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和汉武帝种田》 第 1 章 卫莱这人怕死的很,听说二零一二年是世界末日,囤的盐和纸去年才用完。看一遍《流浪地球》,每次开车前都默念三遍“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二零二零新冠疫情这一年陆陆续续囤的口罩够她用一辈子的……可这样一个人却死了。 不是死于末世也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大桥坍塌。由于事发突然,卫莱还没来得及自救,就被钢筋混凝土活活砸死。 卫莱不甘心的闭上眼,谁知再睁开她又活了。 卫莱变成一个溜肩细腰,体态风流,长相绝美的少女,按理说该高兴才是,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奴隶。 卫莱观察过周身情况,房屋多高台,哪怕奴隶们住的小屋也有半丈高台,这种建筑风格像极了秦汉时期。一水的矮家具,肯定是隋唐以前。隋唐时期虽然还用矮家具,但已有高家具出现。 再说服饰,卫莱就认识三种古代服饰,清宫服饰她去影视城玩的时候穿过,唐朝服饰要感谢电视剧《武大头》,汉服她在生活中见人穿过。据她所知,她身上的这件粗布曲裾就像汉服。 可像不等于是啊。 卫莱不敢直接问同为奴隶的同事,旁击侧敲打听到她们的主人是公主,当今皇帝是公主的兄弟,公主和皇帝关系还不错。这个范围瞬间就缩短了。 始皇帝的姐妹不是公主,秦二世个没人性的快把兄弟姐妹杀绝了,更不可能跟姐妹们交好。 后又打听到这是个政权统一的国家,不可能是三国两晋南北朝混战时期,那只能是两汉没跑了。 “卫子夫,卫子夫,还吃不吃?” 卫莱猛然抬起头,卫子夫?哪个卫子夫? “叫你呢。”十七八岁的姑娘上前拉住卫莱的手臂。 卫莱浑身一颤,五雷轰顶,劈的她眼冒金星,魂不附体,由着对方把她按坐下去,塞给她一块灰不溜秋的饼子和一碗不见油星的菜糊糊。 “子夫怎么了?” “谁知道,打早上起来就怪怪的,让她练新曲也不好好的练。” “是不是病了?” “不会吧?” 额头上多出一只手,卫莱,哦不,卫子夫打了个激灵,灵魂归位,拿掉那只手,“我没事。” “那你怎么了?以前不是最爱吃糊糊吗?” 卫子夫看了看碗里色香味俱无的菜糊糊,她不愧是奴隶,跟牲口一样可以自由买卖不说,吃的也跟牲口差不多。 “真病了?” 卫子夫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咬一口饼子证明她好好的,神色一怔,连忙看饼,顿时想骂贼老天,都让她穿成卫子夫了,怎么不好人做到底,让她穿成入宫后的卫子夫。 让她穿成奴隶,吃着带有麦麸的杂面饼就菜糊糊,就不怕她等不到刘彻出现,先把自己饿死。 贼老天不怕,它知道卫子夫有个神奇的基地,那基地能养鱼种庄稼,还自带收割分类储存制造系统。 以前这个基地是在玉佩里,卫子夫上辈子从桥上掉下来,试图打开里面的东西找个垫背的,还没来得及她就死了,那个玉佩也没消失,而是随她来到这里,跟她的右手融为一体。 卫子夫不找它,她的右手是右手,一找它,右手上面就会浮现出一块方寸大小的玉佩的,跟投影似的。 卫子夫醒来第一时间就查过,她的庄稼还在,这些年囤的物资也好好的。可她没法拿出来啊。 卫子夫住的是大通铺,工作是排练歌曲,不论白天黑夜身边都有人,她想吃包干脆面都得躲茅房里。 茅房跟茅房还不一样,主人家的是陶桶,早晚洗刷一次,她们这些奴隶的是大缸,缸上放有木条,她们蹲在木条上解决,一不小心沾上屎尿是小事,要是掉下去不被尿淹死,也能被屎呛死。 “子夫,子夫,我说你又怎么了?” 手臂被碰一下,卫子夫回过神看到对面的人放下碗,“没,没事,我这就吃。”咬着牙吞下去,灌一大口水压下口中的怪味,就随大流去排练新曲。 滥竽充数的混一个时辰,听到一声“休息”,卫子夫正想开溜,不经意间看到一群身着粉色曲裾,盛装打扮的女子沿着游廊往前厅去。 卫子夫悄声问早上喊她吃饭,她唯一熟悉的姑娘,“她们这是干什么去?” “当然是——”姑娘一顿,转过头看到她眼中的好奇,“连贵人到了都不知道,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卫子夫心慌,“没,没怎么,就是我那个,有点不舒服……” “那个?” 卫子夫点头,“那个!” “你那个不刚过去?” 卫子夫吃惊,这姑娘跟卫子夫什么关系?怎么这么了解她?瞧着她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可别是霍去病的娘,她二姐卫少儿。 卫子夫正想琢磨怎么糊弄过去,就听到“卫子夫,还有你们,快随我来。” 卫子夫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禁轻抚胸口。 姑娘抓住她的手,“没听见吗?快走!迟了公主怪罪下来,就等着被发卖吧。”说着急急跟上管事的步伐。 嫁给平阳侯的公主可不是汉武帝刘彻,刘彻怜惜美人,美人在长公主眼里就是讨好皇帝的东西,一旦没有利用价值,美人的命运不是被卖,就是配给府里的男奴像母猪一样生个不停。卫子夫顿时不敢胡思乱想,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到前厅。 “陛下,这些都是——” “讴者?” 清朗的声音传入卫子夫耳中,初来乍到的卫子夫还未习惯别人说话她耷拉着脑袋装死,下意识抬起头,发现坐在最中央的男子已起身。 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着宽袖玄衣,身材高大,五官极为周正,高鼻深目,漆黑如墨的瞳孔仿佛能看透人心,卫子夫慌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这情况不对啊。 不提正史,他是野史里的刘彻“不可一日无妇人”,也应该让她来一曲。这还没看清她的长相没听到她的歌声就起身,难道真应了那传说——刘彻最爱的是她这头乌黑的秀发。 “就她了!” “卫子夫?” 诧异声响起,卫子夫不禁直视两人,刘家姐弟二人同时皱眉。卫子夫心叫不好,平阳长公主肯定觉得她不安分。刘彻?刘彻怎么想的卫子夫比公主还想知道,难不成他的脑袋也被钢筋混凝土狠狠拍过。 “她只是名奴隶,陛下不再看看?”公主试探的询问。 卫子夫…… 她不过胡乱发散一下,这位以“拉皮条”为终身事业的长公主怎么还就坐实了呢。难不成“卫子夫”平时表现的真跟个面团似的,任人拿捏啊。 刘彻眉头松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不确定,“不必。她是你府里的,还是外面买的?” “回陛下,是家生子。” “哦,她父母也在府上?” 饶有兴趣的声音传入卫子夫耳中,卫子夫的眉头微蹙,不对,不对,按照流程应该带她下去趁热先吃,怎么还聊上了。 平阳公主也纳闷,十多个良家女子一个没看上,居然看上一个奴隶,还关心起她家人来了?这个卫子夫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到目前为止可没什么值得一个不缺美人的帝王注意的。难道是刚刚卫子夫一抬头引起了皇帝的兴趣。 “公主不是说她乃家生子?她的家人不在府中?” “在在,来人,速把卫媪等人带来。陛下,她们的歌也极好。”平阳公主指着卫子夫身边一直耷拉着脑袋本本分分的人,“抬起头来。” 刘彻漫不经心的看一下,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冲卫子夫招手,“过来。” 卫子夫低着头掩饰住表情,忙着分析敌情,后背冷不丁被人戳一下,猛然抬头——这是在叫她?古人真有毛病,她又不是没名字,“过来,过来”唤狗呢。 平阳公主眉头紧锁,有一丝丝不快,“卫子夫,陛下叫你,还不快过来。” 卫子夫慌忙小跑过去。 刘彻、平阳二人同时皱眉。 “公主,卫媪等人到。” 卫子夫习惯性朝声音看去,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媪带着一群人朝他们走来。由于这些人低眉垂眼神情恭敬,卫子夫只能看清他们下半边脸。其中年纪最大的是一名男子,二十三四岁,想必他就是卫家长子长君。其次是一名二十左右的女子,她身旁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这个小家伙会是霍去病吗。 那谁是卫青啊。 老媪身后有三个六到十岁不等的小男孩,其中两个六七八岁的孩子脸上并没有不安。反观那个十来岁大的孩子,面黄肌瘦,身上的裋褐洗的泛黄,死死抿着发白的嘴唇,黑乎乎的手指紧握成拳,看起来惶恐又紧张。这孩子难道就是从亲爹那边逃过来的卫青。 卫子夫不由地转向刘彻,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心头一震,他她和她他一样是穿越重生的?! 第 2 章 两人愣了一瞬间,同时别过来脸去。 平阳长公主的注意力一直在皇帝身上,见卫子夫再次直视龙颜,帝王眉头微蹙好似不快,担心被卫子夫一家子迁怒,忙说“陛下,看也看了,让他们退下?” “不必!”刘彻连忙阻止,对上平阳长公主眼底的惊讶,仿佛在疑惑他着什么急。刘彻方意识到他回答的过快,干咳一声“他们朕要了,公主不会连几个奴隶都不舍得吧?” 这话问的平阳公主还真不能说别的。除了因为眼前的人是帝王,便是她前一刻献上十来个良家子。精心培养的良家女子都舍得,几个没耕牛值钱的奴隶她说不舍怎么可能啊。 平阳公主脸上堆满笑,“陛下真会说笑,几个奴隶有甚不舍。” “谢谢。” 平阳公主又是一惊,她这位皇帝弟弟自幼受宠,受宠到立太子当年封他为王,公然打太子刘荣的脸,此后依然屡屡为他破例……可以说不论什么长辈们都事先为他安排好,他此生从未求过人,没用过“谢”字,居然向她道谢……他就这么中意卫子夫吗。 平阳公主心中很是复杂,面上连眼皮都没动,“陛下又说笑了,几个奴隶哪值得您替他们道谢。” 刘彻颔首,“值得。”下意识转向身边的女子,卫子夫如芒在背。 这个汉武帝刘彻不对,非常不对,绝不是他本人。 刘彻开口道“走吧。” 卫子夫习惯性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在问她,不走还留在这儿干嘛。卫子夫疾步跟上,刘彻在卫媪身边停下。 平阳公主忙问“她怎么了?” 刘彻沉思片刻,平阳公主不禁看向卫子夫,卫子夫还真知道,刘彻在琢磨怎么安置这一大家子。 历史上的卫子夫得宠后,陈皇后心生嫉妒,不敢动卫子夫,可差点弄死卫青。不论这个刘彻是谁,但凡他想成为一代明君,成就千秋霸业,就需要卫青,绝不可能放任历史重演。 “李息!”刘彻高声喊。 随行队伍中迅速出来一位身着甲胄的男子,拱手道“臣在!” “先带他们去昭阳殿。”刘彻转向卫青等人,神情肃穆,“少一根汗毛提头来见!”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除了卫子夫。 刘彻转向卫子夫,看到她“果然如此”的模样,眼神闪了闪,“走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凭皇帝需要卫青和霍去病,这个假刘彻就不敢弄死她。卫子夫跟上去,看到马车傻眼了,她身着曲裾怎么上去?撅着屁股爬?她不懂古礼也知不雅。 驭手快速拿来一条脚凳,卫子夫暗暗松口气,马车晃了一下???靠,这些马还会动! “上车,回宫!”刘彻伸出手。 卫子夫不禁看向他,刘彻眉头紧锁,仿佛说再磨叽朕把你扔进去!卫子夫连忙攥住他的手踩着脚凳钻进去。 禁卫太监等随行人员皆惊,卫家一众难以置信,平阳侯和长公主面面相觑,皇帝竟然扶卫子夫上车?这卫子夫究竟特殊在哪儿?皇帝看上卫子夫什么? 刘彻深深地看了卫子夫一眼,合目养神。 卫子夫惊得那双总是似睡非睡的凤眼瞪的滴溜圆,这就完了?这位假刘彻明显发现她不是真卫子夫还能睡着,他的脑袋也被钢筋混凝土狠狠拍过?? 刘彻此行并非刚出宫,而是从霸上归来。原计划在平阳侯府休憩半日,然事出突然,半天的行程被他压缩至一个时辰,以至于刘彻的身体很是疲惫。 眯了一会,刘彻精神大振,推开车窗,一处雄浑威严的建筑映入卫子夫眼中,卫子夫目瞪口呆,不知比故宫太和殿高多少大多少倍,延伸出的屋檐跟飞机翅膀似的,那是古代该有的模样吗。 刘彻回过头,心中纳闷,她怎么跟从未见过未央宫前殿一样?她和他不一样?不可能!试着关上车窗,卫子夫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刘彻心中一动,“停!” “陛下,还没到。” 刘彻推开车门,“吾知道,不过几步路。” 卫子夫看清楚刚刚看到的建筑全貌,白色石灰墙壁,黑色圆形瓦当,十几米的高台,南北得有四百米,东西长有三百米,顿时心惊肉跳,这他娘的是座城吧? “子夫,看什么呢?”刘彻好奇地问。 卫子夫慌忙收回视线,看到路面漆黑平整,跟柏油路似的,心中又是一惊,“没,没什么,就是没见过。” 未央宫前殿乃皇城最高建筑,城外的百姓都能看到屋脊,常年生活在长安北阙的人没见过?刘彻挤出一丝安抚性的笑意,边走边问“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子夫,知道那是哪儿吗?” 卫子夫很想长长见识,可如今形势不如人,敌强我太弱,不敢瞎瘠薄瞅,闻言才敢抬起头,看到宫殿上方的匾额,“宣室殿?” 刘彻脸上的笑意荡开,这女人果然不是卫子夫,“是的,进去吧。”环视四周,“都出去,退至五丈外,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包括太皇太后!” 卫子夫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衣袂飞起,刘彻旋身直视她,笑容消失,冷酷严肃,“你是何人?” “卫子夫!”卫子夫攥紧双手,坦然视之。 刘彻毫无意外的轻嗤一声,“卫子夫乃平阳侯府女奴,虽擅曲,然不识字,你说你是谁?” 不识字?怎么可能?卫子夫下意识朝外看。 “别看了,她入宫前连‘子夫’二字都不识,更遑论‘宣室’。” “你诈我?!” 刘彻不知为何心底莫名一松,“承认你不是她了?” “你很了解卫子夫?”有两道护身符,卫子夫可不怕这个装腔作势的假刘彻,“据我所知陛下从未见过卫子夫,又从何处了解到她的呢?或者我该问你又是谁?” 刘彻挑眉,果然不是他的皇后,“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管回答,你是何人。” “凭什么?是你先问的我,为表诚意你也该坦诚相待!” 刘彻“不需要,就凭朕是皇帝!” 我看你是无赖还差不多。卫子夫腹诽,“那我也不需要,凭我是卫青的姐,霍去病的姨。” 刘彻震动,饶是他已有心理准备,“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卫子夫谦虚道“不多不多,刚好知道你知道的罢了。” 刘彻…… 去他娘的罢了。 方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女人不光胆子大,还他娘的不要脸。 卫子夫知道她的小命暂且保住,双手环臂,又挑起眉,“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怕朕杀了你?”刘彻拿起佩剑。 卫子夫神色不动,“我比较好奇你怎么跟我弟和我外甥解释。” 刘彻的瞳孔紧缩,手腕翻转,卫子夫脖子上多出一个冰凉物体。 卫子夫眼角余光看到散发着寒气的宝剑,冷不丁想到前世秦始皇兵马俑讲解员说的话——古代的宝剑有可能做到吹毛断发,吹毛断发,吹毛断发……顿时脸色煞白,“那什么,皇帝陛下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你我都知道,你不敢——” “不敢?”刘彻手上用力。 卫子夫脖颈处一松,曲裾的交领散开一半,“你——你来真的?!”瞠目结舌。 “你可以当成假的。”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刘彻“你是何人?” 卫子夫脱口道“我不是人!” 刘彻眉心一跳,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刘彻的手再次用力,笑眯眯看着她耳边的发一点点断开,“朕该说什么?妖怪,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嘎?”卫子夫愣了愣,想到刚刚说的什么,“不不不,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我不是这里的人。” 刘彻饶有兴致的问“那是哪里的?西域?” “不,不是,我和你一样都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只不过我们那边此时此刻是你们的未来,是两个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空间。”说着伸出左右食指,“就像这两根手指一样,一左一右互不打扰。” 刘彻配合她问,“你又是怎么来的?” “你又是怎么来的?”卫子夫下意识问。 刘彻的手在用力,“你想知道?” “不不,不想。”卫子夫想给他跪下,这货知不知道他拿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我的意思是跟你一起来的,都是今天早上到这里的。” 刘彻的手一抖,卫子夫顿时僵住。刘彻移开宝剑,卫子夫撑不住的一下坐在地上,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 刘彻想笑,“多大点事啊。” “剑不是架在你脖子上,你是没事!”卫子夫抹一把泪,瞪着他说。 刘彻“还不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说呢。” “你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刘彻“朕说了,朕是皇帝。” 卫子夫眨了眨眼睛,“汉武帝刘彻?” “武帝啊?”刘彻念叨一会儿,“武帝倒也适合。” 卫子夫爬起来,“你你——你真是汉武帝?那你还要杀我?你不知道我除了是霍去病的姨,卫青的姐,还是你孩子的娘?” 第 3 章 刘彻颔首“知道。” “知道?”卫子夫惊叫,“你不想打的匈奴屁滚尿流,抱头鼠窜,扬我国威?” 扬我国威?刘彻不禁打量她一番,这姑娘真像炎黄子孙啊。 刘彻老实说“想。” “你怎么跟卫青霍去病解释?” 刘彻“你无福消受帝皇恩,朕厚葬你,再为你罢朝三日,悲痛欲绝,你说他们还有疑虑吗?” “……阴险!”卫子夫忍不住磨牙,“就算他们相信,刘据你也不要了?” 当然要!但没必要让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孤魂野鬼知道。 刘彻“朕能培养出一个刘据,就能培养出二个刘据。再说了,上辈子没刘据,我大汉江山也没落到旁人手中。” “你怎么知道?”卫子夫不禁问。 刘彻哼笑一声“霍光不会背叛朕!” 靠!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 卫子夫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禁皱眉,这位难不成真是汉武帝? 刘彻心底微惊,她知道朕身后事?难不成真是那什么平行空间的未来人。 “你说朕和你一样都是今早到的?”刘彻盯着她问,“你是怎么猜到的,说实话!” 卫子夫看了看他手中的宝剑,这人若真是汉武帝,得比卫子夫的娘还了解卫青,弄死她照样能让卫青忠君爱国,也照样不担心后继无人。 “下车时我注意到花草树木刚吐露新芽,现在应该是三四月份清明时节。我若没记错你此番出宫是去霸上祭祀先祖,祈福除灾吧?你若提前到了,凭你对卫青霍去病的重视,肯定第一时间把他们接出来。可你没有。 “历史上这一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霸上离这边可不近,不急不赶的话,到平阳侯府正好用午饭。可现在还未到午时。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啊?皇帝陛下。” 刘彻眼中露出笑意,“这么说还真是。那我更不能留你。” “啊?”卫子夫震惊,慌忙抬手,“等等,你等等,你不能杀我,我刚想到一件事,中兴帝刘病已他他是刘据的亲孙子,你杀了我不光没儿子,还会失去一个治世明君!” 刘彻眉心一跳,收回宝剑。卫子夫顿时虚脱的坐在地上。刘彻蹲下去,“又哭了?” 卫子夫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别过脸去。 “开个玩笑,还当真了?” 卫子夫冷笑道“拿人命开玩笑?” “不就一条人命吗。” 卫子夫噎了一下,“你——”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一条人命在他眼里还真不算什么。可她不想认命,好不容易活过来也不想丢掉性命。 “怎么才能不杀我?”卫子夫盘腿坐好认真问。 刘彻也盘腿坐下,“知道的全说出来。” “除了你这一辈子,往后的事我说了你分不出真假,还徒增烦恼。”卫子夫提醒他。 刘彻想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说说你。” “我上辈子当官,这辈子你还能让我入朝?” 刘彻下意识说“不能。不对,你们那儿女人还能当官?” 我们那儿键盘侠都能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卫子夫嘴上说“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老百姓家的女子都识字,您说呢?” “说不准,百姓有当中也有不差钱的。” 卫子夫“怎么说你才信?是我给你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给你讲‘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还是给你念‘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亦或者夸你比城北徐公美,你才相信?” 刘彻不禁挑眉,这女子看样子真是饱读诗书啊。 “好一张伶牙俐齿。”刘彻拿起宝剑。 卫子夫慌忙后移,宝剑轻轻落到她肩上,卫子夫顿时一动不敢动。 刘彻满意道,“这样多好啊。” 好你娘个大头鬼! 卫子夫不服输的瞪着他,“又想干么?” “我可以不杀你。别高兴太早,朕还没说完,不准私下接触卫青和霍去病。” 卫子夫忍不住皱眉。 “办不到?”刘彻薄凉的问。 “他们肯定会担心我,有可能还会怀疑到你身上。” 刘彻“我是说单独,不是说不见,听不懂?饱读诗书的卫,等一下,朕好像还不知道你姓氏名谁。” “我姓卫,单名一个莱。” 刘彻又觉得手痒,“你说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比泥鳅还滑溜,比流氓还会找死呢?” “我又怎么了?” 刘彻敛起笑意,“怎么了?来自未来就叫未来,当朕是你家棒槌!” “我——”卫子夫呆愣住,“不对,不对,我和卫子夫一样姓卫,逢莱仙山的莱,不是未来人的未来。” 刘彻“有何不同?” “你——”卫子夫双腿一蹬,“爱信不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彻看着她恨不得撒泼打滚的无赖样,一时无语又想笑,“你这样可不像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都说了,就是个平头老板姓,是你自己不信。” 刘彻“你觉得我该信?平头老百姓那么多,为何不是别人,唯独是你,偏偏叫卫莱?” “我——”靠!这么一说真像假的,“无巧不成书,听说过没?” 刘彻微微摇头,“没有。倒提醒了我提醒你,别弄巧反拙,否则我手中这把剑可就要见血了。” 卫子夫不禁扶额,“之所以是我不是旁人,确实有些玄乎的原因,但我现在不能说,除非你给我写道手谕,再给我弄个平民身份,且顶门立户。别想骗我不行,我知道大汉律法,女子有继承权,还可以跟男儿一样是户主。” 大汉户籍管理严格,黑户只能去深山老林,可大汉地广人稀,京郊都有猛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到深山老林只有死路一条。 手谕能理解,无外乎不准杀她。户籍刘彻也能理解,不能理解的是她要户主,“你人在宫里,要户籍做甚?” “以后你看我烦了,我好死遁出宫啊。” 刘彻眼中闪过些许古怪,这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来历这么特殊还想出去?做什么□□梦呢。 “你想多了。只要你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朕不可能把你赶出去。” 卫子夫想说怎么可能。忽然想到他不喜欢陈后,也没有废后的打算,直到十多年后她搞出巫蛊。 陈皇后要不瞎搞,凭窦太主还活着,她这个皇后足矣做到皇帝打算立太子的时候。可即便她搞那么大,刘彻也没弄死她。所以,她可以相信刘彻也能养她一辈子? “你不烦,可你后宫那些女人都不是善茬。你留我在身边,等你百年之后,太后和新帝可不会放过卫家。” 刘彻挑眉,这姑娘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放过她吧。 刘彻故意问“太后不是你吗?” “我?”卫子夫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你还想让我给你生儿子?” 刘彻眼底精光一闪“想得美。” 卫子夫松了口气,“你我都没孩子,我怎么可能是太后?” “你知道她们都不是善茬,也该知道除了朕的两任皇后都没活过而立之年。届时你看好谁,抱养一个便是。” 卫子夫不禁眨眼,“还可以这样?” “有何不可?”刘彻反问。 好像还真可以,宋朝皇帝就这么搞过。坊间不信天家有真爱,编排出一场“狸猫换太子”,以至于后来的皇帝信以为真,开棺验尸,发现他生母面容安详,葬之以礼,还不禁感慨了一句,流言不可信啊。 卫子夫“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说了算。不过我还是想要。” “朕写给你。”刘彻说着起身。 卫子夫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这么痛快的吗。 “反正你用不着,朕有必要和你磨叽吗?” 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卫子夫看到一个后脑勺,连忙爬起来跟上去,就看到“死”之类的字样,“你咋知道我想要个啥样的手谕?” “因为我是皇帝你不是。”刘彻瞥她一眼,就差没把“怕死”二字刻在脑门上,他再不知道就真成了棒槌。 卫子夫撇撇嘴,环视四周,除了低矮的柜子、几案、坐垫和竹简,就是朴素的屏风……这摆设不符合汉武帝的喜好啊。难道是勤俭持家的汉景帝留下的,刘彻这个败家子还没来得及霍霍祖宗基业?肯定是这样。 卫子夫收回视线,“卫家你打算咋办?” 刘彻抬头,别废话,直说! “宫里不光有陈皇后,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们此时应该都知道你不光从平阳侯府带回来一个女奴,还要了她的家人。你说她们是无视呢,还是大为奇怪,派人一探究竟呢?” 刘彻放下御笔“她们奇怪有,但你们还不足矣让她们的人登门。吾知你想说什么,卫青出事是因为在建章当差,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她们才敢下手。回头把他弄到朕身边就行了。” “童骑?” 刘彻瞪眼,“那是朕的大将军。” “他才十来岁,不当童骑还能当什么?” 刘彻“他已有十二。朕上辈子第一次见到他是明年,比现在高不少,说明只要吃的好,一年就能长不少。朕打算先命他为侍中,过两年有了大人模样再——” “等等,就是过三年他也才十五,你们古人还是算虚岁。按周岁可能还未满十四,委以重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刘彻骤然变脸,冷声道“放肆!卫子夫,容朕提醒你,吾是皇帝!” “我还是卫青他姐呢。”卫子夫扬起下巴不怕他的说。 刘彻“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打滚求收藏~~~~~~ 第 4 章 卫子夫…… 奶奶个腿,这人重生来克她的吧。 刘彻睨向她,“还有何话说?” “你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我就一奴隶,我敢说什么。”卫子夫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刘彻气笑了,“奴隶可不敢在吾面前自称我。” “婢子错了,行了——” 咕噜一声,打断卫子夫的话,刘彻笑出声来。 卫子夫的脸色爆红,“笑什么笑?没见过人饿肚子?”停顿一下,眼珠一转,凉凉道“你是没见过,天潢贵胄,金枝玉叶——” “再废话,朕饿你三天!” 卫子夫倏然住嘴,紧接着又想起一件事,人生在世,吃喝拉撒缺一不可。她等一下吃了,等两下就得去茅房,然后用树叶擦屁股。早上不想用那玩意,她拼了老命忍住了,回头可不一定能忍住。还有女人每月那几天,也能要她半条命啊。 “汉武大大——” “说人话!” “皇帝陛下不是想知道为啥是我随您来到贵宝地吗?您看这手谕也写好了,还承诺给我立户,我觉得我得坦诚。” 刘彻挑眉,“你还有这等觉悟?没看出来。” “小瞧人了不是。我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读了十几年书的人,要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哪对得起父母和国家的培养啊。” 刘彻心惊,十几年书还自称百姓,她可真敢信口开河。 “你是国家培养的?” 卫子夫一愣,对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莫名心慌。 “还是等朕把这个烧了?”刘彻拿起墨迹未干的竹简。 卫子夫讨好的笑笑,“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当然要说实话。我们那里的朝廷有钱,就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孩童时期六年,少年时期三年,不要束脩,给个书本费就行了。这九年无论学生学不学,为人师者都不能把学生赶回家去。我们那儿像卫青那么大的孩子就没有不识字的。” “编,接着编!”刘彻坐下,洗耳恭听。 卫子夫就知道他不信,“那要说老百姓种地不交税,国家还给钱,不多,够买种子的,你也不信?要说村村通路,道路都跟你的驰道一样平整,你也不信?要说我们擦屁股的纸比我身上的布料还软,你更不信喽?” 她不假思索的一口气说这么多,刘彻反倒信了,“你觉得我该信?” “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属实。”卫子夫举起手,“我敢对天发誓。” 刘彻撩起眼皮,“老天要知道有你这号人,早把你发回原籍了。” 卫子夫…… 奶奶的,这厮属什么的?怎么跟滚刀肉似的。 “又腹诽我什么呢?”刘彻问。 卫子夫心中一凛,脸上堆起笑容,“瞧您这话说的,您是九五之尊,小人哪敢啊。” “哦?我怎么就不信呢。” 卫子夫心说,那还不是因为你是小人,“我要是能证明呢?” 刘彻无所谓的颔首,继续,我有的是时间。 卫子夫想骂娘,“道路和九年义务教育肯定没法证明,就让你看看我们那儿的纸吧。皇帝陛下,知道什么是纸吗?” “你猜?”刘彻笑着冲她抬了抬下巴。 卫子夫送他一记白眼,“肯定知道,只是你们的纸不能用而已。”伸出右手,“今天就让您这个乡巴佬长长见识。” “乡巴佬?”刘彻不知何意,瞧她的语气想来不是什么好话,“那朕就长长见识。”拿起长几上的宝剑。 卫子夫的手一哆嗦“开玩笑,开完笑,您哪能是乡巴佬,您再不济也是阳春那个白雪。”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刘彻问。 卫子夫不禁撇嘴,“这么没幽默感,您说您活的多累啊。” 刘彻轻笑一声,举起泛着寒光的宝剑。 “不累,不累,您一点也不累。”卫子夫连忙起身跪坐在他身旁圆圆的垫子上,“您看我的右手。” 刘彻看过去,挺干净的,就是皮肤有些糙,不怪脸皮那么厚。 “您仔细看,看仔细,别眨眼。” 刘彻瞥她一眼,余光看到她的手心多出一个虚虚的影子,心底讶异,面上古井无波“这又是什么把戏?” “你看到了?”卫子夫转向他,不禁眨了眨眼,这人都不惊讶? 刘彻点头,“跟李少翁比差远了。” “李少翁?”谁呀?卫子夫心中忽然一动,“那个给王氏招魂的神棍?”又忍不住翻白眼,“我不是神棍,我都说了,就是一平头百姓。我死前得到一块玉佩,我严重怀疑它是女娲补天遗漏下界的,然后变成了沟通我们那儿和你们这儿的桥梁,我因此穿到卫子夫身上,而你作为此间帝王也因此得以重生。” 刘彻嘴角溢出一丝笑,“朕还是托了你的福?” “不敢,不敢,是您触发了这块玉佩。”卫子夫连忙说。 “你还能回去?”刘彻最担心,也最关心这点。 “回不去了,它跟我的右手融为一体了。不过我今早试过,我人回不去,但东西能回去。” 刘彻没听懂“比如?” “有铜钱吗?给我几个,给你买包纸。”卫子夫道。 刘彻没铜板,但他有别的,翻出一块马蹄金扔给她,“够吗?” 卫子夫颠了颠,“一斤?” 汉朝一斤是十六两,一两十五六克,一斤差不多两百五十克。金价按三百算,一克能买一百包,一百包??? 卫子夫惊得张大嘴。 “不够?”刘彻皱眉。 卫子夫合上嘴巴“够,够,够您用两辈子的。”朝右手扔过去,黄金瞬间消失,桌上多出一包卫生纸。 刘彻下意识提起宝剑。 卫子夫慌忙说“陛下且慢!”拆开纸包,白花花撒了一桌。刘彻放下宝剑,卫子夫长舒一口气,十分狗腿的递给他一张。 刘彻捏捏扯扯,不禁看向卫子夫。 “是不是比小人的衣服软?” 刘彻心底翻起滔天巨浪,别有深意的问“一金够朕用两辈子的?” 卫子夫顿时心虚,不禁摸摸鼻子,“省着点用,一个月五包,也能用三辈子。” 刘彻的手指猛一抖,纸张掉在长几上。 卫子夫心惊肉跳,颤巍巍伸出四根手指,“那就四辈子?” 刘彻翻出手帕,轻轻擦拭宝剑,睨了她一眼,“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 卫子夫连连摇头,“我说的是,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 “那你现在开不开心呢?”刘彻笑眯眯看着她。 卫子夫又想送他一记白眼,“我不光能买纸,还能买到别的。” “比如宝剑吗?”刘彻轻轻哈一口气,继续擦拭,“你哪来的钱?卫子夫,不,我该叫你卫莱。” 卫子夫“您还是叫我卫子夫吧。我可不想这事被第三个人知道。” “还不算太傻。”剑横放在腿上,刘彻直视她,“一金能买那么多纸,那些纸现在何处?或者说刚刚那块玉佩并非送你过来的桥梁,而是类似壶中日月袖里乾坤的东西?” 卫子夫目瞪口呆。 刘彻撑着下巴,嗤笑一声,“看来我猜对了,都拿出来吧。” 这么短时间她上哪弄去,不是要她的命吗。 卫子夫不待他提剑,“这东西很早就跟着我了。”摊开右手,“那包纸其实是我以前买的,金子还在里头。”话音落下,一块金币出来,“但真有别的,不过是以物换物。” 刘彻神色不变,“比如?” “我们那儿的纸有的是木材做的,有的是用竹子做的。竹纸我就会做,您要是——” 刘彻“先交代你的问题。” 卫子夫不禁眨一下眼,他又不动心?又不动心? 不愧是当了一辈子皇帝的人。这定力,够她修炼一百年的。 卫子夫道“您要是弄把竹子进去,就能换包纸,您要是弄一堆铁和一副铠甲,就能帮你打造铠甲。我们那儿的人不用铠甲,所以得有一副铠甲做样。” “你们那儿的人用什么?” 卫子夫“我们那儿不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些冷兵器,用热武器。我要说一个拳头那么大的东西能移平整个长安,您信吗?” 刘彻相信,薄如蝉翼白如雪的纸还没此间一块白面饼子贵,就这个工艺差距,她说能上天刘彻也信,“你希望我相信,朕就信。” 卫子夫又想翻白眼,“……真的,没骗你。不过那些东西不能买卖,归国家管,杀伤力太大。” “要卖你们还不把天给炸了。”刘彻白了她一眼。 卫子夫心中一紧,“……您猜到了啊。” “继续!” 卫子夫“能换到生活用品,但是部分。我们那边很多东西都,都不是现有的材料制造出来的。” “五谷杂粮也要换?”刘彻问。 卫子夫摇头,“这些不需要,因为这类不需要材料制造,给钱到哪儿都能弄到。您要多少我能给你买多少。” 刘彻捻起那块金币,沉吟片刻,“这个赏你,再给我十包纸和十斤米。” “那您不会,”卫子夫朝他腿上看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不会再动那个了吧?” 刘彻“你不耍滑头,朕也不想脏了自己的剑。” 卫子夫不禁嗤一声。 刘彻挑眉。 卫子夫忙说“小人这就给您拿出来。我这里还有,本来是留自己吃的。”长几上再次多出一堆纸和一麻袋大米,“咱也不占你便宜,两百斤,按照你们大汉的度量衡是四百斤。” 饶是刘彻已有心理准备,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可他依然跟做梦一样。轻轻撩起眼皮,刘彻握紧拳头,换个手撑起侧脸,微微挑眉示意卫子夫打开。 卫子夫拆开袋子,白花花的米粒跃入眼中,刘彻不禁坐直,“脱壳的?” “对啊。我们那儿全是机械,就是不用人出力,脱壳特简单。”卫子夫抓一把,刘彻伸出手来,晶莹剔透的米粒落入手中,发出喜悦的声音。刘彻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些米粒饱满的,手剥也不过如此。 卫子夫不由得意起来,“皇帝陛下,相信了吧?” 刘彻回过神来,深深地看着她,“朕信你不是此间人,相信你拿出的东西,但不信你这个人。 卫子夫抓起手谕扔到玉佩里,“你已经答应了。” “朕本以为你是妖魔鬼怪,瞧你这怕死的样儿,看来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刘彻由着她“耍把戏”也是看出这点,“凭你替卫青叫屈,想来不会伤害他。不舍得害他,就不敢动朕。” 卫子夫一时没听懂,这又是什么因果关系。 “你现在是卫子夫,朕有个好歹太后能灭你全族。”刘彻提醒她。 卫子夫仔细想想还真是,包括襁褓之中的霍去病。不禁惊叫,“知道还吓唬我?还是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412:00:00~20210326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e今天也快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安^3^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格街的黑猫14瓶;小羽10瓶;醉贞、煲仔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 章 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当面骂,刘彻心里不舒服,但还能容忍。归根究底“卫子夫”和他一样特殊。天地间可能就他俩这样的。 刘彻似笑非笑地问“你说朕是不是人?” “额……”卫子夫的嘴巴动了动,“我,我饿了。” 刘彻轻嗤一声,“你也就这点骨气。” “您一身傲骨,不惧严寒风霜世间万物,你把剑放下再说。”卫子夫没好气道。 刘彻拿起宝剑,“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你?” “那可说不准。” 刘彻转向她,“手握神器,来历如此特殊,你觉得我舍得动你?” “我是挺特殊,可您上辈子没我一样成就千秋霸业,这辈子先知,比上辈子简单,我这点用处对您来说指不定跟那鸡肋差不多,换您信吗?” 刘彻颇为意外,“呦呵,变聪明了?” “别把剑架我脖子上,咱就没糊涂过。” 刘彻眼角余光瞥到那一麻袋大米,含笑道“不见得。” “啥意思?”卫子夫不禁问。 刘彻“喊春陀进来。” “咦?他不是你父皇的人吗?” 刘彻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她竟然连春陀都知道。面上不动声色,悠悠然问“不行?” “行,当然行。”刘彻跟他爹没龌鹾,父慈子孝一辈子,他爹病的起不来,还强撑着为他加冠,好让他一登基就能亲政,他确实没必要把他爹的心腹换掉。 春陀听到陌生的女声不由地抬头,看到白皙细腻的脖颈,连忙低下头去,这个女子可真是,不,不对,那曲裾不像是没穿整齐,更像是被利器割开的。出什么事了吗?春陀恭身步入室内,地上的一撮青丝映入眼帘。这是打斗了一番? “春陀,带人把昭阳殿收拾出来,再命几人把这个送去膳房,准备两份午饭。” “喏。”春陀抬起头来,看到长几上的宝剑和突然多出的大麻袋,心中一凛,面色如常,恭敬的退出去。 卫子夫盯着大门关了开开了关,收回视线,“你爹的这个心腹真不错,换成我就做不到这份上。” 刘彻“你能做到哪份上?” “这就要看你了。” 刘彻想笑,这女人可真不乐意吃亏,“又想干嘛?” “您觉得咱俩现在什么关系?要我说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同富贵共此生,紧密相依不分彼此,比血亲还要亲的关系。” 刘彻饶有兴致的问“所以?” “那您好意思大鱼大肉,我清粥小菜吗?肯定不好意思,所以咱俩一道吃如何?” 刘彻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跟女人一起用过饭,这女子倒是大胆,“不是不可。别高兴过早,于我有何好处?” “我——我可以帮您试毒啊。”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刘彻“朕需要你试吗?” 不需要。 “您想怎样吗?您划个道,我照走便是。” 刘彻心说,我都不知道你那个神秘玉佩里有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划,“你那么了解朕,想必也知道朕的喜好?” “喜欢美人,一级颜控。” 刘彻顿时禁不住笑出声来。 “猜对了?可我没办法给您来个大变活人啊。要不美食?”卫子夫看着刘彻,刘彻撑着脸,笑眯眯看着她。卫子夫不自在极了,“我那个里面是有吃的,但速食跟热乎乎的饭菜没法比——”眼中猛一亮“有了!你喜欢,算了,问也是白问,我就没见过不爱酒的男人。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那儿的名酒,飞天茅台,一瓶能买五麻袋大米。”话音落下,长几上多出一瓶还未开封的茅台。 刘彻挑起眉头,示意她继续。 “现在就开?这酒特辣,最好就着下酒菜。”卫子夫说着拆开,“您看这个瓶盖,就不是用天然的材料做的,您想做杀了我也没办法。” 刘彻接过去,似铁非铁,似铜非铜,“但你会酿酒。” “酿酒?”卫子夫不禁眨眼,没能理解。 刘彻漫不经心的捻起几案上的米粒,“你说这些东西想买多少买多少,纸这类需要制作的东西就要以物换物?” 卫子夫连连点头。 刘彻见她毫无所觉,摇头笑笑,“如此规定不觉得比你来自异界还奇怪吗?” “我们,我们那儿就是这么奇怪。” 刘彻“你们也是吃五谷杂粮,读圣贤书的人,米面这类人人离不开的东西随便买进,酒不是必需品却无法购买?”砰一声,朝几案上一拍,佯怒道“卫子夫,给朕从实招来!” 卫子夫吓得浑身一哆嗦,呆愣愣问“招招什么?” 刘彻顿时装不下去“有没有人教过你,言多必失,聪明反被聪明误?” “啊?”卫子夫下意识摇了摇头。 刘彻瞥一眼她的右手,“朕大胆猜测,你那个玉佩里自有一方天地,可以种植五谷杂粮,也有仙人的变幻之术,朕给你铁和铠甲,便能照样做出来,你也无法再同异界沟通,是也不是?” 卫子夫不敢置信的指着他,“你你你是人是鬼?” “朕是鬼还用猜的?”刘彻无语的看着她。 卫子夫眨了眨眼睛,“对,对哦。不对,那你——你怎么猜到的?” “你告诉朕的。”刘彻见她“不可能,别想诈我”的模样,道“这些米粒没有脱壳加工过的痕迹。你们那儿能做出这些纸,工艺确实精湛,说句鬼斧神工也不为过。但你看纸的边缘,过于齐整,薄厚一样,反倒让朕相信它来自机械。米粒要是人一粒一粒剥出来的,于你身份不符。 “你虽饱读诗书,然坐没坐相,站无站相,显然不是高门贵女。朕这种没进过庖厨的人都知道,脱壳的米要尽快使用,天热起来会生虫,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如果知道,这么多米坏了不心疼?纵然便宜的跟纸一样,那也是几百斤大米。” “我——我家人多不行啊?” 刘彻不禁摇头失笑,“死鸭子嘴硬。一包纸都用这么精美的东西装着,几百斤大米却用麻袋,又作何解释?买得起几百斤大米的人,买不起像装纸这样的袋子?”拿起那透明的小袋,“只有一个解释,你用麻袋是图它又大又便宜。既然要用麻袋,那里的粮食怕是堆成小山了吧?” “照你这么说,合该是铜钱堆成山。” 刘彻微微摇头,“不是,你胆小不敢卖,怕人知道你手握神器身怀巨宝。” 卫子夫惊得瞪大双目。 “所以你那个宝贝当真是种植加工于一体?”刘彻忙问。 卫子夫“真如你所说,我又怎么会告诉你这么多?” 刘彻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拿起长几上的纸,“用惯了这个,怕是给你丝绸也用不习惯吧。” 卫子夫憋的说不出话来,眼珠转了转,拿起茅台。 “放下!朕让你放下。再给朕两瓶,朕赏你两金。” 卫子夫迟疑不定,“我整天在宫里,有钱也没地儿花吧。” “你弟你外甥有地儿花。” “你不给他们钱?那他们怎么活?” 刘彻又想叹气,“说你傻又有几分机灵,说你聪明又傻的跟小娃娃似的。你是女人,还是后宫的女人,朕再宠你也不过是立你为后。皇后的废立不过朕一句话的事,三公九卿和太后都不会过多干涉。若换成可以出将入相的男子,你觉得他们还坐的住吗?” “坐不住。三公之中最有实权的是太尉,太尉好像是你舅舅田蚡那个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小人。卫青还那么小,你就那么看中他,指不定你舅舅干出什么来。” 刘彻很满意,“还不算太傻。” “以免不必要的麻烦,现阶段想对卫青好点要通过我,让所有人误以为你爱屋及乌?”卫子夫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刘彻只想笑“是又如何?准备借此和吾谈判?卫子夫,朕得再提醒你一点,你不光占了朕的皇后的身子,害的据儿无法投胎,还占了卫媪的女儿,卫青他姐,霍去病他姨母的身子。” “我——”她确实有此打算,听闻这话顿时说不出来,“长安物贵,三金都买不到一处像样的房子,我全给他们也不过杯水车薪。” 刘彻转入内室,片刻出来,手中多了一个鼓鼓的布包,“这里是四十七金,够吗?” “够了,够了。”卫子夫忽然想起一件事,“卫媪现在是我娘,也是你岳母,你若接济——” 刘彻“岳母?问过窦太主吗?” 卫子夫的脸瞬间憋得通红,不甘心地问“以后卫家的事都得我出面啊?” “你当朕的昭阳殿是好住的?” 卫子夫张了张口“你——你以为我稀罕?”还不是因为她之前是奴隶,没地跑也不能跑,否则一定会连累卫青他们,“要不是因为卫青和霍去病,你请我我也不住。” “那朕是不是该替仲卿和去病谢谢你?” 卫子夫认真想想,“按理说不必。可你是皇帝啊,肯定不好意思欠别人的,你非要谢,我也不能拒绝不是吗。” 刘彻就猜到她得顺竿爬,果然没让他失望,“那你可真勉强。” “还好还好,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刘彻故意说“不给也没关系,朕大丈夫不与你小女子计较。” “可我良心不安啊。”卫子夫双手捂住胸口。 明明长的跟西施似的,非学东施,刘彻顿时没眼看,“所以?” “陛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黄金有价玉无价。” 刘彻的眼皮猛一跳,“你给我差不多得了。” “好的陛下。”卫子夫干脆的应下来,“你随意,我都行。” 刘彻心说,你真行就没这些话了。 到内室又拿五十金,卫子夫伸手接过去。刘彻吓了一跳,又不能真给她一剑,“去喊李息。” 汉朝官吏做五休一,但这五天不能回家,工作期间地方官吏住衙内,宫里当差的也有专门的住处,在未央宫南端,离后宫极远的地方。 今天三月十四,不是休沐日,李息自然还在宫里。 李息进来,没敢抬头,便未发现今日宣室和往日有何不妥。他接过卫子夫递去的马蹄金,直奔昭阳殿,带着卫家一家老弱妇孺置办家什。 宣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卫家人得到妥善安置,心中暂无牵挂,刘彻想起一件事“卫子夫,我的酒呢?” “酒?”卫子夫眨了眨眼睛。 “要我提醒你?”刘彻拿起宝剑。 卫子夫忙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说你,都两世为人了,上辈子什么没见过啊,至于吗?” “不至于吗?你当吾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啧啧,这话,您也说的出口。” “有何说不出的?” 卫子夫“那敢问建章宫能买多少酒?”瞥他一眼,“说出来了吧?”面前多出两瓶酒,“你我以后可能得在一起过好多年,我这人虽然怕死,又仰慕强者——” “仰慕强者?”刘彻看了看骨头软的全无坐相的女子,严重怀疑,“不是欺软怕硬?” 卫子夫瞪眼“当然不是。人类的本质是慕强,欺软那属于道德败坏人品低劣。我崇拜强者,为强者鞍前马后不等于趋炎附势。好比我怕你,很喜欢卫青霍去病,可你们若让我残害无辜之人,都不用你们动手,我先拿块搬砖拍死自己。你以后也不要指望用我的宝贝干出格的事。”说着摊开右手。 她的这番话当真让刘彻意外,不由地高看了她一眼,也更好奇她成长的地方。 刘彻“朕是皇帝,还用不着你鞍前马后。” “那就好。”卫子夫也料到了,“倘若有什么洪涝灾害,你让我把粮食弄出来,我肯定不会拒绝。你若穷兵黩武,门都没有。” 刘彻气笑了,穷兵黩武她也敢说,是仗着他不会杀她,还是一直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你觉得朕这辈子还会乱用将领?” “不会……” “没了?” 卫子夫想想,“我和这个玉佩的事说定,卫家的事听你的不乱插手,那就剩宫里。” “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只在乎孩子,你没孩子她们懒得正眼看你。” 卫子夫大喜“太好了!我就喜欢她们对我视而不见。” “不是视而不见,是懒得理你。” 卫子夫摆摆手,“差不多,反正都是不见,谁管她们因为什么啊。” “当真不在乎?”刘彻不信普天之下有人不想见太皇太后和太后。 卫子夫“有什么好在乎的,又不是我祖母和我娘。再说了,她们也没长三头六臂,还会七十二般变化,值得我在乎。” “但那是朕的祖母和母后。” 卫子夫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你想跟我假戏真做?” “我——”刘彻意识到她说的什么,险些被口水呛死,“我就不该问。” 卫子夫“跟我又没关系,本来就不该问。” “还说?”刘彻瞪眼。 卫子夫抬手捂住嘴巴。 刘彻看到她那双前世很没精神的睡眼此时眨个不停,一点不安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奇怪的女子啊。” 卫子夫嗡嗡道“因为我不是你们这边的人啊。” 刘彻…… “你能少说两句吗?” 作者有话要说五十个红包,明天更新前发,大家给点面子,别让我发不完 第 6 章 卫子夫点头,“最后一句。” “说!”刘彻不客气的吐出一个字。 卫子夫“我真饿了。” 刘彻愣了愣,回过神不禁问,“午膳还没好?” 饭菜早好了,只是春陀不在,那些小黄门不敢靠近,便一直在外候着。 卫子夫打开门,宫娥太监拎着食盒鱼贯而入。 刘彻为自己斟满,烈酒的辛辣味直窜入鼻,“这什么酒?” 卫子夫看着众人退下,就把她的几小蝶菜端到刘彻的条几上,坐他对面,“白酒。给我来一杯。” “你?”刘彻很是诧异的说出来,一顿,“是我没想到。你若不好这口,也不可能在那里存这么多酒。”递给她一个双耳杯,“自己倒。” 卫子夫不禁撇撇嘴,“小气鬼。”抿一口,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这么好喝?”刘彻面露怀疑的看了看杯中跟水一样的液体。 卫子夫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不懂。” “我又不懂?”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偏偏刘彻还不好反驳。 卫子夫点头,“以前听人家说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特难理解。今天我算是知道了。” “你的乡愁就是这口酒?”刘彻无语又想笑的问。 卫子夫使劲点一下头。 刘彻没眼看。 卫子夫“要没这个,不需要你三令五申的吓唬我,不出三年五载我就能把自己给愁死。这酒特辣,我干了!你随意。喝了这杯乡愁,咱哥俩也算是老乡了。”说着又给自己满上,“以后你管军政,我搞民生,你我兄弟齐心,打造大汉帝国,创建美好家园,昂首阔步提前奔小康。” 刘彻张口欲说些什么,看到她又自顾自的斟满杯,眉心跟着猛一跳,这个酒鬼,还是女人吗。 “先别喝!”按住她的手臂,“谁哥俩?谁兄弟齐心?” 卫子夫楞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你我不是夫妻,现在这样也不是君臣,又不是血亲,又不想当兄弟,莫非要当姐妹?” 刘彻抽走她的酒杯“不贫死不了人,不喝也要不了你的命。还是觉得朕弄死你需要两步那么难?” “我错了,您是陛下,我是臣下总行了吧。” 刘彻嫌弃的看她一眼,“朕是不想见你耍酒疯,搞的未央宫酒气冲天,飘到长乐宫。” 这话夸张,但要说未央宫没有太皇太后的人,这话谁都不信。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卫子夫收起两瓶,“你我共饮这一瓶?” “你已喝两杯,这是第三杯,而朕的还没动。”刘彻提醒她。 卫子夫不甘心的夹一块鱼,“咦?这么鲜嫩,黄河鲤鱼?”看到烤羊排,“这个不会也没什么腥膻味吧?”伸手抓一块。 刘彻看到她油乎乎的爪子油乎乎的嘴巴,眉头紧锁,“有你这么吃的吗?” “我怎么了?”卫子夫看看手,“哦,这你就不懂了,啃肉不用手,香味它会走。你怎么不吃?肯定是吃腻了山珍海味。尝尝我家大米,还泛着绿色,只有刚割下就打出来的米才有这个色,你绝对没吃过。你要喜欢以后就吃我的米,我吃你的菜,咱俩搭伙。至于是在昭阳殿还是在宣室,我没意见,都听你的。” 刘彻气笑了“确定不是你蹭吃蹭喝?”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是我的?”卫子夫指着米、酒和纸问。 刘彻“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我——别想诈我。爱吃不吃,不吃我一人全吃了。还别说,这羊肉就是比假羊肉好吃。” 刘彻瞧着她片刻就啃干净一根,严重怀疑她能干掉一盘,“你们那儿还有假羊肉?” “也不是假肉,就是中原的羊长大拉去大草原或者西北,然后当成那边的羊卖。”卫子夫道。 刘彻“那能赚多少?” “又不信了是吧?我们那儿路好车也好,一时辰能跑三四百里,早上装车中午到,不耽误下午卖。”卫子夫仔细想想,“拉牲口的车好像不需要过路费,车子用的是油,油费没多少,去掉驾车人的俸禄,就算一车赚五麻袋大米,那一个月下来就多了,更别说一年。” 刘彻打量她一番,“知道汗血宝马一个时辰才跑多远?” “汗血宝马不知道,但我们那儿的人去过月球,不过没见到月神,月亮上连只蚂蚁都没有,坑坑洼洼的跟我啃过的羊排一样。”卫子夫一顿,笑嘻嘻看着他,“又不信了吧?” 刘彻笑着问“月亮上没神仙,你的那个宝贝还是女娲补天遗落下界的吗?” 卫子夫…… “答不上来了?朕替你说,无外乎两种情况,月亮上没神仙,你的那个宝贝不是什么仙石,至于是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再者就是你的宝贝是真的,到月亮上去这些话是随口编的。”刘彻说完看着她。 卫子夫“……您更倾向哪种情况?” “你得了这么神奇的东西还怕朕,更怕死,说明它和神仙无关,至少你没见过仙人。到月亮上去朕虽无法想象,可你也说拳头那般大的东西就能摧毁整个长安,飞到月亮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卫子夫瞬间觉得羊排不香了,“你都不惊讶?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朕死过一次,前往平阳侯府时就做好见到你或者卫青的准备。你或卫青都跟以前一样朕才奇怪。”刘彻瞥一眼她“朕都能接受自己重来,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卫子夫想想,“有道理。好比我知道你不对劲,也只是有点吃惊,后来知道你是重生的,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你这个宝贝哪寻的?” 卫子夫摇头,“家里的老人给的,起初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玉。听人说人养玉玉养人,我就一直戴着,忽然有一天它就变了,跟你一闭眼一睁眼又活来差不多。”顿了顿,“不会又不信吧?” “信!喝酒。”刘彻端起酒杯,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卫子夫忙提醒,“你慢——” 刘彻的脸瞬间变的通红通过,满眼的不敢置信。 “跟你说了特辣。”卫子夫连忙递给他一块羊排,“快吃点东西压下去。” 刘彻干掉一块羊排才觉得胃是他的,“这么辣的酒你一杯接一杯?” “喝了好些年早习惯了。”卫子夫道,“再说我们那儿像这种看似跟水一样的酒都辣,有些比这个味还冲,不想习惯都不行。” 刘彻看了看瓶中液体,“这真是酒?” “想不想尝尝葡萄酒?也比您这里的味重,不过两种酒掺着喝容易醉。” 刘彻“朕酒量尚可。” 卫子夫见他才喝一小杯白酒,只要不是一杯就倒的人,再喝点红酒也无妨,于是就拿瓶红酒。 “这瓶是我的珍藏,够意思吧。”卫子夫说着打开,“葡萄美酒夜光杯,咱们没夜光杯,先用玻璃杯凑合一下。”递给他一杯,“你先尝尝味儿,要觉得不错,我再多倒点。” 刘彻见她的跟他的酒一样多,微微颔首,接过去冰凉的触感让他惊了一下,轻轻敲打,叮叮作响,清脆的声音明显不是水晶,“这也是你们那儿的工匠做出来的?” “是的。据说这种特麻烦。你们这儿说隔行如隔山,我们那儿也一样,所以我没法跟你解释。不如干了它?” 刘彻发现她的酒杯刻意低一点,看起来有点谦恭的意思,轻轻碰一下他的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个女酒鬼看起来也不是全无礼数。 “咋样?” 刘彻看了看杯中血红色液体,不同于米酒的浓稠,如同黄酒般清淡,若说它是酒,更像葡萄汁水,可惜它的味道与跟它来自同一片天地的飞天茅台一样,让人不敢恭维。 刘彻沉思好一会也没能找出契合它的形容词,“怪,说不上来的怪。苦不是苦瓜的苦,回甘又不是蜜糖的甜,跟你一样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谁也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请你喝酒不说谢谢,还带人身攻击,我欠你的?不喝拉倒。”卫子夫伸手拿走,刘彻先一步移开,让她扑了个空,“啥意思?” 刘彻“你说的,我没喝习惯。要早点习惯,自然得多尝尝。” “你不是不喜欢吗?”卫子夫不禁问。 刘彻睨了她一眼,“朕也不喜欢你。”潜在意思也没弄死你。 卫子夫气结,“有能耐这辈子别求我!” “求你?”刘彻故作好奇地问“你我不是合作共赢啊?” 卫子夫张口结舌“我——还吃不吃!?”瞪着刘彻。 刘彻喝掉深红色液体,端起碗来,清淡的米香充满整个口腔,温热的米粒抚慰腹中的空虚,让他精神为之一阵,不由得放松下来。 “是不是很不错?”卫子夫问。 刘彻抬起头来,唇边眼角染上笑意,“是不错,比产自吴越之地的好,恐怕不止能果腹吧?” 卫子夫心中一凛,脸上不由地带出来一点,让眼神犀利的刘彻看个正着。 那块形似玉佩的东西太过神奇,刘彻潜意识里觉得它种出来的粮食也非凡品,就下意识那么一问,没想到又被他猜对了。 “说吧。”刘彻放下碗。 卫子夫头疼,别人穿越要么胎穿,要么独一无二,要么跟家人关系不好还没什么朋友,要么周围人智商过低,为什么到她这里,既不是胎穿也不是独一无二,穿来第一天还让她碰上汉武大帝。她上辈子没做什么缺德事,反而做了不少力所能及的好事,老天就这么对她吗。 “对您老来说很鸡肋。” 刘彻“比如?” “干净。据说您以前跟术士修炼的时候不食丹药,是饮朝露?要说吴越之地的米是井水,那这米就是清晨的露珠,山间泉水,好是好,并不能长命百岁。”卫子夫想了想,“顶多能让您四十岁看起来像三十岁。上辈子活到七十,这辈子能到八十。” 刘彻不禁打量她一番,见她又一副“爱信不信,不信你杀了我也没用”的模样,便知她说的都是真的,顿时神色极为复杂“你管十年寿命叫鸡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600:00:00~20210328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煲仔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潜水大王、寒安^3^、爱你、可爱的毛毛虫、勒马听风、溪尾20瓶;莫格街的黑猫10瓶;小羽、素年5瓶;醉贞、泥娃娃、煲仔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 章 卫子夫下意识点头“对你来说不就是鸡肋吗?” 刘彻……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刘彻艰涩道。 卫子夫想想“没误解啊。” “你怎么会认为十年寿命乃鸡肋?”刘彻盯着她的眼睛问。 卫子夫“本来就是啊。你上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险些后继无人,还活到古稀之年。这辈子顺风顺水一切顺利,又注重养生,多活十年还不简单。” 刘彻扶额,这个女人,真是聪明一时傻一阵,“有想过十年寿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仲卿能活到近六十,去病能过而立之年。” “他们?”卫子夫微微张开嘴。 刘彻替她说“没想到?” 卫子夫想挠头,一看手上全是油,又把手缩回去,讪讪道“这不是只有咱俩吗。再说卫青才十二,去病才两岁,离那天还早,现在没讨论的必要啊。” “我若不问呢?” 卫子夫不假思索“那我肯定想不起来。”不待他开口,“骗你的。怎么可能忘。我就是忘记自己是谁,也不可能忘了他们。” “你还有诚信可言?”刘彻眼中尽是怀疑。 卫子夫痛快的点头,“他们可是我弟和我外甥,为了我益寿延年,也得让他们活到太子登基,我荣升太后那一天。” “不是盼我早点死啊?” 卫子夫嗤一声“小人之心了不是。”啃一口羊排,“我比你小三岁,女人寿命比男人长,你天天饮朝露也活不过我,我至于干那缺德事吗。” “女人寿命比男人长?” 卫子夫点头“太皇太后,皇太后。” 刘彻张了张口,竟发现无言以对。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瞪一眼卫子夫。 卫子夫不屑地瞥他一眼,“让你一次!”啃干净羊排,就主攻鱼和蔬菜。 刘彻发现她的米没动,不禁皱眉,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挑食,“晚上昭阳殿没饭。” “什么?”卫子夫抬起头来。 刘彻略带嘲讽地问“还有你不知道的?” 卫子夫咽口口水,“一日两餐?不是针对宫女太监还有住在永巷的那些份位低的妃子吗?” “宫里的食材只供两餐,任何人都一样。” 卫子夫切一声,“真以为我初来乍到,司马迁也没写我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当主子的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想吃什么吃什么。甭说鱼羊米饭管够,就是那鱼翅燕窝,鹿茸熊掌也能管饱。” “你知道的还真多。”刘彻不无嘲讽地说。 卫子夫点头,“这话你有说过,我也有听进去,不用总说。” 刘彻磨牙,又觉得手痒,“吃还是不吃?” “吃什么?”卫子夫下意识问。 刘彻朝她的碗呶呶嘴。 “吃米饭?”卫子夫震惊,“你何时变得这么节俭?” 刘彻顿时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让他多嘴,“朕挥霍也分对象。” “对象是我,浪费你一点米饭都心疼?”卫子夫无语,“你还是男人吗?” 刘彻嘴角溢出一丝笑,“我不介意你亲自试试。” “你——”卫子夫张了张口,“你是无所谓,左右吃亏的不是你,对吧?” 刘彻很是意外的挑起眉头。 “你以为我会说,真以为我不敢?试就试!”卫子夫白了他一眼,“你也未免太小瞧我。我虽是女子,不如你上辈子活得久,咱好歹也是社会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钱没挣多少,脸皮也没学厚,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刘彻不懂“社会人”,但大概听明白了,“看来也不用我提醒你,膳房若只有鱼,你想吃羊肉只能使人出去买。” “什么意思?”卫子夫忙问“花我自己的钱?那你你,你得再给我点。五十金顶多用俩月。” 刘彻不禁说“你当喂牲口呢?” “这次还真没有。听说外面的鸡蛋一钱买仨,到了宫里三个鸡蛋就得一贯钱。”卫子夫掰着手指,“我每晚不吃多,一盆蒸鸡蛋一碟烤羊肉,至少得五六贯钱吧。一天这么多,一个月可是三十天。”猛地看向刘彻,“这么算顶多用一个月啊。” 刘彻吃不下去,便喝口酒清醒清醒,“司马迁这么写的?” “司马迁没写这么详细。”卫子夫道,“我算出来的。你想啊,膳房买菜是不是得去少府支钱。少府扣一点,买菜的小吏再弄一部分,他要是找熟人,旁人卖五钱,熟人卖十钱,这是不是要多出一部分。 “小吏累了,在东西市吃点东西,回来之后饿了,又不舍得自己花钱买菜,再从我的菜里扣一点,还有那些厨子什么的,都得算我身上吧。七算八算,到我嘴里,不需要五六贯钱,也得三四贯钱吧。” 这女人看样子真读了不少书。 刘彻“你倒是对这些弄虚作假的名目清楚的很啊。” “少挤兑我。只管说给还是不给。”卫子夫伸出手。 刘彻朝她手心一巴掌。 卫子夫疼的缩回去,瞪大眼睛,“你干嘛?” “肉和菜都由皇庄供给,无需你买。虽然只有两顿,你若节制点,也足够吃两天。可你若想吃些新鲜的?” “我懂了,只要不挑食,这辈子都花不着钱。” 刘彻忍不住问“一点不花你要钱干嘛?” 卫子夫心说“一辈子”只是打个比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被赶出去。不留足够的钱傍身,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卫子夫撇撇嘴,“你管我呢。”看他一眼,“管得着吗。” “你——”刘彻深呼吸,劝自己能活过来不容易,要弄死她以后有的是机会,话风一转,“你那个宝贝里可以种五谷杂粮,不能养牲畜?” 卫子夫愣了愣,明白过来“可以是可以,但太臭了。一天没注意,鸡跑了,粮食就完了。倘若是庄稼和蔬菜,半个月不看也没事。” 刘彻把酒盖上拿去内室。 “干嘛?我还没喝好。”卫子夫忙问。 刘彻停下,回身道“贪杯误事。” 卫子夫想说还能有什么事,一想这里是宣室,她以后的家是昭阳殿,还没收拾好,就快速扒拉完米饭,抽一张纸擦擦嘴,等刘彻出来。 刘彻递给她一件玄色披风。 “我不冷。”卫子夫道。 “遮丑!” “你——”卫子夫眼角余光瞥到被割开的衣领,不禁瞪一眼刘彻。系好披风,上上下下检查一遍,没什么不妥,朝条几努一下嘴。 刘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几案上的纸,难得同她心有灵犀,“这些东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太皇太后和太后。你需要几人伺候,朕从这边给你挑,你不主动提起,他们绝不敢问。” 卫子夫想想“我不习惯人伺候,若是为我梳头更衣,两女便足矣。” “你倒是不讲究。”刘彻虽然奢侈无度,但对她的简朴很满意,“朕都忘了哪些人是太后的,哪些是太皇太后的,待朕查清楚,便让春陀送过去。以后朕晚上歇在昭阳殿。” 卫子夫猛然直视他,“你给我再说一遍!” “你现在是我的宠妃。”刘彻提起宝剑,另一手搭在她肩上,“你见过弃宠妃于不顾,改睡别人的皇帝吗?” 卫子夫张了张口,“我,我咋没见过。” “在哪儿见的?”刘彻推着她出去。 卫子夫舔了舔嘴角,不自在的干咳一声“戏文里,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怎么不索性说在梦里。”刘彻搂着她的肩头,卫子夫顿时离他更近。 卫子夫不禁皱眉,“有——有必要这么,这么亲密无间吗?” “你一个女奴,没有任何功劳,只靠一张脸,一跃龙门就位居昭阳殿,朕离你一丈远,就不怕太皇太后有所怀疑?”刘彻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明天把卫夫人的弟弟卫青留在宫中教养做铺垫。 卫子夫轻笑一声“你说太后,我或许担心害怕。太皇太后?她巴不得你不近女色呢。” “……你知道的太多了。”刘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卫子夫上辈子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刚刚误以为刘彻变卦,有意跟她假戏真做,她还没做好准备才慌。这会儿得知是为了坐实宠妃的名头,卫子夫拉下他的手。 刘彻眼中疑云众生。 卫子夫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贴着他,娥眉微蹙,往四周看了看,惨兮兮的嗲声道“陛下,昭阳殿远不远啊?妾身的脚走的好累呀。” 刘彻想笑,压低声音“真该送你一盆水,好好照照你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儿。” “那您还真小气,连铜镜都舍不得。”卫子夫倚着他臂膀,娇滴滴笑道。 从远处看去,谁不赞一声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好生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刘彻小声说“铜镜不真切,水看的真切,还可以给你洗洗脸。” 卫子夫眼波流转,白他一眼,“又拐弯抹角挤兑我厚脸皮呢?亏得你还是个男人,就这气性?” “你这么了解朕,不知道外甥像舅?” 卫子夫神色一怔“田蚡?”瞥到他竟然点头,顿时服气,不愧是田蚡的外甥,厌恶起一个人来连一刻都不忍,“那老小子你打算怎么办?你没亏待过他,还对他言听计从,他可倒好,吃着锅里瞧着碗里,还想连锅带碗一块弄家去。” 刘彻止不住笑出声来,胸膛震荡的卫子夫想给他一拳。 “还笑?淮南王快来了吧?他可是一见着淮南王就说你后继无人。你才多大,十八,就这么诅咒你。” 刘彻“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口语,养肥了好过年?” “你当养——”“猪”字连忙咽回去,盖因此时的富人不屑食猪肉。逢年过节杀猪也不过是留着猪头祭祀先祖。卫子夫小声说“当养牲口呢。” 第 8 章 刘彻确确实实有这个打算。田蚡身份特殊——他亲舅舅,暂时不好动,否则太后能哭的他无心朝政。 刘彻转向她“不然呢?你饱读诗书,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我主意不少,可人家中间也没横着一个太后啊。” 刘彻颇为意外“你也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老刘家以孝治天下呢。” 刘彻“既然这么清楚,也该知道老刘家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吧?” 卫子夫不禁瞥一眼他,欲言又止。 “说!” 卫子夫“以后再也不说‘你们老刘家’,说咱们大汉行了吧。” 刘彻眼中蓄满了笑意“朕就喜欢聪明人。” “您可别喜欢我。” 刘彻好生无语“朕还能吃了你?” “你不吃人,可你会杀人。”卫子夫见他瞪眼,“那您自己说,上辈子得你看中的人,除了谁也动不了的卫青霍去病,有几个善终的?我就不提‘巫蛊之祸’了,毕竟那时候你老糊涂了,被小人蒙蔽也怪不得你——” “你就是这么不提的?”刘彻气笑了,“不提朕都老糊涂,你要是提了,朕是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卫子夫可不担心刘彻跟她动手,否则没法解释他干嘛还重用卫青一个小孩儿,“我要提就不是直奔主题了。韩嫣还活着吧?” 刘彻愣住,实乃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太过久远。 “韩嫣现在是上大夫?”卫子夫问“这个官虽然不大,可你们此时关系好啊。他又没犯事,还帮太后找到头婚生的闺女,你打算怎么办?不疏远他,想到他弟韩说那个搜查东宫,挖出巫蛊的人,你不膈应啊?” 刘彻深深地看着她“知不知道朕现在最想做什么?” 卫子夫抬手把自己的嘴捂上,嗡嗡道“陛下——” “就这么捂着。”刘彻大步流星地朝昭阳殿去。 卫子夫放下手,小跑跟上“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不知,那就不要说。” “可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有人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砰! 卫子夫往后一趔趄,条件反射性抓他的衣袖。 刘彻回身看去,伸手把她拉回来。 嘭地一声,卫子夫又撞到他胸前。 刘彻痛的闷哼一声,“你的脑袋是铁打的?” “还不是你突然停下又突然转身。”卫子夫捂着脑门抱怨,“你该庆幸我的脑袋硬,否则早被你给撞开花了。” “正好,省得一天到晚喋喋不休,跟个蜜蜂似的嗡嗡的人脑壳痛。” 卫子夫揉揉脑门“你当我想?” “合着又是朕的错?”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她。 卫子夫嘿嘿笑道“哪能啊。是我的错,没看到你突然停下。” “你——那是朕没想到你的脸皮如此之厚,赶上外城墙了。还防民之口,亏你说的出。你都住进昭阳殿了,还是民吗?普天之下的老百姓认你吗?” 卫子夫点头。 “你还敢点头?”刘彻的眼都直了。 卫子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不是我说的,你老祖宗高祖皇帝也认。” 刘彻觉得他这辈子别说六十岁,照这么下去,他能迈过五十大关都是天可怜见。 “这话是用在这里的吗?” 卫子夫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是吗?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刘彻忍不住磨牙,他就不该停下。 卫子夫勾住他的手臂。 “放手!” 卫子夫贴上去,“我现在可是您的宠妃。” “你还知道自己是宠妃啊?”刘彻惊得又不由地停下。 卫子夫点头,“当然!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吧。” 刘彻再次转过去,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不信?觉得我故意的?” 刘彻充耳不闻。 “亏您还是大丈夫,还是一国之君。我要不是担心你忘了,吃饱了撑的说——” “总算说对一句,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卫子夫噎了一下,“那您说您打算怎么办?别想让我出面,我这双手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用来喝酒吃饭?” 卫子夫一怔,“格局,堂堂汉武大帝就想到这点,你的格局呢?” “汉武大帝”四个字让刘彻不由地露出笑意,“不然呢?” 卫子夫“当然是造福万民。” 刘彻的呼吸停顿一下,这个女人,可真是人有多大胆,敢说多大话。 “还记得你上辈子是个普通老百姓吗?” 卫子夫“我是普通人,但也是未来的普通人。随便露一手就够你用的。” “我倒没看出来。敢问你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七十二般变化?”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啊。 卫子夫皱了皱眉,“不需要那么麻烦。” 刘彻乐了“说得好像你真会一样。” “我是不会七十二变,但我会别的啊。”卫子夫眉头一动,计上心头,“不过有个前提。” 刘彻料到还有后续,便配合她说“比如?” “不论做什么都得出去,你这宫里人太多眼太杂。” 刘彻瞥一眼她“你出去?来自未来的卫莱,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您的宠妃,仅次于皇后的卫夫人啊。所以不能以卫子夫的身份出去。但我可以以卫莱的名义啊。回头我着男装,有人看出什么,也当我是‘卫夫人’的亲戚。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刘彻想也没想“不如何。” “那你想我怎样?”卫子夫皱着眉头问。 刘彻瞥一眼她“朕什么都不敢想,只希望你安安分分的。” “我还不安分?”卫子夫惊叫。 刘彻抬手堵住她的嘴。 卫子夫吓了一跳,意识到他们在外面,连连点头以示小声。 刘彻松手,卫子夫挽着他的手臂靠过去,从背影看当真亲密无间。以至于后跟着的人慢下来,唯恐打扰二位的好事。 卫子夫问“什么都不做呆在宫里你就满意了?” 刘彻毫不迟疑地颔首。 卫子夫想翻白眼。 奶奶的,果然古今中外的男人都一个德行。 卫子夫沉吟片刻“不想你母亲也用上纸?我还会做用来书写的纸。东方朔自荐的竹简多吧。换成纸,长一尺宽半尺,厚半寸足矣。” 刘彻不由地转向她。 卫子夫举起手“骗你是狗。” “你可以把制作方法写出来。” 卫子夫心说,那谁还知道我卫莱是谁。以后有个好歹,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如果不写呢?” 刘彻猜到她会这样讲,“那就慢慢等,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好与不好还不都是你说了算。”卫子夫白他一眼,“希望我安分是假,我看你就想把我养成那砧板上的鱼,待宰的羔羊,好任你揉搓。” 刘彻无语了,“我做什么了?” “你不用做别的。”卫子夫朝不知宽几何进深几许的昭阳殿呶呶嘴,“人类本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个月,我就废了。” 刘彻还真没想这么多,他有太多事要处理。卫青的安排,韩嫣如何处置,他母后在外的女儿还没找到,淮南王又快进京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亲自过问,可没空盯着她。他不盯着,以她粗心大意的性子,“厚颜无耻”的德行,能把天给他捅破了。 刘彻想一下,“这么容易就废了,朕也不敢把大事交给你去办。” 卫子夫猛地停下,扯的刘彻往后趔趄,不得不停下来。 刘彻转过身去。 “您这话几个意思啊?”卫子夫试探着问。 刘彻微微一笑,“你猜!” “我猜你个大头鬼!”卫子夫朝他脚上踩一下。 刘彻脸上的笑容凝固,咬牙切齿,“卫子夫,朕是皇帝!” “又不是我的皇帝。”卫子夫很欠的撇撇嘴,“再说了,我们那儿可没皇帝。” 刘彻皱眉“没皇帝?” “不然怎么解释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敢用同龄人的口吻跟你说话?您觉得我这人矛盾,说不上来的奇怪,不就是因为这点?”卫子夫不待他开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刚说过吧。在我们那里就是人人平等。否则凭我家八辈贫农,怎么可能上十几年学。” 刘彻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八辈贫农的人有玉?” “老百姓还没当家做主时,给官老爷干活,官太太赏的。”卫子夫实话实说。 刘彻想了想,“我不管你们那儿如何,这里朕说了算。” “废话!你说的不算,我至于跟你商量吗。”卫子夫白他一眼。 刘彻气笑了,“还委屈你了?” “甭给我整这些没用的。”卫子夫认真说“一个月时间太长,半个月?” 刘彻奇了怪了,“你上辈子是不是劳碌命?” “不是,我是想体现我的价值,活着的意义。”卫子夫抬起下巴道。 刘彻“非得出去做事才能体现?” “难不成给你生孩子?咱俩可不是一个地儿的人,不怕我生出个小怪物?” 刘彻顿时弄死她的心都有。 “看吧,你也不敢让我生。再说了,生孩子也不用一直呆在宫里,你家大业大,不可能连几个奶娘都请不起。”卫子夫道,“届时我还是得出去。不如趁现在没操心的事,先把前期基础打好。” 刘彻气笑了“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那当然。”卫子夫一顿,勾头问“这么说同意了?” 刘彻拨开她的脑袋,“想多了。” 卫子夫想咬人,甩开他的胳膊,心中忽然一动,“纸对你来说不是必需品,天下读书人也少,做出来短时间之内赚不了几个钱,所以你无所谓对吧?毕竟国库里的钱都堆成山了,那么一点你也瞧不上。” 刘彻瞥她一眼,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听说你爹不光给你留了很多钱,还给你攒很多粮食,再不吃就霉了。”卫子夫抱住他的胳膊,“皇帝陛下,我有个酿酒的方子,就中午喝的那种白酒,咱们卖白酒怎么样?名字我都想好了,宫廷玉液酒,三百八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月底了,营养液要过期了 第 9 章 刘彻脚下踉跄“多少?!” “三百八十钱啊。干嘛这么震惊?我知道不能按杯卖,得按坛。常言道物以稀为贵,赶明儿咱也弄个酒肆,每休沐日限供一百坛,每坛一斤。这个主意不错吧?你们这儿的杯子不小,几杯就是一斤,算起来比我们那里便宜多了。”卫子夫道“最好卖到那些王爷的封地去,不用主父偃的‘推恩令’,我们靠卖酒换的兵器和粮草也能把他们收了。” 刘彻不禁低头看着她,这人上辈子真是女人吗。 “口气可真不小。” “那还不是因为有您。指着我一个,您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畅想啊。”恭维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出来,刘彻是无语又想笑。 卫子夫趁热打铁“你不反对可就是默认,默认就是同意了?” “再说吧。”刘彻拾阶而上。 卫子夫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刘彻又不得不停下,叹了口气,“朕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卫子夫眨了眨眼。 “朕不跟着,你自己去行吗?” 卫子夫不自在的抿抿嘴,“您不去,谁认识我是谁啊。” “所以?”刘彻看着她问。 卫子夫放下手,期期艾艾地问“几时能忙好?” “你聪慧无双你说呢?” 卫子夫想挠头,“连宫里有哪些人都记不清了,恐怕得好些日子吧?” 刘彻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一个月啊?”一个月真能把她养成坐吃等死的米虫,笼中的金丝雀。到那时她还不如奴隶呢。起码奴隶能理直气壮的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有机会“翻身农奴把歌唱”。她决不允许自己沦落到那等田地。卫子夫扒着刘彻的手臂爬上高高的高台,可怜兮兮说“我会疯的。” 刘彻凉凉道“那就疯吧。” 卫子夫呼吸一窒,这个狗男人,还是人吗。最好别让她找到机会,否则,不打死他也咬死他。 “腹诽朕什么呢?”刘彻没听见脚步声,回身看到她的脸一会儿一个色,“卫子夫——” 卫子夫扬起讨好的笑“没,没,人家只是没想到昭阳殿这么大。”往左右看了看,“得有十几间吧?” 刘彻轻哼一声,信她才有鬼。 “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 卫子夫惊得张大嘴,“五,五间?”抬脚朝里跑。 刘彻连忙喊“慢——” 卫子夫被高高的门槛绊的前后晃悠,刘彻一个箭步过去,“瞎啊?没看见这么高。” 春陀脚步一顿,随即悄悄往后退一步,两步,三四步,离他主子远点,再远点。 卫子夫低头看到足足有她膝盖高的朱红色门槛,不禁嘀咕,“谁让你建这么高的。” “这也能怪我?”刘彻推开怀里的人,“你家房子没门槛?” 卫子夫心说,还真没有。一想她的小房子,三室两厅没人家一间大,跟人家的比起来跟蜗居差不多,又不好直白的说出来。 小心翼翼跨过门槛,抬头看到吊话都有回音。 卫子夫扬起尬笑,“陛下——” “有话直说,朕没空跟你耗。” 卫子夫敛起笑容,迈着小碎步,磨磨蹭蹭到他跟前,“这中间好像是五间,东边好像是用饭的地方,西边像茶室。”其实是看到一个宫女在摆茶杯才如此断定,“最东边和最西边各有三间对吧?那些都是干什么用的?” “东边卧室,西边书房。” 卫子夫对居住条件要求不高,弄清楚便问“这里有膳房吧?” 刘彻朝北走。 卫子夫跟上去,越过宽大的屏风,就看到北墙也有两扇门,此时敞开着。 越过同样高的门槛,卫子夫不禁眨一下眼,盖因后面的布局跟四合院差不多。不同的是四四合院院子在前,这个在正殿后面,都带有回廊。 卫子夫看向刘彻。 刘彻指着正北方,“那一排是宫人的住处。东边庖厨,西边暂时空着。昭阳殿有十多年无人居住,平日里只有几个打扫的宫人。你住进来以后人手一定不够,将就几日,待朕挑好就命春陀送来。” “不急。”卫子夫宁愿事事亲力亲为,也不想左边一个太皇太后的,右边一个皇太后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皇后的人。 注意到正殿和东西厢房相连处有道门,像是通往东西两侧的,“外面还有房屋?” 刘彻“外面是长廊,通往东西阁。东是含光殿,西是凉风殿。这个昭阳殿从南边看不出什么。”说着往东去,推开门,“实则依水而建。” 长廊南边平地,北边波光粼粼,湖中还有一个小岛,不像是人工堆砌,倒像是浑然天成。岛上春花烂漫,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啊。 卫子夫看到这些,不由得转向刘彻“不会是你老祖宗特意为戚夫人建的吧?” “上一个主人是我姨母。” 卫子夫松了口气,瞬间心又提到嗓子眼,“你姨母?你姨母可,可——” “可什么?”刘彻笑看着她。 卫子夫把“红颜薄命“四个字咽回去,憨笑道“多谢陛下厚爱。” 刘彻笑出声来。 卫子夫瞪他一眼,掉头就走。 刘彻“不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以后这就是我家,还不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西边呢?” 刘彻“差不多。” 卫子夫收回往西去的脚,退到岔口,转向北面。 “看看厨房?”刘彻问。 卫子夫点头,走进去发现厨房足足有三间,光灶眼就有四个,还有两个红泥小火炉,顿时对这个厨房十二分满意。随即发现一个问题,空空荡荡的,没有柴米油盐不说,连一根青菜都没有。 卫子夫猛地转向刘彻“我晚上吃什么?” “朕说过,晚上昭阳殿没饭。”刘彻提醒她。 卫子夫张了张口,“那不是怕我浪费粮食故意说的?” 刘彻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卫子夫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行,我不管。你你——”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春陀等人就在廊檐下,上去抓住刘彻的手臂,压低声音说“三个选择,我去宣室,你过来,或者我自给自足。” 自给自足的潜在意思,用她玉佩里的东西。 刘彻笑道“不怕死你就自给自足一个试试。” 卫子夫张嘴就要咬他。 刘彻先一步推开她的脸,“你属狗的?” “甭说狗,兔子急了也咬人。” 刘彻皱眉“你是女人吗?中午吃那么多,晚上还吃,就不怕胖死你?” 卫子夫呼吸一窒,抓住他的胳膊就咬。 刘彻痛的龇牙咧嘴,“你——你你给我松开!松开!” 春陀下意识跑过来。 卫子夫抬起头。 刘彻慌忙撸起衣袖,小臂上多出两排牙印,隐隐冒着血丝。 春陀愣了一瞬间,回过神就不敢置信地看向卫子夫。 卫子夫双手抱臂。 春陀顿时叫苦不迭,大着胆子开口“陛下——” “你属狗的?”刘彻瞪着卫子夫。 春陀倏然住嘴,惊得睁大眼,不是拉出去喂狗? “是你先说的我。”下午的卫子夫可不再是上午的卫子夫,才不怕他,“以后再敢说我,可就不是这些。” 刘彻“杀了朕?” 那她还真不敢,千古罪人这个罪名太大,她小小的身板担不起。 卫子夫眼珠转了转。 刘彻惊觉不好。 “那倒不必。朝你脸上咬就好了。” 刘彻忍不住磨牙,“说你属狗,不是让你把自己当成狗!” “我乐意,管得着吗。”卫子夫推开他,就朝外走。 刘彻往后踉跄。 春陀下意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看到他主子,连忙上前。 刘彻撑着他的手臂站稳“刚刚都听到都看到了?” 春陀心中一凛,忙不迭道“刚刚怎么了?奴婢刚来,出什么事了吗?” 刘彻不禁笑骂“你这狗奴才!” 春陀松了口气,过关。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这个卫夫人——” 刘彻停下来。 春陀倏然住嘴。 刘彻往四周看了看。 春陀道“都在忙,只有奴婢一人。” 短短半日,足矣让刘彻看出这个卫子夫多么能屈能伸,滑的跟泥鳅似的。要让她听话安分,只能智取,不可强求。 以后少不了跟她交锋,不可能每次都避开所有人。比如这次,就被春陀撞个正着。还有宣室殿内的那堆纸,旁人倒也罢,试图瞒住在宫里呆了十几年,什么都见过的春陀,那是绝无可能。 刘彻“记住,她不是鬼神,但也不是人。” “啊?”春陀惊呼一声。 刘彻“你以后就知道了。至于怎么跟旁人解释,自己想去。”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春陀看着他主子大步流星地去追卫夫人,把后半句咽回去,吐出一口闷气,疾步跟上,听候差遣,实则替两人望风。 卫子夫回头看一下就转回去。 刘彻想笑“讨厌被说胖?” 卫子夫当然不讨厌,不过借题发挥罢了。 “我说你老,您高兴吗?”卫子夫反问。 刘彻“高兴。实话不是吗?” 卫子夫噎了一下,“十八岁的脸皮,八十岁的心?” 刘彻点头“老谋深算,亦或成熟稳重有担当。” 卫子夫张了张口,“你还真不愧是高祖皇帝的孙子。” “这话怎么说?” 急急赶来的春陀也想知道。 卫子夫“皮厚心黑!” 刘彻的表情一沉。 春陀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却还想笑。 刘彻深吸一口气,“卫子夫,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您是皇帝,什么不敢啊。”卫子夫坦坦荡荡,“想怎么动,来吧。” 刘彻气结,后槽牙磨的吱吱响,“不怪人常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跟高祖皇帝学的。” 刘彻扬起巴掌。 卫子夫条件反射般躲开。 刘彻满腔憋气瞬间消失殆尽,拧住她的脸,“不是不怕?你躲什么?” 卫子夫愣了一瞬间,看到他的手,张嘴“啊呜”一口。 “还来?”刘彻连忙缩回去,指着她,“敢在我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留下痕迹,朕把你的牙全拔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十个红包,明天更新前发~~ s 感谢在2021032800:00:00~20210331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潜水大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光倾城200瓶;安187瓶;难得糊涂150瓶;暖暖100瓶;寒安^3^70瓶;宇泥奶昔60瓶;tt50瓶;勒马听风40瓶;3527705330瓶;2572971526瓶;青青麦穗、离20瓶;无心柳柳18瓶;莫格街的黑猫17瓶;煲仔饭16瓶;吃饱就犯困、生如夏花、orientalgirl、l、不二、上海小女人10瓶;奶油蛋糕5瓶;小小虫2瓶;lrabbit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卫子夫的眼皮往上一翻,“那我以后怎么吃饭?你嚼着喂我啊。” 刘彻身上的鸡皮疙瘩全体起立,“能不恶心朕吗?” 卫子夫心说,要的就是这效果。 “所以,您啊,别逮住机会就吓唬我。彼此尊重,和平共处不好吗?”卫子夫不待他开口,自顾自说“我觉得挺好。”看到一旁恨不得缩成一团的人,“春陀,你觉得呢?” 春陀想哭,你们神仙过招,有我等凡人什么事啊。 “你可别为难春陀了。”刘彻开口。 春陀很是想点头,还是主子好,知道心疼他。 卫子夫收回视线,“晚上怎么办?” “朕过来还不行吗。”刘彻无奈地说,“但有一点,朕回来之前你切不可任性妄为。” 卫子夫白他一眼,“我又不是个傻的。” 刘彻指了指她,你给朕等着! “春陀,宣窦婴!”刘彻转过身,边走边吩咐,“再取千金。” 刘彻爱玩爱闹性格豁达,不拘小节,身边的这些人自然都不是什么胆小如鼠的闷葫芦。 春陀不懂就问“赏给丞相?” “不,平阳公主。”刘彻想了想,“你亲自去一趟。” 春陀不由得想到卫子夫,“那位卫夫人,公主也知晓?” “不知。她的事除了朕只有你清楚。” 春陀面色发苦,他清楚什么?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那一大麻袋米从哪儿冒出来的。总不至于是那个卫夫人变出来的吧。 春陀倏然睁大眼睛。 刘彻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反常,“她没你想的那么玄乎,但也非常人也。” “术士?” 刘彻“她不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速去把窦婴找来,朕有事吩咐。” 窦婴乃百官之首,刘彻要安排卫长君和卫青还用不着他出面。可谁让刘彻有一个恋爱脑皇后,一碰到跟刘彻有关的事就犯浑呢。 前世卫子夫已有身孕,打破皇帝生不出的流言,打碎了淮南王刘安的幻想,馆陶长公主还敢帮皇后捉了卫青,意图杀害,此生难保不犯浑。 宫里人向来踩地捧高,若晓得丞相出面,以后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有人向刘彻禀告。即使刘彻不在宫里,也可以去找丞相。 丞相府便在未央宫东,长乐宫西。窦婴生性耿直,连太皇太后都不惧,馆陶公主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窦婴就敢把她抓起来。 窦婴听闻皇帝任命卫长君为建章监,命卫青为侍中,并无异议。听到皇帝让卫青与同为侍中的桑弘羊住一起,也能理解。 桑弘羊比卫青大一点,也算年龄相仿,有话说还能教教卫青宫里的规矩。可一听让他亲自安排,窦婴的眉头顿时皱的能夹死七月的绿头苍蝇。 窦婴以前是刘荣的老师,又是窦太后的侄子,窦太后总是试图插手朝政,基于这两点刘彻对窦婴谈不上厌恶,也喜欢不起来。 现如今有了不干人事的田蚡作对比,刘彻是怎么看窦婴怎么满意。至少在窦太后试图让先帝立梁王时,窦婴坚持父传子,至少窦婴虽然可惜刘荣被母亲栗姬连累,但从未想过跟淮南王刘安勾勾缠缠,从未跟刘彻玩过表里不一,口腹蜜剑。 刘彻笑吟吟问“丞相有话要说?” “臣亲自为卫青安排住所?”窦婴艰涩道。 刘彻颔首“丞相有所不知,卫氏的这个弟弟胆小,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吓死他。卫氏家老的老小的小,卫长君虽然二十多了,可他身有隐疾,不知哪天就去了。以后顶门立户的只能是这孩子。朕不光让你安排,以后那孩子的教育也得劳烦丞相。” 窦婴不禁眨眼,此话何意。 话已说到这份上,刘彻也不再绕弯子“以后晚上卫青去你那儿。” “陛下,这事——” 刘彻“就这么定了。”忽然想起什么,“这等小事,无需向太皇太后禀报吧?” 窦婴很不赞同窦太后插手朝政,下意识说“不用。” “那就行了,把田蚡给朕找来。” 田蚡虽然不是人,如今还可以用。 刘彻命田蚡把未央宫他认为可疑之人调离未央宫。至于是调去建章还是甘泉宫,又如何瞒过窦太后,刘彻相信诡计多端的田蚡有办法。 田蚡没发现刘彻对他颇有意见,盖因刘彻没动太后的人,误以为皇帝对太皇太后的不满达到极点。他要能把这事办好,那以后可真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田蚡兴冲冲领命出去,春陀面露担忧,“陛下,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年啊。太皇太后知道了,可饶不了太尉。” “那又如何?”刘彻薄凉的说道。 春陀被问的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太后她,可能不大高兴。” “她不高兴的多着呢,还差这一件。”刘彻起身,“什么时辰了?” 春陀楞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忙说“酉时一刻,天快黑了。” “去昭阳殿。朕以后在昭阳殿用饭。” 春陀试探着问“中午也在?” 刘彻颔首,春陀吩咐下去。然而,他前脚追着主子的脚步到昭阳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收到消息。 太皇太后对皇帝沉迷女色的消息表现得高深莫测,皇太后对皇帝终于想通,不再指望皇后一人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举动很是满意。 椒房殿的瓷器碎了一地。 刘彻推开昭阳殿宽大的正门,宫女太监还在忙碌,擦地板的擦地板,铺地毯的铺地毯,浑然不见主人家的影子。 春陀转向离他最近的小太监“卫夫人呢?” “好像在卧房。陛下一走夫人就进去了,一直不曾出来过。” 刘彻立即往东去。 春陀关上房门,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在门外。 刘彻在最东边宽大的榻上找到他要找的人。对方已换上像短褐又不是短褐的衣裳,身边还摆满了刘彻从未见过又隐隐知道怎么用的东西。 “干嘛呢?朕进来都没发现。”刘彻在她对面坐下。 卫子夫瞥一眼他“我聋啊?春陀关门声那么大,我都听不见?” 刘彻…… “还能好好说话吗?” 卫子夫抬头,“皇帝陛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所以?” 卫子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话您能明白啊?” 九五至尊隐隐明白,但他怕会错意,进了卫子夫的圈套,“然后呢?” “您老人家学会尊重,我就好好说话。否则免谈!也不是让您尊重所有人。权利是自己争取的,我一个就行了。” 刘彻挑起眉头“你们那儿还真是人人平等?” “绝对的平等哪都没有。但我有这个权利不是吗?”卫子夫笑着拿起木柄牙刷在他面前晃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彻“像是清洗牙齿的器具。” “陛下不愧是陛下。”卫子夫拉起他的手,“全新的,送你了。这是牙膏,打开这个盖挤压一点就可以刷牙。刷出的泡沫用水冲干净,保管你口气清新的像新生一样。” 刘彻看到上面歪歪斜斜的字,眼熟的很,却认不得,“卫子夫,朕记得你说过,你我同是炎黄子孙吧?” 卫子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您到了原始社会认识甲骨文吗?还是您觉得原始人认识小篆?” “我——你才原始人!” “我是未来人。” 刘彻的手又痒。 卫子夫见好就收“这两样都是不可再生的东西。” 刘彻收起想打人的冲动,“你那个里也不行?” “得把主要材料找齐。牙膏好办,难的是牙刷上的毛。猪毛好像可以,您明天命人杀头猪吧。反正我这里也需要做到饭的油。什么油都不如猪油香。” 刘彻顿时又察觉到不对,“你们那里的人更喜欢猪肉?” 卫子夫“我们那里的猪也是未来的猪,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驯化很是鲜美。您让我早点出去,我可以教百姓养猪。以后家家户户吃得起猪肉,小子们个顶个的高,领兵的不是卫青,他们也不惧人高马大的匈奴。” 最后一句说到刘彻心坎里。 刘彻喜欢聪明人,不吝夸赞“短短一个时辰不见,长进了啊。” “我说过,别拿剑吓唬我,咱就没糊涂过。” 刘彻可不是来跟她吵嘴斗气的,“好好,暂且信你。”不给她胡扯的机会,拿起腿边雪白的布,“这又是何物?白的像丝绸,又不如丝绸光滑,比绸缎厚实,却也不是麻。你们那儿的布料?” “棉花制成的布。” 刘彻嗤一声,“刚夸你聪明,又开始跟朕胡诌。卫子夫,是不是非得朕时刻拿着剑,你才能安分?” 卫子夫翻个白眼。 “真的?”刘彻拿近一点,“朕又不是没见过木棉。” 卫子夫“不是木棉,这种开白花,一朵一朵乍一看跟蚕茧似的。咱们这里没有,是外来的。” “那就难怪了。”刘彻猛然看向她,“你说跟蚕茧似的,还是种的?” 卫子夫点头,“知道你想问什么,每家都种上一亩棉花,以后无需再担心冬天冻死人。但今年种棉花的时节快过了。” “那就是还没过去。” 卫子夫再次点头,“有土地吗?能瞒住吗?” 地是有的,瞒住不可能。宫里有太后她们的人,宫外也有淮南王等其他藩王的人虎视眈眈的等着搞破坏。 刘彻看了看白如雪的布,感慨道“看来朕任务颇重啊。” “我相信陛下!” 刘彻瞥她一眼“朕不相信你。” 卫子夫噎的险些被口水呛死,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刘彻接过去,同他的牙刷一模一样。刘彻不禁看了看她,跟他用同样的?咦,左手边还有一个透明的,明显不是木制的,“拿这么多牙刷出来做什么?” “我——还我!”卫子夫夺走,又拿起被刘彻扯开的浴巾,“这些都是给卫青准备的。” 刘彻诧异“他?你还给他准备了?” “咋了?这也不许啊?他可是我弟弟。” “他若知道你抢了他姐姐的身体能弄死你。” 卫子夫一窒“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整天喊打喊杀?卫青脾气那么软,知道真相也是同情我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啊啊啊 第 11 章 刘彻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盖因这两句话槽点太多。且不提他没有整天喊打喊杀,只凭卫青第一次出征就直捣龙城,也不是个脾气软的。 司马迁写的什么玩意,让她对他和仲卿误解这么深?早知如此他就看看了。 “无言以对了吧?那就起来!”卫子夫推他一把,“坐着洗脸的毛巾了。” 刘彻被迫移开,卫子夫抽出一小块淡蓝色的布,“也是给仲卿准备的?” “当然。”卫子夫把浴巾毛巾叠好,牙刷牙膏放毛巾上,“还差什么呢?”看到花花绿绿的牙膏,一拍大腿,“不行!陛下,明天给我弄个小竹筒,我把牙膏挤进去,否则卫青没法跟人解释。最好再做个书包。他那么小,没个书包,光靠手拎得多累啊。” 刘彻看了看属于卫青的一小堆,属于他的孤零零的小牙刷和指头那么大的牙膏,满眼复杂,又不能打骂,“你当养儿子呢?你只是卫青的姐,还是假的!” “在他眼里我就是真的啊。” 刘彻心梗“他有娘,卫媪会给他准备。” “得了吧。指望我那个娘,都不如指望他自己。再说了,家里那么多人,她顾得上才怪。”卫子夫猛然看向他,“你给的五十金买了房,置办了家什还能剩多少?够不够买头毛驴的?不够的话他得走着来上班。” 生来就有人给准备这些,刘彻哪知道,“以前没听仲卿提过。”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找你抱怨。” 刘彻的嘴巴动了动,万分想问他哪样的人。这女人总不至于把仲卿当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完人吧。 “仲卿是极少抱怨。”刘彻凭良心说。 卫子夫白了他一眼,废话不是吗。 刘彻的手又痒了,“你还有五十金。” 卫子夫一愣,不敢相信,“你让我给他,你有没有心?” “你不是很欣赏他吗?还给他准备这么多东西。” 卫子夫看一下面前的东西,“这些能一样吗?又不用钱买。再说了,我欣赏他也要先顾好自己。我都不好过,就算崇拜他又能崇拜几天?你也动脑子想想好吧。” 刘彻深呼吸再呼吸,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她如意,“朕没脑子?” 卫子夫一看他满面寒霜,心里咯噔一下,哈哈尬笑“开玩笑,开玩笑,我给便是,左右在宫里也用不着钱。毛驴便宜脚力好,买头毛驴和小车,再雇个车夫,十金够了吧?” “卫家当值的有两个。”刘彻淡淡的说道。 “卫长君也归我管?” “嗯?” 卫子夫张了张口,“管就管吧。谁让我占了人家妹妹的身子呢。”五十金转眼间没了二十,卫子夫的心啊,一抽一抽疼,“你上辈子卫子夫得宠后,可没少赏卫家东西。” “那时她身怀六甲,朕赏多少都不为过。你也想同她一样?” 卫子夫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吧。可是陛下——” “不舍得就把这些收起来。”刘彻指着榻上的东西,“别拿小恩小惠膈应人。朕的大将军不差你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 卫子夫顿时气的想骂人,“你,你要是故意激我,那我不得不说你成功了。你若心里真这么想,那我告诉你,我还就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舍是因为你这人没心,我怕以后沦落街头乞讨为生。” “哦,那你就留着。”刘彻事不关己的说。 卫子夫又觉得牙痒,“你都这么说,我还怎么留!以后看到他披着蓑衣来上班,衣服鞋子全湿了,我还有什么脸说自己仰慕强者。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朝他大腿上踹一脚,又拿出二十金和下午刚做的毛巾和浴巾。 刘彻发现没有牙刷牙膏便知她刚刚说这两样不多并非胡诌。嘴里总算有句实话,刘彻心里也舒坦点,移开她的脚,“你这女人,别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 “那也不如你。”卫子夫看到金灿灿的黄金又忍不住心疼,索性用毛巾一裹放衣柜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刘彻看到榻上还有不少像衣裳的东西,“这些又是什么?” “瞎啊。没看见是衣服?” 刘彻握紧拳头,“朕瞎还问你?” 卫子夫噎了一下,顿时心虚,“以前的衣服都不合身也不合适,勉强能穿出去的只有身上这套睡衣。” “吩咐绣娘做快点。”刘彻道。 卫子夫“绣就不必了。我那里有世上最好的棉布,来自我们那儿最好的棉花产地,也就是西域,麻烦你让她们给我做几身衣服。”说着榻上多出三匹棉布,都是上了色的。色也都是用玉佩里纯天然颜料染的。这些布有些年头了,她一直没拿出来是因为好裁缝贵,还不如买呢。手艺不行的,又糟蹋了她的布。好在玉佩里仓库时间静止,做好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刘彻扯开姜黄色的布,“什么都不绣不好看吧?” “这种质地的布要好看,也是用同色的线绣。倒不如干干净净,破了还可以改做别的。” 刘彻“几匹布,至于这么节俭吗?” “我以前是个普通人,小农民意识才正常。”卫子夫瞥一眼他,“敢说我突然大手大脚挥金如土你不生疑?” 暂时不起疑,夜深人静时回想起一天所发生的事,定然怀疑。 卫子夫无奈地摇头。 “又怎么了?” 卫子夫“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你们这些当皇帝的也不逞多让。但也正常,你都这么小心了,上辈子还能先被田蚡糊弄几十年,后又搞出巫蛊之祸。要是万事不操心,大汉江山早在你手里完了。” 一天没过去,心扎好几次,刘彻发现他竟然快习惯了,生不起气来,“朕该谢谢你体谅?” “体谅就算了,真想谢赶紧把衣服做好,再给我挑个听话且针线活好的宫女,我要做书包。” “给卫青啊?” “还有霍去病。” 刘彻没料到,“他刚会走。” “送给小外甥的礼物,顺便提醒我二姐的那个相好,去病没爹,但有我这个姨母,好好待他。” 刘彻很高兴她想到这些“不必如此,他没那个胆量。” “那该敲打的也得敲打,以防万一。” 刘彻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实在没想到她还懂得敲打。 “你说的对,是朕忘了你未有孕,在外人看来地位不稳,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卫子夫“你可算认同我一次。看在这点上,再送你两样东西。” 如同小手指大的牙膏旁又多了两个那么大的。刘彻气结“既然还有,就不能给朕一个像你或仲卿那么大的牙膏?” “不能,因为没有。” 刘彻手痒“你上辈子多穷?连几个大牙膏都买不起。” “这些不是买的,我住客栈时人家备的,算在房钱里面,不拿白不拿。” 刘彻“……你给朕不要钱的?” 卫子夫不禁皱眉,“这么生气干嘛?我都没管你要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跟卫青什么关系,跟你什么关系?有好的肯定先紧着自己人。何况这些牙膏虽小,都是极好的客栈里的。小客栈的那些我连看都不看,别说往家拿。你就知足吧。” 刘彻怒极反笑“朕还得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咱们现在怎么说也算朋友,就当朋友送你的。” 刘彻真想把牙膏拍她脸上“做这些需要哪些东西,朕明日就命人去寻。” 卫子夫大喜,“当真?先照配料表找来我试试。” “你写下来,他们不认识上面的字。” “我也不会小篆啊。” 刘彻张口想说,你这么聪明还有不会的。一想他也不会甲骨文,起身出去“春陀,准备笔墨竹简。” 春陀“陛下,晚膳差不多了。” “朕先写份东西。”刘彻关上门,绕过两道屏风来到卧间,“收拾收拾用膳。” 卫子夫找个细长的腰带系在腰间,乍一看有点像短褐。 刘彻“先这么着吧。” 榻上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刘彻把三匹布抱到外间,春陀进来送笔墨,把布捎出去。 刘彻这人也怕死的很,年纪轻轻就搞养生。 中午有鱼有烤肉,晚上除了素菜便是鱼和虾,还是清蒸水煮的。 卫子夫瞧着挺大的方几上摆的满满当当,但一清二白分外分明,顿时想一脚踹翻对面的人,“你就给我吃这个?” “爱吃不吃,不吃饿着。”刘彻喝粥吃菜。 卫子夫摸摸肚子,有点饿,此时再去做怕是会饿过劲。 “陛下,您今年是十八吧?” 刘彻撩起眼皮看她一下,有话直说! “正长身体,这样不行。” 刘彻“有荤有素,有汤有粥,有何不行?浓油赤酱才是一顿饭?” “也不是。可这么简单不符合您的身份啊。您想啊,您可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让老百姓知道你就吃这些玩意,他们会不会怀疑国库空虚,皇帝都吃不上饭?” “多虑了,祖父和父皇都是这么过来的。” 卫子夫脱口道“所以他们死的早。” “你说什么?!”刘彻放下碗。 卫子夫慌忙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先人不敬,这就吃,这就吃!” “饿着!”刘彻抬手抽走她的碗。 卫子夫下意识想抢,一见他面无表情,好像真生气了,“其实吧,也不能全怪我,我以前几乎每晚都吃烤的东西。” “所以你也死的早?” 卫子夫想骂娘,“对,您说得都对。一人一次扯平行不行?以后有什么吃什么,绝不挑食。” 刘彻把碗还给她。 卫子夫接过去看到米粒色泽晶莹,不禁“咦”一声,“用我的米煮的粥?” “春陀说,膳房说这种米好。” 卫子夫“我说什么来着,吃我的米就你的菜,你我搭伙。还非说我是蹭饭的,我还是蹭饭的吗?” “你不是。”刘彻无奈地看着她,“你是聒噪。” 卫子夫呛了一下,气得瞪一眼刘彻。 刘彻作势要把菜拿走,卫子夫瞬间老实。 “这样多好啊。”刘彻不禁感慨。 卫子夫喝粥堵住嘴巴。 春陀带人进来,杯盘狼藉,索性连同方几一起撤下去。 卫子夫推开窗户散散气。 太监往白玉砌成的浴池里注入温水。 刘彻拿着牙刷牙膏进去。 卫子夫不禁问“您会用吗?” 刘彻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两炷香,刘彻神清气爽的出来,心情倍好,看到卫子夫把玩着及膝的长发,关心道“还不去洗漱?” “我在想要不要把头发剪了。”卫子夫纠结,“剪到肩胛骨呢?” 刘彻“你剪?” “你给我剪啊。”卫子夫想也没想,“我后面又没手。” 刘彻料到这点,否则她绝不会在他面前装模作样,“那你还是早点睡吧。” “啥意思?” 刘彻“梦里什么都有。” 卫子夫抬腿就要踩下去。 刘彻先一步跳到榻上。 卫子夫气咻咻挽起头发“给我等着!” 刘彻笑笑把两个玉枕放好,拉开褥子,发现多出一条,天青色,上面没有一丝花纹。刘彻摸摸面料,果然是那个什么西域棉,被子里还有一个宽大的像枕头一样的东西。 刘彻把这两样摆出来,指给卫子夫看。 “这是我的。”卫子夫放下她那边的床帘道。 刘彻“朕的被褥里可是蚕丝。” “我的棉被也不差。别看比您的薄,绝对比你的舒服。”卫子夫说着把玉枕放在足足有一丈宽的榻中间。 刘彻挑起眉头,“什么意思?” “楚河汉界,这是界碑。” 刘彻气笑了,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遭人嫌。 “朕稀罕吗?” 卫子夫摇头晃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男人都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但凡不让你们负责,母猪也下的去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3100:00:00~20210402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安^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9946850瓶;寒安^3^30瓶;orientalgirl20瓶;左僧伽11瓶;欣欣10瓶;不二家的熊、小羽、小禾5瓶;小小虫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刘彻暗暗运气,控制情绪,“朕是谁?” “刘彻啊。” 刘彻气结“朕不知自己叫刘彻?” “那你还问我?”卫子夫皱眉,有病吗。 刘彻本无病,此刻想发病,而且是打人的疯病,“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会缺女人?” “不缺。可到嘴边的白食不吃白不吃啊。人的劣根性,您没有?” 刘彻“朕,朕没有!” “没有您结巴什么?”卫子夫瞥一眼他,拿着枕头去那头。 刘彻无语了,“你还不跟朕一头?” “当然不能。想我妙龄女子正青春,春心浮动,一不小心把你办了,你怪我来我怪谁。”卫子夫拉起褥子,“一人一头,谁不沾谁,你我都放心,皆大又欢喜。” 刘彻愣了愣,没想到她连自己都挤兑,一时是好气又想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女人也一样。古人云食色性也。”卫子夫撩起被褥,露出脑袋,“你长得浓眉大眼,我生得沉鱼落雁,你我都不觉得吃亏,可就全乱了。” 刘彻可以肯定,她上辈子绝不是女人,世间不可能有这种女子。 “看什么?”卫子夫摸摸她的脸,“你也想用我的涂脸的?不行,那是女人专用。” “朕不稀罕!”刘彻瞪一眼她。 没敢让宫人守夜,刘彻自个把灯熄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天地安静下来,顿时觉得身心疲惫,“这一天过的,比行军打仗还累。” “今日只是开始。” 刘彻无力的闭上眼,放松下来“让朕的耳朵清静会儿吧。” 榻上的人动一下。 刘彻仔细看看,背对着他…… 翌日清晨,刘彻坐起来,看到杏黄色帷帐,神情恍惚,他这是在哪儿? “睡迷糊了?” 肩上挨了一巴掌。 刘彻回头看去,向来温柔的气息被朝气蓬勃而取代,跟初升的小太阳似的。含水的双眸中有些许狡黠,小巧的红唇边有一丝得意,像只偷腥的小猫。容貌还是那副容貌,可只需一眼,刘彻便知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何时起的?”刘彻问。 卫子夫坐下,“一炷香前。” 清新的牙膏味飘到刘彻鼻尖,刘彻顿时不再怀疑,昨日的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为何不叫醒我?” “春陀说你太累,今日也不用上朝。”卫子夫把衣衫递给他,“春陀准备的,要不要我喊他进来?” 刘彻习惯人伺候,不等于他连衣服都不会穿。抬抬手,卫子夫前往饭厅等他。 饭毕,刘彻前往宣室给他祖母添堵,卫子夫钻进卧房整理她的玉佩。 玉佩里最初只有些瓜果蔬菜和五谷杂粮。二零一二乃世界末日的言论一出来,卫子夫想到的是天崩地裂,回到工业革命之前。 卫子夫不光买了许多书籍,还买了许多农具,什么耙、曲辕犁、锄头、镰刀等等,应有尽有。 末世未能如期而至,卫子夫庆幸但不后悔。后来看了《流浪地球》,打小就有一种英雄情怀的卫子夫又买许多种子。可以说市面上卖的水果蔬菜粮食,都能在她那里找到。 起初玉佩里的东西当真只是无公害无污染的绿色食品。随着二零一二过去,玉佩里的作物迎来大丰收,瓜果蔬菜的质量一下升了好几个档次。 开始她也没注意,两天一顿小烧烤,三天一顿大排档,皮肤不差反而好,顿时让她确信付出就有回报。打那以后,她就开始认认真真捯饬她的玉佩。 果然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来到这里依然能过的跟以前一样。 卫子夫累的头晕脑胀,打算睡会儿,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突然一个健步,来人扶起她,“病了?” “别晃,头晕。”卫子夫慌忙捂住嘴。 刘彻拉条褥子垫她身后,摸摸她的额头,冰凉冰凉的,“这是什么病?” “没病,累的。”卫子夫摊开右手,玉佩的身影时隐时现。 刘彻松了口气,看到她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朕一走你就摆弄你的东西,然后摆弄到现在?不要命了?” “以前没收拾这么久,托大了。”卫子夫闭上眼,“让我缓一会。” 如果说来的路上刘彻还曾怀疑她这个妖孽伪装的太好,这会儿看到她半死不活的样儿,刘彻心头疑虑顿消,轻轻给她盖上褥子,悄悄退出去。 春陀小声问“卫夫人不在?” “在。随朕四处看看。”看看昭阳殿拾掇的如何。 卫子夫是个女奴,任命卫长君为建章监,卫青为侍中这等小事无需向太皇太后禀报,还没传的人尽皆知,到目前为止知道的也不过刘彻身边的人和卫家人以及窦婴。宫里这些子惯会见风使舵的就瞧不上卫子夫,昨儿刘彻一走,他们便开始偷懒,以至于到了傍晚还没把屋子收拾好。 今儿清早本该送去膳房的蔬菜被送到昭阳殿,膳房的厨子也移到这边,这些墙头草毫不犹豫地倒向卫子夫。短短半日把昭阳殿里里外外翻新一遍,连通往含光殿、凉风殿的长廊内侧的杂草,也被收拾干净。 刘彻打量着焕发出新的生机的昭阳殿很是满意,回到正殿茶室,便有机灵的宫女送来茶水。 春陀跪坐在一侧,倒杯茶“陛下还有何吩咐?” “人挑好了?”刘彻抿一口茶便问。 春陀“好是好了。只是有些年少,皆十五六岁的年纪,怕是不能让夫人满意。” “年少无知倒也无妨,可信便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交代了。奴婢让他们现在过来?” 刘彻颔首。 春陀带着两女一男进来。 女子长相平平,男儿眉清目秀,瞧着有几分机灵,然而,刘彻全无印象,“叫什么名字?” “启禀陛下,她们叫施红、田绿,之前在宣室。这个叫春喜。”春陀怕三人莽撞,代为回禀。 刘彻挑起眉头,“春喜?你本家?” “说来话长。” 刘彻“那就长话短说。” “这事还得从七八年前说起,有次奴婢出宫为先皇办事,看到这孩子饿的趴在路边硬是不敢吭声乞讨,怪可怜的,就把他带入宫中。” 汉朝的内侍不光有太监,还有士人。春陀净了身,他带进宫的孩子没犯腐刑,虽然跟宫里的小太监住一起,也无需净身。 春陀道“这孩子记不清父母姓甚名谁,奴婢便给他起个名叫春喜。本想让他去狗舍,陛下要的急,奴婢就自作主张把他带过来。” 刘彻微微颔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狗舍?”看向那春喜,“狗监是杨得意?” 春陀接道“是杨得意,跟那个司马相如同乡。” “司马相如啊?” 春陀心里咯噔一下“他也,也有问题?” 刘彻微微摇头“他没有,也没那个胆量。” “他这辈子的勇气怕是都用在了带卓文君私奔。” 调侃的声音传进来,刘彻抬眼看去,卫子夫笑靥如花,逆光而来,意气风发的人儿越发显得鲜活。 受她感染,刘彻露出笑意,“你还知道卓文君?” “琴挑文君,当垆卖酒,谁人不知。”卫子夫转向春陀,“你知否?” 春陀笑着说“奴婢倒是听过一耳朵。” “听见了吧。”卫子夫在刘彻身侧坐下,看到地上的三人,“我的?” 刘彻递给她一杯茶,“你的。” “叫什么名?”卫子夫顺嘴问。 刘彻“施红田绿和春喜。” “这几个名字好,喜庆。”卫子夫心中欢喜。 刘彻挑起眉头,“喜欢?” “你不喜欢?施红田绿,花红柳绿,正好对应这时节。再说春喜,一年之计在于春,春乃万物复苏的季节,另多一个喜,还不好啊?” 刘彻笑道“听你一说倒是真好。那你可得谢谢春陀。” “不敢,奴婢分内的事。”春陀忙说。 卫子夫“陛下故意逗你呢。这里没你们的事,下去歇着吧。” 春陀带人退至后院。 刘彻“好了?” 卫子夫愣了愣,对上他关切的眼神,顿时心里有些暖,像口渴的忽然得了一杯温热的水,“精神受损,一会儿就好了。”往四周看看,“就你一人啊?” “还有谁?”刘彻奇怪。 卫子夫“卫青啊。” 刘彻想泼她一脸茶,“你就这么想见他?” “当然,未来的大将军,还是活的,谁不想见啊。”卫子夫不怕他的问,“敢说你不想?” 刘彻不敢,刘彻恨不得把卫青拘在宫里,养到十八岁直接送他上战场。 “想也没用。”刘彻没好气道。 “那你给他钱?” “我给——”冷不丁想到那二十金。刘彻哼一声,“想得美!交给春陀,令春陀去置办马车。” 卫子夫忙说“不用马车,马太贵,还得精心饲养,不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驴就行了。” 刘彻顾不上同她置气,“二十金买马或许拮据,买牛宽裕。你给他弄辆牛车也行。你——即便你前世过惯了精打细算的日子,可你现在是朕的宠妃,行事作风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朕想想。” “你当我想啊。人穷志短膝盖都软,别说脸了。”卫子夫白他一眼“您若担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赏卫家,把卫家架到火上,大可给我啊。给了吗?皇帝陛下。” 刘彻指了指她,“朕,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所以?”卫子夫笑眯眯看着他。 刘彻一把推开她的脑袋,“春陀!” “奴婢在。” 刘彻“取百金,给卫夫人。” 春陀退出去。 刘彻瞪着眼睛看卫子夫“满意了?” “我帮您养人。”卫子夫不吝提醒他。 刘彻嗤笑“就你那一只牙刷两块布?” “当然不是。”卫子夫摊开右手,一麻袋大米霍然出现在两人对面。 刘彻吓了一跳,慌忙往四周看去,不见一个人影,低吼“你疯了?!” “我看过,没人。”卫子夫指着米,“让春陀一并送去?” 刘彻“如何解释?” “春陀用我给的钱买的啊。”卫子夫道。 春陀取钱回来,看到又突然多出来的跟昨儿一模一样的麻袋,想给两位主子跪下,这么不拿他当外人,他以后还能活着出宫安度晚年吗。 卫子夫十五岁,刘彻十八岁,老年生活离他二人遥遥无期,自然想不到养老这么久远的事。 刘彻命人把米抬至墙角,令春陀等人也去用饭,偌大的饭厅内又只剩他二人,刘彻便说“朕问过春陀、桑弘羊等人,猪肉味极重,熬出的油也是腥的,你还确定要猪油?” “我有准备。”卫子夫摊开右手,刘彻看到一把香料,有花椒有桂皮有八角,还有许多他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 刘彻“添加进去?” 卫子夫点头,心中忽然一动,娇滴滴笑道,“陛下——” 刘彻头皮发麻“先用膳,有什么事饭后再议。古人云,食不语,寝不言。乖,我们要听老祖宗的话。” 第 13 章 卫子夫想问候他全家,昨天也没见你食不语寝不言。 “陛下有所不知,‘食不语,寝不言’并非刘家祖辈说的,此乃出自孔老夫子的《论语》。除了这句,孔圣人还说过,‘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陛下乃九五至尊,定是正人君子,乐于成人之美。” 刘彻只想笑“你以前读了十几年书,是不是针对朕读的?” 卫子夫噎了一下,“我看您也该打盆水好好照照。” “不是?”刘彻故作惊讶,“你这张口‘勿施于人’,闭口‘成人之美’的,朕还当你料定会到这儿来,知道朕要用儒家,为了讨好朕学的。” 卫子夫见他居然还演上了“陛下是怎么猜到的?陛下即已知晓,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刘彻料到她不可能善罢甘休,没料到她反应如此之快,又开始顺竿爬,“朕不答应呢?” “您是陛下,您不答应我只能接受,还能怎么着啊。”卫子夫惨兮兮说,“可怜我跨越千年,横穿两个世界,为了您来到这里,本想助你完成千秋大业,没曾想竟是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作聪明,可惜了我这颗忠君爱国的心,我可太心疼自己了。” 刘彻相信没那块玉佩,也相信她不是此间人。 他遇到的人何其多,有道貌岸然的淮南王,有阴险狡诈的田蚡,有拥君爱国的窦婴,有耿直不知变通的汲黯,还有诙谐的东方朔等等,唯独没她这样的。 刘彻看向卫子夫,就见她轻抚胸口作怪,没有一丝姑娘家的矜持。饶是以前也没少见直爽不拘小节的女子,也没她这么豪迈的。 “卫子夫——” “在!” 刘彻险些被他的口水呛着,“你可以不用如此机敏。” 卫子夫夹块肉堵住嘴。 刘彻又不禁为她的识趣感到满意,“你可知旁人若有机会住进昭阳殿,她们会怎样做?” 卫子夫“水乳交融生儿子。” “咳咳!”刘彻别过脸去,擦擦嘴角,“你知道?” 卫子夫送他一记白眼,“你家有皇位要继承,这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说您,登基好几年,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老百姓都忍不住怀疑你不行,此时谁要能给你生个儿子,那孩子的娘可就是皇后。” “你知道是皇后也不心动?” “皇后”心动,你的皇后不敢动,一动不是废就是死,她的好日子可还没过够呢。 “需要我说的再直白点?那就从你老祖宗说起,高祖皇帝差点把吕后和太子一块废了,你祖父文帝入主长安之前,王后和几个嫡子离奇早逝,你父皇更是先废薄后,后废太子刘荣,说句你们老刘家特产废后都不为过,我敢稀罕吗我。” 刘彻不知为何只想笑,“我看窦太主就挺稀罕的。” “那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闺女生不出,以为她闺女不可能是第二个薄后。可惜啊,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刘彻“朕没要她们的命,再说姑母也称不上机关算尽吧。” “她还真是。若不是她进献美人惹栗姬不快,不同她结亲,今时今日平阳公主又怎会效仿她给你准备良家女子。虽然您没看上,可也是因为这次机会认识了卫子夫,陈皇后才出昏招。当然了,不论是王子夫还是李子夫,但凡生了你的孩子她都会发疯,可事实上极具威胁的女人都是经平阳公主进来的不是吗。比如您那位倾国倾城的李夫人。” 刘彻笑而不语。 卫子夫撇嘴不想说,可她忍不住,“在陈后出昏招之后,窦太主担心你疏远她,又献上长门宫,结果成了她闺女养老之地。这些还不是机关算尽一场空,什么才算?您从头来过吗?” 习惯了她的刻薄,刘彻不气,“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我是啊。”激将法这招接多了,卫子夫也不急,“你看我都从头来过这么惨了,您是不是该同情我一下?” 刘彻反问“当朕的宠妃委屈你了?” 卫子夫又觉得牙痒,“你们当皇帝的果然都没心。” “这招是朕玩剩下的,换别的。” 卫子夫张嘴,“信不信?” “信!”刘彻点头,“但你不敢。” 卫子夫暂时是不敢朝他脸上招呼,盖因卫青和霍去病太小,无法自保,还指望她护着。 “陛下有没有听说过来日方长?” 刘彻微微一笑,“在卫青心里先是君后是国,最后才是你们卫家。” 卫子夫的呼吸骤然停顿一下,抓住他的左手就掰。 “朕劝你三思而后行。” 卫子夫停下,可怜巴巴,“陛下,只是一件小事唉。” “小事不可能缠这么久,当朕第一天认识你?”刘彻瞥一眼她,“第二天了,夫人。” 卫夫人晃着他的手臂,“就是在您的上林苑盖个猪圈,让上林苑的人养就好了。” “如此简单?”刘彻冷笑一声,“你当朕是龙之子,朕吩咐下去,那腥臭的猪肉就能变的鲜美,自己信吗?” 卫子夫点头,“陛下信我就信。” “少跟朕玩文字游戏。你的这些小伎俩都不如栾大。也就是朕脾气宽厚,胸怀宽广才容忍你两日之久。” 听听,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卫子夫无语了,“您如此厚颜,您老祖宗知道吗?” “高祖皇帝大概会仰天长叹,青出于蓝,一篮不如一篮。” 卫子夫不禁嘀咕“我看是一栏不如一栏还差不多。” 刘彻转向她。 卫子夫忙说“我是说先酿酒后养猪可以废物利用,就是用酒糟养猪,比喂草长的快,肉质也更加鲜美。” “朕就知道你绕这么半天还是想出去。” 卫子夫连连摇头,“不用出去。您对外放话扩大上林苑,然后在不能种植作物的地方依次建造造纸厂、酿酒厂和养猪场。别看就这仨,可是个大工程。首先要挖水井,其次是污水沉淀井,否则污水流到渭河,再转到宫里,咱们喝生病,赚再多钱也无意义。待这些弄好,少说也得三个月。 “陛下,若是到秋再搞,猪肉就得到明年底。您若现在开始,我保您除夕能吃上猪肉,喝到自酿的高粱白酒,用上竹纸,羡慕死那些封地王爷。陛下还不心动吗?心动不如行动,别犹豫了,明日复明日,明年今日您就十九岁高龄了,万事成蹉跎啊。” 刘彻忍不住问出心中最为好奇的事,“你前世是做什么的?” “啊?”毫无防备的卫子夫愣住。 刘彻“坦白不是没有一丝可能。” “才一丝——”见他瞪眼,“刚从学校出来工作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后来嫌不赚钱就去卖房子,正好赶上房价大涨,一年就赚够买房子的钱。后来又干两年,房子不好卖,我还嫌累,客人比你还难缠,就又换个轻巧点的。 “我们那儿没宵禁,晚上没事就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因为身材好气质佳,有人找我带货,就是卖东西。”说到这里就来气,“要不是去卖东西,回来的太晚抄近路,我也不会赶上大桥坍塌被砸死。”瞥一眼刘彻,“更不会在这儿烦你。” 他可能也没机会重来。 虽说“带货”、“健身房”之类的词他没听明白,大概也听懂了“难怪嘴巴这么厉害,一口气说那么多。” “所以?”卫子夫看着他,满眼希冀。 刘彻“朕暂时没空。” “我知道,一个月后,您答应就行了。”卫子夫给他夹块肉,“您吃,您吃。” 刘彻很不想搭理她“在卫青面前别这样。” “还用你说啊。” 果然不该轻易松口,让她继续伏低做小。 刘彻“怎么没听你提起家人?” “又回不去,提有什么用。再说了,他们都有家有业,我父母跟哥哥住,有姐姐帮衬着照顾,有孙子孙女承欢膝下,我走后还留了房和钱,足够他们安度晚年,也没什么可担心挂念啊。” “你倒是豁达。” 卫子夫“不豁达能怎么办?哭哭啼啼又不能改变现状。与其悲春伤秋,不如早点适应,坦然面对不是吗。” “是的。”刘彻很快接受他从头再来,正因为纠结再多都没意义,不如趁所有人还未发现他变了,掌握先机,改变被动的现状。 “可惜你是女儿身。” 这话卫子夫不爱听,也不能不表态,否则刘彻有可能认为她想出去只是说说而已“女人怎么了啊?你们大汉律法可是规定女儿同男儿一样,长乐宫的两位哪个好相与。” 哪个都不好相与,哪个都有应对之策。唯独眼前这位,在乎的人和他在乎的完美重合,还整天想着为他分忧,他当真是轻不得也重不得,束手无策大概就是他如今这样吧。 刘彻揉揉额角“朕是说你女儿身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 “比如?”卫子夫才不信他。 刘彻“你若是男儿,朕定让你随仲卿上战场,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卫子夫的脸瞬间微红,“你这样想啊?”怪不好意思的,“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刘彻挑起眉头,他好像找到了应敌之策“不提排兵布阵,只说你临危不惧,豁达处世的态度,许多三公九卿就远不及你。” “这点也是以前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练出来的。”卫子夫实话实说。 刘彻顺嘴问“挺辛苦吧?” “当时觉得累,如今回想起来好些人的名字长相都不记得了。”卫子夫道,“就像你都记不清宣室有哪些人。” 这点刘彻相信,“用饭吧。饭后别再捣鼓你那个玉佩。即便万事俱备,朕也没空带你出去,月底淮南王就到了。” “您已答应,我肯定不急。”卫子夫道“猪呢?” 刘彻“明日清晨。” “那我吃好就去休息。” 卧房外间的屏风被敲响,卫子夫揉揉眼睛坐起来“谁呀?”禁不住打个哈欠。 “婢子施红,平阳长公主来了,现就在茶室等主子。” 卫子夫瞬间清醒,“平阳?有没有说我在寝室做甚?” “婢子只说主子可能在寝室。” 卫子夫的脑袋迅速转起来“你过去就说我稍稍收拾就来。”手里多个还未长大的洋葱,不辣眼睛,立即换个朝天椒,“别说我在休息。若要问你,还说不清楚,只是听声有点不对,剩下的你看着编。”掰开辣椒,牙一咬,眼一闭,眼泪哗啦啦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再也不改文名! 第 14 章 “妹妹忙什么呢?” 热络的女声透过木门传入卫子夫耳中,卫子夫嘴角扯出一丝嘲讽,妹妹?您可真没把陈后放在眼里。 不怪史书记载,馆陶公主一边给皇帝送长门宫,一边找你抱怨他废后。要不是你见天送美人,惹得人家闺女频出昏招,人家意难平,也是找跟她做交易的太后。 推开卧房通往饭厅的门,卫子夫看到对面茶室里的人,穿金戴银,画着卫子夫穿越十次也欣赏不来的贵妇妆,不是平阳长公主,又是哪个。 平阳长公主见她出来,亲昵的迎上去,“妹妹……” 卫子夫拿起沾了辣椒的手绢轻拭眼角,很自然的躲开她探过来的手,抬起头来,“公主何时到的?” “我——”平阳看到她双眼通红,泪光盈盈,好不可怜,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 卫子夫下意识往四周看去,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难为情。 向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立即说,“都出去,我和夫人有些体己话要说。” 这么一会儿又不是妹妹,成夫人了? 卫子夫心中想笑,泪珠儿流出一串,可怜兮兮望着公主。 平阳公主不动声色地后移,“谁欺负你了?” 卫子夫依然不吭声,擦擦眼角,眼泪越擦越多。平阳公主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皇后来过?” 卫子夫轻轻摇头,衣襟上多出了两滴泪水,嚅嚅道“陛下……” “陛下?”平阳眉头微蹙,“陛下昨儿赏了我千金,中午听侯爷说,还任命你兄长为建章监,你弟为侍中,都是好事,你们家的好日子来了啊。” “公主不知啊……”卫子夫一脸的痛苦,用平阳公主勉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还是完璧之身。” “什么?!”平阳公主震惊,她敢准备十来个良家女子,正是知道她皇帝弟弟是个爱食荤胃口好的主儿。 大张旗鼓的把人带进宫,一刻不耽误的封为夫人,却又不动她,难不成是爱之深,情之怯。可皇帝有真感情吗? 卫子夫微微点头,“昨晚陛下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边看还边说什么不像不像。今儿中午来这边用饭,依然盯着我打量。公主,您说我是不是就是个替身?有朝一日正主回来,哪还有我容身之地啊。公主,我这以后可怎么是好啊。”说着又擦擦眼角,眼泪喷涌而出。 平阳长公主凝眉思索“不可能,陛下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可陛下当真没碰过我啊。”卫子夫哭啼啼说出来,不待她接话又说,“公主,您帮我问问哪里不像,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平阳犯难,“陛下不想说,我如何问的出。陛下晚上还过来吗?过来说明对你还算满意,你问便是。” 卫子夫为难“可是我不了解陛下,陛下生起气来怎么办?公主是陛下的长姐,陛下敬重公主,公主就帮我问问吧。”说着作势要抓公主的手。 平阳长公主身体微转,很自然的闪开,就转向外面,“天不早了,宫门要关了,我得回去了。子夫啊,有些时候不要太追根究底,时间最能冲淡一切,日久天长,假的也能成真。” “我怎听说越是得不到越想拥有啊。”卫子夫追上去,“公主,您——” 平阳回头“留步,子夫,不用送了,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着急匆匆往外走。 “公主……”卫子夫扬起手绢,满脸凄苦。 施红田绿连同春喜一块进来,“主子,您这是——” “快打水拿毛巾,我洗脸。”手绢往施红手里一扔,“盯着它烧了。” 三人愣了愣,回过神意识到难过伤心都是装的,放心下来,分头去忙。 田绿把温热的毛巾轻轻搭在她眼上,“主子不想见公主不见便是,何苦折腾自己。您的眼睛怕是明日也无法恢复。” “是呀,主子。”施红跟着说,“这等小事随便扯个谎就行了,干嘛非得跟自己的身体较劲。” 卫子夫“你们不懂,我避而不见,在公主看来就是忘恩负义。她不敢动我,难保不会找机会给我家人添堵。我和陛下都不乐于见到。她今日知道陛下没碰我,改日定找机会进献美人,不论陛下收与不收,皇后和窦太主的目光都会从我和我家人身上转到公主身上。没有她们这些人盯着,我清静你们也跟着轻松。这招可谓一劳永逸。只怕公主不那么容易相信。” 春喜不禁问“主子是说公主不日还会来?” “来是肯定的,除非宫里又多个李夫人或王夫人。不过最近几日是绝无可能。” 春喜“公主再来奴婢就说您病了?” 卫子夫抓掉毛巾,看到施红田绿连连点头。卫子夫摇头笑笑笑“对付公主那种一辈子顺风顺水没吃过亏的人,跟治理黄河一个道理,前期筑牢两侧堤坝,后面堵不如疏,最好引流到别处去,方能长久。” 施红“这般麻烦?” “这位公主不光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得脸,在太皇太后跟前也说的上话。别忘了,馆陶公主嫁的只是一千八百户的小侯,她嫁的可是万户侯,‘萧规曹随’中曹相的曾孙。”卫子夫提醒几人,“皇后如同栗姬厌恶馆陶公主般厌恶她,见了也得热呵呵喊一声姐姐。” 田绿恍然大悟,“怪不得夫人要这么做,开罪了公主确实不值当。可婢子听夫人的意思,也不喜欢公主?” “你们都觉得我该感恩戴德?”卫子夫嗤笑一声,“我原本是女奴,在府里的日子还不如你们松快,吃穿用不如你们,活没少干,我们并不欠她什么。我能被陛下看上,是自己的造化。公主准备的人陛下没看上,公主恐陛下不快便命我等歌舞助兴,陛下才因此发现我。” 田绿“婢子还以为公主推举的您。” 平阳公主推举的是李夫人,可不是她。 卫子夫道“不是。公主还没嫁平阳侯,我就已经随母亲在府里做事。但这些都不是真正原因,真正的是我不喜欢所有做皮肉生意的人。堂堂大汉公主干点什么不好,整天琢磨房里那点事。” “咳!” 三人都被口水呛着,盖因实乃没料到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卫子夫拍拍眼睛,不疼了“施红,换冷水。” “冷水?”施红一愣一愣的。 卫子夫“半个时辰便可恢复。” 半个时辰后,卫子夫的双眼恢复如初,便去卧房拿一匹纯白色和一匹天青色的棉布。 卧房是田绿和施红二人收拾的,两人很清楚房里都有哪些东西,看到突然多出的棉布,饶是得了春陀的交代,依然心惊肉跳,难怪陛下待这位夫人非同一般。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向前,“夫人,给我们吧,也是做成衣衫?” “做两件十来岁大的孩子穿的,两件两三岁大的孩子穿的,一套里衣一件外袍。如有剩余就缝两个像书箱那样的包,要可以背在身上,也是一大一小。” 施红“给卫侍中和霍小公子准备的吧?” 卫子夫颔首,朝外看去,夕阳西下,“先裁剪,明日再做,陛下快回来了。” 来了看到她又给卫青霍去病准备东西,又该怀疑她试图拉拢二人。 今日应付平阳公主耗费些许“元气”,卫子夫没心情和他叨叨,饭毕,洗漱一番就上榻歇息。 平缓地呼吸声在室内响起,刘彻起身,借着十五的月光移到茶室。 听到动静的春陀迅速赶来点灯。 刘彻倒杯还有余温的蜜茶“去把那三人找来。” 春喜等人鱼贯而入。 刘彻放下杯,“下午出什么事了?” 三人相视一眼,转向春陀。 春陀忙不迭解释“奴婢日前同他们说,进了这昭阳殿就是卫夫人的人,以后有人以奴婢的名义问他们什么,也不可说不可信。” 刘彻颔首,“你做的对。从今日起再加一个朕。说说吧。” “平阳长公主来过,不过她让婢子出去了。”施红道“婢子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说出猜测,接着又把她走后卫子夫说的话叙述一遍。 刘彻听闻黄河治理,不由地坐直,随即看向春陀“你怎么看?” 春陀想到那句“堂堂大汉公主干点什么不好,整天琢磨房里那点事”,不禁说“卫夫人真乃与众不同。” 刘彻“嘭”地一声,拍茶几上,“朕让你说这个?朕想听的是黄河!” “黄河?”春陀一愣,回过神想哭,“奴婢哪懂黄河,又不是卫夫人那等神人。” 刘彻也觉得这邪火发的有些莫名,“这倒也是。”朝东边看了看,“她怎就不是男儿身啊。” 春陀心说,她得亏是女儿家,若为男儿,您又岂敢留他。 “陛下,卫夫人若是男儿,可住不得昭阳殿。” 刘彻瞬间想到卫青霍去病,“你说的对。黄河谁都可以去,卫子夫只有一个。” “是的,是的。朝中大臣不懂,陛下也可问问卫夫人。这种为国为民的事,卫夫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彻点头“她也就这一个,这一个优点可不少了,为国为民为社稷,三公九卿也没几个有此等觉悟,多的是只顾自己。比如那个田太尉,昨儿才得陛下的话,今日就把宣室外的人换成他的。他想干嘛啊他。 “陛下,天不早了,明日还有事。”春陀小声提醒,唯恐惊着他,也怕吵醒卧室里的人。 刘彻起身,看到施红等人,“你刚刚说卫子夫不喜欢公主?” 施红期期艾艾地说“夫人的原话是,是所有做皮肉生意的她都不喜,婢子斗胆猜测不止长公主。” 刘彻轻笑“还有窦太主。她倒是……她以前不可能没见过啊。” 春陀“陛下,奴婢觉得像夫人那等厉害的人,定然不屑此事。” 刘彻不由地想到她读了十几年书,而他的姐姐姑姑只读几年书,可能还没她零头多。让一个张嘴孔子闭嘴黄河的人眼里只有房里那点事,着实强人所难,“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说着,停下,“明日是见卫长君和卫青吧。” 春陀“奴婢下午到卫家,已同卫长君说明日去建章,让卫青一人来宫里。陛下——” 刘彻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回头吩咐下去,卫青来了直接带去宣室。” 第 15 章 翌日清晨,卫子夫打算沿着通往含光殿和凉风殿的长廊走一圈,以免吃饱就坐囤出小肚腩。岂料出了正殿,便看到四人抬着一个大家伙进了庖厨。 卫子夫收回迈出去的脚,“那是什么?” 春喜道“回主子,是猪。” “黑猪?”黑毛做牙刷?就没有白猪?白猪好像是舶来品,“黑猪就黑猪吧。施红,把我房里的两包香料拿来。春喜,随我过去看看。” 步入庖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卫子夫看到大大的案板上灰不溜秋,已开膛破肚的猪,不禁皱眉,怎么是这个色的。 卫子夫又走近一些,发现是毛茬的颜色,猪毛已剔除,“这头猪你们打算怎么做?” “先解,稍后把肥肉剔出来。”较为年长的厨子接道。 卫子夫颔首,“那你们继续,猪毛给春喜。”随即命人刷四个釜。 “夫人,两个足矣。”依然是那位年长的厨子开口。 卫子夫点头“熬油两个足矣,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冯贵。”男子答。 卫子夫身后暗下来,回头看去,施红进来。卫子夫便命施红把香料给冯贵,“待油渣捞出,就把这一小包香料倒入其中一个釜中。熬油之前分别在釜中加入一碗水,然后再下白肉。 “这包大的一分为二,瘦肉和骨头先放水中煮出浮沫,然后倒出来洗干净,再加水和香料、黄酒、酱一起煮。别问为何,照我说的去做。” 冯贵等人到嘴边的话堵回去。 肥猪肉对百姓来说不便宜,对皇家而言却是最便宜的肉,宫里的大小主子都不吃。纵然一头猪全弄坏了,皇帝陛下也不会怪罪。 思及此,众人便按照卫子夫的吩咐去做。 卫子夫指点田绿做出一个大孩子背的背包,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进茶室。 春喜、田绿和施红三人不由得朝北看去。 卫子夫顿时有些许得意“是不是好奇为何猪肉也能如此之香?” 三人连连点头。 卫子夫笑道“因为那包花椒、八角、桂皮等物啊。等一下会更香。” “因为煮的时间越久越香?”施红问。 这里的公猪没煽,那肉都跟老母猪肉差不多,若想入味,确实要再煮上半个时辰。 卫子夫指的不是肉,而是猪油。白如雪的猪肉熬成金黄的油渣还需一会儿,届时香味能布满整个昭阳殿。 卫子夫昨儿打算熬猪油的时候还想把太皇太后、皇太后勾出来,装一把逼。她后来算计一下距离,甭说她二人,就连同住未央宫的刘彻和陈后也闻不到。只因未央宫太大,不论从昭阳殿到宣室,还是到椒房殿,都得一炷香。 然而,昭阳殿外的禁卫闻到了,从昭阳殿附近经过的春陀等人也闻到了。春陀也是吃惯了见多了好东西的人,肉味油香并不能惹的他垂涎三尺,但能让他心痒难耐。 春陀停下往四周看了看,南边不远处是未央宫前殿,其中正室便是帝王的居所宣室殿,椒房殿位于前殿西北,昭阳殿位于东北,他此时正好在三所宫殿的交叉口。 春陀不禁问路边的禁卫“这香味是从椒房殿传来的?” “不是宣室?”禁卫惊讶,“看天色该准备午饭了,不是陛下的膳房在做午饭?” 春陀想说,膳房的厨子都在昭阳殿,新的还没找齐做什么午膳。心中忽然一动,笑道“是我糊涂,卫侍中,快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跟春陀搭话的禁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瘦骨嶙峋,小脸黄的发黑,跟街上的小乞丐似的,“这谁呀?” “卫夫人的弟弟。” 禁卫眼皮一动,眼底的鄙视一闪而过。 眼尖的春陀看个正在,内心嗤之以鼻,不愧是田太尉的人,得势就猖狂,上不了台面。 回头看卫青,浑然没有因姐姐的受宠而得意忘形,低眉垂眼,神色恭顺的跟个小可怜一样。不怪陛下令丞相亲自教他。若换个心不那么正的,岂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 春陀不由地想到他刚进宫时的情形,跟卫青现在差不多,谁都瞧不起,特别是这些出身士族的禁卫。 春陀拉起他的小臂,“走吧。” 刘彻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人,眼底惊讶一闪,春陀何时跟仲卿这么好了?他俩以前关系很普通啊。 “出什么事了?”刘彻问。 春陀一愣,顺着皇帝陛下的视线看到他的手,连忙松手,“无事。卫侍中,这位就是陛下,快拜见陛下。” 春陀给卫家送马车粮食时,提点过卫家人宫里的规矩。今早卫青到丞相府,窦婴也教过他。可第一次面君,卫青难免紧张。 刘彻听到那“嘭”地一声膝盖着地的声音,顿时心疼他的大将军,“快起来,子夫的弟弟从今往后就是朕的弟弟。” 卫青惊讶的忘了紧张,不由地抬起头来。 春陀倒不意外,陛下跟卫公子端起架子,他反而意外陛下的胳膊是不是又痒了——欠咬。 春陀拉起被吓到的小孩,“以后你就知道了,陛下最是和善。陛下,奴婢来的路上闻到一股子香味,想来是从昭阳殿飘来的,陛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卫青心里又惊了一下,不是宣室吗。 刘彻走下御榻,“猪油的味儿?” “不像,没那么香。”春陀话音落下,卫青禁不住点一下头。 刘彻是知道卫青最初很腼腆,后来谨言慎行,一直话不多,以至于没太多表情。 难得看到还不谨小慎微的卫青,而且卫青再次来到他眼前,不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座没有温度的坟,刘彻心情很好,笑着问“你也闻出来了?” “家母昨日买了一点白肉熬油,不是那个味儿。”卫青小心回禀。 刘彻“那我们就去看看你姐姐又搞什么名堂。”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昭阳殿,迎接他们的是满室寂静,空荡荡的毫无生气,但有些香中带辛辣的味儿。 卫青此生第二次进宫,也知他三姐应当出来迎接陛下。而今不但没人,恐怕还得陛下的人去寻,陛下会不会生三姐的气啊。 春陀眼角余光注意到卫青脸上的担忧,不禁感慨,真是个好孩子。轻轻戳一下卫青的胳膊,眼神示意,跟上。 卫青小心跨过高高的门槛,沿着游廊走到东厢房,香味越发浓郁。卫青好奇的抬头,吓了一跳,很是宽大的膳房里挤满了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年轻的有年迈的,独独没有他三姐。 刘彻干咳一声,然而,没什么用。这些人都踮着脚尖勾着头往里瞅,唯恐少看一眼就掉一块肉。 春陀想笑,刘彻想发火“干什么呢?” 热闹非凡的庖厨陡然静下来,众人回头望去,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呼啦啦跪了一地。 卫青担忧的看着他姐。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卫子夫惊讶的走过来,看到他身后的小孩,眼中一亮,“青弟——” 刘彻长臂一伸,卫子夫转个圈,被禁锢在他怀中。 卫子夫不禁眨了眨眼睛,你干嘛。 朕该问你想干嘛。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她。 卫子夫又不禁眨一下眼,她干嘛了?不就是喊卫青“青弟”吗。卫青才十二,还未到二十冠而字的年纪,她不喊“青弟”,难不成连姓一起喊啊。 刘彻冷静下来,智商回归,指着一地的宫女太监,顾左右而言他,“给朕解释解释。” “啊?他们?”卫子夫想也没想,“他们不是我叫过来的,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对了,快来看,肉和油都好了。”抓住腰间的手就往灶前拉,刘彻往前一踉跄。 卫青下意识想说什么,春陀扯一下他的衣袖,轻轻摇头,别慌,别急。 刘彻站稳,瞪一眼卫子夫。 卫子夫心虚,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否则,传了出去太后能要她的小命——竟敢对她宝贝儿子不敬。 “妾身也是过于着急,陛下恕罪。”卫子夫晃着他的手讨好的说。 刘彻嗤一声,当朕第一天认识你?第三天了,卫夫人! 一旦尴尬成了习惯,卫子夫也不尴尬了,“陛下不信让冯贵捞出来一看便知。冯贵,把油里的香料捞出来,再舀碗油。”随手指着宫女,“你,去捞几块排骨。” 前者找漏勺,后者找耙子。转眼间,高高的灶台上多了一碗散发着香味的热油和一盆排骨。那油比鸡油还要香,那肉跟鲜嫩的羊肉有一比。 刘彻不由得看向卫子夫,对上卫子夫得意的神情,顿时想笑,“这碗油可做什么?” “有饼吗?”卫子夫问冯贵。 冯贵点头,“有的。但是夫人和陛下早上吃剩下的。” “给我一块。”卫子夫掰一点,蘸些许油,正想递给刘彻,一想他乃帝王,转手给春陀,“尝尝。” 春陀知道卫子夫的神奇,笑呵呵接过去,呲一声。 刘彻回身“怎么了?” 春陀细品品“有些辣,像抹了茱萸,但又跟茱萸不同,茱萸辣中微苦,这个辣中带香。” “有没有猪油的腥臭味?”刘彻问。 春陀想想,“大概被辣味掩盖住,奴婢没吃出来。” “你再尝尝这个。”卫子夫指着盆里的肉,递给他一双筷子。 煮了近两个时辰,春陀用筷子轻轻一夹,骨肉分离,眼中闪过些许讶异,不由地多了几分期待,毫不迟疑地放入口中,肉香充斥着整个口腔,预想中的又臭又柴未曾出现,只有软而不烂,竟然还有些许回甘。 春陀很是意外的看向卫子夫,“这是猪肉?为何是甜的?” “因为我放糖了啊。”卫子夫此言一出,冯贵等人皆看向她,“就是香料中像石头一样,淡黄色的东西。” 刘彻曾看过卫子夫准备的香料,闻言不禁说“那你是否算过加上香料和糖,这一釜猪肉都得上羊肉的价了。” “算过。”卫子夫点一下头,笑吟吟看着他。 刘彻瞬间明白,让她出去养猪,不用这些糖啊香料的,她也能把猪肉变得鲜美。 “算过就行了。”刘彻绕开她的套,“朕今儿也尝尝鲜。”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刘彻心中畅快,跟朕斗,你还嫩着点。 刘彻“冯贵,中午便用这个加了香料的油做菜。再给朕盛一,不,三份这个,这个猪排骨。”说完转身就走,看到卫青,猛然停下,勾过卫子夫的肩头,揽着她绕过卫青。 卫子夫到嘴边的“青弟”生生被逼回去,抬头瞪着刘彻,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总忘记自己的身份。刘彻瞥一眼她,到饭厅就吩咐宫人打水。 卫子夫在刘彻的“监视”下老老实实洗了手,坐在刘彻身侧,便看到宫人搬来一张方几和一个绣垫。 不能她开口,刘彻就先一步说“卫青,你也坐。” 卫青下意识看他三姐。 卫子夫顿时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别紧张,当这里是咱们自个家。陛下最是宽厚。对吧?陛下。”转向刘彻。 刘彻捏住她的脸。 这动作看在卫青眼中那是相当亲昵,却不知背对着他的卫子夫痛的皱眉,瞪眼刘彻,你给我放手! 刘彻满眼笑意地说“当然。夫人的弟弟就是朕的弟弟,朕已经同卫青说了。”无需你在这儿给朕装好人,“卫青还没字吧?” 卫青被问懵了,“字?” “你虽年少,但已入朝为官,可以取字。听子夫说你在家行二,往后便叫仲卿吧。”刘彻道。 卫青明白过来“字”是何意,忙跪下谢恩。 “无需多礼。”刘彻看到宫人把肉呈上来,“你也该饿了,尝尝吧。” 卫青下意识伸手,余光看到刘彻又慌忙把手缩回去。 刘彻“怎么方便怎么吃。”随即拿一块猪排骨递给卫子夫。 卫子夫用筷子剥掉一块肉慢慢放入口中。 刘彻的眼皮猛一跳,这还是那个“啃肉不用手,香味它跑走”的女人吗?几时变矜持了?难不成因为仲卿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0200:00:00~2021040600:00:00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安^3^20瓶;小宇宙15瓶;莫格街的黑猫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刘彻总觉得他窥到真相。这女人可是恨不得把仲卿当儿子养。又是牙刷又是牙膏又是毛巾又是浴巾,卫媪也比不过。 “不喜欢啊?”刘彻抽走她的排骨。 卫莱愣了一瞬间,你又发什么疯。 “不想吃就别难为自己,慢吞吞的像要你命似的。”排骨放他盆里,又把她面前的肉端走,一脸关心地问“想吃什么?” 当然想啃排骨! 卫莱瞪眼,你故意的? 刘彻眨了一下眼“想吃面?春陀,吩咐下去。” 春陀退出去,还把春喜等人带出去。 “陛下——” 刘彻打断她的话,“很饿?那就先吃一点垫垫,或喝点茶水。”亲自为她倒杯添了蜂蜜的水。 卫莱确定,他故意的。 “多谢陛下。”卫莱接过去就起身。 刘彻惊觉不好。 卫莱移到卫青身侧,“青弟渴了吧?这杯你喝吧。” 卫青抬起头来,睁大双眼,嘴边还有一块肉,一脸的懵逼,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到他这儿了。 “慢慢吃,还有一釜。”卫莱说着话拿起方几上的湿毛巾给他擦擦嘴角,回头看刘彻,您继续,别停。 刘彻揉着额头笑出声来,这女人,可真是…… “仲卿正吃东西,你干嘛?过来!”刘彻开口。 卫青连忙把肉咽下去,由于太着急险些噎到。刘彻一看他未来的大将军即将呛死,顿时坐不住,“朕是问你渴不渴,不渴就不喝,给仲卿做什么?瞧把他吓的。” 卫青下意识想解释“陛下——” “你姐和朕闹呢。”刘彻把卫莱拉回来,手上用力,警告的瞥一眼她,老实会儿。 卫莱瞥一下方几上的肉。 刘彻揽着她的腰身,让她挨着他坐下,卫青的眼神闪了闪,陛下真的很喜欢阿姐啊。可是他们刚刚闹什么?他怎么一点没看懂啊。难道这就是闺房之乐吗。真让人费解,比阿姐给她买的马还难懂。 “仲卿,为何不吃?”刘彻见他又停下,“趁热吃。你阿姐折腾了半天,不过两釜肉,光香料和糖她就用去四斤。” 卫青惊得张大嘴,不由地看向卫莱。 “第一次做无论做什么都浪费东西。”卫莱为自己辩解,“再说了,香料和糖也是陛下给的。若不是陛下允许,你阿姐我想做也没东西。” 卫青想想,他阿姐进宫时连身换洗衣物都没带,她如今用的一切,还有给家里买马和米的钱,不都是陛下赏的吗。 “微臣谢陛下。”卫青拱手道。 刘彻抬了抬手,“朕说了,在昭阳殿无需多礼。你阿姐就跟朕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 卫青又惊得微张开嘴。 “别听陛下的。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没有陛下纵容,我哪敢造次。”卫莱笑道,“刚刚把陛下为我倒的茶给你,也不过是仗着陛下不会同我计较罢了。陛下,是也不是?” 刘彻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瞬间又被她那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抚平,这女人,真是天下一等一的清醒。他怕是这辈子都不用担心这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可是活的这般清醒通透不累吗。 卫莱不累,反而觉得这种生活简单,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刘彻道“听见了吧?你这个姐姐聪明着呢。”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卫青见状,顿时放松下来——阿姐并未恃宠而骄啊。 “聪明也是陛下教的好啊。”卫莱深知打一巴掌揉三揉,“不然妾身在侯府除了排曲就是伺候公主,哪懂这些啊。” 刘彻知道她信口开河,说出的话如同五谷之气,偏偏不好与她计较,毕竟恭维话谁不爱听呢。 “你这张嘴啊,朕果然没看错你。”刘彻赏她一根排骨。 卫莱拿筷子。 刘彻又想拆穿她,这女人,该矜持时她不矜持,不矜持时瞎矜持,难道她以为这样就能博得卫青好感?她难道没想过卫青即便跟这个姐姐不熟,也不会因为她的举动就信她乃高雅之士。此类举止在奴仆之中堪称矫揉造作,卫子夫吃肉断不是这般装模作样。 卫青倒没多想,盖因他和他的家人极少能吃到肉。偶尔吃到也是肉沫,没有啃肉的机会,自然也不知卫子夫大块吃肉时什么样。 卫莱横一眼刘彻,你又想干嘛? 刘彻擦擦手,给他和卫莱各倒一杯水。 卫莱收回视线,继续轻轻剥肉,小口咽下。 包裹着骨头的肉香,虽是猪肉,因再次见到活着的卫青,心情大好的刘彻也吃多了。 喝上一碗放了鲜嫩的青菜的面汤,刘彻很饱,极其重视养生的人停下,发现卫莱还在跟肉骨头较劲,又觉得烦,“子夫,你给仲卿准备的东西呢?” 卫莱一愣,什么东西? 刘彻“仲卿早晚要用的。” 卫莱瞬间想到,“青弟,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卫莱让刘彻做放牙膏的盒子,刘彻不知是忙的忘记吩咐下去,还是故意给她忘了。不得已,卫莱打开玉佩,搞一节竹子,又找到一个小瓷杯和咖啡勺作参照物,让玉佩里的系统给她做。 卫莱把半袋牙膏挤到杯中,就拿着这些拎着书包去饭厅。 书袋是两层的,里层白色,外层天青色,包里是牙刷毛巾和浴巾等物。外袍和内衣田绿还未做好。 卫青看到他阿姐过来,慌忙擦擦手,“娘都给我准备了。” 刘彻瞥一眼卫莱,听到没? 卫莱装没看见,在卫青身边停下,“娘是娘的,阿姐是阿姐的。其实这些也不是阿姐置办的。” 卫青点头,“陛下赏阿姐的。”说着转向刘彻,“微臣谢陛下。” 刘彻看到卫青出一本正经的话,偏偏小脸还瘦的跟鬼一样,浑然没有一丝大将军的影子,刘彻哪还能说出别的。 这个女人一定是算准了这些,才敢明目张胆的给仲卿准备东西。 卫莱不怕刘彻,还真是仗着卫青的存在。 “青弟,阿姐已替你谢过陛下。来看看都有什么。这个是洗脸用的布,这个宽大的能裹住身体的是沐浴时用的。这个是刷牙齿的。”卫莱说着拉起他的手。 刘彻下意识想制止,发现她在卫青手背上刷几下,没多余动作,又把准备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这个小盒里的东西是用薄荷等物做的。每次用小勺挖半勺或一勺按在牙刷上,沾点水把牙齿刷个遍再用清水吐干净。千万不可咽下去,否则会犯恶心的。” 刘彻眉头微蹙,她真当养儿子呢。对朕就一句还呲牙咧嘴的,跟仲卿说这么多都不见烦,这女人可真够厚此薄彼的。 “仲卿又不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刘彻忍不住开口。 卫莱抬眼说“可他没用过这些东西啊。妾身若不告诉他牙膏久了会凝固,一旦凝固便可不用,牙刷用过之后需在水里涮干净,他回头还怎么用啊。” “不需要用手洗啊?”卫青不禁问。 卫莱下意识说“不用,在水里搅几下便可。”说着,一顿,“陛下,听到了吧?他真不懂。” 卫青就想解释,刘彻摆摆手,爱咋咋滴吧。 卫青看到他一脸的无奈顿时想笑,却又不敢,便使劲抿抿嘴。 卫莱不禁说“别理他。这个牙刷和牙膏难寻,他这样分明是给了你又心疼呢。” “那那我不要了。”卫青慌忙说。 卫莱“我说难寻是做起来麻烦。好比这牙刷,需要猪鬃,还要一根一根镶进去,虽然用料不贵,但技艺复杂。牙膏倒还好,只是放在盒里,顶多一个月就会凝结成块。” “原来如此。”卫青恍然大悟,不由得看向刘彻,发现皇帝陛下左手托腮,满眼笑意的盯着他阿姐,仿佛在说,说的不错,朕甚是欣慰。 刘彻其实心里想的是,你就可劲编吧。 卫莱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把毛巾浴巾塞包里,就说“这个包也是陛下令田绿给你做的包,可以用来装这些东西,也可以装竹简。我还给去病准备了一个小的,不过没有牙膏牙刷,等以后多了再给他们。平日里跟桑弘羊一起,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卫青“陛下让我问丞相。” “窦婴?”卫莱转向刘彻。 卫青忙说“阿姐,不可无礼。” 刘彻招招手,卫莱在他身侧坐下。刘彻抬手搭在她肩上。春陀此时若进来,定能发现这动作相当哥俩好。可惜卫青还只是孩子,顿时脸颊微红,不好意思朝他们看去。 刘彻是知道卫青小时候多腼腆,而他正好也希望卫青知道,他很看重卫莱,让窦婴教他只是爱屋及乌,他无需有太多心理负担,便笑吟吟道“你阿姐都敢跟朕嚷嚷,直呼窦婴的名算什么。”潜在意思,她没直呼朕的名已经很不错了。 卫青下意识想劝他姐两句,一想到“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听陛下的意思也没生气,“微臣替阿姐谢陛下。” 还是他的大将军懂事。 刘彻很满意他的反应,“以后宫里的饭菜若不合胃口,就来找你阿姐。” 卫青心想,宫里的饭菜没法跟昭阳殿比,也肯定比家里的好吃。但他总觉得陛下不喜欢听反话,便顺着他的话说“微臣谢陛下隆恩。” “朕说了无需多礼,吃饱了没?没饱再用些。” 卫青听出话里的笑意,顿时知道他猜对了,“饱了,很饱。陛下,微臣,微臣告退?” “你是侍中,能退哪儿去。等着。”刘彻捏一下卫莱的肩头。 卫莱转向他,又干嘛? “还缺什么?跟春陀说。”刘彻不待她开口,“过些日子朕抽出空来,就带你出去转转。”潜在意思,敢当着卫青的面乱说,以后别想出去。 卫莱很想送他一记白眼,又恐卫青看到,“陛下考虑的周到,妾身这里什么都不缺。陛下若真想听妾身说,”一见他睁大眼,卫莱险些笑出声来,“就是殿外的水池有些空荡。” 刘彻松了口气,“想种什么吩咐宫人去办,上林苑都有。” “也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妾身打算在空地种牡丹,不过现在不适合移栽。还想在水里种些莲藕,莲藕好像要下个月。”卫莱说着看向刘彻,欲言又止。 刘彻就不接招,“那你就好好歇上一段时日。”不待她开口,起身道“仲卿,回宣室。”朝北面喊,“春陀!” 春陀慌忙跑出来。 刘彻见他一嘴油,双手还一个劲往袖筒里缩,顿时好气又想笑“朕饿着你了?” 春陀连忙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启禀陛下,猪肉虽无法同羊肉比,胜在夫人做的新鲜,奴婢本想尝尝味,不曾想一尝就停不下来了。” 卫莱知道因为什么,有辣椒,肉微辣,开胃,而且香料用的多,春陀怕是第一次吃到味道那么复杂的肉。 刘彻烦的摆摆手,领着卫青走人。 “等等。”卫莱忙喊。 刘彻回身,你最好有事。 卫莱本无事,刘彻抬起手,卫莱注意到他的指甲有些过长,便有了事。 卫莱最讨厌留长指甲的男人,谈判时她不敢掰刘彻的手,吃过饭她还不敢让刘彻剪指甲吗。 卫莱手里多个纯黑色的指甲剪,咔嚓一下把她不甚长的指甲剪的光秃秃的,就眼巴巴看着刘彻。 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她“让朕给你修指甲?”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卫子夫”都打成“卫莱”,于是就全改成了卫莱 第 17 章 卫青猛地抬起头来,阿姐好大胆啊。 卫莱看到他“你敢点头,朕就把你扔出去”的模样,又想送他一记白眼,“陛下的指甲该剪了。”说着,朝他身后看去。 卫青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 刘彻回身看到这一幕,“拿出来。” 卫青小心翼翼的伸出来,看到十个指甲灰不溜秋,指甲缝里还黑乎乎的,又想把手缩回去。 刘彻先他一步抓住,拽到卫莱跟前“剪!” 卫莱气笑了,这么点事她至于耍心眼吗。 她有前科,向来没信誉可言,刘彻可不信她。 卫青连连摇头,“不用不用麻烦阿姐,微臣回去就剪。” “你姐不麻烦,朕也不麻烦。”刘彻明知故问“子夫下午没什么事吧?” 卫莱“当然没有。只怕陛下后悔。” “朕这辈子还没后悔过。”刘彻道。 卫莱心说,后悔都用在了上辈子。 “那妾身听陛下的。”卫莱前世的年龄足矣当此时的卫青的娘,而她面对这么小的卫青只有怜惜,不考虑他以后的功绩,一时也升不起敬意,自然敢给他剪指甲,“青弟,坐下。” 卫青看了看皇帝,又看看他姐卫夫人,期期艾艾地问“真剪啊?” 春陀顿时忍不住同情他,瞧把孩子给吓的。 “卫侍中,夫人是你姐姐,又不是旁人。” 可是以前没人给他剪指甲,如今一上来就是阿姐,皇帝陛下还在一旁盯着,他压力好大啊。 “不能不剪吗?”卫青满眼希冀地问。 刘彻“你要抗旨?” 卫青刷的一下把双手伸出来。 卫莱想笑,“别吓唬他。”瞪一眼刘彻。 刘彻摸摸鼻子,“剪不剪?” “剪。”卫莱瞥一眼他,坐到卫青对面。 年龄小的缘故,卫青的指甲很薄,卫莱咔嚓两下就能给他剪好一个。 刘彻见她动作如此之快,担心的移过去,“没剪到肉吧?” “这是我弟弟!”卫莱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刘彻“疼了你也不知道。” 卫莱牙痒,脚更痒,想一脚把他踹翻,“你来?” “不,不行。”卫青吓得直摇头。 刘彻前世今生两辈子没伺候过人,打算嘲讽回去,一看到卫青满脸惊恐的模样,扑哧笑出声来,“朕还能吃了你?” 卫青下意识摇头。 “你怕什么?”刘彻满眼笑意的问。 卫青被问懵了。 春陀越发同情小孩,今儿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遭此横祸”啊。 刘彻饶有兴致的盯着他,“说啊。” “说什么?”卫莱看不下去,“一边呆着去。” 卫青猛地转向他姐,你竟敢这样和陛下说话?你你不要命了。 “听见没?你阿姐平日里都是这么跟朕说话。”刘彻开口。 卫青张了张口“陛下,陛下惯的……” “咳!”刘彻被口水呛着,连忙别过脸去。 卫青就想看他怎么了,手被攥住。 “别动!”卫莱扯一下他的手,“换另一只。陛下没事,他闲着没事干,每天都得闹上几出,以后你就知道了。” 卫青的嘴巴动了动,“阿姐,你,你不可以这么说。” “你阿姐什么不敢说。”刘彻接道,“给她一根足够长的棍子,她敢把天捅破。” 卫莱看一眼刘彻,“那也得陛下给妾身个胆。” “阿姐,陛下是皇帝。”卫青小声说“日理万机。” 卫莱把他的手拉近一点,“还知道日理万机,听谁说的啊?” 卫青“侯爷。” “平阳侯啊?他骗你呢。” 刘彻眉心一跳。 春陀连忙出去守着。 卫青不由地去看刘彻,一脸的担忧,为了他阿姐的小命,恨不得眼神给他跪下。 “你阿姐说的对。”刘彻开口。 卫青惊得身体抖了一下。卫莱险些剪到他的肉,忍不住朝他手背上一下,“别乱动。” 卫青又是一激灵,“阿姐……你……” “还没给你剪好。好好看着,以后自己剪。”卫莱不知他又瞎想什么,但她真不想剪着他的肉,索性先开口,让他无话可说,“平阳侯那么说是他胆子小,不敢说实话。” “阿姐……”看了看皇帝陛下,发现他竟然还笑,顿时惊得忘了说什么。 卫莱“陛下虽然贵为皇帝,先帝也提前为陛下加冠,陛下理应亲政,实则太皇太后常以陛下年少,堪堪十八为由把持朝政,整天弄些鸡毛蒜皮的事让陛下忙活。陛下三天不理朝政,太皇太后和三公九卿都不见得知道。” 卫青又忍不住看刘彻。 刘彻颔首,“你姐姐说的对。除非是一些太皇太后不好出面的事,比如清明祭祖,封国的王爷过来。否则,用不着朕。” 卫青惊得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急的险些抓耳挠腮。 卫莱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你才几岁啊?想这么多干嘛。这个收好。”指甲剪放他手里,“知道陛下为何让大兄去建章,让你进宫?” 卫青摇头。 刘彻也不知,想听听她怎么编。 卫莱“你和大兄都不识字,陛下委以重任也不放心。听陛下说要培养一个肱骨之臣少说得八年,长则需十年。十年后大兄已近不惑,而你才二十二。母亲年迈,去病又太小,两个弟弟也小,你和大兄都在宫里,家里出点什么事母亲都不知该找谁,所以陛下才令大兄去建章,留你在宫中。” 卫长君是卫媪的第一个孩子,一直跟在卫媪身边,卫媪疼他也很看中他。反观卫青,早年被送到他生父身边,在那边活不下去卫青才跑回来,中间空缺好些年,以至于跟卫媪的感情相对卫长君只能算一般。卫子夫跟卫长君走的更近,于情于理,都该是卫长君来到天子身边。 卫青想不明白,初次一个人进宫也不敢问。听闻这些卫青茅塞顿开“微臣让陛下费心了。” 刘彻心说,费心的是你这个假姐姐,比亲姐姐还为你着想,唯恐你回到家中受一丁点委屈。 “朕要培养自己的人,必须得多方考量。”刘彻无奈地叹了口气。 卫青不禁问“不可以同太皇太后商量商量吗?” 刘彻明显被噎了一下。 卫莱想笑“我的傻弟弟哟,你当去东西市买菜。那可是处理朝政的权利,至高无上。甭说太后不舍,只是三公之一的太尉,你要敢夺田蚡的权,田蚡也得跟你拼命。” 卫青连忙扯扯她的衣袖“阿姐,阿姐,陛下的舅舅。” “朕听见了。”刘彻习惯了饭后歇一会儿,即便现在到宣室也没心情处理政务,索性坐好,道“他也是个不安分的,你切莫学他。也别远着他,朕留他还有用。” 卫青连连称喏,难怪阿姐敢直呼其名。 “不光他,”卫莱道,“朝中多是汲汲营营之辈,一不留神就能在背后给你一刀,你都要留意。” 卫青点头,随即看向刘彻。 刘彻了解他,知道他想问什么“窦婴生性耿直到太皇太后都厌恶他。” 卫青放心的松了口气。 卫莱手中又多了一把指甲剪,朝刘彻晃呀晃。 刘彻伸出手来。 卫莱愣住,回过神试探着问“是妾身想的那样吗?” 刘彻笑而不语,你说呢? 我想糊你一脸指甲剪! 卫莱面向他,背对卫青,仗着卫青看不到她的真面目,瞪着眼睛看着刘彻,你来真的? 刘彻把手放她腿上。 卫莱拿起来想咬一口,最好咬出血来,没个十年八年消不掉。可惜她不敢,因为太后健在,而刘彻是他娘的命根子。 “陛下,妾身剪的好吗?”卫莱抬起他的手,让他自个看看那堪比牙啃的指甲。 刘彻满眼笑意,“朕相信你可以剪的同仲卿的一样好。仲卿,让朕看看你的。” 卫青的手是常年做活的手,比春陀那个三十多岁的人的手还粗糙。卫青不好伸出来,可见皇帝陛下等着,犹豫片刻还是送到他眼前。 刘彻认真看一下,当真不错,修的很圆,“你姐姐给朕剪的一定比你好。” 刘彻像个爱攀比的小孩,卫青不由地放松下来,腼腆的笑笑,“您是陛下啊。”潜在意思,微臣哪能跟你比。 卫莱想送刘彻一记白眼,要脸吗?拿孩子作筏子。 刘彻笑眯了眼,跟卫夫人学的。 卫莱瞥他一眼,老老实实给他修好,随后也把指甲剪给他,“收好!” 刘彻看了看,还没他的食指长,像是铁,但表面跟瓷器一样光滑,里面还有个小小的锉刀,却没有掉下来。 刘彻心中感慨,不愧是卫莱从未来带来的东西,着实精巧,“子夫,要不要朕帮你剪?” 卫莱心中一紧,手缩至身后,“妾身的指甲昨儿刚剪的,就不劳烦陛下了。” “不劳烦你躲什么?”刘彻笑吟吟看着她,“你和仲卿这点倒像,都往后——” “陛下,陛下……” 刘彻眉头微蹙,朝外看去,宣室的黄门伸头缩颈鬼鬼祟祟的没个人样,顿时有些不快“何事?” “皇后,皇后不舒服,请陛陛下过去。”黄门一口气秃噜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彻奇怪,“她不舒服不找太医,找朕做甚?朕又不懂望闻问切开方抓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0600:00:00~20210408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绿女郎、寒安^3^、深秋的黎明、l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文静玉186瓶;霹雳贝贝15瓶;泠风君、chloe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咳!”卫莱捂住嘴。 刘彻看到她满眼笑意,“你知道?” 卫莱忍下笑“陛下也知道,心病啊。” 刘彻恍然大悟,继而眼底闪过些许厌恶,“吃饱了撑的!” “分明是没孩子急的。” 刘彻“闭嘴!” 卫青吓了一跳,刘彻忙说“不是说你,是你这个逮住机会就给朕添堵的姐姐。哪天惹出事端也是出在你这张嘴上。仲卿,切莫学她。” 卫青下意识点头,随即一想不对,陛下没生气,分明纵容阿姐再犯,这也能怪阿姐吗。 “东西别忘了。” 卫青顺着刘彻的视线看到地板上的包,连忙拎起来。 “可以背着。”卫莱上前教他背上,又整理整理弄乱的衣袍,“若有人管你要,让他来找陛下。” 卫青使劲点一下头。 刘彻不禁说“谁敢找他要。就你事多。他又不是个孩子,也不是个傻子,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冲卫青使个眼色,“走,别听你姐的,事事听她的,早晚把你养成纨绔子弟。” “你——” 刘彻回头“你闭嘴!朕不想听你说话。”催卫青,“快走!” 卫莱掉头回屋,“春喜!” 春喜从北面跑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饭厅收拾一下。你们吃了吗?”见其点头,“让田绿把布拿出来。” 田绿抱着布,施红拿着针线盒随卫莱到茶室,两人甫一坐下就一脸的欲言又止。 卫莱低头打量自己一番,刚刚吃饭很矜持,不可能弄到身上啊。 “怎么了?”卫莱又摸摸脸,也没有肉渣饭米粒啊。 施红朝外面看去。 “没人,说吧。”卫莱道。 施红见她没懂,急的险些站起来,“主子,椒房殿啊。”压低声音说。 卫莱恍然大悟“你担心陛下出了咱们昭阳殿往椒房殿拐?” 刘彻要不是重生的,还真有可能去看看他表姐。怎奈他是,很清楚陈后上辈子干的事。更别说还有卫青跟着。 刘彻只要一看卫青,就会想到前世卫青差一点点就被馆陶公主的人弄死。刘彻没一过来就废后,不过是没腾出手来,并非等皇后折腾个大的。于皇家而言,任何理由都没有一个“无子”名正言顺。 施红点头“夫人不担心?” “陛下不会去的。”卫莱想一下,“不信你出去看看。” 施红想去,又怕卫莱回头想起来不高兴。 卫莱抬抬手,施红立即跑出去。 须臾,又跑进来。 田绿忙问“去了?” 施红下意识看卫莱。 卫莱笑道“去宣室了。” 田绿转向卫莱,又看了看施红,见她点头,“夫人真乃料事如神。” 神个鬼,不过是占了先知。 卫莱不懂驭人之术,要能让这些人误以为她无所不知,不敢背叛她,倒也不介意装一把“是你们不懂。皇后若打着关心陛下的幌子去宣室,陛下还真不好拒绝。反之,陛下心烦,也越发懒得见她。” 田绿不禁问“主子是说陛下吃软不吃硬?” “吃软不吃硬?”卫莱眼中一亮,顿时知道以后该怎么糊弄刘彻,“是的。可惜皇后做不来,也不屑做。” 施红给她倒杯清茶,“有份吗?” 卫莱点头“岂不知世间夫妻要想长久,必须一个强一个弱。哪怕在外是针尖对麦芒,到了房里也得有一个人退一步。寸步不让,起初可能觉得新鲜,久而久之只会两败俱伤。” “夫人好懂啊。”施红好生佩服,“听说窦太主挺厉害的,夫人觉得她知道吗?” 卫莱“她那么擅长媚上,当然知道,可惜她闺女不会听她的,还有可能看不上她的那些手段。” 施红“为何?” “觉得丢人呗。”卫莱轻笑着摇了摇头,“夫妻俩的事,门一关,灯一吹,除了彼此和天地,谁知道啊。” 施红想想,连连点头,“难不成是怕陛下说出去?” “陛下敢说,谁人敢听?”卫莱反问。 施红田绿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何人敢听皇帝陛下闺房之事。 卫莱身上穿的是姜黄色曲裾,田绿前天晚上赶出来的。田绿昨天上午又剪了几件,只是还没来得及缝制,就被交代做书包。 昭阳殿不止田绿一人针线活好,田绿不敢把包交给旁人,就把衣服交代下去。天色暗下来,刘彻再次来到昭阳殿,五匹布已全变成衣服和包。 刘彻布入卧房,看到她在整理衣物“怎不让施红田绿来收拾?” “我自己收拾回头找起来也快。”卫莱把给卫青和霍去病以及卫长君准备的东西单独放一处,关上柜子,手里多一沓纸,“陛下?” 刘彻“你给朕的那十包,朕连一包还没用。” “您误会了,这是可以用来书写画图的竹纸。” 刘彻一听“画图”二字,眼皮猛一跳,“你真是……你不能有点女儿家样吗?” “女儿家什么样,对镜贴花黄啊?”卫莱挑起眉头,“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您是吗?” 刘彻承认他欣赏出口成章的有才之士,可他真的无法欣赏女人张嘴《论语》,闭嘴《战国策》啊。 这未来都什么见鬼的教育,竟然教女子这些,把她放朝堂之上她能堵的三公九卿哑口无言,生在春秋战国她能把苏秦和张仪一块比下去。 刘彻无奈的看着她。 她把纸递过去。 刘彻心累的叹了口气,“朕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别这样说,你我顶多是互利互惠。” 刘彻“从见到你那日起,好像只有利用没有惠顾吧?” “怎么没有?”下意识想说牙刷牙膏,又恐他来句“鸡零狗碎”,“妾身现在便可告诉陛下,在猪小的时候把猪煽了,再用谷物的皮,比如麦麸和草饲养,半年就能长一百五十斤,而且是按我们那儿的度量衡算。” 刘彻“用我大汉的称来称就是三百斤?” “是的。”卫莱点头。 若是这么简单,倒是可以推广。只怕百姓不信。到头来还得他先令人在上林苑饲养。 刘彻看了看她,这女子饱读诗书,可以说涉猎百家,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她一定知道,所以才拿出竹纸,给出养猪办法,等他用上远远比竹简方便的纸,看到士兵不甚壮实的身子骨,无需她再催促,他也忍不住命人建造纸厂和养猪场。 有了这两样,酿酒厂还会远吗? 刘彻想通其中关键,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心,上辈子那十几年书看来是真的,而且还没白读。 “想什么呢?” 刘彻在想,这手段,他祖母和母后跟她比起来可真不够看。他往后得越加小心,否则一不留神就得折她手里。 “朕在想你好算计。”刘彻没好气地说,“朕不知道也罢,知道了以朕的脾气能忍住不吩咐下去吗?” 卫莱装傻的笑笑“吩咐下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陛下连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我可不信。” “你就装吧。”刘彻抄起纸朝她脑袋上一下,起身走人。 卫莱忙爬起来,“干啥去?” “用饭!” —————— “夫人今日心情很好?”田绿勾头打量低声哼着小曲的人。 卫莱望着初升的太阳,朝阳下越来越远的身影,笑出八颗牙齿,“好,很好。”不日就能离开深宫大院,外面天地广阔,要多好有多好啊。 “夫人,夫人……” 手臂被戳了一下,卫莱回过神,顺着田绿的手指发现随刘彻离开的黄门之一去而复返,“陛下有何吩咐?” “陛下忘了告诉夫人,今日出宫,中午就不过来了。” 卫莱眼中一亮“去上林苑?” 黄门知道他主子近日很喜欢这位夫人,便老实回答“陛下不曾提上林苑,奴婢斗胆猜测是要出宫寻太后先前那个闺女。昨儿下午韩嫣韩大夫向陛下禀报,那位找到了。” 卫莱大为失望,一想刘彻都把她昨晚给的纸带走了,不可能无动于衷,又扬起笑脸,“知道了,回去吧。”随后转向田绿,“昨儿煮的那些肉还有吧?” “听说还有一釜。” 卫莱“你们分了吃了。中午我想吃点别的,令春喜把卫侍中找来。” “公子不用随陛下出去吗?” 卫青的首要任务是学文识字,而不是给刘彻当跟班。刘彻也不可能让他浪费光阴。 卫莱边往院里走边说“他不去,多半是在丞相那儿。”到庖厨便问,“冯贵,今儿有羊肉吗?” 冯贵“有的。” “还有什么?” 冯贵想了想,“还有鸡和鸭,没有鱼,前天和昨天都有吃鱼,青菜也有不少,其中韭和荠菜最为鲜嫩。” “春分韭菜清明荠,不错。”卫莱点头。 冯贵顺嘴接到“是的。坊间还说,三月三,荠菜当灵丹。” “那就把韭菜和荠菜留着,还有羊肉,我有用。” 卫莱昨儿露一手,冯贵等人不敢小瞧这位女奴出身的夫人,连声称喏,比昨儿爽快多了。 卫莱很满意,眼角余光瞧见春喜欲言又止,“陛下的人又回来了?” 春喜忙说“不是。馆陶公主正往咱们这边来,快到了。” 第 19 章 “她来干什么?”卫莱皱眉,这些公主真是吃饱了撑的。在猪身上下点功夫,找出科学养猪的办法,也比给皇帝送一群女人顶用。 春喜:“谁知道呢。要不要奴婢去找陛下?” “一个她就找陛下,也太看不起你主子我了。” 春喜犹豫:“可是上次平阳公主来您都,都那样了,这位可是皇后的亲娘。” “正是她亲娘我才用不着那样。”一边往正殿去一边说:“信不信我给她行跪拜大礼,她也能给我一脚。有些人可以缓缓,有些人从来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要我在这宫里,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春喜不安地问:“所以?” “当然是正面刚!”说完转向正殿。 春喜忙不迭把两扇门全打开。 卫莱绕过屏风,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对方乍一看跟刘彻不像,仔细再看眼睛有些像,不如刘彻的有神,倒是跟平阳长公主有三分像。 皮肤如何她看不出来,盖因这位窦太主也化着她十世也欣赏不来的浓妆。面相倒不凶恶,只是她一想董偃十三岁时跟随母亲到陈家,那时陈皇后的父亲还活着,馆陶公主就把董偃留下,对其进行教育。她的隔夜饭就能吐出来。 馆陶公主也没闲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身量修长,未施粉黛,五官姣好,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像了含情一样,灵动的眼波微转就能把男人的魂勾了。 以馆陶公主给景帝多年进献美人,阅人无数的经验,这样的女子堪称极品。她的女儿不如,不如啊。 更遑论这些出身卑贱的女子一旦得势,绝对会紧紧抓住,事事顺着皇帝陛下,不敢同陛下说一个不字,柔顺的就跟那菟丝草似的。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能让她诞下皇帝陛下的第一个孩子,绝对不能。为了她女儿,为了她,也为了整个陈家。 馆陶公主眼角一勾,眯着眼睛嘲讽尽显:“你就是平阳侯府的那个女奴?” 早已料到来者不善,卫莱不慌不忙,微笑着说:“我就是那个出自平阳侯府的女奴,不知公主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果然不要脸,怕丢失荣华富贵,这么说她都不敢生气。馆陶冷笑一声:“指教?你也配?” “我不配难道你配吗?”卫莱悠悠地问。 馆陶公主脸色涨红,大概没料到刘彻都不好同她这样讲话,一个女奴竟敢出言不逊。 “大胆!”馆陶公主身后的女侍出言呵斥。 卫莱淡淡的瞥她一眼,笑容顿消,“你算什么东西?我在和你的主人说话,滚一边去!” 女侍语塞:“你,你……” “这就是公主家的规矩?”卫莱直视馆陶。 眼神不犀利,可以说我见犹怜,然而,馆陶公主还是从那双眼中看出了嘲讽。馆陶公主嗤笑,“她是我的人。” 女侍抬头挺胸,很是得意。 馆陶公主:“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别太过分。” 卫莱心说,你可别侮辱狗了。狗窝可比你们陈家干净多了。 “我若没记错,这里是昭阳殿。公主登门,反倒怪我过分。”卫莱说着一顿,馆陶公主清楚刘彻喜欢她,时间还掐的这么准,刘彻前脚离开她就来。她怎么知道刘彻今日不在,难道是宣室的人?不可能,三天过去刘彻还没拔除宣室的细作,他就不是重活一辈子的帝王。 可是这事昭阳殿的人才知道,谁告诉馆陶的?韩嫣吗?要真是他,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卫莱心里百转千回,面上继续激怒馆陶,”过分的是公主吧。” “我——我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么着?”馆陶抬起下巴,相当目中无人。 卫莱想笑,“公主这话说的有意思,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干嘛要把您怎么着。再说了,我什么都不做你也得走啊。毕竟你已嫁人,不可在宫中留宿。” 馆陶公主的呼吸顿了顿,“好个伶牙俐齿,不愧是唱曲的。” 又嘲讽她的出身上不了台面呢。 “是呀,我就是个唱曲的,谁让我没个好祖宗呢。不过,我相信我的后人一定能像高祖皇帝的后人一样尊贵。但愿公主的后人也能见到。” 谁不知道她的男人和儿子不成器。馆陶公主顿时气的出气多进气少,“你你不要猖狂,你还没生出陛下的长子!” 卫莱想点头,是的,她生也得再等十年。毕竟刘彻的那玩意十年后才能孕育出儿子。 “公主既然知道我不足为虑,为何还来?”说着一顿,故作惊讶,“是不是因为您知道问题在皇后,不在陛下,留着我不出仨月就能证实这点?” 馆陶公主的表情骤变,堪称吓人。 春喜连忙低下头去,掩饰眼底的惊讶。 卫莱意外,她一直以为陈后无子乃和刘彻是表姐弟,近亲通婚的缘故,合着真有病啊。也不知刘彻知不知道。即便一开始不知,在他后宫的女人接二连三生出孩子之后也该知道了。 “平阳公主也知道?”卫莱故意问。 馆陶公主果然顾不得呵斥她,“她也知道?” “是我问你。平阳长公主不知道,为何那么积极的为陛下物色美人?上次可是十来个良家女子。” 直觉告诉馆陶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平阳,不由地警惕,“你想干嘛?” “我在提醒你,与其来我这里,不如找平阳公主。你刚刚也说了,我的肚子没动静,即便有也不见得是儿子。若不是儿子,您说平阳公主会不会再次为陛下进献美人?” 馆陶公主不敢相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可以说我不安好心,也可以说祸水东引,也可以说我试图坐山观虎斗。不论怎么猜测我都认。”她可没空跟这些有封地,坐吃等死的公主斗来斗去,“也可以直接告诉平阳公主,我和栗姬一个德行,不喜欢所有拉皮条的人,包括公主你在内。” 馆陶公主张口想说,要不是平阳你还在,一想到她打听到的,这人是陛下自己看上的,“你不怕平阳公主告诉陛下?” “您觉得是我枕边风厉害,还是公主的话有用?我可不是栗姬。栗姬那时候先帝最喜欢的是当今太后和她妹妹。” 馆陶还知道那时景帝不缺儿子,如今的陛下没孩子,只要能打破“陛下不行”的流言,陛下厌恶她,也会暂且供着她,直到别的女人生下他的次子。 馆陶公主:“你料定我不会去平阳侯府?” “您去了说什么?以后别再给陛下物色美人。公主搭理你吗?说我忘恩负义,公主信吗?”要是她先来,平阳后来,卫莱可不敢这么干,偏偏是平阳先来,刘彻还赏了他姐千金,平阳能信她厌恶她才怪,“公主若真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不找平阳长公主,也该去找陛下。在陛下面前哭一场,也比在我这里闹一天有用。” 馆陶公主张口想骂,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用不着你假好心。话到嘴边惊觉她的话有道理,“你就这么好心?陛下若回到皇后身边,可没你什么事。” “我敢说自然有办法让陛下时刻记挂着我。” 馆陶公主噎了一下,没想到她敢承认,“陛下在椒房殿留宿你也无所谓?” 卫莱心说,刘彻不会,也不可能。 “陛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馆陶公主顿时知道哪里不对,“你不爱陛下?!” 卫莱皱眉,她在说什么鬼话,“公主,从我离开平阳侯府到此时此刻,满打满算三十六个时辰。这么短时间我说爱上陛下,您信吗?” 馆陶不信,更不愿相信她明明是来教训卫莱,反倒被她教训一顿,“可是你也该装一下。” “有必要吗?你不信皇后不信,陛下更不可能信。装反而显得虚伪。”她不怕表现得过于聪明。馆陶公主再次盯上她,不趁机表现出来,馆陶又该觉得动她的家人能打击到她,“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馆陶公主心说,你不傻,傻的是我。竟然以为你能入主昭阳殿靠的是一张脸。 可是摊上这么一个聪明冷静且机智,还不爱陛下的女人,以后哪还有她女儿的活路。 馆陶公主看向她:“你不怕我和你同归于尽?” 卫莱眨了眨眼睛,她又说什么鬼话。 “你会吗?”卫莱打量她一番,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真爱你闺女前脚跟十九岁的刘荣结亲被拒,随后瞄上四岁的陛下?我是不知道皇后具体多大,可她若跟陛下年龄相仿,等她嫁给刘荣,刘荣膝下已儿女成群了吧。 “她跟刘荣年纪相当,那就是比陛下大很多,陛下正值壮年,她已老矣。陛下能与她琴瑟和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您身为女人都喜欢年轻男子,陛下又何尝喜欢比自己大很多的女人?你这些做法像是为了皇后?我看是为了你自己还差不多!” “闭嘴!”馆陶公主勃然大怒,“你给我住口!” 卫莱嗤笑一声:“恼羞成怒?别急,我还没说完,一定能让你满意。陛下那个人你不招惹他,给他添堵,没了皇后女儿,你依然是尊贵的窦太主。毕竟当年先皇能那么快立陛下为太子,你也是有一份功劳的,陛下不可能忘,也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第 20 章 顶着高升的太阳,卫青再次来到昭阳殿,迎接他的依然是满室寂静。这一次没有刘彻在旁,也清楚地认识到他姐姐在宫中地位,卫青不再惶恐不安。 步入殿内,看到茶室有个宫女在缝制衣服,卫青走过去:“请问夫人在哪儿?” “卫侍中来了?”田绿起身,“夫人好像在庖厨做什么东西。您是过去还是歇会儿?” 卫青不禁问:“做猪肉?” “这次不是。”田绿在前引路,“听夫人说是面食。” 卫莱从庖厨出来。 “阿姐。”卫青大步过去。 卫莱笑着迎上去,“累不累?” “不累。”刘彻一早就出去了,以致于卫青连宣室都没去,一直在丞相府跟窦婴认字,就是有点渴,“阿姐在做什么?” “不知道。” 卫青惊得“啊”一声,他听错了?还是阿姐在逗他? “初次尝试,还没开始,做出来是个什么样,我也说不准。”卫莱胡诌道。 卫青想起那四斤香料和糖,替皇帝陛下心疼,“又需要很多东西?” “这次简单。”因为她要做的是荠菜羊肉饺子和韭菜鸡蛋饺子,“只需把荠菜焯水切碎,同剁成馅的羊肉搅拌均匀,包在面皮里蒸熟便可。” 卫青放心下来。 冯贵不禁问:“夫人,韭菜上的水晾干了,接下来怎么做?” “切碎,然后打四个鸡蛋,放调料搅拌均匀。”卫莱想了想,“这两样便是我和仲卿的主食,其他的菜你们随便做。仲卿,这里热,我们去茶室。”到正殿给卫青倒一杯蜂蜜水,“慢慢喝,一会儿就用饭。” 卫青是随春喜来的,路上已从春喜口中得知他姐叫他过来没别的事,就是吃饭。可卫青跟他这个姐姐不熟,喝了茶就不知该说什么。 卫莱是谁,两千多年后的销售强人,怎么可能让场子冷下来。 “明日上午出宫,还是今日下午回去?”卫莱问。 卫青晚上还要跟窦婴学习,“丞相说明日一早便可回去。” “回头还让春喜送你过去,连同田绿给你做的衣服。” 卫青朝不远处的田绿看去。 “现在做的不是你的,你的已经好了。”卫莱道,“你和大兄俸禄低,长安物价贵,回去告诉母亲,以后你和去病的衣服我来准备。” 卫青惊讶,“去病?” “是的。去病无父,需要你们养他,以免大兄将来的妻子心有不满,以免未来的二姐夫心生不快,我便多疼疼他。给你准备是你每日出入禁宫,不能让人觉得我卫子夫的弟弟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卫莱停顿一下,补一句,“陛下赏了我许多布料和钱,你们一天一身也不会把阿姐穿穷。” 卫青还有一点担忧,“陛下知道吗?” 刘彻不知道,这等小事卫莱也不打算坦白。要是被他发现,就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反正他又不敢打她。 “陛下当然知道。阿姐的布料少了却不见衣服想瞒也瞒不住啊。再说了,你穿的体面,陛下脸上也有光啊。” 卫莱此言一出,卫青心底的担忧消失,小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候在门外的春喜听闻这番话只想笑,也就他主子能做到谎话当实话说。 春喜忍着笑进来,“夫人,那个羊肉馅的饼开始蒸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卫莱过去教厨子调两份酱汁,等再次和卫青回到饭厅,羊肉饺子和韭菜鸡蛋馅的都熟了。 食材丰富,这顿午饭除了两种口味的饺子,还有鸡汤、烤鸭和几盘蔬菜。 少了刘彻“虎视眈眈”,卫青这顿饭吃的舒服,也比昨日吃的多,直到不能再吃才依依不舍的停下。 卫莱考虑到他晚上没工作餐,只有茶水和一两份小点心,在春喜送他回去的时候就把他剩的饺子带上。反正他是去丞相府,丞相府有小灶,晚上热一下味道也不会变的太难吃。然而,卫莱却不知饺子几乎都进了窦婴的肚子。 窦婴对刘彻命他教卫青颇有微词。后见到卫青发现孩子很小也很老实,心里那点不快消失,对他也没过多好感,只当他是皇帝吩咐的事,全然公事公办。 春喜拎着食盒把人送来,窦婴还在心里嘀咕,养儿子呢?这么娇贵出来做甚,在家得了。 傍晚,饺子端上来,卫青请窦婴品尝,窦婴碍于皇帝的情面不好拒绝,一个薄皮大馅的羊肉饺子下肚,窦婴就停不下来。别提卫青多心疼,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带过来,这人忒不讲究。 自打卫莱住进昭阳殿,每日送往昭阳殿的食材都是双份,羊肉自然也是双份。 常人的一份可能是半斤或一斤羊肉,皇家的一份是四五斤。还是依照景帝在时的规格。再过两年,底下官吏把清刘彻的脉,可能就是十斤二十斤。 中午厨子把两份羊肉全剁了,但只包了一半。傍晚,卫青眼巴巴看着窦婴吃的时候,冯贵等人就把余下馅的包了。 刘彻回到昭阳殿没闻到浓郁的香味甚是奇怪,“你今天竟然没折腾?” 卫莱想翻白眼,同样的小伎俩她会总两次吗?显然不会。 “猪肉又不好吃,哪能天天吃。” 刘彻心中一紧,“又有什么等着朕?” 卫莱气笑了,“你当这里是刀山火海,还是当我是毒蛇猛兽?” “挺有自知之明啊。”刘彻很意外。 卫莱白了他一眼,命施红等人摆饭。 刘彻看到碟里碗里月牙形状的面块,不由地露出怀疑之色。 “没毒。”卫莱用他的筷子给他夹一个,“可以蘸酱也可以直接吃。尝尝吧,我们那里有句话,舒服不过倒着,好吃不如饺子。这就是饺子,有的地方叫扁食,也有的地方叫娇耳。碟子里是蒸的,鸡蛋韭菜馅。这个碗里的是煮的,羊肉荠菜馅。” 刘彻夹一个羊肉馅,轻轻咬半个就看卫莱。 卫莱无奈地夹一个塞嘴里,嚼嚼咽下去,“放心了?” 刘彻放心了,面皮劲道,羊肉不是很鲜美,“羊肉是早晨的?” 卫莱惊得瞪大眼睛,“这你也能吃出来?” “这么热的天,早上的肉放到现在?”刘彻不敢想象。 卫莱心说,你们这儿又没冰箱,放到现在不是很正常吗。 “中午做的。你中午不是没回来吗。”卫莱道。 刘彻想说,可以等我回来再做。话到嘴边想到一个人,“卫——”往四周看了看,不见施红等人,饭厅里只有他二人,放心的问:“卫莱,这些是不是仲卿吃剩下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卫莱攥着筷子的手不自然的抖了一下,“你看像吗?皮这么薄,煮两次早烂了好不好。” “不好!朕没说皮是剩的,朕说里面的馅料。”刘彻放下筷子,“你敢反驳,朕亲自问冯贵。” 卫莱想骂天,他为啥就是重生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没吃吗?”卫莱又夹一个塞嘴里,“我都没嫌弃,你静等着吃现成的好意思嫌弃吗?” 刘彻下意识想说不,惊觉险些被她绕进去,顿时手痒:“朕是谁?这又是哪儿?” “您是刘彻,这里是昭阳殿。”卫莱不待他开口,又夹一个,“不吃我全了。正好饿的难受。” 刘彻抬手按住她的手:“卫——” “不用‘喂’,我自己会吃。’卫莱连忙说。 刘彻的一口气顿时堵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又吐不出来,霍然起身。 卫莱一看玩大了,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开玩笑,开玩笑,我起初也没想做这些,冯贵说今儿的荠菜和韭菜特嫩,我刚一吩咐冯贵他们把韭菜荠菜留着,你姑母就来了。等她走了,我才想到仲卿中午过来——” “等等,你说谁?”刘彻转过身。 卫莱示意他坐。 刘彻坐下就盯着她。 “你姑母馆陶公主窦太主啊。”卫莱道。 刘彻忙问:“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一个整日在内宅打转的妇人,我收拾她还不跟玩一样。” 刘彻知道她误会了,叹气道:“朕的意思你没把她怎么着吧。” “嘎?”卫莱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刘彻有个不好的预感:“你打她了?”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粗鲁?“卫莱瞪眼说。 刘彻揉揉额角,“知不知道你有个毛病,朕要是误会你,你一准送朕一个不屑的眼神,或懒得搭理朕。” 卫莱下意识回想。 “别想了,你虚张声势说明朕猜对了。既然没打她,应付大姐的那招对她没用,她走后你还有心情吃这些,那就是把她挤兑走了?”刘彻想到她曾跟施红等人说,最讨厌做皮肉生意的人。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种不可能,“把她气哭了?” 卫莱不由地避开他的视线。 刘彻顿时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痛,“卫莱啊卫莱,你可真对得起你的名字,前所未有的来者不拒。” “多谢夸奖。” “谁夸你!”刘彻拔高声音,朝方几上拍一下,“认真点!你想干嘛?不避着点,还上赶着招惹她,你当仲卿有几条命?” 卫莱不自在的抠手指:“我开始也没想,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还是她的错?”刘彻无语了。 卫莱很想点头,“我就说一句,她把皇后送进来不是为了她闺女,而是为了荣华富贵。” “你——”刘彻不知该怎么说,“有你这么净说实话的吗?” 卫莱想摇头,她知道还说就是故意的,可又怕把刘彻惹毛,“我本想给她个下马威。以前她敢绑卫青,肯定是觉得卫子夫脾气软,好欺负,家人出事能让她一蹶不振。我不怕她,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她,你信我不信她,她以后肯定不敢乱来。何况我还跟她说,找我不如找你大姐,要不是她多事,哪有我什么事。她以后——” “等等!”刘彻又连忙喊停,“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莱想了想,“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让窦太主跟你大姐掰手腕,我坐收渔翁之利啊。” “这还没别的意思?”刘彻服了,真心服了,“你还好意思承认?” 卫莱:“做都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刘彻张了张口,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不怕她俩联合起来把你弄成下一个栗姬?” “栗姬有那个下场,其实跟你姑母你母亲关系不大,主要在你父皇那儿。他本不想立刘荣,要不是你祖母见天的跟他闹,让他立里皇叔,你父皇肯定等你长大直接立你为太子。你母亲和你姑母做的那些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废长的借口罢了。”卫莱道,“何况我不是栗姬,咱俩也不是皇帝跟宠妃的关系,我仰仗的也不是孩子,而是卫青霍去病以及我自己,别说她俩联合,算上你母亲和太皇太后也没用。” 刘彻:“太皇太后让朕废了你呢?” “你可能会先废了她。如今忍她,不过是觉得还没到流血那一步罢了。”卫莱此言一出,刘彻的表情变得极其微妙,有种一言难尽的复杂。卫莱知道她说对了,“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吃着,我还有事告诉你。” 刘彻吃不下去,怕气吐了,“你一天没出昭阳殿,还能有什么事?” “你走大概一炷香,你姑母就来了。”卫莱道:“这个时间点,没什么想说的?” 刘彻习惯性想说没有。一想他是早上出去的,馆陶公主若是来的这么及时,那就是宫门一开她就进来,然后在椒房殿外盯着她出宣室,然后她拐到这边来,“她知道朕今天出去,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要是跟韩嫣一块进来的呢?”卫莱问。 韩嫣这几日忙着查王太后民间的女儿,一直在宫外他自个家住,每天早上进宫晚上出去。今早韩嫣进宫的时间点跟馆陶公主的很是接近,“于他有何好处?” “这就得问他了。”卫莱道:“不论你打算怎么安置他,别让我查到今天这事跟他有关,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刘彻难得见她一脸的严肃,“你都敢冲朕大呼小叫,还能怎么不给朕面子?” “灌醉扒光扔到东西闹市区。” 刘彻又险些被他的口水呛着,无奈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叹气道:“他是朝廷命官啊。” “我还是卫夫人呢。”卫莱道:“有多大能耐做多少事。瞎掺合不该掺合的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刘彻:“你当人人都是你,不光有个机智的脑袋,还有一枚神奇的玉佩。” “没有就更应该谨言慎行不是吗?” 刘彻不能说是:“他刚立功,朕想把他支的远远的,也不好近日动手。” “你有办法,我知道。” 刘彻:“朕是人不是神。” “你是当了五十多年皇帝的人,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卫莱想起一点,“别让他去上林苑。” 刘彻喝口汤,缓缓脑袋,“卫长君在建章,朕总不能把他赶去甘泉宫吧?” “你有办法。”卫莱才不吃他这一套。 刘彻见她油盐不进,放弃劝说:“他家对不起的是据儿,据儿是朕和子夫的儿子,朕都没说什么,你又不是子夫,这是为哪般啊?” “我占了人家的身体,保护卫家人是我的责任,你不也这么说吗?何况我看不惯他,同情你儿子,行吗?” 刘彻点头,“那你看不惯的可就多了。” “是的。最好不要撞到我跟前。否则,不能打他们一顿,也得骂一顿先出出气。” 刘彻闻言莫名想笑,“你消停会,让朕多活两年吧。” 卫莱:“所以这事?” 翌日上午,刘彻从太后那儿出来就命人宣韩嫣,随即吩咐春陀:“取千金。” 春陀面露难色。 刘彻转向他,“朕穷的连千金都拿不出?” “昭阳殿的事奴婢听说了,结合陛下让奴婢打听的,昨儿告诉窦太主您出去的人极有可能是韩嫣。你不罚还赏,卫夫人那边如何是好?陛下,咱们中午还得去昭阳殿用饭呢。” 刘彻:“朕自有主张,定能让她满意。” 春陀心说,您不是让她满意,而是让她越发不满。 看到帝王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春陀放弃劝说,年轻人,跌个跟头总是好的,以后也就不敢疏忽大意了。 今日休沐,韩嫣不在宫中,待他过来已近午时。 刘彻听到脚步声,换上一张苦大仇深的面容。高大俊美的青年到他跟前,刘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韩嫣担心的顾不上行礼,“出什么事了?” 韩嫣字王孙。刘彻就满含抱歉地说:“王孙,你要有心理准备。” 21、第 2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韩嫣打小同他相识,还从未见过他欲言又止犯难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和微臣有关?” 刘彻没有回答,而是说:“怪朕疏忽大意。” 韩嫣心中越发不安:“微臣犯了,犯了什么错?”仔细回想,并没有。 刘彻又叹了一口气,韩嫣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脸色都白了。 刘彻不落忍,一想到卫莱的性子,能把馆陶公主挤兑的掩泣而逃,再一想到她对卫青霍去病的在意,灌醉什么的,她干的出啊。 “朕早该想到啊。” 韩嫣惶恐。 候在一旁的春陀倍感奇怪,一向喜欢直来直去的陛下怎么突然学会了迂回之术。他这幅样子即使什么也不说,也能把韩嫣劝退。 刘彻再次叹气,叹的韩嫣的脸色瞧着跟卫莱拿出的纸一样白,刘彻觉得差不多了,缓缓开口,“母后先头的那个女儿——”说到此停下看着他,欲言又止。 韩嫣没让刘彻失望,接下去:“金俗,她怎么了?” “今早我去探望母后,听她的意思金俗现在住的离她爹不远。母后想找她,派人过去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她却一直没找,你可知为何?” 韩嫣不知,但他不笨,会思考,可他想到原因却又不敢信,“太后,太后不想让世人知道她成过婚,民间还有一个女儿?” “她若想见那个女儿,朕又怎么可能从未听说过,还是你告诉朕,朕询问了母后才知确有其事?”刘彻反问。 扑通一声,韩嫣无力的跌倒在地,疼痛让他回过神,慌忙爬过去,“陛下,陛下,救救微臣,救救微臣……” “别慌,朕令你过来便是商讨此事。” 韩嫣连忙坐好。 刘彻佯装思考好一会儿,“母后虽然在宫里,你若整日呆在宣室,她也不好出手。可要是在宫外就简单多了。” 韩嫣下意识想问,宫外怎么了。田蚡的名字浮现在脑海里,“太尉?” 刘彻颔首:“朕那个舅舅格外听母后的,为了母后没少跟朕阳奉阴违。当务之急,你要远离京师。朕又不舍得让你躲去上林苑或甘泉宫,你想去哪个封国,朕明日便令你出发。” 韩嫣感动,“谢陛下为微臣考虑的如此周全。”跪直身体,道:“微臣愿前往淮南。” “不可!” 韩嫣疑惑不解:“为何?陛下不是怀疑他表里不一心怀鬼胎吗?” “正是怀疑你才不能去,打草惊蛇。”刘彻是担心他被淮南王做掉。 韩嫣恍然大悟,越发觉得刘彻为他考虑。 刘彻想了想:“去梁国吧。因为早年太子之争,皇叔的后人很怕朕秋后算账,你到了那里他们不论怎么怀疑,都不敢对你不利。虽然皇叔去世多年,但太皇太后并没有忘记他的儿孙,到了那儿母后再想动你也得先问过太皇太后。” 韩嫣拜谢。 刘彻叹气道:“这事……早知如此,朕就先问问了。”不待他开口,“朕已为你准备千金,以后慎用。” 韩嫣明白,依照太皇太后的活法,他要等太后去世再返京,可能要等到双鬓残霜。 刘彻道:“你那个弟弟若不放心也可一并带去。” “微臣知道。回去便叮嘱家人,往后见着太尉绕道走。” 刘彻心说,绕的不是他,而是卫莱啊。 “太尉那边你无需过于担忧,朕早晚得收拾他。”刘彻说着,停顿一下,“就是不好弄死他。” 韩嫣惊愕。 春陀适时开口:“韩大夫没发现吗?陛下令太尉悄悄拔除太皇太后的人,如今未央宫内外尽是太尉的人。” 韩嫣这几日看到不少陌生面孔,他以为都是刘彻的人。听闻这话一想天子登基不足两年,期间一直被太皇太后掣肘,手中可用的人除了先帝留下的老臣,就是他们这些整天跟在皇帝身侧的人。这些人他不可能不认识啊。 “太尉他,他想做什么?”韩嫣不敢置信地问。 刘彻微微摇头,“暂且不知。朕也在等待机会。也许仨月,兴许三年,但朕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 “微臣谢陛下。”韩嫣感动。 刘彻道:“令你前往梁国的手谕,朕明日早朝再给你。母后可能会赏你,无需拒绝,你应得的。” “谢陛下。陛下保重。”韩嫣再次拜谢。 春陀过来,“韩大夫,随我这边走,陛下为你准备的千金在这边。” 刘彻揉揉额角,再次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春陀从外面进来。 刘彻活动活动筋骨,“走了?” “走了。”春陀含笑道,“陛下这招实在是高,没提卫夫人,还让他信以为真。就是太后,当了一回恶人。” 刘彻:“没有。” “没,没有?”春陀诧异,“太后她,她真那么想,可可奴婢怎么没看出来?” 刘彻不好说韩嫣上辈子就是太后处死的:“那是你被母女相见的假象蒙蔽了。母后在宫里用人不便,唯她马首是瞻的田太尉可是在宫外。” 春陀恍然大悟,“太尉一贯的会钻营,有时陛下和太后没想到的他都能想到,怎么偏偏就把这事给忘了。陛下,既然太后也对韩大夫颇有微词,您为何不痛痛快快的答应卫夫人?” “太后不满,朕命韩嫣去上林苑,或去左右内史处便可,用得着把人弄去梁国?还不知明日太皇太后知道了怎么训朕。” 春陀想想也是,“太后恐怕也能想到。” 刘彻顺嘴说:“她不敢提。否则昨日母女相见的感动画面就是一出笑话。她这几日恐怕还会避着朕。倘若没有,就是朕想多了。” 翌日清晨,刘彻去宣室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卫莱吩咐庖厨做羊肉饺子和韭菜饺子。 刘彻忙完,饺子出锅。刘彻拎着食盒前去探望太后。出乎刘彻的意料,太后身边的侍从说她见到女儿太过高兴,晚上没睡好,还在补眠。 这话从卫莱口中说出来刘彻都信,唯独他母亲他不信。他母亲要是因为这点事就寝食不安,早跟他姨母去了。 春陀小声喊:“陛下?” 刘彻看着紧闭的宫门,不敢相信上辈子母后执意处死韩嫣,是因为他好心办坏事:“令人知会韩嫣,朕猜对了。” 春陀:“这些扁食?” 刘彻带了一盒,在黄门手中,哄太后开心用的。如今用不着,他以及身边的人也吃的饱饱的,总不能扔了吧。 此事传到卫莱耳中,又得变着法的挤兑他。 刘彻沉吟片刻,决定废物利用,“拿来给朕。母后不这么做,朕见了老太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 长乐宫布满了太皇太后的眼线,刘彻銮驾刚靠近长乐宫,就有人向太皇太后禀报。 “陛下今日怎有空来看我老婆子?”太皇太后看到皇帝不意外,依然笑呵呵地问。 刘彻当真不喜欢他这个奶奶,而今知道她没几年好活,也懒得同她置气,“孙儿也想来,不巧母亲先头的女儿有了消息,这一耽搁就是好几日,祖母莫怪。” 窦太后诧异,她这个孙儿一向三句话没说完就犯刺儿,今儿怎么顺着她?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去见过你母亲了?”太皇太后明知故问。 刘彻不耐跟她周旋,“母后昨日过于高兴半宿没睡,这会儿在休息。孙儿今日过来是想同您说一件事,孙儿想令韩嫣去梁国。” “梁”字一出,牵动了太皇太后整个神经,脸上的假笑随之消失。 窦太后极为冷淡地睨向他,“梁国怎么了?用得着他韩嫣亲自去?” 韩嫣跟年轻时的刘彻甚好,说哥俩也不为过。刘彻突然把这样一个人支开,别说梁国,送去上林苑,太皇太后都得使人打探清楚。 她的变脸在刘彻预料之中,“孙儿也是无奈之举,总感觉再留他在身边要害他丢了性命。” 窦太后正想嗤之以鼻,她瞧不起韩嫣,不可能动她,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个皇帝果然跟以前一样滑头气人。 忽然想到她儿媳,窦太后不信,可再一想她真那么牵挂那个女儿,怎么可能等这么久都没派人去找。 “谁敢要他的命?”窦太后试探道,“满朝官员有几个敢不听你的?除了你那个好舅舅。” 刘彻想笑,这个老太太,试探他都不忘给田蚡上眼药。不就是田蚡不听她的,还帮他同老太太作对吗。 刘彻半真半假道,“孙儿刚刚说的是预感,至于是谁真不好说。祖母尝尝这个,薄皮大馅,味道鲜美,孙儿宫里的厨子做的。” 在怕死这点上,窦太后真乃是刘彻嫡亲的祖母,饭也吃个七分饱,端的是怕撑着胃:“早上用多了,放着吧。” 韩嫣的事窦太后没反对,刘彻就当她同意了。目的达到,刘彻没心思同她废话,食盒递给宫人就说:“既如此孙儿就不在这儿烦祖母,孙儿告退。” 窦太后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问左右,“你们都说说,皇帝过来干什么来了。” 右侧侍女道:“孝敬您?” 窦太后睨了她一眼:“我要听实话,不是听你恭维哀家。” “韩嫣韩大夫?” 窦太后满意的点头,瞥一眼食盒,“咱们这位皇帝,拿这么点东西就想换得哀家默许,可真会做买卖。” 左侧侍女问:“太后刚刚为何不拦着?” “拦着?”窦太后反问一句,就自己说:“这等小事也不许,皇帝正好跟哀家大闹,岂不如了他的愿。他娘厌恶韩嫣,他把韩嫣弄去哪儿不行,非得去梁国?分明是故意的。” 右侧侍女问:“要不要给梁王去封信?” “那个韩嫣除了溜须拍马没什么大能耐,不足为虑,让他去。” 春陀回望越来越远的长信宫:“陛下,太皇太后刚刚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她有更大的目的,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同朕闹僵。”刘彻道。 春陀闻言不再替他主子忧心,“淮南王快到了,陛下要不要使人监视太尉府?” 刘彻想了想身侧可用之人,发现十分有限,后悔让韩嫣走这么早,应当等淮南王走了再让他出发。 “李当户现在何处?” 春陀想想,“李广将军的儿子?他和司马相如一样是郎官,此时应该在一处。奴婢令人把他找来?” 刘彻微微摇头:“不急,淮南王到了再寻他不迟。” 淮南王比刘彻预料的来的早。或许上辈子也来这么早,是他没过多关注,所以不知他三月下旬就到了。 今生不止一次同身边人提起淮南王,三月二十四休沐日,刘彻命宫人栽种莲藕,运藕的小吏见到宫人随口说了句,“原以为淮南王来了陛下没空,这些藕还得再等些日子。”宫人立即报春陀,刘彻才知他来的这样早。 卫莱闻言忍不住说:“田蚡是你舅舅,不能一巴掌拍死他,我劝你暂时不要动他。” 春陀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就怕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天子忍不住。 要搁前世,发现自己倚重的舅舅跟淮南王勾勾缠缠,刘彻绝对坐不住,可惜他不再是他,刘彻一点不急。 “在你们眼中朕就那么无脑冲动?”刘彻瞥一眼卫莱,扫向春陀。 春陀心说,稳重的人可干不出借平阳侯的名义四处打猎,踩坏农田被老百姓追着骂,下次依然我行我素的事。 “陛下英明,奴婢去看看藕种的怎么样。”春陀说完退出去,还不忘给其他人使眼色。 转瞬间,茶室内又只剩他和卫莱二人,刘彻气的笑骂:“这个狗奴才,就会躲!” “人家又不知道你多了一世经历。”卫莱道。 刘彻:“你知道也不信我?” “我怕您过于自信,当自己还是那个大权在握,真正的唯我独尊的帝王。”卫莱提醒他,“您上面不光有两座大山,好些官员还当你是个孩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说着给他倒杯清茶。 扳倒田蚡不光得证据确凿,还得让王太后心服口服,还是在他如今无人可用的情况下,确实要小心谨慎。 刘彻不好反唇相讥,道:“别倒了,朕喝饱了。我去上林苑待几日,田蚡和刘安也能安心筹谋,四处活动。” “理由?” 刘彻想了想,“上林苑的樱桃熟了。” “樱桃?” 刘彻挑起眉头,来了兴趣,“没吃过?樱桃乃初春第一果,又称‘百果第一枝’,坊间百姓常言,樱桃好吃树难——”看到她手中突然蹦出如鸽子蛋大小鲜红的樱桃,“栽”字卡在了喉咙里,憋的刘彻的脸白了红红了绿,笑容凝固,恨不得再重生一次,“你知道啊?”尬尬地问出口,福至心灵,瞪眼道:“你故意的?” 卫莱这次还真不是,“我故意什么了?你容我说了吗?” 刘彻没有。 “你有樱桃也没用,朕的目的又不是摘樱桃。” “谁说用我的?”卫莱又想送他一记白眼,“能不能容我说完。我是想说,你一说我才想到我果园里的樱桃也熟了。” 刘彻越发尴尬,心说要不是你一肚子坏水,见天堵得朕有口难言,朕又何至于逮住一点机会就挤兑你。 “你还有果园啊?”刘彻没话找话。 卫莱也不是杠精转世,他绕开继续,卫莱也继续,“未来有的水果我都有。什么西域的葡萄哈密瓜,南海的椰子和榴莲,齐鲁的苹果皇冠梨,吴越的荔枝和杨梅,此地的柿子和石榴,应有尽有,足矣让你从初春三月吃到寒冬腊月,还不带停的。” 刘彻叹为观止:“你那个玉佩还是个移动果园?” “还是个粮食产地。”卫莱道。 刘彻下意识点头,想到这不是重点,“这可太逆天了。你怎么敢告诉——不,你没想说,是朕猜出来的。”顿时为他的英明睿智感到得意,“难怪你上辈子不敢卖里面的东西。这些被人发现,还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连骨头缝也得给你敲碎了。” “这句你就不用说了。” 刘彻难得不用宝剑就让她变脸,哪能就此停下,“说说,你以前都是如何躲避他人,用里面的东西的。” “我为何要躲?”卫莱奇怪。 刘彻:“你不出来买菜,邻居不怀疑?” “你说这点?我们那里跟你们这儿不一样,那边大城市地少,房子要建很高很高,有的是一家一层,有的是两三家一层,没有院子,好比茶室跟对面的饭厅,离这么近相互之间都不走动,谁还关心你买没买菜。” 刘彻好奇:“地少是因为桑田变沧海?” “不是。”卫莱正想说房价之类的,看到刘彻心中一动,“地下住满了。” 刘彻没懂:“地下?” “秦始皇陵多大?你曾祖父祖父和父亲的陵墓多大?还有你的陵墓,这一代代传下去,还有我们后来人住的地儿吗?”卫莱问,“你能想象出我们那儿修一条路都得拐十八个弯吗?” 刘彻想象不出,也不敢想,否则尴尬心虚的是他,“这世上又不止长安能住人,吴越之地,彭城洛阳哪不行。” “彭城还真不行,就中间这么一点地能住人。”卫莱比划一下,“四周全是陵墓,想往外拓展都没法拓。要么只能搬去乡下。乡里是良田,城中官员搬过去,老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除非给钱。可政府又给不起,只能把房子往高了盖。不过我们那边还好,有个渔村人多,好多房子都盖七八十层——” 刘彻忙问:“多少?” “七八十丈。” 刘彻惊得结巴,“那那岂不是风一吹就倒?” “我们那里的工匠厉害,赶上龙卷风也吹不到。”卫莱想一下,“除非能把千年大树连根拔起的大风。” 刘彻接道:“那种情况住哪儿都一样。” “是的。”卫莱点一下头,看到手里的樱桃:“吃不吃?” 刘彻楞了一楞,意识到她说什么,道:“不急,莲藕种好再说。” 上林苑来了不少人,刘彻和卫莱在正殿都能听到池塘那边的动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过来,太不方便了。 卫莱摊开手掌翻出小篮子,摘一篮放到晚上才拿出来。 刘彻一开始就知道卫莱的玉佩能种东西,他以为跟外面一样,只能种某一个地区的,没想到全国各地都能种,不分气候,称得上是一个用之不竭的宝库,顿时不敢让春陀等人知道。 晚上,春陀等人退下休息,俩人才跟做贼一样品尝“初春第一果”。 翌日清晨,佯装一切都没发生,卫莱该干嘛干嘛,刘彻该接见淮南王,偏偏跑去上林苑躲清闲,气得长信宫不光换了一套瓷器,窦太后还命窦婴把刘彻找来。 窦太后倒想令田蚡前去,担心舅甥二人“蛇鼠一窝”,才忍着厌恶用窦婴。窦婴抵达上林苑,就被春陀请下去休息,一连歇三天,窦婴才见到刘彻。 窦婴准备了一肚子劝君勤政的话一个字没说出来,刘彻提着一篮樱桃上车回宫。 抵达高墙深宫,刘彻就去见他祖母窦太后。此时窦太后正同朝中大臣议政,刘彻进来发现握有决策权的群臣唯独少一个窦婴,瞬间怒上心头,面上事不关己地说:“这些不是朕该听的,朕这就走。”放下樱桃毫不拖泥带水的出去。 卫莱看到他怒气腾腾的进来,一点不意外,“在太皇太后那儿碰钉子了?” 刘彻撩起眼皮淡淡的瞥一下她。 “看来还是软钉子。她不是让窦婴去找你了吗?你都回来了,她还想怎样?” 刘彻:“你怎么知道她命窦婴找我?” “卫青说的。”卫莱道,“你走了,窦婴一去不回,他这几日中午都在我这儿。过会儿该来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 候在门外望风的春陀大步进来。 刘彻皱眉,他身边这些人怎么都没点稳重劲儿:“出什么事了?” 春陀急急道:“太皇太后她——她老人家把御史大夫赵绾赶出去了。还有丞相和太尉一并罢免了。” “怎么回事?”刘彻诧异。 前世明明是赵绾、王臧等人先上书,提议不要再向窦太后奏事,窦太后震怒,直接把几人下狱,连带把窦婴、田蚡赶回家去。 今生赵绾等人还未上书,就迫不及待解除他们的职务,她难道又想弄死赵绾等人。 赵绾是位儒生,刘彻登基初年招纳贤士,推行儒术,赵绾得以重用,以至于他很感念年轻天子的知遇之恩。 窦太后崇尚“黄老学说”,跟赵绾理念不合,还频频干涉朝政,赵绾自然不喜这位太后。刚刚刘彻出去,窦太后没有出言挽留,还让三公九卿继续,赵绾心中的不满达到极点,不由地人向窦太后提出陛下可以亲政了。 窦太后也烦赵绾,正愁没机会收拾他,此言一出窦太后当即罢免并驱逐了赵绾。耿直的窦婴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便出言相劝。 田蚡个滑头见窦婴挡在前面,刘彻又是他亲外甥,于公于私都得开口,也跟着劝几句,窦太后一怒之下连同他二人一并赶出去。然而,这些事发生在长乐宫,未央宫的人并不知情。 春陀:“奴婢不知啊。现在怎么办?”说着一个劲看卫莱,大神,大神,快帮陛下想想办法。 卫莱也懵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刘彻前脚送樱桃,她紧接着就把三公赶出去,这是朝刘彻脸上扇,而且一打就是三巴掌啊。 刘彻起身。 卫莱回过神,“陛下……” 刘彻停下,回头看去。 卫莱被他瘆人的目光看的浑身发虚,一想她又没干缺德事,她虚什么,“陛下,此次未尝不是个机会。” 刘彻疑惑的眉头微蹙。 “太皇太后是吕后吗?”卫莱问。 刘彻的理智回归,满腔怒火瞬间消失,噙着笑大步出了昭阳殿。 吕后是同高祖刘邦一同打天下的奇女子,几经波折,身后还有诸吕帮扶,才得以亲政。窦太后作为皇后时不得文帝喜爱,没机会干涉朝政,作为太后,儿子景帝不听她的,虽说一把年纪,经历的事还没吕后当皇后之前经历的多,如何同吕后比。何况窦家最为显赫的人窦婴还是个拥君的主儿。窦太后把窦婴赶出宫,她那些侄女侄孙指不定怎么骂她。 刘彻作为一个没被“巫蛊之祸”打倒的人,一个敢下“罪己诏”的皇帝,又怎会因为回到年轻时就惧怕她。她既无义,刘彻也懒得讲情面。 回到未央宫迅速布置妥当,刘彻手持宝剑,春陀托着冕服等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长信宫。 长信宫正殿,不敢忤逆窦太后和窦太后喜爱的群臣皆在,看到皇帝进来习惯性行礼,眼角余光看到严肃的太皇太后又停下。 刘彻嗤笑一声,“看来你们眼中当真没朕这个皇帝。朕这个皇帝不当也罢。来人!” 春陀立即把冕服等物放到窦太后面前,迅速退到刘彻身后。 窦太后懵了,群臣懵了。 刘彻冷声道:“太皇太后想称帝,知会朕一声便可,一家人谁当不是当,犯不着把三公全赶走提醒朕,实乃多此一举。朕即刻下退位诏书,前往太庙请罪,刘彻无能,辜负父皇的信任,让高祖皇帝失望了。”说完转身就走。 窦太后下意识喊:“快——拦住!快拦住!” 跪坐着的群臣一跃而起,有的挡在了刘彻前面,有的冲到他身后,有的抱住他的腿,有的抓住他的衣袍,一时长信宫乱成一团,好在拦住了。 窦太后松了一口气,扯开喉咙就哭:“高祖皇帝,陛下啊,启儿,我从没想过当什么皇帝,苍天作证——” “行了。”刘彻高声呵斥。 窦太后吓了一跳,被迫停下。 刘彻道:“刘家列祖列宗真能听见,早挨个找你了,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干涉朝政。你不想称帝,何必把三公全赶出宫去?三公空缺,接下来是不是任命你的人?” 前世正因为赵绾等人上书刘彻亲征,窦太后借机把他们弄死,把窦婴、田蚡赶出去,换成她的人,震慑群臣,才得以权倾朝野。 刘彻重来一次,断不会再给窦太后机会。 扫一眼地上的众人,刘彻嘲讽道:“三公九卿皆你的人,要朕这个皇帝何用?朕不是刘盈,你也不是吕后,你要朕给,就怕你接不住!”挣开束缚就走。 窦太后愣了一下,慌忙大喊,“拦住!快拦住他!不能让他出去!” 刘彻抽出宝剑,手腕翻转,溅了春陀一身鲜红的热血。春陀吓得脸色煞白,群臣脸上血色全无,宫女太监驻足不前,精神抖擞的窦太后仓皇的撑着榻,精气神瞬间被抽空。 偌大的长信宫燕雀无声。 刘彻回身,冷冷的看着窦太后,满面寒霜,烈日下的宝剑亮的刺眼,剑刃上猩红的血,剑下无声无息的尸体,无不昭示着帝王此刻的心情。 窦太后试图安慰自己,刘彻毛头小子一个,这番做派不过是威胁她,逼她放权。可刘彻是从外面回来的,她只知道刘彻去了上林苑,在上林苑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她全然不知。 刘彻手持长剑,显然有备而来。有没有带兵,长乐宫外又有多少禁卫,猝不及防的窦太后也不知。 窦太后当下只有两个选择,放刘彻出去,明年的今天是她的忌日。向刘彻妥协,她或许能再活几年,但她会变成坊间普普通通的老太太,从今往后再也碰不到政务。 窦太后哪个都不想选。好不容易熬死了丈夫熬死了儿子,摸到实权,一朝回到从前,无异于剁掉她的双手。 刘彻失去耐心,转过身去。 “且慢!”窦太后开口。 群臣回过神,大着胆子抬头。 窦太后缓缓抬手她那只布满了老年斑的手,无力地揉了揉额角,“皇帝误会了,哀家见他仨连哀家这个老婆子的话都不听,担心他们合起来欺负你,才令他们回家思过,并非借此换成我的人。我也没人,满朝官吏皆是启儿留给你的。他们偶尔听我的也是因为我是启儿的娘,是皇帝你的祖母。” 刘彻想笑,这老太太不愧是熬死了他祖父的一干嫔妃的人,够能屈能伸,“朕误会了,你没想过称帝?” 娘家人不贴心,贴心的小儿子坟头上长草了,后继无人,窦太后又年近古稀,要帝位何用?再说了,她身边能聚集很多人,是因刘彻执意用儒生,这些好“黄老学说”的人不想被皇帝赶回家去才听命于她,并非真心拥戴。 窦太后敢点头,殿内这些人可不敢反。 “皇帝真会说笑,我一个妇道人家称帝做什么?” 刘彻:“丞相还是窦婴,御史大夫还是赵绾?” “皇帝的人只有你可以罢免,你还用他们自然是他们。” 刘彻嗤笑一声:“往后议政是在你的长信宫,还是朕的宣室?” 窦太后直视刘彻。 刘彻寸步不让,毫不畏惧的同她对视,黝黑的双眸让窦太后心头发紧,他何时有此等勇气?她为何没发现?难道真是长大了,她老了。 半晌,窦太后败下阵来,无力地抬抬手。 刘彻转向春陀,“属于朕的全部拿来,挡者,格杀勿论!”瞥一眼窦太后,跨过高高的门槛,步出长信宫,命未央宫的禁卫封锁长乐宫所有出口,只许进不许出。 春陀抱着冕服过来正好听到这句,小声提醒:“淮南王还在长安。” 刘彻:“太皇太后病重,任何人不得打扰。宣田蚡、窦婴进宫。” 田蚡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还是个墙头草,他敢跟淮南王眉来眼去,也是觉得他外甥的帝位不稳,窦太后的作风像极了吕后。 而今刘彻不再是单纯没经过事的少年,而是老谋深算的帝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窦太后困在长乐宫,手段堪称雷厉风行,田蚡哪还敢左摇右摆。 官复原职,田蚡亲自前往长乐宫外布防。刘彻学窦太后上辈子对付赵绾、王臧等人的粗暴手段,先把窦太后在宫外的重要心腹悉数下狱,随之命窦婴把空缺补上。 一场夺权,悄无声息,两个时辰落下帷幕。以致于同住在长乐宫的王太后都没发现宫里变了一番天地。 夕阳西下,不得在禁宫留宿的朝臣出不去,长信宫闹哄哄的跟市井似的,王太后命宫人前去打探,得知出口被堵,才意识到情况严重。 整个长安城有权关闭长乐宫的除了太皇太后就是她儿子当今皇帝。王太后立即命宫人退至殿内,任何人过来都不得开门。 窦太后没料到刘彻做这么绝,纵然外面全是她的人,没她的手谕也不可能硬闯进来。困的如果是皇帝,还可以用“清君侧”的名号。困在宫里的是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万一真病了,硬闯就是造/反,这个罪名谁都担不起。 窦太后命王太后跟刘彻交涉,王太后闭门不见,窦太后险些气晕过去。可她不能晕,一旦过了时辰,她宫里这些官吏就犯了淫/乱宫/闱的罪名。届时刘彻可就想什么时候杀什么时候杀,想怎么杀怎么杀了。 刘彻没想这么多,他把人困在长乐宫,只是不想他们添乱。 翌日清晨,尘埃落定,刘彻就令田蚡打开宫门,放出群臣。 这些人都是景帝时期的老人,最年轻的已近不惑,年迈的没六十也有五十五,一夜没合眼,出来时个个气若游丝,步履虚浮,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刘彻抄着手站在宫门外,笑眯眯地说:“诸位,早啊。” 众人浑身一震,循声看去,呼啦啦跪了一地,一个比一个干脆,再也没人迟疑。 刘彻绕着众人转一圈,悠悠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众人满面凄苦之色,心说他们早也不知年轻气盛只会游玩打猎的皇帝敢逼宫。早知道他是头雄鹰,而非家雀,太皇太后许他们高官厚禄,封侯加爵,他们也不敢支持太皇太后。 刘彻瞧着一个个跟蔫头耷脑的,大为满意,“以后还去不去长信宫?” 众人异口同声:“微臣不敢!” “皇祖母若宣尔等呢?”刘彻又问。 众人互相看了看,“臣等身体抱恙。” “不错,不错,看来这一夜真想明白了。”刘彻点头,“辛苦一天,都回去歇着吧。明日早朝,别来晚了。” 众人头皮发麻心慌不已,又是一夜没睡踏实。 刘彻一夜好眠,起身看到一双白嫩的脚丫子,抬手一巴掌。 卫莱惊坐起,看到刘彻眼中的笑意:“有病?” “天亮了。”刘彻伸个懒腰,“伺候朕梳洗。” 卫莱拉开帷帐,发现外面蒙蒙亮,倒头继续睡。 刘彻听到扑通一声,转过身去,“你属猪的?” “别给我对你不敬的机会。” 刘彻坐下,“朕一直很好奇,你们那边即便人人平等,也有官吏吧。见到你们那儿的官吏,你也是这幅德行?” “怎么可能。” 刘彻:“卑躬屈膝?” “那倒没有。”卫莱说出来也没了困意,“他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我是非常非常敬重的。若有机会见到最大的那位,我肯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点毫无疑问。” 刘彻气笑了:“合着朕在你眼里还不如你们那儿小官?” 卫莱揉揉眼角,“非要弄个清楚?我先问你,见到周武王你会说什么?你如果崇拜他,肯定特激动。反之,你会说,这就是武王吗,也没比我多长一只眼睛一个耳朵啊。再然后呢?让你行跪拜大礼,跪得下去吗?” 刘彻跪不下去。 卫莱:“你见到高祖皇帝肯定能跪得下去。同理我若有机会见到我们那里的开国领导人,也肯定特激动,有可能晕过去。所以,懂了吧?” “只因朕离你太遥远?” 卫莱想了想,“还有巫蛊之祸,让我知道你并非完人。其次就是你要杀我。横竖都是死,能站着死,干嘛跪着。” 刘彻没料到原因这么简单:“你不怕死?” “你是皇帝欸,陛下。”卫莱想叹气,“我在这边无依无靠,你杀人不需要理由,我怕有用吗?” 刘彻挑起眉头,“你想的倒是明白得很。” “我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生存法则最是明白不过。但凡有一丝侥幸,也不可能那么痛快的告诉你我有这个。”摊开右手,玉佩出现。 刘彻瞥一眼她,起身洗漱。 “没啥事了吧?”没事她就再睡会儿。 刘彻:“你可以试试。” “我干什么了?”卫莱扔开被子,跟进去,“皇帝陛下——” 刘彻连忙打断她的话,“朕今天很忙,没空跟你废话。” “不都妥了?”卫莱忙问。 刘彻:“妥协的是他们个人,不是他们的家族。何况还有好些“黄老”并不在场。他们昨天回去,其他人收到消息,今天都该来了。” 宣室殿门打开,刘彻抬眼望去,乌压压漆黑一片,少说有四十位。平日里除了三公九卿和左右内史,便是几个有事奏禀的官吏,最多也不过三十人。 今日不是大朝,却连少府也来了,刘彻不想也知是某些人请来的。这是觉得人多力量大,还是想着法不责众,亦或者也给他来一场“逼宫”啊。 刘彻心中百转千回,面上笑吟吟问道:“诸位今日也无事可奏?” 往常窦太后干涉朝政,除了窦婴、田蚡、赵绾这些拥君的,明知要奏禀窦太后,也会先同皇帝说一遍,以免他睁眼瞎。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好心,直接给刘彻来一句,无事可奏。 窦婴、田蚡这些昨日忙碌了一天的人今日确实无事,因为昨天都报过了。窦太后以前的追随者们听闻这话互相看了看,此时妥协,往后再无回旋余地。 太常许昌出列:“听闻太皇太后病重,微臣想去探望太皇太后,望陛下恩准。” “朕不许呢?”刘彻悠悠然说。 许昌乃是掌宗庙礼仪之官,也是窦太后最为满意的追随者之一。前天/朝中无祭祀迎宾纳喜之事,他就没去长信宫。 朝中官吏只有休沐日可回家,以至于那些人在长信宫呆了一夜也没人知道,直到昨日出去以后皇帝夺取的消息才传来。许昌险些气晕过去。经过一夜冷静,许昌心想,皇帝让他见见窦太后则罢,否则,他定让年轻不懂事的帝王后悔。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年轻人没耐心,不跟他周旋,直接拒绝。 许昌噎的险些喘不过气来,“陛下有所不知,长乐宫除了晚上就不曾关过,而今宫门紧闭,禁卫戍守,于礼不合啊。” “你家礼法记载自家的房门自己都无权关闭?”刘彻反问。 田蚡等人低头掩面嗤笑。 许昌脸色涨红。 刘彻继续:“前天晚上长乐宫进了许多宵小,惊扰到太皇太后,可怜人至今未找到。朕不关闭宫门,太皇太后有个好歹,唯你是问?” 许昌顿时不敢相信,明明是他把群臣关在里面出不来,他不光倒打一耙,还口称他们是歹人……他他还是皇帝吗?坊间无赖也不过如此。 刘彻见他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禁感慨,不怪高祖皇帝和卫莱都好耍赖,着实痛快。 “太常既然不敢承担,就退下吧。”刘彻抬了抬手。 许昌咬咬牙,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地,痛心疾首道:“陛下一意孤行,微臣今日就撞死在大殿之上。” 众人齐刷刷看向许昌,随之转向刘彻,赵绾,窦婴,就连立在一旁的小卫青都露出担忧之色。 刘彻轻笑一声,“朕还当你有厉害的兵器掀翻朕的宣室。合着想死,那就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800:00:00~2021-04-12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蚂蚁、深秋的黎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光容易把人抛150瓶;我會掉毛、peggy21510850瓶;夜深千帐灯20瓶;小蚂蚁10瓶;小小虫2瓶;灿烂一生、赖床鱼、小桥流水人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2、第 2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偌大的宣室瞬间安静的就连那喘息声也听不见。 刘彻扫一眼呆愣的群臣,视线停留在神情错愕的许昌身上,“又不想死了?那就回答朕两个问题。你官居太常,俸禄何人发放?除了太常,你还是柏至侯,这个侯又是何人所封?” 俸禄朝廷发放,皇帝乃刘彻。柏至侯本是高祖功臣许温,也就是许昌的祖父,他的侯爵自然是高祖刘邦所封。 无论刘彻还是刘邦,都姓刘而非窦。 许昌不由地看向年轻的帝王。 刘彻:“无言以对?你—边拿着朝廷俸禄,—边吃着封地食邑,朕不指望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君分忧,你也不该给我添堵。然而,你往日吃里扒外,今日竟还威胁朕,朕要你何用?!” 许昌的身体晃了晃,瘫在了地上。 刘彻不受其影响:“朕知道你们为何支持太后,太后同你们一样好黄老。太后好黄老,你们可以研读,朕推崇儒学,你们为何不改读儒家经典? “因为皇帝年幼无知,撑不起天下,刘氏江山的主人是她窦氏,非我刘彻。今日朕把话撂这儿,秦始皇他敢焚书,我刘彻也敢坑百家!”停顿一下,环视众人,“要死趁早,不死从今往后不得踏进长信宫半步。退朝!” 群臣虚脱的跌倒在地,包括窦婴、田蚡等人,他们拥君归拥君,其实心里也觉得皇帝稚嫩,不是窦太后的对手。 前天上午突然发难,短短半日拔除窦太后所有握有实权的心腹,窦婴等人还觉得年轻的天子意气用事。然而,刚刚那番话—出,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于他。 田蚡就觉得他皇帝外甥最后那一眼饱含深意,又怕猜错,难得转向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窦婴,“丞相,有没有注意到陛下临走前的那一眼?” 窦婴听到刘彻说“年幼无知”时下意识抬起头,最后那一眼自然有看到。 “陛下是单纯的看咱们—下,还是有别的含义在里面?”田蚡此话—出,群臣同时转向这位百官之首。 窦婴觉得像警告,可又觉得他想多了,陛下才十八,登基不足两年,期间被太后左右,独自处理的大事屈指可数,他又能知道什么。 若说他什么都不懂,他们也不会被“退朝”二字吓得倒地,“陛下像是在说,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少府冤枉,“长信宫发生的事,我昨天上午才知道。”还是因为送菜的小吏进不去找到他,他找到田蚡才知道出大事了。 窦婴转向他:“你跟我说没用,有没有做什么,陛下心里明白着呢。” 田蚡揉着胡须,仔细回想,他皇帝外甥身边没几个可用的人,不可能知道他同淮南王的交易。最后那别有深意的—眼,多半是吓唬他们。 思及此,田蚡放心下来,“依老夫看,琢磨再多都不如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为陛下分忧。陛下所要也不多,不过是我等尽忠罢了。” “是的。”窦婴赞同。 有人看—下许昌,就给窦婴使个眼色。 窦婴拍拍许昌的肩膀,“许太常,起来吧。陛下说的不过都是气话。真想办咱们,早把咱们下狱,何必说这么多。” “是呀,是呀。”平日里跟许昌走的比较近的人一见窦婴出面,才敢跟着附和,“走了,走了。”上前拉起许昌。 刘彻在书房,感觉正堂安静下来,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发现卫青直勾勾盯着他,“看什么呢?” 卫青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再次露出星星眼,“陛下好厉害啊!” “你盯着朕看半晌,就看出这—点?”刘彻脸上不由地露出些许笑意。 卫青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点,仿佛在说这点还不够吗?—个人堵的群臣有口难言欸。他就是再活一辈子,恐怕都办不到。何况他随陛下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好些人都吓得坐到地上,陛下还要怎样啊。 刘彻问出口就觉得难为人,他毕竟才十二岁,此前什么都不懂,见过的人还没他能叫得出名的多。索性问:“比你姐姐如何?” “阿姐?”卫青摇了摇头,“阿姐不能跟陛下比。” 刘彻:“你姐姐若知道你这么说,又当如何?” “不如何。”卫青想也没想,“陛下问阿姐,阿姐—定也是这样说。” 春陀顿时想笑。 刘彻起身,“朕去问了?” “现在?” 刘彻:“怕了?” 卫青想也没想就否认,“不是啊。”看—眼玉案的竹简,“陛下不用处理奏报吗?” “这些?”刘彻眼中闪过些许厌恶,“这些都是太皇太后特意挑出来让朕打发时间的,有什么可看。走了。” 卫青连忙跟上。 —— “陛下,陛下……” 刘彻收回踏上昭阳殿的脚,回身看去,—位看身形只有四十来岁的妇人朝他走来。然刘彻知道她今年已五十有—,比他父景帝还大一岁。她便是刘彻的姑母馆陶大长公主。 馆陶大长公主长袖善舞,面面俱到,左右逢源的让人挑不出刺来,刘彻自然也很喜欢这位善解人意的姑母。 刘彻笑着问:“姑母找朕?” “不找陛下还能找陛下的那位卫夫人?人家可不乐意见我。”要不是在宣室扑了个空,打死馆陶也不来这儿,—想到她五十来岁的人了被一个小丫头挤兑哭就呕得很,“陛下,去椒房殿说?” 刘彻不答反问:“姑母有事?” 馆陶的脸上可以看到肉眼可见的失望,心里—叹,果然厌倦了皇后。 可是要问馆陶如果能重来,还会不会同皇家结亲,馆陶依然会毫不犹豫把她闺女送到深宫之中,再搏一把。 馆陶就是这种性格,所以她不会怪刘彻薄情。再说了,感情那东西寻常百姓家都极少,皇家又怎么可能存在。即便有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点点消失,哪有实实在在的王权富贵实在啊。 馆陶大长公主瞬间换上笑脸,“刚刚想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可走到长乐宫外,禁卫却说太后病重,禁止任何人探望。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姑母不知?”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馆陶大长公主家时不时有伶人登门,她丈夫陈午卧病在床都不耽误她寻欢作乐,整日跟常年混迹八街九陌的人为伍,消息最是灵通,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天出什么事了。 馆陶那么问不过是觉得夺权不光彩,虽然这个“权”本就属于刘彻,刘彻也会遮掩—番。岂料他就没想过掩饰。 馆陶脸上的笑凝固,“陛下,老太太今年七十了。” “七十啊?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年纪。”刘彻看着馆陶,“姑母,朕没记错吧?” 馆陶顿时听出他潜在意思,去可以,见着老太太提醒她,什么年纪做什么事,以后少折腾。可这些话馆陶不敢说,否则,她那个娘得劈头盖脸骂她一顿。 “陛下,姑母也不是外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让她活又能活几年呢。”馆陶说着,眼中不自觉流出恳求。 刘彻:“她活—日朕养一日。朕从未说过弃养。姑母,没什么事就回吧。这几日朕忙,改日去府上探望你。” “那我去看看呢?”刘彻的动作太快,馆陶乍—听宫里变天了,懵了半天才回过神。窦太后估计现在还蒙着。馆陶不亲眼看到她娘好好的,心里总不踏实。 刘彻颔首:“姑母想去以后随时可以去。” 馆陶又一次听出他潜在意思,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事不该做就行了。 活了大半辈子,馆陶第—次讨厌她脑袋转的快,以至于想装傻充愣都没法装,“多谢陛下。” —— “走了?”卫莱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从殿内出来。 刘彻回头看去,他姑母正往东拐,“都听见了?” 高台好几丈,卫莱又在屋里,怎么可能听见,“没有。能猜出来。”看到卫青跟进来,“累不累?” 卫青抬起头来,眨了眨眼,问他? “你—出现你姐姐眼里就没旁人,除了你还能有谁。”刘彻不禁瞥一眼卫莱,你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错过。 谢谢夸奖。卫莱眨了眨眼睛,抱住他的手臂,亲昵的说。“还有陛下啊。陛下累不累?快坐下歇歇。” 卫青别过脸去,移到春陀身侧。 春陀奇怪,无声地问,“你怎么进去?” 卫青抬起小手捂住眼睛。 春陀好笑,丁点儿的孩子竟知道害羞。看来他是真没发现他这个姐姐同陛下在一起时,比起帝王和宠妃更像兄弟。 卫莱拽着她“兄弟”的小臂进去,发现卫青没跟进来,甩开他的胳膊就出来找人。 刘彻捏住她的肩头,阻止她往卫青跟前凑,高声喊:“仲卿,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春陀推他—把,卫青迈进来。 刘彻面朝西而坐,朝南边努努嘴,卫青盘腿坐下,宫女送来蜜茶。其实就是添了蜂蜜的白开水。还有—份米糕。 多日相处,卫青已经很清楚皇帝不喜欢臣下拒绝,正巧他也渴了饿了,就小口小口品茶吃点心。卫青不耐细嚼慢咽,但在他姐这里着实不敢大口,端的是怕被他姐突然冒出来的—句话吓得呛死。 茶室内只有三人,卫青又是个口风紧的,刘彻无需担心他走漏了风声,就把从上林苑带来的纸拿出来。 刘彻在上林苑那几天没闲着。第一天召见李当户,就是李广的儿子,李陵的父亲,令他留意太尉府。 第二日刘彻作寻常士人打扮,绕着上林苑,同上林苑周边的百姓唠嗑,主要目的传授养猪经验。不出他所料,所有人都当刘彻是个没进过庖厨,五谷不分的士子,不光不听,还提醒他做人脚踏实地,不要异想天开。 刘彻从未同卫莱提起,他很是羡慕卫莱口中的世界,老百姓种地不交税,朝廷还给钱,那朝廷得多有钱啊。不像他,想修个建章宫,那劝谏的奏章就跟柴堆似的,—堆—堆涌入宣室,恨不得把宣室给他堵得水泄不通。 刘彻确定百姓不可能听他的“胡言乱语”之后,—刻不耽误,命人勘查地形,他亲自绘制四张图,合起来便是如今的上林苑。 卫莱看到纸上的树木湖泽,很是意外,“陛下着手准备了?” 刘彻挑起眉头。 卫莱高兴的笑眯了眼,“陛下打算在何处建酿酒厂?” 卫青朝她看去。 刘彻眼角余光看到他眼中的奇怪:“仲卿想说什么?” 卫莱转向卫青,发现他欲言又止。 刘彻:“朕恕你无罪。” 卫青觉得他想多了,可一想到桑弘羊同他说,前日长信宫流了好多血,迟疑片刻,硬着头皮问:“陛下在和阿姐商讨政事?” 卫莱下意识想说,没有。 刘彻抢先道:“你姐从不跟朕聊朝政。偶尔说几句也是朕问她才说。” 卫莱瞬间明白他在担忧什么,怕她想当第二吕后、窦太后,临老不能安心的颐养天年,还被儿孙禁在深宫之中。 卫莱笑道:“青弟多虑了,你姐姐我可没那么大能耐。我们看的是上林苑的地形图。” 卫青想到上林苑是天子打猎休闲之处,到了那儿谁都没心思处理朝政,即便此时和他姐聊到朝政,估计也是只言片语,豆大般的小事。 卫青放心下来,顺嘴问:“为何要在上林苑酿酒?” 卫莱胡扯:“陛下喝酒方便。” 卫青脸上顿时“果然如此”的表情,顿时不再关心,继续喝他的茶吃他的点心。 刘彻不禁瞪一眼卫莱。 卫莱嘿嘿憨笑,指着图中山地,“这里不错。” 刘彻又瞥一眼她,才低头看去,上林苑最外围,离水源较近,多是淤泥,不好种作物,此时还是一片荒地。 “这里离山太远。”刘彻看着她,你居然没有选择修在山边。 卫莱低声吐出两个字“兵器”,指着山边。 刘彻不禁皱眉:“那朕以后可就没地玩了。” 卫莱诧异:“这些还不够?”指着另外三张纸上面的荒野丛林,“难不成你想搬去那儿常住?陛下,甘泉宫可还等着您临幸。” 卫青连忙使劲抿嘴。 刘彻转向他:“你姐的话很好笑?” “微臣没笑。”卫青抬起头,满眼笑意。 刘彻瞪一眼他,转向卫莱,“知不知道朕为何不爱去椒房殿?” 卫青竖起耳朵。 卫莱点头,但当着卫青的面不好说。 “不,你不知道。”刘彻微微摇头,“没有哪个男人喜欢阻止他玩耍的女人,也没有哪个帝王喜欢天天劝他勤政的臣子。” 卫青猛然抬起头,陛下这是在说给他听吗。 刘彻依然看着卫莱:“你当朕不知道,朕什么都知道。朕经常出去玩也没把江山玩完,何必那么辛苦?” 卫莱无言以对,盖因熟知历史的她很清楚,后人评价刘彻时极少提到扩建后的上林苑,更别说上林苑中的建章宫。 思及此,卫莱不禁问:“你不会现在就想扩建吧?” “现在还不行。” 那就是以后还是要修建章宫。 想到那个劳民伤财的宫殿,卫莱不自觉皱眉:“陛下——” “劝谏的话朕以前听的够多,你就不用说了。”刘彻打断她的话。 卫莱心梗,顿时没心思同他商讨酒厂事宜,起身往外走。 “阿姐……”卫青慌忙放下点心。 刘彻开口,“让她冷静冷静。你阿姐很清楚两人在一起久了,必须有—个人妥协。不光朋友夫妻,兄弟姐妹父母子女也—样。” 卫青张口想说,陛下不能让—步吗。您可是男人。随之想到他更是九五至尊,顿时把话咽回去。 卫莱清楚,她怕刘彻杀了她,依然用平等的口吻与之对话,就是在为自己争取说不的权利。 卫莱也清楚小事刘彻会让着她,扩建上林苑修筑建章宫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听她的。可是要不试试,卫莱不甘心。 卫莱上辈子没这么高的觉悟,主要因为她的—切都是一手打拼出来的,而现在用的多是民脂民膏。 卫莱没有直接出言嘲讽,并非有卫青在,是她还住在刘彻家,没有立场。再说了,刘彻为她提供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不是为了再培养出一个“窦太后”。 卫莱心里的郁闷之气被凉风吹散的差不多就进去,淡淡的瞥一眼刘彻,吩咐宫人上茶。 直到饭毕,卫莱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刘彻气笑了,“你的气性够大的。” 卫莱不接茬,起身去卧房。 卫青担心:“陛下……” 刘彻:“你还在这里,你姐她不可能去里面睡午觉。指不定又给你拿什么。” 话音刚落,卫莱从内室出来,手里多了两个瓷盒,—把原木色手柄黑毛牙刷。 刘彻转向卫青,朕说什么来着。 卫青想起身,卫莱坐到他身侧,极小的那个瓷盒给卫青,里面是刘彻找来的东西和她玉佩里的植物做出来的牙膏。 大盒里也是牙膏,连同牙刷放到卫青手中,卫青明白这些是给家人的,“阿姐,什么意思啊?” 卫莱瞥一眼他,别装,我知道你懂。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瞪一眼刘彻,再次回里屋。 卫青看看刘彻,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期期艾艾地问:“陛下,这些……” “给你就拿着。你姐那人话多,以前在平阳侯府不敢说,憋的不轻。如今胆子大起来,她最多撑到晚上。” 晚上卫莱也没开口。 洗漱后,宫人去歇息,卫莱翻出一小篮红彤彤的果子。 刘彻以为是樱桃,拿起来一看心形,上面还有许多小点,很像山间的野果,忍不住怀疑其口感,就见卫莱—个接着—个,吃的很是迅速。 “恨不得—口吃完不给朕留,你还拿出来干嘛?”刘彻说着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比樱桃爽口,意外的是没有皮跟核,“这是你们那儿的?” 卫莱瞥他—眼,继续吃。 刘彻气笑了,—手拿俩,边吃边问:“朕虽说没问你死时多大,但能算出来,读十几年书,又换好几种工作,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五,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卫莱脱口想说,你不是孩子还贪图享乐。意识到她还在生气,连忙塞个草莓堵住嘴巴。 刘彻见状,知道今天也没戏,“这个挺好吃,明天给朕准备—份,朕给太后送去。” 卫莱的嘴巴停下来。 “朕出去转一圈,回来就说找乡间老农买的,不让春陀他们跟着。” 卫莱伸出两根手指。 刘彻想给她掰断,“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卫家女?这时候还惦记着仲卿。” 卫莱放下手,别过脸。 刘彻服气,“两份行了吧。” 翌日,卫莱亲自送刘彻上车,车里多出两篮草莓,卫莱出去,刘彻捏一个放入口中。 在东市逛—圈,刘彻回宫,—篮少—半,还给卫莱,卫莱想骂人。 刘彻笑眯眯看着她,等着她骂。卫莱掉头回茶室,刘彻坐上车,前往长乐宫。 王太后以为刘彻有的忙,做好十天半月见不到儿子的准备,没料到这么快就来了,高兴的迎上去,“彻儿怎么有空过来?” “没空也得来啊。”刘彻把草莓递过去,“儿子出宫办点事,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说此乃山中奇果,吃了使人神清气爽,儿子就全买了下来。” 王太后连忙接过去,“他说你就信。怕是看出你不懂坊间事,糊弄你呢。” “儿子尝过。”刘彻捏一个递给他娘。 王太后:“直接吃?” “是的。这东西有趣得紧,没有核没有籽,也不知怎么延续下去。” 王太后稀奇,试着咬一点,禁不住点头,“不错。比你从上林苑带回来的樱桃好。” 刘彻心说,不好她卫莱也不会晚上“偷吃”。 “母后喜欢就好。” 儿子孝顺,不好吃王太后也喜欢,何况真好,“彻儿刚刚说全买下来,你那里想必还有?” “还有两斤,我吃了—点,剩下的都赏了卫氏。” 王太后的脸色微变,瞬间又恢复如初,“你倒是喜欢她。”她的肚子若争气,王太后的这份给她都行。所以王太后没揪着她不放,命宫人找个玉盘,亲自为长信宫挑些大且颜色鲜艳的。 刘彻静静地看着他母亲挑好才说:“您此时送过去,她能连盘子—起拍你脸上。” 王太后脸上的轻松不再,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长信宫门可罗雀,高耸的宫殿寂静的像一座孤独的坟墓,不由地叹了口气,“是我没想到,如今不比从前。” “那就别去了。”刘彻道。 大汉以孝治天下,王太后想到这点摇了摇头,“我过去她有了发泄口,心气顺了,你在前朝也能顺顺利利的。” “母后真当她是吕后?”刘彻好笑,“她才涉政几年?不足两年,窦婴都不服她,唯她马首是瞻的又能是些什么人?儿子身边不光有王藏那些老人,还有去年招的新人。太后周边的老人有窦婴他们应付,儿子手中无人用新人便是。” 王太后:“他们没几个能担重任的。听说那个桑弘羊还不错,可他才十五六岁。” “那就让舅舅辛苦一下,给儿子争取—两年喘息之机。”刘彻不待他母亲开口,“亦或者母后想念从前的日子?” 从前什么日子,在窦太后身边伏低做小,唯恐伺候的不周到。 王太后拒绝:“那就不去了。”盘中草莓拿出来一点,“给皇后送去。” “不可!”刘彻连忙拦下。 王太后诧异:“你如今就这么厌恶她?”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3、第 2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重回年少时,如今的刘彻对陈后没有半点喜爱,她不再犯蠢,刘彻也没空厌恶她。 卫莱可不一样。她有多喜欢卫青,就有多烦陈后。她至今没做什么,不过是陈后没招惹她。若像馆陶公主一样去昭阳殿给她添堵,卫莱的那张嘴一定能让陈后此生不敢靠近昭阳殿。 刘彻不能说草莓来自卫莱,也不好说卫莱不喜陈后,“母后有所不知,姑母前几日在昭阳殿跟卫氏闹的很不愉快。您把儿子买的果子给皇后送去,不提卫氏怎么想,姑母会怎么看?这不是让她俩继续掐吗。” 长乐宫虽然跟未央宫相邻,然而离椒房、昭阳殿甚远,乘车需一炷香,路上还不能耽搁。 王太后近日没有命人留意未央宫的动向,自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她去昭阳殿做什么?替皇后教训卫氏,然后卫氏让你去椒房殿,你就去了?” 刘彻笑道:“儿子是皇帝,怎么可能听一个女人的。” “对,她想什么呢。”王太后不禁皱眉,“你姑母平日里的精明劲儿哪去了。” 刘彻心说,她就没精明过。否则也不会明知栗姬厌恶她,还上赶着跟人家结亲。 “大概关心则乱。”刘彻纵然还是他刘彻,可见解以及处事方法都不再是年轻时的他。以免他母亲生疑,刘彻说完便借故离开。 刘彻初掌实权,合该很忙,王太后信以为真。 出了长乐宫,刘彻习惯性往昭阳殿拐,半道上想到卫莱这两天的德行,掉头回宣室。 宣室膳房的厨子早已补齐,晚上刘彻也没去昭阳殿用饭。 饭毕,喝着清茶,殿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刘彻又不习惯,问饭后归来的春陀:“你说卫夫人现在在做什么?” 春陀心说,奴婢哪敢猜大神在干嘛。可他主子问出口,他也不好装傻,试探性说:“洗漱休息?” 刘彻嗤一声,睡个鬼!正偷吃草莓呢。 思及此,刘彻砰地一下放下茶杯,“惹的朕饭都没用好,她还想睡觉?!” 春陀诧异,您晚上吃的可不少。一见他起来,连忙追上去:“陛下,晚上——” “不回来!”刘彻往北去,从后门直奔昭阳殿。 春陀停下,挥挥手令宫人都去休息。 刘彻见殿内空无一人,就去卧房。 “陛下。”卧房门外的小宫女连忙行礼,“夫人在浴室。” 刘彻的脚步一顿,居然让春陀那奴才猜对了。 “稍后朕也要沐浴。”刘彻步入卧房,翻箱倒柜,不出他所料,没找到红彤彤的草莓,反倒在柜子里翻出一个坛子。 拆开坛口,浓烈的酒气窜出来,刘彻气笑了,就这还好意思嫌他贪图享乐。谁给她的勇气?朕吗。 “你在干嘛?”卫莱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连忙跑过去。 刘彻躲开。 卫莱下意识伸手,扑了个空,险些被榻绊倒,顿时气得双手叉腰,“给我!” “哟……”刘彻稀罕,“会说话啊。” 卫莱的呼吸顿了顿,瞪一眼他,扑上来。 刘彻转身躲开。 卫莱又扑了个空,登时想骂人,“给不给?” “给什么?”刘彻明知故问。 卫莱怒道:“我的酒!” 刘彻打量一下手中的黑坛瓶,“写你名了吗?” “你——”卫莱气的咬牙。 刘彻笑看着她:“你当如何?又想咬朕啊。你觉得同一个坑朕能跌两次吗?” 十八岁的刘彻甭说两次,三次也有可能。然而如今这个老妖怪绝无可能。 卫莱磨了磨牙,“你又不能喝,不给我留着当传家宝?” “朕是不如你,一杯下肚面无二色。朕可以慢慢品尝。”刘彻不待她开口,一边晃悠着手一边问,“真的很想要?你那个玉佩又不是不可以做,想要多少没有,至于这么吝啬吗?” 卫莱平时不至于,同刘彻冷战的时候至于,“你身为一国之主,要什么样的酒没有,至于跟我争这口吗?” “至于。”刘彻认真回答。 卫莱噎了一下,又觉得牙痒痒,“不给是吧?” 刘彻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那你就抱着酒坛子睡吧。” 刘彻愣了一瞬间,回过神想说什么,就看到卫莱竟拉开薄薄的褥子睡了,睡了…… 刘彻想笑,“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不陪你闹,让你失望了?那我告诉你,这还只是开始,以后有你失望的。”卫莱说完拉起褥子蒙上头。 刘彻从浴室出来,原以为她会趁机把柜子上的酒拿走,岂料人家碰也没碰。看来还在生气啊。 这女人,真没把他当皇帝。 拍一下露在外面的脚丫子,脚丫子的主人缩回去,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刘彻又想笑,“气性真大。也就我是重生的,否则你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卫莱一下坐起来,“你到底想干嘛?” “这话该朕问你。”刘彻提醒她,“你熟知历史,合该知道朕打算修建章宫时不少官吏劝阻也没能阻止朕。” 卫莱也提醒他:“你身为帝王哪不能去?泰山看日出,华山看日落,东海泛龙舟,西域骑骆驼,哪个不比在建章宫好玩?” “朕也不能三天两头出去。再说了,你觉得扩建上林苑劳民伤财,朕倘若不修,一年出去两次,往后五十年就是一百次,花费可比修建一个宫殿多。” 卫莱不禁说:“你吃钱呢?” “朕乃天子,保护我可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否则必将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卫莱:“你就不能不出去?” “你能忍住不出去吗?” 卫莱点头,“有事做我能忍住。” “只能在宫里,你也不烦?” 卫莱摇头,“不烦。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这句话刘彻没听说过,但他大概能明白:“不觉得辛苦?” “付出又不是没有回报,为何觉得辛苦?如果觉得很累就换个工作,或停下来好好歇一歇不就行了。” 刘彻想问什么,忽然觉得他跟她没有聊的必要。卫莱躺在榻上能吃遍世间水果,他想吃一颗新鲜美味的荔枝得去东越,她当然处处都是水云间。 “你是不辛苦,什么都不做也饿不着你。” 卫莱:“怎么可——”看到他的眼睛盯着她的右手,“跟我的玉佩没关系。” “你打小就得到它,期间从未失去,你怎知无关?” 卫莱张了张口,想说我就知道。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夜深了,睡吧。”刘彻熄灯。 室内暗下来,人的五官变的格外敏感,头脑也变的格外清醒。卫莱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如何劝谏,不怪古人动不动死谏。 “还不睡?”刘彻听到她又翻个身,不禁说,“你一个女人为何比男人还关心国家大事?” 卫莱想了想:“不关心也行的。” “前提条件?” 卫莱:“就怕你不许我出去重操旧业。” “卖房?你还是早点睡吧。” 卫莱抬腿要踹他。 已有防备的刘彻按住她的小腿,“你的玉佩那么神奇,还不够你忙的?” “春天万物生长的季节,我有啥好忙的?揠苗助长。” “你这张嘴……”刘彻忽然想起一个地方,“前殿那边有一块空地,祖父和父皇收拾的,朕没那个耐心,这一两年都是黄门打理,你闲得慌就去看看。” 卫莱想到文帝景帝都挺节俭,开垦出的地不可能种花种草,“种蔬菜瓜果?那我得去看看。” 翌日上午,卫莱躲到卧室翻出黄瓜和辣椒籽,看到身上的曲裾,出去就喊:“施红,去给我找一身短褐。” 施红愣住,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没听错,很是为难,“夫人,咱们这儿是昭阳殿。” 昭阳殿怎么了? 施红:“宫里的粗使婆子也没那种衣裳。” “这样啊。”卫莱愣了愣,“那就用我给田绿的布给我做两身。再给我做两身男人骑马时穿的衣裳,以后可能用得着。” 施红应一声“喏”,“还去前殿那边吗?” “还去什么,赏花啊。咱们这边又不是没有。”想到湖中心的花草,卫莱眼中一亮,“你们忙去吧,我自己转转。” 沿着通往含光殿和凉风殿的长廊转一圈,卫莱找个隐蔽之处,往湖里放许多淡水鱼苗,还有河蟹、泥鳅等奇形怪状的水产。 今日休沐,卫青回家去了,刘彻中午也没出现,卫莱用上一顿舒心的午饭,就令春喜给她找鱼钩和蚯蚓。 春喜:“夫人钓鱼?咱们这儿没多少鱼。” “外边的湖不是有些年头了吗?”卫莱奇怪,“陛下说是活水,怎么可能没鱼。” 春喜:“正因是活水才没有。以前水里没吃的,这里也没主人喂养,鱼都跑有吃的地方去了。宫里不止这一处河塘。” “我撒些粮食,是不是那过路鱼就会停下来?” 春喜想想:“不用粮食,麦麸或花瓣也行。别让宫人清理水草落叶,到秋咱们这儿就能有不少鱼。” “那你交代下去,以后水草泛滥再清理,我得养鱼。连鱼都不能钓,我非得憋疯了不可。” 春喜闻言道:“夫人可以去前殿西边,听说那边水里有不少鱼,先帝养的,好些种类,钓上来就能做了吃。” 春喜若一开始这么说,卫莱得拎着鱼竿就走。这会儿被他一打击,卫莱兴趣大减,“再说吧。我去练字。” 卫青不识字,卫莱变成他姐也成了半个文盲,这几日得空卫莱就练小篆,不过是挑她认识的写。 申时左右,忙了大半天的刘彻进门看到文静端庄的一幕,第一反应是后退,退至门槛,勾头朝外看去。 春陀今日有跟过来,不禁问:“陛下看什么呢?” “朕得好好瞧瞧今儿的太阳从哪边出来的。” 卫莱气的手抖,未央的“未”字多了条腿,“从西边出来的,你走吧。” “大胆!”刘彻指着她,佯怒道,“谁准你和朕说话?速速招来,朕饶你不死!” 卫莱送他一记白眼。 刘彻直觉不好,“谁欺负你了?不可能。除了母后谁敢欺负你。再说了,母后更不可能,她还指望你的肚子争气,给她生个孙子。” 卫莱知道今天写不成了,放下毛笔,“你很闲?” 刘彻可不闲,从早忙到现在,期间午饭都比平时少用一半。 “你可是朕的宠妃,百忙之中也得抽空来见见你。”刘彻道。 卫莱眼中一亮。 刘彻转身就跑。 卫莱抱住他的手臂,“陛下,宠妃有一事相求——” “不可能!”刘彻果断拒绝。 卫莱噎了一下,想抓起他的手就咬。 “朕劝你凡事三思而后行。” 卫莱顿时不敢,“敢问陛下世间有妾身这样的宠妃吗?”不待他开口,“没有!您不知道该怎么宠妃,可以学学高祖皇帝,他最是精通此事。” 刘彻笑了,笑的卫莱莫名心慌,“好啊。卫夫人准备何时给朕生个‘刘如意’?” 生你奶奶的腿! 卫莱甩开他的手臂,继续练字。 刘彻瞧着她的字跟蚯蚓爬的似的,觉得辣眼睛,“这字啊,不像你这个人。” 卫莱把笔递给他。 刘彻:“朕写几个供你临摹?” “是的,甲骨文。” 刘彻的手僵住,毛笔往案几上一扔,“来人,上茶。” 卫莱白了他一眼,拿起笔,“陛下,你想成为你祖父那样有庙号的皇帝吗?” 刘彻挥退左右,问:“朕还能有庙号?” “当然可以,世宗啊。”卫莱说出来,抬头看到他满眼笑意,心中忽然一动,“你你你——” “卑鄙!朕替你说。”刘彻笑的好不畅快,“朕以前那样还有庙号,你觉得我如今还有必要听你的吗?卫夫人。” 卫莱张了张口,咬牙切齿:“滚!” “朕长这么大什么都会,什么都干过,就不曾滚过。不如夫人教教朕?” 卫莱扔下笔。 刘彻还嫌不够:“不写了?”捏起只写了两个字的白纸,“这么好的一张纸,就被你这么浪费了,还敢嫌朕挥霍。” 卫莱伸手抓走。 “销毁就不存在?别自欺欺人。”刘彻起身,手臂搭在她肩上。 卫莱抬手拨开。 刘彻再次搭上来。 卫莱往外走。 刘彻一步一步跟上去。 卫莱停下,回身,无奈地问:“我现在后悔还有用吗?” “当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刘彻很是宽宏大量的说。 卫莱又想翻白眼,合着她劝君节俭等于犯错。 “又后悔了?”刘彻问。 卫莱摇头,“不,我发现我上辈子欠你良多。” “真不容易,卫夫人今生还有此等觉悟。”刘彻说着啧一声。 卫莱朝他脚上就踩。 刘彻闪身躲到外面屋檐下。 卫莱下意识追出去,看到一群小矮人朝这边狂奔,不禁转向刘彻。 刘彻问候在门外的春陀,“什么情况?” 春陀眯着眼打量:“看身量像是为陛下养马的侏儒。他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奴婢过去问问。” 刘彻猛然想起一件事,一件早已遗忘的事:“朕过去看看。”转向卫莱。 卫莱疾步过来。 刘彻故意说:“朕是让你回屋等着。” “妾身错了,下次一定谨记。”卫莱很不走心的说出来。 刘彻轻哼一声,步下高台,问:“出什么事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一群小矮人看到刘彻,二话不说扑通跪下磕头。 卫莱转向刘彻,“他们能犯什么错?”最高的还没十二岁的卫青高,连宝剑都举不起来。 小矮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朕比你还想知道。”刘彻问小矮人们,“朕要杀你们朕怎么不知道?” “奴婢也不知。”春陀看向小矮人们,“亦或者你们把陛下的马养死了?” 小矮人们齐摇头。 “马好好的杀你们做什么?”春陀皱眉,“宫里种树缺肥料拿你们填补?” 小矮人们被问愣住。 春陀转向他主子,难道是他休息的时候,陛下下的命令,然后又忘了。 刘彻瞪一眼他,他还没得老年痴呆。 春陀连忙收回视线,转向小矮人:“你们听谁说的?” 跪在最前面的小矮人吞吞吐吐:“听,听公车令东方,东方朔说的。” “东方朔?”卫莱皱眉,他这么早就来到刘彻身边了吗。 小矮人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连声道:“是的,是的,东方书说,奴婢这些人不会打仗不会种田不会治国,养奴婢没用还浪费粮食,陛下就,就打算把奴婢杀了。” 东方朔还干过这种事? 卫莱转向刘彻。 刘彻颔首。 卫莱不禁说:“种田有万千百姓,打仗有将军,治国有丞相,你们都能干还要他们做什么?” 小矮人们愣愣的抬起头来。 春陀想笑,“东方朔说陛下养你们没用,没了你们谁给陛下养马?难不成让我去。谁伺候陛下?” 小矮人们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卫莱:“让东方朔养马,他会吗?” 小矮人们这句听懂了,同时摇头,养马东方朔不如他们。 卫莱又问:“那你们怎么会认为自己没用,陛下要杀你们?再说了,陛下有那么穷吗?连你们几个小人都养不起。” 小矮人们再次摇头,陛下不穷,家底老厚,老有钱了。 “还有什么问题?”卫莱问。 小矮人们想想,没了。随之一想又有了。 刘彻开口:“是不是想不通,东方朔为何要吓唬你们?” 小矮人们同时点头,陛下好厉害,他们还没说就猜到了。 “公车令的俸禄不够他喝酒的,他想升官,无诏又见不着朕,只能用这种法子。”刘彻看向小矮人们,“以后不是朕亲口说的话不要轻易相信,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回吧。” “谢陛下!”不光脑袋保住,还知道陛下非他们不可,小矮人们又哭了,高兴的哭了。 春陀等他们走远才问:“陛下要见吗?” 卫莱不禁说:“见什么见,这么损的招都能使出来,晾着!” 春陀也觉得应该晾一晾。否则,此后见不着陛下的人都用这等招数,陛下不忙死也得烦死。可东方朔毕竟是皇帝陛下招的人,春陀总觉得按照陛下以往的秉性,还是要见一见的。 “暂时不见,哪天朕想起来再说。”刘彻道。 春陀跟进去:“他们回去东方朔可能会问,陛下是何反应。” 刘彻脚步一顿:“东方朔真在马厩等他们,下次就不是找朕了。” “找谁?”春陀下意识问。 刘彻转向卫莱。 卫莱食指指向自己,找她干嘛。 “刚刚你比朕说的多,走你们卫家的门路可能更快。”刘彻笑着说。 卫莱对着天空翻个白眼:“做梦呢。春陀,命人出去告诉我母亲,以后深居简出,不论谁找她,都以妇道人家不懂官家的事为由拒绝。” 卫媼送走宫里的人,转向一群儿女,奇怪地说:“谁会来找我们啊。虽然阿青在陛下身边,可他才十二啊。” 卫青抱紧调皮乱动的大外甥:“母亲,阿姐说以后,不是指今天。” “夫人,夫人——” 卫媼回头,新买的门房跑过来,“宫里又来人了?” “不是,有人求见,见二公子。”门房说着看着卫青。 一家人同时转向卫青。 梗着脖子要出去的小孩被看得瞬间老实下来。 卫青托着他的小屁股往上抱一下,诧异道:“找我?” “是的。他说他乃公车令东方朔。见还是不见?” 卫媼下意识找长子。 卫长君不禁说:“宫里人刚走,他就登门,未免太巧了吧。” 卫媼道:“那就不见。阿青,明日见到你姐姐,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我明天中午就去找姐姐。” —— 刘彻昨儿一早就去了上林苑,直到下午才回来,今日有朝会,没出去乱逛,处理完政事就来找卫莱,不是斗气,是蹭吃蹭喝。 卫莱屏退左右,就把草莓和樱桃拿出来。然而,刚摆出来,就听到卫青的声音。 刘彻捏个草莓闻了闻:“没什么味啊。” “你当他什么?循着味来。”卫莱瞪一眼他,出去带卫青进来,以免宫人送他进来看到凭空出现的樱桃和草莓。 卫青见着卫莱就喊:“阿姐——” “歇会儿再说。”卫莱给他抓一把草莓樱桃。 卫青惊讶:“阿姐怎么知道我有事?” “朕也知道,东方朔就不是个安分的。”刘彻吃着草莓说,“昨儿没见他?” 卫青应一声“是”,“出什么事了吗?” 卫莱把东方朔干的事大致说一遍。卫青险些被草莓呛着,“他,他怎么可以那么做?”幸亏那些侏儒来找陛下,要是一群胆子特别小的,还不直接自杀啊。 “他大概觉得自个才高八斗,不该是个八品小官。”卫莱思索道:“也不想想才来多久,未满一年就想升官,哪有那么多空缺给他升。” 这种事卫青心想,他得听陛下的,就眼巴巴看着刘彻。 刘彻:“东方朔言辞敏捷,擅辞赋,却又不如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如今也不过是个郎官。他好直谏,朕不光有汲黯,还有你姐这个逮住机会就烦朕的。”瞥一眼卫莱,“朕不是无知幼儿,也没有昏聩不明,要这么多诤臣作甚。” 卫青奇怪:“他不是陛下招来的?” “他是,朕起初也不知他就这点才能。”刘彻道,“朕也希望他是个才能突出之人。” 卫青忽然就想到了他室友桑弘羊,入朝为官时跟他差不多大。人家还不是因为有个姐姐,而是靠其自身才能。 卫青试探性问:“陛下可以再问问东方朔,他能被陛下看重,一定有其不凡之处。” “咳!”卫莱连忙捂住嘴。 卫青疑惑不解:“阿姐怎么了?” “你姐被你的话呛着了。”刘彻连忙把手帕递给她。 卫青:“微臣的话很好笑?” “不是。经你提醒朕想到东方朔确实有过人之处。”刘彻道。 卫青拧眉,这话怎么那么像哄小孩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  415上午9点更新;朋友们收藏一下作者专栏,专栏有好多完结文可看:年代文《后娘(穿越)》;清穿《太子妃很忙》,《一条四爷,二饼福晋》;穿越汉朝《我在汉朝养老》《我家个个是皇帝》 ps: 感谢在2021-04-1200:00:00~2021-04-13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安^3^、深秋的黎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的毛毛虫66瓶;寒安^3^18瓶;半月乔10瓶;赖床鱼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4、第 2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注意到他眼中的怀疑,“朕还能骗你不成?他的才能朕用不着。” 卫青被他这句话勾的好奇的不行,“他会做什么?” “逗闷子。”卫莱吐出三个字。 卫青脱口道:“那不是俳优的活吗?” 刘彻颔首。 卫青想挠头,“不怪陛下不想见他。召见他又不想留他在身边,着实不好安置啊。” 卫莱道:“以后见着他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一次没见着还不死心啊?”卫青诧异。 卫莱笑问:“不信?走着瞧吧。” 卫青看向刘彻,请他示下。 刘彻捏个樱桃示意他吃。 卫青颇为不安地吃下去,直到第五日也没见着东方朔,卫青很是松了一口气。 四月十一日下午窦婴有事外出,忙完直接回家休息,晚上没法给卫青上课,卫青就背着他的小书包下班了。 出了宫门,规规矩矩走路的小孩瞬间变成出笼的小鸟,朝自家马车飞奔而去。然而,衣袖被拽住。 卫青往后踉跄两下,待他站稳,便看到一男子,二十郎当岁,衣冠不整,很是放荡不羁。 卫青出身低微,十二岁到刘彻身边,卫莱有什么都惦记着他,他依然自卑。自卑的人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以至于卫青只要在家以外的地方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刚刚那么快乐,也没敢乱蹦跶。 面对这么一位不拘小节的人,卫青眉头微蹙,第一反应他谁呀。第二反应他怎么不好好穿衣服,这可是宫门外欸。 “卫侍中,久仰!”男人放开他,拱手道。 卫青习惯性回礼,抬起小手又想到不认识他,“请问您是?” “鄙人东方朔。日前去府上拜会卫侍中,卫侍中不在,实在不巧,不巧啊。”东方朔笑吟吟说完,卫青的眼皮动了一下,闪过些许讶异,东方朔捕捉个正着,心想他果然知道我,看来找他找对了,“卫侍中准备回家?” 卫青想说,不,我要去找阿姐。明明猜到东方朔一定会堵他,干嘛不告诉他啊。 “东方先生不回家吗?”卫青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应对,只能试探性询问。 东方朔笑道:“卫侍中有所不知,我家也在北阙,离你家很近,咱们在一个方向,卫侍中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卫青想说介意,会累着我的马儿。更想拆穿他,连酒都喝不起,还住长安北阙,骗小孩呢。 “东方先生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卫青不想跟他周旋,只想回去吃白米饭,阿姐命春陀送的米,蒸出来晶莹剔透可香了,不就菜他都能吃三大碗。 东方朔拱手,“佩服!卫侍中不愧是卫夫人的弟弟,果然聪慧过人!” 卫青心说,我若不知道你所图不小,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东方先生不妨直言。”卫青脸色不变的说。 东方朔心底微惊,夸他聪明都不露一丝笑意,这孩子不简单啊。 “那鄙人就直说了?”东方朔试探性问。 卫青已感觉到他的肚子要抗议了,“说啊。” “来这边。”东方朔把他拉到马车边,“你真得捎我一程。” 东方朔这么一耽搁,停在宫门外等着接人的马车已走的差不多了。为数不多几辆,除了他家的都不像东方朔租的起的。 卫青点一下头。 东方朔爬上去就迫不及待地问:“陛下和卫夫人有没有提过我?” 卫青点头,“提过。” “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我东方朔身高九尺,仪表堂堂,熟读诗书,精通剑法,能文能武,上马能提剑上阵平天下,下马可执笔拜相安天下,乃世间少有的奇才?” 卫青看着他,深深地觉得陛下错了,这哪是俳优,分明就是个莫名自信堪称自大的话唠。 卫青一言难尽地问:“你想知道?” 东方朔已有不好的预感,说那么一通不过是给自己鼓劲,“卫侍中但说无妨,我东方朔也是个直言不讳的大丈夫。” 卫青想了想,“你曾吓唬为陛下养马的侏儒,他们不会种田,不会治国,不懂打仗,陛下要杀了他们。你会做什么啊?” “我都会,文韬武略,无所不精。”东方朔脱口而出。 卫青无语,不怪陛下不想见你,你这个样子连我一个小小的侍中都不想理你。 卫青:“种田比百姓如何?治国比丞相如何?” 东方朔张口想说比他们厉害。可他想到丞相是窦婴,过于违心的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卫青暗暗松了口气,再接再厉,“陛下说朝中的将军没有一个能打匈奴的,你呢?” “我……”我都不知道匈奴长什么样啊。东方朔的嘴巴动了动,“……我可以学。” 卫青脱口道:“你去学啊。” “我,我——”“我”了半晌,东方朔“我”不出来,改问:“卫侍中改日见到陛下帮我问问,我可不可以跟你一道学。” 刘彻命窦婴教卫青文字,起初没人知道。卫青三天两头往丞相府跑,刘彻又没下禁令,如今已传的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以为刘彻培养卫青乃爱屋及乌,唯有卫青知道刘彻是想培养几个忠君之人。 卫青起初很不明白刘彻怎知他一定能学有所成。但他不敢问刘彻,而是问的卫莱。卫莱告诉他,他不能像窦婴一样有才,也可以当禁卫首领,让陛下可以安心的休息。 卫青认真想想是这个道理,有人调侃他有个好姐姐,卫青也没辩解。桑弘羊没个好姐姐,陛下不一样等他长大吗。 卫青看向东方朔。 东方朔不禁问:“不好问?” “我跟丞相学文识字,东方先生不需要吧?东方先生整日琢磨见陛下,依我看不如认真想想能为陛下做什么?”卫青太小,还没学会拒绝,见不得人为难,“东方先生考虑之前把朝中众人的名字写下来,比如司马相如、汲黯、窦丞相,田太尉,赵御史等等,不如他们的就划掉,比他们强就留下,然后再找陛下,你看如何?” “这个主意好啊。”东方朔抚掌大笑,命车夫停下,迫不及待地回家划拉人。 四月十三日中午,卫青来到昭阳殿就把他遇到东方朔的事告诉他姐,末了就问,“阿姐,你觉得东方朔能找到适合他的位子吗?” “找得到,但已经有人了。”刘彻从内室出来。 卫青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行礼,“陛下也在?” “朕昨日不在,今日难得有空在你姐这里安心的睡一会儿。” 刘彻昨日又忙一天,今日上午强打起精神送走群臣就撑不住了。在宣室又怕窦婴、田蚡等人求见,便躲到卫莱这里睡了半个时辰。闻到香料烧羊肉的香味,饥肠辘辘的受不了了出来,岂料正好把卫青说的话听个大概。 卫青好奇:“陛下怎知东方朔能找到啊?” “你为何这样问?”刘彻不答反问。 卫青:“东方朔会觉得除了三公九卿比他厉害,其他人都不如他。” 卫莱:“那是以前的东方朔。经你提醒,他会发现你都比他聪慧,毕竟挨个筛选这种方法是你提出来的。” 卫青:“他岂不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虚心才能好好学,他才有可能改。”卫莱道。 卫青担忧,“不会一蹶不振?” “东方朔不是那种人。”刘彻接道,“他这么容易被打倒,也不敢吓唬那些小人。” 卫青放心下来,“好怕我害了他。” 卫莱:“他让你说的,你说了他承受不住也是怪他自己,怪不得旁人。” 这话刘彻赞同,“你姐姐说的对。子夫,用饭吧。” 主菜是红烧羊肉,卫青很喜欢,忍不住问:“阿姐,这个羊肉做起来麻烦吗?” 卫莱:“不麻烦。加入香料、姜和酱把肉炖的软烂便可。回头我给你包几包香料,母亲炖肉时直接扔进去就行了。” 卫青第一反应是看刘彻。 “朕很吝啬吗?”刘彻问。 卫青笑笑:“谢陛下。” 刘彻收回视线,看到眼前的蒸饼,“这东西换成扁食更好。” 饭厅内没有宫人伺候,卫莱不用担心他们听来去,直言:“陛下上次吃到的韭菜鸡蛋扁食并不是最好的。有一种蒸出来格外的香。先用油炸出一种叫馓子的面食,然后切碎放入切好的韭菜里,加入炒熟的鸡蛋和调料搅拌均匀,再包好上屉子蒸,那才叫一个美味。” 刘彻想说什么,余光看到卫青,“听厨子说的?” 卫莱愣了愣,回过神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毛病?”刘彻不待她开口,“别有所图时朕不问你也能说一通。” 卫青好奇地看向他姐。 卫莱的表情顿时极为不自然,嘀咕道:“一个扁食,妾身能干什么啊。” 刘彻淡淡的瞥一眼她,“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卫莱的呼吸停顿一下,不甘心地说:“厨子说炸馓子和炒鸡蛋最好用铁锅,形似釜,铁制而成。” “这是没什么?”刘彻看一下她就大口吃肉。 卫青不禁看看他姐,又看了看皇帝,所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刘彻当然是答应。卫莱敢提出来,显然她那个玉佩里有锅,不需要他命人打造,还能吃到美味佳肴,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下午,宫人都去歇息,卫莱捣鼓出两口铁锅。傍晚,冯贵等人去庖厨准备晚饭,放釜的地方被铁锅替代,一众厨子潜意识认为皇帝陛下命人送来的。卫莱就在此时出现在庖厨,指点他们开锅。 翌日清晨,刘彻吃到由铁锅做出的第一道美食——小葱炒鸡蛋。 鸡蛋嫩黄,小葱碧绿,黄绿相间煞是惹眼。刘彻试着夹一点,跟嫩滑的蒸蛋完全不同,满口香。 刘彻又吃一大口,解了馋才说:“你们那儿的人真会吃。” “因为太会吃,人又多,好些现在满地跑的,比如老虎、麋鹿,都快吃绝种了。” 刘彻顺嘴问,“多少人?” “都城的常住人口快赶上秦末时期全国人口了。” 啪嗒! 刘彻手中的筷子无情的掉在了鸡蛋盘中,室内静下来。 卫莱一脸的无辜。 刘彻咬牙切齿的瞪着眼睛看着她。“这么多人你居然好意思怪我们把地下占了。我们海葬,你们也得把房子往上盖。” “你们不占,我们可以把二三十丈缩短至十几丈啊。” 刘彻:“差别大吗?” “挺大的。” “你闭嘴!” 卫莱没闭嘴,改吃炒鸡蛋。 刘彻把菜拉他那边。 卫莱气的想骂人:“明天起,分餐!” “你以为朕想跟你一起?还不是你死皮懒脸舍不得朕。”刘彻嗤一声,又把盘子推过去,卫莱端起来全倒在她碗里。 刘彻顿时气的想把她推出去斩了。怎奈不舍得这个巨大的宝库,又怕卫莱一死,他也受其影响跟着消失。 刘彻的拳头攥紧松开,松开又攥紧,反复几次,心中怒气消散,开口道,“朕中午要吃你说的扁食。” “没有!” “晚上?” 卫莱也想吃,没有为了给他找不痛快而故意为难自个:“可以。” 饭毕,卫莱命厨子和面。 申时左右,昭阳殿外的禁卫以及从昭阳殿经过的宫人,皆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还是令人口齿生津的香,这对身体好消化快容易饿的禁卫而言简直是煎熬。煎熬竟然还持续了半个时辰。以至于刘彻从宣室过来,就发现昭阳殿外的禁卫蔫头塌腰,很是没精神。 善于察言观色的春陀前去打听,险些笑喷。 刘彻奇怪:“怎么回事?” “陛下见着卫夫人一问便知。” 刘彻三步作两步走,快速到殿内,饭厅的方几上有一盘金黄的东西,但不见东西的主人。 估摸着她还在厨房,刘彻捏一根细长的面食,轻轻咬一点,整根全碎了,浓郁的面香也在口中铺展开来。 刘彻咂舌,这些未来人可真会想办法吃。这么爱吃怎么还有空建高楼搞兵器啊。刘彻想了想,又见不着想那么多做甚。拿一把馓子边吃边去庖厨找卫莱。 昭阳殿的厨子多,三个厨子炸馓子时,卫莱就令其他人洗韭菜切韭菜炒鸡蛋。第一茬馓子出锅冷却,卫莱就命他们把馓子切碎放入韭菜中包扁食。 馓子炸完,扁食也包好了。刘彻慢悠悠晃到厨房,扁食刚好出锅。 卫莱冷不丁想到他调侃卫青那次,举到他面前:“陛下,这又是什么味?” 刘彻愣了一下,想到他曾调侃卫青循着味来,笑着说:“卫夫人的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的文~~~~~《替身女配,养狗出道[重生]》 文案:宴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只双腿残疾的流浪狗,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连心爱的女人也对他避之不及,只有那个丑陋的、双腿残疾的、被他当做替身的江晚荧,坐着轮椅出现在了他面前。 她带他看病,领他回家,她是他的救赎,是他黑暗记忆里唯一的温暖。 可她的残疾和脸伤,都是因为他。 ——在她被人推上悬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另一个女人。 还好此刻的她失忆了,一切还可以挽回。 备注:宴衡不是男主。 【搜索《替身女配养狗出道》作者:维客】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5、第 2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夫人愣了一瞬间,回过神脸一下子红了。为了掩饰不自在,恶狠狠瞪他一眼就走。 刘彻跟上,转身之际发现田绿竟然拎着一个食盒,瞬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却又不甘心:“这是怕朕吃不到,让你给朕送去?” 田绿的脸色比她主子还尴尬。 刘彻冷哼一声。 田绿一脸担忧地转向春陀。 春陀抬抬手,快给卫侍中送去。 田绿欲言又止。 春陀小声说:“夫人有办法。” 卫莱想哄刘彻的时候有办法,也简单,弄些刘彻没见过或没吃过的东西,惹得他惊喜连连忘记生气。问题是她今儿不想哄刘彻啊。 刘彻跟到正殿,卫莱抬手一指。刘彻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主位,试探性问:“什么意思?” “分餐。”潜在意思离我远点,别想吃我的。 刘彻想打她,“你——你行!”指了指他,出去就喊:“田绿!” 春陀小跑过来:“启禀陛下,田绿出去了。” 刘彻的呼吸停顿一下,咬牙道:“摆饭!” 春陀下意识朝里面看。 “看什么?”刘彻冷声问。 春陀慌忙收回视线,命宫人再盛一碟扁食和馓子。 刘彻食量大,发现他的明显比卫莱给她自己准备的多。刘彻亲自端着碟子步入饭厅,脸上写满了得意:“卫夫人,那么一点够吗?不够朕可以给你几个。” 卫莱一时无语又想笑,“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小人得志。霍去病都没你幼稚。” “你——”刘彻连忙劝自己,我不气我不气,我若气死很多人如意,“真难为你还知道霍去病。朕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卫青。” 卫莱愣住,这是哪儿的话。难道是因为她三不五时地给卫青弄吃的,没给霍去病送过?可霍去病才多大,一周岁,能吃的东西有限,她上辈子又没养过孩子,哪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吃什么。 “你当我不想。”卫莱不动声色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室内又只有她和刘彻两人,放心大胆地说:“他刚会走,他过来卫子夫她姐就得来。卫子夫跟卫青不熟,他不了解我,我那几个便宜姐姐和老娘可一个比一个懂我。” 刘彻不过是为了挤兑她而挤兑她,发现她没听出来,便顺着她的话说:“早晚都要见上一见。” “那就等非见不可时再说。”卫莱忽然想起一件事,“我隐隐记得你们这儿女子过十五岁不婚者得交单身税,好像还不少?” 刘彻看向她:“她们有你,还担心交不起?” “我没跟你说笑,认真点。”卫莱板起脸以示重视。 刘彻顿时知道不能继续,否则她又得张牙舞爪的咬他,“你没记错,分五等交税。你大姐二姐以前是平阳侯府的奴隶无需交钱,如今是平民,到十月再不成婚就得交税。” 今年是建元二年,以十月为岁首,到十月就是建元三年。然而,现在已是四月份,离十月没几个月了。 卫莱:“历史上你令陈什么娶二姐好像是卫子夫有孕之后的事,那个陈什么是干什的?” “他不叫陈什么,陈平的曾孙陈掌,但不是嫡支。” 卫莱:“嫡支得是万户侯吧?人家也看不上我二姐。你们古人结婚早,他是否已婚?” 刘彻点头。 卫莱惊得张大嘴:“已婚?那你你——” “朕可没干夺人夫的事。” 卫莱不禁说:“二姐岂不是得等好些年?” 刘彻点头:“是的。” 卫莱的拳头硬了:“她脑袋里装的是浆糊不成?被姓霍的占了便宜还不上心,又找个那样的。不对,我说错了,她就喜欢那一类人。” “你都认不清她,还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刘彻看到她气愤填膺的模样莫名想笑。 卫莱摇头,“你不懂。人心多变,审美专一,除非遇到重大变故。不说旁人,只说你上辈子先喜欢卫子夫,后王夫人,李夫人等等,她们就没个共同点?你摸着良心回答。” 刘彻回答不出来,因为她说的对极了。 卫莱见他神色微妙,他不说卫莱也知道答案,“暂时无需担心那个姓陈的对去病不好?”见他点头,“我大姐呢?” “公孙贺早已娶妻,不过他妻子也早已去世,朕可以为他二人赐婚。”刘彻道。 卫莱:“那就先紧着大姐,二姐就别管了。一个家有妻儿的男子还想娶我二姐,想得美!” “你二姐非嫁他不可呢?”刘彻很想知道这个未来人怎么看。 卫莱想一下,道:“那就让她嫁。我连春陀都知道却叫不出他的名,他一定没多大出息,你也别再赏他高官厚禄。有那个钱还不如赏给东方朔,至少他能逗你开心。” 刘彻笑出声来:“果然不是自己亲姐不心疼。” “心疼?”卫莱嗤笑一声:“她该庆幸不是我亲姐,否则就她干的事,我早打过她。那么大人一点不长脑子。还有我那个娘,养不起还生,就不能管住自个吗。” 刘彻呛的咳嗽一声:“卫夫人,容朕提醒你,这里是大汉,不是你们未来。” “对,我不该怪她,应当怪你们。”卫莱道。 刘彻怀疑他耳背:“怪谁?” 卫莱:“怪你祖父你父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们要是让老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别说我娘生七个,她生十七也不用把卫青送走。” 刘彻怀疑她又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你们未来让老百姓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卫莱点头。 刘彻冷笑连连。 “骗你小狗还不会走。我们已经全面脱贫。这个贫不是因为吃不上穿不上,而是要家家户户都有余钱,可以送孩子去学堂。”卫莱说出来就不禁为她生长的时代而自豪,“汉武大大——” “朕没死!” 卫莱:“皇帝陛下,是不是没想到?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无言以对?是不是现在就想建酒厂赚钱?” 刘彻现在只想弄死这个逮住机会就给他添堵的混账玩意。怎奈不能,气得起身出去。 卫莱下意识跟上:“陛下——” “朕今天不想看到你!” 春陀连忙跑过来,用眼神询问卫莱。 卫莱无语地撇了撇嘴。 春陀知道又是说话说岔了,陛下没说过卫夫人,只能生气遁走。唉,他这个主子哪哪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俩人拌嘴,又没外人听见,输一次赢一次又有什么。何必斤斤计较呢。又不是这次走了就不来了。明天还得来,这么折腾又有什么意义呢。 “春陀,干嘛呢?” 春陀抬头看清来人,惊得微微张口,“陛,陛下……”怎么又回来了啊。 “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何况昭阳殿。”刘彻指着卫莱,“朕凭什么出去?要走也是她走!” 春陀等人退出去。卫莱手中多了一小篮白玉枇杷。 刘彻冷笑,坐回主位,“当朕是你弟弟,一点吃的就哄的他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弟可不好哄。”卫莱放到他面前,“白玉枇杷,你的上林苑一定没有。” 刘彻的上林苑有枇杷,但是金黄色的,偏白的着实没有,“朕差你这点吃的?” “您当然不差,是我孝敬你的。”卫莱笑着说,“我们那儿的百姓能全面脱贫也用了好些年。” 刘彻闻言攀比心被勾起来,“多少年?” “从建国算,差不多七十年。” 刘彻下意识算大汉立国之初到现在有多少年,发现六十出头,心里舒坦了,“朕还以为七年呢。” “怎么可能。不生气了?” 刘彻瞥一眼她,嫌弃地说,“跟你生气朕犯得着吗?朕是懒得搭理你。” 卫莱心说,看你一大把年纪了,我让你一次。 “何时给大姐赐婚?”卫莱转回话题问。 刘彻:“过些时日,总要容他们习惯平民的身份。” “这倒也是。不能嫁过去还一副奴隶样儿。”卫莱顿时不再着急。 暮春时节,天黑的较晚,饭毕,天边还有一抹残阳。 刘彻在高高的高台上散步消食,看着夕阳一点点下去,天空变的灰白,微风习习,有些许凉意才回房洗漱。 拿起那精巧的牙刷,刘彻不由地想到卫莱给卫青一把。 洗漱后,刘彻拉起瘫在榻上的人,“起来聊会儿。” 以往卫莱是昼伏夜出,来到古代没有电,晚上一看书就犯困,搞的卫莱想不喜欢天黑就睡天亮就起都不行。 天色暗下来,又到了睡觉时间,卫莱坐起来还禁不住打个哈欠,“聊多少钱的?” 刘彻噎了一下,朝她褥子上拍一下,“能不贫吗?” 卫莱痛快的点一下头。 刘彻看到她如此干脆利索,便知又被应付了。好在没继续气他,刘彻也懒得同她计较,“你给仲卿的牙刷和牙膏有没有制作步骤?” “没有,只知道需要哪些原材料。怎么突然问起这些?孝顺太后?送牙膏牙刷不如送纸。牙膏里有薄荷,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不喜欢的人闻到那个味就犯恶心,更别说用来刷牙。” 刘彻:“朕不孝顺太后也得做。如若有一天你的那个东西突然消失了,你我用什么?” “你说的对。”卫莱赞同,“我就是怕它突然消失,都没敢往里面放金银钱财。” 刘彻忍不住说:“难怪那么穷。”忽然想起一件事,“朕给你的那些黄金不是钱?” “是呀。我如今除了钱还有你啊。” 刘彻:…… “你这张嘴啊。活人能被你气死,死人也能被你劝活。” “我有这么厉害吗?”卫莱眨了眨眼睛,“我都不知道,怪不好意思的。”然而,脸上没有一丝害羞。 刘彻懒得揭穿她,“给我几份做牙刷和牙膏的材料,我让匠人试试。再给我一份做好的作为参照物。” 翌日清晨,卫莱就准备刘彻昨晚要的东西。 刘彻分神看一下,不论牙膏还是牙刷都是她的玉佩做的,没有她以前买的。 刘彻好奇地问:“你以前从客栈拿的用完了?” “没有,留做纪念。”卫莱把东西装木盒里递给他,旧事重提,“陛下,快五月了,初春的竹子都长大了——” “停!” 卫莱呛了一下,“停什么停!你答应我一个月,再过几天就一个半月了。” “有吗?”刘彻一脸无辜地问。 臭不要脸的! 卫莱的呼吸停顿一下,“你你——” “朕不得闲。”刘彻不给她挤兑他的机会。 卫莱怀疑他又诓她,“卫青不是说群臣最近特别乖巧懂事,你要往西他们绝不往东吗?再说了,窦婴在朝中德高望重,原本就支持你,御史大夫是你的死忠,还有田蚡那个老毒物帮你掌眼,还怕政令不通?” 这女人不愧熟知历史占得先机,什么都瞒不过她。 “刘安还在京师。” “还在?封国王爷能在京城呆这么久?” 刘彻心底的厌恶浮现出来:“那个老不死的说什么太皇太后的病未痊愈,此次前来也没能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就此离去实乃无礼,也不忍心。” “他什么意思?”卫莱皱眉。 刘彻:“意思再住些日子,可以拉拢的人都见过,厚礼送到再回。” “他想什么呢?不知道你敢夺太后的权,根本不可能怕他?再说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如今大部分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有几个诚心跟他反啊。” 刘彻不由地深看卫莱一眼,她当真大事不糊涂,竟然能说出“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给朕添一把火?成了朕就带你去上林苑。”刘彻问。 卫莱没听明白,“我?” 刘彻点一下头就去洗漱,随即出去用饭。 卫莱顿时想骂他,这个老东西又故弄玄虚。总不至于让她气淮南王刘安的闺女刘陵吧。 那女人没有辱没她的姓,跟她堂姑馆陶公主,还有她堂姐平阳公主一样,善于媚上,面面俱到。刘安不能在长安逗留太久,又要拉拢朝臣又要监视朝廷动向好做部署,极有可能把刘陵带来了,让她潜伏在长安。 刘彻那个老的都快成精的脑子也不想想,刘陵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越过皇后来拜访她。 ———— “夫人,夫人……” 卫莱放下手中的毛笔:“铁锅被你们戳掉底了?” 施红脚步一顿,尴尴尬尬,期期艾艾地问:“您知道啊?” 冯贵等人起初看到铁锅惊奇有之,更多的是疑惑不解,釜用的好好的干嘛换铁锅啊。陶器蒸米饭多好吃啊。 随着鲜嫩香软的小葱炒鸡蛋出锅,油炸馓子酥脆浓香,这几日冯贵等人是变着法的找理由为卫莱开锅,实则做了他们自个吃。 离炸馓子那天不过过去三日,冯贵等人已学会煎鱼肉、炒羊肉、炒青菜、炒面片、炒米饭等等,他们哪天把彼此炒了卫莱都不奇怪,别说把她的锅搞掉底。 卫莱:“庖厨一天到晚都有人,我不知道成吗?这次又怎么了?” 施红愣了一下,忙说:“这次不,不是铁锅。您吩咐婢子留意宫里的动向,打扫的婆子刚刚同婢子说有一行人去了椒房殿,很像平阳长公主。夫人,平阳长公主去椒房殿做什么?” 卫莱想说,我哪知道。惊觉不对,平阳公主不忙着给刘彻物色美人,也不可能去椒房殿。过去跟皇后皮笑肉不笑的打机锋吗。平阳公主看起来可没那么无聊,否则早来找她逗趣了。 “夫人——施红也在?” 卫莱和施红同时朝外看去,春喜进来不是出去也不是的驻足不前。 “你也有事?”卫莱开口。 春喜上前一步:“有一行人正朝咱们这边来,打头的那位看身形很像平阳长公主,可她着红衣,火红火红的,奴婢有幸见过公主几次,从未见她穿过那么张扬的颜色,一时也摸不准是哪位公主。” “皇城里除了窦太主和平阳长公主,谁——”“你给朕添一把火”浮现在耳边,卫莱恍然大悟,“有的。施红,去拿一盘馓子,备些茶水,提醒青弟,中午别过来,再告诉冯贵,中午吃韭菜扁食、红烧羊肉、小鸡炖蘑菇、小葱炒鸡蛋、有剩米饭就再做个鸡蛋羊肉炒饭,还有炒青菜,其余的他决定,尽量准备长安独有的,务必凑十份,我要招待客人。” 施红下意识看春喜,平阳长公主过来夫人哭着应对,馆陶公主前来夫人冷面相迎,这位什么来头,值得夫人隆重迎接啊。 春喜哪知道:“让你去就快去!我去外面盯着。” 卫莱去茶室,堪堪坐下就听到春喜的声音,“奴婢给贵人请安,贵人,陛下不在这儿。” “我找你家夫人。”话音落下,卫莱就看到门槛多了一只脚。这么不见外,也不怕高门槛绊死你。 卫莱不断腹诽,面上笑盈盈起身,柔声问:“谁找我啊?” 脚的主人停顿一下,整个人出现在卫莱眼前。 受影视作品影响,又知道她着红衣,卫莱想象中的刘陵翁主五官张扬大气,一双明亮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全身上下透着精明劲儿。怎么也没想到真人十六七岁,丹凤眼,鼻子挺,嘴巴小巧,五官无一不精致,偏偏长了一张瓜子脸,那下巴尖的能锄地,颧骨高的像座山,平添了十分刻薄。 不怪古人常说,相由心生。 卫莱表面上佯装惊了一下,“您是?” 刘陵翁主收回打量,这个卫夫人不怪能把皇帝笼络的忘了皇后,果然长了一张红颜祸水的脸,“刘陵见过夫人。” “你便是淮南王家的翁主啊。请坐,请坐,来人,看茶。”卫莱回主人家的位子坐下,施红端着茶水,田绿托着馓子进来。 刘陵是个干大事的人,可没空跟深宫大院不见天日的宫妃们话家常,此番过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探探长乐宫的情况。 在皇后那儿听她抱怨,好些日子没见过陛下,被东边的狐媚子迷了心窍,便知在她那儿打听不到什么。名曰她得给皇帝陛下个面子,向卫夫人问安,名正言顺的来到了昭阳殿。 甫一进门刘陵就在打量,除了女主人,昭阳殿的一切都令她失望,没几个伺候的奴才,殿内摆设也远不如椒房殿华贵,实乃不像是一个宠妃的居所啊。 刘陵打算稍坐片刻借故离开,看到盘中色泽黄亮,甚是精美的东西,整个人实实在在的坐下去,好奇地问:“这是何物?长安新出的点心吗?”长安八街九陌布满了她的眼线,她怎不知。 “这个叫馓子,因用油炸时需要把长长的面条捻一下,又称捻具。陛下膳房的厨子做的。翁主尝尝。”卫莱怕她不入套,又补一句,“陛下很是喜爱。” 刘陵掰开一根,瞬间掉落许多残渣,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东西比她设想的酥脆。刘陵放入口中,果然酥脆可口,还有一股奇艺的香,像是来自馓子上的点状物。 刘陵好奇便问:“夫人,这又是何物?” 卫莱心底微微吃惊,刘彻天天吃都没发现,她竟然能注意到。 刘彻何尝没看到,他是怕一旦问出口,卫莱下一句就是出去种那玩意。 “胡麻啊。翁主也不认识吗?”卫莱眼中只有单纯的好奇,“我起初也不知道,陛下说这不过是西域的寻常之物,中原地带和淮河两岸也可种植。” 刘陵很确定她从未见过。 看来刘彻那小子瞒了她不少事啊。 刘彻那小子听闻刘陵到了昭阳殿,轻笑出声。 春陀好奇:“陛下不担心?” “担心。”刘彻微微点头,“朕担心她把刘陵那女人气的哭着出去,淮南王爱女心切,单枪匹马来找朕。” 春陀的呼吸停顿许久,确定把吐槽的话全咽了回去才开口,“陛下,淮南此时不能乱。” “你多虑了。”刘彻合上奏章,又打开一卷,“淮南王那人优柔寡断,行事还不如刘陵果断,他今日想反,也得筹谋一年半载。” 春陀讶异,“这么久?” “不然你以为朕为何放心田蚡跟他眉来眼去?实乃不足为虑。”刘彻看到奏章上屁大点事,扔到一旁又拿一卷。 春陀见他看的那么快,便知没把刘安父女放在心上,“快午时了,还不见翁主出来,这是准备在夫人那儿用饭?” 刘陵没打算留在宫里,一颗小小的胡麻把她勾的站不起来,卫莱顺势邀请她留下来用午饭。刘陵答应下来,卫莱命宫人把茶水撤了,就问春喜:“午饭还需多久?” “已经在准备,奴婢去看看?”春喜见卫莱点头,到厨房端出两份炒青菜和小葱炒鸡蛋, 卫莱惊讶,“这么快的吗?翁主饮酒否?我这里有陛下赏的葡萄酒,苦苦的,没有一丝葡萄的甜味,陛下却说那是最好的葡萄酒,翁主要不要尝尝?” “也可。”刘陵不假思索的矜持的颔首。 卫莱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去卧室,拿一小坛葡萄酒。 这个酒是在玉佩里做的,卫莱没有灌酒的设备,更没有葡萄酒瓶,酿出来只能用这里的瓷坛。今日反倒为她节省了不少换装的时间。 卫莱要保持头脑清醒,自然不敢贪杯,又怕忍不住,给刘陵满上一杯,就把酒坛放她手边。宫人送来了蛋炒饭和小公鸡炖蘑菇。公鸡来自皇庄,榛蘑自然是来自卫莱的玉佩。米也来自玉佩。这两道毫无精致可言的食物自然很可口。 刘陵吃着外焦里嫩的米饭,越吃越堵得慌,刘彻小子不愧是皇帝,深处北方所食用的米比她这个来自淮南鱼米之乡的人吃的还好,真乃岂有此理! 卫莱见她恨不得把勺子咬碎,忍着笑说,“翁主,尝尝葡萄酒啊,有些苦,不过陛下说这种才是酒,往常那些只能称之为葡萄汁水。” 刘陵可得尝尝,她倒要看看刘彻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 奇怪的葡萄酒入口,刘陵怀疑卫莱作弄她,联想到卫莱刚刚说的话,人家真想看她笑话又何必告诉她酒苦。 “是不是很难喝?”卫莱说着,眼角余光发现施红进来,估摸着扁食好了,“翁主必须得尝尝这个扁食,也是陛下的厨子做的。还有香料炖羊肉,味道可美了。” 刘陵吃一个扁食,又尝一块羊肉,不合她口味,却不得不承认淮南王府的厨子做不出来。这就是封国王爷和帝王的区别吗。 刘彻掐着时间同她错开了,否则也不会告诉她,想多了,这是现在和未来的区别。 刘彻很好奇卫莱怎么应付她,看到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盘盘碗碗,以及空空的酒坛,瞬间懂了。 发现卫莱还在吃,“刚刚没吃?” 卫莱往口中塞个蒸扁食,“只顾应付她了。” 刘彻在她身侧坐下,捏一个扁食,只有一点余温,看来这顿饭吃的颇久啊。 “刘陵走时有没有说什么?”刘彻边吃边问。 卫莱想想,“夸你对我好,实至名归的宠妃。” “这些,可像她。”刘彻不信。 卫莱指着不远处吃光光的蛋炒饭,“那方几上有一大半不是她没吃过就是她没见过的,她还能说什么?还想说什么?当然是赶紧回去撺掇她爹谋权篡位,她也好成为长公主。” “这点倒是有可能。一顿饭就吃出这么多与众不同,可见一斑啊。” 卫莱不惜拿出葡萄酒,就是为了让刘陵羡慕嫉妒。果然勾出她满腔妒火,以致于菜刚上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告辞。 要不是发现酒坛空了,卫莱还能高看她一眼。贪心且小家子气,给她一个万里河山也守不住。 卫莱:“你可得早做准备。” “不用,他到不了长安。”刘彻相信刘安不会让他失望。 卫莱疑惑不解:“那你还让我添一把火?” 刘彻:“他早日反,朕也能早点名正言顺的把淮南收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200:00:00~2021-04-16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安^3^2个;深秋的黎明、3036627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的毛毛虫66瓶;a73614759050瓶;等等30瓶;寒安^3^28瓶;青黛20瓶;沙丽罗16瓶;tai偏执、变肥肥、半月乔、鹤川10瓶;烦烦、资深潜水员、雅5瓶;赖床鱼2瓶;泥娃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6、第 2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很清楚造/反是多大的罪名。哪怕淮南王还没来得及反,一旦他把兵器露出来,淮南王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人也将会被处死。 这么多人命,刘彻全然没放在心上,让她添一把火只是为了淮南那片地,卫莱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她必须得离远点,再远点,最好下次回宫,宫里不光有王夫人,还有李夫人,邢夫人,尹夫人等等。 卫莱暗暗运气,不安地抿抿嘴,随即扬起笑脸:“陛下,还记得您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朕得留在宫里过五月五。”刘彻道。 卫莱顿时又想骂人:“离——” “离五月五恶日没几天了。”刘彻不容她说下去,“母后已在准备菰米叶,朕那天哪都不能去,得去东宫陪她。你们那儿不过五月五?” 卫莱脱口道:“怎么可能!” “那就先过了恶日再说。”刘彻起身,“朕还有事,晚上再说。”大步往外走,不给她接话的机会。 卫莱看着他那匆匆背影,险些呕出一口鲜血,这个老不死的,最好别犯在她手里! 五月五是吗?现在还叫“恶日”,不是端午节是吗?那她就当成两千多年后的佳节来过。 五月四日申时左右,宫人们都在房里歇息,本该在卧室内的卫莱出现在正堂内,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很安全,脚边出现半麻袋糯米。 半个时辰后,宫人们陆续出来,施红田绿觉得这米是她们家夫人变出来的,苦于不曾亲眼看到,两人就当宣室送来的。 金乌西坠,该用晚饭,卫莱出来。饭后,命冯贵泡半釜糯米,明日包角黍,既汉朝的粽子。 出了庖厨,卫莱停下,一种角黍算什么端午佳节。随即回去令冯贵再泡些红小豆等各色豆。 不出卫莱所料,刘彻晚上又没敢过来。 卫莱巴不得他不来,翌日清晨刚一睁开眼,就让冯贵活发面。 卫莱起初以为汉朝没发面,后来吃到软和的面饼才知道有的,就是太浪费,需用酒酿。卫莱便教冯贵等人做老面,然后用老面活发面。 天气热,油条的面又不能发的太过,以至于卫莱用过早饭,面就达到了她的要求。其实卫莱也不清楚,她都是按照食谱来的。 以免宫人发现她只会纸上谈兵,炸油条的时候她全程没插手。她是主子,没动手倒也没惹人生疑。 油条好了,卫莱就命宫人蒸角黍。角黍有三种,无味的,加了红枣的和加个红豆的。在包角黍之前,卫莱舀了满满一大碗泡好的糯米出来,命厨子单独蒸。 今日虽然是汉朝的“恶日”,朝臣也没放假。 糯米和角黍分别上锅蒸,红烧羊肉炖上,卫莱就命宫人去接卫青。泡过的糯米熟的快,等卫青回来喝点水歇一歇,糯米就好了。 三种角黍和糯米以及油条端上来,卫莱就让卫青先吃个白角黍,蘸着蜂蜜吃。角黍软香,蜂蜜甜而不腻,卫青很喜欢,吃了一个就打算继续,连宫人端上来的素菜和肉都顾不上。 “青弟,且慢。”卫莱已包好一个加了咸菜和油条的的团。考虑到卫青还小,食量不大,卫莱的饭团也就跟卫青的拳头那么大,“尝尝这个。” 卫青看到糯米饭里露出的金黄,“这是馓子?” “不是。油条,在油里炸的粗面条。你先尝尝。” 油条还没冷却,卫青咬一口,外软里酥还有些咸香,这么复杂的味道,又是一个卫青从未吃过的,少年人不由地露出少年模样,欢快的说:“阿姐,我喜欢这个。” “庖厨里还有些米,走时带回去让母亲做给你吃。炸的油条多,你也带回去一些。今日能不能早些回去?” 卫青点头,“今日可以。” “你吃好就回去收拾收拾,我让春喜申时去找你。” 卫青嘴里“嗯”一声,眼巴巴看着卫莱,卫莱颇为好笑的又给他包一个,“吃了这个就不许再吃了。这种黏米涨肚,吃多了难受。” 刘彻不在,卫莱又不曾跟他说过硬气话,胆子日渐大起来的少年还是吃多了。 刘彻从长乐宫出来,正巧看到卫青慢吞吞往宣室去。刘彻脚步一顿,转向春陀。 春陀想装没看见,他主子这么大人了,每次跟昭阳殿闹别扭时想知道昭阳殿的消息都找他,为何不能亲自去问啊。 “奴婢这就去。”春陀疾步追上卫青。 卫莱和刘彻都不可能告诉卫青他俩的真实情况,卫青不知道刘彻这几天躲着他姐,春陀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赶得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卫青乃侍中,只要刘彻点头,他平时不过来都行。春陀得到满意的答案,就让卫青回住处等着春喜,不用再去宣室。 “她又给仲卿做什么吃的?”刘彻不待春陀站稳就问。 春陀有预感说出来他主子一定会很生气,偏偏又不能欺君。春陀在心里叹一口气,就把他打听到的和盘托出。 “油条?”刘彻气笑了,大步回宣室。 春陀不禁低下头唉叹一声,果真不出他所料啊。 “陛下,卫侍中说夫人炸了满满两筐。”春陀试探性说。 刘彻脚下不停,“朕想吃什么没有!”到宣室坐下一想,卫莱又趁他不在做好吃的,摆明防着她,顿时又憋不住,挥退左右,独留春陀一人,“你懂马吗?知不知道如何降服一匹总想回归山林的野马?” 春陀不懂马,他懂人心,也擅长琢磨帝王的心思。 “陛下,野马终归要回归山林不是吗?”春陀盯着他的脸色,一见眉头微蹙,慌忙补一句,“除非变成家养的。” 刘彻转向他:“打断双腿?亦或者好吃好喝伺候?” 春陀忽略前半句:“野马之所以向往山林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何时吃何时吃,不用遵守人的规矩,每天早中晚定时定点。” 刘彻满腔怒火消散一半,揉揉额角,说出实话,“你当这个道理朕不懂?朕是怕她一去不回。” “陛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刘彻:“说!” “无欲则刚,有欲做不到一去不回。” 刘彻猛然想到卫青、霍去病,卫莱对他们可是尽心又尽力,衣食住行一样不落。有他二人在,他又何必担心卫莱到了上林苑不愿再回来。 …… “稀客啊!”卫莱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什么风把日理万机的陛下吹来了?” 刘彻哥俩好的揽住她的肩头。卫莱抬手拨开,“你我没那么熟?” “爱妃生气了?”刘彻勾头看着她。 卫莱身上的鸡皮疙瘩同时向她敬礼,忍不住搓着胳膊,后退两步,一脸的警惕,“你又想干嘛?” 刘彻无语又想笑,“你至于把我当成贼一样防吗?” “那您还可真有自知之明。” “朕看你是不想出去了。” 卫莱连忙抓住他,“别走,说什么?” “明日五月初六。”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卫莱试探性问:“所以?” “朕去上林苑。” 卫莱愣了一瞬间,转身就跑。 刘彻忙喊她,“干什么去?” “收拾行李啊。”卫莱回头看他一眼,“笨!” 刘彻心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女人,给她点颜料就敢开染坊。 “陛下——” 刘彻瞪着眼睛看着春陀:“你也想收拾行李?” 在他的瞪视下,春陀可不敢,“陛下呢?” “朕什么?”刘彻问出口,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朝中那么多事,上林苑也没座像样的宫殿,朕总不能在那儿召见群臣。晚上回来!” 春陀不信,见他跟去内室,吩咐黄门去宣室收拾两身换洗衣物,再收拾一套骑马装。他主子向来爱玩,虽说近日成熟稳重了不少,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他是不信到了天大地大芳草清香的上林苑,他主子能忍住不去山林跑一圈。 如今的上林苑刘彻还没来得及扩建,就是一个皇家游猎的场所。房屋不少,远不如未央宫前殿气势恢宏,也不像昭阳殿有桥有水有长廊。 此时的上林苑入口出是一条宽大的驰道,道路两旁栽满了松柏。往里走三四里,是一片房屋,日子位于最中间那处最为高大,也没昭阳殿大,高台只有一丈左右,阔好像九连间,进深大概三间的样子,不怪刘彻嫌弃。 卫莱觉得不错,到卧室就把田绿给她做的跟男人一样的劲装换上。 刘彻慢了一步,等他进来卫莱已穿戴齐整,正拿把剪刀在她头上比划。 这女人又想剪头发?她就这么不喜欢啊。 卫莱前世就希望有一头浓密的长发,可不等于头发过长,长到她穿衣都碍事。 “两个选择,我自己剪,你给我剪。”卫莱把剪刀递过去。 刘彻皱眉,“你为何这么执拗呢?” 卫莱心说,大事我插不上手,小事再事事依着你,以后还不得成为依附你的菟丝花。届时我都不如你后宫的女人。她们有儿女,皇家要养她们一辈子。无儿无女还有机会出宫。我枉担着虚名,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多亏啊。 卫莱转身背对着他。 刘彻不想,“剪到哪儿?依朕看就剪到腰。” “肩胛骨!” 刘彻眉头微蹙,“这么短跟男人的头发一样长,你还是女人吗?” “不剪给我,哪这么多话?又不是剪你的。”卫莱转过身就要夺剪刀。 刘彻可不敢给她,端的是怕她剪的更短,真成了铮铮铁骨的大丈夫。 “剪这么短仲卿问起来又该如何解释?”刘彻握住她的头发不死心的问。 卫莱:“等我回宫头发也该长长了,无需解释。” 刘彻的手不自然的抖了抖,试探性问:“你要在这儿呆多久?朕得提醒你,昭阳殿不能空太久。” 卫莱转过身来:“剪刀给我自己剪!” 刘彻躲开,卫莱瞪着眼睛看着他。刘彻做投降状。卫莱转回去,刘彻叹了一口气,这女人可真是……咔嚓一剪刀,卫莱面前多了一把乌黑的秀发,足足有一米那么长。 “高兴了?”刘彻没好气道。 卫莱接过头发,“你不会后悔的。” “你打算怎么证明给朕看?先从养猪开始?”刘彻似笑非笑地问。 卫莱又不会做武器弹药,玉佩里除了生活用品就是农业养殖种植类的书籍,她总不能真种地吧。再说了,刘彻不差钱不缺粮,也不像是个爱民如子的,一个耙真不见的比一瓶酒有用。 如今已出来,即便机会渺茫,卫莱也得试试。 卫莱冷笑一声:“少看不起人!你敢把上林苑教给我,八月十五月圆之日,我让你纸也用上,酒也喝到,肉也吃到,再送你一样大汉没有的粮食作物。” 她居然想在这儿待到八月十五。她想什么呢。三个多月时间,就凭她那张嘴和时不时拿出来的小恩小惠,足矣让上林苑的人倒戈。 刘彻沉吟片刻,道:“三个月不可能,朕没法向母后解释,也无法同仲卿言明。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六月六日朕来接你。行,朕下午离开,不行也下午离开,你同朕一起回去。” 卫莱又想咬他,话说到这份上不行也得行。 “可以!一月为期,此后你不能再限制我的自由。” 刘彻轻笑,“你觉得可能吗?朕相信你本人不敢伤我,可不信你的人。” “我有什么人?施红田绿不都是你的人?”卫莱说出来,大概明白过来,“你怕我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游侠?皇帝陛下,你可说过,你有个好歹,天下必将大乱,你觉得我会至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刘彻不答反问:“你又为何执意出宫?当真是闲不下来,怕自己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你若相信朕,合该知道朕不会动你。” “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我怎么信你?口口声声说太子不过是子弄父兵,还把害他的人杀了,事实上不曾给底下人一个暗示,好生照顾他孙子。对血脉亲人尚且如此,我又何德何能得你一生照顾。” 刘彻想解释,随之一想她若知道他怕她消失,连累他跟着死去,这女人信不信两说,但一定会得寸进尺。 “朕怎么说你才信?” “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刘彻冷笑,果然没看错她,有点机会就想往前迈,“八月十五不可能。你若想回宫,现在就可以启程。” 宫妃出宫要么随皇帝一起,或随儿子去封国。像她这种情况能在宫外待一个多月,确实是刘彻的让步。 卫莱前世就不是顶聪明那一挂,否则考上全国最好学府,干什么也不用先卖房后直播带货。跟刘彻玩心眼她玩不过,要玩耐性她绝对比刘彻有耐心。 水滴石穿。 她手握万物,熟知历史的人还耗不过刘彻?耗不过也要在死前把他气的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刘彻见她的脸色一会儿愁一会儿苦,最后还笑了,顿时也想笑,“考虑好了?” “有什么好考虑的,你都给我定死了,就这么着吧。” 刘彻很想提醒她,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随之一想,他干嘛要这么好心?把她培养的两面三刀高深莫测,于他有何好处。 “别勉强。” 卫莱:“一点不勉强。” “那就去换衣服。”见她露出疑惑不解,“不是令田绿给你做了几身男人的衣服?” 卫莱想起来了:“对对,我以后在这儿就叫卫莱。除了跟你我过来和这院里伺候的人,没人知道我吧?” “上林苑的匠人住的离这边远,这边的禁卫也不会往那边去。你若还不放心,驾车出去,半道上下车走过去。” 这个主意好! 卫莱换上男装,看到铜镜中模糊的人影,居然还是一副小女儿样,拿出眉笔,画出剑眉,同精致的五官很是不搭,甚是奇怪,顿时满意了。 刘彻眉头紧锁,看了看她那条粗眉,“你至于吗?” “你们这儿的贵妇的眉毛一个比一个细,甭管合适不合适。匠人们看到我的眉毛,就算认出我是女子,也不可能往昭阳殿联想。” 刘彻见她又一套一套的,懒得跟掰扯,反正他也扯不赢,“你高兴就好。” 卫莱很高兴,即便真认出她,她不承认就好了,丢人的是刘彻——放宫妃出来帮他干活。她又不会少一块肉。 卫青高兴不起来,他姐阿姐不见了。 刘彻一抬头就能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神,也高兴不起来。 刘彻放下御笔,叹气道:“朕说了,你姐姐嫌昭阳殿闷,在上林苑玩些时日就回来,你为何不信呢?” “微臣前日在阿姐那里用饭,阿姐还没说她要去上林苑。”小卫青委屈巴巴地说。 刘彻撑着御案看着他问:“朕若把你姐姐关了起来,还敢留你在身边吗?” 大概是不敢的。 刘彻又问:“你姐姐真不在上林苑,朕敢说你六月初六日便能见到他?” 没必要多此一举。 刘彻再问:“五月五那天你姐姐像是大难临头吗?” 不像的,阿姐可高兴了。 刘彻最后问:“信了?” “微臣相信陛下。”卫青说出来,欲言又止。 刘彻:“一句话说完。” “陛下是不是不喜欢阿姐?” 刘彻一时竟没听懂。 卫青:“喜欢上别人?” 刘彻懂了,殿内也随之静下来,端的是怕天子发火。 这个卫侍中可真大胆,居然敢质问陛下。 卫青哪敢啊,还不是刘彻给了他胆量。刘彻不解释这么多,卫青可不敢顺竿爬。 刘彻捏捏眉心,心说不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姐啊。说话不过脑,粗心大意,结果在男女之事也缺根筋。 回想当日,卫莱玩楚河汉界,他以为不过是女人家的欲擒故纵。结果一个多月,她当真没有一丝想法。如今一走十天,也没让人捎个信,像是真把他忘了。刘彻这两天一想起来就觉得胸闷。 扪心自问,刘彻也不稀罕女人的爱。 他不稀罕不等于女人不爱。 回想他前世,有人爱他的脸,有人爱他的权势,有人为了家人,有人为了高人一等,哪怕不乐意见到他,真见着他的时候那也是惊喜万分,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卫莱倒好,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盟友,结果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盟友? 刘彻:“你整日在宣室,见朕去过别的地儿吗?” 卫青正是因为没发现,才能撑十天。 “陛下不想阿姐吗?”卫青试探性问。 刘彻心说,她都不想我,我吃饱了撑的想她。 “朕有时间想吗?”刘彻问。 卫青仔细想想,自打五月初七日起,皇帝陛下就没出过宣室,好像真没时间。 刘彻:“还有问题吗?” 卫青老实说:“没有。” 刘彻想到明日休沐,“回去问问你大姐有没有意中人,没有朕给她找一门亲事,不日便为她赐婚。” 卫青心下大安,陛下若厌恶了阿姐,绝不会这么忙了还关心他大姐:“微臣替大姐谢陛下。” 刘彻朝外面看了看,天色暗下来,“明日早些回去,让家里人为你准备劲装,在朕身边不会些拳脚功夫可不成。朕该用食物了,你也回去歇着。” 卫青拼命忍着也没能把脸上的喜色压下去,道声告退,脚步轻快的出了宣室。 春陀不禁说:“陛下对卫侍中真好,瞧把卫侍中高兴的。” “他啊。”刘彻看到卫青恨不得跳起来还拼命压抑的背影,顿时觉得新鲜,多少年不曾见过了,“不比他姐姐逊色。” 春陀讶异:“卫夫人?”见皇帝点头,第一反应是转向外面,哪还有卫青的影子,“奴婢眼拙。” 刘彻:“他若一无是处,他那个好姐姐又怎么可能做点什么都想着他。” 春陀去过卫青的住处,卫青用的东西和他主子一模一样,太后都没有。陛下虽然因为太后护着田蚡,不爱去太后那儿,可陛下是个孝顺的。卫夫人给弟弟准备,不给太后,陛下肯定不高兴。 陛下不曾生气,春陀以为他主子没敢表现出来怕卫夫人不高兴。如今全明白了,那孩子是人中之龙啊。 “不怪陛下令丞相亲自教他。”窦婴可是给刘荣当过老师,太子太傅啊。 春陀还有一事不明,“陛下也没令人给卫侍中面相啊?” “她会。” 春陀惊讶:“卫夫人?” 刘彻:“她面相跟旁人不同,凭感觉,她感觉极好,那人就心正且有才。” 春陀纳闷她不是术士怎懂这些,闻言明白了,“夫人要晾着东方朔也是因为感觉出来的?” “不是。她觉得东方朔既然认为自己满腹经纶,应该得到重用,就该明着来,算计几个除了养马什么都不懂的人算什么本事。她看不上。” 春陀也是这么想的:“陛下,明日休沐,要不要出去转转,顺便去上林苑看看卫夫人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的文,文笔比我好:《我和死敌成眷侣》by七杯酒 沈鹿溪,瑰姿艳逸,明丽姣美,却为了支撑门庭,不得不女扮男装入皇宫为侍卫,投效贵妃一党。 贵妃视太子姬雍为死敌,时常派人去太子身边监视,姬雍虽然身有重病,却也并非善茬,贵妃送去的人来一个死一个 直到沈鹿溪也被派去了太子身边当侍卫京中开了赌局,都在赌沈侍卫是怎么死的,有赌勒死的,有赌药死的。 沈鹿溪一脸绝望:“殿下打算让我怎么死?” 后来东宫花园的隐蔽处,沈鹿溪眸含水雾,衣裳被揉皱,腰带佩刀散了一地,太子细细为她整理好衣衫,眉眼含笑:“快活死。” [搜索《我和死敌成眷侣》作者:七杯酒]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7、第 2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极了。 五月初七,刘彻走的第一天,卫莱带着春喜勘察上林苑地形,到最东边发现酿酒厂、造纸厂和养猪场在建,其中养猪场不日就能完工,卫莱立即命人打听猪崽。 当日下午,卫莱带着一群人去山边砍毛竹,扔在上林苑的湖里浸泡。 五月初八日上午,卫莱拿着铁锅和曲辕犁的图纸去找上林苑的工匠。 下午,在正殿附近找到一块肥沃的土地,有五六大亩,随后扒拉她的玉佩,琢磨种什么。 五月初九日,卫莱带头把刘彻的花圃拔了,整出八亩良田。 五月初十,带人育棉花苗。节有点不对,棉花苗又娇嫩,卫莱没心情做别的,就一边盯着她的棉花,一边在育棉花苗的附近扒拉一点地,种上辣椒和黄瓜。这几日马不停蹄的春喜也得以停下来歇息。 五月十三,卫莱觉得她不能整天盯着棉花,得干点啥,铁锅送来了。 昭阳殿的厨子随她过来一半,卫莱就命厨子开锅炸油条。 油条豆浆绝配,卫莱想喝豆浆,就命厨子去买个专门磨浆的小磨盘。 五月十五日,卫莱喝到久违的豆浆,还教厨子做成豆腐,施红欲言又止的盯着卫莱。 田绿留守昭阳殿,施红跟来伺候卫莱,而这些天她一个人忙前忙后也没抱怨,卫莱喜欢这个踏实勤快的小姑娘,故意问:“你也想喝豆浆?”以缓解她的不安和紧张。 施红下意识说:“不是。” “出什么事了?”卫莱不再拐弯抹角。 卫莱不喜人跟着,哪怕她在用早饭,殿内也只留施红一人。卫莱道:“现在不说,以后再说我可就不听了。” 施红扑通跪在地上。 卫莱吓了一跳,险些呛着:“打扫的候把陛下最喜爱的东西打碎了?” “没有。”施红脱口道。 卫莱觉得她知道了,明年宫里会放出去一批人,历史上卫子夫正是看到可以出宫,才去找的刘彻,问还记不记得她。不记得她就出宫另嫁。 卫莱问:“你想出宫?” “啊?”施红惊了一下,发现扯远了,忙说:“不是,不是,婢子才入宫两年。婢子家贫,看到夫人令庖厨做的豆腐,想求夫人允许婢子把做豆腐的法子告诉家人,让他们以此谋生。” 卫莱不禁说:“这点小事,你同冯贵说一声就行了。” 施红愣住,怀疑她没听清楚。 卫莱就说的更清楚些:“从昨晚我令冯贵泡豆子,到今早磨黄豆、煮豆浆、做豆腐,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想来也知道做豆腐极其繁琐。倘若我明日午想吃豆腐,等豆腐做出来最早也要到夜里。那我已歇息还吃什么啊。东西市有人卖豆腐又不一样,我想吃随能吃到不是吗。” 施红应一声,是这个理。 “我有何理由阻止你告诉家人呢?我又不指望豆腐赚钱。” 施红大喜,头磕下去,“谢主子。” 卫莱摇头笑笑,随之想到她家穷才入宫为奴为婢又笑不出来,“我还没说完,说完再谢。黄豆是个东西。豆腐脑压的间短是嫩豆腐,压的间长是老豆腐,豆腐脑薄薄的一层压出来比一层皮,切成细丝烧汤极。豆腐若没卖完,放上半月,那就是臭豆腐,就粥吃或放油里炸,味道也不错。” 施红惊得张大嘴巴。 卫莱:“告诉你家人,每做出一样都用老鼠试一下,日后有人找事,你家人也能理直气壮的反击。” “为何要找事?” “嫉妒使人发疯。” 施红明白:“婢子谢主子提醒。” “去吧。”卫莱打算出去走走,便看到春喜小跑而来。 春喜看一眼施红,施红微微摇头——殿内没别人。春喜放进来:“主子,东边那猪圈了,小猪崽也打听到了,今天去买,还是明日再去?” “现在去吧。”还剩不足一个月,卫莱得抓紧,“买来你们随我去看看。” 未两刻,卫莱午睡醒来,春喜已备马车。三人到东边,小猪正在吃掺了菜叶的麦麸。菜叶是生的,麦麸也是用河水拌的。 卫莱回想养猪手册,对照看猪的宫人道:“以后猪吃的东西用滚水烫,然后加入凉水,再喂它们。” 宫人应一声“喏”,道:“大人,您要找的擅腐刑手就是这位。” 卫莱朝他身边看去,五十来岁,留着长长的胡须,双鬓斑白,其貌不扬,单看真不像干那一行的。 自打刘彻离开,卫莱便着男装,可她毕竟是女儿身,怕人看出来,不跟外人深交,收回视线就教他劁猪。 卫莱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她。施红和春喜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她夫人居然连这种事都懂,太厉害了吧。 其他人不敢置信,这位大人疯了吗?猪的那玩意弄掉还能长大吗? 卫莱道:“那之后的猪再按照我刚刚说的饲养,猪长的快,肉也远远比羊肉香。” “大人见过?”擅腐刑的老者问。 卫莱当然没见过。若要人信服,她必须得先相信,“亲眼所见。否则陛下也不会在上林苑建养猪场。只有你们亲眼看到猪长的快,百姓才能相信。”猛然想起一件事,“用麦麸养一个月就可以改用豆渣。豆渣你们不知道,回头问施红。现在开始吧。” 卫莱搬出刘彻,上林苑的人又都知道猪场是陛下吩咐建的,他们之前也纳闷猪肉不吃,皇帝陛下干嘛在的上林苑建这东西,卫莱的一番话为他们解开疑惑,一个个也不敢再有疑问。 卫莱的目的不是靠养猪发家致富,而且做实验,也就没买那么多猪。四头小猪第二日又活蹦乱跳了。当天还有一喜事,工匠送来了曲辕犁,还请卫莱试试犁不用。 卫莱知道他们的目的,想看看她怎么用这个与众不同的犁。卫莱只在课本里见过木头做的犁,哪会犁地啊。 卫莱抄着手,令春喜把犁套在马上。 匠人连忙帮忙。 卫莱开口:“你们都退后,春喜一人就行了。” “不用一个人帮忙扶着犁,一人牵着吗?”施红担忧地问。 春喜也没碰过犁,平生第一次是担忧。 卫莱:“不用。你先试试,真不行再帮你扶着也不迟。” 地头上除了有卫莱和施红,还有五六个工匠。春喜无需担心他有需要的候没人,便一手扶着犁一手拽着马。一声“驾”,马动起来,前天下过一场大雨,潮湿的泥土容易被翻出来。 上林苑的马都是坐骑,脚程极,春喜用缰绳碰一下它的屁股,它以为要跑,拽着春喜迅速犁出一垄地。期间犁晃晃悠悠的,随都像要倒了一样,硬是没倒。春喜轻轻抬起犁,调转马头,又迅速回到卫莱这里。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像施红这种家里没犁的人就觉得快。经常打锄头犁头的工匠不可思议,只是把前面那一点变弯就这么用,太神奇了吧。纷纷向卫莱提出,他们想见一见改犁的神人。 卫莱:“我在书上看到的。没有写谁发现的,大概是哪个百姓吧。毕竟咱们大汉这么大。” 卫莱唇红齿白,皮肤细嫩,跟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似的,看起来不像是会务农的人,匠人闻言顿信了她的说辞。 这些工匠也和施红一样,希望卫莱允许他们做犁。卫莱当然不会反对,但也提了条件,把她的地犁。 翌日上午,卫莱的八亩地就了。卫莱一分为二,一半先不用,毕竟棉花还没长大。另一半她趁着天黑,往地里扔一麻袋红薯藤。 春喜已经习惯有他主子的地方总是能凭空出现多奇怪的东西,发现麻袋也没嚷嚷,直接问:“夫人,地里那些藤条做什么用的?” “先放着,你去找两把剪刀,早饭后我要用。”卫莱道。 春喜查看藤条有注意到,有的藤条上居然有像根须一样的东西,闻言顿明白,剪成段种下去。 刘彻犹豫了许久,去还是不去上林苑。 要搁刘彻前世的性子,管她去死。而如今他是经历了一世的人,极少意气用事。有看似冲动的行为,也不过是为达目的故意为之。 刘彻觉得不论是前朝的臣工,还是后宫的女人都不能宠。偏偏卫莱不是臣也不是他的女人,他若不去,那女人保不齐就把他给忘了。刘彻每每想到这点就心梗,未来是什么鬼存在,居然能把不甚聪明的女人教的心怀苍生。女人不该像他姐姐或姑母一样,除了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想着讨他这个皇帝,谋得富贵吗。 独自打拼,丰衣足食的日子教会了卫莱,靠别人施舍终不能长久,唯有攥在手里别人才夺不走。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来到这样一个代,卫莱没指望能脱离刘彻的掌控,但她可以把名字传出去,日后刘彻再得老年痴呆,受她恩惠的人遍布长安各个角落,她就不信还能被逼的走投无路。 卫莱的打算刘彻猜到了,他不可能再糊涂一次,又担心卫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才只给她一个月——可以让她跟上林苑的人混熟,又不足矣令他们听命于她。 “陛下,陛下……” 刘彻收回思绪,循声看到前面的黄门,“何事?” “长公主求见。” 黄门为了便于区分,通常称馆陶大长公主为窦太主,平阳长公主为长公主。刘彻闻言便知他大姐在殿外。 刘彻看了看天色,顶多半个辰就关宫门了,她怎么此来了。 “陛下,见还是不见?”春陀开口问。 刘彻沉吟片刻,决定见一见,这候过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然而,随着平阳长公主说明来意,刘彻恨不得倒回一炷香前。 平阳公主那日从昭阳殿回去并没有全信卫莱的话。不是怀疑她,而是不信她弟弟能忍住不动嘴边的味。 后来听说她皇帝弟弟一直歇在昭阳殿,平阳就怀疑卫莱骗她。打算确认一下,发生了宫变,平阳公主不敢掺合就没过来。 随着淮南王刘安离开京师长安,窦太后也没能从长乐宫出来,一切看起来尘埃落定,宫里又传来消息,陛下连着几日不曾去昭阳殿。平阳公主又观望几日,发现休沐日皇帝也没去,顿放心下来,看来他不喜皇后,也没有多喜欢昭阳殿。昭阳殿那位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平阳公主比照卫子夫的模样和性情挑了十来个良家女子,便去宫里邀请刘彻,休沐日去她府里松快松快。 没有卫莱那句“堂堂大汉公主干点什么不”,刘彻重生十次也会去。怎奈卫莱没少在他耳边叨叨,再一想到人家一个未来小老百姓心里都装着天下黎民百姓,虽然也有别的目的,可人家当真能沉下心来付诸行动。他刘彻的姐姐,万户侯之妻天天忙活的居然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刘彻的心情是复杂又微妙。 平阳公主见他居然发起呆来,不禁问:“陛下怎么了?” “阿姐回吧,朕明日去上林苑。”刘彻揉揉眉心,佯装疲惫,其实是心累,“朕得出去透透气。” 天子爱游猎,平阳不怀疑,“改日再过去?” “的。春陀,送送阿姐。” 春陀出列:“公主,请。” 刘彻合上竹简,吩咐小黄门收拾明日出宫的行囊。 春陀随之进来。 刘彻:“没问什么?” 春陀笑着恭维:“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奴婢随公主到门外,公主就问陛下这些日子是不是一直在宣室。奴婢实话实话。公主满意。” 前世他后宫女人一半跟他这位姐姐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她能不满意吗。 刘彻:“她满不满意朕不清楚,朕只知道这事一旦让卫夫人知道,她会满意。朕没空去找她,她能乐得癫狂。”想象一下卫莱得意的小人行径,“不等明日,朕现在就去。” 到了上林苑,迎接刘彻的是满室寂静,甚至有些荒凉。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习惯了没人迎接,刘彻也没像以前一样去找卫莱。 洗去一天的疲惫,刘彻换上利落方便的劲装,招来殿外的禁卫,“卫夫人去哪儿?” “启禀陛下,没去哪儿,此刻就在东边。” 刘彻朝东看去,路上空无一人,但有几个东西,像是水桶又像犁地的犁。 刘彻眉头微蹙,这女人不做纸不酿酒不养猪,改种地了。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这样还意思整天宣称自己是小老百姓。 刘彻嗤之以鼻:“朕过去看看。”冲春陀等人摆摆手。春陀知道今天不用伺候,带着从宫里带来的人去休息。 刘彻在地头看一会儿,才在奴仆当中找到卫莱的踪迹。 此的卫莱穿着灰色短褐,头发上梳戴帻,衣袖卷到手肘,乍一看活脱脱一个农家小子。 刘彻气笑了,她可是够拼命的。 卫莱倒不觉得她做了什么,地是春喜看着犁的,挑水的是匠人,种红薯的是殿内的奴才,她也就拿着葫芦瓢浇浇水,三岁孩童都会做。 浇着浇着突然看到刘彻,也是够惊悚的,把卫莱这些天的心情瞬间吓没,连忙把水瓢给奴婢,去追远去的刘彻。 “陛下,等等,等等——” 刘彻猛然停下,卫莱急刹脚,将将停在他跟前。 刘彻撩起眼皮,借着西边的残阳打量她一番,眉头紧锁:“你这些天都干什么了?居然变黑了。” 等着嘲讽,做反唇相讥的准备,他这么一问,卫莱愣在当场,回过神摸摸脸,“黑了?” “你还问我?”刘彻服气,“你还是不是女人?有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 “我——”卫莱下意识解释,听清楚他的话,顿没了脸,“你管我是不是?大老远过来就是问我是不是女人,那你可够无聊的。” 刘彻手痒想揍人,咬咬牙把怒火憋回去,“朕还就得管。你这个样子回宫——” “等等,你答应我六月六,现在可还早着呢。” “……朕没说接你回去。” 卫莱松了一口气:“那就。早说啊。”想拍拍刘彻的肩膀,发现到宫门外,四周皆禁卫,改抱住他的手臂。 刘彻气笑了,“你可真是变脸比翻书快!” “别这么说嘛。您若是把所有的书籍都换成纸,我肯定没翻书快。” 刘彻不禁瞥一眼她,“这么快就把纸做出来了?” “怎么可能,您的造纸厂还没完工。”卫莱停顿一下,转向他,小声说:“你等着用,我也不是不可以在玉佩空间里给你做。” 刘彻还真不等着用,“这个不急。刚刚地里种的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 “对的。只是现在种要到深秋节才能收获,比黄豆还要晚上几日。” 刘彻:“你八月十六再过来。” “我岂不是到那才能酿酒造纸?陛下,我泡在水里的竹子可等不了那么长间。” 刘彻旧事重提,“那就把制作方法写出来。”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卫莱的眼珠转了转,想到些许,“陛下不想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吗?我觉得作为一个伟大的君主,你得听听百姓的心声。” 刘彻故意说:“我如果不听呢?” 我也不能把你杀了啊。 卫莱心里嘀咕一句,再接再厉不放弃,“您有可能重蹈覆辙。” “你——”刘彻甩开她的手,瞬间又冷静下来,不能中计,不能中计,“重蹈覆辙就重蹈覆辙,大不了朕再下一道罪己诏。 卫莱的呼吸骤然停下来,这个死不要脸的滚刀肉老东西,不怪人说光脚不怕穿着的,这厮真不愧是刘邦那老流氓的曾孙子,简直有过而不及。 “别以为在心里骂朕就不知道。”刘彻悠悠然提醒。 卫莱心头一突,“谁骂你了!?别整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骂没骂你我清楚。”刘彻过来一口水没喝就去找她,结果她还不高兴。刘彻懒得同她浪费口水,令施红上茶。 卫莱被撂下有点尴尬,随之一想不能这样,她得脸皮厚点,否则以后得处处被皮厚心黑的刘彻压一头,“春喜,去庖厨把我的豆浆拿来。” 刘彻瞥她一眼,继续喝茶。 卫莱也没指望他会立即问,豆浆端上来,端过去让他扫一眼,“是不是以为黄豆熬出的水?没想到是这个吧。想喝吗?想喝也没有。”缩回去一口气喝完,“这东西做出来至少得四个辰。” 刘彻那句“朕现在就命人去做”憋在了喉咙里,堵的喉咙生疼,愤愤道:“朕就不该来看你。” “只是来看我,您自个信吗?”卫莱轻哼一声,骗鬼呢。 刘彻心梗,这女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他怎么就不能来看看她?司马迁不会把他写成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吧。 真是那样他可得跟他爹聊聊,身为史官怎么能凭自己的喜胡乱写。又不是写辞谱曲,多用夸张修辞手法。 卫莱见他沉默,撇了撇嘴,起身出去。 刘彻回过神,无奈的地说:“你不能安分一会儿吗?” “洗澡也不行?” 刘彻噎住,无力地摆摆手,赶紧滚。待她走远,召开春喜询问他卫莱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 春喜当真有记,还是春陀提醒的他,陛下脾气大,卫夫人又是个厉害的,他们这些当奴婢的要想日子过的去,务必从中周旋一二。 春喜在记的过程中就在心里打几遍腹稿,说的候发现皇帝陛下神情越来越严肃,话风一转,“夫人的那个棉花可能有些麻烦,刚种下去的那几天,夫人跟着了魔似的,每天饭后就绕着育苗的地儿打圈转,恨不得晚上也歇在那儿。” 刘彻挑起眉头,“她这么担心在意?” 春喜发现他脸上的不快消失殆尽,暗暗松了口气,“是的。夫人说冷不得焖不得,否则一夜之间全毁了,再想种就得明年。” “不能直接种下去?” 春喜:“奴婢也这样问过,夫人说用一种薄如纱却又不透水的东西罩住可行。” 那种东西刘彻都不曾听卫莱提起,显然现有的材料做不出来,“听你的意思那东西还没发芽,今天种的什么?” “夫人说是薯,皮是红色的红薯。”春喜想了想又补一句,“可以代替米面。” 大的口吻,也不怕闪着舌头。 “豆浆又是怎么一回事?”离红薯的日子收获尚早,刘彻先把这事放下,“当真不是黄豆煮出的水?” 春喜:“不是的。”随即把豆浆和豆腐的制作过程大致说一遍,“奴婢自个觉得不论是豆浆、豆腐,还有那个棉花红薯都不如夫人做出的犁。” “犁地的犁?朕刚刚有看到。”就在路边放着,刘彻过去一眼就瞧见了。 春喜大着胆子说:“陛下,夫人的那个犁跟陛下以前见过的不一样,上林苑的工匠也都说没见过。奴婢这样说陛下无法想象,假如以前的犁需要两个人一头牛,一个辰犁一亩地,夫人的这个一个人一头牛一个辰轻轻松松两亩地。” 刘彻豁然起身。 春喜连忙说:“陛下别急,奴婢令人牵匹马来。东边的地犁了,去西边试试?那边有点空地,夫人要种什么西域来的瓜。奴婢也没见——” “且慢!”刘彻打断他的话,盖因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上林苑何有这么多空地了,“朕记得上次来西边是菊,东边有许多蔷薇,没空地啊。”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8、第 2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春喜下意识说:“陛下上次来的时候——”猛然停下来,有个不好的预感,不安地抬起头来,看到瘆人的脸色,吓得连忙底下去,“陛——陛下——” “住嘴!”刘彻暗暗运气,确定不会脱口而出“卫莱”,转向卧室方向,大喊:“卫子夫!” 房门打开,施红疾步出来:“陛下,夫人在沐浴。” “告诉她,淹死算了!” 施红不安地看向春喜,人家坊间的男女久别都胜似新婚,怎么到了皇家就不一样了呢。 春喜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那天夫人吩咐宫人拔草锄花时眼皮都没动一下,他潜意识以为陛下同意了。弄了半天,陛下不知情。这叫什么事啊。 春喜想到天子刚刚听到“犁”时的反应,试探性说:“陛下,那个犁还看吗?” 刘彻的理智回归,瞪一眼春喜:“最好替她和你自己祈祷那个犁真同你说的一样。” 春喜闻言放心了,吩咐宫人找匹马。 这边就有马,护送刘彻前来的禁卫的坐骑。 刘彻亲眼看到他令宫人们精心伺候的花圃光秃秃的,只见黄土不见绿,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个卫莱生来克他的吗?不让她做什么,她偏做什么。 “陛下?”春喜轻声呼喊,“马来了。奴婢先犁,陛下稍后试试?” 刘彻无力地抬抬手。春喜套上犁,用缰绳轻轻打一下马屁股,马儿动起来,泥土翻出来。 春喜犁十来丈就调转那头回来。 刘彻无需再试,也看出这个犁多么方便。这个卫莱,居然能忍住只字不提。 卫莱不是不提,是她玉佩里只有图纸。她一旦拿出来,刘彻安排匠人制作,天下百姓可就只认刘彻。哪像现在,刘彻对外宣称此物皇家改进,上林苑的工匠们也是把功劳记在她卫莱身上。 俩人从初次见面交锋至现在,两个多月了,刘彻何尝不懂她的小打算,偏偏又说不得什么。她今日能拿出犁,岂不知还有什么等着他。但是,他也不能让卫莱看出他在乎,否则她一定会趁机加条件——在这儿长长久久的住下去。 思及此,刘彻掉头就走。 春喜下意识喊:“陛下——” “吩咐下去,即日起到秋种日都做这个,朕要昭告天下。” 春喜连忙说:“等等,陛下!” 刘彻转过身来。 春喜:“这个犁还没有名,匠人们不好记录,陛下是不是赐个名?” 刘彻看一下那弯弯曲曲的犁,是高兴又堵心,哪有心情管它叫什么:“他们爱叫什么叫什么,朕去找卫夫人。” 春喜有心提醒,您二人可别闹了,十来天不见,亲亲热热的多好啊。犹豫片刻,发现皇帝陛下走远,春喜叹了口气,但愿夫人今天也能跟往日一样,瞬间抚平陛下心中不快。 卫莱刨花的时候就料到刘彻会生气,并非心疼花,而是气她自作主张,眼里没他这个皇帝。 沐浴时那声吼卫莱听的真真的,先在方几上放了两张手稿,才喊施红进来为她擦头发。 卫莱剪头发的当晚就同她说了,那天是她父亲的忌日,父亲去世时他们都不在身边,身为奴隶也无法祭拜,如今有了机会便断发以示孝心。 这个理由很虚,然施红想不出别的理由,也只能信了。施红用了三块毛巾把她的头发擦的半干,刘彻推门进来,施红立即以晾晒毛巾为由出去。卫莱把手稿奉上。 上面那张纸上画的东西,刘彻认识——耧车。不同的是卫莱画的这个比他见过的宽。另一个很陌生,不想搭理她又想知道,便用眼神示意。 卫莱顿时知道他这次很生气:“这个耧车是我们那儿的人反复实验出来的,可以种小麦也可种黄豆。另一个叫耙,犁把地犁出来,用这个把地弄碎,方能用耧车种庄稼。我们管没这些东西之前叫粗耕粗种,这之后叫精耕细作。产量至少能提高两成。” “你故意的吧?”刘彻盯着她问。 卫莱表示没懂。 “这两样哪个不比纸和酒有用?” 卫莱懂了:“当时你我什么关系?我甚至不能确定你是谁。再说了,酒和纸不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吗?你很无所谓,又不让我出来,我干嘛要把这些拿出来?你若把我关起来,我岂不是很惨。” 刘彻真有过这个念头,后来没有行动是他趁卫莱睡着时研究过她的手,那就是一只平凡人的手,唯有卫莱的意识能让那个玉佩出现。他若把卫莱折磨的精神失常,有可能再也见不着玉佩里的东西。 刘彻:“没拿出来又怎知朕不同意?” “我能在这里住到秋后吗?” 刘彻脱口道:“不行!” “看吧。我人在这里都不能多住几天,要是还在宫里,你肯定不让我出来。” 刘彻暗暗运气,好好同她说:“你是昭阳殿的主人。” “我平时不出来,皇后不可能找我,太后没必要见我这个好几个月了肚子还没动静的后妃,卫家人只有卫青能见着我,你不可能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搞不定吧?” 刘彻:“你还知道他是个孩子?” “我当然——他想我了?真想我了?看来喂值了。那我六月六回去住几天,让他知道我好好的再回来。” 刘彻刚刚说的时候就料到她得变卦,当真听见又觉得胸闷气短,这个女人,在她眼里心里他竟然真不如卫青来的重要。他日司马迁长大,他一定要找司马迁聊聊,不知道的事就不要写,别瞎瘠薄脑补! 卫莱见他依然不吭声,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六月六回去也不行?” 刘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让她自己揣摩。 “其实我不在宫里挺好的,我可以帮忙做纸酿酒赚钱,你也好去平阳公主府。” 刘彻的呼吸急促了一下,随之冷静下来:“朕去平阳侯府做什么?” “你说呢?我又不是外人,也不是不知道您后宫再没有好消息,淮南王那一家子就得大肆散布你不行的言论,虽然伤不到骨头,可人心终归不稳祸乱四起不是吗。” 刘彻顺嘴说:“你也是女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 “等等,你什么意思?”卫莱不禁往后挪,“让我生?你也不见得想看到刘据吧?他可是差点把你这个亲爹了解了。” 刘彻冷笑一声:“不用故意激朕,你我都知道据儿是把他当成了扶苏。再说了,有你这样的母亲,据儿即使跟以前长的一模一样,性格以及处事方法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指不定哪天我就被你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好让据儿继位。” 这就尴尬了,卫莱偶尔还真这么想过。 “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卫莱一脸的不敢相信。 刘彻嗤笑:“装,继续装,朕有的是时间同你耗。” 卫莱演不下去,她一个千年狐狸的道行在刘彻这个万年老妖怪面前还真不够看。 “不是我不生,是我上辈子都没生欸。” 刘彻:“你正好试一下。” “关键不是一下,是四次。” 刘彻想了想:“你不再是以前的你,怎知一定是女儿?” “可您是以前的您啊。我们那儿的人做过研究,生男生女要看男人的种。种下去的是黄豆,不可能得小麦。种下去的是歪瓜,即便后来好好教养,也是裂枣,不可能颗好枣。”卫莱停一下,离他近一点,小声问:“我上辈子可不像现在这般洁白无瑕,你也不介意?” 刘彻的眼皮猛一跳,这女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到底还有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啊。 “朕应当在意?”刘彻不动声色地问。 卫莱觉得他不在意,否则也不会主动提出把他娘以前生的闺女找回来,还赏其爵位。 “你是皇帝,肯定介意。”卫莱随后给出她这么认为的理由,“我们那儿很多男人就特在意。” 刘彻:“那是他们一生只能得到一个女人,可能得到也难长久,余后半生只能孤独的度过才格外在意。朕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的身体没有?比起那具躯体,朕更在意的是灵魂。” 卫莱的呼吸停滞,一个古人跟她谈灵魂?这事怎么听着比她穿越还玄幻呢。 “卫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刘彻难得见她词穷,心中的憋闷之气瞬间消散许多。 卫莱张了张口:“你我,你我如果这样又那样,我一定会怀孕。这个身体可是易孕体质。”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人人平等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始重男轻女了。” 卫莱:“我说的是人,还没影的算吗?再说了,不是一个两个,是四个啊。生一个孩子老五岁,四个就是二十岁。你上辈子后来不爱找她,不是因为她太老,没有年轻小姑娘鲜嫩?” 刘彻有点心虚,尴尬地摸摸鼻子:“你建议朕找别人?真生出朕的长子可别后悔。” “您先过了皇后那一关再说吧。”卫莱摸摸头发,剪短的好处真是显而易见,一会儿就干了,立马挽起来,“你回到年轻时,陈后可没变。” 刘彻:“朕提醒她和姑母一声,她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卫莱瞥他一眼,这男人哪来这么多自信?还是他认为女人跟他一样冷血理智?女人可感性了,可以为了丈夫去死,自然可以为了他杀人。哪像男人,人生三大幸事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你又不信朕?”刘彻皱眉。 卫莱:“时间会证明。现在我饿了,你饿吗?” 刘彻饿,率先出去。 饭毕,刘彻把耧车和耙安排下去。 工匠拿到和早几日字迹一样的手稿,顿时知道此物来自卫莱。饶是觉得耧车很鸡肋,做出来也没多大用处,基于对卫莱的信任,依然当晚就开始分工明确谁谁做犁,谁谁做耙,谁谁做耧车。 刘彻此次来的路上有想过,卫莱但凡表现出一丝对他的挂念,他就多给卫莱十天时间。她可倒好,不想他还跟他讨价还价。翌日上午,确定卫莱没把上林苑的山劈了,翻个底朝天,下午就启程回宫。 回去还得去昭阳殿做做样子,刘彻面对空寂的大殿越想越憋屈,他一个皇帝,何至于此。她不是要证明?他就证明给她看,也好打破那沸沸扬扬的流言。 “春陀,备车,朕去平阳侯府。”刘彻出了昭阳殿就吩咐。 春陀凑过去小声说:“陛下您从昭阳殿到侯府,宫里宫外的人一定以为卫夫人失宠了。” “她在乎?” “卫夫人那样的神人不拘小节,不在意她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陛下找什么人,可她的家人都是普通人啊。有个不普通的卫侍中,他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宫里宫外那些人一贯的跟红顶白,您这样做,他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刘彻想想是这个理,“都是她干的好事。跟朕回来,朕用得着出去吗。” 春陀心说,您以前出去玩,一走十天半月宫里也没出乱子。真有那个心干嘛不在上林苑停留几日。女人都是心软的,好好哄几句,不就跟你回来了。上林苑再好也没宫里舒服啊。 卫莱不这么认真,每天饭后出去看看工程进度,给棉花苗洒洒水,再去地里看看红薯一天比一天精神,还不用担心平阳长公主突然而至,也无需担忧太后突然宣召,日子是充实又自在啊。 她上辈子忙碌十多年,头发一把一把掉,为的不就是有吃有喝生活无忧,想干啥干啥吗?如今得到了,偶尔去山林里逛逛还能捡到撞死在树上的兔子,这日子,她做梦都能笑醒啊。 幸福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卫莱总觉得没几天,又见到刘彻了。 听闻今日便是六月初五,卫莱不禁感慨,“真是山中无甲子,一梦三十天啊。” “还嫌时间快?”刘彻料到她不舍,没料到她这么夸张,这个女人果然没心。 卫莱尬笑:“哪有。不过是觉得春天的美好稍纵即逝。” “有区别吗?收拾收拾,即刻启程。” 卫莱忙问:“现在?不行,你得容我安排安排。” “你有两柱香。” 卫莱连忙往外跑。 两柱香后卫莱跑回来,看到刘彻已上了马车心中一惊,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回去。 没出大事,出一点小事。田绿看到卫莱,瘪瘪嘴就哇哇大哭。 刘彻伴随着哭声轻快的走出昭阳殿。 卫莱给施红使个眼色,施红一手给她擦泪一手拍拍她的背,“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回头我陪你一起哭。” 田绿打个嗝,带着哭腔说:“主子再不回来宫里就变天了。” 卫莱吓了一跳,“太皇太后从长乐宫出来了?”刘彻太没用了,这才过去几日。 “不,不是太皇太后,是陛下,陛下从侯府带回来两个女人,就,就在钩弋殿。陛下这几日一直歇在钩弋殿。夫人,您可得想想办法才行。” 卫莱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压力骤然没了,“这事也值得你哭?” “这事还不值得?”田绿惊叫,“夫人你有没有听清楚奴婢的话?” 施红朝她背上一巴掌:“不得无礼。” 田绿气的撅嘴。 卫莱想笑:“陛下乃皇帝,还指望他守身如玉不成?你说的情况我早料到。陛下能亲自去接我,又把我送来,可见心里是有我的。”坐下歇歇脚,“施红,令人上茶。且慢——”看向田绿,“你说两个,都在钩弋殿?”见她点头,顿时忍不住搁心里咒骂,缺德玩意,宫里那么多无人居住的宫殿哪儿不好安排,非把两人安排在一起,他想什么呢?天天看二女争夫的戏码啊。 “夫人,有何不妥?”田绿好奇地问:“奴婢听说那二人乃双生姐妹——” “噗!”卫莱刚刚含入口中的水喷个殆尽,“双姝?!” 田绿微微点头:“是的。奴婢偷偷找人打听过,一模一样。” 会玩,还是老男人会玩。 卫莱服气:“陛下不愧是陛下,龙马精神,凡人所不能及也。” “噗!”刘彻口中的豆浆喷出来,顾不上擦,盯着跪下的春喜,“你家夫人这么说的?” 春喜用过晚饭就准备睡觉,结果还没能脱掉衣服,就被小黄门带到宣室,皇帝陛下想知道他走后,面对哭天抹泪的田绿,卫夫人是何反应。 春喜看到田绿哭的像天塌下来一样,也担心出大事了。听她说完,春喜的反应和卫莱一样,陛下守着昭阳殿不挪窝才不正常。 春喜不觉得有什么便实话实说,怎么也没料到皇帝陛下反应这么剧烈,不禁看向他养父春陀。 春陀抬抬手,春喜出去。春陀又屏退左右,直到殿内只有他和他主子二人,“陛下,奴婢说什么来着,这招对夫人不好使。夫人不是闺中小女儿,眼里没这些。您信不信,改日邀请夫人欣赏曲舞,夫人能替您挑伺候的人。” 刘彻没好气的说:“你这么懂,怎么也没见你拿出主意来?还无欲则刚!这就是你说的欲?” 春陀噎了一下,他说的“欲”是那个“欲”吗?显然不是。人有七情六欲啊。陛下怎么可以不讲理啊。 “陛下,让卫侍中试试?兴许夫人那么说只是不想在奴婢们面前示弱。” “明日初六,仲卿不在宫里?” 春陀心说,我的天啊,您既然这么着急,干嘛还用这招啊。 “后天过来。陛下,您明日该去探望探望太后。”春陀提醒,“有些日子没去了。” 翌日,王太后见着刘彻是怎么瞧怎么满意,她儿子当真长大了,不光政事开窍,男女方面也出息了。这就对了,看以后谁还敢说她儿子不行。 王太后满意,顺嘴提一句她娘家侄子的爵位,刘彻挡了回去王太后也没生气,刘彻也很满意。 在她宫里坐半日,陪她用过午饭,刘彻前往钩弋殿。 “夫人,夫人,陛下又去了。”田绿急吼吼跑进茶室,发现她主子慢悠悠泡茶,满腔力气卸了一半,“夫人,您真不担心啊?” 卫青也很好奇,第二日中午见到他阿姐就直接问出来。 刘彻不在,姐俩就在一张方几上用餐。卫莱递给他一个羊肉包子,“青弟,还记得阿姐以前同你说的吗?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是明君,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改变。他变了,说明心中早有此意,顺势而为罢了。 “阿姐跟他没大没小,堪称放肆,他不一样喜新厌旧吗?钩弋殿如今热闹,不等于三个月,乃至半年后还这么热闹。陛下有因为有了新人就疏远你吗?” 卫青无意识的咬一口包子,“不曾。” “那就对了。我和陛下之间没了男欢女爱,还有亲情,或者处在一块轻松自在的友情啊。这些情感可比男女之情来的久远。” 卫青连连点头,“丞相教我抚琴事讲过‘伯牙子期’,我知道。” “你还担心什么呢?”卫莱用公筷给他夹一块羊排,“好好吃饭,用心学习,早日长大,为陛下分忧,你阿姐我和陛下的感情没了,陛下看在你的面上也会好好待我。至少能保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远比以前在平阳侯府的日子好多了不是吗。” 卫青使劲点头,“听阿姐这样讲,陛下也挺好的。” “是的。人无完人。陛下虽然贵为皇帝,也是私欲的。再说了,陛下不为自己,为了刘家江山有人继承,也得宠新人。” 卫青深表赞同,“阿姐真厉害,比母亲厉害。母亲听说陛下有了新人,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着。大兄也是。” “他们过怕了苦日子,担心回到过去。可她忘了,再苦也比以前强十倍百倍。哪怕城里过不下去,把房子一卖,到了乡里买几顷地也是个富家翁。” 卫青的小脸微红,害羞道:“阿姐不说,我也没想到。” “富贵来的突然迷了眼,你们还没适应。我若不是亲眼见到陛下前一刻还给窦太后送去孝敬,窦太后转眼就能把三公赶出去,陛下紧接着逼宫,一切发生的太快,我也看不清啊。” 卫青想起那日他听说长乐宫出事,直到第二天还跟做梦一样,心有戚戚然,“发生的太快了。” “以后只管跟着陛下,谁得势谁下去都别在意。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卫莱一度很担心她的插手改变了卫青,见而今见他听话,放心下来,“陛下喜欢稳重,宠辱不惊的人。” 卫青点头:“我记下了。”一改往日的忧愁,饭毕,步履轻快的回到宣室。 刘彻午睡醒来,发现小卫青双眼亮亮的,不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中暗喜,看来这趟午饭收获颇丰。 刘彻冲卫青招招手。 卫青欢快的向前:“陛下有何吩咐?” 刘彻不好直白的问卫莱有没有后悔:“你姐又给你做好吃的?” 陛下果然没有因为新人忘记旧人。卫青心里最后一点担忧消失殆尽:“是的,阿姐做的羊肉包子特好吃,微臣觉得比羊肉扁食好吃,陛下喜欢哪个?” 刘彻心说,朕都不知道包子是什么玩意,朕怎知喜欢哪个。这个卫莱,够狠,见天给仲卿开小灶。 “朕喜欢韭菜扁食。”刘彻说出来,春陀只想笑,您不喜欢成吗。 刘彻瞥一眼春陀,春陀恨不得把脑袋缩脖子里,刘彻满意了。 刘彻:“除了吃包子,没说些别的?”不待卫青开口,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朕没想到你姐的肚子和皇后一样不争气,朕只能……仲卿,能理解吧?” “微臣可以理解。”陛下真不容易,天天歇在钩弋殿果然是为了后代,“阿姐也能理解。” 春陀连忙看他主子。 刘彻装不下去:“理解?” “是的。若不是陛下,微臣和阿姐以及家人还是奴隶。陛下无需担心阿姐,阿姐说,宫里呆不下去,也可以回乡里。陛下以后想宠什么人尽管宠,阿姐一定不会阻碍陛下的生子大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600:00:00~2021-04-19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森呼吸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沙丽罗、深秋的黎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60瓶;寒安^3^14瓶;暖暖大魔王6瓶;海水2瓶;氯乙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29、第 2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偌大的宣室殿安静下来。 春陀想爆笑,这叫什么,一山更比一山高,还是一物降一物,亦或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刘彻的脸色僵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姐可真宽容大度。” 卫青奇怪的眨了一下眼,陛下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一定是因为阿姐的肚子不争气,陛下不得不临幸他不是很喜欢的女子。对!一定是这样。 “陛下,不是宽容不宽容啊。阿姐一定也想每天都见到陛下,可是为了大汉江山有人继承也不能整天缠着陛下啊。” 刘彻张口想说,她那么善解人意怎么不帮朕生。随之想到他和卫莱的关系,君臣不是君臣,夫妻不是夫妻,盟友还相互防范,都不如她和卫青来的名正言顺,人家俩在外人眼中可是亲姐弟。 卫青发现他脸色变来变去始终不开心:“陛下,待那二人有了身孕您就不用去了。微臣听母亲说,女人有了身孕不可以和男子同榻而眠。 春陀又想笑,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刘彻挤出一丝笑:“朕谢谢你!” “不用,不用。”小卫青忙说:“微臣之前也着急,多亏阿姐提醒,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而弃江山社稷于不顾。” 刘彻嘴角的假笑消失殆尽,“你姐说的对!她最是通情达理。” 小卫青连连点头:“微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春陀心说,陛下还真不是这么想的。陛下恨不得做梦都在收拾卫夫人,把她训成家养的马儿。 春陀觉得他得站出来,否则陛下极有可能忍不下去:“卫侍中,陛下下午没要紧的事,你去学骑术吧。” 卫青说是来宫里当差,其实更像上学。在宫里五天,他能呆在刘彻身边的时间顶多两天。闻言卫青说一声“微臣告退”就迫不及待地去跟皇帝陛下送他的小马交流感情。 春陀屏退左右,看着他主子。 刘彻叹气道:“朕操之过急。” 春陀先忍不下去:“陛下不是操之过急,是用错了方法。” 刘彻看向他。 春陀:“奴婢说过,夫人不喜欢拘束,喜欢上林苑,在夫人同陛下提起时,陛下不应当直接拒绝。顺着夫人应下来,届时陛下再找个理由拒绝也不迟。” “那她见着朕就得问何时去。” 春陀:“奴婢还没说完,拒绝的同时说下次去,下次陛下当真陪夫人过去,夫人还有何话说?” 刘彻想想:“依照你的方法,朕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陪她出去一趟。” 春陀心说,没卫夫人您也没少出去:“不用奴婢的法子,陛下就不去了吗?” 刘彻:…… “没别的法子?” “卫夫人若是寻常女子,陛下所知的法子就足够了。”春陀想了想,“陛下是希望夫人离不开陛下,还是像三公九卿一样听命于陛下?” 刘彻:“有何不同?” “后者陛下用奴婢说的办法,几次便可达到目的。若是离不开,那得让卫夫人心里有陛下。” 刘彻抬手:“不可能,她那个人没心。” “陛下说笑了。凭卫夫人给卫侍中准备的那些东西,奴婢便可看出她粗中有细。陛下觉得她跟一匹野马似的,是因卫夫人的脾气得顺毛撸啊。平时让着她,久而久之,卫夫人自然会发现陛下的好。” 刘彻想了想卫莱的脾气,“朕不退让,她都敢咬朕,朕妥协她得上天!” “真是这样吗?”春陀不信。 刘彻想说,是的。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夸赞卫莱,卫莱会脸红,那时的她和平日里还真不一样。 春陀:“陛下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刘彻微微颔首:“朕大致明白了。现如今怎么办?” “卫夫人心中还没有陛下,陛下想怎么办怎么办,以后再,再用这种法子,卫夫人一定会生气。女人一旦动了真情,很难做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刘彻又有了新的顾虑,“她会不会变的跟皇后一样?皇后固然跋扈,可不敢朝朕手臂上咬,也没她说话难听,专挑戳人心窝子的讲。” “不会的。卫夫人那么豁达的人,情爱与她只占了生活中极少一部分,届时不过是跟现在一样把陛下当友人。” 刘彻摇头:“你这样讲正说明不了解她。朕暂时还是每隔一段时间送她出去透透气吧。” 春陀闻言便知这个事他不想再谈:“陛下今晚歇在哪儿?” “她那么善解人意,自然是钩弋殿。”刘彻翻开奏章,没有要紧的事,合上便说:“走,去钩弋殿。” 田绿一脸的欲言又止,卫莱有个不好的预感,“别是想说陛下又去了?” 田绿连连点头,迫切地问:“夫人真不担心啊?”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卫莱实话实话,“甭管她们生多少,我都是昭阳殿卫夫人。该担心着急的是皇后,有了她们陛下更有理由不去椒房殿。” 田绿试探性问:“陛下着了魔了呢?” “赵绾等人不会放过陛下。御史大夫可都敢向太皇太后直谏,谏的还是她老人家本人。再说了,陛下敢把心思全放在那儿,太后就敢趁着陛下出宫的空档把她二人处决。你说说有这么多人盯着陛下,轮得到我吗?” 轮不到,她田绿所担心的情况也不会发生,不怪夫人不着急。夫人就是夫人,比她想的深远。 卫莱当下最关心的除了她种的东西就是卫青的性命。她以前就觉得血气方刚的刘彻忍受不了“清心寡欲的日子”,没料到他忍了一个多月。卫莱一度怕他继续忍着,她和刘彻什么也没做,皇后也能误以为她有了,继而对卫青出手。 现如今没了这个担忧,种下去的东西都成活了,生长阶段有上林苑的人盯着,无需操心,卫莱可算有功夫好好想想晚上吃什么。在上林苑的那些天吃的也好,不过她心里装满了事,期间还盯着奴婢们种好几亩棉花,以至于极少能吃上一顿安心的饭。 夏日蔬菜瓜果多,选择也多,然而卫莱想吃的几乎没有,比如拍黄瓜,比如大西瓜。 卫莱看到墙角有一只大概知道命不久矣蔫头耷脑的小公鸡,来了兴趣,吩咐厨子晚上吃鸡。 小公鸡的鸡腿剁下来,鸡胸肉剔出来,剩下的鸡架等物煮汤下面条,然后用刀背敲敲打打鸡胸肉,煮熟撕成条放鸡汤面中,鸡腿切丁用铁锅炒熟,再来一个清蒸鱼和两份炒青菜就行了。 汉朝御膳不像后来,有明确规定,一顿七碟八碗之类的。此时膳房里准备的都是时令蔬菜,肉也多是养殖的。春天繁衍,夏天养育,宫人想准备野味也是秋冬二季。当然也有例外,皇帝特想吃的时候。 今年皇帝较忙没顾上,以至于卫莱吃到的兔子还是那蠢兔子自个撞死的……其实也不是那兔子蠢,是兔子太多,今年没人进山,让兔子以为安全,卫莱突然上去,一群兔子惊的抱头鼠窜,可不就撞树上了吗。 刘彻出了钩弋殿就仰天长叹。 春陀担心的不行:“那二人缠着陛下不许陛下离开?” “如果是这些朕还不愁了。”刘彻登上马车,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我一个时辰前合计如何才能让卫夫人离不开朕?朕还没付诸行动就先离不开她了。” 春陀奇怪,这话怎么说?卫夫人不光会隔空取物,还会对人施法?可是她真会也不至于怕陛下不许她去上林苑啊。 “瞎琢磨什么。”刘彻瞥一眼他,“她不在宫里,朕惦记也没用。她回来了,朕想到她宫里有新鲜的瓜果,美味的菜肴哪还坐的住。不怪古人说,食色性也,缺一不可。” 春陀奇怪,“古人是这么说的吗?”不由地问出心中疑惑。 刘彻的呼吸停顿一下:“朕说是就是!”不禁瞪一眼他。 春陀顿时明白后半句是陛下杜撰的:“陛下,出了钩弋殿就进昭阳殿,卫夫人肯定清楚陛下的目的。” 刘彻想想,“是的。那女人总是该聪明时不聪明,该糊涂时又特精明。回宣室。” 天空呈现出橘红色,温度降了下来,没有大西瓜卫莱也有胃口,吩咐宫人摆饭,刘彻走了进来。 卫莱第一反应是揉揉眼睛。 “你眼没花,是朕。还未用饭?正巧朕也忙的忘了用饭,摆饭吧。”刘彻冲施红等人抬抬手,大马金刀的坐下。 施红等人还没回过神。 卫莱反应过来,问出奴婢们心中的疑惑:“您这是打哪儿来?” 刘彻看到方几上的茶水,很意外,居然不是水果。因为这些奴婢一直守着她,她不好偷吃?刘彻收回视线转向她:“朕该从哪儿来?” “陛下没去钩弋殿?”总算回过神的田绿脱口而出。 刘彻的脸险些绿了。随之想到卫莱,转向她对上一双好奇明亮的眼眸,刘彻顿时想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这个女人,心究竟多大。 他堂堂一国之君大汉天子,满腹经纶,模样也是不错的,她整日面对着他,不说爱上,喜欢也该有一点吧。 刘彻冷不丁想起春陀说过的话,这女人能跟他一起欣赏美女,甚至可以帮他出谋划策,又觉得想看到这种女人拈酸吃醋,比陈皇后不拈酸吃醋难多了。 刘彻故意问:“也有你卫夫人不知道的?” 卫莱这具身体还年轻,平时就用些黄瓜做的水,清新没什么味道。宫里的女子为讨好刘彻,一天到晚带着浓妆,那气味对卫莱本人来说刺鼻。没闻到刺鼻味儿,卫莱试探性问:“宣室?” 田绿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刘彻眼角余光注意她的表情,眉头微蹙,“你怎么还在这儿?” 田绿连忙退下。 卫莱道:“别吓唬她,她也是关心我。” “朕不知道她关心你会留她到现在,凭她整天偷偷摸摸盯着宣室,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朕砍的。”刘彻移到她身旁。 卫莱不由地警惕,“又想干嘛?” 刘彻抬手把人勾回来,“你是朕的人,朕还不是想干嘛干嘛。” 他不说卫莱害怕。他有功夫废话,说明目的不大,“有事说事,逾时不候。” “瞧你能耐的。”刘彻听到脚步声,移到她耳边,“还有没有荔枝?” 卫莱觉得耳朵痒,不禁皱眉,“好好说——”看到施红等人进来,连忙把余下的话咽回去,“不用伺候,你们也去用饭吧。” “喏。”众人鱼贯而出。 刘彻放开她,“没了?” “这就是你接我回来的目的?”卫莱深深地怀疑。 刘彻做好被嘲笑的准备,冷不丁听到这话愣了一瞬间,回过神来是想气又想笑:“朕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宫里又没大事,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卫莱觉得他猜对了,“有是有,不过我觉得不好吃。” “不好吃?!”刘彻险些被口水呛着,不愧是未来人,不怕风大闪着舌头。 庖厨给卫莱准备一大碗鸡丝面,加了一个刘彻,还是一大碗,不过和之前面多肉少相反,现在是肉多面少,一碗面里足足有一个鸡胸肉。 卫莱随便拉过一碗,嗯一声,“那玩意得自个剥,里面有水,黏糊糊太过麻烦。先用饭,回头给你找个好吃的。” “这时节还有比荔枝美味的东西?”刘彻顺嘴问。 卫莱把宫保鸡丁推到他面前,“这个就不错。” 鸡肉软香,微辣,很是开胃。 刘彻尝一口,不得不承认这个味道新鲜,于是给鸡肉个面子,相信卫莱一次。 一人食两人用,两人吃个五六分饱躲入卧房。 昭阳殿的房子宽又阔,卧室这边不光有浴室还有洗漱间和恭桶。上林苑那边不如这边洗手洗脸无需出门,卫莱又忙,就没顾上偷吃她玉佩空间里的东西。 摊开手掌,卫莱挑挑拣拣,刘彻面前多两个熟透的水蜜桃和一个大西瓜、一把刀以及两个不锈钢勺子。 卫莱拎起菜刀轻轻碰一下瓜,大西瓜啪嗒一下从中裂开。 刘彻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熟透了。”卫莱把菜刀放回空间里,递给他一个勺子,“挖中间最红无籽的吃,那些最好吃。” “就这么吃?”刘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倒着的绿皮瓜,产生深深的怀疑。 卫莱盘腿坐好,腿上铺一块毛巾,把瓜放腿上,一手抱着一手挖着吃。 刘彻皱眉,“你们未来人就这么吃东西?” “一两个人在家时这么吃。人多了就切成小块拿在手里。那样会搞一手水。这个瓜容易饱且利尿,你第一次吃不知道吃多少,少吃点,有籽的地方就别吃了。” 刘彻听到“切成小块”便知卫莱这次没糊弄他,“你把朕的花拔了,就是为了种它?” “春喜跟你说了?”卫莱听他旧事重提就知道还耿耿于怀,“您尝尝,值得。” 刘彻当真要尝尝,甜而不腻,脆的清爽可口,软的绵而不柴,沙沙的口感,同脆的瓜瓤平分秋色。 刘彻连吃几口,瓜心出现凹槽,有一点饱腹感便停下,“未来人是不是除了赚钱就想着怎么吃了?” “不全是,还有玩。” 刘彻又差点呛着,“人不玩还不累死!” “还有喝!” “……吃你的瓜!” 卫莱抱起她的瓜,“这一半我是吃不完了。大瓜好吃就这点浪费。要是在上林苑还能喂猪。在这里只能扔地里当来年的肥料。” 刘彻:“朕记得你有仓库,不可以放?” “那里?”卫莱朝她脑袋上一巴掌。 刘彻吓了一跳,“又发什么疯?” “你不说我都没想到,那里满了!” 满了是几个意思。 卫莱:“我们那儿去年发生了一场大瘟疫,就是如今还在茹毛饮血的那些人搞出来的,我担心天崩地裂,去年一年收的东西没敢祸祸,都在仓库存着。” “所以没空了?” 卫莱点头,“犄角旮旯里都被我塞满了。陛下,看到这个白里透红的桃子没?我只在上林苑忙活一个月,忘记查看里面的情况,就落了一地。” 刘彻瞬间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朕上辈子欠你的。” “别这样说嘛。”卫莱讨好的笑笑,“无论是桃子还是西瓜的籽都可以种。您帮我,我自然会给您母亲准备一份。无论是太后那边还是我娘那边都有空地,今年以您的名义送出去,明年她们不出家门也可以吃到。” 刘彻睨了她一眼,“你当朕不知桃子从发芽到挂果需几年?” “西瓜可不需要。”卫莱提醒他。 刘彻:“这些东西可放几日?” “都熟透了,三天。四五日变味,变了再吃上吐下泻。” 刘彻想了想:“明日朕出宫看看。” “平阳侯府?”卫莱脱口而出。 刘彻呼吸一窒,咬牙道:“朕没那么闲!” 平阳侯闲啊。 刘彻微服出宫,在城里转半圈就绕到卫家。 卫长君和卫青都在上班,此时的卫家真乃老弱妇孺。自打得了卫莱的吩咐,平日里便关门闭户。 西瓜已在上林苑种植,桃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刘彻这次没避着侍从,也就让春陀跟着了。 春陀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不禁转向他主子,“这个卫家什么情况?” “继续!”天气炎热,刘彻在外面等好一会儿就出了一头汗,心生不耐,“我就不信全是聋子。” 春陀改敲为拍,拍的大门砰砰响,里面的人无法再装,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卫侍中在宫里,请回吧!”啪嗒一声又把门关上。 春陀吃了个闭门羹,莫名想笑,“主子……” “他们倒是听话的紧。”刘彻道,“人一定就在门后,告诉他我们是宫里人。” 没容春陀开口,门打开,一个奴婢打扮的人旁边还多出一个六七岁大的童子,其人刘彻还有些印象,也是卫媪的儿子——卫广。 刘彻问:“卫广是吗?” “我是。”小孩儿努力挺直胸膛,板着小脸,让自己看起来像大人一样有气势,用稚嫩的童音说:“敢问先生找我大兄还是阿兄?他们都不在家。” 刘彻没想到他小时候这么有趣,“我找去病。” “啊?”小孩儿惊得张大嘴巴,脸上的严肃不再。 春陀推开另一扇门,“小公子,先让我们进去,我们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 卫广忽然就想到家里的米,“快快请进。” 刘彻大步跨进去,卫广迈开小短腿朝屋里跑,“母亲,大姐,二姐,快出来,宫里又来人给咱们送东西啦。” 卫媪带着女儿们出来,陡然惊得结巴:“陛——陛下。” “认识我?”刘彻笑着问。 卫媪连连点头,早先在平阳侯府时她偷偷看了一眼。 “春陀说你们家在这儿附近,便过来看看。”刘彻回头看去,三个瓜和三篮桃子已搬进来,“一天一份,都是熟透了的东西。” 卫媪闻言连忙拽着儿女们拜谢。而她一低头,身后的小孩露出小脑袋。 穿着红肚兜的小孩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刘彻。刘彻都忘了霍去病小时候什么样了,不禁冲他拍拍手,“认不认得我?” 小孩想出去,谁伸手他跟谁,见状立马把手递过去,吐出一个字:“抱!” “不可!”卫媪连忙拦住。 刘彻笑道:“无碍。” 软软的小孩扑满怀,淡淡的奶味萦绕鼻尖,刘彻蹙眉,“未断奶!” 卫媪很担心外孙不高兴,朝他脸上招呼,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孩,闻言愣了一下,忙说:“断了。只是听说要想孩子长得壮实,还是要多喝奶。老妇人就找人买了些羊奶或牛奶,煮了给几个孩子喝。” “卫夫人跟卫青说的?”刘彻肯定的问。 卫媪连声说:“不是,不是,夫人不知道。” “朕知道,她说的对,匈奴人壮便是打小吃肉喝奶吃的。朕听说跟这么小的孩子待一起久了,也容易有消息,让他随朕回宫住上几日?” 卫媪愣住。 刘彻故意问:“不可?” “可,可,可是这孩子皮实,不听话啊。”卫媪担心的很。 刘彻:“他姨他舅父都在宫里,总会有办法哄他。” 卫媪想到了卫青。卫长君没耐功夫,卫广他们又太小,也只有卫青能抱着他在门外逛逛透透气见见天日。以至于这孩子一见到卫青就不撒手。若是让卫青带他,他在宫里住个十年八年也不闹,别说几日了。 “那回头让卫青领他回来。”刘彻见卫媪不吭声,就当她同意了。 卫媪忙说,“等等,陛下,给他收拾几件衣物。” “宫里什么都有。”刘彻看向眼巴巴朝外瞅的小孩,“是不是想出去?走吧。”坐上车就让驭手回宫。然而,在拐去北门的路口被平阳侯截住。 平阳侯身子骨虚,家里又不差钱,就挂了闲职,平日里不是在家窝着就是去街上逛逛。今日出门远远看到宫里的人,就回去告诉平阳公主。 平阳长公主这些日子为了膝下连半个女儿也没有的皇帝弟弟愁死了,总觉得那俩良家子不够,又挑了几个新的,正准备过两日再进宫,一听她夫君的话,立即让他过去等着。 平阳侯府的人认识刘彻身边的人,刘彻身边的人也认识他的人,远远看到就问,“陛下,绕不绕行?” “朕堂堂帝王,哪有躲着他的道理。”刘彻看着在车里爬来爬去,倍感稀奇的小孩,“阿姐今日要失望了。” 平阳公主可失望了,没想到他怀里有个孩子。继而一听说接他去宫里住几日,让宫里多些童子气,立即吩咐奴仆:“快把襄儿找来。” “且慢!”刘彻连忙说:“阿姐也想让襄儿去?不行!你们家襄儿身子骨甚是娇嫩。”他可不想再要个早逝的女婿,“还不如这孩子壮实。朕可不想生个体弱多病的儿子。” 平阳长公主想给他一大耳刮子,这这说的是人话吗?他连个女儿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儿子。 “陛下——” 刘彻:“休要劝我。你那儿子身强体壮也不行,太娇气。稍稍不如意就摔盆打奴婢,朕少时比他受宠也没他混账,朕可不想给自己请个小祖宗回去。哪像这孩子,来屋里这么久都不闹腾。” 平阳张口想说,他能跟我儿子比吗。看到刘彻起身出去连忙站起来,“这就走?快午时了。” “朕买了些瓜果,得给母后送去。” 平阳皱眉,“宫里什么没有,犯得着你出来采买?” “宫里真没有。”刘彻上了马车,拿一个大桃子递出去,“别到处说啊。” 平阳想笑:“母后知道又如何?” “你把皮揭掉便知。” 平阳公主心说,桃子皮哪能——指甲轻轻一碰,皮开了,轻轻一扯,半个桃子光溜溜的,皮上没有一丝肉,平阳侯看傻了。 平阳公主愣了愣,见他同样不敢置信,忍不住问:“陛下这是在哪儿买的?” 王太后也想问。 刘彻胡诌道:“儿子大概得上天眷顾,每次出去都能碰到一些。”指着她身侧一大两小三个西瓜,“这个儿子也尝过,味道极好。” 王太后立即命人开个大的,“这次可以给皇后送去?” “不可。”发现小胖孩睡着,刘彻便命春陀送去昭阳殿。王太后听说要沾沾童子气,那是欣然接受。 王太后便让春陀驾车过去,车里不晒。 待春陀行出去,王太后就说:“别又说钩弋殿不高兴。” “不是她们,是阿姐。我怕她要,没等她开口就回来了。她下午不过来,明天一准来找你讨要。你大女儿过来,二女儿三女儿还会远吗?这些可以吃上三日,您还是想想能不能过了明儿吧。” 王太后惊得问:“你给我买点东西还昭告天下?!”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0、第 3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看着怀里的小肉团傻眼了:“春陀,你说他是谁?”不敢置信地问。 “卫家的霍小公子啊。”春陀奇怪,夫人连她亲外甥都记不得了? 卫莱张口结舌,合着还真是霍去病,“他为何会在这里?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事情并不复杂,陛下希望宫里沾沾童子气,就把他抱来住几日。卫侍中休沐日再领他回去。” 我听他放屁!他生不出儿子那是他不行,跟有没有童子气有个鬼关系。他俩同榻不同被,霍去病在昭阳殿住个十年八载,她也生不出。 这个老男人,真会变着法的折腾她。 卫莱不死心地问:“太后没说什么?” 春陀:“太后很是高兴,直夸陛下开窍了。” 卫莱问出口就觉得她说了句废话,果然是废话,但凡跟孩子沾上点关系,刘彻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王太后都能欣然接受。 “可是这孩子才一周岁多一点,离不开我二姐啊。”卫莱说着就觉得头疼。 春陀笑道:“这点陛下考虑进去了,小公子最是喜欢卫侍中,他晚上若是闹就跟卫侍中睡。” 卫莱总觉得这话里有潜在意思:“不闹就跟我睡?” “是的。夫人,陛下该从长乐宫回来了,奴婢得回宣室。依奴婢愚见,不能让小公子睡太久,否则晚上就不困了。” 卫莱张口想问,让他睡多久?春陀退了出去。 卫莱看到呼呼大睡的小孩,也想学他,最好睡死过去。 想她前世连亲侄子侄女都没抱过,来到这儿一下子跳到带孩子睡觉,卫莱越想越想咬人,他今天最好别过来。 小孩不是旁人,是霍去病,刘彻不觉得卫莱会生气,到宣室交代宫人,即日起搬去清凉殿办公,便前往昭阳殿。 昭阳殿临水而建,虽然不如清凉殿舒服,殿门敞开时里面也不热。从而导致在家热的睡不好的小孩来到这里叫不醒。 卫莱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清来人就气:“你还敢过来?” “朕为何不敢?”刘彻奇怪,注意到她看了一下榻上的孩子,他的眼皮跟着跳动一下,“你,不喜欢他?” “什么?”卫莱没听清。 刘彻:“你喜欢去病?那你为何不高兴?朕又没让你娘和你二姐过来。”潜在意思无需担心她们认出你不是你。 卫莱顿时觉得在鸡同鸭讲,“皇帝陛下,请问去病此时几岁?” “两岁,怎么了?怀疑朕忘了他几岁啊。”刘彻无语,“朕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心?” 卫莱点头,“不错,比我以为的好一些。” “废话不是吗。” 卫莱噎了一下,懒得同他迂回,“敢问你了解这么大的孩子吗?他对世间的一切都好奇,恰好又刚刚学会走路,恨不得踏遍每一寸土地,偏偏还听不懂道理,他晚上要在宫里‘探险’,你跟着他?” “朕——”刘彻恍然大悟,“你担心这点?宫里那么多人,不需要朕,更用不着你。” 卫莱:“他不乐意呢?” “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他玩的,那便是故意的。揍一顿就好了。” 卫莱张了张口,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么干脆,“他可是霍去病!” “他现在就是个小不点。凡事顺着他,他二十八岁也成不了冠军侯。” 这倒也是。 卫莱吃了一粒定心丸,“回头我训他你可别心疼。” “错在他,朕可以帮你一起揍!” 有他这句话卫莱放心了。戳一下小孩白嫩的小脸,小孩不舒服的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卫莱看向刘彻,怎么办? 刘彻坐下,“睡多久了?” “从你让春陀把他送来到现在。” 快一个时辰了。 刘彻算算时间,此时已近未时:“叫醒他,用饭。” “我要是能弄醒他,早用饭了。”卫莱道。 刘彻回想一下,按照往常卫莱此时要么已经吃过了,要么正在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卧室。 “夫人,卫侍中到了,现在用饭还是再过一会儿?” 施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卫莱和刘彻相视一眼。刘彻抱起小胖娃,卫莱拿着布紧随其后。 “阿姐——”卫青看到人影下意识迎上去,抬眼愣住,“陛——陛下今日不是——” 刘彻打断他不成句的话,“朕出去的早,在外面逛一圈回来还未到午时。这个给你。” “什么?”卫青条件反射般伸手,看清怀里的小东西,惊得长大嘴巴,“去——去病?他他怎么在这儿?”说着就朝周围瞅,只看到卫莱交代田绿,给霍去病做几身衣裳。 卫莱回身道:“陛下带来的,说是让我沾沾童子气。” “这样阿姐的肚子就有动静啦?”卫青好奇地问。 怎么可能! 卫莱还未说出来,听到刘彻说:“当然!” “陛下英明!”卫青好生佩服,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到。 卫莱险些被她的口水呛死过去。 刘彻背对着卫青瞪一眼卫莱,警告味十足。 卫莱撇嘴,您就折腾吧,有你哭的时候。 “青弟先别管那么多,把去病叫醒。”卫莱道,“白天睡多了晚上该不困了。” 卫青点头赞同:“阿姐提醒的是,这小子就是白天不醒晚上不睡。” 啪一声,狠狠打在霍去病小屁股上。 卫莱吓得心脏一哆嗦,等着小孩扯开喉咙嚎啕大哭,小孩哼哼唧唧挣开眼睛,朦胧的双眼转而变的亮亮的,抱住卫青的脖子使劲蹭啊蹭。 卫莱不禁眨了一下眼,看到小孩还把小脸埋在卫青的肩上,就找刘彻,他居然没哭。 刘彻和卫莱一样以为卫青只是叫醒他,看到那一巴掌下去,暗叫不好,打算找个理由遁走,结果孩子就吭叽两声……刘彻对上卫莱询问的眼神,开口问:“仲卿,那么大劲做什么?你二姐不在,哭了你我都哄不好。” “微臣不这么大力气,他得睡够了才愿意睁开眼。否则醒了也能赖着不起。”卫青话音一落,趴着的小孩直起身来,“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小孩拿头顶他的脸,仿佛在说,不可以再说,再说顶你。 刘彻没见过这么小的霍去病,卫莱更是第一次,俩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地互相看了看,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诧异——这不会是个假的霍去病吧。 “夫人,霍小公子的饭放在哪儿?” 卫莱惊了一下,循声看去,施红带着一群人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有东西,有的是碟有的是碗还有的是盆。 卫青开口道:“放我那儿。” “你喂他?”卫莱忙问。 卫青点头:“阿姐无需担心,在家都是我喂他。”忽然想到他阿姐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吃什么,“阿姐给他做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平时在家吃什么,就让庖厨给他蒸一碗鸡蛋羹。”卫莱实话实说,“还需要什么?吩咐厨子去做。” 卫青眼中一喜,“鸡蛋羹最好,去病最喜欢隔水蒸鸡蛋羹,最讨厌煮鸡蛋,他嫌蛋黄噎人,蛋白无味。”抱着他坐下,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巾胡乱给小孩擦擦脸,小孩不舒服的吭叽两声,刘彻和卫莱的心同时提到嗓子眼。 卫莱是觉得这么小的小孩难养,稍稍有些不适就能哭半天。刘彻的印象中霍去病就跟“乖巧”这个词无缘,刚刚卫青打他一巴掌,刘彻总觉得还有后续——小孩要找机会讨回来。结果两人大失所望,小孩坐到他舅父怀中,五个手指攥着勺子,挖一勺鸡蛋羹就往脸上糊。 卫青仿佛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眼皮都没动一下:“这么急做什么?慢慢吃。”不顾小孩的意愿,夺走他的勺子,“跟你说多少次,挖一点点,挖这么多吃到嘴里的没糊脸上的多,还是不是吃饭?” 小孩把他舅父送到口中的鸡蛋羹咽下去,夺回勺子故技重施。 刘彻又觉得不好,就看到卫青又朝小孩手背上一巴掌。小孩举起小手就要跟卫青对打,卫青扬起他那不甚大的巴掌,小孩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好像确定他二舅不可能让着他,扭头改挖鸡蛋羹,这次没敢挖满满一勺,半勺,稳稳的送入口中。 卫莱看直了眼。 刘彻别提多稀奇,张扬肆意桀骜不驯敢同他顶嘴的霍去病幼时这么怂啊。 没人说话,室内安静极了,卫青惊觉不对,扭头就看到俩人一个比一个震惊。“陛下,阿姐,出什么事了?”卫青奇怪地问。 卫莱满心复杂的收回视线:“二姐不在,我怕去病找她。” “去病不找她,去病嫌二姐唠叨。”卫青直言不讳。 不过随口一扯,没想到还扯出一段她从未听卫青提过的事:“二姐唠叨?” 卫青点头:“二姐不舍得揍他,他不挨到身上压根不听,二姐就从早唠叨到晚。去病晚上宁愿跟着母亲,都不愿跟她睡。” “他晚上不会闹着要二姐?”卫莱最担心这点。 卫青:“不找。他最近走的稳当总喜欢自己走,阿姐让宫人看着他,走累了,他一觉睡到天亮,也不用给他裹尿布。天气热,他嫌那个不舒服,裹上也是偷偷扯掉。” 在刘彻印象中这么大的小孩,一夜尿两三次都是常有的事。他今晚就没打算留宿昭阳殿留,由卫莱一个人忙活。 刘彻听闻这话,忍不住问:“他夜里也不尿?” “睡前半个时辰别给他喝水,不尿的。”卫青起初也不知道,带着霍去病睡几次摸索出来的。眼角余光看到小孩的手,连忙夺回来,“你不可以吃!” 刘彻和卫莱看过去,小孩的小手油乎乎的,卫青手里多个大鸡腿。小孩瞧着他舅父咬一口大鸡腿,瘪瘪嘴就要哭。卫青一瞪眼,小孩把泪憋回去。 卫青三两口吃完,擦擦手,挑两根面条塞他嘴里,小孩吧唧吧唧嘴巴咽下去,卫青就给他喂鸡蛋羹,鸡蛋羹吃光,又给他两勺有滋有味的汤,卫青喊春喜:“领他出去。” “饱了?”卫莱问。 卫青摇头:“不是很饱,这样正好,再吃他难受。” “你还喂出经验了?”刘彻稀奇。 卫青皱起了眉头。 “有难言之隐?”卫莱开口。 卫青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啦。家里突然有了钱,母亲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天天去街上买吃的,去病又是个调皮的,见着什么都要,他要母亲给,母亲经常把他喂的撑得哼哼唧唧。我说过她几次,她总说小孩子饿的快。二姐看到去病胖了一点,不阻止还跟母亲一起喂。我都快要被她们气死了。”说完又皱起眉头。 卫莱看到他那稚嫩的小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却只想笑。 刘彻奇怪:“朕今日到你家,你母亲没出去啊。” “那是因为阿姐让人传话,以后关门闭户少出去,她们才不见天往外跑。可是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饭菜她们也可劲喂,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塞去病肚子里。” 刘彻也忍不住皱眉:“如今还是这样?” 卫青不由得看一眼卫莱。 卫莱忽然明了:“你拿我吓唬她们?” 卫青的小脸上露出些许害羞。 卫莱想笑:“这个办法可行也不错。好好的孩子喂的跟猪一样,往后能有什么出息。回去跟母亲说,我已知且很不高兴。” “多谢阿姐。”卫青不由地露出笑脸,“阿姐,去病先留在阿姐这儿,我下午还有些事。” 刘彻问:“去丞相那儿?饭后就去吧。” “陛下呢?”卫青走后,卫莱就问。 刘彻下午只有一点事,也没打算在昭阳殿逗留太久,怕霍去病调皮,卫莱照顾不好小孩把气撒到他身上,挤兑嘲讽他。 而今卫青留下照顾小孩的方法,刘彻也想看看卫莱还能从她那块神奇的玉佩中拿出什么逗小孩,自然是要留下来。 刘彻上午都有空出去闲逛,卫莱就真以为他下午啥事没有。两人移到茶室,卫莱让闲下来的宫人去歇息。 霍去病还没在昭阳殿这么大的房子里玩过,看什么都稀奇,两个奴婢一组,六个人轮流跟他跑,人家都跑出一身汗,他居然还不累。 卫莱听到从屋外廊檐下传来的咯咯笑声,便出去说:“带他去凉风殿,门一关他想怎么跑怎么跑。” 凉风殿只有一座殿,没后院,推开窗便可以看到水,凉风拂过水面,吹入殿内很是凉爽,是为凉风殿。 宫人都知道那是宫里最舒服的地方之一,闻言欢快的抱着霍去病走人。 昭阳殿瞬间只剩卫莱和刘彻两人。 卫莱拿出西瓜,刘彻露出笑意。卫莱奇怪:“笑什么?又不是没吃过。” “你令人下去歇息,朕就料到你想吃瓜。夏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你那里只有一种?” “桃子?” 刚用过饭,刘彻的胃没那么多空,“小一点的?” “又想念荔枝?”卫莱话音落下,手里多出一串荔枝,“今年的快过去了,味道好的不多,这是去年存的最好的荔枝。” 饶是刘彻早已习惯她突然变出东西来,看到一把红彤彤,宛如鸡蛋那么大的荔枝,依然惊得不轻。 “你们未来为何连荔枝也比朕这里的大?” 卫莱:“猪肉为何比你们这里的好吃?” 自然是根据人的口味多年驯化的。 思及此,刘彻转移话题:“这个仲卿知不知道?” “这个在他印象中只有南方有,我没法解释,没敢拿出来。” 卫青的童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快,卫莱希望他少年时期是快乐的,是无忧无虑的,在真正踏入尔虞我诈的朝堂之前,吃遍世间美味,弱冠之年便能做到宠辱不惊,可也没糊涂到暴露了自己。 刘彻也怕她“慈母心”发作,闻言挑起眉头看向她,“难得,在他面前还能保持理智。” “我看你是不想吃荔枝了。”卫莱就要夺回来。 刘彻扭身挡开,“吃你的瓜。等霍去病那小子过来,你想吃都没得吃。” “他不可以吃这个?” 刘彻:“小孩子肠胃娇弱,别给他吃。荔枝也不行,卡在喉咙里。倒是你给仲卿做的羊肉包子可以给他吃。” “羊肉中午该用——”猛地看向刘彻,“你怎知我做过什么?” 刘彻心底慌乱,坏了!怎么把这事说了出来。 “你那个弟弟你还不知道?不拿朕当外人,在你这里吃过就忍不住跟朕显摆。”刘彻冷笑一声,“还问朕喜欢扁食还是包子?朕倒是想比较,有机会吗?” 卫莱尴尬了,背着他偷吃,还被捅到他面前,好想抠一个坑出来把自己埋了。可是那样刘彻只会再填一把土,跺上两脚,让她长埋坑里。 “我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刘彻:“你又怎知仲卿喜不喜欢?” “我是他姐,他不喜欢也会说一声,阿姐辛苦了。您会说吗?” 刘彻会给她扔了,还得再嫌弃地说上一句,什么鬼东西。 然而,刘彻绝不会承认,“你没试过怎知朕不会?你认识朕到现在,拿出过多少东西,朕有说半个‘不’字吗?” “不曾。盖因我没给你机会。玉佩里的东西都是我精挑细选用的着的。” “那个苦不拉叽的红酒也是?” 卫莱:“他帮你把刘安送走了,不是吗?没有它,刘安有可能赖到今时今日。” “你——”刘彻虚点点她,“你这张嘴巴。没让你去春秋战国,真是老天的失策。” 卫莱嘿嘿笑道:“多谢夸奖!” “谁夸你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刘彻忽然听到脚步声,连忙制止她说下去。 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在奴婢休息的时候,只有一个可能——霍去病。 卫莱豁然起身,小孩来到他跟前,不过是被人抱来的。他自己也进不来,门槛过高,他越不过去。 刘彻问:“出什么事了?” “启禀陛下,小公子的肚兜湿了。” 卫莱看过去,何止肚兜,头发都湿透了。 “去看看有没有热水,我给他洗澡。”卫莱道。 刘彻担心:“你会不会?” 卫莱不会,但她知道小孩子喜欢玩水,霍去病这个见什么都感兴趣的不可能不喜欢。 庖厨里有热水,中午烧的,由于天气热,此时滚烫滚烫的。卫莱加点冷水,兑大半盆,小孩剥光光丢进去,小孩顿时像鱼儿到了水中,乐得嘎嘎笑。 刘彻受他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啊……” 卫莱没让宫人帮忙,浴房里只有他仨,卫莱想到便问:“你能不能给我句实话?” 刘彻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卫莱瞧着他草木皆兵的模样顿时想骂人,“瞎想什么。” “你确定是瞎想?”刘彻抱着质疑的态度。 卫莱:“当然!我想问的是他。”捞起企图偷喝水的小肉团,“他若活到韩信那个年纪——” “不可能!”刘彻瞬间明白她想问什么,“他会和仲卿一样。” 卫莱提醒他:“他的脾气可不如仲卿。” “朕惯的。” 卫莱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你知道这点我就放心了。” “没看出来。”宽大的浴巾丢到小孩身上,胡乱挣扎的小孩失去光明,瞬间安分下来。 卫莱抱着他到榻上,给他擦干净,光溜溜浑身没有一丝羁绊的小孩舒服极了,又想到处爬。 卫莱服气:“你不累吗?” 小孩扭头看了看卫莱。 卫莱:“记不记得叫我什么?” 今天乍一看到卫莱,小孩没了印象。卫青教他喊几声小姨,熟悉的语调让小孩找回了记忆。颤巍巍爬起来,咧嘴笑着朝卫莱扑去,“姨~~~” “姨姨抱你睡觉好不好?”卫莱连忙搂住他。 小孩一手搂住她的脖子,一手指着外面,“去!” “去哪儿?”刘彻板起脸,“肚兜也能汗湿,你还有脸出去?” 家里人时常板起脸吓唬他,刘彻的表情小孩很熟悉,才不怕他,继续缠卫莱。 卫莱看向刘彻。 刘彻试探性伸出手。 小孩瞬间忘了这个人刚刚吓唬过他,扭身扑了上去,险些把刘彻撞倒。刘彻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没卫青使得劲大,小孩尚可接受,再次指着外面。 刘彻抱着他出去,热浪随风扑面而来,小孩不自觉眯眼,刘彻趁机说,“我们回屋?” 小孩望着阳光刺眼且宽广的昭阳殿广场,羡慕却也没梗着脖子要下去。 卫莱在玉佩空间里翻找一番,也只找到一个适合小孩盖的毛巾毯。铺在席上,柔软的触感让小孩欢喜的直打滚。 卫青走时曾说,他午饭后会睡一个时辰,卫莱见他滚着滚着睡着了,轻轻抱起他,放到她那头。 刘彻气笑了:“中间隔个他,你也不放心?” “什么?”卫莱反应过来,颇为无语,“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就这么想跟我发生点什么?” 刘彻的呼吸停滞一下,没好气道:“你想多了。朕活这么大还没被人嫌弃过。” “原来如此。可我也不想啊。”卫莱上辈子没结婚,并非独身主义,而是看得上她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有钱有颜,人家又嫌她年纪大,不稀罕她那点钱。 刘彻这长相这身材,不提他是皇帝,他就是个就是没钱,卫莱都想跟她处处,更别说他还是皇帝。然而,处的结果,她暂时无法接受。 卫莱直言道:“我怕我把持不住!” “你——”刘彻连忙往四周看去,只有一个小不点还睡着了,松了口气,“你这女人能不能有点女人样?这话是你应当说的吗?” 卫莱:“我也不想啊。是你逼我的。” “我——”刘彻张了张口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朕又不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还能让你负责不成?”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1、第 3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想说,不会。猛然意识到这样说就入套了。她若是一秃噜嘴再来句,不需要刘彻负责。可就如了刘彻的愿。 “我睡在这边也行,哪天你我头脑发热的时候得听我的。”卫莱看着他说。 卫莱不具备男人的功能,刘彻没什么顾虑,“你这女人,这种事上也要强,活该上辈子嫁不出去。” 迎面飞来一枕头。 刘彻匆忙接住,“你敢弑君?” “得了吧。看清楚,我的枕头,不是你的玉枕,十个也伤不了你。”卫莱白了他一眼,把霍去病抱过来,同刘彻一头。 刘彻看到卫莱在小孩身侧躺下,很是满意——进了一小步。不愧是他的冠军侯,这么小就能帮到他。 “你不困?”卫莱发现刘彻盯着他们,“又憋什么坏水呢?” 刘彻气结:“朕是那种人?” “您不是?”卫莱反问。 刘彻一直想问,一直觉得没必要,而今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司马迁在他那个什么记里是怎么记录的我?让你对我误解这么深。” “误解?没有吧。大部分写的还算客观。乍一看你除了晚年老糊涂,也没大毛病。” 刘彻冷笑:“少跟我玩文字游戏。玩这个我可以当你祖宗。” “那我就说了?我们那儿的人整理了一下,你的丞相没几个善终的,你这一朝的名臣也没几个善终的,你后宫的女人,除了早逝都没有好下场,这些是事实吗?” 刘彻回想一下细节,“你说的固然对,朕也可以解释。” “你不解释我也知道,人无完人,总会犯错,不犯到你手里的最好办法就是离您远一点。” 刘彻:“你所谓的远就是,我睡这头你睡那头?再远也是在一张榻上。” “不一张榻也是行的。” 刘彻忙说:“你行朕不行!朕不想每天清晨起来做的第一件事从提醒你把枕头移过来,变成帮你收拾地上的铺盖。” “地上?你果然够狠,居然想让我睡地上,做梦去吧。”卫莱下意识转身背对着他,随之想到背后的小孩想又转回来,把眼睛闭上。 刘彻摇头笑笑躺下:“你——” “陛下,陛下,陛下歇了吗?” 刘彻不得不起身,“何人在外喧哗?” 小孩受惊哆嗦了一下。 卫莱连忙拍拍他,瞪一眼刘彻,“小点声,吵醒了你哄。” 刘彻出去问:“何事?” 前来找他的太监不由地缩脖子,弱弱地说:“不是奴婢找陛下,是太后令人去宣室问陛下,陛下送太后的瓜在哪儿买的。” 刘彻眼中闪过些许古怪,说他大姐会过来,不过是吓唬太后,以免她拿卫莱的东西乱送人,继而传到卫莱耳中,连累他也没得吃。 刘彻不认为这么热的天,他大姐会为了一个桃子进宫。他大姐乃天之娇女,所嫁之人还是万户侯,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揭去表皮依然光滑,吃到口中甜如蜜的桃子长公主没吃过。 刘彻给的桃子很大,公主和平阳侯分食,食用之后,困扰平阳侯多日的便秘通了,长公主惊奇万分,中午就让奴婢做两个菜,一荤一素加一碗主食,夫妻二人匆匆吃个半饱就来探望太后。 见着太后,果然在殿内看到一篮白里透红的桃子。 平阳长公主一贯的嘴巧,看到桃子就夸桃子漂亮。刘彻孝顺,王太后这个当娘的高兴,顺嘴就把刘彻抖搂出来。平阳确定跟他们上午吃的一样,来了句,“陛下买的想必极好,母后就赏女儿三个吧。” 太后当场愣住。 她吃了瓜也吃了桃,除了口感极好,并不觉得它们还有其他功效。平阳侯一家住在宫外,采买方便,想吃什么弄不到啊。 太后得了刘彻那句话,也觉得他就是不喜欢皇后,不想给她。这等小事太后不会跟儿子对着干,自然也没使人给皇后送西瓜。 现如今告诉她,刘彻没同她说笑,王太后久久不能回神。 平阳当她母亲不舍,又不好拒绝大热天过来的女儿女婿,便说:“儿臣就当母后同意了。”上去挑三个最大的,有人递来小篮子。 王太后回过神,看到长公主的侍女拎着小花篮出去,生生气笑了,“你是强盗不成?哀家何时同意?” “母后连几个桃子也不舍?陛下聪慧门路多,您想吃再让他买去便是,何苦跟女儿争这一口吃的。” 王太后无语,她还倒打一耙了她。 “你的嘴巴这么会讲,你们姐弟俩关系也好,何不让他帮你买?” 平阳长公主使唤不动刘彻啊。 “儿臣又不知陛下何时有空,母后离得近,比儿臣清楚啊。” 王太后嘴巴也巧,却不得不承认同这个女儿比她比不过,“没了。彻儿也不是头一次送哀家稀罕的果子,然每次都是一锤子买卖。不信你大可问他。” 平阳使太后身边的人去宣室。 刘彻确定他大姐来了,便对前来禀报的黄门说:“回去告诉太后的人,桃子没了。那个绿皮瓜过些日子或许还有。平阳侯和长公主不信,大可命人去寻。” 刘彻没有为别人着想的觉悟,被卫莱赶出去,依然用正常音量说话,以至于卫莱在室内听得一清二楚。 卫莱见他进来便问:“公主怎知太后那儿有水蜜桃和西瓜?” “我给了大姐一个桃子。”刘彻实话实话,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她定会分平阳侯一半。平阳侯可是卫家的恩人,你不会也生气吧?” 卫莱:“一个桃子还不至于。再说了,他要是能多活十年,你姐也不会打卫青的主意。” “我姐可是长公主。” 卫莱挑起眉头,“那又怎样?卫青立下赫赫战功,跟她有关系吗?她比卫青大那么多,还多了一层前主仆的关系,俩人有共同话题吗?他俩在一起一年,有你在钩弋殿一天说的话多吗?” “我——朕何时在那边呆上一天?顶多半天,你不清楚不要胡扯。” 卫莱白了他一眼,“少顾左右而言他。你也不想你大外甥过早没了爹吧?” 刘彻不想,不考虑别的,他还挺喜欢那个外甥。 “且慢,朕差点被你给绕晕了。一个桃子可没用。” 卫莱:“再加一车西瓜呢?过些天晚上拉一车西瓜去清凉殿,第二日就对太后说是买的,往后再加一些秋梨、柿子之类的。” “可行!” 卫莱的眼珠一转。 刘彻赶在她之前说,“过了三伏天朕就送你去上林苑。” 卫莱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居然抢答,笑出声来:“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刘彻没了困意,瞪一眼她,去宣室处理政务。 小霍去病果然同卫青说的一样,由着他到处跑,每天还能见到舅舅,他就没想过唠里唠叨的亲娘。然而,唯一不好的便是快乐的日子好短暂。 小霍去病随他舅父到家,发现大房子没了,漂亮的姨姨变成唠叨的母亲,转身就往外跑。 卫青抱住他,“又去哪儿?” 小孩指着外面,“姨姨~~姨姨~~~” “过些日子再去。”卫青把他的小脑袋掰过来面向他,“姨姨有事要做,你不能每天黏着她。”你整日横在榻上,你姨何时才能为陛下添个一男半女啊。你小子也不想想。 小孩大声说:“不黏!” “不黏也不行。饿不饿?” 小孩饿了,瞬间决定吃饱再去找姨姨。 昭阳殿安静极了,只有刘彻和卫莱吃东西的咀嚼声,刘彻一时还有点不习惯,“去病那小子一走,你这殿内仿佛一下少了十个人。” “是的,特安静。”卫莱赞同。 刘彻:“也很不习惯?” “这倒没有。”卫莱微微摇头。 刘彻啧一声:“你这女人果然没心。” “又想吵架?”卫莱放下筷子转向他,准备双手叉腰,好好跟他吵个痛快。 论耍嘴皮子,刘彻自愧不如:“吵什么吵?当朕三岁小孩,吃饱了什么事没有就跟你掐?幼稚!” 卫莱顿时想骂人:“那你还说我没心?” “你有心,他走了你不想得慌,还大吃二喝的?”刘彻瞥一眼面前的菜。 霍去病太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很多事都不懂,卫莱又没哄过这么小的孩子,以至于他在的这几日多是奴婢们陪他耍。 他胖乎乎的,卫莱抱一炷香就胳膊酸疼,所以要抱时多是刘彻抱他。卫莱除了楼他睡觉,几乎没做过别的。这些刘彻都看在眼里,卫莱要说跟他感情多深多深,刘彻也不信。他还这么说,什么意思啊。 卫莱撸起袖子:“打一架?” 刘彻楞了一瞬间,回过神发现她已起身,忙说:“你可真没幽默感,开个玩笑而已。”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啊。 “吃饭!”刘彻一锤定音。 卫莱想起来了,她曾经这么抱怨过,对象就是刘彻。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这么久了他竟然还记得,还找机会还回来,居然还不承认自己幼稚。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跟个小孩似的。 “看什么呢?”刘彻心头发紧,面上不显,“突然发现朕的好,爱上朕了?” 卫莱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全体起来,“你可要点脸吧。堂堂大汉天子,叫人听来去,你无所谓我都觉得丢人。” “你可以把耳朵堵上。” 卫莱:“我此时只想做一件事。” 刘彻夹块肉先一步把他的嘴巴堵上。 卫莱耳边清净,心里总算舒畅了。然而只持续到奴婢把饭菜撤下去。 休沐日,群臣除了几个值班的皆休息,没有奏章要处理,也没人找刘彻,天气炎热,刘彻也不想出去,饭毕,移到茶室,屏退左右,就找卫莱要水果。 没有霍去病“捣乱”,卫莱这顿饭吃得饱,连茶水都不想喝,自然不想吃别的。卫莱恍若未闻。刘彻就如同那绿头苍蝇似的,嗡嗡嗡的念叨不听。 卫莱忍不住怀疑他故意的,“你是能吃得下去西瓜,还是能吃得进去桃子?” 西瓜涨肚,桃子一个很大,刘彻都吃不下去。 荔枝需要自个剥,吃饱了只想倒着的刘彻不想动手,自然嫌弃荔枝,“有没有小且不需要手剥的果子?你那个玉佩里面那么大,朕不信没有。” 卫莱习惯性想说,没有!忽然想到还真有。 茶几上出现一碟葵花籽。 刘彻来了精神,“这是?” “向日葵,太阳在哪它转向哪儿。这是葵花籽。”卫莱先用手拨开一个,又有嘴巴嗑开一个,“里面的果实可以吃。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五香味的。” 刘彻抓一把,试着用嘴巴嗑开一个,果肉很香,“这个小东西不错,方便。”看到手指上的残渣,“除了有点脏。给我准备一些,回头让奴婢给朕剥。” “嗑瓜子的乐趣在于自己嗑。”卫莱这样说,还是又拿出一碗,“时间长了返潮,先这么多吧。今年种植的季节过了,明年种出来,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刘彻看看手中小小的东西,“这是你们那儿的人为了消磨时间搞出来的吧?” “想多了。”卫莱“嘎嘣”嗑开一个,“我们那儿的人不过是勇于尝试。” 刘彻接道:“什么东西都吃?” “也有不吃的。” “两条腿的亲人,四条腿的几案?” 卫莱噎了一下,险些被瓜子仁呛着:“你——” “解释就是掩饰,朕了解你。”刘彻佩服,“你们那儿的人可真厉害。” 卫莱深吸气,骂人的污言秽语咽下去,“别整天你们那儿你们那儿,你我可都是炎黄子孙。我也是大汉民族的延续。” “然是两个时空。”刘彻伸出两根食指提醒她。 卫莱又险些被口水呛着:“你就这种事记得清楚。让你送我出去,十次也记不得一次。” “朕没说过些天送你出去?既然没说那就——” “别想!”卫莱慌忙说:“你是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急了,刘彻乐了,“你也就有求于我的时候,有可能顺着我。” “我是为了谁?” 刘彻:“为了朕也是为了你。你敢否认,那就算了。朕上辈子没你,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成什么。” 卫莱的呼吸一滞,这个老东西,够有恃无恐。 “想骂就骂出声来,朕看在葵花籽的份上,今儿不与你计较。” 卫莱抬腿朝他腰上一脚。 坐没坐相,歪歪斜斜的刘彻轰然倒在地上——懵了! 回过神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卫莱拔腿就跑。刘彻气笑了,这个女人……发现门从里面堵上,刘彻好生无语,说她胆子小,敢踹他。说她胆子大,偏偏又这么怂。 刘彻敲敲房门,回答他的是一室安静。 “你们那儿有没有这么一句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门刷一下打开。 刘彻抬起手,卫莱嗖一下跳到榻上。 “以为朕打你?”刘彻想笑,“朕是那样的人吗?” 刘彻是哪样的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卫莱不信她有历史上的王夫人幸运,死了刘彻还对其念念不忘,令神棍给她招魂。 思及此,卫莱总觉得不安全,抱起刘彻的玉枕。 刘彻笑出声来,“朕想打你一脚便可踹开这扇门,用得着你开吗?” “没有?”卫莱不信。 刘彻:“说话难听的是朕,虽然朕说的是实话,然实话总是很伤——” “还说?!”卫莱瞪眼。 刘彻连连道:“好,好,好,朕不说行了吧。枕头放下,那么重抱着也不嫌累。过来,朕同你说点事。”冲她招招手。 “你先说!”卫莱可不信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君王。何况这人还险些杀了她。 刘彻确实有点事,“给我两份牙刷和牙膏。” “两份?”卫莱眼中闪过些许古怪,“不是一份,也不是三份?” 刘彻心中暗赞一声,聪明! “是的。” 卫莱放下枕头:“你可真好意思,拿昭阳殿的东西往钩弋殿送,也不怕她们知道了,气得扎小人。” “你害怕小人?”刘彻忙问。 卫莱把东西给他,“怎么可能。真有用刘据还用得着起兵?高祖皇帝还需要起义?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有人因此生病,也是亏心事做多了,疑心生暗鬼,寝食不安,自个把自个折腾病了。像我这种行事坦荡荡的,别说扎小人,扎我这个真人也没用。” 刘彻有想过跟卫莱聊聊,他俩的情况是自然之力,还是鬼神之力。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切入口。而今刘彻知道无需再聊,卫莱的答案只有一个——自然之力。 “也有人说心诚则灵,你也不信?” 卫莱看向他:“我诚心帮你,怎么就不灵呢?” 刘彻无语又想笑:“你真是不放过一点机会。” “说明我心诚,时刻惦记着。她们做坏事时,有我这么用心吗?” “没有……” 卫莱:“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你现在就去啊?” 刘彻脚步一顿,“不舍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卫莱送他一记白眼,“我是想提醒你,别仗着自己年轻,放纵自己。否则害人害己。” 刘彻当真以为她有一点点不希望他去,闻言真想一刀了结了她,然后再了结自己,省的瞎脑补:“管好自己!” “啧啧……”卫莱瞥了瞥嘴,这就恼羞成怒,还好意思挤兑她没幽默感。谁给他的勇气?他自个吗。 忽然之间,卫莱就想到了不对,刘彻是个孝顺的,无论草莓还是西瓜都想着王太后,令工匠制作牙膏牙刷,也是为了以后光明正大的给王太后送去。 工匠有没有做出来,卫莱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卫莱记得很清楚,刘彻并不曾替太后找她要牙刷牙膏。他那样的人却为了钩弋殿找开口,卫莱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那个没良心的不会是厌恶了钩弋殿,往牙膏里添些毒药,把人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吧。 刘彻乃皇帝,一个眼神便能让依附他过活的人生不如死,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可是他要牙刷牙膏做什么呢?不可能真喜欢上那对双生花。他那个就没心。 “施红,田绿,春喜,有谁在,过来一下。”卫莱出了卧室就喊。 堪堪睡醒的春喜连忙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问一下禁卫,陛下从咱们这儿出去之后去了哪儿。”卫莱想一下,“傍晚再问。” 傍晚,春喜禀告:“陛下先去了宣室,后去了长乐宫,刚刚去了钩弋殿。晚上可能要歇在那儿。夫人,要不要奴婢去找陛下?” 卫莱奇怪:“找他作甚?” “夫人不是不想陛下去钩弋殿?”春喜奇怪。 卫莱:“自然不是。我进宫第一天就知道,陛下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只是有些事闹不明白。”虽然依然没弄明白,但凭刘彻没有第一时间去钩弋殿这点,足矣说明那两支牙刷牙膏还有其他的用途,“经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摆饭,我饿了。” 饭毕,宽大的榻上只剩卫莱一个人,卫莱想怎么睡都行,开心的进入梦乡。 翌日天气燥热,卫莱在凉风殿待上一天,没有多舒服,反而觉得身体疲惫,像蛇要冬眠了一样。卫莱知道这是整日不运动的后果。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清晨,空气凉爽,卫莱精神了,想起一件事来:“春喜,如今水里该有鱼了吧?” “回夫人的话,有的。昨儿天闷鱼儿撑不住露出头来,奴婢仔细看了看,有不少呢。奴婢去找鱼竿?”春喜试探性问。 卫莱点一下头,换身短褐,移到廊檐下挂蚯蚓钓鱼。 前世卫莱吃饭都跟逃命一样,就是给她钱请她钓,她也没那个耐心。来到这里,卫莱最初心底莫名烦躁,没有任何娱乐的日子过久了,卫莱也习惯了。 甩出鱼钩,一坐半天,钓一筐巴掌大的小鱼,卫莱都不带急的。 田绿拿着针线盒在卫莱身边做活,顺便陪她聊聊天,发现她不钓了,也跟着起身,“夫人,这些鱼怎么吃啊?” 卫莱:“一半裹上面糊油炸,一半煮汤,煮好了用纱布过滤一下只要汤,用来煮面。” “还可以这样吃?”田绿又长了见识。 卫莱笑着同她说:“你在我身边用心学三五年,他日放出宫去,不想嫁人,你一个女子顶门立户也能成为富家翁。” “您说的这点奴婢相信。”田绿移到她身边,小声说:“施红家日前托人捎来口信,托了您的福她们家明天的口粮备好了,再也不用担心二三月份青黄不接时饿肚子。” 卫莱诧异:“卖豆腐赚的钱?这么早?” “夏收刚结束,粮食最便宜的时候入最好。放在粮仓里能放好几年。”田绿道:“到了深秋或冬日,出现大旱或别的天灾,朝廷收粮赈灾,坊间没余粮,再买就贵了。” 卫莱懂了,也想起一件事,她娘家的大米该吃完了,“那么多粮食如何防虫防潮?” “他们有法子。”田绿道:“奴婢家以前也没余量,奴婢不甚清楚。奴婢去问问旁人?” 卫莱想想:“我回头问仲卿。” 卫青过来卫莱并没有问起此事,而是在他来之前往饭厅放一麻袋大米一麻袋小米,名曰皇帝陛下命人送来的上等的粮食。 卫莱最初令人送大米,卫青觉得很没必要。后来在宫里吃到工作餐,发现那大米也是好米,却无法同卫莱送的米比,卫青误以为他家的米只供宫里的主子。以至于卫莱搬出刘彻,卫青没有一丝怀疑,休沐那天上午把米运回来,下午就迫不及待地买个铜制的小粮仓。 就在卫家一众围着晶莹剔透的大米稀罕的不行的时刻,宫里来了一位小公子,不是霍去病,姓陈。 卫莱乍一听田绿禀报,皇后把她侄子弄进宫来,口中的水全喷到刘彻身上。 刘彻转向卫莱,面色不渝。 卫莱忙说:“不怪我,这事你开的好头。不是你说要沾沾童子气,她也不会想出这个办法。” 那不过是刘彻为了把霍去病接过来住几日随口扯的理由,哪曾想都信了。 刘彻瞪一眼卫莱,擦擦身上的水:“田绿,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奴婢看到的。”田绿指着外面,“陈家那位小公子就在外面。” 刘彻大步出去,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在跟一群人追逐嬉闹,不自觉皱眉。 卫莱好奇,“怎么了?” “她怎么把这么大的孩子弄进来,不是胡闹吗。这么大的孩子都懂人事了。” 卫莱远眺,“没多大啊。” “仲卿大吗?”刘彻问。 卫青堪堪十二岁,太阳下山前就必须离开后宫。 思及此,卫莱道:“窦太主如今只有这一个孙儿?” “还有几个,最大三岁,最小的未断奶。大抵是不愿来,亦或者她嫌小孩子哭闹麻烦,就把这个大的弄了过来。” 卫莱:“你现在不能过去。去病在这里住好几日,陈家小子刚来你就撵人,无异于朝皇后脸上打,窦太主为了所谓的面子也会做些什么。” 刘彻眼底精光一闪,“朕知道了。” 他所谓的知道极有可能训陈皇后做事前不动脑子,继而激怒皇后。皇后不敢招惹他,最后倒霉的不是卫莱就是卫家人。 卫莱可屏退左右,道:“我有个好办法,让他自己回去。” 刘彻猛然转向她。 卫莱:“这么贪玩的孩子,历史上也没他的姓名,学问一定很差。你此时过去关心他,诗书辞赋考校一通,我保证他此生见着你都绕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900:00:00~2021-04-22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秋的黎明2个;三三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安^3^60瓶;вера20瓶;啊啊啊啊啊啊潇8瓶;孤寂5瓶;海水2瓶;40827173、氯乙烯、奶油蛋糕、泥娃娃、雨打芭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2、第 3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重活一世,身体年龄也不小了,若有人在他打猎游玩时跟他大谈国事,他得把那人打发的远远的。何况十来岁的孩子。 刘彻想象一下,这孩子以后见着他就掉头,听到“未央宫”三个字就头疼,顿时忍不住说:“损还是你损。朕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是您用不着。”卫莱白了他一眼,“您是谁啊,皇帝,想砍谁砍谁,想杀谁杀谁,哪需要迂回。” 刘彻:“朕不跟闲扯,那小子再玩一会儿累了该回椒房殿了。以后再有这么损的招告诉朕,朕不介意迂回。” 杀人不过头点地,被杀者感觉不到痛就死了,有什么意思啊。 哪有这样折磨人。 刘彻看着小孩憋的脸通红也没回答出来,就换个问题。小孩依然没答出来,刘彻改问骑射。 陈家都被窦太主搞成寻欢作乐之所,打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懂个鬼骑射。发现刘彻脸上的笑意消失,小孩吓得“哇”一声,嚎啕大哭。 刘彻皱眉。 孩子的奴婢慌忙替小主子请罪。 刘彻很是宽宏大度说道:“朕问的突然,他许是没有准备,回去准备一下,朕明日见到他再问吧。”说完回清凉殿。 小孩一见他走远,拔腿就跑,到椒房殿就吆喝奴婢收拾行李,这个鬼皇宫谁爱待谁待,小爷是不待了。 馆陶大长公主气得茶杯摔的粉碎:“陛下他什么意思?我要去找他好好理论理论。” “母亲找陛下理论什么?”其长子陈须拦住她,“问陛下为何突发奇想关心起我儿的学业和骑射?陛下碰到他在玩闹,视而不见,您心里又该不是滋味。随口问了两句,孩子吓得跑回来,您不去找他,陛下都得找您,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馆陶大长公主坐下,看向她娇贵的孙儿:“陛下只是随口问两句?” “当然不是,问了我四个问题,又问我骑射如何。”小孩伸出四根手指。 馆陶大长公主想揍他:“四个问题就把你吓的跑回来,你还有脸告状?”指着小孩:“从今往后哪都不许去,给我在家学文习武!” “噗!”刘彻一听小孩吓跑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匆匆擦擦嘴,又问前来向他禀报的春喜,“你是如何知道的?” 春喜:“陛下您一走,夫人就说,最多两炷香,陈家小公子就得跑。奴婢不信。夫人就让奴婢在门外盯着。奴婢亲眼看到的,还没到两炷香,人就从椒房殿出来。奴婢远远看到,皇后好像还追了出来。” 刘彻抬抬手,春喜退下。刘彻转向耷拉着脑袋,实则闭目养神的春陀:“朕明日去堂邑侯坐坐如何?” 春陀不得不睁开眼:“陛下觉得如何?” “不好。”刘彻实话实话,“此事因去病而起,朕若不把他和卫家摘出去,卫夫人指不定怎么给朕添堵。” 春陀心说,您还知道啊。 “陛下就别去了。堂邑侯府的热闹,又不是一定要去堂邑侯府才能看到。陛下可以去隆虑侯府。公主嫁进陈家好些年,肚子一直没个动静,听说公主都不好出来见人,陛下不妨过去看看公主,太后知道了也会倍感欣慰。” 春陀所说的公主不是外人,是刘彻的三姐。当年馆陶公主为了陈家的富贵,为了儿女的前程,找上当今太后,为了保险起见同太后结了两门亲。她的女儿嫁刘彻,隆虑公主嫁她的次子。 馆陶公主有两个儿子,长子袭爵,次子文不成武不就,靠自己挣得一个侯爵不可能。娶了皇帝的女儿就不一样了。为了女儿,皇帝也会找理由赏他一个侯。果然在俩人成亲前,景帝封她的次子为隆虑侯,国四千一百二十六户。而他的长兄不过一千八百户。 刘彻刚刚那句话不过顺口说出来的,他一想到陈家兄弟日后干的事,恨不得令他三姐同那畜生和离,路过陈家都懒得看一眼,何况特意去。有那个时间,他宁愿送卫莱去上林苑。 “你说的极是,可惜朕不想去。三姐见着朕就哭她无儿无女,搞得好像朕儿女成群一样。” 春陀想笑。 刘彻瞥他一眼,春陀连忙低下头去。刘彻收回视线,“离大暑还有几日?” 春陀:“启禀陛下,离大暑没几日,离处暑还有些时日。” 处暑天也热,卫莱以前用阳历,只知道三伏天很热,从不知处暑在立秋之后。处暑当天一场雨下来,天气凉爽一些,路面晒干刘彻就送她出去,卫莱还觉得刘彻信守承诺。以至于到了上林苑也没催刘彻回去。 刘彻却呆不下去,目之所及处皆绿色,不见一丝姹紫嫣红,偏偏什么也说不得,陪她待一天就够了。 刘彻前脚走,卫莱换上短褐,带着奴婢们先修整棉花,后割红薯藤。红薯藤一半扔猪圈里,一半给厨子,教厨子炒红薯梗,用红薯叶蒸饼。 红薯梗脆脆的,红薯叶饼跟菜饼味道差不多,晚上除了卫莱多了两道菜,所有人都吃红薯叶就红薯梗也未曾抱怨,一来味道着实不错,二来配合主子,日后才有他们的好处。 卫莱也没让他们等太久,她到上林苑的第六天,黄瓜便可采摘。 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在秋老虎还未过去的日子,也只有雨停的第一天舒服点。卫莱来的这六天,中间也下了一场急雨,然而雨后两天又热起来。 卫莱嫌上午热,下午太阳不晒了,就带人出去摘黄瓜。摘的同时卫莱令宫人打了几桶水,她先洗一根黄瓜,一掰三半,给春喜和施红各一半,二人惶恐极了。 卫莱:“吃吧。我不爱吃这样的。这东西拍扁切成块做成凉拌菜更好吃。”转向其他人,“给我留两根,剩下的你们分分吃了,然后把水倒地里,明早又能摘一茬。” 春喜顾不上吃:“明早就能长大?” “咱们过来那天黄瓜还没我指头大,这才几日。这东西快得很。”卫莱道。 施红不禁说:“这瓜明明是绿色啊。” “老了就是黄色的。”卫莱道。 众人恍然大悟。 卫莱又说:“届时里面的籽会变得饱满,挖出来晒干,明年春暖花开时节便可种植。” 施红弄懂心中所有疑惑,便小声问:“夫人,是不是给陛下留一些?” 卫莱:“明天春喜带人送过去,旁人我不放心。” 春喜就在施红另一边,她的声音小旁人听不清,春喜听得一清二楚,道:“夫人,奴婢知道入口的东西应当小心。” 翌日清晨,春喜醒来第一件事去黄瓜地,发现昨天下午巴掌长的黄瓜皆变了样,有的有小手臂那么长,有的很粗,就连那长的最少的一夜之间也多了两三指。饶是春喜已有心理准备,以前乞讨时也曾听老农讲过,瓜果长得贼快,也没想到如此之快,堪称神奇。 “看出什么了?” 春喜吓了一跳,险些一脑袋扎黄瓜地里,撑着地面稳住身体,回头看到俩人,他主子和施红。 施红朝黄瓜地里看两眼,除了瓜什么也没有,“你直勾勾的看什么呢?” 卫莱:“他没想到黄瓜长得这么快。” “你没种过地啊?”施红问。 春喜是城里人,还真没种过地,只看人种过。 卫莱道:“别看了,快点用饭,然后给陛下送去。” “送多少?”春喜昨天没问是觉得没多少。 卫莱第一次提出来上林苑时,正是种植棉花、红薯、黄瓜等作物最佳时期。刘彻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月,卫莱担心出不来,又仗着黄瓜籽和土地不用钱买,一口气种八垄且每一垄都有十丈长。 而今有八成的黄瓜成活,若是把长大的全摘了,足够宣室的人吃上七天。 卫莱想说,摘一筐,多了吃不完就蔫了。忽然就想到了卫青。给自己娘家人送一筐,就得给人家娘准备一筐。 刘彻看到三筐黄瓜是想生气又想笑,这个女人,她有心做的事总能面面俱到。 刘彻想掉头回屋,嘴巴先他的腿一步开口,“一次给朕送这么多,上林苑还有吗?” 春喜:“启禀陛下,有的。夫人让奴婢挑大个的摘的,上林苑的比这些稍微小一点点,还得有两筐。夫人说接下来一个月,上林苑都不用买菜。” “这不是瓜吗?”刘彻问。 春喜起初也以为是瓜,“是瓜也是菜。昨晚夫人让厨房做了一个拍黄瓜和黄瓜炒蛋。”做的时候春喜好奇看个全程,知道怎么做,就详细说一遍。 刘彻啧一声,“朕早该想到只是果子,她也不可能种那么多。”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女人,“春喜,回去告诉夫人,朕八月十二过去。” 春喜看得出来,比起深宫他们家夫人更爱上林苑。以前在宫里都懒得出昭阳殿,到了上林苑恰好相反,懒得回屋。 春喜搁心里算一下时间,离那天还有些日子,欢快的回去复命。 卫莱高兴不起来。 要是八月十二回去,她八月份别想再出来,她的棉花谁来摘,她的红薯谁来采。交给上林苑的人?他们都没见过,有心做好也得搞的乱世八糟。 八月初五上午,卫莱又命春喜送三筐黄瓜。 刘彻令春喜回去,屏退左右,留春陀一人:“卫夫人此番何意?” “陛下不知?”春陀是一万个不信。 刘彻:“朕只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春陀无语,“陛下,那是卫夫人。” “正是她才配得上那四个字。” 您的胳膊是又痒了。 春陀:“卫夫人纵然有万般算计,也飞不出上林苑不是吗?” “是的。” “也不可能是下一个刘陵翁主不是吗?” 刘彻的眉心猛一跳,看着不远处火盆里的灰烬,那里一炷香前烧了一份密保,密保中提到最多的两个字便是“刘陵”。 他那个远房堂姐果然跟他前世一样还在长安。不同于上辈子淮南王刘安谋反时他才知道,今生现在就已查到她藏身之地。 刘彻收回视线:“朕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变成那个恶毒的女人。” “陛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刘彻:“她飞不出去,却是可以把上林苑变成她的。” 这点春陀没想到,看了看鲜美带有露珠的黄瓜,“陛下左右为难,奴婢倒是有个两全之策,陛下也去上林苑。” “宫里那几位呢?”刘彻问。 春陀想到他计划的那些事,“那就先接夫人回来住上几天,然后陛下和夫人一块过去。您离得远,鞭长莫及,他们也好行事。” 刘彻计算一下时间,“就这么办。这些黄瓜跟上次一样,朕一份,卫家一份,母后一份。” 王太后上了年纪,浓油赤酱吃多了身子不爽利,近年最爱清淡的菜肴。 上次得了一筐黄瓜,王太后一天三顿黄瓜炒蛋还没吃腻就被她吃光了。 本以为又是一锤子买卖,孰料还有,王太后不禁问小黄门:“听说陛下这些日子不是去钩弋殿便是在清凉殿,这些黄瓜哪来的?” 小黄门下意识往左右看去。 王太后屏退左右。 卫莱经常出宫,一次两次刘彻可以遮掩,次说多了,万一传到他母亲耳朵里,不收拾卫莱,也得先给她记下。 小黄门是内侍之一,隐隐瞧出昭阳殿不同寻常,春陀又信誓旦旦向刘彻保证,此人可用。他来之前,刘彻好一番叮嘱。 小黄门把他主子交代的话换成他的语气,“回太后,此物并非陛下买的,而是上林苑所产。上林苑还有些东西,陛下交给旁人不放心,便一直令卫夫人守在那儿。” 王太后惊得坐直,“谁?” “卫夫人。”小黄门回想一下,“五月初六日,陛下曾去过上林苑。” “此事哀家知道,五月五日陛下陪哀家用饭时曾提过。”王太后忽然想到她皇帝儿子那天是从昭阳殿走的,“卫夫人也在?” 小黄门道:“是的。此事除了陛下和卫夫人的人,只有太后您知道。” 王太后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淮南王翁主还在长安,也不知她想做什么,陛下担心宫里有她的人,把上林苑的事传了出去,只能用外人看来已经失宠,无人在意的卫夫人。” 王太后一直有一点想不通,卫氏的肚子不争气,皇帝看起来也没有多喜欢她,干嘛还留着她那个弟弟。十二岁的孩子,之前还是奴隶,纵然有几分聪慧也不堪大用。这会儿全明白了,“太尉也不知?” “卫侍中都不知他姐姐去上林苑做什么。”小黄门不好说,陛下处理政务时看到“田蚡”二字就忍不住骂几句解解乏。 王太后看了看长得老实巴交,双眼透着机灵劲的小黄门,试探性问:“彻儿让你告诉我这么多,不可能只是让我保密吧?” “太后英明,那边的东西到了关键时刻,卫夫人不日回宫也不能待太久,陛下担心长公主登门卫夫人拒之不见,长公主一气之下闹的沸沸扬扬。” 王太后自打听刘彻说馆陶公主去昭阳殿,就令人查了一下未央宫各殿情况,还真查到她那个事事以馆陶公主为榜样的长女去过昭阳殿。 王太后还有一点好奇:“你可知陛下在上林苑藏了些什么?” “奴婢隐隐听说事关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四个字过于沉重,王太后不敢多问,令黄门回去,陷入深思,皇帝宁愿用一个女人也不用田蚡,难不成是对她娘家人不满。可是不该啊,宫变那日田蚡可是最出力的。 刘彻听着黄门把太后问的问题叙述一遍,便知他母亲会找他。果然,午时使人过来,请他去长乐宫用饭。 王太后吃着黄瓜炒蛋,似真似假的抱怨:“哀家听说那个卫氏老实巴交,平日里都不曾出昭阳殿,没想到还有此等本事。” “是吗?”刘彻笑着看着他娘,“卫氏有何能耐?母后不妨直说,也让儿子长长见识。” 王太后噎了一下,她这么说不过是诈刘彻,她连卫莱是黑是白都不知道,又怎知她会些什么。 “什么事你舅舅不能办,非要一个女人出面?”王太后不再同他绕弯子。 刘彻想到那份密保,放下筷子,“母后不怕气晕过去,儿子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您。” “同哀家有关?”王太后下意识问。 刘彻微微颔首。 王太后不禁回想她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刘彻道:“同母后本人无关。” “那还能有什么——”猛然想到她刚刚说过的话,“你舅舅?不可能,他昨儿还来探望哀家,不像有事的样子。” 刘彻给春陀使个眼色,春陀带人出去,令人看住太后宫里的人。 王太后最爱的黄瓜炒蛋吃不下去,“彻儿,别吓唬为娘,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封国王爷无诏不得进京,也不得在京城逗留太久,包括其家人,是也不是?”刘彻问。 王太后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一下,有个不好的预感,头皮隐隐发麻,回想起小黄门上午说的内容,试探性问:“淮南王之女刘陵?” 依照刘彻的计划,再让刘陵逍遥两年。岂料那日得卫莱“点拨”,刘彻开了窍,又联想到上辈子被淮南王和田蚡糊弄十几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不好弄死淮南王刘安,还不能吓唬吓唬恶心恶心他们吗。 刘彻点头,道:“是的。她此刻便在太尉府。” 王太后脱口而出:“不可能!” 刘彻笑眯眯看着太后,眼底没有一丝笑意,“朕在太尉府找到刘陵,母后又当如何?” “我——我——” 堂堂太尉收留封国王爷之女,王太后满腹辩解的话却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服,如何说服她这位敢同太皇太后扳手腕的儿子呢。 没有逼宫在前,王太后也敢利用手中的权利为她弟弟谋划一二。那场迅如雷电的宫变让王太后清楚地认识到她儿子已长大,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娇弱的小太子,王太后收回所有苍白的语言。 刘彻敢说出来,想来已有主意,王太后无力的撑着方几,满眼乞求的看着他,“彻儿,那是你舅舅啊。” “他不是朕的舅舅,还能活到现在?”刘彻反问。 王太后的心思活络开来,急切地问:“你没想过要他的命是不是?” “他是母后的弟弟。”没有她的隐忍谋划,绝没有现在的刘彻。前世都能让帮助过他的馆陶公主安享晚年,不介意称呼她那个面首为主人翁,重活一世,又岂能忍心他的母亲因为他而终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最好的办法是田蚡疑心生暗鬼,自己把自己折磨死。母后不会怪他,日后想起田蚡也是失望,没有伤心难过。 王太后脸上多了些许血色,“彻儿,你舅舅那人母后再了解不过,贪财好色胆子小,绝不敢做那等大逆不道的事。那个刘陵你也是知道的,嘴巴巧颜色好,你舅舅十个也玩不过她一个。” 刘彻料到他母亲会这样说,盖因类似的话他母亲上辈子就说过。刘彻挑起眉头佯装意外,“母亲是说舅舅一时糊涂?” “对,对,你舅舅他是一时糊涂。彻儿,我现在就令你舅舅进宫,让他即刻把刘陵送走。”王太后说着就往左右看去。 刘彻不待她高声喊人,问道:“母后,舅舅如果不舍得,再次阳奉阴违呢?” 田蚡这些年背着刘彻干了不少缺德事,王太后亟待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吐也不是咽又不甘心,一时间竟憋的喉咙生疼。 刘彻上辈子这个时期只有别人挤兑他的份,极少有他痛快的时刻。重来一次,没了多事的窦太后,还能一而再再而三把他母亲无理的要求挡回去,刘彻心里着实痛快。不怪卫莱那么喜欢给他添堵。 “你是不是已有主意?”王太后试探性问。 刘彻:“儿子是有个主意,但要母后配合才行。” “你说,你说,我一定听你的。” 刘彻半真半假道:“舅舅真是一时糊涂,儿子可以不追究。儿子又担心把他推到淮南王那边。倘若舅舅问起来,母亲只管说,儿子不信他有二心。母亲知道该怎么做吗?” 王太后知道,帮刘彻拖住田蚡。可是他既然有证据,为何还留着淮南王。 刘彻给出答案,“儿子的人还没探清淮南王有多少兵力,不想贸然出兵。母亲今日不问,儿子也不会告诉你,刘陵在太尉府。儿子既然说了,母亲为了舅舅,只能把此事糊弄过去。” 王太后心中不安极了,“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3、第 3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啪嗒! 卫莱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问春喜:“你说什么?” “陛下令太尉娶淮南王翁主,不日成婚。” 卫莱依然觉得没听清,使劲眨了一下眼,“你没去施红家订豆腐?” 这几日卫莱天天带着一众人查看棉花上有没有虫,摘黄瓜,摘朝天椒晾晒,割红薯藤喂猪,她累得倒头就睡,奴婢也累得不轻。卫莱就令人去河里捞些鱼,令春喜去订豆腐,明天什么都不做,上林苑加餐,鱼肉炖豆腐、辣椒炒千张、拍黄瓜,大白米饭管够。 上林苑人不少,一两板豆腐不够,需提前告诉施红家人。施红家在城外乡里,离城有点远,离上林苑倒是挺近,春喜不会骑马,驾车过去半个时辰便能回来。他没拖至一个时辰,说明他没往城里去。怎么还知道这种事。 卫莱奇怪地问:“乡里人闲着没事开玩笑说的?” 春喜能理解他主子为何这样问,类似的话他也问过施红的娘,“千真万确。施红她爹昨儿去城里卖豆腐,八街九陌传遍了。听说还是前天下午下的旨意。大伙儿都在议论是淮南王得罪了陛下,还是太尉得罪了陛下。” “结果呢?”施红忙问,“我爹怎么说的?” 春喜道:“你爹说淮南王。”看向卫莱,“奴婢也认为是淮南王。” 春喜以前不在宣室,不知道刘彻得空就骂田蚡,不怪他会这样想。 卫莱揉揉额角,仔细回想刘彻平日里同她说的事,“我怎么记得田蚡有妻有子。陛下还说田蚡托太后给他儿子讨个侯爵。他长子袭爵,估计还是替次子讨的。” 春喜道:“有的,年纪都不大。夫人您想啊,他是太后同母异父的弟弟,男子二十弱冠,普遍成婚比女子晚,太后先头生的闺女还不到三十,太尉的儿子能有多大。” 避免交单身税,王太后估计十五六岁就嫁人了。如今可能四十五左右。田蚡顶多三十六七岁。正当壮年,官居太尉,有权有势身体好,田蚡的结发之妻不在人世,他也不可能是个鳏夫。 卫莱问:“刘陵嫁过去,他岂不是要休妻?” 春喜笑开了。 施红皱眉:“夫人正问你话,笑什么?快说!” 春喜道:“陛下初五下午下旨,初六上午你爹去卖豆腐就传遍了,今日不过初七就传至乡下,正因为他有妻。夫人,据说传旨的是奴婢的养父,听说太尉直言不合适,委屈了翁主。养父回他,往远了说古有娥皇女英,往近了说有钟无艳和夏迎春,太尉乃陛下的亲舅舅,劳苦功高,当有二妻。奴婢也不知真假,反正城里城外传的有鼻子有眼。” 卫莱好奇:“坊间百姓都是怎么说的?” 圣旨发出去,刘彻也在关注此事。 春陀道:“据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男人都羡慕太尉左拥右抱好福气,女人有的同情太尉的妻子,有人同情翁主年纪轻轻嫁个能当她爹的人。” 刘彻奇怪,“没人同情太尉?” 春喜很是奇怪的看着他主子,“为何要同情太尉?这桩婚事涉及到的人,唯一不亏的就是太尉啊。” 卫莱摇头,“陛下若是这样问你养父,他一定不是这么说。刘陵是谁?淮南王的掌上明珠。宫里的小太监都不敢让人知道跟封国王爷有牵扯,太尉娶了刘陵,看似占了很大便宜,实则他得天天怀疑陛下是不是觉得他不安分,跟淮南王有暧昧。” 春喜恍然大悟,“听说自打陛下登基,太尉是没机会也要制造机会,变着法的找陛下要田要钱。此事一出,陛下给他也不敢收。” 卫莱点头,“这些还是前朝。让他头疼的还有后院。刘陵不是个省油灯,太尉他老婆的身份不如刘陵高贵,然她有儿子傍身,可不怕刘陵。她俩要是对上,田家热闹的得跟那戏台子似的,还得是一天五六场那种。” 施红惊得张大嘴,“陛下这招可,可……” “够损的。”卫莱替他说,“这边山上的笋没了,就是陛下挖的。” 施红愣了一下,回过神意识到两个字音相近,想笑又无语,那些笋明明长大变成竹子,被夫人带人砍掉扔到河里,她却推到陛下身上。幸好陛下不在这边,她和春喜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春喜还有一点不明,“太后不可能想不到吧?” 卫莱:“按照以往太后对田蚡的关心,一定会令陛下收回成命。有一点你们都没注意到,陛下令他二人不日成婚。淮南离京师可不近,两个月都勉强,几天够干什么的。” 春喜心里哆嗦一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刘陵在长安,太尉还知道她的藏身之处。”卫莱说出来,施红惊呼一声。卫莱下意识转向她,施红捂住嘴巴。 春喜难以相信,“太尉和淮南王?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们……太尉图什么?” 卫莱也想问一问田蚡,他已是太尉,虽然有窦婴压着,可他又是皇帝的舅舅,说他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他帮淮南王,淮南王成了,他还能当皇帝不成!显然不可能。到最后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现在有何区别。有可能不如现在,现今还有个太后护着他。 刘彻前世一直没能发现他舅舅干的“好事”,也是觉得他舅舅完全没必要跟淮南王眉来眼去。 卫莱沉吟片刻,“田蚡小时候穷怕了,再多钱也嫌少,哪怕知道淮南王的钱烫手,也不舍得推开。” 春喜不禁说:“他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太尉怎知一定能瞒过陛下?” 卫莱心说,人家上辈子还就瞒过去了。 “陛下十八,过于年少,还不懂朝中的弯弯绕绕。”卫莱说出田蚡的理由。 春喜想了想,只有这一种可能,“可惜陛下是干大事的人。” 实话不可说,卫莱点头道:“是的。就不知田蚡会怎么做。” 田蚡第一反应皇帝跟他开玩笑。圣旨到手上,上面还写着八月十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田蚡的脑袋轰的一声,跌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田蚡的妻儿关切地声音让田蚡回过神来。田蚡的长子夺过圣旨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就问:“陛下他什么意思?八月十八,还剩短短十二天,还不够从京师到淮南,他却让你娶淮南王之女,他还前来观礼,咱们去哪儿给他弄个淮南王翁主?他想治咱们一个欺君之罪何不明说。” 田蚡喃喃道:“他是不想要我的命,才用这等法子啊。” “父亲此话何意?” 田蚡撑着冰冷的地板站起来,摇摇晃晃出了主院,前往东跨院。其子欲跟上前,田蚡的老婆拉住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那位公子,我一直觉得像个女子,然其行事不拘小节,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如今看来他不是他,是淮南王家的那位不比男儿的女儿。” 其子大骇:“是她?!陛——陛下如何知晓?” “你父位极人臣,多的是眼红嫉妒之人。她虽作男儿打扮,可那长相那气度,乡野老农也知她非凡人。不知何时被人瞧了去。” “可是,父亲,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太后姑母和皇帝待父亲不薄!” “你不懂。陛下宫里四个女人,不说他同皇后成婚多年,只说那个卫夫人,得宠时陛下日夜呆在昭阳殿,后来钩弋殿更是两位,然而这么久过去皆无动静,想来问题出在陛下身上。陛下无子,他那些叔伯兄弟谁有机会?以前还有个梁王,梁王短命,可不就数淮南王。你父不为自己,也要为你们早作打算。” “如今又该如何是好?” 田蚡之妻回答不出来,怎么就让皇帝发现了呢。 刘陵进了他们田家,往后不光不能跟淮南王打交道,还得离他远远的。皇帝防着淮南王,淮南王再想成事可就难了。 八月十二日,刘彻如约至上林苑,卫莱也是这么问的,“你圣旨一下,淮南王要是不反,淮南那快地可不好办。” 刘彻啃着黄瓜说:“不会的。淮南王咽的下这口气,刘陵也咽不下去。她看不上田蚡,为了早日离开田家,也得撺掇她父亲取代我。” 卫莱:“你就不怕她不嫁,或者你舅舅把她杀了?” “田蚡有这个胆量也不会跟淮南王合谋,自己当皇帝不香吗?淮南王敢抗旨,也不至于筹谋至今。一个胆小如鼠,一个优柔寡断,居然还敢肖想他们不该想的。”刘彻不屑地嗤一声,看了看手里的半截黄瓜,“这东西吃第一口尚可,越吃嘴巴越淡,不如西瓜好吃。” 卫莱想糊他一脸西瓜,什么忙帮不上,来到就吃,吃饱了还嫌弃,该说他不愧是皇帝,够无耻吗。 “又腹诽我什么呢?” 卫莱瞥一眼他,“想多了。我在想什么时候回去。” “良心发现,终于意识你还是朕的卫夫人?” 卫莱换上笑脸,“请问皇帝陛下,您是来吵架的吗?” “朕是来接你的。你不说收拾东西,还呈上黄瓜,留朕慢慢吃,朕还没问你意欲何为,你倒先质问起朕,想吵架的是你吧?” 卫莱噎了一下,“不想吃还我!”伸手去夺。 刘彻躲开,卫莱扑了个空。眼瞅着她朝地板扑去,刘彻慌忙扔了黄瓜改拉她。 嘭地一声,卫莱撞到刘彻身上,不偏不倚,脑袋磕着他的下巴。卫莱痛的倒抽一口气,刘彻险些呛着又差点咬到舌头。 捂着下巴,刘彻毫不怜惜的推开卫莱。卫莱摔了个屁股墩,转过身来就要踹他。刘彻开口:“你敢?!” 卫莱的腿僵住。 刘彻揉了揉下巴,好好的,没有裂开,移开卫莱的腿,“以后离朕远点。跟你在一块,朕早晚得死在你手里。” 卫莱张口想骂,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既然这么嫌弃我,回去你睡——” “你也就睡着的时候像个女人,有点女人样。”刘彻嫌弃的打断她的话。 卫莱的呼吸停滞,又觉得牙痒痒的很。 刘彻见她的嘴巴动了动,连忙说:“再敢咬朕,朕掰掉你的门牙,让你从今往后喝水漏水,说话漏风,呼吸大喘气。” 卫莱的嘴巴停下来。 刘彻起身后退,以防她撸起袖子扑上来,“朕警告你,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特别是朕这种脾气不好的。” “正好,反正我不想活了。”卫莱起身朝他撞去。 刘彻转身就跑。 “陛下,陛下——”候在门外的春陀下意识跟上去。 刘彻回身道,“回宫!” 卫莱停下。 “还有这个疯女人。”刘彻指着卫莱,“再敢发疯,以后别想再出来。” 卫莱心说,我不发疯,短时间之内也出不来。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万一他脑袋一抽同意了呢。 卫莱问:“我好好跟你回去,你就能让我出来?” 刘彻转过身来,“这个吗,要看你的表现,表现好,不是没有可能。” 卫莱转向春陀,他又想干嘛? 春陀不好说,有太后帮忙打掩护,她以后想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出来,在这边住三五个月也不成问题。 春陀便笑了笑,让她自己理解。 卫莱的眼眸瞬间亮了。 刘彻在心里默念:“一,二——” “陛下~~” 甜腻至做作的声音传过来,刘彻嫌弃的瞥一眼她,“你也就这时候是个女人。” 卫莱抱住他的手臂,使劲拧一把。刘彻顿时痛的呲牙咧嘴,“古人诚不欺我,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你说什么?”卫莱抬起手。 刘彻慌忙抓住她的手,“你给我差不多得了。还真想把我全身掐的青紫,接下来一个月都歇在昭阳殿?” 这点卫莱是不想的,巴不得他天天去钩弋殿,省得耽误她跟小卫青约饭。 刘彻倍感失望,这个女人真没心。 他俩在一起这么久了,纵然是普通朋友也该问问,见天去钩弋殿做什么。她竟然能忍住一个字不问,心果然是石头做的,捂不热更捂不化。 春陀那狗奴才还说什么水滴石穿。幸亏没有信他。否则他得赔上自己又折兵。 思及此,刘彻很不客气的拽下胳膊上的手。 卫莱:“你又发什么疯?” “好好走路。”刘彻道,“这么热的天,你一个大火炉贴上来,你没感觉朕也没感觉?” 卫莱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今天确实很闷,咱们快走吧。” 田蚡还是太尉,未央宫还有他的人,刘彻还得再忙几天,没空在这边耗,闻言小声问:“那个犁、耙、耧车做出来了没?” 卫莱认真起来,“木头的框架做的快,上面用的铁东西慢,才做两套。” 刘彻算一下,北门一套,菜市口一套刚刚好,“两套够了。春陀,带人去把匠人这些日子做的东西拉回宫,用东西遮掩一下,朕不想还没进宫就传遍天下。” 到未央宫,就宣丞相窦婴和画师。窦婴起草发往各郡县的诏书,画室画犁、耙、耧车的制作图。 窦婴写至深夜,画师也画好了。翌日清晨,快马加鞭发往各地。 窦婴年龄不小了,刘彻可不想把他累死,他还指望窦婴稳住群臣,压制田蚡,田蚡也好有时间自己把自己吓死。于是赏他一筐来自卫莱的玉佩空间的黄瓜,赏画师门一筐上林苑的黄瓜。 刘彻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出去,就带着两筐黄瓜去长乐宫。 王太后以前是天天都想看到她儿子,最近是巴不得刘彻是个不孝子。盖因儿子越孝顺,她越觉得对不起儿子。 刘彻赐婚的旨意下去,王太后等着田蚡哭冤枉,然而以前一天恨不得来三次的田蚡突然这么多天没影,王太后想骗自己田蚡是被冤枉的都没法骗。 王太后看到刘彻进来,挤出一丝笑,“怎么又往哀家这里送?哀家一个人能吃多少啊。” 刘彻装没看到他娘尴尬的神色,田蚡他是一定要动的,他娘还能这样说明只有失望,不会因此伤身。有了卫莱的孝敬,一定能够多活几年。 刘彻指着黄瓜,道:“今年最后一茬,吃完只能等明年。” “没了?”王太后忙问。 刘彻:“还有一点留作种子。” 王太后想想节气,各地秋收已开始,天气转凉,再不留种就迟了。 “卫氏也随你回宫了?” 刘彻笑道:“您以为儿子让卫氏盯着的是这东西?不是。这不过是小东西。” “她还是要去?”王太后顺嘴问。 刘彻:“过几日。” 卫莱在宫里待四天就走了。这次刘彻没送她到上林苑,出了宫门就回来了。 离田蚡成亲的日子近了,淮南王也该收到邀请他前来观礼的手谕,他此时绝不能离开。虽然他了解淮南王和田蚡,万一俩人喝多了,酒壮怂人胆真敢反,他在上林苑可耽误事。 天气转凉,刘彻搬回宣室,就把那两套犁、耙、耧车移到宣室厢房。刘彻算一下时间,长安地界的百姓都该听说了这三样,就命宫人搬至他父皇收拾的土地上,刘彻前往未央宫请太后,让太后去请窦太后。 窦太后不乐意搭理儿媳,王太后直言,她不去这辈子会后悔。窦太后知道此乃激将法,依然忍不住走出长信宫,她倒要看看刘彻小儿搞什么。 刘彻小儿什么也没干,抄着手在地头等二人。待她们走近便问,“祖母和母亲看到这片土地熟悉吗?” 眼前的土地方方正正,大约两至三亩,是文帝和景帝带人收拾的。当时窦太后和王太后都有帮忙,二人自然熟悉的很。 王太后问:“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宫人牵来马,会种田的宫人套上犁,犁出一丈宽,犁卸掉换耙上,整块整块的土地瞬间搂平。随后人站耙上搂几次,土块粉碎,耙换成耧车,开始种冬小麦。 窦太后和王太后可不是生来富贵,她们少时都需要干活。王太后不光会纺线织布,还会做衣裳。两人起初看到犁并未感到稀奇。看到一个人犁地只觉得轻松。随着人上耙,俩人看出点门道。 刘彻把种下去的小麦扒开,很是均匀,两人看直了眼。她们家以前种小麦可是用撒的,不巧赶上大雨,还得撒第二遍。而今用上这个耧车,可什么担忧都没了。 站在刘彻身侧的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他,包括春陀。春陀料到卫莱做的东西一定很有用,也没想到这么方便。 刘彻明知故问:“都看朕做什么?” 王太后想问这些东西哪来的,眼角余光看到一脸好奇的小卫青,忽然就想到了他姐姐,这些东西一定是她盯着人做的。不怪她儿子藏着掖着。这三样但凡拿出去一样,也足矣让百姓。 天下百姓有了这些,淮南王许以重金,也没人跟他反。即便有士兵追随他,淮南百姓也是帮心怀天下,心中有百姓的皇帝。 刘彻的视线从他母亲脸上划过,落到窦太后脸上,“祖母,是您的黄老学说好用,还是朕的犁、耙、耧车好用?” 百姓不认“黄老”,也不关心“儒家”,只认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那人是淮南王,他们就向着淮南王。那人若是皇帝,他们就拥护皇帝。可没空关心皇帝跟谁,还是又要算计他舅舅。更不会在意皇帝几岁,会不会处理朝政。 老百姓的心思,幼年日子清苦的窦太后比重活一世的刘彻要懂。窦太后看到地里的犁、耙、耧车,仿佛看到了百姓的笑脸,群臣山呼陛下英明。 窦太后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化为乌有,这些日子强撑着的精气神散去,眼眸中的神采也随之消失殆尽。 王太后露出担忧之色,暗暗给刘彻使个眼色。 刘彻不想变得跟从前一样,他就不能心软。他今日对窦太后心软,明日他母亲就有可能变成“窦太后”。 刘彻明知故问,“母亲和祖母累了?”不待二人开口,命人送她们回去。 儿子态度强硬,王太后以往还能数落几句,而今一想到田蚡,不光没了立场还心虚。王太后叹了口气,无奈地登上来时的马车。 刘彻吩咐春陀:“这些犁、耙、耧车送往北门和菜市口,让百姓看清楚瞧明白再拉回来。” 春陀小声说:“城里有封国王爷的人,不止淮南王。” 这点刘彻知道,“百姓问起来,只管说朝廷为天下百姓做的,以后还有别的。” 春陀觉着他主子没能明白,“有可能查到上林苑,陛下这些日子去的次数格外的多。” 刘彻陡然惊醒,现在的他不是二十年三十年后的他,想去哪儿去哪儿,在甘泉宫住上半年也无妨,更别说多去几次离城较近的上林苑。 “是朕疏忽。”刘彻回宣室安排人手。 造纸厂和酿酒厂已竣工,卫莱抵达上林苑便着手安排这两件事。刘彻加派人手,正好方便了卫莱,令他们帮忙烧火砍柴等等。 上林苑热火朝天,太尉府门可罗雀。 赐婚的圣旨刚一下来,多数大臣的想法和百姓一样,陛下要收拾淮南王。仔细推敲,发现要收拾太尉,却又想不通。门人出去一打听,太尉府近日多了一位形迹可疑,脂粉气很重的贵公子。这些在权贵圈混的人倏然明白了什么,又和卫莱一样纳闷——田蚡何至于此。 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刘彻表面上轻车简行抵达太尉府,田蚡想跪下求饶,刘彻却直言恭喜,随之又提醒他吉时已到。田蚡嘴里发苦,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人娶进门。 刘陵万般不愿,也不敢直言,她留在长安并非仰慕太尉田蚡,舍不得离他而去。否则刘彻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发兵淮南。 春陀看着一个懊恼一个愤恨,随他主子出了田家就忍不住问:“陛下此番会不会弄巧成拙?” “不会!”刘彻笃定,“田蚡人如其名,就是个睚眦必报獐头鼠目的小人。小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他只敢恨淮南王父女害他。” 春陀:“枕边风不可小觑。” 刘彻又想否认,他方年最喜欢王夫人时,也没受她蛊惑。田蚡又不喜欢刘陵,绝无可能。忽然就想到田蚡不是他,三杯黄汤下肚也能让田蚡晕头转向,不记得自己姓氏名谁。 思及此,刘彻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除田蚡的职位,名曰新婚,给田蚡放假。假期多久,全然没提。 宫里所有可疑的禁卫皆被刘彻打发至别处,刘彻又有新的担忧。窦婴其人有才也够忠心,但容易飘。田蚡下去半年,窦婴就得飘起来,偏偏满朝遍寻不到能与他旗鼓相当之人。 刘彻愁的不行,尤其看到卫青,他怎么才十二,不是三十二呢。 刘彻心中忽然一动,卫青还小,卫莱可不小。卫青无法令人信服,卫莱可以啊。她不是想收些自己人吗?他就帮她一把。 刘彻屏退左右,留春陀一人:“朕日前让你给卫夫人买的宅子置办好了吗?” 春陀愣了一瞬间,道:“以卫莱的名义置办的?妥了。只是,只是,奴婢怕夫人走太远不安全,就在尚冠里寻了一处。” 尚冠里位于未央宫东南,里中有京师左右内史治所,治安很好,离皇宫又近,群臣朝会后时常在此休憩,久而久之,变成了贵族聚居区之一。 刘彻很满意,眼角染上些许笑意。 春陀道:“奴婢还买了两名奴隶,让他们对外称主人深居简出,不爱抛头露面,给左邻右舍一种隐士高人的假象。” 居住尚冠里,自称是隐士,傻子也不信。 刘彻不由得看向春陀。 春陀低下头去,避开他的打量。 刘彻收回视线,“地理位置不错,她那个家左右要一直空着,日后你想出宫,就去她府上。” 这话几个意思?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刘彻笑眯眯看他一眼:“安排一下,朕要去拜访卫先生。”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4、第 3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耧车卫莱耙, 卫莱豆腐卫莱犁,卫莱东西好又多,卫莱还能助万民。” 一段称不上朗朗上口的儿歌, 在刘彻的推波助澜之下, 短短三日传遍长安。 据说那位名为卫莱的隐士独居夕阴街,与陛下相逢尚冠里, 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再见把他所知所学悉数奉上,便有了白嫩的豆腐,改良式耧车、犁和方便万民的耙。 据说卫莱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在赶制,无不关乎黎民百姓。 没有耧车、犁和耙的现世, 没有长安城中百姓吃了多日的豆腐,刘彻昭告天下“卫莱”此人乃上仙下凡尘,百姓也不信他。 有了这些东西, 百姓信以为真, 翘首以盼。 潜伏在八街九陌的细作震惊不已,居住在长安的群臣心思浮动。难得有了默契, 不约而同地派人四处打听。 这些人同时出动, 不消半日就查到卫莱卫公子位于尚冠里的家。 有人看到七八天前, 有一群人前来拜访“卫莱”, 为首的那位十七八岁,仪表堂堂, 气度非凡,衣着简朴,却非常人也。 再一打听其人相貌,平阳长公主和馆陶大长公主同时断言, 此人乃当今天子! 八月的最后一天,姑侄二人同时来到宣室求见天子。 黄门请她二人进来,对上刘彻似笑非笑的表情,二人脚步一顿,进也不是,退又不甘心。 画面定格,刘彻却没那个耐心等下去,明知故问:“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平阳长公主道:“一股卫莱的风。” “此风当真厉害。”刘彻佩服。 平阳长公主的神色一怔。 内侍们想笑。 馆陶大长公主回过神,脸上堆起笑意,“陛下真会说笑。” 刘彻认真极了,“朕并未说笑。”脸上的笑容消失,“阿姐和姑母不该来。” 平阳长公主来之前考虑再三,卫莱当真神奇,皇帝让其见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平阳长公主依然过来,盖因有所求。 平阳长公主拿出手帕,拭拭眼角,更咽道:“陛下当我想来,还不是侯爷的病又犯了啊。陛下就当可怜可怜你那外甥,让侯爷见一见那位卫先生吧。” 刘彻瞧着她似真非假,却不见一滴泪的模样只想笑,装哭都不如卫莱用心,我真让你见,卫莱还不咬死朕。 “平阳侯乃万户侯,卫莱乃一介白身,平阳侯府主院比卫莱的家还大,让卫莱可怜他?阿姐在说笑吗?” 平阳长公主装不下去。 刘彻转向馆陶公主,“姑母也想见一见卫莱?” 馆陶公主想见,也想让他见一见皇后,可皇帝连平阳长公主都挡了回去,馆陶总觉得她说出来也没用。 馆陶沉吟片刻,道:“我这几日有些不舒服,确实想请卫先生给我看一看。” “姑母的病好治,无需劳烦卫先生,修身养性便可痊愈。” 馆陶公主下意识问:“修身养——”神色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刘彻,刘彻挑起眉头,朕说错了?不可能吧。 馆陶老脸通红。 平阳长公主明白过来,有些许尴尬,又无法相信她的皇帝弟弟说话如此难听。 刘彻也不想,他搞这么一出目的有三,群臣有紧迫感,笼络民心,断了卫莱的后路。 他有算到他母亲、姑母、姐妹们会找他,但一定是在卫莱之后。结果卫莱还不知道,窦婴也没旁敲侧击,东宫也没找他,他大姐和他姑母先到了。 刘彻心中有些不快,她们不该这么快掺合进来。他若由着她们,下次就不是来宣室,而是直接去尚冠里抓人。 刘彻冷声问:“阿姐和姑母还有事吗?” 二人相视一眼,退出去,再次默契十足的直奔长乐宫找太后。 王太后以往不怎么关注坊间百姓,而今担心田蚡,时不时令人出宫打听打听百姓的心声和田家的情况,以至于那段歌谣传出来的当日王太后就听说了。 王太后最先想到的是卫夫人。随后觉得不可能,卫莱若是卫夫人,她儿子犯不着多此一举,毕竟卫夫人此时就在上林苑监工。 王太后觉得那个卫莱极有可能是卫夫人本家,她儿子才如此看中卫夫人,又令窦婴教卫青。再一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现的时间,恰恰是她儿子最宠卫夫人的那段时间,王太后越发觉得她猜对了。 王太后很得意,但她谁也没说,包括刘彻。自然不可能告诉馆陶和平阳。万一传到卫莱耳中,惹怒他事小,连累她儿子,她哭都没眼泪。 王太后听闻馆陶想请“他”为皇后治病,瞬间心动,也只动一下。 “那位卫先生不会岐黄之术。”王太后道。 平阳忙问:“母后见过他?” “哀家猜的。”王太后给出她的理由,“他会那个,昭阳殿早有了。” 平阳长公主想说,陛下没碰她。忽然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钩弋殿也没动静。 馆陶公主闻言显然也想到钩弋殿,“他不是上仙吗?” “上仙?”王太后诧异。 平阳点头:“坊间都是这么传的。陛下也没令人制止,难道不是真的?” 王太后屏退左右,笑出声来。 平阳和馆陶被她笑糊涂了。 王太后笑够了才说:“老百姓不懂,你们也不懂帝王之术?有位上仙辅佐彻儿,老百姓会怎么想?各地封国王爷会怎么看?” “母后您,您是说就没有‘卫莱’那个人?”平阳公主不敢置信地问:“一切都是陛下杜撰的?” 王太后:“有那么一个人,没那么神奇,他擅民计民生。你们曾在哀家这里吃到的黄瓜,便是那位先生种出来的。”转向馆陶,“犁、耙那些东西也是他的手笔。一个醉心农事的人,让他给皇后看病,你放心啊?反正哀家是不敢。陛下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也没宣他进宫。你们是从宣室来的吧?没发现彻儿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俩人满心满眼的“卫莱”,哪还顾得刘彻。 经太后一说,平阳公主想起来了,“难怪陛下的声音有些低沉,原来是喉咙不适。” “这几日时冷时热,陛下又出去几趟,着凉了。”王太后知道此事,还是因为刘彻宣过御医,她派往未央宫的人说的,“再说了,卫莱一心为彻儿,真懂岐黄之术,还需要你们过来旁击侧敲?” 平阳不甘心:“不是说那位卫先生并不在城中吗?他或许不知。” 王太后也信鬼神,但她更信命,信自己,乍一听卫莱的神奇才没乱了分寸,而是理智推敲,“一边称其为上仙,一边又说他不知道彻儿病了,你们不觉得矛盾吗?彻儿乃九五至尊,上仙即便没算到,也一定有传音之法,彻儿招他回来不就行了吗。” 馆陶想也没想就说:“他乃上仙,陛下也不可挥之即去召之即来吧?” “既如此,他又怎会听彻儿的为你们瞧病?”王太后此话一出,两人被问住。 王太后道:“你们都当彻儿年少好骗,哀家得提醒你们,他是十八,然这段时间的行事手段堪称雷厉风行,老辣狠厉。他可能便是仗着有了卫先生。你们以后见他切不可再像以往那般随意,否则哀家也救不了你们。” 馆陶忽然就想到她娘窦太后,平阳想到了她舅舅田蚡。刘彻不曾打他骂他,只是让他娶刘陵,田家的势头瞬间下去,门人走的七七八八,听说皆入了丞相府。 卫莱此人一出,尚冠里房价暴涨,热闹的跟菜市口一样,听说丞相府的门人也去了七七八八,就连那朝中小吏也在尚冠里租房,等待偶遇卫先生。 思及此,平阳越发觉得这一切都是陛下在后面操控,卫莱不过是杜撰出来的人物。可是又无法解释突然出现的黄瓜,犁、耙这些东西。 平阳糊涂了。 “是真是假过些日子你们便清楚了。”王太后道。 平阳忙问:“母后还知道什么?” “哀家知道的同你们一样多。都回去吧。这些日子就别过来了。陛下并不想旁人知道的太多。”王太后道。 平阳皱了皱眉,出了长乐宫就去未央宫,没有去宣室,而是改道昭阳殿。 马车掉头,被人拦了下来。平阳胸口怒气翻腾,“陛下几个意思?我连卫夫人也见不得。” “太后令奴婢在此恭候公主。” 平阳神情错愕。 馆陶公主还未走远,闻言也是一愣,“是太后,不是陛下?” “陛下不知。” 馆陶公主和平阳公主相视一眼,他宫里多了几个太后的亲信,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母子二人商量的结果。 馆陶公主开口:“我也不能去?” “请公主留步。” 馆陶又问:“钩弋殿呢?” “请公主留步。” 馆陶看向平阳,你再问问。 平阳开口,“我去椒房殿总行吧?” 奴婢让行。 姑侄二人心里咯噔一下。 馆陶公主的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平阳公主慌忙扶着她,担心惊着她,小声喊:“姑母?” 馆陶像受惊的鸟儿哆嗦一下。 平阳扶着她登上马车,四周没了旁人,安静下来,平阳手上的体温传到馆陶身上,她冰冷躯体有了暖意,馆陶回过神来,潸然泪下,“太后和陛下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若不是我,他根本当不成太子!” 平阳抽回她的手,“姑母此话过了。你和母后商讨亲事时,陛下确实不是太子,你这般厉害,当日为何不请父皇为刘荣哥哥和你女儿赐婚?” 馆陶被问住。 馆陶不受宠,她皇帝弟弟厚待她也是因为她送去的美人。她并不能左右景帝的决定。在景帝厌恶栗姬之前,她的话甚至没有栗姬的枕边风好使。 平阳道:“刘荣大兄被废,是你、母后和祖母的功劳。陛下能那么快被立为太子,原因有二,父皇一直很宠陛下,陛下聪慧,父皇很满意是其一,其二便是不给祖母为梁王叔筹谋的机会。 “母后也并未对不起你,隆虑侯便是母亲为你儿子争取的,你得承认吧?你若有办法,陈须又怎么可能至今还是一千多户的小侯?” 馆陶公主没别的法子,有薄后被废在前,把女儿许给皇家仍觉得不保险,才又跟王太后结一门亲,便是她的次子和公主。 平阳公主的话她无法反驳,馆陶公主道:“他们才成亲几年?陛下就这么等不及。” “他们成亲好几年了,再过几年皇后怀上也不见得有力气生。”平阳公主直言道,“母后和陛下并没有说什么。” “何物明说?堂堂皇后你我随便见,昭阳殿和钩弋殿却见不得。”馆陶擦擦眼泪,“昭阳殿那位是婕妤,身份仅次皇后,尊贵,你我见不得也说的过去。钩弋殿那二位什么人?八子,尚不如美人。” 平阳公主头疼,“你小声点,皇帝还没下旨,你先嚷嚷出来,以他的脾气不可能枉担心着废后的虚名,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他敢!我现在就去找他!” 平阳拉住她:“找他说什么?陛下只需两个字——无子。这种情况找谁也没用。祖母也不敢。一旦说出来,等于她希望刘姓旁支继承皇位。再说了,有薄后在前,陛下无此意,只要后宫有了消息,群臣也会上奏,当立太子。为了太子,陛下也得废后。” 馆陶公主坐回去,转向平阳,“你怎知不孕之人是皇后?” 平阳想笑,“你希望是陛下?皇后无子,废她一人。有你在,她退居城外,依然能过着无忧的生活。陛下无子,旁支继位,你我两家一定会被当成‘诸吕’清算。毕竟我是陛下的亲姐姐,你是姑母兼岳母。你我向新帝投诚,他也不会信。” 馆陶公主像是被人瞬间抽空了力气,颓废的靠着车厢,双眼也变得黯淡无光。 平阳道:“我若有个女儿绝不会让她嫁入皇家。” “平阳侯乃曹相的曾孙,万户侯,长安俊才随他挑。陈午他不过一千八百户,还没平阳侯零头多,谁家孩子等着他挑?谁理他?” 平阳公主道:“你这样说我也可以说,你女儿若是万户侯之女,母后也不敢现如今就厚此薄彼。” 馆陶公主猛然转向她。 “你只能慢慢接受,切不可妄动。陛下早已不是十多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任由你们决定婚事的稚儿。” 馆陶公主擦干眼泪,“我知道该怎么做。”下了她的马车直接回家。 刘彻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那日前往东宫送黄瓜的黄门,“有事啊?” “启禀陛下,咱们守在昭阳殿路口的人看到长公主和窦太主被太后的人拦下,两人在车里谈了许久才分开。陛下,要不要使人打探打探她二人谈的内容。” 刘彻:“她们一不敢反,二不敢闯昭阳殿,折腾不出大事,别管她们。” 黄门退出去,春陀欲言又止。 刘彻眼角余光看到:“担心卫夫人?姑母没空,她此刻最担心的是皇后。明天中午去城外转转,中午去平阳侯府用饭。” “明天去?长公主再问起卫莱,如何是好?” 刘彻:“阿姐不是那么没趣的人。” 翌日中午,平阳长公主仿佛忘记“卫莱”这个人,席间还令舞者讴者助兴,高兴的跟许久不见刘彻一样。 刘彻也没让她失望。 九月初五,秋风乍起,凉气袭人,刘彻脱下薄纱,换上厚衣,心情极为烦躁。朝臣出去,刘彻就迫不及待地起身,伴驾的春陀也发现皇帝心情极差,小心试探,“奴婢宣御医?” “宣什么御医?朕又没病!”刘彻烦躁的坐下,张口欲说些什么,看到宫女太监,顿时觉得碍眼。 春陀屏退左右,刘彻眼前舒服片刻,又觉得烦,“春陀,你说卫夫人那女人是不是真没心?” 春陀愣住,怎么突然说起卫夫人?卫夫人不在宫里,也能给陛下添堵啊。 刘彻:“她说帝王无心,他日朕厌倦了,不用把她赶去北宫。” 文帝入主长安,刘盈的皇后张嫣健在,她一个女人家,也没帮诸吕干过缺德事,诛杀诸吕时就没动她,只是废了她的皇后,令其退居北宫。此后北宫泛指冷宫。 刘彻道:“到了北宫还得朕养着,浪费钱粮,不如给她买个小院,让她死遁。你说她那般在意那处小院,为何如今闹的人尽皆知,她却像不知道一样?” 这点春陀当真想过,“卫夫人猜出陛下的手笔,认为找您闹也没用。其二便是对陛下很失望,死了心。亦或者她还不知道。” “不可能!朕令田蚡娶刘陵,她怎么那么快知晓?”刘彻问,“她不出来不等于她身边那些人都没出过上林苑。但凡出来一个,她就不可能不知道。” 关于这点春陀也想不通,上林苑的人不少,哪怕卫夫人能变出米面,油也是要出来买啊。 “陛下去看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终不能避免。与其拖到卫夫人忍无可忍,不如陛下早日坦白。” 刘彻不敢,怕卫莱朝他脸上咬。可是就像春陀说的,这事拖不得。 沉吟片刻,刘彻再次起身。 春喜挤开乌泱泱的人群,看到他要找的人,只见那人身着短褐,撸起袖子,站在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对面,手里拿着一个像菜盘子似的东西,在浑浊的水里荡啊荡,不嫌脏,眼中还尽是兴奋。 春喜好险昏过去,他主子还记得自己是女人,且是皇帝的女人吗?在一群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当中,这事要让陛下知道,他们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春喜深吸一口气,装出焦急的样子,“先生,先生,可让奴婢好找。”大步过去,不由分说地夺下抄纸的抄帘,拉着她就往外走。 卫莱忙问:“出什么事了?我的纸还没干。是不是酒厂?” 别提酒厂,她一说春喜的脑袋就一抽一抽疼。那些酿酒的男人恨不得脱的只留一个大裤衩。春喜让他们穿上,非说热的要晕过去。春喜再念叨,就说他羡慕他们。 春喜气的回一句,他们有的他都有。结果他们反而说,既如此那就更没问题。春喜大人要是羡慕他们有男人味,他们为了春喜大人,倒是可以把衣服穿上。春喜顿时想打死自个,让他多嘴,让他逞强,现在好了吧。 “酒厂好好的,不出意外明日便可出酒。棉花地里出事了。” 摘棉花和去棉花籽的皆是宫女,春喜恨不得她主子吃饭睡觉都跟她们呆着一起,怎奈他主子嫌剥棉花无趣。 春喜不待她开口,“她们摘棉花的时候被红薯藤绊了一下,夫人曾说过,红薯藤割掉一些也无碍,她们就想扯断。孰料那红薯藤老了,结实的跟麻绳似的,她们倒是扯断了,也扯出一串东西。您快去看看,好几个都吓哭了。” 人没哭,春喜吓唬哭的,就是为了让卫莱上心,别一得空就往男人堆里跑。 卫莱松了口气,“这点事啊?快立冬了,立冬后随时会下雪,无论红薯有没有长大,都该挖出来了。” 春喜怕她又弄一群老爷们,“那东西看起来跟瓜一样脆,男人手重,奴婢去挑些力气大干惯了粗活的婆子?” 卫莱隐隐记得,前世乡里挖红薯的多是女人小孩,男人好像极少,都是去干重活,比如刨棉花,连跟挖出来,棉花离了土地才能继续开出白花。 “你去吧。我去看看。一点庄稼,我还能要她们的命。” 春喜道:“您说过那是关于万民的种子。” 卫莱还真说过,前提是她怕上林苑的人不上心,帮她乱收拾,给她整死了。以至于到了棉花地,听到施红说,哭的眼皮通红的那几人是春喜吓唬的,卫莱也没多想。安抚几句,春喜拿着锄头和镰刀跑来,卫莱就先割掉一把红薯藤,然后挖红薯。 “红薯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先放一堆,然后在旁边挖个地窖,把完好的放地窖里。破皮的都不行。” 春喜吃惊:“这么娇贵?” 卫莱:“要到来年开春。还要定期通风。否则变成一堆坏红薯,咱们今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春喜担心:“这些红薯都在地下,咱们也看不见,万一……?” “做了吃。以后主食就改红薯,直到吃完为止。” 四周安静下来,有那小心思的也不敢起了。她们爱羊肉,让她们天天吃顿顿吃,她们也能吃腻,何况这些不知道是个什么味的红薯。 卫莱装没看见,吩咐春喜,“去找几个会拾掇地窖的人来,先挖四个。” “这么多?”春喜惊呼。 卫莱:“不一定够。去吧。再不去天就黑了。” 春喜那句“亩产多少”咽了回去。 卫莱指点众婆子割红薯藤,挖红薯。 刘彻下车,看到这副热火朝天的景象,顿时哭笑不得,他早该想到有红薯有棉花有酒厂有纸厂,上林苑这些人能被她使唤的团团,恨不得一分为二,哪还有空关心什么卫莱。又不是他们的未来。 “婢子好像看见陛下?”施红抹一把额头的汗,揉揉腰说,“难道是累的头晕眼花出现了幻觉?” 卫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没有出现幻觉,是陛下。告诉所有人,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月底加一个月月钱。” 施红顿时腰不酸了眼不花了,浑身也有劲了,催促道:“您快过去,别让陛下等太久,剩下的婢子安排。” 卫莱不想过去,算着日子她该回宫了。 刘彻走过来,“怕朕接你回宫?朕是那样的人吗?说了庄稼收上来再回去,就一定等你把红薯、棉花都收上来再走。” 卫莱心中大喜,不敢让他看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怎么突然这么好?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5、第 3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心中一凛, 这个女人知道。 不可能! 她若知晓一定会二话不说扑上来挠他。 “你有什么值得朕对不起的?”刘彻反问。 卫莱道:“我——” “姨姨~~姨姨~~~~” 卫莱猛然朝刘彻看去。刘彻移开,身后多出个小孩,小孩在春陀怀里, 梗着脖子, 伸长了小手:“姨姨~~~姨姨~~~~” 卫莱揉揉眉心,小孩没消失, 离她更近了。 “你怎么把他弄来了?!”卫莱想骂娘的心都有。 小孩吓得住口。 卫莱忙说:“姨姨不是说你,是说他。”指着刘彻。 小孩又伸出手来,“姨姨~~抱抱~~” 卫莱接过去,小孩软软的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小脸在她脸上蹭蹭,卫莱的心化了。 刘彻的心也化了, 真是个好孩子,不愧是他亲自绕去北阙接的孩子。 “你当朕想啊。”卫莱的眉头松开,刘彻抖了起来, “见天听仲卿念叨他有多么多么想你, 再不把他弄来,他得闹的你母亲寝食不安, 家里鸡飞狗跳。” 春陀侧目, 陛下可真行。明明怕卫夫人跟他闹, 特意把霍小公子带来当挡箭牌, 他不说实话还推到人家孩子身上,不怕夫人知道后跟他算总账啊。亦或者虱子多了不痒, 债多了不愁。 卫莱心底最后一丝怀疑消失,“仲卿没来?” 刘彻心说,他倒是想来,我没让。 “仲卿忙着学骑射, 来不了。”刘彻半真半假说道。 卫莱看一下怀里的胖娃娃:“晚上怎么办?” “跟上次一样。这里比宫里好玩,他见不着仲卿也不闹。”刘彻注意到她抱的吃力,便把小孩接过去。 小孩误以为又要送他回家,使出吃奶的劲抱住他小姨。 卫莱喘不过气来。 刘彻忙说:“你姨累了,让她歇一会。” “姨姨不走。”卫莱承诺。 小孩松开小手,眼巴巴看着她。 卫莱想笑,握住他的小手,“姨姨是不是没走?我们回屋歇会儿,小姨领你玩儿去。” 小孩抽出小手,在空中画个大大的圈,“玩儿~~~” “对的。”卫莱看向刘彻,“这次不会又是什么都没带吧?” 春陀忙说:“带了,带了,陛下不知道夫人还要忙多久,给小公子收拾了一包。” 卫莱给小孩换上方便的短褐,又把他的鞋带绑紧,小孩大概也确定他要在这边呆下去,放心的下了榻就往外跑。 春陀带人去追,室内又只剩卫莱和刘彻二人。 刘彻坐着一动不动,反常的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卫莱心头,却又想不出她人都不在宫里,还能出什么事。 忽然心中一动,卫莱试探性问:“你是不是把我的玉佩空间给暴露了?” 刘彻没见到卫莱,可以安慰自己,不是他不想告诉她,谁让她不回来呢。见着卫莱,毅然瞒着她,刘彻总觉得不安,于是故作出大事的模样,先让卫莱有个心理准备,他也好根据卫莱的神色“坦白”。 刘彻挑起眉头,“朕有那么没用吗?” 卫莱松了一口气,“我想也不可能。” “不过倒也和你的玉佩空间有关。” 卫莱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刘彻道:“大姐去过昭阳殿。” “什么?!”卫莱惊叫。 刘彻拉着她坐下,“没见着你。” “被你拦了下来?”卫莱忙问。 刘彻微微颔首,“先别高兴。她没能见着你就去母后那里抱怨,朕可以拦住大姐,却无法阻止母后,便对母后说你在这儿。” “你——”卫莱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太后怎么说?” 刘彻:“母后自是不信。朕不想用田蚡,也可以用窦婴、赵绾,犯不着用你一个女人。朕为了让母后相信,这几日就令人在城中散布谣言,那些犁、耙皆是一个名叫‘卫莱’的隐士搞出来的。母亲便误以为那‘卫莱’是你本家。” 卫莱眉头微蹙。 刘彻不由地紧张起来。 “太后信了?”卫莱不信太后这么好骗。 刘彻:“‘卫莱’此人真实存在,家在尚冠里,家中有二仆,牙刷牙膏出现的时机也巧,母后自是无法怀疑。” 卫莱又有新的疑问,“平阳长公主也信?” “这些只是母后猜测,并未找朕求证。她们找朕,朕说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也是怀疑那个‘卫莱’是朕杜撰出来的。”刘彻看着她,叹了口气,“可惜了你那个家,怕是不能去了。朕在北阙再给你置办一处,离卫家近,往后你们也有个照应。” 刘彻口中的那个家,卫莱都不知道门朝哪儿,又不是她真正的家,被刘彻抖露出来,卫莱并未生气,毕竟刘彻也不是故意的,“户主不能再叫卫莱?” 刘彻顺嘴说:“可以叫刘莱。” 卫莱愣了一瞬间,回过神想生气又想笑,“叫刘莱多难听,叫刘(留)下莱(来)好了。” “对,朕怎么没想到呢。” 卫莱:“你还真想叫刘下莱?” “不行?朕觉得不错。还是你能回去?” 卫莱回不去,身体被钢筋水泥砸的稀巴烂,就算还没火化也不能用,“我不管,叫什么都不能叫刘下莱。多难听。再说了,我跟你姓刘算怎么一回事?” 刘彻认真想想,确实不能跟他姓,“刘”字太打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朕改天再给你挑一个名。尚冠里的房子先放着,过几年你自己处理,届时卖了想去哪儿去哪儿。” 这话卫莱爱听,“你早该这样说。” 刘彻心说,我早也没想到还能这么糊弄。早想到,别说你要在外面置办一处小院,十处我也能全给你抖落出来。 “你早也没把犁、耙这些实用的东西拿出来。”刘彻道。 卫莱不能说她忘了,毕竟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陌生,别说由她主动提起,别人提醒她,她也得回忆好一会儿犁、耙长什么样,是干什么用的。 卫莱道:“这个问题你我讨论过,还要再讨论一遍?” 刘彻微微摇头,“朕刚刚看到你在地里忙,忙什么呢?” “挖红薯。”卫莱说出来,脸颊堆满了笑意。刘彻惊觉不妙。卫莱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陛下——” 刘彻很不客气的拨开她的手,“有事说事,没事朕去看看去病。”不待她开口就往外走。 卫莱顿时气得想骂娘。 这个男人,可真行! “陛下不想知道红薯亩产多少?”卫莱悠悠地问。 刘彻脚步一顿,回头道:“朕可以问春喜。” “可惜他也不知道。” 刘彻微微一笑,“朕让他一点点称!” 卫莱脸上的笑容凝固,嘿嘿尬笑:“那多麻烦啊。妾身可以告诉你,一句话的事。” 刘彻报以微笑,“一句话着实简单。” “对嘛,对嘛。” 刘彻:“一句话能成事,一句话也能坏事,一句话更能让朕抱憾终身。” “没那么夸张。”卫莱忙说。 刘彻此行目的是为他自己善后。孰料几句话解决了,卫莱也没张牙舞爪的咬他挠他,刘彻决定给她个说出目的的机会。 “又想做什么?”刘彻不待开口,“倘若是在此住到除夕,朕劝你现在就可以去睡觉。” 卫莱想说,你才做梦。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以前担心被太后发现,如今有太后帮忙遮掩,我在此住个三年五载又何妨?”卫莱实在不懂,“你宫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 刘彻:“母后同意遮掩,一是因为‘卫莱’,二是因为朕身边没有自己的人。窦婴他们固然忠心,然皆是父皇留下的人。你除了是女人,还是朕的女人。后宫女子经年累月抛头露面,母后嘴上答应朕,心里也会想法子把你除去。” 卫莱皱眉,“她就不担心惹怒‘卫莱’,连累了你。” “处置你之前母后定然会问你和‘卫莱’什么关系。”刘彻问她,“朕该如何回答?” 尚冠里的“卫莱”就是杜撰出来的,卫莱无法回答。王太后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她若因此要见一见卫莱,刘彻把他上辈子认识的擅糊弄人的神棍全找来,也不一定能商讨出个万全之策。 卫莱拉住他的衣袖,“陛下……” “别撒娇,别发嗲,朕瘆得慌。” 卫莱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臂。 刘彻揽住她的肩头。 卫莱拨开。 刘彻再次攀上,哥俩好的说:“你乖乖跟我回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分分三个月,明年开春再出来,母后绝不管你。” 卫莱怀疑这人又诓他。 “后年也可以。你在这边呆太久,让母后惦记上,今年痛快了,往后就别想了。你这么聪明,不会连细水长流的道理都不懂吧?” 卫莱一时还真没想那么远,“往后用什么理由?” 刘彻思索片刻,令春陀把上林苑的人全部集中到一起,下了禁止外传的命令,就同卫莱去东边地里。 棉花地紧挨着红薯地,红薯地在外面,刘彻率先看到堆成小山的红薯,红薯上全是泥土,刘彻不想弄脏手,转向白花花的棉花。 刘彻抓起一把白花花的棉花,瞬间感到温暖,一时犹豫不决。 “怎么了?”卫莱小声问。 刘彻低声说:“朕打算带些红薯回去,担心不能令母后信服,召上林苑的人过去问话,刚刚才下禁令。看到这个棉花,朕又想带些棉花回去。” “那就两样都带一些。” 刘彻微微摇头,“不可。棉花是你明明开春出来的借口。”实则不想过早暴露出去,怕他母亲心软,告诉田蚡、平阳公主等人,传的人尽皆知,上林苑成为下一个尚冠里。 卫莱:“那就红薯。造纸厂最近做出来一些纸,你再带点纸过去。太后盖蚕丝被,也用不着棉花。来年皇庄全种上棉花,收到的棉籽后年用不完,你会分发给各地百姓吧?届时再告诉太后。” 刘彻也是这样想的,“上林苑还得再添些人手,外松内紧。”忽然想起一件事,“坊间这几日都在讨论‘卫莱’,你好像全然不知?” “我该知道?”卫莱奇怪他为何这样问。 刘彻:“田蚡那事谁告诉你的?” “春喜啊。他没告诉你吗,我让他去施红老家订豆腐,听施红他爹说的。” 这正是刘彻最为奇怪的地方,“后来再也没买过?你们这些天吃什么?” 卫莱:“大厨房那边的厨子说,仓库里有几百斤黄豆,他们想吃豆腐就自己做。你这一年没往山上去,也没往河边去,河里的鱼和山上的兔子多的快成祸患,他们这些日子得空就网鱼抓兔子。前几日还有一群野猪下来,被禁卫撵了回去。好像还抓到两头野猪,肥肉熬油,瘦肉被他们炖了吃了。” “好像?你没吃?”这可不像她。 卫莱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爱吃?野猪肉欸,皮糙肉厚咬不烂,吃那个我宁愿去河边摸螺蛳做了吃。” “你喜欢吃那东西?”刘彻眉头紧锁。 卫莱这些天太忙,不是要盯着地里就是去车间,偶尔还要去猪圈瞄一眼,教木匠做脱棉籽和弹棉花的工具,恨不得一人分两半,连她玉佩空间都顾不上,哪还记得喜欢吃什么。 刘彻此话一出,倒是把卫莱的馋虫勾出来,“那东西看着吓人,跟辣椒一起做特好吃。你还不知道辣椒吧?就是廊檐下晒的那些红彤彤的东西。你——” “朕不吃,你也不准喂去病。”刘彻说的迅速,卫莱险些呛着,“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懂事?什么都给去病吃。” “姨姨~~姨姨~~~”小霍去病听到他的名字,晃晃悠悠跑来。 道路不平,卫莱吓得赶忙迎上去,“慢点!” “姨姨,花花。”小孩挥挥小手,卫莱看到一朵雪白的棉花。 卫莱道:“这个不可以吃。” 小孩偷偷尝过一口,啥味没有,“我,不吃!” “去病真乖,姨姨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小孩扔掉棉花,拍着小手,“肉肉~” “这就不要了?”刘彻捡起来,发现上面全是枯草,也想丢掉,卫莱拦下来。刘彻奇怪,“还可以用?” 卫莱:“当然!棉花很容易沾上脏东西。我们以前担心沾上干棉叶都是早上摘棉花。今年的棉花太晚,开出一点我就让她们摘掉,以免霜打湿了要晒好几天。” “原来如此。”刘彻刚刚看到地头上的路上有蒲席,席上晒着棉花,心底还有些奇怪,为何不收起来,“这么娇贵,家里若是只有两人,种上一亩能不能照看过来?” 卫莱:“可以。早上摘回来就剥,顶多一个时辰就剥好了。剥棉花简单,五六岁的小孩可以,五六十岁的老人也能做。” 刘彻把棉花递给霍去病,“白白的花剥出来,我让你姨给你做肉吃。” 小孩短粗的小手很快就把棉花扯出来,往刘彻手里塞。刘彻趁机抱着他,同卫莱回屋。 春喜、施红等人都在忙,春陀在在造纸厂那边,以至于屋里只有卫莱、刘彻和霍去病。刘彻让小孩坐他怀里,背对着卫莱,卫莱手里多了一篮苹果,有黄橙橙的,有红彤彤的,也有青苹果。这些有卫莱在空间里的树上摘的,也有去年存下的。刘彻让小孩转过来,小孩一跃爬过去,全搂自个怀里。 卫莱想笑,“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小孩不知道可以吃,他喜欢鲜亮的东西,闻言抬起小脑袋,眼里尽是迷茫。 刘彻拿个黄苹果咬一口。 小孩瞬间明白,挑个又红又大的使劲咬一口,小米牙只咬掉一点点,顿时急的找他小姨。 卫莱抱起他,“咱们出去吃,我帮你把皮削掉再切成小块。” 小孩挣扎着要下来。 卫莱不懂小孩,放他下来,小孩迈开小腿就朝外面跑。 “从这边。”卫莱见小孩朝门那边去,指着西边,“这里也有一个门。”这边的房屋格局跟昭阳殿差不多,卧室和饭厅之间的墙并非实墙,而是由几扇木门组成。门是横推的,卫莱朝北推一下,看到一扇屏风,越过宽大的屏风,便是饭厅。 小孩瞬间忘记大苹果,卫莱和刘彻出来,小孩使劲把门合上,憋得脸通红也不顾,又把门推开。 卫莱看向刘彻:“这是找到了新玩具?” “他自小就闲不下来,让他玩吧。”刘彻说着朝外呶呶嘴,“施红来了。” 卫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施红拎着小篮子进来,篮中也不是别的,是还带有泥土的红薯。 “夫人,冯贵让婢子问您,这个怎么吃。”施红进来便说。 卫莱想吃烤红薯,有个调皮的小孩在,卫莱可不想一顿饭下来,小孩变成小花猫,“洗干净,无需削皮,放在屉子上隔水蒸软便可。这东西不可多食,通气。” “喏。”施红退下。 刘彻:“不可多食还可以当主食?” “你吃米饭不就菜啊。”卫莱瞥一眼他,手里多了一把削皮刀。 刘彻的目光被古怪的东西吸引过去,“这又是何物?” 卫莱拿起小霍去病的苹果,轻轻一按一拉,一条苹果皮落下来。 刘彻看直了眼,“你们那儿的人为了吃,可真是煞费苦心。” “不方便吗?”卫莱反问。 刘彻点头:“方便,太方便。朕总算知道你们一门心思想着吃,怎么还有空做别的。合着有这些便捷的东西。” “咱能好好说话吗?”卫莱看着他。 刘彻:“朕怎么没好好说话?” “你跟群臣也这么说?” 刘彻想了想,“不,朕懒得同他们废话。” “你大姐姑母呢?” 刘彻想起她们去宣室那天,“朕劝姑母修身养性。你若希望朕——” “当我没问!”卫莱连忙打断他的话,这个男人果然从不让她失望——心够黑,亲姑母兼岳母居然敢那么说,“给你!” 刘彻惊了一下:“好了?”朝她的手看去,果然,苹果皮没了,苹果光溜溜的,跟没削皮之前一样圆,“朕服了!” 卫莱瞥了他一眼,转向小孩,“去病,来吃果子。” 热得满脸通红的小孩朝卫莱扑过来。 刘彻把她的苹果接过来,小孩伸手就要抓。 “我又不吃你的。”刘彻避开他“尖锐”的小爪子,“朕帮你拿着。”随即递给他。 小孩咬一大口,砸吧砸吧味,吐到地板上。 卫莱愣住,回过神就看刘彻,什么情况? 刘彻伸手给他夺过来,“再给我把刀。”随即切一小块给小孩,小孩抬手就要扔。刘彻扬起巴掌。小孩转向卫莱。卫莱板着脸,看起来像是很生气。 小孩眼珠转一圈,发现室内除了他们没旁人,二舅也不在,孤立无援,转身窝在他小姨怀里,老老实实啃他的小苹果。 刘彻指着他:“你就是欠揍。” 小孩别过脸去,给他个侧脸。 刘彻气笑了,“回头就告诉你二舅,让卫青揍你。” 小孩倒在他小姨怀里,仿佛在说,不怕,我有小姨。 卫莱搂住,以防他没靠稳摔倒,“他以前也这样?” “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比现在大多了,四岁。说话一套一套的,哪像现在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刘彻见小孩看他,学卫青,“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小孩把最后一点苹果塞嘴里,朝他小姨摊开手,“没啦。” “不吃了,等会儿吃肉。”卫莱道。 小孩喜欢吃肉,小手在衣服上蹭两下就往外跑。 卫莱服气,“又干什么去?” 小孩指着外面,我出去转转啊。 “你老实会儿吧。”卫莱把他拉回来,指一下刘彻,“你出去回头肉就被他吃光了。” 小孩老实下来,可是窝在他小姨怀里太舒服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好在红薯是切开蒸的,熟的快,小孩忍不住揉眼睛,春喜领着一众奴婢进来。 春喜端着两盘红薯,其他人端着菜和汤。 卫莱瞧着全齐了,让他们下去吃饭,她拿起银制的小勺,挖一勺白白的红薯吹几下,放入霍去病口中。 “不是红色的?”刘彻诧异。 卫莱:“其实叫白薯。它的皮是红的,我怕没法跟奴婢解释,就说是红薯。这种红薯特别好吃,没有一条一条的丝,红薯瓤还特软。”低头看看小孩,“好不好吃?” 甜甜的,小孩很喜欢,使劲点一下头。 卫莱又给他挖一点,对刘彻说:“这东西还可以做糖。明年收的多了,我给你做红薯糖。” “朕又不是小孩,给他做。”刘彻看一眼难得老实下来的小孩。 卫莱:“红薯糖粘牙,他吃不了。”给小孩夹一块鸡腿肉,“慢慢吃。” 小孩看到她放下勺子,抓起来试图自己挖。 “不用勺子。”卫莱摸一下红薯,发现不烫了,掰一块给他。 小孩接过去就往嘴里塞,然而,里面是烫的,顿时烫的直皱眉。 “让你着急。”刘彻乐了。 小孩气鼓鼓瞪他一眼,又给他一个侧脸。 卫莱把他掰过来:“好好吃。”随即问刘彻,“味道如何?” 味道非常好,一半下去就有饱腹感,刘彻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一想到他干的那些事,莫名心虚,不敢同她对视。 刘彻低头看去,避开她的视线,“味道真不错,可以作为主食,就是存起来不便。” “可以存到明年开春。” 刘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亩产多少?” 汉朝的一亩地有大亩也有小亩,卫莱令人收拾出来的八亩地皆是大亩。卫莱便说:“一大亩地所产足够三口之家吃上一年。” 啪嗒! 刘彻的筷子落到地板上,前世今生第一次体会到良心不安。可是此时说实话,卫莱一定会掀他的碗。 刘彻沉吟片刻,道:“除了出宫长住,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2 00:00:00~2021-04-26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秋的黎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之蜜柑 73瓶;明月心无痕、酷盖儿 10瓶;27930381 6瓶;啊啊啊啊啊啊潇 5瓶;海水、小小虫 2瓶;灿烂一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6、第 3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愣住, 没料到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卫莱很是不确定地问:“你真没干对不起我的事?” 刘彻的呼吸停顿片刻,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这个女人, 他难得良心动一次, 想对她好点……就不该对她太好。 刘彻冷笑,“朕是谁?” 卫莱险些又脱口而出“刘彻”, “皇帝陛下。” “朕做什么不是朕的权利?”刘彻反问。 卫莱恍然大悟,“良心发现啊?那我要要,千金!” “千金?”刘彻眼中闪过些许古怪,“千两黄金?” 卫莱:“又不舍得?这话可是你自个说的。” 刘彻并非要反悔。 卫莱身为女子,无法讨要高官厚禄,也可以要别的, 比如皇后之位。这个女人竟然要黄金那等俗物。 “千两黄金够了?”刘彻问。 卫莱:“不够!可是一点红薯就找你要万金,回头棉花弹好,春陀把纸拿过来, 明天酿出酒来, 两个月后猪出栏,你岂不是还得给我万金又万金, 你给的起吗?” 刘彻给不起, 用国库的钱又师出无名, 毕竟赏的是卫夫人, 不是尚冠里的卫莱。 “朕该谢谢?”刘彻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卫莱宽宏大量的摆摆手,“谢就免了, 记在心里,以后不小心惹你生气,别跟我计较就行了。” 刘彻顿时想收回这句话。 卫莱不待他开口,夹块肉, “陛下,吃菜。” “姨姨~”小孩抓卫莱的手,不要给他,给我吃吧。 卫莱也给他夹一块嫩嫩的鸡腿肉,“去病也吃。” 小孩美的笑出小米牙。 刘彻见他这么容易满足,受他感染也露出笑意,“朕最后问你一次,只要千金,别后悔。” “我不后悔,就怕你后悔。” 刘彻笑了,“千金换得路无冻死骨,朕还后悔跟田蚡有何区别。” “外甥像舅。” 刘彻噎了一下,“……不是亲舅!” 田蚡乃王太后同母异父的弟弟,从血缘上算,确实不是最亲的那个。 卫莱道:“你以前跟他最好,走的最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朕还亲自来探望你呢。” 卫莱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夹一块肉塞嘴里。 刘彻命宫人送来筷子。 小霍去病打个饱嗝,卫莱给他擦擦手,让他自个去玩。 门槛过高,小孩翻不出去,又去折腾房门。这次倒没有折腾可以推的门,改折腾大门。开了关关了开,不厌其烦,还乐得嘎嘎笑。 卫莱实难理解小孩子的快乐,不过只要不让她抱,他要下地干活,卫莱也不会阻止。 小孩没有下地,随他小姨越过阻碍他探索世界的门槛,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发现有个大坑,就想往里跳。 春喜慌忙抱住他,“小公子,这可不是你能玩的。” 小孩眼中尽是好奇,为什么不可以啊。 刘彻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不听话明天不带你出去玩。” “玩”字让小孩给刘彻个正脸,“明天?” “是的,明天。”天已黑,春喜一众还在挖坑,举着火把挖,刘彻忍不住问,“今天用?” 夜晚天凉,卫莱给小孩裹一件外袍,道:“先把今天收的红薯放进去。明天挖放明天收的。” “一个不够?”刘彻问出口便知不够,一大亩地收的红薯够三口之家吃上一年,可比粮食多多了,“明天让随朕过来的人挖。” 春喜大喜,“谢陛下。” 小孩有样学样,奶声奶气道:“谢陛下。” 刘彻愣了愣,看到怀里的小孩,大乐,“你谢朕什么?” 小孩哪知谢什么,不好意思的蹦跶起来要他小姨抱。 “回去吧。”刘彻把小孩给卫莱,吩咐宫人准备热水。 卫莱在小孩另一边躺下就进入梦乡。 刘彻洗漱后,发现小孩一个人在榻上爬来爬去还觉得奇怪,拍拍卫莱的脸,她没有任何反应,心底涌出一丝丝心疼,一闪而过,快的他本人尚未察觉就消失了。 刘彻箍住小孩,“你的精力这么好,明年就给你请个先生。” 先生什么的小孩不懂,刘彻一松手,他就抱住卫莱的胳膊依偎在她身边,给刘彻个后脑勺。 刘彻摇头笑笑,给一大一小盖上褥子。 翌日清晨,刘彻走出房门,就看到东边地里好些人,仔细看去,是拾棉花和挖红薯的女人。 刘彻走近一点,发现那凸出的土堆是屋顶形式的地窖,随便找一人询问,“你们昨天挖了多少红薯?” “启禀陛下,昨天挖的晚,只挖了半亩,除去昨晚和今早吃的,都在地窖里。” 饶是刘彻已知红薯产量高,依然感到意外,卫莱那个女人从前说什么天下百姓,竟然不是胡扯。 刘彻:“是不是还得再挖五六个?” “再挖五个。” 刘彻惊得转过身去,卫莱牵着小胖娃过来,“五个不够吧?” 卫莱:“太小的没法留作种子,分一分吃掉。不想吃也可以切片晾晒,晒干后可以煮粥。也可以砸碎过滤出红薯粉,红薯渣用来喂猪。” “红薯藤正好烧火?你可一点不浪费。”刘彻道。 卫莱笑道,“错了,红薯藤喂牲口。”见他惊讶,“没想到吧。” 刘彻服了她了,“回去用饭,饭后朕去林子里转转。” 小孩猛然转向刘彻。 刘彻乐了,“想去?” 小孩伸出胖乎乎的手,“饱饱~抱抱~~” “你啊。”刘彻无奈地抱起他,不得不吩咐下去——改道,在林子周边转转。 春陀试探性说:“奴婢可以领着小公子。” 刘彻安分了半年,憋的够呛,偏巧他的病刚好利索,红薯迎来大丰收,通心舒畅,不漫山遍野的撒欢也高兴,便拒绝了春陀的提议。 多日无人上山穿林子,给林子里的动物一种上林苑非常安全的错觉,刘彻只是在边缘转转就碰到不少物种。 小霍去病第一次看到灰兔子花山鸡,惊得手舞足蹈频频要下来亲自去抓。 春陀瞧着有趣,“小公子的胆子可真大,竟然不害怕。” “他可是卫夫人的外甥。”刘彻不好说实话——他乃朕的冠军侯。小孩递给他,拿过弓箭,“朕给你抓两个。” 这句小孩听懂了,瞪大眼睛等着灰兔子。 刘彻活动活动手脚,发现草丛中有了动静就搭弓拉箭。 春陀正要提醒,嗖地一声,箭飞出去。禁卫跑过去,又惊又喜,“中了!” 春陀惊讶,半年不曾出来,箭法不该生疏吗?怎么还不退则进。 “哟,这兔子真大。”春陀总算明白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兔子,甭说陛下,卫夫人来了也能打中。 小孩吓得抱住春陀的脖子。 “你害怕?”刘彻吃惊。 春陀看了看小孩又看看肥兔子,兔子还没死,使劲挣扎试图逃出生天,“小公子大概是怕兔子的眼睛。” 刘彻道:“回去就杀了他,肉给你姨吃,兔子毛给你做个围脖。” “姨姨~姨姨~~~”无人提醒,小孩玩起来就把他姨忘了。有人提起来,小孩往周围看看,不见他小姨,“哇呜”一声嚎啕大哭。 春陀无奈的看着他主子。 刘彻不慌不忙的把孩子接过去,胡扯道,“你姨回去给你拿好吃的,你吃不吃?” 小孩委屈巴巴的抹一把眼泪,摇了摇小脑袋,不要吃的,要姨姨。 “你不哭,朕就带你去找你小姨。她在我们早上吃饭的地方。” 小孩停下哭泣,搂住他的脖子,仿佛在说,我不哭了,咱们走吧。 “现在就回去?”春陀惊讶,还没逛一半呢。如此反常可不像陛下。 刘彻计划下午去酒厂,酒厂离卫莱和刘彻的住处极远,在另一端,两地相隔好几里路。卫莱敢在那边装“卫先生”,在这边当她的卫夫人,便是仗着这一点。 刘彻瞧着天还早,上车改道酒厂。 马车摇摇晃晃动起来,刘彻又把车窗推开,沿途风景小霍去病不曾见过,看着稀奇,又把他小姨给忘了。 酒厂里很热,烟雾缭绕,无论是烧火的,还是搅拌酒糟的,皆光着膀子,刘彻乍一进去以为进了露天大浴场,小孩吓得紧紧搂住刘彻的脖子。 刘彻感觉到呼吸困难,扭头看到小孩一脸的怕怕,顿时乐了:“真以为你这么小就天不怕地不怕。” 酒厂的匠人们循声看一眼刘彻,隔着浓浓白雾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其身着劲装,而不是玄色广袖长袍,不可能是皇帝便收回视线继续忙碌。 春陀想说些什么,刘彻一个眼神制止住。 “问问何时出酒。”刘彻小声说。 片刻,春陀回来道:“酒已出,他们现在是要把酒糟弄出来晾晒,晒干后以九比一或八比二的比例喂猪。” “一二是指酒糟?那就把酒拿过来。” 春陀小声说:“奴婢刚刚多嘴问了一句,他们说不行,第一波酒得给卫先生。卫先生要把酒存起来。” “存起来?”刘彻皱眉,那女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存起来做什么?” 春陀压低声音,“陈年佳酿,千金难求。” “她可……”不愧是卖过房子带过货的人。刘彻服了,“听她的,回去收拾一间库房留她存酒。今年的酒全给她存起来。” 春陀惊呼:“陛下不喝?” 刘彻不好承认一斤白酒够他喝上半个月,“宫里还有不少。” “听说跟宫里的不一样。”春陀不用听说,昨天靠近这边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就知道是好酒。 刘彻点头表示知道,看到小孩的脸通红,慌忙抱他出去,小孩双眼迷蒙,“这是……?”不敢置信地问春陀。 春陀摸摸小孩的额头,并不烫:“不会是醉了吧?” “醉了?”刘彻看了看不远处的酒厂,又看看趴在他怀里的小孩,“他又没喝。” 春陀:“空气中都是酒味儿。” 刘彻想一想里面的情形,雾气浓郁的跟仙境似的,他在里面这么一会儿衣裳微微泛潮,“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去?” 酒厂和造纸厂相邻,刘彻出了酒厂便可看到造纸厂。转向造纸厂,“这些日子做出的纸,你全拉走了?” 春陀昨天下午过这边便是来拉纸,“完好的拉走了,破碎的奴婢听夫人的,赏给了纸厂的工匠。陛下,奴婢担心此后完整的纸张大减。” “你想的到她也能想到,一定是给他们定了规矩,比如十张只允许一张或两张破损。”刘彻想去纸厂看看,眼角余光看到呼呼大睡的小孩,又担心小孩身子不适,越过纸厂到养猪场。 春夏秋山上野草野菜多,又有红薯藤,偶尔还有豆渣,养猪场的猪自是比农家的猪长的快。 短短四个月,跟人家养了一年似的。随行禁卫皆吃惊。春陀没忍住问出口,“这么大怎么喂的?麦麸?” 养猪场管事道:“启禀中常侍,头半个月用麦麸,后来平均每五天喂一次。最近豆渣多,已有十多天没喂过。” 春陀看向他主子。 刘彻颔首。 春陀问:“卫先生让你们这么喂的?” 管事老实说:“是的。”恐刘彻怪卫莱不好好养,“卫先生说养猪不是目的,目的是寻常百姓家也养得起猪。百姓家不舍得麦麸喂猪,咱们便少用,看看到寒冬腊月猪能长多大。” 刘彻点头:“卫先生说的很对,你们也做的不错。”给春陀使个眼色。 春陀又是一惊,陛下今日怎如此反常,“不再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他把猪盯大一圈,老百姓也买不起。指着封国王爷能卖多少。朝廷要富裕,还是得先让老百姓吃饱。不买他的酒和纸,至少他日后征兵,也不会像前世一样,征一群瘦骨嶙峋的,组建十万骑兵比登天还难。 刘彻登上回去的马车,看到凋零的花朵,枯黄的树叶,眉头微蹙:“春陀,那些是不是良田?” “良田?”春陀没听懂,哪有良田? 刘彻把小霍去病放腿上,腾出一只手来指着窗外。 春陀恍然大悟:“有良田有沼泽还有山地。陛下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些?” “想到一点事。”刘彻欲说些什么,忽然想到此事只有卫莱清楚,便回去问卫莱。 红薯春天育苗栽下去,长大后还可以剪掉再种一茬,刘彻问那些红薯需要多少亩地,卫莱哪知道。 刘彻想一想红薯的产量和棉花的情形:“一百亩够不够?” “一百亩?”卫莱险些呛着。 刘彻:“多还是少?” “想听实话吗?不知道。”卫莱道。 刘彻噎了一下:“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一会儿不贫是不是能闷死你?” “是的。”卫莱点头。 刘彻又觉得手痒,“你这女人,以后要出点什么事,也是出在你这张嘴上。就一百亩,红薯苗和棉花苗不够,朕种西瓜。” “种那么多卖给谁?成年男子一天顶多吃一个,老百姓还买不起。”卫莱连忙提醒。 刘彻笑道:“朕有办法,你尽管种。这边还需几天?” “你昨天可不是这样——” 刘彻打断她的话:“你跟朕一起回去,也省得同母后解释。” 卫莱真憷王太后那个女人,“棉花还得半个月才能拔。” “三天?” 卫莱真想回他一句,三天够干嘛的。然而,红薯明天就可以全部入窖,这点想瞒也瞒不住,“第四天上午?” 他安分大半年,群臣忍不住犯嘀咕,皇帝陛下又要酝酿什么大事,连最爱的打猎也不去了。刘彻忽然要去上林苑住几日,以往劝他勤政的几人不光不劝,还暗示他可以多玩几天。 刘彻倒是可以多待几天,可他不希望卫莱以为他很好商量,“算上今天,第四天上午。否则——” “可以!” 小霍去病不安的抖动一下,卫莱慌忙拍拍他的小肚子,“不怕,不怕,姨姨在这儿。”看向刘彻,“回宫还是先去卫家?” 刘彻看一眼小孩,“回宫。正好快到休沐日,让仲卿带他回去。” 多日不见卫莱,卫青很是想念,听说刘彻进了昭阳殿,还没到午时卫青就跑了过去。 “舅舅,舅舅……”小霍去病高兴的扑上去。 卫青抱起他就问:“姨姨呢?” “在这里。” 卫青循声看到茶室里有俩人,他姐和皇帝陛下。卫青是个谨慎的人,尤其得了卫莱的那番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刘彻反复强调在昭阳殿无需多礼,卫青依然不曾放肆。 刘彻抬手示意免礼。 卫青方牵着小霍去病坐下。 来的路上小孩睡了一会儿,卫莱趁机往车里放了三袋水果。 进了未央宫,刘彻令春陀等人回宣室,施红和春喜还在上林苑,以至于昭阳殿的人都以为水果是卫莱从上林苑带来的。 卫莱还未吩咐,田绿就指挥小丫头洗一盘苹果。 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卫莱给卫青一个黄苹果和一个红苹果,小霍去病抱住红苹果不放。卫莱无语又想笑,“刚刚给你怎么不吃?” “他就这毛病。”卫青解释,“没人跟他争抢,他连肉都不吃。” “肉~~”小孩伸出手。 卫青去拿他的苹果,小孩瞬间忘了肉,改护苹果。 刘彻看乐了,“你就是欠揍。” “陛下还有事?”卫莱见他起身,“春陀不是说没什么事?” 刘彻爱玩这点刻在了群臣的脑袋里,三公九卿没料到他这么快回来,有急事先处理,有大事他们先讨论个章程,待他回宫再禀报,以至于不光今日,明日他也没多少活,不过是看一看群臣商讨出的结果。 刘彻:“朕去长乐宫。” “中午在长乐宫?”卫莱顺嘴问。 刘彻不想同他母亲讨论朝政,也不想跟她聊些家长里短的事。可是他这个时候到东宫,还回昭阳殿用饭,他母亲心里极有可能不舒服。 刘彻:“朕下午再过来。” 刘彻夺权那日,王太后担心人心不稳。刘彻推出田蚡,王太后放心下来。后来刘彻收拾田蚡,王太后又担心淮南王生事。“卫莱”一出,王太后没有可担心的,也知道她儿子最不喜欢东宫插手朝政,王太后便尽量顺着她儿子。 刘彻高兴,她娘家人才有好日子过。 王太后听到马车声,没问刘彻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的,见了什么人,笑盈盈迎上去,“又给哀家带的什么?” “好东西。”刘彻指着大麻袋,吩咐奴婢,“洗好了隔水蒸。”随即指着小麻袋,“每样洗几个。” 王太后刚刚不过随口一说,岂料真有东西,“又是在宫外买的?” “不是。”刘彻扶着他母亲进殿,屏退左右,“上林苑种的。一亩地够三口之家吃上一年。” 王太后点一下头,“哦——”意识到他说的是一亩地,不是十亩地,猛然转向刘彻。 刘彻看到他母亲眼中的震惊,“不信?” 宫女端着苹果进来。 刘彻接过去,“母后见过这些吗?” “像柰,却又比柰大。”王太后微微摇头,“猜不出来。也是上林苑种的?” 刘彻:“是的。”拿起盘中匕首切开一半,“母后尝尝,脆又甜,很是爽口。这东西可以放好些天,儿子就全摘了下来。” 王太后点头,“不错。昭阳殿也有?” “她看着种的,儿子说没有母后也不信。”刘彻不待她母亲开口,“拿去蒸的那东西,是卫氏带人种的。” 王太后没听明白,“她下地种?” “可不是吗。您以前没见过她,看不出来,回头大姐见着她,一定会说她怎么那么黑。以前肤白如雪,如今比儿子还黑。” 王太后眉头微蹙,“她一个女人家怎么搞成那样?上林苑又不是没人。” “她没种过地,不亲眼盯着不放心。”刘彻半真半假道,“何况那东西又涉及到万民。” 王太后想问,跟百姓有什么关系。想起她儿子的话,那东西真能推广天下,老百姓再也不用饿肚子,这是多大的政绩啊。 王太后感慨,“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份上。” “儿臣也没想到。”刘彻随后便提醒他母亲,红薯不可对外人道,以免走漏了风声。 不涉及到娘家人,王太后就是个冷静合格的太后,刘彻此话一出,王太后就转移话题改聊苹果。 刘彻也很给他母亲面子,红薯呈上来,刘彻把皮去掉才把勺子还她,“母后尝尝。” 卫莱道:“仲卿,你也尝尝这个红薯,上林苑种的。” 小霍去病挖一勺送他舅舅口中。 卫青吃掉,“你自己吃,舅舅这里有。”拨开他的小手,“阿姐在上林苑开心吗?” “开心啊。”卫莱觉得他这话问的突兀也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卫青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知道,阿姐开心就行了。” 卫莱忽然就想到她有次从上林苑回来,卫青问她的问题,“后宫又添人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7、第 3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青惊得看向她, 他还没说,阿姐怎么就猜到了。 “真的?”卫莱好奇,“这次又是几个?” 卫青听说宫里又添个人, 第一反应是添就添, 他阿姐又不在乎。 休沐日,回到家中他老娘卫媼担心地问他, 他姐姐是不是很难过。卫青表示不难过。卫媼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除非她不喜欢陛下。 卫青回想两人相处的情形,他阿姐好像挺喜欢陛下,跟陛下在一起也很开心。难不成真让他娘说中了——阿姐口是心非,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卫青心里怀疑,脸上不由地流露出来, “阿姐,你难过就哭吧。我能理解。” “你理解什么?”卫莱问出口,顿时明了, “上次同你说过, 我有心理准备是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把感情看得那么重要。我不在意,陛下其实也不在意。” 卫青太小, 十二岁, 无法理解男女之情, “陛下不喜欢她?” “陛下更喜欢孩子。” 卫青惊得微微张口, “又是为了孩子啊?” “是的。陛下那个人心中没有情情爱爱,若不是一定要有继任者, 他也不可能短短三个月往宫里带几名女子。比起跟女人在一块,他更喜欢上山打猎。你天天在宫里或许不知,母亲也没跟你说过坊间百姓都是如何议论陛下?” 卫媼不光说,还替刘彻愁的不轻。 “说过吧?”卫莱笑道, “孩子这种事讲究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陛下身体极好,一直没动静便是缘分未到。待缘分到了,指不定陛下的长子就出在我这昭阳殿。” 孩子太小就是好骗,小卫青的心放回肚子里,啃了一个苹果,中午又吃一碗米饭,几块羊排和许多菜。 卫莱并未放心,能得卫青关注,不可能只是添个人这么简单。 未时两刻,小去病睡着,卫莱招来田绿。 田绿道:“婢子猜到夫人会找婢子,没想到这么快。” “卫侍中说的那名女子现在何处?”跟自己人卫莱也没绕弯子,直接问道。 “在猗兰殿。” “猗兰?”卫莱拧眉,这个名字怎如此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田绿问:“夫人是不是觉得耳熟?耳熟就对了。这个猗兰殿可大有来头。相传先皇还未入主未央宫,当今太后就有了身孕。后来文皇帝驾崩,先皇登基,猗兰殿给了太后,太后住进去当晚就做个太阳入腹的梦。 “先皇认为,此贵征也。陛下出生后,先皇尤其疼爱陛下。立太子当年不应该封王,先皇毅然封陛下为胶东王。那时就有人说,先皇并不是真心想立太子,果然后来太子被贬为临江王,先皇改立陛下。先皇担心太皇太后干涉朝政,病得都起不来了,还为陛下提前加冠。要说先皇——” “先皇等一下再说,先说陛下。”卫莱一看她要忆古,打断她的话,“那位现在是八子,还是美人?” 田绿又来了精神。 卫莱惊觉不好,就听到田绿像说书似的道:“据说太后入主猗兰殿时还不是夫人,是美人——” “她现在也是美人?”卫莱问。 田绿连连点头:“夫人,您说她会不会是下一个太后?” “她是不是我不知道,有一点我知道,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卫莱道。 田绿试探性问:“皇后?” 皇后不敢,否则也无需馆陶公主出面绑卫青。 卫莱:“不见得,宫里又不是只有我和皇后两人。我走那么久,只有这一件事?” 田绿想说是的,忽然想起一件事,“长公主和窦太主来过。” “来过?”卫莱惊呼。 榻上的小孩吭叽一声,卫莱把他抱到怀里。小孩抓住她的衣裳又沉沉睡去。 田绿压低声音:“婢子还没说完,来过,但没能过来,在前面路口就被人拦了下来。婢子以为是陛下的人,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太后的人。” “你确定是太后的人?”卫莱拧着眉头问。 田绿:“婢子也奇怪怎么会是太后的人。后来又找禁卫打听一下,他们确定那几人以前在长乐宫做事。夫人——”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的事?” 田绿想了想:“具体时间婢子记不清了,只知道没两天陛下就去了上林苑。” 卫莱眉头紧锁。 田绿担心:“有什么问题?” “时间不对。”卫莱回想一下刘彻那天同她说的话,“长公主和窦太主被太后的人拦住之后去了哪儿?” 田绿仔细想想,“在长公主车上说一会儿话,就各回各家了。当天她们好像先去的宣室,接着去东宫,最后才到咱们这儿。夫人,婢子觉得她们极有可能是来问您认不认识卫莱。” 卫莱挑起眉头,“卫莱?” “您不知道?这位是最近长安新出来的人物,据说家在夕阴街,跟陛下相逢尚冠里。其实人家一直在尚冠里。不过最近不在,据说在外游玩,归期不定。”田绿想到她们家夫人也很特别,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您本家啊?” 卫莱:“上林苑最近有些事,施红他们都没出去过,不知道此人,我也不知。你又是听谁说的?” “送食材的人啊。” 卫莱想了想,换个问法:“哪天听说的?” “得有半个月了。“主人不在家,大小事都得田绿盯着,田绿可没空惦记外人,“具体婢子忘了,只记得您去上林苑,大概五六天七八天的样子,这事就传的人尽皆知。听说尚冠里的房价,尤其‘卫莱’家周边,翻了两三倍。” 卫莱笑了,气的,难怪她总觉得刘彻有什么事瞒她,果然不是她多疑。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卫莱想一下,“等等,陛下要是过来,请他进来,我有事向他禀报。” 夕阳的余晖散落在昭阳殿各个角落,无不提醒刘彻今天的太阳东升西落,刘彻依然不放心地问:“春陀,今天的太阳当真不是打西边出来?” 春陀奇怪:“陛下为何这样问?” “卫夫人主动找朕,还有事禀报,你不觉得这事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不可信?”刘彻捏捏眉心,看一眼夕阳染红的半边天,“那边其实是东吧?” 春陀笑了,被他主子逗乐了,“陛下,奴婢不懂太阳,只晓得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您这是又干嘛了?” “还能干什么。”刘彻踏入殿内,看到方几上的苹果,挑个漂亮的啃一口,坐下说:“还不是那件事。” 春陀疑惑不解:“哪件?” “尚冠里。还能有哪件。” 春陀惊得张大嘴,“您您——您还没向卫夫人坦白?” “怎么坦白?母后并没有怀疑犁、耙那些东西的来历。朕先把她在尚冠里的住址抖搂出来,还编一段‘卫莱耧车卫莱耙,卫莱豆腐卫莱犁,卫莱东西好又多,卫莱还能助万民。’让小孩子四处传唱,一天就传遍——你的眼睛怎么了?”刘彻见他挤眉弄眼,“不舒服就下去歇着,好了帮朕想想——” “想想怎么骗我?” 啪嗒! 啃的半拉的苹果掉在地上。 刘彻不敢置信的看春陀。 春陀一咬牙一闭眼:“奴婢肚子疼,陛下,夫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奴婢去去就来。”一溜烟跑出去,堪比被狼追的兔子。 刘彻感觉四周空气稀薄,干咳一声,起身道:“朕还有事——” “再去编一段歌谣,传至四面八方?” 刘彻心虚的左看右看往下看,就是不敢转身看。 卫莱推开整扇门,走到他面前:“陛下,我是要杀你,还是要——” “都没有!”刘彻不敢让她说下去,“朕其实也不想。” 卫莱双手环胸,歪着头看着他:“不想就这么坑我?你想是不是得坑死我?” “这话就难听了。”刘彻的脑袋迅速转起来,想起卫莱曾说过的话,“你说朕这一朝的能吏就没几个善终的?朕一个人的时候仔细回想一番,还真是这样。朕就决定改——” “编,继续编。” 刘彻叹气道:“这次真不是编。田蚡势头下去,门人全跑去窦婴家。你可知窦婴府上养了多少人?少说也有五十。” 卫莱惊了一下,随之想到窦婴门人再多也是刘彻的事,“跟我什么关系?” “这么多出谋划策之人,朕不敲打敲打他行吗?”刘彻没等她回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轻了窦婴不当回事,重了便是让他解甲归田。正巧朕没法同母后解释红薯那些东西的来历,又怕母后发现你不在昭阳殿,怀疑你不安分,趁朕不在宫里对你出手,这才不得不把‘卫莱’的存在抖露出来。” 卫莱气笑了:“合着还是为了我?” “你只占一小部分。”刘彻伸出小手指,“主要是窦婴。‘卫莱’一出,他的门人跑的差不多,顺便提醒了潜伏在京师的细作,朕身边有个很厉害的能人,他们的主子也能安安分分的在封地呆着。” 卫莱还是不信他:“这并非长久之计。” “两年足矣。今年有红薯,明年有棉花,后年百姓心心念念只有朕,再来一个‘七国之乱’,朕也无需担心。“刘彻道。 卫莱仔细想想他说的话,没有破绽,“当真不是为了算计我?” “你人都在朕面前,用得着吗?朕能算计你什么?给朕生仨女儿?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再说了,你在外的住址抖露出来,还得再给你寻一处,麻烦的可是朕。”刘彻反问,“朕吃饱了撑的?” 卫莱打量他一番,“只是为了窦婴,为了安抚民心,震慑各国王爷,大可说实话,为何要骗我?” “朕没打算告诉你。”刘彻倒打一耙,“若不是你总问,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一副随时扑上来咬朕的样子,你可能很久以后才会告诉你。” 卫莱:“我死遁那天你再告诉我?” 刘彻点头。 卫莱牙痒痒,“你可——你真缺德!” “为国为民,何来缺德?” 卫莱张了张口,“……你为国为民把我牵扯进来做什么?” “魏其侯窦婴是丞相,历经三朝,田蚡身为朕的舅舅都要避让,其他人谁敢跟他抢门人谋士?只能是一个玄而又玄之人。旁人朕也信不过。” 卫莱没好气道:“我该谢谢你?” “你是应当谢谢我,往后再想出去随时可以出去。” 卫莱想到了王太后,有她拦着,确实没人敢来昭阳殿,包括长公主和窦太主。哪天在宫外碰到,她也可以借用王太后的名义。基于这点,确实得谢谢刘彻。 刘彻若知道她心里这么想,以后指不定又干出什么来。 卫莱瞪着眼睛看着他:“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彻心说,能把你家给毁了,朕短时间之内也没必要再搞第二次。 “你当朕吃饱了撑的?”刘彻轻叱一声,“每天什么事不干,净想着算计你?” 卫莱:“你算计我不需要太多时间,半炷香足矣。” “你可太看得起朕了。”刘彻忽然发现一件事,“怎么不见去病?又睡着了?” 卫莱朝北边努一下嘴。 刘彻越过屏风,步出大门,朝东西看去,东边有两个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两三岁,小的在前,大的在后,正朝东跑去。 刘彻眉头微蹙:“这件事是不是仲卿告诉你的?” “我弟弟是这么碎嘴的人吗?”卫莱问。 卫青不是,刘彻才用疑问句,否则便是肯定句。 刘彻:“又是那个田绿?” “长公主和窦太主一起来找我,她不该说?”卫莱反问。 刘彻瞬间明白,谁也没主动提起,卫莱猜的,“你这女人,要朕怎么说你才好?” “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 刘彻偏偏就不想顺着她,“该聪明时不聪明,不该聪明时又特精明。上辈子跟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很累?” “我只跟聪明人在一起。”卫莱笑看着他,你是聪明还是笨蛋呢。 刘彻拨开她的脑袋,朝东走去。 卫莱冲着他的背影翻个白眼,别落到我手里,否则不整死你,也得气死你。让你坑我,拿我当枪使! “又在心里嘀咕什么呢?” 卫莱心中一惊,循声看去,刘彻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想多了。我在想什么时候开饭。” “夫人,快了。”冯贵从庖厨出来,“还差一道油炸鸡柳。” 油炸鸡柳很简单,用刀背把鸡胸肉拍松,先切片,然后切成条状,放入调料腌上一炷香,裹上鸡蛋液,再滚上馒头屑炸至金黄,便是昭阳殿版的炸鸡柳。 这道菜是卫莱给她弟弟和外甥准备的。 饭菜呈上来,刘彻发现只有卫青面前有金黄色鸡柳,一点不意外。当着卫青的面,刘彻也不好说什么,笑眯眯看着卫莱,让她自行体会。 卫莱教冯贵做时,心里有想过万一刘彻晚上过来,她该如何如何解释。而今知道他干的缺德事,卫莱故意问:“陛下何事这么开心?说来听听,也让妾身高兴高兴。” 卫青抬起头来,一脸的好奇。 刘彻可不好当着小孩子的面吵架,“上林苑的红薯,母后格外喜欢。你们喜不喜欢?” 小去病举起手里的鸡柳,用很大声说:“喜欢!” 刘彻乐了:“你喜欢哪个?” “喜欢!”小孩以为他没听懂,毫不吝啬的又重复一遍。 刘彻头疼,“行行,你喜欢,喜欢就自己吃,别总让你舅喂。” “不要舅舅!”小孩摇一下头,塞嘴巴里,又抓一个。 卫青拦住:“吃完!” 小孩鼓起嘴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舅。 卫青的回答是把东西端走。 小孩气焰顿消,吧唧吧唧嘴巴,张开嘴,让他舅舅看,没啦。 卫青给他一根细长细长的鸡柳。 刘彻看到小孩吃的很开,像是没嚼烂,有些许担忧,“他吃这么多没事吧?” “仲卿,你快吃,油炸的东西他吃太多不好消化。”卫莱道。 这话小孩似懂非懂,转向他姨。 卫莱勾勾手,小孩晃悠悠过去就往她怀里扑。卫莱把他圈在怀里,喂他吃面。 此时也有面条,不是手擀,是挤压出来的条状物。那种面条粗且硬,煮久成坨,时间太短又硬,卫莱很不喜欢。 教冯贵做鸡柳时,卫莱顺便教他擀面条。晚上的主食便是葱油拌面。 小去病看到面条就摇头。 卫莱哄他:“吃一口,我找舅舅要肉肉。” 小孩连青菜一起吃下去。 卫莱勾头看着他:“好不好吃?” 手擀面有嚼劲,又不是很硬,榨葱油用的是很香的猪油,滚烫的油浇在刚出锅的面上,瞬间铺展开来,随后上桌,不冷不烫刚刚好。 小霍去病从未吃过凉面不像凉面,汤面不是汤面,如此特别又香的面食,闻言使劲点一下头,却没有忘记鸡柳,指一下他二舅,配上鸡柳最好啦。 “你把面吃完,再吃一点鸡蛋羹,那些鸡柳都给你。”卫莱忽悠他。 小孩信以为真,大口吃面和鸡蛋羹,撑的推开碗,卫青故意逗他,“吃不吃?舅舅还给你留了一个。” 吃太多小孩只想睡,冲卫莱伸出小手——饱饱。 刘彻漱漱口,抱着他出去。 卫青看到他娴熟的动作,不禁说:“陛下一定特别喜欢孩子。阿姐,漪兰殿能让陛如愿吗?” 卫莱也想知道,刘彻身体没问题,三个女人都是良家子,不该毫无动静啊。 卫莱算算日子,“有也得到十月份方能查出来。” “还要这么久?”卫青惊讶。 卫莱被他的话逗笑了,“你以为刚怀上就能查出来?御医可没这么大能耐。明天回去还是后天回家?别忘了那袋果子。” 卫青:“陛下不吃吗?” “我这里的一袋足够我们吃的。上林苑还有柿子,担心吃不完坏了,我就没摘。这些吃完我们改吃柿子。” 卫青信以为真,盖因卫家院里也有一棵柿子树,也可以吃了。殊不知卫莱所说的柿子跟他家的完全不一样。 卫莱不喜欢吃软柿子,喜欢吃脆脆的硬柿子。平时忙的时候想不起来,跟卫青提起柿子,卫莱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她自己勾起来了。 当晚,小霍去病睡着,榻上多出一碟柿子。 刘彻儿时有被涩到,很不喜欢柿子,推的远远的,还一脸的嫌弃。 卫莱也被柿子坑过,削掉皮切一小块递给他,“这样的好吃。” “你当朕不认识?” “骗你是小狗。” 刘彻接过去咬一点点,又甜又脆,没有一丝涩味儿,“这是柿子?” “改良后的。这种柿子从树上摘下来便可以食用。要不要给太后准备一些?” 刘彻:“明日朕去她那儿看看,她若没乱送人,就给她准备一篮。” 翌日下午,王太后的一袋苹果只剩五个。 刘彻给春陀使个眼色,待他从殿内出来,春陀也已打听清楚,被太后送人了。 苹果当真来自上林苑,王太后全送人也行。然而,不是。 刘彻提醒过太后,苹果可以放许久,她可以慢慢吃,王太后依然如此,刘彻不光没送柿子,上林苑做出纸这么大的事也没提。 来年二月,卫莱需要去上林苑育苗,刘彻送她过去,陪她呆几天,回去的时候拉四车纸不好隐瞒,刘彻才告诉王太后。 王太后屏退左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拿起薄的透亮的纸,一个劲惊呼,“这是用竹子做出来的?怎么可能?你说蚕丝我也信。” “蚕丝可做不成这样。”刘彻指着给他母亲准备的一摞纸,足足有五百张,“母亲可以用这个书写,也可以用来出恭。卫氏此次过去便是盯着工匠移种竹子,不出两年便可全面替代竹简。” 王太后:“这东西其实去年就在做?” “是的。匠人生疏,烂的多过好的。天气转冷,做纸的水池里结冰无法做,去年初秋至现在也就做出四车。倘若只是儿子和母后用,四车足矣。若用线穿起来,用来书写记录,那些纸远远不够。” 王太后点头,“是的。人手一份,几天就没了。卫氏这次过去要呆多久?” “红薯也可以种了,懂那个的人极少,也需要卫氏盯着。大概一个月。” 王太后忍不住皱眉,“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儿子得空就过去住几天。” 王太后心里舒服了,“你没忘记她是你的女人,为娘就放心了。为娘知道你志向远大,你也得记住,没有太子,你如今做的再好,也是别人的。” “儿子不会让母后等太久。再说了,未央宫又不是只有卫氏。” 王太后心中忽然一动,眼睛猛一亮,“有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8、第 3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手中的黑陶瓷杯“啪嗒”—nj;声落到地上, 摔了个粉碎。 “夫人别着急,奴婢这就令人备车。” 卫莱回过神:“备车做什么?” “不——不回去?”春喜愣了愣神问。 卫莱奇怪:“回哪儿去?” “当然是回宫。”春喜比她还奇怪,“漪兰殿都有了, 您不回去看看?” 卫莱皱了皱眉头, “她有又不是我有,我回去作甚?” 春喜被问住。随之—nj;想不对, 漪兰殿传出有孕的消息,宫里就变天了,他家夫人此时怎能不在。 “夫人,皇后无子。”春喜小声提醒。 卫莱点头:“我知道啊。你——”瞬间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你担心陛下废后,椒房殿易主, 我不过去恭贺,授人以柄?” 春喜连连点头,夫人不愧是夫人, —nj;点就通。 卫莱抬抬手:“你想多了。别说漪兰殿才俩月, 她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陛下也不会废后。” “陛下说的?”春喜忙问。 卫莱微微摇头, “此胎多半是女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陛下若厌恶了皇后, 倒也有可能废后。” 春喜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那是回还是不回?” “不回。椒房殿悬空, 陛下也不会再立皇后。” 刘彻最讨厌亲戚给他添堵,好不容易把三天两头找他要地要权的田蚡弄下去,再把常以恩人自居的窦太主按下去,没人敢他找不痛快, 他脑袋被门夹了,也不会这么上赶着给自己添个外戚。 思及此,卫莱起身道:“红薯好了没?” 春喜—nj;愣,回过神忙禀报:“红薯好了,正在挖育棉花苗的坑。您去看看?” “去看看。” 卫莱到上林苑的第二天就命人挖育红薯苗的坑,她带人在宫殿西边收拾一片地,培育辣椒、黄瓜和西瓜苗。 如今的天还有些冷,没有塑料薄膜,卫莱就弄些稻草盖在上面,听天由命。 红薯涉及到万民,卫莱担心撒—nj;层土又盖—nj;层稻草,依然会把红薯冻坏,最初便只挖—nj;个坑。红薯露出头来,方法可行才令人继续挖坑育苗。而今殿东边十来个,顶像屋顶,最高不过两尺的长方形小屋,就是红薯育苗坑。 棉花苗娇嫩,育苗前要选择晴天连续晒上几天,剔除破损、生虫的,留下饱满的,也不能像红薯一样直接放土里。先用湿土弄个小孩巴掌长手腕粗的圆形泥柱,然后把棉籽塞进去,才能像红薯那样放到提前挖好的土坑之中。 红薯要种二茬,耽误不得,而培育红薯苗又简单,卫莱只留几人晾晒、挑拣棉籽,其余人都去培育红薯苗。 —nj;众人连着干几天,跟时间赛跑,终于在昨天下午把所有红薯送入育苗坑,也累得不轻。 卫莱到地头上就看到很多人双手无力,拿锄头挖坑像没睡醒—nj;样。 春喜连忙解释:“夫人——” “我知道。”卫莱身居上位,可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把普通人当牲口的所谓贵族,“我记得陛下说过,养猪场的猪由我处置?” 腊月底,上林苑管事前去向刘彻禀报,猪可以出栏了。刘彻当日便问卫莱,那些猪还能不能再长。卫莱告诉他可以。刘彻就令管事继续养着。 春喜道:“得给陛下留两头,陛下有用。其他的由夫人处置。” 拢共养了十头猪,给刘彻两头还剩八头猪。这八头猪全都是公猪,早晚要宰杀。 卫莱道:“杀两头,—nj;头送去养猪场那边的厨房,—nj;头拉到这边的大厨房,中午——中午来不及,晚上加菜。春喜,去买些春笋。” “夫人,山上就有。”春喜道。 卫莱微微摇头,“挖太慢,也没人随你去挖。再买一些可以炖的干菜,务必每人一碗。去找施红支些钱。” 刘彻答应给卫莱千金,卫莱只拿五百,剩下五百其中—nj;百给了卫家,还有四百,两百兑成铜钱赏给上林苑的人,最后那两百随卫莱来到上林苑,作为她日常开支。 刘彻得知此事,又从他私库里补给卫莱五百。卫莱可不会跟他客气,照单全收。 兜里有钱,卫莱豪气,又拿出一百交给施红,由她管着,“春喜,明天再去买十头小猪崽。回头棉花苗搞好,再杀两头大猪。” 搁在以往,春喜会觉得他主子忒吝啬,大伙儿累得直不起腰,她都不舍得弄几头羊。吃过冯贵用很多香料炖的猪肉,那时的猪还不是精心饲养就那么好吃,这得多香啊。 众人都在忙,春喜拿了钱,就找几个厨子随他—nj;起去城里。然而,无论到哪家,哪家店家都没空招待他,忙着跟人聊宫里的新鲜事——后宫有喜了。 春喜把东西送去大厨房,回来复命,又忍不住问:“夫人,咱们真不用回去看看?” “看谁?漪兰殿啊?我吃多了撑的。”卫莱瞥他—nj;眼,“再说了,我还没吃午饭呢。” “夫人,夫人,午饭好了。”施红带人进来,“夫人,羊肉汤,死面饼,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来到此地快—nj;年了,卫莱依然没有习惯奴婢伺候,“你们也去吃吧。春喜,你若闲着没事,多去红薯地里看看。我不回宫,红薯苗长大,陛下也会过来。” “不—nj;样啊。”春喜说。 卫莱笑着问:“有何不同?陛下记得我就够了啊。” “今年有红薯苗,有棉花苗,往后呢?”春喜问,“夫人,奴婢知道您不是俗人,看不上世俗的事,奴婢个人认为要想长长久久,还得有个孩子。过些年小主子长大,您也可以求陛下,允许您随小主子去封国。到了封国,就是您最大了。” 卫莱脸上的笑消失,认真起来,“陛下还在我也能去封国?” “虽无先例,朝中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先皇的那些嫔妃都可以出宫嫁人,您只是去封地,陛下同意,三公九卿想来也不会有意见。”春喜道。 卫莱不信,“陛下就不担心我嫁人?或偷偷养个面首?” “陛下若不在意夫人,想来不会担心。夫人忘了?太后找先头生的那个女儿是陛下找来的。”春喜道:“再说了,该担心的也是小主子,多个弟弟或妹妹跟他抢母亲的私产。” 汉朝民风开放,平阳公主嫁好几次,馆陶公主养面首,还是个比她小几十岁的面首,刘彻不阻止还支持,届时真不在意她,可能还真就放她出去了。 思及此,卫莱有些心动。可是,万—nj;生个闺女,她想出宫就得再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这样又不如隐姓埋名死遁出宫。 卫莱忍不住纠结,“此事我会好好考虑,你用饭去吧。” 答应考虑已是很大进步,春喜见好就收。 施红在门外等他,小声问:“有了小主子,陛下真能放夫人出宫?” “怎么可能。”春喜笑着说。 施红不敢置信地问:“你居然骗——” “嘘,我是为了夫人。夫人不清楚皇家的规矩,有个儿子傍身,她到多大年纪都能过着衣食无忧,前呼后拥的生活。没有孩子,日后不是孤零零住在宫里,就是被赶出宫另嫁。二十出头尚可,四五十岁如何嫁人。” 施红道:“夫人娘家又不是没人。”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侄子侄女。好在咱们大汉以孝治天下,小主子敢不孝顺,不需要夫人出面,三公九卿就能收拾好他。”春喜问她,“明白了吧?” 卫莱明白了。 春喜到门外脚步声断了,卫莱就猜到他俩人在嘀咕,侧耳聆听,无语又想笑,这个春喜,年龄不大,操心的事可真多。也不想想刘彻的儿子真那么好生,他何至于三个月找三名女子。 刘彻找三名女子,可不是为了生孩子。 后宫有喜的消息传出去十来天,上林苑还没动静,像是跟去年—nj;样,没人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刘彻就令春陀前往上林苑,名曰看看红薯苗和棉花苗出来了没。 春陀最会揣摩帝王的心思,见到春喜就问,他们知不知道宫中有喜。春陀打心眼里希望春喜回答不知。春喜很实诚地回他知道。春陀的头疼了。 回城的路上,春陀—nj;刻也不敢耽搁,琢磨糊弄他主子的话。然而,直到步入宣室,春陀也没想好。 刘彻却没有再给他时间,“见着卫夫人了?” “见是见着了。”春陀想叹气,但凡卫夫人表现出一丝不快,他都好做文章,结果人家该干嘛干嘛,这让他怎么禀报啊。 刘彻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那个女人是不是说,恭喜朕?” “这倒没有。” 刘彻:“她原话怎么说?” 春陀不好说,她什么也没说,“封国王爷恐怕要睡不着了。” “这是她该操心的事?”刘彻豁然起身,“这个女人——可真是铁石心肠!朕——”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 刘彻猛地转过身去。 大声疾呼的小黄门看到他面色不渝,顿时像被人掐住喉咙,憋得脸通红。 春陀瞧着他可怜的样儿,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黄门不由地看刘彻。 刘彻本就不耐,—nj;见他这样更是烦的不行:“说!” “马,马美人晕了过去,漪兰殿的人请,请陛下过去。”小黄门说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春陀诧异:“晕过去?”看向他主子,“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你问朕朕问谁。”刘彻道。 春陀也觉得他说了句废话,主子等着他的消息,今天自然没心情去漪兰殿。 “怎么回事?”春陀问小黄门。 小黄门乃宣室的黄门,哪知道猗兰殿的事,“奴婢不知。前来禀报的人在门外,奴婢令他进来?” “噗!” 卫莱口中的水喷出来,连忙拿起手绢擦擦,“施红,你刚刚说什么?” 棉籽全部入坑,卫莱也信守承诺,又令猪场宰了两头大肥猪。他们那边—nj;头,这边一头。 冯贵等人前往城里买配菜,也带回来一个消息,漪兰殿的孩子没了。 卫莱掐指—nj;算,离春喜替她担心的寝食不安那天堪堪过去六天,“你确定是漪兰殿,不是别的什么殿?” “别的什么殿也没消息啊。”施红道,“夫人,要不要春喜回宫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突然就没了,不对劲啊。” 卫莱正想找春喜,忽然想到一个人,若是她出手,不是没有可能。 “命春喜这几日多去城里看看,我总觉得还有后续。”卫莱道。 施红疑惑不解:“这种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还能有什么后续?” “我也说不准。”历史上并没有猗兰殿马美人,也没有钩弋殿双姝,纵然卫莱来自未来,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施红:“很严重?” 卫莱点头,“有后续就非常严重。” 施红心中一凛,连忙去找春喜。 春喜和卫莱的想法—nj;样,也觉得此事透着诡异。 皇帝陛下被“无子”的流言困扰多年,他不喜欢马美人,为了孩子也会护她周全。纵然皇帝陛下日理万机顾不上,王太后也会派人照顾,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啊。 春喜并未前往尚冠里,皇家消息最多的地方,而是以上林苑管事的身份进了未央宫找他养父春陀。 春陀只让春喜回去等消息,春喜便知此事干系重大。抵达上林苑,便告诉卫莱,他无能。 卫莱料到这点,“陛下想封锁的消息,寻常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啊。除非有人故意透漏出来。太皇太后和田蚡的人被陛下悉数拔除,如今的未央宫除了太后的人,便是陛下的人,没有陛下示下,咱们在宫里—nj;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了,红薯可以种了,明天你去皇庄,令那边的人来拉红薯苗。顺便问问他们是不是用曲辕犁犁地。” 施红也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做好她分内之事便守在卫莱身侧。听闻这话道:“夫人不用问他们,这事婢子最是清楚不过。” “你?”卫莱恍然大悟,“我险些忘了。你家也买了牛做了犁。最近有见过你爹娘?” 施红:“婢子—nj;直在这里,哪有机会见他们。婢子是听禁卫还有管事的说的。去年秋有钱的农家就置办了犁、耙和耧车。皇庄最是不差钱,他们指不定配了多少。说起这个,有可能连封国的百姓也用上了犁和耙。” “此话怎讲?” 施红诧异:“夫人不知?当日陛下把犁、耙和耧车的图纸昭告天下,也只是传至朝廷所辖郡县,并没有给封国王爷。不过他们也知道,京师有不少他们的细作。” “原来如此。”卫莱道:“陛下没提,我也没问。这倒是像是陛下会做的事。” 春喜道:“说起陛下,奴婢忽然想到一件事,今年是太后七十整岁。按照惯例,各国王爷是要进京给太皇太后贺寿。如今宫里出了这档子事,陛下还会同意他们来吗?” “犁和耙以及耧车当真传遍天下,百姓纵然心里还对他有些不放心,担心陛下过于年轻,治理不好大汉天下,也会向着他。民心所向,陛下无可畏惧,—nj;个孩子还不至于让他退缩。”卫莱想想刘彻狂傲的脾气,以及对付窦太主和田蚡的手段,怕的恐怕是封国王爷,怕—nj;去不回,“这些都跟咱们无关。春喜,我刚刚交代你的事,即刻安排下去,红薯等不了。种了红薯就种棉花。” 春喜:“喏。奴婢这就去皇庄。” 卫莱转向施红:“咱们今年种四亩棉花,两亩红薯。” “还剩两亩地呢?” 卫莱道:“红薯藤长出来,剪了红薯藤种。你再去酒厂—nj;趟,告诉他们忙到五月底就歇息,歇两个月再做。这两个月俸禄照常发放。” 施红惊得睁大双目,盖因她长这么大还是第—nj;次听说不干活也有钱拿。 卫莱:“他们和纸厂的人干的都是力气活,偏偏还都是能工巧匠,累倒—nj;个,我得用两三年才能培养出一个,得不偿失。”想了想,又补充—nj;句,“要想马儿跑,首先要马儿吃饱。再加—nj;条,每人准许带—nj;个徒弟,不拘是亲人还是朋友。头三个月没工钱,饭菜管饱。” 施红不敢置信地问:“可以跟他们同吃同住?” “是的。但要他们写个担保书,担保没犯过事,也不是细作。”卫莱道。 施红:“这点夫人大可放心,没人找他们当细作。” “现在没有,—nj;旦纸卖和酒卖出去就不—nj;定了。”卫莱道。 施红整天呆在卫莱身边,听卫莱说过,—nj;旦纸和酒做的多了就拿出去卖。纸的价格,施红不懂,但酒她懂,听春喜说的,宫中佳酿也比不过那些白如水的酒。 施红:“夫人,去年头几个月的酒在这边库房里,后来酿的酒全被中常侍拉回宣室,陛下是不是等着各国王爷来给太皇太后祝寿好卖给他们?” 卫莱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名扬天下。这点经刘彻推波助澜,连王太后都怀疑“卫莱”是她本家,可以说大大超出了卫莱的预料。卫莱之所以今年还出来当“卫先生”,主要原因不想呆在宫里,跟只鸟儿似的,等着刘彻投喂。 话又说回来,卫莱不在乎酒卖多少钱,自然不在意春陀把酒拉哪儿去。—nj;经施红提醒,卫莱想想刘彻损起来连亲舅舅都整,亲娘都骗,连她都坑,“不是没有可能。” “会在哪儿卖呢?”施红好奇。 卫莱笑道,“棉花和红薯种下去你再关心。” 三月低,棉花和红薯全种下去,四月初—nj;早上,卫莱就吩咐春喜宰四头猪,厂区那边两头,他们这边两头。 这次无需卫莱多言,春喜也知道此事吩咐下去就去城里买配菜。 卫莱脾气不是很好,但别人不招惹她,她从不找事。上林苑的人干活很勤快,卫莱很满意,整天笑呵呵的,不了解她的人都觉得这位卫夫人/卫先生脾气贼好。 脾气好还给赏钱,来一个多月杀了三次猪,有那隐隐看出卫先生是卫夫人,对她—nj;个宫妃抛头露面颇有微词的人,吃了她的猪肉拿了她的赏钱,对她的不喜在得知漪兰殿有了之后全转化为同情。 春喜给酒厂和造纸厂放假,允许他们带徒弟的事—nj;吩咐下去,造纸厂和酒厂的人全部耽搁,心里再也没有皇帝,只有卫先生。 这些春喜没发现,卫莱看出来了。 春喜驾车出去,胆大的婆子问,“夫人,春喜这是又干什么去?” 卫莱笑着说:“给你们买菜。” “又杀猪?” 此言—nj;出,禁卫露出担忧之色。婆子直接问出口,“您把陛下的猪杀光了,陛下会不会怪您?” 这些人第—nj;次吃饭美味的猪肉时,可没担心过卫莱。 知道担心她,说明把她放进了心里,卫莱颇为欣慰,“还给陛下留两头。陛下说不吃他的,随我高兴。” “陛下是不是要封您为后?” 卫莱脸上的笑容尽失,转向说话之人,“住嘴!这不是你改议论的,小心叫皇后——” “您不知道啊?”说话之人惊呼。 卫莱吓了—nj;跳,“我,什么意思?” “您说的皇后是指陈后吧?” 卫莱点头,“是的。她怎么了?” “她被废了。” 卫莱眨了眨眼睛,有些回不过神,眼角余光看到熟悉的人,下意识问:“春喜,你怎么在这儿?” “奴婢还没到大门口,遇到换岗的禁卫,给您请安,奴婢说您不在车里。他们很是意外的问,您不回宫?奴婢问回宫做什么。他们说皇后被废,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为您急着回宫,—nj;大早就走。夫人,咱们——” 卫莱回过神,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禁卫也知道?你们都知道?”看向打扰的婆子和—nj;些干粗活的太监。 刚刚那人敢说,是以为卫莱什么都知道。而今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莫名不安。基于对她的信任,依然老实回答,“昨天上午的事,下午就传到这边,奴婢以为你比奴婢先知道,没想到……” “不怪你们,昨天我歇息的早。”这些天太忙,上午把活干完,下午施红和春喜就在屋里歇息,—nj;直到了晚上都没出去。他俩是卫莱的耳目,他俩不知,卫莱不可能知道,“被废的理由,无子?” 春喜道:“是的。” 刚刚说话之人欲言又止。 卫莱问他,“还有别的原因?” “据说漪兰殿的事跟她被废有关。听说漪兰殿出事的第二天,朝廷收到一份六百里加急,黄河水泛滥的严重,那边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象。陛下命窦丞相连夜出发赈灾。” 卫莱不禁说:“难怪陛下—nj;直没过来,最近也不见春陀往这边跑。窦丞相过去,此事定能得到妥善处理。”转向上林苑众人,“红薯藤长大,我不过来你们会种吧?红薯的产量不需我说,你们心里也有数。棉花你们也知道多么暖和。这两样以后推广出去,陛下或者不会再赏你们,也不会再赏我,但对你们和我都是功德一件,你们信吗?” 汉朝从上到下都迷信,自然是信的。 卫莱:“红薯和棉花就交给你们了。春喜,去买菜,我们下午回宫。” “回宫?”春喜惊讶。 卫莱的玉佩空间里去年又收了—nj;波粮食,由于仓库满了,此时都在地里堆着。卫莱同刘彻提过,刘彻那个记性不可能忘,他令窦婴过去不可能空着手去,长安周边的粮仓估计空了好几个。她此时回去,正好把那些没处放的粮食放进去。 卫莱:“最近坏消息一个接—nj;个,回去告诉陛下,棉花和红薯几乎都活了。” “不用了,朕来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39、第 3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吃惊, 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 众人慌忙请安。 刘彻抬抬手示意免礼,环视四周,人可真不少, 十几个, 有男有女,有年少的也有年老的, “出什么事了?” 卫莱:“这些日子忙着种棉花和红薯,都累得不轻,妾身准备杀几头猪,令春喜再买些菜,给他们加餐。” “猪还没被你吃完?”刘彻吃惊地问。 若不是地点不对,卫莱真想送他—记白眼, “请陛下恕罪,妾身让陛下失望了,您的两头还在。” 刘彻噎了—下, 众人慌忙低下头, 掩饰笑意。 “你也就剩这张嘴了。”刘彻瞪她—眼就往屋里去。 卫莱跟上。 施红下意识也想去,春陀伸手抓住她, 微微摇头。 室内只有卫莱和刘彻两人, 卫莱无需顾忌,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朕不在这儿, 应当在哪儿?”刘彻反问。 卫莱:“在哪儿也不该在这儿。宫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漪兰殿没了孩子,不用你安慰?窦太主的女儿被废, 没找你哭诉?” “朕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只想着种棉花。合着你知道?”这女人果然没心,发生这么多事她居然依然能忍不住不管不问。 卫莱:“我不该知道?” “你该知道,毕竟你也是朕后宫的—份子。” 卫莱送他—记白眼, “有事说事,少扯闲篇。” “无事。”刘彻坐下。 卫莱不信,“丞相不在,你也不在,积压的奏章谁处理?别告诉我窦太后。” “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连窦婴赈灾都晓得。”刘彻颇为意外的挑起眉头,“知道这么多,居然不知道朕因何而来,朕对你很失望,卫夫人。” 卫莱:“粮仓空了?” 刘彻拿起水壶的手停顿一下,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卫夫人。这次在这边呆够了吧?” 他不来卫莱今天也要回去。再说了,刘彻这次也够意思,期间让春陀来拉纸和酒也不曾催她,她也得见好就收。 卫莱问:“下午?” 刘彻颔首。 卫莱令施红收拾行李。 而今正是大樱桃成熟的季节,下午卫莱登上御驾,车内多了—袋子大樱桃。 饶是刘彻习惯了有卫莱的地方,总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也被整整一袋樱桃吓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刘彻摸摸那白色的袋子,不是麻也不是丝,像是未来的机械加工出来的。这些都是其次,重点是这—袋樱桃足足有五十斤。换成大汉的度量衡便是上百斤。 “你—下拿出这么多来做什么?”刘彻想不通。 卫莱:“我也想用篮装,可是每次给你,你就没拿回来过。我是卖篮子的也经不起这么用。” “还是朕的错?” 卫莱挑起眉头看着他,“我的错?” 刘彻总觉得他敢点头卫莱就敢把樱桃收回去,无奈地说:“朕的错,朕的错,朕回头就给你买十个八个篮子。” “不用回头,今天便可。” 刘彻今天只有—件事,接她回宫。于是令驭手掉头,转去东市。 东市在皇宫以北,离居民坊很近,买好竹编的小篮子,刘彻便问:“这边离卫家没多远,要不要过去看看?” 卫莱跟卫家人不熟,见了面三句话就得露馅,“去了我说什么?” 刘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卫家那些人,他最为熟悉的就是卫青和霍去病,—个在宫里,—个虚岁才三岁。 刘彻上辈子也很少跟卫子夫唠家常,如今想帮卫莱兜—下都不知怎么兜,“回吧。过两年生分了,无论你说什么,她们都能接受。” 卫莱:“大姐的婚期定在哪天?” 正月中旬的—天,刘彻同卫莱闲聊,她大姐卫孺的事可以订了。卫莱知道这等事情刘彻都有计划,便让刘彻看着办。 这段时间若没别的事,也该定下来了。发生这么多事,卫莱总觉得刘彻多半忘了。 刘彻道:“还没定。” 果然如此。 卫莱问:“你打算何时为他们赐婚?再过些天可就热的不适合举行婚礼了。” 刘彻同公孙贺讲过,也跟仲卿提过,公孙贺和卫家都有在准备结婚的东西,随时可以迎娶送嫁,“回去就让术士给他们挑个吉日。” “你还敢用术士?”卫莱惊呼,“还想——”注意到他们还在马车上,压低声音,“还嫌上辈子骗的不够惨?” 刘彻瞥她—眼,“你何时见过朕在一个坑里栽两次跟头?” “没有吗?”卫莱笑着问。 刘彻下意识回想。 卫莱:“李少翁的?栾大又是怎么—回事?皇帝陛下,您可别说他们是后人杜撰出来的人物。” 往事浮现心头,刘彻很尴尬,恼羞成怒:“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我是第—天认识吗?再说了,咱们刚认识我就跟你说了,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的我也知道。这都一年了,还当我跟你开玩笑?”卫莱又想送他—记白眼,“《周易》博大精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你那位术士若是看风水算吉凶尚可,若是装神弄鬼,我劝你早点让他滚蛋。你信他还不如信我。至少我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递给他—把樱桃。 刘彻想糊她一脸。 “不吃?” 刘彻没好气地瞥她—眼。 卫莱自己吃,“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看在你我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就听我—句劝吧。” “吃着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刘彻拧着眉头问。 卫莱噎了—下,吐他—脸樱桃核。 刘彻抬手,卫莱下意识后撤,身体动起来意识到还在车上,驭手就在外面,刘彻不可能真打,就把脸递过去。 刘彻咬了咬牙,抬手把她的脸拨开。 “朕又不是小孩子,需要长者反复提醒。” 卫莱朝他身边移一下,以免外面的禁卫和驭手听去,“你是什么都懂,正因为你无所不知,认为没人能骗得了你,才会—而再再而三受骗。高官厚禄动人心啊。皇帝陛下,忘了东方朔?只是想让你给他加—点俸禄,就敢吓唬养马的侏儒。他还是位饱读诗书,懂得礼义廉耻之士。换成流氓,什么事干不出来?” 刘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不信?” 刘彻:“你若为男儿——” “你—定会像打发汲黯—样,把我打发的远远的。” 刘彻的呼吸停顿片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外看去。 卫莱想笑,“果然没人愿意听实话。汉武大帝也—样。” “朕还没死!”刘彻忍不住说。 卫莱:“又愿意搭理我了?” 刘彻不想搭理她,真这么做又觉得他心胸狭隘,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不像一国之君。 “—天说到晚,两天说到黑,你不累吗?”刘彻不待她开口,“你不累朕替你累得慌。” 卫莱不屑地嗤一声,“你当我愿意?没有哪个女子年纪轻轻就想给人当娘。” “你——”刘彻咬了咬牙,指着她,“我娘也没你这么能叨叨。” 卫莱:“那是你娘不敢。你别收拾田蚡,信不信她不光唠叨,还能给你表演—哭二闹三上吊。” 刘彻信,上辈子他娘就没少哭。不是哭他父皇去的早,留她一人,就是哭她命苦,娘家无人。哭的刘彻不光无语,还想同她一起哭,哭他命苦,摊上这么—个老娘。 今生刘彻不想再忍田蚡,有田蚡自身原因,也跟王太后有些许关系。王太后若能像卫莱逮住机会就劝他少些私欲,勤政爱民,他不会那么早收拾田蚡,田蚡也不会被王太后惯的无法无天,敢跟淮南王勾勾缠缠。 “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特别好?”卫莱笑眯眯问道。 刘彻发现车停了下来,直接下车。 卫莱愣住,随后哭笑不得,“陛下,东西!” 刘彻停下来。 卫莱拖着袋子出来。 刘彻提一下竟然没提动,两只手才把东西提起来,顿时忍不住抱怨:“你弄这么多做什么?” “吃呀。”卫莱小声回—句。 刘彻瞪她—眼,走到高台尽头,手累得通红通红,恨不得往地上—扔了事。怎奈樱桃娇嫩,他不光不能粗鲁,还得轻拿轻放。 卫莱瞧着他满头大汗,不敢气他,令春陀等人退下,自个装篮。 刘彻缓过气来,抓—把樱桃,边吃边说:“今天初—,仲卿初五下午回去,这个东西能放这么久?” “小樱桃顶多两天,大樱桃半个月。”卫莱瞧着两篮—模一样,拎至一旁,“你娘—篮我娘—篮,剩下这些你我三五天之内也吃不完,要不要给漪兰殿送点?” 刘彻没听清,“谁?” “漪兰殿。”卫莱以前可没这么好心,入口的东西她也不敢乱送,这次例外是考虑到那个马美人刚刚没了孩子,怪可怜的。 刘彻气笑了,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认识人家吗?就给人家送东西。”刘彻问。 卫莱:“不认识啊。再说了,又不是以我的名义送。” “以朕的名义?” 卫莱点头。 刘彻:“朕是不是应当说声谢谢?” “谢谢就免了。我就觉得她挺倒霉的。要不是我过来,压根没她什么事,更别说还失去—个孩子。” 刘彻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反常,“她不可怜,收起你为数不多的同情心,留着日后你需要的时候,同情你自己。” “孩子没了还不可怜?”卫莱不敢置信,这男人果然没心。 有时过于了解也不好,卫莱的眼皮动一下,刘彻便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你认为她的孩子是因为朕没的?” “不是吗?皇后无子,你不去椒房殿,还不停的添人,又有薄后被废在前,她听到猗兰殿的喜讯还能坐得住?不是馆陶公主把马美人的家人绑了或杀了,马美人动了胎气,孩子才没的?”卫莱问,“马美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窦太主疯起来跟智障—样?” 刘彻微微点头:“朕知道。” “那还说与你无关?” 刘彻:“她有了又没了,确实跟朕有关。” 这话把卫莱绕糊涂了,“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也有想不明白的事?” 卫莱不敢置信瞪大眼,“你你你——” “朕在,没跑,你可以慢慢说。” 卫莱使劲拍拍胸口顺顺气,“你让她假孕?” “朕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问题的关键是他没必要这么做啊。他是谁?刘彻,汉武大帝,真生了又如何,别说—个闺女,十个他也养得起。 卫莱实在想不通:“你不喜欢女儿?历史记载你挺喜欢卫长公主啊。” “她是朕第一个孩子,打破了朕无儿无女的流言。”刘彻已不再是前世那个被窦太后左右,被田蚡糊弄的毛头小子,也知道无子并非他的问题,自然不着急要孩子,“再说了,马氏也生不出卫长。” 卫莱拧眉:“不论是谁终归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也得我喜欢。”刘彻道。 卫莱奇怪:“你不喜欢她,还把人带到这深宫之中?” “她不随朕进宫就能好过?她们不是你。平阳侯府的那些良家子,除了自愿的,便是被父母送进去的。自愿的自然想成为人上人,并非自愿,日后回到家中也是被父母随随便便嫁了。无论嫁给谁,都要操劳一生。进了未央宫吃喝不愁,—生无忧。换做是你,也是跟她们—样,很乐意为朕所用。” 卫莱张了张口,“话不能这么说吧,在外操劳,但有儿有女。在宫里只能孤独终老。” “朕又没说不准她们出宫。宫里少了—位美人两位八子无人在意。又不是婕妤。” 话虽如此,卫莱依然难以想象他会这么做,“太后知不知道?” “太后没必要知道。当年她和姑母结亲,也未曾问过我。” 卫莱:“窦太主呢?” 馆陶大长公主的反应让刘彻很意外,前世皇后被废,她可是闹了好些天。他懒得见她,她就去找平阳公主念叨,后来知道再闹也没用才安分。 这次竟然坦然接受,好像早就料到了。 刘彻怀疑跟漪兰殿的孩子有关,他姑母心虚不敢闹。 “孩子没了,朕还没找她,她还敢找朕?”刘彻反问。 不敢! 这事换成卫莱得缩在府里不敢露头,“你们这儿不能和离吗?” “可以。”刘彻说出来,明白她什么意思,“朕有想过。” 卫莱:“她不愿意?” “她自打记事就被姑母教育要嫁入皇家。不说天家没有和离,有她也没有那个勇气。”话说到这份上,刘彻不介意多说两句,“朕建议她假死,以陈家远房亲戚的身份回到陈家,世上再无陈皇后。她反问朕凭什么。换做是你,该如何回答?” 卫莱压根不可能嫁进来,哪有那么多如果。 “你若能给我—笔钱,够我用一辈子的,我选择死遁。” 刘彻嗤一声:“朕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会这么说。” “那你还问?”卫莱白了他—眼,“话又说回来,你当初怎么没挑几个喜欢的?” 刘彻:“朕喜欢的还未及笄。” 卫莱想到了“王夫人”和“李夫人”,王夫人得比刘彻小十来岁,李夫人是在王夫人之后,有可能跟小霍去病大小差不多。 刘彻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此时去找她们。 “想明白了?”刘彻问。 卫莱上上下下打量他—番,“养在嘴边的美食,你居然无动于衷,这—点可不像你。” 刘彻最初也想过,怎奈美人别说跟卫莱、李夫人、王夫人比,都不如钩弋夫人。让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凑合清粥小菜,刘彻凑合不下去。他也没想过换换口味,自己的味蕾。 这些还是其一。其二还得怪卫莱,早晚刷牙,牙齿洁白如玉,每天看惯了她,让他啃—口黄牙的人,他实在下不去嘴。后来别说有什么想法,在那边呆久了,刘彻都觉得眼疼。又不想半途而废,便找卫莱要了两套牙刷牙膏送去钩弋殿。 刘彻不好说实话,道:“美食首先要美,不美吃进去只会消化不良。” 卫莱惊得张大嘴巴,“你,你的眼光可真够高的。” “朕又不是种马,是个雌性就行!再说了,朕有资格挑,也有这个权利。”刘彻提醒她。 卫莱服气,“你怎么突然这么厌恶她?” 刘彻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陈氏,“并不厌恶。早晚都要有这—出,晚不如早。她不在未央宫,姑母以后也不敢再堂而皇之的来找你。你去上林苑,也无需担心被人发现。” 卫莱:“我还得谢谢你?” “你是得谢谢朕。” 卫莱顿时想收回这句话,“王夫人、李夫人都还小,你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刘彻一时没听懂。 卫莱:“真不懂装不懂?男人憋久了,听说对身体不好。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憋得住的主儿。” 刘彻又想糊她一脸樱桃:“朕有你。” “我?”卫莱惊恐。 刘彻:“朕答应过你,届时听你的。这才过去多久就忘了?” “你你——你那次不是随口一说?”卫莱忙问。 刘彻当然不是,“女人憋久了也不好,容易失眠多梦。适当发泄,身心愉悦,你好我好大伙儿都好。” “你听谁说的?” “你又是听谁说的?” 卫莱回答不出来。 刘彻:“答不上来?今天早点休息。”起身就朝外喊,“冯贵,准备晚饭。” “等等,等等。”卫莱连忙打断。 吉刘彻挑起眉头,故意问:“先做后吃?也行!” “行个鬼!我何时答应了?” 刘彻:“沉默便是默许,这话是你说的。” “你,你就这点记得清。还记不记得接着回来干嘛?” 刘彻心说,除了这事还能干嘛。要不是他重活一世,口味挑剔,脑袋控制身体,早憋不住了。 “粮仓!”刘彻道。 卫莱冷笑,“真难为你还知道粮仓空了。” “朕—直知道,不着急是有红薯和你这个移动粮仓,何时补齐都行。反正暂时也用不着。” 卫莱:“你指望我帮你填补粮仓,还敢打我的主意?” 刘彻忍不住揽住她的肩头。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刘彻:“你这么说就过了。男欢女爱,深入交流,多么美妙的事。” 卫莱想起前世那些糟心的回忆,打量他—番,“美妙?” “你什么意思?怀疑朕?” 卫莱可不敢说实话,“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吃亏的终是女人。” “寻常百姓是这样。你跟朕在一起,吃亏的是朕。” 卫莱无语。 “朕是皇帝!” 卫莱:“比别人多长一个?” “你这女人——”刘彻慌忙往四周看去,确定只有他二人,“别什么话都往外说。不是人人都和朕—样宽宏大量,容忍你的轻佻。” 卫莱瞪直了眼,“我轻佻?” “姑母养面首也不如你什么话都说,嘴巴里可以跑龙舟!” 卫莱问:“那你还要跟我深入交流?” “你不说话,冲你这张脸,朕也不是不能咽下去。” 卫莱挑眉,“你喜欢我这张脸?” “朕说喜欢你的灵魂,你信吗?” 卫莱不假思索道:“不信!” 刘彻的心跳漏了—下,这个女人,不能说句好听的吗?上辈子没嫁人,说什么不稀罕,多半就因为这张嘴太毒,没人受得了。 “朕要说身体,身体也不是你的。” 卫莱想想,“你说的对。” “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朕的女人,不为你自己,为了‘她’你也不该让朕—直忍着。” 卫莱冷笑,“你若生在春秋战国,也没苏秦张仪什么事。” 刘彻点头赞同,“朕会统—六国。” “说你胖还喘上了?” 刘彻:“事实!” 卫莱拒绝跟这么不要脸的人交流。 刘彻难得见她闭嘴,心情很好,坐到她身侧,“给彼此个机会,也给孩子—个机会。” “我若不想呢?” 刘彻很想说,你不想也得想。怎奈面前的人不是那些依附他的女人,他敢说卫莱就敢糊他—脸樱桃,“不想就不想,我受点累。” “这可不像你。”卫莱严重怀疑刘彻在糊弄她。 刘彻笑道:“这确实不是十八岁的我。你该庆幸遇到的是死过—次的我。再说了,怕我骗你,大可试试。” “就怕明年今日是你女儿百天。”在“人命”这种大事上,卫莱绝不会意气用事。 这个女人可真不好忽悠。 刘彻不放弃:“朕希望孩子晚几年再来。最好比三姐的儿子长几岁,比大姐家的曹襄小十来岁,也省得朕找理由拒婚。” “当真?”卫莱想到了她玉佩空间里存的东西,那些本是为了末世准备的,因为不止一个人说过,小小一枚,用途很广。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0、第 4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心中大喜, 撬开一条缝就容易了,“朕巴不得据儿晚出生几年,省得他没等的心急如焚, 他那些门人等的急不可耐。” “晚个几年还是刘据吗?” 刘彻:“像你像我就是据儿。即便他跟前世一样同年同月同日生, 有你这么个娘,他也不再是上辈子的他。” “你都这么说了, 干嘛不让他早出生几年?”卫莱顺着他的话问,“在你没老糊涂之前退位——” “退位?” 卫莱点头:“当了两辈子皇帝,还不舍得?” 这话让他怎么回?至高无上的权利,换作谁都不舍。 刘彻:“朕有什么好处?” “你当是为了我?管我要好处。” 刘彻点头:“朕退位你儿子登基,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 “你这么说就算了。”卫莱走人,懒得跟他掰扯。 刘彻愣住, 眼瞅着她推开东边的门消失,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这个女人, 脾气是越来越大, 眼里越来越没他。 “晚饭不吃了?”刘彻高声问。 “吃樱桃吃饱了。” 方几上一小堆樱桃核,刘彻眼睛直了, 这个女人属什么的?一会儿吃这么多。 刘彻推门进去。 “有事说事, 没事出去, 我得收拾房间。” 刘彻:“令田绿收拾, 咱俩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卫莱不懂,“你我观念不一样, 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思想相隔数千年,再聊也聊不出个结果来。” 这些刘彻知道, 虽然时不时抱怨卫莱不懂事,也没逼她改。卫莱也没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刘彻做出改变。刘彻觉得他俩还是可以聊聊的,毕竟都没想过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刘彻道:“人是在变的。十八岁的我就不是六十八岁的我。现在的我活到六十八岁,也不可能再是上辈子六十八岁的我。我现在没想过提前退位,五十年后不见得还是这个想法。” “你自己信吗?我刚刚就不该多那句嘴。” 刘彻点头:“你心里想的是我提前退位还不如早点死呢。” “我可没有!”卫莱连忙说。 刘彻笑眯眯地看着她,看得卫莱头皮发麻,扭脸避开他的视线。 “你这么想,朕也没怪你。朕都不担心你有了儿子,还有仲卿和去病,提前弄死朕,你有什么可怕的?” 经他这么一说,该担心的好像还真是刘彻。 卫莱打量他一番,警惕地问,“你又想干嘛?” “女人想太多可不好,未老先衰。”刘彻把人拉到身边,“你我重活一世不易,事情要做,也应当好好享受生活,不负韶华。” 卫莱小心瞥一眼他,“别告诉我你所谓的不负韶华就是生儿育女,尝遍养育儿女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又不是让你一人养。” 卫莱:“你帮忙?” “让你一人教孩子?朕跟有何区别。”刘彻道,“再说了,朕的儿子是太子,让你养,还不得给朕养成一小老百姓,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看看地里又长出什么可以吃的。” 卫莱的呼吸一窒,牙痒痒的难受,“……激将法对我没用!” “朕在同你摆事实讲道理。” 卫莱霍然起身,在这屋待不下去了。 正巧刘彻也饿了,笑眯眯跟出去就命奴婢摆饭。 饭菜还未全部做好,冯贵等人误以为两位主子饿的不行,先把做好的呈上来。 最后一道菜上来,卫莱已吃饱,其实也没吃多少,被刘彻气饱了。 饭毕回到内室,卫莱不由得想起刘彻的提议,觉得可行,但她提不起精神,索性洗漱后蒙头就睡。 刘彻深知对付卫莱这种人不可操之过急,稍有不慎就会被她识破。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她一定会认为在同他逗闷子。 刘彻拉开她那薄薄的被褥。 卫莱猛地坐起来:“你——” “朕什么也不做,熟悉熟悉。”怕她挥爪子,刘彻连忙说道。 卫莱愣住:“熟悉什么?” “领土,亦或者环境,彼此的气息,随便你怎么理解,朕无所谓。”刘彻很无所谓。 卫莱的牙又痒了,这个老男人,当他俩是什么?春天的动物吗。 “当初是谁说的,不稀罕我这褥子?” 刘彻:“朕不稀罕你的棉被,这个显然不是。薄薄一层,轻飘飘的,恐怕也是蚕丝吧。” “还真不是。” 天气热了起来,大棉被不适合,卫莱就把她的丝绵被拿了出来。 “不是就不是。”刘彻放下帷帐,“睡吧。”拍拍身侧的空位。 卫莱气笑了,“你在钩弋殿也是这个德行?” “你如果是指睡觉?那你要失望了。从你我认识那天算起,与朕同榻而眠的女人只有你。” 卫莱怀疑她的耳朵未老先衰,出现了幻觉,“你说什么?” “你没聋。” 卫莱凑过去一点,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你可没少在钩弋殿和猗兰殿留宿。盖着棉被聊天,这么纯情,当自己八岁?不对,不对,你刚刚的意思你睡榻,她们睡地上?不愧是高祖皇帝的曾孙子,像他,心够黑也够狠。” 刘彻很不客气的把她的脑袋拨到一边。 卫莱单手撑榻,身体不稳,扑通摔到榻上,头晕乎乎的,眼冒金星,“刘彻——” “你明着暗着骂朕都行,再时不时问候我祖宗,从今往后别想踏出未央宫一步!” 卫莱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是你太过分。春夏秋就算了,冬天睡地上,你当人家的身体跟你一样,壮的跟小牛犊一样。” 刘彻无力地揉揉额角,司马迁长大他一定要找司马迁聊聊,别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他叫司马迁,不是叫司马相如。 “朕是人!” 卫莱诧异:“没让她们睡地上?” “不是人人都跟你这里似的,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榻。” 卫莱明了,“原来如此。你就这么不喜欢她们啊?” 刘彻上辈子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也是个颜控,他后宫那些婕妤,一个比一个美。钩弋殿和漪兰殿与她们相比,就跟那小葱拌豆腐似的,素而无味。 若不是卫莱,小葱刘彻也能将就一下。卫莱平日里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身上没有刺鼻的香味,只有淡淡的沐浴皂味儿,刘彻习惯了,怎么看那些浓妆艳抹,微微一笑掉一斤脂粉的女子不顺眼。 妆容去掉,衣服上还有香味,刘彻熏得头晕脑胀,自然不能与她们同榻。 刘彻也有说过不出去不用上妆,然而,她们都当刘彻不懂,嘴上答应下来,下次继续。刘彻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说了几次没用也懒得再提。 “朕已经说过,还要朕再说一遍?” 卫莱:“不用不用,我没得老年痴呆症,记着呢。可是你这样我,我很不适应啊。” “司马迁道听途说的你信,朕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你不信?”刘彻没好气地问。 卫莱被这话问住了,“我改,以后多注意。你困不困啊?” 刘彻来了精神,“今天歇的有点早。” “那就是不困。”卫莱转向他,枕着手臂问,“今年是太皇太后七十整岁,各国王爷是不是都得进京贺寿?” 刘彻愣了一瞬间,回过神就问:“你又想做甚?” “不做什么。那些酒是卖给他们,还是宴会上喝?” 刘彻脱口而出:“他们还不配。” “猜到你会这么说。那就留着卖。名字起好了吗?我有个主意,回头令纸厂印一些红纸,裁成巴掌大四方块,在上面写上名字。名字就叫——” “茅台?” 卫莱呛了一下,没好气地瞥一眼他,“还能不能聊了?” 刘彻转向她,洗耳恭听。 “国窖怎么样?” 刘彻:“国家窖藏?” “对的。等一下,怎么卖?得弄家店吧?” 离秋天还早,刘彻道:“不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 “这话说得好像我以前不关心一样。还有那两头猪,你打算做什么?可别说一直养着。” 刘彻:“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四月初七,天气晴朗,微风和煦,不热不燥,太过舒服,卫莱坐在茶室里练一会儿字昏昏欲睡。担心晚上睡不着,卫莱强打起精神继续,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卫莱不由地露出笑脸,放下毛笔,屋里暗下来,卫莱抬起头来,多了一位少年。 少年人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这么着急做什么?”卫莱递给他一杯水。 来人正是小卫青,接过水一口气喝完,迫不及待地问:“阿姐,听说陛下的两头猪就养在上林苑,你有没有见过?” “猪?” 卫青点头,“是呀,是呀。昨天上午我陪母亲去买菜,一群人拉着两头很大,跟野猪那么大的猪在菜市口,旁边还竖着一个牌子,写着养猪的方法,末尾就写着那些猪是陛下令人养在上林苑的,绝不是从山上抓的野猪。阿姐,母亲让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卫莱下意识问:“问这个干嘛?”心中忽然一动,“她要养猪?胡闹!也不看看你们住的地段。养狗都会被嫌弃吵的慌,在院里养猪她就不怕左邻右舍告到廷尉衙门,把你们都赶出城去?” 卫青顿时笑开了。 “你同她说过,她不听?” 卫青:“母亲的原话是,可以在府里养马,为何不能养猪。” “回头跟她说,我说的!她不听就让她来找我。去病一个都照顾不好,还养猪,她怎么不上天?” “这又是跟谁?” 卫青慌忙起身行礼,“陛下。” 刘彻进来,“仲卿也在?那一定不是跟朕。这次是你二姐还是你娘?” 卫青小脸微红,很是不好意思,让他看笑话了。 卫莱把他刚刚说的事讲给刘彻听,“你说她是不是闲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1、第 4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比如把小霍去病喂病了。 听闻这话,刘彻笑道:“你也是闲的。”对卫青说,“以后你母亲再要做什么, 有可能产生的后果告诉她, 让她自己选择。” “微臣一家真有可能被赶去城外。”卫青不安地说。 刘彻:“不会。你母亲反而不敢做。你母亲就属于好好说她不听,不管她她反而怕了那种人。” “陛下属于哪一种?”卫莱顺嘴问。 刘彻笑出了桃花眼, “自然是同你一样。夫人,你是哪种人?” 卫莱得了个没趣,收拾一下笔墨纸砚,令宫人摆饭。 刘彻昨日在外逛了一天,今天整个人懒散,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饭毕,移到茶室,歪歪斜斜撑着方几, 无聊的把玩着茶杯。 卫莱主食吃多了, 脑袋晕乎乎的很想去睡。她一觉至少半个时辰,宫里又没什么事, 累不着她, 一旦睡多了, 作息一定会乱。 卫莱打个哈欠, 揉揉眼睛强撑着,问:“窦婴不在, 你把政务推给谁了?” “这些天最大的事就是黄河水泛滥,民不聊生。过些天大概会收到匈奴侵扰边关的消息。朕已令韩安国等人前去布防,他们讨不到便宜。”说起边关,刘彻朝对面饭厅看去, 早已没了卫青的踪迹,“过个四五年朕令卫青带兵,比上辈子早几年,他还能像上辈子一样首次出征就敢直捣匈奴龙城?” 卫莱:“早个几年有可能在龙城碰到匈奴主力,也有可能和前世一样。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仲卿跟你一样是重生的,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这种事做好咱们该做的,尽人事听天命。” 刘彻想到了红薯,他这辈子的兵一定比上辈子强壮。随后想到了棉花,可以做成御寒的棉衣,士兵再也不用担心遇到暴雪。 他有了这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卫青又不是李广,进了沙漠草原就迷路,令他绕到匈奴后方,他能跟匈奴迎面碰上。 “是朕多虑了。”刘彻抿一口茶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想不想去西市转转?” “我可以出去?” 刘彻见她不打哈欠不流眼泪,瞬间精神百倍,莫名想逗一逗她,“你想多了。” 卫莱蔫了。 刘彻不待她开口,“朕和你一起去。” 卫莱又来了精神,“我就是这个意思。” “走吧。”刘彻回内室换身衣服。 卫莱拿起男装,刘彻夺走,递给她女子穿的短褐。 “有什么区别?”卫莱不懂。 刘彻:“你虽然不施粉黛,然唇红齿白,像极了朕家中圈养的小公子,同为男子比你我身着华服还要惹眼。” “那些人还敢光明正大的出去闲逛?” “有何不可?一没偷二没抢,不是皇室中人,不是朝中官吏,谁又能说什么?” 卫莱无言以对。随之想到了不对,“既如此那百姓也该习以为常才是。” “相貌平平她们懒得看,还会送上一句,丑人多作怪。谁叫朕龙章凤姿,眼光也是不错呢。”刘彻笑着看着卫莱。 卫莱送他一记白眼,把人赶了出去。 前世卖房整天在外面跑,后来直播带货又整天跟各种商品打交道,以至于卫莱得闲时很不乐意出去。 卫莱今日这般积极,并非在屋里呆够了,她是想看一看两千多年前的集市上都卖些什么东西。 出了皇宫,越过城中王侯将相的住宅,一行人下了马车,步行前往西市。 农闲时节,春暖花开之际,闲下来的百姓便把自家种的,或在山上抓的,水里捉的且可以吃的,送去城中售卖。 卫莱甫一到西市路口,就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里面人挤人,跟五一小长假的夜市一样。 卫莱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多人?今天也不是休沐日啊。” 跟在刘彻和卫莱身后的春陀小声说,“以往没这么多人。昨日那两头猪在东市,奴婢担心这边的人知不道,今天就改在了这边。西市人格外多,大概是冲那两头大肥猪来的。” 卫莱看向刘彻,你知道? 刘彻是想到这边热闹,没料到过于热闹,“我没想到人这么多,进去要用挤的。犁和耙那次也没见这么多人。”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城里人,还不常出来。” 身侧传来调侃声,刘彻看过去,五十来岁的老者,头戴斗笠,脚踩草鞋,身着粗布麻衣,天气热的缘故,裤脚挽到膝盖处,手里还拎着一个细柳编的斗,斗里好像有鱼,看样子是来西市兜售。 刘彻再看看他自己,崭新的灰布短褐,黑色布鞋,不见一丝金玉饰品,反而倒像是特意打扮成这样便于闲逛。 刘彻笑着说:“老者好眼力。不妨同我们说说,你这斗里的东西我们全要了。” “我可不是想沾你们便宜。”老者事先声明。 春陀接道:“你说之前也不知道我们家公子会买你的东西啊。” 老者想想他的话,很有道理,“刚刚公子说陛下的犁和耙不如猪受欢迎?这话不对。我们也想对那些犁、耙,轻轻一推麦子就种下去的耧车感兴趣,可咱们都买不起,看了也是白看啊。这猪就不一样了,手脚勤快的都养的起,听说那阉割后的猪长得快,肉跟羊肉一样美味,这谁还坐的住。据说有些城里人都心动了。” 刘彻不由地看向卫莱。 卫莱的脸一下红了。 老者大为惊奇,“就是您啊?”细看看刘彻,仪表堂堂,气势很不一般,是他见过的气质最好的年轻人,“你家不可能买不起羊肉吧?” 刘彻揽着卫莱的肩头,“她吃腻了。” 老者啧一声,“你们城里人可,可真有意思。” 刘彻怀疑他想说,你们城里人真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了。 “其实还是好奇。”刘彻道,“毕竟从去年到现在朝廷拿出来的东西都很实用,想来这个猪也是真的。” 老者连连点头,“对,对,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卫莱的眉头微蹙。 刘彻眼角余光瞥到,“怎么了?” 春陀也忍不住勾头看她。 卫莱道:“都感兴趣想养猪,小猪崽的价格一定会上去。可等到年底,猪肉多了,猪肉固然美味,也卖不上价。” 看完热闹正打算回去买猪崽的行人脚步一顿,就问,“真的?” 卫莱朝她另一边看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短褐上好些补丁,像是希望靠养猪改善生活,“物以稀为贵,多了自然就不值钱了。你若是为了过个好年,可以养一头。要是你们村里养猪的人家少,可以养两头猪,年底杀了卖给十里八村的富户。赚的不多也足够你们一家过个好年。” 女子若有所思。 刘彻另一侧的老者忍不住问,“公子,你家是做买卖的?” 刘彻饶有兴致地问:“不行?” 老者看了看他身后的随从,个个英武挺拔,“不像。您像贵人家的公子。” 刘彻嘴边的笑意荡开,“听你谈吐也不像卖鱼翁。” “那是因为我每天都进城,还喜欢往酒肆去,有时卖鱼有时听天子近臣聊天啊。” 刘彻眉头挑起来,“窦——窦丞相他们?” “那些大人物日理万机,不说巧遇,去他家也见不着人。” 卫莱:“天子近臣不就是三公九卿吗?” “这位女君一看就只顾料理家务,没出来过,也极少关心你们家公子。” 卫莱的表情微变,很是微妙。 刘彻见她想骂人又不好当街撒泼,使劲忍着的模样笑出声来,“听见没?以后别再说懒得理我。老者,你继续,我也想知道都有那些天子近臣这么闲,还有空去酒肆侃大山。” 老者下意识想说,忽然想到他极有可能是哪家贵公子,“我说可以,您可不能,不能当真。” “这里是哪儿?西市,又不是朝堂之上。” 老者的鱼被刘彻一行承包,不需要去人多的地方兜售,有的是时间,干咳一声,清清嗓子,好好同他说道说道,“像窦丞相那些人,我们都说他们是国之栋梁,肱骨之臣。可不敢瞎议论。天子近臣是那些官职不大,又在宫里当差,经常能见到宫里人的。” 刘彻明了,故意说:“卫青卫侍中啊?” 老者愣了一下,回过神连忙说:“不是,不是他。” “怕卫夫人?”刘彻瞥一眼卫莱,笑着问老者。 老者道:“不是的。卫家的事老小儿也听说过,忒低调了。这一年多我就没见过他。要说他年龄小,不爱往大人堆里钻,见不着也正常。他那个大兄二十多岁了,平日里也不见出来。还有宫里那个卫夫人,据说都没出过昭阳殿。这一家子我算是服了。不怪宫里新人一个接一个,陛下还时不时去昭阳殿。换做是我,也喜欢这么知情识趣的人。” 春陀心里咯噔一下。 刘彻别有深意地问,“你这都是听谁说的?跟真的一样。” 老者想想:“以前经常能在酒肆碰到灌夫灌太仆,自打他被陛下派往燕国,就只能听公车令东方朔一个人说了。好在最近多了个司马先生,比往常热闹些。” 卫莱:“司马相如?” 老者潜意识觉得他们一行乃贵人,听她直呼其名倒也不意外,“是他。” 刘彻问:“他怎么了?” “还能有什么,有了钱当了官就想更舒坦一些呗。” 卫莱瞬间懂了,“在长安纳妾被卓文君发现了,卓文君要同他和离?是不是还给他写了一封信,君若无情我便休?”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短小,是这几天状态不好,每月都有几天起伏期。白天哪也没去,看着你们过节 ps: 感谢在2021-04-26 00:00:00~2021-05-0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秋的黎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安 100瓶;若、25729715 30瓶;啊啊啊啊啊啊潇 20瓶;hallejah 12瓶;青柠、兮兮 10瓶;38039860 7瓶;小小虫、泥娃娃、凌云 2瓶;一只沙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2、第 4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那老者吃惊, 道:“您也认识司马先生?” “何须认识?”眼波微转瞥一下刘彻。 刘彻好笑:“我可不是他。” 卫莱:“也没说你是他。你们男人无外乎酒色权财,司马相如到了长安,还是个郎官, 据说陛下很看好他, 钱吗?他岳父给了他许多,自然只剩色。卓文君敢同他私奔, 想必是位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司马相如辜负了她,她休夫又有何奇怪?她又不是无依无靠,大不了跟以前一样回娘家。凭她爹的财势,何愁寻不到如意郎君。” 老者惊奇,“司马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他借酒消愁, 不想和离?”卫莱问。 老者道:“是的,司马先生很喜欢她。” 卫莱撇撇嘴,刘彻直觉不好, 正想捂住她的嘴巴, 听到:“喜欢都控制不住下半身,也没见得多喜欢吧。” 四周瞬间静下来。 春陀低头偷笑, 刘彻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卖鱼翁的表情。卖鱼翁愣住, 回过神来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女君说话可, 可真有意思。 刘彻干咳一声,春陀下意识抬起头来, 刘彻给他使个眼色。 春陀掏出两串铜钱。 卖鱼翁慌忙说:“太多了,太多了。” “打鱼辛苦,收着吧。”卫莱看一眼刘彻,“听夫君说陛下近日在皇庄试种一些东西, 若能种成活明年春便会昭告天下。那种东西河边沙滩石子地皆可种植。你闲来无事就整两亩地,别再整天往水里去了。” 老者愣住了。 刘彻和春陀等人也是意外,没料到她话风一转竟说出这些。她可真是叫人又爱又恨。非同寻常。 老者反应过来就看刘彻,眼中诸多怀疑。 刘彻道:“她说的是真的,皇庄周边的百姓应当都有注意到。” 皇庄有官兵守卫,早晚也有人去地里查看庄稼的生长情况,田地四周都有很深的沟渠,百姓不敢靠近,不走大路也过不去,无需用围墙圈起来,所以红薯还未种下去百姓就发现皇庄情况不对劲。 往年秋收过后有一半的土地会种上冬小麦,今年什么都不种,百姓好奇之余一直留意,以至于第一天种红薯就惹得百姓奔走相告,一直围观到棉花种下去。 棉花和红薯种下去之后,周边百姓并没有因此消停下来,他们发现那红薯藤不开花,长长了剪掉还可以继续种,难道是在种养马的饲料。 今年红薯种的早,红薯藤也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四月下旬,天放晴的第二天,地里还湿漉漉的,卫莱着男装随刘彻到皇庄,为百姓解开疑惑。 刘彻和卫莱装成上林苑管事,因官不大,两人在地头上闲聊时,有那大胆的百姓就问,“官爷,你们这是种的什么?” 明年开春皇庄培育出的红薯苗要分发给京郊的百姓,百姓早晚都要知道,卫莱并没有隐瞒,回道:“庄稼。” 卫莱随后跟围观的百姓解释一番什么庄稼,然后又讲解一下种植和储存方法。卫莱并不担心细作知道。这些若被细作听去,他们偷红薯藤送回去,也不可能长大。盖因皇庄收红薯时,他们一定会跟着收。皇庄的红薯成年男子巴掌大,明年可以做种子,他们的红薯刚初生婴儿拳头大,只能用来喂猪。 围观百姓待她说完,并未感到奇怪,他们最关心的是产量。 卫莱不怕他们偷,怕他们偷的时候过于贪心,全祸祸了,索性胡扯道:“这是朝廷刚发现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能见多少。这东西种在自家院里,田间地头也能成活,你们谁想试试,剩的你们拿去,我们收庄稼的时候,你们再一起收。” 在老百姓眼里,皇家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皆高呼,“给我一点,给我一点。” 刘彻脑壳疼,“你真是闲的。” “我在为你笼络民心,别不知好歹。”卫莱的身体斜向他小声说。 刘彻冷笑一声,“我需要用这种法子?过几年打败匈奴,百姓自然心服口服。” “那是边关百姓。这里的百姓没有亲眼见过边关的凄惨,无法感同身受,只会觉得你穷兵黩武。”卫莱换个说法,“一个饥饿难耐无法行走的人,他最想要的是一碗热乎乎的米饭,还是足够他吃半辈子的金子?” 答案显而易见——米饭! 刘彻瞥她一眼,“我相信你以前是小老百姓。” “谢谢夸奖!”卫莱转向百姓,高声说,“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跟这位大人商量了一下,剩的多你们平分,要是剩的少,每个村平分一些,有了种子,来年家家户户都能多些收成。” 围观百姓从未想过他们也能种皇家精心培养的庄稼,别说一个村一些,一个村一棵对他们来说也是意外惊喜。 这些人毫不犹豫的大声答应下来。 卫莱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压低声音问:“看到了没?民心就是这么简单。” 刘彻看到了,却觉得这些人目光短浅,不降服匈奴,他们种再多红薯也是枉然。 “小恩小惠!”刘彻冷哼一声。 卫莱:“他们也没想过建功立业,所求不过一日三餐。错了,是两餐。你们这儿的老百姓真可怜,我们那儿都是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城里到处十二个时辰不关门的饭馆,三更半夜也能吃到热乎乎的。” 刘彻瞥她一眼,“你信吗?谁说过谁那里刚全面脱贫?是你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卫莱很想送他一记白眼:“还是我帮你回忆吧。我说的脱贫是指家里孩子上得起学,有存款,不是解决温饱问题。这次记住了吗?” 刘彻记住了,但他不信,大汉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人口比未来世界少那么多,也没能解决吃的问题,更别说温饱。 卫莱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后悔没在玉佩空间里存个装满了纪录片的手机和充满了电的充电宝。 要知道等待她的不是末世,而是穿越,她就,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卫莱:“你过二十年再修建章宫,我保证京师方圆五百里见不到一个乞讨者。那种不务正业,败光家产的除外。” “二十年?”刘彻乐了,“你真会变着法的劝朕。怎么不索性说三十年?” 卫莱实话实话,“我也想啊。可是做人不能太贪,要懂得循循渐进,否则什么都干不成。” “你还好意思说出来?”刘彻倍感无语的转向她。 卫莱:“咱是君子,能用阳谋绝不屑用阴谋。” “你可——” “公子,公子,真是你啊?” 惊喜声打断了刘彻,刘彻面色不渝,循声看去,“卖鱼翁?” “您还记得我?”老者跑过来。 卫莱也是一眼就认出他,“你家在这附近?这里离城可不近。” 老者指着北面,“我家在那边,离这边有三四里,离城比这边近一点。我下河放网,看到这边好多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看他们种庄稼。这地里就是您说的那个红薯?” 卫莱点头,“你家若有空地,也可以过来等着,若有剩的苗,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平分。”扫一眼围观百姓。 老者惊呼,“真的?陛下知不知道?”转向刘彻,为他感到担忧。 刘彻道:“陛下令我全权处理。否则我也不敢把她带过来。”抬手把卫莱揽到身侧。 老者刚刚就觉得卫莱穿的怪异,俩人亲密无间,衣裳一样,老者瞬间明白,卫莱今日穿的依然是短褐,但是男人的衣裳。上次梳着妇人髻,今天头发上梳,和她夫君一样加了冠。 老者怕害了他们,未敢多言,转移话题,“公子,你们想不想知道司马先生和卓氏的事?” 卫莱:“他不敢和离。” 老者惊讶,“您是如何猜到的?” 刘彻同样好奇。 “很好猜,离了卓文君他只能往下找。司马相如的官,在卓文君老家很唬人,在这京师,掉下一块砖砸死十个人,得有八个比他官大。”卫莱道。 刘彻想笑,这个女人,好一张嘴,“还有两个呢?” 老者也想问。 卫莱道:“一个跟他一样,一个是东方朔。” “噗!” 春陀笑喷。 老者不解其意,这有什么好笑的。 春陀解释:“东方先生很想跟司马先生换一换。” “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老者点头,“东方先生确实羡慕司马先生。东方先生也挺厉害,陛下为何就看不见啊。” 刘彻险些岔气。 春陀怕他主子发火,忙问:“他比谁厉害?” 老者脑海里闪过一圈名字,个个比东方朔厉害。老者张了张口,不敢相信地问刘彻,“朝中有那么多厉害人物啊?” “你当陛下无识人之明,只会重用外戚和小人?”刘彻问。 老者没这么想,他以为陛下年幼无知,没能发现贤良方正之士。 卫莱笑着说:“陛下很会用人。改日再见到东方朔,让他少喝点酒,多留意朝中之事,陛下自会重用他。” “公子,天色已晚,咱们回吧。” 春陀提醒。 卫莱朝西看去,红霞染遍了半边天,便随刘彻登上马车。 老者慌忙追上去,“公子,公子,你们走错了,那边是驰道。” 卫莱推开窗冲他挥挥手,“多谢提醒,没错,我们走的是这条路。” 老者急的跳脚,“陛下知道要杀头的,快回来,回来。” “没人敢杀我们的头,回吧。”卫莱关上窗。 老者愣了一下,惊骇错愕,最终演变成难以置信的震惊。 也想提醒卫莱一行的百姓好奇,“你怎么了?” 老者喃喃道:“什么人走驰道,皇帝陛下也不敢杀他的头?” “王侯将相,这还用问啊。” 老者缓缓转向他:“京城有没有十七八岁的王侯将相?” “有啊。家中长辈早逝的。” 老者不死心的再问:“有没有十七八岁就加冠的?” “怎么可能。二十而——”说话之人一愣,猛然转向远去的马车,嘴角一个劲哆嗦,“刚刚刚刚那个,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是,是陛下?” 四周哗然。 老者清醒过来,“什么眼神?那位小公子一看就是女子。我说的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公子。” “你说谁?”有人抓住老者的肩头。 老者吃痛,掰开他的手,“我来的晚没看见,你们也没发现他们走驰道?” 众人没注意。经他一说才发现刘彻一行的车上很干净。刚下过雨,只有驰道的路干的快且平整,不走驰道不可能干净的没有淤泥。 众人相视一眼,得了红薯藤恨不得供起来,这可是皇帝陛下送他们的。 刘彻纳闷,“你突然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们此刻一定想把咱们给的红薯藤供起来,往后也会小心伺候。有人找他们打听红薯的事,他们也不会乱说,还有可能抓着细作报官。”卫莱道。 刘彻瞥一眼她,“就你心眼多。” “不如你。”卫莱道,“三天两头算计着占我便宜。” 刘彻挑起眉头,“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我若不坐实,岂不是枉担了这虚名。” 卫莱后移,“你想干嘛?” 刘彻冷笑一声,什么也没做。俩人进了昭阳殿,卫莱只觉得身体突然高了许多,待她回过神,人已在宽大的榻上。 卫莱慌忙爬起来,伸手制止,“冷静,冷静,天还没黑。” “黑了。”刘彻扯开帷帐,周围变得昏暗。 卫莱吞口口水,“来真的?可是我怕疼,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朕只会令你流连忘返,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卫莱猛一拍额头,“是哦。我怎么没想到,你我早就不纯洁了。” 刘彻想笑,“这个时候还提醒朕你以前有过经历,朕会因此厌恶,然后放过你?看来我给你太多——” “等等,等等,我这个身体易孕,得做些措施。”卫莱摊开手,三个小袋,“有大小号,你用大用小?”不待他开口,拆开一个,“我猜是大。” 刘彻没看明白,整个拆开瞬间懂了,又很无语,“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夺过去看了看,也就能放进去食指,“这是大号?”看向卫莱,深深的怀疑。 卫莱心虚,又拿起第二个,“也有大大号。” “朕有手。”刘彻查看,眉头微蹙,“你们那儿的人——你确定没拿错?” 卫莱理直气壮,“当然没有!你若还觉得小,那就用这个,特大号。”最后一个递给他。 刘彻在心里估计一下,“这个还差不多。” “真是这个?”卫莱惊呼一声。 刘彻看到她眼中的意外,眼角余光瞥到榻上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心中忽然一动,“卫莱,朕今天不收拾你,朕跟你姓!”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3、第 4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一颠一倒眠不得, 鸡声唱破五更天。 刘彻坐起身来,神清气爽,眼角眉梢染满了笑意, 这个未来女子着实特别, 不矫情不扭捏,落落大方, 早知如此——早也不一定能让她心悦诚服啊。 果然美食总是需要时间。 古人诚不欺吾! 刘彻悠悠然推开房门,天刚破晓,万籁俱寂,微风伴随着晨露轻轻拂过脸庞,使得刘彻越发清醒,活动活动筋骨, 精神百倍,回到室内看到榻上酣然入睡的卫莱,勾起嘴角, 一个纵身, 把人搂个满怀。 卫莱惊了一下,睁开酸涩的眼睛, 看到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眸, 浑身一哆嗦, 挣扎起来。 “我什么也不做。”刘彻连声保证。 卫莱冷笑,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 “有不舒服吗?” 卫莱的脸色微红,不由地避开他的打量。 何止舒服, 简直快活似神仙。 前世今生第一次到“极乐世界”是他给的,这让卫莱如何回答。 “那就是很舒服?” 卫莱瞪他,“你能闭嘴吗?” “害羞?昨晚——” 卫莱捂住他的嘴巴。 刘彻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红,像是要滴血, 不敢再继续下去,“天色尚早,再睡会儿。” “你这样我怎么睡?”卫莱看了看绕到她背后的双手,与她严丝合缝坚硬如铁的胸膛。 刘彻:“你不困,困了怎么都能睡着。” 美好的清晨,卫莱不想破坏,也不想当个不识趣的情人,可她睡觉时从未跟人这么近,实乃别扭极了,“你以前也有这个毛病?” 刘彻楞个一下,肯定地说:“是的。” 他不迟疑卫莱还就信了,这个老男人,“做人留一线,睡醒好相见。” “岁月不饶人,我们应当珍惜每一个瞬间,方不负此生。” 卫莱笑了,被他这张嘴气的,“你这样自己能睡着吗?” 刘彻不知道,他不介意试试。人生吗,总是要不断的尝试。昨晚不勇于尝试,也不可能收获美妙的一夜。 “可以的。”刘彻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独特的浴皂香,“再不睡太阳就出来了。一觉到下午,你什么也不说,满宫上下也知道你昨夜做了什么。” 卫莱脸皮厚,可没有这么厚,调整相对舒服的姿势,劝自己赶紧睡去。 两人的身体好,也不是铁打的,只消片刻,便进入梦乡。 今天不是休沐日,好在春陀等人跟他们在外跑一天也挺累,睡迟了,起来发现主殿房门禁闭,误以为主子们跟他一样,身子疲乏。 卫莱把掉落在榻边的东西扔进恭桶里,室内没有一丝金枪鏖战的痕迹,刘彻莫名地想笑:“这小东西倒是方便的很。有用吗?” “九成九。”卫莱道。 刘彻挑起眉头,显然很意外,“你那里还有多少?”不待她开口,“朕问的是真正的大号,不是你认为的大号。” 为了末世卫莱买过不少,为了享受也买过不少大号的,可惜没用上,第一次用的人还是刘彻。 卫莱大概算一下,“你若图一时之快,那就只能用一时。你若走可持续发展,勉强能用五六七八年。” 刘彻乐了,被她的不老实气的,“可持续发展?五六七八年?你怎么不说五六七八年加一块呢。” “那就太多了,我真没那么多。我又不是卖那个的。” 刘彻怀疑,“你之前真不知道会来这儿?” “我要是知道,怎么也得大小号准备的一样多,不可能只有几个小号,剩下的全是大号。” 刘彻又觉得手痒,这个女人真会气他。他就那么没用? “洗脸刷牙去!”刘彻瞪一眼她,到饭厅就令人摆饭,不再等她。 自打来到这里,有了大把的时间,卫莱每日都睡四个时辰。今天睡了堪堪两个时辰,身体尚可,脑袋有点昏昏沉沉,饭菜可口也提不起精神,比刘彻吃的晚,反而先吃好。 刘彻诧异,“不舒服?” “困啊。”没有外人,卫莱也没强撑着。 刘彻:“困就去睡。” “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卫莱前世受够了作息紊乱的苦,有机会重来,不想再昼夜颠倒。 昨日两人回来的路上商量一下,难得出去一趟,不能空手而归。卫莱便往车里放了两篮杨梅。 杨梅娇贵,不能放太久,今明两天都不是休沐日,卫青回不去,卫莱就没给卫家人准备。那两篮一篮是要送去东宫,一篮留他们自己吃。 计划赶不上变化。 昨夜没空,今天卫莱又没胃口,刘彻便说:“朕今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杨梅都给母后送去就回来喊你。” “怎么同太后解释?” 杨梅是南方独有的水果,这点王太后再是清楚不过。 刘彻早想好了,见到太后就推到“尚冠里卫莱”身上。 王太后果然没有一丝一毫怀疑,“那位卫先生回来了?” 刘彻颔首:“在上林苑住几日,此时怕是已经走了。” 王太后惊得“咦”一声,“为何不留他多住几日?还是在上林苑不习惯?” 刘彻胡诌:“母后有所不知,真正的高人不在乎功名利禄,视金银珠宝如粪土,自然也受不了拘束。那些愿伴朕左右的多是看了几遍《周易》,懂得一些皮的骗子,远远称不上高人。” 去年今日刘彻这样说,王太后一定会怀疑那个“卫莱”故弄玄虚。 一年过去,百姓都知道“卫莱”其人,据说王侯将相时不时去他府上问候,高官厚禄金银财宝触手可及,他还能忍住不出现,王太后相信,此乃高人。 王太后点了点头,“是个高人。以后再见着他可要以礼相待。” “儿子知道。”昨晚刚行了周公之礼,她可是满意的很呢。 刘彻指着杨梅,“据说这些是南方最好的杨梅。昨日回来的晚,到宫里母后这边已关门,在车上放了一夜,不可再放。” 王太后吃惊,“这么多哀家哪吃的了?昭阳殿有吗?” “她没胃口。” 王太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刘彻想笑:“母后想多了,昨晚累着了。” 王太后大为失望,瞪一眼他,“一句话分两次说,你故意的?” “儿子也没想到您这么着急。” 以前王太后不敢着急,担心问题出在她儿子身上。漪兰殿有了消息,王太后确定儿子好好的,恨不得把他后宫塞满。 刘彻眼光高,王太后是知道的,担心她认为不错的女子刘彻觉得歪瓜裂枣,惹得儿子生厌,王太后才一直由着他。 王太后顺嘴道:“你倒是别让哀家急啊。哀家不求你那些女人一举得男,生个女娃也行。省得人家怀疑漪兰殿的事是你的手笔。” 刘彻心头一突,不可能,他母后若是知道真相,绝不可能用这种试探性的口吻说出来。 刘彻好奇地问:“谁这么碎嘴?姑母?”不待她母亲开口,“除了她旁人也不敢让您听见。” 王太后忙问:“漪兰殿是真的?” “当然。”刘彻叹了口气,“只是御医说她得好生修养一段时日。” 王太后:“御医是对的,女子小产不好生调养,一定会留下病根。钩弋殿怎么也没个动静。” 刘彻心说,没种子能长出苗来才奇怪,“她们不甚聪明。” 这话怎么说。 刘彻:“儿子听人说,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母亲对孩子至关重要,儿子希望太子的母亲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王太后道:“那是要从世家中寻?” “朕也可以养一个。” 王太后忽然就想到了昭阳殿,“她一个,扶的起来吗?” “她只是出身不好。朕交代她的事无一出错。她出身低微,往后也无需担忧外戚专权不是吗。” 王太后总觉得她儿子话里有话。怎奈孩子这个话题又是她起的头,王太后不好问出口,“你考虑的极是。我儿真长大了。” “长大也是您儿子。”刘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朕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慢悠悠到昭阳殿,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刘彻步入卧室,卫莱睡的很是香甜,刘彻都不舍得把她叫醒。 刘彻沉吟片刻,给她穿戴齐整,抱着她到廊檐下,刺眼的阳光洒下来,卫莱难受的睁开眼。 “醒了?”刘彻圈住她,“可别骂朕有病,朕叫不醒你,只能用这种法子。” 卫莱清醒过来,揉揉眼角,“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个时辰。” 卫莱的瞌睡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久?不能再睡,我得做点什么。” “你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刘彻自认还算勤政,跟她比起来简直惭愧,“在上林苑一个多月还嫌不够累?听说你这边有不少鱼,陪朕钓鱼,顺便赏花。” 卫莱忙问:“牡丹?” “难为你还记得。再过几天花期就过了。” 卫莱来了精神,“现在就去。”吩咐春喜把她的鱼竿找出来。 无人定期清理湖中水草,给鱼儿提供舒适又隐秘的环境,卫莱偷偷撒的鱼苗便昭阳殿安家落户。 刘彻要钓鱼不过打发时间,没想过真能钓上来。鱼钩很沉,刘彻愣住,卫莱替他拉上来,一条足足有一尺长的大鱼跳出波光粼粼的水面,春喜等人惊呼一声,刘彻回过神,帮她把鱼甩到廊檐下,依然跟做梦一样,“这么大?什么鱼?” 卫莱只知道酸菜鱼、红烧鱼、清蒸鱼等做好的“鱼”,“不认识。这么大的鱼,能做一大盆吧?” 春喜忍不住说:“什么配菜都不放也有一大盆。” 卫莱:“有腌菜吗?鱼头清蒸,鱼身一分为二,一半红烧,鱼尾那一半切片跟腌的酸菜一起煮。” 刘彻笑了:“真有你的,鱼钩还没拿掉你就想到了一鱼三吃。” 卫莱:“你不想?” 刘彻的回答是令春喜把鱼送去厨房,他继续钓鱼,“这里还有吧?” “有的。没人钓鱼,像刚刚那么大的可能还有不少。”卫莱勾头朝湖里看去,发现水边分布了不少小洞,“春陀,那些洞是泥鳅洞吗?” 春陀知道他主子若再钓上来几条鱼,除了孝敬太后的,剩下的都会赏给他们。 为了能让他主子多钓一会儿,为了中午加餐,春陀很认真想想,“更像是螃蟹洞。要不要挖出来?” “秋风起,蟹脚痒。”卫莱抿抿嘴,“离吃它的季节还早,让它再活一段时间吧。” 刘彻笑道:“螃蟹若知道你这样说,一定会说,什么求求你吃了我,早死早投胎,明年今日又是一条好汉。” “可惜它没你会说。”卫莱摇头晃脑。 刘彻又想收拾她,“春陀,你过来——”眉头紧锁。 春陀顺着他主子的视线看去,春喜后面跟着一个人,很是眼熟,“太后宫里的人?” “出什么事了?”卫莱转向刘彻。 刘彻:“朕刚从那边回来,能有什么事。春陀,过去问问,别惊了朕的鱼儿。”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4、第 4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春陀烦, 早不来晚不来,陛下要给他们钓鱼的时候来了。太后的人真会挑日子。 春陀心里老大不高兴,笑的如沐春风,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太后请陛下过去。”太后的侍从说出来就往刘彻那边瞟。 春陀道:“陛下知道太后找他, 你也看到了,陛下在忙, 你不说什么事陛下怎么能过去呢? 小侍从想问,忙着钓鱼吗?怎奈他不敢,陛下洗手喝水都是大事,何况亲自钓鱼。 “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公主进去没多久,太后就命小人来找陛下,有要事相商。” 春陀:“哪位公主?” “隆虑公主。” 春陀讶异, 自打皇后被废,陈家人就再也没来过,怎么突然来了, 还是找陛下啊。 春陀小跑过去, “陛下,会是什么事?” “左右不可能让朕复立皇后。”刘彻瞥一眼身边人, “极有可能跟这位夫人有关。” 卫莱指着她自己, “我?”转向春陀。 春陀忙说:“奴婢不知。” 刘彻把鱼竿塞给她。 “中午还来吗?”卫莱问。 刘彻想说不, 随之想到他姐找他有事, 这顿午饭在长乐宫怕是用不安生,“等朕到未时。” 抵达长乐宫, 不出刘彻所料,隆虑公主“嘤嘤嘤”的哭,眼眶都红了。 刘彻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一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卫莱那天, 卫莱也哭了,怕死吓哭的。此后再也没哭过。 刘彻以前挺喜欢美人垂泪,可怜的样儿。大概活的太久,见得多腻歪了,心肠也硬了,看到亲姐伤心难过,心中毫无波动。 抓一把红又大的杨梅,刘彻边吃边问,“姑母因为她女儿的事骂你?” “与你姑母无关。”王太后道。 刘彻吐出杨梅核,“那朕可就猜不到了。”说完又继续吃。 隆虑公主气的刚刚止住的泪又流了出来,“母后,您看看陛下,眼里还有没有儿臣这个姐姐。” 王太后皱眉,“彻儿,别吃了。你阿姐这么难受,你吃下去不怕消化不良吗?” “阿姐这样朕就吃不下去,再遇到黄河水泛滥,朕岂不是要活活饿死。阿姐,有事说事,没事朕还有事。” 隆虑公主脱口问:“又是去找你那个女奴?” 刘彻猛然转向她,王太后惊觉不好,看到她皇帝儿子冷着一张脸,道:“她是婕妤,朕的夫人,出身不如你高贵,然从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哭鼻子。这一点你还不如一个女奴。” “母后……”隆虑公主抱住王太后哇哇大哭。 王太后头疼,“彻儿,你还是继续吃杨梅吧。母后替她说给你听。” 刘彻给他母亲个面子,闲闲散散的捏几个杨梅。 “你阿姐瞧着今儿天好,路面也干透了,几天不出去在屋里闷得慌,打算出去透透气,孰料一出门碰到几个邻居,开口就问她有了没。你阿姐可没同她们争执,说了句快了。她们反倒不依不饶起来,什么生孩子要趁早,年龄大了对母子都不好。不要讳疾忌医。医者束手无策,就进宫求陛下。卫先生一定有办法。你阿姐同她们说,卫先生来无影去无踪。她们就说,你厌恶陈家,连同她也不喜,才拿这种理由搪塞她。彻儿,你听听她们这叫什么话。”王太后听她女儿说了一遍气的难受,叙述一遍又气的不轻。 刘彻微微颔首:“着实不好听。” 哭声停止。 刘彻若不了解这个姐姐,真忍不住怀疑她在做戏,“阿姐方才都敢冲我发火,没堵回去?” “我怎么堵啊?”隆虑公主说着说着又泪流满面。 刘彻瞧着犯堵,这么点事也至于哭成这样。若是卫莱,她得让那些讥讽她的人哭成这样。同为女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刘彻道:“你不会说,朕是搪塞你,她们连搪塞的机会都没。” “你是搪塞我吗?”隆虑公主问。 刘彻噎了一下,又不想搭理她,“我说不是,你也会认为是。你求母后把我找来,不正是因为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母后,朕说最后一次,卫莱不懂岐黄之术。” “不用他懂。”隆虑公主急急道:“你让他发功帮我看一下就行了。” 刘彻又想笑,“发什么功?他是神人,不是神仙。他若是神仙朕还在这儿同你废话,早跟他上天了。” 隆虑公主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王太后开口,“彻儿,好好说话,你阿姐也是没别的办法啊。” 刘彻:“她堂堂公主都没办法,人家一个方外之人又有什么办法?” “漪兰殿是如何怀上的?”隆虑公主盯着刘彻问。 刘彻心说,是我说她怀上,她就怀上了。 “真想知道?”刘彻问:“只怕你承受不住。” 隆虑公主道:“这些年为了孩子我什么苦没吃过?你尽管说。” 刘彻还未考虑废后,就有想过令他三姐和离再嫁。不嫁也行,反正是公主,有食邑到老也能过的很好。 怎奈一直找不到契机。 而今母后逼他开口,刘彻不再客气,很是干脆的吐出两个字:“和离!” 殿内安静极了。 过了许久,王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彻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之前给哀家送杨梅时,明明很高兴啊。” 刘彻:“朕并非针对阿姐,朕说的是实话。近亲通婚的结果不孕不育,难以受孕,或者生的孩子身体不好有缺陷。完好的十对当中最多两对,不能再多。” 王太后诧异,“卫先生说的?” “她说我并不信。我派人查过,不过只查了长安这边。” 王太后皱眉,“哀家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圈的户籍,然后派人去查的,几天就查完事了。”刘彻道。 这种说法太过颠覆,王太后看看儿子,又看了看女儿,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是不是巧了?” “血液里带的。”刘彻想想该如何解释,“好比有的血会融入到一起,有的明明是父子血却排斥。互相排斥还令他们在一起,得出的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 王太后不信,可她儿子一本正经的说的头头是道,又由不得她不信。 王太后思索片刻,道:“不行,不行,你姑母那儿我没法开口。” 刘彻:“朕废皇后因无子。下次再有人挤兑阿姐,阿姐去找姑母,让隆虑侯把你休了。阿姐今年嫁人,朕保你明年当上母亲。阿姐舍不得隆虑侯,以后也别来找朕和母后哭诉,是你自己的选择,要夫君不要孩子。” 隆虑公主的嘴巴动了动,转向她母亲,“没别的办法?” “也有。”刘彻此言一出,母女二人同时看向他,“阿姐同隆虑侯多试试,兴许十年二十年后就有了。” 王太后叹气,“彻儿,什么时候了还拿你阿姐打趣?” “朕没有。坊间有一例,成婚二十年得一子。”刘彻半真半假说道。 王太后算一下时间,“还得十三或十四年?” 刘彻颔首,“是的。母后还有没有别的事?” 王太后整天呆在长乐宫,有什么事是刘彻这个皇帝不知道的呢。 王太后纵然说有,刘彻也不信啊。 刘彻不信她,于是回了昭阳殿。 在太后那儿呆的有些久,以至于刘彻到昭阳殿就闻到了辣椒蒸鱼头的香味。 步入殿内,同他预料的一样,空无一人,皆在庖厨。 刘彻颇为无语地笑笑,瞧见茶室的小包。拎起来一看,果然是卫青的小书包。也不知卫莱何时又给他做的,这次黑色的小书包上还绣了一匹马。 打量一番,当真是他送卫青的那匹小马,此时就养在宫中。 “春陀,卫夫人养弟弟像不像你们坊间百姓养儿子?” 春陀看到他主子一会儿撇嘴一会儿皱眉,就知道他有话说,“夫人待卫侍中都这般好,日后也一定是个疼孩子的。” 听到“孩子”刘彻不由地放过书包,“她不想生。” 春陀惊奇,陛下何时把人拿下了?不愧是他主子。 “陛下有没有问过卫夫人为何?”春陀压下心底的震惊问。 刘彻不能说,卫莱就是不想给他生儿育女,“她说她的身体尚且年幼,最好是二十岁左右。又说红薯和棉花一日不收上来她一日不能心安。她一个女人家,哪来这么多忧国忧民的惆怅啊。她又不是皇帝。” “陛下有所不知,世上就有那么一类人,不求回报,心里眼里都是天下百姓。这类人极少,奴婢活了这把岁数,也只是听说过。陛下当珍惜才是。” 刘彻反问:“朕敢不珍惜吗?” “珍惜什么?” 主仆二人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卫莱端着一个大盘子尽进来。春陀忙不迭迎上去,“怎么是您?人都哪去了?” 卫莱道:“顺手的事,无碍。刚刚和陛下说什么呢?” “朝中之事。”刘彻道。 卫莱不疑有他,“谁又给你添堵?仲卿,别去庖厨了,快吃吧。早该饿了。”递给刘彻一双筷子,“春陀,你也去吃,这里不用伺候。” 春陀出去,卫莱便问,“太后找你什么事那么着急?” 刘彻瞧着只有他们面前有鱼头,“仲卿不吃鱼头?” 小卫青老老实实说:“阿姐说那个辣,微臣的肠胃受不了,过几年再吃。这个红烧的鱼也好吃。还有这个酸酸的鱼。鱼汤是用鱼骨熬的,微臣在庖厨喝了半碗,特别好喝。” 刘彻面前也有一盆酸菜鱼,便自己盛半碗汤,“怎么在厨房就吃上了?” 卫莱:“让他尝尝咸淡。第一次做冯贵他们也不知放多少盐合适。还没说太后找你做什么。” “我三姐在哪儿,还能有别的事吗?” 卫莱不假思索,道:“孩子?” 刘彻喝口汤,确实很鲜美,“是的。问朕她该怎么办。朕怎么知道,就对她说,能过过,不能过离。”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5、第 4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咳!” 卫青捂住嘴巴, 脸憋的通红。 “吓到了?”卫莱忙问。 小卫青连连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刘彻。 刘彻笑着问:“没想到朕会这样说?” 卫青使劲点头,“陛下的姐姐欸。”怎么可以这样说。虽说公主不愁嫁, 可世人都当她不孕, 一旦和离,真心求娶她的除了鳏夫也只有鳏夫啊。 刘彻:“朕很早以前便同她说过, 尚冠里的卫先生不懂岐黄之术。她们不信,一而再再而三逮住机会就试探朕。朕不这样说,不出仨月,她还得再来一出。” 卫青没听懂,“陛下为何不令御医为她诊治?” 刘彻:“她没病。” 卫青惊讶。 卫莱很是意外,没想到她的那番话刘彻有听进去, “公主子嗣艰难因近亲结婚。青弟,你回想一下,先帝和薄皇后, 陛下和陈皇后, 隆虑公主和隆虑侯是不是近亲?” 小卫青乖乖的点头,似乎明白了刘彻为何这样说:“他们各换一人, 如今所面临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刘彻颔首:“是的, 用饭吧。” 小卫青的嘴巴动了动, 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卫莱替他问, “公主会听你的吗?” “不会!”刘彻很笃定。 卫青那张红润的小脸上写满好奇。 刘彻初见卫青时都不忍心看,头发枯黄, 脸和手被风霜摧残的没个孩子样儿。 一年多过去,卫莱天天鸡鱼肉蛋水果的养着,卫青的脸颊有了肉,生活有了希望和无限盼头, 眼睛也活了,此时这番模样反倒不像十三岁的少年,像他三岁外甥霍去病,浑身透着对一切都感兴趣的活泼样儿。 刘彻看着他一点点改变,越来越有前世的影子,很是欣慰,也很不介意多说几句,“朕的那个三姐,习惯了别人为她安排好,不敢往前迈一步。朕推着她也无济于事。” 小卫青越发好奇,“为什么啊?有陛下呢。陛下不会不管她吧?” “朕不管她,也有太后为她做主。” 卫青也是这样想的。 刘彻问:“倘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卫青说的毫不犹豫,刘彻很高兴。 前世卫青敢直捣龙城,除了他本人胆大心细,便是因为刘彻告诉他,败了也无妨,匈奴比他们多死一个多伤一个就是胜利。 今生早一年多把卫青带到身边,刘彻也担心卫青长变了,听闻此话没了担忧,笑着说:“你看你这么小都懂,我那个姐姐比你大八岁却还不如你。朕还能说什么呢。” 卫青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因为她是女人?” “你姐我也是女人。”卫莱开口,“别问了,吃饭。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不止她一个,多得很。你以后会发现,周围都是这种人。” 卫青想问,为什么。对上他姐的眼神,扒拉一口米饭堵住嘴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 刘彻想笑:“聪明且敢于勇往直前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可世人多平庸啊。” 卫青瞬间懂了,他在俗世之中,围绕在他身旁的十个人,顶多一个智者勇士,乍一看去自然会觉得全是平庸之辈。 卫青好奇地问:“她为何会这样?长公主和陛下都不是那种性格啊。”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卫莱开口,“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世上多的是虎父犬子,‘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才能成为一句美言。” 卫青若有所思点点头。 卫莱觉得他没懂,“看看咱们家,大姐’二姐和我,有何不同?” 小卫青想想,“阿姐最好看!” “噗!”刘彻口中汤全喷出去。 卫莱无力地递给他一个手帕,问卫青:“这是一个问题吗?” 卫青说出来也觉得回答错了。 刘彻道:“你三姐不会无名无份的生下孩子。她们这一点就很不同。有朕和你三姐为你做主,让你做什么你都敢,你大兄换成你,反倒会瞻前顾后。”忽然想到他以后的几个孩子,“你以后有了孩子,可能只是长的像你,脾气性格像极了你大兄。” 卫青惊得慌慌张张问:“那那怎么办?” 卫莱:“从一出去就开始培养引导。不过也要记住,父母的观念要一样。不能你这个当爹的让他往东,他娘说往东北也行。这样卯足了劲,孩子一样长不直溜。” 刘彻很是意外,这个女人前世没结婚也没孩子怎么也懂。 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卫莱不想接收这些,看完《小别离》和《小欢喜》也懂了。除非她不上网也不看电视,屏蔽一切和孩子家长有关的话题。 卫青点头道:“我记住了,阿姐。” 刘彻:“这是你二十岁该考虑的问题。” “去病需要啊。”卫青脱口而出。 刘彻神色一怔,是的,他险些把那小子忘了。 刘彻勇于承认,“是朕没想到。你二姐会听你的吗?” 卫青:“二姐听三姐的话。” 四月的最后一天,小霍去病迎来了他出生以来最凄惨的一天,他最爱的舅舅暴揍他一顿,最疼爱他的祖母和母亲不帮他,还冷眼旁观。他可真是太可怜了,他要去皇宫找姨姨。 怎奈他人小腿短,狂奔至门外,被不急不慢跟上来的二舅舅提溜回去。 二舅舅可太坏了,他不要喊他舅舅。不就是把大姨的嫁衣当成披风,在院里转一圈,沾了些许泥土吗。 大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人,洗一洗晾干不就好了吗。 不好! 卫青收拾一顿大外甥,累得手腕疼,又马不停蹄的进宫见卫莱。 卫莱送走卫青,天色暗下来,刘彻回来,卫莱怕一会忘了,不待他坐下就说:“大姐的婚事放在五月底或六月初吧。她得重新做嫁衣。” 刘彻奇怪。 卫莱也没瞒他,“去病觉得衣服红彤彤的好看,颜色跟将军的披风一样,趁着家里人没注意,拿出来裹在身上到处显摆,连马都不放过,别提糟蹋成什么样。” 刘彻乐了,“嫁衣为何不锁起来?” “你还怪我大姐没放好?柜子那么矮,锁起来能锁住吗?” 刘彻想想他的那些衣柜,最高的也就到他胸口处,大多数到他腰部,确实锁不住。 “挨揍了?” 卫莱:“再不揍他,他回头瞧着熊熊烈火燃烧着好看,敢把房子点了。” 刘彻道:“小孩子是非不分不懂轻重,是得给他长长记性。术士挑好几个日子,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就放在六月六。朕明日下旨。只是你那天不能过去。” “我也没想过去。” 历史上关于卫孺的记载寥寥几笔,卫莱无法想象她什么样,对她太过陌生,回头见着了想装亲昵也装不像,毕竟她不是演员。 六月六很快,两盒套用完就到了。 初六清晨,卫莱捡起地上的东西想扔刘彻脸上。 刘彻瞧她面色不渝,谨慎起见后退两步,“又怎么了?前几天你身有不适,朕可没碰你。错了错了,碰了,给你揉小腹,两柱香,朕的手腕现在还酸着。” 卫莱把东西扔恭桶里,盘腿坐到榻上,“聊聊。” “你说。”刘彻未敢上前。 卫莱:“我提醒过你,可持续发展顶多用三年,你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刘彻心说,当然是故意的。早点用光也能早点抱娃。 “以前没那个,你这个身体十年也才生四个。” “四个还少?”卫莱瞪眼问。 刘彻:“朕是说偶尔不用也行。” “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卫莱问。 刘彻不知道,故意这么说不过是在给卫莱下套,“你若这样说,朕也不是不能再忍一年。你忍得住吗?” 以前的卫莱可以忍,黑暗料理,甚至避之不及。而今尝过饕餮盛宴,再让她憋着,她得忍得心情烦躁,内分泌失调。 刘彻暗喜,这些日子的辛苦耕耘终于有了收获。 卫莱眉头微蹙,“那就只能用药了。” “什么?”刘彻忙问。 卫莱大概解释一番。 刘彻瞠目结舌,难以想象,世上还有可以长期避免的药,“是药三分毒,长期服用对身体不好,朕不建议你用。” “长期的还好,紧急的副作用大。” 刘彻险些被口水呛着,“还有紧急的?” “事后紧急。” 他娘的,未来人可太聪明了。 刘彻服气,“无论紧急还是长期,你都不能用,对孩子不好。没别的办法?” “有也有,过于劳民伤财。在最南端的海岛上有一种橡胶树,有了树上的胶,我的玉佩里的制造系统就可以制作。”卫莱忽然想起一件事,“南海太远,闽越东边有个岛,上面也有许多那样的树。 “这个时期那岛上有人,也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你只需令越王派极少数士兵过去便可。岛上有许多水果,香蕉、菠萝都可以长途运送。越王若是知道这点,一定很乐意过去。” 刘彻想一想闽越的情况,七八月份东瓯会向他求救,闽越兵围困东瓯。闽越认为朝廷不会管,刘彻令中大夫严助过去,严助还未到,闽越就退兵了。 闽越心虚,担心大军压境收拾他,别说刘彻令他前往东边海岛,回头严助只是同他提一句,闽越也会乖乖的把东西送来。 刘彻下意识点头:“是很乐意。” “真的?” 刘彻抬眼看到的她双眼亮亮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你——” “我听见了。”卫莱忙说。 刘彻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卫莱起身抱住他的手臂,“别这样啊。弄过来你令工匠研究研究,他们若能做出来,朝廷也多了一项收益不是吗。” “卖哪个?”刘彻想笑,“秦末战乱人口骤降,不得已颁布了单身交税,你不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们多生几个,还卖那个阻止生育?你想什么呢?”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6、第 4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想多了, 忘了单身税,也忘了汉朝此时人口顶多三千万。 卫莱尴尬了。 刘彻满意了,“朕不光不能命令宫里的匠人做, 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些胶是做什么用的。” “还是可以的。”他不这样说卫莱就忘了, “胶用途很广,可以做不浸水的雨鞋手套, 还可以做成暖水袋等物。好像还可以做成轮胎,马跑多快车跑多快,还不用担心东西掉下来。” 刘彻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这个女人就不能隔两天再满嘴跑龙舟吗。 “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卫莱举起手,“再说了, 我又出不去,闽越王给你送一屋子,你跟我说没找到, 我也信啊。” 刘彻笑了:“你这样说了, 朕还敢拿这种理由搪塞你?” “你有什么不敢的。”卫莱脱口而出,一见他变脸, “我去洗漱。” 刘彻扯了扯嘴角跟进去。 卫莱缩到角落里。 刘彻是想生气又想笑, “朕还能打你不成。” “没生气?”卫莱小心试探, 盯着他的表情, “我刚刚还有一句没说,我们那儿最初做那个不是为了减少人口, 主要目的优生优育,避免生多了养不起。” 刘彻又想笑,这个女人是不是还没醒,说话不过脑:“养不起孩子买的起那东西?” “买——不用买。”卫莱忽然想起家里老人曾念叨的事, “早些年老百姓没钱,都是免费领取。近年生活好了,老百姓啥税没有,不缺钱了才需要购买。” 刘彻眉头微蹙,“所有的税?” “若是种地就不需要,若是做生意就需要交税。你别不信,我真没骗你,我们那儿服兵役都是自愿,而且还给钱。最普通的那种当个两三年足够在乡间建一处青砖大瓦房。” 刘彻:“你在说故事呢?” 卫莱想翻白眼,举起右手,“我要有半句假话,包括车胎那些,就让我给你生三女一男四个孩子。” 这个誓言对卫莱有些狠。 刘彻不信都不行,“朕就信你一次。” “你信我一准没错。”卫莱趁热打铁,再接再厉,“你想想以后行军路上再也不用担心车轮坏掉,那得给部队节省多少时间?你再想想,百姓想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生——” 刘彻打断她的话,“这事不行。” “嗯,现在不行,过几年人口增加了就可以。”卫莱接的飞快。 刘彻又想笑。 卫莱不待他开口,“我觉得每年饿死的孩子都比——” “不是这个原因。”刘彻提醒她,“百姓想生就生,奴隶要一个接一个,生的孩子养大了伺候主人家,然后再继续生,奴隶可受不了。你这是增加矛盾。有一个奴隶把主人杀了,其他奴隶就会跟着做。好比陈胜吴广起义。触及到王侯将相的利益,他们绝不允许。若知道是你的主意,也会为卫家招来灭顶之灾。” 卫莱没想过这些。 刘彻道:“此事循循渐进。” “你同意让闵越王派人前往那个岛上弄橡胶树了?”卫莱问。 真同她说的一样,刘彻有何理由反对呢。 卫莱道:“听说那些树有种子。” 刘彻极其勉强地说:“行吧。” “真的?”卫莱愣了一下,窜到他跟前,“你一定不会后悔。你听我的我保证五年后匈奴再侵扰边关,你不出兵老百姓也得逼你出兵。你若觉得卫青年少,还得再等两年,老百姓都得骂你孬种。” 刘彻环住她的腰身,以免她逃,“现在骂朕的只有你。” “我说了五年后,又不是现在。” 刘彻低头看着她说:“胆敢骗朕——” “罚我给你生儿子。” 刘彻发自肺腑的笑出声来,“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这就……不用了吧。”卫莱试探性问。 刘彻:“你不敢?亦或者给朕画饼?” 卫莱看了看他,大有她点头刘彻立马收回去刚刚说过的话的意味,顿时不敢说不。 五年时间,五年后离刘据出生也没几年,她就算真得生,顶多生俩,比四个少一半,“写就写,谁怕谁!” 饭毕,刘彻拿着签字画押的纸走人,卫莱无语了,“我还能销毁?” “你不用销毁。”刘彻准备下台阶了又停下,“你只需藏起来跟朕发誓说不是你销毁的就够了。” 卫莱的嘴巴动了动,眼角余光留意到两侧的奴婢,发自肺腑的话咽回去,“今天是大姐大喜的日子,妾身不过去也得准备些贺礼吧?” 刘彻:“朕替你准备了,一套黄金头面首饰。” 黄金可以,硬通货。 卫莱不由地人露出笑脸:“多谢陛下。” 刘彻:“不用谢朕,少骗朕就行了。” 卫莱转身回屋。 刘彻笑了笑去宣室。 春陀好奇地问:“卫夫人又骗您了?” 刘彻:“现在还不能确定,要过些时日。” 皇庄的地里开出白花,百姓稀罕的不行,朝廷收到东瓯的求救。刘彻跟前世一样令严助前往。 农历七月底,三伏天过去,天不甚热了,刘彻带着卫莱前往皇庄。 上次暴露了身份,俩人没敢再往人堆里去,而且离沿岸的百姓远远的。 卫莱考虑到早晚都要把挤棉籽、弹棉花这些工艺昭告天下,就令收棉花的人把棉花收上来就在地头上晾晒。晒干后就地挤棉籽,弹棉花。 起初老百姓是看热闹,交头接耳嘀咕皇帝陛下真会玩,弄庄稼跟弹箜篌似的。随着棉花弹到一起,当着他们的面整出一个褥子,沿岸百姓全哑了。 当晚,看守棉地的士兵抓到两个偷棉花的农夫。 自称农夫,士兵觉得不像也没盘问,就把人交给附近村落的里长,由他处置,顺便令里长提醒百姓,明年开春育苗前朝廷会把棉籽分发至各地。每家可能不多,半亩左右。 此后直到七月底再也没抓到宵小。 卫莱看着地里大小士兵忙着挖红薯热火朝天的景象,道:“地若不是特别硬,其实可以用犁。” 刘彻:“这些都是种子伤不得,让他们一点点挖。过两年多了,可以做你说的什么粉,无需在意红薯什么样,再用耕牛也不迟。” “是我过惯了好日子,忘了实际情况。”卫莱看到沿岸的百姓恨不得飞过沟渠,离得近一点看个仔细:“百姓还不知道红薯做什么用的?” 卫莱令人在地头上晒棉花这事刘彻略有耳闻,“你又想做什么?” “别这样说啊。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我要干大逆不道的事呢。” 刘彻心说,不道的事你也没少干。 “不说?” 卫莱叹气,“知道吗?你这个人要是没有多疑的毛病就完美了。” “朕又不想当圣人,要那么完美做什么?” 卫莱被问住了。 “还不说?” 说当然是要说的,可自己想说跟刘彻催她,这个感觉很不一样啊。 卫莱瞥一眼他,撇了撇嘴,“说什么说!我忘了。”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她一下,卫莱直觉不好,听到刘彻吩咐,“春陀,回宫!” 卫莱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好不容易出来,还没呆一炷香就回去,她费劲巴拉的出来做什么?有病啊她。 “你这人真开不得玩笑。”刘彻一瞪眼,卫莱忙说,“令人找些枯树枝,在沟渠边挖几个坑烤红薯煮红薯,教百姓怎么吃。他们回去一试,此后每天都得像念神一样念叨你。” 哪个有抱负的帝王不希望万民拥护,名垂青史呢。 刘彻自然也不例外。 卫莱话音一落,刘彻就令随行官吏下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煮红薯和烤红薯同时呈上来。 卫莱很想吃烤红薯,但是上面太黑,在外吃的嘴巴黑乎乎的着实不雅,就挑两个煮红薯。 刘彻接过去一个,吩咐随行官吏,“剩下的你们分分。” 在灾区忙碌了几个月,刚回来没几天的窦婴也在场。 刘彻的那个一掰两半,给他一半。窦婴是激动又惶恐。免得他过了今天飘到天上去,刘彻道:“这东西是卫先生发现的,味道好亩产高,完全可以作为米面食用。” 窦婴见多识广,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此物,对少年天子的话深信不疑,也想知道那位卫先生的本事,当即不客气的咬一口。 软绵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无需咀嚼就可以咽下去,跟它粗犷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刘彻故意问年迈牙口不好的臣工,“味道如何?” “香、甜、软!”窦婴接道。 刘彻看到他着急回答,恐怕别人表达不清楚的模样想笑,“丞相可知亩产多少?” “多少?”窦婴下意识问。 这些地在种植之前上了肥料,肥料也不是别处寻的,皆是上林苑的人和牲口贡献的。土地有劲,又是春红薯,生长时间长,刘彻估计产量会比他预想的多,在挖红薯前特意吩咐下去,称一下亩产。 小吏报出数字,刘彻就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抽气声。刘彻故意问:“怎么了?少了?” 窦婴慌得险些被红薯噎着,“多,多,陛下,有了这个,五年,不,三年,老百姓就能吃饱。以后再遇到荒年,不用朝廷赈灾,他们也饿不着。” 刘彻:“若是黄河水泛滥呢?” 大水过境堪比蝗虫过境,颗粒不剩,还是得赈灾。 卫莱道:“百姓富裕,税收增加,陛下就可以请黄河两岸的百姓修筑堤坝,专人清理泥沙,黄河通畅,黄河水又怎会泛滥成灾呢。” “说的极是。”窦婴下意识附和,看清他的长相,陌生,却又有一点说不上来的眼熟亲切,“这位小公子微臣好像见过。陛下,这位公子在何处当值?”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7、第 4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红薯大丰收, 刘彻倍儿高兴,笑眯眯的逗他:“你猜?” 窦婴的呼吸骤停,朝煮红薯的釜走去, 不搭理“熊孩子”皇帝。 刘彻愣住。 卫莱“扑哧”笑出声来。 刘彻张口结舌, “这个老——老东西,竟敢给朕甩脸子!” “丞相是看出陛下不会告诉他, 猜也是白猜。”卫莱道。 刘彻瞥了她一眼,“你很懂?” 卫莱也不想搭理他,可惜又不行,事还没办完:“这些红薯怎么办?得有六七十亩。” 刘彻早想好了,将将七十亩,四十亩的产量留来年作种, 二十亩切片晒干入粮仓,剩下的红薯和棉花一同送往京郊大营给士兵加餐加衣。 随刘彻前来的群臣虽然对他忠心耿耿,难保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刘彻并未当众告诉卫莱, 而是回去的路上才告诉她。 这点跟卫莱设想的差不多,正准备说些什么,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棉花籽好像可以榨油, 榨出油之后剩的残渣也可以喂牛。用量跟酒糟养猪差不多九比一, 一成棉籽饼。” 刘彻听她说的不确定,确定了一件事:“你不会?” “我怎么可能会, 我连大豆——”卫莱猛然看向他。 刘彻被她看得莫名心里发毛,“你又想做什么?” “我居然忘了,比起棉籽油大豆油更为方便。好像大豆压成饼,然后积压豆饼就能挤出油来。”卫莱确定, 因她小时候没少听人说,挤豆饼挤豆油,“我那里面的工具书里应该有介绍,回去我就找找。说不定过几日就能吃到豆油。豆油好像不怎么好吃,要跟猪油一块熬,直接食用会有豆腥气。还有还有,豆饼是最好的猪饲料。” 刘彻想笑,这个女人是如何做到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吃的呢。 “你笑什么?”卫莱奇怪,“不信?” 刘彻把人揽入怀中,“高兴。” 卫莱掰过他的脸让他面向她,“然后呢?” “你找出制作方法,朕就命人去做。” 卫莱:“这可是你说的?” 抵达昭阳殿,卫莱往卧室里钻,速度快的片刻把刘彻抛在身后。 刘彻气笑了:“春陀,她有一点身为朕的女人的自觉吗?” “像菟丝花整日攀附陛下的女子,陛下也不喜欢啊。” 刘彻点头,意识到他说什么,瞪他一眼,“胡说什么!朕何时喜欢她。” 春陀对着夕阳染红的天空翻个大大的白眼,这还不是喜欢?怕不是爱吧。 刘彻皱眉:“你什么意思?” “奴婢的眼里落了只虫,不舒服。”春陀睁着一双没有任何异样的眼睛说道。 刘彻气结,“你——” “陛下,卫夫人叫您。”春陀不等他开口骂人,大着胆子打断他的话。 刘彻下意识找卧室方向看去,房门紧闭,正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打开,卫莱手中还多了一本纸制书。 刘彻诧异,“这么快的吗?” “陛下去看看吧。”春陀开口。 刘彻走近,看到卫莱眼中的笑意,“这么快就找到了?” “我忘了什么时候收拾的,一打开玉佩就看到了。”卫莱晃晃手中的书,“都在里面,我念你写?” 刘彻敢说今天太晚,明天再抄写,卫莱眼中的笑意一定会瞬间消失,“你自己不会写?” “我——”卫莱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双手叉腰:“你写不写?” 刘彻佯装怕了她的模样,连声说:“好,好,好,我写行了吧。” 春陀转过身去,背对着墙壁,面朝宽阔的昭阳殿广场,又翻个大大的白眼,这就是所谓的不喜?陛下向来坦率豪爽,何时变得这么心口不一。 刘彻算计卫莱的时候一贯如此。 可怜卫莱上辈子不如他活的久,人老成精,唱念做打信手拈来。 八月中旬看到黄灿灿的豆油,卫莱还特别高兴,以为刘彻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为她做出了一点点改变,殊不知刘彻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无利不起早的皇帝。 八月二十二上午,卫莱教冯贵等人熬猪油时,刘彻就拉着两大桶豆油前往长信宫。 窦太后远远看到他,恨不得再瞎一次,来了眼不见为净。怎奈这种小把戏,文皇帝看在夫妻情面上陪她耍,刘彻这孙子不光不配合,还有可能趁机把她圈起来。窦太后很得牙痒痒,也不能躲起来。 “什么风把皇帝陛下吹来了?”窦太后没好脸地问。 刘彻笑吟吟道:“一股带着油香的风。” 窦太后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听不懂人话,“什么香?” “油啊。”刘彻朝后瞥一眼,侍从推着板车上前,“黄豆挤压出的油,祖母见过没?”不待人家开口,“朕猜您一定没见过。” 窦太后听明白了,继犁、耙、红薯等物之后,刘彻又来跟她显摆,“那个卫先生做出来的?”潜在意思,你得意个屁,又不是你的本事。 刘彻笑道:“卫先生并不在长安,这东西是宫里的匠人做出来的。单吃味道并不好,同猪油煮一下,味道堪比烤肉。祖母,这一桶是给祖母的,这一桶是为母后的,朕先给她送去。您老人家吃完了,可以直接派人去取。”说完转身走人。 窦太后握紧手杖,万分想朝着他的后脑勺砸去,这个龟孙子什么意思?她堂堂大汉太后,吃点油还得经过他同意?做梦! “你又去长信宫了?”王太后颇为无奈地看着儿子。 刘彻点头:“咱们大汉以孝治天下,儿子得了好东西自然得先紧着祖母。母亲,您说是这个理吗?” 王太后说不出来,她这个儿子小时候瞧着挺好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损了。照他这么孝敬下去,太皇太后难撑到明年开春。 自家兄弟不争气,再过几天淮南王又来了,届时估计还得弄一出,王太后想起来就心虚,不好数落她皇帝儿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次又是什么?” “黄豆挤压出的油。”刘彻拿开木盖,油汪汪的豆油出现在王太后面前。 王太后下意识问:“做豆腐的那种黄豆?” “除了那种还能有哪种黄豆啊。”刘彻笑了,“母后,您说儿子用这个招待前来给祖母贺寿的各国王爷如何?” 王太后脱口道:“让他们喝油?” “当然不是,您想哪儿去了。朕又不想同他们开战,搞得天下民不聊生。哪能这么欺负人。” 以前是谁先来谁进宫拜见太皇太后,绕过刘彻的那种拜见。而今刘彻掌权,这帮王爷不敢我行我素,有离的近的,已经到了京师也没敢入宫,等着大伙儿到齐一块进去,届时人多势众,年轻气盛的皇帝想一出是一出的整他们,他们也不怕。 刘彻道:“朕已令工匠放下手中的所有活儿做这个,等九月初九那日,朕赏他们每人十斤,再令长乐宫的厨子用这个做菜。” 确定豆油可以吃,又得了一点豆油,偏偏又做不出来,这群王爷非得气疯了不可。 王太后道:“你还不如让他们一人喝十斤呢。” “喝的朕也准备好了,白酒。”刘彻想一下他母亲的酒量,“那种酒烈,家宴那天您无论如何也不能多喝。” 王太后想笑:“谁跟我喝?” “他们不带家眷过来?”刘彻问。 难得有正大光明来京师的机会,那些王爷一定会把心爱的女人,疼爱的子女带来,见识见识京师的繁华。届时她们若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真得王太后招待他们,毕竟来的都是刘姓王爷,还都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王太后:“你倒是给哀家一点,让哀家有个心理准备啊。” “明日儿子就令人给您送来。” 翌日,春陀亲自送来了两坛酒和四条褥子,王太后跟她婆婆窦太后一人一半。 王太后好笑:“哀家这里还能没有褥子。” “这个跟您平时盖的不一样。不是丝也不是麻,是来自番邦的花。”春陀道,“据说还可以坊织成线。陛下考虑到冬天近了,京郊大营的士兵都需要添置冬衣,就没令工匠研制纺线的工具。太后,宫里只有这四条褥子,陛下那儿也没有,您可别再送人了。” 王太后脸上的笑意消失:“哀家何时又送人了?” 春陀身后站着刘彻,并不怕太后收拾他,“昨日陛下送您的豆油,您还剩多少?” 刘彻这一年来送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以至于昨儿他一走王太后就令厨房熬油。那油不比猪油好吃,然金灿灿的好看,王太后又想到了她的亲人们。 四个女儿一个弟弟,一家十斤,所剩无几。 王太后尴尬极了,“哀家宫里还有陛下的人?” “陛下下午出去了一趟,不巧碰个正着。”以免母子生隙,春陀也没瞒她。 王太后越发尴尬,“是你先看到的?” “奴婢昨天下午并未跟着出去。” 王太后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怒道:“滚!” 春陀麻溜的离开。 王太后很想连褥子一块扔出去,随之想到她儿子的心意又不舍得,冲侍从招招手,“给长信宫送去,就说是我孝敬的。” 窦太后以前很不喜欢王太后这个儿媳妇,盖因她儿子抢了她儿子的皇位。有刘彻这个“不孝孙”作对比,窦太后是越来越喜欢她儿媳。 明知褥子和那个如水的烈酒来自未央宫,窦太后依然很高兴,只因东西从王太后手上过了一遍,不是刘彻“赏”的。 刘彻可没空管他母亲和祖母的小心思,他忙着开店呢。 店没有开在最热闹的地段,而是开在了东市入口处,省得刘彻想去店里瞧瞧的时候往里挤了。 窦婴回来,有人帮刘彻处理杂事,九月初六,无事的刘彻就带着卫莱出宫。 这天店门大开,但未营业,伙计在门外竖起木牌,九月初十正式营业。 卫莱站在对面街角,指着光秃秃的匾额问刘彻,“还没想好叫什么?” “想好了。”刘彻道。 卫莱脱口而出:“皇家杂货店?”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8、第 4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怀疑他又耳背了, “你说什么?” “皇家杂货店啊。” 刘彻张了张口,把伤人的话咽回去,“告诉世人皇家开的杂货店?” 卫莱点点头:“不行吗?”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皇家开杂货店这事传出去可笑。 刘彻很想问她, 你当皇帝是干什么的。忽然想到卫莱以前曾说过, 他们那儿没皇帝,对皇家敬畏不起来。 “不行!”刘彻断然拒绝。 卫莱疑惑不解, “为什么?” “引人非议。朕不赚钱也会被骂与民争利。依朕之见不如现在这样。” 卫莱又看了看光秃秃匾额,不敢相信:“无名?可是没名字,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店是你的。” “朕可以不承认。再说了,卖的是白酒,豆油和纸,无论起名酒肆还是油坊都不合适。”刘彻又想起一件事, “你每年给他们放两个月假,那期间必须关店,没个名字回头关店也没多少人议论。” 卫莱没想到这事他也知道, “我也不想。我想到那么热的天, 他们汗如雨下,酒里的水没他们的汗多就膈应。” 刘彻瞥一眼她, “朕还不了解你?慈悲心又发作了, 朕懒得揭穿你。要不要再转转, 今天路上的人没上次多。” 各国王爷已到长安, 有不少恨不得刘彻去死的,卫莱不想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太热了,我们回去吧。” 秋高气爽是指早晚,中午太阳高升当真很热,刘彻信以为真, 便和她回去。 他们走约一炷香,东市街角出现一群人,刘彻此时若在定能一眼认出,他们正是刘彻的堂兄弟梁王一家。 梁王看到无名店门前竖的木牌很是不屑,京师的人可真有意思,过几天就开张了,连个名字都没有,还做什么买卖,回家抱孩子去得了。 五天后,梁王的脸肿了。 九月九日上午,刘姓王爷们把他们为太皇太后准备的贺礼送上,退居左右听候皇帝吩咐,没敢再像往年那样,跟太皇太后唠家常。 太皇太后看到他们这么乖觉,心里堵得不行,直言乏了,令他们退下。 众人不敢退,不约而同地转向皇帝。 刘彻一马当先,众人井然有序的出去。窦太后险些呕出一口老血,这群怂蛋! 怂蛋也不想装孙子,怎奈这些日子从京师传回去的消息,就没有对他们有利的,偏偏连那个“卫莱”是黑是白都不知道,“我在明敌在暗”不装不行啊。 他们懂事,刘彻也懒得当不懂事惹人烦的熊皇帝。 一行人慢悠悠到未央宫,正好午时两刻,刘彻饿了。 汉朝自上而下皆一日两餐,早上巳时左右,下午申时左右。老百姓清粥小菜,晚上喝凉水。皇家和王侯将相早午大鱼大肉,晚上饿了就吃茶点。 卫莱习惯了一日三餐,刘彻得空就去昭阳殿用饭,也习惯了早上辰时左右,中午未时左右,傍晚再吃一顿。 前世就没怎么委屈过自己,重活一世的刘彻自然也不会让他的肚子饿着,坐下就喊:“传膳!” 众王爷的生活习惯与他不同,互相换个眼神,吃这么早皇帝想干什么? 刘彻瞧着下面的小动作,搁心里轻笑一声,拿起半斤装的小酒壶,招呼叔伯兄弟满上。 酒是宴会必不可少的东西,刘彻也不敢明晃晃下毒,众人没有一丝迟疑。 清澈如水的酒倒出来,酒香直穿入鼻,众人的动作明显停顿片刻,互看一眼,这酒不对劲啊。 刘彻明知故问:“怎么了?” 淮南王刘安已在刘彻面前挂上号,也懒得再装无欲无求,左右皇帝也不信,直言道:“这酒同我以前喝的很是不同。” 刘彻还等着大赚一笔,也没故弄玄虚,“是的。宫中这两年新产的酒,色清透明,入口绵柔,空杯留香,与以往的酒全然不同。唯有一点不好,醉人。朕这等海量,也只能喝一壶。” 皇帝果然还是年轻,没经历过捶打,说起大话来嘴里能跑千军万马。 众人相视一眼忍着笑称道:“这种佳酿可得尝尝。” 恰逢此时,宫女太监呈上菜肴。 刘彻为了敲打诸王,亲自拟定菜单。又不想便宜他们,没让他的精兵打猎,今日的主菜便是鸡鱼肉蛋。 汉朝宫廷宴会还没那么多规定,什么点心果子,八凉八热,八碟八碗之类的。 以前怎么着现在还是怎么着,打头的是一条整鱼——糖醋鲫鱼,紧随其后是葱爆羊肉、宫保鸡丁,再下面就是小葱炒蛋和两道炒素菜菜以及一小碗女子拳头大的白米饭。 这些东西诸王都认识,可菜没见过,包括那白米饭,晶莹透明,色泽令来自长江以南的王爷们眼馋的很。这还没结束,还有排骨汤、老鸭汤、鸽子汤、豆腐羹、青菜汤和海带汤。 汉朝分餐,方几不大,刘彻为了显摆,特意定做的长方形案几比之前大了不少,这些汤啊菜的端上去,也把长几摆的满满的。 王爷们眼花缭乱,饶是猜到皇帝故意的也忍不住动筷子。 常年居住在北地的王爷首先吃葱爆羊肉,南方待久的王爷吃小葱炒蛋。味道非常不错,又头也不抬地尝尝别的炒菜。 这些菜令他们味蕾大开,就忍不住喝汤。 老鸭汤、鸽子汤、青菜汤都认识。那个排骨汤不像羊排骨,很多人就选择先喝一口汤,接着尝一尝肉。 连着骨头的肉再香不过,这些排骨又是来自上林苑才养了一年多的猪,肉跟老没有半点关系,众人吃着嫩肉又忍不住互相看了看。 这个皇帝,短短短一年时间,搞出这么多花花来,他被神仙附体了不成。 刘彻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举起酒杯,“怎么只顾吃,不尝尝酒?” 众人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殿内响起了咳嗽声,此起彼伏,堪称噪音,刘彻听得满眼笑意,明知故问:“怎么病了?” 多数王爷的脸通红,指着酒杯,急的舌头打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彻故作恍然大悟:“朕忘了你们没喝过,不习惯。无碍,多喝几次就习惯了。”说完还带头又给自己倒一些。 幸亏卫莱不在这里,否则一定会忍不住嘲讽他,还不够湿湿嘴唇。 刘彻端起酒杯,眯着眼深吸一口气,“这个味道,香啊。酒就该如此。”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淮南王叔,菜合你口味吗?” 女儿被嫁给田蚡那小人,淮南王糟心的连他自己都烦,以至于不光没空著书,也没空研究豆腐。吃到豆腐羹自然没有任何怀疑,道:“这个豆腐羹不错,我很喜欢。” 刘彻问:“只有这些?淮南王叔可知这些菜用什么油做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刘彻:“掺了一点猪油的黄豆油。” “黄豆?”没比刘彻大几岁的梁王惊呼。 刘彻微微颔首:“秋天收获的那种黄色的豆,人吃多了腹中胀气的黄豆。” 梁王问:“那东西可以做油?” “朕也没想到,宫里的匠人做出来的。”刘彻说的很是平静,诸王都从中听出了得意,却无法吐糟他。 黄豆比米面便宜,比猪肉更便宜,可以说是五谷之中最便宜的作物。这东西做的油一定非常便宜,有一点点闲钱的百姓也买得起。那么他们封国边境的百姓一定会逃到天子直辖地过活。 盐可以一日不食,油不可。 大多数老百姓都买不起肉,再不吃油可没力气干活。 诸王想到这一点,怀疑刘彻想卖他们油。但谁也没表态,只是说了一通不要钱的恭维话。 刘彻听着高兴,每人送五斤豆油。 诸王高高兴兴出了未央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放下仇恨与成见,聚在一起讨论刘彻此举意欲何为。 朝中没有一个能打匈奴的将军,不等于没有能收拾诸侯王的。 刘彻此举意在显摆震慑,顺便卖一卖库存。若能因此钓出几个反王,那可就是意外收获。 诸侯王回到各自在京的府邸就找门客讨论,刘彻这位始作俑者却是去昭阳殿,问卫莱:“要不要朕派人给卫家送些豆油?” “不用,猪油也挺好。再说了,他们要想吃豆油还可以去你那个无名店买。”卫莱最关心中午的事,“那些王爷有没有给你添堵?” 刘彻下意识说,没有。话到嘴边了又咽回去,叹气道:“别提了。朕以为太皇太后都不敢给朕添堵,他们也能老实几年。没想到一个比一个欠收拾!“ 这些诸侯王的胆子特别大,前有“七国之乱”,后有勾搭皇帝的亲舅舅,卫莱信以为真,浑然忘了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又干什么了?” “还用得着干什么。”刘彻无奈地看一眼卫莱,仿佛她问了一句废话。 卫莱:“我又不是你们这边的人,哪知道他们想什么。挤兑你准备的菜难吃?不可能,南北风味都照顾到了。” 刘彻诧异,这个女人平时聪明劲哪去了,“你真不知道朕现在最缺什么?” 卫莱脱口而出:“二十岁的卫青。” 刘彻噎着了,“……他们知道仲卿是朕的大将军??” 卫莱说出来就意识到错了:“指责你不该夺权,替太皇太后讨回公道?” “老太太又不姓刘,他们吃饱了撑的。” “还能是什么?总不至于找你讨要白酒和豆油?”卫莱实在想不出来。 刘彻怕他英年早逝,而且还是被卫莱给气死的,直言道:“他们祝朕早生贵子!” 2(我和汉武帝种田); 49、第 4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这就尴尬了。 卫莱期期艾艾地说:“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怎么回的?” “朕还回去了,还至于烦吗?”刘彻睨了她一眼。 卫莱也觉得他不好回,毕竟“早生贵子”是句吉利话。刘彻大动干戈, 只会中了他们的计, 徒增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怎么办?”卫莱问。 刘彻叹气,无力地坐到榻上, “还能怎么办?忍着。离据儿出生还有十年,朕能怎么办。” 卫莱点头,“也是。可是什么都不做,你甘心啊?” 刘彻当然甘心,毕竟他的叔伯兄弟担心惹怒他,连他们自家孩子都没敢提。然而, 不能让她知道,否则他真得再等十年。 刘彻道:“这件事唯一解决办法不在朕,在你。” “我?”卫莱不懂, 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猛然看向刘彻,“你给我下套?”抬手就要挠他。 刘彻快速躲开, “朕能给你下什么套, 你不愿意朕还能逼你不成?” “你是不敢用强, 也不需要, 卖卖惨我就答应了。” 刘彻反问:“你答应了吗?” “没有!不是你心慈,是我机智。” 刘彻冷笑一声:“你什么样朕不知道?明知骗不了你还说, 朕傻啊?” “你说的可能是真的,若是能借此让我松口,岂不是一举两得?”卫莱盯着他等回答。 刘彻万分想去钩弋殿,漪兰殿也行, 无需动脑跟她们聊一聊,就怕是鸡同鸭讲,“卫莱,朕给你一个忠告,男人都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 “你们男人是不喜欢,傻女人才好骗。可惜大多数傻女人的下场都很惨,过的也跟辛苦。与其终日以泪洗面,不如一个人潇洒自在。皇帝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彻拒绝回答,相信她上辈子靠卖房买了几套房。 卫莱:“无言以对?旁人不知道,你不是很清楚着急也没用吗?” 在子女这个问题上,刘彻重活多少次都是个俗人,有了儿子就希望有女儿,儿女双全凑成个好字。至于多子多福,并不适用于皇家。 像卫莱这种生一个儿子就像完成了任务的德行,不让她先生个闺女,据儿出生后更无可能。他若想要个公主只能找别人,或那些套出错。 套出错的可能性不到一成,指望那个还不如指望卫莱心软,中了他设计好的套。 “又琢磨怎么算计我呢?”卫莱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 刘彻瞥一眼她,“你也好意思见天挤兑朕多疑?” “与我无关?我怎么就不信呢。” 刘彻摆手,“爱信不信。”脱掉外袍上榻。 “你干嘛?”卫莱忙问。 刘彻:“喝了点酒,头晕。有人找朕就让他去找窦婴。” 卫莱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微红,她一直以为从外面回来热的,“要不要喝点蜂蜜水?” “可以解酒?” 卫莱不清楚,她当房产中介又不用喝酒,活到三十多就没喝多过,“话本里这么写的。” “你饶了朕,让朕多活两年吧。”刘彻拉起薄薄的褥子蒙上头。 卫莱放下帷帐,又把门关严实室内依然有光。 卫莱思索片刻,出去吩咐宫人做些窗帘。 刘彻在别的方面或许盲目自信,在酒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宴会上没敢多喝,然而频频举杯的结果还是有点多,一觉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申时两刻,依然不想起来,看清楚他是在昭阳殿,而不是宣室,这里有卫莱,一个可以令他放下所有戒心的女子,刘彻爬了起来。 到茶室见只有田绿和施红,刘彻纳闷,“她又跑哪儿去了?” “夫人吗?在湖边准螃蟹。”施红道。 刘彻忙问:“她下水?”不待两人回答就往东边然,推开角门看到卫莱趴在护栏上伸长脖子往湖里看,暗暗松了一口气,“做什么呢?” “醒了?”卫莱直起身来,“抓螃蟹捡螺丝,晚上清蒸螃蟹,辣炒螺丝。你都没吃过吧?” 刘彻当然吃过蟹,“没吃过你做的。这里有吗?” 这里以前没有,去年卫莱放进去好多,里面自是应有尽有。 卫莱:“挺多的。”压低声音,“回头给仲卿送几个。” 刘彻心说,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你弟弟。 “他会吃螃蟹?” 卫莱哑了,忘了卫青以前没机会,卫媪她们不会做,而今有了钱也不可能买,恐怕都不知道螃蟹也可以吃。 卫莱思索片刻,“天还早,让你的人去找他过来,我现在就令厨房做。” 刘彻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水里去,这个女人,眼里是真没他。 “朕有什么好处?” 卫莱不敢相信,“他可是你的大将军!” “朕向来待他不薄。” 卫莱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我帮你拆蟹?我有拆蟹的工具,保你吃的美美的。” 刘彻眼中闪过些许古怪,“朕若是没记错,你那个玉佩空间里的东西都是为了迎接天崩地裂而准备的?里面还有拆蟹的工具,你确定不是为了远游,顺便应付一下天塌地陷?” “当然不是。天崩地裂,河里也有水。有水就有鱼鳖虾蟹。再说了,危急时刻蟹八件说不定还能救命。” 刘彻听懂了,越发不敢信,“一个螃蟹你还整八件?!” “八件咋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 刘彻服了,“你这张嘴,是正反都有理。”偏偏说的还不是市井俚语,他有心堵回去也无法反驳。由此可见,女子不可太有才,否则会撼动男人的地位。 “我又没把你的嘴巴堵上。” 刘彻:“朕乃大丈夫,懒得同你计较。” “你只管说要不要卫青来就行了,我也不想同你打嘴仗。” 刘彻真想说不,“朕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这若是这么说,我还真得提醒你,是的。”卫莱道,“要不是你老糊涂——”一看他瞪眼,连忙把余下的话咽回去,却没有收回视线,直勾勾盯着他。 刘彻无奈的吩咐远处的侍从去找卫青。卫莱吩咐宫人蒸螃蟹,把现有的螺蛳尾巴减掉清洗,她亲自炒螺丝。 刘彻心服口服,爱吃还会做,不愧是把吃刻在骨子里的未来人。 卫莱才不管他怎么想,盯着宫人把螃蟹刷干净上灶蒸,就吩咐厨子准备炒螺蛳的配料。 卫青来到昭阳殿,只在饭厅看到刘彻一人,很是奇怪,“阿姐呢?” “在后面忙活。”刘彻递给一半石榴,“上林苑送来的。” 卫青:“谢陛下。”看到石榴籽的色泽,“没有前几日送来的好,是因为成熟季过了吗?” 当然没有。 他前几天吃的来自卫莱的玉佩空间,现在吃的当真来自上林苑。 刘彻胡诌,“有的看起来很好,实则表里不一。表里如一的自然非常好,也很美味。” 卫青连连点头,“也不如上次的甜,陛下还是别吃了。” 刘彻吃惯了好的,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刚刚剥石榴不过太闲,打发时间罢了。卫青到来,有人同他聊天,便令人把余下的石榴撤下去。 石榴刚被春陀他们分完,卫莱就端着一盆螃蟹进来。 刘彻笑眯眯看着她。 卫莱没好气地瞥一眼他就去卧室,片刻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用湿抹布擦一下,就给两人表演拆螃蟹。 卫青看直了眼。 见多识广的刘彻打心眼里服了。 卫莱瞥一眼他,心说你当这就完了? 第一只螃蟹卫莱很想给她弟,怎奈刘彻在,她还是忍痛给了刘彻,快速又拆一个给卫青,“要是觉得无味可以蘸酱吃。” 卫青还是第一次吃螃蟹,吃到什么都觉得香,使劲点一下头:“好吃。” “你也吃吧。”刘彻开口,“朕自己拆。” 卫莱等着嘬螺蛳,不着急,三两下把螃蟹壳拼到一起,乍一看就像只完整的。 刘彻手中的小剪刀“啪嗒”掉在碟中。 卫莱明知故问:“陛下怎么了?” “那个,那个螃蟹——”卫青哆嗦着手指,难以相信。 卫莱:“能吃就能拆,能拆就能拼,你们不会?” 卫青一个劲摇头。 刘彻心说,我听你胡扯。岂不是吃了多少只螃蟹练就的,当他不知道就在他面前显摆。 “你也是闲的。”刘彻开口道。 卫莱点头。 刘彻莫名心慌,她居然没反驳。 卫莱看着他,“陛下若让妾身去上林苑玩玩,妾身一定没空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卫青忍不住笑了。 刘彻的心不慌了,果然又被他猜对了,这个女人只要不反驳就有别的目的,“你还是玩螃蟹壳吧。” “夫人,炒好了。”施红进来。 卫莱:“给青弟盛一小碗,余下的都给我们。再给他和陛下各一碗米饭。” “什么东西?”刘彻很奇怪,施红没让他等太久。 随后就端来两份螺蛳,卫莱捏一个放在嘴边,呲溜一下,肉与壳分离。 “青弟看到了吗?”卫莱问,“像我这样吸一下肉就出来了。不会也无妨,盘中有两个竹签,你用竹签挑着吃。” 刘彻不信邪,口水都吸出来了,也没能把肉吸出来,对卫莱说:“来个慢的,让朕看清楚。” 卫青诧异,“陛下也没吃过?” “以前让陛下吃,他嫌这东西脏,”卫莱信口胡诌。 卫青道:“挺好吃的,陛下,就是没螃蟹好吃。” “这东西就吃个味。汤汁浇米饭都比肉香。”卫莱怕刘彻一直吸出来,一气之下也不准她吃,很是懂事的给他拌一碗米饭。 刘彻心里舒服了一点,竹签递给她,“给朕挑。” 卫莱愣住,这个老男人,蹬鼻子上脸?!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0、第 5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挑起眉头, 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 卫莱眼珠转了三下,计上心来,苦着脸可怜巴巴望着他说:“妾身手疼……” “咳!”卫青呛着了。 刘彻笑了, “你弟都不信你。给朕挑!” 卫青很是紧张不安地看着她姐。 卫莱淡淡地瞥一眼刘彻, 绕过他的手拿个螃蟹,继续她的拆蟹大业。 刘彻万分想摆谱, 这样的结果是会令两人都尴尬,好好一顿饭无法继续下去,“卫夫人,没听见朕的话?” “陛下,微臣可以。”卫青出声打圆场。 刘彻瞪眼:“有你什么事?吃你的饭!” 小卫青瞬间明白了什么,扒一口汤汁浇饭掩饰尴尬。 卫莱也不想把气氛搞得过于紧张, 颇为嫌弃地看着刘彻,开口问:“你没手啊?” “朕手疼。”刘彻脱口而出。卫青忙不迭捂住嘴巴,又呛着了。 卫莱瞪一眼刘彻。 刘彻笑嘻嘻把竹签塞她手里, 不见卫莱还回来, 舒坦了,也有心情逗趣, “少见多怪。”看一眼卫青。 卫青张口欲说些什么, 迟疑片刻把话咽回去。说什么说?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再多嘴陛下能把他赶出去。他还没吃饱呢。 很有自知之明的卫青关上听觉, 吃饱喝足发现还有四个大螃蟹,自己动手找个食盒拎着走人。 刘彻瞧着小少年远去的背影, 道:“可算懂事了。” “以后少吓唬他。”卫莱道。 刘彻:“你让朕满意,朕就让你满意。你曾提过尊重,朕也想跟你说道说道,尊重是相互的。” “我对你好些, 你就对他好些,这是相互的?”卫莱气笑了,“他固然是我弟弟,也是你不可或缺的大将军。” 两军对垒,实力相当,获胜的一方总是心黑手狠的,从无意外。除非碰到天降陨,这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情况。 刘彻的心是黑的,也是冷的,直言道:“大将军可是要守宫规的,你确定让朕把他当成大将军?” 卫莱很不确定:“你舍得?” “卫夫可试试。”刘彻笑吟吟说出来,卫莱不敢试,她不是刘彻,永远成不了他。 “你这属于耍赖!”卫莱不甘心。 刘彻不受其影响,“朕给过你机会。” “你明明知道,明明就知道——” 刘彻打断她的话:“朕不知道。”随之给她一颗甜枣,“明天无名店铺开张,想不想出去看看?” 卫莱愣了一瞬间,没料到他话题跳的这么快,一看他的嘴巴动了,慌忙说:“要去!”冷静下来,打量他一番,“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早几天刚去过啊。” “你给朕挑螺蛳,满足你一个愿望,有来有回,是不是觉得朕也挺好的?” 卫莱冷笑:“没觉得。” 刘彻的呼吸停了两下,“……朕劝你说话前三思。” 卫莱:“可我怎么总觉得您并不希望我多动脑?” 刘彻的神色有些许尴尬,“你想多了。多疑是病,要治。” 翌日清晨,刘彻病了,不严重,喉咙不痛,嗓子不哑,只是频频打喷嚏。 卫莱乐得打滚。 刘彻揉揉发痒的鼻子,“还想不想去东市?” 笑声戛然而止。 卫莱从榻上坐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朕是皇帝,不是君子!”刘彻道。 卫莱:“还是病得轻。” “再说——阿嚏!”刘彻忙别过脸去,“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这样,是不是你昨晚又裹褥子?” 卫莱一边穿衣一边送他一记白眼,“堂堂一大汉天子,是如何做到说话跟流氓一样?我真的不想说这是遗传,可又真找不出别的原因。” “那是你笨。” 卫莱坐下,“您倒是跟我说道说道。” “朕只有同你说话时才这样。” 卫莱:“我特别?” “你嘴巴里能跑龙舟,没有一句实话。” 卫莱抄起枕头就砸。 刘彻轻轻松松接过去又忍不住打个喷嚏。 “活该!” 刘彻点头,“是挺活该,也挺不雅,朕决定今儿哪都不去,就宣室养病。” 卫莱一下子站起来,“陛下,别这样嘛。” 刘彻疑惑不解。 “我可以把您的病治好,不用喝苦不拉几的药。”卫莱不待他开口,“我现在就去洗漱,等一下给你做。” 卫莱会做美食,刘彻并不惊讶,世人离不开吃。卫莱生活阅历丰富,刘彻也能理解,买房卖房需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听人随便说一句,几年下来也积累不少。 她会做药,还给他治病?刘彻冷笑,一定是想趁机捉弄他。 卫莱想整他,谁叫今天时机不对,等着他做个人带她出去呢。 打开玉佩空间,翻出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扔在水果仓库里的柠檬,卫莱就去挤柠檬水,然后倒入温开水中,添了几勺蜂蜜递给刘彻。 刘彻小心翼翼地接过去,“记不记得朕说过朕有个好歹,你也得陪葬?” 卫莱从不敢忘。 刘彻放心了,“酸酸甜甜的?怪好喝。放的醋?” “不是。益母果加蜂蜜。” 刘彻的手抖,“你给朕吃什么?!” “这么大声做什么?吓着春喜。” 刘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春喜端着餐盘进来,“放下!出去!” 春喜到厨房就让冯贵盛饭,他们也用饭,主子那边无需伺候。 刘彻指着卫莱:“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知不知道孕妇为何喜欢吃益母果?酸酸的,开胃。”卫莱有正当理由,不怕他,“益母果最重要的价值是补充人体所需的东西。具体什么我无法解释。你一定遇到过。 “冬天水果少,指甲有倒刺,轻轻一扯特别疼,就是缺少益母果里的东西。其他水果中也有,不如益母果里多。人生病也是缺少这个,你喝了这个一准痊愈。若不能痊愈,定是缺的太多,需要喝药调理。” 刘彻听她说这么多,不由地相信,“不是你杜撰的?” “你病情加重对我有什么好处?保不齐还会传染给我。别怀疑了,陛下,喝吧。”卫莱端了送到他嘴边,“下午去还是上午过去?” 刘彻瞥一眼也只有有求于他时才有点女人样的卫莱:“朕中午不打喷嚏,下午过去。这东西没用,上午下午都不去。” 饭毕,卫莱交给小黄门两个柠檬,又教他如何制作蜂蜜柠檬水,以至于刘彻喝了半天酸酸甜甜的水,中午多吃了一碗米饭,他那仿佛鼻子里有根羽毛撩拨,打不停的喷嚏神奇的好了。 卫莱让他履行承诺,刘彻这次没耍赖。 刘彻担心遇到熟人,回头不得不提前走人,就没敢下车,让卫莱自己去。 卫莱怕他整幺蛾子,主动问:“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帮你买。” “良心发现?”刘彻很是意外看一眼她。 卫莱下车走人。 这才像她。 刘彻无声地笑笑,打算闭目养神,猛然想起一件事,对面就是他的铺子——无名杂货店。 “春陀,进来。” 春陀爬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刘彻指一下对面,“问问卖了多少。” “杂货店?”春陀问。 刘彻颔首。 春陀刚刚只顾隐藏自己,别让人发现,毕竟这里离贵人府邸过于近,倒是不曾注意杂货店的情况。 春陀小跑过去,险些被里面惊着,屋里堆满了东西,除了掌柜的和俩伙计,再没旁人。 这仨人来自未央宫,春陀选的,春陀有种被打脸的感觉,“什么情况?一点没卖出去?” “中常侍?”三惊失色,“陛下……?” 春陀忙说:“陛下没过来。真一点没卖出去?” 三人有愧,不敢睁眼去看他的表情。 春陀笑呵呵道:“不急,慢慢说,怎么一回事?” 掌柜道:“就是没人买。” “不可能。”春陀眉头微蹙,“这些都是好东西。” 掌柜试探性问:“是不是因为东西太好了?” “有可能。可是这边离三公九卿的府邸也不远,坊间百姓买不起,他们也买不起?不可能吧。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伙计问:“是不是没吆喝?” “那就吆喝试试?”春陀问。 掌柜:“可是不论是豆油还是白纸都没人认识,我们扯开嗓子喊也没用。” 春陀点头,“你说的也有理。那该如何——等等我,我想起一个人,我去去就来。”到低调的马车旁,就让禁卫去找卫莱,旁的别说了只说杂货店出事了便可。 刘彻推开车窗,“出什么事了?” 春陀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又尴尬。 刘彻关上窗。 春陀忙不迭爬上去禀报,否则迎接他的将会是龙颜大怒。 刘彻听他讲完,朝杂货店方向看一下,“她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夫人见多识广,一定有好办法。陛下,那杂货店是两层的,咱们去二楼等着?” 刘彻也不想窝在马车之中,沉吟片刻,快速布入杂货店。 “出什么事了?”卫莱跑进来就问。 春陀小跑下去解释。 卫莱松了一口气,“这点小事?我还以为有人故意找事,你没办法,陛下又不适合出面,只能找我呢。” 春陀忙问:“夫人有办法?” “小事一桩。。”卫莱微微抬手,指一下掌柜,“速去买两个铜锣,东市若没有就买两个铜盆。”又指一下伙计,“去找个长几,刷洗干净,我有用。没有就去买。” 这里自然没有可以写字的案,掌柜的和伙计前去买东西,卫莱拿着笔墨纸砚上楼,“陛下,可不可以帮个忙?” “朕说不可以,你会怎样做?”刘彻很好奇。 卫莱直接把笔塞他手里,“写!”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1、第 5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愣住, 实乃没料到她如此直接。 看了看毛笔,刘彻笑看着她,“你——” “你什么你?还想不想卖东西?”卫莱不敢跟他废话, 保不齐说到最后又变成她求他, “不写就回宫。” 刘彻:“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卫莱点头,“是的!” 春陀慌忙看着他主子, 为卫莱而担忧。 刘彻深思片刻,正当春陀犹豫要不要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听到:“好吧。”春陀险些—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 “写什么?”刘彻问。 卫莱:“白纸。” “这两个字就行了?”刘彻很是诧异。 卫莱老实说:“够了。春陀,去找两个干净的碗,盛半碗白酒和半碗豆油。” “你不是想在门口炒菜吧?”刘彻忙问。 卫莱不答反问:“这里有铁锅吗?” 整个皇宫只有四口铁锅, 宣室两口,昭阳殿两个。王太后那里没有并非刘彻不孝,盖因刘彻了解他母亲, 王太后有好用的东西, —定会给几个女儿和她弟弟田蚡一份。他们有铁锅,三公九卿家还会远吗? 这些人四处打铁锅, 有钱的商人一定会跟风。用的人多了, 此时铁还未收为国有, 以后朝廷拿什么打造兵器? 刘彻不是不想把盐和铁提前收为国有, 只是他初掌实权人心不稳,时机未到。 思及此, 刘彻意识到他问了句废话,也不尴尬,“那是要做什么?” “耐心点。”卫莱拿起纸走人。 刘彻下意识想跟过去,眼角余光看到窗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其中极有可能有封国王爷,便又退回去。 卫莱令禁卫搬两块大豆饼,又抬一缸豆油出去,盖上盖往上面放一坛未开封的白酒,最后放上半碗白酒和油,等着掌柜回来。 婚丧嫁娶都需要铜锣开道,用的人多了,自然也有靠这个牟利的。案几更是寻常之物,以至于—炷香,俩人就回来了。 铜锣交给两个伙计,卫莱说道:“等会儿你们出去使劲敲,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务必把来往的人都给我吓得停下来。”又写有“白纸”二字的纸给掌柜的,“这个你拿着,站他俩中间吆喝,“走过路过莫错过,停—停,看—看,可以写字的白纸,可以喝的白酒,可以吃的豆油,八街九陌仅此一家别无分号。按这个喊,直到有人停下来询问为止。” 掌柜很担心,“要是没人问呢?” “我还有后招。”大不了让禁卫化身成托儿。 人都有从众心理,哪怕知道东西不好,看到那么多人买,也会忍不住跟风。 卫莱怕他们不自信,喊起来心虚,跟东西是偷人家的—样,道:“你们放心吧。春陀着急忙慌把我找来,就是知道我—定有办法,办法—定可行。” 春陀心里也没底,基于对卫莱的信任,说的万分笃定,“你们尽管出去。夫人敢骗你们,也不敢骗陛下。” 刘彻冷笑,她谁不敢骗。 听到脚步声,刘彻循声看去,卫莱进来,“你不用在楼下盯着?” “不用。方法交给他们还卖不出去,明儿就把他们——” 当! 楼下传来震天的锣声,卫莱吓了—跳,慌忙捂住耳朵,过往行人也吓了—跳。 掌柜—看他们停下,扯开嗓子就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停—停看—看,可以吃的豆油,可以喝的白酒,还有我手里的白纸,普天之下仅此一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刘彻看向卫莱:“他还改词?” “这个掌柜的不行。”卫莱道。 刘彻笑着问:“没听你的生气了?” “跟他—个小人物置气,犯得着吗。上午半天一点没卖出去说明没大本事,我教他却擅自改词,说明其人又喜欢耍小聪明,不堪大任。”卫莱问刘彻,“你觉得呢?” 刘彻:“你没跟他说喊的时候怎么顺口怎么喊?” “没有。”卫莱确定。 刘彻朝下面喊:“春陀,上来。” 春陀搁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掌柜的刚—开口,春陀就觉得不妥。看到刘彻微微点头,春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你要真有本事,别说自作聪明,你就是跟陛下对着干,陛下也会—忍再忍。没能耐还喜欢自作主张,春陀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去,看到一位妇人上前询问,掌柜的把纸递出去,给刘彻的侍从使个眼色。 刘彻和卫莱此次穿着短褐,侍从也是。侍从无需换衣,挤开掌柜就对女人说,“大嫂子,先看看这个豆油。” 书本是奢侈品,别说寻常百姓,贵人家熟读四书五经的夫人也没几个。这位妇人怎么可能对写字的白纸产生兴趣。 酒乃贵重物品,纵然有女子好奇,也不舍得买。除了不差钱的。 不差钱的身后至少会跟着—位奴仆,这位上前询问的妇人独身—人,衣着干净没有补丁也不可能是大富大贵家的夫人。 这点道理侍从都懂,掌柜却不懂,春陀越发失望,当即同小黄门低语,“去把另一个找来。” 春陀当然选掌柜时一共看中两个,—个话多油滑,—个老实本分。春陀觉得做买卖就得能言善辩,八面玲珑,滑的跟泥鳅似的。考虑到他们卖的是稀罕物,明码标价,无需叫卖,就选个老实本分的。孰料这个是内里藏奸。 春陀看到妇人对豆油很感兴趣,开始询问价格,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白酒和白纸针对三公九卿皇亲国戚,定价很高。豆油只比成本价高—点点,对平民百姓十分友好。买十斤豆油送—块可以养猪的大豆饼,还教客人怎么用大豆饼。 妇人看到油缸旁边厚实的大豆饼,很是眼馋,“我没带东西,我家离这边不远,能不能容我回家拿个盛油的东西?” 侍从笑着说:“可以。” “真送啊?”看热闹的人忍不住问。 侍从点头:“送完为止。” 有人一听这话忙问:“就这两块?” “屋里还有二三十块。”侍从又补充—句,“还有五缸豆油。” 看热闹的人正想说挺多的,—听还有这么多油,忙问:“豆饼没了是不是就不送了?” “是的。”侍从很肯定地说,“不过等我们把豆油卖完,再挤出豆油,再卖的时候就有了。” 有人就问:“你这个豆油是怎么挤出来的?” 侍从脸上的笑容不减,“告诉你,我们卖什么?” 对方很是尴尬。 连那急着回家的人也忍不住停下来。 侍从道:“你不想买豆油,买壶酒?这个一壶相当于你们平时的好几壶。” “能不能尝尝?” 春陀给室内的禁卫使眼色,禁卫又送个碗给同僚。 在外招揽客人的侍从给他倒—点点。 那人心里冷笑,这么小气做什么生意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嫌弃的不行,还是把那一口酒喝下去。 白酒刚—入口甜滋滋的,而他嘴巴动一下,瞬间感觉到火辣辣,从胃里辣到脸上,脸色瞬间通红通红。 刘彻在楼上看得—清二楚,忍不住笑了。 卫莱就在他身侧,看到这—幕道:“你这个禁卫都比那个掌柜会做事。” “你可知他是何人?” 卫莱:“又不是宣室的人,我哪知道。 “他就是公孙敖。” 卫莱吃惊:“谁?” “你果然知道。正是那个得知仲卿被窦太主绑了,还敢去救他的公孙敖。”刘彻道,“他乃骑郎,就是朕出宫时的骑侍从。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卫莱伸长脖子仔细看看,“上次过来侍从中也有他?” 刘彻颔首:“春陀令他出去,大概也知道他是个胆大的,又有些机灵。” “果然是金子总能发光。”卫莱道,“刚刚喝白酒的那个买了—坛,回去你可要好好赏他。” 刘彻:“要不要说你提醒的朕?” “这就不用了。”卫莱很果断的说道。 刘彻想起他前世的—些女人,有机会结交他身边的人绝不放过,“这些酒和纸若能全卖出去,你也是大功—件。想要什么赏赐?去上林苑除外。” 卫莱朝他腰上掐。 刘彻早有防备的攥住她的手,顺势把人箍在怀中。 卫莱下意识挣扎。 “别动,又有人来。”刘彻压低声音,“还是条大鱼。” 卫莱朝下面看去,两个中年男人,都挺着—个跟女子六月怀胎那么大的肚子,“刘姓王爷?” 刘彻搂着她移到窗后,端的是怕两人看到。 卫莱确定她猜对了,“他们一看到酒就能猜到出自宫廷吧?” “这个酒竟然叫国窖?好大的口气!” 底下传来一声震惊。 公孙敖不慌不忙接道:“并非口气大,这酒与宫廷御酒同出一脉。说起来,宫廷御酒的方子还是我们家主人呈上去的。” 此言—出,围观人群躁动起来。买了酒还未离去等着看热闹的人忙问:“这个酒当真跟皇帝陛下喝的—样?” 公孙敖点头:“是的。陛下念我家主人献酒有功,特许他专营。也是因此我们才敢说普天之下仅此一家。” “我的亲娘青天大老爷,我这辈子还能跟陛下喝—样的酒?”买酒的人难以置信的举起酒,想到什么,慌忙抱紧。 两个中年男人相视—眼,其中—人开口道:“你有多少,我全买!” 公孙敖哪知道有多少,他不过是临时抽到过来的,就看掌柜的。 掌柜的这次没自作聪明,大概也是瞧见两人不好惹,慌忙说,“算上库存—万坛!” 四周倒抽一口气。 卫莱转向刘彻,“这人谁呀?怎么跟暴发户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1 12:00:00~2021-05-0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秋的黎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尾 20瓶;ge、yueye、酷盖儿、凤凤 10瓶;婷 5瓶;氯乙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2、第 5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隔着纱窗看着外面, 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应当可以猜到。” “姓刘的男人我只认识你。” 刘彻:“一个姓刘,一个并不姓刘。” 除了田蚡, 还有人敢跟刘姓王爷眉来眼去。天下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吗?卫莱好奇地朝外看去, 心中忽然一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彻。 刘彻眼角余光看到她的表情, 笑意抵达眼底:“猜出来了?” “他们想干嘛?” “反他们是不敢反,破罐子破摔吧。” “他们全买去,转手高价卖了怎么办?”卫莱很担心这点,以田蚡的德行能干得出来。 刘彻:“不着急,先看看公孙敖怎么应付。” 公孙敖穿的平平无奇,再寻常不过, 淮南王刘安和田蚡没认出他这个小人物。公孙敖却认出这俩大人物。俩人联手恶心刘彻,公孙敖也不喜欢他们,故意说:“每坛一千, 只收钱不收黄金。” 刘安的脸色骤变, “你——” 公孙敖:“主人家吩咐,黄金有折损, 不合算。再说了, 小人家的酒酿造困难, 本就没赚几个钱, 再一折损更赚不着钱了。”不待他开口,看向围观百姓, “还有没有要的?” 此时是下午不是上午,住在城外的人几乎都出城了。围观百姓多是城里人,其中不少人不差钱,也并不打算买。 刘安这么一搅和, 众人反倒不敢观望,纷纷令奴仆回家拿钱,亦或者找朋友先借一些。爱喝酒或需用酒招待贵客的,皆买一至两坛。 转瞬间,室内的酒少了一半。 春陀带人把楼上的搬下去。 公孙敖笑眯眯看着刘安和田蚡,“您二位要那么多酒也喝不完,不如看看这个白纸。白如绸缎,可以书写,可以绘画,可以糊窗,还可以用来做手纸。” 刘安这个人有些文采,心里很想走了,听闻这话却又想看看。 掌柜的想把写了字的纸拿出来,公孙敖先他一步折起来。刘安和田蚡很熟悉刘彻的字迹,让他们看见一定能猜到他口中的主人家就是当今天子。 公孙敖道:“这个脏了,再去拿一叠。”给掌柜使个眼色。 掌柜的心里不舒服,他是这个店的主事人,这个毛头小子居然把他当成跑堂的,简直岂有此理。 伙计机灵,见他脸色不渝,跑到屋里抱一摞出来,“贵人,您看。” 刘安眼神询问田蚡,这个宫里有没有? 田蚡自打被夺权就以列侯的身份闲赋在家,再也没去过未央宫。深居在长乐宫长秋殿的王太后平日里不写字,自然不会同他聊这个,以至于田蚡从未见过。 刘安问公孙敖:“你主人没把这个方子呈给陛下?” “有的。陛下习惯了竹简,此物不顺手,据主人说待陛下用顺手,便会把此物的制作过程公之于众,让天下百姓都能用得起这个。”公孙敖经常伴驾,没少去上林苑,便根据听说来的半真半假道,“您要吗?这东西还可以裁一尺长,半尺宽,用麻线装订到一起抄书。” 刘安心动,又看田蚡。 田蚡连连摆手,要买你买,别想我掏钱买。 刘安转向身后的侍从,侍从把所有铜钱都拿出来换成纸。 买酒的百姓又怕他把纸给包圆,付了酒钱还有剩余就跟风买纸。 这纸刚刚停下,回家拿陶罐的妇人推着板车挤进来,弄走一坛豆油和一块豆饼。 买东西最怕遇到跟风,买不起酒和纸,或用不着酒和纸的人,看到人人都要吃的油,纷纷回去拿家伙什盛油。 刘彻和卫莱就看着楼下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躲在室内的侍从上来一次又一次,楼上三间房搬空了,楼下的人还未散。 刘彻很是困惑地问卫莱:“这是跟风?” “不然呢?他们真想买啊。”卫莱道,“刘安要是再说豆油他全买了,全城百姓都能跑过来,争取在他筹齐钱之前把店搬空。咦?” 刘彻想问怎么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出声来。 “你还笑!”卫莱瞪他一眼,就忍不住说:“她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刘彻:“卫家离这边不远,先前买酒的回去一吆喝,你娘不过来就不是她了。”看着楼下使劲往里挤的卫媼和卫少儿,“先看看她们买什么。” 卫莱不假思索,道:“豆油!” “给我来一坛酒,给我来一坛酒……” 卫莱神情一怔,转向刘彻,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没听错?” 刘彻讷讷道:“你娘出息了,居然舍得买酒。” 卫青和卫长君的俸禄比东方朔高,然东方朔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卫青和他哥要养全家,还要养两匹马,卫莱若不给他们钱,日子也是够拮据。 卫媼不想再过吃糠咽菜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得了卫莱的补贴也没敢挥霍,买的最多的便是食材。像黄酒和米酒平时也不买来给卫长君喝,只有逢年过节才打二斤,一家人尝尝酒味。 卫莱道:“你我看错了?” 刘彻摇了摇头,“你一个人有可能,朕不可能,朕见过她好多次。”话音落下,就见母女二人挤开人群,抱着酒走了,看也没看豆油。 卫莱在这边待不下去,“我们从后门走吧。” 霍去病养在卫媼和卫少儿身边,她俩如此反常刘彻也忍不住担心,担心卫媼和卫少儿一高兴,脑袋一抽给霍去病灌酒。 刘彻令面生的侍从把车赶到后门,就和卫莱过去,留春陀主事。 甫一进宫,刘彻就令人去找卫青。 卫青听到卫莱说他娘买辣死个人的白酒,比她和刘彻还惊讶,“阿姐是不是看错了?” “不会错。今天初十,明天十一。”刘彻算一下日子,“告诉你那些师傅,你明天下午出宫。” 卫莱:“趁着宫门未关收拾收拾回去吧。让他多待一晚,他也睡不着。” 此事可大可小,刘彻道:“也行。” 卫莱还是不放心,“青弟,你正长身体,万万不可碰那个酒,去病更碰不得。” 卫青在宫里一年多,可经历了不少事。先是刘彻夺权,收拾群臣,接着丞相窦婴都要避其锋芒的田蚡被按下去,宫中禁卫大换血,前一日还跟卫青打招呼的人,第二天没了踪迹等等。少年人不得不小心谨慎,性子也越发沉稳。 卫青的转变刘彻看在眼里,他回去了,刘彻放心下来,屏退左右,问卫莱:“是不是为了招待陈掌?” “不可能,要招待也是招待我那个大姐夫公孙贺。” 刘彻:“公孙贺乃太仆,明天不是休沐日,他又不能回家,更别说去卫家,拿什么喝她的白酒?” “陈掌就这么闲,无官无职?”卫莱问。 卫莱厌恶此人,刘彻没令人查卫少儿的那个相好陈掌在何处当差,他上辈子知道陈掌此人又是在几年后,自是不知此时的陈掌在做什么,“纵然有官职在身也是个文书小吏,可去可不去。” “真如你所言,我那个母亲更不可能买酒招待他。”卫莱摇头不信,“她眼皮子没这么浅。” 刘彻很想笑,“你当她多么高瞻远瞩?” 卫媪大半辈子都在平阳侯府伺候人,穷人乍富的毛病她都有,起初自卑不敢跟前后左右邻居来往,胆子稍微大一点卫莱又是吓唬她又是令她深居简出,这才没惹出事来。 卫青急忙忙赶回家,问她买酒做甚。卫媪反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卫青胡诌同僚出来办点事,不巧看到她和卫少儿。卫媪信以为真,就说卫青还小,这不是他该管的事,不许卫青再问。 卫青提前出来,可以在家呆两天,他母亲不讲,卫青也有办法,趁着母亲和姐姐睡着,敲开门房的门,找他询问最近都有谁来过。 门房来卫家一年多,很清楚卫家四卫公子若有一个有出息,一定是卫青。卫青找他,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翌日上午,卫莱正眼巴巴等鱼儿上钩,卫青随春喜进来,卫莱顿时顾不上鱼,“出什么事了?” 卫青下意识看春喜,春喜借故躲走。 “可以说了。”卫莱道。 卫青的声音比平时低一点,“阿姐,母亲确实买了酒。” “为谁买的?” 卫青:“陈掌,曲逆侯的后人,你知道吗?” 卫莱惊愕,险些脱口而出,真是他?看到卫青好奇的模样,意识到卫青并不知道她来自未来,“陈平我知道,陈掌从未听说过。二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认识她?在平阳侯府认识的?” “他不是嫡支,小吏一个,平阳侯不大可能同他来往。” 卫莱:“最近认识的?二姐有没有说何时?” “怕二姐认为我还小,糊弄我,我没敢问他。门房说上月月底。”卫青担忧,“母亲看起来很喜欢他,听门房说二姐想跟他好,可他已成家,二姐总不能当妾?妾可以随意买卖,如同奴隶一样,我们好不容易从平阳侯出来,怎么可以又回去。” 卫莱安抚他说:“你是对的。门房有没有告诉你,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昨晚的事卫青还没忘,无需回想,直言道:“二姐去东市买菜,钱被人抢了,是他帮着追回来的。二姐请他去家里,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门房说此人仁义,英俊高大,若没娶亲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发现卫莱眉头紧锁,“阿姐,怎么了?怀疑门房便我?” 卫莱微微摇头,“陈平长得就好,他显贵后儿媳妇定才貌双全,这才隔几代,后人不可能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你说他们相遇这事,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话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忍不住朝脑门上一巴掌。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3、第 5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推开角门, 好巧不巧看到她锤自己,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又是跟谁?” 卫青回身行礼。 刘彻抬了抬手示意免礼, 想起什么忙问:“你昨晚没回去?” “刚到。”卫莱替他解释。 刘彻很是松了一口气, “你母亲买烈酒那事查清楚了?” 卫莱:“清楚了,陛下是对的。” “朕何时——”“错过”二字咽回去,刘彻略微感到吃惊, “他俩好上了?” 卫青忙说:“还没有。”随之把刚刚同卫莱说的内容叙述一遍。 刘彻很是意外,随之又笑了:“还是英雄救美啊。” “你还笑?”卫莱抬高声音。 刘彻:“缘分啊。虽说像孽缘,苦尽甘来方懂得珍惜。” 卫莱终于想到她忘了什么,“这个缘分若是人为,还是有缘吗?” 刘彻没懂。 卫青也没听懂。 “陛下, 妾身先问陛下一个问题,陈掌武功如何?”卫莱问。 刘彻一点一点回想, “手无缚鸡之力。” “打的过一个敢闹市抢钱的人吗?”卫莱又问。 卫青和刘彻同时明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意外。卫青是意外他家居然值得侯爷的族人这般算计。刘彻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出。 刘彻问:“巧合呢?” “大兄和青弟皆不在家, 家中只有老弱妇孺,但凡懂礼的君子都不会登门。他频繁上门,专挑大兄和青弟不在的时候, 他打的什么主意需要妾身言明?”卫莱问。 小卫青眉头微蹙,“不该啊。” “什么不该?”卫莱奇怪地问。 卫青想想, “坊间有句话, 破船还有三千钉欸, 阿姐。” “那是指曲逆侯。嫡子或长子袭爵,可得七或九成家产。其他孩子得宠,父母会补贴一二。比如窦太主, 太皇太后只剩她一个女儿,时常给她一些,她过得不错。 “陈掌不是嫡支,曲逆侯陈平不是他父亲,是他曾祖父,他们家这一脉还能在城里住着,可见曲逆侯陈平对他祖父还不错。”卫莱看向刘彻,我猜的对吗? 卫莱这样解释卫青就懂了,“阿姐,当真如此,我该怎么做啊?母亲和二姐认为我小不懂男女之事,若知道我告诉你,不光不听我的,还会怪我多事。” 刘彻开口道:“你姐姐也是猜测。再说了,让她像你大姐一样嫁给三公九卿,她过得也辛苦。” “这样不辛苦?”卫莱很不赞同。 刘彻:“她同你和你大姐不一样,有情饮水饱。朕知道你看不上整日围着女人转的男子。你二姐可能只喜欢那样的。你也说过,多情的人审美也很专一。你今天阻止这个,只怕她明日又看上一个。” 卫莱以前不清楚卫少儿认不认识陈掌,也没敢问,端的怕明明可以错过,又给她勾起来。后来又让卫家人少出去,也一直没听卫青提起,真以为错过了。 孰料这个相遇是人为的。 卫莱:“放过他我不甘心。” 她不甘心的结果有二,一是要去上林苑散心,二是对他爱答不理,搞得他像是她杀父仇人一样。这两点刘彻都不乐意见到。 刘彻琢磨琢磨,“朕有个办法。酒后见人品。” 卫莱以前见过醉后耍横的人。她还听说那种情况不是真醉,只是平日里太怂,只能借着酒劲耍一耍。这样旁人也不好怪他,毕竟醉了。 卫莱觉得那陈掌若别有目的,不可能耍酒疯。然好歹是个办法。卫莱又有新的担忧,“那一坛酒够吗?” 一坛是汉朝的一斤,半瓶茅台。 卫媼招呼他,不可能一点不喝,她喝一点就更少了。 思及此,卫莱道:“陛下,让春陀再给青弟拿两坛酒?” “我可以去买。”卫青道。 春陀开口说:“店里可能已经卖完了。” “卖完了?”刘彻吃惊,“这么快?” 春陀:“陛下有所不知,昨天下午店里的存酒卖光了,像窦家、平阳侯才收到消息。尚冠里离得远,住在这边的王侯们还不知道。等他们收到消息,上林苑那边的库存全拉过去也不够卖。” “他们买那么多怎么喝?”刘彻替他们愁得慌。 春陀笑道:“慢慢喝。夫人说过那种酒无论放多久都不会少。卫侍中,宣室还有两坛,奴婢去拿。” “陛下喝什么?”卫青忙问。 有他这句话刘彻比喝酒还高兴,“上林苑还有一仓库,你姐姐藏的。说是你成亲时再拿出来。” 卫青的小脸瞬间通红通红。 卫莱瞪一眼他。 “中常侍,我同你一起去吧。”卫青说。 卫莱连忙喊:“青弟,回到家母亲怎样你怎样,万万不可表露出不喜,让母亲猜到你想灌醉陈掌。” “阿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卫青跟上春陀。 刘彻转向卫莱:“怎么谢我?” “人和人之间一定要这么生分,不能纯粹点吗?”卫莱就纳了闷了。 刘彻笑着问:“朕和你谈情,谈吗?” “不谈!”卫莱拒绝的干脆又直接,随之变了脸色,讨好的笑道:“陛下,妾身的意思不能什么情都谈。” 刘彻道:“朕不缺兄弟姐妹,也不缺能臣干吏,你想跟朕谈什么情呢?” 这还怎么谈下去啊。 没法谈了。 卫莱:“陛下为何一逮住机会就往这方面拐呢?” “明年秋朕的长女满月。”刘彻提醒她。 卫莱明白,想孩子。 “没有藩王敢反,你还愁孩子?”卫莱好奇。 刘彻往四周扫一眼,奴婢们很懂事的离得远远的,“朕又不是你们未来人,养一个孩子诸多抱怨。你只管生,朕养得起。” “三女一男?”卫莱问。 刘彻微微摇头。 卫莱松了一口气。 刘彻:“两儿两女。最好差个六七岁。据儿懂事了,他弟弟再出生,就不会再出现父皇和王叔那种情况。” “你想的真美。”卫莱走人。 刘彻跟上去:“减一半也行。” 卫莱停下。 “朕就当你答应了。”刘彻赶忙说:“你想一下,明年生一个,待据儿出生她就可以领着据儿玩了。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卫莱的这个身体才十六,对她来说太过年轻,“过两年,否则免谈。” “两年?”刘彻也没想过这么早要孩子,他总提是卫莱态度过于坚定,一直不松口。 卫莱:“不算今年。” “当然不算。”刘彻见好就收,“今年快过完了。”随之问:“想不想去上林苑?” 卫莱气笑了:“你当哄孩子?不去!二姐的事了了再去。” “那得何年何月?”刘彻忍不住嘀咕一句。 卫莱:“你说什么?” 刘彻仗着她没听清楚:“朕是说回头就让人查一查,谁给他出的主意。” “你不是说巧合?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信了。”卫莱奇怪。 刘彻心说,能让你松口,朕把陈掌绑来都行。不就一个陈掌,又不是他肱股之臣。 “怕你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后每天念叨此事。” 卫莱不信,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索性就当他说的都是真的,“你去吧,我再钓一会儿鱼,中午吃鱼头炖豆腐。” 刘彻道:“朕喜欢鲫鱼汤炖豆腐。” “尽量给你钓一条鲫鱼。”卫莱趁着奴婢没主意,打开玉佩,往湖里扔几条鱼。 中午,卫莱的鱼篓里足足有六条,两条他俩吃,其余的皆赏给宫人。 春喜喝着浓浓的鱼汤,感慨道:“咱们的日子要赶上太后了。” 施红:“想什么呢?太后天天吃,你也能天天吃?” “主子开心我们就能天天吃。”春喜道。 田绿:“你俩少说两句。快吃。主子今儿的心情很不好,保不齐接下来几天都没心情钓鱼。” “出什么事了?”春喜问。 田绿:“你养父知道,去问他。别问夫人,以免她想起来又不开心。” 卫莱确实有些不高兴,无法理解卫媼和卫少儿。都不是无知小儿,怎么没一点分辨能力呢。 卫媼当然有,她是觉得卫莱的肚子不争气,卫家地位不稳,指不定哪天就会被皇帝遗忘。到那时别说陈掌算计卫少儿,卫少儿上赶着找他,他也不一定搭理卫少儿。 趁着皇恩尚在,他俩绑定,以后陈掌要和离,卫少儿也能分一些钱财,供她后半生用。浑然不知世家真实情况。嫡支挥金如土,旁支艰难度日。 陈掌果然同卫莱预料的一样,喝多了也没耍横。卫青却没有因此放过他,趁他二姐去给陈掌煮些热汤,不在跟前,佯装好奇地问:“你和二姐认识那天真巧。要不是你二姐的钱就没了。” 陈掌摆了摆手,“小事,小事。” 卫青又劝他喝一杯。 陈掌晕乎乎的,知道自己不能再喝,连声拒绝。 卫青:“这个是御赐的,你尝尝是不是跟母亲买的一样。” 陈掌动心了,晃晃悠悠送到嘴边。 卫青趁着他的脑袋被酒辣的神志不清的时候问:“那个抢二姐钱的人,是你什么人啊?” “阿青,你说什么?”卫媼奇怪。 卫青瞥一眼他娘,眼中满是警告。卫媼下意识住口。卫青继续,“是不是你朋友?” “不是。”陈掌迟疑一下道。 不是朋友也不可能是兄弟,有这个机会人家干吗不自己上。 卫青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我知道了,是你的侍从。你好聪明,连这种招数也想得出来。” 陈掌着实没大本事,否则早两年刘彻招贤,他跟东方朔一样自荐,也能在史书上多留下一笔,不可能短短一句话,还是托了卫少儿的福。 卫青说的过于笃定,又很崇拜的看着他,平庸又喝的迷迷糊糊的人飘飘欲仙,“这等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啪嗒! 热汤洒了一地,卫少儿脸上尽是震惊。卫青没想到这么巧。这样也好,省得他解释,他二姐还怀疑他搬弄是非,“你听见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4、第 5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少儿听的真真的, 难以接受的不断往后踉跄。 卫媪赶忙起身,“你高兴了?”对卫青道。 小卫青有心理准备,不怪目光短浅的母亲训他, 也不想同她发生争执, “阿姐让我这么做的。” 卫媪停下,卫少儿脸上的伤心凝固,母女二人同时产生了一个疑惑, 她怎么会知道?随之看向卫青。 卫青一脸坦荡荡,“你们昨天凑热闹买酒被陛下看个正着。今天又不是休沐日,陛下不同意,我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卫媪被问住了,“……你现学会跟我撒谎了?” 生活教会了卫青, 和母亲起冲突时推出他阿姐,一切都不成问题。 卫青道:“阿姐让我那么说的。” 卫媪哑了。 “阿姐还说二姐不是小孩子, 可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二姐看清此人真面目依然心悦此人,阿姐也支持。大姐成亲时有的, 二姐同样也有。” 卫莱并没有这样说,卫青敢这么讲,是料定卫莱疼他, 一定不会怪他。 卫青抱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口啃鸡腿的霍去病走人, 经过他娘和姐身边停下, 胡诌道, “陛下派人查出来的,担心二姐被骗让我告诉二姐,我怕二姐和母亲不信, 故意引他让他自己说出来。”不放心又补一句,“酒后吐真言。” 卫少儿能不知道“酒后吐真言”吗?正是清楚才难以接受。她各方面都满意的相好,不光不是她认为的伟岸男子,还被陛下查了出来,简直丢人丢到家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娘……”卫少儿眼含泪水的望着卫媼。 卫媼看了看远去的小卫青,又看了看喝的太多非常不舒服,捏着眉心迫使自己清醒一些的陈掌,哀叹一声:“这叫什么事!” “娘,我该怎么办啊?”卫少儿见她娘没明白,再次开口。 卫媼哪知道啊。 卫媼知道城中确实有多手多脚之人,而那些人只敢冲乡里百姓下手,并不敢偷城里人。城里贵人多,容易偷到贵人,惹着贵人,贵人告去廷尉府,给廷尉府施压,廷尉府能把老窝给他们抄了,实在得不偿失。 乍一听说有抢钱的,卫媼庆幸遇到陈掌。后来一个人琢磨琢磨,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随之又安慰自己,是设计的又如何?她们家没什么值得人算计的,陈掌这样做也是为了认识卫少儿,又没逼的卫少儿以身相许。 卫媼便把此时抛之脑后,结果昭阳殿知道了。卫媼了解她那个小女儿,脾气软软的,跟个面团似的,心里有成算着呢。 旁人不招惹她,她就是个贤良温柔的好姑娘。一旦招惹她,干出什么来卫媼也说不准。 卫媼道:“不是你怎么办,是我们怎么办。你那个妹妹嘴上说的好听,你大姐成亲有的你也有。她心里真这么想?我是不信。去年就担心去病有了后爹也有后娘,跟咱们说以后去病的事她负责,怎么可能同意你嫁此人啊。” 卫少儿听闻此话,顾不上伤心难过,急急道:“我们让他走?”看向陈掌。 卫媼转向陈掌,英俊的人冲她笑了笑,卫媼又不舍得,错过这个以后还上哪儿找条件这么诱人的。若不让他走,宫里又没法交代。 沉吟片刻,卫媼道:“先送他回去。”令卫青的驭手把人送走,卫媼就把卫青叫出来,“你三姐知道多少?” “你们知道的她知道,你们不知道的她也知道。”卫青不喜欢陈掌。没大本事他可以接受,人品有问题他无法接受,说起他来也不客气,“还知道他跟如今的曲逆侯府的关系就像普通亲戚。” 卫媼道:“这是你说的吧?人家两家还没出五服。” “我又不认识他,我怎么知道?”卫青提醒他母亲,“我昨天下午才回来,今天上午又去了一趟宫里,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查也不可能这么快。” 卫媼不过是在心存希望,“破船也有三千钉。他跟如今的曲逆侯再不好,也是陈平的曾孙子。人家有必要算计你二姐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有必要,他知道陛下喜欢去昭阳殿。”卫青只能祭出最后的杀手锏。 母女二人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虽然漪兰殿、钩弋殿和阿姐都没孩子,陛下却最喜欢去找阿姐。这点未央宫的人都知道。母亲也说破船也有三千钉。陈掌攀不上窦丞相那样的,还接触不到禁卫、骑郎?”卫青看着他母亲,“你们想趁着阿姐还未失宠,给二姐寻个好对象,人家不巧也是这样想的。母亲,阿姐为何让咱们少出去?” 卫媼想到了登门拜访的东方朔。 打那以后再也没人来过,卫媼就把这事给忘了,渐渐觉得她家跟城里普通百姓没两样。 卫青:“你们以后注意点吧。这次是巧了,再有下次真出点什么事,陛下能为咱们做主也晚了。去病要睡觉,我去看看他。”给两个弟弟使个眼色。 翌日上午,卫青撺掇他大兄,把霍去病的东西移到他们兄弟房中,名曰小孩子大了,不能再整天跟母亲在一块。 卫少儿心里堵得很,正好顾不上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待她调整过来,意识到兄弟们怕她把孩子教坏了,有心把小去病抱回来,证明她是位合格的母亲,小去病反而不乐意。盖因每到天黑,母亲就会命令他睡觉,两个小舅舅会陪他玩,直到他玩累了。跟舅舅们睡简直不要太好,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卫青以前也没发现,两个弟弟都大了,会照顾小的。 又一次前往昭阳殿用午饭,卫青试探性问他姐,“是不是该给广弟他们请个先生?” “请啊。”卫莱不假思索地说出来,意识到卫家人没门路,恰巧刘彻进来,“陛下,妾身想给去病他们请个传道受业的师傅。” 刘彻也是想也没想就说:“请啊。”说出来发现卫莱直勾勾看着他,恍然大悟,“这事朕会吩咐下去。”转向卫青,“束脩由你姐姐出。” 卫青道:“家里还有些余钱。” “那些钱留着应急。”卫莱开口,“你渐渐大了,以后人情往来多了,那些余钱不见得够你和大兄用的。没钱同我说,陛下给我许多。” 卫青顿时忍不住说:“陛下对阿姐真好。” “你姐值得。无名店铺的酒便是你姐姐盯着上林苑的匠人做的。”刘彻道:“朕赚了不少。” 卫青惊讶:“不是宫里的匠人?” 刘彻问:“你闻到过酒味吗?” 卫青没有,“纸和油是宫里的匠人做的?” “以前是的,如今都移去上林苑。”刘彻道。 卫莱好奇,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刘彻不敢让她知道,怕她趁机要去上林苑住上几日。 活了两辈子,刘彻就没见过这种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往山旮旯子里跑的女人。既然无法改变,就从源头杜绝。 刘彻胡诌道:“九月十二日朕就令他们搬过去了。那时你正为你二姐的事心烦,朕没舍得告诉你。” 卫莱信以为真:“跟酿酒的在一处?” 刘彻颔首:“朕令泥瓦匠在酒厂旁边建了六间房屋。” 卫青很是吃惊,“这么大得挤多少油?陛下,城中人多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卫莱想笑。 卫青不明所以。 “百姓吃不完,军营士兵也不吃?”刘彻反问。 卫青的小脸露出赧然的表情。 刘彻:“过几天随朕去军营看看,明年——” “明年?”卫莱转向刘彻。 而今是建元四年冬,卫青已有十四,明年十五,在刘彻看来不小了。 刘彻:“先熟悉熟悉军营生活,从文书做起。”对卫青道,“这一年在宫里有不懂的就去问窦婴和桑弘羊。他们敢敷衍,尽管告诉朕。” 就像卫青说的那样,常出入禁宫的人都知道刘彻得空就去昭阳殿。虽说昭阳殿一样没动静,窦婴等人却并不敢得罪昭阳殿。 刘彻看中昭阳殿是其一,其二便是群臣都怕“尚冠里卫莱”真是卫家什么亲戚。饶是卫青不止一次强调,也没人信他。 卫青向别人请教问题,自然也没人敢敷衍。 这点刘彻很清楚,他依然那样说是怕卫青受了委屈也不说。看到卫青不假思索的应下来,刘彻越发不放心,到宣室就令小黄门多留意宫里的情况。 春陀闻言很是好奇:“陛下,奴婢怎么就没瞧出卫侍中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你眼拙。” 春陀噎了一下,“陛下曾说过,朝中没有能打匈奴的将军,包括李广将军。卫侍中行?” “他不行,朕可以让他行。”刘彻道。 春陀实在不想说:“陛下了解匈奴?”心中忽然一动,“卫夫人了解,卫夫人告诉您的?可是,奴婢总觉得她不如李广将军了解。” “你当打匈奴是怎么打?”刘彻听他一口一个李广很是不耐烦。 春陀楞了一下,“还能怎么打?见着匈奴就打啊。” 刘彻忍不住叹气,“朕跟你们这些人说话真累。” 春陀的脸色有些尴尬,“卫侍中知道?” “他不知,朕没在他面前提过匈奴。”刘彻一边处理奏章一边问:“知不知道朕为何说朝中无人可用?不提主和那些人,主站的那些人也都跟你一样,认为只要让他们碰到匈奴,他们定能凯旋。” 春陀:“人少了也不一定。” “人多了也没用。”刘彻道。 春陀惊得的张大嘴:“匈奴这么厉害?” “出关后他们极有可能连匈奴的影子也见不着。”刘彻瞥一眼他,“朕问你,届时打谁?”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5、第 5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这话问的春陀无言以对, 他压根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春陀想想匈奴人的生活习惯,游牧民族四处迁徙,“像陛下所言, 派谁去都没用啊。” “有些人看到草被啃食践踏的情况, 便可判断出匈奴何时到过,又到何处去。”刘彻道:“朕希望能培养出一个这样的将军。” 春陀知道承载着他希望的那个人是卫青,“可是卫侍中才十四。” 这么小的孩子, 要成为能征善战的将军至少得十年。十年之久,陛下有这个耐心吗。春陀很是怀疑。 刘彻:“年龄小宛如这张白纸。”拿起手边的纸,“朕令他往东他会坚定不移的往东,绝不会自作聪明坏了朕的计划。这一点朕以为你深有体会。” 春陀不由得想起无名杂货店的第一任掌柜,才能不够还耍小聪明。若不是陛下为了哄卫夫人开心陪她去那边转转, 可能直到各国王爷回去,他们依然被蒙在鼓里。 “行军打仗这么大的事, 没人敢自作聪明吧?”春陀试探性说。 刘彻:“他们若认为朕不懂战场上的事, 朕过于年轻呢?” 这个问题又一次把春陀问住了。 春陀好奇:“陛下懂吗?” 刘彻瞥他一眼,“朕不懂敢教卫青?卫青一去不回, 卫夫人还不得跟朕拼命。” 春陀震惊,陛下何时学的?他怎么不知道?亏得他还天天陪着陛下。 刘彻见他脸色变来变去,想笑:“朕这里比你转的快。”指一下脑袋, “你需要看半天的东西,朕瞄一眼就够了。” 那还是人吗?春陀不敢相信。 刘彻:“朕有九位兄长, 废太子后, 除了体弱早逝的还有好几个, 父皇为何越过他们立朕为太子?” “当然是陛下聪慧。”春陀脱口而出。 刘彻笑出声来,“安排一下,三日后朕去军营。” “三天怕是不行。”春陀道。 刘彻:“为何?” “棉衣还没做好。”春陀发觉此话不够严谨, “上林苑这些天一直没消息,奴婢猜还没做好。” 汉朝将士出征多是自己带兵器带行李,同大军汇合再吃朝廷的。京郊大营的将士的任务戍卫京师,衣服鞋子由朝廷提供,可朝廷也供不起太好的。 没有棉花,冬日最好的御寒物除了蚕丝便是皮毛。蚕丝太贵不可能,皮毛没那么多,他们的冬天要么多穿几件衣服,要么用蚕丝的下脚料做衣服。反正每年都有抗不过去的士兵冻死。 这种情况卫莱不问刘彻也知道。估计第一茬棉花弹好,卫莱找刘彻要了四十斤,卫家十斤,太后十斤,他们留二十斤缝棉衣和棉裤,俩人一人一套。 卫莱帮他置办棉衣?刘彻觉得情况不对,一问她果然有后手,让他把余下所有棉花做成棉裤和棉鞋,发给京郊的将士。 这种无私的提议刘彻无法反驳,试探性说,朝廷没这些开支。卫莱一句,你卖纸卖酒卖豆油还不够?一句话把刘彻堵了回去,不得不听她一次。然而,还没完。 卫莱又要把此事交给上林苑督办,请上林苑和皇庄周围的百姓缝制。用卫莱的话说,百姓看到这些给士兵准备的棉服,往后打仗他也好征兵。 思及此,刘彻忍不住皱眉,“就她事多。” “卫夫人心善。”春陀笑着说,“奴婢使人过去问问?那么多人一天也发不完。陛下先带几车过去发一下。” 刘彻问:“只有棉裤和鞋子?” “是的,不够做上衣的。”为了此事春陀亲自跑一趟上林苑,记得格外清楚。 刘彻:“三天后拉十车。倘若快做好了,此后每天送过去十车。还需要一些时日,就每天送过去五车。那些衣物现在何处?” 春陀回想一下,“上林苑周围的百姓在上林苑库房里做的,做好了就堆在库房。皇庄就是在皇庄的仓库里做的,做好后也都在仓库里。” 刘彻点头:“你不用去,挑个稳妥的人过去,后天装车。” “喏。”春陀退出去。 刘彻还是有些不舒服,忙完了就去昭阳殿找卫莱。 卫莱注意到他面色不渝,屏退左右才问:“谁又惹着你了?” “你!”刘彻不客气地说。 卫莱瞪眼,“我还不够老实?” 刘彻撩起衣摆坐下,撑着脸打量她一番。 卫莱不禁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 “朕看看你是不是十世善人转世。” 卫莱送他一记白眼,“有事说事,少阴阳怪气。” “那多棉花你怎舍得。”刘彻实在想不通,“不是你的东西不心疼?” 卫莱:“整个天下都是你的,那么点棉花,你怎么就不舍得呢?” 刘彻噎着了。 “谁嫌东西少?” 卫莱:“留着吃吗?还是留着用?你用吗?” 刘彻不用,他穿着绫罗绸缎,盖着蚕丝被,也用不着那东西。 “无言以对?”卫莱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当皇帝的可——” 刘彻替她说:“真没心。” “人没心就死了。我想说的是——良心狗肺!”最后四个字,怕死的卫莱没敢发出声音。 刘彻往四周瞅瞅,“我的宝剑呢?” 昭阳殿除了剪刀和切菜切水果的大刀,再也没别的。刘彻拿来一把,卫莱给他藏起来一把。 卫莱道:“大概在宣室,您去宣室拿吧。”潜在意思,滚吧。 刘彻笑着看着她,别有深意地问:“信不信朕没刀照样收拾你?” 卫莱手中多出一盒东西,“知道这什么吗?” 刘彻楞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变出一个东西来,下意识问:“什么?” “事后药。”卫莱递给他,“还没拆封,想来还可以用。” 刘彻明白过来,甩她脸上。 他动怒卫莱就高兴了,“皇帝陛下,试试?” 刘彻瞪她一眼,瞧着天黑了,令庖厨摆饭。 饭后也没搭理卫莱,卫莱很是乖觉的把枕头移到另一头。 刘彻气个仰倒,这个女人,要不要这么懂事? “回来!”刘彻冷声道。 卫莱抱着枕头回来,刘彻一把把她拉到身侧,“以后再敢气朕,朕保证你没空用事后药。” “你做个人,我也没空气你。” 刘彻:“你要做什么朕没答应?” “有一次是痛痛快快,事后也没要补偿的吗?” 刘彻下意识回想,一时竟没想到,“朕也没故意为难你,都是你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吗?” 卫莱又想送他一记白眼,“你又不是没钱。家底丰厚,酒、纸、豆油还在你手里,永远不会缺钱用,还扣扣索索,你可真不像大汉天子。” “不是你心目中的天子吧。” 卫莱摇了摇头,“我心中的皇帝正是你这样的。” 刘彻忙问:“现在这样?” “不!初见时那样。唯我独尊,视人命如草芥——” 刘彻推开她。 砰地一声,卫莱捂住脑袋,“你想谋杀?” “朕是天子,杀你又如何?” 卫莱把刚刚没送回去的白眼送给他,拉起褥子睡觉。 刘彻愣住,回过神意识到卫莱又给他来这招——懒得搭理他。顿时气得想一脚把她踹出去,“朕明天就去钩弋殿,后天去漪兰殿,大后天还去钩弋殿——” “你是皇帝,想去哪儿去哪,去北宫也没人管。但是现在我得睡觉。” 刘彻下意识想问,朕去北宫作甚。忽然想到北宫住着什么人——他表姐,陈氏。 “你还是女人吗?”刘彻万分闹不明白。 卫莱拉下褥子。 刘彻:“你我同塌而眠一年多,多少有些喜欢在里面吧?朕去找别人你居然不拦着点,朕看你才是狼心狗肺。” 卫莱又想翻白眼,“我拦得住吗?” 这话把刘彻问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卫莱:“陈氏以前没少拦你?拦住了吗?她还是你表姐。” “你没试过怎知拦不住?” 卫莱打个哈欠,擦掉眼泪,“换做是你,已经知道答案,还会多此一举吗?再说了,我现在拦得住,不等于以后拦得住。你不爱去漪兰殿和钩弋殿,是不喜欢她们。 “十年后遇到王夫人,十五年后再出来个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我还能拦得住吗?咱们不提王夫人,只说李夫人,你没见过她死前的样子,在你心中一直很美好吧?” 刘彻张了张口,竟发现无言以对。 卫莱坐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咱俩一直这样互不干涉,互相尊重,又互相需要,才能走到白首。人一旦有了过多感情,就会过于重视,过于重视就想用跟绳子把你绑在身边。或者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届时只有一个结果,反目为仇。我们那里有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刘彻想想:“朕也没让你爱上朕。朕前世那些女人也没几个爱朕的。可是她们——” “她们并不是逗你开心。”卫莱已困得睁不开眼,“她们怕失去荣华富贵。我刚刚说的那一句,后面还有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真那样,陛下不会说‘心易变’?” 刘彻:“不会,朕又不是真的二十岁。” “我不信。”卫莱躺下。 刘彻试探性问:“朕发誓?” “时间能冲淡一切,也能证明一切。”卫莱道,“离李夫人及笄还有十来年吧?到那时陛下再跟我谈论这事也不晚。” 刘彻不敢相信:“十年?” “十年?”卫莱睁开眼,“这么说她已有五岁?邢夫人和尹夫人呢?她俩应该比李夫人和王夫人入宫早。此时有十来岁了吧?陛下,要不要哪天抽空去看看,她们还是不是你记忆中的模样?” 刘彻确定他今天又问不出什么,熄灭灯,“这是朕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 “让我操心也行。”卫莱不介意的,“我正好也想见见那两位没能给你添个一儿半女,一样很得你喜欢的女子。我猜一定特美。”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6、第 5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心里堵得慌, “你猜再说下去,朕会不会打你?” 卫莱闭上嘴巴蒙上头,去见周公。 刘彻前世今生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还是来自一个女人。 长长叹了一口气, 刘彻转过身背对她,凉风一阵一阵钻进还没焐热的被窝。 卫莱无奈,“你可以不可以躺平?” “你没睡啊?”刘彻故作诧异。 卫莱想跟他吵架, “你是隔一段时间不跟我吵架就不开心是不是?” 要能把卫莱那坚硬如铁的心给敲碎了,刘彻倒是不介意跟她吵上一架。怎奈那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水滴石穿”这个土办法。 “你一向沾着枕头就睡,朕真以为你睡着了。” 黑暗中卫莱送他一记白眼。 刘彻不见她反唇相讥又有些失落。好在他也困了,眼皮发涩, 这一仗终究没能打起来。 翌日清晨,晴天转多云, 像是下雪的前兆。大概要憋一场大的, 直到刘彻出城,天依然不阴不阳, 要下不下的倒霉样儿。 刘彻担心老天爷跟卫莱一个德行不给他面子,半道上下起鹅毛大雪,以至于特意起了大早, 城门甫一打开,刘彻就出去了。 他倒是可以提前出城, 然过于兴师动众, 引人注目, 符合他的性格但不符合卫莱的性格。跟卫莱认识久了,刘彻渐渐觉得明着炫耀实乃俗不可耐。不动声色的显摆反而更膈应人。 比如开在东市的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杂货店,各封国王爷和群臣怀疑他是幕后主人, 又因不敢问他,管事和伙计又一问三不知,别提急成什么样。听他母亲说,连他大姐夫都要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刘彻每每想起来就乐。 春陀与他同车,发现他主子面带笑意,试探性问:“陛下想到了郊外大营的将士们?” 刘彻收起笑容,道:“不是。朕在想明年若粮食大丰收,是不是要多酿些酒,卖给那些贪杯之人。” 春陀内心深处以为他在想卫莱,“明年大丰收的不是红薯和棉花吗?” “红薯不需要良田,棉花每家每户至多半亩地,不会比今年少太多。” 春陀:“明年皇庄无需栽种红薯和棉花,陛下不想令人下去收粮,就用皇庄所产。左右每年的粮食都吃不完。” 刘彻随口一说,没成想他还认真分析,“你说的也有道理。还需多久?”朝外看去,隐隐看到哨塔,“快了?” 这个地儿刘彻没来过几次,春陀倒来过不少次,随景帝来的,“一会儿就到。”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春陀出去,守卫放行,马车又动起来,却没有去将军账中,而是拐去了训练场。 全营将士正在操练,刘彻下车所有人停下。刘彻抬抬手,他们继续,刘彻就问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卫青,“喜不喜欢这里?” 卫青下意识看刘彻的表情,试图根据他的表情回答。 刘彻令禁卫远一点,笑着问他,“朕希望你喜欢,你就说喜欢?信不信回去你姐就敢把朕关在门外。” 小卫青心里嘀咕,不理你也是你宠的。他年龄尚幼,领兵打仗的天赋又极高,刘彻没敢同他讲过多,也没敢让窦婴瞎教,端的是怕把他教歪了。 卫青对行军打仗这些事所知不多,老老实实说:“微臣也不知道。” “喜不喜欢策马扬鞭的快意?” 卫青尚未体验过,宫里马场太小跑不开。 刘彻眼角余光注意到拉着棉服的车都进来了,指一下公孙敖,“去带卫侍中跑一圈,朕要处理一些事。” 刘彻随之令春陀去找盯着训练的主将,令他按照士兵名册把棉服发下去。 请百姓做棉服这事是春陀安排的。他去之前卫莱多吩咐一句,工钱不要按天算,按件算,能调动她们的积极性。 春陀总觉得再快也要缝够那些针才行,能快到哪儿去呢。结果早几天前往皇庄和上林苑查看的人回来禀报,再过两天棉花就做完了。 春陀吃惊,刘彻高兴,直接告诉戍卫将军,往后每天都会有棉服送到,直到火头兵也穿上棉服。 戍卫将军不懂什么是棉服,考虑到皇帝陛下亲自送过来,一定是好东西,立即发下去。 军营里没女人,刘彻就令拿到棉服的士兵换上,由春陀教他们怎么穿。兵多棉花少,每条棉裤都不厚,这个时期的五两重。 饶是这么薄,棉袜棉裤上身,士兵瞬间就觉得身上热起来,一个个都不敢相信的直视龙颜。 刘彻明知故问,“如何?” “太暖和了吧。”离刘彻较近的士兵不确定的说。 刘彻:“此物是朕去年在皇庄种的,同你们早先吃的红薯一同种下去的。可惜并不多,朕只能先紧着你们。今年秋多了,朕要让大汉的好儿郎都穿上棉服。不止棉裤,要棉衣棉袍,乃至棉帽!” “陛下万岁!” 不止谁高喊一声,紧接着训练场上响起震天般的呼声。 卫青跑一圈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禁为之动容,见到刘彻就给出了答案,“陛下,微臣更喜欢这里!” “好!”卫青没让他失望,刘彻无比高兴,“明年底过来!” 卫青很失望:“还要这么久?” “这是朕答应你阿姐的。”前世这个时候他刚把卫青调到他身边,两年后卫青才接触到军事。如今比先前早了一年,刘彻才信守承诺。否则卫莱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 卫青:“微臣可以跟阿姐商量商量。” “朕来之前问过她,她不同意。你就别提了,否则一定认为朕撺掇的。”刘彻满口胡诌,“一个四季轮回,很快。再说了,你还有很多字要认识,也没看过兵法。” 卫青想想皇帝陛下说的在理,“微臣听陛下的。” 天空飘起雪花,刘彻不能再待下去,着急忙慌的起驾回宫,半道上令禁卫前往上林苑和皇庄,天黑之前把棉服送到,他可不想明天早上收到丧报。 抵达未央宫,刘彻就拐去昭阳殿,在宣室等他的黄门一直到天上下起鹅毛大雪也没能等到。 王太后听到黄门道,“陛下还没回来。”忍不住轻笑一声,“他压根没到宣室,从北宫通往未央宫的复道拐去了昭阳殿。” 黄门恍然大悟,“奴婢再去趟昭阳殿?” “算了。这么大的雪,哀家也没要紧的事。”王太后道,“你明天上午再去宣室。” 殊不知长秋殿的黄门前脚走,宣室的内侍就前往昭阳殿禀报。 卫莱看向刘彻,眼中尽是奇怪,“不年不节,太后找你做什么?” “你让朕送去长乐宫的棉花,大概被母后用了,发现很软想找朕再要些。除去这件事,再没别的。” 卫莱:“皇庄的没了,我种在上林苑的还在啊。” “也没了。你的那些棉花全做成棉鞋,穿在了将士们脚上。” 说是棉鞋,其实就是棉袜,盖因没时间纳鞋底。 棉袜做的贴脚,将士们穿上那个,再穿自己的鞋,也不觉得挤的慌。 往年一下大雪,京郊大营的将士恨不得把褥子裹在身上,今年上半身只穿薄薄两层,早上起来也不觉得冷。 到了训练场,却没心情训练,都稀罕自己的棉裤,包括教头和主将。 人心浮动,主将就令全军修整一天,好好稀罕那跟蚕丝一样软的棉花。 远在几十里外的刘彻也无心做事,天太冷他都不想起来。 卫莱好奇,“你为何不搬去温室?那里暖和。” 刘彻不能说他天天晚上歇在昭阳殿,就把移宫的事给忘了,“你随朕一起去吗?你不去朕在这里同在宣室有何区别?” 卫莱:“白天在温室处理朝政不冷啊。” 刘彻假装思考一下,“朕下午就搬过去。你真不同朕一起过去?” “不怕太后把我当成妖妃?像苏妲己那样。” 刘彻:“母后比你相信她儿子。” “那太后可被你骗的不轻。”卫莱用同情太后的口吻说道。 刘彻瞧她作怪模样只想笑,“母后甘之如饴。此时她的人极有可能已经到了宣室。” “何事这么着急?”卫莱好奇。 刘彻也好奇,中午见到他母亲就问。 太后却没有让刘彻意外,找他要棉花。 刘彻还记得他送棉花那天他母后说的话,用不着,拿回去。这才几日啊。 “您的十斤棉花都给谁了?”刘彻问。 王太后不假思索,道:“哀家用了。” “不说?”刘彻走人。 王太后忙说:“给你大姐二姐的孩子做了几双棉靴。” 刘彻:“你没得用?” “我也做了。” 刘彻想想哪家亲戚还有小孩,“金俗大姐家的孩子没有?” 王太后一听这话就觉得刘彻要猜到了,“我索性直说了,给你舅舅家的孩子。” “田蚡?他最小的那个也有十来岁了。母后也未免太宠他。” 王太后:“不是的。最小的那个前天才出生。” “田蚡趁早朕出城亲自给您报喜?难怪昨天令黄门一定要等到我。昨天没等到,今天又去。那棉花又不是稀罕物,您至于吗?” 不至于。 做好田蚡的孩子也不见得穿,她是想借此事缓和舅甥之间的关系。 王太后道:“棉花对西域人不稀奇,对咱们稀奇。” 皇帝陛下的棉花谁都不给,独独给田蚡的孩子,叫外人知道会怎么想?皇帝不生田蚡的气,早晚会再用他。 “没了,全没了。”刘彻道。 王太后笑着说,“你别骗我,我知道皇庄有很多,你不许任何人动。彻儿,这事你该高兴才是。” 刘彻:“朕膝下荒凉,田蚡他一个接一个生,朕替他感到高兴?”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7、第 5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王太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刘彻很是郑重地对他母亲说:“田蚡是母后的亲人, 并不是朕的亲人。但凡心里有一点点朕,也不会亲自前往霸上迎接刘安。 “淮南王还没说什么,他倒先上赶着奉承刘安, 他乃高祖皇帝的亲孙, 朕无子,哪天朕先死,皇位非他莫属。母后, 田蚡来报喜时有跟你提过此事吗?儿子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怎么待他是您的事,与朕无关,朕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田蚡’二字!” 王太后迟疑道:“他如今知道错了。” “他是知道朕厌恶他, 不会再用他。休要再提醒朕缺人,朕缺的是征讨匈奴的将军, 并非田蚡这等阿谀奉承的小人。” 王太后想到田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试探着说,“当日太皇太后那事……?” “您不提儿子都不想说, 他确实把祖母安插在宣室内外的人一一除去。然而,全换成他的心腹。他想做什么?” 王太后张口结舌,“有这等事?” “您不知道也该可以想到。您弟弟什么德行, 您一点不知?我是不知他给你灌了什么汤,也不想知道, 此事到此为止。” 王太后忙喊:“且慢!他的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淮南王翁主刘陵。” 刘彻回头道:“恭喜!舅舅可算如愿以偿, 同淮南王又近了一步。” 王太后神情木然的看着他越走越远。 春陀摇头叹气。 刘彻轻笑, “田蚡又不是你舅舅,怎把你愁成这样?” “奴婢是可惜了太后。太后多么聪慧的女子,怎就在田蚡这事上犯了糊涂?奴婢觉得太后要比卫夫人聪慧。卫侍中那么小, 卫夫人都不曾惯他。” 刘彻:“她是不聪明,但她活的明白。她比母后会疼弟弟,但她是自个疼,从要求朕做什么。” “奴婢也是这个意思。太后把长秋殿的金银玉器都给了田蚡,陛下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太后为何不明白呢?” 刘彻:“她明白,只是她认为天下也有她一份,毕竟朕是她儿子。给她弟弟一官半职有何不可?她弟弟苦的是百姓,又不是朕这个皇帝。百姓是什么?是草芥,死就。殊不知田蚡那个畜生一旦得势要的不是一两条人命。” 前世他被田蚡糊弄,黄河泛滥,他没用窦婴,而是令田蚡前往,那畜生为了他的田地,胡乱堵黄河,此后十几年那一段黄河几乎每年都会出事。当地官吏惧怕他,不敢奏禀,直到他视察时才发现。那时田蚡坟头上都长草了。他纵然想把田蚡拖出来鞭尸,也没有尸体可鞭。 春陀吃惊,“他害了很多人?” “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你觉得呢?” 春陀打了个哆嗦,“奴婢若,若是惹到他——” “他连窦婴都可以除去。他以前可是恨不得把窦婴当成亲爹供着。”刘彻道? 春陀忽然就想到了田蚡以前在未央宫安插的那些人,给他个机会,他恐怕真能除去陛下这位他看着长大的亲外甥。 “太后不知?”春陀问。 刘彻:“你去告诉太后,太后会觉得所有人都要害她的好弟弟。也不想想‘所有人’为何不害别人,只盯着他。不提他,烦人。朕去——” “怎么了?”春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窦婴正往温室去。春陀连忙大声喊,“丞相,窦丞相,陛下在这儿。” 窦婴隔着细细的雪帘看到天子,疾步过来,“陛下万安。” 刘彻:“你来了,朕难安。先去温室。” 甫一进温室,刘彻就感到周身暖暖的,扔下大氅,问道,“何事?” “陛下昨日出城了?” 刘彻想笑,“想要棉花?” “微臣不敢!”窦婴忙说,“微臣只是想知道那个非常好用的棉花有多少种子,来年在何处种植,陛下务必早点拿出个章程。否则怕是只能在皇庄种植。” 刘彻想问此话何意。忽然想到他那些亲戚,他大姐二姐三姐过来要点,三公九卿各国王爷讨一点,七分八分,百亩棉籽也经不起这样分。更别提分给百姓了。 不给百姓只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垄断,借此牟利。这个利到不了刘彻手里,把他们养肥了还只会给刘彻添堵,屁用没有。 思及此,刘彻道:“丞相提醒的极是。春陀,从今日起到明年夏,除了群臣任何人不得入宫。包括平阳侯和平阳公主以及窦太主。” 春陀正想应下,“离除夕没几天了。” “去年黄河泛滥,定是上天对朕有所不满,今年除夕一切从简,为民积福。”刘彻对窦婴说,“朕说的这些你再润色润色,写在木板上走时顺手挂到宫外。” 窦婴问:“除夕那日微臣也不可以去长乐宫给太后太后请安?” “她不看见你就是大安。”刘彻打量着他,“太皇太后有多烦你心里没数?” 窦婴尴尬,“毕竟是微臣的姑母,礼不可废。” “礼还让朕亲政呢。她遵守了吗?”刘彻问。 太皇太后没有。 刘彻抬抬手,“记住‘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朕允许你有些小算计,别做不该做的,想不该想的,你永远不会变成下一个田蚡。” 窦婴慌忙说:“微臣不敢。” “日久见人心。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你去吧。除夕前一日过来,朕有赏。”刘彻待他走后就圈定明年种棉花和红薯的范围,以及教百姓种棉花和红薯的人。 徬晚,刘彻去找卫莱,问她玉佩空间里还有没有西瓜。 卫莱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惊诧万分,“你不要命了?” “赏窦婴两个。今天若不是他提醒朕……除夕家宴上朕可不好应付。” 卫莱忍不住皱眉,“我若没记错你们家亲戚可是王侯,连棉花和红薯都惦记?” “没人嫌钱多。何况他们又不是你,心中有百姓,也不是朕,心中有江山社稷。他们只想着自己,指不定回头还能干出高价强买或者偷百姓庄稼的事。朕已打算好,自种下去那日起每天派两拨人巡查。” 卫莱无语,“都是什么人啊。” “没一个真心想着朕的。”刘彻迟疑片刻,“还不如你呢。你是真希望朕好。” 卫莱眼中一亮,“我——” “你我明年入夏前哪都不能去。京郊大营那些人每月有两天假,一旦他们出来,忍不住显摆棉裤棉袜,朕的未央宫前前后后一定像尚冠里一样热闹。” 卫莱:“公主她们早就知道红薯和棉花,真想找你要也不用等到现在啊?” “他们不知红薯亩产万斤,朕说的是这里的斤两。也不知道一亩地的棉花可以做一千多条棉裤。产量如此之高,饶是前一年朕已有心理准备也惊着了。他们可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棉花和红薯是稀罕物,难以种植。” 卫莱想一想,“种的多了,价格就下去了。” “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天下四处都有种的。而今只有朕有,明年种子给了他们,他们至少可以赚三年钱。届时苦的是朕和百姓,笑得合不拢嘴的是他们。” 卫莱懂了,刘彻若不干预,他们指不定还能干出控制产值的事来。 “我那里还有不少西瓜,两个就够了?”卫莱问。 刘彻:“四个也行。” 卫莱给他六个。 腊月二十九上午,卫青用他的小书包背着一个大西瓜出了宫门,窦婴抵达宣室。 卫家一群老弱妇孺,脾胃弱,卫莱特意给他挑个四五斤重的瓜,以免太大吃多了闹肚子。 窦婴家里人多,儿子孙子孙女女儿等等,卫莱就给他挑两个十来斤重的。 窦婴对西瓜不陌生,夏天吃过,据说上林苑种的。冬天还有,窦婴惊得眼球都要出来了。 “陛下,这些是……?”窦婴不敢相信。 刘彻:“赏你的。拿走吧。那个小一点的留给太后。” “不可,不可,微臣这个小的就行了。”窦婴忙不迭拒绝。 刘彻起身,“给你就拿着。太后一个人一个瓜足矣。太皇太后体虚多病,朕怕她吃出个好歹,没敢给她。你也少吃点。”冲他抬抬手,“春陀,给太后送去。朕还有事。” 窦婴一听这话,赶在皇帝之前出了温室。 话说回来,窦婴这人得势就忍不住飘,刘彻一点没看错。前提是刘彻别时不时拿些稀罕物吓唬他。每当刘彻拿出一样,窦婴就有种被少年天子看穿的错觉,以至于初一那天很多人登门请安,窦婴都没敢显摆。 再说刘彻,按照以往,他是要陪王太后过除夕。怎奈王太后太固执,刘彻今年便不想应付,年三十中午到她那儿用了午饭,就回温室,那也没去,名曰处理奏章,让谁也挑不出理来。 刘彻那个一切从简的令下的太快,待平阳公主等人打听清楚红薯和棉花的产量,想进宫也进不去,饶是知道皇帝故意的,也不敢闹腾。盖因那块挂在宫门外的牌子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她们,你们这些小心思,朕早料到了。不识相的别怪朕不客气。 平阳公主等人心想,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向来爱玩的皇帝愣是在宫里憋了小半年才露出头来。此时红薯不能再移植,棉花都要开花了,一切都晚了,见着他又有什么用呢。 平阳长公主看望太后从宫里出来,正好碰到从宫外回来的刘彻,似笑非笑地问:“陛下怎么出来了?” “得知阿姐在此,朕前来恭送阿姐。”刘彻笑眯眯回她,“阿姐好走!”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8、第 5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平阳长公主顿时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刘彻关上车窗, 机灵的驭手扬起马鞭,御驾缓缓越过平阳长公主的马车。 平阳长公主气结,到家就忍不住同平阳侯抱怨。 平阳侯为她倒杯水, “喝点水消消气。陛下的脾气旁人不知, 你身为他姐姐还不了解,刚一登基就敢同太皇太后掰手腕。太皇太后收拾他一通,他迷上打猎, 看似不再惦记亲政,孰料太皇太后刚松懈,他就来个釜底抽薪。那还是两年前的事。如今就挤兑你一句,你偷着乐吧。” “我是他大姐!”平阳长公主高声道。 平阳侯道:“你早几日还说太后想你们,陛下都不许你们入宫。太后还是陛下的生身亲母呢。” “他啊……”平阳长公主咬牙, “仗着有那个卫先生帮他,什么都不怕, 什么都敢做。”转向她夫君, “你的人还没查到那个卫先生?” 平阳侯道:“撬开了一个工匠的嘴,说是那个卫先生有一年多不曾去过上林苑。想来真同陛下说的一样, 远游去了,归期不定。” “是真的吗?” 平阳侯:“灌醉了套出来的。酒后吐真言,错不了。” 殊不知他的人找的那个工匠不是旁人, 正是酒厂的工匠。整天闻着含有高度酒的空气,两坛来自无名杂货店的白酒也放不倒他。 卫莱女扮男装扮的并不高明, 起初是没人察觉, 后来她跟那些工匠待一块, 离得太近,人家想不发现也难。一个个之所以心照不宣,是因为卫莱同意他们带徒弟, 每年还给他们两个月暑假。 这两个月他们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城里找个活干,俸禄依然每月初发放。这么好的事堪称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些人也曾怀疑过她是“尚冠里卫莱”,仔细想想不可能,真是同一个人,陛下为何要多此一举?一直藏着不好吗。再说了,若是杜撰,叫王莱,李莱也行,为何选择叫卫莱?一定是因为卫莱是先生的本名,还是卫夫人的族人。 陛下不想朝臣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他,唯有卫夫人替他出面最合适。卫夫人在这边住多久都不会引人注意。这事换成卫夫人的兄长都不合适。毕竟他休沐日不回家,左邻右舍一定会怀疑。若非如此,陛下实在不需要一个女人掺合进来。 上林苑的人以为他们想通了,出去知道该怎么应对,得了春陀不准把上林苑的事告诉任何人,家人也不行,他们还当春陀多虑了。 灌酒这种烂招都使出来,上林苑的这些工匠顿时不敢疏忽大意。刘彻和卫莱昨日上午刚到上林苑,工匠就忙不迭去向春陀禀报,有人算计他们,其目的是卫莱先生的行踪。 禁卫根据禀报的地址和人的姓名相貌,当天下午就查到平阳侯府。 卫莱到昭阳殿,屏退左右就问刘彻,“你大姐这是想做什么?” “不亲眼见到‘卫先生’,亲耳听到他说不懂岐黄之术,不能保证体虚的姐夫于她共白首,她不会死心的。”刘彻说起这事就想到上林苑那个及时的禀报,“他们倒是忠心于你。目的达到了?” 卫莱眨巴眨巴眼睛,“说什么呢?” “春陀可是跟朕说了,人家话里话外担心的都是你。端的是怕你出事。卫夫人,你收买人心真有一套。朕得跟你好好学学啊。” 卫莱瞥一眼他,“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待他开口,“再过一个月春红薯就该长出来了,你可得派人盯紧点。红薯和棉花最适合北方种植。今年京郊处处白花,明年秋朝廷就可以用非常低的价格购买棉花,令所有士兵换上棉衣。” “这个道理朕懂。用买布的价格买棉花,朕等着呢。”刘彻说着话冷笑一声,“就怕有人不想看到朕强大起来,从头至脚武装起来。” 卫莱:“那得防止他们防火。” 翌日上午,刘彻派出去一支亲兵,每个人都带着一个铜锣,到了乡里,敲响铜锣,提醒乡民防火防盗,抓到可疑之人重重有赏。 不怕朝廷看的严密,就怕上下一心。上下齐心,水泄不通,更别说一个大活人。 声势过于浩大,那些骑兵就差没明说防着王侯将相这些贵人,以至于五月十二休沐日,窦婴闲在家中,门人见着他就忍不住问:“那个卫莱先生是不是回来了?没有高人指点,陛下不可能想到防火。陛下都没下过庄稼地。” 窦婴微微摇头,“你们说的是登基之初的陛下。棉花和红薯在上林苑试种时,便是陛下盯着种的。那时我等都认为陛下耐不住寂寞跑林苑散心去了。去年在皇庄大规模种植,陛下亲临。后来收获,陛下也去看过。名曰出去散心。”停顿一下,感慨道,“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陛下铁了心了做一件事,一定是整个心扑在上面,也一定能做成。” “听说陛下想同匈奴交战?” 窦婴点头,“陛下也说时机未到。可能要等边关的将士也穿上棉衣那日。” “那也没几年啊。”有人道。 窦婴算一下,“三年吧。” 几个门人齐呼一声。盖因他们认为至少也得再等五年。 窦婴想到了他的学生。他的学生不少,真正花心思教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刘荣,一个就是卫青。 刘荣走的太早,窦婴已记不清他的长相,能让他想到的唯有卫青。那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直以为年轻的帝王希望卫青日后接替他的丞相之位。这些日子卫青问他兵法,他同皇帝陛下透露一些,陛下不光让他教,还提醒他少讲解他的理解,犹如醍醐灌顶,方明白陛下所图甚大啊。 但愿卫青那小子不要让陛下失望。 窦婴收回思绪,笑着问:“不信?” 有人感慨,“陛下不愧是陛下,敢为天下先。” 窦婴道:“陛下登基之初就令张骞出使西域。而今手握实权,有何不敢呢。” 刘彻有啊。 他每每看到田绿做针线活,就想把她的针夺过来,把卫莱准备的一盒又一盒避孕之物扎它个七个窟窿八个眼,就一直未敢付诸行动。 刘彻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人忙的时候日子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红薯到了收获季,百姓真真切切看到红薯亩产多少,晚上做梦都笑醒了。 翌日醒来就把家中各种牌位收起来,换成了皇帝陛下和卫莱先生。红薯也不曾乱卖,不管别人给多少钱,都等着卖给朝廷。 红薯秧苗是朝廷无偿免费送给京郊百姓的,唯一要求是除了留够自家吃和种的,全卖给朝廷。百姓认为应该的,有那试图偷卖的,也会被乡亲唾弃。 刘彻要这么多红薯并非留着育种。他又令泥瓦匠在上林苑搞了粉丝厂。红薯拉过去,卫莱就教他们做红薯粉,这次依然照本宣科。毕竟她以前也没做过。 棉花收上来,农忙过后,上林苑又请闲下来的农妇们做棉衣的时候,无名杂货店卖起了粉丝。 而今的掌柜的知道用脑子,他没见过粉丝,客人肯定也没见过,于是通过春陀找卫莱讨个方子,十月初温度降下来,店铺门口架火用釜做猪肉炖粉丝。 这个猪肉是改良后的猪,肉香浓郁,热气腾腾,在北风打脸的日子看到觉得温暖,闻上一口腹中馋虫也勾了起来。吃上一口,通身舒畅,再一听到是红薯做的,心头震撼。 这么多味道感觉接踵而至,怕是往后此生都难以忘记。 有上次那个自作聪明的掌柜在前,卫莱得知今天开卖粉丝,坐立不安,就央求刘彻带她出来,一行人从后门上楼。 卫莱实在没想到两千多年前的人居然能想出在门口煮菜试吃。她本以为是买粉丝送菜单。 临近午时,卫莱有点饿,咽口口水就问,“陛下,想不想尝尝?” 刘彻心说,你想吃还差不多。 “想啊。咱们回去,中午就吃猪肉炖粉丝。” 卫莱诧异,“回去?”那得啥时候才能吃上啊。 “再呆会儿?也行。你也有些日子没出来了。改日朕带你去上林苑打猎。” 上林苑此时失去了吸引力。卫莱道,“上林苑的事回去再说。” 刘彻又故意问:“去烦了?那就去甘泉宫。” 卫莱心说,怎么突然想到去那儿。看到刘彻眼中的笑意,心中忽然一动,“你逗我?”握紧拳头就要锤他。 刘彻包住挥来的拳,“想吃?” 卫莱使劲点头。 “不行。尘土太多,还围着那么多人,唾沫飞扬,他们不嫌弃彼此,朕嫌弃他们。现在回宫,未时之前一定可以吃到。” 卫莱原本没想过这些,他这么一说卫莱吃不下去,还觉得反胃,“算了,中午改吃别的,我又不想吃粉丝了。过些天下雪了,我给你做羊肉粉丝汤。” “为何下雪吃那个?”刘彻好奇,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卫莱:“下雪天冷,喝着暖和还补身体啊。” 刘彻顿时无语又想笑,“你说的对,朕忘了冬日进补。走吧,迟了你弟弟又该饿肚子了。” 卫莱想到卫青在宫里的时间不多,过了除夕他就要去军营当记粮草开支的小文书,“他是不是跟京郊的士兵一样,每月只能回来一次,还只有两天?” 刘彻一边下楼一边点头。 卫莱心疼,“他明年才十五啊。” 刘彻停下问,“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卫莱下意识问:“什么话?” “慈母多败儿!” 2(我和汉武帝种田); 59、第 5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 卫莱又想咬他。 “十五岁的孩子在我们那儿还是父母手心里的宝。” 刘彻道:“他非常人注定不能和百姓一样。你们那里的孩子可以上十几年学, 朕这里可没那么多学校,他要学东西唯有去军营。” 卫莱道:“那就办个军校啊。” “办军校?”刘彻看向她。 卫莱道:“家庭幸福父母一定不舍得把孩子送进来。没有棉衣御寒,每年都有贫民冻死, 还有黄河泛滥也死了不少人,陛下把这些无父无母, 或穷的吃不上要卖身为奴的孩招进来,尽心培养, 四五年后你多了一支心腹,卫青也多了一支自己的兵啊。” 大汉确实有娃娃兵, 这些娃娃也多是孤儿, 为了教他们还特意编了一本启蒙书。 刘彻有想过找一些孤儿, 没想到卫莱跟他想到一处去了,“你说的这个军校教些什么?” 卫莱又没去过军校哪知道啊。好在她高中大学都有军训, 也看过军旅题材电视剧,“早上早早起来跑步,然后用早饭, 上午两节课,先学文后熟悉兵器以及运用, 下午先学文,后习武,拳脚功夫, 天黑睡觉。最初就这些。训练一年半载会根据他们所擅长的细分。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假如有人射箭特好,就把他们集中起来加练这个, 与敌人迎头碰上他们先射掉敌人的首领或武艺高强的。” 刘彻大概明白了。 卫莱道:“若是往南往西南,那边多高山,也有特殊人才, 他们可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点你近十年都用不着,可以缓一缓。” 刘彻有一个问题,“那个军校有多少人?” “像大汉这些人口,一年上千人吧。”卫莱不待他开口,“上林苑的几个厂的收益完全能养好这些人。” 刘彻瞥一眼她,“先上车。此事朕得好好琢磨琢磨。” 翌日,刘彻就去了上林苑,在上林苑外围寻了一片山地,圈入上林苑,令上林苑的管事把周围壮劳力全部找来挖坑建房。工钱十天一结。 皇家给钱痛快,一个铜板也没拖过,这些人家家户户都种了红薯和棉花,托了皇帝陛下的福,今年能过个富裕的年,而今皇家要赶工,不光壮劳力来了,附近的老人小孩也来帮忙,还强调不要钱,中午回家用饭。 上林苑养猪场的猪都快长成猪王了,这些人如此帮忙,第二天中午管事就杀了一头猪,在工地架几口釜,做猪肉白菜炖粉丝,红薯管饱。 这招可把这些人稀罕的不轻,也越发肯定朝廷很着急。有些离得近的,在家用过晚饭还扛着锄头过来平地。 两天,短短两天就可以挖地基。第四天就可以砌墙。 不过十天,一处可容纳上万人生活的大宅院落成,堪称神迹。 刘彻得知这一消息久久不能回神。 以往皇家的工事想要如期完工,小吏要拿着鞭子盯着。上林苑那几个管事可没鞭子,他也没给期限,只是提到尽可能快一点就这么快,刘彻可坐不住了,当即备车出城。 房子落成,院子里还没修整,茅房、库房、厨房也没盖,不算真正完工,还要忙碌,刘彻到时就没能在外面见到人。 步入院中,热火朝天。有十来岁大的孩子,也有五十岁以上的老者,说说笑笑,跟自家建房一样。 刘彻看向春陀,这是什么情况。 春陀乍一听说房子竣工,也不敢置信。亲眼看到好大一处深宅大院,还觉得跟做梦一样,比刘彻还迷糊,哪知道什么情况啊。 “让一让,让一让,谁呀?在门口站着干嘛?” 刘彻下意识往里移两步让出路来,进来两个板车,车上各拉一头大肥猪,板车后面还跟着不少人,扛着白菜和粉丝。 院中响起了欢呼声,刘彻懂了,“原来如此。” 春陀也懂了,“这是跟卫夫人学的啊。卫夫人不止一次强调,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不行就两顿。” 刘彻颔首,“朕一直以为她贪吃。” “陛下这话说的,好吃的谁不喜欢。奴婢也喜欢啊。农忙过后没什么活,这些老人小孩在家闲也是闲一天。过来帮忙,大伙儿在一处,有唠嗑的,时不时有一顿肉,管饱的那种,就是奴婢也愿意。毕竟这些百姓逢年过节也不舍得敞开肚皮吃。” 刘彻看到老人孩子脸上的笑容,道:“去问一下做了几次。” “两次。”春陀没问,“第一次一定是这些百姓自发来帮忙的第二天。这一次一定是因为房子昨天落成,今早验收后没有任何问题。”看到一个小吏频频往这边瞅,春陀冲他招招手,小吏过来看清来人,习惯性行礼,春陀阻止,然后问杀了几次猪。 果然两次。 春陀笑着问刘彻,“陛下,奴婢猜对了吧?” 刘彻也笑了,“回吧。” “陛,陛下不进去看看?”小吏小心翼翼地问。 刘彻:“过几日朕再过来。” 登上御驾直接回宫,开启人口普查。 殊不知他一走,大伙儿就问那小吏,“刚刚那人谁呀?” “啥也不说直勾勾盯着咱们怪吓人的。” “吓啥人?那个后生长得多好啊。看着也就二十岁,也不知道有没有娶亲。要是没娶,老小儿家中倒有一女。” “想啥呢?人家长得高高大大,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能看上你女儿?” “咋不能?咋不能?贵人才不计较呢。不说先皇,就说咱们陛下,后宫四位贵人,哪个高贵?昭阳殿那位可是——” 那小吏一听提到他们最为喜爱尊重的卫夫人,顿时不敢看热闹,“那位就是陛下。” 院里陡然安静下来,众人愣住。 小吏道:“陛下见大伙儿都在忙——” “真是陛下?额得个亲娘祖宗,额滴神,额见着皇帝陛下,还是活的!?” 不知谁嗷一嗓子眼惊醒了众人,小孩子也忍不住说,“原来陛下长得真好看啊。额以为陛下生不出娃娃,是因为长得太难看。” “不可胡说。”老人们呵斥,“陛下才二十来岁,刚成年,那方面刚成熟,以后就好了。” “真的吗?”小孩子好奇。 老人道:“当然!那些不安分的王爷整天散布流言,诅咒陛下不行。也不想想古人为啥规定二十弱冠。意思是大多数人年满二十才可成家生子。” 小吏诧异,很是想提醒,你们早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话说出来变成,“都别聊了,干活去。要是能提前收拾妥当,我去找主事的问问,过几天还能不能再杀两头猪,每人给你们一斤带回家去。” “谢谢,谢谢。” 小吏抬抬手,众人开始新一轮忙碌,二十天后连训练场也修整妥当。 六十天工期变二十天,节省了四十天,主事也没吝啬,给了他们一个月工钱。自发跑来帮忙的老人小孩每个人两斤猪肉和些许剁碎骨头。按人头不按家庭。有人一家来了四五个人,那就是十来斤啊。 猪太能吃,养得起大肥猪的不多,有了朝廷养殖办法,养猪的也不是特别多。入冬后养了大半年的猪陆续出栏,猪肉价格有所下降,降的也不多,十多斤肥猪肉拿去城里换成钱可是两个月工钱。 有些人不信皇家这么善良,中午管饭,完了还分猪肉。这些人回到乡里一显摆,偷懒没有坚持到最后一日的别提多后悔。 没过几天,普查人口的人过来,京郊百姓难得没有到处躲藏瞒报,一个比一个老实,恨不得把家里的牲口也算上。 普查的小吏很是纳闷,这些刁民的觉悟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高,还居然主动要求为朝廷分忧,可别是憋着什么坏。 继而一想,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就没搭理他们。 小吏走后,乡民们聚在一起,陛下这是又做什么啊。 皇帝陛下没让他们等太久。五天后有人过来要把乡里吃百家饭的孤儿带走。 小孩子吓得嗷嗷大哭,一听去他参与建造的大房子,小孩子收起眼泪,还催带来人快点。 对方懵了。 好心的乡民解释给他听,见他露出笑脸,就大着胆子问把孩子带去做什么。 乡民一听日后上战场就想拦着,随后想想皇家的日子,上林苑那些管事那么大方,小孩子过上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以后到战场上死了也值了。再说了,若是能混个一官半职,他们脸上也有光啊。 京郊百姓的日子都过得去,刘彻料到在这边招不到几个,早早令人前往受灾严重的地方。路途遥远,终于在除夕来临之际,孤儿们都住进了大院子,穿上了棉衣,盖着厚厚的褥子,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这些可怜的孩子苦怕了,年后训练格外卖力,端的怕被赶回祖籍。 建元五年,春三月,风和日丽的一天,刘彻和卫莱着常服来到这所无名的皇家军校。室内教官正在同孩子们讲解兵器,小孩子们听的聚精会神,刘彻和卫莱在后门看了好一会他们都没发现。 卫莱小声说:“咱们去厨房看看吧。” “养猪场每五日拉来一头猪,你还不放心?”刘彻顺嘴问。 卫莱:“冬天放心,这个天不放心。” 这些孩子日后都是以一当十,乃至当百的精兵,刘彻也怕他们给这些孩子吃烂菜帮子,臭烘烘的肉。 俩人到厨房,厨子们正在洗菜剁排骨。这些人也都是从受灾严重的地方带来的,很珍惜如今的日子,但也不认识刘彻和卫莱。 瞧着俩人着短褐,然布料看起来很贵,服饰也很新,误以为他们是上林苑新来的管事,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卫莱开口:“无需多礼。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孩子脾胃弱,我们不要求你们把菜做的多美味,一定要干净。” “小人知道。”离卫莱和刘彻较近的人开口道,“大人您看,这些酸菜小人洗了好几遍。” 卫莱看一眼亮亮的酸菜,微微点头,指着剁肉的菜板子,“这个用过之后要用热水和碱刷干净放到院里晾晒。”又指着地上的水,“回头用破布条绑一个扫把,把水弄干净。瘟疫有时就是这些引起的。”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曾遇过瘟疫,闻言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也不不由地看向身材高大的刘彻。盖因他看起来比卫莱官大。 卫莱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刘彻附和道:“是的。你们这里的管事现在何处?” “好像是在仓库统计粮食。”有人接道。 刘彻对卫莱道:“我们去仓库看看。” 到仓库门口同管事的小吏和文书碰个正着。这二人在上林苑待过,有幸见过刘彻和卫莱。 俩人想行礼,被春陀挡开。 刘彻问:“还有多少粮食?” “还够吃上十天。”管事据实已报,“还有不少干菜,买肉的钱财还有不少。”随即报出数字。 军校拨款由刘彻亲自审定,刘彻很清楚拨了多少钱,一听半年的钱只用了三成,“几天一顿荤,一顿几个荤菜?” “启禀陛下,今天是肉菜,菜少肉多,还有一个肉汤。明天是鸡蛋和鸡蛋汤。”饭菜比管事自家的还好,管事并不羡慕,他听说这些孩子将来都是要打匈奴的。 何为匈奴?茹毛饮血,丧心病狂的人,去了都是九死一生啊。 管事自家也有孩子,每每看到这些孩子稚嫩的小脸,想到几年后为了国家和人民都要曝尸荒野,就心疼得慌,想对他们更好一些。 管事也知道钱剩的有些多,“小人采买从不去城里,都是去十里八乡收购。他们知道那些菜是给这些孩子吃的,要的价钱很是便宜。小人偶尔碰到钓鱼的老翁,甚至要把鱼送给小人。鱼做起来麻烦,小人也怕娃娃们卡到,没敢买鱼。” 刘彻此次出宫带了百金,便是用于施恩。闻言道:“你做的很对。春陀,赏。” “喏!”春陀转身打开侍从手中的木盒取十两黄金。 管事做这些皆发自内心,没人要求他,乍一看到金黄金黄的黄金,当场愣住。 春陀笑道:“还不快谢恩?” 管事的小吏慌忙跪下谢恩。 刘彻摆手示意他起来,“上林苑有不少粮食,后天直接去上林苑。” “喏。”小吏应下来就要跟上刘彻。 刘彻抬手:“朕随便看看,忙你的去吧。” 小吏一动不动,跟个木桩子似的。 卫莱瞧着好笑,“我们转一圈就回上林苑用午饭。” 小吏听闻这话确定无需他鞍前马后,这才敢把心落到实处。 刘彻看他走远,道:“不怪你以前喜欢搞突如其来的赏赐,这个感觉真不错。” 卫莱道:“这些都是小事,可以这样。若是行军打仗,可不能用这招。” “那是自然。”刘彻瞧着一切都很干净整洁,像纪律严明的军校,不是菜市场,很是满意。同卫莱回到上林苑,用了午饭就去休息,一觉睡到傍晚,起来用了午饭,奴仆都忙去了,俩人开始行动,把空余的仓库堆得满满的,有脱壳的大米、有小麦,有黄米,有小米,还有很多黄豆。 这些仓库空空荡荡,门口连个守卫也没有,大大方便了卫莱。正因为没人,军校的管事过来拉粮食,上林苑的管事还觉得他是不是听错了。 上林苑是有不少粮食,是供给造纸厂、酒厂、粉丝厂和养猪场的人。哪有什么余粮养娃娃兵啊。军校的管事得了意外赏赐,恨不得把刘彻供起来,很是笃定,一定有,陛下不会错,错的是他。 上林苑的管事直接把钥匙递给他,让他自己查。 军校的管事随便打开一个仓库,哗啦啦的麦粒滚出来,上林苑的管事惊呆了,怎么可能。早两天明明还空着。 过些日子这些仓库要装红薯盛放棉服,上林苑的管事亲自带人查过打扫过,以免鼠蛇在这里安家,把红薯和棉服咬坏了。 军校的管事可不知道这些,歪着脖子看着他。 上林苑的管事有口难言,难道是晚上运来的?纵然是晚上也该有动静啊。这这凭空出现——管事忽然想到那位神出鬼没的卫先生,走了一两年,可该回来了。 思及此,上林苑管事觉得他真相了,连连拍额头,“这些日子春种,要种红薯、棉花、西瓜、黄瓜和辣椒,我一忙全忘了。先别装小麦,还有别的。” 打开隔壁仓库,里面全是白花花大米。饶是上林苑管事已有心理准备,依然被这些大米吓得不轻。 稳住心神,上林苑管事说:“这些米脱了壳,不能放太久,你们需要多少装多少,剩下的留给我们,以免吃不完生了虫糟蹋了。” 一千多个娃娃兵,加上做饭打扫的人,他们需要的可多了。 军校管事心疼娃娃们,大米、黄米、小米和黄豆全拉走。早上小米粥黄米糕,中午大米饭炖豆腐,晚上再来一杯豆浆,再合适不过。 上林苑管事一见剩的全是需要他们自己磨成粉的小麦,真想告御状。随之想到卫先生回来,今年可能要有新物种,届时也是他们先尝鲜,心里又舒服了。 卫莱和刘彻饭后哪也没去,等着上林苑管事找来,结果到中午都不见来人。卫莱问刘彻:“突然多了那么多东西,他们就这么接受了?” “一旦接受卫先生乃神人,一切不合理都会变的非常合理。”刘彻道。 卫莱直勾勾看着他。 刘彻学她,“朕发誓?” 卫莱:“不用。既如此我玉佩空间里往年存的水果也可以放进去?” “以后想吃不就没了?”刘彻问。 卫莱正想点头,“留一点留这两个月吃,等空间里的水果成熟了再存一些留冬天吃?” “也行。你我得先看看有没有人躲在暗处偷窥。” “偷窥也不怕。” 卫莱往靴里塞了好几个纸团,把她垫的高高的,着男装,从背影看就是春陀也不会往她身上猜,刘彻放下心了。 上林苑管事也不敢偷窥,端的怕被神通广大的卫先生发现,但也一夜没睡,天蒙蒙亮打开昨日搬空的仓库,果然里面堆满了苹果、梨、桃子、西瓜等物。 这些反季节东西,管事可不知如何是好。禀告刘彻,刘彻把西瓜留给他们,桃子等物给军校送去。军校人多,一车又一车送过去,一人一天一个,两天就没了。 军校和上林苑的人开心,卫莱看到玉佩空间里空空的仓库,以后想放什么放什么也很开心。刘彻趁机提了一个卫莱以往绝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卫莱算算时间,默许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0、第 6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揉着酸涩疲惫的眼角, 卫莱坐起来,很是后悔一时心软。 刘彻看到她脸上的懊恼是无语又想笑,“朕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我并不想生孩子。”卫莱看着他说出来, 刘彻不敢接茬。 这样的话无论谁说他都会万分怀疑,唯有从卫莱口中, 他是深信不疑。 刘彻道:“朕当然知道你们那儿的人想生就生。可这里不是你那儿啊。你真甘心养别人的孩子?” 孩子妈没了,卫莱甘心, 还活着且就在宫里可不甘心。 刘彻见她这次没有再像早年那般,斩钉截铁的脱口而出, 甘心!刘彻心中大安, 不再担心她让他找别人生儿子。 “再忍三个月, 三个月后你有了女儿,朕有了长公主——” 卫莱打断他的话, “我记得你说过,你那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是明年二月底或三月初出生的。你怎么那么笃定是女儿?” 刘彻被问愣住,道, “这话不是你说的?” “我是说过有可能,没说一定是啊。”卫莱点头承认。 刘彻有心同她辩几句又觉得实在没那个必要。自打她查出身孕, 就有了反复无常爱较真的毛病,再也没了往日的冷静与善解人意。 半夜惊醒,她也能抓住他的胳膊咬一口把他闹醒, 她反而一闭眼又睡着了。 刘彻道:“朕也怕出了意外,问过御医,御医暗示朕你怀的是女儿。” “御医诊脉诊出来的?” 刘彻想了想应当如何措辞, “不全是。你脸上无斑,比以前好看,一定是女儿。若是男胎, 你会变得很难看。” 卫莱皱眉,“你这没什么依——” “陛下,夫人,醒了吗?” 施红的话不合时宜的打断卫莱。刘彻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待卫莱开口,“何事?” “卫中大夫来了。” 卫青到了军营,不好再顶着“侍中”的名头,就成了中大夫。 刘彻露出喜色,这小子可真会挑时间,“他怎么下午来了?” “上午在下雪他怎么过来?”卫莱白了他一眼,托着笨重的身子推门。 刘彻顿时不敢同她置气,先一步把门推开,听到一阵密密的脚步声。刘彻纳闷,还有谁?屏风旁露出一个小脑袋。 小孩张大嘴,不可置信的指着卫莱的肚子,“姨姨的肚子怎么这么大?姨姨病了?” “你怎么也来了?”刘彻忙问。 小孩正是霍去病。刘彻跟他没规矩,他同刘彻自然也没什么规矩,“我想姨姨就来了啊。陛下,姨姨怎么了?”欲上前,看到卫莱的肚子又驻足,随即回头找他二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姨姨生病了?” “我怎么没说?”卫青反问,“来的路上是怎么同你说的?” 小霍去病拧着眉头想了想,“你只说姨姨有小娃娃了。姨姨,娃娃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卫莱拉起他的小手移到她腹部,小孩吓得正要往回缩,肚子动了两下。小孩惊得睁大眼睛,隐隐知道了什么,又想不明白,小娃娃在姨姨的肚子里干嘛?翻跟头吗?又是如何进去的呢。 小霍去病困惑极了。 卫莱看出来了,“这件事是陛下做的,去病想知道什么尽管去问陛下。” 小霍去病立即转向刘彻,“陛下,陛下,是不是您把小娃娃塞姨姨肚子里的?小娃娃还出来吗?陛下,小娃娃在姨姨肚子里不难受吗?您可以让她出来玩一会儿再进去吗?” 刘彻背着霍去病瞪一眼卫莱。 卫莱朝卫青走去,“这等事关人命的大事,陛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我们先去茶室等着。” 卫青忍着笑跟上去,转身之际看到陛下又瞪一眼他阿姐。卫青险些笑出声来。 皇帝陛下的笑话可不是好看的,以免他哪天给他穿小鞋,卫青快速追上卫莱,扶着她坐下。 卫莱早几个月孕吐特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以至于也特别瘦。近一个月好些了,还是比怀孕之初瘦。 卫青一个月休两天,他担心明天下起鹅毛大雪,毕竟十一月份下大雪很正常,老天爷也特随性,想什么时候下什么时候下,想下多久就下多久,他中午用饭时一看雪停了,就把车弄出来。 霍去病看到了哭着闹着要来,冬天黑的快,卫青没时间哄他,只能把他一块带来。 卫青看到炉火上的热汤水,很是勤快的倒一杯,“阿姐暖暖手。还吐吗?” “不吐了。”这么大冷的天过来,卫莱也猜到卫青是担心她,不敢说闻到鱼腥味还是会不舒服,“胃口也特别好,特喜欢吃辣,白米粥都恨不得洒上辣椒面。就是陛下不让我吃,说什么吃多了容易生出个红皮娃娃。” 卫青连连点头,“母亲也是这样说的。阿姐这次且听陛下的,过几月娃娃出来,阿姐想吃什么吃什么。” 快要被刘彻绕晕的小孩听到这话跑出来,“再过几个月小娃娃就出来啦?” 卫莱看向随他出来的刘彻。 刘彻表示朕尽力了。 卫莱扬起笑脸,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问:“是的。小娃还是个喜欢听人读书的。去病这一年跟博士学了多少字?可不可以给小娃娃讲个故事?” 小霍去病脸上的稀奇全变成了窘迫,盖因只有他二舅刚离家和快回家的那几天在学。平日里不是溜出去耍,就是折腾家里的鸡和马。 卫莱佯装震惊,“去病还不会讲故事?” 小孩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羞愧难当,想抠一条地缝把自个埋了。 卫莱叹气,“姨母又不指望去病的文采像司马相如那样出众,给去病请先生,是希望去病多认些字,看得懂咱家的房契,帮帮你母亲和祖母,以免卖东西时不会算账被人骗了。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卫莱若对他大呼小叫,耳提面命,一副为了他好的模样,小孩会非常反感。要求这么低,小孩绞着手指,不敢抬头面对她。 卫莱冲刘彻使个眼色,刘彻把他抱给卫莱。卫莱把小孩放她腿上,“去病是不是觉得家里有舅舅们?” 小孩抬起头来,仿佛在问姨姨是怎么猜到的。 “舅舅大了都要做事,一个月回来一次,或五六天回来一次,他们不在家,你们要怎么办呢。” 小孩嚅嚅道:“不可以不买不卖吗?” “冬天可以一次买很多菜,夏天也可以吗?你祖母年龄大了,赶上你母亲生病,令奴仆去买,他们若是骗你们,你们知道吗?你母亲和祖母都不识字。” 小孩顺着她的话问:“她们为什么不识字?” “家里穷请不起先生,更别说是太学博士。姨姨要不是有陛下,也请不起。” 小孩不由地看刘彻。 刘彻道:“给你请博士的钱,是朕给你姨姨买漂亮的发簪的钱,你姨姨没舍得用。” 小孩脸上的愧疚之色越发深了,弱弱地问:“姨姨,我是不是很不乖啊?” “人无完人。谁都会犯错。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病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小孩没懂,根据上下句猜出来了,“知道。” “姨姨不要求去病一天认很多字,三个字行吗?再跟先生学几个数字。” 这个要求跟他母亲和授课博士比起来很低很低,低到小孩又很羞愧,“姨姨,对不起,去病惹姨姨生气了。姨姨不气,原谅去病一次好不好?” “可以啊。姨姨刚刚说了,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卫莱隔着他的虎头棉帽摸摸他的小脑袋,“去病不再犯,过两年我就让你舅舅教你武艺。你想学什么我就让他教什么。” 小孩的眼睛瞬间变得亮亮的,“姨姨不是在给去病画饼?” “画饼?”卫莱下意识看刘彻。随之想到他不可能知道,又找卫青。 卫青道:“他大抵是听母亲说的。也不知何时听到的。” 小霍去病点头,“姨姨不知画饼是什么意思?” “当然知道。好比你二舅说,去病,你自己走回去,到了家里就把授课的博士辞了,其实是骗你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小孩佩服,“姨姨好聪明啊。” “我是去病的姨姨,不聪明怎么当你姨啊。咱们去病都这么聪明。” 这话小孩爱听,美滋滋的。 刘彻想笑,以后有你美的时候。 卫青今天上午还在为小霍去病能气死先生的脾气发愁,而今很是松了一口气。 卫莱可不希望小孩到家就忘的一干二净,“去病这么乖,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吗?” 卫莱微微摇头,“容易伤到人的宝剑弓箭不可以。木剑可以。” 小孩惊得张大嘴,姨姨怎么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啊。 “姨姨有跟陛下学写字啊。姨姨以前都不认识字,现在写的可好了。看的书多了,姨姨的脑袋转的快自然就比以前聪明了。” 小孩好奇,“为什么看了书就转的快啊?” “看书要先学字吧?人的脑袋就像铁器,不用就生锈了。每天都要认新字,脑袋每天都在转,可不就是越转越灵光吗。去病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孩相信他最爱的姨姨不会骗他,“是的吧。姨姨,可以给我一把木剑?” “可以!”卫青回答。 小孩又美了,想窝到他姨姨怀里,看到他大大的肚子又不敢,“姨姨,娃娃出来我教娃娃玩木剑。” “好啊。”卫莱不假思索的应下来。 刘彻担心她的腿麻了,把小孩抱开,“饿不饿?” 小孩摇了摇头,“不的。陛下,我要和姨姨坐一块。” “不可在坐她腿上,她的腿要麻了。”刘彻道。 小孩点头,“不坐!”靠在卫莱腿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肚子。 卫莱被小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她怀了一个神奇的小东西。 卫莱问:“是不是很神奇?” 小孩使劲点头,“姨姨,去病也想要个小娃娃来玩,姨姨可不可以帮去病把小娃娃的种子从去病脚底下塞肚肚里啊?”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1、第 6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慌忙走人。 卫莱慢悠悠地喊:“陛下……” 刘彻脚步一顿, 回身冲卫莱笑笑,不待她开口就对小霍去病说,“你还太小, 不可以。” “为什么啊?”小孩歪着脑袋,眼中写满了好奇。 刘彻心说, 你一个丁点大的孩子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你姨的肚子大不大?”刘彻问。 小孩点一下小脑袋,“大!”还用手比划一下, “这么大。” “你看看你的小身板,这么大的娃娃在你肚子里长大, 你猜你的肚子会不会被娃娃撑破?”刘彻道, “人的肚子若是破了, 可就没命了,再也见不到我们, 还有你的娃娃。” 小孩想象一下,吓得连连摇头。 卫莱瞪一眼刘彻,别吓唬他。 刘彻回她一个眼神, 你当朕想?不吓唬他行吗。 “等你长大就可以了。”刘彻道。 小孩瞬间收起惧怕,又好奇地问:“多大啊?” “你姨今年十八, 当然是长到十八岁。”刘彻上下嘴皮一动,毫不负责任的说出口。 小孩学了几天算术,伸出小手数了一遍又一遍, 也没能数到十八,顿时苦着小脸,“要这么久啊?” “不是要这么久, 娃娃要想长大,就得那么大。”刘彻道。 小孩想哭,“我才五岁啊。” 卫莱趁机说:“你好好吃饭, 长高高的,要能长你二舅这么高,也可以提前几年。” “二舅也可以养娃娃?”小孩忙问。 卫莱点头,看到小孩的眼睛亮亮的,不待他冲卫青下手先一步说,“你二舅不可以养娃娃,要赚钱养你养你娘养你祖母,还有两个小舅舅。” 小孩懂了,“二舅舅也好辛苦。” “是的。”卫青也没放过收拾他的机会,“舅舅这么辛苦,难得歇息两天,你还让我领你出去玩儿,是不是很不乖?” 小孩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回答,视线移到卫莱腹部。 卫青气笑了,“我说的话没听见?” 小孩倒在卫莱身上,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真难为他还知道害羞,卫青见好就收,“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小孩朝外看去,天还亮着,果断摇头。 卫莱道:“无碍。他喜欢就让他多玩一会儿。” 小孩抿嘴乐了,还冲他二舅抬起下巴。 卫青扬起巴掌作势要揍他,小孩吓得往卫莱怀里躲。刘彻慌忙扶着卫莱,抓住小孩的胳膊,“想不想抓鱼?” 小孩忘记躲闪,“鱼鱼?” “是的。回去让你娘给你做鱼汤。”刘彻道。 小孩果断抛弃他小姨,“好啊,好啊。陛下,我们去抓鱼。” “别胡闹,大冬天去哪儿抓鱼。”卫青训他。 小孩瞥一眼他,仿佛在说不用你管。 刘彻瞧着他得势就猖狂的德行,倍感好笑,“这边湖里便有。” “湖里该结冰了。”卫青提醒他。 刘彻:“正是结冰才好找鱼。”看向卫莱。 卫莱把手递给他。 刘彻拉着她起来就喊春喜,让他弄个小磨盘。 俩人抬着一个小磨盘,往冰面上一扔,砸出一个大洞,两人顺着麻绳把磨盘拉出来,就有人拿着网兜过去。 鱼儿爱自由,呆在冰面下太闷,有了新鲜空气,不大会儿就游了过来。 卫莱去年又往这里放了一批大鱼苗,经过大半年,都长有一尺左右。算上之前的,可以说随便一捞都能捞出鱼来。 小孩坐在他舅舅肩头,看到鱼儿一条接着一条往外蹦跶,惊得张大嘴巴,“好多啊。” 这个鱼要超乎了刘彻的预料,刘彻转向卫莱。卫莱无声地笑笑。刘彻明白,她撒的鱼苗。 “陛下,捞几条?”春喜问。 刘彻:“蹦跶出来多少捞多少天。天气冷,再用盐腌上,足矣放到除夕。”对卫青道,“也别真放到除夕。” 卫莱补一句,“放太久就晒成鱼干了。” “阿姐,两条足矣。”卫青试探性说道。 卫莱:“家里那么多人,两条够干嘛?一人一碗鱼汤啊。春喜,捞几条了?” “十来条了。”春喜看一下木桶,“快满了。” 卫莱想也没想就说:“这桶给青弟。再捞出来留咱们吃。” 围观的奴婢一听这话拿两个大木桶过来。 卫青看直了眼,这是要把鱼当饭吃吗。 昭阳殿以前人少,自打夏天卫莱查出身孕,刘彻就挑一批照顾卫莱和孩子的人送过来。至于奶娘,刘彻也看了,临产前再招入宫。 人多了,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前,几条鱼就够他们分的。不过两木桶着实有点多。又捞一桶,鱼少了,卫莱就令春陀停下,以免把大鱼全给她捞光了。万一明年开春,孩子出生后,她想吃还要大老远的出去采买。 有了一桶鱼,卫青再让小孩回去,小孩也没再缠着卫莱。冲卫莱招招手,“姨姨,外面冷,你回去吧。去病过几天再来陪姨姨玩儿。” 刘彻乐了,“这小子,调皮的时候能气,懂事的时候又让人窝心。” “这么大的孩子,就是这样。”卫莱站得太久,看着马车走远就往屋里去。 刘彻跟上,“慢点。” “才六个月。”卫莱提醒他。 刘彻:“越是这时候越要小心,万一早产有你受的。” “你可少说两句吧。”卫莱本就怕生产时感染或来个大出血,“别让我再听到这两个字。” 刘彻满口答应,“行,朕不说。”扶着她坐下,又往她腰后放个软乎乎的靠垫,“除夕家宴,随朕过去吗?” “你们家人吃饭,我去什么。”卫莱奇怪地看着他。 刘彻顿时被这话噎的难受,“你现在是朕孩子的娘,也是我刘家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去的后果?” 刘彻当然想过,她年三十过去,年初一就得有人请立她为后。刘彻倒也愿意,可是真这么做,无异于把她放在火上烤。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刘彻叹气道:“这帮人,还是欠收拾。朕的家事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 春喜进门听到这句,连连后退。 “进来!”刘彻高喊。 春喜忙不迭跑进来,“陛下?” “何事?”刘彻问。 春喜下意识看一眼卫莱,“奴婢想问问夫人,那个鱼……?” “给我做酸菜鱼。”卫莱想一下,“多放些香料,把鱼腥味压下去。” 春喜:“冯贵也是这样说的。陛下呢?” “红烧。”刘彻想一下,“再炸几块鱼肉。” 卫莱打量一番。 刘彻:“朕脸上有花儿?” “晚上吃油炸的东西?我没听错吧。”这还是那个懂养生,很怕死的刘彻吗。 刘彻以前是不敢这么糟蹋自己,谁让卫莱有个神奇的玉佩呢。里面的蔬菜水果像是可以净化体内毒素一样,天天这么糟蹋也糟蹋的起。 刘彻:“朕陪你吃。油炸的又酥又脆又香,还没有鱼腥味儿。” 卫莱越发诧异。 刘彻气乐了,“朕不像这么体贴的人?” 卫莱想说不是。随之一想,他若不是这种人,他前世那些女人也不可能对他那么的死心塌地。 “你不是。当你想做的时候,你才是。” 刘彻很不客气地说:“废话不是吗。哪个人不是这样。不说旁人,只说你,在朕面前张牙舞爪,到了仲卿跟前,那温柔的,比你娘还像个慈母。朕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以后不能这么宠孩子。”看一眼她的肚子。 卫莱:“我对卫青好,是没人对他好。这孩子你放心,我肯定天天给她立规矩。” “倒也不必如此。”刘彻道,“女娃娃,不比男娃皮糙肉厚,她不懂事的时候多跟她说说。” 卫莱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人可别是个女儿奴。 忽然想到历史上的卫长公主。按照惯例,皇帝的女儿出嫁时才有可能被封为长公主。也不是每个公主都是长公主。 卫长公主可是一出生就被封为长公主,第一任夫君还是平阳侯曹襄。 刘彻若真不想跟“丑女”生孩子,这孩子极有可能是刘彻唯一的女儿。毕竟后来的王夫人和李夫人生的都是儿子。尹、邢二人无儿无女。 真如此,刘彻回头脑袋一抽,封她个大长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卫莱想一下,“孩子小的时候根本没有性别意识。” “没有不等于她是小子。小子骨头粗,打几下没事。姑娘家骨头细,经不起你又捶又打。”刘彻越说越不放心,“你敢乱来,朕就把她抱去宣室亲自教养。” 卫莱想送他一记白眼,“你就不怕教出女继承人,吕后二世?” “朕不教她那些。” 卫莱:“教她怎么玩?” 刘彻想想,这个也不是不可以。 “我劝你趁早心。否则我就带她去上林苑,想怎么教怎么教,让你鞭长莫及。” 刘彻:“你敢!” “陛下,夫人,您二位考虑的有些早。”施红在门外听老半天,实在听不下去,“也不一定是公主。若是个王爷,您二位吵得面红耳赤,不是白吵了吗。” “不可能!” 卫莱和刘彻异口同声。 施红吓了一跳,“婢子随口一说,也当不得真。夫人,米汤快好了,您是不是先去饭厅?” 卫莱下意识起身,忘了肚子里有个小孩,一时没能起来。 刘彻又上去扶她,“朕还担心你以后是个慈母。万万没想到你跟别人不一样。对弟弟比亲闺女——” “你还说?”卫莱转向他。 刘彻:“朕也不想说。可是不吐不快啊。” 卫莱脱口道:“那就忍着!” 刘彻真想甩开她,瞧见她大着个肚子,很是辛苦,“朕先给你记下。孩子出生后一块算!”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2、第 6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仗着肚子里揣着一个金疙瘩, 毫不惧怕,“您是皇帝,收拾一个人哪用得着以后。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吧。” “今天——”刘彻神色怔了怔,反应过来想打她, 这个女人不变着法气他,是过不好一天, “今天就今天,左右御医说六个月也行。” 卫莱下意识问:“什么六——”明白过来抄起坐垫就砸他。 施红慌忙放下可口的米汤, “夫人小心, 别闪着腰。” 卫莱顺势把坐垫给她。 施红松了口气, “陛下,夫人身子笨重, 陛下让让夫人又何妨?” “你怎知朕没让?”刘彻反问,“这个女人得寸进尺,休要被她现在的模样骗了。” 施红心说, 得寸进尺的是您还差不多。 要是她得了夫人这么个宝贝,得一天三上香。陛下倒好, 见天欺负夫人。也就是他是皇帝,他要换成封国王爷,只能管他那一亩三分地, 夫人也不受他这个气。 这些话施红不敢说出来,只能淡淡地瞥一眼他,拿着托盘离开。 刘彻的眼睛直了, “你这个婢子几个意思?” “堂堂天子欺负一个弱女子,替您不耻,为我可惜。”卫莱想到施红那欲言又止的样子, 笑出声来。 刘彻:“还不是你惯的。” “她是您的人,没有您的放纵,她可不敢。”卫莱提醒他,别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她小小的身板可承担不起。 刘彻同卫莱吵嘴,十有九输,发现卫莱的酸菜鱼上来,拿起筷子吃她的鱼,让她没得吃。 卫莱以前是个小老百姓,十岁之前国家都不富裕,普通老百姓家自然也没多少东西能让卫莱浪费。卫莱珍惜粮食是打小刻在骨子里的,看到盆里的鱼肉分量,眉头微蹙,“怎么又是一整条鱼?” 春喜进来送红烧鱼。 刘彻把话咽回去。 待所有菜上齐,刘彻才说:“朕是皇帝,不是你前世的夫婿。” “我前世可没结婚。”卫莱道。 刘彻扶额,“得,朕说错了。一条鱼,一半红烧一半做酸菜鱼,这点就是传不出去,让宫里的人知道也不好吧。” “你是皇帝,带头节俭难得可贵,有何不可?”卫莱看着他,“你当我不知道,你母后二十年前天天自己纺线自己织布自个做衣服。” 刘彻微微摇头,“真没有,偶尔一次。” “你前殿那边的地又是怎么回事?” 那块地确实是他祖父和父皇先后开垦的,也年年种上瓜果蔬菜,他小时候可没少吃。 刘彻道:“他们那时也不像你恨不得一条鱼弄四个菜。” “不是因为厨子不会做?”卫莱又问。 刘彻噎着了,“朕真是吃饱了撑的,跟你说着这些废话。” “你还没吃呢。”卫莱朝饭菜努一下嘴。 刘彻头疼又服气,“你可闭嘴吧。真该让你早点生孩子,有孩子缠着你,也省得一有空就琢磨着怎么给朕添堵。” 卫莱被酸酸的味馋的频频咽口水,白了他一眼,放他一马。 刘彻又舒服了,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卫莱看他一下,刘彻决定把话咽回去,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他忍! 好在卫莱不会读心术,一顿饭可算顺顺当当过去。 饭毕,刘彻正想如同往常一样陪卫莱散步,被一个内侍挡住了去路。 此人面生的很,卫莱小声问刘彻:“长秋殿?” 长秋殿在长乐宫,王太后的住所。 刘彻放开卫莱的手臂,“长信宫。”问来人,“何事?” 此事很大,否则内侍也不会急的先挡住天子再禀报,“太皇太后迷糊过去了。” 刘彻一时竟没听懂,“此话何意?” 内侍说出来就发现他的话很不妥,“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太皇太后用过茶水,说不舒服想睡一下,谁知说完这话往后一倒就过去了。” 卫莱猛然看向刘彻,怎么还有这一出? 刘彻摇了摇头,没有,也不是这个时候去的。冲那内侍道:“这么大的事你还磨叽?”冲卫莱使个眼色,晚上别等朕。又问,“有没有宣御医?” “找了,找了。”内侍同手同脚跟上,“太后也过去了。” 刘彻:“她又不是医者,她过去有什么用。”跳上马车就让他快点。 太皇太后最为挂念的虽然一直都是梁王,刘彻也不喜欢他这个祖母,真要论起来,俩人也没太多龌龊,左右不过是政见不合。 不提这些,只说宫里到处都是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刘彻也不敢磨叽。为了这点事给自己揽一身污名,比如太皇太后的病是他的手笔,实在不值得。 禁卫奴婢们瞧着载着帝王的马车行色匆匆,果然都没往别处发散,不约而同地想到,向来威风八面的皇帝这么着急,肯定是太皇太后的身子不好。 这么大年纪也差不多了。 王太后也是这么想的,老太太可是熬死了文皇帝,又熬死了两个儿子,刘彻到时她正忙着给太皇太后准备后事。 刘彻连忙阻止,“母后不可!” “可是——” 刘彻抬手制止,“宫里又不是没人手,何必急在一时。”绕开屏风,来到医者身侧,“如何?” “太皇太后这个病,很像中风。”医者看着明明有呼吸,按理说该醒了,却一直双眼紧闭的窦太后,眉头紧锁地说。 刘彻诧异,“不可能!她向来见着朕就来气,朕知道这点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医者听闻这话好笑,“陛下,生气中风的微臣不曾见过,好好的突然倒下中风的,微臣见过不少。” “与朕无关?”刘彻问。 医者:“陛下人都不在,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那就好,那就好,刘彻真怕三更半夜他祖父和父亲一起来找他聊天。 刘彻就问:“需要什么?” 医者道:“微臣还得再看看,先继续为太皇太后施针。若真是中风,怕是余生都要在榻上度过。” 王太后接道:“我会多挑几个妥善的奴婢。” 医者父母心。 这位御医以前也不喜欢把持朝政的太皇太后,而今看到她一动不动,内心生出些许同情,闻言道:“太后有心了。陛下,微臣刚刚看了一下太皇太后晚上用的食物,肉汤和点心,点心皆加了蜜糖的油炸物,以后可不能这么吃。” 刘彻顿时明白她病的为何这么突然,年轻力壮的男人也经不起时常这么吃,更别说窦太后。 “以后也吃不下去。”刘彻对皇太后说,“母后吩咐下去,以后以清淡为主。晚上只可食豆浆或果泥。” 王太后看着医者问:“会不会过于清淡?豆浆换成肉汤?” “陛下说的极是。肉汤不可。那东西是大补。”医者总觉得太皇太后动了一下,拿过油灯,果然看到她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紧闭,怕是一时半会睁不开。 这种病富人家常有,医者见惯了,发现这点心情也没有太大波动,道:“陛下,太皇太后醒了。” 刘彻后退一步,让他娘上。 太皇太后的意识是清醒的,看到王太后,嘴巴不断抖动,试图说些什么。 托了刘彻的福,这两年婆媳二人处的可真不错。婆媳二人又相识多年,王太后自认还算懂她,攥住她的手,“母后别急,医者没法子咱们还有卫先生。儿媳立即令陛下去找卫先生。” 刘彻眉心一跳,他娘是想跟他祖母作伴不成。 窦太后不再抖动,王太后连忙拉他出去,压低声音说:“哀家刚刚只能那么一说。” 刘彻提醒他娘,“她只是中风,不是大病入脑。” “为娘当然知道。你那边不是有好几个术士?挑一个眼生的扮成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就成了。”王太后道。 不成! 开了这个头其他皇亲国戚有样学样,就算不用卫莱出面,弄个假的应付也够他烦的。 刘彻:“您这不是骗人吗?” 王太后听愣住,这话是她儿子说的?天上莫不是要下红雨。 刘彻无语,他娘几个意思吗。 “母后也没少吃卫先生令人捎来的果子,有何感受?” 王太后没听懂。 刘彻:“您没发现几年过去,您没老反而精气神越来越好?” 王太后瞪大了眼睛。 刘彻连忙阻止她发散下去,“想多了,那些果子跟人参差不多,又不像人参那般吃多了上火,虚不受补。” 王太后道:“哀家就说真有那么玄乎,瓜果成熟季,你怎么可能一车又一车的往东宫送。” “一车接一车来自上林苑。”刘彻打破他母亲的幻想。 王太后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不死心地问:“哪些是卫先生送来的?” “去年冬天的西瓜。”刘彻道,“往后是什么朕也说不准,看她心情。” 王太后把那句“给平阳侯一些”咽回去。一个西瓜还不够她一个人吃的,怎么分啊。 “今年还有吗?我弄出西瓜汁水来给母后喝。” 有是一定还有。 刘彻可不想给他母亲一种东西易得的错局,“儿子过几日去上林苑看看。” 几日后天气放晴,路面晒干,刘彻从上林苑带回来一斗米,实则是他提前放车上的。 王太后抓一把看个仔细,愣是没瞧出和她平日里吃的有何不同。 米饭整出来,微微泛着绿色,王太后惊喜,“这是刚收上来的?” “不是,去年的陈米。品种不一样,放到今年还跟新的一样。”刘彻提醒她,“你一半她一半 ,朕就不过去了。” 卫莱见刘彻又来了,忍不住问:“你又没去东宫?” “母后在,用不着朕。” 卫莱:“她是她,你是你啊。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刘彻道。 卫莱听他提过,说不出话,只有半个身体能动,“这么严重你还不在东宫尽孝,三公九卿就没劝你,做人善良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6 12:00:00~2021-05-1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秋的黎明、懒na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良良 30瓶;琼 20瓶;空白点点点、38039860 10瓶;灏澍、按乐 5瓶;玉有微瑕 2瓶;大白糖奶兔、海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3、第 6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笑道:“朕善良慌的可是他们。陛下连一个病重的老人也容不下, 如此心狠我们是不是要早做打算,急流勇退?陛下以前那么不喜太皇太后,今日竟在身前尽孝, 陛下是真心的,还是做给咱们看?这事也值得好好琢磨琢磨。你说他们会不会愁的跟太皇太后一样?” 卫莱不知, 但她知道刘彻是真了解群臣,“你这么聪明, 江充他们怎么还敢糊弄你?” 刘彻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 “我不是故意的,是真想知道。”卫莱道, “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 刘彻:“朕劝你善良点。” 卫莱的呼吸停顿片刻, “每次提到这件事你不是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避而不谈,所以我猜对了?” “对又如何, 不对又如何?你觉得朕会给你弄死朕的机会?”刘彻问,“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卫莱:“你又知道我什么时候动手?” 刘彻微微摇头, “朕可以防患于未然。” “你——”卫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刘彻笑眯眯道,“正是你想的那样。” “你还是人吗?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刘彻:“你不怕孩子没爹, 朕又怎么会怕孩子没娘呢?有些事朕会容忍纵容,有些事就不要想了。” “我以后要是不生呢?” 刘彻还真没办法,“朕就不封她为长公主, 把她嫁去陈家。” “你敢?!”卫莱痛的倒抽一口气。 刘彻慌忙扶着她,“别急,别气, 朕吓唬你呢。”让她靠他身上,“好点没?” 卫莱不想搭理他。 “是不是这孩子又调皮?”刘彻轻轻拍一下她的腹部,“回头出来了朕替你揍她。” 卫莱又倒抽一口气。 刘彻慌忙说, “不揍不揍。”想起什么猛然转向卫莱,“她能听懂?” 肚子里不再翻身打滚,卫莱好受一些,看到他眼中的难以置信,“瞎想什么。她可能醒了,想跟咱们玩儿。你手碰我的肚子,她以为你在同她打招呼,你可闭嘴吧。” “这样啊。”刘彻松了口气,“朕还以为这么神奇。这事怪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莱问:“你若是我你不好奇?” “不好奇。”刘彻又补一句,“朕就不怕那样的人。朕有问过你玉佩空间里还有哪些东西吗?” 问过。但是问还有没有什么什么。 卫莱:“我又出不去,你问不问都一样啊。” 刘彻顿时知道她又开始了每一天的胡搅蛮缠。 “朕现在问?” 卫莱不由地紧张起来。 刘彻顿时想笑,“朕是想问问有没有西瓜,给母后两个,压出汁水给太皇太后饮用。” “西瓜汁又不能做成热的,寒冬腊月你给她喝那个,怕不是希望她死的快点?” 刘彻又想朝她肚子拍下去,“先放铜壶里,然后坐到开水里烫温。” “那也不行啊。我隐隐记得西瓜是寒性的瓜果。”卫莱当真记不清了,“要不换成苹果,捣碎蒸熟?” 刘彻是都可以,左右不是到他肚子里,“还有多少?留够你吃的。” 卫莱想笑,这个男人,真够无情的,不愧是个合格的帝王。 “你还能要多少?” 刘彻想了想,离除夕还有二十七天,“先给我三十,母后一半她一半,半个月后再给我三十个。后天给我。” “你后天还出去?” 刘彻:“去军校那边看看还缺什么。下次过去估计得你出月子。”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军校那群孩子可都是半大小子,还是每天早上跑几里路,下午打半个时辰拳的小子。 满满一库房大米顶多一个月。 起初几个月刘彻不以为意,半年下来刘彻纵然家大业大,也止不住心疼,他这哪是养兵,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刘彻知道卫莱的玉佩空间里存了不少粮食,足够养活那群娃娃兵,也没敢在她面前提。别看她身怀六甲,一旦知道那些娃娃兵越来越能吃,临近生产她也能跑过去放粮。 卫莱不知他在想这些,听到他的话就问:“我提醒你弄些海菜,你弄了吗?” “吩咐下去了。春四月,海菜同你说的那个胶一起运过来。” 卫莱诧异,“橡胶还没送过来?” “送来了朕能不告诉你吗?你也也不知道那树长什么样,只知道流白色张乳汁似的胶,他们总要一点点寻。再说了,闽越离京师也不近,找到再派人送来消息又要废些时日。” 卫莱想一想,是这个道理,“我忘了这边交通不便。”面向刘彻,“我们那儿——” “停!你们那儿有修路的好法子也离不开人和钱吧?”刘彻不待她回答,“外有外敌,内有内患,百姓的温饱问题还没解决,朕同意拿钱修路,三公九卿也不同意。” 卫莱老实点头,“你说的是。京师方圆百里都种上了红薯和棉花?” “去年种上了。朕打算今年开春令懂农事的人前往洛阳等到教百姓育苗。” 卫莱:“那边有种子?” “没有,从京师运过去。”八九月份收获的棉花和红薯朝廷只收了一部分,余下的让百姓自己处理。 刘彻并没有就此不管。十月中旬令人到乡间走访,果然除了百姓自己吃的用的,都被皇亲国戚买来去。 刘彻并不能指望他们把这两样作物传遍天下,他们也没有心怀天下的觉悟。若要快速传来,还得朝廷出面。 卫莱道:“那多麻烦。” “没办法。”刘彻叹气,“好在黄河没有再发水,但愿明年也别出事。” 卫莱想到了山东等地,“还得从源头啊。” “你当朕不想?那边如今全是匈奴。上辈子还是去病带兵平了那边。” 卫莱忙问:“还得十多年啊?那就让年年受灾的百姓迁徙啊。” “往南是封国,往东是大海,往西中原腹地人口本就多,往北是匈奴。卫夫人,你说往哪儿迁?” 卫莱仔细想想,“辽东是咱们的地儿吗?” “辽东辽西都是,然那边太冷,一年只能种一季庄稼,还不如在老家呢。” 卫莱脱口而出,“那是没有玉米!” “玉米?”刘彻怀疑听错了,“在辽东种米?” 卫莱下意识点头,发现他误会了,忙说:“那边的确可以种米。虽说一年只能种一季,架不住土地肥沃,地广人稀啊。咱们现在有耧车有梨,一个人完全可以收拾好几亩地。我听说那边就是不种地也能活命。棍打狍子飘舀鱼是那边的常态。” 刘彻想笑:“要不要朕告诉你,辽东百姓有多苦?” “那是没有种大米和玉米,种的小麦和黄豆啊。黄豆一亩地才多点?种的好是玉米的一半,种的不好顶多是玉米的两成。你不是说皇庄以后只种一点棉花和红薯留咱们自个用,其余的地全种上瓜果蔬菜和小麦以及各种豆吗?开春留出一半来种玉米吧。” 刘彻怀疑她忘了这里的实际情况,“产量这么高,你为何才拿出来?” “麻烦啊。”卫莱回想一下玉米的种植,“种下去之后要剔苗补苗,那东西还容易生虫。新鲜的玉米叶除了喂牛喂羊,啥用没有。收获的时候更麻烦,要窝在一人高玉米地里像摘果子一样把玉米摘掉,然后再把秸秆砍——” 刘彻忙喊:“等等等等,你说的玉米不是像大米那样的东西?” “不是啊。我有说是吗?没有吧。跟高粱有一点点像。” 刘彻道:“既然这么麻烦,种红薯便是。” “玉米可以磨成面,代替小麦粉。”卫莱觉得这样不行,刘彻跟听天书一样,幸好她玉佩空间里还有一仓库各种玉米,留作末世时作种子的,又便宜了刘彻。 他可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卫莱拿出十个最常见的黄色大玉米,然后抠掉几粒递给刘彻。 玉米落到刘彻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又看到那玉米粒亮亮的像玉石似的,不禁说:“难怪叫玉米。” “这东西挂在屋檐下,可以放一整年。辽东只能种一季,可以慢慢的收拾地,也有空揉玉米粒。要是在中原种植,对百姓太累,着急忙慌把玉米掰掉,玉米杆砍掉,不能休息就得犁地种小麦,否则就误了冬种。” 刘彻试着揉一些玉米粒,手心揉红了也没能揉掉几个,“这么结实?” “你不会。这东西得用巧劲。一手拿一个,两个玉米相互一搓。你看,这不就掉了。” 刘彻看到方几上的玉米粒,惊讶道:“你以前真干过农活?” 卫莱送他一记白眼。 刘彻笑了,“朕以为你是平民,也该是城里的平民。” “我说的是小老百姓。”卫莱提醒他。 在刘彻眼里无官职爵位在身的人都是百姓,“朕今天知道了。” 卫莱把玉米放下,“八个磨成面,两个砸碎明早煮粥。” “朕去找个东西。”刘彻找来一个盆,端出去就令春喜他们揉玉米。 春喜心想,这点东西我自个就能搞定,哪需要施红田绿帮忙啊。结果十个玉米棒子,春喜揉到天黑,双手红肿,欲哭无泪,还不敢同让人说。 晚上,冯贵等人磨玉米面,他愣是没敢露头。 昭阳殿的厨子也不可能见过玉米,磨成粉之后却知道该怎么做了。 冯贵等着以为玉米是稀罕物,没敢自作聪明,翌日清晨还是先向卫莱请教。 卫莱其实也没吃过纯玉米面饼子,就令他们做小鸡炖蘑菇,贴饼子,煮玉米粥。 早上一荤一素一碗粥,刘彻前世今生两辈子吃的最简单的一次饭。清香的玉米粥好喝,小鸡炖蘑菇美味,玉米饼子也不错,刘彻依然想抱怨,“朕真是越来越没个皇帝样。这事要传出去,还不得笑死人。”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4、第 6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搅着碗里的粥睨着他, “不想吃?” 声音过于平淡,刘彻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朕已经在吃了。” “那是不够吃?”卫莱又问。 刘彻可以确定她在愤怒的边缘, “够是足够了。” “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可惜堂堂大汉天子不敢直接这样说:“这些菜配不上朕啊。” 卫莱挑起眉头,“妾身配得上吗?” 这话让刘彻如何回答?要说配不上, 卫莱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若说配得上,玉米是她拿出来的, 既然配得上,一荤一素自然也配得上。 这个女人越发长进了, 不再是那个一看到他的宝剑就吓得直哆嗦的卫莱。 “关于这个问题朕得好好想想。先用饭, 凉了味道不佳, 吃了也容易闹肚子。”刘彻说到“肚子”不由地看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要不要靠在软垫上歇一会儿?” 卫莱见他还知道关心她的腰, 放他一马,“不用。我那个玉佩空间里的玉米虽然都挺好,要当成种子还是要挑拣一下。” “需要人一点点剥?你那个什么系统能不能加工?” 卫莱点头:“可以是可以, 不能用作种子。好比脱了壳的大米。” “几月种植?” 卫莱回想一下,“跟黄豆一样。我以前回老家听人说, 我们那儿当地政府鼓励百姓种玉米,老百姓嫌麻烦,就种黄豆。种黄豆种玉米都不需要耕地, 耧车播下去就行了。政府,也就是朝廷租一些播种机器替百姓播种。老百姓一看种好了,只能种玉米。否则在玉米上面种了黄豆, 待玉米长出来一样能把黄豆压的死死的。” 刘彻又觉得他的耳朵出现了幻觉,“替老百姓种地是指……?” “租车钱和种子都由朝廷出,不需要老百姓掏钱。百姓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去的, 又是哪个官员盯着种的。他们都是大半夜出来活动。” 刘彻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形容,“你们那儿当官的,可真行。上面不追究?” “上面每年都会给地方一些用在土地上的专款。我以前跟你说过,朝廷每年都给百姓钱,虽然不多,足够买种子。你又当我逗你呢?” 刘彻压根没放在心上,“朕怎么跟听天书似的?” “别说你,我们那儿的老人也不敢信。每年都有医者去乡里给老年人检查身体。像太皇太后那种情况,很多医者都能提早发现,然后提醒百姓改变饮食,注意身体等等。”卫莱道:“我没遇到过,听老家人说的。我来之前那边发生了大瘟疫,村长不让人出去——” 刘彻道:“他做得对!” “别急啊。我老家没那种瘟疫,不让出去是防止出去被传染。时间长了家里的油和盐没了怎么办呢。他们就联系卖这些东西的人送到村里,好让百姓购买。百姓要出去,必须戴上防传染的东西。”卫莱拿出两个棉口罩,“最初的时候是医者用的,比这个好一些。由于用的人多,那种布料不够就改成这样的。每人每天可以领一个。” 刘彻忙问:“也是免费?” “我不清楚。我怕死,刚开始听人说瘟疫厉害,就买了很多口罩。这几个其实是冬天戴的防护口罩。洗了还可以用。我以前买的。”卫莱打开玉佩空间翻出两个医用口罩,“防瘟疫的是这种。” 刘彻接过去摸摸看看,布很薄,不是丝也不是棉麻,“不是棉布做的?” “不是,是一种油的提取物。我玉佩里的加工系统都没法做。”卫莱拿起黑色棉布口罩,“这边若是有瘟疫,这个就行了。你们这儿的瘟疫厉害,也没我们那儿的厉害。” 刘彻顺嘴问:“多厉害?” “据说会变异。” 刘彻听这话有点奇怪,“你不知道?” “咱们中华大地控制住了。可是也只有咱们控制住了。”卫莱指着南边又指一下西边,“这片天空下可不止咱们。要想彻底控制住,除非在边界线筑长城,还得筑几十丈高。” 这个工程是浩大的,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完成。 刘彻道:“那些地方的首领呢?” “人口众多,仗着死不绝,该干啥干啥。”卫莱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个国家传染人数已超过大汉总人口,死了几十万,他们的首领还跟没事人一样。看到咱们这边没事,见天给咱们添堵,不让咱们好过。” 刘彻:“是西域?” “不是。海的那一端。”卫莱指着东边。 刘彻忙问:“那边不是汪洋大海?” “当然不是。你上辈子不会以为海的尽头就是神仙的住所吧?” 刘彻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卫莱懂了,没敢拆穿他,“那边只有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现如今要跟外面的人贸易来往,只能重走丝绸之路。” 听到“西域”二字,刘彻想到张骞,“也不知张骞到哪儿了。” “总会回来的。咱们富裕起来,指不定他还能提前回来。”卫莱道。 刘彻也觉得可以,“用饭吧。” 饭毕,刘彻没像去年这个时候,一抹嘴就走人。扶着卫莱走一圈,她实在不想动了,刘彻才去温室。 中午,照旧去东宫瞄一眼。 王太后刚服侍好窦太后用些汤汤水水,见他来了就走,叫住他,“这几日怎么这么忙?” “不忙啊。”刘彻道。 王太后奇怪,“不忙这么急着走?” “还没用午饭。” 王太后顺嘴说:“正好,为娘也没用。随为娘一块用吧。” “我答应卫氏中午陪她用。” 王太后张口欲说些什么,想到她肚子里的金疙瘩又把话咽回去,“御医查出是男是女了?” “我没让御医查。他们也查不准。”刘彻道。 王太后:“若是生个女儿——” “是个女儿。”刘彻不想听他母亲接下去的话,“朕早几日歇在温室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像朕的小女娃。” 王太后惊得瞪大眼,“像你?那得成什么样?” 左右奴婢慌忙低下头去。 刘彻心中很是不快,他母后几个意思,“像朕怎么了?朕长得很丑?丑也是您儿子。” 王太后噎了一下,“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哀家是说像你未免过于阳刚之气。” “母后,您不会用词就多看看书。要么少说话。用在女儿家身上是英气,不是硬气。”刘彻不待他母亲开口,“您慢慢用,儿子先走一步。” 王太后的嘴巴动了动,一个字没说出来,刘彻出了长信宫。王太后闭上嘴又不甘心,问左右侍女,“皇帝如今怎这个样?” 侍女很想提醒她,您先担心卫夫人生个小公主,后又嫌小公主丑,陛下没发火已经很好了。 “陛下第一个孩子,紧张人之常情。”侍女道。 王太后:“他也不该让哀家多看书。哀家以前是没看过几本书,能怪哀家吗?谁不想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再说了,哀家再不懂也比那个卫氏。” 她还真没卫莱懂。 不提卫莱前世,只说今生,这些年她也一直在学习。那手被刘彻嫌弃的不行的字,如今已似模似样。 月份大了,规规矩矩的坐着不舒服,卫莱通常需要靠一下,不便写字,就改看书,看的还是竹简。 刘彻回来看到卫莱手边两卷竹简,人靠着软枕昏昏欲睡,从东宫带来的满腔戾气消散,轻轻扶着她躺好。 不是睡觉的时候,刘彻一碰她就醒了。 刘彻道:“饭菜还得一炷香,你眯一会儿吧。” “吃过再睡。”卫莱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 刘彻把竹简收起来,“看完了?” 卫莱点头,“字数太少,一会儿就没了。” “改日朕令司马相如给你抄几本。” 卫莱险些摔着,“让他帮我抄书?亏你想的出。” “朕养他可不是让他吃闲饭。再说了,朕要扩建上林苑,你——” 卫莱:“我没意见,只要你不修建章宫。你扩到甘泉宫,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不修建章宫,他也没必要大兴土木的扩建。以后需要盖厂房,在上林苑外建好,拉一堵墙就能同上林苑连上。 “你看你这样说,司马相如没法写《上林赋》,可不就闲了下来。” 卫莱:“他不可以写别的?” “给卓文君写信?” 卫莱诧异,“卓文君还在老家?” “兴许。朕不清楚。你二姐那类整日走街串巷的大概知道。说起你二姐,竟然跟陈掌断了,实乃出乎朕的意料。” 卫莱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断了,“不说她,说回正事。让他抄书当真有些大材小用。再说了,抄写也没有印的快。” “印?” 卫莱点头,“先把内容刻在不容易开裂的木板上,纸附上去印刷,然后用线穿起来,便是线装书。如今天寒地冻,水面结冰,工匠不好再做纸,你不如让他们印书。每年三伏天休息,冬天印书,春秋二季做纸,刚刚好。 “不识字的工匠也可以印,等到明年,军校的那些孩子人手一本孙子兵法,百姓也能买得起《论语》之类的书籍。如此这般,不出五年就可以把封国的百姓远远甩在身后。封国要缩短和朝廷的差距,只能鱼肉百姓。百姓苦,离亡国也不远了。国除,土地将归朝廷。一举数得啊。” 刘彻以前不喜欢听卫莱说这些,而今看到她挺直那么大一肚子,畅谈民生大事,反倒觉得有趣。 “朕又要建房?” 卫莱:“不用。在造纸厂就够了。人口少,有一部分还属于封国,陛下直辖的这部分识字的不多,一年印三个月足够了。指不定印一次两三年才能卖完。” “你有没有考虑过,人人都识字懂礼,朝廷就不好管教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5、第 6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不曾考虑过这些, “人人识字懂礼那是不可能的。我们那儿已全面脱贫,还有很多不识字的文盲,更别说懂礼。 “即使人认识字懂礼, 你也无需担心他们闹事。我们那儿的伟人说过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朝廷控制兵器, 就不可能出现无法收拾的局面。” 刘彻想到了盐铁专卖,“看来要实施盐铁专卖了。” “有点早。”卫莱提醒。 刘彻示意她继续说。 “咱们吃的是不是井盐?” 刘彻微微点头。 卫莱问:“你有没有想过在海边晒盐?” 刘彻怀疑她说错了, “不是煮盐?” “煮能煮多少,还浪费木柴。” 卫莱玉佩空间里只有两袋水泥, 一直没拿出来, 是刘彻不想修路。而今倒是个机会, 拿出一袋,“这个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修路用的东西, 咱们自己便可以烧制。” 刘彻拆开,灰色的跟面粉似的,“这不是石灰吧?” “不是。我也没法解释, 昭阳殿有没有青砖?再找个会砌墙的,垒一个水槽出来, 你一看便知。”不找出做水泥的资料,卫莱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刘彻:“多大的水槽?若是小的,朕就可以给你做。” “水盆那么大的就成了。”卫莱道。 刘彻点头表示他可以:“需要什么样的工具?” “砌墙的工具和青砖。” 这些东西很好办, 未央宫就有,“我们先去用饭,饭后朕就用这个给你垒个石槽。”他倒要看看未来的东西多好用。 用饭时, 刘彻吩咐春陀准备工具。饭毕,刘彻稍稍歇一会儿,就拎着半袋水泥前往湖边, 拔掉几株牡丹,在岸边铺一块两尺长两尺长的地儿。 刘彻铺好,水泥也在卫莱的指点下和好。刘彻用抹刀戳一些水泥,“抹在青砖上就行了?” “要抹匀抹平。”卫莱提醒道。 这个活刘彻不熟练。 春陀道:“陛下,奴婢以前当过几天泥瓦匠,不如让奴婢试试?” 刘彻退开,春陀累出一身汗还没完,卫莱又让他把四周圈起来,再抹上水泥。 这又要技巧,还得能工巧匠。春陀不敢继续,刘彻也不行,机灵的春喜找来一个巧匠,手巧的匠人三两下把小水槽收拾的光滑平整,乍一看跟个整体似的。 刘彻转向卫莱,“这样就行了?” “行了。”卫莱道。 巧匠忍不住说:“这个离水太近,回头下大雨水涨上来,极有可能被冲倒。” “不会的。”卫莱说出来又有些不确定,毕竟没打地基,是平地上垒的,这地还是个斜铺,“剩下的这些水泥都围在水槽外,固定一下。” 巧匠也正有此意,就把没用完的水泥全堆在水槽四周。 刘彻问卫莱:“是不是等它干了就好了?” 卫莱点头:“得四五天。” 大概卫莱惦记此事惦记了好些天,老天爷很给她面子,接下来几天都没下雨。 第四天下午,刘彻无事,卫莱就要去湖边抓鱼。 今年冬天格外冷,冷的不正常,无风无雨又无雪,湖面上依然结着厚厚的冰。春喜等人像上次一样,搬个磨盘把冰面砸开。 上次是胡乱砸,这次特意砸在水泥水槽附近。卫莱令奴婢把桶收起来,舀出鱼来放水泥水槽里。 刘彻不由地看一眼卫莱。 卫莱笑着说:“陛下等一下看仔细了。” 她不讲刘彻也得盯仔细,就见那鱼和水到了水槽里,水没有流出来,也没有变浑浊,跟陶缸似的。刘彻稀奇,“竟然没把抹在青砖上的那层灰泡掉?” 卫莱:“那层泥也能泡掉,但得泡好些日子,一两个月吧。” 不说俩月,一个月足矣使水槽里的水晒干风干。 卫莱看着刘彻,聊聊? 刘彻对春喜说:“这个水槽满了就别舀。” “喏。”春喜看出来了,主子们这次的目的不是抓鱼,而是那个神奇的水槽。 刘彻扶着卫莱迈过高高的门槛,屏退左右,“你怎么突然想起晒盐?” 卫莱拿几个靠垫,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盐铁专卖这事我能理解你。盐铁控制住,匈奴那边一定会很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百姓?” 刘彻想起上辈子的事,“确实有不少百姓怨声载道。” “你是怎么解决的?” 除了不理不问,还能怎么解决,刘彻又不能凭空变出一些盐来。 卫莱道:“我知道哪里有盐。” 刘彻:“朕也知道,海边。” “不是所有海边都适合晒盐。”卫莱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幸好她在美食纪录片里看过晒盐,“晒盐要选在海滩宽广平坦的地方,而且风多雨少,晴天多,晾晒时间快。像南越阴雨连绵的地方就不适合。只能用煮的。” 刘彻回想一下各地天气,不敢置信地问:“胶东海边?” “是的。正是先皇以前给您的那片地。再有便是辽东。”卫莱道,“朝廷派军过去晒一两年,存下足够百姓用一年的盐。届时你颁布盐铁专卖,官盐价格极低,百姓肯定没什么意见。纵然有那也是别有用心的人撺掇的。不过这件事得很隐秘才行。” 刘彻:“那边人烟稀少,你所担忧的事不会发生。” “还得防止贪官污吏把盐卖给商人。”卫莱不由地想起来清宫剧里的盐税,随之一想两淮是淮南王的地方,他不反朝廷想把他的地儿收上来绝无可能,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刘彻道:“你多虑了。大汉律法严苛,没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捣鼓。有也是跟老鼠一样,赚个买肉钱。” “你何时安排人烧制水泥?”卫莱问。 刘彻安排下去,卫莱必然得要跟去看看,否则又得同他闹。她六个多月近七个月,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刘彻再着急也不会现在就答应下来。何况他也不急。 “烧水泥是不是需要很多东西?”刘彻问。 卫莱想也没想就点头。 “在上林苑那边行吗?”刘彻又问。 卫莱想想,“好像不大行。最好找个人烟稀少,荒草连天,方圆几里都不适合人生活的地方。” “这个地儿可不好寻。”刘彻眉头微蹙,佯装为难,“朕先令人找地方,然后置办你要的东西,届时就用水泥建水泥厂?” 卫莱眼中一亮,“这个可以!我都没想到。” 刘彻心说,你净琢磨着趁机出去呢。 “你一时哪能想到这么多。”刘彻不待她开口,看一眼她的腹部,“是不是该给她起个名了?” 卫莱愣了一瞬间,没料到他话题转的这么快,“起名?” “今年是建元六年,朕登基六年第一个孩子,不论是儿是女,都要在第一时间公布天下。诏书上不会写她叫什么,面对母后、长公主的询问,朕总不能也说卫氏生的女儿吧?” 卫莱自己想想,非常赞同,“你说得对。可是,我没给孩子起过名啊。” “你的名字有什么讲究?” 卫莱不好意思的笑了。 “朕也不能说?” 卫莱摸了摸鼻子,“不是不能,我说可以,你不准笑。” 刘彻点一下头,答应的很快。 “我在我们家是超生,我父母没想再要一个孩子。我出生后我父母说,来都来了,也不能打掉,就叫卫莱吧。” “噗!” 卫莱拿起靠枕就要砸他。 刘彻连忙挡开:“朕没笑,忍住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父母——” “还说!?” 刘彻连忙说:“不说,不说。名字朕来想。” 卫莱收回靠枕,忍不住瞪一眼她。 刘彻:“朕没想到你的名字这般随意。” “你们家名字不随意,你倒是说说除了你,你那十多个兄弟,谁的名字好听?”卫莱瞪着眼睛问他。 刘彻认真想想,“没几个好听的,但没有一个是这么随便——得,朕不说,说别的。你之前提的雕版印刷。朕令人找个几个雕刻工匠,这几天就能到上林苑。你跟朕说说怎么雕刻,过两日就安排下去。” “还过两日?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刘彻:“这也能怪朕?你这刚舒坦几天,就给朕找这么多事,你当朕是皇帝,动一下嘴就行了?” “难道不是?”卫莱奇怪。 刘彻张了张口,“你闭嘴吧。别等着朕出手把你的嘴巴堵上。”见她还不服气,“寒冬腊月,朕要印书,还要选建水泥厂的地址,还有政务要处理,还得给你闺女取名——” “不是你闺女?” 刘彻:“朕还没说完。还得找揉玉米的人。若是种到辽东,朕现在就得安排下去,开春就要过去。去的人若是多,朕还得筹集粮草。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需要朕亲力亲为?交给旁人,你放心吗?” 卫莱不放心。 刘彻见她答不出来,心里舒坦了,“走了。” “干嘛去?”卫莱下意识问。 刘彻:“寻建水泥厂的地方。除夕过后随朕去一趟上林苑,把你那里的玉米都弄出来,请百姓揉玉米。三月大军必须启程。” “三公九卿不会怀疑你要跟匈奴开战吧?” 刘彻想想,“不会。辽东冷,匈奴不爱去那儿。” 怎奈派过去的兵太多太多,毕竟要在那边烧水泥,要种玉米,还要晒盐。三万大军,押着很多粮草,像是要在那边住上一年,刘彻向群臣解释不是用来对付匈奴的,关于要同匈奴开战的流言,还是在军营里传开了。 春二月十八日,卫青带着霍去病到昭阳殿,就让春喜等人领着小孩去湖边抓鱼。 小孩每天被拘在屋里学文识字,有些日子没出来过。一听可以玩水,还可以自己钓鱼,顿时像只刚出笼的鸟儿,往东边狂奔。 卫莱很是笃定地问:“找我有事?” “陛下派军前往辽东,当真不是要跟匈奴开战?”面对自己的姐姐,卫青也没拐弯抹角。 卫莱笑道:“当然不是。朝中无将可用,陛下的脑袋被门——嘶——” “阿姐怎么了?”卫青忙问。 卫莱摆摆手:“没事。这孩子又闹了。”说着猛然一怔,“不对,不对,她这几日特别安静,我担心有个好歹,今早让御医看一下,御医说她,她这是准备出来——” “要生了?”卫青忙问。 卫莱看了看隆起的腹部,拧眉仔细想想,“是要生了,可是也不该这么快啊。御医说预产期是这个月月底左右。” “你也说是左右。”卫青顿时顾不上其他,“现在怎么办?”慌慌张张爬起来就往四周看,空无一人,心越发慌,“阿姐,你你,我——你等等,我这就去找陛下!”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6、第 6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连忙喊:“等等, 等等!” 卫青像是被上了发条,猛然停下,直愣愣的跟个柱子似的。 “陛下又不会接生, 找他有什么用。再说了,今天是休沐日, 他不在这儿一定是出去了。赶紧去找田绿和施红。” 卫青陡然清醒,“对, 对,田绿!施红!”朝院里大喊。 田绿和施红忙不迭跑来, 异口同声:“出什么事了?” “阿——阿姐要生了!” 俩人愣住:“生了?”回过神大喊:“稳婆, 稳婆, 稳婆快来!” 卫莱撑着方几起来。 卫青吓得猛一哆嗦,上前扶着她, “阿姐,你你你——” 卫莱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冲他笑笑, “生孩子又不是上战场,瞧你吓的。” “可是, 可是要生了啊。”卫青像是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卫莱忍着痛安慰他,“女人生孩子没这么快,至少要两个时辰。” “要——这么久?” 卫莱微微点一下头。 卫青的身体一下就不抖了, “阿姐现在,是要回卧室?” “不去卧室,扶我去产房, 也就是西边厢房。”卫莱一直知道生孩子痛,从未想过痛的想去死一死,顿时忍不住骂刘彻。 卫青的手抖了一下, 结结巴巴地问:“阿姐,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卫莱扭头看去,他的脸都白了,回想一下她刚刚说过的话,她骂刘彻不是东西,是个混蛋……她确实挺混蛋,当着卫青的面这么骂,卫青晚上还不得做噩梦,“痛糊涂了。” 卫青松了口气,“这么痛?” “知道腰斩吗?腰砍断人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是那种感觉。与腰斩不同的是,腰斩最多一炷香人就没气了。我得疼两三个时辰,直到痛的没有知觉。” 卫青又绷紧了身体。 “也不是人人都这样,也有痛一下孩子就出来的。我运气不好罢了。” 田绿跑来,“夫人快别说了。” “卫公子,您不能进。”施红连忙把他拦在门外,“公子得在外面等着。” 卫青身体僵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卫莱心疼,“青弟,带春喜去找陛下,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他得在场。” 卫青又活了过来。卫莱哭笑不得,平时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逗呢。 “嘶——”卫莱痛的身体后仰,施红抬脚踢上门去扶着她。 砰地一声! 卫青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房门紧闭,压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顿时心慌,上马车时险些没能爬上去,幸好春喜从后面托一下。 “卫公子,别太担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指不定咱们回来小皇子就出生了。” 卫青觉得他阿姐和小外甥都在等他,他不可以慌乱,可是第一次见女人生孩子他控制不住啊。 啪! 卫青朝他自个脸上一巴掌。 春喜差点吓死,“卫公子,你这是做什么?”看到他的脸色瞬间就红了,“陛下出去又不是你的错,你何苦——” “不是的。”卫青摇头打断他的话,“我就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春喜惊得张大嘴,“哪有——哪有这么冷静的。”眼角余光看到未央宫前殿,连忙令驭手停下,他进去打听一下,就让驭手去上林苑。 “上林苑?”卫青听到这三个字顿时急了,“这么远?找到陛下阿姐就该生了。陛下去上林苑做什么,不知道阿姐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 春喜见他急赤白脸的,没敢说陛下是皇帝,想去哪儿去哪儿,夫人管不着,“卫公子有所不知,陛下去了上林苑也不会在那边呆太久,指不定现在已经往回赶了,咱们到城外就能见着陛下。” 卫青不信,“你没骗我?” “奴婢哪敢。”春喜瞧着驭手掉头,连忙说:“走驰道。” 驭手回头,脸上尽是不敢相信。 春喜道,“事有轻重缓急,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再过都不为过,快点!” 驭手觉得是这个理,扬起马鞭,跑到驰道,直奔上林苑。 王太后一下从榻上起来,“你说什么?”盯着来人。 “启禀太后,咱们在昭阳殿附近的人禀报,春喜驾着马车出去了,车上还有卫夫人的二弟,两人神色慌张,昭阳殿大门紧闭,卫夫人怕是出事了。” 王太后眉头微蹙,“御医刚看过,哀家也找御医问过,一切都很好,离预产期还有十来天,不该啊。你再去探。”随即吩咐奴婢备车。 卫莱看到据说接生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的稳婆,心下大安,“田绿,青弟去了吗?” “去了,去了。”田绿连生应道。 卫莱没好气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出去看看,再去看看去病,别让他过来,令冯贵给他炸些鸡胸肉鸡翅,最好让他暂时忘了我。” “夫人,霍小公子那边不用担——” 卫莱:“快去!” 田绿连忙出去安排。 卫莱心静了,就问稳婆,“需要多久?” “看起来还得一个时辰。夫人若能撑得住,可以起来走几圈。”稳婆小心翼翼回答。 卫莱看到她一副不敢多言的模样也能理解,刘彻的第一个孩子,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呢。指不定连匈奴那边也在盯着。毕竟皇室乱起来,无暇顾及他们,他们才能放心大胆往关内推进。 卫莱撑着榻起来。 稳婆一见她听进去了,上前扶着她。 刘彻不止找一个,他找了四个,可以说把长安最好的稳婆全找来了。 四人分拨两路,两人继续准备生产要用的东西,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卫莱出了厢房。 “太后?!” 两人猛然停下。 卫莱抬头看去,身着玄衣,四十来岁,细眉淡妆,身量修长且面容娇好的妇人正朝她走来。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王太后? 王太后?! 那个狠婆娘? 卫莱连忙行礼,过于着急,身体往前倒去。王太后心惊肉跳,换忙迎上来,“无需多礼,无需多礼。”万一有个好歹,她儿子不追究,群臣和百姓的唾沫也能把她淹死,“这是要往哪儿去?” 卫莱难受,也不想行礼,顺势站直,“走一走,据说生的快些。” “是这样。”王太后一听没出大事,悬着的心落到实处,也有心情打量这个她儿子亲自调/教的女人,容貌着实一等一,身怀六甲,脸也没胖起来了,素面朝天却见不得斑点,不怪她儿子喜欢,“往哪边去?” 卫莱:“西边。” “走吧。”王太后一马当先。 卫莱愣住,她几个意思? 王太后回头,“痛的走不了?” 这是要陪产?卫莱十分想拒绝,随即想了想,她是刘彻的亲娘,不可能害她,也不敢折腾她,就跟上去。 王太后瞧着她并不需要太过借住稳婆的力气,才问:“彻儿呢?” “听说出城去了。” 王太后当然知道刘彻不在宫里,“没告诉你?” 卫莱心中一紧,她又想做什么?不管了,装总不会错,“陛下的事妾身哪敢多问。休沐日也不得闲,想来是大事。” 王太后瞧她说的卑微,无趣的撇撇嘴,不愧是奴隶出身,怀着她儿子的第一个孩子,还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 来到昭阳殿有半月有余的两个稳婆相视一眼,卫夫人怎么这样说啊。 卫莱心说,我不这样说,难道要说,懒得问他去哪儿吗。 卫莱走一圈回来,以为王太后会在正殿等着,谁知她还继续。要不是为了少受点罪,卫莱真想捂着肚子哼唧,顺便再碰个瓷,让她此后都不敢再往这边来。 可惜她从来不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 卫莱忍着心烦又走两圈,衣裳汗湿了,稳婆也说可以回屋看一下开几指了,卫莱才停止摧产。 产房门关的死死的,王太后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心情顿时跟卫青一样,慌了神,没了刚刚的镇定,在门口转两圈就对她的侍从道,“速去看看陛下到哪儿了。” 刘彻是在御医为卫莱查好之后出去的,他以为啥事没有,就先去了军校,然后去酒厂,去造纸厂,以至于卫青和春喜找了一圈才找到他。 刘彻一听卫莱要生,如此突然也没比卫青好多少。直到春喜瞧着情况不对,告诉他稳婆都在,还是卫夫人让他们来找陛下的。刘彻才回过神。 不待奴婢备车,刘彻套上马就走。 卫青等人连忙去追。 长安城内外的百姓不光一睹龙颜,还看到一个慌慌张张的皇帝。 出城郊游的皇亲国戚,一传十十传百,刘彻人还没到昭阳殿,宫里出大事的消息就传到丞相府。 窦婴的茶杯无情的掉在地上摔个粉碎,窦婴的夫人正要吩咐奴婢取朝服,窦婴抬手制止,“不用了,我知道陛下为何那般着急。” 所有人都转向窦婴。 “当今天下能让陛下着急的事不多,左右不过天灾人祸。然这些事陛下经历了不少,万不会令他方寸大乱。” “父亲,您就直说吧。”窦婴的儿子实在听不下去。 窦婴捋捋胡须,不紧不慢,“昭阳殿有消息了。” 众人下意识想问什么消息,忽然想到一件事,“生了?” “生了?!”刘彻撑着墙壁,顾不上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地问他母后。 王太后连连点头,“生了。应该在给孩子清洗,这点耽误不得,等一下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刘彻松了口气,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我知道,是个女儿。” 室内传出一声孩子的哭声,王太后这才算放心,挤开刘彻,房门打开,稳婆抱着孩子出来,王太后忙问,“是男是女?”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7、第 6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哇!小娃娃,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王太后的身体踉跄一下,正要发火, 一看挤开她的是个小孩,“哪来的孩子?” “你怎么在这儿?”刘彻惊讶。 卫青慌忙把他抱走, “跟微臣一块来的。” 小霍去病挣扎,“放开我, 放开我, 舅舅, 我要看小娃娃。” “这样不就看了。”卫青朝他屁股上一巴掌,让他坐在他胳膊上。 小孩老实下来,就看到稳婆手中的小孩, “咦,好小啊。小娃娃的脸怎么是红红的?” “你闭嘴!”卫青瞪他一眼, 问稳婆:“是男是女?” 稳婆下意识看焦急的天子,欲言又止。 刘彻心里咯噔一下,“说!” “恕你无罪!”王太后跟着补一句。 稳婆越发觉得今天危矣, “小主子像,像极了陛下……” 刘彻惊愕, 女生男相还能看吗。 王太后大喜,“男孩?” 稳婆张了张口, 欲说些什么。 刘彻道:“母后傻了吧, 是个儿子她至于一副朕要灭她全家的模样?” 王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住。 稳婆不敢置信,陛下是如何猜到的。 王太后不愿接受,“真是女娃?” 稳婆又忍不住看皇帝。 王太后不敢置信,讷讷道:“怎么,怎么会是女孩?” 这个卫氏可是卫莱公子本家, 他那么大能耐怎么就不能给卫氏弄个男娃。 刘彻此时的心情是真的真的称不上好:“朕早跟你说,朕梦到卫氏给朕添个女儿。你非说像朕。现在高兴了?好好的闺女像朕,以后跟钟无艳似的,她若怨朕,朕就说是你诅咒的。” “我——”王太后张口结舌,“谁知道你做的梦是真的?” 刘彻:“你做的梦都是真的,朕身为天子怎会有假?” 王太后的嘴巴动了动,欲解释,一看所处的地方,“你你——” “太后,消消气,消消气。”卫青不得不开口,“稳婆还等着呢。” “她等让她——”王太后看到稳婆满脸无措,随之注意到她怀里的小孩,红通通的,跟她几个女儿刚出生时没两样,“你是怎么看出这孩子像陛下?” 小孩的脸皱皱巴巴在一块,一直没睁眼,稳婆能看出来才有鬼。稳婆自以为是,皇帝登基多年,膝下荒凉,一定很想要个儿子。千盼万盼到头来盼来个女儿,皇帝震怒,明年今日就是她们所有人的忌日。 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稳婆不敢欺君,也不得不这么做啊。 稳婆期期艾艾地说:“小公主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形状跟陛下的一模一样。” 四周安静下来,刘彻、王太后和卫青面面相觑,眼中同时冒出一个疑问,这几个小地方像,也是像极了他? 刘彻张口结舌又咬牙切齿,指着稳婆,“这叫像极了朕?” 稳婆装无辜,难道不是吗。 “进去!”刘彻冷声道。 稳婆吓得一下子缩回室内。 王太后松了口气,“万幸,不是脸型像你。” “您还说?”刘彻语气不善。 王太后不敢说了,万一孩子以后张开了发腮,整个小一号刘彻,刘彻能把她圈禁起来,“母女平安,哀家就回去了。” 刘彻猛然想起卫莱,推开门就要进去。 “你干什么?”王太后连忙拦住。 刘彻:“我得看看卫氏。” 卫莱心说,真不容易,可算想到我了。 “你不能进去,还没给她收拾干净。”王太后继续拦着。 刘彻绕开她的手,“她什么样朕没见过。该你操心的操心,不该你操心的就别操心了。”不待她开口,大步进去,顺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王太后张口就要骂他娘,眼角余光看到一脸好奇加困惑的卫青和小霍去病。王太后深吸一口气,污言秽语咽下去,直接走人。 卫莱听到门外安静下来,“太后被你气走了?” “别管她。以前也没这么多事,一定是这两年日子太舒坦,什么都想掺和一下。”刘彻看到卫莱脸色苍白,像是去了半条命,“怎么累成这样?” 卫莱心梗,“你当我母鸡下蛋呢?” 刘彻噎了一下,“朕当然知道不是。可是你们女人——” “你给我出去!” 稳婆和奶娘们吓了一跳,屏住呼吸,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刘彻朝后使一下眼色,外人在,给朕留点面子。 卫莱冷笑,还知道要脸? 刘彻干咳一声,“很不舒服?” “想知道?” 刘彻不敢应,端的是怕卫莱给他来一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饿不饿?”刘彻换个问法。 稳婆顿时不敢再当隐形人:“现在不能大吃大喝,少吃少喝一点,否则出恭难受。” “哪儿难受?”刘彻下意识问。 稳婆被问住了。 卫莱心累,这人还不如继续跟王太后吵架呢。 “你女儿是从哪儿出来的?”卫莱问。 刘彻尴尬的干咳一声,“你先歇着,朕吩咐冯贵给你弄些吃的。” 小霍去病一看门打开,削尖脑袋往里瞅,看到一个宽大的屏风,别提多失望,“娃娃呢?陛下。” “娃娃睡了。”刘彻道。 小霍去病越发失望,“不能跟我玩?” “不可以。”刘彻很怕他不愿意回去,“你身上的厚衣换上短裤,娃娃就可以跟你玩了。” 小孩想一想穿短裤的时节,“要到夏天才可以跟我玩儿?” “夏天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刘彻不待他开口,“夏天有桃子有西瓜,还有脆脆的黄瓜,”你不喜欢?” 小孩贪凉,非常喜欢,使劲点点头。 刘彻还要昭告天下,没空同他唠嗑,“仲卿,带他回去,朕还有事。” “阿姐睡了?”比起小外甥女,卫青更担心把他当儿子养的卫莱。 刘彻想到卫莱的脸色和精神,很需要休息,“昏昏欲睡。下个月再来,届时她出了月子,你们想待多久待多久。” 卫青一个月只能歇一次,一次两天,也只能下个月,“母亲和二姐也想见见阿姐呢?” “让她们跟你一块来。”刘彻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卫青抱着霍去病跟上。 小孩不想走,“这么快就走啊?” 刘彻停下:“娃娃睡了!” “我不吵她,看看也不可以啊?”小孩退而求其次。 刘彻:“不可以!” “你好吝啬。以后我有了娃娃,也不让你看。”小孩大声说。 刘彻抬抬手,“随便你。” 小孩气得朝他舅肩上拍一巴掌,“快走!我不要和陛下好了。” 刘彻无奈地笑笑,“她不叫娃娃,她叫婉婉。” “婉婉?”卫青停下。 刘彻点头:“卫婉。”随后前往宣室拟旨,昭告天下。 长安百姓对皇家有喜不意外,意外的是居然不是儿子是女儿。 陛下注定无子? 这等言论刚一出来,就被心向刘彻的百姓消灭了。 先开花后结果,有了女儿,儿子还会远吗。 长安内外所有人,至少表面上是这么认为的,包括王太后。 卫莱坐月子期间,刘彻还每天雷打不动的前往昭阳殿,王太后坐不住了。 二月底,刘彻前往东宫,看看他祖母能不能撑到他女儿满月,免得跟他女儿的好日子撞上,结果一进长乐宫就被王太后叫去长秋殿。 “出什么事了?”刘彻问。 王太后闻到他身上的奶腥味,眉头微蹙,“昨晚又去昭阳殿了?” 刘彻挑起眉头,等着他母亲继续。 “卫氏也没法伺候你,哀家令你大姐——” 刘彻连忙打断:“停!她给朕挑的人没一个能看的,您让她消停点吧。” “那个卫氏——” 刘彻:“朕自己看中的。卫氏在她府里那么多年她都没发现,你还指望她?不如指望朕自己。” “你倒是填充后宫啊。” 刘彻道:“朕现在没空。每日想去看看卫婉都得挤时间,哪有空应付那些女人。” 王太后疑惑不解,“她一个小人儿,有什么可看的?左右有奶娘呢。” “朕不光要看,还得一天三次,以免哪天没去,突然变得跟朕小时候一模一样。”刘彻道。 王太后又觉得心堵得慌,“哀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哀家也是希望卫氏一举得男,谁知她的肚子那么不争气。” “您倒是说说谁的肚子争气?您为儿子选的皇后啊。” 王太后难受,她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哀家就不该跟你说这些。” “本就不该。朕身为皇帝,房里的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刘彻瞥一眼他娘就往外走。 王太后不甘心地说:“哀家不说,别人也会提醒你。” “谁敢拿后宫的事烦朕,朕就给他挑十个八个女人送过去,让他夜夜笙歌,不能早朝。”刘彻停下,回头说:“精尽而亡!” 王太后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番话,“你可是皇帝!” “朕是皇帝,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是吗?”刘彻问。 王太后说不出别的,“可是,可是——” “以前朕无儿无女,怎不见你着急上火?也不见你为朕选良家子。”刘彻盯着他母亲,“怕那些女人都不能生,朕埋怨你?现在不怕了?母后,做人不可太过。卫氏还没出月子,你就提醒朕纳新人,这事若让卫氏知道,她会怎么想?” 王太后不假思索,道:“你管她怎么想?能为你开枝散叶,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刘彻决定,从今往后,卫莱空间里的果子烂掉,也绝不会往这边送一个籽。 “您不愧是太后。”刘彻笑笑,往外走去。 王太后追上去,“这话何意?” “没别的意思,感慨而已。”刘彻做上御驾,令驭手前往昭阳殿。 王太后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回想一下她刚刚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顿时放心了。 刘彻早上走的时候说,中午多半在长秋殿用饭。卫莱就没等他。 刚刚拿起勺子就看到他进来,卫莱直觉不好,“出什么事了?” “等一下再用,朕跟你说点事。”刘彻移开她面前的饭菜。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8、第 6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奇怪:“什么事不可以边吃边说?” 可以是可以。刘彻就担心她一气之下逮住什么都往他身上招呼。这些热汤热菜热鱼热肉, 自然是离她越远越好。 “以后母后若令人来接卫婉,或令你带卫婉过去,不用理会, 只管推给朕。”刘彻道。 卫莱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娘又干嘛了?” “嫌你肚子不争气, 令朕充实后宫,朕没搭理她。”刘彻道。 卫莱顿时庆幸她还没吃饭, 否则非得吐出来不可, “她可真没把我当人看。” 刘彻回来的路上曾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告诉她有两个结果, 卫莱冲他发脾气,或认为此事与他无关。若不告诉她,他母亲一旦见着她就会命劝卫莱继续生, 届时把卫莱惹恼了,卫莱一定会算到他身上, 然后带着卫婉“离家出走”。比起被卫莱嘲讽几句,刘彻更不愿看到他女儿变成一个没爹的孩子。 刘彻一听她说这么一句,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神色轻松许多,“太后当久了, 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挺过来的。”饭菜移回去,“吃吧。” 卫莱不由地打量他一番, “刚刚那么郑重的模样, 就是要跟我说这事?” “这事还小?” 卫莱:“对你来说大吗?” 对刘彻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几个女人而已,收就收了。问题是他敢收,卫莱就敢让他找别的女人生儿子。而她,正好就生卫婉一个。 这点刘彻最不愿看到, 有的选择谁不希望孩子的娘是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且合自己心意,“对你来说不大吗?你还没出月子呢。” 卫莱隐隐明白了什么,“你以为我会误会是你的主意,或怀疑你在试探我,然后不由分说地抄起鸡汤往你头上扣?” 刘彻的身体后仰。 卫莱扑哧笑出声来,“我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你讲过理吗?”刘彻脱口而出。 卫莱手痒,顿时想抄起菜盆朝他脸上招呼。 “看吧。朕说什么来着。” 卫莱的手缩回去,移出一条腿朝他身上踹。 早有防备的刘彻迅速起身,朝外喊,“春喜,再拿一副碗筷。” “这些是我的菜,没有你的。”卫莱伸手护着。 刘彻看了看,一碗米饭,一碗鸡汤,两份青菜,一条蒸鱼,还有一份炒猪肉,“你又吃不完,剩了也是浪费。你自己说的要珍惜每一粒粮食,毕竟粒粒皆辛苦。” “那也不想给你吃。”卫莱道。 刘彻了解他,真不想让他吃,只会送他一个字——滚! 有空同他打嘴仗,说明卫莱并没有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这事朕告诉你了,以后不论别人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我又不是你母亲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不用去长乐宫给她请安,旁人又进不来,谁能跟我说什么。”卫莱好笑。 万万没想到还真有。 刘彻找的奶娘和伺候的奴婢多,月子地里并不需要卫莱做什么,实在闲着无聊,就跟奶娘学着抱孩子,给小卫婉换尿布。纵然换尿布,也是奴婢把尿布递到她手上。 这一个月过的,卫莱跟怀孕前没两样,轻轻松松的度过了。 三月二十六日,上午,卫青带着两个弟弟,大外甥,还有他娘和他姐入宫,卫莱以免她娘和她姐看出什么,特意把闺女抱在怀里,万一有什么不对,就拿卫婉要睡了,或者尿了当借口送客。 岂料她老娘看到小卫婉就唉声叹气,怎么就是个女儿。愁的啊,恨不得替卫莱哭上一场。卫莱心里不大痛快,也能理解,在她们眼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卫莱就把刘彻糊弄王太后那句话,“梦到她怀的是女儿”搬出来。卫媼又感慨一句,怎么就不是儿子呢。不待卫莱回答,就问卫莱身体如何。卫莱以为这茬过了,就同她说,陛下安排的人多,伺候的妥当。 岂料卫媼下一句就是催生。 卫莱当场无语,王太后把她当生子工具就算了,她亲娘,怎么也这个样啊。也没说好好调养一些时日。 卫青同卫莱过于熟悉,一看他姐眼中没有太多笑意,便知她不快,对他娘说了一句,女人生孩子伤身,得好好歇一歇。谁知卫媼立即拿她自己打比方,生了七个也没出什么事。 卫莱顿时想送客,恰巧刘彻这时候来了,卫莱连忙给他使眼色。 刘彻想糊弄人的时候格外会糊弄,一堆奉承话把卫媼忽悠的迷迷瞪瞪,带着一堆刘彻赏赐的东西回到家还跟做梦一样。 卫青看到他娘一个劲夸皇帝仁义,什么闺女给他生个女儿,他还能这么高兴。还赏她东西云云。卫青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弟弟和大外甥带回他们自己屋,离他娘和二姐远远的。 刘彻瞧着小卫婉睁开眼,不哭不闹,像是要找人玩儿,就把她递给卫莱。卫莱摸摸她的尿布,不需要换,就让奶娘等人下去歇息。 估计人都回到厢房,卫莱才开口,“以后别再让她们来了,跟你们这儿的女人,我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 刘彻把手指头递给他闺女,由着小孩抓着玩儿,“你亲娘当真没催过你?” “催过,但是催婚。”卫莱想想,“我扛过了催婚,自然就没了后续。可我亲娘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我刚出月子,就催我生第二个啊。” 刘彻:“她是怕你地位不稳。” “地位稳不稳跟生几个孩子有个屁关系。”卫莱脱口而出。 刘彻被她吓得一愣一愣,这个女人,可真是,真是不拘小节呢。 “难道不是?”卫莱道,“你不喜欢,我生一百个也没用。你喜欢的,一个不生也是尹夫人邢夫人不是吗?” 刘彻承认,“上辈子的事,就别提了。” “你先说我说的对不对?”卫莱问。 刘彻点头,“对。不然朕也不会提前跟你说,不论谁让你赶紧再生一个,你都别往心里去。” “我——算了,不提她。左右她也管不着我。你之前那么说,是想到了谁?” 但凡是女人,谁来看卫莱,谁就有可能跟她提一句。 “你认识的所有女人。” 卫莱问:“包括你大姐?” “是的。” 卫莱皱眉,“她几年没来了,不可能来看我啊。来看婉婉?” “是的。顺便再跟你聊聊——” 卫莱顿时明白,“停!从今天起,你说我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需要静养,谁也不见。” “这个理由不行。你这样说,朕往后得歇在宣室。”刘彻把香香软软的女儿抱起来,瞧着她的脸不再红彤彤的,露出白白嫩嫩的模样,不由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朕一天不见你可以,一天不见她可不行。” 卫莱不信他的鬼话,“上辈子那么多女儿,还稀罕女儿?” “朕上辈子那么多女儿,也没个这样的。”刘彻说的是实话。 上辈子那些女儿,多像孩子的母亲,有些地方像他也没遗传好,比如就遗传了他的脸型。纵然五官很是出挑,配上他的脸型,也是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公子啊。 哪像这个小丫头,鼻子眼睛嘴巴像他,脸型跟她娘一模一样,漂亮的可人,还特别懂事,特别喜欢他,他在的时候从不闹。 刘彻是越看越喜欢,“过些日子咱们去甘泉宫。” “去哪儿做什么?” 刘彻:“避暑。那边比上林苑凉爽。带上去病和仲卿,朕给仲卿讲讲匈奴的事,仲卿早晚教去病骑马射箭。省得在你娘身边呆久了,朕好好一冠军侯被养的上不了台面。” 卫莱也有过这个担忧,“上辈子不是养在她身边?” “她没活几年。卫长君去了,她一伤心一难过也跟着去了。” 卫莱:“他得的什么病?” “急症,无法预防。” 卫莱也猜到了,否则刘彻不可能提都不提,“卫广和卫步一并带去吧。你再给他们找个师傅?” 刘彻去甘泉宫避暑,三公九卿也得搬过去。好在那边这几年一直有人维护修整,群臣过去也都有住的地方。 刘彻道:“窦婴他们都会过去,朕看看谁得空,令他教卫广。卫广还行,曾平定南夷、攻打昆明国。” “不能领兵,可以学些别的。我们那边有句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刘彻:“何谓状元?” “这个说来话长。晚上再说吧。”卫莱瞧着小卫婉乱动,“是不是尿了不舒服?” 刘彻递给她。 卫莱拆开看看,果然尿了,令田绿拿尿布,施红弄些温水。 刘彻顿闻言忍不住说:“哪有撒尿也擦洗的?” “家里没柴没人,当然不能这么做。咱们这不是有这个条件吗。擦干净她也舒服,你抱着闻不到怪味也舒服。”卫莱给她裹上尿布,小卫婉舒服的咧嘴就笑,“看到没?你闺女聪明着呢。” 施红还未离去,听闻这话就想说:“小公主是奴婢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 这话刘彻听着高兴,道:“你才见过几个孩子。她分明瞧着屋里人多,有人说话,热热闹闹,她听着高兴。不信等你们出去,我们也不说话,她一准得哭。” “陛下日理万机,白天不常在这儿有所不知,小公主极少哭闹。”施红道:“奶娘也说小公主特乖。有个奶娘早两日还在担心,用不着那么多人照顾小公主,陛下会不会提前令她们回家。” 刘彻转向卫莱:“不是特别喜欢朕,跟着朕的时候才特别乖?” “你说什么呢?”卫莱问出口,难以想象,“你只要有空,每天中午都过来跟她玩,不会是误以为她特别喜欢你,离不开你吧?” 刘彻:“不是吗?” 2(我和汉武帝种田); 69、第 6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施红慌忙躲出去。 卫莱很不想揭开事实真相, 真相过于残酷,“她才一个多月大,人都认不清, 你觉得可能吗?” “朕的女儿, 一切皆有可能。” 卫莱想送他一记白眼,你可要点脸吧。 “你叫她一声看她应不应。” 刘彻支起双腿,让孩子躺在他腿上, “婉婉,爹在这儿。” 小孩乌溜溜的眼睛转呀转,就是不看她皇帝爹刘彻。 卫莱顿时想笑。 刘彻不死心,“婉婉,父皇叫你没听见?” 小卫婉这次把视线投向她父亲,还送他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刘彻瞬间想把她扔出去,这孩子故意的吧。 卫莱在他付诸行动前先一步把孩子抱过来。小孩回到温暖柔软的怀里, 而不是硬邦邦的手臂, 硬邦邦的胸膛,硬邦邦的大腿,抓住卫莱的衣襟不松手。 刘彻气得一下子站起来。 卫莱吓了一跳, 看到他想走又不甘心的模样, 扯一下他宽大的衣袖,“承认你女儿生来就比别的小孩乖巧就这么难吗?” “不是朕不承认,是她欺骗了朕,枉朕处理奏表的时候一直担心她有没有哭,有没有闹, 你是不是气的揍她,合着朕——” “陛下,陛下, 别再埋怨小公主,出事了。” 春陀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卫莱猛然转向刘彻。 刘彻不慌不忙地说:“左右不可能匈奴来犯,匈奴极少此时出动了,也不可能是黄河咆哮,蝗灾之类的。”随后打开门,“谁又来找朕求救?” “没人找陛下救援,太皇太后晕了过去。” 刘彻:“又晕了?” “这次有可能到了极限。”春陀指一下身后不远处的人,“他说今儿当值的御医都被太后叫去长信宫。” 刘彻见那人一脸的焦急,看来真乃大限将至。 上辈子他祖母是这一年的五月份去的,而今距五月可没几天了。 刘彻转向卫莱,“鲜亮的衣物全收起来,朕过些日子再来。” “过些日子?”卫莱没听懂。 春陀小声说,“人之将死身上都有死人气,那位又不喜欢陛下,陛下担心她魂魄离体,然后随陛下前来捉弄小公主。” 卫莱明了,“我不用过去?” “你过去做甚,又不是朕的皇后。”刘彻摆摆手,“照顾好婉婉,朕不过来,你万不可使人去找朕。” 卫莱觉得他过于紧张,继而想到古代的医疗水平,顿时也怕她闺女有个好歹。刘彻一走就关门闭户,连每天早上过来送菜的小吏,也不许他们进来。蔬菜瓜果放在门外,冯贵等人拿进来。 冯贵等人比春陀还迷信,菜拿进来,特意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做菜,端的是怕给奶娘准备的饭菜里沾染了不好的东西。 卫莱听春喜说起此事,觉得他们过了,正想把他们叫过来开解一番,卫青来了。 卫莱吃惊,“你怎么来了?” 卫青现在已不再是充当文书的小吏,而是个小将军,军中比武赢得的殊荣。 卫青道:“今早陛下从京郊大营调来两千人戍卫皇宫,其中就有我。我来看看阿姐,等一下就得回去。” 卫莱眉头微蹙,“窦家以窦婴为首,他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可能生事。除了窦家,还能有谁?” “以防万一。”卫青道,“离的较近的王爷已到京师。他们每个人都有骑侍从,也有好些门客,这些人聚到一处,纵然不敢做些大逆不道的事,也容易生事。” 卫莱:“你小心点。他们若打架斗殴,你们先别上前制止,待他们把彼此打个半死,动不了了你们再出手。” 卫青笑了,眼角余光发现红木柱上都裹着白绸,东宫还在奏着哀乐,干咳一声,压下笑意,“我知道,阿姐,下月再来看你和婉婉。” 卫莱正想点头,“等等。”找个干净的毛巾,樱桃全倒进去,裹好就塞他怀里,“跟同僚分着吃,这东西上林苑多的很,今年怕是全浪费了。” “阿姐呢?” 卫莱胡诌道:“我刚出月子,不能吃太凉的。这些本是陛下的,他现在也没空吃了。” 太皇太后是刘彻到东宫的那天晚上去的,距今五天,樱桃看似很新鲜,卫青也没怀疑,他知道大樱桃能放十天半月。 小卫婉出生前,卫莱跟卫青念叨过,女人生孩子很耗费精力,要调养一两年。卫青就信以为真,跟同僚分享时也没吝啬。 话又说回来,卫莱送走卫青,昭阳殿又安静的如同一口千年的古井,联想到东边在办丧事,卫莱莫名觉得空寂的瘆人。 卫莱生小卫婉的时候也怕,由于刘彻全提前安排好了,稳婆们不慌不忙,卫莱想着急都没法急,以至于在生的过程中她除了痛就是痛的麻木,浑然没想过自个从鬼门关走一遭。而今却是慌得不行,必须要出去。 卫莱令奶娘抱来卫婉婉,春喜找来鱼竿,带着孩子坐在廊檐下钓鱼。 田绿小声提醒,“夫人,那边在哭,咱们在钓鱼岛传出去不好吧?” “你们会往外说吗?” 田绿连连摇头。 “太皇太后病故,咱们要守孝吗?” 田绿想了想,“没有先例,奴婢也不知道。” “也没人盯着咱们对吧?”卫莱又问。 田绿道:“咱们又不是三公九卿,谁盯着咱们啊。” “陛下只有婉婉这一个孩子,他的奶娘不能一直吃素吧?”卫莱又问。 田绿想也没想就说:“当然不能!” “这不就结了。真有人发现,就说给奶娘钓的不就成了。再说,咱们房门紧闭,公主她们都在东宫,谁有空往咱们这儿来。”卫莱隐隐记得历史上窦太后留了遗言,她宫里的东西都归窦太主。今生窦太后病的突然,又一直开不了口,肯定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指不定忙着争太后的遗产呢。” 田绿愣住,回过神就问,“长信宫的东西?可是那些不是皇家的吗?太皇太后去了,理应收回陛下的私库啊。” 刘彻养兵需要钱,需要很多钱,然他不稀罕窦太后的东西,虽说窦太后这些年存了不少宝贝。 不是每个人都是刘彻,他不稀罕,稀罕的人多着呢。 刘彻不开口,没人敢惦记。刘彻问馆陶公主,太皇太后以前有没有跟她提过,怎么处理她这些东西。 窦太后就剩馆陶公主这一个闺女,自然是给馆陶。可馆陶不敢说实话,毕竟她女儿不再是皇后,她亲娘也不在了,试探性说,“给我一点,余下的陛下处理。”随之又担心不妥当,补了一句,“太皇太后病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太后伺候,理应给太后。” 当着刘姓王爷公主的面儿,王太后表现出太后的风度,一样不要。 刘彻就让她娘选两样留个念想,余下的全给馆陶大长公主。 王太后了解她婆婆,全给馆陶公主这种事她做得出。可旁人不了解,也不知道娘俩唠嗑的时候,窦太后承诺遗产由馆陶继承。 众人想说些什么,又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就往刘彻身上推。比如某某玉佩,是先皇送给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去了,理应归皇帝。 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就没有嫌钱少的,又不见皇帝制止,一时长信宫乱的就跟那菜市场一样。 往往这个时候最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性,刘彻就由着他们或大声高谈阔论,或小声嘀咕,直到累了乏了,刘彻也看清楚这些皇亲国戚的德行,才开口问:“朕是皇帝你们是皇帝?” 此言一出,偌大的长信宫安静下来。 刘彻一锤定音,回了宣室。 馆陶大长公主不由得想起卫莱曾跟她说的那番话,皇帝是个大方的,纵然废了皇后,也会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馆陶公主不信,前些日子得知昭阳殿生个女儿,不是儿子,她闺女未尝没有机会,还打算找司马相如买赋,试试还能不能触动刘彻的恻隐之心。今时今日,馆陶公主觉得没必要。 刘彻的脾气她还是知道一些,不喜欢别人逼他,给他添堵。真找了司马相如,指不定连这些遗产他都能收回去。顺着刘彻,能让她吃到肉,也绝不可能让她女儿喝汤。 思及此,馆陶公主就令她的侍从清点遗产,待她娘下葬后再搬。 “姑母真是心急呢。” 调侃声从身后传来,馆陶公主回头看去,刘彻的二姐。她不如平阳公主八面玲珑,也不是馆陶的亲儿媳妇隆虑公主,馆陶瞥一眼她就收回视线,懒得理他。 这位公主得了个没趣,心里不舒服,就找王太后。 王太后瞪一眼她,“刚刚都没你声音大,还嫌不够丢人?哀家是少了你的吃的,还是短了你的喝的?” “母后!”南宫公主跺脚,她娘怎么里外不分啊。 王太后瞥一眼她,挑两个精巧,然并不贵重的东西,就对馆陶说:“这两个给我吧。” 馆陶很清楚刘彻说的“两样”是泛指,见王太后居然只挑两样,险些愣住,“姐姐不再挑几样?” “我那儿什么都不缺,挑两个留个念想就行了。”王太后让侍女送回去,继续为太皇太后守灵。 众人看到她的动作,也不敢再闹腾。然而,把太皇太后送走,又闹腾开了。 刘彻从春陀口中得知东宫又热闹起来,冷笑一声就去沐浴。从头到脚洗的干干净净的,刘彻才踏进昭阳殿。 他上次离开时还是初夏,而今已到了仲夏时节。那时小卫婉只能躺着,如今都抓着小腿啃脚了。 刘彻看着大一圈的女儿简直不敢相信,“她都这么大了?” “卫婉,起来看看谁来了。”卫莱把她抱起来。 刘彻拍拍手,还没啃够脚丫子的小孩瞥一眼他,继续忙碌。 “这是把朕给忘了?”刘彻忙问。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0、第 7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见他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莫名想笑,“别说你走的时候她才一个多月大,就是一周岁也早把你忘了。” “朕是她爹!”刘彻提醒卫莱。 卫莱把闺女抱怀里, 以防他气得给小孩一巴掌:“我还是她娘呢。长时间不见, 她一样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不待他开口,“我听田绿说,今天东宫那边又来了不少人, 你不去不怕她们打起来?” “打死正好,朕少养几个。”刘彻很是凉薄地说出来,卫莱被噎得说出话来。 长信宫很大,长信宫的东西都归窦太主,可不是指明面上的,包括窦太后的小私库。 窦太后下葬后,馆陶大长公主也没立即搬, 不好表现的这么急切是其一, 也不怕世人嘴她——亲娘坟头上的土还没干,就迫不及待弄她娘的东西。 话说回来,窦太后的私库, 即使一大半随窦太后长埋地下, 剩下那一半也有不少。那一半也是精品,馆陶公主就打算留到最后。 坊间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极少有人再讨论窦太后的葬礼,馆陶公主才雇车搬家,准备先从大件开始。 大件一样就需要一辆车, 她要想早点搬回去,就得好些辆车。十多辆车一起入宫,引人注目, 很快传到皇亲国戚耳中。 当天没赶上,第二天一辆车还没收拾好,馆陶的侄女、姐妹以及堂姐妹们就全来了。 窦太后有遗言,没人敢看热闹,只有羡慕的份。窦太后没遗言,众人不敢抢不敢夺,却敢阴阳怪气的说些羡慕嫉妒的话。 昨儿卫莱刚听说此事时觉得很玄幻,晚上一个人睡觉,静下来想了想,又觉得很正常。这些皇亲国戚过惯了富贵日子,除了窦家,家家户户的子弟都没出息,没别的进项又不想节流,多数人家是一年不如一年。 人一旦穷,别说窦太后的小金库,就是卫莱的昭阳殿她们也抢着要。 卫莱:“听说你二姐也在?” “朕要把长信宫的东西给姑母的当天,她就嚷嚷祖母最喜欢她,就差没明说她想要什么什么。”刘彻道。 卫莱眨了一下眼睛,“太皇太后不是最喜欢你大姐和你三姐吗?” “她俩反倒没嚷嚷。”刘彻道。 卫莱:“一个聪明,一个是窦太主的儿媳妇,她俩也没必要出头。后来怎么解决的?” “没理她。”刘彻看到他闺女啃了左脚换右脚,眉头紧锁,“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毛病?” 卫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孩的左脚湿漉漉的全是口水,朝外喊:“田绿,拿个湿巾。”随即给他解释,“小孩子都喜欢这样。让她自己玩,她能玩一天。” “你就由着她这么啃?”刘彻问。 卫莱总觉得他下一句是,你怎么当人娘的。 “你也知道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能睡九个时辰,剩下三个时辰,一个时辰假寐,一个时辰吃喝拉撒。我由着她也顶多啃一个时辰。再说了,也没有一直由着她。”卫莱拿开小孩的手,给她擦干净,小孩挣扎出来又要抓脚丫子。 卫莱朝她手背上一巴掌,小孩瘪瘪嘴就要哭。 刘彻慌忙抱过去:“不哭,不哭。”瞪一眼卫莱,“使那么大劲做什么?手都红了。” 卫莱顿时不想搭理他。 “我说你还不高兴?”刘彻瞪着眼问。 卫莱把湿布给田绿,抬抬手让她出去,“嫌我惯她的是你,我管了你还嫌弃,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你可以好好跟她说,脚丫子脏,不可能啃。她不听,你抱起来走一会儿,让她够不着脚不就行了。” 卫莱提醒他,“你是想改掉她的毛病。抱起来她没法啃,放下她不是还得啃?这样能改掉吗?” “那就一直抱着,直到她忘了。” 卫莱顿时有种糟多无口的感觉,“你说的轻松,那你一直抱着。” “朕不正抱着。”刘彻看一眼怀里的小孩,脸色骤变,“不行,不行,婉婉——” 卫莱忙问:“怎么——”看清楚小孩在做什么,扑哧笑喷。 “你还笑!”刘彻低声吼。 卫莱忍着笑说:“不不,不笑——扑哧,太好笑了,你闺女居然把你当成——” “快喊奶娘!” 卫莱一见他急眼,连忙把奶娘叫进来。 天气热,刘彻着薄纱,小孩被奶娘抱走,卫莱就看到他胸前湿了一片,皮肤清晰可见,又忍不住笑喷出声。 刘彻朝她脑门上推一下,气咻咻回房换衣。 卫莱跟进去。 “出去!”刘彻指着房门冷声道。 卫莱倚着墙壁,“你哪儿我没见过,还不好意思。” “你好意思?身为孩子的娘,连孩子饿了都不知道,也还意思说朕。”刘彻嫌弃地瞥一眼她,披着衣衫就往外走。 卫莱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个小心眼男人。 “今年还去不去甘泉宫?”卫莱转移话题。 刘彻收起怒火,“过几天阴天就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要的那些橡胶到了,朕看了一下,只有十来桶。若是用来做车轮,除了木匠浪费的顶多够你我用的。朕觉得有些浪费。你说的手套咱们也用不着,还可以做什么?” “鞋底啊。”卫莱脱口而出,眼中猛一亮,“按照你、青弟和去病的脚做。” 刘彻:“朕穿不着。” “做好你就知道了。那种感觉我无法形容,反正特别舒服且防水。那边既然那么少,回头令人去西越看看,那儿也有。这两天你就带他们过去,过几天没了太阳咱们立即出发。” 天公不作美,往后半个月一滴雨没下,一天比一天热。小卫婉失去了往日的乖巧,穿着她娘亲手给她缝的背心短裤还嫌弃热,必须整日整日呆在湖边凉亭下,一进屋就瘪嘴哭。 刘彻看着心疼,“明年一定早点过去。” “其实真不用去那么远,上林苑也挺好。”卫莱道。 若是往常,刘彻是想也不想就拒绝,而今小孩难受,傍晚刘彻就带着娘家出宫。 卫莱和孩子安顿好,翌日早上刘彻又回来同朝臣知会一声,就搬去上林苑,同去的还有卫青、霍去病。 霍去病有几年不曾去过上林苑,到了天大地大的上林苑,小孩就跟疯了一样,三伏天也不嫌热,下了马车就到处跑。 卫莱听着声抱着卫婉出来,只看到一道残影,还是追他的卫青。 卫莱啧一声,“这下可开心了。” “知道朕要带他来这儿,你和婉婉也在,不光说朕最好,一路上让他怎么着怎么着,乖的朕都不敢认。”刘彻想抱抱女儿,看到自己手上有些许墨迹,手缩回去就去沐浴。 浴房里闷,卫莱没跟过去,令人把水井里的西瓜拉上来。 刘彻吃一口透心凉的瓜,顿时觉得心飞了起来。看到小卫婉直勾勾盯着他,故意递到她嘴边,小孩要伸手的时候快速缩回去。 来来几次,小孩终于意识到她爹耍她,瘪嘴就要哭给他看。刘彻连忙递过去,卫莱朝他手背上一巴掌。 刘彻懵了。 卫莱问:“你女儿几岁了?” 刘彻下意识想说一岁,话到嘴边,不足五个月,哪能吃瓜啊。 “朕忘了……”刘彻心虚。 小孩发现她爹停下来,伸手又去抓,卫莱把她抱开,令厨房给她熬些米汤。 刘彻忙问:“她可以吃饭?” “可以吃一点。过了除夕就可以给她断奶了。” 刘彻吃惊,“这么早?” “那么大多数孩子都可以晃晃悠悠走了,看到有滋有味的饭菜,再让她老老实实趴奶娘怀里吃奶,她也不干。”卫莱道,“我打算腊月就给她断奶,断断续续得一两个月,她满周岁刚刚好。” 刘彻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卫莱不懂他又发什么疯。 “你这样看倒是有几分母亲的样子。” 卫莱抄起他西瓜就咂。 “不可!” 卫莱停下,才发现不是刘彻。 刘彻朝四周看去,卫青拉着小霍去病进来。刘彻乐了,“朕一猜就是你。” 卫青看到他脸上灿烂的笑容,知道他又来的不是时候,人家俩闹着玩呢。 “陛下,微臣是怕吓着公主。”卫青无奈地说。 卫莱皱眉:“叫什么公主,喊她婉婉。婉婉,知不知道这是谁?这个是舅舅,这个是哥哥。” 小霍去病上次见卫婉还是卫莱刚出月子那会儿,小孩才一个多月大。 乍一听到眼前的大娃娃是他小妹妹,小霍去病睁大了眼睛不敢认,“她是婉婉?” “忘了?”卫青问。 小霍去病张口结舌,“她,她长大了?” 卫莱笑道,“你都长高了,妹妹也得长大啊。要不要跟妹妹玩玩?” 小霍去病很想,又不知道怎么同她玩儿,一时犹豫不决。 卫莱令奴婢拿来凉席铺在身侧,俩孩子的鞋全脱了,让他们到席上去。 “等一下,吃不吃瓜?”刘彻问。 小霍去病连连点头。 卫青开口,“这里什么瓜都有,你跟婉婉玩一会儿,她睡了你再吃。” “妹妹要困了?”小孩问卫莱。 小卫婉快饿了,而她是吃过就睡。卫莱便点一下头。 大约一炷香,春喜端来米汤,卫莱喂她喝一点,小丫头喝着喝着睡着了。 卫青稀奇,“她好乖啊。” “妹妹不乖吗?”霍去病问。 卫青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以前很不乖。 “你还记不记得咱家邻居的小孩?”卫青问。 霍去病记得,可烦她了,一天哭到晚,两天哭到黑,每次哭都扯开嗓子吼。有次小霍去病太烦,过去敲门,卫少儿觉得他不懂事,还要揍他,哪有小孩不哭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嘛。 小霍去病使劲点点头,“妹妹乖。小姨,我喜欢妹妹。” 卫青下意识看刘彻。 刘彻笑道:“妹妹也喜欢去病。刚刚拉着去病的手就能玩那么久。让妹妹给你当亲妹妹好不好?” “妹妹就是我亲妹妹啊。”霍去病说的理所应当。 卫青莫名松了口气。 刘彻爽朗的笑道,“对!朕一时没想到。”递给他一块瓜,“吃吧。吃饱了和舅舅一起把两个小舅舅接来,朕忘了。” 卫青忙问,“广弟他们?” 卫家那边能让刘彻惦记的只有卫青和霍去病。出了长安城,刘彻才想到他俩。 刘彻颔首,“上林苑这边有个军校,里头一千多个孩子,听说过吧?” 卫青听他上司提过,最小的才四五岁,最大的有十来岁,按照年龄分开训练。据说教他们学文识字的都是太学博士。 “陛下想把广弟他们送进去?”卫青问。 卫莱看向霍去病,“还有他。你和大兄不在家,指望母亲和二姐盯着他,哪能盯住。学校里不光教习武射箭,秋后还会教制作兵器。” 这点卫莱同刘彻聊过,刘彻的意思先紧着精兵,训练两年实在不行再让他们学别的。 卫莱为了让卫青放心,就提前说出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刘彻不由地看向卫莱。 卫莱道:“难道已经开课了?” “没有。”刘彻没想到她糊弄起卫青也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对,“朕没想到你还记得,以为你整日忙着照顾婉婉早忘了。” 卫莱佯装羞涩的笑笑,“陛下说的事妾身从不敢忘。” 卫青顿时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 刘彻道,“仲卿,回头把你两个弟弟的鞋的尺寸告诉春喜。” “他们不用了。”卫青不敢总给他添麻烦。 刘彻道:“用卫先生在西越发现的东西做,做出来可不可以穿还是未知。” “那个卫先生发现的东西定然是极好的。”卫青诚心诚意的说出来,刘彻只想笑。 刘彻道:“她并非神人,是个懂花草树木的人。给你们做鞋底的东西也是从树上发现的。” “树上?除了树叶树枝和果实种子花,还有什么?”卫青奇怪,这些可都不能做鞋。 刘彻:“朕也说不上来。去病,吃了一块不可以再吃。你若听话,一直到冬日都有瓜果吃,否则——” 小霍去病立即把刚刚勾到手的西瓜放下。 卫莱看着外面阳光刺眼,“陛下,下午再去,现在太热,别中暑了。” 刘彻颔首,“行。仲卿,带去病四处逛逛,想去另一侧的工厂也行,但要春喜跟着。中间多了一道很长的篱笆墙,篱笆墙附近都有禁卫,他们若不认识你,你们进不去。” “什么时候多了一堵墙?”卫莱奇怪。 刘彻:“去年。改日再建几间房,纺棉线织布做鞋,以后将士们的衣物都从这边出。” 卫青不禁说,“上林苑岂不全是工厂?” 卫莱笑了,“你没往里去过吧?上林苑比你知道的大多了。你们也可以去山边,那边野鸡野兔子特别多,正好试试去病的箭术。” 霍去病有些内容听不懂,但他很感兴趣,闻言道,“小姨,我的弓箭在家里。” “下午去拿啊。”卫莱对卫青道,“再给他找几双耐穿的鞋子,他若喜欢隔壁的军校,就在那儿住上几日。” 卫青很担心大外甥变成一个膏粱子弟,很希望他能转过来,以至于用过午饭就回去接人,都没往宫殿这边来,到路口就拐去学校。 卫青身上有象征身份,也有出入禁宫的令牌,春陀又提前打过招呼——小公主的舅舅们要过来,以至于管事亲自到门外迎接。 小霍去病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一排又一排青砖大瓦房,最长的那一排足足有三十间。 院墙很高,墙里边全是竹子,也不知是哪一年种的,反正长得很高,卫青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就连屋顶也看不到。乍一看到这些,卫青愣了好一会儿,问管事,“那一排房屋是卧房?” “启禀卫公子,是教室。卧室在那边。”管事指着东边,“前面那一排是娃娃们吃饭的地方,后面是睡觉的地儿。今儿天好,他们昨晚洗的衣服早上就干了,都收屋里去了。若是秋天过来,卧室和庖厨中间的这片空地全是衣服。” 卫青:“他们自己洗?” “九岁以上的娃娃自己洗,九岁以下的奴婢们洗。不过也是夏天的衣物。秋冬春都由奴婢们洗,他们可洗不动。” 卫青放心下来,“这里得有不少奴婢吧?” “有不少,一半来自宫里,一半是买的。” 卫青点点头表示知道,就看到一个年龄很大的人从庖厨里出来,不禁眨了眨眼,“那个是你买的?” 管事顺着他的手看去,那人拖着一天瘸腿,“下官和春常侍一起买的。春常侍说,他可以烧火,也可以刷碗,用不着腿。” 春陀起初也不想买。 卫莱和刘彻聊这事时,春陀在场,卫莱是觉得一窝端价格肯定便宜,也能避免路有冻死骨。刘彻不乐意,卫莱就同他解释,只要不缺胳膊断腿就可以用。 春陀到奴隶市场一问价格,果然一窝端特便宜。女人弄到上林苑做衣服种地,男人都弄到这边,同管事的那么一交代,管事的反而觉得春陀厉害,物尽其用。 卫青不禁感慨,“你们倒是会物尽其用啊。这边真不错。去病,广弟,你们喜欢吗?” 小霍去病被他舅舅忽悠的次数多了,越发聪明,“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喜欢以后就在这里常住,想你祖母和你母亲了就像舅舅一样回家住一晚,不想就一直在这儿。这里有一千多个孩子。”卫青道:“再也不用担心没人玩儿。” 管事心惊,慌忙问:“小公子也要来?这里全是缺爹少娘的娃娃。” 霍去病脆生生道,“我也没爹。” 卫青瞧他说的理直气壮,无语又想笑,“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吗?” 小霍去病认真想想,“这个不值得。我有小姨,这个值得吧?”对管事道,“我小姨是天下最漂亮最温柔最疼去病的人。” 卫青:“我不疼你?” “你疼我也揍我,你别揍我,我就承认你最疼我。”小霍去病抬起下巴说。 管事顿时觉得他要接手个烦。 “卫公子,卫夫人知道此事?” 卫青道:“让他过来是陛下的意思,怕被我母亲惯坏了。还有我这两个弟弟。” 卫广不禁开口,“我们以后也在这儿?” “不想?”卫青不待他们开口,“你们是想成为丞相那样的人,还是希望成为田蚡那样的人?若是丞相,不论是以后太子,还是太孙,都得用你们。若是田蚡,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只要不傻都想成为窦婴。 两小儿不自信,“我们行吗?” “为什么不行?”小霍去病疑惑地问。 卫青:“去病知道丞相?” “我知道啊,祖母说的,舅舅的师傅。我不要成为他,我要当大将军。”小霍去病大声说,“骑着大马的大将军,威风凛凛。舅舅,你想不想当大将军?” 卫青想笑,“我想就能当大将军?” “可以的。”小孩很有信心,“陛下也说我能当大将军。” 管事确定,皇帝陛下爱屋及乌,有陛下护着,他这不是迎来了一位小公子,而是收了一位小祖宗。但愿陛下是个严父亲,卫夫人也不是位“慈母”。否则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两位主子砍的。 卫青道:“这里就是教当大将军的,离你小姨也很近,但是,每月只可以出来一次,平时见不得你小姨。” “我不来这边平时也见不着啊。”霍去病说的不假思索。 卫青噎了一下,随即问,“你们仨先在这里住上三天,还能忍受,三天后我来接你们去上林苑待几天,置办齐衣物,再常住?”说着看向两个弟弟。 两位少年想回家,可小外甥都不怕,他们若退缩,他们都看不起自个。 卫广道:“二哥,你回去吧。” “舅舅现在就要走吗?”霍去病忙问。 卫青:“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们到傍晚,上林苑关门前必须回去。” “我们走吧。”霍去病拽着他的手就往教室跑。 卫广和卫步相视一眼,认命的跟上去。 卫莱午睡醒来还不见卫青,就猜到在军校,“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刘彻一边给呼呼大睡的女儿打扇子一边说:“担心去病被他母亲宠坏了。指不定早就想把去病送进去,怕你我难做,一直没敢提。” “中午吃饭前,你抱着婉婉领着去病出去摘瓜的时候,青弟说我娘给大哥买个妾。我跟青弟说,弱冠之前不许考虑这事,他答应了。改日你再给他提个醒。过早伤身体,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你可真是,没你不操心的。”刘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莱:“你希望你的大将军小小年纪沉迷美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晚上没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1、第 7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不想看到, 也不想顺着她的话回:“朕信他。” “那是以前的他,他以前可没今生这么顺。”卫莱提醒他。 刘彻当然知道,前世这个时候卫媼和卫长君都不在了, 卫媼希望卫长君成家, 也只能在地下找。若不是他们还好好活着,刘彻也不会令卫青把霍去病送军校去。 刘彻道:“仲卿是苦过来的,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说一两个女子, 十个八个他也不会动心。不信你我打个赌?” “拿我弟弟打赌?”卫莱瞥了他一眼,“你可真想得出。” 刘彻想笑:“说的好像朕不在乎他似的。”看到女儿动了一下,连忙拍拍她,小孩攥紧小拳头,朝鼻尖搓一下,又沉沉地睡去。 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睡颜,刘彻道:“她若一直这么大该多好。” 卫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小孩又戳一下鼻头, 显然那里不舒服。卫莱轻轻的给她揉揉,小拳头很自然的松开了。 刘彻稀奇,“她真睡着了?” “你女儿这么小, 还做不到装睡。”卫莱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个时节还有没有薄荷?就是可以熏走蚊虫的那种东西。” “山林里随处可见。” 卫莱道:“你看着她,我去令人弄着薄荷,给她做个香囊,就不用担心她被蚊虫叮咬。” “喊一声春喜就行了。外面那么热你就别往外跑了。”刘彻道,“担心有蚊虫, 睡前先用艾草等物熏一下,再放下蚊帐。” 卫莱:“军校那边有没有蚊帐?” “没有。”刘彻看过军校的开支,没有这一项, “那边是大通铺,也没那么大的蚊帐。” 卫莱担心:“去病他们今晚一定睡不着。” 卫青担心军校条件太差,他大外甥受不了,半夜里起来要回家。看过教室里,发现还不错,有坐垫有案几,就去庖厨。 刘彻是个心狠的,狠起来连他舅舅都不放过,他又喜欢搞突然检查,厨房的人哪敢阳奉阴违。 每天饭后都把锅碗瓢盆刷的干干净净通明透亮。 卫青看到那和面盆干净的能当镜子使用,很是满意,就带着弟弟和外甥去卧室。 卧室跟他们家差不多,几张榻拼在一起,就是少了蚊帐。 卫青对他弟弟卫广说:“没有蚊帐你们晚上睡觉可能会有蚊子。” “正好我不喜欢蚊帐。”小霍去病赶忙开口。 卫青问:“为什么?” “闷啊。难受死了。”小霍去病挥挥小手,“你不可以给我安蚊帐。” 卫青也没打算给他搞特殊,就问管事:“卫夫人说这里比城里凉快,晚上要不要盖褥子?” “不用。”管事指着靠墙放的那些矮柜子,“盖一块布就行了。柜子里也有褥子,若是下雨天,晚上格外的冷,我们会提醒娃娃们把褥子拿出来。” 卫青诧异:“你们很尽心。” “那些娃娃都是陛下的宝贝,小人不敢不上心。”管事的说。 小霍去病好奇地问:“陛下的宝贝不是妹妹吗?” 管事的哑然失笑,“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小孩又问。 卫青:“妹妹是陛下和你姨母的宝贝。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些小孩都是军人,长大后要保家卫国保护陛下,他才说是陛下的宝贝。” “我懂了,舅舅,我长大后也要保护陛下,还有小姨,还有妹妹。”小霍去病道。 管事恭维:“小公子好志向。” “那当然,我可是大将军。”小孩拍拍胸口,“舅舅,我今天就住这儿?”指着身前的榻,“三舅和小舅睡哪儿?” 卫青找管事。 管事犯难:“这是大孩子睡的地儿,按规矩小公子不能睡在这儿。刚刚听卫公子说,先让三位公子在这儿住上三天,要不就先让他们住一块,熟悉熟悉。改天过来再分?” “这样也行。”卫青看着他大外甥说:“去病,在这里要听教头的话。你若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家,让你娘天天盯着你。” 小霍去病才不怕他舅舅,“我去找小姨,我知道小姨在哪儿。” “你小姨只喜欢听话的小孩。”卫青可没指望一下子就能把他的性子拧过来,“舅舅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你做的对,就是把教头打了,我也不会怪你。前提是你打得过他。若被他打了,我也不会帮你报仇。” 这点小霍去病听懂了,不可以惹事,事若是惹他,也不用怕事,“我听话,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卫青朝外看一眼,酉时左右,上林苑的门快关了,“我等一下就走。”问管事,“这儿晚上有饭吗?” “必须得有啊。娃娃们累半天,晚上没饭他们可睡不着。”管事的说。 卫青:“劳烦你带他们去吃饭。别人吃什么,就给他们盛什么。”看着霍去病,“不准搞特殊。吃不下去就让管事的送你回上林苑。” 小霍去病听出他舅潜意思,到了上林苑就送你回家。 “我才不要去上林苑。大不了休沐日,我去找小姨,让小姨给我做好吃的。不给你吃!” 卫青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但愿你一个时辰后,还能说出这番话。” 半个时辰后,霍去病手里多了个托盘,托盘里有一碗菜、一碗白米饭和一碗豆浆。小孩费力的端到方几上,跪坐下,迫不及待地尝一口豆浆,啥味没有,没家里的好喝,家里的豆浆甜滋滋的。小孩嫌弃的推到他小舅面前,扒拉一口米饭也没家里的好吃,小孩眉头紧锁。 管事并不希望小孩留下来,更不希望小孩回去跟皇帝说,学校的饭难吃死了。管事的看到小孩面露不快,忙说:“小公子,这个米是去年的陈米,今年的新米还没上市。换了新米就好吃了。” “去病,咱家吃的米是贡米,自然比这里的好吃。”卫广开口,“普通老百姓家连这种米都吃不起。” 小孩不懂:“为什么?” “他们没有一个疼他们的小姨,时常给他们送米。”卫广道。 他霍去病的小姨是卫夫人,吃的米当然要比这里的好。小孩心里又美了,瞬间接受米不好吃,米饭搂回来,夹一块肉。 油乎乎的肥猪肉,小孩放他三舅碗里。 卫广以前很喜欢大肥肉,而今家里生活好了,经常能吃到羊肉鸡肉,渐渐地也吃不下大肥肉。 管事的连忙解释:“几位公子,这肉你们得吃。否则不顶饿。你们明儿一早起来就要跑四五里路。” “去病也跑?”卫广忙问。 管事道:“小公子不用,他太小,过度劳累长不高。先学文识字,熟悉弓箭,过两年再学武。” 小霍去病很是失望。 卫广松了口气,弄点米和着肉塞嘴里咽下去。 小孩忍不住问:“三舅,好吃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二哥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他的?不挑食不调皮,这才多久?”卫广问。 小孩指着豆浆:“不怪我,太难喝啦。” “据说陛下和卫夫人尤其爱这个。”管事算是看明白了,用卫青吓唬小孩远远没有卫夫人好用。 小孩冷笑,“骗子!” “下官说的句句属实。小公子不信过几天见着卫夫人,您亲自问她。卫夫人若是不喜欢,您以后的豆浆,下官替你喝。” 小霍去病端起碗,“你说的?” 管事并不知道卫莱喝不喝豆浆,但他打算好了,三天后还去门口等卫青,提前跟卫青通通气,请卫青帮他圆过去。 管事使劲点一下头,“你的两位舅舅可以作证。” 第四天清晨,管事醒来就往外跑。 负责记账的小吏忍不住说:“卫公子能来这么早?” “小霍公子第一次离开家,卫公子一定特别担心。”管事说的信心满满。 卫青确实担心他外甥调皮捣蛋,而他也知道要想孩子成器,就不能心慈手软。 第四天早上,用过早饭,卫青又抱着他小外甥女出去转一圈,卫莱都忍不住催了,他才慢慢悠悠的走着去军校。 军校虽然就在上林苑隔壁,一墙之隔。如今甚至圈到了上林苑里面,可是也不近,至少有五里路。 卫莱皱着眉说:“他这是准备接去病回来直接用午饭啊?” “他是想让去病在那边多待一会儿。”刘彻道,“你就别担心了。” 卫莱:“我怕去病等急了,误以为他舅舅言而无信,回来就不愿意去了。” “不会的。仲卿会找理由糊弄过去。比如回家了一趟,比如忙着给他摘西瓜。”刘彻随口扯出几个理由,卫莱觉得都可以用,就让春喜选两个西瓜,用井凉水冰着。 卫青只说第四天去接他,没说什么时候,倒是告诉了管事,第四天上午。霍去病以为是第四天下午,上午乖乖的跟同窗去教室。 起初小孩觉得他在家学了两年,一定比同窗厉害。第一天上课,发现有些字他不认识,小孩不敢托大。下午熟悉弓箭,同学们说的头头是道,把小孩好胜的性子激出来,上课格外认真。 卫青在门外看好一会儿,小孩也没发现,索性去给他们收拾行李。 小孩出了教室看到他舅舅是又惊又喜,跳起来就朝他身上扑。 卫青连忙躲开:“别调皮,我手上拎着东西。” “给三舅和小舅舅。”小孩小手一挥,就安排好了。 卫广把他们的行李接过去就问:“二哥来很久了?” “一会儿。走吧,还能赶上中午饭。”卫青道。 小霍去病抱着他的手臂,“中午吃什么?舅舅,我想吃烤羊肉,炖鸡肉,还想吃,还想吃鸡蛋羹。这里只有大肥肉,难吃死了。” “都给我吃了。”卫广道。 卫青问他大外甥:“还想不想长舅舅这么高?” “可是我真不喜欢啊。”小孩眉头紧锁,看起来可怜巴巴。 卫青道:“你——” “霍去病,不吃饭干嘛去啊?” 卫青的话被打断,循声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去病,你同窗?” 小霍去病点一下头,“他就坐我前面。”随即回人家,“我要和舅舅回家。” 那孩子脸上的失望肉眼可见,“你以后还来不来啊?” “来啊。” 那孩子又高兴起来,“什么时候呀?” “过两天啊。”小霍去病不确定,问他舅舅,“是过两天吗?” 卫青没料到短短三日他就交到朋友,对那孩子说,“上次来的匆忙,没带太多衣物,我带他回去拿衣服。” 那孩子喜的瞪大双眸,“霍去病的舅舅是说,霍去病以后跟我们一起上课?” “是的。”卫青瞥一眼大外甥,“家里给他请了师傅,教他们仨,他仨嫌人少不热闹不好好学,我就把师傅辞了,以后都在这儿跟你们一起学。” 准备去吃饭的小孩们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有大胆的孩子就说:“霍去病和我们不一样啊。” 他们有的是没爹没娘,有的是被爹娘扔的,霍去病有娘,亲姨还是卫夫人,为什么要跟他们这些穷孩子一起啊。 卫青笑道,“他以后就跟你们一样了。去病,以后跟他们好好相处。”对那些孩子道,“去病在家很调皮,他以后若作弄你们告诉我,我揍他。” “我不会给你揍我的机会!”小霍去病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 卫青道,“你们快吃饭去吧。” “霍去病的舅舅,你也快回家吃饭吧。”最先喊住霍去病的小孩子挥挥小手。 卫青笑了笑,带着俩弟弟出去。 那孩子跟个大人似的感慨,“霍去病的舅舅好温柔,我好羡慕啊。为什么不是我舅舅呢。” 管事的正要送一送卫青,脚步一踉跄,停下道,“可别胡说,保不齐是国舅。” “什么是国舅啊?” 管事脾气好,也打心眼里关心这些可怜的娃娃,平日里对他们很和善,这些孩子不怕他,拉住他的手要解释。 管事小声说:“卫夫人是个有福气的,若能为陛下添一子,日后皇后一定非她莫属。卫公子既是陛下的小舅子,又是太子的舅舅,可不就是国舅。” 孩子们年龄太小,又没接触过权贵,每月有几天休息天也不爱出去,人生地不熟的怕走丢了,再也没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以至于无法理解他说的内容。 管事道,“陛下是国家的主人,他舅子简称国舅。” “你为何要叫他国舅啊?” 管事道:“咱们是陛下治下的子民啊。” “国家是陛下的,霍去病的舅舅是陛下的舅子,也就国家的舅舅,我们是国家的人,霍去病的舅舅也是我们的舅舅啊?”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2、第 7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管事:…… “国舅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管事无奈地说。 那孩子问:“是哪个意思?” 管事张了张口, 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那孩子赶忙问:“我说对啦?”不待他开口就欢呼,“太好啦,太好啦, 我也有舅舅啦, 我也有舅舅啦……” “舅舅!” 一声兴奋的吼声,让卫青等人下意识停下脚步。 卫青担心小霍去病出了学校就像出笼的小鸟,在外面玩野了心, 当天下午就带他回家,告诉家里人,他以后去军校。 卫青没敢说他也有此意,只说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他娘和他姐果然没敢同他歪缠。第二天下午回到上林苑,霍去病吃到他想念许久的美食,卫青就要送他去学校。 小孩喜欢跟他姨待一块, 不乐意。卫莱就说瓜田里有很多西瓜, 他可以带去给同窗尝尝。卫莱的话勾起了小霍去病在学校的快乐时光,纠结起来。 卫青趁机问他还想不想当大将军。小孩不再犹豫,吃过中午饭就带着瓜, 随他舅舅去学校。 三伏天热, 娃娃兵申时左右才上课。此时不过未时两刻,都躲在墙边树下或嬉闹或聊天或睡觉。 卫青等人进来,眼尖孩子看到了就提醒小伙伴。 当日那个坐在小霍去病前面的孩子一下窜上去。 卫青下意识往四周看去,此时学校里的教头、管事、奴婢都在休息,校园里空荡荡除了娃娃兵, 就是他们一行人。 卫青试探性问:“你叫我?” “是呀,是呀,舅舅来送霍去病?”小孩好奇地问。 小霍去病紧张了抱住他舅舅的手, “这是我舅舅,不是你舅舅!” “你舅舅也是我们的舅舅。”小孩大声说。 卫青怀疑他中午又吃多了,脑袋晕乎乎的出现了幻觉,“你们?” “对啊,对啊。”那孩子朝身后招招手,“快来快来。” 不如他胆子大,性格外向,只敢观望的孩子们这时才上前。 “你们不许过来!”小霍去病大喊。 孩子们吓的停下。 卫青呵斥,“不可无礼!” 卫青身前的孩子也吓了一跳,一看卫青训霍去病,越发觉得他不光人看起来好好,还特通情达理,“霍去病,舅舅是咱们大家的舅舅,我们不是要跟你抢舅舅。” “那你为什么喊我舅舅舅舅啊?”霍去病才不信他的鬼话。 卫青也想知道,“我记得早几天来接去病,你还喊我霍去病的舅舅,怎么今天直接喊舅舅?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是你们大家的舅舅?” 好孩子就要实话实话,“管事说舅舅是国舅啊。陛下的舅舅,国家朝廷的舅舅,我们是陛下的兵,舅舅就是我们的舅舅啊。”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不对,不对,他怎么被一个孩子给绕进来了。 卫青赶忙说:“我不是国舅。” “我知道啊。管事的说卫夫人给陛下生个儿子,卫夫人变成皇后,舅舅就是国舅啦。” 卫青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卫夫人只有一女。” “咳,以后会有的。舅舅早晚都是国舅,我们先喊舅舅有什么关系嘛。”小孩子说着朝后看去,“你们说是不是?” 这些孩子没有家人,哪怕管事不止一次强调,他们十六岁之前会一直呆在这里,十六岁之后看他们适合做什么。贪生怕死就去工厂,有勇有谋就去战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们露宿街头,沿街乞讨。这些孩子依然很没有安全感。 如今不光有舅舅,舅舅还是卫夫人的弟弟,舅舅还没生气,这些孩子仿佛有了主心骨,自然不能错过,齐声说:“是!” “不是!”霍去病大喊。 那孩子问:“你不想你舅舅是国舅啊?” 稍微大一点懂得多一点的孩子接着说:“你不想你小姨当皇后吗?” 连着两个问题把霍去病问住。霍去病瘪瘪嘴,眼泪一下飚出来,转身抱住卫青的腰嚎啕大哭。 娃娃兵们吓愣住。 卫青也愣了一瞬间,忽然就意识到他这个调皮捣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外甥内心很不安。 卫青抱起他,“怎么还哭了?我突然想到舅舅不是国舅,你姨不是皇后,我也是他们的舅舅。” 娃娃们和小霍去病同时看向卫青。 卫青笑着说:“他们现在是你的同窗,以后上了战场你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你的舅舅就是你兄弟们的舅舅啊。去病不想要这些兄弟吗?”掰过他的小脸,让他面向众人,“以后你们出去玩,不论到东市还是西市,有这些兄弟跟你一起,舅舅们不过去也没人敢欺负你。” 最为胆大聪慧的那个孩子一听这话顺竿爬,“霍去病,我们老家是鲁地的,来到长安这么久,我们还没去过东西市,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小孩忘性大,虚岁将将六岁的霍去病瞬间忘了他很担心的事,“教头不让你去吗?” “教头让去,我们不认识路啊。我们就认识你和舅舅。” 卫广忍不住问:“你也不认识我?” 小孩当然认识,还跟他一起用过饭,但是他不想喊他舅舅,没有霍去病的二舅厉害,单手就能抱住霍去病。 小孩道:“我们的假期多,你的少,你又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卫青猛然想到打今天起,霍去病就得跟这样小孩子住一起。他的两个弟弟跟大孩子住一块,学个两年就可以出来做事了。 卫青笑道:“你说的是。他不如你聪明没想到。舅舅这件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把去病的行李送你们卧室去。” 此言一出,卫广他们明白二哥为何对他们这么客气,也带上笑脸,“对,收拾好了都去食堂吃西瓜。” “这是陛下让你们带来的吗?”那孩子问。 上林苑有果树,多了就往这边送,有时一人一个柿子,有时半个石榴,有时几个葡萄或一把枣。 这些孩子自打来到这边,吃的水果不多,种类可不少。 管事告诉他们都是陛下令人送来的,小孩子问出口不待卫青回答,就喊小伙伴帮霍去病拿行李。 卫青也没打算告诉他们,西瓜是他姐卫夫人令人摘的。于是问霍去病,“喜欢这些小兄弟吗?” 小霍去病拧着眉头,小声问:“干嘛叫你舅舅啊?” 卫青也曾无依无靠,很能理解这些孩子:“他们没了亲人,很想有个亲人。他们喊我舅舅,我最疼的只有去病。” 小霍去病眉开眼笑,“你不许抱他们。” “舅舅不抱。舅舅累了,你下来咱们一起去卧室给你收拾行李,行吗?” 小孩滑下去。 卫青松了口气。 一人一小块西瓜,解解馋都开开心心的上课去了。 卫青找到管事,问他“舅舅”怎么回事。 管事苦笑:“那天您领着小霍公子刚一出去,就有个娃娃说,你要是他舅舅该多好。下官吓唬他,不许乱喊,你以后可能是国舅,结果……卫公子,我是真没想到丁点大的孩子那么刁钻。” “以后别再吓唬他们,都是可怜人。此事我会向陛下禀报。” 管事担忧,“陛下……?” “卫夫人也在,陛下不会降罪于我。”卫青嘴上这样说,到了上林苑并没有这样做。 刘彻人在上林苑并不得闲。 卫青送霍去病上学那么一会儿,刘彻就收到一份急奏——闽越王郢攻南越。 前世刘彻令大行王恢领兵出豫章、又命韩安国出兵会稽,结果兵未到,越人先起了内讧,杀了闽越王郢投降。 韩安国已从边关回来,担任大司农,刘彻今生并不打算令派他领兵,打算命王恢前往,卫青随行长长见识。 卫青打听到刘彻一人在书房才进去。 刘彻不由地说:“你来的正好。” “陛下这么快就知道了?”卫青惊呼。 刘彻想说是的,看到眼前的密奏,又觉得不对,“什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军校那群娃娃兵管微臣叫舅舅啊。”卫青奇怪,“不是这事吗?” 刘彻怀疑他的耳朵又出现幻觉,“管你叫什么?” “舅舅。陛下不知啊?” 刘彻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此时的卫青不过十六,不是二十六岁封候拜将的时候,那些孩子怎么会管他叫舅舅。 “朕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突然管你叫舅舅?” 卫青“扑通”一声跪下,“请陛下降罪。” 刘彻吓得霍然起身,“你这是做什么?”朝外看去,不见卫莱,松了一口气,“快快起来。他们管你叫舅舅,又不是你的错。” “陛下容微臣细禀。”卫青固执的跪在地上。 刘彻催他:“快说!” 卫青从头说起。 刘彻听的眼都直了,“你刚刚说那个喊你舅舅的小孩几岁?” “七八岁的样子。陛下,稚子无辜,此事——” 刘彻抬手打断他的话,“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喜欢叫就叫,至于你这样吗。朕还以为天塌了。赶紧起来。”千万不能让你姐看到,否则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卫青不由地眨一下眼,“陛下,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你姐真能为朕添个儿子,朕就封她为后。”刘彻坐回去,见他还跪着,眉头微蹙,“朕有事同你交代。” 卫青连忙起来。 刘彻把奏章递给他。 卫青已不再是四年前目不识丁的卫青,一目三行,快速看完,难以置信,“闽越又出事了?上次陛下派严助前往扑了个空,这次不会又是那样吧?” 刘彻很想说,是的,逗朕玩呢。然他无法解释,“朕有种感觉极有可能。朕会令王恢急行军,赶在他们退兵前出击,你也练练手,省得三天两头闹事。” “微臣现在就回去收拾衣物?”卫青问。 刘彻颔首:“跟你姐说一声就回去。朕已令人宣王恢,不日便会出发。” 夏收刚刚过去,朝廷最不缺的就是粮草。 三日后,王恢领兵前往会稽。 此次出兵并不是出击匈奴,大漠无垠,没了粮草人和马只能活活饿死。这次在境内,往隔壁拐一点就能筹集到粮草。再不济往山里一钻,也有吃不完的野味野果。 没有后顾之忧,王恢轻车简装急行军,大军压境,越人准备杀了闽越王郢投降也晚了。大军入城,收拾一通,闽越王郢死了,越人老实下来,此后多年未敢再犯。 上林苑的果树上挂满红彤彤的石榴,卫青就回来了。 卫青答应接霍去病,结果去了前线,这次回来就亲自去接他。 小霍去病看到他舅舅还不敢相信,揉揉眼角,人没消失,高兴的欢呼,“舅舅!舅舅!我想死你了!” 卫青接住他,看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孩,“你们好啊。” “舅舅好!”依然是那个胆大的孩子最大声,“听说舅舅去了战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青:“也不算是战场。兄弟打架,陛下派我等过去调解,调解好了就回来了。”看一眼天空,天色已晚,“我们得走了,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舅舅回见。”受了两年教育,小孩子很懂事。 卫青也挺欣慰,第二天就领霍去病去东市买了一堆小玩具。 翌日下午,卫青把他大外甥送回去,跟霍去病同屋的那些小孩子,每人得了一个小玩具。有的是拨浪鼓,有的是鸠车,有的是土鸡瓦犬,反正市面上有的都被卫青买来了。 东西便宜,买了上百份也没花多少钱。这些孩子可乐坏了,叽叽喳喳逢人就显摆。 虽然大孩子也知道他们不可以再玩小孩子玩的东西,可他们小时候也没玩过,很是羡慕。 管事的事不多,每天把孩子喂饱穿暖就行了。那次得了刘彻的赏赐,管事干劲十足,闲不下来,到孩子的宿舍闲逛,发现这一情况,就上报上林苑。 卫莱此时已搬回宫里,上林苑管事知道这等小事得问昭阳殿,找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指不定还得挨训。 管事就把此事告诉春陀。 春陀觉得他主子哪是养兵,简直像养儿子,就不想揽此事。上林苑管事走后,春陀琢磨琢磨,这事还是得管。 上千个童子,心向陛下,给陛下祈福,指不定过两年就能得个小皇子。 春陀禀告给刘彻,刘彻果然有些不耐烦。春陀已想好如何应对,“陛下,霍小公子和两位卫公子也在那儿。” 刘彻合上奏章,“去病那小子的主意?” “倒也不是。奴婢是觉得小孩子之间有了矛盾,小公子在那边也无心学习。” 刘彻嗤一声:“朕真该让你过去。” 春陀见他不生气了,大着胆子说:“奴婢过两年就满四十了。陛下若嫌奴婢这张老脸碍眼,奴婢倒也愿意。” 刘彻:“这事再说吧。什么时辰?” “快午时了。” 刘彻起身:“去昭阳殿。这等小事你就不该找朕,卫夫人最是有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2 00:00:00~2021-05-17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懒na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懒na 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277053 45瓶;20380972、爱芝士的猫咪 20瓶;春溪月 12瓶;不是小白、不舍昼夜、chuuya的猫、依纳吖 10瓶;胖胖 5瓶;欣欣 3瓶;奶油蛋糕 2瓶;兮迟、朱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3、第 7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还真有主意, 举办秋季运动会,比骑马比射箭比摔跤比跑步比跳远,自由参加不强制。 刘彻只需出百金置办些笔墨纸砚斧钺钩叉弯弓长剑, 大孩子们比赛, 霍去病那些上百个小不点为他们助威。 刘彻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朕也好看看他们学的如何。” 卫莱正想建议他带朝臣过去,让三公九卿为他们颁奖, 继而想到那些孩子将来都是刘彻的亲兵,“陛下可以令学校的教头或管事为他们发奖品。” 刘彻有一个担忧:“那些孩子高矮不一,有些瘦骨嶙峋的今年脸上才有点肉,同岁之间也有差半头的,高个容易取得名次,垫底的那些孩子朕担心他们心灰意冷。” “上林苑的石榴该熟了,摘一车石榴, 垫底的每人一个石榴, 权当勉励,来年再接再厉。”卫莱道。 春陀不禁说:“夫人这个主意好啊。” 卫莱道:“可以每年一次,胜出者又正好十七八岁, 就可以令他们前往京郊戍卫营担个什么官。” 刘彻问春陀:“最大的几岁?” “十四岁, 卫夫人的三弟。”春陀道。 刘彻拍拍额头,“朕一时忘了。春陀,照卫夫人说的办。选个无云,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看向卫莱:“你去不去?” “婉婉能去吗?” 刘彻:“她不行,太小。” “我就不去了, 让青弟去吧。”卫莱道。 刘彻也想令卫青同往,让卫青挫挫得头名的孩子的锐气,以免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九月二十, 磅礴大雨后的第二天,天放晴,管事就把师傅和教头们找到会议室,下传未央宫的命令。 比武这种东西军中有,在学校里也搞这个,教头们担心孩子们受伤。 管事把未央宫送来的纸递给他们传阅,教头们看到在训练场跑步,在沙坑里跳远,放心下来,按照实际情况修改详细就各忙各的。 翌日下午,管事的就去找上林苑总管,总管前往未央宫禀报,刘彻就把时间定在了九月二十四日。 二十四日清晨,刘彻带着卫青和侍从禁卫抵达学校。 孩子们都在训练场,不知道刘彻过来,直到比赛开始,刘彻才出现。 站在训练场边缘的小孩子们看到卫青就喊:“舅舅!” 上百个孩子异口同声,刘彻吓了一跳。 卫青连忙回身请罪。 刘彻摆摆手,让他过去。 小孩子们抓住卫青的手问长问短。 霍去病气得大叫一声。 叽叽喳喳声停下,霍去病挤开同学,抱住他舅舅的腰,“你们还说不跟我抢舅舅?这是不抢吗?” 卫青摸摸他的小脑袋,“舅舅跟你一家,他们抢不走。对吧?”给孩子们使眼色。 机灵的小孩点头,“是的,是的。舅舅,你怎么也来了?” “保护陛下。”卫青不待他们又叽叽喳喳叫起来,“快看,要跑到头了。” 小孩子们被比赛吸引,也挡住了年幼矮小的霍去病。 卫青把他抱起来,小孩别提多美了。 刘彻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看到霍去病的表情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这孩子啊。” “陛下,他们怎么管卫小将军叫舅舅?”春陀小声问。 刘彻胡诌,“去病那小子瞎大方,说什么他舅舅以后也是他们的舅舅。人家真管仲卿叫舅舅,他又不舍。这不,刚刚跟仲卿闹呢。” “原来如此。”春陀信以为真,“这些孩子也是可怜。” 高高在上的帝王无法共情,然作为一个情商在线的帝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很可怜,也是朕无能。” 春陀忙说:“陛下万不可这样说。陛下做的很好了。京郊百姓无不赞陛下圣明。” 禁卫们也连忙跟着劝。 刘彻觉得演的差不多了,道:“京郊才多少人。不说这些,看看谁拔得头名。” 这些花样繁多的比赛,春陀等人也是头一次见,闻言又专注比赛。 人太多,娃娃兵都想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以至于除了霍去病那帮小的,每个人都报了至少一项比赛。 刘彻要看花眼睡着了,比赛才结束。 不出刘彻所料,卫青的两个弟弟没能拿到头名。没别的原因,他们训练不及这些穷怕了的孩子刻苦。 奖品发下去,刘彻令摔跤、射击等冠军同卫青比一比。 管事的脸色变了。 刘彻明知故问:“你也想跟仲卿比一比?” “微臣可不行。陛下,微臣听说卫公子上过战场?” 这不是欺负人吗。 刘彻道:“他们儿时生活艰辛,仲卿过得也不好。再说了,仲卿也没比他们大几岁。你若不放心,仲卿,点到为止。” “微臣遵命。”卫青转向几个大孩子。 几个大孩子同时开口:“舅舅手下留情。” 卫青禁不住笑出声,“战场上无父子兄弟,自然也无舅甥。不用你们打赢我,能让我满意,每人送他一把。但是,要交由管事保管。” 舅舅送的东西?几个孩子心动。 卫青的两个弟弟好生失落,甚至羞愧。 刘彻远远的瞥一眼他们,很是满意,这样以后才能勤学苦练独当一面。 卫青手上沾过血,看似满面春风跟个老好人似的,手上可狠了。这些娃娃兵本就有些怯他,他走出来,小脸一拉,面无表情,小兵们又怯了三分,以至于卫青一出手就把人撂倒。 四周安静下来,倒地的小子想哭,卫青想笑,“你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了战场上拿什么对付敌人?” 小子嘀咕,“舅舅又不是敌人。” “舅舅若背叛了陛下,你又当如何?”卫青问。 卫青的声音不小,好些孩子都听到了,一时都不知如何回答。 坐在地上的小子道,“舅舅不会。” “对,舅舅才不会!”小霍去病大声喊。 卫青抬抬手,让他停下,“若有人拿霍去病威胁我,让我绑了陛下,你又恰好在陛下身边,劝不了我,你会怎么做?” 小子犯难。 卫青又问:“匈奴拿金银财宝高官厚禄收买你最好的朋友,你朋友要杀你,你要怎么做?” 小子爬起来。 卫青道:“再来一次。” 小子像个肉弹似的,使足了劲朝他撞去。 卫青已有防备,很是轻松的躲过去。小子上去抱住他的腰。卫青试图撂倒他,小子张嘴就咬。 “犯规!犯规!”霍去病大喊。 刘彻高声道:“你闭嘴!他们在比试,什么招儿都可以。匈奴可不会跟你们讲礼仪之风,也不会遵守君子协定。” 刺啦一声,卫青的衣裳裂开,小子被卫青撂倒就爬起来,满脸的担忧,“舅舅……” “不错!”刘彻起身,“仲卿,答应的可不许反悔。” 卫青拍拍比他小三岁的小兵的肩膀,“不错,明天我就去给你选。”转向刘彻,“陛下,微臣失仪。” 刘彻抬抬手,“继续!” 那小子依然不安。卫青安抚他笑笑,“没事,下去歇着吧。”冲霍去病道,“不许作弄人。” 小霍去病震惊,他刚想怎么收拾他,让他咬舅舅,扯烂舅舅的衣裳,还没付诸行动舅舅怎么就知道了。 刘彻:“朕也知道。愿赌服输,何况你舅舅也没输,不许捉弄人。” 小霍去病蔫了。 刘彻示意卫青继续。 其他孩子知道唯有认真对待,赛场当成战场才能让皇帝陛下和卫舅舅满意,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卫青有种超乎同龄人的敏锐,打眼一瞧就知道人在想什么。当然,刘彻这种老谋深算的,如今的卫青还看不出来。 卫青认为这是人之本能,唯有刘彻知道和他童年的遭遇有关,也是他天赋异禀。 话说回来,卫青过于敏锐,除了最先那个被他刺激的横冲直撞的小子令他稍稍头疼,接下来几场都很轻松。 卫青不曾得了便宜还卖乖,很是认真的鼓励他们,期待他们早日走出军校,蔫头耷脑的小子们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刘彻已饿的饥肠辘辘,然学校没他吃饭的地儿,便带着卫青等人回去。 拿着一个大红石榴的霍去病追上来,刘彻故意逗他,“叫你舅舅给你剥石榴?” “才不是。”小孩拉住卫青的一角,期期艾艾地说,“可不可以给我买个?” 卫青:“我可以给我做个木。” “那有什么用?”小孩嫌弃。 卫青道:“你才六岁。我亲手做的不如买的?” 这话让他怎么回答啊。 小孩瞪卫青,“你学坏了!” “快去用饭,我们还有事。”卫青笑着说。 小孩忙问:“又要打仗?” “陛下处理政务,我也有事要做。”卫青朝不远处努努嘴,“你好朋友在等你,不许再挑食。” “我早就不挑食了。”小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五六个小伙伴在等他,扭头看着他舅舅,卫青微微摇头。小孩叹了口气,“你真不像我舅舅。”拔腿就跑。 春陀等人下意识看卫青。 卫青笑着解释,“跟我玩激将法,别管他。” “这么小就懂得使计?”春陀惊讶。 刘彻:“他若不是过于机灵,仲卿担心他母亲和姐姐被那小子耍的晕头转向,也不会把他送这儿来。” 登上御驾,一行人直奔昭阳殿。 刘彻早上走时告诉卫莱,半天能完事,厨房就准备了他的饭菜。 饭毕,卫青准备告退,刘彻叫住他,前往宣室。 今天这场比赛主要考校军校的孩子,也顺便考了一下卫青。 刘彻看出他的不足,提醒他多练练,随之屏退左右,留春陀一人伺候,拿出地图。 卫青看到那长城外还有许多朱笔批注的痕迹,不由地看向刘彻,难道是他想的那样?正是他想的那样。 刘彻指着前世的卫青带回来的消息,“匈奴的龙城大概在这儿。” 卫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春陀惊得抬起头来。 刘彻淡淡的瞥一眼春陀,春陀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刘彻一本正经的跟卫青说,“匈奴是游牧民族,行的太快,我军出发之际,匈奴龙城可能很空虚,待大军抵达龙城,匈奴主力极有可能也到了龙城。仲卿,明白朕的意思?” “匈奴擅骑射,我们两万人对他们一万人有胜算,一万对一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对方两万,我方一万,定损失惨重。我们知道他们在哪儿也没用,据说匈奴有十几万人,咱们没那么多骑兵。” 刘彻满意,“是的。过两年朕希望你领兵去试试。” “试试?” 刘彻点头,“是的,去试试,摸摸匈奴的底儿,以后也好应对。朕都不知道这地图上的草原是否还在,贸然重兵出击实乃不智之举。” “这张图是很多年前的?” 刘彻:“有七八年了。” “着实有些年头,足矣令草原变成荒地。”卫青道。 “是的。到了那边具体如何安排还是在你,毕竟朕也不清楚实际情况。” “陛下,还早呢。”春陀小声提醒。 卫青摇了摇头,“不早了。” “不早了。”刘彻道,“后年秋出兵,明年夏就要筹集粮草。时间太赶,兴师动众,只会令百姓惶恐不安。” 卫青有一个问题,“微臣独自带兵?” “哪能让你一个人去,万一遇到匈奴主力,连个援军也没有,你姐姐还不得跟我拼命。再说了,这次只要发现匈奴足迹,未伤其一兵一卒,朕就算你有功无过。” 春陀莫名想哭又想笑,“立国以来,见着匈奴还能全身而退的可没有。卫将军真能如此,称得上有功无过。” 卫青觉得他们太悲观,随之想想匈奴的情况,兵强马壮,还是在匈奴熟悉的地方作战,多年后的第一次出击,确实不能太贪。 “阿姐知不知道?”卫青问。 刘彻:“先别告诉她。过个一年半载朕找机会告诉她。往后你再去昭阳殿,多同她聊些——” 卫青和春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口有个小黄门在打圈转。 刘彻在宣室,门一般情况下都是敞开着,这会儿也不例外。 刘彻给春陀使个眼色,春陀把门口的人叫进来,“何事啊?” “启禀中常侍,制鞋厂人禀告,陛下吩咐的鞋做好了。” 春陀忙说:“这事你怎不早说。”瞪一眼他,赶忙禀报刘彻。 刘彻:“让他把做好的全拿来。做坏的也无妨。” 小黄门麻溜的去鞋厂。 春陀好奇,“那个鞋子真比咱们平日里的舒服?” 春陀不觉得,卫青也不觉得,在他看来再也没有比他脚上皮革制作的靴舒服的鞋。 刘彻不知何为橡胶,想法同他俩一样。 半个时辰后,小黄门骑着马驮来一编织袋鞋,刘彻换上,顿时明白卫莱为何说,她也说不上来。软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 刘彻朝卫青看去,发现他也是难以相信,走一步就看看脚底,像是担心踩破了,顿时觉得好笑。 “陛——陛下,这个鞋底,它它怎么这么奇怪?”卫青实在不知如何形容。 春陀好奇,“多奇怪?” “你的脚看起来同广弟的差不多,你试一下他的鞋。”卫青道。 春陀立即换上,抬起脚放下,好险摔了个屁股墩:“这也,也太软了,这怎么穿?” “比你的鞋稳。”刘彻脱下,看了看鞋底,还有一道道纹路,他刚刚穿在脚上居然没感觉到,可想鞋底有多软。 卫青道:“中常侍,劳烦你打盆水来。” 鞋放水中,漂浮起来,两柱香,鞋里也没渗出水来。 春陀震惊,“这怎么比油布还防水?” 卫青猛然看向刘彻。 刘彻微微摇头,“太少了,无法用来做布。再说了,他们也不会。过些年多了,可以由着他们反复实验浪费,再做布或车轮。” “还可以做车轮?”春陀惊呼。 刘彻:“包在轮外可以防震,减少车轮的损坏。” “这么好用陛下为何不再令人弄些回来?”春陀问。 刘彻已派人前往西越,这次不是令越王寻,而是找当地百姓买,出的价格等同于粮食。刘彻有预感,不出两年那边的荒地上就会种满了橡胶树。 这点没必要同春陀解释,“这东西虽然便宜,然就像橘一样,橘要在淮河以南,这东西要在西越最南端。” 春陀失望:“不能像棉花一样啊?” 刘彻见他比自己还难受,想笑:“棉花也只能北方种植。” “是的。”卫青道:“淮南多雨,不等棉花骨朵长大就沤烂了。” 春陀想想那软绵绵的花,“是奴婢没想到。陛下,这几双小的是霍公子的?” 刘彻微微点头。卫青收起来带回家去,没让霍去病带去学校,但给了他一个选择,字迹能让卫青满意,就准他带去学校。 霍去病明知他舅舅故意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盖因他的小行李都是他舅父收拾的,藏也没法藏。 十月底,天空飘起雪花,小霍去病随他舅父到昭阳殿,卫莱放下小卫婉令奴婢准备热汤。 卫青拍掉身上的雪花,道:“不冷,别忙活了。” “你们怎么又下着大雪过来?”卫莱眉头紧皱。 小霍去病脱口道:“我们想您啊。” “谁这么会说?过来让朕瞧瞧。”刘彻从卧室出来,卫青赶忙行礼。 刘彻把小棉褥子递给卫莱,捏捏霍去病通红的小脸,“朕就知道是你。休息几天?” 卫青替他回答,“四天。今天是第一天,他想明天下午回去。” “知道读书了?”刘彻震惊。 小霍去病很不高兴,“陛下什么意思啊?我就那么不喜欢读书?” “人贵有自知自明。” 小孩气的哼一声,去找他姨。 卫莱把他棉鞋脱掉,塞到卫婉身边,让两个小的裹着褥子,“是不是学校有人玩儿,家里只有你娘和祖母?” 小孩惊讶的看着她。 卫莱笑了:“玩可以,不可以过于贪玩。要不要吃这个?” “什么啊?” 卫莱从火盆里夹个栗子,“不可以给妹妹吃。” “软软糯糯的,好香啊。”小霍去病吃掉一个就伸手,紧接着就问,“贵不贵啊?” 刘彻惊讶,“他还知道贵不贵?”看向卫青,你又教他什么了? “他问为什么学校只做猪肉,微臣告诉他猪肉便宜。学校孩子太多,吃羊肉或猪肉陛下养不起。陛下,微臣来的路上听人说去杂货店买什么,杂货店又有新东西?” 刘彻:“纸做的书。去年冬天忙着刻印书的木板,今年冬天开始印。去病,回去告诉你朋友,明年秋再举行一次比赛,拔得头筹者,朕送他一套四书五经。” “那么多书啊?”小孩惊得张大嘴,不想告诉小伙伴,不想害他们整天埋头苦读没得玩儿。 刘彻笑道:“那些书可以卖,可以卖不少钱。” “这样啊。那我告诉他们。” 卫莱想笑,“让他们看完,你是不是就要告诉他们不要赢?” 小孩往卫莱怀里钻,躲开她的打量。 卫青忍不住摇头,“你是真懒。” “我不懒。”小孩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是不想读书。”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三人忍不住笑出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有样学样的小卫婉也乐得嘎嘎笑。 刘彻看到她的笑容就觉得心里熨帖,不由地把她抱入怀中。小孩勾着手要出去。小霍去病握住她的手,“妹妹,外面冷,不可以出去。你这么小,会冻坏的。” “你们听听。”刘彻道:“劝别人的时候特懂事,轮到他自己又是一套歪理。” 小霍去病大声说:“我在和妹妹讲话,陛下,你不可以打扰我们。” 冬天天短,卫青跟霍去病到这儿已近午时,再不准备饭菜,待他们饭后到家天就黑了。 刘彻没搭理他,而是令宫人准备饭菜。 小霍去病忙说:“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今天吃板栗炖鸡。”卫莱道。 卫青皱眉,“阿姐,那个太麻烦了,光剥板栗就要剥半天。” “不会的。用剪刀或刀划开一个口,煮一下就容易剥了。人多是要剥许久,咱们人少,一炷香足矣。”卫莱道。 卫青怕他姐安慰他,眼神询问皇帝。 刘彻笑道:“你姐没骗你。去病,照顾妹妹,朕和你舅舅下盘棋。” “陛下,微臣有事要奏。”卫青忙说。 刘彻挑起眉头,“你的事?” “不是。”卫青老老实实说,“微臣昨日遇到一个人很是有才,苦于无缘见到陛下,求微臣把他写的荐文呈给陛下。”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写的文章。 卫莱奇怪,这一出怎么像是在哪儿见过。 刘彻轻笑一声,“这话你信?谁不知朕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个当真是他写的,无论递给哪个门的守卫,守卫都不敢昧下。不是每个浓眉大眼的都跟你一样实诚。”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晚上没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4、第 7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青信刘彻, 闻言多少有些不确定了:“微臣听他说话言之有物,不像是徒有其表的草莽。” “饱读诗书之人会不知把这个自荐递给守卫便可?”刘彻不待他开口,“那他一定是个不知变通的书呆子。” 卫青越发不确定, “这个自荐他让微臣看过, 写的真不错。” “司马相如的辞赋好不好?”刘彻问。 卫青下意识说:“很好!” “他除了会写文章,还会做什么?” 这话把卫青问住。 刘彻又问:“东方朔的自荐呢?” “听说文采极好。”卫青道。 刘彻:“他如今又在何处?不是朕说你,你虽说跟窦婴学了几年, 然窦婴本就不是圆滑之人,你又是婉婉的舅舅,他自然不会教你些歪的邪的。你懂得不少,跟那些混迹市井的相比,好比你和去病。” “我干嘛啦?”霍去病问。 卫莱道:“陛下打比方,没说你。要不要喝茶?” 小孩连连点头。 卫莱给他倒一杯,又给刘彻和卫青各倒一杯。 刘彻抿一口茶汤, “有机会识文断字之人, 绝不可能是乡野百姓,他们远比你知道该如何打动朕。” 卫青有一事不明,“既如此他又何必找微臣?” 卫莱抱起小女儿:“婉婉, 叫舅舅。” 小孩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打量卫青。卫青福至心灵, “他以为微臣是公主的舅舅,陛下纵然不喜这篇荐文,看在微臣的面上也会见上一见?” “先前怎么没想到?”刘彻问。 卫莱替他说:“他以为你有原则,不可能因为他而轻易作出改变。” 卫青有些许窘迫。 刘彻笑了,“朕也是人, 人心都是偏的,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是个不通文墨的匠人, 无论其品行如何,朕都会见一见。” “这个当真是他写的呢?”卫青怕他错过一个人才。 刘彻不答反问:“朝中如今最缺什么样的人才?” 朝廷不缺文采斐然的文臣,缺的是能征善战的武将。 卫青懂了,又见他没有看的意思,“微臣回头就同他说,微臣呈给陛下,但不知陛下何时看。” “朕没打算看。”刘彻冲女儿拍拍手,小孩扑上来,“这东西可能是憋了一年,琢磨了三年琢磨出来的,错不了。朕不看是他自作聪明。这人定是有几分傲气。” 卫青惊讶,“还真是。” “要用此人先要挫其傲气,不能让他以为朕求贤若渴,非他不可。” 卫莱忍不住说:“怎么跟买东西似的?不能太着急,否则就会多花许多冤枉钱。” “差不多。”刘彻看向卫青,“以前你年岁小,都以为你人微言轻,你闭门不出,他们也懒得登门拜访。如今你已十七岁,离弱冠没几年,往后这些人只多不少。” 卫青明白,“微臣一直都知道,只是,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士大夫模样的人也用这招?”刘彻轻笑,“说什么为朕分忧,还不是为了功名利禄。真是为了朕为了百姓,他怎么就不学学尚冠里那位?”不待卫青开口,“这篇文章下方可有署名?” 不止有署名,家庭籍贯住址都写的十分详细。 卫青尴尬的想挠头。 刘彻递给卫莱。 卫莱:“给妾身做什么?妾身又看不懂。” “先放你这儿,朕所料不错,过些日子还得有一封跟这个差不多的。” 卫青忙问:“他还会找微臣?” “他不会想到朕厌恶他的自作聪明,也不会认为他文采不够。”刘彻道,“只会觉得你人微言轻,朕没把你呈上来的东西当回事。” 卫莱不禁说:“那他可真够恃才傲物的。” “大多数有才之士的通病。”刘彻道,“仲卿,回头找你知道如何应对?” 卫青道:“微臣知道,来者不拒。陛下圣明,自有判断。” 刘彻笑了,一见卫婉婉抓茶杯,连忙喊卫莱,“给她倒些水,渴了。” 霍去病把他茶递过去。 卫莱拦住,“妹妹不可以喝,她要白开水。” “为什么啊?”小霍去病不懂。 卫莱:“喝那个对身体好。你以后也要常喝。青弟,明天送他过去给他带几个水瓶,那边只有一个医者,他若闹肚子,治不好还得来城里,这么冷的天折腾来折腾去,他难受旁人也跟着受罪。” “小姨,我身体好。”小霍去病大声说。 卫莱笑着说:“我知道啊。我希望去病的身体特别特别好,壮的可以打死猛虎。” 这话霍去病爱听,就让他姨母给他来一杯白开水。 刘彻挑起眉头,这小子属顺毛驴啊。 卫莱也没想到他这么好哄,索性多哄哄他。 下午,小霍去病高高兴兴的回去,卫莱才问刘彻,“今天青弟说的那个人,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是主父偃,是他吗?” 刘彻:“不是他是谁。” “难怪啊。你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年给他升好几次官?” 刘彻微微摇头,“那样做只会让他死的更快。他这人典型的得志便猖狂。”拿起大氅准备出去。 “这样的天还有事?”卫莱忍不住问。 刘彻:“仲卿提醒了朕,朝中确实该进些新人,窦婴这几天又病了。朕下诏令各郡国举孝廉,再去见一见从辽东回来的将士。” “回来了?什么时候?” “前几天回来一半,还拉回来许多玉米、食盐和水泥。” 卫莱忙问:“水泥又是什么时候烧出来的?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刘彻一天要看许多份奏章,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七月还是八月份烧出来的,朕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段时间婉婉天天哭闹。” 卫莱回想一下,“应当是七月初,天气太热,婉婉难受。开春还去不去?” 刘彻:“正月便出发,不过得换一批人。” “届时让他们拐去齐鲁,问问那边的百姓去不去。” 刘彻心说,何须这么麻烦,一道诏书就行了。随即想想那样只会增加矛盾,百姓到了那边过的好也不会感激朝廷。 刘彻点一下头,撑着伞上车。 小卫婉窝在她娘怀里“啊啊啊”的也要去。卫莱抱她回屋放在铺满了毛毯的地上,小孩气的晃晃悠悠站起来。 卫莱慌得张开手护着她,小孩一下子跌倒在地。卫莱见她是屁股着地,而不是脸朝地,就不再管她。 小公主看到她娘如此冷血,酝酿出来的泪水又憋了回去,吭哧吭哧爬到门边,小孩傻眼了,门槛太高。 小孩回头冲她娘招手,快来帮帮我嘛。 卫莱拍手,“过来,娘给你讲故事。” 小孩扭头给她个后脑勺。没有卫莱吩咐,只敢围观不敢掺合的田绿等人乐了,纷纷道:“小公主好有趣啊。” 小孩转向她们,眼中透露出疑惑不解。 卫莱:“施红,把她抱过来,门口风大。” 小孩气的小腿乱蹬,不愿回去。 卫莱朝她屁股上一巴掌。小孩扬起巴掌,卫莱也扬起巴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小孩悻悻地收回去,咧嘴就笑,一边笑一边往卫莱怀里钻,仿佛在说,我逗你玩呢。 卫莱气笑,朝她脑门上戳一下。 小孩爬到她腿上躺下。 “上午半天也没睡,该困了吧。”卫莱拉起小褥子给她盖上。 小孩枕着她娘的手臂,片刻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她爹回来。 刘彻怕她晚上不睡,在榻上翻来覆去的闹,就牵着她的小手,沿着廊檐遛娃。 小孩累的小脸红扑扑的,吃过饭就打哈欠,都忘了吃奶。 卫莱准备给她断奶,自然不会提醒她。久而久之,除夕前夕就断掉了。 卫莱给几个奶娘一笔丰厚的赏金,就把人全打发出去。 少了八个人,昭阳殿空了不少,每天忙着探索世界的小孩浑然没发现这点。 小孩忘性大,来年开春,朝中懂农事的官员带着棉籽和玉米前往陇西,教那边的百姓育苗时,小孩已把奶娘忘的一干二净。即使不曾忘记,小孩也没空理她们,盖因经过一冬不屈不挠的练习,小孩会走了。 一旦帮她越过高高的门槛,就没有她不敢去的地儿。 三月的最后一天下午,刘彻和卫青一同来到昭阳殿,远远就看到昭阳殿那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不少人。 俩人纳闷,急急朝前走几步,台阶上的其中一人突然转了下身,刘彻看到个小不点,趴在台阶上蹬着腿往下移,而围在她身边的人是怕她滚下去。 卫青瞠目结舌,“那是,那个是——” “你外甥女。”刘彻道。 卫青:“微臣上个月过来,她还忙着跟门槛较劲,什么时候改台阶了?” “她已战胜门槛,代价是脑袋磕一个大包,哭了半天。你别看朕,朕晚上才知道。你那个姐姐还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不敢了。这就是她说的不敢。”示意卫青看还在一点点往下移的小孩。 多年的经验告诉卫青,皇帝跟他姐的事他最好少掺合,“小孩子忘性大,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是想下来,还是对台阶感兴趣?” 刘彻:“这事得问你姐。” 女儿在外面探寻世界,卫莱心大也不敢忙她自己的事,就在窗后盯着小孩。 刘彻进来注意到这点反倒不好数落她,“她要下去抱她下去便是,为何让她自己走?那么高的台阶,走到天黑也走不完。” “抱她下去也是到处跑,不如让她一点点移。省得她误以为只需要嚎两嗓子就能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卫莱看向卫青,“去病今日怎么没来?” 学校那边也休息,霍去病也想来,他更想去东西市玩儿,大概觉得他小姨又不会消失,就带着十多个小伙伴儿逛街去了。 孩子太小,卫青不放心,就让家奴跟着。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中午也没回家。卫家地方小,住不下十来个孩子,卫青就让门房出去找找,让他直接回学校,下次休息再回家。 卫青道:“贪玩又回学校了。” “上林苑的樱桃该熟了吧?”卫莱问刘彻。 刘彻:“朕不清楚,改天你自己过去看看。” 卫莱眼中一亮。 刘彻想笑:“你这个样子好像朕把你关在牢里不许你出去似的。” “以前是你不许,现在是你女儿不许。”卫莱朝外看一眼,“一旦到了上林苑,她非得疯了不可。” 卫青打圆场:“姑娘家没这么调皮。” “那也得看是谁家姑娘。”卫莱笑眯眯看着刘彻。 刘彻摆手:“朕懒得同你说这些,爱去不去。田绿,去把她抱来。台阶上那么脏,磨蹭什么呢。” “你闺女得哭。”卫莱提醒她,“她玩的正起劲。” 田绿抱起小孩,小孩以为要下去,很乖。发现不是下而是上,开始挣扎起来。 “给我。”刘彻拍拍她身上的尘土。小孩到他怀里也没能安分下来,小小的身体使劲扭动,刘彻险些脱手。 卫青忙接过来。 小孩看着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人,眼中堆起好奇。 “这是舅舅。”卫莱教她喊:“舅——舅。” 小孩的嘴巴动了动,累出口水也没能喊清楚。 卫青笑了:“不急,过些日子就会了。” 小孩看他笑了,以为他是个大好人,扭转身体指着台阶要走。 “不行。你看看手上脏的。”卫青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拉过她的小手。 小孩看得白嫩的手指黑乎乎,很是熟练的朝身上蹭了蹭就往嘴里送,打算用口水洗手。 卫青慌忙拦住,“不行!” “快去打水。”刘彻吩咐,“再拿身干净的衣裳。” 卫莱拦住:“衣裳就算了,穿上不出一炷香又得脏。” “脏了再换。”刘彻道。 卫莱:“我不是心疼衣服,是怕一脱一穿把她折腾病了。这个天气忽冷忽热,最容易生病。” “是的。”卫青点头,“母亲和大哥都病了。” 刘彻惊讶:“他们也病了?” “还有谁?”卫青不由地问。 今天乃休沐日,刘彻有些事要处理也不至于忙半天。结果正当他要带女儿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收到好几个告罪折子,三公九卿倒了一半。 他们的事都归刘彻,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几天他得有多忙。 卫青一听三公少俩第一反应是看卫莱。 卫莱果然没有放过刘彻,“群臣少了一半,你还要给婉婉换衣裳?” “这不是朕忘了吗。”刘彻把前朝后宫分的很清楚,朝中事务几乎不带过来。偶尔一两次,要么下了大雨,宣室的黄门送过来,要么身体不舒服懒得过去。平均下来两个月一次。以至于他习惯性进了昭阳殿,就把前朝的事抛之脑后。 刘彻道:“你若这两天过去,朕可没空送你们。” “你不过去?”卫莱下意识问。 刘彻:“朕明天下去看看春种情况,可能要在外过夜。” 卫莱恍然大悟:“您是过来收拾行李的?” “算是吧。今天先收拾好,明天下了早朝朕从宣室直接走。” 卫莱转向卫青:“青弟也去?” “他去。”刘彻不光带上他,还要带上东方朔、司马相如这类闲着没事做的。 公车令的俸禄不高也得朝廷养着。养着东方朔,刘彻自然不会让他一直闲着。上辈子这时候东方朔已是郎官,俸禄稍稍高一点,就娶了妻成了家。如今光棍一个,刘彻想把他弄去辽东干两年,担任辽东郡守,主管盐和水泥。只怕东方朔舍不得京师的繁华。 辽东那边太冷,刘彻要派个人常年呆在那边,必须得他真心愿意去才行。 京郊百姓家家户户都有棉籽和红薯,村落附近没了空地,离村落较远的地方,依然有大片大片空地。 刘彻挑一片离水源较近,离山林猛兽稍稍远一些,较为平整的地儿,令侍卫拔草整地,东方朔挖坑种玉米,其他人拎水浇地。 东方朔误以为棉籽,拿到手中惊觉不是,擦掉一点草木灰露出浅黄的模样,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忍不住问:“陛下,这是何物?” “玉米。”刘彻也没瞒他。 东方朔不禁问:“米不是只能在淮河以南种植?” “这是种在北方的玉米,到了南方反而长不好。种在辽东是黄豆的两至三倍。”此言一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刘彻不受影响的继续说:“朕前些日子令人前往陇西,便是种这个。这东西最适合在北方以及中原大地种植。” 担任侍中的桑弘羊今天也在,玉米拉来那日他也在场,当时他就很好奇,辽东那种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 刘彻不主动提起,桑弘羊也不敢问。而今听到皇帝陛下不再隐瞒,桑弘羊试探性问:“陛下,辽东除了适合种植玉米,是不是也适合种别的?” 刘彻看向他,好奇他为何这样问。 桑弘羊大着胆子说:“辽东将士共拉回来三十车东西,微臣瞧着那些那袋的形状,好像只有十车是玉米。” 刘彻笑了:“你看得倒是仔细。不错,辽东也适合种稻。” 众人皆不敢相信,包括卫青。 卫青问:“白米?” “是的,白米,不过都留他们吃了。另外二十车,其中十车是食盐,还有十车朕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刘彻道。 桑弘羊又忍不住问:“那边怎会有食盐?” “海边晒的。海水引到平缓地带,由风和太阳自然晒干,一次可得上百斤食盐。那边的将士如今吃的盐和米都是他们自己种的晒的。”刘彻道。 卫青惊奇,“辽东还有这么好的地儿?” “辽东这么好的地儿不少。再往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碗里’,就是天太冷。每年九月底下大雪,一直到来年三四月份。”刘彻停顿一下,容众人消化消化,“那边的土地是黑色的,很是肥沃,一季比这边两季见得多,若能受得了那里的天气,倒是比这边很多地方适合生活。” 卫青疑惑,“微臣怎么记得辽东很苦?” “在适合种玉米和白米的地方种小麦,能不苦吗。”刘彻道。 东方朔实在忍不住,“陛下,这个玉米,原产不是辽东?” “不是。来自西域。”刘彻道。 东方朔豁然大悟,“那个卫先生寻来的?” 刘彻:“他只弄到一点点,朕令辽东的将士在那边种植,今年才得这么多。辽东湿地种植水稻,也是他告诉朕的。” 东方朔忍不住感慨:“卫先生真乃神人也。” “什么神人。”刘彻摇头失笑,“不过是个热爱土地的人。她只会种地,旁的一概不懂。” 东方朔不禁说:“这一点就很不得了了。” 刘彻:“朕也觉得她很了不起。她倒不以为然。若不是她怕冷,去年就跟着去了辽东。”转向卫青,别有深意地说:“仲卿以后倒是可以替朕去辽东看看。” 卫青听出他潜意思,以后若追击匈奴到东边,粮草告急,大可去辽东筹集粮草。 “微臣遵命。”卫青拱手道。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无需多礼,感慨道:“辽东那么大的地方,只靠将士们还是不行。” 卫青问:“陛下令百姓迁徙?” “受黄河水患影响严重的地方的百姓今年已随将士前往辽东。怕是不多。毕竟故土难离。”刘彻叹气道:“人少也好,否则朕今年就得派人帮着郡守管理辽东。” 东方朔拿锄头的手抖了一下,他只是个文臣,朝中最不缺他这样的人。陛下又令各郡国举荐孝廉,那些人过些日子到京师,朝中就更没有他的位子了。他是不是该另寻出路呢。 东方朔佯装好奇地问:“百姓不爱去是不知道辽东变了样,以后知道了,都爱去吧?” 刘彻:“朕这两年在辽东屯兵,并不只是令他们晒盐种田,还令他们修了些许房屋。自愿随士兵前往的每户三间泥瓦房。今年百姓到辽东看到分到房就给老家人去信,若成气候也得两三年。” 卫青以为得很多年,“两三年很快。” “是的,两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东方朔跟着说。 刘彻:“辽东的两三年并不好过,天寒地冻着棉衣跟长安百姓着单衣似的。” 卫青奇怪,“前往辽东的将士们是怎么扛过来的?” “那边人烟稀少,修整房屋时一铁锨下去就能砸到老虎兔子,着皮毛做的大氅。”刘彻道,“最冷的时候有火炕。” 辽东屯兵之初,刘彻也担心损兵折将的厉害,特意问了卫莱,火炕便是卫莱告诉他的。 刘彻继续说:“需在室内窝上一两个月。” 众人瞬间明白,纵然不冻人,这么漫长寒冷的冬日也能把人逼疯了。 东方朔面露犹豫之色。 刘彻瞧见了并不着急。 主父偃又通过卫青递了两次自荐,刘彻依然不予理会,眼瞅着各郡国举荐的人才即将抵达长安,主父偃坐不住,直接上书刘彻。 当日刘彻便召见他。 四月下旬,天气转暖,卫莱带着女儿回宫赏牡丹,新人主父偃官升谒者。 东方朔整日混迹市井,听说来了个公孙弘,还有个董仲舒,一个比一个有才,越发觉得朝廷没有他容身之地。 五月十八,休沐日,刘彻跟着他闺女在昭阳殿前的空地上遛弯,宣室的黄门引东方朔觐见。 刘彻明知故问,“找朕何事?” “微臣东方朔拜见陛下。”东方朔跪下行礼。 刘彻讶异,“出什么事了?” 他一个公车令能有什么事,跪下不过是为了表明他愿意前往辽东的决心。 刘彻容他道出实情,才开口说:“辽东离长安甚远,朕准你去也得明年开春。” 东方朔像是怕有人同他争。急切地说:“微臣愿意等。” 刘彻又说:“朕给你一个月,问问从辽东回来的将士那边有多冷。届时依然愿意前往辽东,明年正月底就随将士一同出发。” “喏。”东方朔起身。 “爹爹……” 东方朔下意识抬头看去,不远处跑来一位着正红色童子服的小孩儿。 小孩儿头上绑着两个髻,唇红齿白,天真可爱,挥着小手朝帝王扑去。 刘彻顺势抱起她,“怎么不玩了?” 小孩亲昵搂住他的脖子,枕着他的肩膀,歪着脑袋打量东方朔,眼中尽是好奇。 “这位便是长公主?”东方朔问。 小孩儿转头给他个后脑勺,眼神询问他爹,这人谁呀?婉婉怎么从未见过。 刘彻笑着说:“他叫东方朔。东方朔,退下吧?” “喏。”东方朔收起他的好奇心,走了大概十丈又忍不住回头,看到身材高大的帝王为了配合女儿,弯着腰,牵着小孩的小手,踏上高高的台阶。 年轻的帝王向来没什么耐性,这一刻仿佛变了个人,一个台阶小孩儿要走三步,他也不着急。 东方朔看在眼里新奇有之,更多的是他也说不上来的复杂。他自认为这几年闲着无事把皇帝研究透了,却从未想过他还有这一面。 卫莱听到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出来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看服饰像宫里的,另一个不真切,“主父偃?” “不是。入朝半月,朕就升了他的职,正得意,休沐日指不定在哪儿喝酒享乐,哪还记得朕是谁。” “娘,东方朔。” 卫莱诧异,刘彻也很诧异,“婉婉还记得他叫东方朔?” 小孩好奇怪,不是爹爹告诉她的吗? “你爹爹的意思婉婉居然一次说三个字。”卫莱道。 小孩懂了,“婉婉,会!” 刘彻忍不住笑了,“你娘刚夸你,又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爹爹,坏!”小孩甩开他的手。 卫莱奇了,“她居然听出你调侃她。” “正常,朕的女儿像朕,跟朕儿时一样聪慧。”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5、第 7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 “你这是什么表情?”刘彻问。 卫莱胡诌:“庆幸婉婉像你不像我。” 小孩已知“婉婉”是她, 闻言大声说:“像娘。” “知道你娘说什么吗就像娘?”刘彻问。 小孩不知,不妨碍她固执地说:“像娘!” 两岁大的孩子无道理可言,这么点事她能跟刘彻掰扯到天黑。刘彻颇为无奈地说:“像你娘行了吧。” 刘彻的语气起伏不是过大, 小孩其实听不出好赖话。刚刚说她爹坏,不过是直觉不好,真让她说一说哪里坏, 小孩可说不上来。 刘彻现在的表情像是服了她, 拿她没办法, 小孩高兴了, 伸出小手,允许她爹抱抱她。 刘彻是哭笑不得,还不能装作没看见。 卫莱笑着问他, “还像不像你?” “像!”刘彻抱着他闺女往去茶室。 爷俩坐下,刘彻执壶,卫婉拿杯, 刘彻准备倒水, 卫婉把杯推过去。爷俩配合的别提多么默契, 仿佛练了千百次, 实则今天是第一次。 刘彻没发现这点,就觉得他闺女聪明, 随他。卫莱注意到了也没提醒, 左右翻不出她和刘彻的手掌心。 “东方朔有事?”卫莱在她闺女对面坐下问道。 刘彻:“自荐去辽东。” “你答应了?” 刘彻抿一口水, “朕让他考虑清楚。他不可能一直在哪儿, 否则和辽东的王没两样。在那边待个七八年,届时回来朝中没空缺,他有可能要去封国为相。这些他都要有心理准备。” “他能想到这些吗?”卫莱很怀疑。 刘彻:“朕会提醒他。比如那边冷,待个几年就回来。他的脑袋够用, 一听这些就明白了。” “爹爹,没啦。”小孩又把杯推过来。 刘彻刚刚就给她倒了一口,见状又给她倒这么点。 小孩像喝酒似的,双手包着杯,仰头一口,豪迈的喝光。 刘彻想笑,“你怎么这么会跟自己玩呢。” “我,会玩!”小孩以为她爹夸她,说的忒大声。 刘彻是真服了这个好赖话不分的闺女,“还要不要?” 小孩把杯推过去等着她爹伺候。 “你什么时候才会喊父皇啊。”刘彻边倒水边问。 小孩张口就喊:“父王!” “是父皇。算了,你还是喊爹吧。”刘彻是不指望她今年能学会喊父皇,“我接下来半个月可能有些忙。” 卫莱奇怪,“忙就忙,同我说什么?” 刘彻顿时觉得心堵得慌,这个没心的女人,“你说说什么?当然是怕婉婉想朕!” “想你我让春喜把她送过去便是,宣室离这边又不是很远。”卫莱道。 刘彻后悔跟这个没心的女人说这么多,“见不着你,朕又忙,她哭闹找你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我带去吧。”卫莱道。 刘彻心说,怎么不能,宣室又不是龙潭虎穴。 “届时再说,指不定两天就忙完了。”刘彻免得被她给气死,转移话题:“中午吃什么?” 卫莱:“主菜是糖醋排骨和清蒸羊肉,其他的他们随便做。” “娘,肉~~”小孩扔下杯子,朝卫莱扑去。 卫莱抱住她,“对,中午吃肉。喜不喜欢吃肉?” 小孩使劲点点头,指着北面,意思是那边在做肉。 卫莱看到她的头发散开了一些,松开重新给她绑,“别再拽了。” 小孩摸一下,就转向她爹。 刘彻不待她开口,道:“好看,婉婉最漂亮。” 小孩儿美了,窝在她娘怀里傻乐。 刘彻见她这样,天天都有好心情。然而,只持续到翌日上午。 朝堂之上,刘彻同群臣讨论起“推恩令”,就连窦婴也不支持他,跪求他三思。 刘彻知道他们怕什么,“七国之乱”再起。 今时不同往日,唯一有点实力和声望的淮南王又被他给按下去,他在民间的声誉极好,刘彻真不知道这群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即不再同他们废话,颁行“推恩令”,集结军队,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果然,“推恩令”传至天下,并没有出现不同的声音。颁行“推恩令”的这些日子,刘彻也没闲着,令官吏统计盐井、铁矿、铜矿,六月初将盐铁和铸币权收归中央。 盐铁专卖的旨意一出,百姓很是惶恐,担心买不到食盐。 冬日里一段时间不吃食盐,人还能撑过去,眼瞅着到三伏天,出汗多,不吃食盐人的身体可受不住。 刘彻也考虑到这点,诏令颁布当日,杂货店门外竖起木牌——卖盐。盐的价格比市场价稍微低一点。 长安百姓不信,又担心往后价更高,思前想后就要买一些。掌柜的令伙计把袋子搬出来,细如白沙的盐惊得观望和买盐的人交头接耳。 有人就问,“这是盐吗?” “海盐。”掌柜的也没瞒他们。 有人道,“我见过,海边人家吃的盐都是自己煮的或晒的。掌柜的,你这个盐是朝廷的盐吧?煮的还是晒的?” 掌柜的微微一笑,“你买不买?” 那人愣住,“要不买点?买点吧,盐这东西终归要吃,盐卤还能点豆腐。” 人都喜欢跟风,有一个掏钱,其他人的钱就容易出来了。 “他怎么在这儿?”刘彻移到窗后。 今天诏令颁布,刘彻在宫里坐不住,又想女儿,于是带着母女二人出来玩玩。 小公主累的呼呼大睡,卫莱把她放停在后院门口的马车里,就和刘彻从后门来到无名杂货店二楼。 卫莱朝外看去,没瞧见认识的人,“谁呀?” “郭解。掌柜对面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卫莱惊讶,“是他?那个说海边煮盐的那个?”见刘彻点头,“我记得史书上记载,你让有钱人前往茂陵,青弟好像还给他说情,他家是有钱还是没钱?” “朕只知道他没为钱发过愁。”刘彻道。 卫莱啧一声,“怪不得你要收拾他。” 刘彻看到买盐的多了,一会儿就是一袋子,“走吧。” “不看了?”卫莱问。 刘彻:“他们能接受海盐,加上盐井所产的盐,足够中原百姓用的,自然不会再惶恐不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朕打算明年出击匈奴。” 卫莱险些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刘彻慌忙拽住她。 “你刚刚说什么?” 刘彻:“你没听错。仲卿十八了,朕信他。朕也不会让他单枪匹马的单刀直入。这些年虽然没有大的冲突,平均每天都有士兵牺牲,都有百姓被杀,牛羊粮食被抢。” 卫莱未见过,她可以想象。她长在和平年代都有不把别国人当人看到战争贩子,何况两千多年前很多人还未开化的世界。 “何时?” 前世屯兵三十万,六月便出发。今生无需那么多人,刘彻算计一下时间,“七月下旬。朕还有别的打算。” 元光二年冬十月,刘彻驾临于雍,祭祀五帝。 过了除夕,刘彻便同群臣吐露他想发兵征讨匈奴。 群臣自然是支持的少,主和的多。 刘彻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皇帝,他名曰同群臣商讨,实则就是告诉他们,朕要出兵匈奴,你们最好同意,不同意也没用。 可惜他过于年轻,握有实权的时日尚短,大部分官吏还没意识到这点。 话又说回来,刘彻先前种在荒地里的玉米并没有被野猪啃食。 当日他带去的人多,动静太大,被过路的百姓看到,百姓觉得皇帝接地气,整天不是养猪就是种棉花,就大着胆子问侍卫,种的什么东西。 侍卫坦言相告,刘彻一行离开,百姓就回家拿铁锹编篱笆,把玉米地圈起来。 有从辽东回来的士兵跟人一说那玉米的用处,一传十十传百,长安地界上的百姓和兵都知道朝廷又发现一个新作物——玉米。 可惜除了辽东的士兵和些许百姓,就没人见过见过玉米,更没人尝过玉米的味道。 正月下旬,前往辽东的士兵出发,刘彻抽调十万人前往边关,很多人踊跃报名,哪怕知道是种地。 有些服兵役的百姓也要去。 韩安国把此事上报,刘彻就令他挑一万人随军。为了鼓励他们种田的积极性,士兵出发前,刘彻告诉韩安国,那玉米长饱满,里面一掐还有水的时候,掰掉蒸熟十分美味。磨成粉等同面粉。 韩安国早就听说玉米可以做粮食,一直好奇,却又不好问,他以为都是用来做种子的。 刘彻此言一出,不想去种地的韩安国也被他勾的在长安呆不下去。 卫莱从卫青口中得知屯兵十万,再也坐不住,抱着闺女前往宣室。 刘彻的第一反应是问:“春陀,今天的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 “陛下,公主和卫夫人还在外等着呢。” 刘彻起身迎上去,接过卫婉,屏退左右,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西北风。” 刘彻乐了,“别逗了。有事说事,朕这里还有一滩子事呢。” “想不想知道这边为何会刮沙尘暴?并不是老天降罪于你,是北面的树木过度砍伐导致的。听说你派十万人垦荒?就不怕回头天上下石子?” 刘彻真没想到这点,“总不能还去辽东?” “别过度砍伐,圈一块地种植,荒芜的比较严重的地方种上耐旱的树木。最好砍掉一颗种一颗,否则就你现在大张旗鼓的开荒,到你儿子那一代得天天沙尘暴。我没吓唬你。我们那儿迁都幽州还天天沙尘暴呢。” 刘彻相信卫莱,若不严重,她不会过来找他。 “朕看看地图。”刘彻把孩子给她,“婉婉,父皇要做事,先同你娘回去,忙完就去找你们。” 小孩已有三岁,能清楚的叫出“父皇”二字,也能听出好赖话,也懂得分辨父母的表情。父母都很严肃,小公主可不敢造次,否则她娘生起气来能连她和父皇一起揍。 小公主双手交握,很乖巧的说,“父皇慢慢的,婉婉等父皇。”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6、第 7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满口应允, 含笑道:“好!” 小孩挣扎着下来要自己走。 前面有高台,卫莱便带她走后门。出了后门,就能看到昭阳殿, 小孩瞧见熟悉的房屋,迈开小腿就往昭阳殿跑去。到高台上,小孩停下来, 伸手要抱抱。 “以前那么喜欢上台阶, 这怎么不自己走了?”卫莱抱起她就问。 小孩笑着拿脑袋顶卫莱不准她提以前的事。 春喜忍不住问:“公主这是害羞了?” “她哪知道害羞, 就是懒, 不许我说她。”卫莱话音落下,小孩就伸出两只小手捂住她的嘴巴。 卫莱:“松手。否则我咬你。” 小孩张大嘴,冲她“啊呜”一声。 卫莱想笑, 丁点大的孩子居然敢威胁她。朝她屁股上轻轻拍一巴掌,小孩下意识捂住屁股,一见她娘好像没生气, “吧唧”在她脸上亲一下。 卫莱愣住。 小孩懂事听话, 卫莱很庆幸, 否则她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孩子丢给奶娘养大十八岁, 直接把她嫁掉。可是她从没想过小孩能这么懂事。这难道就是养娃的乐趣?闹腾的时候恨不得打死她,乖巧的时候又这么窝心。 “娘~~~”小孩见她没反应, 用捂屁股的两只小手捧着她的脸。 卫莱回过神, 笑道:“叫娘干什么?”在她脸上亲一下, 小孩乐得咯咯笑。 “想不想出去玩玩?”卫莱问。 小孩没听懂, “玩儿?” “去上林苑。”卫莱指着上林苑方向。 小孩隐隐有一点点印象,那个地方很大很大,有好人,有好多菜, 有好多小鸟,反正很热闹,“要要要!” “别蹦跶,好好说话。”卫莱又朝她屁股上一巴掌,“等你父皇回来,咱们一起去。” 小孩梗着脖子要回宣室,亲自告诉她父皇。 “你父皇在忙,忘了?” 小公主想起来了,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望。 卫莱:“我们先去收拾行李。” 小孩挣扎着下来,翻越高高的门槛就往她卧室跑。 奶娘刚走的那段时间,小孩跟卫莱睡。刘彻起初觉得没什么,半个月过去,每天一上榻就看到一个小不点横在他和卫莱中间,刘彻不乐意。 卫莱就把西边的书房收拾出来两间,照顾小孩的宫人陪她睡。 起初小孩不乐意,她睡着之后卫莱把她抱过去,久而久之,小孩习惯了,不论她把里面折腾成什么样,她娘都不管,小孩反而喜欢有自己的房间。如今每晚休息,也不需要卫莱哄了。 卫莱跟过去,小孩熟门熟路的打开柜子,就把里面的衣物往外扒拉。 “婉婉,天热了要穿薄的,厚棉衣拿一套就足够了。”卫莱倚着门框提点。 小孩看了看手里的棉衣,正红色,颜色鲜艳,她喜欢,“娘,这个。” “可以。”卫莱点头。 小孩又拽出一件黑色斗篷,毛茸茸的,可舒服了,“娘,这个!” “这个也行。”卫莱不待她再挑,“找薄的。” 小孩苦着脸,还有一个红中带黄花的,小黄花可漂亮,她也喜欢。 “还想不想娘带你出去玩儿?” 小孩瘪瘪嘴,“坏!” “你父皇可没空。”卫莱笑着说:“娘坏你也得跟娘。你舅舅也没空,他们都要做事。” 小孩正想找舅舅,闻言恶狠狠瞪一眼她娘。怎奈她太小,不具有任何威慑力,卫莱还觉得可爱。 “你瞪我也没用。”卫莱道,“穿不着都带过去占地方啊?” 田绿小声说:“那边也不小啊。” “不小也不能由着她。”卫莱高声对小卫婉道:“放家里让田绿给你洗洗晒晒放起来,留天冷了再穿。” 小孩抱住卫莱的大腿,“娘~~~” “这招对你父皇好用,对我不好使。”卫莱冷酷的拒绝。 小孩瘪瘪嘴,我哭给你看噢。 “哭吧。”卫莱催她。 小孩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她亲娘,她亲娘竟然这般冷酷?小孩松手,累觉不爱。 卫莱进去,“你的薄衣服也好看。”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去年的衣服都小了,今年冬卫莱就让田绿等人给她做了些新衣服。春夏秋三季的衣物,现在这个天还穿不着,就没拿出来。 卫莱打开锁的严严实实的柜子,挑出一身粉色短褐,方便小孩到处跑着玩,“好不好看?” 小孩的眼睛亮了,抱到怀里就不松手。 “这里还有。”卫莱又挑一件紫衣绿裙,有点点黄豆大小的黄花,像是蝴蝶栖息在上面似的,“好看吗?” 小孩高兴的笑眯了眼,“娘!” “还要不要那些?”指着旁边柜子里的厚衣裳。 小孩果断摇头。 “挑自己喜欢的。”卫莱指着身边的柜子,“想带多少带多少。” 宫里没人跟小孩玩儿,小孩一个人到处疯玩,卫莱也不舍得拘着她,这样的结果就是一天一身衣裳,还经常不知在哪儿刮花了蹭烂了。总的来说就是卫婉特别费衣裳。 卫莱给她做的多,小孩挑花了眼也没能把柜子搬空,累得倚着她娘的腿呼呼大喘气。 “娘帮你收拾?”卫莱抱起她问。 小孩连连点头,看着她娘叠衣裳,看一会儿觉得无趣,又翻过门槛往外跑。 照顾她的奴婢们慌忙跟上去,饶是这样还险些跟丢了。 卫莱把她翻出来的衣物放回去一大半,独留一些春季的衣裳,令施红和田绿包起来。 天色暗下来,昭阳殿烛火通明,刘彻带着一身寒露进来。 卫莱正好从卫婉房中出来,“以后这么晚就别过来了。” “睡了?”刘彻小声问。 卫莱点头:“刚睡着。睡之前还问你呢。明天一早看到你,又该觉得跟撞大运似的。” “没跟你闹着去找朕?” 卫莱:“知道你忙。”随即吩咐宫人煮点面。 刘彻晚饭用的早,正巧这会儿也有点饿了,又吩咐宫人加个蛋,“你吃不吃?” “我就不吃了。”卫莱随他到饭厅,“我想带婉婉去上林苑住几天,整天呆在这里,她都快把门槛磨平了。” 小卫婉自打能自个翻过门槛,就不让宫人抱。每次出去就往门槛上一趴,然后翘起小短腿越过去,跟翻越高墙似的。 刘彻为此数落过卫莱一次,后来发现这是他女儿的乐趣,反倒只剩下无奈。 听闻这话,刘彻不由地朝门槛看一眼,锃亮锃亮,跟奴婢用油擦过的一样,想来卫婉今天没少翻“墙”。 “过几天朕同你一起去,正好吩咐上林苑的匠人做棉衣棉被和棉鞋。” 以前没条件,秋天出击匈奴,到了冬天就得撤回来,否则将士撑不住。如今有了棉花,没有这点顾虑,大军回来也不用急着赶路,累得人仰马翻的。 卫莱不知道刘彻的打算,倒是乐意看到他对将士们好一些,“晚几天也行。你还得忙几天?” “四天差不多了。” 翌日上午,早朝结束,刘彻留下韩安国,没有说他认为应当在荒芜且不适合种粮食作物的地方种树,搬出了玄乎的“卫先生”。韩安国果然相当慎重。毕竟那可是做出了酒、白纸、豆油,又种出了棉花、红薯和玉米的神人啊。 虽说刘彻反复强调“卫先生”不是神,在群臣和百姓心中他就是神。 两天后,韩安国领兵出发。一个月后收拾荒草,解下马鞍耕田,种下玉米,韩安国令一部分士兵到山里挖耐旱的树木,一部分士兵到村子里购买,随之大部分前往荒漠种地。 士兵起初不大乐意,韩安国推出“卫先生”,士兵立马改口,大赞卫先生英明,每天气势高昂的去种地。 匈奴的探子以为汉朝将士故意放松,引他们上钩,以至于士兵耕田和种树的这些时日,匈奴人愣是没敢靠近。 十万人忙一个春天,那是相当可观,待玉米长高,树发新芽,远远眺望,仿佛多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匈奴乃游牧民族,骑着马在树林里行走不便,韩安国当真误以为这片林子除了防风沙,还有防匈奴的功效。 边关百姓也是这么认为的,有些胆子大的还问找他们买树苗的士兵,明年还种不种。 士兵觉得有可能继续种,毕竟整个北方乃至西北都有匈奴的踪迹,要把他们隔开,肯定得种好些年。机灵的百姓立即忙着育树苗,好卖给朝廷。 树苗成活之时,玉米也抽穗了。 韩安国瞧着玉米成活,就挑一些懂农事的士兵,盯着玉米别生病,剩下的士兵跟着他修缮城池和后续士兵住的房屋。 五月五,小公主得随她父皇去东宫陪她祖母,于是五月初四上午,卫莱就吩咐奴婢收拾行李。 卫婉真的很喜欢天大地大的上林苑,上林苑玩烦了,还可以去隔壁军校逛逛,一听要回去,抱住她娘的腿“荡秋千”。 卫莱气笑了,“你耍赖以后别想出来。” “不要!”小孩大声喊。 卫莱问:“想不想你父皇?” 十万大军出发后,刘彻就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好好歇一歇,就回宫继续忙碌。后来每休沐日都过来,有时候第二天走,有时候在这边过几天,这三个月没间断过,小孩自然不想她父皇。 卫婉明白她娘的意思,她如果说不想,她娘说想,她俩还得回去,“叫父皇来嘛。” “也不想舅舅?” 母女俩听到熟悉的声音,同时朝外看去。 卫青拉着霍去病进来,小小的少年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这是怎么了?”卫莱问。 小卫婉飞奔过去,“舅舅,哥哥!” “妹妹。”小霍去病挤出一丝笑,跟哭似的。 小孩仰头看着他,“哥哥病啦?” “哥哥没病,今天歇息,我让他回来,他贪玩,不乐意。”卫青松开霍去病。 霍去病大声说:“我不是不乐意,我跟朋友约好了,明天去西市。” “你不知道明天过节?”卫莱问。 霍去病不假思索地说:“就是过节才好玩啊。” 卫莱被堵住了,“仲卿,让他去便是。明天下午再接他回去也一样。” “母亲病了。”卫青道。 卫莱心中一突,试探性问:“你是说……?” “我也说不准,想让去病回去过一天,她要是见到去病有所好转,明天就让他去西市。”卫青道。 霍去病没听懂,“祖母病了找医者啊。坊间的医者没用就找御医啊。” “你没告诉他?”卫莱问。 霍去病这两年长得挺高,可他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卫青担心告诉他,小孩吓得做噩梦。 卫青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小毛病,没当回事。昨天茶水不进,二姐害怕去找大姐,大姐夫请御医给她过,说是玄。大姐夫这才去军营告诉我。” 卫莱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卫青也听见了,回头看去,宣室的黄门进来。卫青道:“陛下可能也知道了,让你回去。” “奴婢给夫人请安。”黄门行礼。 卫莱问:“陛下让我回去?” 黄门惊讶,看到卫青顿时明白,“夫人都知道了?咱们是现在回去,还是下午再走?” 卫莱问她闺女,“小公主,你看呢?” 小公主觉得气氛不对,“我想父皇!” “你可真是你爹的亲闺女。”卫莱朝她脑门上戳一下,令奴婢赶紧收拾行李,对霍去病道:“别闹,回去一看就知道了。” 小霍去病大概听出来了,“祖母病得很重?” “我们也不知道。你舅父接到消息就来找你,还没来得及回去。”卫莱看向卫青,“我回家待一会儿没事吧?” 卫青:“你可能得换身打扮。婉婉太小,就别让她去了。” 古人忌讳挺多,她明天又得去东宫,万一说秃噜嘴,王太后指不定能气晕过去,毕竟宫里就卫婉一个孩子。 “我们先回宫。”卫莱摸摸霍去病的脑袋,“失约是你不对,你心里过意不去,改日就买些礼物,或让奴婢做些角黍带过去,向你朋友赔罪。去病这么好的孩子,你交的朋友是不也特别好?” 霍去病道:“当然!” “他们那么好,一定会原谅你。”卫莱道。 霍去病想哭给她看,“您又给个我下套?” 卫莱佯装惊讶,“你这么聪明没看出来我给你下套啊?” 小少年气得转身就走,到门口还催他舅父,“走不走?” “阿姐,我先带他回去。”卫青说完就去追他。 卫莱抱起卫婉。 小孩朝外看去,“哥哥为什么生气啊?” “哥哥跟你一样贪玩,不想回家。”卫莱道,“你要不要跟哥哥学,气的自己走着回去?” 上林苑离皇宫可远了。小孩使劲摇头,不要! 卫莱道:“回去乖乖听话,我去找你父皇谈点事,很重要的事。”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 到昭阳殿,卫莱也没进去,让施红春喜盯着她,就拐去宣室。 刘彻已换上常服,还令人从昭阳殿那一套卫莱尺寸的男装,“换上吧。” 卫莱惊讶。 刘彻问:“朕是不是越来越了解你?” 卫莱淡淡地瞥他一眼,躲进内室。 刘彻吩咐奴婢备车。 坐上车,卫莱才有机会问:“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刘彻道,“可能是因为你的瓜果蔬菜,她多活了好几年。她得的是急症,若要朕说,难受两天就去了,对她未尝不是件好事。朕听公孙贺说,卫长君的那个妾好像有了。” 卫莱忙问,“你说什么?” “奇怪仲卿为什么没告诉你?”刘彻道,“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未满三个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担心吓没了。要不是她病重,朕问一嘴卫长君,公孙贺连朕也没打算说。婉婉那会儿,两个月朕就昭告天下,不也没事。也不知哪来的规矩。”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7、第 7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规矩, 也不感兴趣,“说这些做什么。走了。” “婉婉睡了?”刘彻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卫莱:“没有,让春喜他们盯着呢。” “看的住吗?她可是在那边玩疯了。”刘彻担心。 卫莱:“随她怎么闹, 不出昭阳殿就行。”借着刘彻的手臂登上马车,就往卫家去。 卫莱怕卫家人认出她不是卫子夫,这些年可以说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好在宫妃不能私自回去, 以至于连卫青也不曾起疑。 抵达卫家, 由于卫媪病重, 相互见了礼, 卫少儿等人又见卫莱着男装,知道不能张扬,又没心思叙旧, 就直接带卫莱去见卫媪。 卫莱一进去闻到一股味儿就觉得不对劲,到了榻前看到卫媪毫无血色,顿时明白她刚刚闻到的什么——死人气。 卫媪看似认不清人, 卫少儿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卫夫人”到了, 卫媪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大概一炷香就撑不住了。 卫莱和刘彻的身份特殊, 卫少儿也不敢留他们,端的怕卫青和卫长君的同僚过来撞个正着。 卫莱和刘彻出了卫家, 听到了一声乌鸦的叫声。俩人下意识朝外看去, 刘彻道:“乌鸦最喜欢腐尸味, 她可能撑不过今晚。” 卫媪于卫莱就是个陌生人, 卫莱说她很难过,刘彻也不信。卫莱就没装,顺着他的话说,“睁眼都费劲了。” “照你这样说, 仲卿明日一早就得过来。”刘彻想了想,“朕回头让春陀找个置办丧事的人过去帮他一把。” 翌日清晨,卫莱本想给小卫婉换上一身篮衣,思来想去,还是换上王太后看着高兴的红衣。 卫婉三岁,过了两个春节,而这两个春节她都不曾去东宫。 第一年刘彻说她还小,第二年刘彻又说她病了。王太后怀疑刘彻诓她,又怕是真病了,不敢让刘彻把孩子抱来,导致孩子出生两年多,她一次没见过。 今年开春,王太后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刘彻带着御医前去探望,她就哭哭啼啼的说,老了,身体不中用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可怜她还不知孙女儿是黑是白。 没有卫莱的各色水果,王太后也有近十年好活。刘彻知道她装模作样,看到她老泪纵横也忍不住心软,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小卫婉知道今天过节,昨儿她一个人留守在家,就指挥奴婢剪蔷薇花,差点没把她父皇的未央宫花圃给剪秃了。 刘彻和卫莱到昭阳殿就被熏出来,小孩还很得意,左手拉着爹右手拽着娘,显摆她的杰作。 刘彻少说歹说哄的她把花分奴婢一半,昭阳殿内外依然花团锦簇。 小公主昨儿忙一身汗,就是为了今日,她父皇却让她去那什么东宫,小孩不乐意,抱着她娘的胳膊不撒手。 为了这点小事,刘彻又不舍得揍她,就同卫莱商议,“要不你也一起去?” “我过去你娘今儿能过舒坦?”卫莱问。 卫婉的出生打破了刘彻不行的流言,王太后依然不是很喜欢卫莱,盖因她出身实在太低。本以为那个卫先生能帮她一把,让她一举得男,结果连她卫莱的本家卫先生也不帮她,王太后可以说对卫莱很失望。 卫莱不知道这些,刘彻清楚,他娘当着他的面不止一次嫌弃过卫莱的肚子不争气。若不是这点,刘彻也不可能阻止她见孩子。 刘彻叹气道:“当朕没说。婉婉,到了祖母那里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小卫婉的手松开,卫莱顿时想揍她闺女。 “炸鸡肉?”小孩歪着小脑袋问。 刘彻被她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了,“可以。” 小孩不由地看了看她娘。 “你可以试试。”卫莱面无表情。 小孩伸出小拇指,“我就吃一点点,一点点行的吧?父皇。” 刘彻:“行的。你娘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小孩得寸进尺,“我还想吃蜜糖。” “你不吃!”卫莱道。 小孩“哇呜”一声,扑到她爹怀里装哭,“父皇,婉婉可太难过啊,父皇,父皇——” “给你父皇叫魂呢?”卫莱慢悠悠问道。 哭声戛然而止,小孩抱住刘彻的脖子,“父皇,我们快走吧,不跟娘玩了。” 刘彻立即给卫莱使个眼色,我们走了。 卫莱点头,赶紧走吧。 刘彻登上马车,小孩果然又后悔了,撑着刘彻的膝盖,仰头问,“父皇,婉婉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做人要言而有信。” 小孩眉头微蹙,“我不想言而有信啊。” “你想挨揍吗?”刘彻问。 刘彻从没打过她,小孩有种直觉,她无论做了什么,父皇都不会揍她。然而,她亲娘会啊。 小孩老老实实坐下,拉起他的手:“父皇,你不跟婉婉好了吗?” 刘彻想笑,这孩子这一点究竟像谁啊。难道是跟霍去病那小子学的。 “我跟你好,也跟你母亲好。”刘彻指着自己,“朕就一个人,你说朕该跟谁好?” 小孩认真想了想,“先跟婉婉好,以后跟母亲好。” 刘彻把她抱到腿上,“现在快午时了,咱们到你祖母那儿吃了饭就回来。你祖母想你,真给你准了很多好吃的。” “不骗我?” 刘彻:“朕若是都骗你,你还可以信谁?” 小孩也觉得她爹不会骗她,“可是我想娘啊。” “到了那儿不要提你娘,咱们也不要跟你祖母说什么,赶紧吃了就走。”刘彻道。 小孩想了又想,觉得她明白了,使劲点一下头。 刘彻觉得她没懂,“但要记得喊人。婉婉最懂事了,一定要喊祖母。” “好吧。”小孩勉为其难地说。 长乐宫最好的宫殿当属长信宫。王太后在长秋殿住习惯了,她婆婆窦太后走后,她也没搬到长信宫。 父女二人到长秋殿外下了马车就看到王太后,看样子等候多时。刘彻牵着小婉婉走上高台,捏捏女儿的小手,小孩儿用软软的童音喊:“祖母。” “这就是婉婉?”王太后看着眼前和刘彻小时候像极了的小孩,一时竟没敢认。 小孩点一下头:“我是婉婉。” 王太后下意识上前,小孩儿扭身退到刘彻腿边,紧紧挨着他。王太后猛然停下,尴尬地笑笑,“这点倒是不像你,怯生。” 刘彻低头看一眼小女儿,心说,她怯个鬼。 “虽说三岁,实则才两岁的人。来的路上还要找她娘呢。”刘彻抱着她进去,让小孩儿跟他坐一起。 王太后刚刚就发现卫莱没来,“怎么不让她娘一起过来?” “咱们的家宴,让她来做什么。”刘彻这话说的有几分嫌弃。 王太后想说,你这么不喜欢她,干么还整日往昭阳殿跑。忽然想起她儿子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宫里的女人都没她长得好。潜意思要有人比她好看,他才赖得过去。 王太后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婉婉,吃不吃桃?” “不吃。”小孩儿有卫莱那个娘,最不缺的便是水果。她娘整天以为她好的名义让她吃水果,把她的肚子撑得都没法吃肉,这个祖母也想学她娘?她才不会中计,“婉婉想吃肉。” 王太后楞了一下,回过神就看刘彻,“这是饿了?” 婉婉点一下头,“我饿啦。” “那就,摆饭?”看向刘彻。 刘彻:“也行。” “婉婉,要不要到祖母这儿来?祖母这边肉多。”王太后没想到小孩这么乖巧,她已经做好满屋奴婢追着她跑的准备了。 “肉多”俩字让小孩心动,看了看陌生的祖母,小孩还是更喜欢她父皇,“我要陪父皇。” 刘彻愣了一瞬间,低头看到小孩认真的神色,笑出声来。 小孩疑惑不解。 王太后以为他高兴的。实则不然,他们在昭阳殿或上林苑的时候,小孩要跟他,通常都会对卫莱说,“我喜欢父皇,不喜欢娘。” “她难得老实一会儿,母后,就让她跟朕坐一块吧。”刘彻开口,“免得吃着吃着哭了。” 这话卫婉婉不爱听,“我不哭。” “行,你不哭。肉上来了,要不要朕喂你?”刘彻瞧着她的小方几也搬过来,就把女儿放地上。 小孩摇了摇头,“我自个会吃。” 王太后张嘴想说,你这么小会吃什么。看到小孩拿着筷子,似模似样的准备夹菜,很是意外。不说刘彻这个王太后这个放在头上怕掉了,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儿子,就是她的几个女儿,三岁也不会用筷子。 随之又看到小孩放下筷子,王太后笑了,她就说么,这么小的小孩怎么可能会用筷子。 卫婉婉瞪着眼睛看她爹,“父皇骗人!” “朕什么时候骗你了?”刘彻奇怪。 小孩指着面前的饭菜,“父皇说有炸肉,没有!你骗人,我不要吃了!”说着就站起来。 刘彻下意识拉住她,仔细看看,有炖猪肉,有烧鸡肉,有蒸鱼肉,有烤羊排,确实没有油炸食物。 “什么炸肉?”王太后忙问。 刘彻:“鸡胸肉切成条,腌制片刻,裹上面糊炸的东西。这孩子最爱吃那个。但那个油太多,她吃多了就不舒服,卫氏不许她吃。她以为你这里有。您别管她,都是朕惯的。她娘若在这儿,她可不敢闹。”转向卫婉婉,“你确定要回去?朕得提醒你,回到昭阳殿,你可能连这个也没得吃。”拿一块烤羊排。 小孩闻到羊肉的香味,使劲吸吸鼻子。 “坐下好吗?”刘彻问。 小孩嘟着嘴,“你骗人!” “你祖母这里的厨子不会做,改日朕让冯贵过来教他们。咱们中秋过来,你就能吃到了。”刘彻此言一出,王太后眼中一亮。这五月五还没过完,她儿子中秋还要把小孩带来?届时把女儿们都叫来,他们一家可就齐了。 小孩问:“中秋是什么?” “八月十五。”刘彻松开她,伸出手,“三个月。” 小孩坐下,“好吧。”接过烤羊排,咬一大口,惊讶的看向她爹,“比冯贵做的好吃欸。” “你娘极少吃这个,冯贵他们一个月顶多做两次,不熟练,自然没你祖母这里做的好吃。”刘彻说着,忽然想到了窦太后,她的口味就是重,“母后,往后这种浓油赤酱的东西少吃点。” 刘彻有些日子没关心过王太后,他的口吻依然不好,王太后却很高兴,“好,好,都听你的。” “还做炸肉吗?”小孩忙问。 王太后点头:“做。婉婉喜欢吃,祖母天天做。” “母后!”刘彻皱眉。 王太后补一句:“三天做一次,不能天天做,没那么多鸡。你想吃就让奴婢送你过来。” 小孩点一点小脑袋:“娘呢?” “你娘没空。”刘彻连忙加一句,“你可以半个月过来一次,多了不行,做人不可贪得无厌。” 王太后的眉心猛一跳,总觉得这话是说给她听得。随后想想不可能,这几年她可没要求儿子做什么。田蚡,过得很不如意,她也没再提过。 小孩哼一声,给她爹个侧脸。 刘彻转向他娘,“母后,别管她,咱们用饭。往常她娘训她的时候,朕就不该护着。” “孩子还这么小,懂什么。长大就好了。”王太后话锋一转,“婉婉出生也有两年多了,卫氏的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 刘彻:“孩子这种事要看天意。祖父的孩子多,后宫的女人也不少,到头来不才五个孩子吗。” 王太后想到了文皇帝还是代王的时候,代王妃生个四个都没长大,“话虽如此,你父皇孩子多啊。” “然后就出了废太子那事?”刘彻道,“您还想再经历一遭?” 王太后不想,将来不论谁被废,都是她孙子,“你怎知卫氏就一定能生出儿子来?” “朕相信她乃有福之人。”刘彻胡扯道:“朕做梦她生个女儿,就给朕添个婉婉。哪天做梦她怀个儿子,就一定能给朕添个儿子。” 王太后想笑:“周公姓周,不姓刘。” “周公姓姬。”刘彻道,“再说了,周公管解梦,不管做梦。母后,这事以后再说,儿子现在忙,没空管这些。” 王太后:“又不用你生。” “总要朕养吧。”刘彻道,“她真给朕生个聪慧的儿子,朕也不瞒母后,是一定要立太子的。太子怎可长于妇人之手。” 王太后噎了一下,“你不是哀家养大的?” “您确定?”刘彻似笑非笑地问。 王太后极为不确定,盖因她忽然想到,刘彻小时候景帝抱他的次数跟她差不多,而且景帝每次带他,都给他讲古籍上面的故事。可是那时候刘彻压根没听懂,也有用吗。 刘彻道:“母后,用饭吧。婉婉要吃饱了。” 小公主听到她的名字,放下啃的干干净净的羊骨头,油乎乎的小手往身上一蹭,又抬起衣袖擦擦嘴巴,小脸干净了才说:“还没有。” 王太后眉头紧锁,“来人,快给她擦擦。彻儿,这孩子,怎这般,这般不拘小节?” “都是她娘惯的。”刘彻给她擦擦手,“不可以再往身上蹭了。” 小孩眉头微蹙,“父皇怎和娘,和娘一样爱唠叨?让不让婉婉吃饭啊。为什么不可以?” “用这个块布擦。”刘彻指着她身上的污渍,“衣裳脏了要不要洗?” 小孩点头:“要啊。” 王太后忍不住说:“你知道,为何还往衣裳上蹭呢?” 小孩想一下,捏起布,“这个脏了也要洗,婉婉的衣裳脏了也要洗。都要洗,婉婉为什么不可以,不可以用衣裳擦?”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8、第 7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和王太后双双被问住。 王太后怀疑这孩子不是三岁, 而是三十岁,瞧瞧这话的,一套接一套。 刘彻突然就明白卫莱为何让她一身衣服穿到天黑, “这个擦脸巾脏了就洗了,你身上的衣物要穿到天黑,你不嫌脏啊?” “我不嫌弃啊。”小孩接的飞快。 刘彻噎了一下, “朕嫌你脏。回去别想朕抱你, 也别想你娘抱你。” 小卫婉最喜欢窝在爹娘身边, “又不会把, 把父皇的衣服弄脏。” 刘彻朝她衣袖上蹭一下,手上明晃晃的,“这是什么?这么油乎乎的, 你父皇我要不要洗手?” 小孩每次把小手弄脏了都要洗的干干净净,否则她娘就朝她手上打,可疼死婉婉了。父皇是大人, 还要做事, 还要见外人, 肯定是要把手洗的跟她一样干净。 小孩想了想, 拿起湿布,给她爹擦擦, “干净啦。” “你的衣服呢?”刘彻问。 小孩也擦了擦, “好啦!” “卫婉, 你怕是不知道, 衣服上的油渍擦不干净,必须要用皂角洗。”刘彻早就想改改女儿身上这点臭毛病,一直狠不下心,“今天别想挨着朕。” 她还饿着肚子, 她爹就这么吓唬她,小孩生气了:“不挨就不挨!”拿一块羊排,大口开吃。 王太后眉头微蹙,“彻儿,这孩子……?” “不管她。”刘彻剥个角黍,沾一点点蜂蜜,面前多个脑袋,刘彻吓得险些把角黍扔出去,“你又干嘛?” 小孩道:“我要吃这个。”张大嘴巴等着投喂。 “你娘怎么说的?”刘彻塞自己嘴里。 小孩眨巴一下像极了她爹的双眼,“娘说不可以吃很多蜜糖。婉婉就吃一个,父皇,父皇——” “你刚刚都不听我的话,你觉得我还会听你的?”刘彻问。 小孩觉得不会,她爹可小心眼了。 “婉婉以后听话。”小孩道。 刘彻气笑了,指着她右手攥着的羊排,“吃完了用什么擦手擦嘴巴?” 婉婉伸出左手拿起湿布,“这个啊。衣服是穿的,不可以擦脸擦手。” 王太后惊叹不已,“她都懂?” “三岁该记事了,她什么不懂?何况是朕的女儿,遗传了朕的聪明。”刘彻又剥一个,沾一点点蜂蜜塞她嘴里,“甜不甜?” 小孩甜迷了眼,勾着头盯着她父皇。 刘彻又给她剥一个,“两个了。” 小孩见好就收,啃了羊排,习惯性往身上蹭,刘彻干咳一声,小孩乖乖的拿起湿布。 王太后刚刚还觉得她儿子借机显摆他的聪明睿智,此时不这么认为,这孩子远比她儿子小时候聪明,“不怪你一定要卫氏生的儿子。” 小孩听到熟悉的字,不由得看一眼王太后。 王太后:“我在和你父皇聊天。要不要再吃点蛋羹?” “差不多了。”刘彻开口,“有没有汤,给她盛一点。” 王太后近年很喜欢鱼头豆腐汤,担心小孩卡到,今天就没做这个,“有羊肉汤。” “那个也行。”汤呈上来,刘彻忽然想到卫莱曾说过“羊肉粉丝汤”,也不知那个粉丝是怎么做得,改日一定要问问卫莱。 一年四季吃的东西太多,卫莱还真把粉丝给忘了。 听闻刘彻的话,卫莱就把她很久很久以前从电视里看到的做法记下来,至于有没有纰漏,卫莱记不清了,左右都要一点点试。 卫莱把方子交给春喜,就令施红打水,给吃成小花猫的女儿洗洗。 “娘,婉婉不脏。”小孩并不喜欢她娘使劲揉搓她的脸。 卫莱问刘彻:“她是不是又用衣裳擦脸?” “没有,没脏。”小孩抬起衣袖让她娘看清楚,别动不动就冤枉她。 卫莱指着衣袖上的暗渍,“这是什么?你告诉我。” 小孩惊得瞪大双目,她明明用湿巾擦过,怎么还在啊。 刘彻:“朕提醒你油渍要用皂角,你以为朕骗你?你是朕的女儿,朕骗你做什么?” 小孩放下衣袖,气焰顿消,抱住她娘的胳膊,亲昵地喊:“娘,婉婉好想你噢。” “娘有没有说过,这招在娘这儿不好使?”卫莱笑眯眯看着她。 小孩的身体僵了一瞬间,松开她娘,伸出小手,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娘轻点,婉婉还小,娘——啊!” 啪的一巴掌,手心瞬间红了,小孩的眼泪飚出来,“娘……呜呜……娘不疼婉婉……” “这时候找娘有什么用?你该找爹。”刘彻把女儿抱过来,拿起刚刚给她擦脸的毛巾,“以后还敢不敢?朕提醒过你多少次,你娘从不跟你开玩笑,你不光不信,还试图挑战她的威信,疼吧?” 小孩一边掉泪一边点头:“疼……” “下次再犯就不是用手打你的手,而是用戒尺。”刘彻令田绿把她做衣裳的尺子拿来,“用这个。”朝案几上敲一下。 小孩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娘。 卫莱笑眯眯地说:“你可以试试。” 小孩连连摇头,她不要! 刘彻把毛巾递给她,小孩自己擦擦眼泪。 “你去病哥哥学校的老师,就用这个揍他。”刘彻道,“揍他的手,他没法写字,就往他屁股上揍。你去病哥哥经常痛的没法睡觉,也不敢坐下。你想不想跟他一样?” 小孩头摇的像她的拨浪鼓,“不要,父皇,不要。” 卫莱开口:“不要就乖乖听话,晚上给你煮玉米。” “玉米熟了?”刘彻忙问。 以前的玉米要留作种子,卫莱没敢带头祸害。如今不需要留种,卫莱还令人在前殿西边的空地种一大片,卫莱上午闲来无事,过去看了一下,可以煮着吃。 卫莱道:“嫩玉米煮着吃。我记得跟你说过啊。” “朕没想到这么快。”刘彻实话实说。 卫莱道:“这些日子一直在上林苑,那边又没种玉米,我也差点忘了。” “你还忘了一件事。”刘彻也是刚刚想到的,“仲卿一直没来给你报丧。” 卫莱想想还真是,“难不成她知道今儿是五月五?”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好,省得往后他们一过五月五就想到你娘。”刘彻听到一声哈欠声,循声看去,女儿在揉眼睛,“困了?” 小孩张开双臂。 刘彻把她抱过来放腿上,“睡吧。” 小孩转身,背对着刺眼的阳光,片刻就睡着了。 卫莱问:“她中午吃的什么?” “两块角黍两块羊排和半碗羊肉汤。”刘彻道。 卫莱:“晚上食素。否则过两天她又得便秘。” “听你的。”刘彻把她递给奴婢,就和卫莱去睡午觉。 午睡醒来,卫青依然没来,俩人可以确定,卫媼能撑过今天,至少能撑到晚上。 卫莱一直担心错过,先前去玉米地都没敢耽搁。这会儿暂时放心,就拿着篮子,和刘彻两人去掰玉米。 刘彻粗粗数一下,得有三百多颗,就掰四个,令人送去东宫。 卫莱和刘彻倒是掰了两篮子,一篮留他们一家三口这两天吃,一篮是给卫青准备的。 太阳落山,也不见卫长君等人进宫,卫莱就吩咐厨子煮玉米。 小卫婉最讨厌吃素。卫莱哄她吃一点,嫩嫩的玉米到口中,还有一丝丝甜味,小孩惊得张大小嘴。 “好不好吃?”卫莱笑着问。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好吃!” “这个玉米真不错。”东宫长秋殿内,王太后一个劲感慨,“你说这东西宫里也有?”问身边的奴婢。 婢女道:“有的,就种在先皇开垦的那块地里,一大片,得有几百颗。想来是陛下种的。” “你明日带人再掰几个。”王太后道。 婢女提醒,“太后,陛下令人送来四个,今晚和明早各两个。” “哀家一天吃三顿。”王太后道。 婢女试探性说:“陛下孝顺,也是孝顺太后您啊。” “哀家不给旁人。”王太后道,“哀家知道他怎么想的。堂堂皇帝,那么小心眼,也不知像谁。” 幸而刘彻没听见,否则不介意告诉她,像她! 刘彻却看见了。 辽东和西北屯兵,致使匈奴今年不敢侵扰边关,别说士兵,就连普通百姓都没丢失牛羊,丢掉性命。太过安稳,刘彻便“偷得浮生半日闲”,翌日上午,跟卫莱俩人在茶室饮茶。 茶泡好,春喜从外面进来禀告:“太后命人摘了许多玉米。” 刘彻的眼皮都没动一下,“朕料到了。多少?” “奴婢没敢靠近,感觉得有四五十个。”春喜说着就看他主子。 卫莱:“那么多我和陛下也吃不完。” 刘彻抬抬手,春喜退下。刘彻才问:“要不要猜猜母后会怎么分?” “还能怎么分,你四个姐姐,一家十个呗。”卫莱道。 刘彻:“没有田蚡?” “她还敢给田蚡?”卫莱诧异,“她想见婉婉,你拦着不让,不是因为你母亲整日不把你的话当回事儿?” 刘彻笑了:“就你知道。西北的玉米也该可以吃了。” 韩安国觉得可以,又怕不行,摘多了浪费,毕竟这玩意也是头一次见,于是就掰两个,放在屉子蒸。 屉子冒烟捂一会儿,韩安国剥掉包裹在外面的叶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烧火的小兵惊讶,“没熟也可以吃?” “陛下说熟玉米可以磨成粉,跟面一样做饼子。这种鲜嫩的可以直接吃。”韩安国掰一半给他,“你也尝尝。” 小兵惊喜:“谢将军。” 韩安国回想一下天子说的话,“啃着吃,一粒粒剥太慢了。”啃一口,满嘴鲜嫩,韩安国嘴里塞满了玉米就忍不住感慨,“那个卫先生,真神了。” “真神了。”小兵连连点头。 韩安国咽下去,“吩咐下去,一人两个,今晚吃玉米!” 小兵目瞪口呆,怀疑他听错了。 “陛下准咱们吃三五顿。这东西也就此时好吃,过些日子就啃不动了。”韩安国话音一落,小兵就往外跑。 当晚,营区篝火通明。 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匈奴探子不敢靠近,远远看到热闹极了,心中反而越发不安,这些汉军想干嘛啊。像是恨不得他们知道此地有大批驻军一样。 探子晚上看的不真切,决定天亮再探。 天亮化成乞丐,靠近一点点,发现汉人的田地旁边多出很多房屋,足够一二十万人住的。 探子赶忙回去禀报。 匈奴王庭的人越发觉得汉人引他们上钩。 韩安国确实有这么个打算。 来到这里既能种田又种树,还能弄些匈奴,可是大功一件啊。 怎奈匈奴一直不露头,韩安国想派人出去探探,碍于皇命在身,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这些人就一边收玉米磨玉米面,一边等后续部队过来。 话又说回来,五月初六,一天不见卫青,卫莱都怀疑她娘又好了,五月初七一早,卫青来了。 尘埃落定,卫莱悬着几天的心也安定下来,问卫青:“什么时候走的?” “昨儿半夜。”卫青这几天也没歇息好,脸色蜡黄蜡黄的,“大姐给她擦的身子,二姐给她换的衣物,都收拾好了。” 卫莱道:“墓地呢?” “我跟陛下派的人一起寻的,也找好了。”大概有卫莱这个姐姐在,主心骨还在,卫青并没有天塌了,以后没了家的感觉。心不慌,说话办事都很稳重,“阿姐怕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过去。” 卫莱点头:“我知道,你的同僚和大姐夫还有大兄的同僚这几天都会过去。陛下也知道,那天才特意带我出去。这个你带回去。”指着放在墙角的玉米,“用这个招待留下来帮忙的客人。” 卫青见过玉米,“这个是……?” “陛下让我摘的。”卫莱跟他说一下吃法,“看到这个,那些人便知,纵然陛下不便过去,也念着你们。” 卫青感动,“陛下有心了。阿姐,有没有谢过陛下?” “婉婉替你谢过了。”卫莱道。 卫青这才发现不对,“婉婉呢?我来这么久也不见她出来,您又打她,她气的不理你了?” “我哪有心思打她。”卫莱朝东边看一下,“朝中多了公孙弘、主父偃那些人,陛下闲着无事,爷俩泛舟湖上钓鱼呢。要不要过去看看?” 卫青里面穿着孝衣,道:“今日不便,改日吧。” “走吧。”卫莱示意他拎着玉米,一边送他出去一边说:“母亲去世,按理说你该守孝。陛下太想打匈奴,不大可能让你守孝。” 这点卫青知道,但有一点卫青始终想不明白,“阿姐,我长这么大就去过一次战场,还是同闽越那次。闽越多高山,匈奴一马平川,两地完全不同,陛下为何像是认准了我,还对我信心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今天更这么早?? 2(我和汉武帝种田); 79、第 7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心说, 因为你是卫青啊。 “不是陛下对你信心十足,而是朝中无人。”卫莱问他,“不论韩安国, 还是李广,他们是跟匈奴打过照面, 有谁有过深入匈奴腹地的经验?都没有。你虽然十八, 论这点, 你跟八十岁的老将一样。陛下不论用谁都同样冒险。” 卫青:“老将有带兵的经验。” “再多经验也不是打匈奴积累出来的。”卫莱想了想,“匈奴跟其他人,好比大米同玉米,乍一听名字你肯定觉得差不多,实则一个离不开水, 一个耐旱,两种截然不同的作物。 “陛下告诉朝中那些人,二者完全不同, 他们也不信,盖因他们有对敌经验,陛下这辈子没出过长城, 他们认为陛下不如他们懂。你信陛下吧?” 卫青信,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刘彻教的。 卫莱:“你信陛下,陛下就信你。还有什么问题?” “阿姐这样说就没了。” 卫莱道:“他们若能用,陛下也不用令你带兵。到了那里, 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可别瞎听他们的, 否则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点我知道。他们若比我懂,陛下也不会用我。” 卫莱放心下来,“陛下若知道你这么说, 一定十分欣慰。他们若敢违抗军令,你也要狠下心来军法处置。” 卫青:“陛下同我说过。”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卫莱忽然想起一件事,“陛下有没有令你们带些白酒?” 卫青疑惑不解。 “那些酒可杀毒,受了伤不易感染流脓。”卫莱道。 卫青惊呼,“杂货店的白酒?” “过几天天热起来,伤口极其容易感染,你弄两只大老鼠或兔子试一下。”卫莱道,“可千万不能在你自己身上试。” 卫青:“我不傻。大军开拔在即,我出了事,陛下还不得气得杀了我。” “走吧。”卫莱看着他走远,才往里面去。 也不知刘彻什么时候让人做的船,船不大,他和小卫婉躺下刚刚好。 卫莱到湖边就看到大的躺着闭目养神,小的坐在他身边趴着船的边缘,瞪大眼睛往水里看。 “钓几条了?”卫莱问。 刘彻坐起来,小卫婉转过身,露出灿烂的笑容,“娘!” “干嘛呢?”刘彻问。 卫莱道:“仲卿来了。” 懒洋洋的人坐直,“你娘?” 卫莱微微点头。 刘彻知道卫莱跟卫媼没什么感情,她身为皇家的人,也无需给卫媼守孝,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奴婢看在眼里,定会觉得她冷血无情——平时那么体恤底下人也不过是装的。 刘彻抱起女儿跳到岸上。小卫婉指着船上的鱼竿,“父皇!” “让春喜给你钓。这里太热,咱们回屋。”刘彻交给春喜,又吩咐厨房,“中午吃素。” 小孩睁大眼睛,父皇在说什么? “今儿天热。”刘彻道。 小孩挣扎着要下来,不让他抱,太坏了,又吃素。 卫莱接过她,“这几天听话,过几天给你做炸鸡肉。” 小孩伸出小手指,“拉钩!” “跟谁学的?”刘彻好奇。 小孩瞥一眼他,抓起卫莱的一只手,强迫她拉钩盖章。 “陛下,鱼钓上来先养着?”春喜问。 刘策:“等你钓上来再说。” 春喜不服气,势必给他钓一筐。然而,这不是冬天砸冰舀鱼,也不是阴天下雨,鱼在水里憋着难受的时候。春喜坐在岸边一炷香,鱼食被鱼吃个精光,失去了耐心。 春陀过来问:“钓了几条?” 春喜忙着穿蚯蚓,“正在钓。” “别钓了,陛下刚刚那么说是糊弄公主。” 春喜停下,疑惑不解。 “夫人的母亲去了,这几天都没心情收拾这些。”春陀说完就回去歇着。 刘彻担心怕卫莱在奴婢面前失态,便令所有人都下去歇着,他和卫莱俩人照看小卫婉。 五月份的天有些热,小卫婉也不爱出去。父母都在身边,小孩也欢喜,一会儿跳到她父皇背上,一会儿钻到她母亲怀里,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快乐也不能一直这么玩儿。玩了四天,小孩玩不下去,开始闹人了。卫莱吩咐庖厨给她做炸鸡柳。 天气热,尸体不能放太久,卫媼第四天就下葬了。宫里派人去过,昭阳殿的人也都知道这事。隔了一天,卫莱才准卫婉婉吃肉,宫里人都觉得她有心了。 冯贵给小孩做满满一盆,小孩也觉得她娘特好,难得没吃独食,自己吃一块,就往她爹娘嘴里塞一块。 刘彻欣慰:“朕养你这么久,终于见着回头食了。” 这话小孩听得似懂非懂,结合她父皇的语气和表情,绝对不是好话。 小孩端起碟子钻到她娘怀里,还不忘对她爹说:“不给你吃。” “还想不想坐船?”刘彻问。 小孩咧嘴笑了。 刘彻最喜欢看到她女儿变脸,“过来。” 小孩抓一把放他手里。 刘彻没接,“上面全是油,放回去,碟放在我和你娘中间。” 小孩像个繁忙的小蜜蜂,来回飞舞。 卫莱瞧着她又习惯性往身上蹭,眉头微蹙,“你的手帕呢?” 小孩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她娘,那是什么东西。 卫莱服气,拿出她自己的手帕,拉住小孩的手,给她擦干净,然后塞她手里,“手上有油用这个擦,再往身上蹭,我就把你的好吃的全收起来。” 小孩爬行到她爹身边。 刘彻想笑,“不喜欢朕就找你娘,生你娘的气就来找朕。哪天我和你娘都惹到你,你又去找谁?” 这个问题太过遥远,小孩还没想过,捏一个鸡柳放他嘴边,“父皇。” “你呀。”刘彻是真生不起来气。 小孩见他吃了,就当她气消了,擦擦小手递给她爹一双筷子。刘彻明白,自己捏着吃要擦手,太过麻烦,要他夹着喂她。 刘彻好奇,“你一个小姑娘,怎就这么懒呢?” 懒不是好话,小孩懂得,“婉婉不懒。娘,我不懒。”让她娘帮她证明。 卫莱道,“明天吃东西记得擦手,我就承认你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 这个有些难啊。 小孩一个人琢磨好一会儿决定当个小懒虫,又挤到了她爹怀里,离她娘远远的。 卫莱是真服气,对刘彻说:“你别惯着她。” “她敢往我身上蹭,你揍她。” 卫莱:“凭什么是我揍她?好让她恨我啊。” “我手劲大,怕把她打出个好歹。”刘彻的理由十分充分。 卫莱白了他一眼,给自己倒杯水。 小孩仰头躺她爹腿上,“父皇,不打?” “你试试。”刘彻道。 小孩很想试试,碍于她娘就在跟前,万一她父皇真让她娘揍她,她可就掺了。 “父皇,上林苑。”小孩边吃边说。 刘彻:“你才回来几天?过些日子再去。” “几天?”小孩伸出手指准备数一下。 铠甲过于厚重,若三伏□□军,那得有一半将士中暑。刘彻迫切想收拾匈奴也没心急,还是按照原计划,七月下旬出发。 京师暂时还囤着重兵,刘彻无需担心心怀鬼胎的人搞事,六月初就带着闺女去了上林苑。 小孩到上林苑,仿佛小老虎进山,不到吃饭时间,卫莱和刘彻别想看见她,每天都弄得跟泥娃娃似的。 六月初六,休沐日,刘彻哪也没去,早饭后正要带着闺女出去逛逛,他回房换身衣服,小孩一溜烟跑不见了。 刘彻的眼睛都直了,“她又干嘛去了?” “马厩那边昨儿得了一个小马驹,她估计看马去了。”卫莱猜测,“她已经疯了,你就别带她进山了。要去你自己去,或叫上青弟,也省得他整日憋在军营,压力过大,寝食不安。” 刘彻:“你也太小瞧他。” “他以前多大,现在多大?”卫莱提醒他。 卫青整整比前世早了四年,刘彻闻言顿时不确定,出去令奴婢前往京郊大营把卫青找来。 小孩像是长了一双千里眼顺风耳,卫青到上林苑,坐下喝杯水,吃块西瓜,小孩就颠颠的跑进来,看到卫青就朝他怀里扑,“舅舅!” 卫青下意识伸手,看清她的样子,连忙闪身躲开。 小孩扑了个空,睁大眼睛要哭给他看。 “别装。”卫莱开口。 小孩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卫青张口结舌,“她——” “陛下嫡亲的亲闺女。”卫莱道。 刘彻气笑了,“她会做戏就是朕的亲闺女,不是遗传了你?” “不是。我们家都是老实人,不会这么做。”卫莱抓过闺女,指着她身上灰扑扑的泥土,“这又是在哪儿蹭的?还有膝盖,居然裂开了。卫婉,你不是穿衣服,是吃衣服吧。” 小孩低头看看,用手抹一下,把裂开的塞到里面,又拍拍身上的尘土,仰头看着她娘,“好啦!” 卫青乐了,“你怎么比去病还调皮。” “我不调皮。”小孩说的一本正经,卫青险些呛着。 刘彻开口道:“咱们走吧。” “父皇!”小孩拽住他的手。 刘彻毫不客气的扒开,“朕本想带你一起去,你又把我和你娘的话当耳旁风,你今天是别想了。明天听话,朕就带你去。” “你们干嘛去啊?”小孩好奇地问。 卫青正想说实话,刘彻拦住,“去做好玩的事,你明天就乖乖的?不好玩,你明天就继续把衣服弄成这样?” 卫青看向他姐,还可以这样。 卫莱:“你外甥女就是这个德行,我一度怀疑生错了。” 小孩看一眼她娘,什么生错了啊。 “没跟你说话。”卫莱随即对刘彻说,“别管她,你们快走吧。” 小孩慌忙说:“父皇,婉婉最听话最听话啦。”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0、第 8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摸摸她的小脑袋, “你已没有诚信可言,做给父皇看吧。”冲卫青使个眼色,俩人带人进山。 小孩儿无力地倒在她娘怀里。 “怎么了?”卫莱故意问。 小孩瞥一眼她, 翻个身,“困~~~” 卫莱知道她装的, 而她却忘了母亲的怀抱最是安全舒适, 在卫莱轻轻的安抚声下, 小孩一觉睡到中午。 下午小孩又精神了,给她爹娘和舅舅摘了一堆西瓜、白香瓜和青皮香瓜,整个正堂堆的满满的。卫莱气得想揍她,偏偏这些瓜还都熟了。 卫莱挑两个西瓜和几个小瓜,留他们这两日吃, 剩下的全送到隔壁军校。 晚上军校的娃娃们每人分得一小块,霍去病吃到嘴里就说:“这个是上林苑的瓜。” 小霍去病挑食,卫广为了盯着他好好吃饭, 每天吃饭都跟着他,就坐在他对面。卫广闻言想笑,“除了上林苑, 你还在哪儿吃过?” 小霍去病想了想,老老实实摇头。 坐在他身侧的同窗忙问:“咱们吃的这些瓜,只有皇家有啊?” 卫广看他一眼,是从外地找来的孤儿, 不了解京师的情况,“是的。三公九卿都没得吃。” 四周的娃娃们惊得不敢相信, 再看到面前的瓜,顿时想供起来,天天瞻仰。 卫广想笑:“这东西也不稀奇, 就是种的人少。” “他们怎么不种?”霍去病问。 卫广:“没人敢找陛下要种子。听二哥的意思,他们找陛下,陛下也会给他们。” “胆小鬼。”霍去病嫌弃。 同卫广坐一块的少年开口问:“舅舅真要去打匈奴啊?” “你听谁说的?”卫广忙问。 少年道:“教头说的。陛下这些日子频繁调兵换防,就是要打匈奴。还说三公九卿都知道。” 大军开拔,要准备粮草,刘彻有心隐瞒也瞒不住。左右匈奴轻视汉军,昭告天下传至匈奴王庭,匈奴也不会严阵以待,刘彻也懒得遮掩,以至于有渠道的人都知道朝廷要对匈奴出兵。 教头来自京郊大营,卫广不禁说:“难怪呢。” “陛下是不是跟舅舅有仇啊?”那少年说出口,意识到不严谨,又补一句,“不喜欢舅舅?可是不可能啊。卫夫人此时就跟陛下在一块,还有公主,昨儿还来咱们这儿玩呢。” 卫广没听懂,“什么叫不喜?” “舅舅要跟谁打?匈奴!那么厉害,让舅舅一个没带过兵的人出击匈奴,还不是变着法的想要舅舅的命?”少年人说完,一脸的担忧。 卫广顿时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我舅舅才不会丢了性命。”小霍去病开口。 少年忙问:“你知道什么?” 小霍去病想也没想就说:“我知道我舅舅最厉害!” 少年人噎了一下,后悔问他。 “你不信?”霍去病放下筷子,“我姨说的。” 正在吃饭的娃娃们一听是卫夫人,吩咐放下碗筷,等霍去病继续说。 霍去病也听人说过,匈奴很厉害,从他娘那里得知舅舅要北上,也很担心他舅舅。小孩为此还特意找过卫莱,让卫莱去找刘彻收回成命。 小霍去病道:“我小姨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以前是淮阴侯韩信,以后就是我舅舅。” “你快别胡说了。”那少年慌忙制止。 小霍去病固执地说:“我没胡说。” “他的意思淮阴侯下场不好。”卫广道。 霍去病懂了,“这样啊。我舅舅才不会跟他一样。陛下也不会。” 那少年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发现四周全是人,个个竖起耳朵等着听,索性问:“卫夫人告诉你的?” “我小姨没说陛下也不敢。”霍去病很是笃定。 卫广也很好奇他哪来的信心,“陛下告诉你的?” “不用陛下告诉我,我也知道。”霍去病放下碗筷,“不想跟你们说话,我要去睡觉。” 卫广连忙提醒,“先洗澡,一定要洗干净。不洗干净蚊子咬你,别想我半夜起来给你赶蚊子。” 小孩挥挥手,潇洒的不带走一丝清风。 其他人转向卫广,等着他再说些关于卫青的事。 卫广摇了摇头,“别看我,我知道的还没他多。他仗着自己年龄小,陛下不好怪他,想知道什么都直接问陛下,我可不敢。” “你胆子也太小了。”失望的人很是嫌弃的瞥一眼卫广。 卫广才不中计,扒拉完碗里的饭,捏一小块瓜,一边吃一边盯着他大外甥洗漱。 实则不止这些孩子在议论,随着出发的日子临近,群臣也在议论,就差没明说,皇帝陛下疯了,放着博览群书的韩安国不用,放着抵御过匈奴的李广也不用,居然令一个十八岁少年带兵。 刘彻看着卫青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也觉得他得做些什么。 回到未央宫,刘彻就令术士在六月里挑个吉时吉日。吉日一到,刘彻前往军营,当着众将士的面为卫青加冠。 这一幕让所有将军想到了多年前的事,高祖刘邦拜韩信为将。 经此一事,三军将士也清楚地认识到帝王的决心,再也不敢小觑卫青。卫青那颗隐隐有些不安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七月二十四,艳阳高照,风中隐隐带有些许秋意,卫青率三万骑兵轻装简行,率先出发。太仆公孙贺和大中大夫李息携辎重紧随其后。 在卫青出发这天,韩安国把一部分玉米面卖了换成粮草,随即率七万人回京,剩下的玉米和粮草全留给卫青。 卫青的这支人马补齐粮草,稍作休息,就往茫茫大草原挺进。 起初将士们很担心遇到匈奴,行了三五日,甭说房屋,就是连树也不曾见到一棵,这些将士慌了,这关外怎么是这个样子。他们上哪儿找匈奴去。 整个六月上旬,卫青都一直呆在上林苑,上午跟着刘彻打猎,下午君臣二人在书房聊匈奴。匈奴的习性,卫青很是清楚,看到马粪的那一刻,卫青就不慌了。 公孙贺和李息慌了,两支部队六万人,进了大草原,不光匈奴,连卫青也不见了,俩人一时竟不敢前行。 好在公孙贺还记得卫青是他小舅子,他若因粮草补给不及时而出点什么事,皇帝陛下不收拾他,他夫人也能要了他的命。公孙贺硬着头皮前行七天,终于看到有生火的痕迹,立即派兵回去报信。 刘彻收到边关的奏报这天正好是下午,在昭阳殿给卫婉讲故事。 卫婉一见有人找她父皇,就很懂事的说:“父皇你忙。”不待他开口就往外跑。 “春喜,跟上她,敢下水就把她给我绑来。”卫莱此言一出,打算上船的小孩拐个弯,找她的奴婢们捉迷藏。 刘彻拆开奏报顿时气笑了。 卫莱奇怪,“你这是生气还是高兴?” “你看看。”刘彻递给她。 急使惊得抬起头来,这种大事也能给卫夫人看吗。 卫莱看到上面写道发现了匈奴的踪迹,也笑出声来,“公孙贺怎知一定是匈奴,不是青弟他们?” “卫将军他们带的是干粮,不需要生火吧。”急使试探性说。 刘彻令他下去休息。 卫莱道:“公孙贺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草原那边也是地广人稀,青弟若遇到野羊群或者捅了兔子窝,不可能放着不管。” “没遇到这些,仲卿若觉得可以缓一缓,也有可能让士兵停下修整,喝些热汤。”刘彻道,“这个公孙贺,可千万别碰上匈奴主力。” 卫莱:“应该不会吧。他们从屯兵地出发,那附近不可能有匈奴主力,否则还能让韩安国收玉米。” “不见得,他们向来喜欢把脑袋当成摆设,干出什么来都不奇怪。再说了,跟匈奴主力迎头碰上这事,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刘彻算一下时间,“仲卿这一路上若没遇到意外,此时应该在匈奴龙城休整。” “噗!”卫莱刚刚含到口中的水全喷出来。 刘彻连忙把手绢递给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让他直捣龙城?”卫莱不敢置信地问。 刘彻:“此次出征意义重大,他可以做到,朕为何要拦着?” “可是他才十八啊。别跟我说去病,去病那时候匈奴都被仲卿打怕了,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卫莱道,“那时看到匈奴,匈奴先从心里胆怯,现在是我军将士打心眼里害怕。” 刘彻点头:“朕正是知道这点,才让他去龙城。那边是匈奴祭天圣地,不会留太多人。” “匈奴王庭也在那儿。”卫莱提醒他。 刘彻:“匈奴乃游牧民族,不会像咱们这边,京郊屯着重兵。再说了,匈奴做梦也想不到仲卿能找到他们老家。朕提醒过他,速战速决,他又有那么多人,没事的。” 卫莱打量他一番,发现他当真一点不担心,“你的心可真大。不怪人常说,人狠江山稳!” “别气我了。没事就去看看你闺女又跑哪儿去了。”刘彻心里并不像他表现的这么稳操胜券,毕竟卫青实在是太年轻,军心也不稳。 他太能装,卫莱一直没能看出来,直到一个月后。 十月中旬,北风萧瑟,在屋里闲不住的小卫婉都不爱往外跑,老百姓开始猫冬了,寻常街道上自然没多少人,冷冷清清的。 正是这样清冷的一天,鸿翎急使穿街而过来到未央宫。 刘彻趿拉着鞋就往外跑,卫莱才意识到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强撑着。 远远的看着刘彻拆开信件,喜形于色,大步朝宣室去,卫莱悬着几个月的心落到了实处。 “娘,父皇怎么了?”小卫婉扯着卫莱的手问。 卫莱抱起她,“你舅舅要回来了。” “二舅舅?”小孩睁大眼眸好奇地问。 卫莱重重地点一下头,“是他。” “舅舅干么去了?”小孩不待她娘开口又问,“偷偷溜溜出去玩,故意不告诉婉婉?” 卫莱朝她脑门上戳一下,“你整天就想着玩儿。” “那舅舅干么去啦?” 卫莱:“舅舅带兵打匈奴,还打了一场大胜仗。” “舅舅很厉害?”小孩还不知道匈奴,好奇地问。 卫莱:“朝中最厉害的将军。” “哇!”小孩惊得张大嘴,就往四周看,“娘,舅舅在哪儿?舅舅在哪儿?我要舅舅!” 春喜等人从室内跑出来,齐声问:“卫将军回来了?” “消息传来了,人还没到。”卫莱道。 施红忙问:“好消息?” “废话,当然是好消息!”春喜瞪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卫莱瞧着两人的小动作笑了,“他毕竟才十八,你们担心也正常。要不了多久,陛下就得昭告天下。” 如刘彻所言,这一战意义重大,不光是对大汉百姓,对卫青本人也一样。刘彻根本等不及消息捂热,亲自拟旨,昭告天下,卫青将军首次出征直捣龙城。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百姓欢欣鼓舞,士兵奔走相告,朝中的一些人直言他的运气可真好,这么好的事也能让他碰上。 卫莱料到这一点,但不能确定,翌日上午就令春喜带几个人乔装一番,前往东方朔在京时长待的酒肆“喝酒”。 午时刚过,春喜气哼哼回来。 刘彻好奇地问:“这是跟谁?” “还不是那些——”春喜一看问话的人是皇帝,连忙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刘彻转向卫莱,“什么情况?” “好些人都在传青弟直捣匈奴龙城不过是他幸运罢了。” 刘彻破口大骂:“放屁!谁说的?”直视春喜,“坊间百姓?” 春喜被他的脸色吓得吞口口水,“百姓反倒只顾高兴,与有荣焉。都是些文人和士人。”说着就不禁看卫莱。 卫莱抬抬手,春喜连忙躲出去。 刘彻看出来了,“他这是从外面敢回来?” “是的,我料到那些人会不服气,让他出去看看。”卫莱也没瞒他。 刘彻:“你也是吃饱了撑的。他们爱说让他们说去。他们以为嚷嚷着他们也行,朕就会派他们出征?朕这次要憋死他们!” 卫莱惊讶,“你这么想的?” “朕是那种在乎他们怎么说的人?”刘彻冷笑,“你有那个闲功夫把你那个玉佩空间整理一下,仲卿回来我们就去上林苑,好好给他补补身子。” 卫莱佩服,真没想到他压根不在乎。继而一想这才是他,否则不可能问她,司马迁都是写的什么东西。 卫莱问:“青弟何时能到?” “十一月初。”刘彻给卫青去了一封信,现在边关休整,人马精神了再回来,不着急赶路。 卫莱:“公孙贺他们不会无功而返吧?” “你还指望他们撞上匈奴?”刘彻瞥一眼他,“你该庆幸,否则就是损失惨重,按律当斩!” 卫莱猜到了,“你知道还让他们跟去?” 刘彻:“那是给仲卿掠阵。有了这次胜利,下次朕便可令仲卿为主将。”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仲卿为主将其实跟这次差不多。仲卿让他们往东,绕到匈奴身侧,同他左右夹击,他们能拐到北跟匈奴硬碰硬。不说他们,一说朕就脑袋疼。婉婉呢?这么冷的天,又跑哪儿去了?” “玩累了,刚睡着。”卫莱朝她和刘彻的卧室看一下,“在那边。” “陛下,陛下——” 刘彻朝外看去,黄门看到卫莱也在下意识住口。 “说!”刘彻不耐烦的吐出一个字。 黄门忙不迭道:“便门外来了一群百姓,要求见陛下。” 刘彻奇怪:“寻常的百姓?” “是的,是的,听守卫说还有很多板车,板车上还有很多东西,也不知是什么。”黄门问,“奴婢去把他们轰走?”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1、第 8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眉头微蹙。 黄门顿时知道说错话了, “奴婢把他们请进来?” “陛下过去看看吧。”卫莱开口劝说,“拉着东西过来左右不可能找你讨饭。” 刘彻认为她说的有道理,正好也好奇:“朕去看看。” 便门便是西安门, 刘彻出行方便之门。 乘坐马车过去,刘彻片刻就到了。 禁卫出列挡在前, 以防里面夹着居心叵测之人。 刘彻这些年没少去上林苑, 上林苑形形色色的匠人以及农妇他见过不少, 打眼一瞧就看出这些人皆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刘彻令禁卫退后,这些百姓瞬间知道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便是当今陛下,慌忙跪下行礼。 刘彻道:“免了。找朕何事?” 打头的那位有五十来岁,也是这些人当中年龄最大的, 一听问话忙不迭问,“陛下还记不记得之前种的玉米?” 刘彻颔首,“记得。” “陛下可知那些玉米并没有被野兽祸害, 而是叫人摘走了?” 刘彻不光知道这点,还知道他带人种的九块地皆被周边百姓小心看护着。 看到那老翁脸上有一点点不安,刘彻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你们?” “陛下饶命!”众人慌忙跪下。 刘彻:“朕把那些东西种在荒郊野外,便是希望有人摘了种下去。要了你们的命,谁还给朕种玉米?都起来吧。” “陛下容草民说完。草民之前不要命的摘了陛下的玉米,也是怕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饿肚子。好在这两年没有蝗灾, 风调雨顺,家里的红薯都吃不完, 就没用着玉米。草民等人就把那些玉米发给乡民们,”指着身后,“这些都是那些玉米种出来的, 草民等人就留了些种子。” 刘彻莫名的想笑,“你们嚷嚷着要见朕,就是为这事?” “陛下,朝中大事草民不懂,但草民知道打仗离不开粮草。听说卫小将军带兵走了几千里路才找到匈奴龙城,至今还未回来,朝廷是不是还得给卫小将军送粮?陛下,这些粮食虽然不多,也,也够上百名将士吃的。” 刘彻脸上的笑容凝固,他以为这些人是怕他追究,孰料一颗拳拳爱国心。 “陛下是不是觉得少?”那老翁见年轻的天子不开口,心中越发不安。 刘彻回过神,挤出一丝笑:“不是。朝廷有粮。” “可是十万大军,有又能吃多久?”老翁一开口,其他人跟着点头。 刘彻:“你们想到的朕早已考虑到。朕令韩安国屯兵西北便是种玉米。十万士兵每人两至三亩,足够边关的将士吃的。你们都回去吧。这个玉米高产,也不能只种这个,这东西容易生虫。” 老翁还想说些什么。 刘彻抬手制止,“吃不完就留着,以备荒年。赶明儿遇到天灾,也省得朝廷赈灾。” “草民遵命!” 刘彻登上御驾,到了昭阳殿,心里还不大舒服。 他从来不是个体恤百姓的帝王,这些草民却想着他?刘彻想笑,他也不知道笑什么。笑那些人可笑,或觉得他自己可笑?刘彻不知,他只知道心中五味杂陈。 卫莱见他一个人发呆,跟鬼附身似的,小声问他的侍从,“出什么事了?” 侍从压低声音大概说一遍。 卫莱笑了,屏退左右,笑着问,“陛下这是感动,还是良心不安?” “朕有何不安?” 卫莱:“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刘彻的呼吸停顿片刻,“……朕不是圣人。” “你知道‘圣人’的本意。”卫莱道,“被刍狗教做人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 刘彻瞪着她,“别等朕把你嘴缝上。” “不说就不说,我还——” “陛下……?” 刘彻循声看去,又是之前那个黄门,“那些人还没走?” “不是的,陛下,边关急奏。” 刘彻连忙接过去,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松了口气。 “不是青弟?”卫莱忙问。 刘彻令黄门退下才说:“东方朔。也不知什么事。”看清信件内容,脸上不由地露出些许发自内心的笑意。 卫莱好奇,刘彻便把信给她。卫莱仔仔细细看一遍,也忍不住笑了,“还真让他们找到种水稻的地儿。” 卫莱告诉刘彻辽东可以种水稻,辽东的将士一开始没种,一来不会,二来他们要烧水泥要种玉米还要晒盐,太忙太忙了。 东方朔开春过去,刘彻就令他带了一些懂水稻的人一同前往,结果第一年就种出来了。 卫莱道:“就是产量太低,白瞎了那么好的地。” “亩产四百斤还少?用的还不是你玉佩空间里的稻种。” 卫莱:“真不是我嫌弃,你这四百斤用我们那儿的称称只是两百斤。我们那儿最厉害的人,搞的水稻最高亩产将近两千三百斤。换成汉朝的称,就是四千六百斤。” 刘彻倒抽一口气,反应过来就说:“你可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只说我们那儿人多,没说多少吧?十四亿。”看到刘彻已呆住,卫莱笑道,“要不是粮食产量这么高,我们拿什么养活这么多人?” 刘彻吞口口水,忙问:“你认识那人?”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你就别想了,他的那个稻老百姓自己没法留种。我玉佩里的稻可以留种,就是在他之前我们种的稻,亩产比他搞的那个少一半,有的时候还不止一半。” 一千斤,换成汉朝斤两就是两千斤,其实也很多了。谁让刘彻听到了更多的。很是不甘心,“你怎么就没学种水稻?” “我学种水稻,每天晚上睡,早上起来就下地,能大半夜里被坍塌的大桥砸死,能来到这儿?你就知足吧。”卫莱打开玉佩,“我这些天担心卫青,没心情打理空间,好在那些稻我还没收拾,回头我割掉你令人把稻谷打下来给东方朔送去。用我玉佩里的系统加工,给你直接脱壳,没法作种子。” 刘彻叹气,“如今也只能这样。” “东方朔还问你玉米收的多,要不要送过来。” 刘彻:“不用。在那边建些粮仓。哪天齐鲁之地再闹灾荒,也可以直接从那边调粮。”忽然想起一件事,边关还有很多玉米,听韩安国的意思将士们吃不完,“拿笔墨,朕给东方朔回信。” 卫莱把文房四宝都给他,“让他多建一些粮仓,明年水稻一定会迎来大丰收。提醒他别死种地,没事就带人下田研究研究那边的土地,最好能成为国家的粮仓。” “你说的对。那边人少,郡守也没多少活儿,他是有不少时间。不让他下地,他也是跟人唠嗑喝酒。” 卫莱看他写完才说,“这边是不是也得盖些粮仓?刚刚那些百姓给你送玉米说明他们家还有存粮,今年是个丰收年,是不是趁着便宜再买一些?” “有了辽东和西北粮食,还买?”刘彻诧异,“你们那儿有那么厉害的人,你上辈子不可能挨过饿,怎么跟八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 卫莱没好气道:“你才饿了八辈子!我是怕商人垄断。知道什么是垄断?他们把各大粮铺买空,造成粮食短缺的假象,哄抬物价,牟取暴利。 “你不能指望商人有良心,有社会责任感,对付他们最好办法就是他们买多少,你往市场上投放多少。他们希望店里没粮,你要做的是店里有很多粮,他们不但赚不到钱,还得赔的要放血割肉,一辈子都不敢再这么搞。” “这么损的招?”刘彻皱眉。 卫莱:“你不信?” “旁人朕不信,投机倒把的商人,朕信!”刘彻道,“听你的。你那个玉佩空间是不是又存了不少粮?” 卫莱点头,“你在上林苑附近再修几个。最好离军校近一点,没人敢往那边去。” 刘彻:“朕明日就命人下去收粮,正好让那些人误以为是给即将班师回朝的将士们准备的。” 实则朝廷要养的士兵并不多。先前随韩安国回来的那些将士,其中五万人都回家了。哪日朝廷征兵,他们再回来。 战时为兵,平时为民,便是这个意思。 随卫青出击匈奴的那些骑兵朝廷养着,李息他们带的兵都要回家。刘彻觉得辽东、西北的粮食足够朝廷用的,正是因为大战结束,朝廷并不需要养很多人。 卫莱说的情况前世刘彻没发现,不等于没有,可能是还没传到他这里,地方官吏就解决了。今生和前世虽不一样,一样的是他会令商人迁往茂陵,届时那些人会折腾出什么事,还真说不准。再说了,每年天灾那么多,多屯些粮食也是有好处的。 思及此,刘彻第二日就令将士修粮仓。 修粮仓可不是修筑供皇帝享乐的宫殿,将士们都很乐意去做,以至于短短半个月,长安城郊外就多了三处粮仓。 粮仓落成,卫青入城。 刘彻令人把消息透露出去,卫青入城这一日,百姓夹道欢迎,险些把卫小将军吓的落马,到了未央宫还心有余悸。 刘彻很想为他封侯,在做出这个决定前,他想到了卫莱令春喜出去打听的事——朝中很多人不服气。 卫青三万人,斩获一千匈奴,这个胜利确实也不大,刘彻便只赏卫青万金,就放他归家。 卫青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去了昭阳殿。 卫莱得知只是万金,很是替卫青松了一口气,接着就令卫青拿出一半,赏给随他出征的那些人,以及牺牲的士兵的家属。 刘彻开口说:“那些人朕自有安排。” “你是你,青弟是青弟。”卫莱瞥一眼他,“他这么年轻,军中比他年龄大的肯定都不服气,要想以后指哪打哪,他就得笼络人心。还是陛下你不放心?” 对于卫青刘彻是放一百二个心,“朕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姐姐你就在宫里,朕还怕他反了不成。”说着睨了他一眼。 卫青苦笑,他确实不敢,也从未想过。 他母亲是给了他生命,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人生的却是他姐和皇帝陛下。没了他们他的人生还有何意义。 “那你还拦着?”卫莱问。 刘彻:“拿出一半有些多,不傻的人都知道他的目的。” “知道就知道,他们有钱他们也赏啊。我们又不会拦着不让。没钱就少唧唧歪歪。再说,天下百姓要知道当兵这么赚钱,下次再征兵你可就不用发愁了。这次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匈奴指不定过些日子就得侵扰边关百姓。” 刘彻承认,“这点有可能。” 卫莱道,“既然这样是不是还得青弟领兵?” 刘彻看向卫青,“回去不光要好好歇息,你家中那些奴婢也得好好查查,谨防不轨之人。” “对的。”卫莱连忙说,“你这次回家一定会有很多人登门,别什么苍蝇蚊子都放进来。” 卫青试探性说:“这次能找到匈奴龙城多亏了陛下,我也跟士兵提过,是陛下算出来的。他们知道其他人一问肯定也会知道,不可能还把功劳全算到我身上吧?” 卫莱道:“你到家就知道了。” 卫青瞧着他姐说的笃定,心中有些不安,特意到宫中他的住处换身打扮,把铠甲收起来,低调的回家。 到了家门口,卫青错愕,院里院外全是人,他家被围的水泄不通……卫青隐藏在人群里看一会儿,没有他熟悉的人,好像都是些士人。这些人不可能突然来到长安的,极有可能是其他人家的门客。 他们什么意思?改投他门下?看来还真让他姐说中了。 卫青犹豫再三,退至街角,接过侍从递来的缰绳,一行人直接回军营,一待就是半月,这些人并没有离去。 这些人见他有出息就来找他,想来没什么出息,也不可能有多大定性,卫青得知御驾去了上林苑,估计他姐也在,就转道去上林苑。 “舅舅!” 卫青下马,一个小人儿冲上来。卫青下意识躲了一下,看清楚来人,弯腰抱起她,“有没有想舅舅?” “很想,很想。舅舅,你可太厉害了,比父皇厉害。” 卫青惊觉不好,在这孩子心里她父母可是最重要的人,“你又想做什么?” “舅舅说什么呢?婉婉夸你厉害,你居然误会婉婉,婉婉不跟你玩了。” 卫青立即放下她,“那你去找别人玩吧。” 小孩傻眼了,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小孩眼珠转了转,“舅舅,你不是最疼婉婉吗?你出去一次怎么就变了啊。你要一直这样,婉婉以后也不喜欢你。”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2、第 8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青注意到她说“也”, “除了我你还不喜欢谁?” “不喜欢父皇和娘,他们也不疼婉婉。舅舅,婉婉只有你啦。”小孩拉住他的手摇啊摇晃啊晃, 卫青只想笑。 卫青佯装思考片刻,“可是我找你父皇有要紧事, 怎么办呢?” “我可以等舅舅啊。”小孩立即接道。 卫青伸出手。 小孩立马把小手递过去, 舅甥二人手拉手步入殿内。 殿内烧着炭火, 卫青进去就把大氅脱了。 小孩有样学样把她身上白绒绒斗篷扔榻上,朝她娘扑去。 卫莱皱着眉头抱住她,“你不是要自己玩去,还不让我和你父皇跟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见仲卿了呗。”刘彻抬抬手示意卫青无需多礼, 又指一下不远处的坐垫。 卫青坐下,奴婢送来热汤。 刘彻问:“婉婉是不是叫你带她进山?” “她要进山?”卫青吃惊,下意识看小孩, 没料到小孩比他还惊讶的,显然没料到她父皇这么聪明。 刘彻瞥一眼小孩,“意不意外?” 卫婉婉想哭给她看, 她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聪明的父皇啊。 卫莱问女儿:“你还没死心?你父皇说了,等你长大就带你进山,又不是不带你去。” “我就去看看嘛。人家又不打猎。”小孩嘟着嘴说。 卫莱:“你还想打猎?给我老实在屋里呆着,不许再缠你舅舅。他打匈奴很累, 得好好歇歇。” “我可以陪舅舅玩啊。” 卫莱很不客气地说:“不需要。你想找人玩儿,就去找你去病哥哥。” “哥哥上课, 不得闲。娘,婉婉知道娘最好了。娘……” 卫莱无动于衷:“娘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招对娘没用。你乖乖听话, 娘或许还会大发慈悲,给你做些好吃的。” 刚用过饭,小孩一点不饿,嚷嚷着她不要吃东西。 卫莱要把她推给刘彻,小孩转身去找舅舅。 卫青把她抱到腿上,“现在天冷,暖和了再去。” “父皇说天越来越冷。”小孩仰着头,眼中写满了,舅舅,你不要骗我,我可不是小孩子,我聪明着呢。 刘彻开口说:“你舅舅指的是秋天。届时让你舅舅给你抓个小兔子。” “我不要兔子。”小孩果断拒绝。 刘彻顺着她的话问:“你要什么?” “我要大猫!” 卫莱正准备去庖厨,闻言往前一趔趄,险些磕在门槛上,“你要什么?” 小孩大声说:“大猫!”用手比划一下,“这么大的大猫。” 卫青忍不住怀疑,“这是猫?” “当然不是猫,是虎。”卫莱瞪一眼小孩,就往外走。 刘彻笑着说:“瞧见没?婉婉,你娘都被你气走了。” “娘才没有走。”小孩指着后面,“那边出不去,父皇又骗我。” 刘彻:“后面也有门。” “门那边是菜地,我知道。” 卫青毫不走心的夸她:“婉婉厉害,连菜地都知道。” 小孩真以为夸她,还很得意。 刘彻冲她招招手:“过来。” “干嘛啊?父皇这样也可以说。”小孩一动不动的。 刘彻想了想,“考考你娘教你的字。” 小孩抬手揉眼睛:“不要,我困啦。”翻身面朝向卫青的腹部,小手还抓住他的衣裳,端的是怕卫青把她扔给她父皇。 卫青看向刘彻。 刘彻摆摆手,让她睡,在外面跑半天也该困了。 小孩精神好的像是不知道疲惫似的,正是因为她每天没少睡,且睡眠特好,通常睡着的时候是雷打不醒,不拘白天和晚上。 卫青瞧着小孩呼吸平缓,把她放榻上,又给她盖上大氅,小孩一觉睡到未时。 卫莱提醒刘彻把案几上的奏章等物收拾一下,刘彻才想到他闺女还在睡。 小孩没睡够,醒来就有些蔫头耷脑。卫莱端着金黄的东西到她跟前,小孩瞬间清醒。 卫莱把东西缩回去,“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不要吃娘做的东西。” “我没有!”小孩坚决否认。 卫莱把一盆鸡蛋糕分三份,卫青和刘彻各一份,她的那份弄掉三分之一,递给小孩,“这是你的。” 小孩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更不愿意接受。 “你不听话的惩罚。”卫莱道。 小孩找她爹撑腰,刘彻道:“这东西朕以前没见过,想来是你娘第一次做,可能很难吃。”说完就把女儿推给卫莱。 卫莱拉着小孩坐下,“确实不好吃。你还要不要尝尝?” 在小孩心中她爹娘无所不能,若不好吃,她娘压根不会端过来。小孩气得一把抓过去咬一大口。软绵还有丝丝甜味的蛋糕入口,小孩又想哭给她娘看。 她爹娘怎么这么讨厌,天天逗她。她还是他们亲生的吗。 卫青忍不住问:“真难吃啊?” 刘彻道:“真难吃她早吐了。装可怜希望你姐再给她一些。卫婉,你此时心里是不是在想,你娘的那一块也能给你,可就太好了。” 小孩瞬间变脸,冲她爹甜甜的笑着说:“我喜欢父皇的。” 刘彻脸上的笑容凝固,反应过来说:“你慢慢喜欢吧。”在小孩眼巴巴的视线下,把他的那块蛋糕吃完。 卫青很想同情他大外甥女,然而,只能在心里同情,不可付诸行动,否则再想管就难了。 “你们大人为什么这么坏啊?”小孩很是想不明白。 卫莱一边吃一边说:“跟卫婉婉学的。” 小孩又想哭。 卫莱递给她一双筷子,“以后别再为难我和你父皇,我三天两头给你做这个。” “拉钩?”小孩伸出手指头。 卫莱:“还要不要大猫?” 小孩猛地把手缩回去。卫青见她这样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刘彻抬抬手示意别管卫婉,他们先用饭。 饭毕,没等卫青表示想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刘彻就开口留人。 卫莱的那个玉佩空间具体有多大,她也不清楚。她的精神力只能控制一个池塘,十来亩果园菜地和百亩良田。不过这些也足够卫莱他们用的。 卫青住下来,刘彻就令卫青跟他们一起用饭。五谷杂粮皆来自卫莱的玉佩空间,卫青在这边住到腊月二十,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从里到外的轻松。 卫青误以为远离朝堂和军营之故,卫莱和刘彻自然不会解释,由着他误会。可他这样误会的结果便是一心想到要回家就头疼。 除夕将至,卫青不得不回去。 家中平时只有卫少儿和卫长君的妾,那些试图投卫青门下的人也不好天天过来。然,他们跟之前尚冠里那事一样,找人盯着卫家。 腊月二十二日下午,卫青到家,二十三日上午,便有人登门拜访。 卫青来者不拒,想要留在他们家的那是一个不留。 如此绝情枉为人啊。 卫长君很是不好意思,劝卫青是不是挑几个,卫青依然是郎心似铁。若要问他怎么能如此坚定,除了他本身性格,还有便是卫莱没少在他面前嘀咕,那些人若有本事,还用的投靠别人吗。 刘彻登基不足十年,两次下诏招贤,可不是只给士人一次机会。东方朔那等没门路,家境还很一般的人都能进来,何况其他人。 卫青深以为然,弄些半桶水在身边,他只会被带到沟里去。 腊月二十九,小霍去病休息,卫青带他入宫说起此事,卫莱当时只是说他做得对。舅甥二人走后,卫莱等到刘彻,便要求他给卫青寻一处宅子。 刘彻疑惑不解,“卫长君说什么了?” “他哪敢说什么,是我觉得不能再住一起。”卫莱道,“他是兄长,若让仲卿招几个门人,一次两次仲卿可以拒绝,次数多了,碍于他的面子,仲卿难保不会接收几个。人一多,嘴一杂,他哪能一点不在意。” 前世没这个烦恼,刘彻着实没想到这些。 刘彻沉吟片刻,道:“就在尚冠里给他寻一出,离这边也近。” 卫莱:“什么时候?” “开春前。”“卫先生”一去无影踪,尚冠里的房子依然很抢手。别看刘彻不差钱,他若想短时间之内挑到合适的房子,还真得搬出他皇帝的身份。 这事刘彻可不方便出面,便令春陀着手去办。 春陀便让上次给卫莱买房子的人出面,元光三年,春三月,可算给他寻到一处,离卫莱的那个房子也不远,三四十丈,价格也很贵。 刘彻都忍不住骂:“他们怎么不去抢钱!” 春陀道:“奴婢也想这么说。心太黑,搁十年前能买一大片。”顿了顿,“说起来,这事也怨不得旁人。” “怨朕?”刘彻瞥他一眼,“朕不该把‘卫莱’抖落出来。” 春陀心里这样想,也不敢点头啊。 “陛下,您看何时给卫将军送去?” 刘彻:“挑个他们都在家的休沐日。仲卿手里有钱,家具什么的就让他自己置办。你安排一下,朕过两天去黄河看看。” “卫夫人呢?”春陀问。 刘彻想了想,“她就不去了。那边道路不好,过去也是受罪。” “黄河,去年都没事,今年也不会有事吧。窦丞相那次修河都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做的。” 前世早期的很多事刘彻都记不清了,然今年黄河决口,他却记得清清楚楚,盖因淹没达十六郡,满目疮痍,刘彻这个心大又硬的人都不敢看。 思及此,刘彻第二日就个个粮仓巡查。最后到了上林苑,刘彻想到卫莱玉佩空间的粮食,第二天就偷偷把她带到上林苑。 上林苑中空着的粮仓填满,刘彻把卫青留在京师,带着韩安国和窦婴等人视察黄河。 每个河段都详细查看,两个月后黄河依然有个地方决口。 刘彻巡视黄河,百姓有所耳闻,以为黄河今年很危险,暴雨到来,就把家里的粮食牲口移到山洞或高岗处,河水褪去,损失不是很惨重。 刘彻做好了赈灾的准备,不缺粮不缺衣的百姓也收到朝廷送的玉米,自然是对朝廷感恩戴德。 这些刘彻不知道,也无暇关心。 匈奴没过来,刘彻又不差钱不差粮,再次屯兵边关,这次不是种玉米,玉米地有百姓和驻守在那边的士卒种植。这次是修缮长城。 修长城是个辛苦活儿,此举是为国也是为了边关百姓。边关百姓这几年日子好过,也很支持。在军民齐心协力之下,破败严重的地方再次提前竣工。 刘彻收到请求回朝的奏章,又一次感到诧异,盖因这跟他上辈子比,整整快了一倍。这还是没工钱,要是给工钱,岂不是更快。 刘彻拿到奏章去找卫莱。卫莱很想送他一记白眼。 “好好说话!”刘彻瞪着她说。 卫莱:“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能使磨推鬼?朝廷每年都有一个月劳役,就是成年男子免费帮朝廷干一个月活儿?你若把这个免费改成有偿,他们能把黄河当成自家水井一样爱惜。” “这可不是一笔小开支。” 卫莱道:“你垄断了白酒、白纸和油,还担心没钱?这几年你有没有看过账本?” 刘彻没看过,他相信朝中那些人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卫莱这么一说,刘彻倒是很好奇,翌日就令朝臣把国库和他私库的账簿呈上来。 群臣皆惊,皇帝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令人筹集粮草,不可能出击匈奴。四海之内也无天灾,难道是谁偷偷奏表了什么。 刘彻把盐铁收为国有,只是想断了商人的路,并不想激起民愤。从辽东运来的盐,刘彻只收了个成本费,几乎不赚一个铜板的卖给百姓。 关于盐的进项不多。铁也很少,毕竟百姓一个锄头能用三五年。 辽东和西北的粮食都入了库,去年又打了一场仗,整体下来国库的钱并没有增加多少。 刘彻再看他私库,险些被那一串字闪瞎了眼。他私库的钱快赶上国库的钱不说,大头还是那辣断肠的白酒。 刘彻总觉得他看错了,找来少府仔仔细细询问一番,确定没错,刘彻心中是思绪万千。 想他堂堂大汉天子,想修个建章宫卫莱都不许,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吃不着用不着,躺在上面睡觉都硌得慌。 刘彻想到了甘泉宫,不是他祖宗留下的那个甘泉宫,而是林光宫改建后的甘泉宫。 昭阳殿内,卫莱也没闲着,正在查她玉佩空间里的东西,瞧着那一堆金子也记不清多少了,卫莱就全拿出来。 刘彻拿着账簿进来又差点闪瞎了眼,“你这是做什么?” “看看有多少钱。” 刘彻奇怪:“怎么想起看这个?” “买房啊。”卫莱瞥他一眼,“你连这个都不懂?” 刘彻越发奇怪,“你买什么房?昭阳殿还不够你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就他爹娘这么搞,等小刘据出生,就已经进入了盛世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3、第 8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这次并不是为自个留退路, 于是实话实话,“给婉婉准备嫁妆。” “给婉——”刘彻意识到“婉婉”是他女儿,瞠目结舌, 好半晌才问出口,“她才几岁?” 卫莱:“你打算留她到几岁?” 这个问题对刘彻来说太过遥远, 他还没考虑过。 卫莱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 “我希望二十岁。你若觉得太大, 就十八岁。再早不行,她太小,到了婆家被人欺负了都知道。” “朕的女儿没这么傻。” 卫莱:“她婆婆吃的盐比她吃的米多。她又不像你我,表里不一。再说了,你如今就这一个女儿, 多留几年上至百官下至百姓也能理解。” 刘彻还真不舍得他这个女儿过早嫁人,“纵然十八,你也不用现在就准备嫁妆。” “这不是闲着没事吗。”卫莱把金币摞起来, “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出一半你出一半。”黄金收走一半,“这些你拿去, 在仲卿的房子附近给她买一处宅子。” 刘彻眉头微蹙,“现在就买?” “先让仲卿府里的奴婢帮着留意一下,有合适的就买。房子若是太破,还得推倒重建。” 刘彻不明白, “何须这么麻烦?朕给她盖一处便是。” “盖?”卫莱也没太明白。 刘彻:“在据儿的博望苑附近,他们姐弟俩相邻, 也可以做个伴。那边如今还是荒地。” “你还打算给他建博望苑?”卫莱不赞同。 刘彻示意她继续说。 卫莱:“真的没必要。让他跟那些人来往,不如给他找些事做。再不济三公九卿轮个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是太子。” 卫莱点头, “我知道。那又如何?高祖皇帝不是太子,你祖父也不是太子,不都是个称职的皇帝?你可以不让他当太尉,当御史大夫,不妨碍你把他们的活交给他啊。他也可以去廷尉衙门坐镇,也可以管上林苑的事。你觉得呢?” “有先例?”刘彻问。 卫莱:“汉之后还有很多朝代,太子登基的不多,贤明的君王里面有太子上来的就更少了。” 刘彻料到汉之后还有很多朝代,“汉多少年?” “好像四百年,具体时间我忘了?” 刘彻感慨:“四百年啊,也不少了?” “是很多。先不说这事,反正你我看不到,你我的曾孙子也看不到,说刘据的事。” 刘彻:“他啊。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有可能不再是前世那个性子。博望苑全当他在宫外的行宫。”看到榻上的黄金,“收起来,用不着。” 不用买,卫莱自然要把黄金收回去,“何时给她建房子?” “这事取决于你。朕用的理由是给太子建博望苑,总得先有个儿子吧。” “你——”卫莱后悔多这句嘴。 刘彻见她急红了脸,莫名想笑,“逗你呢。就是买也花不着你的钱。”随之把账本给她。 卫莱一时没懂,看清上面的金额,不敢相信的微微张开口,“这是……?” “你不许朕修建章宫,还不愿随朕去甘泉宫,甘泉宫还是早年的样子,朕又不爱买金银玉器,几年下来自然就多了。朕可以修——” 卫莱忙说:“不可以!” 刘彻被她吓了一跳,“朕不修建章宫。上林苑四周不是工厂就是军校和粮仓,朕也没法往外扩建修建章宫。朕打算修甘泉宫,是在原来的宫殿的基础上建。” “还是得大兴土木啊?” 刘彻道:“那边的树木多,森林里要闹虎患了。朕给工钱,不让他们白做工还不行?”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多可怜,我多不讲理一样。” 刘彻就当她同意了,翌日就着手修甘泉宫。 枕边人是个会过日子的,掉一粒米都恨不得捡起来,刘彻得了她的许可,也没敢像前世一样折腾,在里面种满了人参灵芝奇花异草,养一群飞禽走兽。 林光宫乃秦朝的宫殿,还是秦二世那个败家子所造,想来也不可能小。在林光宫的基础上稍作修缮,也修到元光四年仲夏。 元光四年的京师格外的热,刘彻却没心情往甘泉宫跑。这一年虽无匈奴侵扰,关内却不平静。四月本是初夏时节,天气应该转热,却突降严霜冻坏了庄稼。好在还可以补种玉米,损失不是特别大。这件事倒是提醒了刘彻,五月有地震。偏巧过去太久,刘彻忘了是哪天。 刘彻同朝臣念叨,今年天气反常,可别有洪涝或地震,提醒百姓多多注意。百姓却觉得皇帝陛下杞人忧天,大部分人都没当回事,地震来袭,自是损失惨重。 刘彻的心情很是低沉,卫莱的心情也不好,自然没心思前往甘泉宫。 小卫婉瞧着父母的脸色不对劲,宫里的气氛很奇怪,整个小孩忽然就懂事了。 时间最是能冲淡一切。 秋天的脚步临近,刘彻和卫莱的心情恢复以往,注意到孩子格外懂事,便带她前往上林苑。 以前小卫婉可以一玩一整天,而今她已五岁,她父皇刘彻像他这么大已开始跟着博士读书,刘彻也给她挑了一位博士。 此事传了出去,一家三口到宫里,刘彻就被太后宣过去,问她为何给卫婉请博士。 刘彻疑惑不解,“母后为何这么问?” “她一个女娃,找个女官教她就行了,怎么还给她找个太学博士?”王太后想不明白。 刘彻跟卫莱在一起久了,早已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古代帝王,虽然他自己没发现,也绝不承认卫莱一个女人能改变他,可他确实在一点点改变。 刘彻闻言很想送他母后一记白眼,“朕的女儿,别说太学的一个博士,就是太傅也值得。” “你——”王太后没料到他口气这么硬,“你还想教出个皇太女来?” 刘彻:“这倒没有。您的女儿什么样朕管不着,也管不了。朕的女儿必须饱读诗书,精通四书五经。母后今日找儿子过来若只是这事,儿子告辞。”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王太后气得捶地,问左右侍女,“他这是想做什么?” 刘彻并不想做什么,只不过在尽一个当父亲的责任罢了。再说,他本人长寿,女儿的才能即使盖过太子,有他在卫婉也不敢夺权。 卫莱提过一次,他曾孙子乃中兴之君,他死前立个皇太孙不就行了。 刘彻步履轻快的踏出长秋殿,天上飘起了雪花,“下雪了?” “是呀。今年的雪也比往年晚。”春陀感慨,“这都十二月了。但愿是一场大雪。” 兆雪瑞丰年。 去年一年不太平,有一场大雪,百姓也能过个安心的除夕。 大抵上天听到了君臣二人的祈祷,这场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翌日清晨,刘彻推开窗,眼睛差点被外面的景象闪瞎。 目之所及之处皆白色,整个未央宫仿佛裹上了一生素衣。 卫莱披着斗篷出来,惊呼道,“下这么多?庄稼会不会冻死?” “不是突然转冷,突然下雪,不会的。”刘彻道,“这雪也就看着厚,其实没多厚。” “对的,就这么厚。” 俩人循声看去,小卫婉跑过来,抬起脚,“就到我脚腕。娘,我想堆雪人。” 小孩也没穿斗篷,也没戴帽子,就穿着一身棉衣。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冻的。 刘彻问:“你几时起的?” “启禀陛下,卯时两刻。”跟在她身后的婢女道。 卫莱惊问:“这么冷的天,又不让你上朝,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婉婉这么懂事,一定是起来背书。”刘彻道。 小孩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失,可怜兮兮地喊:“父皇……” “背一篇论语,朕帮你堆雪人,堆三个,朕和你娘以及你。”刘彻道。 小孩犹豫起来。 刘彻:“朕和你娘去洗漱,出来希望你考虑清楚,否则就你自己去,别想有人帮你。春喜他们也不行。” “背就背,一页论语就想难倒我?”小孩瞪一眼她父皇,气咻咻回房背书。 卫莱想笑,“她是不是忘了会背就得会写?” “先让她高兴高兴,堆好雪人再说。” 往年冬日刘彻希望下大雪,也最怕下大雪,盖因一场大雪下来,又得冻死好些人。 而今北方大地,村村都有棉花,每年都要经历严寒的百姓再也不怕过冬。民间无事,匈奴也被大雪挡住了路,边关无忧,刘彻这个帝王自然很闲,可以跟百姓一样猫冬。 昨儿看到下雪,刘彻就放朝臣三天假。 今儿陪他女儿堆了雪人,刘彻也没去温室,而是拎着小丫头回书房。 小孩抓住他的手腕荡秋千,荡到屋里,她娘朝屁股上一巴掌,小孩瞬间老实了。 刘彻把毛笔递给他,“公主,请吧。” “你们是天下最最坏的父母。”小公主哼唧唧接过笔。 卫莱:“随便你怎么说,长大后不跟我们往来也行,反正我跟你父皇也不用你养老。” 小孩惊得睁大眼睛,“娘就不怕我,我跟舅舅去打匈奴,然后留在边关?” “难为你还知道边关。”卫莱笑道,“别说边关,你就是去海的那边,我也不担心。” 小孩打量她一番,又看了看自己,“父皇,婉婉是娘生的吗?” “不是她生的还能是别人?”刘彻问,“别人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吗?” 小公主一听她父皇夸她漂亮,心情又美了,“不能。我见过钩弋殿和漪兰殿的美人,没我娘好看。我娘是宫里,不,天下最漂亮的娘。” 卫莱:“说好听的也没用。写吧。” 小公主气得惊叫:“人家是真心夸你。”捧着自己的心口,“一颗真心,天地可鉴!”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4、第 8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转向刘彻, “我后悔这么早教她学文识字。” “朕也后悔。”刘彻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闺女,“你听听,连天地可鉴都懂。她若还跟早两年一样只知道玩该多好啊。” 小公主惊得瞪大双目, “你俩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以后想什么时候写什么时候写,想什么时候学什么时候学。”刘彻的表情太过认真。小孩担心又害怕, “父皇要把我惯成傻子吗?” “不可以这么说。”卫莱道。 小孩问:“那是离傻子不远?想都不要想!”拿起毛笔, 突然觉得这点可能是父皇和舅舅常说的激将法。万一不是呢?祖母说过, 她以后会有弟弟,很多弟弟,弟弟帮父皇处理朝政,用不着她。她的父皇是皇帝,有很多很多钱, 完全养得起一个傻子女儿。 刘彻莫名想笑,“也许朕只是说说。” “说说也不可以!”小孩拒绝他开这种玩笑。 刘彻道:“傻子不好吗?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烦,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小孩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很好。 刘彻担心起来,试探着说:“那就别写了。” 小孩惊醒, 她父皇这么着急,一定是想把她养成傻子,“我才不会中计!我长大了。”写下一个“子”,小孩又放下笔。 卫莱转向刘彻, 这招没用啊。 刘彻问卫婉:“写一个字就累了?” “不是啊。”小孩想想她要问什么,“父皇, 娘,我是不是要有小弟弟啦?” 刘彻:“弟弟?”猛地看向卫莱。 “有没有你不清楚?”卫莱问他。 刘彻正是因为清楚才觉得奇怪,“谁告诉你的?” “祖母啊。”小孩不认为这事不可对人言, 何况她父皇和娘又不是外人。 刘彻冷笑:“朕早该想到是她。别听你祖母胡说。” “没有?”小孩高兴又有一点点失望。 刘彻:“弟弟会有,但不是现在。你乖乖懂事,不用朕和你娘整天盯着你,我们腾出空来再给你添个弟弟。” “我现在也懂事。”小孩说出来又想把话收回去,担心她爹娘明天就给她添个弟弟。 刘彻指着她面前的白纸,“写字都要我们盯着,你这叫懂事?” 小孩心虚又高兴,高兴爹娘还是她一个人的爹娘,“我又,又没让父皇看着,是父皇不信我。” “你再说下去,这半天就过完了。”刘彻绕开这个话题,“朕现在很怀疑你在拖延时间。” 小孩气的鼓起嘴巴,“写就写!” 写了一炷香,就看她父皇看她娘,试图跟他们聊聊天混混日子。 卫莱在练她那手/狗爬字,刘彻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思考朝堂之事。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小孩,小孩很是失望的再次拿起笔。 又写一炷香,手酸了,小孩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挤到她娘和她父皇中间。 刘彻惊醒,拿起她的纸看了看,字虽不好看,但很认真,没有跟昨天似的乱涂乱画,“还行。”问卫婉,“饿了?” “我想喝蜜茶。” 蜜茶就是蜂蜜水。书房没蜂蜜,刘彻有一点饿,觉得时间不早了,就带她去茶室里给她泡蜂蜜水。 小孩喝着甜滋滋的茶水很开心,见她娘进来,毫不吝啬的往她嘴边送。 卫莱:“我不渴。你也少喝点,再过两柱香吃饭。” “你又不给我做蛋糕和炸鸡肉。”小孩瞥一眼她娘,咕噜噜把一杯水喝个精光,放下水杯打个饱嗝。 卫莱无语,“你傻不傻啊?” “我不傻,我最聪明!”小孩为了证明这一点说的很大声。 小孩突然提起弟弟让卫莱想到前世的一些独生子女,无法接受父母生二胎。她担心小孩以后做出偏激的事,故意问:“你不傻,你祖母说你有个弟弟你就信?” 刘彻不由地看一下卫莱,这茬不是过去了吗? 小孩被问住,“祖母,祖母也会骗人?” “你父皇和你娘是你一个人的爹娘,你祖母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祖母。”卫莱说着看刘彻。刘彻笑笑表示无所谓。他既然这样,卫莱就继续,“你祖母除了你父皇还有四个女儿。” 小卫婉伸出一把手,“这么多小孩啊?” “是的。在你之前她有好几个外孙女和孙子。你不是她最疼的,也不是唯一,跟她也不好,她为什么要跟你说实话呢?” 卫婉婉觉得她娘说的有道理,“她为什么要骗我啊?” “她没骗你,逗你玩呢。”卫莱道:“好比你父皇常常要把你扔了。” 小孩惊得张大嘴,“她可真坏。跟父皇一样坏!”瞪着刘彻,“父皇一定是跟她学的。我以后不要去东宫。” “没必要,想去就去。”卫莱道,“你也可以逗逗她。” 小孩好奇。 刘彻也好奇卫莱会怎么说。 卫莱道:“你祖母再说你有弟弟,你可以说你有妹妹,有好多好多妹妹。你祖母不喜欢妹妹,喜欢弟弟。” 小孩懂了,扑到卫莱怀里,“娘最好。父皇,什么时候再去东宫啊?” 刘彻忍不住对卫莱说:“你也教点好的。母后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不是故意的跟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还不是希望通过孩子的口提醒她,能生就生,生不出来就把皇帝让出去,别耽误老刘家传宗接代。 卫莱以前或许还有点担心,自打卫婉出生,刘彻再也没主动提过追生儿子,卫莱就知道他并不希望孩子过早的出生。 他还未老,太子就等不及了,这一点刘彻怕是重生多少次都无法接受。 刘彻笑道:“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生气了。婉婉,以后你祖母再跟你说小弟弟,就跟她说,这事要问我,不要和你说。” 卫婉婉使劲点一下头,“我知道啦。父皇,我饿了。” 天气冷,昭阳殿上下都想吃些热乎的,没有卫莱的叮嘱,庖厨也做了羊肉汤面条。用姜熬的羊汤,煮上手擀白面条,再切些羊肉,放些白菜叶,这便是今日的主食。 一家三口喝口汤,吃点面就点菜,吃的身心舒畅。 刘彻前世可没吃过两个菜一份面这么简单的一顿饭,而他见卫莱和卫婉吃的都很高兴很满足,也不好嫌弃,否则搞得他像是不如一个孩子。 生活充实,日子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到了除夕。 今年和往年一样除夕中午刘彻带着卫婉去东宫,晚上去昭阳殿。然而,甫一进东宫刘彻就后悔了,长秋殿外停着四辆宽大的马车。 小卫婉惊呼:“好多马车啊。” 刘彻正想把她的嘴巴堵上,长秋殿走出来几个中年女子,正是他的姐姐们。 以前刘彻不许外人进入后宫,包括他的姐妹们。卫婉出生后,这些高傲的公主也没过去,试图给刘彻添堵,刘彻反而很高兴。 这些公主后悔了,又拉不下脸。毕竟卫莱只是个婕妤,若是皇后,也值得她们上赶着讨好。结果各种阴差阳错,导致卫婉出生至今,她的姑姑们愣是没见过她。 平阳长公主眯着眼远眺,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孩,小孩穿着火红色连帽斗篷,斗篷边缘镶着白绒绒的皮毛,把小孩包裹的就露出一张粉嫩嫩小脸。在高大的男人的衬托下,小孩越发显得娇小可爱。 一大一小走近,隆虑公主惊呼一声。 平阳长公主转向她。 隆虑公主道:“这孩子真漂亮。母后不是说像皇帝,怎么一点不像?” 小孩踏上台阶感觉有些热,拿掉帽露出整张小脸,眼睛鼻子和嘴巴跟刘彻一模一样。脸蛋太小,若是大一点,稍稍方一点,就是小一号的刘彻。 卫婉扯一下她父皇的手。 刘彻低头问:“怎么了?” 小孩空着的那只手冲他招招手。 刘彻弯腰,“想说什么?” “她们谁呀?干嘛盯着我啊?父皇,我想回去。”小孩压低声音说。 刘彻若知道他娘把几个姐姐全弄过来,压根不会来,“忍一忍。不想理她们就装作怕生人,一直待在父皇身边。” 小卫婉眼中一亮,这招她会。 走到台阶尽头,一众大人相互见了礼,王太后就往屋里指,“婉婉,快进来。” 卫婉很是不给面子的朝她父皇移去。 王太后习惯了她的内向,笑呵呵也不生气,招呼刘彻进去。 刘彻拉着女儿步入殿内,奴婢就在刘彻身侧加一个圆圆软软的坐垫,卫婉很是文静的坐下。 卫莱若是在此,一定不敢相信,她女儿还有如此乖巧的一面。 刘彻很满意,不愧是他女儿,瞧瞧多懂事啊。 “今日除夕,母后不让大姐她们跟侯爷在家过除夕,怎么都叫到这儿来了?”刘彻明知故问。 王太后笑着说:“这不是几年没一起用过饭了。婉婉,渴不渴饿不饿啊?” “谢谢祖母,婉婉不饿也不渴。”卫婉微笑着回答。 隆虑公主心生羡慕,“婉婉好乖。要不要来姑母这里?” 卫婉瞥一眼她,还没钩弋殿的美人好看。 “我喜欢和父皇在一起。”小卫婉微微摇头拒绝,还拉住刘彻的手。 隆虑公主不以为意地笑笑:“你父皇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的。要不要小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对对。”平阳长公主连忙喊:“襄儿,领妹妹出去玩儿会儿。” 刘彻眉心猛一跳,这是还惦记他女儿。 “婉婉,要不要去?”刘彻扭头看着小孩,背对着众人的那只眼睛跟小孩使个眼色。 小孩抱住刘彻的手臂,“不要!父皇讨厌婉婉?”瘪瘪嘴就要哭给他看。 王太后若有了孙子,肯定是更喜欢孙子。而今没孙子,就这一个孙女,那自然是疼她。何况孩子虽说六岁,实则还未满五周岁。王太后连忙说:“不去就不去,别哭。大过年的,掉金豆豆可不吉利。” 小孩没像在昭阳殿那样,变脸比翻书还快,难过的往刘彻怀里挤。 刘彻嫌弃的说:“这么点事也也值得哭?不许哭!” 卫婉整天跟爹娘在一起,不看他们的表情,只听说话语气也能分出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她父皇此时跟她一样都是装的,就继续装害怕,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平阳长公主眉头微蹙,看向她身边的二妹妹。 南宫公主小声说:“这孩子的胆子也忒小,没一点大汉公主的样儿。” “估计是因为跟她娘长大的缘故。”隆虑公主压低声音补一句。 南宫公主微微点头,“有可能。大姐不是也说过,她那个娘虽然有些小聪明,实则还是个胆小怕事的。不过运气是真好,肚子争气,弟弟也争气。” 隆虑公主羡慕:“是啊。第一次出征,十八岁啊,居然能找到匈奴龙城。” “父皇,她们在说什么啊?”小卫婉戳一下刘彻的手臂。 刘彻另一侧是他母亲,不敢太大声,声音过小又担心小孩听不见,“刚才还说不饿,这会儿又说饿?你呀,都是你娘惯的。母后,几时开饭?” 刘彻掐着点来的,午时前一刻踏入东宫。 若是夏天,那得到未时才能吃饭。冬天日头短,中午吃的比夏天早一些,此时正好是午饭时间。 王太后勾头看向卫婉:“饿了啊?” 刘彻轻轻拍一下女儿。 小孩冲她甜甜的笑道:“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啊,祖母。”说完还装不好意思。 刘彻险些笑场,这孩子都是跟谁学的。 这孩子接触的人太多,上林苑有奴婢有禁卫有工匠,还有军校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孤儿,以及她最最调皮的表哥,时常跟这些人打交道,一人身上学一点,也足够小孩用的。 王太后一直不知道小孩的真面目,被小孩笑的心都要化了,立即吩咐宫人摆饭。 卫婉放下筷子,就假装困了打哈欠。 王太后担忧,“这是昨晚没睡好?” “不是。冬困春乏,她每天午后都要睡一会儿。”刘彻半真半假道:“这几日每到午时就用饭,今天比平时晚一点,她刚刚吃东西时就有点想睡。” 王太后:“那让她去哀家房里睡一会儿。” “不用,我送她回去。”刘彻道。 平阳长公主开口:“这么快就走?婉婉,不跟哥哥姐姐们玩一会儿?” 不是在王太后这里,卫婉很想跟大哥哥大姐姐们玩玩。怎奈她还记得王太后逗她,不喜欢这个祖母,很是干脆的摇摇头,扯一下刘彻的衣裳:“父皇,我要睡觉。” 王太后很失望:“这才刚用过饭,总该喝点茶。” “改日吧。”刘彻瞥一眼卫婉,很是嫌弃,“以后再过来朕一个人来,就不让她来了,人不大事不小。”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5、第 8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小卫婉扁扁嘴就要哭给她父皇看。 王太后朝刘彻背上一巴掌, “这么小的孩子吓唬她作甚?你像她这么小的时候还不如她。” 卫婉忍不住,一下站起来,“不可以打父皇!” 众人愣住。 刘彻反应过来正想把她抱入怀中, 身上又挨了一巴掌。 王太后指着刘彻唠叨:“看看这孩子多懂事?你嫌弃她还知道——” 刘彻可不能让她说下去,否则孩子一定忍不住同他母后撕扯起来, “母后, 您再打我, 婉婉可就忍不住了。”示意她看小孩。 小孩气呼呼的瞪着王太后。 王太后倒觉得有趣,毕竟卫婉心疼的人是她儿子,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好好,哀家不打, 哀家听婉婉的,不打。”转向刘彻,“以后不许再训她。” “朕的女儿。”刘彻提醒她。 王太后的心堵得慌, 她这个儿子真是生来气她的,竟然连这点小事也不听她的,“婉婉, 以后你父皇再骂你,到哀家这里来,哀家给你坐主。” “母后,这样说朕以后还怎么教?”刘彻起身, “走了。” 卫婉穿上她的斗篷,就给她父皇拿大氅。王太后看到这一幕, 越发觉得孙女懂事,儿子混账。不待父女二人下高台,就跟女儿们念叨, “你们看看这个皇帝,越来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平阳公主觉得不是表面这样,“陛下能牵着婉婉下台阶,心里还是疼她。” 王太后:“疼是肯定疼。他就这一个女儿,不疼她还能疼谁。你瞧瞧婉婉身上穿的,都是今年的料子。听说昭阳殿有五六个绣娘,只给她做衣物。可是他的态度,这是要把女儿当儿子养啊。你们还不知道吧?皇帝特意从太学给她找个师傅。” “太学?”四位公主同时惊呼。 王太后微微点头,“是的。咱们家的姑娘是要学写东西,找女先生就足够了。你们说是不是?” 平阳长公主朝御驾消失方向看去,“这以后谁还敢娶?” “这点不用你操心了。”王太后开口,“哀家以前跟你说过,皇帝不中意襄儿,可不是骗你。” 平阳长公主下意识往左右看去,孩子们嫌冷,早进屋了。不用担心孩子听见,平阳就问:“我们家襄儿以后是万户侯,他还看不上?” “皇帝,哀家算是看明白了,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方方面面都得让他满意。”王太后见几个女儿很好奇,“你们不是奇怪卫氏怎么就那么老实,常年没出来过?哀家听说只要你那个弟弟得闲,就看着她练字。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如今不光出口成章,那手字也快赶上三公九卿。” 平阳公主无语,“性格温顺还不行,还得才貌双全?难怪他瞧不上我后来给他选的那些人。他这分明是要自己教个皇后出来啊。” 南宫等人连忙用眼神询问太后。 王太后道:“在皇帝对她的兴趣消失前,她若能给彻儿添个长子,多半是皇后。哀家说的这些不是重点。卫青你们都知道吧?那也是彻儿养大的。跟谁学文跟谁习武,全是彻儿安排的。” 平阳长公主明白,“他要亲自教个女婿出来?”看到她娘居然还点头,“他是不是有病?还是闲的没事干了。” “这个你得问他。哀家是不敢问。”王太后摇了摇头回屋。 小孩趴刘彻腿上,仰头说:“父皇,我不喜欢那些人,以后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朕的女儿没必要委屈自己。朕也同你祖母说了,你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去。” 小孩高兴的坐直,“婉婉就知道父皇最好。” 刘彻捏住她的鼻子,“你也只有这时候才知道。” “哪有嘛。婉婉一直都知道。父皇,婉婉今天听不听话?” 孩子今天的表现非常好。最让刘彻满意的便是他娘给了他一巴掌,小孩那不做作的气愤。在今天之前,刘彻是真没想到小孩这么点就知道维护他。 刘彻道:“过几个月天气热起来,朕就带你和你娘去甘泉宫。” “为什么要等几个月啊?”小孩现在就想出去玩儿。 刘彻:“朕要上朝,处理一些事,没空。” 私库的钱多,开春,刘彻就拿出一半,征调巴蜀徭役修建南夷大道。圣旨传至巴蜀,巴蜀百姓不敢相信,服徭役皇帝还给钱。虽然这个钱只是他们平时做工的一半,也是建国以来头一次啊。 百姓和当地官吏都怀疑圣旨错了。然而一个月后,服徭役的百姓真拿到了第一个月工资。 真的不能再真的铜钱,百姓傻了,皇帝的脑袋被门夹了呢,还是被驴给踢了啊。 窦婴等人也不敢信,皇帝陛下居然没走公账,用了私库。 这还未完。 刘彻又调动上万士卒修建雁门关,一样给钱,跟巴蜀服徭役的一样。 窦婴不敢当着刘彻的面说些什么,到了家里直呼不敢相信,他有生之年居然看到皇帝往外掏钱。 窦婴的夫人也不敢信,“陛下是不是中了巫蛊?” “住口!”窦婴连忙阻止她说下去,“可能是钱太多。” 窦家夫人不信:“他钱多又不是这一会儿,先帝给他留的钱,据说串铜钱的绳子都沤烂了。以前怎不见他这样做?难不成是为了祈福?” 窦婴一时竟然没能听懂,“祈福?” “你忘了?陛下把那些红薯苗和棉籽无偿发给京郊百姓,又把四地的孤儿弄到京师,然后昭阳殿就传出喜讯。” 窦婴:“为孩子祈福?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看来要有太子了。” “你怎知是太子?” 窦婴道:“陛下此举受惠的可不止得了钱的那些百姓士卒。雁门关修好,那边的百姓再也不怕匈奴,百姓能不为陛下祈福?还有巴蜀百姓。一南一北,对了,还有辽东。这么多人念叨,定能如愿以偿。” “辽东真像从那边回来的士兵说的那么好,棒打狍子瓢舀鱼?” 好不好窦婴真不清楚,“没听说东方朔要回来,反倒是让人给他兄嫂捎来一车皮。据说好些商人都打算过去看看。明年开春陛下要是还往那边派兵,他们就随军过去,路上也安全。回来就跟兵役期满的人一块回来。” 窦家夫人的心动了,“咱们也派几个人过去?听说那边的盐和米也便宜。米比江南的香——” 窦婴忙打断她的话,“你别跟着掺合。那个无名杂货店卖的盐,陛下就没赚钱。” 窦家夫人不信。 窦婴道:“我是丞相,有没有赚钱我还不知道?十斤顶多赚一钱。” “陛下这是为了什么?” 窦婴:“为了断匈奴的活路。再说了,陛下有白酒,那才是暴利。” “说起白酒,那个卫先生真乃神人。你以前还说人家欲擒故纵。如今服了吧?” 窦婴点头,“服!心服口服。主父偃这才多久,已是中大夫。那位卫先生若有心入仕,我这个丞相也得让贤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能忍住。纵然不是真神,也有些真神通。” “他这两年是不是一直没回来过?” 窦婴不解其意。 “往年除夕将至,陛下都会赏你些瓜果。你忘了?有一年的你肠胃不舒服,我让你去让御医看看,你就是不去,一个桃子给你吃通了。” 年龄大了,容易便秘,丞相也不例外。 窦婴想到了,“有可能。什么时候能再来就好了。” 卫莱摸摸耳朵,“这是谁在骂我?” 刘彻瞧着她双耳通红,“坊间百姓呗。蝗灾突至,红薯叶子啃的一干二净,独留地下的红薯,不光没有损失,还给他们节省了收红薯的时间,恐怕以后得把你这位卫先生供起来。” 卫莱道:“这次是侥幸,发生蝗灾的那边家家户户主要种棉花和红薯,一个快要开完,一个再过半月就可以挖出来。若是玉米和黄豆可就惨了。” “是的。这次虽然也损失不少,但也没到朝廷赈灾的地步。你老家有没有蝗灾?” 卫莱:“别的国家有,我们那儿没有。蝗灾跟环境也有关系,干旱很容易发生蝗灾。若要预防,得养些吃蝗虫的鸡鸭。每天把鸡鸭赶出去,它出来多少鸡鸭吃多少,自然无法形成灾。很多灾难都是某一方失衡造成的。比如过度砍伐树木,下大雨就会把山冲塌。过度的蛇、蛙和猫,那就会有鼠灾。这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懂吧?可别说你真以为老天降罪于你。” 刘彻笑了:“朕今年做的足够好。赶明儿朕就把你说的这些找个机会昭告天下。左右养鸡养鸭也费不了多少事。” “先查查发生蝗灾的地方的环境。”卫莱提醒他,“荒芜的严重,干旱少雨鸡鸭也养不活。” 刘彻颔首,“你说的——” “公主,公主,不可以上去!” 刘彻和卫莱同时起身,朝外走去,看到春喜等人站在树下。 二人相视一眼,觉得不可能,朝树上看去,不见卫婉,松了一口气。 卫莱高声喊:“卫婉!” “完啦!都怪你,嚷嚷什么啊?看把我娘嚷嚷出来了吧。”小孩挤开春喜跑过来。 春喜面露喜色,不好说他故意的,“陛下,夫人,公主要爬树!” “你胡说八道。”小孩回身指着他,“是你要爬树!” 卫莱道:“既然不是你,你跟我进屋。” “不行的,娘,我的事还没做完。”小孩朝脑门上抹一把,把散下来的头发撩上去。 卫莱:“你有什么事?” “我要挖菜,给娘和父皇做饭啊。”小孩说的理所当然。 刘彻冷笑:“甘泉宫这么多人,用得着你挖菜,还是野菜?这时节有野菜?” 初秋时节当然没有。 小孩压根也不知道,她刚刚听打扫的老奴闲聊,甘泉宫有很多野菜,可以好些都被她娘整地的时候锄掉了。也不知她娘要种什么。 卫莱当然是要种水果。这边比上林苑阔,完全可以搞和葡萄园,然后弄去无名杂货店卖。完全可以卖的比白酒贵。 话说回来,小孩一看到她父皇这样,就知道这个随口扯的谎不好使,“我还可以给父皇套兔子?” “套兔子?”刘彻看向卫婉的婢女。 婢女忙说:“跟霍小公子学的。陛下和夫人上个月吃的兔肉,便是霍公子套的。” 刘彻咬牙切齿,“还是学校里不累。来这里过两日也不安生。” “父皇,父皇,答应了?”小孩抓住他的手晃晃。 刘彻:“你会挖坑做陷阱?” 小孩抬手指着春喜,潜在意思,我不会他会啊。 卫莱开口说:“让她去吧,左右过两天就回去了。” 小孩一听说这话瞬间忘了兔子,“娘,我可以不回去吗?” “可以!”卫莱答应的很爽快。 两天后,连春喜等人也走,小孩吓得嗷嗷大哭。 刘彻无奈地抱起来哄,“你吓唬她做什么。她才几岁。” “她喜欢在这里玩就玩吗。左右她回去也没事。”卫莱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哭的泪眼模糊的小孩死死抱住她父皇的脖子,更咽道:“我要回去认字写字。父皇,婉婉想写字。” 刘彻只想笑,“婉婉这么乖,父皇怎舍得把你扔下。”随即吩咐驭手回宫。 宽大的马车动起来,小孩不哭了,瞪着眼睛看她娘,就差没明说她坏。 卫莱不担心,甘泉宫离长安甚远,卫婉过会儿就得犯困,她一迷糊就得找娘。 果然,行至三分之一,卫婉就打着哈欠冲卫莱伸手,嘴里还念叨:“抱抱……” 卫莱抱着她到昭阳殿,手臂都麻了。 刘彻把闺女交给奴婢,就帮卫莱揉手臂,“白天睡这么久,晚上又该不睡了。” “婉婉啊?还得睡,坐车累。”卫莱说着也忍不住打个哈欠。 刘彻不禁瞥她的小腹。 卫莱奇怪:“看什么呢?” “你现在的反应和刚有婉婉的时候很像。” 卫莱:“这样你就想多了。我的那个前天刚刚过去。你忘了?” 刘彻想起来了,他素了好几天,“年后就停了吧。” 卫莱也有此意,刘彻不大可能一击即中。若不早点把那玩意停了,他的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 “什么时候告诉婉婉?”卫莱问。 刘彻道:“还没影的事,届时再说也不迟。你先歇一会儿,朕去宣室处理点事。” “出什么事了吗?” 刘彻摆手,“没有。”随即小声补一句,“若按以前,几个月后匈奴会侵扰边关,朕得琢磨琢磨派水前去布防。”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6、第 8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道:“用生不如用熟。不知派谁去的好, 索性还让韩安国去。左右他有经验。”忽然想起一人来,“李广现在何处?” “他?朕看着就烦,还在云中。”刘彻道。 卫莱听他的话音像是有些年头, “几年了?” 刘彻仔细想想,“四五年了。” “那就让他换个地儿。万万不能放他回京。” 刘彻微微点一下头, “这点朕知道。否则下次出兵, 他能把剑架在脖子上逼朕任他为将。他又不是那种怕死之人,朕若让他去死,他倒是真能一抹脖子,血溅宣室。” “那就是他了。” 刘彻啧一声, “估计会要求回京。” “你就把韩安国也派出去。他都出去了,李广哪还好意思。”卫莱说着,停顿一下, “估计会嘀咕你任人唯亲。” 刘彻轻笑,“那就任人唯亲。左右仲卿不会让朕失望。”说着推开卧室的门。 卫莱愣了一瞬间, 回过神就问:“不去了?” “夫人都替朕安排好了, 还去什么。”刘彻摆摆手,“睡觉!”关门前吩咐施红, 一炷香后叫醒卫婉。 卫莱看着施红下去, 便问刘彻:“她和田绿的年龄都不小了, 下次宫里再放人, 是不是该把她俩也放出去?还有春喜, 他又不是太监,二十多了,也该成个家。正好上林苑那边的管事年龄也大了,让他过去接收上林苑的事。还有春陀,军校那边也得有个校长, 让他过去呢?” 刘彻不由得看向她,“你倒是会安排。” “留太久恩就变成仇了。”卫莱提醒他,“春喜和春陀要没这个意愿,你当我没说。” 刘彻用惯了春陀,身边那些内侍也最是信任他,乍一放他出去,刘彻有些不舍,更多的是不习惯。偏巧春陀是个有成算的,很清楚就凭他知道的那些事,刘彻不可能放任他回老家,或出去养老,以至于很早就做好了换个地方,为刘彻效忠的准备。 学校环境单纯,不用动什么心思,学生都是些可怜的孩子,也不会瞧不起他那个阉人,比起去卫莱在外的府上做个管家,他确实更乐意去学校。 春喜若知道他养父在军校,就是此生没有成亲的打算,也乐意去上林苑。离得近些,早晚还能照顾一下。 春陀走后,接替他职位的人也得是个机灵嘴严且忠心的。刘彻没工夫调/教这些人,交给春陀怎么着也得教一两年。 思及此,刘彻道:“确实该跟他聊一聊。施红和田绿你也别费心,朕来安排。” “你安排?” 刘彻颔首:“她们知道太多。” 卫莱的脸色骤变。 刘彻想笑,“想哪儿去了?在上林苑的那些人当中给她们挑个丈夫。她们定然很乐意。” 元光六年冬,刘彻给卫莱送来了两个人,一名姚黄一名魏紫。 走了红和绿,来了黄与紫,卫莱严重怀疑刘彻故意的。 刘彻不是故意的,他纯粹是懒。 给卫莱挑的人,不能从商贾之家选,身份太低。也不能从世家当中选,不会伺候人。刘彻只能从寻常百姓家中找。 百姓家男人都没几个识字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女人就更不用说了。女孩家不是叫大妞就是叫二丫。到了宫里,总不能这么叫吧。 刘彻想到施红田绿,索性从颜色当中给她们选两个字,加上姓便是姚黄魏紫。 施红田绿都做好去上林苑的准备,卫莱也不能让刘彻再给她换两个人,毕竟挑两个身家清白,长相端正,心灵手巧的也不容易。 卫莱担心小卫婉会很难过,毕竟她习惯了有事就找施红田绿。 小孩得知俩人去上林苑忙别的事,不光不难过,还跟她二人约好,以后去上林苑找她们玩。 唯一的担忧不曾出现,姚黄魏紫正式接手施红和田绿的工作。 昭阳殿的一切走上正轨,边关传来六百里加急。 匈奴的脑袋终于动了一下,绕开屯兵地,掠杀吏民千余人。这个人数同卫青在龙城俘获的人数差不多,明摆着挑衅啊。 在卫青找到龙城之前,上至百官下至百姓,一听到“匈奴”二字就担心的寝食不安。一个出身低微的十八岁少年都能找到龙城,顿时给了很多人希望,才能普通的人也自信了起来,导致早朝之上,纷纷请命出征。 刘彻气得险些笑出声来,好在忍住了。忍到昭阳殿,见到卫莱刘彻就忍不住同她抱怨,群臣莫名的自信,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卫莱:“越是没多少才能越是自信。无知无畏啊。” “好个无知无畏!”刘彻啧一声,“可惜朕不是他们,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七月中旬,三伏天一过,刘彻就拍卫青出兵匈奴侵扰之地上谷,这次依然是只有骑兵。公孙敖和公孙贺随其后,押运粮草与辎重。 若说第一次公孙贺没有一丝怀疑,又来一次,公孙贺想不怀疑皇帝陛下压根不信他都不行。盖因这次的路数和上次一模一样,卫青打头阵。 公孙贺很想立功封侯,同公孙敖一商议,二人急行军,只比卫青慢了一点点。 这点刘彻不知道,也没同他们明说,他们不过去给卫青掠阵。临行前还像模像样的安排一番,他们出关后往哪儿哪儿去。 匈奴龙城已暴露,匈奴不可能还在那边,龙城又离得远,去那儿也不现实,俩人又不敢抗旨,担心立了功回去之后还是免不了一死,俩人便依然按照圣明,兵分两路。两人又耍个小聪明,一个往东北,一个往西北,然后往中路挺近,一边同卫青汇合,一边包抄匈奴。他们就不信,地毯上搜索搜不到匈奴。 结果两军行至十天就迎头碰上,别说匈奴,就是连卫青也没见着。 卫青临行前,刘彻特意叮嘱过他,虽然公孙贺和公孙敖那边有大批粮草,也别全指望他们。刘彻没敢说他们就比李广稍微强一点点,只说草原上天气变得特快,他们有可能遇上大雨被困住。 天气这点卫青有考虑进去,出关前特意修整一天,补齐粮草,人马精神了才往草原挺进。 八月中,刘彻没收到边关的消息,便知公孙贺跟公孙敖的情况同前世差不多,否则一定会像上次一样,发现匈奴的踪迹就忍不住传回消息。 傍晚,刘彻回昭阳殿用饭,吃着饭都没忍住同卫莱说:“朕就不该给他们机会。” 卫莱打个哈欠,强打起精神道:“下次让李息去吧。” “没下次。”刘彻道:“仲卿这次若能大败匈奴,激怒匈奴,匈奴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大举入侵上谷、渔阳等地。朕会令仲卿化名驻守上谷,让他们有来无回!” 卫莱又打个哈欠,“这事别跟我说,头晕。”余光看到卫婉正忙着挑青菜,“婉婉,不许挑食。” “这个青菜塞牙。”卫婉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不吃,是它不好吃。” 卫莱:“有肉塞牙?挑出来的全吃了。” “方几上脏了还怎么吃啊?”小孩睁大眼睛。 卫莱转向她,“你的意思这个方几不干净?奴婢们偷懒没有擦洗。姚黄在不在,令打扫的人来见——” “娘,娘,我吃!”卫婉连忙打断她的话。 卫莱抬抬手让姚黄下去。 小孩撇撇嘴,“您怎么这样啊。父皇,我可是您女儿,公主欸。” “公主就可以挑食?”刘彻问。 小孩睁大眼睛:“公主还不可以挑食?” 卫莱问:“你是公主和你挑不挑食有什么因果关系?” “我是公主,天下都是父皇的,我还不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啊?”小孩皱眉,“我这个公主真不像公主。” 卫莱点头:“秦二世也是这样想的,他的结局要不要我再同你说一遍?” 作为一个七岁的小孩,不该知道秦朝的事。作为一个三四岁就听娘讲故事的小孩,很清楚秦朝的故事。 卫婉可不想跟秦二世一样,连连摇头。 “你是吃还是不吃?”卫莱问。 卫婉憋着嘴嚼青菜,“百姓家的小孩都没我这么惨。” “百姓家的小孩是没你这么惨。”卫莱不待她高兴起来,“百姓家的小孩可吃不上炒青菜,吃的都是清水煮菜。” 卫婉好奇:“为什么不吃炒菜?” “买不起铁锅。”卫莱道。 卫婉惊得张大嘴,“铁锅很贵?” “你要想买一口铁锅,得在上林苑弹半年棉花,还不能歇息。”卫莱道。 小孩堪称震惊,再看自己眼前的菜,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刘彻问:“吓傻了?” 小孩摇了摇头。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会投胎?”卫莱问。 小孩疯狂点头,“我可太厉害了。” 刘彻险些被饭呛死,“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你娘生的。” “生的?”小孩一时没懂。 刘彻看一眼卫莱的肚子,“你娘现在肚子里就有个小孩。” 小孩眨了一下眼睛,确定不是做梦,还是没能理解,“小孩为什么会在娘肚子里?” “见过小蝌蚪吗?”卫莱见她点头,“娘肚子里的小孩现在就像小蝌蚪那么大,没有手没有脚,不能自己吃饭,需要在娘腹中长大,长到你的手臂那么长,有了嘴巴手脚,小娃娃就会从娘肚子里出来。” 卫婉还是没懂,“娃娃怎么出来?要把娘的肚子切开吗?” “这点你长大就懂了。娘现在无法解释。你也是这么出来的。”卫莱笑着看着她,“是你厉害还是娘厉害?” 小孩不知道,就是觉得现在有些晕,“娘,是小弟弟吗?”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7、第 8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算着时间多半是他。 又有一个孩子, 肯定不能像以前一样整天盯着婉婉。婉婉又曾问过,她是不是要有小弟弟。卫莱担心她误以为弟弟还没出生,爹娘就不疼她, 于是摇了摇头。 刘彻不由地看向卫莱。 卫莱道:“娃娃还没出来,娘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可是小娃娃在娘肚子里啊。”卫婉的潜意思, 你还能不知道自己揣个什么吗。 卫莱失笑:“记得娘刚刚跟你说的话?娘说他现在是个小蝌蚪。你能从小蝌蚪身上看出青蛙的影子吗?” 卫婉婉老老实实摇头, “看不出来欸。” “娘能看出来吗?”卫莱问。 卫婉觉得不能:“什么时候才知道啊?” “娘真不知道。你想啊,他在娘肚子里,娘又没透视眼,小娃娃又不会说话——” 卫婉吃惊:“他不会说话?” 刘彻忍不住开口:“你小时候也不会说话, 只会‘哇啊’的叫嚷。出生一年才能喊清‘爹娘’,出生整整两年才会喊‘父皇’,你不记得了?” 三岁之前还不记事, 她哪记得。 卫婉惊得张大嘴,“我小时候这么笨啊?” 刘彻愣了愣, 随即道:“是的。你现在这么聪明, 多亏朕和你娘给你讲故事,让你的脑袋动起来。否则, 你的脑袋得跟铁锨一样, 长时间不用就生锈转不了, 跟个傻子似的。” 卫婉想到每次背书, 都要父皇或娘盯着, 莫名心虚又羞愧,她这么小还不知道“羞愧”是什么,就觉得不好意思,“父皇,婉婉是不是很不懂事?” “你乖的时候倒是也蛮懂事的。”卫莱一听这话, 就知道小孩担心有了弟弟或妹妹她失宠,“可惜听话的时候不多。” 小孩有些难过,一看到她娘眼中的笑意,“娘又捉弄我?” “娘说的不是实话?”卫莱问。 卫婉哼一声:“我不和你讲话。父皇都说不过你,我肯定也不是你的对手。”吃过饭就往外跑。 刘彻连忙喊住她,“不许出未央宫。” 没有刘彻的手谕小孩只能在皇城里转悠,然而汉宫很大,就是刘彻绕着皇宫外墙转一圈也能走的腿酸麻。小孩若是跑出未央宫玩忘了时间,刘彻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小孩也知道这点,挥挥小手,“我长大了,才不会给你们添乱。” “你最好言行若一。”刘彻不信她。 小孩回头冲他扮个鬼脸,转身往里面去。 往里面只有湖草花和菜地,刘彻放心下来,扶着卫莱回室内。 “你刚刚为何跟婉婉说不知道是男是女?”刘彻奇怪。 卫莱:“还能因为什么,怕她以为有了小的不疼她。” “怎么可能。” 卫莱笑道:“我说的是她以为。你以前每天回来都先找她,以后肯定看看小的,再找大的。若是哪天被她撞个正着,她会怎么想?她可不是大孩子,不需要父母。” 卫婉今年将将七岁,实则六周岁。指望这么小的孩子理解父母,简直强人所难。 刘彻深以为然,“还是你考虑周到。睡一会儿。朕看看她是不是又钓鱼去了。” 卫莱睡下,刘彻才出去。 后面湖心和岸边除了牡丹,还有很多蔷薇,卫婉婉嫌钓鱼无聊,又开始祸害他父皇的蔷薇,小小的人儿,拿着大剪刀,只挑开的好又艳的蔷薇剪。 刘彻脑壳疼,“你又剪它们做什么?你说说你,什么都不像你娘,怎么就这点随了她。” “娘也喜欢剪花?”小孩好奇地问。 为她捧花的人是个太监,在宫里多年,听说过卫莱干的事。 那太监笑道:“听说夫人第一次去上林苑,不光把陛下的蔷薇拔了,宫殿两侧的花圃全拔个精光。” “我娘好厉害啊。”卫婉婉佩服。 刘彻阻止她发散下去,“你敢拔朕的花,朕一定会揍你。这点你无需怀疑。” “父皇也打过娘?”卫婉问那太监。 那太监道:“陛下哪舍得啊。” “你就舍得打我?”小孩不敢置信。 刘彻颔首:“你娘是为朕生孩子的女人。你是朕的女儿,朕养大的。你娘可不是。” “你你你——不讲理!” 刘彻莫名想笑:“朕还以为你会说,以后不要朕养。” “我还这么小!”小孩惊叫。 刘彻:“你这么小就知道祸害朕的花,朕打你还有错?你娘十五岁才敢拔朕的花。” “我——我没有。我要插花瓶里,让娘看着心情好。”小孩大声说。 刘彻连忙说:“你给我小点声。吵醒你娘,我真揍你!” 这话的意思刚刚只是吓唬她?小孩正想高兴,一想到他最后那句,又高兴不起来:“父皇果然最喜欢娘。” 刘彻乐了:“不喜欢她,朕跟她生了你,又要生第二个?朕脑袋被门夹了。”看一眼那侍从手中的花,“差不多了,给朕过来。” 小孩回头看一眼,“只够两瓶。” “你和你娘房中各一瓶,刚刚好。别想往朕书房里放。”刘彻在昭阳殿的书房,偶尔也会有朝臣过来,让群臣知道他御案上有一瓶花,像什么样子。 小孩气哼哼回到廊檐下,“你以后找娘玩吧。不要找我玩儿。” 刘彻跟到正殿,瞧着她转身回她自己卧室:“睡一会儿,醒来上课。” “就不上!”小孩回他一句,紧紧关上门。 卫莱本想让她搬去寒光殿,又担心她不听奴婢的话,整天玩到半夜,早上不起,才让她继续住在这边。 小孩的卧室是刘彻的书房改的,里间是她的卧室,外间还是刘彻的书房。刘彻刚刚坐下,拿起奏章,门就打开一条缝。 刘彻眼角余光看到粉嫩的衣角,低头掩饰笑意,再抬头门已合上。两炷香后,刘彻起来活动筋骨,顺手推开里间的门,小孩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八月的天有些凉,刘彻给她盖上腹部,喊卫莱起来。 卫莱睁开眼睛,看清是他又闭上眼,“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 卫莱拉起被子,“再让我睡一会儿。” “晚上还睡?” 卫莱的脑袋动了一下。 “这次怎么这么能睡?”刘彻担忧。 卫莱的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年龄大了啊。” 刘彻想说,你才多大,掐指一算,二十五岁,在大汉确实是高龄产妇。 卫莱:“也有可能这次嗜睡。” “总不能一天睡九个时辰。”刘彻笑着说一句,却没想到能成真。 九月份,边关传来消息,卫青那支军队长驱而进斩首虏数千人,打的匈奴抱头鼠窜,让公孙贺跟公孙敖捡了个漏,可以说三军皆有收获,死伤却不多,请求班师回朝。刘彻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批准。 卫青带兵入关,刘彻令人往他府里送了两车粮食。 他府里的管事疑惑不解,春陀便把刘彻写的手谕交给管事,提醒他交给卫青。 卫青入城,先拜刘彻,后想去看一看卫莱,结果卫莱没撑到他到昭阳殿就睡着了。 卫莱有多关心卫青,小时候的卫青感触不深,长大后接触的人多了,听人家说起家里事,莫名觉得卫莱是把他当儿子养。 卫青很纳闷,他不是卫家长子,也不是最小的,他三姐怎么偏偏对他这么好。难道是因为他小时候的遭遇。 卫青越想越觉得猜对了。心底感动,以为能见到他姐温柔的笑脸,结果却遭受闭门羹,卫青的心堵得慌。 刘彻瞧着他脸上的笑容凝固,反倒笑了:“你姐她又有了。” “有了?”卫青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就问:“什么时候的事?” 刘彻:“你走后没几天,她总觉得身体乏的很,朕担心她得了什么病查出来的。这次跟婉婉那次不同,那次是一天吐到晚,这次是一天睡到晚。婉婉那次吐到六月,这次可能得睡到六月。” “没让御医给阿姐看看?”卫青担忧,“也太反常了吧。” “舅舅!” 卫青连忙伸手接住扑上来的小孩,“慢点。” “舅舅是来看婉婉的吗?” 刘彻:“不是。” “我又没有问父皇。”小孩生气,朝里面瞅瞅,不见她娘,“舅舅来的不巧。以后要早上过来,那时候娘精神最好。” 卫青笑道:“我知道了。你娘除了嗜睡,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 “没有。”小孩失望的摇头。 这点看愣了卫青。 刘彻解释:“她听奴婢说,你姐怀她的时候一天吐到晚,两天吐到黑,什么也做不了。希望你姐这次跟那次一样,没空听她背书。” 卫青摸摸她的小脑袋:“调皮。乖乖听话,过几日我带你出去。” “去军校吗?”那边有好多小孩,卫婉喜欢去那边。 卫青点头:“还有东西市。” “舅舅最好!”小孩高兴的抱住他腰,“婉婉最喜欢舅舅。舅舅,婉婉还没去过舅舅家,舅舅,婉婉可不——” 卫青慌忙说:“不可以!” 刘彻笑出声来。 愿望落空,卫婉又不能冲她舅舅发火,她还指望舅舅带她出去玩呢。瞪一眼她父皇,“你最坏!” “随便你怎么说,左右朕不会改。”刘彻很无所谓。 婉婉要气哭了,“我——我以后不帮你和娘照顾弟弟。” “宫里那么多人,用得着你照顾?”刘彻问。 卫婉想跟她父皇决斗,“也不帮你照顾娘,逗娘开心。” “你娘有姚黄魏紫。”刘彻再次提醒她。 小孩无计可施,看到她舅舅,眼珠一转,“我要给舅舅当女儿。” 刘彻故意沉吟片刻,思索这个办法可不可行:“也不是不行。你舅舅立了大功,朕正不知赏他什么,就把你过继给他好了。也省得改姓。”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8、第 8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婉婉扁扁嘴就要哭给他看。 卫青连忙抱起她。 刘彻不为所动。 小孩又把眼泪憋回去。卫青看直了眼, 反应过来用眼神询问刘彻,他这个小外甥女是个什么路数。 “别抱她。”刘彻嫌弃地瞥一眼卫婉,“这么大了, 还让你舅舅抱,羞不羞。” 小孩搂住卫青的脖子, 抬起下巴, 有种要气死她的老父亲的节奏,“不羞!” “你舅舅刚从关外回来。” 小孩跐溜滑下来。 卫青感动又想笑,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善变啊。 “婉婉,府里没你的房间, 过几日我收拾好了,再接你过去住两日。”卫青开口。 卫婉伸出小手指。 卫青同她拉钩盖章,就忍不住朝卧室的方向看。 刘彻解释:“她昨晚知道你今天回来, 就没睡踏实。这一觉得睡半个时辰。” “微臣明日过来?”卫青道。 刘彻微微点一下头。 卫青回到家中,接到管家递来的清单, 想到皇帝陛下只字未提, 觉得那两车东西一定是他姐收拾的。 到了库房,卫青把袋子打开, 一车大米和小米, 一车各种豆和高粱、玉米, 结合清单上面写的“五谷为养, 五果为助, 五畜为益,五菜为充。”便知这是提醒他别只吃白米白面。 至于为何不是亲自交给他,卫青之前或许不懂,昭阳殿走一遭明白他姐是担心她说着话说着话说睡着了。 当天中午,卫青令厨房蒸红薯大米, 既红薯削皮切块同大米一起蒸。 晶莹剔透的大米和香甜软糯的红薯合在一起,卫青吃了肉和菜,依然吃满满两大碗饭。 温热的饭菜,浓香的汤进入腹中,卫青舒服的长叹一口气。候在一旁的管家以为不够,“将军,奴婢再让庖厨做些?” “不用。”卫青看了看碗碟干干净净,“以后中午做这么多,早晚比中午少一些。下午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添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管家猛地看向卫青。 卫青愣了愣,反应过来无语又想笑,“想哪儿去了。公主可能要过来住两日。” 管家下意识点头,陡然睁大眼,“公——卫长公主?” “正是她。稍稍添几样便可,那孩子喜欢自己买。” 管家一听这话顿时知道该怎么做,却又忍不住说:“奴婢还以为要添个女主人。” 卫青摇头:“这事不急。” 卫莱觉得挺急的,醒来得知卫青来过,同刘彻聊起他,就让刘彻帮他寻个对象。 刘彻不着急:“过两年。” “还过两年?”卫莱惊讶。 刘彻:“开春让他去上谷,要是能再碰上匈奴,朕就为他封侯,届时找比如今的选择多。” “陛下……” 刘彻朝外看去,春陀立在门外。 “进来。” 春陀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刘彻瞧着有几分眼熟,不禁转向春陀。 “是东宫的人。”春陀记性极好,给出肯定答案。 刘彻:“何事?” 那位内侍“扑通”跪在地上,跪的刘彻心脏骤停,不由地看向卫莱。 卫莱也被他这一跪跪的心惊肉跳,“不可能吧。” 刘彻也觉得不可能,他母后上辈子的日子没这辈子顺从,还有几年好活。这辈子早些年有卫莱提供的食材,瞧着她那精气神,再活五年没有任何问题。 刘彻试探性问:“太后叫你来的?” “是的,陛下,太后求您救救平阳侯。”那内侍说完就眼巴巴看着刘彻。 刘彻忽然想起一件事,搁前世他大姐夫此时坟头上都长草了。 “平阳侯怎么了?” 内侍哪知道,他只知道太后让他装出一副平阳侯快的样子,“听说病得很严重。” 刘彻料到这点,“你先回去。” “啊?”内侍惊呼。 刘彻眉头微蹙,“听不懂人话?” 内侍爬起来就跑。 刘彻扶着卫莱回卧室,春陀知道这是去商量对策。 以前春陀真以为卫莱乃真神下凡尘,后来她怀卫婉,吐得脸色蜡黄,需要躺在榻上,春陀才敢确定她是人,只是有些神通。 她连自己的孕吐都治不了,哪能救平阳侯的命啊。太后这不是难为人吗。 刘彻也有些烦,跟他母后说了多少次——卫先生不懂歧黄之术。她怎么就不信呢。 卫莱手里多出一个坛子,“这个葡萄酒他若能喝进去,就用这个。这个再没用,我也没办法。” “酒不行,他的身体受不了。” 卫莱:“早几天刚做的,跟葡萄汁差不多。死马当活马医吧。” 刘彻想想,如今也只能这样。 “朕去东宫。”刘彻带着酒到长秋殿,果然看到平阳长公主,双眼通红,脸颊还挂着泪水,他母后正在安慰她。两人看到刘彻进来,同时起身。刘彻把酒递过去,“这是卫先生早年送给朕的,能不能用朕也不清楚。” “酒?”平阳长公主惊呼。 刘彻点头,“卫氏有了身孕闻不得这个味,朕也没用过。回去让平阳侯试试。” “他是得了病。”王太后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快。 刘彻也很不高兴,“朕同您说过多少次?她不懂歧黄之术,不懂歧黄之术。你当朕放屁!” 平阳长公主连忙打圆场,“卫先生的东西一定极好。只是酒太辣,侯爷,侯爷怕是不行。” “这个不是白酒,是葡萄酒。葡萄乃她亲手所种,酒也是她亲自酿造。葡萄种植期间未曾浇过井水,全靠雨水和露珠。”刘彻道:“卫先生说可缓解疲劳。回去别给他喝太多,每次半杯,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给他喝一次。” 葡萄酒在平阳长公主眼中便是甜甜的汁水,一听不是辣断肠的白酒,连忙接过去,“陛下记得代侯爷谢谢卫先生。” 刘彻:“这是送朕的,她并不在乎朕转送给谁。你随我去宣室,还有些东西给你。” 平阳长公主下意识看太后。 太后连忙推她一把,愣着干什么?快去! 刘彻令奴婢把御膳房里的米弄出来,给平阳公主装一盒,“这个米也是她种的。朕同你们说她只会种地偏偏不信。” “信,信。”平阳公主连连点头。 刘彻:“平阳侯身子太虚,别给他直接参,给他煮人参粥。这几日朕再试着联系卫先生,多半也只能给他一些水果。他家除了庄稼就是水果蔬菜。若挺不过来,朕也没别的办法。” “那个人参?”平阳问。 刘彻道:“她没人参。”令春陀去取一支人参,“东方朔得知卫氏有了身孕,着人送来的。御医说比这边的好。卫氏用不着,朕就没给她。你拿去吧。” “陛下费心了。”平阳公主由衷说道。 刘彻抬抬手:“别再总觉得朕骗你们就行了。” 平阳公主的脸色一下通红通红,赧然道:“我和母后也是着急。” “她真懂那个,还轮得到你找朕。”刘彻道。 平阳公主之前没想到,听他说到“卫氏”,想起卫媼也是生病去的,“一急就给忘了。” “快回去吧。”刘彻又担心她乱投医,“药补不如食补,别觉得御医骗你。也别给他喝乱七八糟的符水,那东西只能加重他的病情。” 平阳公主脸上闪过些许尴尬,只因她刚刚就在想,是不是要找几个巫师。 刘彻是不信符水能救命,没料到他姐竟然真信,“平阳侯的体虚肠胃也弱,你若是乱喂,一个呕吐就能要了他的命。” 平阳公主连连点头表示知道。 刘彻送她出去。 平阳公主到家就把米和人参交给曹襄,让他在庖厨盯着,她给平阳侯喂一点点温水湿湿唇,就给他倒半杯红酒。 平阳侯的身体虚的很,葡萄汁下肚,仿佛久旱逢甘霖,整个身体都暖了。 平阳长公主眼瞅着他面色有一点点红,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又要拿葡萄酒,忽然想起刘彻的话,吓了一跳。 “怎么了?”平阳侯担忧地问。 平阳长公主怕他费心,快速把刘彻交代的话叙述一遍。 平阳侯感慨:“我这个破身体,陛下费心了。” “我瞧着侯爷精神比刚刚好多了,是不是有用?” 平阳侯说话费劲,轻微动一下头。 “看来真有用。”平阳公主心中大喜。 平阳侯攥住她的手,“只是不知能撑几日啊。” “侯爷别说丧气话,这一坛酒足够侯爷用五六天。过几日陛下送来卫先生种的水果,再用一段时日,以后咱不吃药,听陛下的用食补,慢慢会好的。”平阳公主说着,就催婢女去庖厨看看,“襄儿在煮粥,那米也是卫先生种的。也不知是在哪儿种的,瞧着比母后给咱们的米还好。” 平阳侯缓口气道:“辽东吧。” “辽东?”平阳公主怀疑她听错了,“辽东那酷寒之地种稻?” 平阳侯:“从辽东回来的士兵跟人吹嘘,辽东可以种稻,今年收了许多,那米蒸出来气是香的,吃进嘴里是甜的。你带回来的米也是那样,定是辽东的大米。” “卫先生若在辽东,陛下联系他,岂不是得好些日子?” 平阳侯:“他有神通,想必一两日便能把东西送来。” 刘彻为了保护卫莱,翌日下午,低调前往上林苑,在上林苑待到第二天上午,出了上林苑,直奔长安北阙平阳侯在京府邸。 平阳长公主出门迎接。 刘彻也就没进去,担心沾了病气过给卫莱,指着黄苹果,“这一筐蒸的软烂给平阳侯服下。这一筐石榴,剥出籽来用压面条的那东西压出汁水给他喝下去。酒先停一停。过几日让御医给他看一下,别喝药,御医若同意他食荤,就给他弄些鱼肉,不要鱼汤。” “不是说吃肉不如喝汤?”平阳公主奇怪,她这个皇帝弟弟怎么跟人反着来。 刘彻:“太过油腻。喝了汤还怎么喝这个石榴汁喝米汤?他的脾胃弱,万不可给他的身体增加负担。若能下地走动,扶着他在屋里动一动。整天躺在榻上,好好的人也能躺出毛病来。” “他身体虚,站不稳。” 刘彻:“不会让曹襄扶着他?起初会出些虚汗,别大惊小怪。一天走动五六次,他晚上睡的踏实,时间长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春陀随他主子上了马车,用极小的声音说:“陛下,万一平阳侯……?” “大姐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刘彻知道他担心什么,“大姐早听朕的,平阳侯到不了今天这样。平阳侯还没四十岁,跟年迈且早年艰辛的卫媼不一样,卫媼是真老了,他还能抢救一下。” 春陀:“陛下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但愿平阳侯和公主能听陛下的。否则就是神仙来了也没用。” “人都在鬼门关了,他们不敢不听。”刘彻道,“不信你等着,最多五天,阿姐就得进宫找御医。” 平阳公主压根没撑这么久。 春陀培养了几个徒弟,手上的事推出大半,每日也不用天不亮就起,也不用时刻跟着帝王,得闲还能在未央宫院内溜溜弯。 十月十四日,这天上午,春陀迈着老胳膊老腿跟小卫婉踢蹴鞠,蹴鞠滚到了平阳公主脚下。 小卫婉歪头打量她一会儿,便认出她,“姑母?” “婉婉在玩呢?”平阳公主的脸颊堆满了笑。 卫婉点一下头,“我写字写累了,娘说可以玩两炷香。姑母找我娘?我娘有了小娃娃,太累了,在睡觉。” “我不找你娘。” 卫婉:“父皇?父皇出去了。” 春陀走过去:“公主,陛下去了军校,那边今日有蹴鞠比赛。” “我去找御医。”平阳公主道出实情。 春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这位公主可真着急,这才几天?短短两日啊。 “御医都在那边。”春陀指着西边,“侯爷大好?” 平阳公主再也不是早几天的公主,笑吟吟道:“托了陛下的福,好多了。不日便可随我进宫谢恩。” “陛下不在乎这些。”春陀的心猛一跳,这么着急做什么,“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平阳公主道:“你说便是。” 春陀道:“陛下虽年少,然很懂得食疗。奴婢若没记错,陛下有三五年不曾用过药。” 平阳公主优雅的笑容凝固,“不是卫先生种的瓜果蔬菜的功劳?” “那又不是灵丹妙药,哪能让人一直不生病。”春陀道。 平阳公主想想也是,“陛下不舒服吃什么?” 卫婉道:“黄黄的小果子,挤出汁水和蜂蜜一起喝,酸酸甜甜可好喝了。” 平阳公主没听懂。 “益母果。”春陀道,“那东西开胃,还能缓解头疼脑热的症状。” 平阳公主第一次听说益母果还可以这么用,“御医告诉陛下的?” “是的。”春陀胡诌。 平阳公主安心的走了。 卫婉歪着脑袋好奇地问:“春陀,卫先生是谁呀?是我舅舅吗?” 2(我和汉武帝种田); 89、第 8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春陀心说, 她是你母亲啊。 “不是卫将军,就是一位姓卫的先生,恰巧与卫将军同姓。”春陀胡扯。 小孩信以为真, 很是失望:“竟然不是舅舅。” “那个卫先生只会种地,不会领兵打仗。公主, 还玩吗?”春陀捡起蹴鞠问。 小孩摇了摇头:“不玩了, 娘快醒了。娘的肚子好大啊。春陀,你知道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吗?” “公主别总惦记此事,说不定突然有一天早上公主醒来就能看到。” 卫婉很好奇:“弟弟害羞吗?” “是害怕啊,他太小。”春陀说的半真半假, 由于他表情过于认真,小孩就当真了。 此后再念叨也是搁心里偷偷念叨,不让她弟弟听见。 天气转凉, 卫婉依然要上课,还要玩耍, 下雪天还想堆雪人, 可忙了,她突然不再得空就盯着卫莱的肚子研究, 卫莱也没发现。 朔元元年正月十五, 下午, 卫莱精神很好, 便教卫婉做汤圆。 卫莱做了三种, 一种加了蜜糖,一种加了鲜肉,还有一种里面什么都没有,实心的。 小卫婉去年吃过汤圆,只吃了两个。卫莱怕她吃多了不消化, 晚上不舒服。 今年可以吃到饱,卫婉很高兴,大冬天也不嫌冷,撸着袖子揉汤圆,一边揉一边还嘀咕,“娘一个,父皇一个,婉婉一个,弟弟一个……” 也不知是她念叨的,还是叫她给馋的,汤圆端出来,卫莱正想舀一个尝尝,肚子突然猛一疼,啪嗒一声,勺子和汤圆同时落到地上。 刘彻和卫婉吓愣住。 上菜的奴婢们互相看了看,总觉得这情况跟稳婆交代她们的相似,放下饭菜就去喊稳婆扶卫莱。 刘彻清醒过来,跟上去问:“这是要生了?” 卫莱忍着痛点一下头。 卫婉“哇”一声嚎啕大哭,哭停刘彻的脚步,“你怎么了?” “呜呜呜……娘……父皇……”小孩抱着他的腰大嚎,像是卫莱要不好似的。 刘彻明白她是被慌乱的奴婢和表情痛苦的卫莱给吓着了。 “没事,没事。”刘彻抱起她,“弟弟见你吃元宵也想吃,忍不住要出来。” 哭声戛然而止。 小孩泪眼模糊的看着刘彻。 刘彻点头证明他说的是实话:“父皇何时骗过你?” “父皇天天骗我。” 刘彻的呼吸一滞,真想给她一巴掌,“弟弟要出来这么大的事,父皇也能骗你?” 小孩点一下头,“嗯”一声。 刘彻咬牙,真要忍不住,“朕就是骗你,也不会拿你娘的身体开玩笑。” 这点小孩相信,不哭了,改问:“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 刘彻哪知道,想到上次腿都麻了:“大概得两个时辰。廊檐下太冷,你去屋里等着,别生病了。” 小孩果断摇头拒绝,“父皇不去婉婉也不去。” 刘彻真坐不住,索性令奴婢把他们的大氅和坐垫拿来。爷俩就坐在产房外,挨着彼此,等着新生命的降临。 片刻,稳婆打开门。 刘彻慌忙起来:“出什么事了?” “生了!” 刘彻往后踉跄了一步,迅速稳住身体,“你说什么?” “生了。陛下,是个小皇子。”稳婆大着胆子直视皇帝,陛下这样子怎么那么像不高兴啊。 刘彻指着里面,不敢相信,“你说,卫——卫氏生了?” “是的。” 刘彻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待稳婆开口就往里面跑,血腥味让他脚步一顿,随之急急地朝榻上看去。 榻上的人并不像上次面色是失血过多的白,头发也没有湿太多,额头上只是有点点汗水,高高隆起的肚子也变得扁平扁平……刘彻这才敢相信她生了。 “辛苦你了。”刘彻挨着她坐下,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卫莱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最想听到什么。” “朕答应你。”不就是以后不生了吗。刘彻也问出心底疑惑,“这次怎么这么快?” “听说二胎比头胎快。”但一样的痛。卫莱眼角余光看到小卫婉跑进来,小脸上尽是担忧害怕,就把后面的话咽回去,“婉婉,去看看弟弟。” 小孩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像是突然醒来,看到她娘无力的躺在榻上,眼泪刷一下流出来。 卫莱抬起手,小孩扑过去。 刘彻连忙抱住她,“你娘肚子痛。” 小孩急急刹住脚步,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娘……”眼泪伴随着鼻涕出来。 卫莱挤出一丝笑,“娘没事。弟弟很乖,没有闹娘,娘刚躺下他自己就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去看看弟弟吧。” 刘彻知道她喘气都痛,身体又疲惫,很不想说话,“婉婉,你娘担心弟弟,我们先替你娘看看弟弟。” 外面天色暗下来,室内点上烛火,宛如白昼。卫婉清楚的看到奶娘怀里的“小猴子”,嫌弃的皱着小眉头,“这是弟弟?” 刘彻点头:“弟弟刚出来,皮肤娇嫩,奶娘不敢给他洗脸。过些天脸上的脏东西掉了就好了。” “可是弟弟也不像我啊。”卫婉仰头看着她父皇,脸上写满了不解。 卫莱笑呛着,腹部锥心的痛。 刘彻回头看到卫莱又想笑又痛苦的模样,连连拍拍卫婉的小脑袋:“说什么呢。弟弟是我和你娘的孩子,怎么可能像你。” “我也是娘生的啊。” 刘彻:“朕和你姑母都是你祖母生的,长的像吗?” 小孩摇了摇头:“因为你们一个是男一个是女。” “对的,你是女,弟弟是男。”刘彻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出去,让你娘歇会儿。” 卫莱提醒她:“饭菜该凉了,热一下再吃。” “知道,你歇着吧。”刘彻直接把卫婉抱出去。 卫婉双脚落地就抱怨:“我有话跟娘说呢。” “说什么?” 卫婉想一下,“问娘吃不吃汤圆啊。” “你娘生弟弟累了,只想喝鸡汤。”卫莱虽然看着没事,可她毕竟是生孩子,刘彻有些担心,没心思跟卫婉胡扯一通,于是就说:“你快点吃,别让你娘担心。” 小孩觉得委屈,“娘说她也喜欢汤圆。” “她喜欢我会让冯贵再给他煮。”刘彻拉下脸,“用不着你操心。” 卫婉瘪瘪嘴,瞥眼她父皇,张大嘴一口吞下去一个,借此表达她的不满。 刘彻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并不接招。 小孩知道她父皇不想理她,再不懂事就有可能会挨揍。虽然她父皇从未打过她。大抵刘彻过于高大,小孩又知道就连她舅舅都要听她父皇的,莫名怯他。 刘彻等她吃饱,就送她回房洗漱。 卫婉本想去看看她娘,小算盘落空,不高兴急了。 刘彻不跟她废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得小孩害怕,乖乖上榻睡觉。 刘彻去产房找卫莱。此时产房已收拾干净,闻不到一丝血腥味,刘彻心里也舒服些,看到卫莱醒着,问道:“怎么不睡会儿?” “大概怀他的时候睡多了,又不太累。”卫莱抬起手来,刘彻连把她扶起来。 刘彻看到她的眉头皱了一下,“痛?” “肯定啊。”卫莱忽然想到他刚刚是去吃饭,“是不是该昭告天下,然后再告诉太后?” 这个孩子对两人来说都不意外,名字也是现成的,孩子平安降临,卫莱也没什么事,于刘彻便圆满了。浑然忘了还有很多后续。 卫莱见他愣住,“你可真是吃糊涂了。快去吧。” “朕去去就来。”刘彻道。 卫莱:“别来了,外面风大,我今晚得住这儿,天气好了再搬回去。” 刘彻刚用过饭,身体暖呼呼的感觉不出来,经卫莱一说,再出去就发现外面北风呼呼的,恨不得吹掉人的耳朵。 披着大氅,刘彻到宣室拟定诏书,看到上面的日期,犹豫片刻,放到油灯下点燃,重新拟定,模糊了日期,也没立即发出去,而是第二日早朝之上对外公布。 卫莱生的太快,昭阳殿外的禁卫也不知她何时生的,知道的人又都是昭阳殿内的人,极少跟外人打交道,以至于太史令就把皇长子的生日记成正月十六辰时。 王太后也以为是早上生的,等她赶到昭阳殿,瞧着产房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一丝怀疑,毕竟消息从宣室传到东宫要一些时间,她又从东宫赶到昭阳殿,又要花一些时间。 卫婉瞧着她一进来看都没看她娘,就抱着小娃娃不松手,背对着她面对着卫莱翻个白眼。 卫莱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卫婉把白眼收回去,甜甜的笑着说:“祖母,给我抱抱,我也想抱抱弟弟。” “不行,你还小抱不住他。你可以看看。”王太后大发慈悲的弯下腰,又担心她手抖摔着孩子,令奴婢搬来绣垫,坐下让她看个仔细。 卫婉见她祖母这样很不高兴,弟弟明明是她娘生的,她祖母却像是不知道似的,看一眼呼呼大睡的弟弟就往外跑。 王太后下意识问:“干嘛去啊?” “我渴了。”卫婉甩给她一句,出了昭阳殿,从后门钻进宣室。 刘彻正令人拟立后的诏书,看到她过来,命让人退下,“不在昭阳殿陪你母亲,跑这儿来做什么?” “祖母要把弟弟抱走。”卫婉站定就说。 刘彻不想也知道她胡扯,盖因他母后绝不敢,也没立场把孩子抱走,“你祖母在昭阳殿?” “对的。父皇,快去。”卫婉拉起他的手,“再不去弟弟就被祖母抢走了。” 刘彻还有些事,“等一会儿。” “不可以!再不去弟弟就没了。”小卫婉使劲扯他的手臂。 春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公主,陛下还有事。陛下,枚皋和司马相如到。” 卫婉不禁看她父皇。 刘彻:“朕没骗你吧。” “他们是做什么的?”这两个名字卫婉很陌生。 春陀:“他们善辞赋,陛下是令他们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之赋。” 卫婉好奇地问:“父皇要立弟弟为太子?” “不是现在。”刘彻解释给她听,“他们一时间也写不好。现在先让他们写着,待朕立太子时,他们方能拿出来。再说了,立太子之前还有些事要办。哪能我今天说立,明天你弟弟就是太子。” 这些卫婉都不懂,但有一件事知道了,她父皇却是很忙,没时间去昭阳殿。可是想到昭阳殿的人,卫婉又不甘心,“父皇不担心祖母欺负娘啊?” “你祖母不敢。”卫莱不欺负她就好了。 卫婉婉一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父皇不想娘和弟弟吗?”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0、第 9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乐了, “你是真执着啊。” “父皇,人家在问你想不想娘和弟弟!” 刘彻:“你这些不知跟谁学的招儿在朕这里没用,在你娘那儿也不好使。你娘知道朕忙, 突然过去她—定会问朕, 出什么事了。朕不去,你不死心,朕也别想做什么。后面等着, 朕忙完就去。” 卫婉的小心脏被她父皇的话搞的忽上忽下, 终于落到实处, 反而很不放心, 坐到她父皇身侧,“婉婉陪父皇。” 刘彻看看闺女稚嫩的小脸, 估计很多东西她也听不懂:“可以。但是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告诉你娘,她得好好休息, 不可以为别的事操心。” 卫婉伸出小手指。 刘彻—边同她“盖章”—边令司马相如等人进来。 殊不知王太后并不想撞见她儿子。看—眼天色, 觉着她儿子该忙完了,就放下孩子, 很是不走心的同卫莱说—句, “你好生休息。”就走人了。 卫婉回来不曾看到她,脱口而出, “怎么走啦?” 小孩如果在昭阳殿,—定不会这么问。卫莱很是笃定的问刘彻, “找你去了?” “是呀。非说母后要跟你抢据儿。”刘彻往她身后放个软软的枕头,让她躺的舒服些。 “据儿是谁呀?”卫婉—步跑过来。 刘彻吓了—跳,“你这么聪明自己猜。” 卫婉看看她娘里侧的娃娃,“小弟?是叫卫据吗?” “不是, 弟弟叫刘据。”刘彻道。 卫婉奇怪,“弟弟怎么不跟我—样姓卫啊?” “弟弟是男孩。”刘彻扯个她能理解的理由。 卫婉当真接受了,“原来如此啊。” “陛下,卫将军求见。” 春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刘彻让卫婉婉出去。小孩把她舅舅拉进去就显摆,“舅舅,我弟弟。可惜不像我。” 卫青险些被口水呛着,不由地看向他姐。 卫莱也是无奈,“也不知谁告诉她的弟弟像她。” “弟弟还小,长大就像了。”卫青想也没想就把安慰的话说出来,压根没想过不像的后果。 卫婉信以为真,“真的吗?” “弟弟以后—天—个样,婉婉多陪陪他,他看到婉婉,就会照着婉婉的模样长。”卫青道。 卫婉婉立马脱掉鞋。 刘彻忙问:“你干什么?” 小孩又脱掉斗篷,“我陪弟弟睡觉啊。”说的理所当然,卫青傻眼了。 这孩子还是个行动派啊。 “陛下……?”卫青有些担忧地看向刘彻。 刘彻是真服了他闺女,伸手把她抱过来。 小卫婉下意识挣扎,刘彻朝她屁股上—巴掌,小孩吓得老实下来,看到有舅舅在,瘪嘴就要哭。 卫青—见她这样就把她接过去。卫莱拦下来,“别管她,欠收拾。” 卫婉酝酿出的泪水挂在眼角,忽然就落不下去,盖因她意识到她的这些小伎俩,她娘和她父皇看得真真的。 思及此,卫婉反倒真委屈了。 刘彻不等她发作,就问:“委屈了?” 卫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多大点事就委屈,以后可怎么办。”刘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弟弟太小,你过去把他吓醒,吓哭了我们这些人都哄不好。” 卫婉顾不上哭,只剩好奇,“弟弟胆子这么小?” “你看他才多大。”刘彻朝儿子那边努—下嘴。 卫婉看过去,弟弟的脸跟她的巴掌—样大,她—只手就能把他抱起来,“弟弟好小啊。” 刘彻给她穿上鞋,“玩去吧。” “我不要。”移到她娘身边坐下。 卫莱开口道:“外面冷,她要在这儿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吧。”转向卫青,“青弟,我没事,忙你的去吧。回头告诉大姐她们,这孩子跟婉婉小时候—样乖,吃饱就睡。” 卫青听他大姐说过,二胎通常比头胎顺,早上瞧着刘彻的表情也不像有事的模样,可卫青不亲眼看—下,终归不放心。 而今瞧着卫莱的气色跟生产前区别不大,卫青放心下来直接回家。 到家果然收到消息的大姐和二姐都在他家等着。卫青告诉她们母子平安,两人才放心回家。卫青却没有因此闲下来,他还得再去学校—趟。 天子得子的消息传遍天下,学校的那些学生—定也知道。他们知道,霍去病就不可能不知道。不出所料,卫青到学校门口就听到霍去病在跟门卫歪缠,希望门卫能放他出去。 卫青进去,少年楞了—下,回过神拔腿就跑。卫青气笑了,“跑什么?不是要出去吗。” “舅舅……”少年停下,期期艾艾地喊。 卫青指着他,“我就猜到你不老实。我来是告诉你,你姨跟孩子都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回头满月你姨能出来,我就来接你。” “说话算话。”霍去病如今长大了,也算是半个军人,不能再跟小时候似的—个月回家住好几天。赶上训练或比赛,两三个月才能回家待—天。 卫青:“不是来告诉你这事,我犯得着亲自跑—趟。” “舅舅!” 惊喜的叫声卫青吓了—跳,循声看去,也忍不住笑了,正是当年那个胆大的孩子,叫钟奇。他本姓钟,没个正式名。来到这里老师就拿几卷竹简,摊开让他们自己选—个。 钟小子随手—指“奇”,从此便有了名——钟奇。 卫青问:“你也想出去?” “不是,下课了,等—下吃午饭。”钟奇笑嘻嘻跑过来,“舅舅,陛下何时立卫夫人为后啊?” 卫青奇怪:“你听谁说的?” 霍去病接道:“食堂的厨子,我们的老师和教头都在谈论这事。舅舅,陛下怎么个意思?” 这些年宫里—直没新人,他这个态度卫青也看出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快了。” “那是半年还是—年?”霍去病又问。 卫青:“取决于接下来有没有事。朝中无事,天下太平,用不了半年。有事就得往后推。” 霍去病赞同:“否则不吉利吧。舅舅,下午忙不忙?” 卫青敢往城外跑,正是因为把事情处理好了,“这次是要跟我比射箭,还是比骑术?” “比摔跤呢?”霍去病问。 卫青捏住他脸上的婴儿肥使劲扯—下,“你这个样子跟我比摔跤?先用饭,饭后去射击场。” “舅舅,我要是百发百中,你下次——” 卫青打断他的话,“好好训练,少做些梦,十八岁再说。” 霍去病很失望,“每天窝在这里,我都要发霉了。” “陛下不会让你们发霉。”卫青不待他追问,“回去我就向陛下禀报。最近几个月别想了,陛下忙。” 春天是大汉百姓耕种的季节,也是匈奴的牲口繁衍的季节,百姓没空,匈奴也没空乱跑,又不是洪水、蝗虫高发季节,霍去病不知道朝廷有什么可忙的。 朝廷是不忙,刘彻忙,上午处理朝政,下午在昭阳殿。毕竟卫莱坐月子,这时候天又冷,以防病了受凉,不能出来,刘彻又不想她躺在榻上还不得安生,就把孩子跟昭阳殿的事全揽过来。 卫莱出了月子,接手昭阳殿跟孩子们,刘彻就把立后提上日程。 三月十四日,告天下臣民,立皇后卫氏。 卫莱成了皇后,按理说该搬入后宫最好的宫殿,殿前还有双阙的椒房殿。 刘彻不想踏入椒房殿,那里不光有陈氏住过,前世卫子夫也在此自裁。正巧卫莱不甚在乎居住环境,反正在古代住哪儿都—样,都是没有空调没有抽水马桶。于是便还住在昭阳殿。以后孩子大—点也省得移宫,含光殿和凉风殿修整—下,—人—个刚刚好。 话又说回来,卫莱成了皇后,她的儿子便是嫡子。 刘据占嫡占长,刘彻令司马相如等人写赋也没遮掩,善于揣摩帝王心思的人就请立太子。 朝臣如此知情识趣,刘彻也没让他们失望,挑个黄道吉日立太子,赦天下。 这些事—件接着—件传至军校,霍去病也知道朝廷在忙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刚刚立了太子,卫青就离开京师。 卫青平时深居简出,刘彻又向朝臣透露他在京郊大营和军校,—连几个月见不着他,愣是没人怀疑。 卫青抵达上谷传信回来,李息也从辽西传来消息。 卫青出发前,刘彻就命李息屯兵辽西。 明面上是屯兵,只有李息这支军队的人知道,五万人其中三万乃精兵,两万人从各地征调上来的义务兵。 李息出了长安,令那两万人押运粮草和玉米等作物的种子,剩下那三万人,两万人在前,—万人在后,从关内绕行至辽西。 暮春时节,匈奴还没从大草原上下来,以至于压根不知辽西屯有重兵。 刘彻先后收到卫青和李息的消息的第二天,东方朔也传来消息,今年辽东风调雨顺,水稻的出苗率却远远不如去年,且有些容易倒。 刘彻可不懂水稻,连忙把这—消息告诉卫莱。 卫莱道:“我们那儿极少自己留种,便是因为自己留种—年不如—年。” “朕记得你说杂交水稻不能自己留种。这些可以留种的,怎么还有那些问题?”刘彻很不懂。 卫莱微微摇头:“我说的是—些水稻不能留种。其实我拿出的就是杂交水稻。我们那儿的传统水稻跟这边的没什么区别,产量低,容易倒,味道极其不好。杂交水稻有很多种,我们在市面上能买到的水稻,九成九是杂交水稻。 “我们那儿的杂交水稻有—年两熟,—年三熟,还有—年—熟的。—年—熟就是种在辽东那边的。—年三熟的,—茬也就两个月,太阳照射的时间太短,味道非常不好。我们平时就吃—年两熟或—年—熟。” “那些—年三熟的做什么用?” 卫莱不禁看向他。 刘彻:“不好说?” “说出来怕你羡慕嫉妒的想打我。我们那儿有—种米粉,闻起来臭烘烘的,吃着却很好吃。类似于我去年给你做的臭豆腐。味道好的米要想做那种粉反而做不出来。那种米粉只能用那些不好的米做。我们那儿种那种米多半都是留着加工那些吃食,而不是用来果腹。那些米若拿去卖,—个铜板就能买—斤,我们那儿的—斤。” 刘彻惊得微微张口,“比,比白菜还便宜?” “是比我们那儿的白菜便宜。”卫莱见他咽口水,连忙补—句,“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刘彻顿时觉得心堵得慌,“不说那儿,说这儿。” “让东方朔带人下地挑长势好的稻子,成熟之后单独割下来留作明年的种子。”卫莱道:“这儿没有会搞杂交水稻的人,只能这么做。” 刘彻:“这么麻烦?” “要想产量高,就得这么麻烦。”卫莱很认真很认真,刘彻看出她没开玩笑,立即回东方朔。 卫莱忽然想起—件事,待傍晚刘彻回来就告诉他,“要想马儿跑,得让马儿吃饱。” “朕知道。东方朔能把这事办好,朕明年任命他为辽东太守。” 卫莱放心了,听到—阵哭声。卫莱下意识起身,想起什么又坐回去,“皇帝陛下,这次该你了。” 刘彻叹气,起身,气沉丹田,大吼:“卫婉!滚过来!” “来了,来了。父皇,小弟不是我弄哭的。”卫婉进来就为自己开脱。 刘彻:“你弟弟除了饿的时候就没哭过,不是你还能是奶娘?” “小弟就是饿了啊。”卫婉脱口而出。 刘彻往左右看看,抄起戒尺。 卫婉跐溜躲到卫莱身后。 卫莱笑吟吟提醒她,“弟弟是娘生的,他哭了,你说娘是心疼他,还是偏向你?” 卫婉连连后退,看到她父皇像是来真的,“我坦白,我交代,我我就是,就是觉得弟弟的脸软软的,比娘做的蛋糕还软,忍不住戳了—下,弟弟太娇气,我都没使劲——” “还敢狡辩?”刘彻朝窗台敲—下。 卫婉吓得哆嗦—下。 刘彻指着她问:“你自己说,这是这个月第几次?” “两,三次——”—看她父皇瞪眼,慌忙说:“四次!可是上次真不怪我。我想帮他换尿布,不熟练,好吧,是我不小心,掐疼弟弟。可是我心也疼啊。父皇,我真不是故意捉弄弟弟,我保证,我发誓这是最后—次。” 以前刘据太小,跟个易碎的鸡蛋似的,让卫婉抱她也不敢碰。 如今五个月,小孩大了,卫莱允许她跟刘据玩儿,结果她玩上瘾,得空就逗他,偏偏她手上还没个准头。以前三天顶多哭—次,最近这半个月,刘据恨不得从早哭到晚。 刘彻对卫莱说:“去拿笔墨纸砚。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她敢再犯,给她贴到菜市口。”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1、第 9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惊叫:“要不要这么狠啊?” “不狠你还不得跟昨天一样转头就忘。”刘彻右手拿着戒尺, 轻轻拍打着左手心,“不写也行,手伸出来。” 卫婉立即把右手伸出来。 刘彻:“右手打坏了, 明天正好不用练字。左手!” 小心思被揭穿, 卫婉恼羞成怒:“打吧,打吧,打死我算了。” “也好, 省得朕一看到你就心烦。”刘彻抡起戒尺, 朝她头上打去。 卫婉吓得双眼惊恐, 反应过来就喊:“娘!” 卫莱不慌不忙把她拽到身边, 卫婉死死抱住她。卫婉的腰被勒的生疼,拍拍她的背, 让她冷静下来,“现在知道怕了?逗弟弟的时候为何就没想到。你父皇吓唬你呢。” 卫婉缓缓转过头,看到她父皇满脸笑意, 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一下, 双腿发虚,滑到地上。 卫莱拽起她, 卫婉理智回笼, 气得双手叉腰。 刘彻晃动一下手中戒尺,卫婉放下手, 讨好地笑笑,“父皇——” “写还是打, 选一个!”刘彻懒得同她废话。 卫婉当然不想挨揍,“写吧。我可不可以自己收着?” “你说呢?”刘彻笑吟吟问她。 卫婉觉得不可能,老老实实写下保证书,交到卫莱手上, “娘,帮我收着,别给父皇。” “好。”卫莱很痛快,卫婉面露喜色,接着就催她娘去哄哄弟弟。 没有卫婉捉弄,等刘彻和卫莱过去,小孩就不哭了。 卫莱担心孩子整天跟着奶娘以后同她生分,孩子哄好,依然把孩子抱去茶室。 卫婉看到她弟弟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小脸可怜又可爱,又想招惹他。卫莱很不客气的把她的爪子拍下去。 卫婉第一次挨巴掌的时候懵了好一会儿,如今次数多了,毫不在意的揉揉手背,转到她娘另一边,跪坐在地板上伺机而动。 刘彻瞧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又想笑,“我和你母后若不揍你一顿,真对不起这么执着的你。” 卫婉慌忙把蠢蠢欲动的手缩回去。 “别忘了你刚刚写的保证书。”卫莱提醒她。 卫婉没忘,她有办法。 话又说回来,卫莱不想离刘据太远,正好卫婉也需要一个书房,再住在刘彻书房那边有些拥挤,卫莱就让她搬去含光殿。 起初卫婉不乐意搬,卫莱告诉她,含光殿随她布置,卫婉立即把房间让给弟弟,抛下爹娘包袱款款走人。 翌日中午,卫婉注意到她娘换了身衣服,就趁她爹娘去弟弟房间的时候,钻进他们卧室。 姚黄小声提醒,卫莱看向刘彻。刘彻笑道:“一定是去找她写的保证。你放哪儿了?” 昨天卫莱嫌拿在手里麻烦,随手扔玉佩空间里,“在那儿。” 俩人同榻而眠多年,刘彻很清楚不好明说的“那儿”就是玉佩空间,“那就让她找。” 六月的天很热,卫婉的衣衫汗湿了还没找到,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被她美丽又善良的娘亲给毁了。 傍晚,卫莱和刘彻带着小的在廊檐下遛弯,凉风阵阵,卫婉瞧着爹娘心情很好,就冲她那相对比较不聪明的娘下手,“娘,我写的保证书有没有帮我收好啊?” “娘不会给你弄丢的。”卫莱说着,看一眼刘彻。 卫婉心中忽然一动,“你给父皇了?” 刘彻开口,“这点小事你娘还不至于言而无信。” “娘放哪儿了?”卫婉忍不住继续问,“娘,拿出来我看看。” 卫莱:“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放在了一个你和你父皇都找不到的地儿,你放心吧。” “啊?”卫婉想哭,完了,完了,全完了。不对,这宫里她哪儿没去过啊。卫婉佯装好奇,“还有我找不到的地儿?” 卫莱点头,“你父皇都找不到,你说呢?” “父皇,娘还跟你有秘密啊?”卫婉佯装好奇。 卫莱想揍她。 刘彻直接问,“你有没有想过说出这句话的后果?朕若因此同你母后闹起来,你是不是特高兴?” 俩人没在卫婉面前闹过,卫婉不知道高兴还是害怕,“我好奇。” 刘彻扬起巴掌。 卫婉躲到卫莱身后。 小小的刘据以为姐姐同他躲猫猫,乐得嘎嘎笑。 卫婉一见弟弟这么高兴,又想逗逗她。卫莱不待她伸出手,悠悠道,“婉婉,三思而后行。” 卫婉顿时像戴了紧箍咒,那一瞬间身体都僵了。 “娘,您还是不是那个最疼我的娘?” 卫莱:“你不听话,我最疼弟弟。” “可是不怪我啊。”卫婉委委屈屈说。 刘彻真气笑了,“怪弟弟太好玩?” 卫婉下意识点头,一见他瞪眼,连连后退,“父皇,弟弟该渴了,我去给弟弟倒水。” 卫莱回头看到她往正殿拐,“不会又去咱们卧室吧。她翻的乱七八糟的姚黄和魏紫刚收拾好。” “只要不闹你我,不折腾据儿,随她高兴。”刘彻忙起来没个完,难得休息一天,不想再跟闺女斗智斗勇。 卫婉倒也没再折腾她娘的衣柜。盖因她相信她娘,说藏的她找不到肯定是真的。可她一想起头上悬着一把剑,又不舒服极了,于是又跑去未央宫前殿那边祸祸。这次没再祸祸蔷薇,改祸害瓜田。 去年初卫莱备孕,估计这两年哪也去不了,就挑了些瓜籽,又把上林苑的葡萄树移来几棵,种在以前文帝和景帝收拾的地里,往后吃起来方便。 葡萄树去年结了几串,今年结的多,但还没熟。卫婉不敢糟蹋,她就摘了许多西瓜、白瓜和小青瓜。 回到昭阳殿,随便洗把脸,卫婉抡起大刀剁瓜。 卫莱听到声音过来就问,“这是把瓜当成我和你父皇?” 卫婉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切着她自己。刘彻吓了一跳,立马夺走,不许她再碰。 “我还没切完!”卫婉大叫。 刘彻:“你不切!你又不吃切这么多做什么?” “发泄呗。”卫莱道,“婉婉,不是娘不许你逗弟弟。弟弟是个小男子汉,现在哭习惯了,长大还哭哭啼啼怎么办?” 这个问题过于遥远,卫婉没想过,“揍啊。” “揍疼了他继续哭呢?” 这个问题无解。 卫莱道:“你再忍些日子,等天冷了,他会走了,你不跟他玩儿,他都得整天缠着你。” “天冷了?”卫婉摊开手指,“还不是还得半年啊?半年舅舅都回来了。” 刘彻听闻这话眉心一跳,“婉婉,你知道舅舅去哪儿了?” “知道啊。”卫婉想也没想就说。 卫青前往上谷这事就连三公九卿也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你听谁说的?” “去病哥哥啊。”卫婉说出来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父皇怎么突然问这个。” 刘彻还有问题,“去病怎么跟你说的?” “就是舅舅压根不在京师啊。”卫婉很奇怪,“还能怎么说啊。” 卫莱开口:“你父皇的意思舅舅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去病,好奇他听谁说的。” “哦,这个啊。去病哥哥自个猜到的。”卫婉仔细想想,“去病哥哥说,舅舅最疼他,若在京师不可能两个月都不去看他。他虽然不知道舅舅在哪儿,但一定不在京师,而且一定是在能遇到匈奴的地方。父皇,舅舅不是最疼婉婉吗?” 刘彻:“并不是。” “啊?”卫婉惊得张大嘴巴。 卫莱补一句,“你有爹娘,去病只有娘。” “哦,那我把舅舅让给去病哥哥。父皇,我都想舅舅了,能不能让舅舅早点回来啊?” 当然不行。不过也要不到冬天。 冬天越往北越冷,赶上下大雪那雪厚的能淹没马的小腿,匈奴人不敢出来。纵然秋天出来,他们也会赶在下雪前赶回去。 刘彻预计,最多十月,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卫青就能回来。 大汉有了刘彻和卫莱,很多事情都变了。比如本该早早去世的窦婴现在还活着。比如前世“推恩令”一出,各国王爷意见很大,恨不得把主父偃剁了,而今虽然也一样厌恶主父偃,却没人敢直白的表达出来,盖因民心向着朝廷,朝廷有钱有兵还出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 匈奴却还是那个匈奴,只许他烧杀抢掠,大汉不可反抗,一反抗他们就变本加厉。 去年卫青长驱而进斩首虏几千人,他们便倾巢而出,直奔辽西,然后一路西下。 李息也想建功立业,确定刘彻派他过来种地事小,主要目的防匈奴,就找辽西当地人打听匈奴的习性,得知他们多是春秋出动。 春天草没长起来,吃的东西少。秋天要准备过冬的东西。他带兵赶到辽西,春天都过去,那只有秋天。 随着玉米杆黄了,李息就搬去城外大营,三万人日夜防范,两万人在后方收割玉米。 八月中,很寻常的一天,李息用过午饭正准备出去巡视岗哨,突然感觉脚在动。趴在地上仔细一听,果然是阵阵马蹄声。他虽然不懂匈奴怎么大白天过来,立即令将士警戒。 声音又近了一些,李息一声令下,箭如雨一般纷纷落下,前方响起了匈奴人马凄惨的叫声。 匈奴何曾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敢硬碰硬却并不死心,又不甘心无功而返,且损兵折将,立即掉头西下。 机会难得,李息自然不能放过,立即带兵去追,整整追了一天,人困马乏,必须得就地吃些喝些才停。 匈奴发现追兵没有上来,也停下修整。孰料四下里一看,此地有些眼熟,之前好像来过的上谷,这里没什么士兵,老百姓倒是不少。 匈奴立即放弃干粮和水,决定进城饱餐一顿。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2、第 9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月上中天, 上谷郡城门紧闭,匈奴士兵在离上谷城二十多里的地方稍稍整顿一下,便借着月色挥刀攻城。 城墙上的士兵看到万马奔腾汹涌而来, 吓得屁滚尿流, 弃城而逃。 辽西受挫心情郁闷的匈奴看到熟悉的一幕乐得哈哈大笑。毫不费劲的撞开城门,又看到城内守卫连滚带爬大喊大叫,叫的街道两侧的房屋内点起烛火, 匈奴人很是得意——这群胆小如鼠的两脚羊。 匈奴兵粗暴的踹开商铺, 看到琳琅满目就要明抢, 迎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匈奴兵条件反射性躲闪, 猛地睁大双目,不敢置信看着胸口的箭矢, 仿佛在问商铺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这东西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匈奴人张了张口,一个字没吐出来, 轰然倒地。 在外警戒的匈奴兵连忙跑过来, 嗖的一声,箭从他耳边擦过。匈奴士兵愣了一瞬间, 哇哇大吼, “有埋伏!有埋伏!” 街道上的匈奴兵勒紧缰绳就要退,砰地一声厚重的城门被无情的关上, 仿佛是个信号,街头巷尾涌出很多身着短褐不像士卒的汉军, 举着火把,瞬间把朦胧的夜照的宛如白昼。 匈奴首领眼前一黑,慌忙攥紧缰绳坐稳,城墙上挂起大大的“卫”字, 打南边来了一支骑兵,为首的那位身着甲胄,年轻俊美,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匈奴人也不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龙城被毁,匈奴人乔装打扮找边关的商人打听那个卫青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得知卫青乃卫夫人的弟弟,匈奴跟部分汉臣一样,认为汉皇用他不过是因为他乃卫夫人的弟弟,找到龙城也不过是好运。 又一次栽在卫青手里,匈奴很想派人前往京师,怎奈汉朝户籍管理严格,关隘哨所查的严,匈奴人懂汉语没有户籍证明也进不去。匈奴便花重金雇人入关,连卫青家门朝哪儿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匈奴人的首领在单于那儿听说过卫青的事,年龄也对得上,可是卫青不是在京师吗。 匈奴首领不愿相信,怎奈自汉建立以来,他们只在卫青手上吃过大亏。匈奴首领用他极其生涩的汉语,吐出两个极其标准的字:“卫青?” “是我。”卫青含笑的应下来,冲懂匈奴语的当地士兵招招手,让其做翻译。 卫青过于气定神闲,周围全是汉军,狂妄自大的匈奴人顿时不知道这城里屯了多少士卒,脸上都露出胆怯之色。 翻译令他们下马放下兵器,匈奴首领不甘心也不敢反抗。端的怕被藏在暗处的汉军射成筛子。 不费一兵一卒,悄无声息的擒得匈奴数万骑兵,经卫青训练了几个月的士兵并未得意忘形,反而严阵以待像是还有一场恶战。 打算伺机而逃的匈奴人看到一张比一张严肃的脸,顿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卫青并没有因为他的安分而在这边过多停留。天一亮,卫青就把这些匈奴兵打散,押回京师。 清晨,秋露打湿了前往宣室的地面,跑的过快的鸿翎使者脚下踉跄,腰腹用力,稳住下盘又急急的朝宣室跑去。 宣室外的禁卫和黄门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好奇,这是出什么事了。 各抒己见的朝臣看到鸿翎使者不经传唱就进来,倏然住口,像是被人突然掐住喉咙,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刘彻面露喜色,“何事如此慌张?” “报——”鸿翎使者过于疲惫,刚刚说一个字就卡住,不得不大喘气。 春陀连忙上去接过奏报。 刘彻不慌不忙的拆开,看到熟悉的笔迹,眉开眼笑。 当今红人主父偃大胆开口,“陛下,捷报?” “那是自然。”刘彻合上捷报,冲春陀抬抬手,春陀扶着鸿翎使者下去休息。刘彻又觉得由他的口说出来,群臣感触不深,于是乎把捷报递给内侍,内侍朝丞相走去,三公九卿士大夫依次传阅。 结果就出现很奇怪甚至可笑的一幕,从三公九卿到郎官,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刘彻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 主父偃难以置信地问:“卫,卫将军不费一兵一卒,生擒匈奴两万余人,包括两万余匹匈奴马?” 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朝臣闻言确定没错,皆倒抽一口气。 刘彻:“不可能?” “怎么可能。”窦婴开口,“匈奴人个个身强体壮,桀骜难驯,纵然中了计,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刘彻心说,你带兵那肯定是抵死反抗。谁让带兵的人是卫青呢。匈奴畏惧他,卫青别说带重兵包围匈奴,就是他单枪匹马,匈奴也不敢轻易上前,怀疑其中有诈。 刘彻笑着问:“丞相的意思卫青谎报军情?” “微臣不敢。”窦婴相信卫青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这种情况,他真的无法理解,更无法想象。 不光他,其他人也是,以至于本该欢天喜地的向天子道贺,结果宣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每个人脸上都很复杂。 刘彻前世经历过太多胜利,如今看到捷报高兴,也没高兴到失态的地步。瞧着众人这么不给他面子,心情极好的他难得没发火,满面含笑欣赏众人的失态,直到看够了才宣布退朝。 往常出了宣室,众人就找彼此交好的人。今天像是忘记了新仇旧怨,三公九卿围到一起,就连得志便猖狂不受待见的主父偃,也被邀请过去。 公孙弘便问主父偃,“不费一兵一卒就擒得匈奴几万人,这事可能吗?” 这等事主父偃闻所未闻。 主父偃难得没借此卖弄他的智慧,老老实实说:“按常理不可能。可是卫将军前往上谷这事咱们没想到,匈奴不可能事先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公孙弘问:“岂不是一回来就能封侯?” “这么大的功劳,不封侯说不过去。”窦婴缓缓开口。 主父偃拱手道:“那就先恭喜丞相了。” “恭喜我做什么?”窦婴疑惑不解。 主父偃:“谁不知卫将军是您的学生啊。” 窦婴连连摆手:“我不过教卫将军一两年。卫将军的骑射功夫可不是我教的。” “兵法总该是吧。”有人问。 公孙弘等人齐齐看向窦婴。 窦婴苦笑:“真不是。以前陛下特意叮嘱我,不可乱教。我一直不懂,如今算是明白,卫将军天资聪慧,腹中自有乾坤,陛下担心我把他给教歪了。” “还有这事?”公孙贺问。 窦婴点头,“亦或者陛下亲自教的。” “陛下还懂兵法?”严助开口。 窦婴:“陛下饱读诗书,什么不懂啊。不过就算是陛下教的,也得卫将军敢用。” “是的。”众人点头。 主父偃问:“丞相,你带过兵,以你之见,这次像不像诱敌深入?” “不像。诱敌深入得有鱼饵,做不到不伤一兵一卒。”公孙贺微微摇头。 窦婴表示赞同,“倒像是瓮中捉鳖,不然做不到手到擒来。” 此言一出,众人笑了。匈奴比作乌龟王八蛋,窦丞相可真敢啊。 九月中,大军浩浩荡荡停在城外,卫青带着部下悄然入城,低调的跟败军之将似的,以至于等着调侃他的一些人等了个寂寞。群臣的脸生疼生疼,纵然难以接受,事实真相摆在眼前,他们是不接受也不行。 九月二十日上午,刘彻封卫青为长平侯。斩敌千人,俘获几百匹战马的李息为关内侯。 卫青食邑三千,李息食邑三百户。李息并无半点怨言,盖因他也有机会使一出空城计,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也不敢去想。究其原因,还是怕匈奴。 有些人却很不平,再一次觉得卫青是幸运的。若不是李息把匈奴追的人困马乏,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卫青的瓮中捉鳖也不可能这般顺利。 这等言论卫青以前或许有些在意。连着三场胜利确定了他的决策是对的,随他出征的将士们心服口服,卫青安心定志,再也不在乎这些酸言酸语。 九月份关内已进入深秋,匈奴那边也快下雪了,不可能再南下,秋收又过去了,今年也没什么洪涝灾害,可以说四海升平,刘彻和群臣终于可以安心的歇一歇。 九月二十四,休沐日,卫青接上霍去病前往昭阳殿。 卫莱又看看手中的名单,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把一直冲她伸手的小婴儿接过来。 小孩跟他姐姐小时候一样老实,与他姐吃了睡睡了吃不同,小孩是个爱笑的,不论谁逗他都笑。 小孩从奶娘怀里到了亲娘怀里,顿时乐得嘎嘎笑。 刘彻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复杂,起初几个月几乎没抱过他。后来心底那复杂的感情淡了,刘彻才抱抱他。而今八个月,刘彻习惯了他的存在,能以平常心待他,却又无语。 看到小孩乐得哈喇子滴的哪儿都是,刘彻无奈的给他擦擦嘴巴,“他这一天到晚笑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卫莱让奶娘下去休息,四周看看,只有他们三个,这才问,“他以前不这样?” 刘彻微微摇头,“他是朕的长子,朕稀罕的紧,得空就去看看他,朕记得很清楚,不光很少笑,反而时常能听到他的哭声。” “性格不像,长相呢?” 前世刘据小时候刘彻记不清了,“他长大后像她多一点。” “那就是跟以前完全不同。”卫莱放心下来,“我若走在你前头,你也不用担心他跟上辈子一样。” 刘彻连忙制止她说下去,“胡说什么。女人比男人长寿,这话可是你说的。” “凡事都有例外啊。” 刘彻道:“我看是婉婉这几天太乖,没闹你,让你有机会胡思乱想。” “说我什么呢?” 刘彻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卫婉从北面进来,紫色衣袍上黑一块白一块,衣袖还有些起毛,“你这是在哪儿弄的?离弟弟远点。” 卫婉停下来,扯掉外袍往边上一扔,在身上蹭蹭手,冲她弟拍手。 小孩瞧着姐姐站着比娘亲高,立即伸手要抱抱。 刘彻挡住,“去洗手洗脸,再换身衣裳。” “父皇几个意思?” 刘彻:“没别的意思,只是嫌你赃。” “你你你——”卫婉气得张口结舌,“我不理你了!” 刘彻点头:“可以。” 卫婉顿时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失语,“娘!” “一天一出,你不累吗?”生了两个孩子,纵然有玉佩空间里的瓜果蔬菜调养,卫莱的身体也大不如前。 刚刚跟刘彻那么说,并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向他示弱,而是说了一句实话罢了。 卫莱很怀疑,这个她生的女儿,怎么精力就这么好。难道这点随刘彻。 卫婉看到她娘眉头微蹙,怒气消散,委委屈屈道:“娘,我手上真不脏。” “你会吃你自己的手吗?”卫莱问。 卫婉摇头,怎么可能。 “弟弟会。”卫莱道。 卫婉看到她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好吧。早这样说啊。”瞥眼她父皇。 刘彻气笑了,合着还是他的错。 “那你还不去?”卫莱问。 卫婉乖乖的去洗手。 刘彻等她走远才说,“你刚刚就不该那么说。” “刺激她,等她犯浑你好收拾她?”卫莱瞥一眼她,“你若真舍得收拾她,她也不敢跟你大呼小叫。” “姨母说得对!” 嬉笑声从外面传进来。 刘彻冷笑:“什么时候到的?” “您嫌婉婉脏的时候。”霍去病跳进来,草草行了个礼,就朝卫莱走去,“据儿,想不想哥哥?” 卫莱好笑:“他都不认识你。”瞧着小孩冲他伸手,“去吧。半天没出去,你是忍不住了。” 小孩到霍去病怀里,就高兴的直蹦跶。 卫青行礼后,看到他小外甥的长相,惊呼道:“这么大了?” “你一走小半年啊。”卫莱指着后面对霍去病说,“我和你舅父谈点事,领着他和婉婉去湖边玩会儿。” 霍去病知道这是怕卫婉听见,小孩不懂事,再一秃噜嘴给秃噜出去,“交给我吧。两炷香够不够?” 卫莱微微点头,霍去病把小孩放在肩上,扛着他就走。 刘彻吓得连忙提醒,“抱住!” “不会给您摔着。”霍去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刘彻不想也知道他出了门就跑。刘彻越发不放心,连忙令姚黄魏紫跟过去。 卫青好奇:“何事连婉婉都不能知道?” “对你来说人生大事。”卫莱递给他一叠纸,“看看吧。” 卫青越发奇怪,接过去一看,陌生的姓名后面便是“年方十六”、“女”等字眼,不敢置信地问:“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常言道成家立业。你是先立业后成家,这时候已经晚了。”卫莱道,“大姐整天不出来,二姐认识的人有限,母亲又不在,只能我来。你别学大哥,弄几个妾生几个孩子就完事了。” 卫莱把他当小弟,不觉得自己很大,家里人多,卫青又不寂寞,以至于从未考虑过这事。 “这事阿姐决定就行了。” 卫莱气的想笑:“是你娶妻还是我娶妻?将来跟谁过一辈子?再说了,我又不知道你是喜欢成熟明理的,还是喜欢娇小可人的。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决定。” “我回去想想?” 卫莱:“可以。回头给广弟他们置办一处小院,让他们也搬出来。日后领了差事,再给他们娶妻。”说着看向刘彻。 刘彻笑道:“那两个弟弟让仲卿安排,朕不是很了解他们。若不想上前线,就去上林苑,左右那么还缺几个管事。仲卿,先把这些姑娘的条件记下来,这些纸你不能拿走。” “是的。陛下从户籍那边调来的,传出去终归不好听。”卫莱道。 卫青表示知道,移开一页,眉头微蹙。 “怎么了?”卫莱问。 卫青指着纸上的姓名地址,“这个我,我好像认识,还见过。”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3、第 9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见过?给我看看。”卫莱接过去, 看到上面写着“桑上植”,眉头微蹙,“这个名字, 可真绕口, 我刚刚都没注意。你怎么会认识姓桑的?”忽然想到什么,猛然转向刘彻。 刘彻道:“别看朕,朕从不过问臣工家中的事。” 卫青忍不住问:“阿姐也想到了?” “真是桑弘羊的妹妹啊?”卫莱问出口又觉得不可能, “他好像不是长安人氏, 他姊妹怎会在长安?” 卫青回忆一下, “自打我认识桑弘羊, 他们一家就在京师。” “你还去过他们家?”卫莱不禁问。 卫青:“以前去过,但没见过他家人。有次陪娘去买菜, 在东市碰到的。桑弘羊好像陪他母亲和妹妹买首饰。那时他妹妹还没婉婉大。” “那时你才几岁?也没去病大。”卫莱道。 卫青仔细想想,他还是比霍去病大点。 刘彻开口,“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桑家这姑娘长得如何, 你喜不喜她那样的。” 话音落下去, 卫青的脸红了。 卫莱想笑,“这才哪跟哪儿。你这个样子是喜欢还是不好意思?” 刘彻:“当然是后者。纸还给他, 让他慢慢看。” 卫莱给他, “咱家不需要你搞什么联姻,只要你喜欢, 觉得她能管好家教好孩子,你要娶个农家女, 我也同意。” 刘彻坚决反对,“农家女不行!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怎么可能教好孩子。” “我还是一奴隶呢。”卫莱提醒他。 刘彻张了张口,“你这是抬杠!” 卫青眼瞅着两人要吵起来, 连忙说:“这里也没农家女。” 卫莱想想也对,都是城里人。瞪一眼刘彻,让你一次。 刘彻笑出声,“选中之后让人查查姑娘品行。你是娶妻不是纳妾,娶妻娶贤,纳妾纳颜。” “少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卫莱朝他胳膊上拍一下,“青弟,记住,家和万事兴,三个女人一台戏。” 刘彻顺嘴接一句,“那就两个。” 卫莱噎了一下,“咱俩谁跟谁抬杠?是你想享齐人之福吧。” 刘彻:“朕有那个心思,可就不是齐人之福,而是三宫六院。” 卫莱的呼吸骤停,“你——” “逗你呢。怎么还当真了。”刘彻抬手把人揽入怀中。 卫青看了想撇嘴,他刚刚没开口果然是正确的。 “陛下,阿姐,我看完了。”卫青把资料还给他们。 卫莱不放心,“记住了?” “是的。阿姐费心了。” 卫莱不在意,“我是你姐应该的。再说了,都是底下人办的,我们也就——”听到小孩的哭声,转向刘彻。 卫青忙问:“据儿饿了?” 刘彻叹了口气,“你们来之前他刚吃过。估计是婉婉气的。她是一天不招惹他都过不去。朕去看看。” 霍去病抱着小孩飞奔进来。 卫莱连忙接过去,“怎么了这是?” “摔的。可能吓着了。小姨,快给他叫叫魂。”霍去病急急道。 卫青:“你们吓唬他了?” “哪能啊。”霍去病指着小孩,“是他自己要走,我瞧着他能站稳,谁料到一松手,他直接往前栽去。”” 卫青无语,“你还怪他?据儿才多大?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刚会爬。” “不可能吧。”霍去病不信,他小时候得多笨啊。 卫青道:“你可以把‘不’去掉。”转向卫莱,“阿姐,给他叫叫魂,别吓心里去。” 卫莱倒是想,可是她不会啊。 刘彻把孩子抱过去,学他小时候他母后给他叫魂。 卫莱看直了眼,“你还会叫魂?” “朕会的多着呢。”刘彻哄好儿子就找闺女。 卫婉举起双手:“这次真不怪我,不信你问去病哥哥,真是弟弟自己想走。” 她的信用已破产,刘彻问霍去病,“真是据儿自己要走?” “婉婉难道经常欺负据儿?”霍去病不答反问。 刘彻一听这话便知这次错怪女儿,“是的。不然朕也不会怀疑她。你以后少欺负弟弟,父皇绝不会冤枉你。” 卫婉小声嘀咕,“人家压根没欺负过弟弟。” “你说什么?”刘彻挑起眉头。 卫婉咧嘴笑道:“父皇渴不渴?我给您倒水。” 刘彻瞥一眼她,问她身侧的霍去病,“听见了看见了吧。” 霍去病点头,“看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上上下下打量卫婉一番。 卫婉抡起拳头要揍他。 卫莱道:“别在这儿闹。” “去病哥哥,咱们出去。我带你去坐船。”卫婉拉着霍去病的手臂就走。 窝在刘彻怀里的小孩伸出小手,那意思是他也要去。 卫莱不禁说:“你可真是记玩不记挨。咱们待会儿再去,娘看看摔着哪儿了。”发现只有额头通红,放心下来,接过去哄小孩睡觉。 小孩醒有两个时辰,刚刚又跟哥哥姐姐们玩一会儿,挺累的,躺在他娘温暖的怀抱中,片刻就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卫青他们用过午饭回去。 小孩醒来吃饱,精神抖擞,不愿意在屋里呆着。 卫莱让奶娘领他出去,跟姚黄魏紫等人做个拉小孩的带子。 翌日中午,刘彻来到昭阳殿,就看到他闺女拉着他儿子,跟遛小狗似的。 刘彻眉头微蹙,“婉婉,你娘的主意?” “对,和我没关系。”卫婉连忙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刘彻进殿,不见卫莱,直接去庖厨,果然在厨房找到她,“忙什么呢?” “在看他们做人参炖鸡。”卫莱道。 刘彻心中一突,“你不是不爱吃这个?” “以前不爱,现在不得不爱。” 刘彻联想到她之前说的话,连忙拉起她,“哪不舒服?” “没不舒服,就是觉得身体不如从前。以前听人说生个孩子老十岁,我还觉得夸张。没想到是真的。” 刘彻看了看她的脸。 “别看脸,脸上不明显。”卫莱道,“婉婉出生后,我的身体有些虚,但养了几年就养好了。据儿这次,刚开始几个月,我走路都觉得发飘,现在还特别容易累。以前晚上睡的好,中午睡不睡都行。现在中午必须得睡一会儿。” 刘彻放心了,“就这?你确定不是你年纪大了?” “我才二十六。”卫莱压低声音补一句,“在我们那儿,最佳生育年龄。” 刘彻:“你们那儿最佳,一定是指头胎。你可是二胎。还跟以前一样,该担心的就是朕,担心你不会老。” “我老了?”卫莱连忙摸摸脸。 刘彻揽住她的肩头,“朕也老了,明年就三十了。再过几年就迈入四十大关。朕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朕跟以前一样,你生了儿子,朕就去找别人。” 这点卫莱还真没想过,她一直担心她活不到六十啊。 卫莱问:“你会吗?” 刘彻沉吟片刻,“看朕心情。” “陛下今日心情如何?”卫莱顺着他的话问。 刘彻:“朕想吃饺子,猪肉馅,加了一点酱油的那种。” “今天还真没有,厨房没备猪肉。跟我喝鸡汤吧。明天给你做。”卫莱进殿,正好看到卫婉抱着刘据进来,“累不累?” 卫婉摸一把额头,“娘可以把‘不’字去掉。娘,弟弟这么小一点,精神怎么这么好啊。我都走累了,他还不累。” 卫莱接过小孩,摸摸他衣服里面,果然湿了,让奶娘去给他换衣裳。 “你每天要上课,弟弟就不用,累了就可以睡啊。” 卫婉羡慕,“真好!” “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跟他一样。等他长大,得比你还忙。”卫莱给她倒杯水。 卫婉转向她父皇,“因为弟弟是太子吗?” 刘彻点头,“朕不需要他开疆辟土,他做个守成之君也得学不少。” 卫婉觉得她现在已经很忙了,弟弟比她还忙,顿时忍不住同情她,“幸好我不是太子。父皇,去病哥哥说过几天学校有蹴鞠赛,父皇去不去?” “不去。你二舅会去。”刘彻道:“你若想去,让他带上你。但是要作男孩打扮。” 卫婉连连点头,“我知道。回来可不可以在舅舅家住两天,就两天,绝不耍赖。” “问你舅舅,他若觉得你表现很好很听话,朕没意见。” 卫婉抱住他,“谢谢父皇。” “别高兴太早。你舅舅可是侯爷,朝中最年轻,靠自己打拼的侯爷,不比你父皇笨。”卫莱提醒他。 卫婉稍稍有些心虚,“人家又没有要做什么。我去看看小弟。还是小弟好,从不怀疑我。” 卫莱心说,也得他会怀疑才行。 刘彻很不客气:“你就嘴犟。改日被你舅舅送回来,别哭鼻子。” 卫青这几年忙,在京的时间都少,来昭阳殿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卫青没机会表现出他的聪明,卫婉潜意识里认为舅舅不如父皇“老奸巨猾”。然而,比赛当天下午,卫婉就被卫青送回来。 卫莱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问卫青,“她干什么了?” “趁我不注意跑到比赛队伍里,也想去踢一场。”卫青捏住她的细胳膊,“不提你是姑娘家,就你这个身体能踢吗?” 卫婉可以在她舅舅面前耍赖,左右卫青不会揍他。到了她娘跟前,卫婉不敢再有侥幸心理,“蹴鞠拼的又不是体力,主要是智商和技术。” 卫青服了,“你还敢狡辩?” “她何止狡辩,简直想诡辩。”卫莱瞥一眼“执迷不悟”的卫婉,“别管她,陛下回来自会收拾她。说说你的事。” 卫青一时没明白,“我什么事?” “当然是你娶妻那事。这都好几天了,还没考虑好?”卫莱不禁问。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4、第 9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忙问:“舅舅要娶妻?” “这里没你的事, 你可以退下了。”卫莱开口撵人。 卫婉早上答应她娘,到了军校乖乖听话。结果下午就被送回来。卫婉真有点担心她娘揍她,不敢再瞎打听, “走就走, 我找小弟去。” “据儿在睡觉。”卫莱提醒她,“闹哭了不让你哄,我让你陪他一起哭。” 卫婉脚步一顿, 到她弟卧室里揉揉她弟白嫩嫩的小脸, 就脱掉鞋在她弟身边躺下。 屏退左右, 屋里只剩姐俩, 卫莱才问:“可以说了吧。” 没外人,刘彻也不在, 卫青没啥不好意思的,“我觉得都差不多。” “咳!”卫莱被口水呛着,“差不多几个意思?随便挑一个。” 卫青想点头, 又觉得他姐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陛下挑的家风肯定没问题。本人品行,我都不了解, 也没法了解啊。” “那你就去了解。”卫莱想想这边的风气, 很开放,“你能在街上碰到桑弘羊他妹, 也有可能碰到别人,你府里的那些奴仆全派出去, 还怕他们打听不到。” 卫青怀疑他听错了,“全派出去?没这个必要吧。” “婚姻大事,怎么没必要。”卫莱道,“娘肯定没跟你说过,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影响三代。” 卫青不禁问:“三代?” 卫莱就想拿霍光的老婆举例子,忽然想到霍光此时极有可能还未出生,“你姐我还能骗你。上点心,免得被人给骗了。” “这事有什么好骗的。”卫青想笑。 卫莱头疼,这小子有没有一点身为侯爷的自觉,“整个京师,不,纵观天下,像你这么年轻的王侯不少,未曾娶妻,还能领兵打匈奴的,只有你一人。你姐姐是皇后,小外甥还是太子,你说值不值得?” 姐姐的做派不像皇后,小太子还在襁褓之中,卫青出身低微,平日里又深居简出,奉承他的人少,他感触不深。听她这么一说,卫青仔细想想,别说当今,就是往前倒,他这样的也不多见。 “好像挺值得。”卫青道。 卫莱放心了,“那就认真点。别觉得是个女人就行。我也不是非要你今年娶妻,你相中了,咱们先把人定下来,过两年再娶也行。”顿了顿,“窦家没有合适的女孩,你跟窦婴聊这事他也不会多想,窦家家风不错,可以参考一下他的意见。像主父偃、汲黯、张汤、公孙弘啊,他们就算了。” 卫青:“这是为何?” “一个小人行径,一个顽固不知变通,一个虽然廉洁奉公,然起脾气跟他审案的手段一样,最后那个心机深不可测,还喜欢落井下石。他们的夫人,纵然彪悍如虎,也能被他们整治的像只猫儿。你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他们的话没有参考意义。” “你倒是了解他们。” 卫青回身看去,皇帝大步进来。卫青慌忙起身行礼,脸上的震惊还没来得及隐去,惊的不是皇帝突然驾到,而是他姐的那些话,主父偃是有些狂,可他并没有干过奸佞小人干的事。公孙弘面相忠厚,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落井下石的。 卫莱起身道,“青弟,听见了吧?” “陛下……?”卫青只能把问题丢给他。 刘彻:“朕不在乎他们的为人,忠心就够了。” 卫莱瞥一眼他,你就是这样才酿出“巫蛊之祸”。 刘彻心虚的干咳一声,显然跟卫莱想一块去了。 卫青没注意到俩人的小动作,“我出去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 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发生。 其中一些事刘彻也没打算阻止,还等着主父偃揭发燕王和女儿乱/伦,然后再揭发齐王,名正言顺把燕王和齐王的地收回来。 这些事以及刘彻的心思,可不好让卫青知道,“是出了不少事,都只是小事,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朕有预感,匈奴明年还会来。” “还来?”卫青惊呼,“损失惨重还不长记性?” 刘彻:这才多少人,不过一支匈奴。匈奴可不是铁板一块。” 卫莱微微点头,“陛下说的是。听说匈奴有很多部落,就像咱们这边各国王爷。合起来得有四五十万人。其中半数骑兵。” “这么多?”卫青算一下,“这几年活的死的算一块也不过一成?” 刘彻:“是的。这还是我们知道的。”潜意思算上不知道的,可能得有百万之多。 卫青道:“原来如此。” “你捣毁的龙城,是他们所有人的根。”刘彻道:“他们不为活人报仇,也得给死人雪耻。” 卫青本不知龙城,刘彻说的,“陛下一开始就知道?” “朕料到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去上谷。”刘彻道,“宫门快关了,你们姐俩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卫莱送卫青出去,随之拐去儿子的卧室,看到一大一小头挨着头呼呼大睡,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 刘彻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声音,“别把他们吵醒了。卫婉今天又干什么了?不是说在仲卿家住几天。” “你女儿也想踢蹴鞠,可惜个头太矮,刚一上场就被仲卿发现了。”卫莱道。 上林苑的那些娃娃兵有许多已满十八岁,比如卫青的两个弟弟。这些人便从学校里出来。房子空出来,上林苑的管事去年又到各地寻一些孤儿。 刘彻想起这事,便问:“她怎么没跟那些小的一起踢?” “估计看不上人家的蹴鞠技术。”卫莱说出来,忍不住朝屋里看一眼,这孩子小时候明明那么乖,怎么越大越淘啊。刘据可千万不能跟她一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可不是一句废话。 朔元二年开春,卫青化名前往代郡,李息前往雁门关那天,刚刚能走稳当的小太子不见了。 奴婢们不敢叫卫莱知道,怕她知道个告诉皇帝,天子愤怒,他们承受不住。然昭阳殿、含光殿和凉风殿遍寻不到,奴婢们不敢再瞒,一起找卫莱“自首”。 卫莱吓得豁然起身,跨过门槛猛然停下,“婉婉那边找了吗?” “公主今日出去了,皇后忘了?”姚黄弱弱地问。 卫莱一着急忘了今天军校有比赛,卫婉求刘彻带她过去。小刘据得知父皇和姐姐出去,也闹着要去,当时还是卫莱抱着他,目送父女二人离开。 “婉婉不在就好办。他那么小翻不出去,一定还在屋里。”卫莱很是笃定。 魏紫道:“可是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去把婉婉的侍女找来,问问她最近跟据儿玩过什么。”卫莱道。 卫婉的侍女仔细想想才说:“玩过翻花绳。多是太子撑着绳子,公主玩儿。” “这事也就她干得出来。”卫莱又问,“然后呢?” 卫婉的侍女道:“再就是躲猫猫。不过好几天前了。这几日有点热,公主和太子都是玩皇后您让人给太子做的拼图。” “行了,下去吧,我知道据儿在哪儿。”卫莱到儿子房里,打开矮矮的衣柜。 姚黄说:“这里奴婢找——”猛地瞪大眼,另一扇柜门打开,衣服被整理成铺垫模样,一个小孩舒服的躺在上面呼呼大睡,那孩子不是刘据又是哪个。 “难怪婢子怎么叫太子也不应。”魏紫松了一口气,觉得脑袋保住了。 姚黄张了张口,“这这,太子他不热吗?” “大概只顾跟我生气,忘了天热。”卫莱抱着孩子去茶室,魏紫连忙拿个软垫和小枕头放她身边。卫莱把孩子放下才说:“一定是因为我不让他出去。” 姚黄一听跟她们这些奴婢无关,这才真正放心下来,“那以后,太子这样,皇后,这样可不行。” “他太小,讲不通道理,我揍他,他还会觉得我不可理喻。你们盯紧点,他这么大最喜欢模仿大人,平时在他面前说话做事也注意些。” 卫婉小的时候,没有大孩子乱教,不曾出过这些事。可今天这事也不能怪卫婉,她估计也没想到,逗弟弟开心的躲猫猫,会被小孩拿来气她。 卫莱想一下,又补一句,“再去挑四个人,跟你们一起盯着他。” 多四个人盯小太子,姚黄大喜,立即去办。 可能光线太刺眼,地上的小孩转醒。 卫莱抱起他,“据儿,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柜子里吗?” 小孩迷迷糊糊的大眼慢慢清醒,随之往四周看,正当卫莱以为他想起来了,小孩往她怀里一扑,打个哈欠,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卫莱顿时傻眼了,她儿子这是什么记性?属鱼的?这么快就忘了。 魏紫就跪坐在卫莱身侧,看到小太子的反应也傻了,不敢置信地问:“太子忘了?” “显然是的。”卫莱满心无力,“你说这样我怎么管。” 这样可真没法管。 就这个记性,打的他屁股开花,他第二天醒来估计还得说是蚊子咬的,或睡觉摔的。 卫莱指着儿子的小脑门,“你呀你,人不大,比你姐姐还会气人。” 小孩又不困了,一下站起来:“姐姐!” 得了,卫莱又捅了马蜂窝。 卫莱连忙说:“姐姐在写字,没空跟你玩。娘教你写字?” 魏紫立即拿来笔墨纸砚。 小孩对毛笔感兴趣,五个手指攥住毛笔就在纸上乱画。没有沾墨,纸上什么也没有,小孩奇怪的看向他娘,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卫莱握住他的小手弄一点墨,竹纸上瞬间多出一横。 小孩一见有了,推开他娘,自己趴在案几上画个不停,画出好心情,别说他姐,就连他娘也给忘了。 刘彻带着闺女回来,就看到儿子躺在卫莱腿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脸上尽是墨迹。卫莱拿着一个湿漉漉毛巾,正给他擦脸。 刘彻:“这是怎么了?” 卫莱瞥一眼卫婉。 卫婉连忙说:“我是教过弟弟写字,没教他往脸上画。” “原来弟弟要毛笔,也是你教的。” 听话听音,刘彻问闺女:“你还教过他什么?” “我教过他不少,可弟弟这么小,压根就记不住。”卫婉直觉这里面有事,谨慎起见,往后退两步。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点怀疑,刘彻看到她的小动作,反而确定,“姚黄,你说。” “我说吧。别为难她。”卫莱开口,“婉婉,教没教过弟弟躲衣柜里?” 卫婉下意识回想,“没有!都是我躲衣柜里让他找。”随即又补一句,“他有时也想躲进去,我看他太小,怕他磕着碰着,你和父皇又要揍我,哪敢让他往里面去啊。”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5、第 9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夸赞:“这事婉婉做的对!” “对个鬼!就是她不让据儿玩, 今天你们一走,据儿就趁着我们不注意躲到里面,一来可以尝试一下, 二来可以躲开我, 结果怎么喊也不应。”卫莱看向卫婉,“我还以为他被婉婉偷偷带出去了。” 卫婉大叫:“这事也能怪我?” “不怪你是跟我学的?”卫莱问。 卫婉张口结舌,“母后, 你你若这么不讲理, 我以后再也不帮你领弟弟。” “你忍得住?”卫莱问, “比起你据儿更喜欢跟着我。你能忍住, 我保证弟弟以后不会再缠着你。” 卫婉当然忍不住,弟弟是她看着长大的, 很乖很懂事,怎么玩都不生气,而且还不哭, 除了摔的特别疼, 一直乐呵呵的,看着心里就喜欢, 不跟他玩儿岂不是要了她的小命。 卫莱:“忍不住?那就坐下, 咱娘俩开诚布公的聊聊。” “聊什么?”卫婉一脸的警惕。 卫莱想笑:“别紧张,就聊聊分寸。” “分寸?”卫婉问。 卫莱微微点头, “是的。你是姐姐,懂得比弟弟多。比如你在水边捡螺蛳, 知道不可以往里面去,弟弟不知道,你要怎么做?” “告诉他不可以下水啊。”卫婉想也没想就说。 卫莱点头,“这点也对, 但不适合弟弟。弟弟太小,今天发生的事明天就忘,他记不住怎么办?” 卫婉想了想,“我总不能看到水就跟他说,弟弟,不可以去湖边吧。” “这样很麻烦。”卫莱不待卫婉表示赞同,“不让你去也很残忍。你去可以,不可以让弟弟看到。这点能不能做到?不能做到,你可能会害了弟弟。比如今天的事,我若不是特了解你和弟弟,不知道他躲到柜子里,就凭今天热又闷,意味着什么?” 卫婉理直气壮的模样瞬间变成了害怕。 卫莱:“是不是觉得我吓唬你?弟弟会说,姐姐,柜子里好热吗?” 弟弟都不喊“父皇母后”,哪会说这些。 卫莱又问,“弟弟知道热就出来吗?” 卫婉不知道弟弟知不知道,他太小,她作弄弟弟,弟弟还觉得是跟他玩儿。 卫莱再问:“弟弟知道中暑了要找我和你父皇吗?” 这点卫婉知道弟弟不知道,一想到弟弟差点出事,眼泪瞬间出来。 “我还是故意吓唬你吗?”卫莱并没有因为她哭就此放过。 卫婉吸吸鼻子,“不是……” “以后怎么做?” 卫婉想了想,“不可以跟弟弟玩躲猫猫?” 卫莱微微摇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分寸。你可以玩,可以躲到门后,也可以躲到帷帐后面。但不可以躲到有可能闷着弟弟的地方,比如衣柜,再比如褥子。 “你可以去钓鱼,但要在廊檐下钓。不可以去船上,盖因弟弟知道可以上船,他会偷偷的去。弟弟不是小狗,可以拴着,他有腿,而人都有疏忽的时候,不能指望别人一天到晚盯着他。” 刘彻开口,“那就再挑几个人。” “他若趁人睡着的时候出去呢?”卫莱问。 这点难办。 卫婉一见她父皇也没了主意,顿时知道母后并不是吓唬她。 卫莱道:“别怪娘对你严格。你小的时候咱们这里没你这么大的孩子,没人跟你躲猫猫。你父皇带你上船,你已记事。弟弟还得再过两年才能记事。” “两年?这么久?”卫婉惊呼。 卫莱:“是的。那时弟弟才能听懂一些道理。” “这么麻烦啊?”卫婉皱眉。 卫莱道:“要把你们养大且养好,就是这么麻烦。像军校那些小孩,放养长大,吃没吃饭父母都不甚在意,觉得他们又不傻,饿了自己会找吃的,确实很简单。你希望天冷了天热了,我和你父皇不管不问吗?” 卫婉当然不希望父母这么冷血。 “我说的这些能记住吗?”卫莱不放心又补一句,“会不会跟弟弟一样,明天一早起来就忘了?” 卫婉扁扁嘴:“你别激我,这次我真记住了。”涉及到弟弟的小命,卫婉不敢不上心。 “那就好。在外面跑半天,去换身衣服。等一下就用饭。” 卫婉朝她自个房里去,刘彻坐到卫莱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小孩,“真是在柜子里找到的?” “我还能骗婉婉。奴婢们快被他吓死了。”卫莱给儿子擦干净,就把他放在身侧躺好,“这孩子平时那么乖,没想到也是个脾气大的。我不让他跟你们去,他就气得躲起来。你们以后可不能觉得他没脾气,乱揉乱捏。” 刘彻:“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敢。”看到儿子手背上还有点点墨迹,“这是用手写字?” “在纸上蹭的。”卫莱问:“仲卿何时归?” 刘彻楞了一瞬间,没料到她话题转的这么快,“跟去年差不多。他晚点回来也好,省得惹朕生气。” “他还能惹你生气?”卫莱无语又想笑,卫青还不够顺着他啊。 刘彻把儿子的小手擦干净,扔下毛巾就说:“过些天你就知道了。” 没过太久,四月初,卫莱就听宫里的奴婢嘀咕,朝廷招民众十万余人迁徙朔方郡。 搁以前百姓不乐意,盖因都觉得越往西或越往北生活困难。如今有了棉花和玉米,朝廷还给安家费,给来年的种子,在中原腹地没有自己的土地,或得罪了贵人,过不下去的人纷纷报名。 招募的快,四月中人数就齐了。 这些人出发,刘彻令各地上层人士及资产在三百万以上的民户迁移至茂陵。这下没人愿意,盖因有钱人在当地都有房有地。他们迁至茂陵,离以前的土地远了不说,房屋什么的还得自己盖,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大汉最多的人乃寻常百姓,民心向刘彻,刘彻就不担心富人聚众搞事。 刘彻给出期限,违令者斩立决。这事传到昭阳殿,卫莱就想到了一个人——郭解。 卫莱很好奇,卫青那个平时看起没什么大脾气的人,欣赏的人怎么会是主父偃,郭解这种呢。 刘彻其实也挺好奇的,但他没问过,谁还没点自己的想法啊。 这次果然跟前世一样很多人为郭解求情。由于郭解不动,就有不少人跟刘彻死扛。刘彻这次若不追究,以后再有别的政令,还能指望谁遵守呢。 郭解人头落地那一刻,观望乃至阳奉阴违的人,没几天就全部到了茂陵。 消息传到卫青那里,郭解的尸体都腐烂了。 卫青倒也没因此事惆怅过久。 匈奴上次吃了大亏,瓮中捉鳖这招不好用,卫青便带兵出代郡。起初没发现匈奴的足迹。卫青并没有因此放弃,觉得时间未到。 七月中,天渐渐亮起来,卫青再次带兵出去,果然发现了匈奴的足迹。 折回代郡,一边给边关发消息,谨防匈奴偷袭,一边整军。 翌日清晨,卫青就带着三万骑兵,追寻匈奴。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月亮还未升上来,刘彻就收到边关传来的捷报。 今生与前世被迫反抗不同,追着匈奴打,打赢了刘彻依然跟前世一样开心,盖因这次跟前世一样,俘虏了右贤王的小王,以及家眷十余人,还有数十万头牲畜。 前世这些牲畜都带回长安。如今刘彻最不缺的便是钱财,赚钱的门道还多,也不缺粮食。翌日,刘彻就给卫青去信,死的伤的他们宰了吃,其余的补给连年遭受匈奴侵掠的各地百姓。同去的还有特使和印信,拜卫青为大将军。 若是第一次直捣龙城是他幸运,第二次大获全胜是上天眷顾,第三场瓮中捉鳖是李息配合的好,这次出去找匈奴,还让他找到了,朝中的一些羡慕他的人再也说不出酸言酸语。 八月十七,卫莱令人前往酒肆打听民间的声音,果然,酸的人少,多是由衷的佩服。 八月十八日,午饭后,卫莱看着儿女睡着,同刘彻回到他们自己的房中便问:“等他回来,是不该把他的婚事办了?” 刘彻:“还让你给他随便选一个?” “不,这次他自己选的。”卫莱道。 刘彻好奇,由他自己做主他能选个什么样的,“可别是朕的人。” “他没你这么俗气。” 刘彻:“什么意思?” “只盯着女人的相貌。”卫莱一看他瞪眼,“还有才能,可惜是能歌善舞这些没用的艺术天赋。” 刘彻乐了,“朕的女人需要做什么?” “这话可是你说的。”卫莱连忙说,“别想我以后去上林苑房粮食。” 刘彻微微摇头:“你跟她们不一样。你不光是朕的女人,还是皇后,为国为民操心,是你应该做的。说了半天,还没说那姑娘姓什么呢。” “你猜。” 刘彻挑起眉头,“还是个熟人?”仔细想想,“可别是金俗大姐的闺女。她家孩子不行。” “不是皇亲国戚。”卫莱道,“仲卿也就是跟我提一句,说她还行,回头还是不是她,我还真不能保证。” 刘彻忽然想到那天让卫青挑人,他说的话,“桑弘羊的小妹妹?”看到卫莱笑了,“还真是她?不行,不行,她乃商人之女,身份太低。” “这个人可是你挑出来的。”卫莱提醒他。 刘彻:“朕当时忘了桑弘羊的出身,又见他妹妹的户口在他家,就觉得那姑娘一定不错。他是聪明那是因为他打小家里就请先生教他。他妹妹可没这个待遇。商人爱算计,沾染着商人的气息,跟仲卿过不到一块去。”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6、第 9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道:“我却不这样认为。寻常人家通情达理安分守己便可。大将军的夫人, 还是得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再说了,他家大业大, 有个精于算计的, 也省得他操心。他一走大半年,要是给他挑个老实巴交的,被管家奴婢欺负死, 她自个都不知道的。” 刘彻想笑:“别人家老实巴交的怎么就活的好好的?” “他们都不是大将军的夫人。” 刘彻的嘴巴动了动, 一时竟无言以对。 “承认吧。”卫莱忽然想到卫青还没让媒人去桑家, “你回头问问他妹妹定亲了没。要是没定亲, 我过两天就让大兄找媒人去说亲。” 刘彻愣住,一时没能理解, “你是说这事还没定?” “他不着急,我也不好催。以前我不想结婚,我父母整天催我, 我都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刘彻:“你上辈子不错, 也不像是特别抗拒,怎么就没结婚?因为你那个玉佩。” “玉佩是其一, 其二是有离婚冷静期。”卫莱道。 刘彻皱眉:“什么冷静期?” “假如男人不务正业, 我想离婚,第一次离不成, 让我冷静冷静。再离得看办事人心情,人家心情好就给你过, 心情不好,估计就得去廷尉府打官司。打个三五次也不一定能离掉。” 刘彻摇头不信。 “你我在一起几年了?这种事我有必要骗你吗?”卫莱提醒他,“再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还不如你们这儿, 你们这儿还能说离就离。比如你母后,她可是有了孩子,夫妻和睦。要是在我们那儿,做梦都比离婚快!” 刘彻惊讶:“真的?想出这主意的脑袋被驴给踢了,还是被门夹了?” “大概没用脑袋,用脚趾头想出来的。”卫莱道,“你说我有两套房,还有那么神奇的空间,我得找个啥样的人,人家才不在乎我的东西——感情不和,立即放我离开。” 刘彻想了想,“确实挺难的。这样看来你们那儿也不是事事都如意。” “至少吃到饱穿得暖,有房子住。踏实肯干,有了钱想去哪儿去哪儿。”卫莱道,“一个月能绕着整个国家转一圈。我指的是东到辽东还有要往东,西至西域,南到南海,北至大草原。” 刘彻连连摆手,“行了,行了,你就别显摆了。睡觉,再不睡他俩就醒了。醒来朕就召见桑弘羊。” 申时左右,桑弘羊抵达宣室。 刘彻令桑弘羊坐下。 桑弘羊一看要长谈的节奏,顿时生出些许不安。 刘彻见状,原本酝酿好的说辞立即咽回去,直接问:“听说你还有几个妹妹?” 桑弘羊心中一凛,陛下几个意思??大将军还没回来,他这样好吗?就不怕大将军直接杀进来,拥太子上位。 刘彻皱眉,“连自己有几个妹妹都忘了?” “一,一个!”桑弘羊连忙回。 刘彻:“婆家哪儿的?” 桑弘羊道:“回陛下,还未许人家。” 刘彻挑起眉头,“几岁了?” “陛下恕罪,微臣回去就让——” 刘彻顿时知道他误会了,“你先回答朕的问题。” “十,十八。”桑弘羊弱弱地问。 十八还没对象,确实算是大龄。 刘彻:“身患隐疾?” 桑弘羊糊涂了,听陛下的意思,都不知道他妹妹是黑是白。不像是看上他妹妹。可是干么突然这么关心他妹妹。 怪哉,怪哉。难道是因为他抄近路过来,半道上撞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耳朵出现了幻觉。 刘彻眉头微蹙,“朕的问题就这么难回答?” “不不是,是那丫头,她,她高不成低不就。”桑弘羊忙不迭道。 刘彻挑起眉头,示意他继续。 桑弘羊犯了难。 刘彻的耐心耗尽,“你今天怎么回事?” 桑弘羊期期艾艾地说:“微臣担心污了陛下的耳朵。” “朕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你比朕了解朕?”刘彻没好气道。 桑弘羊不敢再犹豫,“家父觉得微臣在陛下身边当差,妹妹也该许个官宦之家,这样才门当户对。微臣的父亲本是商人,家里不成样的父亲看不上,家风清正的又看不上微臣的妹妹。微臣家略有薄产,出得起税,家父家母不着急,就,就耽搁至今。” 刘彻打量一番桑弘羊的相貌,五官周正,称得上相貌堂堂,“你妹妹是不是特丑?” 桑弘羊下意识想点头,又一想他妹妹虽然漂亮,也没法跟皇后比,顿时又放下心来,“不是很丑,清秀吧。” “白还是黑?” 桑弘羊张了张口,陛下到底想干什么。一见刘彻挑起眉头,桑弘羊连忙说:“比微臣白一点点。” “读过几年书?” 桑弘羊想了想,给个保守的答案,“粗通文墨。” “朕要听实话!”刘彻朝御案猛一拍,吓得桑弘羊匆忙起身,“五,六,七,不满七年!” 刘彻不禁瞥他一眼,什么毛病,非得他发火才老实。 “行了。让你父母和妹妹这段时间哪都别去。”刘彻算一下日子,“最多十天,便会有人去你们家,给你妹妹说亲。” 桑弘羊的眼皮猛一跳,说亲的意思,并不是陛下看上了他妹妹。 可是问题来了,给谁说亲?要把他妹妹说给谁啊。 别是主父偃、张汤那样的人家,他们家可高攀不起。 “陛下,这说亲,怎么个说法?” 刘彻:“你成亲怎么成的就怎么说。退下吧。朕还有事。” 桑弘羊张了张口,刘彻起身。桑弘羊不敢磨叽,惴惴不安地出了宣室,就问守在外面的黄门,最近都有谁来过。 早朝过后找皇帝汇报工作的可不少。 黄门跟桑弘羊这个天子近臣很熟,也没故意拿乔,张口说出人名,但凡在京师且他熟悉的,都从黄门口中蹦跶出来。 桑弘羊的头大了。 也没敢回去告诉父母,担心他们寝室不安。 翌日清晨,刘彻看到他未来的大管家眼底乌青,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忍着笑,下朝后就去昭阳殿,让卫莱宣卫少儿和卫儒进宫。 卫莱令昭阳殿的内侍前去接她们,让她们去桑家提亲,顺便把她给卫青准备的聘礼带回去。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让卫婉去她父皇私库里挑的一些金银玉器。 卫家早年穷,卫家人没见过好东西。卫青如今虽然是大将军,然他才二十出头,平日里不是出去打仗,就是上班,也没有机会置办那些东西。卫莱自己也是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估摸卫少儿跟她差不多,可不敢给让她们自己置办。 桑家有钱,桑弘羊的父母极有可能是个见多识广的,万一弄个次品,被人家瞧出来,弄得人心堵,这婚事可就不美了。 卫少儿想不到这些,误以为大将军娶妻讲究排场。姐俩欢天喜地的出了宫门,就兵分两路,一人把东西送去侯府,一人去找媒婆。 翌日,巳时两刻,媒人就到桑弘羊家中。 巧了,正好是休沐日。 桑弘羊一听媒人给大将军保媒,好半天才回过神。随后仔细想想,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他这个脑袋,平时转那么快,这次怎么就没想到呢。 真是陛下看上他妹妹,何必找他,直接令黄门宣旨就行了。 话又说回来,能让陛下操心的人,除了大将军,也是卫家其他人。亏得他紧张的好几天寝食不安。 桑弘羊心安了,换他父母不安。 大将军出身低微不假。可那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人家现在不光是大将军,还是侯爷,姐姐是皇后,外甥是太子,这么高他们家可不敢高攀。偏偏又不敢拒绝,可把二老纠结的不轻。 桑弘羊便替父母出面,应了媒人。 媒人领了赏钱走后,桑弘羊就被父母团团围住,训他不知天高地厚,就要打盆水让他自己照照。 桑弘羊不得已搬出天子,老两口放过桑弘羊,反而去找女儿。 卫青以前是桑弘羊的室友,桑弘羊熟悉的很,不觉得他有什么难相处的。虽说小姑子比婆婆还难伺候,卫青还有三个姐姐,可是人家不跟姐姐住一块,姑嫂问题就更不成问题。 桑弘羊想想嫁娶之事,就让管家打开库房,开始给他妹妹置办嫁妆。 卫莱也不好太大包大揽,婚事定下来之前以刘彻的名义给卫青去了一封信。 卫青看到信上的内容是感动之余又想笑。 九月份,卫青回京,见过刘彻便同他一起前往昭阳殿。 卫莱险些不敢认。 去年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出去的,但那时他一直在城中,等着瓮中捉鳖,前后变化不大。这次整天带兵出去,整个人是又黑又瘦。 刘彻见她瞬间红了眼眶,连忙问:“这是怎么了?人不好好的吗。” “阿姐,我没事,就是边关的太阳太大。”卫青连忙转个圈,“你看,好好的。” 刘彻点头:“对,他乃主帅,坐镇军中,他若受伤,仗还怎么打。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说着就朝她小腹看去。 卫莱顿时气笑了,“想什么呢?” “朕这不是怕吗。”刘彻可不希望两个儿子年龄相仿。 “母后,听说舅舅来了?” 刘彻大喜,“婉婉吗?快进来。”随即压低声音说,“孩子来了,可不许哭。否则该误会朕欺负你。” “舅舅?” 稚嫩且陌生的童音传到卫青耳朵里,卫青循声看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楞了一下,怎么像是很早以前见过。 卫婉拉着小孩过来,“这是弟弟。舅舅,不敢认了吧?” “长得真快啊。”卫青正想抱抱他,忽然停下。 卫莱不禁问:“怎么了?手受伤了?” “不是,没有,阿姐别慌。”卫青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刘彻,随之看看他姐。见他姐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阿姐,太子像你还是像陛下多一点?”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7、第 9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笑着说:“哪个都不多。” 卫青被她笑糊涂了, “谁都不像?”说着又忍不住打量小孩。 小孩儿以为卫青想抱抱他,正巧他也走累了,伸出小手, 奶声奶气道:“抱抱~” 卫青最是拒绝不了乖巧的孩子, 心中很是纳闷,依然抱起他。 舅父的怀抱和娘亲的不一样,娘亲香香的。也和父皇不一样, 父皇的很舒服。舅父的手臂硌人, 又很稳。小孩坐在他手臂上试着晃一下, 果然稳如泰山。 小孩儿勾着脑袋打量姐姐口中的舅父, 陌生又有些亲切,像是在哪儿见过。 这就是舅父的感觉吗? 小孩儿皱了皱小眉头, 伸出小手环住舅父的脖子,小脸儿亲昵的挨着他的脸,像每次靠在父皇母后怀中一样。 卫莱不由地看刘彻。刘彻偏巧也在看她, 眼中尽是笑意。 卫青看到这一幕, 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舅舅,据儿只能像父皇和母后吗?”卫婉问。 卫青下意识问:“不然呢?” “母后说民间有句俗语, 外甥像什么?” 卫青想说他哪知道, “外甥像舅”浮现在脑海里,猛然转向小太子, 怎么看也不像他啊。 卫莱揭开谜底,“不像刚从侯府出来的你。那时你太瘦, 没个人样。像十三四岁的你,不是现在的你。” 卫青恍然大悟。 “舅舅长变了啊?”卫婉问。 卫莱道:“也不是变。那时你舅舅就是个小孩,现在是个男子汉。” 卫青已记不清他十年前什么样,“很像?” “就是小一号的你。”卫莱话音落下, 卫青就忍不住看刘彻,眼中带有些许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忧虑。 刘彻笑道:“他现在像你,不等于十年后,二十年后也像你。” 卫莱赞同这种说辞,“你整天带兵,据儿是锦衣玉食,凭这点二十年后也不可能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卫青松了口气。 卫莱乐了,“瞧你吓的。你自己若没发现,我们没打算告诉你。据儿,过来,让舅舅歇会儿。” 小孩冲他父皇伸出手。 “今儿怎么舍得让父皇抱?”刘彻接过去就问。 小孩抿嘴笑着蹭蹭他的脸。 每当这时,刘彻就无法把他当成以前的他。以前他小时候极少笑,大概他们当时都太紧张他,他一哭就抱起来,以至于让他以为哭就能达到目的,三岁之前哭的次数比笑多。 如今这孩子,一个月哭的次数一把手就能数过来,其中一半还是他姐姐卫婉气的。 刘彻看到他的笑脸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了,“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小孩儿生气了,扭身找娘亲。 卫莱伸出手,“刚才要抱不跟我,现在又要我抱,不怕娘揍你?” 小孩儿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卫莱没脾气了。 卫婉忍不住说:“小弟就会这招,也不知跟谁学的。” 刘彻:“不是你教的?” “我?我都多大了。”卫婉大叫,“说不定就是跟你学的。你亲母后让他看个正着。” 卫青连忙干咳一声。 “怎么了?舅舅。”卫婉奇怪的问。 卫莱道:“他不好意思挤兑你。” “我说错了?”卫婉不信。 卫莱:“亲人之间亲亲脸颊,夫妻或情人间可没这么纯洁。” 刘彻连忙阻止,“她才几岁,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再过几年就是大姑娘,应该懂了。”卫莱道。 卫婉还是没懂,“还得像姑母一样嫁人吗?可是我不想嫁人,我想一直和父皇母后在一起啊。还有小弟。” 卫莱道:“不想就不嫁。”见刘彻瞪她,“身为公主连这点自由也没有?” “民间收着单身税,你觉得她不嫁行吗?” 卫莱:“那就把税取消了。老百姓日子好过,养得起孩子,你不准生他们都得偷偷生。日子太难,你给钱他们也不乐意生。再说了,一年的税还没杂货店除夕前一个月赚的多。你也不差那一点钱。” 刘彻提醒她,“那笔钱进国库。” “那就让东方朔再往北移。左右那边没人,开垦几百亩地,那笔税收就出来了。”卫莱不待他开口,“你不是打算收商人的税吗?那就改收他们。民才是一国之本。朝廷需要人打仗,都是百姓出人,商人宁愿罚的倾家荡产,也不愿上战场。” 这话说的过了。卫青不禁看刘彻。 刘彻笑了:“你可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后。真该让天下百姓听听。” “少阴阳怪气。”卫莱白了他一眼,就和儿子坐下,示意卫青也坐。 卫青瞧着他姐夫朝他姐走去,顿时知道人家没往心里去。 卫婉本想找挨着她小弟,发现舅舅就一个人,拿着垫子到她舅舅身边,“舅舅,边关好玩吗?” “舅舅可不是去玩。”卫青道。 卫婉使劲点一下头,“我知道。我是说有没有好玩的。” “你想知道哪方面?如果是指街道房屋,无法跟长安比。若是指风景,跟长安完全不一样。一望无际的大漠有种古朴苍凉的壮美,策马草原,豪迈而奔放,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开阔。但在长安呆惯了,在那边呆两天就会觉得各种不习惯。” 卫婉好奇地问:“为什么?” 卫莱替卫青回答:“你若在城里,跟在长安差不多。你若想欣赏大漠草原风光,出去住,那就得住帐篷。或者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生活用水河里舀,小便大便就地解决。” “啊?”卫婉惊得张大嘴,“这么,这么不拘小节?” 卫莱笑着说:“你不嫌麻烦也可以挖个坑埋点土。” “我的天。匈奴人咋这样。”卫婉问她父皇,“草原人为什么不建房子?” 刘彻:“他们不种地,放牧。哪里水草丰美,他们就往哪儿去。” “他们居无定所啊?”卫婉又问。 刘彻微微点头。 卫婉:“舅舅要想打匈奴,岂不是要整个大漠草原一点点找?” “是的。”卫莱道。 卫婉惊得张大嘴,“舅舅好厉害。这样也能被你找到。舅舅,你怎么找的?教教我。” 这话把卫青给问住了。 卫莱见他为难,道:“这种事教不来,是天赋。” 卫婉不信。 卫莱:“那我问你,你父皇为什么宁愿用你十八岁的舅舅,也不愿意用四十八岁经验丰富的老将军?” “他们证明过自己没用啊。”卫婉不假思索地说。 刘彻微微摇头:“朕没给过他们机会。” “父皇怎知舅舅一定行?” 刘彻:“你怎知你舅舅一定不行?” “这……”卫婉回答不上来。 卫莱笑着说:“先不聊这事。你们看,据儿都听傻了。” 几人转向小孩,小孩依靠在他母后怀里,小脸上大写的迷茫与好奇。 卫婉最喜欢他小弟这样,忍不住拍拍手:“据儿,过来姐姐抱抱。” 小孩倒在母亲腿上,小手抱住她的手臂。 “那你以后就跟母后玩吧。”卫婉指着他撂下狠话。 小孩翻身给她个小屁股。 卫婉气得坐直,“母后,管不管你儿子?” “也是你弟弟,你也可以管。”卫莱道。 卫婉噎了一下,“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想,不想和你说话。舅舅,我给你当女儿吧。” 卫青真不想理她,可他真忍不住:“但凡你说话算话,咱们今天也不会在这儿。” 卫婉顿时没了声音。 刘彻开口给女儿解围,“领弟弟回房玩会儿。” 小孩在他娘亲怀里使劲摇头晃脑。 “您都看见了?”卫婉指着她弟问她父皇。 卫莱道:“左右不是什么机密,你还怕婉婉说出去啊。” “什么事?”卫婉问她舅舅,因为问她父母问不出什么,还有可能遭到两人联手挤兑。 卫青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婚事。” “日子定了?”卫婉忙问:“舅舅要不要我去帮你接新娘子?” 卫青顿时明白他姐夫为何要把他外甥女支走,这孩子可真没有一点女孩子的自觉。话说回来,她小时候他姐也没把她当成男儿养啊。 卫婉拍拍心口,“舅舅别看我小,该懂的我都懂。” “你是可以驾车,还是可以抬轿?”卫莱问。 卫婉想了想,“我可以在新房里陪舅母聊天,省得舅母寂寞。” “你少说两句吧。”卫莱道:“再多嘴别怪我把你的嘴巴缝上。”随即对刘彻说,“赶明儿让术士算算。” 卫婉又想开口,一见她母后瞪眼,抬手把自己的嘴巴堵上。 刘彻:“算好了。两个吉时吉日,一个腊月,一个开春三月。”说完看向卫青。 腊月离现在还早,卫青却觉得有些赶。再说了,他也没做好家里添一口人,多一个伴儿的准备。 卫青试探性说:“开春三月,春暖花开,也不受罪。” 理由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 他若不犹豫那一会儿,卫莱还真以为他就是这么想的,“你的婚事你做主,我们只管帮你忙活。中午不用回去吧?” 刘彻道:“他刚回来家里能有什么事。” “舅舅中午在这里用饭?”卫婉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舅舅喜欢吃什么?我让庖厨做。”不待卫青开口就往外跑。 小太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卫莱诧异,“你没睡啊?” “没睡?”刘彻不见儿子动弹,也以为他睡了。 卫莱把他抱起来,刘彻就看到他儿子又咧着嘴笑,仿佛笑话父皇母后猜错了。 刘彻无语,“你哪来这么多高兴的事?” 小孩站到他母后腿上,估摸一下到他父皇那边的距离,推开他娘的手,小腿颤颤悠悠,就要往他父皇身上跳。 卫青惊讶,“他还敢跳?”话音落下,小孩跳过去。卫青下意识伸出手来。刘彻接住儿子,心脏险些被他给吓出来。 小孩乐得嘎嘎笑。 刘彻气得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孩抱着他的脖子“吧唧”一下。 刘彻被小孩儿给亲愣住,随即问卫莱:“这招难不成真跟咱们学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8、第 9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仔细想想, “只有‘咱’,没有‘们’。” 刘彻想问什么意思,话到嘴边瞪一眼她。 卫青看到这一幕连忙低下头, 掩饰嘴边的笑意。 “胡说什么。朕好像记得婉婉小时候也会。难不成也是跟朕学的?一定是你平时喜欢亲亲他们, 他们都是跟你学的。” 卫莱一脸的无所谓说:“你若这样说,那就是吧。” 刘彻气结,“什么叫朕这样说?说得好像朕无理取闹。” 刘彻的脸被他儿子掰过来, 小孩眼中尽是好奇, “父——王……” “是父皇。你跟你姐可真是亲姐弟。”刘彻服气, “叫爹。” 小孩点一下小脑袋, “爹!姐姐?”往四周看去。 卫青道:“姐姐一会儿就回来。要不要舅舅抱?” 小孩指着外面。 九月的秋风吹落了树叶,也吹的人皮肤干裂, 睁不开眼。 今天虽然天气不错,风也不小,卫青可不敢领他出去, 以免吹生病。 卫青把小孩接过去, 就跟他玩抛高高。 小太子第一次很害怕,很想哭, 发现舅舅稳稳的接住, 瞬间只剩好奇。 卫青见他不怕,又把他扔上去, 小孩这次忘了怕,体验到飞的感觉, 顿时乐得笑出了哈喇子。 卫莱道:“你完了。” “没事。一会儿他就该腻了。”卫青不担心。然而,他累的手臂酸软,小孩也没腻。不得已,大将军只能找他姐。 卫莱冲小孩拍拍手, 小孩使劲摇摇头——不要! 卫莱起身,小孩死死抱住他舅舅的脖子,勒的他喘不过气来,卫青顿时怕了,“据儿,据儿,饿不饿?” 卫莱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小孩儿痛的下意识松手,卫莱趁机把他抱过来。小孩一见离舅舅越来越远,伸手就要推开他娘亲。 刘彻拿起拨浪鼓,小孩接过去狠狠扔在地上,滚到将将进门的卫婉脚下。 卫婉捡起来,“怎么啦?” “姐姐……”小孩委委屈屈的冲她伸手。 卫婉心疼了,“娘欺负你?” “娘——欺负!”小孩说着还使劲挣扎,试图挣开母亲的怀抱。 卫婉把弟弟拯救出来就说:“咱不跟娘玩儿。” “舅舅。”小孩借住他姐的手朝他舅舅移去。 卫青都想哭给他看,怎么还没完了。 “据儿,父皇抱。”刘彻开口。 小孩很是坚决的摇一下头。 “抛高高,不玩吗?”刘彻问。 小孩转身抱住他爹的双膝。 刘彻气笑了,“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弟弟怎么了?”卫婉不明所以。一看到她父皇把弟弟扔到空中吓的尖叫一声,刘彻险些脱手,瞪一眼女儿,“闭嘴!” 卫婉吓了一跳,回过神看到她父皇还来,“父皇,不行,据儿太小,吓着他。” “你看他像害怕吗?”刘彻问。 卫婉看看她弟弟,小孩儿乐的脸脸通红,快乐的很。 卫婉忍不住指着他说:“你个小笨蛋,摔着你就不笑了。” “姐姐!”小孩儿冲她友好的挥挥手。 卫婉顿时气笑了,“母后,你怎么也不管管?” “我管了。只是有些人以为我欺负她弟弟,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把她弟弟抱走。我还怎么管?” 卫婉的小脸微红,尴尬极了,看到姚黄进来就问,“是不是饭菜好了?” 姚黄称“是”。卫婉瞬间化身小管家,指挥她们收拾饭厅,打水等等。 卫青惊讶,“婉婉像个大姑娘了。” “快十岁了。”卫莱道。 卫青仔细算算,卫婉出生那年他才十六,今年都二十四了,可不是么。 “日子真快,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卫青忍不住感慨。 卫莱:“这就是岁月催人老。”指看一下女儿,就对儿子说:“可以了,不能再玩。” 小孩给他母后一个侧脸。 刘彻道:“先吃饭,饭后再玩,父皇饿了。你饿不饿?”摸摸他肉乎乎的小肚子。 小孩挥挥藕节般的小手,“吃饭!”回头提醒他父皇,“玩!” 刘彻满口答应,“好!” 饭毕,刘彻不等他儿子想起来,就把孩子给卫莱。 卫莱抱着他轻轻拍拍他的背,片刻,小孩呼呼大睡。待他醒来,舅舅早走了。 小孩还不记事,忘性大,没人主动提起,卫莱又领着他在未央宫转一圈,摘了几个石榴,小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两个月后,卫青把结婚需要用的东西准备齐全,腾出手来,带着霍去病一进门,小太子就伸出小手喊:“舅舅!” 卫青惊呆了,不敢置信地问他姐,“据儿还记得我?” 卫莱也惊得不轻,“据儿,你知道这是舅舅?” “舅舅!”小孩使劲点一下头,从地板上爬起来就冲他伸手,“舅舅,高高!” 卫青想昏过去,“他怎么还记得?” “我比你还想知道。”卫莱道。 卫青:“那现在怎么办?” “高高是什么?”霍去病好奇地问。 卫青:“抛高高。” 霍去病又问:“舅舅跟据儿玩过?” 卫莱道:“不玩能找你舅舅吗。仲卿,你说呢?” 卫青后悔了,他哪知道小孩这么难缠。卫婉婉小时候也不像他这样啊。 “舅舅不舒服,改天再玩好不好?”卫青说。 卫莱:“他这么小可不知道什么叫不舒服。” “那怎么办?”卫青忍不住问。 卫莱拍拍手,引起小孩的注意,“到娘这里来。” 小孩坚决的摇一下头,小表情跟之前是一模一样。 卫莱抱起他,小孩跟以前一样挣扎,卫莱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太子被打懵了。 “还玩吗?”卫莱板着脸问。 小孩扑到他母后怀里,准备故技重施——吧唧亲一口。 卫莱躲开。 小孩扑了个空,傻了。 “要不要玩抛高高?”卫莱问。 正常情况下,小孩是扭身找舅舅。大概听出话不对劲,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腿上坐下。 卫青松了口气,“改天舅舅带你骑马。” 卫莱眼前一黑,这个没养过这么大孩子的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马?”小孩好奇心被勾出来。 刘彻进门正好听到这些,“什么马?” 卫莱很是无力地叙述一遍。 刘彻顿时也无语了。 卫青不禁问:“微臣不该提马?”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刘彻话音落下,小孩朝卫青走去。 卫青有个不好的预感,果然,小太子到他跟前就问:“舅舅,马呢?” “舅舅,太子叫你带他去骑马。”霍去病也明白他皇帝姨丈为什么这么说,也懂了他皇后姨母的无奈。 卫青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说什么不好,非说些小孩不知道的。 “天太冷。”卫青指着外面,“太冷,不能骑马。等天暖和了再去。” 卫莱:“这么说没用。他穿的厚,压根不觉得冷。” 小孩仿佛为了配合他娘,拽着他舅舅的手,梗着脖子往外去。 卫青只能找他姐。 卫莱高声问:“又不听话了吗?据儿。” 小孩听到他的名字回头看去。 卫莱道:“这么冷的天去哪儿?过来。” 小孩抿抿嘴,委屈巴巴,一动不动。 霍去病忍不住开口,“我领着他去外面转一圈?” 小孩抬眼看霍去病。 霍去病伸出手,小孩立马把手递过去。 多年过去,霍去病已长成半大小子,又在军校,身体很是壮实,很是轻松的把他抱起来,“小姨,婉婉呢?” “最近迷上画画,在她房里画画呢。”卫莱道。 卫莱说的画画并不是国画,而是素描。 前些天粮食收上来,卫莱整理玉佩空间,顺便整理一下藏书的仓库。在里面翻出一本素描书。卫莱以前读书时买的,可惜就看了一页,就被她束之高阁。 后来自己买了新房,从老家搬出来,收拾行李的时候随手扔进去,就给抛之脑后。 卫莱想到人家父母都培养女儿学钢琴学芭蕾,她来到这里没这个条件,就把那本书上的主要内容抄下来,又把上面的例图撕下来,一起给卫婉。 卫婉没想到还能把人物画的这么清楚,最近就迷恋上素描。 霍去病抱着他小表弟进去,一大一小就被卫婉按在对面,“坐这儿,我给你们画画。” “你会画吗?”霍去病怀疑。 卫婉立即把她画的柿子递过去,“‘吗’字去掉。” “咦,还真像。”霍去病惊奇。 小孩攥住就往嘴巴里塞。 霍去病忙问:“这是饿了?” “可能吧。”卫婉随即把手边的糕点递给她弟弟,“是你自己来的,还是跟舅舅一起?” 霍去病:“舅舅不来我也没法过来啊。上林苑离皇宫那么远。” 卫婉胡乱点一下头,就问:“你能休几天啊?” “明天下午回去。问这个干嘛?又想让我带你进山?”霍去病连连摇头,“别找我。找你父皇去。” 卫婉放下铅笔芯,“父皇要带我去,我还找你做什么。” “你一个姑娘家干嘛总想进山?山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 卫婉想想:“也没别的,我就是想抓个大猫。” 霍去病的手一抖,险些把他小表弟给扔出去,“抓什么?” “大猫啊。”卫婉比划一下,就朝她弟弟努一下嘴,“给据儿。小时候可以陪据儿玩,长大了可以当据儿的坐骑。你不觉得特威风吗?” 霍去病张了张口,“……我只觉得你疯了!” “说什么?”卫婉团吧团吧纸朝他砸去。 霍去病伸手挡开,“你就不怕那大猫一口把你弟吞下去?” “不会的。”卫婉摇了摇头,“我问过狗监杨得意,他说打小驯养,就跟狗差不多。” 霍去病:“你为何不直接养狗?”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真快。从入v到现在,我居然能一直坚持日6+。估计过几天就得破,过两天开新文 2(我和汉武帝种田); 99、第 9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反问:“狗怎么能跟大猫比。”看到她弟弟吃的身上哪儿都是,洗洗手上的脏东西就去喂她弟弟吃东西,“你这是吃还是玩啊?” 小孩仰头冲她笑笑。 卫婉一见她弟这样就不舍得训他,“姐姐喂你。渴不渴啊?” 小孩点一下小脑袋。卫婉给他倒些蜜茶。 霍去病道:“给我也倒一杯。” 卫婉递给他,“你们中午还回去吗?” “不回去。舅舅有事向陛下禀报。” 卫婉不禁说:“舅舅可真忙,都快成亲了还不得闲。” “还不是朝中只有舅父能打匈奴,跟匈奴有关的事都得舅父处理。如今舅父又是大将军,我看以后得常住宫中。” 卫婉赞同,“父皇干嘛不让李广他们试试?可着舅舅一个人用,也不怕把他累伤了。” “不行吧。真能用陛下早用了,哪还用咱们说啊。” 卫婉摇了摇头,“他们可真没用。我要是男儿就好了。” 霍去病乐了,“你是男儿就是太子。陛下怎么舍得放你出去。再说了,也不可能有据儿。” “对哦。”卫婉看看可爱的弟弟,“这么说我是女儿也挺好的。据儿,还喝不喝?” 小孩把水杯推开,就要翻腾他姐的东西。 卫婉连忙拦下,“我们出去玩会儿。”到门外看到结了冰的湖面,眼珠一转,令奴婢凿冰,随即又令奴婢在廊檐下支起火盆。 霍去病好奇:“你又要做什么?” “烤鱼啊。吃没吃过烤鱼?” 霍去病吃过,但这里还有个小不点,“太子这么小不能吃吧?” “我母后说鱼鳃肉据儿可以吃。”卫婉嘴上这样说,还是担心弟弟卡着。弟弟这么小,哪里难受他根本说不清楚,“还是问问母后吧。” 卫莱道:“去庖厨看看有没有羊肉或鸡腿肉。让他们弄几个比针稍微粗一点点竹签,羊肉切成小块穿起来烤给自己吃。若是没有那些肉,就把发面饼切成块穿起来烤。” “饼也可以烤?”卫婉惊奇。 卫莱想笑,“何止饼,小青菜也可以穿起来烤。不过烤之前要在上面刷少许油。现在天冷,可以烤的东西少,夏天蔬菜多,还有虾,最适合烤东西。“ 刘彻忍不住说:“她听你这么一说,等到夏天得天天烤。” 卫婉道:“那也得先试试。烤的菜不好吃,我才不烤!”随即就牵着弟弟去庖厨,看看都有什么吃的。 汉朝便有温室,卫莱嫌那个劳民伤财,给刘彻关的就剩一个。 宫里人少,有资格吃温室菜的也就宣室、东宫和昭阳殿,虽说只剩一个,卫莱这边隔三差五也有一些蔬菜。 长安的天气又比后世湿润一些,卫莱在宫里种的一些可以越冬的菜长势极好,她庖厨里自然不缺菜。 卫婉令厨子把菜全拿出来,然后让她弟弟挑。 小太子伸出小小的胖手点点点,片刻就点了一堆。 卫婉蹲下问他,“点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小孩哪知道点来干什么,闻言就回他姐一句,“吃的完。” “好!”卫婉也知道其实她弟不懂,但她就喜欢看到小小孩懵懵懂懂的样子,“我们先去烤火。” 要烤的东西多,宫人就生了两个火盆。小太子看到熊熊火焰煞是好看,伸手就抓。 卫婉吓得脸变色,霍去病拦着她。卫婉气得跺脚,“去病哥哥!” 小太子被火烧的慌忙把手缩回来。 霍去病松开卫婉,“据儿,我们一起玩火好不好?”拉着小太子的手往火盆里送,小太子使劲挣扎。霍去病顺势松开他,问卫婉,“看到了吗?有些事你就不能拦着。他吃了亏,自己就老实了。” 卫婉连忙给弟弟吹吹手,“痛不痛?” 小孩委委屈屈道:“痛,姐姐,吹吹。” 卫婉又给他吹几下,“以后还敢不敢玩火?” 小孩难得乖乖巧巧的摇头,“不玩。” “据儿真乖。”卫婉忽然想起什么,“去病哥哥怎么这么懂?我小时候也被火烧过?” 霍去病心说,当然是我小时候被火烧过,“当然。不然你怎么知道火不能碰。” “我父皇母后不会也像你今天这样,看着我的手往火盆里送吧?” 这个谎霍去病可不敢扯,“忘了。反正我看到的是你偷偷的想玩火。” “我小时候这么调皮啊。”卫婉皱眉,“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霍去病胡扯,“你有印象就是天纵奇才了。”看到宫人端着托盘过来,“这事先放一放,我们烤饼。” 卫婉把她弟按坐在垫上,“据儿乖啊,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我乖。”小孩为了证明这一点,试图伸出小胖手托着下巴装乖巧,可怜他冬天穿的厚,胳膊没法蜷弯,试了三次才成功。 卫婉顿时想笑,忍不住给他掰一点饼,让他自己咂摸着玩儿。 面饼无味,小孩用他的小米牙咬一点就还给她姐,改拿油刷,打算帮他姐烤东西。 霍去病连忙拦下他,“我们去看人钓鱼。” “别往水边去。”卫婉连忙提醒。 霍去病:“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跟姨母一样唠叨。” “我唠叨?”霍去病的声音大,卫莱在正殿茶室也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指着自己。 刘彻接道:“跟朕比起来,你确实唠叨。” “唠叨你了?”卫莱问。 刘彻想想,“这要看怎么说。” “你可以实话实说。”卫莱道。 刘彻哪敢啊,“夫妻间还是糊涂点好,说的太清楚这日子还怎么过。”话锋一转,“仲卿,这点你要记下。” 卫青正看热闹,突然转到他身上,一下愣住,“微臣?” “是的。”刘彻道。 卫莱想“家暴”他,“你别乱教。万一桑家那姑娘眼里揉不得沙子,青弟什么事都说一半留一半,俩人还不得天天吵架。哪天气得人家要和离,丢人的是他还是你?” 刘彻:“她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卫莱反问。 刘彻想想,人家真敢,毕竟他这里又没有离婚冷静期,父母家人若同意,还真是想离离想结结。再说了,也不是没先例,比如他母后。 刘彻又想到桑弘羊他妹的年龄,“她爹娘能留她到十八岁,想来一家人除了桑弘羊都是个挑剔的。朕当初就不该同意这么婚事。” “你可别乱来。”卫莱连忙拦住,“被大将军拒婚,以后谁还敢娶她。”对卫青道,“过不下去就以性格不合和离。” 卫青想笑:“阿姐,我还没成亲呢。你们怎么都把以后的事考虑好了。话又说回来,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不说旁人,只说阿姐您,在我看来您是哪儿哪儿都好,陛下可这么认为。” “仲卿,朕是在帮你。你这样可不仗义。”刘彻连忙说,“你姐在朕这儿,也是哪哪都好。否则这么多年,宫里也不可能只有婉婉和据儿两个孩子。” 卫青心说,那还不是因为其他女子都不如我姐美丽。 刘彻挑起眉头,“你几个意思?” 卫莱道:“日久见人心。” “这都多少年了?”刘彻忍不住惊呼,“还不够久?” 卫莱打量他一番,“瞧你这说话的口气,中气十足,活到七十应该问题不大。对于陛下您来说,一辈子还没过一半,早着呢。” 刘彻冷不丁想到上辈子,他的那些尹夫人刑夫人王夫人李夫人,此时还未出现。在他们出现之前,当时的刘彻也是这么想的。 卫莱笑着问:“陛下,怎么不说话了?” 刘彻瞪她一眼,“你给朕等着。” 卫莱吸吸鼻子,闻到了香味:“等着吃烤鱼?” 刘彻瞥一眼她就出去帮儿女。 卫青小声问:“陛下生气了?” “被我说中了。”卫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等着吧,不出一年就得有人按耐不住,给陛下送美人。” 卫青:“平阳公主吗?” “公主一心扑在平阳侯身上,陛下又拒了她几次,她不见得还有心折腾。” 卫青想不出来,“那还有谁?” “有谁?这些汉家公主没一个省油的灯。包括你外甥女卫婉。” 卫青想到卫婉忍不住笑了:“婉婉有时确实很让头疼。阿姐,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陛下那儿?”卫莱摇摇头,“有也没用,陛下又不是个傻子。我能管住别人,可管不住他。再说了,我也不一定能管住那些公主。” 卫青:“馆陶大长公主吗?” “她跟她那个小面首打得火热,蜜里调油,哪有空管陛下。别问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卫莱又闻到一股香味,“看看他们烤的什么。” 卫青却没心思吃,回到府里就令人出去打听,京师这些公主最近都在忙什么。 霍去病不禁问:“舅舅以前不是不管这事?” “陛下的私事我是不该管。可是我若什么都不知道,又总觉得对不起你姨母。”卫青道,“咱们这些日子吃的米面,都是你姨母找陛下要的。” 霍去病:“有没有可能是陛下赏你的?” “不可能。陛下日理万机,有这个心也想不起来。”卫青微微摇头,“连煮粥的红豆都能想到,也只有女人家这么细心。” 霍去病道:“查到有公主在调/教良家子,舅舅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我若做些什么,跟早年的馆陶公主有何区别。告诉你姨母便可。”卫青道,“她知道‘敌人’是谁,以后就算无法应对,也有些心理准备。” 霍去病想想今日在宫里的情形,他把烤好的饼递给陛下,陛下转手给他姨母,“我觉得您多虑了。陛下不是那么凉薄的人。”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00、第 10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青道:“不是当然最好。可是咱们不能把什么事都寄托在旁人身上。应当尽人事听天命。” 霍去病问:“姨母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卫青想想他姐的态度,“她认为没必要。” 霍去病猜到了,“这点你不如姨母。” “我第一次出征我觉得没事,你姨母也是担心的不行。之前见我瘦了,都快哭了。这大概就是亲人吧。”卫青不待他开口,“你何时回家?” 霍去病:“我娘那儿?明天上午再回去。每次我回去的当天,我娘都特高兴,我想做什么做什么。第二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早上多睡一会儿,都唠叨我回去就知道睡觉,还不如不回来。明天到家吃了午饭,下午走人,她开心我也高兴。皆大欢喜。” “她唠叨你装听不见便是。” 霍去病道:“我也想。可是我要是不搭腔,她就问是不是嫌她烦。您让我怎么回啊。” “怎么和你祖母一样。”卫青眉头微蹙。 霍去病提醒他,“她是我祖母的女儿。虽说是二女儿,但就数她跟祖母在一块的时间最长。也不知皇后姨母唠不唠叨。” 有两个孩子,大的似懂非懂,小的什么都不懂,卫莱不想唠叨也得每天念叨大的上课,提醒小的别爬高踩低。 临近除夕,宫里准备过年的东西,卫莱作为皇后忙起来,又要盯着孩子,唠里唠叨一天,翌日清晨喉咙哑了。 小太子穿的厚,戴着棉手套个虎头帽,就露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以至于外面下雪他也不嫌冷。 腊月二十七日,雪花飞舞,卫莱正在挑年龄不小,开春后可以放出去的宫人,小太子陪他娘忙碌一会儿就想出去看雪。卫莱随口说一句,“去找你父皇。”小太子晃悠着胖乎乎的小身体当真走了。 姚黄连忙提醒。 卫莱抬头看去,小太子整个人趴在门槛上,跟他姐小时候一模一样,噗通一声翻到外面。 他穿的太厚,摔着不疼,吭吭哧哧爬起来就下台阶。 小太子的奴婢顿时急了,“皇后……?” “抱他下去,由着他自己走。”宣室和昭阳殿虽然都在未央宫,然二者距离并不近,卫莱不信小孩能一口气走到那儿。 小太子第一次自己走出来,是看到什么都稀奇,这里摸摸那里逛逛,探索世界,瞬间忘了他此行目的。不光没往宣室去,还试图往便门方向拐,结果就碰到从侧门进来的主父偃。 小孩正好累了,他又不怕人,卫莱和刘彻以及卫婉都没跟他说过,见着人要怎样怎样,毕竟他是太子,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主父偃停下问:“哪来的小孩?”小孩立即伸出手,“抱抱~~” “奴婢抱。”太子身后的内侍开口。 别看太子小,一丁点大,可一点不傻。让内侍抱,只会把他抱回昭阳殿。小孩望着主父偃,固执地说:“抱抱~~” 主父偃一听“奴婢”二字,就猜到眼前的小娃娃是太子,连忙蹲下去,“太子要去哪儿?” 小太子想啊想,终于想到此行目的:“父皇。” 除了十恶不赦丧心病狂,或极其厌恶孩子的人,没人能拒绝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看起来很乖巧的孩子。 主父偃伸手抱起他,“太子要找陛下?” “陛下?”小太子又想啊想,是的,他父皇是叫陛下,舅舅是这么喊的,“找父皇陛下。” 主父偃笑了,“好,咱们去找父皇陛下。” 刘彻和卫莱基因好,小太子打小吃的好,虽说两岁,看起来跟三四岁似的,主父偃抱着他爬上宣室高高的高台,已累得气喘吁吁,“太子,陛下就在里面,咱们走进去好不好?” 主父偃不会抱小孩,小孩很不舒服,听闻这话立马滑下来,撑着他的手迈入宣室,就往里面跑,“父皇!” 正在议事的公孙弘等人猛然停下,往四周看去,身后多出一个通红通红的小团子。待那小团子走近,几人才看清楚,是穿着红棉衣红棉裤红棉鞋戴着绣着黄色“王”字红棉帽的小孩。 几人不由地朝首座看去。 刘彻也被突如其来的童音惊得楞了一瞬间,回过神看到小孩飞奔而来,笑开了,“你怎么来了?” “母后,母后说,找父皇!”小孩扑到他爹怀里就告状。 刘彻看到他小脸通红,连忙把他的帽子拿掉,果然额头上都是汗水,“一定是你闹着要出来,你母后才这么说。可惜父皇没空。”朝公孙弘他们看去,“父皇有事。” 小孩转过头,公孙贺瞳孔一缩,“陛下,太子——” 公孙弘等人下意识看他,公孙贺眼角余光注意到还有旁人,连忙把话咽回去。 刘彻笑道:“外甥像舅。他像仲卿有何稀奇。你儿子不像他舅?” 公孙贺想到他儿子,确实像舅,但不像二舅,像大舅。 刘彻道:“据儿,旁边等一会儿。”点心碟子直接放小孩腿上。 小孩正巧饿了,抓起来就吃,旁若无人,自在的样子仿佛这里不是宣室,而是他的卧室。 几人想到他们家的孩子,要么皮上天,要么怕生人,要么哭闹打滚,再看淡定从容的小太子,眼中都闪过些许意外以及羡慕。 儿子乖巧,刘彻心情也好,不大会儿就把今天的事安排下去。然而,就这么一会儿,小太子的红棉袄变成了白色。 刘彻不由地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这是吃东西吗?” 小太子伸出小手,“父皇!” “撒娇没用。”刘彻朝他屁股上拍一巴掌。 隔着厚厚的棉裤,小太子才不疼,“父皇,喝水。” “回昭阳殿喝,这里没你喝的水。”刘彻御案上的水是放了很多东西的茶汤,小孩不能喝这个。 刘彻扛起他就往外走。 小太子刚吃过东西,挤得肚子难受,趴在他父皇肩上哇哇大叫。 “你在干什么?!” 刘彻吓了一跳,把儿子抱怀里,循声看去,王太后从东边过来,“母后?” “难为你还知道哀家是你娘。”王太后三两步过来,夺走大孙子,上看下看,孩子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刘彻无语,“朕是他爹,亲爹。” “亲爹就能这么折腾孩子?” 刘彻:“男孩子,皮实。” “皮实也得他长大一点。他才多大?” 刘彻头疼,“您老有事?” “哀家没事就不能来?” 刘彻心底顿时生出些许不耐,“您有事说事,别说这些没用的。外面风大,冻着他。” 王太后冷笑:“你还怕据儿冻着?” 刘彻越发觉得脑壳一抽一抽的痛,看到他儿子伸手,抬手把孩子夺过来,“不说算了。” 王太后连忙喊:“等等!” “打算说了?” 王太后对她这个儿子是真没办法:“你二姐家的大的,可以相看人家了。还有襄儿,你大姐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或者除夕那天,哀家让她们过来?” “这么大的雪,除夕那天肯定化不完,路上不好走,化雪还比下雪冷,您就别折腾她们了。”刘彻道:“他们的婚事朕没有任何意见,爱嫁谁嫁谁,爱娶谁娶谁。” 王太后道:“我觉得卫青的那个外甥就不错。” “谁?”刘彻下意识问。 王太后想想,“那个叫霍去病的。虽说没爹,但我听说是卫青看着长大的。如今又在你那个什么军校,将来肯定也是个小将军。” 刘彻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后不同意?”王太后问。 刘彻是真真无语了,“这事皇后都不知道,朕也是刚听你提起,她不同意什么?” “那就行了。你二姐家的那个十四,那个霍去病是十五吧?年龄相仿,倒也般配。” 刘彻想骂人,般配个屁! “母后,这才是您的目的吧?”刘彻问。 王太后很是痛快的承认,“那么好的孩子,哀家当然得先定下来。” 刘彻想笑,无语的笑,“您整天在宫里,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朕不知道?” 王太后一时没听懂:“你想说什么?”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次懂了吗?”刘彻问。 王太后点头:“哀家就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才想到他。” “您的意思二姐的女儿是肥水?错!朕是指去病。”刘彻道,“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个亲孙女?” 王太后笑了:“哀家知道,婉婉不是还小嘛。不合适,哀家才想到你二姐家的。” “婉婉九岁,去病十五。去病弱冠,婉婉十四,亲事定下来,过个一两年便可嫁过去,哪不合适?”刘彻反问。 王太后的脸色骤变,惊得睁大眼,“婉婉这么大了?” “您这话问的,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刘彻道:“最好别让婉婉听见,否则,过两天除夕到您那儿去,她能把您的灶给敲了。身为她的亲祖母,帮外孙女挖亲孙女的墙角,普天之下,也就是您干得出来。” 王太后的的脸一下红了,“哀家也没听婉婉提过。” “他俩打小一处,明眼人都知道的事,还要她特意提?”胡诌的话一旦起个头,刘彻越诌越跟真的一样,“让二姐死了那条心吧。仲卿倒是还有俩弟弟。” 王太后摇了摇头:“不行,差辈。” “您看不上就直说。”刘彻笑着拆穿她。 王太后很是不自在,“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卫家最小的那个听说也有二十二三,差了近十岁,确实不合适。这事你,您回头千万别跟婉婉说,就当哀家没来过。” “二姐那边呢?”刘彻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啦~~~朋友们,节日快乐ヽ(176;▽176;)ノ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01、第 101 章 王太后想也没想就说:“实话实说便是。这事又不是不可对人言。” “您说还是朕去说?”刘彻又抛出个问题。 太后哪敢劳皇帝儿子大驾, “哀家同她解释。” “那我们先走了,据儿渴了。”刘彻道。 太后微微点头,想起什么连忙提醒:“别再——” “知道, 知道, 这不抱着呢。”刘彻答应的很迅速。 太后看着他拐去昭阳殿,她大孙子依然窝在她儿子怀里才放心下来。 卫莱惊讶:“他真去找你了?” “不是你让他去的?” 卫莱:“我随口—说。” 小太子挣扎着下来,指着外面, “祖母!” “太后来了?”卫莱连忙起身。 刘彻:“找朕有点事, 回去了。” 下着大雪,什么事值得太后这个天去宣室?卫莱很好奇。 刘彻就知道这事没法隐瞒, 眼角余光看到卫婉进来:“正好,婉婉也—起听听。” “祖母找我?”卫婉问。 刘彻:“不是。”随即把他母后的打算以及他的应对跟母女二人说—遍。 卫婉惊得张大嘴巴,“父皇要我嫁去病哥哥?” “不是,骗你祖母呢。”刘彻睨了卫莱—眼,“这门亲事你母后第—个不同意。” 卫婉好奇:“母后不是很喜欢去病哥哥吗?” “你和去病关系太近, 以后的孩子容易生病。虽然你嫁给别人,也不—定能生出个聪明的,可是嫁给去病, 可能性会更大。我不能明知道这点,还让你俩在—起。” 卫婉明白了,“难怪祖母说父皇眼光太高, 连姑母家的曹襄表哥都看不上。父皇, 也是因为母后说的这点?” 刘彻:“是的。” “为何不同祖母明说?” 卫莱道:“你祖母信神,不信事实。她会认为求—下神仙,就能得个好孩子。” “啊?”卫婉惊得张大嘴,“神仙有用,还用舅舅那个大将军干嘛。” 卫莱乐了, “你看连你都懂,她却固执己见,我们能告诉她事情真相吗?” 卫婉摇摇头,“不可以。以后姑母问起来怎么办啊?” 刘彻来昭阳殿的路上想好了,“你二舅是二十五成亲,回头让去病也这么大再成亲。不论你姑母有几个女儿,都等不了这么久。” 卫婉道:“我说的是以后。” “这个好办,你母后有个万能的办法——性格不合。”刘彻道,“结婚后还可以离,结婚前变了心太正常了。再说,到那时你姑母也不—定敢问。” 卫婉误以为她父皇的意思,她祖母活不了那么久。没了太后撑腰,她姑母不敢再像现在这样打她去病哥哥的主意。 “原来父皇都想好了。我以后要做什么?”卫婉不待他开口,“保护去病哥哥?” 这个说法把刘彻逗笑了,“也可以这么说。” 卫婉立即大包大揽道:“交给我吧。” “交给我吧。”小孩儿跟着重复—句。 卫婉捏捏他的小脸,“知道姐姐在说什么吗?你就跟着附和。这是怎么了?”看到他拉棉裤,连忙问她母后,“要撒尿?” 刘彻把小孩拎出去。 小孩儿舒服了就推开他父皇,宁愿自己翻着门槛进来,也不让他抱。 刘彻乐了,“人不大脾气不小。” “刚刚肯定勒的他不舒服。”卫莱冲小孩招招手。 小孩扑过去,卫莱给他整理—下衣裳,小孩顺势窝在他娘怀里,吃饭都不挪窝。 刘彻瞧着儿子的德行,问卫莱:“你说他以后变成什么样?笑面虎呢,还是脾气也像仲卿?” “以后就知道了。现在先吃饭。”卫莱对卫婉道:“回头见着去病,告诉他—声。” 卫婉:“姑母家的表姐看上他了?” “除了这点,还要告诉他,以后再出去注意些。”卫莱怕女儿太小听不懂,说直白点,“他现在就是香饽饽,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整个京师有个十来岁大的闺女的人家都会想到他。” 卫婉惊得张大嘴:“去病哥哥比父皇还受欢迎?” 刘彻挑起眉头,“说他就说他,别捎带朕。” “我又没说错。”卫婉眼珠—转,“要不咱们打个赌。父皇你在宣室歇三天,只需三天,我保证立即有人给你送美人。” 卫莱:“不用三天,他饭后怒气腾腾从这边离开,明天就得有人给他送美人。” 刘彻乐了:“说的好像有人—直养着美人似的。” “要不打个赌?”卫莱问。 小孩举起小手:“打赌!” 刘彻朝他脸上拧—下,“有你什么事?” 他手劲太大,瞬间把小孩拧出眼泪。小孩气得抄起面前的饼就要砸他。 “放下!”刘彻拔高声音。 小孩抬手扔出去,正好砸到他父皇脸上。 刘彻的脸色顿时变了,“反了你了!”扬起巴掌就要揍他。 卫莱头疼,“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非得拧他—下干嘛?人家家里每到吃饭,都担心孩子又哭又闹还挑食,你儿子好生生,给什么吃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卫婉悠悠道。 刘彻转向闺女。 “说的就是您,您不用怀疑。”卫婉道。 刘彻正想说些什么,碗里多了—块烤羊排,卫莱夹的。刘彻顿时明白,不许再跟孩子闹。这个女人,不向着他,居然向着两个熊孩子。 刘彻:“朕等会儿就搬去温室,不到除夕不回来!” “噗!”卫婉笑喷。 刘彻转向她,“很好笑?” “听您的意思,我还以为父皇要在温室住到正月十五呢。”卫婉—看他面露不快,“您想看看谁又不安分就直说。母后又不是恃宠而骄的人。对吧?母后。” 卫莱:“你也少说两句吧。看看弟弟,—声不吭,多乖啊。” 小孩使劲点—下头:“母后,我乖。” “马后炮。”卫婉伸出手,也想拧他—下。卫莱连忙拦住,“非得把他弄哭,你们才开心?” 卫婉悻悻地收回手,“父皇,什么时候搬?我帮你。” “不稀罕!”刘彻拿起羊排开吃。 卫婉得了个没趣,饭毕就领着弟弟去他房里,陪弟弟午睡,不跟父母玩了。 卫莱见他到卧室就挑衣物,“你还真搬过去?” “朕就是看看缺什么。”刘彻道:“年后去黄河看看。” 卫莱:“今年不会再打仗了吧?” “朕倒是想停,匈奴不见得。”刘彻回忆—下上辈子的事,在把匈奴打痛之前,他们就没老实过,“朕就仲卿—个大将军,也不能让他连年征战。” 卫莱问:“你之前说免收单身税,是随口—说,还是真有此意?” 刘彻:“朕确实不差那点钱。但收税的目的是增加人口。年后朕会令人查查人口,这两年有所增长,就把那个税免了。” “那这个税你免定了。”卫莱道。 刘彻转向她,“你查过?” “这点不用查。以前人不爱生,是连年战乱,赋税重,连自己都养不起,哪有时间生孩子。生了又拿什么样。”卫莱道,“—旦人的生活有奔头,压力不大,不愁吃喝,养两三个孩子都轻轻松松的。你不让他们生,他们都得偷生。不信你让人下去查的时候,让他们问问百姓的心声。” 刘彻—直不敢让人查人口,就是担心人口呈负增长。得了卫莱这些话,年初二,刘彻就把此事安排下去。 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查人口时就绕开了各封国。而—绕开他们,工作量就少了许多。 三月底,具体数字就呈上来。 刘彻看到单单长安人口就比他父皇那时多了两成,顿时知道被卫莱说中了。 四月初六,休沐日,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出来踏青游玩的这天,—道诏令传至天下。 此事刘彻没有跟任何人讨论,公孙弘等人—听说免了单身税,—时都傻了。天子这是要做什么啊。 老百姓才不管皇帝陛下怎么想,而单身税也不是刘彻定的,他给免了,百姓拍手叫好的同时,不忘夸当今圣明。 这些刘彻都不知道,也没空关心,今天卫青要带着媳妇过来,刘彻好奇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桑上植长什么样,饭后也不去宣室,就领着儿子在昭阳殿外玩耍。 两人下了车,小太子眯着眼打量,看清楚来人,抛下他父皇飞奔而去,“舅舅!” 正往昭阳殿走的两人同时停下。 刘彻瞧见这—幕,嘴角扯出—丝笑,转身回屋喊卫莱。 卫莱连忙起身。 刘彻乐了:“她来见你,又不是你我见他们,瞧你紧张的。坐下!” “也对。怎么跟丑媳妇要见公婆似的。”卫莱坐下,就吩咐姚黄等人把茶水瓜果端上来。 刘彻看到草莓,红彤彤的,但是都很小,就比鸽子蛋稍稍大—点,“这是前殿那边种的?” “是的。第—茬。”卫莱话音落下,听到—阵“啪啪”的脚步声,循声看去,果然是卫婉,“出什么事了?” 卫婉停下,“听说舅母来了?人呢?” “你怎么也跟没见过她似的。你舅舅成亲那天,你不是在吗。”刘彻纳闷。 卫婉:“我是在,可是看到的是盖头。我和去病哥哥本来都溜进去了,结果,结果又被舅舅撵出来。”说起当日的事,卫婉就来气,“他当时忙得不可开交,居然也能注意到我们。我觉得他—定是派人专门盯着我俩。我是真没想到舅舅能那么吝啬。” “这是吝啬吗?” 调侃声从外面传进来。 卫婉猛然看去,先进来—高大男子,男人怀里抱着—个小孩。不是她舅舅和她弟弟又是哪个。卫婉对他们可不敢兴趣,勾着头朝他身后看。 102、第 102 章 女人面容清丽, 大抵卫青同她说过卫莱素面朝天,她并没化着卫莱欣赏不来的妆容。身姿修长,一袭红色曲裾, 但不是她成亲那日穿的, 这件红衣边缘绣有黑色花纹,腰上系着同样纹理的腰带,显得她的杨柳细腰越发的纤细, 跟个病弱美人似的, 真看不出来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姑娘。 面对刘彻和卫莱,缓缓拜下, 不过于谦卑也没有一丝孤傲,声音也如同她这个人这般,温温柔柔。若不是刘彻和卫莱亲自选的,说她乃高门贵女,两人也是信的。 难怪桑家人宁愿交税, 也不愿委屈了女儿。 卫莱笑着说,“无需多礼。仲卿,快快扶你夫人起来。” 卫青成亲那日刘彻和卫婉去的。卫莱也想去, 怎奈太子太小,婚礼那天人也多,卫莱怕一眼没看见出点事, 便没过去。不过刘彻和卫莱一样, 都是第一次见这桑家女。 卫莱不曾见过桑弘羊,刘彻对他很熟,一眼便瞧出她的眼睛鼻子跟桑弘羊很像。 桑弘羊乃刘彻日后的大管家,爱屋及乌之故,刘彻总算没再嫌弃她父亲是个商人, 露出笑脸,招呼她用茶。 桑上植拿起杯,抿一点就把杯放下。 卫莱见她放的很慢,像是担心发出响声,便知她是紧张的。 卫莱冲卫婉使个眼色。卫长公主撇嘴,我又不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卫莱瞪眼,卫婉婉立即扬起笑脸,“舅母,你还不知道我吧?我是卫婉,你可以喊我婉婉。” “长公主。”桑上植微笑着说。 卫婉抬抬小手,“不要喊长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喊我大姑母。舅父都是直接喊我卫婉。你已嫁给舅父,随他便是。舅父,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对。”卫青对他夫人说,“这里是阿姐的昭阳殿,没外人,无需喊她公主,生分。” 卫婉点头,“对的。舅父和去病哥哥挤兑我的时候才会喊我长公主。” 卫青无语了,这个鬼丫头,“我几时挤兑过你?” “次数太多我忘了。哪天想起来再告诉你吧。”卫婉拉过弟弟,“据儿,有没有喊舅母。” 小太子点一下小脑袋,“舅母。姐姐,舅母是什么啊?” 刘彻脱口道:“舅母是个人。” “扑哧!”卫莱口中的茶水全喷出来,忍不住朝刘彻身上锤一下。 桑上植瞳孔紧缩,不由地攥住藏在衣袍中的手。 刘彻嫌弃:“多大的人了,喝水也能呛着。” “怪我?”卫莱瞪眼。 刘彻避而不答,“赶紧擦擦。”手帕扔给她。 卫莱擦干净又扔回去。 这下换刘彻瞪眼。 “跟你学的。”卫莱道。 刘彻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桑上植满脸的惊恐,疑惑不解,再看到卫莱,顿时明白是被卫莱的态度吓的。除了她可没人敢对他这么不敬。 刘彻把话咽回去,对卫青说:“皇后一早摘的果子,虽然小,味道好。” 卫青让他夫人尝尝。 桑上植收起一脸的复杂,挑个最小的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铺展开来。 “舅母,好吃吧?”卫婉勾着头问。 面对小姑娘,桑上植没了紧张,微微笑道:“挺好吃的。” “你多吃点。我们宫里好多,上林苑还有好多,常年吃不完往军校那边送。”卫婉指着自己面前的草莓,“我每次都吃这么一碟。” 小太子顿时忍不住:“姐姐,我也吃一碟。” 卫婉心说,哪哪儿都有你。嘴上说:“是的,据儿也喜欢。” “我好喜欢。”小孩说着就朝他父皇走去,盖因他突然发现父皇的草莓比他大。 刘彻伸手接过他,小孩坐到他父皇腿上,拿起两个草莓对比一下,大草莓塞嘴里,小嘴巴撑的鼓鼓的,小的原模原样放回去。 刘彻气笑了,拿起那个小的:“这个谁吃?” 小孩把草莓咽下去,奶声奶气道:“父皇吃!” 桑上植险些被草莓呛着。 刘彻:“你对父皇可真好。” 小孩推着刘彻的手往他嘴里塞。 “能不能给我个大的?”刘彻问。 小孩已三岁,这话听得懂,想也不想就摇头,“没有啦。” “咳!”卫青呛着。 刘彻:“看见没?你舅舅都在笑你。” “舅舅,吃果果。”小孩挥着胖胖杯的小手招呼。 卫青又忍不住笑了:“我这里有大果子,你要不要?” 小太子果断摇头。 一众人皆惊讶,包括卫婉。 卫婉问:“嫌舅舅的不好吃?跟父皇的一样。” 小太子再次摇了摇头,很是乖巧地说:“不是的。”嘴巴动了动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说,眼巴巴看着卫青。 卫莱猜测:“是不是因为舅舅不常来,吃不到,大的也留个舅舅吃?” 小孩眼中一亮,大声喊:“母后!” “还真是?”卫青惊的看向他皇帝姐夫。 刘彻微微摇头,“你别看我,这孩子的脑袋异于常人,朕就没懂过。” 小孩扭过脑袋打量他父皇,又说我坏话啊? “吃你的果子。”刘彻捏一个塞他嘴里。 小孩的小嘴巴又被撑的鼓鼓的,不舒服的起身走人,找他母后告状。 卫莱抱着他,“要不要母后的大草莓?” 小孩又开心了,使劲点一下头,也觉得没必要告状,父皇不疼他母后疼。 “婉婉,再去摘点,回头给你舅舅带上。”卫莱吩咐。 卫青连忙说:“这些就行了。” “舅舅,这东西娇贵的很,回头天一热就没了。”卫婉想一下,“舅舅怕吃不完,给大舅、三舅和四舅他们好了。” 卫青不光给两个弟弟买了房,还给霍去病买一处,都在尚冠里,离他还挺近。他觉得撇下大兄一家不太好,曾问过他大兄要不要卖了北阙的房子搬过来。 北阙的房子大,完全够卫长君的孙子辈住的,卫长君不舍得,也不好意思让比他小十来岁的弟弟给他置办家业就拒绝了。再说,他在那边也住习惯了。他不敢像卫青一样,勇闯匈奴老巢,又因为年龄大,静不下心读书,学问远远没法跟朝中那些郎官比,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成不了大事,回头住在大将军弟弟旁边,还不够拜访他的人说嘴的呢。倒不如留在北阙清静。 “他们有吧?”卫青问他姐。 卫莱:“去病要往上林苑果园里去,大兄那边就不缺果子。他要懒得摘,就没有。” “去病哥哥一个月休息一次,等他放假这草莓早没了。”卫婉不待长辈们开口,吩咐奴婢去拿果篮。 两大一小三个果篮,小果篮装有两斤,让奴婢给东宫送去。剩下的全摘了,哪怕只红了一半。 今天是休沐日,卫青休息其他人也休息,正巧今儿天好,风和日丽,不热不躁,公主们都来探望太后。 说是探望,四位公主就数平阳长公主不差钱,不需要她娘补贴。其他几位日子过得比百姓家富裕,跟平阳公主那是没法比,又不善经营,自然有些小心思。 王太后一个人呆在宫里寂寞,最爱孩子们到跟前,哪怕知道心思不纯也挺高兴。稀奇的瓜果她不敢往田蚡家送,端的怕她一死,刘彻收拾她弟弟,就让女儿们敞开了吃。 看到草莓,王太后先是念叨“婉婉真懂事”,接着就让奴婢们去摘。结果自然一个没找到。 王太后以为没了,就跟她的女儿们说:“这东西稀罕的很。旁的都能吃一两个月,就这个最多半个月。” “这东西怎么没陛下去年给儿臣的好吃?”平阳长公主眉头微蹙,略微有些嫌弃。 王太后白了她一眼:“你那是卫先生送来的,这是宫里种的,能一样吗?你吃的那种哀家就得了一小碗。你知足吧。” “那果子当真能延年益寿?”南宫公主忍不住问。 平阳公主下意识点头,随即又摇头,“只是比药好用些,主要还是养。侯爷这两年身子骨大好,是因为他现在的过得跟仙儿似的。浓油赤酱从不敢碰,每天早晚雷打不动的走热身体。哪天想歇一歇,晚上一准的失眠多梦。” “也就是说有效果?”南宫公主问。 平阳点头:“是有一些。你需要?你们家可没病人。” 南宫公主看一眼她大女儿:“这不是快许人家了,我打算给她调理调理身子。你说我直接找陛下,陛下能分我一些吗?” “彻儿那里没有。”太后道:“否则早给你大姐送去了。” 隆虑公主跟着开口:“侯爷的身体也好了,陛下再给大姐,大姐可不可以分我一些?” 平阳眉头微蹙,她这个妹妹怎么还没死心。 “我说侯爷身子大好,是指跟以前躺在床上比。远不如早些年。”平阳公主又补一句,“虽说陛下过些日子可能会给我送一些,比如黄瓜,可那东西真不能治病。再说,侯爷一个人吃,也顶多吃两三天。” 王太后也觉得小女儿这辈子是生不出来了,不如留给活着的人,“你大姐说的是。卫先生是种着自己吃,又不是为了卖,他那种人也不用讨好别人,能有多少啊。真能治病,早年你们在哀家这里也吃了不少,有用吗?不说这些,吃草莓,下次再来可就没了。” 南宫公主捏一个放口中,吃下去就小声问平阳长公主:“陛下对皇后那么好,皇后那边应该有吧?” “没有。”平阳长公主不知道她母后以前干的事,“陛下孝顺,皇后有母后这边肯定也有。早些年东方朔送来几支人参,特别好,陛下都没往昭阳殿送。一直放在宣室,后来侯爷需要,就给了我。” 南宫公主若有所思道:“听大姐这样说,陛下也不是特别宠皇后?” 103、第 103 章 “大将军, 大将军——”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霍去病从书房出来。 大将军长平侯府的管家猛然停下来。 卫青在家和在军中完全不同,在军营治军很严,在家很和善, 奴仆才敢大声嚷嚷。霍去病却并非如此, 他在军校对自己很严格,到了家中也看不得奴仆没规矩,像是怕奴仆欺负他舅舅似的。 长平侯府的奴仆起初并没有把这个大将军的外甥放在眼里, 难不成你一个外甥还敢管府里的事。 霍去病何止管, 他发卖了一批,还逮住他舅父数落一顿。打那以后, 上至管家下至打扫的老奴,在霍去病过来的时候,都一个个跟宫里的奴婢似的,小心谨慎再小心。 管家被他这么一呵斥,吓得忘了要说什么。 卫青随后出来, “我和去病在讨论要紧的事。你的事若不是什么大事,稍后再说。” “大事,大事。”管家瞬间想起来, “大将军,您早前令奴婢留意各公主府的情况,奴婢和公子一样以为您想多了。没想到她们真有那个意思。” 这事过去太久, 卫青险些都忘了, “平阳公主府?” “不是。自从早几年平阳侯病得起不来,长公主就没心思管那些良家子。您一定想不到,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南宫公主。” 霍去病:“她还不起眼?她那些姐妹就数她二嫁,陛下的姐妹当中头一份。她可不是个省油灯,只是她嫁的人没多大出息罢了。她也学着她大姐, 养了一群良家子?” “还没开始养。”管家下意识看卫青。 卫青:“直说便是。” 管家回想一下刚刚得到的消息,“听说四月初六那日,南宫公主去了东宫,回来的第二天就使人四处找寻两家女子。大抵有些女子很羡慕皇后,今儿才四月十二,中间就隔这么几天,就被她找齐了。” 霍去病忙问:“找了多少?” “十个。说是十全十美。” 霍去病不禁说:“她也不怕把陛下累出个好歹。” 管家道:“陛下正值壮年,龙马精神。” “这话陛下爱听。”霍去病转向他舅父,“我现在就进宫?” 卫青微微摇头,“不着急。那些女子没个规矩,她得训上一段时日。我明日下了早朝去看看太子,顺便告诉皇后。” 翌日上午,卫莱正跟棋子较劲,看到卫青进来,指着自己对面。 卫青看到她姐还有如此闲情雅致,一时不忍心说那件事。 卫莱不见他动,抬眼看到他欲言又止,立马把棋子收起来,“陛下又令你去边关?” “啊?没有,没有。”卫青连忙说。 卫莱:“那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对吧?” “我——” “母后!” 卫青循声看去,小太子蹦蹦跳跳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朵红彤彤的花。卫青心中忽然一动,有太子,他姐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事我不知该怎么说。”卫青道。 卫莱接过花,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姐姐呢?” “姐姐剪花。”小太子看到还有一个人,歪着小脑袋打量一番,认出卫青:“舅舅!”朝卫青扑去,“抛高高。” 卫青苦笑:“舅舅手疼,改日吧。”摊开手背,让他看看早年留下的伤疤。 小太子惊得睁大眼睛,随即低下头去,抱住他的手:“吹吹,吹吹就不疼啦。” 卫青愣住,反应过来心里涩涩的,“谢谢据儿,不疼了,跟姐姐玩去吧。” “好的。”小孩又蹦蹦跳跳朝他父母卧室去,盖因她姐姐在那里插花。 卫莱:“跟我你什么不能说?” “我说了阿姐别气。” 卫莱想说,我哪有那么多气。忽然想起一种可能,在卫青看来能让她生气的可能,“南宫公主也学着平阳公主给陛下送美人?” 官坐到卫青这份上,已很少有人有事能让他失态。卫莱此言一出,卫青当真目瞪口呆。 “你你知道?” 卫莱实话实说:“猜的。金俗公主跟陛下不亲,贸然搞这事,只会让陛下心生警惕,误以为她所求很大。隆虑公主由于陈氏的原因,端的怕陛下收拾陈家,没有陛下暗示,她可不敢整这些事。平阳公主那里,陛下为平阳侯的事数落过她,她再弄这些有的没的,陛下一准得说,侯爷的病就是府里的莺莺燕燕烦的。除了她们还能有谁?像刘陵那样的翁主,倒是想使这招,陛下也不敢收啊。谁知那些人是人是鬼。” 卫青想想,可不是这个理吗。自打太皇太后驾崩,陈家一众就极少进宫,怕的就是惹陛下不快,陛下收拾陈家也没个说情的。 卫青:“阿姐已有应对之策?” 卫莱正想说些什么,听到一阵脚步声,“来了。” “什么?”卫青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他皇帝姐夫跨过门槛。卫青连忙起身行礼。 刘彻摆了摆手,坐到卫莱身侧,看到棋盘,笑道:“你的脑袋还下围棋?你也就能下下五子棋。” 卫莱嫌跪坐不舒服,没外人在便盘腿而坐,一听他的话,抬腿就要踹他。 刘彻伸手抓住。 卫青看到他姐听说此事,还对他皇帝姐夫这般不客气,顿时知道他又多事了,“陛下,微臣告退。” “怎么朕刚来你就要走?”刘彻下意识问。 卫莱:“他就来看看我,问我今年还去不去上林苑。你来了,他不走,难不成求你放我出去?” 刘彻瞥一眼卫莱,你当朕第一天认识卫青?他压根就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行吧。”刘彻抬抬手。 卫青出去。 待他走远,刘彻就问:“你又要仲卿做什么?” 卫莱被问愣住,“你怀疑我让他来的?” “不然呢?”刘彻道:“他前一刻还在宣室,什么事不可以同朕说,非得绕到这里。” 这个理由卫莱还真的无法反驳,“平时是这样,这次不是。” 刘彻执黑子,挑一下眉头,示意她继续。 “仲卿昨儿陪他夫人出去,不巧听到你二姐最近很忙,府里整天莺歌燕舞好不热闹。陛下,你怎么看?” 刘彻想也没想就说:“又不是朕。她——”猛然看向卫莱。 卫莱:“猜到了?” 啪嗒一声,刘彻手里的棋子掉落下来。 卫莱:“算算时间,她府里是不是有个王夫人?” 刘彻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时间。 卫莱笑眯眯看着他。 刘彻这个多年不知什么是羞愧的人,被她这么一打量,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朕是那么庸俗的人?” “这话怎么说的?食/色性也。”卫莱道:“换作我也不一定能把持住。” 刘彻:“那是你,不是朕。朕以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鲜嫩的就像这朵花儿。”卫莱拿起案几上的鲜花。 刘彻气笑了:“为了气朕,你想的还真周到。” “是你想多了。这朵花是据儿刚刚送我的。”卫莱朝卧室努一下嘴,“婉婉说鲜花使人心情愉悦,正帮我布置卧室呢。” 刘彻霍然起身:“她这是什么毛病?每年鲜花盛开,她都来这么一出,弄得群臣以为朕擦了胭脂水粉。卫婉,卫婉,出来!” “这次没有弄一屋子都是。”卫婉推开门,露出头来,“弄得哪儿都是我也觉得挺俗气。我就在浴室放一束,洗漱室放一束,榻两侧各放一束——” “这些还少?”刘彻道:“你,你给我把榻两侧的扔了。不舍得扔就放含光殿,否则朕替你扔。” 卫婉撇撇嘴,“小心眼。”抱着花,拉着弟弟,“据儿,咱们走。父皇根本不懂欣赏。” “父皇根本不懂欣赏。”小太子学着他姐说完还哼一声。 刘彻顿时想揍他们,“不准放据儿房里,他太小,熏得他脑袋疼,他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卫婉也不敢往她弟弟房里弄。花瓶里有水,小太子晚上渴了,能把花扔了,抱着花瓶喝。 “不去!” 卫婉甩给她父皇一句,就往凉风殿去。 刘彻放心下来,转向卫莱:“这么多年你还不信朕?” “你信我吗?” 刘彻:“朕怀疑过你吗?你让朕种棉花种玉米,让朕酿酒造纸办军校,朕哪样没做?”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卫莱白了他一眼,“长安城人口增加这么多,不是棉花和玉米的功劳?你就是个傻的,也会去做。” 刘彻:“你不让朕修建章宫,朕不也没修?” “还没到时间。”卫莱道:“离你上辈子修建建章宫还早不是吗。” 刘彻服了,“两个孩子你还有空琢磨朕?你说是不是再生一个?” “生?” 刘彻点头:“你看,再给据儿生个妹妹。” “你说生什么就生什么?”卫莱瞥一眼他,“万一是个弟弟呢?” 刘彻摇了摇头:“不可能!” “那你有没有想过,两个孩子一大一小,正好能照看过来,再有个小的,你是委屈婉婉,还是忽视据儿?”卫莱又问。 刘彻:“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回头让他住哪儿?”卫莱又问,“据儿这么小,就让他搬出去,你也不怕他学坏,长歪了?” 这话让刘彻面露迟疑,“那就过几年。” “过几年我多大了?”卫莱再次提醒他,“高龄产妇,我还生得出来吗?” 刘彻想挠头,“早知道——” “你确实早知道,要不是怕坊间议论声太大,民心不稳,据儿这会儿可能刚刚出生。”卫莱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我给你找点事做吧。” 刘彻瞬间顾不上想孩子,身体后移,一脸的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104、第 10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气笑了, “我还能做什么?” 刘彻想想,办了军校,棉花玉米种遍中原大地, 辽东那边也在不断地往东北移动,齐鲁大地受黄河水患影响严重的百姓也陆续搬到别处, 还能有什么事。 刘彻实在想不出来, “那你说吧。” “窦婴致仕,听说现在丞相是公孙弘, 公孙弘也不小了吧?”卫莱问。 刘彻微微点头,“六十多了。怎么了?你觉得他年龄太大。” “汲黯、司马相如他们也不小了吧?”卫莱又问。 刘彻被她问糊涂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韩安国也有五十了吧。还有在边关的李广, 也可以退休了, 对吧?” 刘彻:“朕可以说不对吗?” “不可以,我说的是实话。”卫莱笑眯眯看着他:“再过几年是不是又将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 刘彻挑起眉头:“这点不用你操心。” “还让各郡国举荐?那才多少人。”卫莱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选拔?” 刘彻:“公孙弘、东方朔等人不就是朕自己选拔的。” “不一样。我指的是考试。”卫莱说。 刘彻没听懂,“全国人才都召集到京师,朕出题?” “那样太劳民伤财。可以先在乡里举行小孩子的考试, 那些孩子取得名次, 朝廷给他们俸禄。也不用太多, 否则肯定会被乡绅地主给抢去。过个两三年在各郡县再举行一次, 参加的人就是取得名次的那些。郡县考完,来年再来京师参加最后的考试。届时他们来京的费用由各郡县承担。”关于科举考试,卫莱已忘得七七八八, 就挑自己记得的说:“你若怕各地官吏不上心,就把这一点放到政绩考核里面。你看呢?” 刘彻想想,越想越觉得可行,“寻常百姓家也能出头?” “是的。你现在让各郡县举荐人才, 都是他们认识的。那些人不是富户,也是他们的幕僚党羽。有真才实学的,他们舍得往京师送?”卫莱问:“不是旁人,就说东方朔那一次,得有几十乃至上百人吧?到头来能用的屈指可数。你搞我说的那种考试,一次就有五六十人。前十来名留在朝中,其他的派到地方,往后你也不用再担心无人可用。” 刘彻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你们那儿也是这么选拔人才?” “我们那儿也是考试。”卫莱道,“寻常百姓的家孩子要想出人头地,也只有考试一条路。可惜有些地方想考都没法考。” 刘彻:“为什么?” “制度啊。比如同是长安的小孩,住在太学周边的不需要考试,可以直接上太学。太学招够了,就不会再要其他地方的小孩。不够才会往外招。这样一来有钱有权的都往太学周边挤,太学不愁没人,就再也不用对外招生。那些孩子怎么办?家里有钱的,可以换个地方,没钱的只能听天由命。”顿了顿,“听说那些地方,每年招生季,都有孩子的父母急的发疯。” 刘彻明白:“难怪你说百姓家的孩子要想出头,只能通过考试。没了考试,也和朕现在差不多,满朝官吏世家大族出身的占了将近七成。这还是朕下了几次招贤诏的结果。十年前更甚。” 卫莱忍不住笑了。 “这话很好笑?” 卫莱突然想起一件事,“司马迁在他的《史记》里对仲卿颇为苛刻,很是同情李广,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出身名门,骨子里看不上我们这些人?” 刘彻不曾看过,也不知具体写的什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考试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卫莱问。 刘彻:“别说贫苦百姓,就是有钱的商人子弟,识字的也不多。你的办法是好,朕没人。” “这点好办。今年再让人去各地找一些孤儿,教他们四书五经治国之策。”卫莱道:“挨着军校建一所文科学校。这时你再让各郡国举孝廉,前面加一条有三年乡村授课经验优先录用。 “他们懒得去做,你也不用担心,朝中有公孙弘,大将有仲卿,他们能撑到那些孤儿成长起来。三年后,你再对外放出消息,那所学校不是军校,而是类太学一样的学校。” 刘彻想想,“何必这么麻烦,扩建太学——” “太学里面都是什么人?”卫莱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官宦子弟。孤儿进去还不得被他们给欺负死。你是希望他们忠君爱国,还是希望他们将来长大了一个比一个脑子不正常?” 刘彻拍拍额头:“是朕考虑不周。” “各郡国每次举孝廉都有奖赏吧?”卫莱问。 刘彻:“口头嘉许算吗?” 卫莱真想送他一记白眼,“往后每郡县赏他们一百本《论语》,每里至少一本。” 印刷厂并没有这么多书,刘彻得安排下去,然后建学校,找孤儿,再然后把书发往各地,连同举孝廉的诏书。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够他忙到明年这个时候啊。 “陛下,陛下……?” 刘彻循声看去,黄门在门外伸头缩颈,不敢走近,端的是怕打扰他们。 “何事?” 黄门这才敢进来:“主父偃求见。”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卫莱奇怪。 黄门道:“启禀皇后,奴婢不知。他看起来挺急的。”这句是对刘彻说的。 刘彻点点头:“朕知道了。” “出什么事了?”卫莱随口问道。 刘彻道:“有人告他受贿。主父偃大概听到了消息,或者察觉到了,才这么急着找朕。” 黄门很吃惊,没料到皇帝连这事也告诉皇后。 卫莱:“你是怎么想的?” 主父偃收的钱不是百姓的,也不是朝中大臣的,而是封国王爷的。这个罪并不足以要主父偃的命。再说,汉朝有些死罪也可以拿钱抵命。主父偃完全可以交一些罚款为他自己赎罪。问题是公孙弘要弄死他。 刘彻要不收拾主父偃,就主父偃那性子,一旦让他逮住机会能弄死公孙弘全家啊。 一个是丞相,一个对江山社稷有功,刘彻之前很头疼。卫莱方才的那些话,令刘彻茅塞顿开,也不是非杀不可。 刘彻:“左右跟以前不一样。” 卫莱并不同情一个找死的人,然而,他确实罪不至死。一听他这样说,卫莱就知道他不会要了主父偃的命,“陛下忙去吧。妾身去看看婉婉和据儿。” 今日乃休沐日,三公九卿皆不在这边,刘彻就趁着这个空档,雷厉风行的定了主父偃的罪,令主父偃交罚金。 下午罚金到国库,主父偃就被贬为庶民,此案尘埃落定。 翌日上午,群臣上朝议事,不见主父偃,刘彻也没解释,他身为帝王,无需跟下官解释。 三公九卿当值期间又不能回家,等五天后他们到家,主父偃人都出京师了。至于去哪儿,无人知晓。 卫青挺欣赏主父偃,他不好问他皇帝姐夫,担心他皇帝姐夫又跟以前似的把他当小孩子训。休沐日,就去找卫莱话家常。 卫莱听出他目的,直言道:“陛下也不知道。” “怎么会?”卫青惊呼。 卫莱:“朝中又不是缺了他不行。再说,他收受贿赂是事实,这么不老实,让陛下失望,陛下干嘛还关心——据儿,你给我把棋子放下!” 小太子连忙扔下。 卫莱令姚黄把涂满太子口水的棋子收起来,束之高阁。随后继续说:“说不定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卫青:“阿姐宽慰我?” “不是。”卫莱摇了摇头,“纵然心在朝堂,朝中又不是没有以前被贬为庶民,又靠才能上来的。主父偃若不甘心,还想为陛下效力,指不定过两年你就能见到他。” 卫青还是觉得他姐糊弄他。 善意的谎言,卫莱不是没干过。十来岁的卫青信以为真,二十多岁的大将军不敢相信。怎奈也没给他留太多时间去打听主父偃的下落。 匈奴大概知道鲜嫩的玉米也可以吃,但不清楚吃的具体时间,以至于四月中旬,玉米杆长起来,这群丧尽天良的就挥师南下。 汉皇想一出是一出,匈奴担心城中又有大批伏兵等着他们,没敢进城烧杀抢掠,而是趁着暮色四合,城门讲讲关上,他们踏进玉米地。 几万匈奴人踏进玉米地,方知玉米还没长出来。可是又不甘心,直接在玉米地里放牧。上万亩玉米地,一夜之间被他们糟蹋的一干二净。 老百姓哭天抢地,刘彻气得大骂匈奴——蠢货,抢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抢。 边关除了百姓的还有士兵种的,四月份没寻到,他们五月极有可能继续。刘彻不能再派卫青出去。再说,防御匈奴,也用不着卫青。 早几年派他出去,是给他机会立功,为他树立威信。如今够了,刘彻就把朝中的小将军们派出去,一个人一座城,守不住也不用回来了。 前有卫青瓮中捉鳖,封得长平侯。这些试图封候拜将的人,拜将是不指望了,只能指望封侯,所以都憋着一股劲呢。 这些人出发,就得卫青这个大将军调度。等他忙完,夏天都要过完了。 长安有匈奴花重金请的探子。朝廷动作大,还没遮掩,匈奴终于老实一年。然而,也只是一年, 朔元四年,小太子四岁这一年夏,匈奴入代、定襄等地烧杀抢掠。虽然没敢入城,可他们大白天过来,也祸害了不少庄稼,掠夺了不少人。 消息传来这一天,刘彻正在昭阳殿,握着儿子的手教他写字。 刘彻当即气得想亲征,一次把匈奴灭绝了。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刘彻清凉殿。 小太子懵懵懂懂地问:“母后,父皇怎么了?据儿惹父皇生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非常纠结,给霍去病配个啥样的,给卫婉配个啥样的。一个长公主,一个冠军侯,妈呀,我真的不行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05、第 10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摸摸小太子的小脑袋:“据儿这么乖, 怎么会惹父皇生气呢。” “我很乖的。”小太子点一下脑袋。 卫莱顿时后悔夸他,这个厚脸皮小子。却还得说:“你父皇是被匈奴气的。” “匈奴?”小太子的眼中闪着大大的疑问。 卫莱:“很坏很坏的人,年年来咱们这儿杀你这么大的小孩。” “为什么啊?”太子太小了, 无法理解“杀”的意思。 卫莱想想怎么跟他说:“小孩子肉鲜嫩,好吃啊。像你这么大的娃娃, 拿刀削掉一片一片放在火上烤着吃。” 小太子瞪大双目。 卫莱不等他露出害怕之色就问:“坏不坏?” “坏!”小太子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卫莱:“这边的人都是你父皇的, 他们要抢你父皇的人,你父皇应不应该生气?” “父皇应该生气。”小孩忍不住问:“他们在哪儿?” 卫莱:“他们在边关, 离京师有些距离,还没到这边。你父皇怕他们到这边, 要派人把他们拦住。” “父皇吗?” 卫莱微微摇头, “你舅父厉害, 让他去就能把匈奴打的屁滚尿流。” 小太子心里真有点害怕,一听这话瞬间不怕了, 变成好奇,“舅舅打匈奴?” 卫莱点头:“你舅舅也不会别的,就是会打匈奴。” 小孩霍然起身。 卫莱吓了一跳, “你干嘛?” “找舅舅打匈奴啊。”小孩说的干脆。 卫莱笑了:“你父皇派人去了。他要跟你父皇商量怎么打。等他们商量好就会过来告诉据儿。据儿, 我们写字好不好?” “可以不好吗?”小孩睁大眼睛问。 卫莱微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舅舅, 什么匈奴, 小孩顿时一律没空管。 卫莱:“或者听娘讲故事,回头再写字?” “讲故事!”小孩大声抢答。 卫莱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可以小点声, 母后听得见。” 小孩迈着小短腿,拿起一本书,也不管里面写的什么就往她手里塞,然后在她怀里找个舒服的位子坐下, “母后,讲故事吧。” 卫莱瞧着小孩舒服的样子,真想问要不要给他来点茶水,再上盘瓜子。 “你不热吗?”卫莱好奇地问。 小太子的脑袋动一下,“不热。” “你是不热,有母后给你打扇子。”卫莱无奈地看着他,”不许睡觉。” 小孩挥挥小手:“不睡觉。” 卫莱特意看一下漏刻,打开《论语》给他念了一炷香,小孩就开始揉眼睛。卫莱严重怀疑孩子故意的,盖因刘彻给他念的时候他就没睡过。除非时间特长,比如半个时辰,他该睡觉了才会犯困。 小太子才不管那么多,在他母后怀里挑个舒服的姿势就沉沉睡去。 刘彻中午回来,小太子还在睡。 夏日炎热,卫莱也没把他往房里送,而是把茶室的窗打开,在里面铺一张席,让他睡茶室。刘彻进门,看个正着。 “何时睡的?” 卫莱:“一个时辰前。” “这么久了,你还让他睡?”刘彻吃惊。 卫莱用扇子戳一下小孩,小孩翻身给卫莱个背,“看到没?除非你把他揍的哇哇大哭。我现在怀疑他上辈子乃睡神。” “据儿,醒醒吃饭了。”刘彻把他抱起来,小孩立刻睁开眼睛。 夫妻二人愣了一瞬间,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语,这孩子,要成精啊。 “父皇!”小孩搂住刘彻的脖子。 刘彻拨开他的手,“装睡呢?是不是为了躲避练字?” “不是的。”小孩乖乖的摇一下头,“我困啦。” 刘彻捏捏他的小脸,就让宫人打水。给他擦擦手和脸,“下午不许再睡。” 小太子非常乖的答应,“不睡!姐姐呢?父皇。” 卫婉每天都要上课,当然是在她那边。刘彻道:“姐姐也在练字。” 卫莱吩咐宫人喊她过来用饭。 天气燥热,卫长公主从她那边到昭阳殿有长长的走廊,也不乐意出来。盖因到廊檐下,两侧的热浪就扑面而来,恨不得把她给蒸熟了。 奴婢自然没能把她叫过来。 卫莱无奈地说:“你们姐俩是一个比一个懒。” “我不懒!”这话小太子非常非常不喜欢听。 卫莱懒得跟这个厚脸皮小子掰扯,让他坐回去,就吩咐奴婢们摆饭。 小孩子抱着他的软垫移到刘彻对面。 刘彻看向他:“干嘛?” 小孩指着他的饭菜,“父皇的多。”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小时候吃草莓挑大个的 ,给朕小的。现在又想吃朕的饭菜。你的留着做什么?” 卫莱替她儿子回答:“当然是留给你吃。难道还要太子殿下吃?” “你小子真这样想的?”刘彻盯着他儿子问。 小太子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父皇也不要吃。” 刘彻顿时明白卫莱猜对了,否则他儿子一定会大声反驳——没有! 只有一个儿子,哪怕这个儿子很健康,刘彻无需担心他的身体,却忍不住担心他撑不起这个江山。毕竟孩子的长相跟性格都跟前世截然不同,未来会长成什么样,他也说不准。 刘彻之前跟卫莱提一句,他们再生一个,就是为了以防不测。而今刘彻可以确定他儿子不用他担心,该担心他自己。 前世刘据是被人糊弄了才起兵。今生这个儿子绝对到不了那一步。他多半在他面前讨巧卖乖,趁他不备直接。回头还能笑眯眯对他说,“父皇,你太辛苦了,儿子不舍得你这么累。” 当然,也有个前提,卫莱和卫婉都倒向太子。否则这孩子也不敢有那个心思,光卫婉一个就能收拾好他。 思及此,刘彻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只要不干蠢事,卫莱不可能倒向太子。 “你对父皇真好。”刘彻似笑非笑地说。 小太子不知羞的使劲点一下头:“据儿最好。” “你赶紧吃吧。”卫莱真是听够了,“再不吃我就让奴婢撤了。” 小孩连忙伸手护住。 刘彻给他夹个鸡腿,小孩用手接过去,大口就啃。 小孩不爱吃青菜,饭毕,卫莱就令人洗几个黄瓜切成段,又弄几个番茄,让小孩啃着玩儿。 拍黄瓜小太子不爱吃,认为他母后逼他吃菜。黄瓜换一种形式端上来,小太子跟个小老鼠似的,咔哧咔哧啃个不停。 刘彻跟卫莱小声说:“他这是真傻还是自作聪明?拍黄瓜怎么着也比这种好吃吧。” “他可能是怕吃了拍黄瓜,就没空吃肉。”卫莱猜测。 小太子午饭吃的很饱,以至于吃了两小段黄瓜就没肚子啃番茄。 卫莱立即说:“先收起来,回头你饿了咱再吃。” 小太子美了,扑到他母后怀里准备来个午睡。刘彻把他提起来,“继续写字。今天必须得学会写两个。” 小太子揉揉小肚子,“难受,父皇。” “过来我给你揉揉。” 卫莱想说不行,小太子跑过去。 刘彻注意到这一点:“怎么了?”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卫莱这话说出来一炷香,肚子不难受的小太子当真睡着了。 刘彻见他这个德行生生气笑了,“他故意的?” “从你儿子以往的表现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卫莱道。 刘彻:“等他七八岁,该懂得都懂了,朕非得把他送军校去。” “化名?” 刘彻摇了摇头:“不用,就说是你大姐家的孩子。左右他们家也有一个跟这小子差不多大。” 小太子还不知道这点,梦到大鸡腿,烦的挥手推的远远的,不知道他吃的饱饱的,什么都不想吃吗。 刘彻险些挨了一巴掌,连忙把他放席上。 卫莱把黄瓜番茄放柜子里,给刘彻续一杯茶,就问:“刚刚是去找仲卿?” 刘彻点头。 “今年?”卫莱又问。 刘彻抿一口茶,“各地严密防守,百姓都不出去,匈奴再来也讨不到便宜。再说,快入秋了,匈奴得考虑迁徙,今年可能不会再出来。明年开春,朕会令仲卿先去朔方等地屯兵。一旦发现匈奴的踪迹再出兵也不迟。匈奴若是得到消息,迟迟不出来,就算了。左右仲卿年轻,朕也有去病,不像以前不知道,恨不得立即把匈奴按下去。朕有的是时间同他们耗。” “这些我不懂,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卫莱道:“听你说到去病,还在军校?” 刘彻:“到秋让他出来。” “军校那边今年得有不少人吧?”卫莱问。 刘彻算了算:“百十个。多是当年跟他一起的那些小孩。” “还由着他像以前一样带兵?”卫莱问:“他们一日三餐顿顿吃得饱。百姓家的孩子一日两餐。早上吃的少,中午吃不饱,可没法跟他们比。出身平民的身体可扛不住。” 刘彻:“朕会选一批人出来,养个两年,身体有所改变,再让他们随去病出去。” “这样还行。文科学校呢?”卫莱问。 刘彻想想最新情况:“人不少,但都不懂规矩,参差不齐,先养一段时日,朕再派人过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东方朔快回来了。届时让他选是去封国为相,还是乐意去学校当个校长。” 辽东太守回来去封国为相,并不是贬谪,去学校才是。然而,东方朔并不想去封国。他怕以后再想回京就难了。 皇帝亲自办的学校,虽然跟太学没法比,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东方朔觉得皇帝陛下这是要培养自己的心腹。这些孩子如今看着不起眼,十年二十年后,极有可能又是一个“卫大将军”。东方朔已有妻有子,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儿子着想。盯着这些孩子学好,将来也能帮衬他儿子一把。 他到了封国,封国王爷安分守己还行,要是跟早年的淮南王一个德行,他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秘密处死,实在不保险啊。 入秋,东方朔全家抵达京师,在城里弄一处房子,又在京郊置办一处。安顿好,东方朔前往学校,到门口猛然停下,不敢置信:“中常侍?!” 春陀回头:“东方先生啊?你回来了?” 东方朔入宫述职不见春陀,找人一问才知道他早已不在宫中。至于在哪儿,黄门也不知道。东方朔还以为他知道的太多,被陛下秘密处。 东方朔使劲眨一下眼睛,确定他是人不是鬼,往前走两步,“您怎么在这儿?” “你猜。”春陀调皮地说。 文科学校跟军校就隔一条胡同,东方朔站在文科学校门口,抬眼就能看到隔壁的军校,于是就问:“陛下在那边?您来找陛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八十年代我们俩》已开,因为刚开,搜名字还搜不到。感兴趣的从作者专栏进去可以看到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06、第 10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饭后走一走, 活到九十九。 春陀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饭后遛弯罢了。 “陛下很少过来。”只是每次过来都搞突袭。 这边是上林苑一部分,从上林苑到这边有个很大的偏门, 不需要出外墙就能进来。上林苑里面除了孩子,就是拿着朝廷俸禄的禁卫、小吏和匠人, 没有一个闲杂人, 安全的很,皇帝驾临不需要提前封路清道, 他们使人在门外守着都来不及,只能每天兢兢业业。否则忙活了九十九天, 第一百天正想松懈, 陛下偏巧就来了, 那前面做的可就全打水漂了。 春陀没过来之前,以为这是个好差事。过来之后, 发现确实是个好差事,每天最大的事是盯着饭菜,晚上去宿舍看一下, 免得皮小子半夜不睡玩摔跤。 可就是饭菜麻烦。 当厨子辛苦, 有点小钱的人都不爱做, 庖厨这些人多是穷苦人家出身, 没有讲究的条件,那卫生习惯,春陀见着直皱眉——他们能一边挖鼻孔一边淘米。 春陀硬生生盯一年都才给他们改过来, 其中还用上了威胁恐吓。 今年能松快一些,春陀也没敢大意,但也不能整天盯着他们,否则会把人给逼疯了。 春陀就养成一个习惯, 饭后在上林苑里面转悠,转悠一个时辰,该准备午饭了再进学校。 今天同往常一样,春陀不急着回去,就抄着手问:“东方先生听人说陛下在这里,来寻陛下?” 东方朔道:“不是。我以后在这边做事。” “这里?”春陀当真惊讶。 辽东待多年,回来就在上林苑,怎么可能啊。莫不是辽东太冷,他叫那边的严寒给冻傻了。 东方朔见状顿时有些许不好意思,“陛下任命我为这所学校的校长兼老师,俸禄跟我在辽东差不离,我觉得不错,离家人也近,就过来了。中常侍又怎会在这里?” 春陀没料到真像他猜的一样,“巧了,我也是。” 东方朔一时没懂,这个“也”是几个意思,“你是说……?” “以后你我便是邻居。”春陀笑眯眯说。 东方朔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春陀:“没想到吧?” 东方朔连连点头,“此事是不是没几个人知晓?” 春陀不答反问,“陛下做事还要向谁禀告?” 并不需要。好比东方朔这次,刘彻就没在朝中讨论。 军校的那些孩子有些还跟卫青去过战场,由于在学校都认真学习骑射,身体也好,碰上匈奴并没有丢了性命。但也没有再出一个用兵如神,胆大心细的卫青,因此并没有引起三公九卿士大夫的注意。 有些人甚至还觉得刘彻把天下的孤儿都弄去学校,不过是为了赚个好名声。然而,他们不知道,刘彻并不在乎文人怎么议论,史官怎么记载。 刘彻又从卫莱那儿得知,后人对他的评价尚可,就越发不在乎。可惜,就算刘彻同他们说实话,也没人相信。包括东方朔。 东方朔告别春陀,到学校就找几个老师了解孩子们的情况。得知个个目不识丁,东方朔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 汉朝总人口不过三千万,封国的人刘彻没法插手,除了封国,人口就更少了。如今有棉花和玉米,朝廷又用实际行动告诉国人,在老家过不下去,还可以搬去辽东。百姓出路多了,路有冻死骨的情况自然也少了。 以前每到一个村都能收几个孤儿,以至于军校那边一次就收了一千多。这次文科学校却只收了一百多人。 东方朔来之前刘彻大概跟他解释一下学校里的情况,又问他要不要找两个帮手。东方朔觉得不用,一群小孩子而已,学校也不是没老师。 学校确实有老师,每个孩子还都有一套四书五经和一套文房四宝,只不过还在库房,等正式上课再发到孩子手中。问题是作为过来人,东方朔很清楚教一群目不识丁的小孩子入门多难,更别说看四书五经。 东方朔唉声叹气半天,想到了一个方法——编启蒙书。 东方朔确实是个有抱负的好青年。怎奈生不逢时,来到刘彻这一朝,还是前期,不是后期。前期朝中各种人才不缺,唯独缺将军,他又不擅长。东方朔挺抑郁的。本以为他还年轻能熬死几个,结果又出了公孙弘、主父偃等人。 东方朔不再惦记三公九卿的职位,又不甘于平凡,很想流芳千古。他觉得若把这启蒙书编出来,说不定史书上真有他一席之地。 东方朔文采不错,不愁写不出东西来。这些孩子还小,有许多都不会说官话,现在正教他们说官话,这样以后上课才能听懂。他完全可以用这段时间编书啊。东方朔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当晚就着手准备。 大雪纷飞,天地都安静下来,温室外响起脚踩雪花发出的“咔哧、咔哧”声。 刘彻搓搓有些冰凉的手,抬眼看去,黄门进来。 “陛下,东方先生求见。” 刘彻捏捏眉心:“让他进来。” 欢天喜地的拜下去,东方朔就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东西呈上去。 刘彻接过去一看,顿时一言难尽。 东方朔脸上的笑容消失。 刘彻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心,“你是不是没往军校去过?” 东方朔没听懂。 刘彻:“军校那些小兵并不是一天到晚的学骑射。” “微臣知道,还要读书识字。”东方朔说出来,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刘彻:“猜到了?” “有,有启蒙书啊?”东方朔结结巴巴问出来,觉得不可能,“微臣并未看到。只看到四书五经。” 刘彻又想叹气,“四书五经是那些印刷匠人得闲时印的,库存多,朕令他们提前送过去的。朕起初令人寻孤儿,长安这边寻到六个,然有五个他们的亲戚都表示可以照顾他们。那些孩子也愿意跟着亲人。朕估摸着顶多有二三十个,就没打算印书,待他们可以上课了,你去找春陀,那边闲置的书足够了。 “孰料匈奴又偷袭边关百姓,很多家庭妻离子散,多出来许多孤儿。那边的书不够,朕就令印刷厂再印一些。瞧你刚刚高兴的劲,这些日子一准忙着编书,等着惊艳所有人,什么都没管,也不知道启蒙书极有可能已经拉到库房。” 东方朔还真知道库房多了一批书,就在半个月前。 印刷厂不赚钱,造纸厂赚钱,完全可以给工人放暑假和寒假。 书拉过来的时候,管事念叨一句,那边人真舒服,腊月二十就可以回家,正月初十再回来。当时东方朔只顾羡慕那些人,压根没看清单,潜意识以为又是一些儒家的书籍。 “这本书……?”东方朔惭愧又尴尬。 刘彻道:“先放这儿。朕改日令太学博士看看,可以用就印一批送往各地。” 东方朔心中大为震动,就差没热泪盈眶,“微臣拜谢陛下!” “以后别再自作聪明。这样的事你可不是第一次干。” 东方朔想起他吓唬侏儒那次,“微臣不敢。” “别给朕把你贬为庶民的机会。” 东方朔连忙说:“微臣不敢。” 刘彻抬抬手,东方朔退出去,才发现额头上全是汗。 刘彻拿起朱笔,看到手边书上,“启蒙”两个大字,无奈地摇摇头,合上奏章前往昭阳殿。 在卫莱跟前,刘彻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担心,无所顾忌,久而久之,想发牢骚就找卫莱。 卫莱对汉朝这些人很感兴趣,也喜欢听八卦,真的很捧场,刘彻也看的出来,所以到昭阳殿,就把书往方几上一扔。 天气太冷,卫莱给卫婉放了假。卫婉和她母后下围棋,顺便教她弟弟。 刘彻这一下正个棋盘乱了,卫婉气的霍然起身。 刘彻问:“想打朕?” 卫婉不敢,“你——简直不可理喻。据儿,咱们走。” “不走,不走。”小太子窝在他母后怀里可舒服了,“姐姐去哪儿?” 刘彻:“姐姐饿了。”移到卫莱身侧,正想坐下,被他女儿一下推开。 刘彻气笑了,“她先是朕的妻,朕的皇后,其次才是你们的母亲。” “母后有我的时候还不是皇后。”卫婉提醒他。 刘彻转到另一侧,小太子伸出小手试图阻挡。刘彻直接把孩子拎怀里。 小太子以为要揍他,吓得哇哇大叫。 刘彻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把他放地上,“跟姐姐玩去。” 卫婉看出她父皇脸上的疲态,进门时明显心情不好,就冲她弟伸手,“我们去堆雪人。” “堆雪人?”可以玩雪?小太子来了兴趣,主动拉他姐姐的手,“姐姐,我们去堆雪人。” 卫婉领他往外去,卫莱拿起书,看到署名讶异一声,“东方朔?” “可不就是他。朕让他去学校,他就给朕整出这么个玩意。朕就该调他戍边。” 卫莱不想笑,实在忍不住,“即便军校没启蒙书,也可以让太学博士编,这是他该操心的吗?还是他不知道?” 刘彻:“他知道个屁!在长安那些年只顾借酒消愁,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他知道太学门朝哪儿吗。” “现在怎么办?毕竟他出发点是好的。也确实用心了,忙的连军校都没去过。” 刘彻撕掉首页上的书名以及署名,“交给太学博士。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东方朔弄的,否则心里一定有些想法。这些人就没一个省心的。” “谁说的?仲卿还不够省心?”卫莱问,“你指哪儿他打哪儿。换成旁人,连你说的地儿都找不到,别说打了。” 得这么一员大将,刘彻很高兴,忍不住笑了,“皇后,你这话打击面有些广啊。”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07、第 10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问:“不生气了?” 刘彻叹气, “不生气了。整天跟他们生气,朕早气死了。” “那就起来吧。”卫莱起身道。 刘彻愣了愣,“去哪儿?” “看看你儿子女儿在干嘛。”卫莱道。 刘彻想说, 能干嘛, 堆雪人呗。忽然想到小太子的德行, 他极有可能堆一把吃一把,“是得看看去。” 小太子捏一点点雪,放在嘴边试探性添一点, 冰冰凉凉好舒服,又忍不住添一点。 刘彻抓过他的胳膊朝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小太子懵了, 回过神瘪瘪嘴就要哭。 “你在做什么?”刘彻指着他的脑门问。 小太子不敢哭了, 又把眼泪憋回去, 就拿眼睛找姐姐。 “据儿, 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不可以吃雪,不可以吃雪,你说,你是不是又偷吃了?”卫婉加入进来。 小太子转向娘亲。 卫莱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把他抱起来,“以后还敢不敢?” 小太子的小脸色瞬间变了,完了, 这次把父皇母后和姐姐全惹生气,没人帮他了。 刘彻:“回答!” “不——不敢啦。”小太子绞着手指,抿抿嘴说道。 卫莱道:“我们要是都不在, 没人看着你,还吃不吃?” 小太子坚决摇头。 卫莱想了想,“跟母后拉钩,吃雪是小狗。” 这就过分了吧。 小太子眼巴巴看着他母后。卫莱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小太子顿时知道他娘来真的,颤巍巍伸出小手, 轻轻碰一下他娘的手就缩回来。 卫莱乐了:“这么怕自己变成小狗?” 小太子使劲摇头,他不是,他没有。 孩子太小,教育不能着急,前世刘彻没今生用心,太子也没走歪。刘彻见儿子这样,便不再不依不饶,“要不要父皇给你堆个大猫?” “小猫咪。”小孩开口。 卫莱:“你堆小猫咪,你父皇堆大猫。你俩比谁堆的快。我和姐姐给你们铲雪。” 小太子眼中一亮,朝他姐姐刚刚铲的那堆雪跑去,伸出小胳膊护着:“我的!” 刘彻气笑了,“朕确定你是朕的亲儿子。” 卫婉一直好奇,问她母后:“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父皇是皇帝,不是亲儿子谁敢这么做。就是你去病哥哥,你父皇不同他计较,他也不敢。”卫莱道。 卫婉顿时明白了,从弟弟身边经过,戳一下他的小脸,“小气鬼。” “姐姐是小气鬼。”小太子大声说。 卫莱:“别这么多废话,赶紧堆。” 小太子使劲点一下头,拿起姐俩从庖厨“偷来”的锅铲,小太子停下来,小猫咪该怎么堆啊。小太子挠头,想找他娘,看到他爹,瞬间不慌了。他爹怎么做他怎么做。 刘彻起初没发现,堆到一半,刘彻用铁锨拍拍边侧的雪,他儿子也拿着小锅铲使劲拍拍,他停孩子也停,刘彻很是意外,这个小混蛋,可真够聪明的。 太子将将五岁,刘彻担心累得他以后见着雪就心情烦躁,特意放慢一些。 老虎出来一大半,小太子顿时知道小猫咪该怎么做,加快速度,弄好就朝卫莱扑去,一手抱住她一手指着他父皇嘲讽,“父皇笨!” 刘彻又想揍儿子,“你聪明。你的小猫咪的眼睛鼻子嘴巴呢?” 小孩被问愣住,又找他娘。 卫莱拿起卫婉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你说我们有这个。” 小太子接过去,得意的说:“我们有这个。”给小猫咪加上,就拍手:“父皇,我的好啦。你的呢?” 刘彻当然还没有。 小太子左手拉着姐姐,右手拉着母亲,“我们回屋吧。” 卫婉下意识说:“父皇还没好。” “父皇笨,早着呢。姐姐,我渴了。”小太子装可怜。 卫婉立即抛下他父皇。 卫莱忍着笑,由着他拉进去,昭阳殿门前广场瞬间只剩一个猫一个老虎一个皇帝和几个内侍。 刘彻气得叉腰,对身边侍从道:“你们说,朕要是不揍太子一顿,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 天家父子间的较量,奴婢哪敢发表意见。 内侍笑笑说:“奴婢不曾有过孩子,奴婢不知。” 刘彻也没指望他们能说个一二三四出来,扔下铁锨就跟上去,“剩下的你们来。” 卫莱给刘彻倒杯水,让他暖暖手。前一刻不乐意喝水的小太子伸出手来。刘彻朝他手上一巴掌,“哪哪儿都有你。一边玩去。” 小太子朝他胳膊上就是一下。 刘彻扬起巴掌,小太子吓得后退一步,扮个鬼脸就去找姐姐。 “你是真够坏的。”对于弟弟刚刚的形迹,卫婉也是服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就招惹父皇。” 小太子“恶人先告状”,“父皇坏!父皇打我。”指着被打的部位,“痛痛。姐姐,吹吹。” 刘彻眉头微蹙:“卫婉,赶紧把他给朕带走。” 卫婉抱起他朝隔壁小太子的卧室走去,小太子还不乐意,嘴里嚷嚷,“母后,母后……” “你可消停点把。别等着父皇拿鸡毛掸子揍你。” 小太子瞬间老实下来。 刘彻不禁朝儿女消失的方向看一眼,“这个熊孩子,可真没一点为人子的觉悟。” “你像个父亲吗?”卫莱瞥眼他,“你也没少逗他。若不是你整天招惹他,他敢吗?” 刘彻瞪眼,“我是他父皇,逗逗他怎么了?” “讲点理吧。”卫莱白了他一眼,吩咐奴婢准备晚饭。 刘彻得了个没趣,移开茶杯,把棋子拿出来,“过来,朕教你下棋。” “又不嫌我笨了?”卫莱问。 刘彻:“夫不嫌妻丑,朕不嫌你笨。” “那你还不去找又美又聪明的?” 刘彻叹气,“朕也想,这不是没有吗。” —— “陛下,南宫公主求见。”黄门弱弱地声音传进来。 刘彻烦的直皱眉。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本该是心情愉悦的日子,刘彻却高兴不起来。春耕在即,出现大旱,虽然可以补种玉米棉花,可去年冬种下的小麦都旱死了。 刘彻上辈子当了几十年皇帝,干旱、蝗灾都没少遇到过,有些他还记得,有些早已忘了,比如今年。 刘彻这几日是一边令官吏下去赈灾,一边查看大旱地区的地图一边回忆那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修沟渠。结果发现离黄河特远。一旦大旱,百姓只能听天由命。 刘彻又想到了移民。 然干旱不常有,而且不比洪水。洪水来了,家就没了。干旱呢,田地房屋都在,熬过去就行了。百姓不见得乐意移到更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去。毕竟故土难离啊。 刘彻不缺钱不缺粮,朝廷也有很多粮仓。问题是很多是给今年出征的将士准备的。 六万大军,多是青壮年,这个食量相当于六万户。今年受旱灾影响较重的也不过这些。粮食给了灾民,储备粮还不能动,刘彻就得令人下去买。这样就没法提前前往边关布置。 计划被老天打乱,刘彻烦的不行,没好气地问:“何事?” 黄门期期艾艾地说:“奴婢觉得搁以往是好事,今日可能不大好。” “说!” 黄门不敢说。 刘彻气得拍御案。 黄门慌忙说:“南宫公主还带了两个侍女和四个良家子。那四名良家子是奴婢猜的,她们的衣服和侍候公主的人穿的不一样。” “她带良家女子过来——”刘彻猛然想起早已被他遗忘的事。 算算时间,她找的那些女子确实也该调/教的差不多了。前世王氏也是今年进来的。 刘彻想起那个为他添了一个儿子的漂亮女子,心中有些复杂,“有没有一个特别美的?” 黄门愣了一瞬间,意识到天子开口了,连忙点头。 “比皇后如何?”刘彻问。 这话黄门不敢说,不是怕卫莱,是怕她弟弟,杀匈奴如切瓜的卫大将军。 刘彻问:“你还担心皇后听见?她可没顺风耳。” 黄门是真不敢啊。室内又不止他和陛下两人。还有其他人,纵然不告诉大将军,跟禁卫一说,万一那禁卫不巧崇拜大将军,那是一定会告诉大将军的。 刘彻瞪眼。 黄门顿时不敢犹豫,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指不定还能再来宫里伺候陛下,“美则美,跟皇后比,奴婢总觉得缺点什么。” “仪态不如皇后?” 黄门想想:“这点奴婢看得出。是一种奴婢也说不上来的东西。” 刘彻明白了。 缺了点无所畏惧,或者通透洒脱。 这些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女人就显得格外的大气。 南宫公主本人行事作风就有些小家子气,她调/教出的女子,纵然比卫莱美,也不如她不卑不亢,让人另眼相看。 想到卫莱,她若知道王氏进宫,怕不是要拍手叫好,或对他冷眼嘲讽一番,再无情的把他扫地出门。还有他那个小混蛋儿子,没了他,他就可以整天腻在卫莱怀里,吃饭睡觉都跟她一起。 刘彻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沉吟片刻,“朕没空,让她回去。” 黄门片刻又跑进来。 刘彻挑起眉头,“怎么?来到朕门前,朕的话也不好使?” “不是的,陛下。”黄门琢磨该怎么说:“公主不知听谁说的,陛下近日心情不好。她带人过来,是想,是想——” 刘彻:“你觉得朕还有那个力气和心情?” 黄门觉得有。 他最近是每天忙到很晚,连着五日歇在宣室,不曾去过昭阳殿。可他一觉到天亮,睡眠好,饭量没见减少,身体并没有出现疲态。 心情不好,看到美人,纵然心情还是不好,也是冲美人发火,而不是他们这些奴婢。 思及此,黄门不死心,“陛下见一见,公主也就死心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08、第 10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冷笑:“你是说为了让她死心, 朕就得委屈自己见她和她的人?” 黄门惶恐又不安:“奴婢不是这意思,陛下饶命!”慌忙跪下。 “出去!”刘彻冷声道。 黄门连滚带爬往外跑。 南宫公主气咻咻地去找太后告状。 太后看着那几个长相一个比一个出挑的良家子,心里有些欢喜, 奈何她儿子不喜, 有什么办法。 “陛下这几日忙的都不顾去昭阳殿, 你这个节骨眼上找他,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太后示意宫人送些茶水点心。 南宫公主委屈的很:“说到忙,他是皇帝, 天下那么多事,他哪天不忙。儿臣就是觉得他心情不好, 才带她们过去。一片好心, 他可倒好, 连儿臣都不见。您还在, 儿臣还是他姐姐呢。” 太后心说,我还是他亲娘呢。他发起火来照样挤兑我。 “就别在哀家这里挑拨了。”太后道:“先不说你,就说你大姐。皇后和大将军以前都是她府里的人,按理说他得念着你大姐的好。平阳侯病重,你大姐求到他跟前,他不照样劈头盖脸的把你大姐一顿数落。他这个狗脾气也不知像谁。没事赶紧回去, 哀家这几日也有点不舒服。” 南宫公主听说过平阳公主被她皇帝弟弟数落的抬不起头的事,当时她还幸灾乐祸来着。没想到多年后,皇帝都懒得数落她。 “母后——” 太后抬手:“此事到此为止。” “儿臣再说一句, 就一句。”南宫公主伸出一根指头,“陛下若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就要太子一个儿子可不行。” 太后不由得坐直。 南宫公主道:“虽说在咱们皇家,儿子多了纷争多,可一个也太单薄了。您说是不是?” 太后还真这么想过。 左右她儿子年富力强, 身体没问题,或早或晚还得再有,所以太后就没跟他提过。省得他心中另有打算,觉得她多管闲事,新生不耐。 太后打量她一番,看到她眼中尽是希冀,“你想说什么?” “儿臣把人留下,您让皇后带回去。”南宫公主又补一句,“咱们大汉以孝治天下。皇后在陛下面前得脸,也不敢拒绝您不是吗。” 太后明白了,“合着你是让哀家当恶人?” “母后怎么可以这样说。” 太后:“哀家问你,哪个女子想给自己的夫君塞人?皇后的心也是肉做的,哀家多事,她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还不得恨死哀家。” “陛下高兴就行了啊。”南宫公主想法简单。 太后无忧,同样是她的女儿,她在这方面怎么就没有平阳半点机灵,“你是不是忘了,皇后不再是以前的皇后?” 南宫公主一时没懂。 太后身侧的侍女看不下去,“大将军啊。陛下还指望大将军打匈奴呢。” “朝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会带兵。”南宫公主撇嘴,“这事我一直想说,只是每次过来一跟母后聊天就忘了。陛下太宠卫家。可着卫青一个人用,不给旁人半点机会。他如今已是大将军,还不够啊。” 卫青横空出世之前,朝中有许多主张同匈奴和亲的。这些人也不是怂,而是他们认为朝中没人能战胜匈奴。包括名声在外的李广。 那时田蚡一天能来三次,王太后没少听他念叨。 太后道:“朝中会带兵的不少,能带兵打匈奴的还就卫青一个。这点你不服气也不行。你也说卫青是大将军,还是长平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需再争什么。他为何还这么拼?他是个傻的,不知道战场上危险。他还没孩子,就不想给自己留个后?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南宫公主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太后还嫌不够,“陛下好不容易得这么一个将军,他就不怕卫青有个好歹,一着不慎陷入匈奴的包围圈。你当没人羡慕?谁敢立下军令状,让陛下用他。” 南宫公主无言以对。 王太后疲惫的摆摆手,让她退下。却不知就在这天下午,刘彻收到一份请战书。 刘彻只看前半部分,就点火烧了。 刘彻以为他这边留中不发,那边就该知道什么意思了。没想到人执迷不悟起来能忘记动脑。 半个月后,赈灾的粮食陆续运出去,购买粮草这事卫青已在办,刘彻终于缓口气,逗逗儿子,结果他刚到昭阳殿,黄门又送来一份奏章。 卫莱忍不住说:“你干嘛不忙好再过来?” “朕若有事还能有空往你这边来?”刘彻瞥他一眼,拆开从边关递来的奏章。 卫莱瞧着跟寻常奏章不一样,也意识到不是长安的官吏递上来的,“边关又出事了?” “不是。”刘彻递给她,“匈奴除非饿极了,否则不会这个时候出来烧杀抢掠。” 卫莱看到上面的署名:“李广?”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从头一点点看下去,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刘彻:“这已是第二份。朕再留中不发,他还得继续。” “那怎么办?他不要命,万千将士还想活着回来呢。”卫莱道。 没有第二封奏章,刘彻不会做那么绝。既然他为难刘彻,刘彻也不再心慈手软。 七月中旬,刘彻宣李广进京。 李广走到半道上,六万大军开拔。 刘彻算了一下时间,李广要是按正常的速度回来,能遇到卫青。然,他急着封候拜将,恨不得飞过来,不可能在他们有可能相遇的地方碰上,结果完美错开。 李广回到京师的家,一听大军走好几天了,天气热,他年龄又大,一下子就病倒了。 李敢入宫为他父亲告假,刘彻先赏赐一些只水果比如西瓜,黄瓜之类的,又赏一些补品,就在李敢觉得陛下心中还是有他父亲的时候,刘彻来了一句劝李广退休的话。 李敢当场呆若木鸡。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退下。 李敢浑浑噩噩到家,依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李广看到那么多赏赐,以为来年回用他,没两天病就好了。 好了之后,李广得进宫谢恩啊。 刘彻佯装吃惊,问他怎么来了。不待人家开口,就问李敢是不是忘了告诉他。他年龄大了,以后就在家颐养天年吧。 李广的脸色顿时大变,当庭质问刘彻:“陛下此话何意?” “将军在外多年,很是辛苦,朕不忍心啊。”刘彻一脸的自责,“朕早该诏将军回京啊。” 李广张口结舌:“陛下,微臣,微臣希望回京并不是,并不是因为年老体衰。” “朕都知道。”刘彻微微点头,“朝中有二十来岁的将军,朕总不能守着年轻将领不用,而让你这位劳苦功高的老将军上阵吧。没这个道理。将军也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李广的嘴巴动了动,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皇帝陛下若怀疑他不行,李广还可以细数他这些年在边关防御匈奴的事迹。偏偏皇帝先肯定,然后又让他给年轻人机会。李广很想问,你怎么不给我一个封侯的机会。怎奈他爱面子,这话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 刘彻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敢这么做。 随后刘彻又劝李广回去休息,病刚好,不宜过度劳累。 李广憋着气到家,是越想越憋屈,便去拜访旧友。 今年已没机会。 朔元六年春,刘彻再一次令官吏筹集粮草,第二天就有人举荐,李广可为将。 一个人这么说,皇帝置之不理,两个人三个人这样说,皇帝陛下还能不理吗。 刘彻是什么人,他能听得进人话,上辈子也不敢先用卫青后用霍去病。 举荐人太多,刘彻带着妻儿小舅子躲到上林苑,朝中的事全抛给三公九卿。 刘彻起初没打算带卫青夫妇一起。 临出发前,刘彻想到李敢那个混账,万一脑袋被马蹄子蹬了,给卫青一剑,这次出征可就无人领兵了。 刘彻越想越不放心,就以卫婉的名义把卫青带去。 上林苑房屋多,有卫青住的地儿,卫婉等她舅舅带着舅母走远,就抱怨:“父皇,你和母后以后不经我允许,少用我的名义搞事。” “这事不好?”卫莱道:“你昨儿不还念叨你舅舅这一走,又要好久见不着。” 卫婉:“你们告诉我,我可以自己邀请舅舅。” “你舅舅信吗?”卫莱问。 卫婉反问:“你们这样说他就信?” 刘彻微微点头:“信的。因为你母后的原话是,你撒泼打滚求她带上你舅舅。” 卫婉不敢置信地指着她自己:“我撒泼打滚?这这若是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 “你舅舅不是多话之人。”卫莱道:“放心好了。” 卫婉张口结舌,服了她爹娘:“舅舅不跟外人说,难道也不跟去病哥哥和舅母说?” “他们又不是外人。”卫莱道,“再说,你舅母也不会笑话你。” 卫婉气得叉腰:“去病哥哥呢?他一嘲笑我,还不得弄得人尽皆知?” 卫莱乐了。 “你还笑?”卫婉震惊,不敢相信她娘变成这样。 小太子吓得往他父皇怀里钻。 刘彻抱住他:“不怕。姐姐只是疯了。” “父皇!”卫婉要气哭了。 刘彻:“多大点事啊。不说朕没那么说,就是——” “等等,什么意思?没说我撒泼打滚?”卫婉连忙问。 刘彻瞥一眼她:“你平时的聪明劲都哪去了?用得着说这么多吗?再说,你舅舅也不是那么多话之人,他推辞一下,朕来句,你也希望他过去,你舅舅就知道朕是诚心相邀。还用得着说那么多没用的?” 卫婉看向她母后:“那您您——” “逗你玩玩。”卫莱道:“谁让母后最近的日子过于无聊呢。”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09、第 109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气得跺脚:“你们——信不信我不理你们?” “我们也没想到你反应这么激烈。”卫莱道。 卫婉不可置信:“还是我的错?” “我们的错。”卫莱接道。 卫婉想说, 当然是你们的错。可她母后这句话,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味,“惹不起你们, 我躲还不行吗。据儿, 你走不走?不论你走不走, 反正我走。” 小太子懵了:“姐姐去哪儿啊?” 卫婉:“回屋睡觉!” “啊?”小太子惊呆了,看着双手叉腰,气咻咻准备掀开房顶的姐姐, 他听错了,其实姐姐要上天睡觉吧。 卫婉瞪他:“啊什么啊?不去算了。”掉头走人。 小太子仰头看他父皇。 刘彻笑道:“姐姐怕我们说她爱睡懒觉, 故意的。” 小太子觉得不是这样的, 转向他母后。 卫莱也跟他胡扯:“你父皇说得对。据儿困不困?母后抱着你睡会儿。咱们出来的早, 离午饭还早呢。” 小太子指着外面, 意思想出去。 卫莱让奴婢带他换衣服。 宽袖长袍褪下,换成方便的短褐,卫莱就牵着他往林子里去。 卫莱不想每次拿出点吃的都要编理由,这些年就在皇宫、甘泉宫和上林苑种了许多许多水果。 四月份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不光黄樱桃,还有红彤彤的大樱桃, 挂在不甚高的樱桃树上,煞是好看。 小太子见着就伸长小手要摘。 摘他是摘不到的,卫莱连枝掰断, 小太子拿在手里可高兴了,捏一个就往卫莱嘴里塞。 卫莱吃下去就吩咐奴婢,成熟的樱桃全摘了。否则晚上没人,一夜之间就能被山林里的雀儿祸害的一干二净。 樱桃树有十几棵,全摘了那得多少啊。 卫莱:“跟往年一样, 留五十斤,余下的送去学校。”随即补一句,“过几天还有熟的,留你们吃。” 姚黄道:“奴婢们吃不了多少。” “届时再说吧。”卫莱低头问小孩,“还想去哪儿?” 林子里没有多少是小太子能玩的,小太子瞧着什么都有意思,却又不知道去哪儿:“母后去哪儿?” “你母后去哪儿都行。” 母子人转头看去,刘彻着劲装向他们走来。 卫莱不禁问:“陛下这是?” 刘彻冲儿子伸出手,“要不要跟父皇去打猎?” “要!”小太子一下蹦起来,手里的樱桃掉了一地,小太子吓愣住,他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掉了呢。 刘彻道:“这些樱桃熟透了,不赶紧吃,过会儿能全掉光。” 小太子的短褐上有兜,他摘了就往兜里塞。 樱桃那东西多娇嫩,小孩手上还没个轻重,不大一会儿兜上全是樱桃汁水。 卫莱和刘彻同时皱眉,小太子没发现,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这等小事,小孩长大就知道衣服脏了不好看,无需长辈纠正,两人便移开视线,来个眼不见为净。 小太子空出手来,就冲他爹伸手。 刘彻疑惑不解。 “孩儿的弓箭呢?”小太子问的理直气壮。 刘彻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笑道:“在做。弓箭这东西麻烦,还得再过几天。今天先看看父皇怎么用。” 小太子乖巧的点一下头,就冲他父皇伸出小手。 刘彻是个心肠硬的,然而每次都会被儿子的过于乖巧触动,不由地就把手递过去。 小太子拉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晃,另一只手还往兜里掏个樱桃塞嘴里。小嘴鼓鼓的,说不出话来,就冲他母后摆手,你回去吧。 卫莱不放心,叮嘱刘彻:“别往里去。” 刘彻摆手,朕心里有数。 卫莱回去也没什么事,卫婉正生他们的气,不可能在房里睡觉,多半从偏门溜去学校了。 满院子转一圈,奴婢们就送来一筐大樱桃。卫莱就令姚黄等人洗十斤,她用米酒做樱桃酒。 初夏时节天亮的早,卫莱他们吃过饭抵达上林苑,也不过巳时。 卫莱做好樱桃酒,正好到了做午饭的时辰。卫莱到厨房看看有鸡,中午的主食便改成鸡丝凉面。 鸡丝凉面看着简单,做起来很麻烦。面条要擀,鸡肉要煮熟,瓜果蔬菜还要断生等等。两个厨子得忙活半个时辰。 冬天不适合吃这个,其他季节吃的东西多,卫莱经常把它给忘了。今天突然想到,不过是想吃点凉的或开胃的,又正好看到鸡罢了。 煮出来的鸡汤卫莱也没浪费,令人把千张切成小块,乍一看跟麦仁那么大,加上盐和胡椒调味,弄点红薯粉勾芡,然后打入几个鸡蛋,趁着鸡蛋未成形搅碎,再撒点鸡肉丝,出锅前加一点点醋,这便是改良版糁汤。 至于其他的菜,卫莱没过多要求,厨子爱做什么做什么。 午时三刻,爷俩回来,脸色一个比一个红。 卫莱连忙令宫人拿湿毛巾,拿衣服,擦干小孩身上的汗水,就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然而,刘彻却坐下喝茶。 “你不把衣服脱了?”卫莱忍不住问:“额头上都是汗水,衣服没湿?” 刘彻放下杯子:“朕累得没力气了。” 卫莱皱眉,这话几个意思?难不成等她伺候。朝他身上推一下,“赶紧的,饭菜好了。” “母后,母后,我饿了。”小太子连忙说。 卫莱对儿子说:“洗洗手咱就吃饭。”转向刘彻,“陛下!” 刘彻撑着方几起来,“普天之下,有朕这么憋屈的皇帝——” “你——”卫莱正想问,你怎么不说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外多了两个人,不是卫青跟桑上植,又能是哪个。 刘彻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往东去。 卫莱招呼两位驻足不前的,“快进来。你们来的正好。” “舅舅!”小太子扑上去。 卫青顺势抱起他,才发现他脸通红,头发都湿了,“怎么热成这样?” 卫莱:“陛下带他去打猎,也不知打了多少,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热的很。”看到候在门外的内侍,“陛下打了几只?” “启禀皇后,打了两只山鸡三只兔子。原本能抓一头野猪。陛下担心惊着野猪群,伤着太子,就让它跑了。” 卫莱忙问:“野猪下山了?” “像是迷路找不着家了。”内侍道。 卫莱:“山上野猪多不多?” 内侍道:“听说有控制,跟往年差不多。否则,咱们这里也能变成野猪窝。” “野猪知道出来会丢掉性命,想来也不敢下山祸害庄稼。”卫莱放心了,就让小太子下来。 小太子搂住卫青的脖子。 卫莱的眉心猛一跳,“你不嫌热,你舅舅也不嫌热?给我过来!” 小孩乖乖的滑下来。桑上植看愣住,她一直以为帝后就这一个儿子,一定是千娇万宠,无法无天。实在没料到这么听话。 小太子也不想听话,可是不行啊。 父皇母后和姐姐真会揍人。 小太子扑到他母后怀里,可怜兮兮说:“母后,我的肚子饿的鼓鼓叫了。” “刘据,你几岁了,还撒娇?” 几人循声看去,卫婉双手叉腰,瞪着她弟弟。 卫青奇怪,不禁看一眼他姐,婉婉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卫莱:“天气炎热,人容易上火。” 卫青心说,我就听您胡扯,“婉婉,到舅舅这里来。” “舅舅。”卫婉同他打声招呼,继续盯着他弟弟。 “还生气呢?”刘彻从房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拍拍女儿的后脑勺:“洗手去。你母后特意给你做了点好吃的。” 卫婉回头瞪一眼他,气咻咻往外走。 “阿姐气的?”卫青问。 卫莱:“她是我生的,我哪舍得。陛下气的。我不过添了一把柴,就把气全撒到我身上。”说着摇了摇头,“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刘彻道:“你不知道煽风点火的人最可恶?” “今天知道了。”卫莱拨开儿子的小手,“去哄哄姐姐。”随即让宫人把他俩的方几并到一起。 卫婉回来,奴婢已端来鸡丝凉面和糁汤。 这两样一个比一个简单,卫婉不满意,她母后可真没诚意。 刘彻很满意,他正想吃些清淡的,卫莱就准备了这些,简直跟她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口夹着鸡肉丝的手擀面入口,刘彻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卫莱指着糁汤:“尝尝那个。” 刘彻舀一口,清淡又有点胡椒的辣,还有一些丝滑和嚼劲。有嚼劲的是切碎的千张,丝滑的正是鸡蛋,然这些东西不嚼也可以直接咽下去。 刘彻不禁说:“这个真不错。”看到卫婉也在喝,“公主,你觉得呢?” “咳!”桑上植呛着。 卫莱瞪一眼他,看把人家吓的。 刘彻疑惑不解,朕说什么了。 “没事,没事。”卫青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怕等一下吵起来,连忙说:“可能是她喝的太急。” 卫婉放下勺子,似笑非笑地她爹:“陛下,您觉得是吗?” 刘彻气笑了。 小太子糊涂了,“父皇,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舅舅,舅母怎么啦?” 刘彻:“我们在说你母后做的这个汤好喝。你舅母喝的太急,呛着了。据儿,好不好喝?” 为了照顾小太子的口味,只放了一点胡椒,不是很辣,小太子正好也渴了,很喜欢,但他更喜欢烤羊排啊。 小太子抓起一个羊排,“好吃!” 刘彻看到他脸上两撇油胡子,眉头微蹙,这么脏的孩子,真是他儿子吗。 “喝口汤再吃肉。”刘彻不待他狡辩,“听话朕下午还带你去打猎。” 小太子放下羊排,小手往身上一蹭,蹭的干干净净,就抓勺子喝汤。 刘彻眼瞅着他的衣服更花了,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你这是跟谁学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0、第 110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接道:“没谁, 就是随了他姐姐。” 啪! 卫婉放下筷子:“母后,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你母后今天若只说过一句实话, 那就是这句。”她不讲刘彻都想不起来, 闺女小时候跟乞儿没两样。 卫青附和:“婉婉, 你母后这次真不是故意挤兑你。” 卫婉不承认,坚决不承认。 “可惜没有可以留下影像的东西。”卫莱道:“否则,你会发现弟弟跟你比起来, 那可真是太干净了。” 卫婉转向她父皇。 刘彻悠悠道:“朕一度怀疑你母后生了个儿子。” 卫婉觉得她父皇母后是一边的,不可信, 就找她舅舅。 卫青微微点头:“我每次抱你都会蹭一身灰尘。” “那得脏成啥样?还是我吗?”卫婉怀疑这些长辈又合起伙来捉弄她。 卫青:“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孩。” 卫长君的妾三年抱俩, 都是儿子。 卫家有了后, 卫青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 而他又要经常出去,以至于成亲这么久,桑上植的肚子没动静,就连桑父桑母都急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卫婉想想舅舅家的情况,三舅四舅虽然也成婚了, 但都没孩子。姑姑家倒是有几个女儿,可除了只有一子的平阳公主,其他人跟她舅舅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卫婉抿抿嘴, 快速吃完饭就往外跑。 “干什么去?”刘彻问。 卫莱接道:“不用问,一准是找去病问个明白。” 卫婉的脚步一顿,“母后,您不说话,我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哦, 原来你喜欢哑巴啊。”卫莱道。 卫婉后悔多嘴,“你使劲说吧。”掉头走人。 “姐姐去哪儿?”小太子站起来。 卫婉:“睡觉!” 小太子惊得“啊”一声,“又睡觉啊。”失望的坐回去,忍不住问:“母后,姐姐很困吗?” “她昨晚就没睡。”卫莱胡扯。 小太子好奇:“姐姐干嘛去了?” 卫莱道:“当然是在看书练字。你要不要跟姐姐学学?” 小孩吓得使劲摇头。 “吃好了没?”卫莱问。 小太子看了看干干净净的汤碗,和两块羊排骨,“吃饱了。母后,我们也去睡觉吧。”过来就要拉卫莱的手。 刘彻伸手挡住:“洗脸去。洗的干干净净就抱你睡。” 小太子朝奴婢蹦蹦跳跳跑去。 卫莱也只是抱着他睡着,一旦睡着,就递给奴婢,送他回房间。 小太子醒来找到卫莱,就埋怨她说话不算话。 卫莱说她睡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小孩信以为真,又变成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太子。 光阴荏苒,在卫莱的糊弄下,小太子每天过得都很快乐,不知不觉就到了该回宫的日子。 刘彻回到皇宫的第二天,早朝之上命卫青领兵,率六名将军及士兵出击匈奴。这六名将军有姓李的,但不是李广也不是李敢,是李息。 刘彻宣布完这一任命,直接退朝。 退朝后,刘彻前往京郊大营。这让准备向皇帝直谏的大臣扑了个空。 其怀疑皇帝陛下故意躲他。 刘彻不过没法解释罢了。毕竟他又不能说李广进了草原就迷路。没人信是其次,还有可能怀疑他故意打压李家。 身为人皇,明知如此还令他带兵,老天不打雷劈他,卫莱也得拿刀砍了他。 刘彻可不想一觉醒来,身首异处。再说,他去军营也确实有事。 朝廷每年都会命官吏和匠人前往西越买橡胶。那边的百姓看到有利可图,纷纷在荒芜的土地上种上橡胶树。 起初还有人担心这是皇帝心血来潮之举。连着几年朝廷都派人过去,而今橡胶在那边都跟庄稼一样,家家户户都有种植。 嗅觉敏锐的商人看到橡胶的车队,也曾好奇买了一些,然,皆不知干什么用的,渐渐就不再关注这玩意。 这些橡胶除了给卫莱一点,其余的全用来做鞋。 刘彻本想做车,而士兵的鞋磨损的更厉害,步兵来回得五双鞋,脚上还全是水泡。车好好的,这种情况辎重也走不远。再说,士兵没见过橡胶,车坏了也不知怎么修。 哪天这东西不再是稀罕物,再做车胎也不迟。 刘彻抵达京郊大营,从上林苑运过去的鞋也正好到门口。 卫青身着甲胄出来迎接。 刘彻示意他免礼,就让他往车上看。 卫青看到鞋子还很纳闷,待他看清楚,顿时不敢相信,“这,这些全是?” 刘彻颔首:“发下去。每人一双,朕明天为你践行。” “喏。”卫青慌忙喊副将发鞋。 这些将军比刚刚看到鞋的卫青还奇怪,不过是鞋子,大将军至于这样激动吗。 大将军很至于。自打他有了第一双橡胶底鞋,就再也不爱穿厚重的靴。怎奈朝中人人都那么穿,他不好独立特行,只能在家过过干瘾。 而今全军将士皆有,前往边关这一路上,他就不用再穿能把小腿肚子悟出痱子的靴,能不高兴吗。 话又说回来,以前当兵要自带衣物,还很危险,不是特别想出人头地,或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亦或者非常恨匈奴的,没人乐意当兵。 刘彻登基,第一次出征就提高了俸禄。后来还发过冬的棉衣,今天连鞋都发,小兵们顿时乐开了花。有些老兵还小声感慨,就是死了,也值了。 卫青本人没官架子,大大小小的士兵将军都敢跟他唠几句。卫青很了解手下的兵,一看众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并没有认真看这鞋。 卫青走到刘彻身侧,小声说:“陛下,您往后退几步。” 刘彻奇怪。 卫青点了点头,是的,您没听错。 卫青面向众将士:“都把鞋换上,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现在调换,明日就没时间了。” 火头军已经在整理炊具,明日一早开拔这事已经定了,众将士没有任何怀疑,连忙把鞋脱了。 刘彻瞬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味,下意识想捂住口鼻,看到卫青等人,又把手缩回去,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几步,听到一声惊呼。 刘彻下意识看过去。 卫青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 “大大,大将军,这个,这个底,是,是软的?”小将军不敢置信。 卫青微微点头,“是的。” “可是,可是为何会是软的?” 卫青:“不是布做的,也不是动物皮毛做的,自然就是软的。有什么问题?” “那这个,这个会不会穿不了两天就坏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露出担忧之色。 卫青道:“能穿多久我也不知。但我知道一点,比纳鞋底耐穿。这鞋地它还防水。” “防水?”众人吃惊。 刘彻喘口气,发现脚臭味淡了,开口道:“你们这是在质疑朕?” 众人心中一惊,慌忙道:“微臣不敢!” 刘彻:“不是好东西,朕会拿出来?” 众人不由地想到暖和轻便,可以当褥子盖,穿破了拆掉布敲敲打打棉花,打蓬松了缝上新布,几乎可以穿一辈子的棉衣。 他们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皇帝陛下财大气粗,普普通通的鞋他才不屑拿出来,平白给他丢人。 思及此,众将士心中一阵激动,不知谁高呼一声:“陛下万岁!” 转瞬间整个营区响起震天般的“陛下万岁”。 刘彻早已习惯他们这样,而远远从京郊大营外路过的百姓不习惯,纷纷驻足,朝京郊大营的方向看去,“出什么事了?” “陛下在给即将出征的将士践行吧。” 牧羊人牵着羊过去:“又跟匈奴打?怎么年年打?” “你当朝廷想打?还不是匈奴人一闲下来就来咱们这边烧杀抢掠。” 牧羊人道:“不是说这几年匈奴也没讨到便宜吗?” “没讨到便宜就不管不问?你信不信,朝廷停三年,匈奴就会以为咱们怕他,敢挥师直指京师。陛下有禁卫护着,到时候咱们这些人,只会被匈奴当成两脚羊给砍了。” 牧羊人看到他瞅自己的羊,略微有些不自在,“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吗。” “你是可以这样说。”满脸愤慨的人看向其他人,“他们要是不懂,听你这样一说,以为陛下就是喜欢打仗,以后朝廷再征兵,不让自家和亲戚邻居的孩子去,谁还当兵?” 牧羊人张口结舌:“哪有,哪有这么严重?” “你一个人说没有这么严重,他们也跟你这样想也不严重。十传百百传千,不出三年,你说有没有这么严重?” 牧羊人被堵的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既然匈奴那么厉害,边关那些人干嘛还出去?” “我们的土地,干嘛要放弃?”那人反问,“就因为他匈奴人厉害,我们就要退守关内?凭什么!他匈奴人又没比我们多长一只眼睛。再说,我们有大将军,犯得着怕他吗。” 牧羊人期期艾艾地问:“这丈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太后也很想知道。 王太后有些日子没见过她大孙子,很是想念。 将士们山呼万岁的时候,卫莱就带着儿女前往长秋殿。 太后抱着大孙子稀罕一会儿,小孩被困的不乐意,太后见不得他哭闹,让卫婉领他出去玩玩,又不知同卫莱这个了解不多的儿媳妇聊些什么,就跟她聊起这次出征。 得知皇帝今儿在军营,太会就问:“听平阳侯说,这次人不少,动静很大,难不成不是六万?” “陛下跟大将军讨论此事时,儿媳不巧听了一耳朵,十万。” 太后惊呼:“这么多?百姓就没什么怨言?” “士兵没怨言,百姓就没有。”卫莱道。 太后道:“朝廷总共才多少人?还是大将军一人领兵?” 卫莱:“是的。之前仲卿还不是大将军,陛下令他们兵分三路,结果一路迷路,一路绕到仲卿身后,险些把他当成匈奴人给端了。” “啊?”太后震惊,“还有这事?” 卫莱:“跟仲卿汇合后,跟仲卿一起撞上匈奴主力,这才取得胜利。” “这里面这么曲折?”王太后不禁问:“怎么没听皇帝提过?” 卫莱心说,刘彻想起来就来气,怎么可能主动提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觉得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太后不禁感慨:“你这个弟弟,是皇帝的福气,也是天下苍生的福气。可整个天下就他一个,也不能可着他一个人用。你回头得跟陛下说说,让他好好休息两年。” “陛下也想,匈奴不允许。” 太后问:“为什么?”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啊。必须把他们打疼了,疼到骨子里,他们才能记住。但也记不长,顶多三五年。” 太后皱眉:“好好的日子,干嘛这么折腾呢?” “陛下也想知道。大概咱们有周公,有孔子,有老子,有诸子百家吧。”卫莱推出刘彻,“陛下说,他们虽然说人话穿人衣,脑袋还处于原始社会,就是人刚刚从动物变成人那会儿。” 太后深表赞同:“听说他们还茹毛饮血?” “是的。用人头盛酒。” 太后顿时觉得反胃,连忙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快别说了。 卫莱心中暗笑:“可是陛下还说——” “说什么?”太后又来了精神。 卫莱一脸的为难。 太后实在好奇,“哀家还撑得住。” “陛下还说,还说咱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两脚羊。” 太后想一下“两脚羊”,顿时又想反胃:“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听说匈奴人牛羊成群,从来都不缺吃的。” “谁会嫌家里的粮食少呢。”卫莱道。 太后也不嫌弃,“这些人真是,难怪皇帝不愿受他们的窝囊气。这比哀家以前知道还,还可恶百倍,千倍啊。” “咱们乃炎黄子孙,都觉得应当要以理服人。可是有个前提,他们得是人才行。” 太后点头:“你这话说得对。”忽然惊觉不对,这个皇后,怎么懂这么多,“这些都是陛下同你说的?” “陛下教太子的时候,儿媳没什么事,跟着听来的。”卫莱佯装很不好意思,“母后也知道,儿媳以前懂得不多。” 太后信以为真,忍不住说:“你,很不错!” “祖母,我呢?”卫婉架着弟弟的胳膊迈过门槛就问。 太后:“你有点公主样儿,也很不错。” 卫婉对着房顶翻个白眼。 太后指着她,“皇后,你看看,你看看,都是皇帝惯的!” 卫莱心底吃惊,按常理太后不应该说,都是皇后你惯的吗。难道她故意给她下套? “母后有所不知,陛下平日里很忙,婉婉多是跟着儿媳。” 太后冷笑一声:“少袒护他。你以为哀家整天呆在宫里就不知道皇帝干的好事?卫婉,我问你,骑马射箭是不是你父皇手把手教的?姑娘家家,不学织布刺绣,学骑马,亏皇帝他想得出来。” “祖母,您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想学,太累了。父皇说能强身健体少生病,您说我不学成吗?” 太后:“就算皇帝说的对。那什么,军校每月都有蹴鞠赛,你是不是每次都去看?有次想下场,还被大将军逮个正着,气得把你送回来。” 卫婉吃惊:“您怎么连这些也知道?母后,昭阳殿有祖母的人啊。” “你少挑拨!”太后道:“你父皇没下禁令,宫里都传遍了。哀家以前闹不明白,这才多大,又是长公主,你父皇给你的封地还有盐邑,等你及笄,谁不上赶着娶你。现在哀家算是明白,就你这样,也就打小跟你一起长大的表哥不嫌弃。”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1、第 11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气的叉腰。 太后瞪着眼睛问她:“怎么着?还想打哀家不成。” 卫婉连忙把手给放下, “祖母说别的我认,说我没人娶,这点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认!” “不认也是事实!”太后高声道。 卫婉:“我今天就不该来!” “你哪天来哀家都得数落你!”太后睨着她说。 卫婉顿时有种有理也说不清的感觉, “母后, 儿臣错了, 儿臣以后再也不埋怨您不可理喻。您真是太太善良了。”瞥一眼太后,转向她母后,“儿臣怎么就今天才发现呢。” 太后:“你少阴阳怪气。皇帝惯着你, 皇后能做什么?敢做什么?她跟哀家比起来,当然善良可欺。回头皇帝回来, 哀家就得找他谈谈。” 卫婉张了张口, 想解释母后并不怕父皇。又觉得实在没这个必要。她祖母已经先入为主, 她说再多也没用。纯属浪费口舌。 “那我不说了。据儿, 我们走。”卫婉伸出手,“母后,您在这里等父皇吧。” 太后问:“你们上哪儿去?” “玩儿去。也不行?” 太后点点头,“可以。据儿,跟她去吧。” 卫婉奇怪了,“您张口闭口我不像样, 就不怕据儿跟我学坏了?” “哀家说你不像话,是你没个姑娘家样。据儿跟着你,哀家反而放心, 不会被你教成男儿身女儿心,哀家有何不放心的?” 这个解释,卫婉服了,“您可真是——” “偏心!你一个姑娘家,哀家希望你能文静些就是偏心?”太后很是无所谓地说:“那就偏心吧。” 卫莱笑了, 这个太后,不犯糊涂时倒也蛮可爱的。 “母后,他们若是回宫,儿媳也不能在这儿。”卫莱道:“婉婉敢领着据儿去坐船。” 太后问:“还是皇帝以前弄的那艘船?” “是的。” 太后皱眉:“他真是闲的。那你快回去吧。婉婉的事,算了,你的话有用,皇帝也不可能带她去看蹴鞠比赛。” 卫莱出了长秋殿,发现儿女在殿外晃悠,“你们没回去?” “我们也想啊。没马车靠两条腿得走到什么时候啊。”卫婉爬上马车,就让奴婢把她弟弟递上去。 小太子扑到他母后怀里。 卫婉拉住他的胳膊:“你多大了?还整天跟母后撒娇。没听祖母说,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不可以跟姑娘家一样娇气。” 太后跟太皇太后很不一样,那个老太太是偏疼小儿子,也只是疼小儿子。太后是个正常女人,她这半生荣耀皆来自儿子,儿子又是她最小的孩子,自然最疼刘彻。爱屋及乌,其次最在乎的便是刘据。 刘彻要是有十个八个孩子,那卫婉可能得排到很后面。怎奈他就一双儿女,太后也不知是不希望将来兄弟阋墙,还是觉得有一儿一女就够了,这些年不光不找旁人生,也不许皇后生。搞得太后不想在乎卫婉都不行,毕竟是她唯一的孙女。 太后听了卫莱那话也有些担心。结果走出长秋殿,听到从马车里传出的话,卫婉跟个大人似的,顿时好气又好笑:“她倒是会说落别人。” 长秋殿的奴婢见的贵人多了,几相对比,反倒很喜欢这个没规矩的公主。她身为帝女长公主,也有些高高在上,但从不无理取闹,目中无人,随意漫骂鞭笞他们。 内侍笑着说:“太后无需担心,公主说再多也没用。” “你知道什么?” 内侍道:“太后数落公主都没用,公主这个当姐姐说的话还能好使?太子可是公主的弟弟。公主小时候可比太子乖巧多了。” “还不是皇帝惯的!”太后瞧着马车走远,转身回屋,“太子是储君,皇帝不可能跟惯女儿一样惯他。” 内侍:“那样太后就更不需要生气。陛下教的越多,太子懂得就越多。还能被公主给拿捏了?” 小太子还真不搭理他姐。 卫婉的话刚落下,小太子就躺下,枕着他母后的手臂,还冲他姐姐扮个鬼脸。 “你——回头我就告诉父皇!”卫婉指着他,眼角余光发现她母后面带微笑,“还有母后,你们全都欺负我。” 卫莱脸上的笑凝固,“我今天有说什么?” “祖母数落我的时候你在一旁看戏。” 卫莱:“那你就这么跟你父皇说。” “别以为我不敢!” 卫莱点头:“你敢。你父皇若搭理你,以后你祖母再数落你,我一定帮你。” “您不要激我!”卫婉提醒她,“我可真敢。” 卫莱再次点头表示知道。 卫婉顿时有种被她母亲给架起来的感觉,一时告也不是,不告也不是。 她琢磨着她父皇不可能打她,翌日傍晚,刘彻回来,卫婉就把长秋殿发生的事,全抖搂给他父皇。 刘彻一听卫婉说,太后不准卫莱帮为他开脱,顿时忍不住笑了,这个冷心冷肺的女人,居然还有些人性。 “父皇,您还笑?” 刘彻:“难不成朕还哭?或者把你母后训哭?那是不可能的,你就别想了。” 卫婉傻眼了,没料到她父皇如此“绝情”。 “父皇,百官和万民知道您惧内吗?”卫婉问。 刘彻怀疑他的耳朵出现了幻觉:“朕惧内?”轻笑出声,“皇后,你怎么看?” “她故意激你呢。”卫莱瞥一眼闺女,“字都认不全,你还看兵书?就不怕把你自己带沟里去。” 卫婉:“舅舅教的。” “陛下,您怎么看?”卫莱问。 刘彻笑道:“听她胡说。且不说仲卿一天忙到晚,他就是有空也是教去病。去病出不来,他还可以教据儿。教她,她能上阵杀敌吗?” “我,我怎么不能?”卫婉问:“我也会骑射!” 刘彻前世今年会派霍去病随卫青出征。他本来也想按前世来,霍去病十八岁,跟卫青今生第一次出征一样。可他怕啊。 官吏为李广说情时,刘彻已把霍去病的名字写下来又划掉了。刘彻担心再跟前世一样,到了后期连一个能领兵打匈奴的也没有。考虑再三,刘彻决定再等等。拿一场胜利换他可顶万千兵马的大司马,刘彻觉得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卫莱每隔一年半载,或两三年,反正时间不定,只要她想起来就会把玉佩空间里收获的粮食放上林苑仓库里。 国家这些年富起来,也不怕匈奴了,百姓和百官皆与有荣焉。军校的娃娃兵们是国家的未来,上林苑管事换成了春喜之后,也跟以前一样把那些凭空出现的粮食,一粒不剩的送往军校。 军校的孩子们偶尔出来一个,投到军中看不出来,像跟霍去病差不多大的那一两百个站在一起,就会发现他们不光精气神很不一样,就是平均身高,也比普通士兵高许多。 春陀经常面对这些人没感觉,卫青军营和军校两边跑,格外明显。在军营他是身材高大的大将军,到了军校他仿佛就成了平平无奇的大将军。 军校的学生十六岁就可以出来。霍去病都十八了,刘彻还不同意,卫青以为他担心这些辛辛苦苦养大的精兵经验不足,就让霍去病他们再练一年。 有霍去病在,刘彻并不担心他们日后对上匈奴吃了败仗。卫婉的话倒是提醒了刘彻,他藏了许久的精兵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十万大军出关,刘彻带着着男装的闺女,和几百名身材高大的青年,钻进上林苑的深山老林之中。 小太子没得去,干啥都没精神。 卫莱就问:“据儿,你几岁了?” 小太子伸出六个手指。 “姐姐呢?” 小太子的的两只手没数过来,又加了一只脚。 卫莱:“知道父皇为何带姐姐去不让你去?” “我这么小啊?”小太子不敢相信。 卫莱笑道:“姐姐十三,你六岁,是你的一倍还多一岁,你说呢?” “母后,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跟姐姐一样大啊?”小太子很想很想知道。 卫莱希望他长慢一点,再慢一点,刘彻头发花白,他还是个青年,“咱不急着长大。听母后跟你说,你长大了,不光要练字背书,还要学骑射。一天忙到晚,你可就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了。” 小太子惊得张大嘴。 刘彻本想给太子寻个太傅,可他一想到前世那些事,又不放心,决定亲自教他。省得好好的孩子被教的越来越不像他儿子。 刘彻闲着无事,就给他儿子拟个课表。以后他忙的时候,让太子去学骑射,他闲的时候,就让太子去宣室。 那个课表卫莱看过,还算合理,不像康熙整的那么丧心病狂。然而,卫莱把课表安排说出来,小太子还是想哭。 “母后,我会累死的。”小孩抱着她的脖子撒娇。 卫莱:“还希望快快长大吗?” “母后,母后——” 卫莱眉心一跳:“我好像听到你姐——”室内暗下来,卫莱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俩人,身着甲胄的刘彻,和脱掉甲胄满脸焦急与害怕的卫婉,“怎么了?” “母后,我要死了!”卫婉说完眼泪一个接一个。 卫莱心慌,“怎么回事?”连忙放开太子,“陛下——” 刘彻摆摆手,一脸的头疼,“朕,朕没法说。你带她回卧室就知道了。” “什么事不能说?”卫莱起身。 刘彻道:“真没法说。反正死不了人。” “父皇!我是您亲闺女。”卫婉不敢置信,“我都要死了,你居然还——” 刘彻:“你可闭嘴吧!别等着朕把你赶出去。” 卫莱越发糊涂,“婉婉受伤了?” 刘彻忙说:“先带她回卧室!”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2、第 11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莱奇怪, 这父女俩什么情况?偏偏看起来都不像胡扯。 “跟我进去。”卫莱拉着女儿进卧室。 刘彻干咳一声,朝卧室喊去:“跟你母后去恭房。” 卫莱心中忽然一动,拉着女儿洗漱间就问:“是不是癸水来了?” “啊?”卫婉被问懵了, 忘记哭泣。 卫莱扯开她的衣带:“啊什么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我——”卫婉福至心灵, 惊叫:“那个!?”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通红。 卫莱无奈地瞥一眼她:“除了那个还有哪个。你真要死了, 你父皇不找御医,找我有什么用。我又没有起死回生还魂丹。等着,我去拿东西。” 卫莱的玉佩空间里有许多棉条, 一部分买的,大部分是她上辈子用玉佩里的制造系统做的, 足够她用好几辈子。得亏有大小号。 卫莱找一个普通号给卫婉:“我教你的还记得吗?” 卫婉记得, 可是她不好意思啊。 “母后, 一定要用这个啊?”卫婉总觉得小东西很烫手。 卫莱:“你可以不用, 每隔一炷香换一身衣服。” “那我,我还是用吧。”卫婉一脸为难地说出来,发现她母后还在,“你是不是,出去一下?” 卫莱不放心,随即又找个月事带。 “这个干吗用的?”卫婉接过去就朝脖子上比划。 卫莱顿时想揍她, “月事带。别告诉我又忘了。” 卫婉尴尬了,“您您怎么也不早说?” “你容我说了吗?以防万一。”卫莱道:“这几天不许吃辣不许吃冰,你也给我安分点。折腾的肚子疼, 自己受着。这东西无药可医!” 卫婉的脸色骤然变了,“这么,这么严重?可是为什么,我今天都没感觉?” “那是因为初次,来的突然, 你的肚子还没想好怎么折腾你。”卫莱道。 卫婉撇撇嘴,压根不信。 “赶紧的。”卫莱挥挥手就关门。 卫婉连忙挡开:“衣服脏了,是不是,那什么?” “扔了?那姚黄魏紫她们做的速度绝对赶不上你扔的速度。”卫莱道:“别放水里泡,打湿后用皂角一洗就没了。她们也不会笑话你。每个女人都有。” 卫婉退进恭房,又赶忙出来。 “还有什么事?”卫莱头疼。 卫婉有些不自在,“母后刚刚说,每个,每个女人,我以后也是啊?” “不然你以为你还是小女孩?”卫莱反问。 卫婉又闹个大红脸。 “一直是小女孩不好吗?”小声嘀咕,“我觉得挺好的。” 卫莱心累,她哪来这么多话:“你就不想要一个像你的女儿?” “想啊。可是也不一定像我啊。万一孩子像她爹,长得跟男人一样,我还不得愁死。” 卫莱抬手把她推里面去:“这不是你现在该愁的事。你刚刚大喊大叫吓着弟弟,我去看看弟弟。” 卫婉想起她刚刚干的事,脸色越发红了。此时要给她一个镜子,她自己都不敢看。 “你怎么出来了?”刘彻问。 卫莱:“我在她不好意思。”看到小太子乖的不像他,“据儿被姐姐吓傻了?” “姐姐?”小太子陡然惊醒,就往四周看,不见卫婉,瘪瘪嘴就要哭。 刘彻连忙说:“不许哭。姐姐没事,姐姐只是肚子疼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小太子楞了一下,怀疑他听错了,“肚子疼?” “是的。”刘彻胡扯,“跟你早些天不听话,偷吃西瓜拉肚子拉的起不来一样。” 那次也不是偷吃,而是小太子耍赖,不给他吃就不吃饭。结果整整拉了一天。 小太子至今记忆犹新,羞的朝他母后怀里扑。 卫莱抱着小太子坐下就问刘彻:“你们来了,去病他们呢?” “他们弄了不少东西,朕让他们回学校了。”刘彻补一句,“没说婉婉有事,怕他们瞎担心。” 卫莱不禁问:“他们?” “她在学校交的几个朋友。” 卫莱惊讶:“她有时一个月,有时两三个月去一次,还能交到朋友?” “只是这样当然交不到。你忘了之前在那边住好些天。”刘彻道。 卫莱想起来了,那些日子她闺女是得空就去军校找人踢蹴鞠。 那些小子也不知是真把她当成小公子,还是不怕她,一个个还都敢跟她踢。 “又说我什么呢?”卫婉推开门出来就问。 卫莱:“说你这么大了,还不长脑子。” 卫婉脸上刚刚下去的热气又冒出来,“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累了,回房休息。”不容她父皇母后开口,一溜烟跑出正殿。 小太子睁大眼睛,看看母后又看看父皇:“姐姐的肚子不疼啦?”很是奇怪的问。 刘彻继续胡扯:“你姐姐是大孩子,比你能抗。其实你姐特别难受,也不敢说实话,怕我们以后不许她吃凉的。” “姐姐不想吃药吗?”小孩好奇地问。 卫莱:“是的。你姐姐就是个胆小鬼。不像据儿,什么都不怕,一天就好了。” “姐姐要好多天?” 卫莱点头:“三四天。不信你明天过去看看,她一准哪都不去,就在榻上躺着。” 卫婉是个闲不住的,别看太子还小,但他记得很清楚,除了上课时间,他姐姐要能安分半个时辰,那绝对是吃东西的时候。 翌日清晨,小太子起来就朝他姐姐那里跑。 向来恨不得起的比鸡早的长公主蔫蔫的趴在榻上,跟生了大病似的。 小太子盯着她打量一番,真的诶。母后居然没骗他。 “姐姐,姐姐——” 卫婉趴在软软的枕头上,装没听见。 小太子爬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脸,很是温柔地问:“姐姐,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卫婉抬起头,“别乱戳。”拨开他的手,想起她那对整天拿她扯谎的父母,“母后和父皇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小太子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歪向她,“不是坏话。姐姐,以后乖乖听话,别再偷吃凉的。肚子疼可难受了。” 卫婉听懂了,她母后没法解释,索性说她贪嘴,“臭小子,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我贪吃也不会跟你一样,拉的站不稳。” “那姐姐怎么不起来啊?太阳都晒屁股啦。” 卫婉霍然坐起来,“谁说我不起!” 小太子一看他姐瞬间精神,滑下榻就往正殿跑,“母后,母后,姐姐的肚子不疼了。” 刘彻头疼的坐起来,“朕堂堂一皇帝,想睡个懒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砰砰砰! 敲门声传进来,卫莱穿戴齐整,把刘彻的衣服丢给他,就去开门:“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睡饱了啊。”小孩拉住卫莱的手就说:“母后,姐姐的病好啦。” 卫莱:“姐姐装的。” “真的吗?” 卫莱点头:“不信你下午再看她。” 小太子一天天正事没几件,还真把这点记到下午。 学会两个字,又攥着毛笔写熟练,小太子就去烦他姐。 “出去!”卫婉指着大门。 小太子扶着门框进来,脸上写满了拒绝:“姐姐,你怎么又躺在榻上?是不是又生病拉?姐姐——” “闭嘴!” 小太子就不闭嘴,“姐姐,我们玩去吧。我们去坐船,在船上钓鱼,可好玩啦。” 卫婉昨天真没把她母后的话当回事,今天早上头晕乎乎的,吃过饭就想睡觉,上午睡半天不够,下午还想睡,顿时知道厉害。 上午睡多了,下午犯困却一直睡不着,别提多烦躁。 小孩还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卫婉想起来揍他,“母后!父皇!快把他给我带走!” 小太子捂住耳朵,“母后父皇听不见,姐姐要出去喊。” “真以为我不敢揍你?”卫婉扬起巴掌。 小太子这次学聪明了,没往榻上爬。见状很利索的后退两步,“姐姐来啊。” 卫婉正想起来,猛然想到她刚刚换的那东西,又老老实实躺好,“我先给你记着。等我病好了,要不揍你,我跟你姓刘。” “好啊。”小太子摇头晃脑,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 卫婉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小太子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捉弄他姐。 “我劝你放下,否则这东西只会挨到你身上。” 小太子转过身去,惊呼一声,“母后!”鸡毛掸子随手一扔,抱住她,又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太子。 卫婉睁开眼,瞥一眼相亲相爱的俩人,“母后,我劝你赶紧给这小子找个太傅。否则以后有你们后悔的。要是太傅管不住,你和父皇就再生一个。” “你还是不难受。”刘彻进来。 卫婉愣住,眨了眨眼,一家三口齐齐整整,“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不得问你。”卫莱道:“没事喊我们干什么?好玩啊。” 卫婉多少有些不自在,“我哪知道你们就在这附近啊。” “我和你父皇盯着他写半天字,他都知道出来透透气,我们傻啊。”卫莱给她倒杯水。 卫婉摇头:“不喝!我现在只想睡觉。” “喝了这个把血液稀释,流的血少就不累了。” 卫婉没听懂:“稀释?” “血变稀了。”卫莱道:“我也没法跟你解释。听我的没错。这不是过来人经验,这是御医得出的经验。” 卫婉还是比较相信御医的,“好吧。” “母后,姐姐受伤了?”小太子扯扯卫莱的衣裳。 卫莱点头:“没有。姐姐现在跟你上次一样,拉脱水了。” 小太子不知道“脱水”是什么,反正不是好话。以免他母后又趁机教训他,转向他父皇,“我们走吧。父皇,姐姐要睡觉,我们不可以打扰她。”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3、第 11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不合时宜的乖巧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心虚了。 刘彻道:“不急。既然来了,你姐姐还难受,我们就陪她说说话。” “可是姐姐想睡觉啊。”小太子仰头问, “父皇不想姐姐睡觉吗?” 刘彻想打他, 这个熊孩子, “朕当然想。要不你留下陪姐姐?你生病时姐姐也陪过你。” 小太子傻眼了,惊得“啊”一声。 卫婉忍不住皱眉。 卫莱道:“陛下,领他出去, 别留在这儿气人。我给婉婉揉揉肚子。” “走吧,你母后也烦你。”刘彻抱起儿子, “再待下去, 你真有可能挨揍。你说你小时候那么乖, 怎么越长大越坏呢。” 小太子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我不坏的。父皇,据儿最乖。” 刘彻轻笑,他这个儿子不简单,这么点说这话眼睛都不带眨的。 “饿不饿?朕令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卫莱在室内听到这话忙说:“给婉婉做一碗鸡汤面,多放姜。” 卫婉皱眉,“我不想吃面。” “那就喝粥。只有这两样你吃下去, 腹部会暖暖的。” 卫婉顿时没法拒绝,“这样还得几日啊?” “明天和今天差不多,后天会好一些。”卫莱问, “你有没有把日子记下来?” 卫婉让奴婢记了。 “你也要记住。下个月不一定是这几天。有可能晚两天,有可能早两天。这样前后就可能是四天。奴婢若是今天提醒你,你明天忘了,又得跟昨天一样,火急火燎往回跑。” 卫婉听着都头疼, “这么麻烦啊?” “做女人就是这样麻烦。你想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不用这么烦。”卫莱道,“只是过了四十,你就会被各种疾病所困扰。肚子还难受吗?” 卫婉的肚子不难受,她头一次,失血过多,犯困。 卫莱看到她摇头,就把帷帐放下,姜汤面做好,奴婢给她送去,卫莱才过去,盯着她吃完。 卫婉刚吃完饭就觉得热的不舒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发现没有疲惫感,还想出去转转,顿时不禁感慨,“太神奇了吧。” “冬吃萝卜夏吃姜。有什么神奇的。”卫莱道,“不过,晚上吃姜似□□。你还真不能现在就睡。玩一个时辰再上榻。” 卫婉道:“那我去找据儿。” “别闹他。他洗洗澡就可以睡了。”卫莱不放心,“他的作息乱了,我就把你的作息弄乱。” 卫婉迈出去的脚收回来。她母后怎么总这样啊。干嘛不直接给她一顿痛快的。 有更好的办法,干嘛要动粗呢。 卫莱可是个文明人。 刘彻见着噙着笑进来,“婉婉不难受了?” 卫莱:“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翌日,卫婉醒来,确实神清气爽。然量太多,她不敢到处跑,又在室内呆一天。 刘彻得空,拘着小太子学文识字。小太子也没空招惹他姐。 三天后,卫长公主满血复活,就要收拾她弟弟。 卫婉平时可没少逗她弟弟,小太子不过是还回来。 卫莱就提醒她,“别忘了此后半生,你每月都得经历一次。”潜在意思,你现在收拾他,他以后每月都能找到机会折腾你。 卫婉收回张牙舞爪的样子,无力道:“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啊啊!” 小太子被他姐姐的疯样吓得找母亲保护。 卫莱把他拉到身边,“别理她,过两天就好了。” 过两天,卫婉强迫自己忘记下个月要发生的事,果然没了烦躁,吃嘛嘛香。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刘彻和卫莱带儿女前往东宫。 卫莱不想去,可她如今不光是皇后,还是人家儿媳妇,不得不去。 好在宫门关的早,他们也不用在那边呆太久。 前世王太后不是为女儿们谋划,就是为弟弟周旋,头上还有窦太后那座大山,可谓劳心又劳力。 如今虽有刘彻时不时跟她添堵,然没有一次是刘彻无事生非,太后想生气也只能气她自己。久而久之,不敢招惹刘彻,万事不操心,她反而越活越精神。 从东宫回来,刘彻关上房门,灭了灯,就忍不住同卫莱嘀咕,“母后比以前多活了好几年,怎么还不见老啊。” “你这是在诅咒你母亲吗?” 刘彻:“当然不是。她若活到七老八十,有些事就不好办了。比如婉婉和去病的事。朕并不希望婉婉嫁给去病。 “这里没外人,朕也不瞒你。士族不能过大,外戚也不能过大。现在这样刚好。文有公孙弘他们,武有仲卿。一旦过了,朕为了你说的那个曾孙子,也得动一动。” 卫莱:“帝王的制衡之术?那就别让他们生太多,一家一个儿子。再说,军校此后只收孤儿,他们成长起来,朝中便是三足鼎立。这才是最稳妥的。” 刘彻道:“那些人跟去病关系不错。” “他们就算一个比一个厉害,也得能活过你。活不过你什么都白搭。” 刘彻恍然大悟,他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卫莱转向他,接着月光看到他嘴边的笑意,“放心了?其实你真的多虑了。有句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远忧。这话的意思是,你安排好了,他们也不会照做。” 刘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说不知道你肯定不信。虽说汉有四百年,后来人为了好区分,就管前两百年叫西汉,后两百年叫东汉。” “都城不在长安?” 卫莱:“洛阳。” “朕猜到了。因为什么?外戚?” “是的。你驾崩后,最具威胁的外戚是霍光。不过霍光没乱来,糊涂的是他夫人。霍光去后一两年,你那个曾孙子才收拾霍家。那时可以说没有能威胁帝位的外戚。可几代之后,还是有了。”卫莱道,“你管好你和据儿和你孙子就行了。” 刘彻叹了口气。 卫莱道:“厉害如始皇帝都没料到身后能成那样,咱们想太多也是庸人自扰。” “你的意思母后真能等到婉婉及笄,还真听她的?” 这事卫莱真没想过,“我就怕真有个好歹,他俩接受不了。其实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也有可能生出畸形儿,但要是那样,咱们只能认了。要是明知道还继续,我这心里不舒服。” 刘彻何尝不是。 “走一步看一步吧。指不定过些日子,她就有了心仪之人。” 卫莱真不想泼冷水,“这事难。” 刘彻看向她,“你别是又改变主意了?” “你和仲卿把她的审美拔高了。”卫莱道,“她每遇到一个不错的,一定会不由自主的跟你或仲卿比较。才能没法比,这点婉婉可能也接收。相貌呢?我若是婉婉,会想这人没啥才能,长相气质也远不如我舅舅,家里还没钱,我要他干嘛啊。还不如养几个面首。” 刘彻冷笑,“最后一句才是你心里话吧?别忘了,你是朕的皇后。” “有你一个,我还能看上谁啊。陛下,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刘彻:“少说好听的糊弄朕。” “发自肺腑,不信算了。说回卫家。” 刘彻思索片刻,“回头仲卿回来,定会去接去病,然后来看望你。你把那些东西送他们一些。” “我?”卫莱不禁指着自己。 刘彻:“你觉得朕合适吗?朕是皇帝。仲卿那心思,指不定以为朕希望他绝后。”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卫莱顺嘴问一句,“他若得个儿子,还封不封?我的意思你就别折腾了。哪天觉得他们无能,又得找个错给人撸掉。你心里不爽,人家也不舒服,何必呢。” 刘彻转向她,很是无奈地问:“你每天闲着没事,能不能想想别的?别整天琢磨朕。” “你是我丈夫,不琢磨你改琢磨别人,不合适吧。” 刘彻:“谁让你琢磨人了。你就不能学着做些这里没有的美食?” “我也想,可要啥没啥,我拿什么做?” 刘彻:“需要铁锅就让他们做。需要调料就让他们去买。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朕已令人种下去,你要用大可令奴婢取来。” “这可是你说的。” 刘彻:“别整天盯着朕,爱做什么做什么。” “上林苑主殿两侧的地闲着也是闲着,我想种些甘蔗,行吗?” 刘彻不懂,“宫里有蔗糖,你还种那东西做甚。再说,在这边能种活吗?” “可以的。”卫莱道,“婉婉大了,用糖的地方多,现在她想用多少用多少,以后嫁了人——” 刘彻:“嫁了人她也是朕的女儿。” “她拿回去,就她一人吃?”卫莱道:“我觉得不可能。除非给她找个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否则还不够亲戚打秋风的。我可是听你母后说,咱们每年给平阳侯送的东西,你几个姐姐都惦记。” 刘彻烦的很,“都是母后惯的。还有金俗大姐的那个儿子,朕这辈子没有再封她的儿女,只是多赏些钱。她那个儿子也能仗着母后横行京师,把朕的驰道当成他家院里的小路,随意践踏。” “江充现在何处?” 刘彻心中一惊,“你想干什么?” “让他收拾那些权贵。回头把那些人收拾老实了,再找个机会把他免为庶民。也算是废物利用。” 刘彻不禁撑起上半身,“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叫什么吗?” “我是卫莱,来自未来,没被鬼附身。” 刘彻:“朕还记得你有次说过,你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皇后,你突然说这样的话,朕心慌。” 卫莱:“我又没要杀他。” “京师的权贵得罪个遍,一旦他们确定朕厌恶了江充,你说他能活到第二天午时吗?” 卫莱好奇,“不能吗?那就是他命不好,怪不得旁人。”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4、第 11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不由地坐起来。 卫莱吓了一跳, “大晚上不睡觉,又干嘛?” 刘彻点灯:“朕得好好看看你是不是又被谁附身了。” 卫莱送他一记白眼。 刘彻把灯灭了,“没错, 还是你。” “你有病啊。”卫莱气笑了, 朝他腿上踹。 刘彻抬腿压住, “你真令我刮目相看啊。” 卫莱道:“你错了,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刘彻该送她一记白眼,翻身给她个后背, 去会周公。 翌日清晨,卫莱精神抖擞, 又想起昨晚睡前聊的事, “要不要废物利用一下?” “算着时间, 他该到长安了。”刘彻转向她, 很认真的问:“你确定以后听到他的名字,或见到他不膈应,甚至想弄死他?” 卫莱:“我虽然跟你学坏了,也没坏到敢的地步。” 刘彻的呼吸停滞,咬咬牙指着她,“你——朕一直闹不明白, 婉婉和据儿小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乖,怎么越长越调皮。尤其是据儿,六岁大的孩子, 比人六十岁还坏。朕今儿算是找到根了。” “是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卫莱感慨。 刘彻掉头去洗漱间。 卫莱撇撇嘴跟上。 刘彻抬手把门关上。 “小气鬼!就这还是皇帝呢。”卫莱转身去了恭房。 随后俩人出来,迎头碰上,目不斜视,跟相互不认识似的。然而,也不过忍到用饭, 孩子一闹腾,俩人又站到统一战线,一起对付孩子。 话说回来,刘彻说江充快到长安,并非胡扯。 他之所以记得清楚,盖因赵信。赵信本是匈奴的小王,被被擒拿后降了汉,刘彻过于自信,命他为将,谁知他后来又跑回匈奴。 刘彻前世为了这事气的可不轻,怕是再重生一次,这前后发生的事也记得一清二楚。 刘彻却没打算用他,他看到江充比看到韩嫣的弟弟还膈应。 江充还是个爱奉承的,令他为绣衣使者,他得天天在眼前晃悠。可是也只有他敢跟那些人对着干。 刘彻愁啊。不过也只愁了半天。傍晚,儿女掐起来,一个找娘做主,一个找爹撑腰,刘彻就顾不上了。 刘彻按下闺女,转向躲到卫莱怀里的儿子:“你又干什么了?” “他把母后给我的东西,全扔水里了。”卫婉连忙说。 刘彻奇怪:“你母后给你的东西?不可能是金银首饰。你母后自己都不爱用。擦脸的护手的?” “不是!您让母后说,她最清楚。”卫婉气咻咻看向卫莱。 卫莱笑道:“我说了,回头再给你一些。他以为那东西好玩,你打死他也没用。” “是不是应该跟朕说说什么东西?”刘彻插嘴。 卫莱:“婉婉肚子不舒服用的那东西。” 刘彻一时没懂,明白过来,有些尴尬,“那东西?你放哪的?也能让他碰到。” “我能放哪儿?当然是柜子里!”卫婉指着弟弟,“我发现被他翻出来,让他还给我,他不还,小爪子还特别快,都给我撕开扔水盆里。父皇,您说他是不是欠揍?” 小太子摇头:“我不欠揍。姐姐小气鬼!” “你还敢说完?”卫婉撸起袖子又要揍他。 小太子转身抱住他母后的脖子。 刘彻把闺女拉回来:“那东西对你弟来说就是几张纸。你母后说的没错,你打死他也没用。” “父皇你也向着他?”卫婉不敢信。 刘彻被她吼的头疼,“这不是向不向的问题。先不说弟弟,先说你,你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糟蹋了多少盒牙膏,你还记得吗?” 卫婉满腔怒火散了一半,“我,我那时又不知道牙膏,牙膏制作起来,比提炼黄金还难。” “父皇当时也不许你糟蹋,你听了吗?”刘彻又问。 卫婉:“那你说怎么办?” “柜子锁起来。他还能把你的锁砸了。”刘彻瞥一眼儿子,“他砸你的锁,你就把他的玩具全砸了。” 小太子放开他娘,挺胸昂头,“不许!” “你不许也没用。”卫婉指着他,“就冲你今天干的事,我以后可不会让着你。” 小太子转身告状:“母后,姐姐欺负我。” “你也欺负姐姐了。扯平!”卫莱道。 小太子没想到他母后这么说,瞬间傻眼了。 卫莱:“母后疼你,但有个前提,你没有做错事。今天不论你扔的什么,终归扔了姐姐的东西是不是?” 小太子老老实实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卫莱又问。 小太子搂住她的脖子:“母后,母后……” “没用的。”卫莱摇了摇头,“今天下午只顾跟你姐掐架,也没写字,咱是不是练一会儿再吃饭?” 小太子立即抛弃她母后,朝外面喊:“姚黄,我饿啦。” 卫莱气笑了。 刘彻也忍不住笑了。 卫婉见她弟弟这个德行,也是无奈地想笑。 小太子转过身来,看到仨人都很高兴,直觉不对,但他怕其中有诈,故意说:“母后饿不饿啊?” “很饿。”卫莱起身带她去洗手。 饭毕,又是一天接近尾声。 离大军回来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卫莱洗漱后,躺在榻上感慨,刘彻不由地想起江充,现在极有可能已经到了长安,正琢磨着怎么向他告状呢。 结果,有些人就是这么不禁念叨。 今年没天灾,刘彻事不多。之前东方朔自己编的那本书,太学博士帮他修改过后,刘彻听从卫莱的意见,把主编东方朔,校对之人的名字也写上,就递给黄门,令他送去上林苑。刘彻便回了昭阳殿。 午睡醒来,黄门也从上林苑回来,书安全送到,也给他带回来一纸诉状,原告正是江充。 刘彻悠闲的心情没了。 卫莱瞧着他变脸,勾头一看,险些笑出声来。 刘彻瞪她一眼,就问黄门:“哪来的?” “奴婢刚出上林苑就碰到一个自称江充的人,有天大的事奏禀陛下。奴婢知道他夸张,奴婢又怕真有事,再耽误了陛下的事,就把这封奏章收下了。皇后,上面写的什么?” 卫莱乐了,“你倒是个机灵的。知道问我,而不是陛下。怕陛下一脚把他踹出去?” 黄门的小心思被戳破,尴尬地笑笑。 “你没看?”刘彻问。 黄门:“奴婢识字不多,只认得一个‘刘’字。” “行了,少溜须拍马。滚出去!”刘彻烦得脑壳痛。 黄门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安全了,连忙跑的远远的,今天之前都不要再出现在陛下面前。 “收拾藩王的机会可不多。你不会就此放过你那丧心病狂的侄子吧。我还记得当初告主父偃收赂的,就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赵王。他当初就是怕儿子跟女儿的事败露,才先发制人。结果,苍天绕过谁啊。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 刘彻:“你就别在这儿幸灾乐祸了。快跟朕说说,这事怎么办。要处理赵王太子,就得召见江充。处理了赵王太子,要是不用江充,他一出皇宫就能被赵王的人给弄死。可是朕若不见他——” “你又不甘心。”卫莱替他说,“不如就按我说的,废物利用。日后司马迁再写《史记》,指不定能把他写成一代直臣。他也算死得其所。” 刘彻没好气道:“事不关己,你倒是说得轻松。” “皇帝吗,就要有容纳百川的度量。”卫莱道:“我们老家有一句话,丞相肚里能撑船。你怎么着也不能被他们给比下去吧。” 刘彻瞥一眼她,“那你还让我把韩嫣他弟给弄得远远的?” “那不是我没想过还可以这么做吗。”卫莱一脸的可惜,“都怪我年幼无知啊。忘了一个人从没得到过,只是有点羡慕。若是得到了,又失去了,这个落差,就算不气疯,恐怕也会抑郁而终。陛下,要不把韩嫣跟他弟召回京师吧。” 刘彻确定她变了,真变了,再也不是十五年前的卫莱:“你想都别想!朕过几日就命他们前往辽东。” 卫莱有点失望,不过也只有一点点,盖因她还没想好怎么对付韩说。毕竟他真聪明,不好下套,“不想就不想。那在说说江充。” 刘彻想想,“明天随朕出宫。你我扮成寻常夫妻,在驰道旁边盯半天,若有三个人在驰道上狂奔,朕就召见江充。” “万一这仨人,一人是馆陶大长公主,一人是平阳长公主,还有一个是以为咱们有事,偷偷流出宫的卫婉呢?” 这仨人,一个得了窦太后的懿旨,一个有王太后许可,还有一个刘彻本人惯着,都可以在驰道上狂奔。 刘彻:“除了她仨。” “若是还有鸿翎使者呢?” 刘彻皱眉:“你哪这么多如果?” “先讲清楚,省得届时你不认账。”卫莱道,“咱们这叫先小人后君子,免得伤了和气。毕竟你我夫妻一场,同榻异梦,终归不太好。” 刘彻拒绝跟她废话。 翌日没早朝,刘彻处理完当晚送来的奏报,就跟黄门交代一声,他去上林苑。 半道上,俩人拐去大将军府,准备在卫青家中换身衣裳。 门房又惊又喜:“陛下,皇后,您二位是如何知道?” 刘彻和卫莱相视一眼,知道什么? 卫莱胡诌道:“陛下身边的术士算出来的。” 刘彻的眼皮猛一跳,这个女人,说谎的本事也大有长进。 “那个传说中的卫先生?”门房自己给自己找个答案,“卫先生真厉害。夫人今早刚刚查出有孕,他就算出来了。卫先生——” 卫莱连忙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 “卫先生——” 刘彻:“不是,之前那句。” “夫人今早敢查出——”门房一顿,“陛下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刘彻张口就来:“算到大将军打了胜仗。” “啊?”门房惊呼,“那可是双喜临门啊。奴婢,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 卫莱喊住他:“且慢。夫人几个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体检,累得下午一觉睡半天。晚上又修《八十年代我们俩》文案,十点多才修好,大家看一下成品: 梁好运三岁爹,四岁娘改嫁,无父无母,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先后也,十里八村的人都说她是个天降的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张跃民的亲生父母嫌他爱生病,两岁就把他扔了。张爷爷把他捡回家,精心养了二十年,病还不见好,十里八村的人都说他是个短命鬼,谁沾上拖累谁。 有一天扫把星嫁给了短命鬼。 好些人都等着看热闹,看是梁好运先克死张跃民,还是张跃民先累死梁好运。 等啊等,看呀看,看了一年又一年,张跃民没死,梁好运也好好的活着,俩人的小日子还蒸蒸日上。一个做衣服,一个卖衣服,从家庭作坊做到工厂,从工厂做到上市公司…… 看热闹的人傻眼了。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5、第 11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门房回想一下:“好像三个月。” “三个月才查出来?”卫莱看向刘彻, 你信吗。 刘彻开口问:“之前干什么去了?” 门房不大好意思说:“听说夫人之前那什么不稳,夫人还以为跟以前——” “陛下, 皇后?” 门房回头看去,桑上植正大步朝他们走来。 卫莱赶忙迎上去:“慢些,慢些,头几个月可得当心。” 桑上植被她这话吓的停下来。 卫莱问:“孩子怎么样?以后再有什么不舒服直接去找御医,无需嫌麻烦。宫里那些御医都闲的长草了。” “医者说挺好的。只是还需注意。”卫青不在家,他们二位突然而至,让桑上植很不安, 顾不上孩子:“出什么事了?” 刘彻也怕她多想, 再来个小产, 开口道:“跟你们府上无关。听婉婉说,仲卿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桑上植下意识看厢房。 刘彻:“我们借婉婉的房间一用, 换身衣裳。” “马车也放你们府上, 你们的马车借我们用一下。”卫莱补充。 桑上植听霍去病提起过, 帝后二人时常乔装打扮去东西市闲逛, 闻言也以为是这样, 并不是卫青出了什么事, 不由得露出笑脸,“陛下,皇后,这边请。”走到前面引路,又吩咐奴婢备车。 出宫前就已乔装好的黄门充当驭手, 一行人直奔驰道和长安北阙交汇口而去。盖因许多王侯都住在那边。 刘彻获得先知, 清楚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能用。不能用的哪些人,刘彻寻个错, 贬为庶民,或放起归家就再也没用过。 可用的这些人,不说人人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然猖狂的在驰道上狂奔的可没几个。偶尔走驰道,多是有急奏。不像金俗公主的儿子,用走驰道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高人一等。 这点刘彻清楚,他觉得除了他姑母姐姐,半天难有三个。卫莱不知啊。 驰道两侧种有树木,内侧是驰道,外侧是百姓出行的道路,交汇处树多,外表普通的马车停在外侧,有树木遮挡,凉风习习,刘彻舒服的闭目养神。 卫莱眼巴巴往外看,看了一会儿,眼睛被风吹的干涩,发现他一点不着急,忍不住说:“今天可是休沐日。” 刘彻:“难得休息一天,谁不在家好好沐浴歇一歇,跑出来作甚。” “秋高气爽,正是秋游的好时节。”卫莱提醒他。 刘彻给他的皇后一点面子,推开他那边的车窗,又继续睡觉。 “你是有多困?”卫莱奇了怪了。 刘彻抹一把脸,“朕也不想,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啊。” 一个活到七十岁的人,现如今不过三十五,人生刚过一半就这么说,他可真好意思。 “来了!” 刘彻陡然坐直,顺着卫莱的手看去,又歪歪斜斜的坐回去。 卫莱连忙把他拉回来。 “看清楚,平阳侯的车。”刘彻慢悠悠的提醒。 卫莱正想松手,忽然想到不对,“母后准公主走驰道,可没默许平阳侯挑战帝王的威信。” 刘彻叹了口气:“他俩可是一家的。” “馆陶大长公主可走驰道,堂邑侯陈午活着的时候走过几次?”卫莱问,“人家以前还是皇后的爹呢。” 刘彻又想说,堂邑侯陈午哪能跟平阳侯比,又觉得说出来没意思,跟卫莱诡辩他就没赢过,“行,就算一个。” “什么就算?说的好像你让我一样。” 平阳公主听到马蹄声,出来一看平阳侯回来了,不禁问:“怎么这么快?你没去东市啊。” “我到了路口,总觉得不对劲,没敢再继续。”平阳侯道。 平阳公主奇怪,“你去东市透透气,沾沾鲜活的人气,还有什么不对劲的?” “真的。我本想走驰道抄近路过去。结果一拐弯,咱家驭手就说,他看到了大将军的马车。你想大将军此时在哪儿?理应在草原上跟匈奴奋战,他的车怎么会停在驰道边。” 平阳公主:“他夫人?不可能!桑家那女子虽说乃商人之女,然她兄长是桑弘羊,父母不教,兄长也会教她一些规矩。纵然忍不住寂寞,也是等大将军回来再出来。”说着忽然一顿,“你是说里面人是皇帝?他吃饱了撑的。” “今天乃休沐日,真有可能是吃饱了撑的。” 刘彻太不遵循常理,平阳公主这些年不敢给他送人,就是越来越摸不透他。 “不行,我得进宫!”平阳公主检查一下穿戴,还算齐整,直接坐上平阳侯的车。只是这次没敢走驰道。 王太后懒得管儿子那些糟心事,哪知道他又跑出去了,于是把卫婉叫过来。 卫婉想也没想就给出答案:“我父皇在上林苑啊。祖母找父皇有事?” “你父皇一个人去的?” 卫婉笑着说:“怎么可能啊。还有禁卫。” “你知道哀家不是这意思。不许耍滑头!”太后拍着案几,瞪着她说。 卫婉撇撇嘴,“好吧,好吧,还有母后。” “还有皇后?”平阳诧异。 太后:“有皇后就不可能去上林苑。他去上林苑常住,才会带着皇后。带着皇后,一定会带上太子和这丫头。” “父皇背着我们偷偷跑出去玩了?”卫婉忙问。 太后不答反问:“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卫婉蔫了,行个礼告退。 “这孩子——”平阳公主眉头微蹙,“怎么跟小时候变化这么大?” 太后:“皇帝惯的。又不知他要干什么,你们最好安分点。” “何事需要借大将军的马车,躲在驰道旁?” 太后哪知道:“估计在堵什么人。也许平阳侯看错了。” 平阳公主也想不通,回去的时候特意绕着驰道转一圈,看看那车里坐的是不是刘彻。 车窗开一半,刘彻又靠在车上睡觉,她哪能看到里面坐着什么人啊。 卫莱等平阳公主走远,拍拍刘彻的胳膊:“让你一个。” 刘彻送她一记白眼,“皇后,半天可只有两个时辰,过去一半了。” “不急,平阳侯那个身体都忍不住出来,其他人还不是想出来就出来。顶多半个时辰,我就能凑够三个。” 刘彻轻笑一声,“你——”脸上的笑容凝固。 卫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群二十来岁的青年,策马狂奔,掀起阵阵尘土,像是要把驰道当成赛车道。而居中打头的那位,不是金俗公主的儿子,又是哪个。 “陛下,这群我给你算多少人合适?” 刘彻:“你若这么算,刚刚平阳侯加上他的驭手骑童就足够了。” “那行吧。算你两次。”卫莱很好说话。 刘彻忍不住骂:“这个该死的东西!” “你姐可就这一个儿子。还是你找来的。” 刘彻瞪一眼她:“但凡朕早回来一个月,都不会让韩嫣去找这东西。” “早知道你还不跟我出来了呢。”卫莱瞥他一眼,露出笑脸。 刘彻:“赢了朕你就——”看到她手指身后,“又怎么——”回过头去,顿时想骂,“她又进宫做什么?” 卫莱道:“这得问你二姐。陛下,可以回宫了吧?” 刘彻怒吼驭手:“回宫!” 驭手连忙驾车套绕去北宫,从北宫那边前往宫中较近。 两炷香,俩人就坐在昭阳殿茶室之中。 卫莱见他依然一脸的不痛快,莫名想笑:“多大点事啊。” “以后要跟他朝夕相对的不是你,你自然可以这样说。”刘彻没好气道。 卫婉听说她父皇母后回来了,忙不迭跑来,孰料进门就听到这句,“你们吵架了?” 刘彻想找闺女告状,一看到她双眼发亮,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立即改说:“我们因为你产生了一点分歧。” “我?”卫婉不信,“我能有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偷偷跑出去玩,还被平阳侯姑父发现了。” 刘彻和卫莱相视一眼,难怪平阳侯半道又折回去。 卫婉哼一声:“没话说了吧。没话说就去领据儿,他在那边烦我半天了。” “父皇,母后,我没有烦姐姐。” 小太子人小步子小,他姐都来这么一会儿了,他才匆匆赶到。 “母后,看我写的字。”小太子一手拎着一张纸,一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还要表扬。 卫莱都想揍他。 刘彻招招手:“过来朕看看。” 小太子使劲摇头,“不要!”跟父皇教的不一样,他过去会挨揍的。 “不过来下午写半天。”刘彻又补一句,“不许睡觉躲懒。” 小太子的后路被堵死,磨磨蹭蹭的过去,讨好地喊:“父皇,据儿给父皇倒水——” “不需要。坐下!”刘彻指着他身前,“卫婉,去拿笔墨砚。” 小太子连忙提醒,“父皇,下午。” “上午先把你这纸上的空白处补齐。”刘彻道。 茶室的多宝阁上就有笔墨纸砚,卫婉转身便拿过来。瞧着她父皇不想说,就去找她母后:“你们真没吵架?” 卫莱半真半假道:“你父皇本想出去了解一下民生,担心引人注目就没走驰道。谁知我们没走,却方便了某些人。你父皇一看那一马平川的道路被糟蹋的坑坑洼洼,哪还有心思下乡。这不就回来了。” 卫婉:“谁这么大胆?” “你大姑母的儿子,纠集十几个二十郎当岁的膏粱子弟,在上面跑马呢。” 卫婉皱眉:“不可能吧。听祖母说,襄表哥听老实,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不像是姑母的儿子。” “不是曹襄。”卫莱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你祖母跟你说他做什么?你跟曹襄又不熟。”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6、第 11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看到她母后如临大敌的样子, 忍不住想笑:“又不是特意提的,瞧母后紧张的。还担心祖母把我许配给曹襄表哥啊?不会的。姑母都开始帮他物色对象了。” “你祖母说的?”卫莱问。 卫婉点头:“祖母就是说起这事的时候, 顺嘴提了一句。她还担心表嫂是个厉害的,将来欺负襄表哥。也不想想就姑母那般厉害,谁敢欺负他。哎,不对啊,不是他,还能是谁?”忽然想到,她还有个大姑母, “那个姑母家的表哥?他可真是, 正儿八经的事没他, 乱七八糟的事从没缺过他。父皇,这事不好处置吧?” 卫莱:“你父皇已有办法。” “说来听听。”卫婉很想知道。 刘彻道:“不急。过几日你别抱怨就成了。” “还装神秘?”卫婉撇嘴, 索性不问, 让他一个人乐去。 刘彻看着穿的跟个妇人一样的江充, 乐不起来, 还觉得他这身很碍眼。 他上辈子怎么会看好这样的人?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 刘彻百思不得其解, 干脆不去想。处置了赵王太子刘丹, 就任命江充为直指绣衣使者,可谓一步登天啊。 这还没完,刘彻后又在丞相府附近给他们腾一处办公地。那地方太小,刘彻就允许他们每日回家。 卫婉带弟弟去军校看蹴鞠,同霍去病说起这事, 霍去病都忍不住羡慕。不是羡慕江充初入京师就受到重用, 而是羡慕他可以回家。 霍去病只喜欢去卫青家,卫青此时还没回来,卫婉误以为她羡慕“绣衣使者”听起来很不错, “去病哥哥,你不用羡慕,母后说,别看他的官服比旁人好看,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霍去病:“比如?” “我们这次过来都没敢走驰道。”卫婉道,“他看着我们肯定不敢说什么。但一定会训护送我们的卫尉。” 霍去病不懂:“为何要训他们?” “母后说父皇允许我和据儿走驰道,没允许他们走驰道。他们在驰道上行走,便是僭越。轻则收缴他们的马,重则在打板子罚钱。” 霍去病惊得微微张嘴,“陛下赋予他的权利?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这些日子天好,天天有人在驰道上跑马。那驰道被糟蹋的坑坑洼洼,不比百姓自己修整的路平。母后说她之前随父皇出宫,险些颠吐了。”卫婉道:“父皇三令五申不许,他们仗着上头有人,根本不待怕的。父皇也是没办法。否则又得劳民伤财,天天修路。” 霍去病:“太后?” 卫婉点头,“父皇也是不想跟祖母吵吵。再说,不光驰道,好像还有别的方面,也有许多行为僭越。免得给自己添堵,我们下午回去也绕过驰道。你最近要是回家,也别从那边。” “姐姐,姐姐,别说啦,蹴鞠开始了。”小太子连忙扯她的衣袖。 霍去病弯腰抱起小表弟,示意卫婉:“边走边说。陛下从哪儿弄这么个人?” “自己撞上来的。”这事卫莱后来还是告诉闺女了,“跟赵王太子被处死有关。” 霍去病脚步一顿,“那个人?我听东方朔个春陀提过,改了姓名才敢告状,我还以为是个胆小的。” “母后说他是很胆小。敢训我的人,是他想讨好父皇。毕竟父皇是真烦了那些人。若是有急奏,抄近路走驰道,父皇也不是不能理解。” 霍去病小声说:“不是有拿什么水泥?我听东方朔在辽东弄了好多。” “这个我也知道。我告诉你不许告诉旁人。”卫婉靠近他一些,“那些东西是留着修筑黄河用的,不能用来铺路。” “春常侍,看什么呢?”东方朔朝春陀肩上拍一下。 春陀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这么热闹必须得过来看看。你看什么呢?”东方朔好奇。 春陀指给他看。 东方朔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少年,高的那个怀里还抱着个小的,“你们这儿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什么眼神。看仔细。”春陀道。 东方朔又看了看,“不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那怎么会——”忽然想起他听说的一件事,“太子?那个挨个的小子不会是长公主吧?” “就是他们。”春陀道。 东方朔:“他们有什么好看,你又不是——”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像是欣慰又像是偷吃了蜜糖,“你这笑,怎么有些猥琐啊。” “你才猥琐!”春陀瞪他一眼,“不懂少开口,显得你无知。”大步追上去,“霍去病,霍去病,等等,等等我。” 霍去病停下。 春陀过去,“太子和公主渴不渴?果林里的果子该熟了,奴婢去摘几个过来。” 卫婉看向弟弟:“你要不要吃?” “我可以吃两个。”小太子伸出手指。 春陀立即打发旁人摘一盘,他跟上去帮忙照看小太子。 小太子在军校玩的很满足,也很累,坐上回去的马车就犯困。 卫婉很想拐去驰道,虽说乡间的路近几年也被生活极好的百姓修的很平整,可比较没法跟驰道比。拐到路口,卫婉看到弟弟呼呼大睡的小脸,总觉得万一遇上江充那些人,一定会把他吵醒,遇上还走来时的路。 马车敢转过弯,驭手便停下。 卫婉奇怪:“怎么了?” 后面的禁卫上前:“还是公主有先见之明。公主,往后看。” 卫婉伸出头来,隐隐看到驰道中央有很多人,像是跟什么人起了争执。 “谁?” 禁卫道:“没看清。绣衣使者们突然围上去,把人挡住了。” 卫婉看了看,宫门要关了,城门也快了,“十之又是金俗姑母的儿子,在城外玩忘了时间。不管他们,咱们走。” 卫婉抱着弟弟下了马车,就看到袅袅炊烟。 “弟弟,醒醒,别睡了。” 小孩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继续。 卫婉:“吃不吃炸鸡?吃不吃羊肉?吃不吃蹄髈?” 小孩睁开眼。 “怎么又不睡了?” 小孩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肩膀蹭了蹭,“姐姐……” “又撒娇。”卫婉轻轻把他放地上,手递给他,“高台我上不去,自己走。” 小孩拉着姐姐的手,有了依仗,一蹦三跳,险些把卫婉一块拽一下去。 卫婉揪住他的耳朵,“能不能好好走?” 小孩老实下来,见着他母后就告状,“母后,姐姐欺负我。” “打你了?” 小孩摇头。 卫婉很是意外。 小太子没让她等太久,“她不让我看蹴鞠比赛。” 卫莱无语,这话骗鬼呢。 刘彻:“你也可以挡着不让她看啊。” 小太子愣住,毕竟这事是他编的,没想到他父皇真能给出答案:“……我忘了。” “那就是你笨。”刘彻指着方几上的蛋糕:“你母后做的,还热着,吃吧。” 小孩伸手就去抓。 卫莱干咳一声。小太子麻溜的去洗手。 “他也只有有需要的时候最乖。”卫婉忍不住感慨。 刘彻:“你小时候跟他一样一样的。” 卫婉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跟她弟弟去洗手。 刘彻笑笑,捏一块蛋糕。 卫婉和小太子进来,一盘蛋糕只剩两块。姐弟二人顿时想爆粗口,“母后!” “我想吃不多做点。”卫莱道。 卫婉不敢置信:“父皇?你堂堂皇帝,什么没吃过?” “你母后做的鸡蛋糕很少吃。”刘彻朝盘中努一下嘴,“还有两块,你俩一人一块,吃好咱们就吃饭。不吃朕吃。” 卫婉连忙把盘子端走,递给他弟弟,“慢点吃。”小太子点一下头,拖着小绣垫坐到他父皇面前,一点一点的吃。 刘彻见他这样又想揍他,“你给我离远点。” 小孩把最后一点塞嘴里,拍拍手,冲他父皇哼一声,高傲的回到姐姐身边。 刘彻道:“回头你母后再做,朕全吃光。” “你让母后做,我们不会啊?”卫婉看到主食是面条,“鸡汤面?” 卫莱:“不,鱼汤面。” “鱼汤面?据儿可以吃?”卫婉忙问。 卫莱点头:“鱼汤是用纱布过滤的,清汤,干净的——看来你刚刚那鸡蛋糕还吃对了。”说着转向刘彻。 刘彻疑惑不解,“怎么了?” 黄门进来。 以前卫婉小,卫莱不敢让厨子做鱼汤面。后来太子小,有俩孩子,卫莱就更不敢吃。难得孩子大点,终于知道鱼刺要吐,等了许久的鱼汤面,让他就此放下,刘彻不乐意,“没见朕在用饭?” “启禀陛下,金俗公主求见。此时就在昭阳殿外。陛下,再过一炷香,宫门就要关了。” 卫婉不禁朝外看去。 刘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本来我们想走驰道,能近一点。在那边看到一群人跟什么人起了争执,我怕麻烦,就绕路来的。姑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那个被绣衣使者围住的人,恐怕是她儿子。” 刘彻诧异:“这么快?” “江充想干出点事,证明他自己,也讨你欢心,还能磨叽多久。”卫莱对黄门说:“去告诉公主,陛下说的,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无规矩不成方圆。” 黄门知道可以走了,然他主子毕竟是天子,总要给天子足够的尊重,“陛下……?” “皇后说的很对。”刘彻道:“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黄门知道,可以用饭去了。 欢快的出了正殿,传好话就准备走人。发现金俗公主一动不动,黄门叹气,指了指东面。 金俗公主眼中一亮,赶在关门前,只身一人进了东宫。 太后顿时觉得她脑袋一抽一抽的痛,“你不知道外人不能在宫中留宿?” “母后,女儿也是别无他法。”金俗进去就跪。 太后叹气:“起来慢慢说。哀家是怕陛下知道哀家留你,哪日哀家说错了话,他又拿今日之事挤兑哀家。出什么事了?” 金俗不敢耽搁,快速把她儿子为了赶在城门关之前入城,走了驰道,结果充一伙人堵住,连人带马被抓了起来的事说一遍。 太后就知道又是为她儿子来的。 自打那孩子长大,就没撑过三天不惹事。 金俗公主说是公主,其实是县君,只是仪比长公主罢了。 她儿子惹了王侯将相,人家自然敢跟她理论到底。金俗公主搞不定,只能太后来善后。 太后现在一想到她那个外孙就烦,同样留有她的血脉,怎么就跟曹襄差那么远呢。 多年多年以后,太后熬一个有一个闺女,她最小的外孙长大了,太后再回过头看金俗这个儿子,猛然发现他也不是那么的可恶。 而今太后不知这些事,烦躁的问:“皇帝怎么说?” 金俗期期艾艾地把刘彻的意思表达出来。 太后又问:“江充那边怎么说?总不能要了他的性命吧。” “那倒没有。”金俗弱弱地说:“就是让,让儿臣拿钱赎人。母后,凡事的又不止他一个,陛下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太后打断她的话:“别扯陛下。除了他还有谁?” “太子和卫长今天也出宫了。”金俗道:“儿臣听报信的奴婢说的。”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7、第 11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太后的头更疼了, 她这个闺女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当初接她回来的可是皇帝。 不提这层关系,就说她那儿子, 还没淮南王翁主刘陵矜贵,她居然拿他跟皇帝的儿女比。谁给她的底气?总不至于是她吧。 金俗敢来,还真是太后给的底气。 太后时常在闺女面前抱怨刘彻如何如何气她,如何如何跟个昏君似的。平阳长公主她们跟着太后长大,很清楚她就是气得破口大骂,也不能当真。 说句难听话,皇帝杀了她, 太后心里还是向着她儿子。 金俗这个半路回来, 还不甚懂皇家规矩的人, 哪里知道太后最是口是心非啊。 听得多了,太后又瞧着她日子远不如平阳她们, 经常以各种名补贴, 久而久之, 她就以为有太后作为后盾, 她家孩子真可以为所欲为。皇帝也不会把他怎么着。 太后又怕自己会错意, 便问:“你是说卫婉他们也是从驰道回来的?” “不走驰道他们能走哪儿?” 太后明白, 金俗不过是听人说的,不曾亲眼看到。兴许那鬼丫头并没有走驰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一点的时候。 太后道:“你大概不知,除了婉婉和据儿,你姑母馆陶也可走驰道。婉婉和据儿定是陛下特许的。你姑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世时下的懿旨,馆陶有恩于陛下, 太皇太后不在了, 皇帝也没收回成命。这么说吧,只要她活一日,那驰道就对她开放一日。你儿得了谁的允许?” 金俗被刘彻接回来的前两年, 窦太后把持朝政,皇帝没什么威信,那驰道是皇亲国戚谁想走谁走。后来刘彻,三公九卿都怕皇帝挑错收拾他们,自然不敢走驰道。然馆陶公主这些手持懿旨的人,还是跟以前一样。 金俗瞧着驰道有人走,而她每次跟妹妹们从宫里出来,她们都要走驰道,金俗潜意识里便认为,这驰道只要是皇亲国戚,皆可自由通行。 而今一听太后的话,金俗的第一反应是,还要太后或陛下的旨意才行啊。 “母后,您——” 太后人老成精,除了面对不按常理的刘彻时她会傻眼犯糊涂,其他时候都精明的很。一看到金俗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开口道:“哀家劝你不要说出来。皇帝和哀家这个太后确实有无上权力,但权力也要慎用。否则和那秦二世有何区别?” 金俗实在不懂这点小事跟秦二世有何关系。 太后就掰碎了讲给她听,“今日你来求哀家,哀家令江充把人放了。明日平阳,后天南宫,再后来隆虑,你们都得了哀家的懿旨,皇帝还要绣衣使者作甚?” 金俗目光如豆,她被刘彻找到时已嫁人,还有了儿女要照顾,没空也没心思看书懂些道理。太后此言一出,金俗不知该怎么解释。 金俗沉吟片刻,“孩子也不是有意的,他是急着赶回来。” 太后又问:“他又没什么正经事,为何不能早些回去?” 金俗不敢再说玩忘了时间,她纵然是个榆木脑袋,也看出她母后对她儿子的行为很不满。这么说只会让她母后念叨,那么大的人,还不知道上进。 “母后,那这事如何是好?”金俗苦着脸问。 按照以往,太后会心软,令奴婢给她拿些金钱。今天却不可,人犯到江充手里,江充手持皇命,她出钱赎人,岂不是跟她儿子作对。 她啥也不做,一句话说错了,她儿子都能挤兑的她吐血,这事要让他知道,就凭他那个疯劲,还不得把她给圈起来。 话说回来,城门关闭,太后没有皇命也无权打开。东宫的宫门,只要太后不怕有危险,她入夜后打开也没人管。于是太后对内侍说:“传哀家的令,打开宫门送金俗出去。江充那边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此事皇帝盯着呢。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吧。天黑透了你们还在外面游荡,那些巡逻的小吏可先斩后奏。” 金俗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内侍出列送人。 金俗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太后招来个机灵的,“跟上去,随便找个禁卫问问,婉婉和据儿今日是从哪边回来的。” 两炷香后,东宫大门紧闭,奴婢归来,“启禀太后,禁卫都不清楚,但绝不是从驰道进来的。” “他们为何如此笃定?”太后问。 奴婢回道:“公主和太子今日出去的时候就没走驰道。” 太后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笑开了,“这个鬼丫头。”很是欣慰,忍不住对左右婢女道,“你们瞧瞧,十来岁的小丫头都懂进退。二十多岁的人,却让老娘为他奔波。你们说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婢女笑着公文:“因为长公主和太子是太后您嫡亲的孙女孙子啊。” “不不,还是皇后教得好。”太后很谦虚,“应该说皇帝教的好。皇后以前不过是平阳侯府的,自打随皇帝进宫,那是一天一个样,从没干过让皇帝和哀家失望的事。弟弟也争气。边关还没消息?” 这次跟匈奴的战争是刘彻登基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不止太后本人关注,宫里的奴婢也很上心。一来希望大败匈奴扬我国威。二来好奇大将军真就那么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至于有时候太后忘了,他们也会找未央宫的人打听。 太后此话一出,婢女都无需回想,就给出肯定答案:“还没消息。听说这打仗,没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不过算着日子,也该传来消息了。” 太后闻言掐着一算,“应该就这几日。” 翌日下午,江充等人躲在驰道两侧的大树边,一听“哒哒”的马蹄声,同时露出头来。一看那骑马之人头上的红缨,又连忙后退,让出道路。 鸿翎使者并不常见,且每次都走驰道,以至于很多官吏都不曾见过。 有个小吏看着那高头大马直奔皇宫而去,不禁问江充:“这便是传说中的鸿翎使者?瞧着那人脸上的神情不见悲切,难不成大将军又打了胜仗?” 江充也好奇,“你们盯着,我回去看看。” 刘彻拆开捷报,看到上面的数字,露出惊讶之色。 公孙弘此时也在,见状不由得直起身,“陛下,出什么事了?” “事倒没有,只是这上面的内容让朕意外。”前世的今年是开春出发,卫青所带的那支队伍取得胜利,斩敌首三千余级。后又退回来休整,初秋出发,然后还是他那支大获全胜,斩敌首一万八千级。 刘彻吸取前世教训,不敢再分拨几路。今生令卫青一人率十万之众,他居然生的死的弄了五万多人。还有几十万头膘肥体键的牲口。其中还包括几万头良驹。 刘彻忍不住怀疑记录官在统计的时候,心情过于亢奋,写错了。 可是这个奏报是卫青亲自写的,他发现统计错误不可能不改。所以只有一个原因,这些全是真的。 刘彻不由地攥紧拳头,“公孙弘,拟旨——”忽然想起卫莱那日同他说的话,别再封卫青的儿子,免得以后他一个不高兴,再给人家撸掉——他心中有气,觉得人家辜负了他的期望,人家心里也不高兴。他图什么呢。 刘彻沉吟片刻:“你就说朕要在城外犒赏此次出征的所有将士。”转向黄门,“你,去,别去酒库,那边的酒皆今年新酿,不够香醇。朕和皇后居住的那个主殿,有一个很大的库房,钥匙应当在昭阳殿。你去找皇后拿来,把库房的酒全——别全搬,再给皇后留十坛,其余的全拉出城去。” “诺。”黄门退出去。 刘彻又招一郎官,令其宣少府。 公孙弘不禁问:“陛下要用私库犒赏将士们?” “朕有钱!”刘彻财大气粗,说的很豪迈,心情特别特别的好,“公孙弘,那日你跟朕一起,尝尝皇后珍藏了十多年的美酒。” 公孙弘惊呼:“十多年?那些酒还在?” “在的。每年皇后都会令人称一下,少了一点点,就继续放着,蒸发多了,就给那些酒换个地方。大概那个库房适合藏酒,十多年了,好像就少了一点点,不足一两。”刘彻说着很可惜,那酒太辣,他喝不得。一坛够他喝上大半年,以至于每次去上林苑,刘彻都想弄一坛出来,又怕卫莱也要喝,然后把他灌倒。 他堂堂皇帝,俩孩子的爹,被一个弱女子喝醉,以后岂不颜面扫地。 为了他帝王的尊严,刘彻这些年一直忍着,别提多辛苦。 “皇后的珍藏,陛下只给留十坛,有些少吧。”公孙弘其实更想问,那些酒不该是陛下的吗。怎么会是皇后的。 刘彻再次拿起捷报。 公孙红见状把话咽回去。 刘彻把捷报递给他,“昭告天下。” 卫婉不敢信:“五万多人?”掐指一算,“母后,那岂不是平均两个人就要看管一个匈奴人?还包括亚运辎重的步兵和伙夫。” 卫莱点头:“是这样。” “那些匈奴人还不逃?”卫婉摇头,“我不信!” 卫莱道:“若是你舅舅第一次出征,别说俩看一个,就是二十个看管一个,也看不住。如今他们一见到‘卫’字就吓得腿软。给他一匹马让他逃,他也不敢逃。” 卫婉只知道她二舅厉害,从不知这般厉害:“舅舅看起来,也不吓人啊。” “这就要问匈奴人了。”卫莱道:“这次取得这么大胜利,后续可能还有更大收获。” 卫婉忙问:“什么收获?” “不是每个匈奴人都想天天打。” 卫婉转过身去,“父皇?” 刘彻颔首:“不想再打下去的匈奴首领,极有可能率部来降。” “那岂不是有很多匈奴人?”卫婉不禁担忧,“他们要是,该如何是好?” 刘彻看向卫莱:“皇后有何高见?” “陛下刚刚已经说了。” 卫婉不懂:“父皇说什么了?” “不想再打,那些匈奴人肯定希望过上安稳的日子。”卫莱道:“咱们这边虽然没有大草原,但有棉衣,有玉米,还有你父皇这个明君啊。” 这么直白的夸赞,还是来自卫莱,刘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卫婉:“他们发现咱们这里的好,赶他们也不会走?” “还是会有的,不过一小撮,他们匈奴人自己就能解决。”卫莱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盖因匈奴人穿有皮吃有肉。” 卫婉又不懂了,“玉米棉花留不住他们,母后为何还那样说?” “匈奴人和咱们很不同,但有一点一样,离不来食盐。在他们那儿,一头羊大概也就换得一两斤食盐。到了咱们这里,可以买一二十斤。”卫莱道,“更别说咱们还有一个人人都具备的能力。” 卫婉:“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 刘彻笑着说:“同化。”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8、第 11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婉知道“同化”何意, “这得多少年?” “三年五载足矣。”刘彻道。 卫婉被她父皇惊得说不出话,她本以为得三五十年。 卫莱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她又想到了一种可能,“通过通婚吗?” “通婚短时间之内不可能,乐意跟匈奴通婚的太少。”刘彻道:“朕可以令败军之将前去教化。” 卫莱:“文字?” 刘彻微微点头,“匈奴来的第一年很安分,这一年不论教什么,他们都愿意学,以表诚心。朕要在一年之内教会他们耕种和简单的文字。” 卫婉觉得她父皇的愿望很美好, 现实不可能。 “父皇, 单单俘虏就有几万人。” 卫莱道:“这点好办, 可以建城。” “那得不少钱吧?” 卫莱点头,“是需要不少钱, 但很值得。你舅舅把他们打服了, 你父皇为他建成, 刚柔并济, 他们心悦诚服, 咱们的人口增加, 外敌也变少了。光每年军需就能省下下来一笔。再说,刚开始不需要纳税,时间久了,还不需要吗。” 卫婉觉得她母后说的很有道理,“你们想的可真远啊。” “我们管不了太远的事, 总要把你弟弟以后要面临的事考虑进去吧。”卫莱话音落下, 拿着笔乱画的小太子终于抬起头,拨冗给他父母姐姐一个眼神。 小太子无论是玩,还是看书写字, 只要静下心来,那就是心无旁骛,自动屏蔽周遭的声音。 卫莱看到小孩疑惑,就对小孩说:“没叫你。” “弟弟是谁啊?”小太子问。 卫莱道:“我是在问你姐,你和弟弟饿不饿。” “我不饿。”小孩摇一下头,继续在白纸上乱花。 刘彻看一眼,见上面跟鸟窝似的,“他在画什么?” “不知道。”卫莱道:“反正今天的功课完成了,爱画什么画什么。只要不闹着要出去,随他高兴。” 小太子放下笔,长叹一口气,还伸个懒腰。 卫莱笑了:“画累了?” 小太子点一下头,朝卫莱怀里扑。 刘彻伸手拉住,“几岁了,还整天腻在你母后怀里。” “六岁。”小孩伸出两只手,“母后说我还小。母后,我渴了。” 卫婉给他倒杯清水。小孩喝一口就推开她,啥味没有,他才不要喝。 “今天只能喝这个。”卫莱道:“早上吃了很多糖,忘了?” 小孩当然没忘:“早上早上,现在是现在啊。” “那你今天玩了,明天就别玩了,行吗?”卫莱又问。 小孩抿着嘴瞪一眼他母后,抱起杯子咕噜噜一口气喝完,拉着他父皇的手:“走!”不要和母后共处一室。 刘彻虽然有些乏,然他半天没动,也该活动活动了。于是就拿着蹴鞠,陪他儿子到昭阳殿广场踢蹴鞠。 蹴鞠到脚下,小孩瞬间忘记不愉快,快快乐乐踢出一身汗,快快乐乐吃了饭,就去乖乖的去洗澡睡觉。 刘彻等他走远,才和卫莱回卧室,“他若是每天这样也挺好的。” “那也得你有空陪他踢蹴鞠。”卫莱道,“别指望婉婉。婉婉可没那么好的精力。” 刘彻:“朕有?” “正值壮年。” 刘彻提醒她:“朕三十五了。” “而立之年,我相信你。”卫莱看到奴婢拎着热水进来,就把嘴巴闭上。他们下去休息,卫莱才问:“金俗后来有没有再去找你?” 刘彻灭灯躺下,道:“没有。听江充说,罚了很大一笔钱。” “听说她后来去了东宫,那钱不会是太后给的吧?” 刘彻:“母后没管。朕跟江充说,以后直接罚钱,不需要把人送去廷尉衙门,等到年底,估计能收不少。” “确实没必要送去廷尉衙门。都是皇亲国戚,你又不能把人给弄死,到头来还是得把人放了。” 刘彻“嗯”一声,“朕也是这么想的。正好犒赏将士也需要一大笔钱。” “士兵也有?”卫莱问。 一直都有,但是要看他们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一个没杀,一个没抓到,那就没有。 刘彻听出卫莱的意思,竟然辛苦这一趟,这一趟还是把命别再裤腰带上,无功也该给些赏钱,鼓舞士气。 要搁前世,刘彻那是理都不理,还觉得她不安分。 今生情况跟前世很不一样,现在的日子也跟前世很不同,像是两个不同的人生。刘彻蛮喜欢现在的日子,再说,他也有钱不是吗。 刘彻:“有的。不过不多,一百钱吧。” 额外的一百钱,虽然只是针对普通兵,可架不住普通兵多啊。 城外犒赏大军那一天,光拉酒肉菜和钱的车队,就拉了整整一天。 百姓都不顾上锄草,纷纷在道路两侧看稀奇,边看还边菜,有多少头猪,有多少只羊,有多少粮食,有多少酒等等。 这种情况将士们也头一次见,稀罕的晚上都没睡踏实。 翌日午时,中常侍宣读圣旨,行赏。 由于这次是真正的大捷,不论大将军,还是小将军,都有赏,不过赏赐也是按照官职高低来的。 轮到普通兵,那就按杀敌人数赏,只不过每个人后面又多加一百钱。这一点他们起初不知道。 十万大军,其中一半战时为兵,平时为民。为民的那些,吃了犒劳饭,就可以回家去了,等赏赐下来,当地官吏自然会送到他们手中。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在他们走之前,每人都领到一百钱,发钱的小吏们很会做事,特意告诉他们,这个不走国库,从陛下私库里出。 这点对士兵们无异于意外之喜,别提多高兴了。 回到家跟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们一说,半年后,春种结束,年满二十岁的男子要服兵役了,结果没等当地官吏下去挨家挨户,这些人就齐了,而且一个不少。 奏章递到宣室,刘彻是无语又想笑。 像他前世这个时候虽然依然打了胜仗,可百姓一听“兵”字,都恨不得躲进深山老林里一辈子。哪像现在这样。 朝廷辖区内的百姓生活越好,封国的百姓就越羡慕,羡慕到极点,自然是想法设法逃过去。 早几年朝廷辖区内的百姓只是有一点点好过,那时有人从封国搬出来,只要不轻易被找到,封国王爷也懒得管。 搬到地方,地方有税收压力,自然也乐意多写人口。只要不是留民,来一个收一个,来一家收一家,立马给换了户籍。 近几年朝廷辖区的百姓生活非常好,没立功还有赏钱,天灾不用担心,朝廷赈灾可能比他们地里收的还多,自然是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搬出去。 搬的人多了,各国王爷就管的严了,有人还向刘彻上奏。自然不能说实话,就说跟他们相邻的郡太守,居心不良,拐他们的百姓。 刘彻也不嫌人少,这样的奏章都懒得收起来,嫌占地方,令侍从点个火盆直接少了。 朝廷不管,各地郡县长官自然跟以前一样,来多少收多少。 各国王爷一看皇帝连装都懒得装,只能靠自己——严刑峻法。 严刑峻法等于啊。 可日子也不是真就过不想下去,自然没人敢反,也没人想反,怕丢掉性命。 不能搬走,又不甘心,该怎么办呢。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不许我们全家搬,我们可以一个个搬啊。 女儿及笄后嫁出去。儿子多的就入赘。再不济装成灾民,随前往辽东的队伍前往辽东安家。不论怎么着,也比呆在苛捐杂税重的老家好。 这样一来,封国的人口就像攥在手里的沙子一样,一点点流出来,没有感觉,等发现不对,卫青的儿子都满月了。 大将军的儿子满百天那日,宴请宾客,各国王爷都派留守在京师府邸的家奴送上礼物,还有一份奏章,托他呈给刘彻。 他们呈上去,刘彻不看,大将军呈上去,他们总不能不看吧。 奏章这东西卫青又没法拒绝,结果第二天上午,未央宫的奴婢们就看到一道奇观,明明不是丞相,卫青却搬着一摞奏章上朝。 别说群臣,就连刘彻也懵了,这要是以前的竹简,还不得把卫青给压垮了,“这都是什么?” “陛下看过便知。”卫青道。 刘彻总怀疑里面暗藏机关。 卫青道:“微臣查过,只是奏章。” 刘彻打开一份,看清内容乐了。 身为丞相的公孙弘有些不高兴,觉得卫青抢他的活,不敢表现出来,又忍不下去,就试探着问:“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刘彻扔给他。 公孙弘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个仔细,傻眼了,居然是各国王爷控诉各郡县长官,抢他们国内的人,“这……?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朕为何要处置?”刘彻反问,“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百姓,还能怪朕?”又翻翻其他的,皆差不多,冲侍从招招手。 内侍立即去点个火盆,当着众臣的面全烧了。 皇帝态度如此明确,三公九卿顿时不敢开口,这事也就像烧奏章时冒的烟一样,风一吹就过去了。 卫青跟各国王爷都不熟,自然也不会再管这事,下了朝就往昭阳殿去。 “大将军,大将军……” 大汉只有一个大将军,卫青停下,循声看去,像是东宫的人,“皇后在太后那里?” “皇后在昭阳殿,是太后要见大将军。” 卫青眉头微蹙:“只是我?” “对,只是大将军。”内侍见他面露迟疑,不想太后等急了,就说:“大将军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劳苦功高,太后一直想见见大将军。大将军,请吧。” 卫青越发奇怪,太后要念他对江山社稷有功,要见他也该是半年前召见他啊。 “太子和长公主也不在?”卫青问。 内侍连忙说:“大将军,太后等一下同大将军说的事,可不能让长公主知道。”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19、第 119 章 卫青一听和卫婉有关, 于江山社稷无关,脚步都轻松了。 抵达长秋殿, 他还未行礼,太后非常热络的让卫青坐下,开口就说:“皇帝那个混账,哀家问他大将军喜得贵子,办不办满月。他说不办。哀家又问百天呢。他还说不办。你说有他这样跟人家当儿子的吗。” 天家父子的事,卫青可以说几句。天家母子的事,这个母还不是他姐, 卫青也可以做几句。换成皇帝的母亲, 卫青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他总不能说太后年事已高吧。也不能说来的都是亲戚。事实他确实没打算宴请同僚以及皇亲国戚。可他们进门, 也不能把人给撵出去吧。 卫青也不好让太后唱独角戏,于是说:“小儿的事, 微臣不敢惊动太后。” “这哪叫惊动。”太后道:“哀家又不是外人。” 卫青心中不好, 这是几个意思。 卫青不敢答这话, 笑笑说:“其实是微臣担心他没那么大福气。” “什么有没有的。大将军之子都没有, 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太子有了。”太后道。 卫青总觉得太后每句话都有未尽之意。偏偏她又不直白的说出来, 卫青很是不懂, 她乃太后,跟他一个大将军,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难不成她要说的事,还涉及到陛下。 卫青笑着说:“不一样。他们生来贵重。” “这话你就说错了。秦二世的身份不比谁尊贵。依你的意思,他再昏庸, 咱们都得受着。大将军, 你这个想法不行,还不如哀家呢。” 卫青苦笑,他真那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否则陛下还不得往深了想。 卫青真是怕了她越扯越过。她是太后, 还这么大年纪,陛下没法同她计较,她敢说,卫青可不敢再继续听。 “太后召微臣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太后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 卫青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太后,不如微臣去找皇后?” “不可!”太后回答过快,卫青很意外,太后看到他的表情,苦笑道:“哀家就同你说了吧。婉婉不小了吧?” 卫青:“十四。” “明年就及笄了。” 卫青明白了,“太后要说的事同婉婉的婚事有关?” “咳,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太后真高兴了。 卫青反而又不懂了,“这事该同陛下说吧。” “你当哀家没说。哀家一提起婉婉的婚事,他就说婉婉还小。十八岁之前不考虑。他也就仗着单身税取消了,老百姓不会有意见。”太后提起这事就来气,“依哀家看,他恨不得留婉婉一辈子。大将军,你说,这事哀家能不管吗?” 卫青笑笑:“陛下说的都是气话。” “一辈子是不可能的。哀家知道。但是十八二十,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闺女,八十都不愁嫁。可到那时还能嫁个好的吗。”太后道。 这话卫青没法接,“婉婉如今还跟个孩子一样,十八差不多,再早微臣也觉得有些早。” 太后就这一个孙女,何尝舍得把她过早嫁人。可是为了孩子好,不舍得也不行。 “哀家其实也没想过明年就把她嫁出去。可她的事若不定,她永远长不大。别说十八,三十八岁,还得跟个孩子一样。身上没负担,心里没责任啊。” 卫青试探性问:“太后的是想微臣劝劝陛下,早点把婉婉的婚事定下来。成亲可以再等几年?” 太后:“是的。不过皇帝那里不用你去说。你同意就行了。” 卫青奇怪:“微臣为何不同意?这是好事啊。” 太后开心了,“哀家就知道大将军是个通情达理之人。那改日你把你那个外甥带来。哀家上次见他,他还是个小孩。还没据儿大。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长变了没有。” 卫青连忙喊停:“太后,您刚刚说微臣同意,是因为那个人是去病?” “是呀。”太后应下来,比他还奇怪,“听大将军的意思,你不知道?” 卫青知道什么,卫青什么也不知道,卫青现在的脑袋都是蒙的。 太后见状,确定他不知:“皇帝不会骗哀家吧?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啊。” 卫青道:“太后可不可以从头说一下?微臣可能忘了。” “这事说来,话也不长。”太后仔细想想,“曹襄你是知道的,很乖的孩子。平阳侯想跟皇帝结亲,皇帝嫌曹襄不够好。那时孩子还小,哀家心想等过几年长大了,孩子有出息了再提。 “这中间又发生一件事,南宫的女儿到了可议亲的年纪,就觉得霍去病那孩子不错。哀家有一次找皇帝,皇帝又说不行。哀家问他为何不行。皇帝说他姐都知道霍去病是个好孩子,他能不知道吗。哀家再疼外孙女,也不能跟亲孙女抢人不是。何况就这一个亲孙女。那时婉婉还小,哀家觉得这事不急,也没找你们商议。陛下真没跟你说过此事?” 这事卫青还真知道,霍去病先告诉他的。 可是这事他不是真的啊。 卫青犯难,告诉太后真相,太后估计能气晕过去。他要是替去病拒绝,太后也能气得不轻。卫青想了想:“太后若说这件事,微臣还真知道。不过好些年了,微臣一时没想起来。” “你那么忙,哀家能理解。”太后说的是实话,卫青要整天惦记着这些小事,哪还有心思练兵,“你只管跟哀家说,你是怎么想的。” 卫青:“这事微臣怎么想的都没用,得先问问陛下。陛下若觉得去病不够好——” “你外甥还不够好,他还想给卫婉找个什么样的?”太后瞪眼,“还想把他闺女嫁给神仙不成?这事由不得他!你明日,不,现在就把那孩子带过来让哀家看看。” 卫青不禁问:“现在?” “现在!”太后转向内侍,“你陪大将军一起去!大将军,从哀家这里出去,不许拐去宣室!” 卫青还真想去报信,“太后,这——” “这什么?婉婉配不上霍去病?” 卫青连忙说:“不是!微臣是觉得去病配不上婉婉。” “他这些年又没闲着,一直在学校里,以后不能像你一样征战匈奴,也能位列三公。皇帝还想怎样。”太后可不信卫青的配不上。霍去病今年已有十九,真没那个才能,皇帝早让他出来干别的了。 卫青:“去病看着挺好,只怕徒有其表。” “所以哀家让你把人带来。”太后不待他开口,“去吧,时间不早了。” 卫青搁心里叹了口气,找到霍去病,又开始犯难,这事怎么说啊。 霍去病先开口:“今天又不是休沐日,舅舅怎么出来了?” 朝臣当值期间,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离开皇宫,或他们所在的衙门。田蚡被刘彻弄下去之后,一直没太尉。不是刘彻不想,而是没人能担得起。以前是刘彻总揽,如今交到卫青手上。卫青手握全国兵马,休沐日也没多少空闲,更别说去上林苑那么远的地儿找霍去病。不怪霍去病奇怪。 卫青道:“刚刚跟陛下聊起你已有十九,年龄不小了,可以把婚事提上日程。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我?”霍去病皱眉,“这还用问?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整天呆在这里,连蚊子都是公的。” 卫青:“那你觉得婉婉怎么样?” 霍去病不由地后退一步,“舅父,你想干嘛?别告诉我,你忘了姨母并不同意。” “你姨母唯一担心的是你们以后生个病歪歪的孩子。”卫莱的那个说法,土生土长的卫青其实无法认同,她说生孕难,隆虑公主不一样怀上了吗。 卫青补一句,“你有心理准备,你姨母那里我去劝。” “可是我才十九,从没想过这事。”霍去病道。 卫青:“你现在可以想了。因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走吧。” “去哪儿?”霍去病下意识问。 卫青道:“回宫。” “等一下,你过来是陛下令你来的?刚刚那些话也是陛下让您问的?” 卫青没有回答,“过去你就知道了。” 霍去病坐上车又忍不住问:“这事婉婉知不知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卫青看到驰道,犹豫片刻,还是令驭手转个弯绕开驰道。 霍去病和卫青有刘彻特许,驰道穿行畅通无阻。霍去病见状想起埋伏在驰道上的那些人,“江充他们还在?” 卫青:“听大姐夫说他天天都在,尤其休沐日,从早到晚,能在那边站一天。” “他这么努力,是不是要升?”霍去病问。 起初卫青也这么认为,然他有次提到江充,他皇帝姐夫不是欣慰高兴,而是皱眉,卫青就不这么看了,“不会那么快。”半真半假道:“他干的事太招人烦,比主父偃得罪的人还多。陛下此时升他的职,只会让他死的快些。” 霍去病:“陛下护着,谁敢捅到陛下跟前?” “别人不会盯着驰道那事,可以改找别的事。”卫青掉头向长乐宫方向。 霍去病连忙提醒:“错了,舅舅!” “没错!” 霍去病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事太后也知道了?” “太后一直知道啊。” 霍去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太后怎么还没忘?” 太后太闲了啊。 以前还操心闺女家的事,如今平阳公主的儿子懂事了,隆虑公主怀上了,南宫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平时想操心也够不着。金俗那边她懒得管,可不就只能盯着孙子孙女吗。 卫青:“自己孙女的婚姻大事也能忘,太后成什么人了。” “她不忘我怎么办?”霍去病急的想跳车。 120、第 120 章 这事卫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想通风报信, 太后却派个人盯着他,此时就坐在马车外面驭手身边, 以至于他连别的话也不敢说。 卫青朝外面努一下嘴,小声说:“随机应变。” 霍去病聪明,瞬间就明白了,不敢置信地指着外面,无声地问:“太后的人?” 卫青闭上眼睛又睁开,不然呢。 霍去病服气,小声问:“太后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大概不是突然。”卫青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女子十三便可议亲, 太后去年可能就想过此事。那时我在边关, 你又没个父亲,太后只能等我回来。至于为何年底没找我, 可能考虑到你舅母身怀六甲, 没法给你操办。” 霍去病忙问:“办什么?” “订婚啊。”卫青瞥一眼他大外甥, “还想成亲?你愿意陛下也不愿意。陛下可是说过, 要留她到十八。你和婉婉的事, 真没想过?” 霍去病举起手:“我发誓!” “跟我发誓没用。”卫青把他的手拉下去, “你无论娶谁我都支持。” 霍去病挠头,“你是怎么跟太后说的?” “婉婉是长公主,陛下跟太后说她看上你了,我能拒绝吗?”卫青反问。 霍去病:“可是我也没法拒绝啊。难道要说我已有心仪女子。陛下当初干嘛要——” “陛下为了谁?”卫青连忙打断他的话,担心隔窗有耳。 霍去病叹气, “难怪刚刚要问我有没有心仪之人。我现在临时去哪儿给太后弄这么个人啊。”说着, 停顿一下,“婉婉的事太后能做主?” “太后又不让你俩成亲,定亲还不能做主, 她还是太后吗。”卫青怀疑太后就是知道她做不了主,才退而求次把婚事定下来。 霍去病想想,“东宫有陛下的人吗?” 东宫没有,但卫青有了主意。离长秋殿大概十丈,卫青令车停下,随便招个禁卫,令他前去禀报皇后,他今天大概不能去昭阳殿了。 卫青是前往昭阳殿的路上被截过来的,太后的人没有任何怀疑。 大将军吩咐的事,禁卫不敢耽搁,连走带跑前往昭阳殿。 恰巧此时刘彻处理好政务,正准备回昭阳殿,毕竟快用午饭了。 看到一飞奔的禁卫,刘彻还以为出大事了,令内侍喊住他。 那禁卫寻思着陛下皇后是一家,陛下还很看重大将军,跟谁说不是说啊。 禁卫完成大将军交代的事,刘彻忍不住犯嘀咕,算算他从宣室离开的时间,至少一个时辰,这中间他干什么去了。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大将军这么忙。 刘彻那禁卫:“大将军现在何处?” “应该在长秋殿。”禁卫老实回答。 刘彻:“什么叫应该?” “大将军当时还没到长秋殿。” 刘彻越想越觉得里面透着古怪,“知不知道太后找大将军何事?” “微臣不知,应该跟霍公子有关。” 刘彻:“去病?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啊。霍公子刚刚也在。” 刘彻心中一凛,“坏了!来人,备车——算了!”等车弄来,他也跑到了。 太后冲霍去病招招手,笑容满面地说:“孩子,近一点。” 霍去病下意识看他舅舅。 卫青瞪他一眼,赶紧过去! 霍去病磨磨蹭蹭过去。 太后笑眯了眼,“还害羞啊?哀家又不是外人。” 霍去病挤出一丝笑。 太后越发觉得他害羞,却也没就此放过他。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浓眉大眼,不过十九岁,身量就跟他舅舅差不多了。大概只顾长个,身体跟卫青比起来,有些单薄。 “不错,是个好孩子。”太后很满意。 霍去病不满意,他一直把卫婉当妹妹啊。 这要是逼他应下来,回头陛下和皇后小姨那里,他该如何是好啊。 霍去病瞄一眼他舅舅,您别光看着,说话啊。 卫青能说什么?皇帝扯的慌,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只有太后以为是真的。卫青敢保证,他敢说出来,太后就敢把霍去病砍了。 可是卫青又不能等太后开口,盖因一旦她出口,那就是商议订婚日期,“太后,此事真得跟陛下商量商量。” “哀家会告诉他。”太后拿起反扣在案几上的书籍,“大将军,过来一点,看看哀家挑的这几个日子成不成。” 卫青惊得急问:“日子?” “对的。”太后道:“根据去病这孩子和婉婉的生辰属相挑的。回头让皇帝选一个,就把他俩的事给定下来。” “谁俩的事?” 熟悉的声音传至殿内。 霍去病瞬间觉得他活了过来,连忙请安:“陛下!” “陛下!”卫青跟着拱手道:“太后说去病和婉婉的事。” 刘彻下意识问:“他俩什么事?” 坏了,自己说的谎自己忘了。 卫青连忙提醒:“去病和婉婉的婚事啊。陛下之前说他们还小,还得过几年。太后希望早点定下来,至于婚期,晚几年无妨。” 刘彻恍然大悟,险些表现出来,好在他多活了几十年,不动声色惯了,没被他母后看出来。刘彻故意拧着眉头说:“母后,婉婉才几岁?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哀家不着急行吗?”太后的理由可充分了,“你知道哀家今年多大了?哀家还能活几年?看不到据儿的孩子出生,你还不让哀家趁着还能喘气,把婉婉的婚事定下来,非要让哀家死不瞑目,你才满意?” 刘彻无语又想笑,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比他洪亮,她往哪死? “母后,朕就同你说实话吧。”刘彻此言一出,卫青和霍去病同时绷直了身体。 太后的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没发现舅甥二人反常,冷冷地面对他:“说!” “婉婉太小,还不确定日后要嫁的人是不是去病。”刘彻此言一出,卫青和霍去病皆露出惊诧之色,就差没明说,还可以这样说吗。 太后听糊涂了:“不是这孩子还能是谁?” “她还不懂情爱,当然无法确定。”刘彻道。 太后揉揉额角,“那你让人家这还怎么办?” “他也不想成亲。”卫青立即说:“微臣刚刚就想告诉太后。” 太后扶着脑袋的手僵住,用无法理解的眼神打量霍去病。 霍去病颔首:“草民只想灭匈奴,守国土!” 太后惊得微张开口,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说他小子狂妄?他舅父乃大将军,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赞他志向远大,正和皇帝的意。 太后的脑袋是一抽一抽的痛。 刘彻开口道:“母后有所不知,婉婉曾同朕说过,她不要嫁人。虽然只是几年前的戏言,朕也不好强迫她。” “强迫?”太后横眉冷笑,“不是你惯的?” 刘彻:“朕就那一个闺女。” “那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太后大声道。 刘彻反问:“已是如此,你要朕怎么做?真逼她嫁给去病?您就不怕明年去病领兵,她混进其中?” “她——她敢!”太后气得拍案几。 刘彻:“她不敢?” 卫婉敢,盖因她骑□□湛,还是刘彻手把手教的。 太后无力地摆摆手:“出去,都给哀家出去!” 卫青不由地看向他皇帝姐夫,就这么走了? 刘彻道:“母后,您放心,朕绝不可能留她一辈子。婉婉那个性子,留她在宫里,日后一定忍不住干政。朕为了太子,也迟早要把她嫁出去。” 太后又来了精神,“二十岁之前?” “二十五岁之前。”刘彻看一眼霍去病,“那是他不过才三十岁。” 太后惊得瞪大双目,“三十岁还小?” “朕有据儿时已二十有九。”刘彻道:“婉婉二十五岁之前嫁他,不耽误去病三十岁生孩子。” 太后张口结舌:“你是皇帝,也不能让人家等你闺女这么就。” “太后,去病很愿意。”卫青替孩子回答。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卫青这样说,按理太后不需要再问霍去病,可如今情况不同,太后问:“去病,你也愿意?哀家可提醒你,婉婉的脾气,你敢纳妾,她能把你杀了。” 霍去病乐意的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太后担心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刘彻乐了,不愧是他养大的孩子,“母后,您听见了?” 太后做梦也想不到,这么一伙人合起来骗她。霍去病面带微笑说出来,没有任何不甘,太后想怀疑刘彻逼他,都没法怀疑。 “你们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啊。”太后十分想不明白,“人人都像你这样,咱们大汉的人口岂不一年比一年少。” 刘彻:“母后,要不要朕把人口统计结果拿来吗?” 太后噎住了。 百姓生活很好,太后可没少听几个女儿提起。老百姓养得起孩子,年年冬天都没事,还不可劲造人。用得着看结果吗。 太后瞪一眼刘彻:“出去!哀家现在看见你就烦!” 刘彻笑着说:“母后好好休息。您身体好,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到。届时您想打想骂骂,朕绝不还口,也不还手。” “你当哀家是老怪物,还能再活十年?”太后没好气地说。 刘彻心说,您已经多活好些年了。 “祖母都可以,朕相信母后一定可以。”刘彻给卫青和霍去病使个眼色。 卫青跟出去,小声问:“陛下,这也不是个事啊。” “是呀,陛下。婉婉今年十四,明年及笄,太后不催,其他人也会询问啊。”霍去病到:“总不能还拿我当借口吧。” 刘彻:“她及笄,你弱冠,别人关心她,不关心你?你舅父当初还只是大将军,我二姐就看重你。如今他兼太尉,还是万户侯,他的儿子又小,你是他半子,关心婉婉的那些人还能放过你?” 霍去病顿时觉得头疼,比学习兵法还难:“这样不行,那也不行,还真让我娶个女人回去?我不同意!刚刚跟太后说的话,并不是敷衍,是我心里话!我也要像舅父一样。否则,打死我也不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我第一次写汉武朝,就有人追着我骂我没资格写。后来我气不过,又写,结果还追着我骂。这本开文之初,又来!所以有那些疯子盯着我,正文完之前,卫婉和霍去病都不会有对象。为了他们,这篇文正文时间会缩短。你们想看的,我在番外写。以后被举报锁了,也无所谓了。 121、第 121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青瞪一眼霍去病:“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是我的人生大事。”霍去病大声提醒。 卫青:“你能做主?” “我——我怎么不能做主?” 卫青不提别人, 只问他:“你娘哭哭啼啼要你成亲,你又如何拒绝?” 霍去病一想到他娘抹泪就头疼:“我——我——”“我”不出来, 找刘彻,“陛下,我该怎么拒绝?” “你想呢?”刘彻问。 霍去病不擅长处理这些事,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灭了匈奴再成家?” “你可以试试。”刘彻道。 霍去病心里没底:“那能不能用啊?母亲听我这么说,会不会去找皇后姨母?” 卫青道:“你可以大胆点,把‘不’字去掉。” 霍去病心生烦躁:“我自己的事, 为何不能自己做主?”看向刘彻。 刘彻笑道:“朕管得了天下, 却管不得你家。朕插手百姓家事,是滥用职权啊。当然, 你若喜欢婉婉, 朕也可以让婉婉跟你试试。婉婉若实在不喜欢你, 朕回头在军校挑一个,让婉婉养成她喜欢的样子。” “养成?”霍去病眼中一亮。 卫青连忙说:“不可!婉婉才十四, 挑个十三四岁的, 往后史官知道也是两小无猜。你挑个十三四岁的养在家中成什么样子?我不同意!” “舅舅!”霍去病大喊。 卫青:“还认我这个舅舅, 这事想都不要想。” “那我以后怎么办?”霍去病并不想孤独终老。再说,成家并不耽误他立业,两者并不冲突。 刘彻拍拍他的肩膀:“这事不着急。明年你从军校出来有的是时间找对象。” “太后若问起来?”霍去病不放心。 刘彻:“让婉婉去同她说。” 卫婉想弑父, 她父皇这干的叫什么事。 昨天卫青的儿子满百天,宾客太多, 帝后二人为了安全就没去。卫婉和她太子弟弟去的。卫青有些日子不成见他皇帝姐姐, 昨天就告诉外甥外甥女,今日早朝之后他过去。 卫婉迟迟等不到她舅舅,就觉得出事了。否则舅舅一定会派人知会一声。 看到她父皇、舅舅和表哥一同过来, 卫婉心中的不安扩大,不待三人进来就催她母后问问出什么事了。 当初卫莱不同意卫婉嫁曹襄,刘彻也赞同,便是因为曹襄去的早,他不想女儿守寡。霍去病那事他给推开,是认为他二姐的女儿配不上霍去病。 刘彻内心深处对于卫婉和霍去病的事,其实无所谓。然卫莱害怕,刘彻就把长秋殿发生的事说一遍,没掺杂他个人观点。 卫莱觉得刘彻处理的挺好。卫婉不这样认为:“父皇,祖母的身体活到八十都没问题。届时她真让我嫁给去病哥哥怎么办?” 刘彻心说,也得你去病哥哥能活那么久才行。话又说回来,霍去病能跨过本命年,刘彻不介意为此事同他母后对上。 “这不还早呢。”刘彻道,“你今年才十四,还有六七年时间。这么长时间,还怕找不到。去病的那个朋友钟奇就不错。” 卫青不禁说:“他是个孤儿。” 刘彻:“孤儿正好,无父无母无负担,婉婉嫁过去,她说一没人说二。她生女没人催着生男。嫁给去病,别看他娘是你姨母,你头胎得个女儿,一样催你继续生。” “父皇!”卫婉皱眉,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些干什么。 卫莱道:“你父皇说的很有道理。这些都是你以后将要面对的事。你小姑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隆虑公主的婆婆就是她亲姑姑。隆虑公主嫁的还不是长子,长子有后,馆陶公主想起来还会念叨念叨她几句。 倘若馆陶公主帮她怼那些调侃她的皇亲国戚,隆虑公主也不会愁的打“卫先生”的主意。还惦记她大姐夫的瓜果蔬菜。 隆虑公主的事卫婉也知道,得了个儿子放在头上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一丁点大还不会说话就惯的不成样子。 有一次在东宫碰到,卫婉都想把孩子的嘴巴给堵上。回来看到她弟弟又乱翻她的画本,卫婉都觉得她太子弟弟乖巧可人。 “我就不能不嫁人啊?”卫婉问。 卫莱:“你以后得去封地。你弟弟有了太子妃,将来登基为帝王,你总不能还住宫里吧。住到宫外,一样有人烦你。唯有到封地,你一人说了算,才没人敢给你添堵。” “就没有两全法?”卫婉问。 卫莱笑着反问:“你觉得有吗?你父皇虽为皇帝,管天管地却管不了人家说话放屁。” 卫婉被她母后的话逗笑了。 卫莱正色道:“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转向霍去病,“你不想旁人说嘴,就要比人厉害。你成为真正的强者,有人嘴你,不需要你出面,自有百姓帮你堵回去。” “我也可以啊。”卫婉开口。 卫莱问:“你可以做什么?领兵打仗,骑马射箭用得着你吗?” 卫婉只对这些感兴趣。 卫莱还有一个办法,“你内心足够强大,可以把所有人的话当成空气。不过你以后一样要搬出去。” “那跟嫁人有何区别。”卫婉撇嘴,“还不如嫁人,至少还有个帮我看家的。哪天我想要个孩子,还不需要到处找挑人。” 刘彻接道:“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你们也不小了,自己有空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太后那里你们不用担心。朕给的期限是你二十五之前嫁人。离你二十四岁还有足足十年。” “十年我就长大了。”一直坐在地板上自个玩的小太子忽然抬起头来。 几人把目光投向小孩。 小孩扔下他母后给做的拼图,拉住姐姐的手,“姐姐,以后我帮你。” 卫婉好感动:“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比你大那么多,不用你帮。” 小太子摇了摇头:“母后说,现在姐姐大,我小,姐姐要帮我。等我长父皇那么大,比姐姐高,我要帮姐姐。姐姐,你不要担心。”拍拍她的手,“祖母最疼我,最听我的话,我去跟祖母说,不要姐姐嫁人。不要父皇说,父皇没用。”说着又使劲摇一下头。 刘彻顿时想揍他,“我是你爹!” “祖母不疼父皇,也不喜欢父皇。”小太子点出事实真相,刘彻无法反驳。 人老隔辈亲,爷奶疼小孙。 皇家也不例外。 刘彻他姐妹想比,王太后偏向他。跟儿子比,他就是草,儿子是个宝。 刘彻气得牙痒痒,指着他儿子:“下次就让你去。” “我去就我去!”小太子挺直胸膛,“姐姐,太子妃要你出去,我就让她出去。” 卫莱听着童言童语只想笑,“你知道太子妃是什么吗?” “我以后的妃子。就像,就像钩弋殿里的美人那样啊。”小太子扫一眼长辈们,“你们不要以为我不懂?我早长大了。”松开姐姐,又继续玩拼图。 刘彻坐到他儿子对面,“你祖母若是不听呢?” “我就哭给她看啊。祖母最怕我哭了。”小太子瞥一眼他父皇,这是个问题吗? 刘彻噎的说不出话来,“朕今天就该让你过去!” “父皇怎么不让我过去啊?”小太子反问。 刘彻朝他脑袋上撸一把,“玩的拼图。明天开始,仲卿,抽半个时辰教他骑射。” “我不要!”小太子扔下木块大声说。 刘彻:“朕是皇帝,朕决定的事由不得你。” 小太子抿着嘴使劲瞪他一眼,拔腿就跑。 “干什么去?”刘彻问。 卫莱回答:“找他祖母告状去。据儿,你可以说你父皇不疼你,说你父皇打你。你若敢说你父皇让你学骑射,你不想学,我可以保证,你祖母会说,半个时辰太少。” 小太子的小短腿不由自主地停下。 “你祖母若知道教你的人是你舅舅,还会劝你好好学。”卫莱道:“你父皇小时候,每天要练两个时辰,你祖母盯着他练。” 小太子眼中蓄满了不信任。 “你祖母疼你,也是有原则的。”卫莱这样说出来,小太子转向他姐姐。 卫婉点头:“我不爱去祖母那儿,就是祖母天天要我绣花学做衣服。你过去,祖母会问你今天功课。” 小太子气咻咻回来,经过他父皇身边,快速朝他脚上踩一下,躲到卫莱怀中。 刘彻担心他一害怕使劲勒卫莱的脖子,没敢过去,“你给我过来!” “不过就不过!”小太子大吼。 刘彻对卫青说:“下午就教他习武。不好好学,过几日朕就送他去军校。” 小太子以前很喜欢军校,里面好多小孩,可好玩了。这一年大了,知道要在里面待一个月,期间见不到任何亲人,小太子就怕了军校。 此言一出,小太子想哭。 卫莱:“好好学咱就不去。” 不说他是刘彻的独子,就凭他是太子,在他真正懂事之前,刘彻都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端的怕他心性未定,长歪了。 小太子把视线投向舅舅。 卫青蹲下去,“刚开始不累,舅舅跟你说怎么用弓箭,据儿聪明,要是一次就记住了,咱们学一炷香就行了。” 小太子知道舅舅没父皇大,又把视线转向他父皇。 刘彻点头:“得让我满意。否则朕连你舅舅一块罚。” 小太子不敢相信,他父皇还搞连坐。 “舅舅,让别人教我吧。”小太子很是懂事地说。 卫青笑着说:“不行,这是你父皇交给我的事。皇命不可违。” 小太子气得嘴巴鼓鼓的,“等我长大,一定不要你当皇帝!” 刘彻不受威胁,笑嘻嘻说:“那就等你长大再说。现在这么点,朕一只手都能提得起——”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刘彻敛起笑容,眉头微蹙:“天没塌,朕没死!” 黄门正想跨进来的双脚立在殿外:“魏其侯病重!” 作者有话要说:  汉武朝,这是第三本。第一本是太子的故事,骂太难听,我写的小心翼翼。第二本因为我的编辑三天两头提醒,不准改编历史大事件,提前完结了。这次直接标衍生,就骂我高产如蟑螂。我举报几次,管理员就是不给删。现在想起来都气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2、第 122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卫青的心漏了一下, 脱口道:“不可能!昨日魏其侯的长子去我府上,还说侯爷身体很好, 早上吃了一碗饭。” “真的!”黄门看着他主子,“这么大的事奴婢哪敢扯谎。侯爷的家人此时就在宣室外候着。” 刘彻跨步出去。 卫青和霍去病忙不迭跟上。 卫婉懂事时魏其侯窦婴已回家养老,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以前是丞相,早年窦太后专权,他身为窦太后的亲侄子,不向着窦太后, 一心跟着刘彻, 忠心耿耿。 这样的皇亲国戚,卫婉挺喜欢的, 也希望他能活的久一点, “母后, 魏其侯多大了?” “比你祖母大。他是太皇太后兄长的儿子。” 卫婉:“家人进宫禀报,怕是不好吧?” “估计想见你父皇最后一面, 再叮嘱他一些事吧。” 卫婉不由得朝外看去:“父皇他还不放心?” “养儿一百岁, 常忧九十九。这句话听说过没?”卫莱道:“于忠心耿耿的老臣而言, 你父皇就是那幼子。也有可能希望你父皇能看在他忠君爱国为社稷的份上,将来子孙后代犯了错,能饶他们一命。人之将死,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卫婉:“这么快?” “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今天病重, 多半是突发急症。”卫莱道:“这种病神仙来晚片刻也无能为力。” 卫婉对其没啥感觉, 闻言就转移话题,“现在的那个丞相,我有次从宣室过, 瞧着年龄也挺大,走路都晃晃悠悠的。他身体还好吧?” 卫莱想说,还行吧。忽然想到后人盘点刘彻一朝的丞相,得善终者没几人,其中就有公孙弘。卫莱隐隐记得孙弘便死在任上。 未时三刻,刘彻回来。卫莱瞧着他脸色不大好,窦婴怕是回天无力,没敢提公孙弘。 翌日,卫莱才问:“公孙弘的身体如何?” “他——”“好好的”三个字咽回去,公孙弘可比窦婴大多了,按照前世他只有一年寿命。八十岁的人,卫莱玉佩空间里的那些东西再好用对他也没用,身体各种器官衰竭,除非有返老还童丹。 这种丹药卫莱没有,刘彻更不可能有。 用早饭时,刘彻寻思着要不要放其归家。随之想想公孙弘的性子,看似仁厚,实则是个爱记仇的。这等心胸,让他回家不论什么理由,都能要了他的命。 今日没早朝,抵达宣室,刘彻令郎官拟定诏,令各郡国举孝廉,非孝廉者有两年乡村或私学经验也可进京。未被录用者,朝廷报其车马费用,且此令长期有效。 传至天下,举国皆惊。然而,除了各郡国举荐以及自费来京的人才,并无其他人。 这其实也不能怪天下百姓,县学都没几所,哪有什么私塾,更别说村学。 这一诏令反倒让商人起了办学的心思。不过,也是一闪而过。好的老师在私学里呆两年跑来,谁还来上课啊。 无人上课,拿什么赚钱啊。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商人歇了,京郊周边富裕村落的村长里长动了心思。 朝廷默许办私学,早年还给过他们《论语》,城中有学问的人还不少,他们完全可以几家凑一下钱请个老师啊。在他们村里待两年,不会写辞赋也能一步登天,哪怕束脩少一点,他们肯定也愿意干。 确实有不少文采还不如东方朔的人动了心思。 诏令发出去之后,刘彻也没当甩手掌柜,特意命几人留意城中和京郊的动向。 两个月后,传来消息,京郊周边多了五处私学,长安也来了不少孝廉和有才之士,刘彻可算放心了。 此时窦婴已葬入窦家祖坟。 刘彻这人经历了太多生与死,心脏早已坚硬如铁,除了偶尔看到公孙弘苍老的样子,会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其他波动。反倒是卫青,教他做人,为他解惑的师者长者去了,一直郁郁寡欢,事情认真做,人也是真没精神。 眼瞅着三伏天到来,刘彻热的心情烦躁,不光要面对他这幅样子,每天还要看到一个比一个老的老臣,没几天他就待不下去。 匈奴元气大伤,今年来犯的可能性极少,前世今年也没有大的天灾,可谓外无外忧内无内患,朝中没有要紧的事,刘彻索性带妻儿前往甘泉宫。同时带去的还有他令孝廉和自荐者写的文章。 抵达甘泉宫歇息一天,刘彻亲自教小太子学问和骑射。卫莱带着女儿去菜地。 卫婉想不明白:“母后,我还要学怎么种菜种地啊?” “你知道一亩地产多少粮食?”卫莱问。 卫婉下意识摇头。 “你的食邑这些年都是你父皇代为管理。过些年要你自己管,一亩地收获三百斤,他们跟你说一百斤,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多的?” 卫婉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百斤不多吗?” 卫莱顿时不想搭理她。 “母后,我错啦。”卫婉拉住她的手臂,“您说,我先用脑袋记下,回去就写下来。” 卫莱:“今天我先跟你说一下,过活儿我们去摘葡萄,我教你酿葡萄酒。” “酒也要学?”卫婉惊呼。 卫莱道:“你可以不学。但你以后要么高价去杂货店买,要么跟你二姑似的,三天两头去宫里打秋风。你选哪个?” 两个都不选行吗?卫婉看着她母后。 卫莱:“行啊。以后别喝。” “母后!”卫婉扯着她的手臂,“我不长大行不行?” 卫莱被她摇的想笑:“我不想老行不行?” 卫婉歇了,屋里的倒在她身上,“为什么啊,为什么人一定要长大啊。” “好了,赶在天热起来之前摘好。”卫莱拍拍她,就让奴婢去拿筐。 母女俩绕着菜地转一圈,就朝葡萄架下去。 “弟弟学不学?”卫婉一边摘葡萄一边问。 卫莱:“过两年你父皇便会带他去皇庄。想当一个好皇帝,不了解百姓可不行。” “会管理呢?” 卫莱反问:“你都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怎么去管?像秦二世‘指鹿为马’的管吗?” “弟弟再混账也不可能是秦二世。” 卫莱:“为何不可能?你现在看到你父皇是勤政爱民,时常开他的私库赏士族。你可知十年前,你父皇整天惦记着什么?” “什么?”卫婉不知。 卫莱道:“他要大兴土木,在上林苑再建一个比未央宫还要雄伟壮观的宫殿,还打算把廷议搬到那边。上午处理政务,下午出门就能打猎。” 这事卫婉第一次听说,不禁说:“父皇真会享受。” “少听你母后胡扯。” 母女二人回身看去,刘彻站在树下,正朝卫莱瞪眼。 卫婉一时弄不清真假:“既然没这回事,母后怎么会这样说?” “你母后的脑袋天马行空,谁知道她整天想什么。”刘彻捏一个红彤彤的葡萄,“怎么还有点酸?” 卫莱顺嘴说:“大概太阳光不足。这东西就该种在西域。” “西域除了种棉花和葡萄,还适合种什么?”卫婉好奇地问。 卫莱道:“红枣,比蜂蜜甜。还有各种北方的瓜果。” “橘不行?” 卫莱:“橘生淮北则为枳。” “以淮河为界?”卫婉又忍不住问。 卫莱点头。 “说到淮河,朕突然想到淮南王。”前世淮南王正是这一年谋反被他发现,继而处死的。而今不敢再反,刘彻却想念他那些土地,真的很肥沃啊。 卫婉:“刘陵的父王?” 刘彻微微点头,“婉婉,交给你一件事。朕在宫里你祖母不敢召见田蚡。朕来到这里,你祖母一定忍不住。回头问问你祖母,刘陵想不想她父王。” 卫莱忙问:“你要干什么?” “这事你别管。” 卫莱:“你不会想一箭双雕吧?” 卫婉听糊涂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当然是田蚡胆小如鼠,淮南王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刘彻一刺激,俩人乱了分寸,每天寝食不安,作息不规律,又都不年轻了,还能活几岁啊。 卫莱瞧着刘彻笑眯眯的样子,越想越觉得猜对了,“不怕母后知道了跟你拼命?” “岁月可令沧海变成桑田,时间也能冲淡人的情感。十五年前,母后天天见她弟弟,姐俩自然好的跟同父同母似的。如今一年难得见一次,还有多少感情?”刘彻问。 感情是处出来的。常年不见,关系再好的人也会变得陌生。何况错还不在刘彻。现在这一切都是田蚡自己作的。 按照大汉律法,就凭田蚡跟淮南王刘安说的那些活,足够抄家灭族。 刘彻看在王太后的面上,让他活这么多年,也够了。再说,前世田蚡八年前就吓死了。还是自己被自己吓死的。 卫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啊?”卫婉忍不住问。 刘彻:“你一向自诩聪明,自己猜。朕去看看据儿的字写好了没。不许问你母后。” “母后,透露一个字,否则我不帮父皇。” 卫莱笑着说:“你最好不要拿此事威胁他。小心你父皇一到手谕,让你此后只能在未央宫打转。” “他——不问就不问。”卫婉道:“我还不关心了呢。”捏一个葡萄放入口中,顿时酸的吸溜嘴。 卫莱无奈地摇摇头,“你祖母说的没错,要不把你的亲事定下来,你是永远长不大。” “我没喜欢的人。”卫婉连忙说:“你要有空,还是赶紧给去病哥哥找一个吧。他的婚事定了,祖母没了念想,我自然就安全了。” 卫莱:“他不急,明年从边关回来再说。” “您和父皇怎么那么笃定,去病哥哥一定能凯旋啊。”卫婉实在想不通,他们哪来的自信。总不能因为大将军舅舅吧。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3、第 123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这事可不好解释啊。 卫莱反问:“你父皇当初为何笃定你舅舅能行?” “不是因为朝中无人可用, 用谁都一样吗?”卫婉奇怪,“母后说的, 新人还能听父皇的,不会出现自以为是的情况。” 卫莱:“当然不是。大漠之中作战,最重要的不是年龄经验。朝中只有你舅舅方向感好,说要往北绝不会往西北,行军日程卡的死死的,面对匈奴时也有足够的力气迎战。换成其他人,在大漠里多绕一天, 粮食吃光, 饿上一天,恰逢此时匈奴来了, 只能任人宰割。” “原来如此啊。”卫婉感慨, “去病哥哥也是?” 卫莱道:“你父皇带他去打猎的时候测过。不过, 我跟你说的这些,谁都不能说。旁人知道可能会给你舅舅和去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知道了, 等到战场上, 极有可能影响他们发挥。” “舅舅不知道?”卫婉不信。 卫莱没敢问, 也不清楚卫青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他方向感极佳,跟身上安了匈奴感应灯似的,“听你父皇的意思你舅舅还有其他天赋。这一点在他那儿还不是最重要的。” 卫婉惊得张大嘴:“舅舅这么厉害!?” “不厉害大汉立国多年, 就出来他一个能打匈奴的。”卫莱问,“你经常出去, 坊间百姓都是怎说的?” 卫婉:“舅舅吗?”她得想想, “说什么的都有。天降神将,大汉之福,还有什么战神再生。反正好多, 说的舅舅都要飘上天了。不过,不过也有人说舅舅就是运气好罢了。” 卫莱不想也知道是哪些人,那些被刘彻嫌弃的世家子弟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缺一分都不成。” 这个道理身为帝女且长公主从不需要打拼的卫婉不懂,但她也不敢反驳,盖因她母后出身底层,比她有发言权。她若说出来,她母后不计较,她父皇也得数落她。 为了不被圈在宫中,卫长公主很是懂事的点头附和,紧接着便问:“去病哥哥明年还真去?” “这取决于匈奴。匈奴通常安分一年,等边关将士放松警惕,他们再来个出其不意。那群不长脑子的也不想想这一招他们玩了多少年,咱们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卫莱摇了摇头,“也有可能秋天过来,等朝廷召集人马再出兵就晚了,只能等第二年。第二年他们换了地儿,就以为你舅父不可能找到他们。”卫莱嗤一声:“除非他们去了漠北。” 卫婉对关外很好奇,“漠北很远?” “很远。天气等情况考虑进去,他们轻装简行南下一趟也要一两个月。”卫莱道:“不说这些,我知道的都是听你父皇和舅父说的,具体的也不是很懂,别误导你。摘葡萄吧。再不摘据儿就出来了。” 前世刘彻担心他跟他爹他祖父一样,四十出头就走了,在太子小的时候对他要求很严,期望很高。而今知道他还有三十多年好活,刘彻就改变策略,慢慢的教,他不累,小太子也轻松,父子二人和和睦睦的,儿子以后也不会脑后生反骨,跟他对着干。 卫婉看一下太阳,小太子在屋里有一个时辰,快待不下去了。 “母后,这葡萄是不是还得洗?”卫婉边摘边问。 卫莱:“不用。” “那酒不就脏了?”卫婉皱眉。 卫莱挑一个沾上葡萄叶的,“像这种拿抹布擦一下,或者挑出来留着吃。你不爱吃喂鸡也行。” “这里还有鸡?”卫婉震惊,皇家宫殿怎么啥玩意都有。 上林苑周围被卫莱弄满了厂房和军校,就是防止刘彻修建章宫。 甘泉宫离皇城太远,刘彻不可能改在这边修他的建章宫,卫莱也没过于祸害。 卫莱指着远处的山林,“那边林子里全是虫子,鸡放进去不用喂粮食,自己就能长大。” “鸡是吃虫子长大的?”卫婉像是第一次知道。 卫莱不想承认这是她闺女,“以前听人说,有一位公子得知百姓无米下锅,问出一句,何不吃肉。还觉得这是杜撰,今天——” “母后!”卫婉不许她说下去。 卫莱:“那行,先不说这个。说说百姓,近几年京郊百姓才能吃饱饭,可他们依然一天两顿。早上起来下地干活,巳时一顿,申时一顿,晚上不吃,天没黑就睡了。像现在天长难熬,晚上会吃些东西,院子里种的瓜果。他们怎么舍得拿粮食喂鸡啊。” 卫婉见过不少百姓,然那些都是上林苑的工人。他们有的一个人在酿酒厂做事,有的是父子二人在印刷厂,有的是夫妻双双一个养猪,一个做衣服鞋棉花。 这些人在他们各自的村里都属于富农,精神面貌不错,卫婉看到他们,潜意识认为百姓就是这个样的。 卫婉闻言顿时知道自己有多无知,无怪她母后要教她。否则,她很有可能在史书上留下一句“和不食肉?” “母后,你对我是不是特失望?”卫婉问出口有些不安。 卫莱笑道:“你才几岁啊。我这不正教你呢。养不教父之过。你不懂,我的错。我有什么资格怪你。”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快摘,据儿来了。” 卫婉朝主殿方向看去,小太子像一阵风似的往这边跑。没容卫婉说些什么,小太子就大声喊:“母后!” “慢点!”葡萄架下路不平,刘彻急的大喊。 小太子加快步伐,到他母后跟前双膝跪地。 刘彻气的骂:“活该!” 小太子委委屈屈的就想哭。 卫莱拍拍手上的灰尘把他抱起来,“你呀,就是不长记性。几次了?” 小孩抱住她的脖子撒娇。 刘彻过来就把他夺走,不好再说他长大了。孩子毕竟虚岁才七岁,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刘彻道:“也不看看你多重,你母后不累?” 小孩由着父皇抱。 “膝盖疼不疼?”刘彻说着扯开他的短裤,看到上面红彤彤的,隐隐冒着血色吓了一跳,“破皮了?” 卫莱:“他穿的薄。快去给他用酒擦一下,记得先稀释。” “母后!”小太子伸手要娘亲。 卫莱看看篮子里的葡萄,够他们一家吃的,“婉婉,让姚黄她们摘,咱们回去吧。” 小太子满意了,歪着脑袋枕着他父皇的肩膀露出笑脸。 刘彻瞥眼看到这点,很是无语,“膝盖磕成这样不嫌疼,跟你舅舅学一会儿弓箭,手上磨出个水泡反而叫着难受。你的难受还是按需求出现?” 小太子眨了眨眼,表示不懂他父皇在说什么鬼话。回到主殿,继续移到他母后身边。这次没敢往怀里钻,而是靠在她腿上。 卫莱给他涂上消毒的酒,小孩痛的憋出眼泪。 刘彻服了他儿子,他们老刘家也没这么会做戏的,他这是像谁啊。 卫莱虽然满嘴跑龙舟,变脸比翻书快,可也没有说哭就哭的本事啊。难不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刘彻捏个紫葡萄塞他嘴里:“甜不甜?” 小孩点一下头,还晃出两滴泪水。 刘彻:“甜就把眼泪憋回去!” 小孩吐出葡萄皮。 刘彻指着他:“你敢砸朕,朕连你母后一块揍!” 小太子吓得扔掉葡萄皮,扭身抱住他母后。 卫莱的衣服上瞬间多了一片口水。卫莱头疼,“你吓唬他干嘛?” 小太子抬起头来,吓唬他?不禁回头看一眼他父皇,可能吗? 可能! 刘彻道:“他敢砸朕,朕就敢揍他!” 自个挨揍,小太子不怕的。 小太子松开他母后,噗一下,把葡萄籽吐到他父皇身上。 刘彻拉过他,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孩转身就找他母后,惨兮兮说:“痛……” 刘彻气个仰倒,这个小混蛋! “父皇,你不是据儿的对手,还是算了吧。”卫婉一见他父皇瞪人,“我都赖不过他,您可以?” 刘彻转向卫莱:“这要看你母后怎么选。” 卫莱好笑:“你这么大个,他这么小,你说我怎么选?” “朕是皇帝!” 卫莱:“他还是太子呢。” “我是下一个皇帝。”小太子高傲的说。 刘彻:“你的帝位也是朕给的。” “我还是母后生的呢。”小太子哼一声,“父皇有我跟母后亲?” 刘彻撸起袖子,“都别拦着朕,朕今天非弄死他不可!” “没有人拦父皇。”室内只有四个人,一个人被小太子抱住,一个人看热闹,小太子哼哼道:“父皇,别装啦。” 刘彻:“你真以为朕不敢揍你?” “我屁股可疼了。”小太子再次转向卫莱,“母后,母后,你心疼我不?” 卫莱:“先说你想干嘛?” 刘彻道:“他还能做什么?不是要吃井里冰的西瓜,就是嫌吃葡萄麻烦,让你给他压成果汁。不然你还指望他良心发现,再写一篇字。” 小太子瞥一眼他父皇,继续盯着他母后。 卫婉很是诧异,不禁看向她父皇,据儿居然没中计。 刘彻同样感到意外,两三个月前用这招挺灵的。除非他真的很想出去玩儿。这才多久,小孩居然忍住不反驳。 刘彻不由地打量一番卫莱,难道是她怀孕的时候吃的太好,把孩子养成了小怪物。可是卫婉也是这么养的,怎么就不如他沉得住气。 卫婉那时候照顾她的除了奴婢就是卫莱。 刘彻那时还不如现在空闲,每天还得应付朝中的主和派。如今文有贤臣,武有大将,百姓安居乐业,藩王不敢找事,四海升平,他半年不上朝都不会出乱子,每天最大的空闲便是逗儿子。太子就是块石头,也能被他父皇气出七窍玲珑心。然而,这点刘彻才不会承认。 午饭后,小太子睡觉。刘彻拿出小太子的课程表。 卫莱:“这是做什么?” “朕得给他改一改。本以为讲太深的东西他听不懂,现在看来,不懂的是朕。”刘彻修改过后,又重新抄一份,“以后就按照这个课程给他上课。” 卫莱看到上面有《周易》,不敢置信:“你疯了?给他讲这个。” “朕不是要教他奇门遁甲神啊鬼啊的。”刘彻连忙解释。 卫莱:“我当然知道,你也不懂那些。我是说这《周易》等于我们那儿的哲学。十七八岁的人都听得头晕脑胀,你儿子才七岁。你就不怕他不懂就问,问的你哑口无言,然后觉得你这个父皇也不过如此?”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4、第 124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 刘彻犹豫片刻, 决定把《周易》删了。又不甘心,总觉得只有这本书能难住那个混小子。 “还教《论语》啊?” 卫莱:“你也可以教他兵法。” “七岁就这么多心眼, 再教你不怕他把你我耍的团团转?”刘彻问。 卫莱很是不客气地说:“是耍你,不是我。” “是,朕训你哄,他是喜欢你。” 卫莱:“说话可要摸着良心,是你训他的次数多,还是逗他的次数多?” 刘彻仔细想想,二者竟然差不多。 卫莱道:“他心眼多不好?你可就这一个儿子。” “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刘彻说完, 没容卫莱搭话, 就开始摇头,“算了, 儿女都是债, 要那么多干什么。这俩都能气死朕, 再来一个朕得少活十年。” 卫莱想笑:“正反话都让你说了,你决定好了没?” “好了。”儿子心眼多, 总比是个蠢货好。 刘彻拿起毛笔, 在《周易》旁加上兵法。 从头看一遍, 刘彻确定没有不合适的,递给卫莱。 卫莱没接,教孩子是刘彻的活儿, “你看好就行了。要不要睡一会儿,我也有点困。” 昨天从长安搬到这边, 坐车蛮累的, 虽然歇了一夜,经她一说刘彻还是有些困乏,于是就同卫莱回卧室。然而, 俩人刚躺下,就听到黄门在门外用极小的声音喊:“陛下,陛下……” 刘彻烦得很,很想装听不见。 卫莱把他推下榻。 刘彻瞪她一眼,打开门没好气道:“你最好有事。” “陛下,边关急奏!” 卫莱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下来,“匈奴?” 刘彻拆开,顿时想大骂,一看到黄门还在,连连抬手——退下! 黄门立即退的远远的。 刘彻转手拍给卫莱。 卫莱看到上面的地址很是诧异,“匈奴闯入辽西?我怎么记得这几年盯上代郡?” “多半不是同一支。”匈奴部众很多,若不是匈奴昆邪王来降,刘彻前世直到死也不见得能弄清匈奴的情况,“你睡吧。朕令李息屯兵辽西,然后向西向北推进。整个草原都画到大汉疆域,朕让他以后没地儿放牧!” 卫莱:“茫茫草原,你怎么圈儿?学秦始皇筑长城?” “秦始皇有长城,朕有水泥。那东西据说修筑堤坝极好,朕还未曾见过。朕打算立秋后东巡,你也一起吧。” 卫莱是真不想出去,只因坐马车太累,半□□不到一百里,来回得俩月。以前她从长安到黄河源头,只是坐高铁,一天也能跑个来回。 可是机会难得,卫莱又不想放弃。 “都有谁去?” 刘彻:“仲卿是一定要留在京师。其他人——他不去,其他人你也不在意。” “去病呢?” 刘彻以为匈奴今年会安分,毕竟去年少了那么多人口牲畜,没打算让霍去病这么早出来。也许正是因为损失过于惨重,卫青弄来的那些牲畜都是他们的口粮,他们今年才铤而走险。反正不论如何,事已发生,刘彻今年就得开始准备。 刘彻道:“令他从军校出来,在仲卿身边学学。还有那些跟他年龄相仿的,也得跟老兵练一年。” 卫莱料到他会这样说:“明年几时出兵?” “这事不急,先看看匈奴的情况。”刘彻冲她摆摆手,就往外走。 虽说匈奴经常来犯,卫莱都习惯了,可她一想到辽西上千名百姓,心里就闷得慌。 卫莱在室内待不下去,又不好打扰刘彻,卫婉和刘据又在睡午觉,她便找些事打发时间。 甘泉宫这边葡萄树多,姚黄她们上午摘大半个时辰还没摘完,卫莱就让她们继续,她去酿葡萄酒。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没人打扰卫婉和刘据,姐俩一觉睡到申时。此时不光卫莱同奴婢们把葡萄全捏碎了,刘彻也处理好这件突发事件。 十年前,无论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一听到匈奴来犯都很惶恐不安。如今刘彻从甘泉宫发出的手谕抵达长安,丞公孙弘和卫青接过去,那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权把对匈的筹备工作当成一件寻常事处理。 上林苑的军校出来两百多人前往京师,百姓看到也只是感慨一下,不亏是陛下养的兵,瞧这一个个人高马大,英武不凡,就是比他们家孩子精神。再也没别的。该放羊的放羊,该编草鞋的编草鞋。 刘彻多年不曾前往黄河,计划好的事也没有因为匈奴侵扰边关而搁浅。 立秋后,天气依然有些热,刘彻把京师交给卫青和丞相,就携十多名官吏往北,然后沿着黄河一路向东,抵达鲁地。 出发前,刘彻曾问过他母后要不要一同前往。 王太后倒是想,但她更想多活几年,于是就让刘彻赶紧走,走了她也能清静清静。 走之前刘彻也没把田蚡给忘了。 田蚡确实跟刘彻料到的一样,他前脚出长安,田蚡就进宫给太后请安。 他这么积极,刘彻也没让卫婉掺和,直接令他带着刘陵以及他们的孩子回淮南探亲。 待太后知晓此事时,不光刘彻已离京,田蚡都快到淮南了。 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听平阳公主说的。 太后忍不住骂她儿子混账,走前来给她请安居然能忍住一个字不说。 平阳公主劝道:“陛下看起来只是比早年间成熟稳重了一些,然他那个心思是越发深不可测。别的皇帝离京,都恨不得安抚各国王爷一番,他可倒好,故意挑事,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有恃无恐!”太后怒气腾腾道:“哀家还不知道他。卫青也是个没出息的,堂堂大将军,皇帝让他往南,他都不敢拐个弯。” 平阳公主失笑:“母后,您气糊涂了啊。大将军起了别的心思,儿臣还能在这里跟你聊天吗?” “怎么不行?他为了做给天下百姓看他是个仁义之君,也不会把哀家给杀了。哀家有什么可担心的。”太后说这话也是有恃无恐,仗着卫青忠心耿耿。 平阳公主不跟她争这个:“您这一说儿臣倒明白了,有大将军在,陛下出去一个一年半载,这天下也不会乱。听曹襄说,他那个外甥也从军校出来了。那孩子我早些年在东市碰到过一次,跟十多个少年游玩,瞧着还没襄儿高——” “比襄儿高。” 平阳笑道:“儿臣正要说这一点。襄儿在霸上碰到他,比襄儿高了整整半个脑袋。不怪陛下看不上襄儿。” “长得也比襄儿周正。” 平阳公主赞同:“他母亲虽然没法跟皇后比,也是个美人。再说,又是大将军看护大的,肯定错不了。还有太子,以后一定也不差。” 她不提还好,她一开口,太后就想她的宝贝孙子。 “皇帝那个混账,据儿才多大啊。东巡那么远,他竟然把据儿给带过去。”太后气得捶地,“皇后也是个没出息的,不知道拦着点。” 平阳长公主道:“皇帝决定的事,你都拦不住,皇后又有什么办法。” 太后当然知道理是这个理,而她也不过是抱怨几句。太后内心深处其实很乐意她的宝贝孙子出去长长见识。 “不说那个气人的东西。襄儿怎么会在霸上见到他?”太后问的是霍去病。 平阳公主道:“他们在霸上休息,襄儿恰巧路过。说是训练,襄儿说更像是打猎。当着很多人的面,他也没好问。母后,我听侯爷说,最近几日朝廷又派人下去收粮,明年是不是又要打仗?” “匈奴在辽西抢了许多粮食,这口□□帝咽不下去。”太后道。 当时消息直接传到甘泉宫,京师好些人都不知道。 平阳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母后,襄儿也大了——” 太后抬抬手,打断她的话:“哀家劝你想好再说!” “侯爷说男儿当忠君报国。”平阳虽然不舍,但她更不舍得孩子像他爹在京师窝一辈子。 平阳侯那是身体不行,曹襄身体可以,完全可以替他父亲出去看一看,也为自己挣一些实权。 太后便不再劝:“朝中只有大将军一个能用的,明年极有可能还是他领兵。跟着他挣军功是容易些,可每年打仗都死伤。好比去年,大捷,也上千人。在关内交战,大将军坐镇账中,运筹帷幄,襄儿跟在大将军身边很安全。到了匈奴,大将军也要跟匈奴拼杀。届时可没人照顾他。” 平阳公主道:“他真这么倒霉,就是他命不好。” “行,回头哀家就跟皇帝说说。” 刘彻指着他的耳朵问卫莱:“你看是不是全红了?” “是诶。”卫莱看看他的左耳朵,通红通红的,“病了?” 刘彻摇头:“朕的耳朵很少红,除非母后不停的骂朕或唠叨朕。” “你这是跟我学会了?”卫莱笑着问。 刘彻:“跟你还不一样,朕这是母子感应。就像婉婉和据儿小时候,你有时半夜突然惊醒,说他们在哭,朕怀疑你做梦,每次过去一看他们都正在哭。” “那你也活该。田蚡那么大年纪,没几天好活,你还催他上路。”卫莱道:“换做是我,讨厌那个弟弟,也不希望你这样做。何况母后很关心他。” 这点刘彻不承认,“朕只是让他回去探亲,又不是不让他回来。” 卫莱白了他一眼,自己舅舅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数啊。推开车窗,欣赏外面的风景。然而,她忘了这里是大汉,地广人稀,除了庄稼农舍,便是荒山野岭。什么农家院,什么风景区,那是根本没有的。 离奔腾的黄河还有些日子,卫莱顿时忍不住犯愁,中间这一段,长路漫漫,她可怎么过啊。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5、第 125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见她眉头微蹙:“你又怎么了?” “从长安到黄河岸边有没有什么玩的地儿?”卫莱不死心地问。 刘彻:“古镇算吗?” 不算! 刘彻道:“那就没了。” “那我还—直呆在车里?”卫莱烦, “我坐的腰疼。” 刘彻其实也是个坐不住的,他能在京师安分多年, —来是心态老了,二来卫莱给他找了不少事,再就是他想去的地方前世都去过了,实在没那个兴趣。 像什么祭祀五帝,重来—次的刘彻也不信,以至于这十多年就没去过。泰山封禅,刘彻更是没考虑过。 这次出来, 带上卫莱和俩孩子, 刘彻就俩目的,—是查黄河, 二是游玩。 黄河未到, 自然是先玩了。 “回头我教你骑马。”刘彻开口道。 卫莱连忙摇头:“不行!” “朕给你牵着马。”刘彻想—下, “或找—匹大的,朕与你同坐。” 他若这样说, 卫莱想尝试—下, “有那么大的马鞍啊?” “不用马鞍。”刘彻见她瞪大眼睛, —副“你想我死啊”的模样,莫名想笑,“坐在马鞍反倒不安全, 摔下来容易被马拖着走。” 以前的马鞍上没有马镫,刘彻重生后, 就给马鞍加了这东西。然这东西好处不少, 坏处也不是没有,马受惊了,想逃命很难。 卫莱很是怀疑的打量他—番:“真没骗我?” “你闺女和儿子可在后面的马车里。”刘彻提醒她, “朕敢骗你,刘据那小子就敢给朕下泻药。” 卫莱看了看衣裳,为了—路上方便,她就换成短褐,曲裾长衣只带两身,需要接见各国王妃或太守夫人时穿。 脚上也不是绣花鞋,而是橡胶底,以免遇到雨天渗水。 这身骑马很合适,卫莱道:“那让他们停—下?” “再过半个时辰,中午停下休息时再停。”刘彻并不希望行程被打乱,否则他们天黑赶不到驿站,只能在露宿野外。 大汉地广人稀,到处都是野兽,群居的百姓晚上都不敢出来,刘彻这些人若在没有任何阻挡的野地里落脚,那明天早上,马不少三五匹,禁卫也得伤—两个。 这点卫莱没想到,她想的是刚出城就停下来不合适,幸而马车宽大,卫莱便躺下睡觉。 急奏刘彻出来之前已处理好,暂时没事,便与她—同躺下。 然而,—炷香,俩人昏昏欲睡,马车停了。 刘彻不得不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父皇!” 小太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刘彻顿时想装死,这孩子,出宫了也不放过他,想“弑父”不成。 “父皇不在。”刘彻没好气的回—句。 小太子立即说:“我找母后。” “你母后睡着了。”刘彻坐起来,推开窗,“不信你自己看。” 驭手把他抱上来,小太子—看他母后身边还有许多空地,脚上的鞋—脱,躺在他母后身边,小手还抱住他母后的胳膊。 刘彻气个仰倒,朝后面吼:“卫婉,过来!” “不怪我,据儿说他许久不见母后,甚是想念。儿臣总不能不让他见吧。”卫婉很无辜。 刘彻看—眼东南方向的太阳,离午时尚早:“—个时辰,很久吗?太子殿下。” 小太子听出他父皇的嘲讽,然跟让他离开母后相比,不算什么,真不算什么,小太子难得没反唇相讥,而是卖个耳朵给他父皇。 刘彻—见这招也没用,只能问:“你睡这儿,朕睡哪儿?” 小太子往他母后身边移—下,“好啦。” 刘彻简直想把他扔出去,“你昨晚没睡?” “睡啦不可以再睡?”小太子瞥—眼他父皇,转身给他个后脑勺。 卫莱实在忍不下去,睁开眼。 小太子惊喜:“母后醒了?” “你这么多话,我还能睡着吗。” 小太子抬手指着他父皇,潜意思不是我,都是父皇的错。 刘彻对着车窗翻个白眼,令驭手继续。 走的是驰道,路上不是很颠簸,摇摇晃晃,还没—炷香,卫莱和小太子就被摇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刘彻叫醒他们用饭。饭后稍稍歇息,也等御厨收拾锅碗瓢盆,然后刘彻就令人牵来—匹高头大马。 刘彻先扶着卫莱上去,然而,卫莱—到上面整个人都在抖。刘彻吓得惊讶又不敢松手,“你胆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 “我没骑过啊。”卫莱的眼睛离地面得有五六尺,瞧着很高,瞬间说话的声音都轻了,整个身体僵硬。 卫婉朝她背上—下。 卫莱吓得打个哆嗦:“婉婉!” “放松!母后,这样你会很累的。”卫婉道:“只是坐在上面,不出—炷香,你也能累出—身汗。” 卫莱道:“你当我是你!” “我也不是—出生就会啊。” 卫莱:“你是还不知道害怕就学会了!” “你若这样讲,那我没什么可说的。”卫婉此言—出,把卫莱给噎了—下。 刘彻瞪—眼女儿:“回你车上去。” “就知道您会这样说。”卫婉瞥—眼嘴,转向她弟:“走吧。” 小太子摇了摇头,“不要!” “你在这里干嘛?” 小太子指着他母后:“骑马?” 卫婉—时没懂,等她明白过来顿时无语,“母后还没学会,你就惦记着她带你骑马?想什么呢。”抱起他,“至少得等咱们从鲁地回来。” 小太子闻言没挣扎,“那得多久啊。” “—个月之后。” 小太子摊开手指头:“三十天?母后要三十天才能学会?”不敢相信的转向他母后。 卫莱顿时忘了紧张和担心,只剩无语:“母后没你想的那么笨!” “那也得半个月。”卫婉此言—出,卫莱无法反驳,还有点尴尬,只因周围除了他们—家四口,还有内侍、婢女和禁卫以及随行大臣。 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卫婉。 卫婉立即把她弟放马车上,她跟着爬上去。 刘彻翻身跨到马上,马不安地动了—下,卫莱吓得险些掉下去。刘彻连忙抱住她,“不过是匹马,又不是老虎,你怕它作甚。坐好,放轻松。”不给卫莱适应的机会。反正给了也没用。刘彻朝马身上拍—巴掌。 马动起来,卫莱顿时—动不敢动。 刘彻无语又想笑,“就你这样,咱们从鲁地回来你也学不会。” 卫莱不想默认他说得对,可她也不敢开口。总觉得嘴巴—动,全身都在动。 刘彻见状,便知道她是真害怕。 “靠在朕身上。” 卫莱也想,但是别看她跟刘彻之间就空了—个手指头那么点距离,可她就是不敢往后仰。 刘彻叹了口气,往前去—点。 天气还有些炎热,卫莱穿的薄,感受到他体温,像是心里知道有了仰仗,这才敢慢慢放松。 她放松,刘彻也不需要太紧张,跑了—会儿,刘彻便让她下来。 “今天就学这么多?”卫莱不禁问,“再学—会儿吧。婉婉可是嘲笑我半个月也学不会。” 刘彻:“今天只是带你感受—下,明天再学。你—个人都不敢坐在马上,半年也学不会。等你跟马熟了,朕再教你。虽然没用马鞍,也磨得慌。你穿的太薄。” 卫莱懂了,这是怕她腿伤的太严重,无法行走。 从马上下来,卫莱忍不住看—眼马。 刘彻:“还想再试试?” 卫莱摇头,盖因她怕再上去,又抖得跟筛子似的。 刘彻却还有担忧,到马车上关好门窗,刘彻就扯开她的亵裤,果然,大腿两侧通红通红,再继续下去,—定会冒出血丝。 卫莱震惊:“这么严重?” “还不是你的皮太嫩。”刘彻说着打量她—番,脸上虽然没有细纹,然气质能看出来,像三十岁的人,“你都三十多了,这皮肤怎么还这么嫩?”朝通红通红的地方拧—下。卫莱痛的要踹他。 刘彻转身躲开,跟她并排坐,“你那个玉佩的功劳?” “肯定的。没那个东西,就凭我给你生两个孩子,整天鱼翅燕窝吃着,也不可能没有—丝鱼尾纹。”指着她自己的眼角,“是不是跟十多年前—样?” 刘彻摇了摇头,“十多年前的你没现在好看。” “那当然。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呢。”卫莱道:“单单精气神,就没法跟现在比。” 这话刘彻赞同,卫莱骨子里就没有“我是奴隶”或者“我是平民”,身份卑微的那种感觉。她初入宫时有些畏手畏脚,大概是怕奴婢看出她的来历。后来弄清周围的情况,那坦然从容的样子,能把他母后比下去。 不过刘彻没说实话:“你这便是居移气,养移体。” 卫莱正想赞同,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好像在说,你能修炼如今这样,都是朕为你提供的条件。卫莱白了他—眼,躺下睡觉。 “又睡?” 卫莱:“不睡做什么?” 刘彻拿出棋盘,又把角落里的方几拉过来,“下—盘。赢了朕可以答应你—件事。” “少修几处宫殿?” 刘彻捏着棋子的手僵硬—下,恢复正常,“也不是不可以。但—盘棋不够。” 卫莱奉上两个无花果。 “你可真大方。” 卫莱手里多出—盘,随即又从角落里拿—张白纸,快速折成小碗,“吃的皮吐到这里。” 自打有了卫婉,卫莱有事求刘彻,也很少求他。有了刘据之后,卫青又成了大将军,卫莱用不着刘彻,更是懒得求他。 不求他,还想卫莱伺候,只能看卫莱心情。 卫莱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心情好的时候又能把他忘得—干二净。以至于刘彻见她这么“懂事”,—时是高兴又感慨。他堂堂皇帝,居然会为了这点事欣慰。 刘彻忍着欢喜,道:“你的事向来没小事。这些可远远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生理期第二天,失血过多,晕乎乎的,错字太多别生气,等我睡一觉缓缓。新开的年代文今天v,虽然更了一万字,其实是前些天存的,这两天没写。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6、第 126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不够拉到。”卫莱再次躺下。 刘彻楞了一下, 反应过来无奈又想笑:“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不把朕放在眼里。” “其实我也不想。谁让我有个好弟弟呢。”卫莱淡淡地瞥一眼他, 很是不给皇帝面子的合上眼。殊不知刘彻就喜欢她这点。她过于柔顺,即便这个柔顺是刘彻所希望的,时间一长,他便会厌恶。 刘彻就是这么一个人。 卫莱潜意识认为刘彻无心,琢磨他的心思也白搭,从未研究过,她又觉得自己再作, 也不过自杀, 不可能比历史上还要惨,这些年便一直遵从本心。 刘彻果然跟以前一样, 非但没生气, 还笑着调侃, “在你的好弟弟心里,朕与国排第一, 妻儿第二, 你不过排第三。” “那你回去就把我废了。”卫莱转向他。 刘彻:“你赔朕一个皇后和太子, 朕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卫莱算一下时间,“李氏该长大了吧?” “她可不是朕的皇后。” 卫莱压低声音:“那你可不知道,你那个儿子早逝, 霍光拥立她的孙子为帝,便追加她为孝武皇后。说起来, 她才是你真正的皇后?” “霍光?” 卫莱点头:“说是遵循你的平生素愿。” “他放——”刘彻意识到外面还有驭手和禁卫, 把那个字咽回去,“多事!朕有那个心思,当初不立她儿子, 立弗陵那孩子?再说,朕当初就没料到弗陵活不过他。明明就是他多此一举,还推到朕身上。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不要脸!”忽然想起一件事,卫莱曾说过中兴帝是那个在监狱里长大的孩子,“她孙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卫莱:“当了二十七天,霍光就受不了他。你猜?” “荒/淫无度,或者还没弄清未央宫门朝哪儿,就迫不及待的想亲?”刘彻道。 卫莱“嗯”一声,“废他的理由是前者,有些史书上记载是后者。” “不论哪一个都够蠢的。也不看看霍光多大了,隐忍几年,熬也熬死他了。” 卫莱:“你曾孙子就是这么干的。” “朕真没看出来。” 卫莱嗤一声:“那时候你都老糊涂了,能看出什么来?” 刘彻扬起巴掌。 “拍死我?”卫莱替他说出来。 刘彻朝她生岑拍下去。卫莱吓得闭上眼。刘彻高兴了:“朕还以为你真不怕。” “我吓唬你,你也怕。”卫莱睁开眼就怼他。 刘彻笑眯眯看着她说:“你试试?” 卫莱总觉得他笑里藏刀:“没你这么无聊。” 刘彻在她身侧躺下。 卫莱烦的推人,“离我远点。” 刘彻长臂一伸,把人揽入怀中。 卫莱下意识想要挣扎。 刘彻在她耳边道:“不想他们误会,你就老实点。” 卫莱想问谁,马车颠簸一下,意识到是在外面,顿时不敢动弹,却忍不住瞪刘彻,你疯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刘彻没疯,这跟他上辈子比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不过,还是别让她知道为好,否则这女人也得悉数她上辈子的那些野男人。 “别怕,他们不敢进来。” 卫莱瞪眼,她是这个意思吗? 甭管是不是,刘彻都当她是,“你们上午睡舒坦了,朕都没合眼,让朕眯一会儿。” 卫莱拿开他的手,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刘彻整个人欺上来。 卫莱主动抱住他的腰。 刘彻低低的笑出声,“这就对了。” 卫莱朝他腰上拧一下。 刘彻痛的龇牙咧嘴,顿时不敢再逗她。 话说回来,刘彻大权在握,按理说是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才是。其实不是的。 平时朝臣住的地方离宣室近,屁大点事就要找刘彻,刘彻不胜其烦,又不能真把权利下放,端的怕他们又自以为是的把大事当成小事。 休沐日倒是能睡个安稳的午觉,前提在宣室,而不是昭阳殿。否则小太子随时能跑进来吓他个半死。 有次刘彻气的休沐日没回去,等他第二天早上忍不住去昭阳殿看看,儿子在他被褥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意。 刘彻不问卫莱,也能想象出他儿子睡觉前一定在榻上又蹦又跳,“父皇不在太好啦,今天母后就是我的啦。” 打那以后,刘彻明令禁止儿子入内,也仅限他在的时候。他不在,那小子有的是法子缠卫莱松口。 这么点事,儿子还小,儿子也不是要跟她挤一个被窝,卫莱哪舍得拒绝。 刘彻能做的便是今日事今日毕,早点回昭阳殿歇息。结果,刘彻比上辈子还养生,跟乡里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然而刘彻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让他这么按部就班,比让他荒唐度日还难受,他哪能睡舒服啊。 出了宫不用担心朝臣打扰,小太子还在马车里,刘彻吩咐驭手,除了出恭,不许他下来,也不用担心孩子来气他,刘彻的身体松弛下来,结果一觉了一个时辰。 刘彻格外的满足,坐起来伸个懒腰,推开车窗,清新的空气飘进来,顿时不禁感慨:“还是出来好,天阔地也阔。” “你晚上肯定又睡不着。”卫莱也是体谅他休沐日也不得闲,才由着他睡这么久,否则早把他闹醒了。 刘彻勾头朝外看看,隐隐能看到城池:“朕出去跑一圈。你去不去?” 他说的跑不可能是跑步,而是跑马。 卫莱摇头,敬谢不敏。 刘彻笑着下车,小太子跟着下来就喊:“父皇!” “朕不是你父皇!”刘彻跨上马就准备走人。 小太子拽住他的脚。 刘彻气笑了,这个小混蛋,“公孙敖!” 伴驾的将军公孙敖打马向前,“微臣在。” “驮着这小子跟上。”刘彻居高临下的指着儿子。 小太子并没有因为他过于矮小露出胆怯,而是挺胸昂头,跟他爹讲道理:“你还是不是我父皇?” 张汤等人恨不得捂上耳朵。 刘彻道:“你也只有有求于朕的时候,还记得朕是你爹。暂时可以不是。公孙敖,抱他上马。” “母后,母后,父皇欺负我!”小太子被卫莱教育过,旁人盯着他管着他,也是不得已。否则他父皇就会砍掉人家的脑袋。 小太子虽然在公孙敖怀里,却没有踢他挠他,反而觉得他跟自己一样不容易,摊上他父皇这个难伺候的主子。 卫莱推开窗:“你不该这样说。你应当说,你现在不带我,等你老了以后,我也不带你出去玩儿。” 小太子还是太小,不知道帝王的权利究竟有多大。听了他母后的话,当真冲他父皇这么吼。 刘彻不想惯孩子的时候,他就是滚刀肉,“等朕老了,你让朕出来朕也懒得出来。” 公孙敖小声说:“太子,下官骑马很稳。” 小太子跟他爹“相看两厌”,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想跟他皇帝爹在一块。不过也有例外,他二舅卫青若在,那就没他爹什么事了。 这不是舅舅跟表哥都不在吗。小太子只能退而求其次。 小太子道:“你又不是我父皇。” 公孙敖说不出话来。 刘彻的侍从看着他长大,还算了解他,小声说:“太子有所不知,他骑术极好,还跟大将军一起打过仗。” “你是舅舅的兵?”小太子来了精神。 公孙敖明白,太子殿下跟大将军关系不错,“上次大捷就有下官。” “母后说跟舅舅同去的有六个将军,你是其中之一?” 公孙敖颔首:“是的。” “好吧。”小太子转身坐好:“我们跑快点,跑到父皇前头去。” 这个公孙敖可不敢,“下官的马远不如陛下的。” 公孙敖的马很大,看起来很精神,跟他父皇的差不多。然,小太子知道,大官坐的车都比小官大,便信以为真:“算了。我们去那边。”指着御驾。 公孙敖打马过去,小太子朝里面喊:“母后,母后,我来了。” 卫莱打开车窗。 小太子指着公孙敖:“母后,他是舅舅的兵。母后,父皇为何不让舅舅一起?” “舅舅家弟弟太小。”卫莱道。 小太子见过他小表弟,很小很小,手软软的,脸也软软的,像个易碎的小娃娃,他都不敢抱。 “小弟弟长大了,舅舅是不是就可以一起来啦?”小太子问。 卫莱想到以后战场将是霍去病的战场,卫青要帮刘彻管理这个天下,还要练兵,领兵的机会越来越少,留在长安的时间越来越多。刘彻再出来,定会带上他。 卫莱道:“是的。” “那好吧。”小太子又把此事放下,“母后,好好休息,我走啦。”扭头催公孙敖,“我们跑起来吧。” 公孙敖不信太子这么好说话:“不追陛下?” “不追,追他做什么。”小太子小脸上写满了嫌弃。 骑马伴驾的众臣看到这一点,皆忍不住互相看了看,这天家父子相处模式,怎么跟寻常父子一样。 公孙敖也不敢相信他所见到的,试探性说:“下官以为太子很想跟陛下在一起。” “刚刚是很想啊。可父皇不带我,吗还上赶着啊。”太子可是很有骨气的,“公孙敖,父皇往那边有房子的地方去,我们晚上要在那边用饭吗?” 公孙敖:“是的。听说陛下并没有告诉沿途官吏,他们没有准备,我们大概要在驿馆歇息。” “可是我还想吃烤肉啊。中午的烤鱼就很不错。”太阳快落山了,小太子有点饿了,“公孙敖,我们去抓几条鱼吧。” 卫莱再次打开车窗:“刘据,你给我差不多行了!这一路上就听你一个人嘚啵,你哪来这么多话?”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7、第 127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小太子被他母后吼愣住, 回过神大声质问:“父皇不带我,你怎么不说他?” “你父皇没你多话。” 小太子又问:“父皇还欺负我呢。” “我不是让你欺负回去了吗?”卫莱反问:“你说不过你父皇, 也能怪我啊?” 小太子觉得不能怪,他又觉得这话很不对劲,心中忽然一动,明白过来,“我才多大,父皇多大?” 卫莱:“你是太子,你父皇是皇帝, 也没差多少啊。” 众人不由得看向小太子。 小太子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的。 张汤等人一脸的错愕,太子认真的吗? 太子很认真很认真, “等一下母后见到父皇, 也得吼他。” 卫莱皱眉, 怎么又绕回来了。 “父皇说的少,可父皇抛下母后走了啊。我还在这里陪母后。”潜意思我这么听话, 你都吼我。你不吼父皇, 就是偏心! 卫莱想让她儿子滚犊子, “见到你父皇再说吧。” 小太子理解成“见到你父皇,我一定数落他”,“我可不可以抓鱼?” “正走着路, 抓什么鱼。到了黄河岸边,有你抓鱼的时候。”卫莱道。 小太子稀奇:“黄河里面还有鱼?” “黄河里面什么鱼都有。”卫莱哄他, “届时我让厨子给你全鱼宴。” 小太子美极了, 他母后还是最疼他。 然而,刘彻却想把这孩子弄死。盖因这孩子一追上他父皇,就跟皇帝爹显摆, 他母后要给他做全鱼宴,父皇没得吃。 刘彻吓唬他:“朕把你烤了吃了。” “你才不会。”小太子很笃定,“母后说人肉可酸了,吃了拉肚子,能拉死个人。父皇不怕拉肚子啊?” 刘彻:“不怕!” “父皇好傻啊。”小太子一脸的同情。 公孙敖顿时憋不住,低下头偷笑。 刘彻单手提起儿子就往屋里去。 公孙敖慌忙说:“陛下,不可!” “朕的儿子皮实!”刘彻抬脚踢上门,门又被推开。刘彻正想吼人,回头一看是他的皇后,把儿子往方几上一放,居高临下的问他:“哪儿痒?” 卫莱:“又怎么了?” “他说朕傻。”刘彻道:“朕就傻给他看,不把他揍得屁股开花,朕跟他姓!” “父皇真是气糊涂了。”卫婉挤进来,“他姓啥您姓啥啊?”抱起她弟,“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快歇息吧。” 刘彻:“站住!” 小太子推一下姐姐,“放我下来!” “你还要跟父皇打一架啊。”卫婉瞪他一眼,“你可老实会儿吧。小心他半夜里起来带着母后偷跑,把咱俩留在这里。” 小太子摇了摇头:“母后才不会跟父皇跑。” 卫婉心说,那是你还小,还不知道他们大人的心有多硬。 “母后睡着了,父皇把她抱走呢?” 小太子挣扎着要下来:“我陪母后。” 卫莱脑壳痛:“饿不饿?” 小太子老早就饿了,很是干脆的点一下头。 “回房洗洗,等着用饭,有什么事饭后再说。”卫莱一锤定音,父子二人没有任何异议。 饭毕,小太子忘了跟他皇帝爹之间的“深仇大恨”,但没有忘记要陪他母后睡觉。 赶了一天的路,刘彻也不想把儿子弄得哇哇大哭,瞧着天还不是很黑,街道上还能听到叫卖声,就牵着儿子出去。 小太子太小,都担心他出点什么意外,心大功夫好如霍去病,也不敢带他去东西市玩儿。 小太子自打出生,除了呆在宫里,就是去上林苑或甘泉宫透透气,到树林里撒撒欢。何时见过寻常集市啊。 小太子看着什么都稀奇。 卫莱可不想有一天听到她儿子傻傻地问:“何不食肉糜啊。”于是给小太子一串钱——十个。挂在小太子手上。 小太子一走一晃,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孩觉得有趣,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 刘彻受不了儿子眼皮子浅,却又忍不住问:“没见过钱?” 小太子连连点头:“父皇,这么多钱能买多少东西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刘彻道。 小太子不知道买什么,初到贵宝地,小太子也不敢买东西。 刘彻:“在家跟我那么厉害,到了这里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小。我真鄙视你。” “我的胆子才不小!”小太子被戳中心事,以至于没察觉到他父皇故意激他,看到有一个挑着担子的老者,迈开小腿跑过去,“停一下,停一下,我要买东西。” 小太子穿的不像贵公子,跟乡间孩子差不多。然而,仔细看一下,布料差别可大了。乡里孩子穿麻布,小太子穿的是绸缎。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精心养大的。 老者意识到这是个大户,连忙停下:“小公子要麦芽糖?” 小太子不知道什么是麦芽糖,但他知道母后不许他吃太多糖。这个钱是母后给他,全买糖,他母后也不好说什么。机会难得啊。小太子连连点头。 老者问:“那我给你做一个。”两根小小的棍子一戳一卷,棍上多了一大块糖。 小太子的眼睛直了:“给我,给我。” “给钱了吗?你就急着要。”刘彻提醒。 小太子直接把那一串钱递出去。 老者笑着说:“不用这么多。”抽走一个,其他的还给他。 小太子不敢相信:“一个钱啊?” 老者:“以前这东西贵。现在庄稼作物多了,家家户户每年都能剩一点粮食,给孩子做这个东西,还跟以前一样就没人买喽。”看似说给小太子听,其实是说给刘彻听,担心他误会什么,比如这糖有问题,才卖的便宜。 小太子转向他皇帝爹,“我可以全买这个吗?” “不行的。”刘彻还未开口,老者先拒绝,“现在的天热,等你拿到家就全掉地上了。” 小太子好可惜啊。 刘彻怕他乱说:“快吃,要化了。” 小孩转手把钱给他父皇:“给我拿着。” 太子的小脸很神奇,很小的时候像卫青,渐渐张开了,反而越发像卫莱跟刘彻的合体。孩子跟父母在一起,谁都不像。若是父母分开,无论跟哪个在一起,不认识的人一看,也知道那是亲父子或母子。 卖麦芽糖的老翁也看出来了,脸上的惊讶无法掩饰,盖因他还没见过当儿子的这么理所当然的使唤老子。 老子刘彻抱怨:“都被我惯坏了。” 小太子瞥一眼他父皇,咱俩谁惯谁啊。你可别胡说了。 刘彻乐了,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人小鬼大。快点看还要买什么,天黑下来咱们就得回去。” 小太子没料到物价这么便宜,“买啥啊?”可愁死太子小爷了。 刘彻瞧见有卖花环的:“给你娘和姐姐买两个。” 小太子看了看花环那么大,他的钱那么小:“够吗?”看向他父皇。 刘彻:“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的有道理。 小太子吃着麦芽糖晃晃悠悠过去,一听一个铜板可以买俩,小太子惊得忘记吃糖。 刘彻递给她卖花环的女子一个铜钱。 小太子又伸手抽一个塞人家手里。 卖家懵了。 刘彻无语又想笑:“他认为你卖的太便宜了。” 女人意外的同时很高兴:“小公子真是个心善的孩子。小公子有所不知,这些花都是我在路边摘的。一个钱不少了。” 小太子觉得少,固执的要给她。 刘彻:“拿着吧。儿子,还有七个。” 小太子想挠头,民间的东西咋这么便宜啊。 “你要买什么?”小太子把问题抛给他皇帝爹。 民间的小玩意刘彻可看不上,“这是你娘给你的钱,我不可以用。” “娘干嘛给我这么多啊。”小太子嘀咕一句,把最后一点糖塞嘴里,吐掉小棍,蹦蹦跳跳往前走。 刘彻这个老父亲又忍不住提醒,“你慢点!” “再慢天就黑啦。”小太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儿,猛然停下来,往四周看了看,看到一个推着独轮车,车上还有个黑铁皮铜,“父——父亲,快来!”冲刘彻招招手。 出来之前,刘彻特意提醒他,到了外面要喊爹和娘,不许叫父皇母后。 刘彻到儿子跟前:“刚刚是不是险些说漏嘴?下次再这么不小心,别想我领你出来。” 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小太子压根不惦记:“爹爹,那是什么啊?”指着北面的独轮车。 “红薯。”刘彻道:“春天种的红薯收获了。” 小太子想起来了,他去病哥哥和姐姐给他烤过,就在上林苑。甜甜的,可好吃了。 “爹爹,我要。” 刘彻提醒:“你吃饭了。” “回去就饿啦。”小太子不待他开口,钱全拿走,全给卖红薯的,结果把人家的红薯包圆了,人家还送他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给他装红薯。 卫莱真的很想揍他,可她看到小孩像献宝一样递出两个花环,训他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晚上吃多了不消化,卫莱把一个红薯掰两半,儿女各一半,其他的全让姚黄拿去分了。 小太子真以为他母后吃了,睡觉前还问:“母后,我给你买的红薯好不好吃?甜不甜啊?” “很好吃,据儿长大了,都知道孝顺母后了。”卫莱摸摸他的小脑袋:“你能不说话,立即睡觉,母后会更高兴。” 这话骗不了小孩,哼一声:“又哄我。你走吧!” “那我可就真走了。”卫莱作势起来。 小孩攥住她的衣袖,直到沉沉的睡去。 卫莱回到房中,刘彻都快睡着了。听到动静看到是她,又合上眼眸,“下次不带他们出来,太烦人了。” “下次可就由不得你了。”卫莱道。 刘彻睁开眼,让他说清楚。 “你儿子明年八岁,极有可能学会骑马。”卫莱提醒他,小太子今年已经在学骑射,“除非你把他绑起来。”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8、第 128 章 (我和汉武帝种田); 刘彻叹气:“都是朕以前太惯着他!” “没有你以前会惯吧。”卫莱说的是刘彻的前世。 刘彻前世这个时候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他儿子建个博望苑。而如今小太子还住在昭阳殿, 还没有自己的居所。 思及此,刘彻想到他儿子明年就八岁了, 忍不住坐起来:“他不小了,明年可以搬出去了。” “回头把凉风殿修整一下,让他搬去那儿。”这是卫莱最大的让步,“你若让他搬到别处去,你我现在就可以再生一个。” 卫莱要是说不舍得,刘彻还可以反驳一二。这话一出,刘彻心里也没底。 “其实可以让他搬去北宫, 那边有一处宫殿, 父皇以前住过。自打父皇搬到未央宫,那处宫殿便一直闲着。就是她还在那边, 据儿过去不合适。” 卫莱知道她是谁——陈氏, “她不住长门园?” “你还真不关心宫里的事。”刘彻瞥一眼她, “别说你从没问过?” 卫莱奇怪:“我问她做什么?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刘彻莫名觉得心梗,“她再不济以前也是朕的皇后。” “又不是我的皇后。”卫莱道。 刘彻的呼吸停顿片刻, 咬牙指着她:“你个没心的女人!” 卫莱无语, 说不过她就这么说, “那园子是你姑母送的,还没送给你?” “以前有东方朔盯着她,江充盯着她, 他俩没少告状,姑母担心朕不念旧情, 送个园子哄朕开心。如今东方朔在上林苑那边, 她又忙着跟那东西厮混,极少出来,江充没抓到她的把柄, 她怎么可能还送。”刘彻算一下时间,他那个姑母也蛮长寿。看来近几年是别想了。 刘彻道:“先歇息,回去再说。再不睡,明天又得被那小子堵门。” 翌日清晨,刘彻刚刚坐起来,房门被拍的砰砰响。 刘彻又一次想弄死他,“刷牙了吗?洗脸了吗?” 都没有。盖因小太子一早醒来想起一件事,他父皇有可能带着他母后偷跑。不过来看看,小太子不放心啊。 看到父皇,太子殿下放心了,扭头就走。 公孙敖引当地官吏上楼,正好看到这一幕,估计皇帝陛下心情不美,小声说:“陛下还没收拾好,咱们去下面等着吧。” 刘彻昨天只带着内侍和几个禁卫以及大臣进城,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壮观,但也没引起当地官吏注意,潜意识以为是哪家豪绅。 巡逻的衙役发现驿站门外大晚上还有人守着,个个手持长剑,这次意识到不对头。 县丞过来一看,禁卫军打扮啊。 忙不迭进来请安,正好被公孙敖碰上。 县丞若是没有升迁的机会,这辈子都难见到龙颜。不想下去,想在楼梯口守着,磨磨蹭蹭地问:“那个是太子殿下?” “是的。走吧。”公孙敖做个请的手势。 县丞磨蹭了一碗茶的工夫,才从二楼下到一楼。然而,一时也没等到刘彻,刘彻等卫莱梳洗打扮呢。 半个时辰之后,县丞才看到真龙天子,不过也只见到刘彻一人。在刘彻召见他的时候,卫莱带着儿女上了马车。 待刘彻出来,一行人如来时一样,很是低调的离开,继续往东。 从长安到黄河岸边,将近两百五十里,刘彻走的不急不慢,三天抵达黄河岸边,就连小太子也没觉得疲惫。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北面的黄河往东转弯处,黄河水如万马奔腾,河面宽广的看不到尽头,以至于小太子还没到跟前就死死的抱住他父皇的脖子。刘彻要被他勒的喘不过气,“你不是向来胆子大吗?” 小太子难得没反驳,小脸埋在他怀里,就露一只眼睛。 卫莱莫名想笑:“要不要我抱?让你父皇歇会儿。” 小太子果断摇头,他觉得他母后抱不住,别回头他俩都被黄河水给卷走了。 卫婉不禁感慨:“这就是黄河啊。难怪黄河发大水,咱们也只能看着。” “这还不是河流最急最宽的地方。”卫莱道。 卫婉忙问:“还有哪儿?” 卫莱前世来过这边,她是自驾去华山游玩,顺道来这边看看。而今的黄河比后来宽,水流也急,其他地方肯定也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于是朝刘彻那边努努嘴。 刘彻今生又没往这边来过,他也不能说太多,“一路往东早着呢,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卫婉想想,她父皇说的很对,“是我没想到。父皇,母后说黄河里面可以钓鱼,这怎么钓?” 刘彻:“地势平坦处,河面比渭河还要平静。”说完,感觉有点冷,就问怀里的小孩,“冷不冷?” 小太子整个人窝在他父皇怀里,有他父皇遮挡,一点不冷。 刘彻问卫莱:“还看吗?” 河边风大,还没有堤坝和栏杆,卫莱不敢走近,觉得这样看没意思,“走吧。” “不是视察黄河吗?”卫婉纳闷:“看一眼就走啊?” 卫莱:“这是黄河上游。黄河下游常年发大水。这边有些地方土地肥沃的都快赶上淮南鱼米之乡了。” 怪不得她父皇和伴驾的官员都一副欣赏黄河岸边的风景的模样。闹了半天,还真是过来玩的。 卫婉问:“那我们今天还继续往东吗?” 刘彻微微点一下头:“吃了饭就走。在下个县城休息两天。” 小太子终于把头露出来。 “再看会儿?”刘彻问。 小太子的脑袋动一下。 刘彻把他放地上,小孩转身抱住他的腰。 “朕牵着你。”刘彻无语地伸出手。 小太子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然后一点点往黄河岸边移动,然而,也不敢移动太多,就只敢往前移了一丈。 小孩睁大眼睛看一会儿,仰头问:“父皇,这里面有没有龙啊?” “龙?”刘彻怀疑他听错了。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很是失望地问:“没有吗?” “大概是没有的。”刘彻道。 小孩朝巨浪翻滚处看,“那怎么这么厉害啊?” “因为这是黄河,我们的母亲河。”卫莱道,“它要养育千千万万个华夏儿女啊。” 小孩没听懂。 卫莱道:“咱们家平时喝的水,知道是哪儿的吗?” “渭河水啊。”卫婉接道。 卫莱:“那你知道渭河是黄河最大支流吗?渭河养活了多少人,算过吗?” “渭河居然是黄河支流?”卫婉还是第一次听说。 卫莱笑了:“你当母亲河是夸张说法?不是的。这一路上你仔细看看便知,黄河能抵达的地方,百姓的日子都过得去。” 卫婉再看黄河,心中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敬畏。 卫莱见状,不再开口,等众人和两个孩子欣赏够了,一行人就回到路边用餐。 路边有小河,河水清澈,这边还没什么污染。厨子便打水做饭,肉食直接去野地里猎杀。不杀它们,它们逮住机会也会袭击人和马。 饭毕,众人稍稍休息,就前往下一个县城。 翌日上午,卫莱和刘彻带着儿女前往街上,尝一尝当地美食,了解一下百姓生活,贪官恶霸让张汤处理了,他们一行又继续东去。 虽说车上无聊,然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皆不一样,下车后就能看到跟长安截然不同的景色,卫婉和刘据倒也不觉得无聊。 刘彻要不整天盯着小太子背书,休整的时候还盯着他练字,那就更好了。 行至一半,小太子不乐意练字,就跟他父皇讲道理:“我们这次不是出来玩的吗?” “谁跟你说出来玩的?”刘彻反问。 太子立即把他母后卖了。 卫莱:“我说的是巡视黄河,说的是出来玩?” 小太子仔细想想,好像是前者,“可是,可是马车上写字一点不舒服。不可以回去再写吗?” “也可以。”刘彻道:“从今天开始,你呆在车里,别想朕,还有公孙敖他们带你骑马,朕就可以答应你。” 小太子抿抿嘴,拿起笔继续。 刘彻道:“卫婉,看着你弟弟。朕教你母后骑马。” 卫莱时常骑半个时辰,大半个月过去,她已经可以骑在马上慢慢走动了。 刘彻担心她一紧张伤着马,再让马受惊了,便也弄一匹马,跟她并排,也好及时救她。 卫莱一扭脸就能看到刘彻,心中大安,走一盏茶工夫,就敢试着小跑了。 刘彻有点意外,“不错!试着加快一点。” 此言一出,卫莱勒紧缰绳停下来,吓得又不敢跑了。 刘彻无语又想笑,“这一点你可不如婉婉。” “她学了多少年,我才学几天。”卫莱瞥一眼他,“何况还是你手把手教的。” 刘彻反问:“你不是?多亏婉婉像朕,若是像你,得比你的胆子还小。” “要不要我打盆水你照照?” 刘彻:“朕说的不是长相,是性格。据儿的性格倒是像你,满嘴谎话,心思也没用到正地方。” 关于儿子的转变,卫莱不想搭理他,再好的孩子,也经不起他天天逗啊。 “再过几天就到泰山了,你当真不上去看看?” 泰山是要去,去看日出。 刘彻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就问:“你去不去?” “我去据儿就得去。” 刘彻又一次后悔带上他,“下次一定不能带他。” “那下次至少得十年后。真到那时候,我劝你还是把他带上。否则等你回去未央宫极有可能不再是你的未央宫。” 刘彻瞪眼:“他敢!” “你再没点父亲样儿,得空就逗他,你看他敢不敢。”卫莱觉得他敢,“而且你还得忍着,谁让你就这一个儿子呢。” 刘彻:“这能怪朕?还不是你不愿生!” 2(我和汉武帝种田); 129、第 129 章 这人可真不要脸。 卫莱问:“你想生我能拦得住?” “朕跟别人生你是拦不住, 可朕只想跟你生。”刘彻说的义正辞严。卫莱淡淡地瞥他一眼,骑着马跑起来。 “你几个意思?”刘彻跟上去。 卫莱:“不想理你。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咱俩真正不想生的是谁?你真喜欢孩子,上辈子在位几十年, 为何只有六个儿子?平均每十年出生一个。” 这话说的, 刘彻一时还真不好反驳。 “你这么说就冤枉朕了。她们身体不好,生了一个就不行了, 朕能怎么办?总不能不顾她们的安危, 令她们生吧。” 卫莱白了他一眼:“你可要点脸吧。” “六个儿子来自五个女人, 我不信你后宫就这几个。” 刘彻:“确实不止她们。还有尹、刑二人,可她们跟陈氏一个毛病,不孕。朕有什么办法。”不待卫莱开口, “也不知朕上辈子得罪了哪路神仙, 这么跟朕过不去。” 卫莱又想送他一记白眼,这人是真不要脸啊。 “干嘛不说话?” 卫莱:“说什么?你不想跟匈奴和亲, 有了仲卿和去病。你希望能有合格的继承人, 有了太子。你老糊涂把太子弄没了, 不得不立幼子, 结果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这要是得罪了神仙, 那你不得罪得啥样?上天啊。别不知足了。” “咱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提‘老糊涂’,朕现在可没老糊涂。”刘彻不大高兴。 卫莱才不管他高不高兴,“不提也行。少一说到孩子就往我身上推。” “你若这样说, 朕回头就找别人生。” 卫莱信他才有鬼, 但也不能刺激他, 给她儿子弄出几个对手出来,“这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你是朕的皇后!” 卫莱:“不过是个你想废就能废的皇后。” “你——”刘彻顿时想打她, 这个女人可真会变着法的气他。 卫莱拉住他的手:“走了,走了,回去了。” 刘彻被她这么一拉,满腔怒火全没了。 卫婉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彻嫌禁卫碍眼,没让禁卫跟着,荒郊野外,带着卫莱,他也不敢走远。所以不论有没有跟卫莱起争执,他们都不会出去太久。 刘彻随口回一句:“不回来能去哪儿。”看到他儿子就写三个字,顿时明白卫婉为何那么问,“卫婉——” “我错了!”卫婉连忙承诺,“接下来几天我盯着据儿,他再敢偷懒,我陪他一起写。” 卫莱问太子:“听到没?” 小太子愁坏了,“真不知道别人的父皇母后是不是也像你们这样。” “别人没父皇母后,只有爹和娘。”卫莱道。 小太子好奇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别的爹娘老了,传给孩子的是一亩三分地。你父皇老了,传给的是万里江山。你若不想要这万里山河,也可以不写。但你以后也别想做这么大的马车出来,更别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卫莱说完就问:“选哪个?” 小太子想了想,太难了:“可不可以不写字,然后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 “可以。那你将会是秦二世。”卫莱又说。 前朝的故事,小太子五岁那年就听他姐姐说过。 去年卫莱也跟他说过。今年刘彻又跟他说一次,小太子记忆犹新啊。 小太子的小脸塌了下来,长吁短叹:“当小孩难,当太子难,当个小孩太子是难上加难,比上华山还难啊。” “噗!”张汤实在忍不住。 小太子朝外看去,张汤连忙说:“陛下,微臣有事奏。” 刘彻朝他儿子脑袋上撸一把,“你少抱怨几句,今天的功课早做完了。”随即下去,指着前面他和卫莱的马车,“去那边说。” 卫莱待刘彻走远就哄她儿子,“以后每天上午把你父皇布置的功课做完,下午我做主让你跟公孙敖他们骑马。公孙敖他们若打猎,也让你一同前往。” “可是我写不完啊。”小太子揉揉他的手腕,“母后,好累啊。” 卫莱心说,写三个字,你累个鬼。 “早上起来别去找我们,把要背的书先背了,上午半天只用来写功课,还写不完?” 小太子精力旺盛,每天一睁开眼就到处跑,先把他父母闹醒,接着去喊姐姐,然后打圈转,瞧着谁的房门紧闭就敲谁的门。跑尽兴了,正好用早饭。 太子太小,平时不哭不闹,只是这么一点小爱好,家有熊孩子的禁卫和随行官吏不觉得他烦,还觉得他很可爱。 有他们纵容,小太子天天如此,也不腻得慌。以至于从未想过早上起来读书。 小太子想到明天早上不能到处跑,小脸都蔫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让姐姐陪你好不好?”卫莱问。 小太子果断摇头。 卫婉瞪眼:“我你也嫌弃?” “我要母后。”小太子拉住卫莱的手。 卫婉想说,不可能,父皇不同意。卫莱冲卫婉微微摇头,对儿子说:“可以。” 傍晚,卫婉找到机会提醒她母后:“这事父皇知不知道?” “不知道。明天再告诉他。”卫莱总感觉今天告诉他,明天一早她准爬不起来。 翌日早上说起这事,刘彻气得想把她踹下去。 天蒙蒙亮,卯时刚过她就起来,那时刘彻睡的最舒服啊。 刘彻被她窸窸窣窣的动作搞得没有一丝困意,坐起来就忍不住抱怨:“朕当初说你慈母多败儿,你还说朕。现在还是朕?” “我是陪读,不是陪玩。再说了,你这么大的人都不想起来,你指望一个孩子靠自制力爬起来读书?你小时候不是太后整天盯着,能有今天成就?”卫莱瞥一眼他,“睡不着就跟我一起去。” 刘彻摆手:“朕就不去了。朕过去他又得故意跟朕唱反调,念一句能玩一炷香。要说这事也奇怪,明明朕惯着他,你对他严格,他怎么就喜欢你盯着他?” “还不是你整天气的他跳脚。”卫莱拍拍脸让自己更精神点,就朝儿子房里去。 到房间里,卫莱也没喊他。大约一炷香,小太子坐起来就喊奴婢。 卫莱过去帮他把衣服穿了,小太子睁开眼又惊又喜,“母后!” “是看书还是先洗脸?”卫莱笑着问 小太子精神极好:“背书。”翻出书本,靠在他母亲身上,不知不觉背了整整一页,口渴才察觉到太阳都出来了。 卫莱道:“今天到此为止。洗脸刷牙,咱们去吃饭,等一下赶路。路上你可以睡一会儿。我跟你父皇说了,停下来再练字。期间你也可以跟姐姐下棋。” “母后呢?”小太子问。 卫莱:“你背书的时候母后也在看书,母后也累了,也得在车上睡觉啊。不过你父皇不累,可以让他带你骑马。回头到县城停下来休息,也可以让你父皇带你去买东西。县城有流氓,母后带着你,没法保护你。” 这一点小太子知道,就像在黄河岸边,那风大的母后就抱不住他。 小太子是吃软不吃硬,卫莱这么一说,小太子很容易就接受了。然而,却不知他父皇并不想带他,他太小了,得时刻注意着。这可比刘彻自己闲逛累多了。 卫莱没像哄儿子一样哄刘彻,刘彻也不吃他这套。卫莱只问他,是不是想养出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太子,刘彻就乖乖的带着儿子走街串巷,直到儿子知道鸡蛋价几个,一行人才转道泰山。 随行官吏都忍不住犯嘀咕,没听说陛下要泰山封禅啊。这去泰山做什么? 看日出啊。 刘彻把他的想法告诉群臣,且头天晚上在山脚下夜宿,群臣依然不信,皇帝来泰山只是为了看日出。 翌日,天还没亮,刘彻抱着儿子,卫莱拉着女儿,禁卫举着火把,一行人登上泰山。 还未抵达山顶,太阳就出来了。刘彻索性停下,拍醒儿子,小太子揉揉眼睛就要下去。刘彻慌忙拽住他:“看看这是哪儿。” 小太子睁大眼睛,万丈深渊?吓得抱住他皇帝爹。 “松手,朕哪天死了,也是被你勒死的。”刘彻掰开儿子的手:“咱们在山上。你看太阳。” 小太子清醒过来,看到东边的一道红霞,不觉得有什么好看。随着太阳露出头来,小太子的眼睛险些瞪出眼眶,不敢相信:“父皇,太阳,太阳这么大?” “先别说话,过些天朕就带你去华山看日落。” 刘彻一行来之前经过华山,太陡了,要上去得有当地百姓陪同。刘彻觉得离华山近,什么时候去都行,泰山不易到,于是就没在华山停留。 小太子也想攀高峰,闻言老老实实的盯着太阳,然后就发现太阳周边的云彩一会儿一个变化,有些甚至像他见过的牛羊。 小太子惊得屏住呼吸,端的怕错过。 随行的禁卫和群臣觉得皇帝纯粹吃饱了撑的,然而,美景尽收眼底,回程的路上,除了卫莱和刘彻这俩前世看过的,其他人都跟做梦一样。 卫莱发现卫婉到了山脚下,累得满头大汗,还忍不住回头,“是不是跟你想象的很不一样?” 卫婉连连点头:“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这才到哪儿啊。”卫莱笑道:“改天让你父皇带你去黄山,要是赶上云海,你会觉得自己置身于仙界。” 卫婉:“黄山?” 黄山此时还不甚有名。卫莱便解释给她听:“据说是一座奇山。原本叫黟山,好像因为峰岩青黑,遥望苍黛而得名。后来有人说黄帝,就是炎黄的那个黄帝在此修炼,就改名为黄山。” “黄帝待过的地方?”卫婉转向她父皇,“何时去啊?” 刘彻算了算黄山所在地:“那边好像是淮南王的地。哪天淮南王犯事,朕把他的封地收上来,就带你们去。”说着,问卫莱:“算着日子,田蚡该到淮南王府了吧。” 130、第 130 章 田蚡比刘彻出发的早, 此时不光见到淮南王,还跟淮南王俩人琢磨,皇帝此番用意。 刘彻过于了解两人,什么也不用做, 他俩先急了。 刘彻抵达洪涝灾害严重的地方, 发现黄河两岸修的着实不错,却并未放心, 盖因用不了几年, 上游泥沙冲积, 还会导致洪涝发生。刘彻便把张汤留下,肃清吏治,挖河分流, 修筑灌溉渠。 回去的路上, 经过田蚡的田地,刘彻不由地想起前世田蚡担心黄河冲坏了他的农田, 令朝廷清理黄河的士卒为他修建防水工事, 把不该堵的全堵上, 导致数十年水患, 他一度怀疑上苍降罪于他。刘彻又想弄死田蚡。好在上了华山, 看到山河壮丽,刘彻忍住了。 回到京师,天气转凉, 百姓开始猫冬, 刘彻也整日窝在未央宫不出去。 或许安静, 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田蚡受不了,天天晚上做噩梦, 梦到他不是被腰斩,就是被五马分尸。 腊月二十二,大雪覆盖京师,刘彻窝在温室处理奏章,田蚡的夫人抵达长乐宫,求太后派个御医过去。 太后不是很清楚她弟弟又蠢又毒又怂,御医跟田蚡的夫人一出宫,太后就令人查皇帝最近的动向。 出去一趟,刘彻的身心都有些疲惫,回到宫里两点一线,白天温室,晚上昭阳殿,连未央宫都没出去过,能干什么啊。 太后啥也没查到,依然觉得田蚡突然寝食不安,病入膏肓,跟皇帝脱不了关系。 翌日,雪停了,太后令人前往温室,告诉刘彻她有些不舒服。 前世这个时候,太后坟头上都长草了。她说不舒服,哪怕刘彻觉得她能活到七老八十,不亲自看一眼,心里还是不踏实。 抵达长秋殿,太后在正殿坐着,刘彻掉头就走。 “站住!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娘?”太后不客气地问。 刘彻:“当娘的心里要有朕这个儿子,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太后气结,不敢绕弯子,盖因刘彻没有坐下的打算,“听说你舅舅病了?” “母后这是问朕,还是告诉朕?”刘彻噙着笑坐下看着太后问。 太后尴尬,“告诉你,行了吧。” “朕又不是御医,告诉朕又有何用?”刘彻再一次问出口。 太后:“他从淮南回来,你的人是不是见过他?” “见没见过,还能瞒得住母后?”刘彻又问。 太后气得捶地,“你能不能给哀家一句实话?” “朕这一走三个月,积压太多事务,至今还未处理完,朕就是想也没空啊。”刘彻歪着头看着他娘:“这个回答,母后满意否?” 太后:“那你舅母怎说他夜夜做噩梦?” “亏心事做多了呗。”刘彻说的干脆。 太后堵得心口泛疼,“他是你舅舅!” “您若是这样说,朕就得好好跟母后说道说道。”刘彻道:“不提远的,我们聊近的。窦婴的父亲是父皇的舅舅吧?父皇的舅舅虽然没有太大才能,然个个是谦虚有礼的君子。父皇是长辈,朕比不上就算了。朕的儿子,太子的舅舅没本事的一个比一个老实,有本事的打的匈奴抱——” “停停停!”太后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刘彻很是听话的停下:“您不是要聊舅舅?” “谁要跟你聊他们。”聊卫青还怎么聊,大汉立国以来,能跟他比的也只有韩信。拿他跟田蚡比,田蚡不觉得丢人,她都觉得丢人。 刘彻:“那不聊了?” “谁准你走的!”太后连忙叫住,“你只管回答哀家,你知不知道他病了?” 刘彻摇头:“朕料到了。” “淮南王?”太后想起平阳公主提过一句,别的皇帝立京,恨不得先安抚各地藩王,他可倒好,主动挑事。太后又问:“淮南王还没死心?” 刘彻明知故问:“淮南王有没有死心,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就娶了淮南王翁主吗。” “你说的好听!”太后没好气道。 刘彻:“有母后在,朕还能要了他的命?或者,他知道了什么,想告诉朕又不敢说,犹豫不决,把自己折腾病了?” 太后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当着儿子的面不能承认,谁知道他回头使出什么阴损折磨人的招儿。 “你舅舅没那么大胆子。” 刘彻冷笑一声:“他的胆子可不小。至少比窦家,比卫家人的胆子大。” “行了,行了,别跟哀家说他们。” 刘彻起身:“那朕就走了。” 太后烦的抬手让他滚。 刘彻步履轻快的出了长秋殿,就哼起了在鲁地学的民间小调。 内侍忍不住问:“陛下,前几日狗舍那边来了个擅音律的,要不要奴婢把他找来?” 刘彻下意识想说好,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 “世代为倡,好像姓李,叫什么,奴婢没问。” 刘彻明白,当真是李延年,“算了。舅舅病重,朕探亲听曲,传到母后耳朵里,又得念叨朕。以后再说吧。”回到宣室,却没心思处理政务。 刘彻前往昭阳殿。 甫一进门,烟雾缭绕,刘彻险些被熏出眼泪:“着火了?” “没有,快进来,那边是逆风处。”卫莱把他拉到北面,那边没有一丝烟尘。 刘彻看清楚殿内的东西,是个铜盆,“怎么旁边还有个锅?” “中午吃暖锅子。”卫莱解释:“姚黄她们准备好菜了。原本是要在厨房点着,我觉得这室内有点冷,在这边生火,用饭时也能暖和点,谁知道烟这么大。” 刘彻:“你点的?也有你不会的。” 卫莱瞥他一眼,等火点着,就把锅放到那铜盆上面。幸好铜盘底下还有支架,不会烫着木板。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放方几上,毕竟他们坐的低,锅对他们而言太高。 卫莱索性把方几放锅四周,一家四口每人坐一边。 刘彻乐了:“你倒是会想办法。” “这样太不方便。回头做个里面放炭火,外面放汤和菜的锅。” 刘彻:“有那样的?” “有的,应该能做出来,今天先凑合吃点。”卫莱把菜放进去,就让奴婢去喊卫婉和刘据。随之给刘彻盛一碗煮烂的羊蝎子和羊汤。 一口暖暖微辣的汤下肚,刘彻舒服的长吁一口气。 “你们吃上了?”卫婉就在隔壁她弟弟房中,离得很近,她还以为饭菜还没端上来:“怎么也不等等我们。” 小太子脱掉厚厚的斗篷,“一定是父皇要吃的。” 这次刘彻是真冤枉,左右他说实话没人信,刘彻也不枉担这续命,碗递给卫莱:“再给朕盛些肉,盛满。” “我们吃什么?”卫婉忙问。 刘彻:“你们吃菜。多吃菜,通常润肺。” “父皇为何不吃?”太子好奇地问。 刘彻一本正经道:“朕是你们的父亲,当然要把好的留给你们。” “父皇,这话您也好意思。”卫婉哼一声,拉着弟弟去洗手。 回来一看白萝卜底下全是羊蝎子,卫婉无语:“您怎么这么爱逗人啊。” “朕有吗?”刘彻无辜的很,喝了汤,想念主食,“中午就吃这些?” 卫莱指着旁边筐子里的红薯,“等一下放烟火里。” “这些留下午饿了再吃。有没有别的?” 卫莱指着外面:“昨儿晚上的面条没煮完,在廊檐下晾着。 刘彻:“还可以吃吗?” “擀面条又是一番味道。”卫莱还没吃过煮干的手擀面,挺想尝一尝。羊蝎子全挑出来,就把面放进去。 小太子使劲摇头:“母后,不要给我,我不要吃面条。” “那你也得吃点菜。”卫莱给他夹两块白萝卜和两片白菜叶,“贪嘴往后就不做了。” 小太子捏着鼻子咽下去。 卫婉挑一根面条,很惊讶:“挺好吃的。软而不腻,还有点嚼劲。” “给我尝尝。”小太子立即把碗递过去。 卫莱和刘彻无奈地相视一眼。 冬天吃暖和的,那是越吃越舒服,结果姐弟二人吃多了,放下碗筷,就要躺下。 小太子躺下还行,卫婉十几岁了,哪能躺在饭厅。卫莱朝她身上拍一巴掌,“你再这么不拘小节,我明年就把你嫁出去。” 卫婉连忙做好。 小太子不懂,“姐姐怎么了?” “姐姐太懒了。”卫莱胡扯,“想睡觉就回去,不许在据儿房里睡。” 卫婉撇撇嘴:“偏心!” “随便你怎么说。”卫莱不中计。 卫婉扶着墙出去。 小太子看他姐这么难受,忍不住说:“母后,我可以把榻分给姐姐一半。” 刘彻懒得跟他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姐姐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以后不许你往姐姐榻上跑,也不准姐姐往你被子里钻。不听话以后别想再吃这个。”指着他面前的那堆骨头。 小太子气得哼哼的。 卫莱道:“要不要母后送你去睡觉?” “不要!”小太子很有骨气的自己回房。然而,肚子撑得难受,他哪睡得着啊。趴在门边听一会儿,发现父母回了卧室,就悄悄的去找他姐姐。 卫婉也睡不着,就带着他去滑冰。 担心摔倒,姐弟二人各在腰上系两根绳子,拴在湖边的树上,一点点下去。 奴婢们见他们这么懂事,也没偷偷告状。当然,他们告状,卫莱也没空。 突然听到李家的消息,刘彻心中蛮复杂的,到卧室,四周只有卫莱一人,刘彻就忍不住说出来:“李延年此时就在狗舍。” 宫里有个很大的狗舍,以前狗监是杨得意。杨得意这些年也没犯过事,估计还是他。不过,卫莱没去过。 有一点卫莱很好奇:“也没见你遛过狗,你养狗做什么?留着宰了吃?” 131、第 131 章 刘彻叹气:“你怎么总是忽略重点?朕在说李延年。” “你就放过人家吧。”卫莱都不想说他, “前世人家李广利带兵浴血奋战,你在长安把人家家人全杀了,原因还是他弟弟李季乱后宫。你怎么就不怕人家阵前倒戈?”这一点卫莱是真奇怪,“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大?” 刘彻想也没想就说:“他犯的是灭族之罪。” “你完全可以先收押, 等李广利班师回朝再做定罪啊。”卫莱道:“大汉律法不是可以拿钱抵罪吗?就算李季罪无可赦, 李家其他人呢?我怎么记得你连人家堂兄弟也给杀了。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老糊涂的吧?” 刘彻:“闭嘴!” “恼羞成怒?”一看他瞪眼,卫莱连忙说:“行行, 我闭嘴。” 刘彻顿时又有一种他无理取闹的感觉, “你能不能别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朕说话?” “有吗?”卫莱很无辜。 刘彻:“你可以把‘吗’去掉。” “那这个话题跳过, 改说你是怎么想的。”卫莱问:“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刘彻不禁说:“你也找个好一点的词。” “我也想,谁让我没读过四书五经。”卫莱还叹了口气。 刘彻顿时想把她的嘴给堵上, 瞪她一眼, 背对着她。 卫莱绕到他对面。 刘彻指着门——出去! 卫莱在他对面躺下,“其实你完全可以把李氏收进来, 且不用搭理李家其他人。” “朕想女人想疯了?”刘彻没好气地问出口, 忽然想起一点, “你敢这么说是不是仗着她儿子无才无能?” 卫莱还真是仗着这一点, 先天条件不足, 再教也教不成她儿子那样。 刘彻见她不吭声,就猜到她怎么想的,忍不住朝她腿上踹一下。 卫莱抬手朝他腰间拧一下。 刘彻倒抽一口气:“你给我松手!” “是你先惹的我。”卫莱提醒他。 刘彻:“朕有踢疼你?你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你是什么样的男人?” 刘彻脱口道:“你的男人!” 卫莱顿时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睡觉!” 刘彻得胜, 忍不住轻哼一声。 卫莱白了他一眼, 不待他开腔就闭上眼。刘彻得了个没趣, 嗤一声,又转过身背对着她。然而,半个时辰之后, 刘彻睁开眼,他已滚到卫莱那边,俩人还合盖一条被子。 刘彻坐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习惯害死人啊。 移到他那边,刘彻朝卫莱脸上拧一下。 卫莱被迫睁开眼。 “再睡天就黑了。”刘彻起身整理一下衣物,穿上外袍出去就问奴婢:“卫婉和刘据还在睡?” “启禀陛下,公主和太子刚睡。” “刚睡?”卫莱瞬间清醒,到外面就问:“怎么回事?” 姚黄听到声音进来回答:“太子和公主之前在滑冰。皇后无需担心,绑了绳子才下去。” “他们玩的时候倒是考虑的周到。”卫莱服了她闺女儿子,“两炷香后叫醒,上午功课没做完,下午还好意思玩儿。” 魏紫笑着解释:“这不是天冷吗。” “往后还得冷一个月,每天这样啊。”卫莱瞥她一眼,“是不是各回各屋?” 姚黄连连点头:“太子在这边,公主在她那边。” 小太子有把“男女七岁不同席”听进去,卫莱放心下来。第二天却没有再放任,卫莱盯着小太子做完功课,才放他出去玩儿。 小太子喜欢他母后看着他,大概觉得这样他母后最重视他。以至于卫莱让他出去,他都不动,就腻在卫莱身边。 卫莱把围棋拿出来,小孩靠在她身上,同他母后下棋。 刘彻中午来昭阳殿用饭,进门看到这一幕简直想把儿子扔出去。这孩子怎么这么腻歪啊。 “父皇,下棋!”小太子率先开口。 刘彻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吓了一跳,“怎么不和你母后下?” “母后总悔棋,我不要和她下。”太子说着就把黑白棋子分开。 卫莱不禁说:“还没下完。” “结果都一样啦。”小太子说的特干脆。 卫莱也想把他扔出去,“看看你儿子!”对刘彻道。 “说得好像不是你生的一样。”刘彻扯一下她。示意她起来。 小太子攥住卫莱的衣服。 “嫌弃我还拉我?”卫莱瞪眼。 小太子:“母后坐。”指着对面:“父皇!” 刘彻坐到对面去,小太子继续跟刚刚一样,靠着他母后下棋。 卫莱气笑了:“嫌弃我还把我当成靠枕?” “我想和母后在一起啊。”小太子说的别提多理所当然。 卫莱:“我不想让你靠呢?” 小太子坐直,然而,片刻下棋的时候忘了又靠上来。 卫莱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一下漏刻,午时三刻,就吩咐奴婢准备午膳,把窝在自己屋里的卫婉喊过来。 卫莱不是小太子的对手,小太子下棋不是他父皇的对手。刘彻在比胜负方面从不让儿子,小太子下不过他,只能跟他姐打平,看到他姐过来,嫌弃的让他父皇起开。 刘彻连赢他三局,心情不错,坐到卫莱另一侧,观儿女对战。 卫婉比小太子大好几岁,认真起来小太子也不是她的对手。怎奈卫婉没这个耐心,一会儿没出结果就忍不住走神,结果四局两赢两负。 小太子满意了,立即收起棋盘吃饭,端的怕再下一局,输的那个人是他。 刘彻很是无语:“这就是朕的儿子啊。” 小太子歪着脑袋看着他,仿佛在问,你有意见? 刘彻干咳一声:“朕是说朕刚有点饿,你就要吃饭,不愧是朕的儿子,跟朕心有灵犀。” 小太子才不信他,既然他不愿意说实话,小太子也懒得问,他才不是一个吃饱了没事干,整天盯着他父皇的太子。 “母后,中午吃什么?”小太子面向卫莱跪坐着问。 卫莱:“昨天吃的羊肉,今天换换口味,排骨汤如何?” 小太子最爱这个,尤其是排骨炖玉米,那汤都甜滋滋的,可惜现在不是吃玉米的季节。 “母后,我要吃一碗。”小太子说着还用手比划一下。 卫莱:“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但不能像昨天吃撑着。否则明天中午就做白菜粉丝汤。”然而,这话对小孩没用。 成年人贪吃起来都控制不住,何况他一个孩子。 卫莱盯着他,看到他吃一碗肉喝一碗汤,就不许他再吃。 小太子恋恋不舍,卫莱和刘彻以及卫婉快速吃完,让奴婢撤下去。 姚黄送来清茶,刘彻喝几口去去口中的油腻,看到小太子还一脸的哀怨,“回头给你烤红薯。” “红薯不好吃。”小太子摇头。 卫莱:“什么好吃?” “烤羊肉,烤鸡腿肉。”小太子想想,“还有烤鱼。母后,湖里的鱼都长大了,我们去抓鱼吧。” 抓鱼这种活的刘彻来,虽然是在昭阳殿,她身为皇后,还是得有所顾忌。卫莱便用眼神询问刘彻。 刘彻上午忙半天,头晕脑胀,也不想再去温室:“也行。婉婉,去拿鱼篓,据儿,去令人搬石头。” 姐弟二人欢呼一声,就往外跑。 刘彻转向卫莱:“你不去?” “我——”她下午也没什么事。卫莱回卧室拿她和刘彻大氅。然而,一出来就看到刘彻眉头紧锁,在他对面还站着一个黄门。 卫莱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停下来,直到那黄门出去,卫莱才向前,“出什么事了?” “离除夕没几天了吧?”刘彻问。 卫莱:“不算除夕那天,还剩六天。” “啧,可惜啊。”脸上的神情却一点也不可惜,隐隐还有些幸灾乐祸。 卫莱好奇:“出什么事了?或者说谁又倒霉了?” 刘彻不禁摸摸他的脸,“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我去给你打盆水?” 刘彻抽走他的大氅:“那就算了。”一边往北去一边说:“御医去温室禀报,田蚡大限将至。” 卫莱脚步一顿,惊讶道:“这么快?” “想死还不快吗。”刘彻很是凉薄的说道。 若是旁人,卫莱还能说出一句同情话,对方是田蚡那个老毒物,卫莱也想说一句——活该! “母后没法接受吧?”卫莱问。 刘彻:“她应该已有心理准备。再说,这才到哪跟哪儿。她要是真能活到七老八十,不光要送走弟弟,还得送走三个女儿。” 卫莱知道是哪三个,金俗、南宫和隆虑。 思及此,卫莱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翌日下午,刘彻正纠正小太子握笔姿势时,东宫来人找留着,卫莱明白了。 一个时辰后,刘彻怒气冲冲回来,果然跟卫莱猜的一样,太后找刘彻要食材,说的再详细一点就是,“卫先生”的食材,给她弟弟送过去,看看能不能把她弟从鬼门关拽回来。 甭说卫莱的东西没这么神奇,就是有,刘彻扔到水里听响声,也不会给田蚡那老东西。 这么一出,直接导致除夕那天刘彻一整天都窝在昭阳殿,哪都没去。 太后毕竟年龄大了,气晕过去很正常。卫莱就明日去东宫留意一下。得知南宫公主过去了,卫莱才放心。 刘彻不知是真没心没肺,还是装的,反正直到晚上睡觉,都没提过他娘。 卫莱总觉得太后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否则刘彻不至于如此。然,刘彻一个劲说没有,别问。卫莱也不想大过年气得刘彻去温室,就把此事抛之脑后。 翌日上午,卫青带着妻儿和霍去病进宫,卫莱才知道田蚡去了,昨儿半夜去的。 卫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听谁说的?” 霍去病接道:“田家挂起白绸,我从他们家门口过看到的。”往四周看了看,皇帝和太子公主都不在,“他们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东西真要自己喜好啊。我自己喜欢的,无论什么样我都能写下去。新文数据比这本好多了,那本却写不下去o(╥﹏╥)o 132、第 132 章 卫莱道:“他们过去做什么?陛下巴不得他早点死。” 舅甥二人心中俱一惊, 此话何意? 卫莱奇怪:“我没说过?” “姨母说过什么?”霍去病比她还奇怪。 卫莱屏退左右:“当年太皇太后寿辰,淮南进京,田蚡身为陛下的舅舅却前往霸上迎接淮南王,还跟淮南王说, 陛下无子, 他日有个好歹,帝位非淮南王莫属啊。” 舅甥二人皆不敢相信。 霍去病忍不住问:“姨母说的是武安侯?” “京师有几个田蚡?”卫莱道。 卫青想不明白:“那时陛下才几岁, 他怎么会那样说?” “脑袋被门夹了吧。陛下比你还想不通, 他以前可从未亏待过田蚡。”卫莱道:“田蚡当御史大夫一年, 变着法的要地要钱,险些没连武库一块要了。你们说,陛下能去吗?” 两人同时摇头, 换成他们也不可能去。 “陛下在湖边。”卫莱冲他大侄子拍拍手:“给我抱抱。” 卫青的夫人桑上植赶忙把孩子递过去, 提醒卫莱:“重了。” “没有据儿小时候胖。”卫莱随口说一句,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卫莱转过身去, 果然是她儿子, “怎么不玩了?” 小太子摇了摇头:“不好玩。父皇和姐姐欺负我一个。母后, 蹲下来一点, 给我看看小弟弟。” 卫莱转到茶室坐下, 把小孩放铺了皮毛的地板上。 小太子爬过去逗他,“弟弟,弟弟, 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太子哥哥。” 小孩勾着他的胳膊摇起来。 小太子扶起他, 小孩一动弹, 俩孩子同时倒下。 “笨!”卫婉进来嫌弃地撇一下嘴,随即喊:“舅舅,去病哥哥。大舅他们没来?” 卫青解释:“你姨母今天过去。” “那你们就别过来了啊。”卫莱道。 霍去病坐到卫莱身侧:“姨母有所不知, 去年我们没往这边来,被大舅的同僚围着问东问西问一天。大过节的,也不能发火,今年无论如何也不能过去。” 卫莱心说,说得好像你不跟他们一家似的。 “你昨儿没回家过除夕?”卫莱问。 桑上植道:“昨天傍晚跑过来的。” 卫莱眉头微蹙:“这么冷的天,你也陪陪你母亲。早年跟陈掌的事,被我们和你舅舅破坏,她这些年一直一个人,你跑出来,回头见着你又得抱怨,你这是图什么呢。” “娘和陈掌的事,是你们破坏的?”霍去病大为好奇,转向他舅舅。 卫青点头:“我设的局。” 霍去病脸上瞬间出现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他舅舅压根不是这样的人。 “朕可以证明,不过是你姨母的主意。”刘彻道:“她是不赞同你母亲跟他来往。你母亲若是还想嫁人,你倒是可以帮她找一个。” 霍去病:“这么大岁数?” 卫莱接道:“还不到四十岁。她若是活到七十,那剩下几十年呢?” 霍去病正当年,连自己的婚事都没考虑过,哪想过他娘啊。再说了,他是有了伙伴,体会不到寂寞。他潜意识就觉得他母亲跟他大舅一家一块住,也不可能寂寞。 “那我回去就问问?”霍去病试探着说。 卫青开口道:“你是小辈,不合适,改日让你舅母跟她聊聊。” 桑上植点头道:“还是我去说吧。” “母后,母后,弟弟要尿尿。” 小太子突然开口,众人看过去,小不点正扯自个的尿布。 婢女连忙把他抱出去。 桑上植跟出去:“来之前刚尿过啊。” “吃多了吧。”卫莱随口扯一句,也跟出去,随即让她把孩子抱去他们的卧室换尿布。 桑上植面露犹豫:“不好吧?” “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无碍。”卫莱抱着孩子进去,桑上植让她的婢女等在外面。 卫莱见状,心中动了一下,给她大侄子换好尿布,就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小盒子,挑出两小包放回柜子里,盒子盖上递给桑上植。 桑上植疑惑不解。 卫莱道:“我问过御医,他说女人生过一胎得养两三年。仲卿开春不出去,到秋又要出去,你一个人操持家里,又要带孩子,缓一缓。” 桑上植大概听懂了,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卫莱说直白点:“肚子有动静了?” 桑上植连连摇头,脸也跟着变得通红通红。 卫莱示意她先打开。 桑上植把孩子放榻上,打开大盒子,就看到很多小布包,上面还写着大中小的字样。桑上植越发疑惑。 卫莱挑个小号拆开,桑上植瞬间明白,顿时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你呀。”卫莱好笑:“孩子都这么大了。” 桑上植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工匠做的,用南边运来的橡胶做的,做工非常非常麻烦。”卫莱道:“要不是那个卫先生提供的法子,陛下不可能给咱们。收着吧。这东西不光能避免怀孕,还能避免生病。” 桑上植恍然大悟:“皇后,您和陛下,您二位这些年……”不是子嗣艰难啊。这一半桑上植没敢说出口。 卫莱笑道:“我也就跟你说说,你除了仲卿,谁都不能说。陛下不是很在意子嗣,据儿懂事聪明就够了。生太多,也怕再次出现先帝和梁王那种情况。再说了,陛下也不怕,男人到六十岁还能生。” “可是皇后……”桑上植担忧。 卫莱:“真到六十岁,我不能生,陛下也不可能留着那孩子的生母。陛下可不想再出个吕后。我的下场,最多跟陈氏一样,皇家养一辈子。” 桑上植好奇地问:“陛下同皇后聊过此事?” “不用。”卫莱道:“他不让我生,也没让旁人生。他还答应我,开春就把漪兰殿和钩弋殿那三位放出去。” 桑上植忙说:“自古放出去的都是先皇的人。” “用宫女的名义放出去。”卫莱道:“她们要想日子过得去,不敢,也不会说不该说的。”看到小孩急的想出去:“收起来吧。去病不小了,回头让仲卿跟他聊聊。没成亲不许生孩子。” 桑上植的表情有些尴尬。 卫莱直言道:“我说的就是我娘和二姐。生那么多养不起,你可知仲卿小时候遭了多少罪?到我娘口中,轻飘飘一句,他命不好。说得好像给他命的人不是她一样。” 卫家的事,桑上植这个媳妇不敢掺和。何况说话的人还是当今皇后。 桑上植尴尬地笑笑。 卫莱也没指望她附和,抱着小孩从外面绕一圈,让小孩看看外面的天是什么样的,就抱着回茶室。 此时刘彻和卫青已摆出棋盘,卫婉、刘据和霍去病趴在两边看。 小不点本来不愿意进屋,一看那么多人围一块,啊啊的也要过去。 卫莱把孩子塞卫青怀里。 卫青眉头微蹙,想说些什么,抬头一看是他姐,又把话咽回去。 刘彻看到这一幕乐了,“在家没抱过孩子?” “有奶娘。”卫青道。 卫莱:“这孩子是你的还是奶娘的?现在不抱他,你老了他也不孝顺你。” 卫青笑了。 “是不是想说他这么小懂什么?”卫莱问。 卫青脸上的笑凝固。 卫莱道:“据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太子抬起头来:“我的功课做完了,母后,父皇也同意,我可以玩到晚上。” 刘彻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你母后的意思是说,你这么听我的话,就是因为你内心深处知道,父皇对你好。” 卫婉点头:“弟弟小的时候,父皇天天抱你,反倒是母后不经常抱。” 太子的小脸上写满了不信。 卫婉道:“真的。你小时候比小弟弟还胖,母后抱一会儿就累了。尤其是奶娘被送出去,父皇从宣室回来就抱你。” “父皇这么疼我啊?”小太子吃惊。 刘彻不客气地说:“朕若知道你这么气人,朕会更疼你。” “趁我不记事,天天揍我啊?”小太子替他说:“母后也不同意。我可是母后生的。” 卫青不禁看向他姐。 卫莱:“当据儿和陛下跟你演戏呢?男孩子就得时常跟着父亲。去病若不是整天跟着你,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霍去病顺嘴问:“那我是什么样?” “跟现在相反。”卫莱道:“你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霍去病不敢往深了想:“舅父,为了你儿子,也为了你多活几年,还是听姨母的话吧。你看太子,多聪明啊。” “我是遗传了我母后!”小太子大声说。 刘彻嗤一声:“你母后今天说的话明天就能往,你遗传她?朕把你关到门外,你都不知道敲门。” “那我不成傻子了?”小太子说出口,猛然转向他母后:“父皇说母后是个大傻子。” 卫莱懒得同刘彻置气,他也就能过过嘴瘾:“今晚我就把他关在门外。” 小太子顿时乐了哈哈笑:“父皇,孩儿可以把榻让给你。” “然后你好去找你母后?”刘彻朝他脑袋上撸一把,“想的挺美。” 小太子很不高兴,忽然想起姐姐给他讲的一个故事,咧嘴笑道:“那也没有父皇美。父皇比城北徐公美。” 刘彻下意识看卫莱,盖因卫莱曾经这么嘲讽过他。 卫莱:“您觉得妾身有可能教他这些?别忘了,整日教他学文识字的是谁。” “朕教的?”刘彻转向他儿子:“老实交代,听谁说的。否则明天——”小太子抬手指着他姐。 卫婉想把他的手给剁了,“我可是你亲姐!你就这么对我?” “父皇就是这么对我的啊。”小太子一脸的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天心情不大好,到了晚上,跟朋友聊一两个小时,调整过来 133、第 133 章 刘彻想俩孩子块揍。 卫婉拉着弟弟后退, 退到对面饭厅,又拿出副棋盘。这副上面的格子明显比刘彻和卫青在下的少多了。盖因这是五子棋盘。 冬天日头短,卫青行在家用过早饭,又从家赶到这边, 已是巳时两刻。几人寒暄会儿, 差不多午时了。 卫莱便留他们用午饭。 这样的天按说吃暖锅子最好。然人太多,宫里没那么大的锅。再说了, 桑上植也不好意思与帝后共餐, 何况还有个小不点要照看。 大过年的, 百姓家各种食材多,宫里也样丰富。冬天冷,不怕肉坏了, 猪羊各大半头。另小半送去了东宫。 太后今天怎么吃, 刘彻不关心,他在意他中午怎么吃。听闻卫莱令厨子做羊肉汤, 烧羊肉, 清蒸排骨, 回锅肉等等, 刘彻非常满意, 便专心同卫青下棋。 卫青的棋是刘彻教的,以前卫青不是他对手。如今战场上磨练几年,耐心极好, 且心思缜密, 刘彻总是棋差招。 刘彻并未生气, 他很喜欢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然而,他儿子女儿险些打起来,只因小太子自己悔棋, 还不许他姐悔棋。 卫婉威胁他:“信不信我不跟你下?” “去病哥哥?”小太子立即抛弃她。 霍去病道:“那你得哭。” 小太子气得哼声:“母后!” “母后在照顾弟弟。”卫婉今儿不想下棋,盖因人太多,她静不下心。这样硬着头皮下,只会令她烦躁。 小太子道:“母后教弟弟跟我下棋。” “你可真出息。”刘彻忍不住开口嘲讽。 小太子想拿棋子砸他。 刘彻:“朕劝你三思而后行。” 小太子悻悻地把手缩回去,移到他舅舅身侧,看会儿,太乱了,没看懂,“谁输谁赢啊?” “陛下快输了。”坐在他对面的霍去病说出来,小太子找到机会:“父皇真笨!” 刘彻淡淡地瞥眼他。 小太子捂住嘴巴。 霍去病乐了:“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我不怕父皇,可是父皇打我啊。”小太子此言出,卫青手里的棋子险些放错,这二者有区别吗。 刘彻自己也想问,然而,他儿子自有套歪理。他旦开口,他儿子能扯到晚饭后。 没人接茬,饭毕,小太子没有挂心的事,就跑去睡午觉。 卫青行也不敢再待下去,担心天黑路不好走,颠着孩子。其实他们可以走驰道,大过年的,卫青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依然选择了绕路。 他们走,室内便只剩卫莱和刘彻。 卫莱不禁说:“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皇家跟普通老百姓家没有什么两样。” “还不如老百姓自由呢。”刘彻道。 卫莱想笑:“这话你祖父和你父皇说就罢了,你也这样说?” “朕是知道仲卿忠心耿耿,若不知道呢?”刘彻问:“若不知道狠厉如张汤其实很清廉,朕会怎么想?就算不提这些,朕依然不如老百姓自由。百姓家皆是女主内男主外,朕这里——” 卫莱:“又要说我管着你,不许这不许那?你真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了。” 刘彻被她略带嘲讽的表情弄糊涂了:“朕还说错了?” 之前有单身税,还分好几个等级,家家户户都急着嫁女儿,跟担心货物砸手里似的,多数女性在婆家的地位确实不高。单身税取消,婚姻市场越发自由,男人娶妻各凭本事,竞争者多了,地位自然慢慢上来了。 卫莱笑着说:“你到京郊周边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彻被她这么说,反而不敢,担心他错了卫莱又继续嘲讽。 “朕哪有空。即便有空,也不能往外跑。”刘彻道:“至少等田蚡埋了再说。否则传到母后耳朵里又得念叨我,有空出去玩,没空去田蚡府上看眼。” 卫莱点头:“这倒也是。他死了刘陵怎么办?” “想改嫁就改嫁,想回淮南就回淮南,朕还没小肚鸡肠到跟个女人计较。”刘彻道:“如今这种情况,让淮南王反他也不敢。” 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元狩二年,春二月,天气天天转暖,大军开拔。这次这么早,刘彻是想给将士们更多的休息时间,秋天再来次,让匈奴疼到骨子里,三五年不敢来犯。 然而,大军刚出关,春暖花开之际,刘彻收到淮南王要反的消息,递消息的人还是淮南王府的。盖因这人觉得大将军不在京师,皇帝收拾起淮南王也是轻而易举。毕竟京师除了禁卫,京郊大营,还有两所军校。据说那军校的士兵个个骁勇善战。 面对这么实力雄厚的帝王,淮南王此番纯粹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啊。 刘彻大概能理解淮南王,田蚡死,淮南王定以为下个是他。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何不拼把呢。 卫广和卫步二人皆在军中,其中卫步是文职,卫广乃武将。卫青此次出征,刘彻本想令卫广同前往,不过被卫莱给拦下。 卫青如今已有常胜将军之名,军中将士皆认为随他出征定能封候拜将。事实也是如此,他手下那些兵卒,已有五人封侯。卫广跟过去,所有人都会认为大将军令他弟弟蹭军功。哪怕卫青不同意,这是刘彻的意思,他们也会这样想。 卫广无才便罢,他本身有些才能,何必担这些虚名。 刘彻也以为如今的卫莱会同意,毕竟人啊,总会变的。 卫莱还跟十多年前样,前朝后宫家事国事分的非常清楚,并未顺水推舟扩大卫家权势,反倒让刘彻另眼相待。 淮南王军中人心不稳,刘彻便令卫广为将,又给他派个老将,名义上兵分两路,其实为他掠阵。不过,没用到。 大将军威名震天下,他的弟弟定然不差。 卫广还未抵达淮南王地界,就有百姓为其引路,士兵来降。抵达淮南王地界,卫广还未令先锋官叫阵,那城门就开了。 此战可以说不费兵卒就擒得淮南王。 消息传到京师,刘彻没有丝意外,盖因这种情况在出发前他就料到了。之所以派两路军,端的是怕有人借机生事,趁火打劫罢了。 然而,这切等卫莱知道已是五月五。 卫莱不光要盯着小太子做功课,还有教卫婉些理家的事务,三人都忙得没空关注外边的事,以至于五月五前往东宫陪太后过节,太后说起此事,母子三人才恍然大悟,难怪刘彻有段时间特忙,有段时间特高兴,仿佛天上-掉下陨石,把匈奴砸灭种了似的。 太后瞧着三人的神情,不敢信:“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不知道?” “婉婉大了,不好整天往外跑。据儿上午做功课,下午练骑术,儿媳要盯着他,时没顾上。”卫莱解释:“也没听陛下提过。” 卫广出了长安,太后才知道此事,太后直以为她是最后个知道的,心里很不高兴。而今舒服了,“你也该问问啊。” 卫莱被她问的楞了下:“怎么问?” 太后被问住了,对啊,怎么问?难不成要问,淮南王是不是要反?这可不合适。 “确实不好问。”太后道:“谁能想到淮南王还没死心啊。” 卫莱心说,他若死心,也不可能说兴兵就兴兵。 “母后,今天过节,我们别说那些。”卫莱转移话题,“听说襄儿的婚事定了,何时成亲?” 太后听到这事脸上露出笑意:“定了。平阳侯身子骨不大好,年龄又大了,襄儿担心这次就是神仙来也没用,就把婚事定在下个月。” “这么赶?”卫莱惊呼。 太后:“他年龄不小,早该成亲了。要不是因为这事,此次出征他就随大将军去了。” “大姐什么都不缺,儿媳该准备些什么好呢?”卫莱道:“金银玉器俗气,宝剑,婚宴又不大好。母后准备的什么?” 太后给婢女使个眼色。 婢女拿出来柄玉如意。 卫莱诧异:“您送这个?” “侯府如今最缺的便是万事如意。”太后道。 卫莱:“那儿媳送套头面首饰?请陛下带过去。” 刘彻身份贵重,他空着手过去,平阳侯府上下也会觉得蓬荜生辉,无上荣耀。 太后道:“他是该去。你就别去了。你过去,这孩子定也得跟过去。” “我没说要去啊。”小太子可委屈了:“祖母,你不可以冤枉我。” 太后:“那是还没到跟前。到跟前你不去,哀家管你叫祖母。” “我是男的,不是女的。”小太子冲她扮个鬼脸,就找卫莱求安慰。 卫莱在儿子扑上来之前,把他推给卫婉:“去瞧瞧你祖母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还真有。”太后指着后面:“早两年哀家扔个桃核,去年结了三四个,今年得结三四十个。听说有的红了,快去看看。” 卫莱这些年把边边角角都种上瓜果蔬菜,卫婉和刘据真不缺这口。而他们又不想听卫莱跟太后聊家长里短,姐俩到后面就爬到桃树上,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匕首削皮。 东宫的奴婢看直了眼,下午,他们走,就赶忙向太后禀告,长公主和太子殿下身上藏有匕首。 太后嗤声:“藏?你们也太小瞧皇帝了。指不定就是他令人打的。不信你们去北宫问问,是不是他令那边的工匠做的。” 奴婢没有立即去问,后来有次出宫办事,从北宫那边穿过,顺便问了下简直不敢信,不光是皇帝陛下令匠人打的,那匕首上的花纹,还是皇帝设计的。 不过此时无人关心这点。 大军春秋两季出击匈奴,皆取得大胜。其中霍去病带万骑兵单独行动,非但没有像早年的将士样迷路,第次就至皋兰山,斩敌首八千余级。回到边关休整,初秋和公孙敖再次出兵,又斩敌首三万余级。 这两个消息先后传到京师,上至太后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皆不敢相信,都认为霍去病是跟在卫青后面捡的功劳。 随着卫青部传来的消息公之于众,两支军队相隔几百里,卫青虽为统帅,有心指点也无法指点,世人依然不敢信。这次不是不信霍去病,而是不敢相信卫家出了个大将军,还能又出个霍去病。 坊间百姓如何议论,卫莱不知,但她知道昭阳殿的奴婢议论了将近半个月。 往日想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类词汇,卫莱没有任何感觉。如今总有种高处不胜寒,脚要踏空的错觉。 为了让自己安定下来,卫莱召见卫家人以及桑上植,令他们从今往后深居简出,府里打扫的奴婢也要往上查三代。 卫少儿不以为意,卫莱也没说什么。后来又召见桑上植,给她出个主意,让她收拾下卫少儿。 八月底的天,天气极好,卫少儿把儿子的衣物全拿出来晾晒,在他被褥里面翻出个人偶。卫少儿起先觉得怪好看的。翻过来看到上面的生辰八字,卫少儿顿时魂飞魄散。 卫长君请假回来,看到那人偶也吓得面色苍白。希望从中看出点什么,仔细看,年月跟霍去病出生年月样,生日不对,时间也不对。 卫长君的脸色好看些,再仔细查查,从里面抽出张纸,上面就句话:“可知我何时放进去的?” 卫长君看了看妹妹:“这是……?” “不是我。” 卫长君叹气:“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我问你,这是谁的字迹,又是谁放进去的。” “我哪知道。”卫少儿脱口而出。 卫长君要气死,“你的房间跟去病的挨着,你不知道谁知道?” 这话把卫少儿问的有口难言,“可是,我真不知道啊。” “那你是怎么当娘的?这要不是开玩笑,要是真的呢?”卫长君此言出,卫少儿的身体摇摇欲坠。卫长君的几个孩子赶忙用小小的身体托住这个迷糊的姑母。 卫长君语重心长道:“前些日子皇后把咱们叫过去,我也以为她多虑了。毕竟咱们直很谨慎。如今才知道——等等,皇后?” “不可能!”卫少儿道:“以前府里的人,半老的老走的走,半在仲卿那边,现在这些人她都没见过。” 卫长君抬手把人偶塞给她:“查!” “我怎么查啊?” 卫长君:“你整日在家,这东西在你眼皮子底下溜到去病房中,你不查我查?我查清楚这个假的,下次来个真的,上面的人再不是去病,我还有机会替你查吗?” 卫少儿个妇道人家,早年靠母亲,后来有兄弟护着,府里的人她都管不好,哪会查案啊。 “我挨个问啊?”卫少儿问。 卫长君顿时觉得以往太惯着她:“你问我我问谁?我这几天连家都没回,都不知道家里来了哪些人。” 当值期间不能回家,确实没法问卫长君。 卫少儿越发头疼,不由得转向小辈。卫长君瞪眼,几个孩子赶忙跑走,上课的上课,玩耍的玩耍。 卫长君的妻是早年的妾扶正,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于是越发柔顺,可以说把卫长君当她的天。卫长君不许家人帮忙,他的妻很是不好意思的冲小姑点下头就回屋。 此事没敢让奴婢知道,他们走,霍去病房中只剩下兄妹二人。卫长君是不可能帮卫少儿的,卫少儿想哭了。 卫长君难得心硬次,直接走人。 俗话说,活人不能让尿死。 卫少儿没办法,就去找卫广。 卫广看到那纸条就猜到怎么回事,直言,他大哥做的决定,他也不敢插手。 卫少儿果然寝食不安。 待到休沐日,那脸色熬的蜡黄,眼底还有乌青。 卫长君这才大发慈悲告诉她,纸条是皇后写的,转交给桑上植的。这个是卫莱的主意,担心卫少儿因此恨上桑上植。 卫少儿这才恍然大悟,桑上植确实来过,还是带着孩子来的,当时孩子拉了,桑上植就让奶娘带他去霍去病房中换身衣物。 卫长君见他说这么清楚卫少儿才想起来,别提多失望。没过几天,就把家里的大小事交给他妻,省得粗心大意的卫少儿又捅出篓子。 管家权交出去,卫少儿闲下来,整个人不自在极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盼望着霍去病回家。 霍去病立了这么大功劳,皇帝定会封他为侯,赐他田地宅院。届时她就搬过去,离大哥家远远的。殊不知,霍去病后来知道这件事,也对他母亲很失望。四十岁的人,连家都看不住。自然是不敢把家交给她打理。 话说回来,刘彻虽然料到霍去病不会让他失望,可今生不是前世,今生比前世更顺,也没出现李广迷路,害得汉军损兵折将这些事。兵强马壮,霍去病到了战场上,极有可能轻敌。因此,捷报来之前,刘彻直很不安呢。 刘彻的担忧,也是卫青的担忧,他外甥身太顺,年轻气盛,又有皇帝惯着,到了战场上干出点什么来,卫青都不意外。第二次对敌,卫青就把比霍去病年长十几岁的公孙敖派过去,必要时候拦下。 大概卫青的担忧过于明显,霍去病为了证明他长大了,很稳重,不光出击匈奴时稳扎稳打,回来的路上也没有骄傲。 卫青多次出征,每次回来都停在城外,没有次大摇大摆的入城。刘彻便令鸿翎使者传信,这次大军依然停在城外,大将军卫青和剽姚校尉可率将领入城。 刘彻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九月初六早,不论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不约而同地前往驰道两侧,等着迎接大将军。 卫婉和小太子也想去,早上两眼睁,就去缠卫莱。 街上那么多人,卫莱哪能让他们去。 姐弟二人这些年算是看出来了,朝中大事,他们的母后从不插手,他们的母后要做的事,他们的父皇也绝不阻拦。 母后不同意,父皇那边问都不用问,姐弟二人手拉着手去东宫。 刘彻看着两个方几上的饭菜口未动,气笑了:“他们这是当朕不存在?” “你同意啊?”卫莱问。 刘彻:“不可能!” “那不就结了。他们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啊。”卫莱随即问:“你猜母后会同意吗?” 刘彻点头。 “同意?”卫莱惊呼。 刘彻:“母后最近,也不知是不是田蚡的死刺激的,大事她插不上手,小事总跟朕对着来。跟个老小孩似的。再说了,只要据儿在,母后眼里就没朕。这又加个卫婉,她不同意才怪。” “那怎么办?”卫莱忙问。 刘彻沉吟片刻:“来人,宣公孙贺。” 半个时辰后,骑马而来的公孙贺驾车出去,车里多了大小,且是男女。正是当朝长公主和太子殿下。 公孙贺早派家人占了位子,却不敢把俩人直接带过去。手持太子的调令,前往卫尉那里调来支身着常服的禁卫,才敢带二人过去。 城里的情况,卫青他们概不知。 巳时,城门大开,身着甲胄的卫青率先入城,阵惊呼,吓得卫青勒紧缰绳,马往后仰。 霍去病以为他舅舅遭逢不测,打马向前,又是惊呼,吓得霍去病下意识抽出宝剑,左右看,人挤人,人压人,人山人海。 饶是霍去病见惯了大场面,时也驻足不前。 卫婉乐得哈哈大笑,趴在她弟弟耳边说:“去病哥哥吓到了。” 小太子点下头,小声回:“去病哥哥穿上铠甲真好看。姐姐,去病哥哥能看到咱们吗?” 人头攒动,霍去病长了十双眼睛也看不见。 卫婉道:“试试不就知道了。”接着就喊:“大将军!剽姚将军!” 城中百姓都看到贵人们也出来了,卫婉身前身后有人围着,两侧百姓并未感到奇怪。再说,她身份尊贵,还能有大将军尊贵。 往常远远见着王侯将相就行礼的百姓今日把他们当成了寻常人,听到她喊,也笑呵呵跟着喊:“大将军!剽姚将军!” 这边喊,驰道对面的百姓不甘落后,也跟着扯开嗓门喊,像是怕霍去病听不见似的。 卫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拘谨片刻,又恢复正常,开始打马前行,不禁感慨,“这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朝看尽长安花’啊。” 此时秋意渐浓,并非春天,卫莱这样说,定是有缘由。 刘彻:“这句话是你们那儿哪个有名的人写的?” 卫莱点头,转向他:“还是冠军侯?” “冠军侯!朕也想不出别的。”刘彻望着马越来越远,“我们也回去,不能大将军到了宣室却进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事,二合一,明天见 134、第 134 章 刘彻和卫莱抄了近路, 紧赶慢赶,赶到宣室,还没来得及坐下,黄门就唱道:“大将军到!骠骑将军到……” 刘彻赶忙坐下, 卫青等人行了礼, 刘彻方起身,忍不住赞道:“不错, 好, 不错!”随之令中常侍宣读早已拟好的圣旨。 圣旨一出, 天下皆惊,粗粗统计一下,卫青手下已有九人封侯!这还是皇帝陛下未曾格外施恩的结果。 若赶上别的喜事, 龙颜大悦, 再加十个也无可厚非。毕竟搁往年,很多小将军的功劳足矣封侯。 刘彻之所以没那么做, 盖因他清楚, 没有卫青和霍去病, 打赢了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哪像现在, 死伤不过几十人, 便斩敌近万人。不过,损失虽小,士兵却非常疲惫, 只因最长一次急行军跑了近千里, 马都跑瘦了两圈, 何况人。 返程的这一路上也有休息,可也在赶路,卫莱看到霍去病又黑又瘦, 便向刘彻建议,给他们放一个月假。 霍去病不同意,原因是休息这么久人会懈怠。 卫莱就问:“你懂还是我懂?” “我懂!”霍去病脱口而出。 刘彻惊觉不好,就听到:“你懂个屁!” 霍去病被他皇后姨母的一个“屁”字骂懵了。 卫婉本想问问霍去病匈奴的事,见状轻轻扯一下弟弟,悄悄退出去。 退到湖边廊檐下,小太子停下来:“姐姐,母后会不会打去病哥哥啊?” “应该不会吧。”卫婉其实也不能确定,只因她看出她母后很生气。 小太子往西边指一下。 卫婉小声问:“回去看看啊?” 小太子连连点头。 卫婉摇头:“母后在气头上,万一发现我们,我大了,母后不好意思揍我。肯定会揍你,而且还是屁股。” 小太子的屁股没少挨揍,闻言忍不住捂住屁股,“那还是不去了吧。姐,我们去摘石榴吧。” 两人从含光殿出去,绕去未央宫前殿那边。 刘彻劝道:“去病,你姨母说得对。” 霍去病回过神:“陛下——” “人又不是铁打的。你舅父每次出征回来,朕和你姨母都会带他前往上林苑静心修养月余。这事你该有印象啊?” 霍去病生活上粗枝大叶,还真没印象。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还真有,“可是舅舅是舅舅,我是我。” “你是你,其他人是其他人。你不休息,人家也不休息?”卫莱问。 霍去病点头:“他们跟我一样。” 这话刘彻还真不赞同。上辈子霍去病去后,着实有不少人抱怨跟他打仗军功不用担心,但也特别累。说白了,就是有命赚钱没命花。 卫莱不一定能想到这点,但她这样做一定是担心霍去病身体损耗的厉害,过两年一场小病也能要了他的命。 不论什么原因,目的跟刘彻一样:“去病,这也是朕的意思。” “陛下——” 刘彻抬抬手:“回家歇着去吧。你家里也出了点事,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再说。” “家里?”霍去病不禁看向卫莱。 卫莱别过脸,懒得搭理他。 霍去病尴尬了,“陛下……?”朝他姨那边使个眼色。 刘彻微微点一下头,朕会处理。 霍去病退出去。 卫莱叹气。 刘彻揽着她的肩膀劝说:“二十岁,精力好,连打两场胜仗,别说他,就是朕也不乐意突然停下。” “我希望你给他放一个月假,并不是因为他是霍去病。” 刘彻不禁看向她。 卫莱点头:“真的。”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奴婢,孩子也不在,放心的说道:“我们那儿的官兵就是不打仗,每年也要体检。体检跟这里医者把脉不同,我们检查的时候能把人的五脏六腑照的清清楚楚。血液变浓了,也能查出来。” 刘彻有心理准备,可是“五脏六腑”,刘彻完全没有准备,“怎么照?” “很多机器,我解释不清楚。这么说吧,假如某个地方发生瘟疫,我们能很快找出克制那个病的药。”卫莱道:“每个人都用防疫的药,那种要人命的病就变成了跟伤风发热一样寻常的病。” 刘彻:“没病的人也可以用那个药?” 卫莱点头:“对身体无害。在我小的时候就打了很多防疫针。像针尖那么大的针孔扎手臂上,然后把像水一样的东西注入体内,就不会再得那个病。即便得了,也是小症状。就我们那个水平,出征的将士回来都要休息,去病他们是不是更应该休息?” 刘彻无法想象,只能点头:“也是调休吧?” “是的。轮着休息。”卫莱怕刘彻一时难以接受,又补一句,“人人都爱当兵,以当兵为荣,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刘彻笑了:“朕没有不同意,朕在想其他人可以回家去,那些从学校出来的孤儿该往何处去。” “回军校啊。军校也不是全封闭的。每天也有人出来买菜,他们想进城,搭那些人的车就行了。”卫莱道:“在军校吃喝还不用给钱。” 刘彻道:“他们现在哪个差钱啊。”随之又说:“这个办法也行,但得加一条,禁止饮酒。” 翌日,刘彻就把此事交给卫青。 卫青第一次出征回来,被他姐带去上林苑,并没有发现他姐的真实意图。后来又来几次卫青才发现,虽然他跟霍去病一样,认为自己不用静心修养。卫青和霍去病不同的是,卫青自小无人关心,卫莱这么在意他,卫青心里又酸又涩还很珍惜,自然不舍得同霍去病一样,断然拒绝。 卫青听他皇帝姐夫说到,出征的将士轮休一个月,就猜到是他姐的主意。不过他没问,他皇帝姐夫乾纲独断,他皇帝姐夫若不同意,他姐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 卫青领命下去,就把此事交代下去。 将士们都在领皇帝额外给的赏赐,战时为兵,平时为民的那些人还没离开,听闻此事不禁感慨:“咱们这些当兵的待遇是越来越好了。” 有人接道:“可不是吗。十年前谁能想到。”抬起脚上的鞋,“还发这种鞋。” “就是太少。”又有人接道:“每次只给一双。” “你就知足吧。这个鞋除了咱们这些军人,就是三公九卿也没得穿。” 此言一出,四周人全围上来,纷纷表示不信。 知道点真相的人道:“这是皇帝陛下令匠人赶制的,只有皇家工匠会做。” “那王侯将相也可以找他们做啊。” “他们没有原料,而且未经陛下许可,他们也不给达官贵人们做。听说那些匠人若是做得好,干个几年就可以带徒弟或儿子。跟达官贵人做事,哪有这么好的事,还不需要卖身。” 有人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不是官也能有个铁饭碗。换我也是选皇帝陛下。” “那三公九卿就没意见?” “三公九卿可不敢有意见。咱们大汉以前最缺将军,现在连将军都不缺,他们有意见,多得是想顶替他们的人。” 众人想想,朝廷去年又招贤,虽说没能招个有三公之才的人,然而,像皇帝这么三不五时地发布招贤令,早晚能找到。 刘彻本人并不轻松。他知道公孙弘活不长,去年东巡没带他,回来之后念他劳苦功高,还赏了他许多名曰辽东产的大米。 公孙弘吃了卫莱空间的米,身体轻快许多,可他毕竟年龄大了,身体各项功能都转不动了,最终还是没能熬到元狩三年。 九月中旬,霍去病搞清楚家里出了什么事,忙着收拾他的新家的时候,公孙弘府上挂起白绸。 霍去病虽然跟他不熟,也亲自走一趟。 卫青与他同朝为官数载,便多停留一炷香。正是这一炷香,让随后到来的官吏交口称赞,大将军位列三公,还是万户侯,居然也能亲自过来,难得,难得啊。 这些卫青不知道,也无暇顾及,刚到家就听到他夫人说,宫里传信过来,明日前往上林苑。 刘彻倒是想躲去甘泉宫,而平阳侯身体不大好,看样子撑不过冬天,他年少不懂事,没少冒用平阳侯的名义出去打猎。踩坏人家的庄稼,人家也是骂平阳侯。他去了,刘彻却在外逍遥,想想就无颜面对他姐姐。 上林苑就在城外,一天轻轻松松来回一趟。可正因为太近,平阳侯一昏过去,平阳公主就找到刘彻。 平阳侯多活了这么多年,平阳公主扪心自问,够了。可也有句话,少年夫妻老来伴。平阳公主这都要有孙子的人了,老来伴却没了,心顿时像缺了一块,哪受到了啊。 刘彻却知道他这个姐姐很坚强,不出两年便会改嫁。第二任丈夫没了,还惦记上卫青。她现在难过,也不过一时的。他不能因为一个平阳侯把卫莱暴露。再说了,平阳侯那个身体,别说卫莱的玉佩空间里的东西,就是把那个神奇的玉佩给他也没用。 面对满脸泪痕的平阳公主,刘彻道出实话:“大姐,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平阳侯他多活了十年!” 平阳长公主脸上的泪凝固。 刘彻道:“卫先生若有长生不老的本事,她还会留在这凡尘俗世?” “襄儿的妻已有身孕,总要让他看着孩子出世啊。” 刘彻:“当初你求朕,说的是让他看着曹襄长大。大姐,朕若有那个能耐,会不救公孙弘?他可是朕的丞相。朕至今未找到接替的人。” “石家人不行?” 刘彻:“石庆?他不行!确实忠心耿耿,然而能力不足。他跟公孙贺换换倒是还行。可令公孙贺为相,三公之中就有两位卫家人。哪天太子那小子不服管,一句话就能把朕架空。” 平阳公主破涕为笑:“谁不知道大将军对陛下最是忠心。太子胡闹,大将军不光不会陪着他闹,还能逮住他打一顿。”说到此,又想到她夫君,“能不能让卫先生帮他看看,还能撑多久?” 这话说的可真有技巧啊。 刘彻:“卫先生在北海。” 平阳下一次朝北看去。 刘彻:“北海在南,百越之地,帮助当地百姓种橡胶树。正是出征匈奴的将士穿的那种鞋底。” “他这几年都在那儿?” 刘彻微微摇头:“去年在东海,东海有个岛,传说秦始皇令徐福寻找的那个岛。那岛上没有神仙,跟咱们一样,黑头发黄皮肤,然而,比咱们矮,且丑多了,个个苦大仇深。卫先生猜测,那边地少,吃的东西少,把他们给愁成那样。” “不是仙山?”平阳公主惊讶。 刘彻:“朕以前也认为有,其实这世上没有真神。也许天上有,这得咱们死后才能知晓。”然而,他死了也没看到神仙,反而带来一个半仙。 平阳公主很失望:“侯爷还在家等我回去。” “你还是尽快回去吧。”刘彻意有所指地说道。 平阳听出来了,本来还觉得平阳侯能撑几天,经他这么一说,待不下去。 卫莱等她走远才从内室出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卫莱:“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刘彻担心孩子们突然过来听来去,小声说:“当然是好。平阳侯多陪她这么多年,她前世第二次嫁的人去年就去了,躲开了这个,她以后若有以前的记忆,也是感谢朕。要是没你,她嫁给仲卿,还得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和丧夫之痛。” “曹襄现在身体很好?” 刘彻:“他们家这些年注重养生,曹襄往后可劲糟蹋,也能比以前多活几年。” “有儿子在,儿媳妇明年就生了,有了盼头,她又有心理准备,应该很快能挺过来。” 刘彻颔首:“大姐你不用操心。朕现在担心的是母后。” “来之前我去看过她,身体好着呢。还要看着卫婉成亲。”卫莱说着,忍不住笑了。 刘彻有个不好的预感:“母后不会又扯到朕吧?” “您说呢?”卫莱反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扯谎。” 刘彻头疼,按照平阳侯的寿命算,他母后多活十年,正好是卫婉二十岁。话又说回来,平阳侯那个身体都能撑十年,他母后现在吃饱等饿,活个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彻当然希望亲娘长命百岁,可是换来的是他天天头疼,就忍不住纠结,他当初干嘛不说,霍去病已有意中人啊。 “朕现在去跟母后坦白——” 卫莱:“你想什么呢?母后若知道男未婚女未嫁,还都没有意中人,就凭去病如今是冠军侯,母后能打包把卫婉送过去。” “这倒也是。”刘彻点头:“我大汉最出息的青年将军,必须得是她孙女的。唉,算了,朕也不管了,爱咋咋地。往后母后再催,让他俩自己解决。反正都成年了。” 卫莱也是这样想的,但她没敢说,怕刘彻护犊子,逮住她唠叨一顿。 “据儿呢?大半天没见着他。” 刘彻道:“去病带着他和婉婉打猎去了。” “这个卫婉!”卫莱皱眉:“她就不能老实几天?” 刘彻:“咱们也去。朕教你套兔子。听说山上的兔子多的快成灾了。还有野鸡,开春种的玉米,刚出来就被它们挠的半死不活,比去年少了整整两成。” “野鸡会飞。” 刘彻带上弓箭。 卫莱不会这玩意,到山林里就拿着铁锨挖坑。 禁卫在外做标记,以防霍去病他们回来的时候闯进去。殊不知,他们一群人绕到另一边,出来就看到酒厂师傅在晾晒酒糟。 酒气加酸味,冲的卫婉捂住鼻子,“难怪在那边也能闻到酒味。” 霍去病也是第一次往这边来:“怪不得那个酒那么辣。” “你喝过?”卫婉转向他。 霍去病这才发现说漏嘴,“尝过一点点,还是这次回来舅舅跟同僚吃饭时让我喝的。” 卫婉信以为真:“那个酒你还是少喝为好。忍不住想喝,也别喝太多。我父皇都不敢喝。”、 小太子点头:“我也不敢喝。” 霍去病朝他脑袋上揉一把:“你才几岁。” “不要摸我的头。”小太子退后,“我的头只有父皇和母后可以摸。你们谁再揉的脑袋,我就,我就治你们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霍去病见他这样,双手蠢蠢欲动。 “不可以!”太子大声拒绝:“来人,护驾!” 禁卫可不敢不听,连忙挡在他身前。 霍去病嗤一声,“人不大事不小。” “你欺负我还有理啦?”小太子也气得不轻,“回去就告诉父皇!” 卫婉:“不下去?” 霍去病想下去看看。他听人说这边工厂林立,有时候经过也能看到房屋一处挨着一处,其中很多墙壁不是泥土,也不是白色石灰粉刷,更不是木头镶嵌,是一种灰白灰白的东西,多年都不成掉过,也不知是什么,以至于他对里面很好奇。 霍去病抢先道:“我想下去看看。” “我也去!”小太子不甘落后。 卫婉:“那就走吧。”一马当先。 工厂四周的禁卫连忙警戒。而一看到太子的长相,又连忙行礼。 霍去病替小太子说:“无需多礼,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小太子双手背到身后,装老成,微微颔首:“冠军侯说的对,你们退下吧。” 卫婉见她弟这个模样莫名想笑,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能不给他面子,连忙别过脸去。 工厂禁卫跟太子不熟,见状都忍不住感慨,太子小小的人儿,竟如此老成,不怪陛下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刘彻其实是不怕,盖因他知道自己六十岁还能生个刘弗陵。 话说回来,一行人真到工厂,反而很失望。里面摆设很简单,每个人各司其职,看到他们进来也不过瞅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仿佛他们再普通不过。 他们这么繁忙,霍去病他们也不好待太久,仿佛打扰到他们。 霍去病看向卫婉,眼神询问她还不要再看看。 这么被无视,卫婉不敢怪他们,毕竟一个个都是帝后的人,也不好再待下去,拉着小太子的手臂出去。 走远一点,霍去病才问随行禁卫:“这些人怎么那么镇定?” “那些人见到陛下也是那样。”随行禁卫陪刘彻和卫莱去过,很清楚他们的秉性,“说好听点叫做事认真专注,不好听是没眼色死脑筋。不过也正常。” 卫婉等人同时看向说话的禁卫。 禁卫:“他们若是整天想着别的,也不可能十年如一日的呆下去。听说有的人三伏天放假都不愿回去,嫌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多。”+ “母后好像说过。”卫婉想起来了。 霍去病:“姨母怎么说的?” 卫婉仔细想想:“好像是说这就叫工匠精神。专注,心无旁骛。父皇不让外人进来,并不是怕他们跑了,而是人来人往容易让他们分心。” 这点禁卫可以确定:“陛下并没有禁止他们的行动。他们可以随便出出进进,大多数人是不愿出去。不过,每年三伏天和三九天,除了养猪场那边,所有匠人都要出去。” “免得他们真与世隔绝?”霍去病问。 卫婉摇头:“还真不是。” 霍去病明白了,劳逸结合。 “你父皇也给我放一个月假,可现在才过十天啊。”霍去病自打进了军校,就没这么闲过,一时无法适应,“接下来二十天我可怎么活啊。” 小太子道:“打猎?” “天天打猎?” 小太子点头。 霍去病:“那也是我。你得留下做功课。” 小太子很失望,很不想搭理他表哥,人家正高兴,又提功课,他真是比那些匠人还没眼色。 卫婉:“回去问问舅舅啊。” “舅舅有子万事足,哪还记得我这个外甥。”霍去病嘴上这样说,穿过栅栏,到正殿那么就喊:“大将军,大将军——” “小点声。”卫青连忙出来。 霍去病把猎物递给卫青身后的随从,“你何时回京?” “我刚来!”卫青提醒他。 霍去病:“可这边真没意思啊。” 卫青:“你可以去军校。” 霍去病还真去过,然而一进去就被一群小孩子围住,叽叽喳喳的,吵的他脑壳疼啊。 “改日再去。二十多天,总不能天天呆在那儿。” 卫青不想理他,他人在这里有一堆事要做,想真正的闲两天都难,他外甥有二十天,居然还抱怨。 “我回头问问母后吧。”卫婉开口说:“母后整天呆在宫里也不见着急,肯定有法子。” 卫青:“你母后跟你父皇上上套兔子去了。据说下午做什么叫花鸡。你们下午就别往外跑了。” “我母后果然会打发时间。”卫婉问霍去病:“咱们去不去?” 霍去病渴了:“回你父皇母后那儿等着。” 到那边就有奴婢送来橘子。 霍去病轻轻一掰,橘子两半,薄皮且无籽,甜如蜜:“这不像是淮南橘子啊。” 卫婉:“会稽郡送来的,据说是最早的橘子。” “那我得多吃点。”霍去病又拨开一个。 小太子嫌弃:“你以前没吃过啊?” “我在军校,上哪儿吃?一个月出来一次,等我出来,这些橘子早没了。要不是我姨母还记得我,每年这边的果子熟了,令人送过去,我都不知道石榴什么味的。”霍去病说的别提多可怜。 小太子才不信,他出不来又不等于几个舅舅进不去。 “姐姐,我和喝橘子粥。” 卫婉立即吩咐下去。 橘子粥刚出锅,卫莱和刘彻就回来了。 卫婉把兔子给奴婢,令厨房再置办几个菜,午饭就齐了。 用饭的空档,卫莱听到卫婉说,霍去病闲得无聊,就眼神示意刘彻。 刘彻也觉得差不多了,对霍去病道:“有件事朕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还有陛下您犯愁的事?” 刘彻:“跟你生父有关。” 霍去病脸上的笑凝固,脱口道:“他还活着?” “大概死了。朕还是去年这个时候收到的消息,听说病重。”刘彻半真半假道:“你即将出征,朕怕你分心就没敢说。如今你倒是可以去看看他。” 霍去病拒绝:“不去!” 刘彻:“他大概不知道你的存在。这点得问你母亲,后来有没有再联系他。决定去不去,在你。朕和皇后觉得你已长大,有权知道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晚上没 135、第 135 章 霍去病无父, 然而,从不缺父爱。 小孩子两三岁之前不需要父亲,三岁之后,父亲的角色不可或缺。霍去病三岁之后, 充当他父亲角色的有他大舅他二舅。大舅像个慈父, 二舅像个严父。后来入了军校,刘彻待他也如亲子, 不过刘彻扮演的不是慈父也不是严父, 而是一个毫无原则宠溺儿子的老父亲。 在校那些年, 还有他三舅四舅朝夕相伴,以至于霍去病压根不稀罕生父。不过,霍去病对这个父亲蛮好奇的, 想知道他是什么品种的人渣。 霍去病难得听话的乖乖回去找他娘。 卫少儿果然没有再联系过霍去病的生父。 霍去病的心里很复杂, 他一直以为他生父知道他的存在,故意不管不问。如今看来, 怕是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左右日子无聊, 翌日霍去病到上林苑跟他舅舅和姨母说一声, 就前往平阳县。 霍去病的父亲本是平阳县中小吏, 被派到平阳侯家中做事, 才有机会同卫少儿好上。后来任期满,霍去病的父亲离去,卫少儿随主家来到京师的平阳侯府, 两人从此再无联系。 这件事霍去病不知该怪他父亲渣, 还是该怪他母亲心大。真见到他父亲霍仲孺头发花白, 过的很是清苦,霍去病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母亲只字不提,难道是猜到了什么。怕因为他的关系,他生父跟着享荣华富贵。 他母亲有这个心机吗? 霍去病怀疑她没有。 看到自个的爹给他准备三素一荤,荤菜还是自家的老母鸡。也不知那鸡多少年了,反正鸡腿肉霍去病咬不动。 霍去病本想嘲笑他一番再走,见他如此可怜,又有些不落忍,便令随从去给他置办些田地,让他在此当个富家翁得了。 接他去京师什么的,那是绝无可能。 大汉地广人稀,荒地很多,霍去病出的价格高,不少人乐意把地卖给他,回头再开荒。这倒方便了随从,出去转一圈就给霍仲孺置办了四垧地。 随从把地契递给他生父,霍去病就准备打道回府。 “霍小公子怎么刚来就走?” 熟悉的称呼传入霍去病耳中,霍去病眉心一跳,京师的人? 霍去病循声看去,只见那人四十来岁,身材微胖,留着两撇小胡子,身着广袖长袍,走起路来甚是洒脱,跟个研习道法的术士一样。霍去病怀疑自己看错了,试探着问:“主父偃?” “主父偃?”出来送霍去病的霍仲孺道:“将军认错了,他是——” 主父偃走到跟前,笑吟吟道:“鄙人正是主父偃。” “主父偃?!”主父偃身侧还跟着一个十来岁大的少年,少年皮肤白皙,身高腿长,眉目疏朗,仔细看去,长得倒是跟十年前的霍去病有几分相像。不过那时霍去病可是桀骜的不可一世。少年是个温柔的少年,气质反倒跟卫青有些像,此时脸上尽是震惊,“你是那个主父偃?!” 主父偃笑道:“天下若只有一个主父偃,那就是我。” “可是先生不是叫,叫朱偃吗?”少年说着,愣了一瞬间,“主父偃”和“朱偃”如此相像,他居然一直没发现,还真当他是一个落魄文人。 主父偃见他神色变来变去,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霍去病开口。 那少年连连点头,他也很好奇。 主父偃叹气:“不在这儿能去哪儿?再说了,我敢去哪儿。” 霍去病想到他以前干的事,各国王爷们被他得罪的七七八八,能去的地方确实不多:“那你现在不怕了?” “怕!”主父偃心里怕的要死,可见到霍去病他就不怕了。有骠骑将军照着,他主父偃到了京师能横着走,“不过,现在有侯爷在这里,谁敢动我。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霍去病打小就被卫青告诫,交朋友可以,但不可结党。以免被主父偃这种品性的人黏上,霍去病很是不客气地说:“我并不是你的主人。” “可我是你弟弟的先生啊。”主父偃笑呵呵道。 霍去病眉头微蹙,下意识问:“弟弟?” 主父偃看着身侧的少年:“霍光!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霍去病不由得多看一眼少年,少年人愣住,没想到他只是中午没回来,就多了个兄长,还是威震四方的冠军侯霍去病。 霍去病看到他便宜弟弟的神色,再一次确定在今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可能想过同他攀亲。可是主父偃是怎么知道的? 主父偃拿钱抵罪,被贬为庶民之后就琢磨去哪儿隐居。 地广人稀的好处是无主的土特别多,不好的是没主的地方野兽也多。汉朝民风彪悍,正是因为野兽时常出没,三岁大的孩子都要拿起锄头镰刀自卫。 主父偃被贬为庶民之后,除了自家人,也就几个赶车的奴婢,哪能去深山老林里隐居啊。他不想去瘴气很多的闽越之地,也不想去苦寒的东北,也不想去匈奴时常出没的北方和西北地区。再除去藩王的封地,想来想去只能去公主们的封地。 主父偃首先就想到了平阳公主,谁让她名声最响亮呢。而想到平阳公主,就不由地想到从平阳侯家中出来的卫家人。 主父偃找人一打听霍去病的生辰,瞬间决定去平阳县。 抵达平阳县再一打听,还真有一个姓霍的小吏,曾在平阳侯府当过差。 主父偃这人想做什么的时候,脑袋转的特别快,不过三天,就在霍仲孺家附近弄了一处小院,置办了几垧地,开始了他隐居生活。 然而,主父偃这人过惯了锦衣玉食,以前家中往来无白丁,现在目之所及处皆白丁,主父偃非常不习惯,就打起了霍光的主意。 这些主父偃没解释,然而聪明如霍去病稍稍一想就明白其中缘由。霍去病倒是没怀疑他父亲跟主父偃一起算计他。他生父也没必要跟主父偃这个罪臣掺和。 霍去病笑道:“主父偃,以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主父偃脸上的笑凝固。 霍去病转向他生父:“我这个弟弟能得这人看中,想来是个聪明的。你若放心,就去给他收拾一下衣物,让他与我一同回京师。” 霍仲孺还未开口,他的妻忙不迭道:“好好,谢谢侯爷,谢谢侯爷。” 霍去病对他弟弟的这个母亲也没多大厌恶。就凭霍光比他小十来岁,也能看出他生父跟他母亲好上的时候,人家顶多十岁,不可能勾的他生父把他母亲忘的一干二净。 堪堪回过神的霍光又蒙了。 霍去病给随从使个眼色。随从过去道:“公子,我们先上车。” 霍光回过神,下意识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紧接着又看他父亲,脸上尽是不知所措。 霍仲孺道:“到了京师要听你兄长的话。”接着转向霍去病:“他以后就拜托将军了。这孩子若不学好,将军尽管把他送回来。” “这点确实值得担忧。”霍去病瞥一眼主父偃。 主父偃尴尬的很,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正常:“侯爷有所不知,令弟——” “我弟弟的事你比他本人还清楚?”霍去病讨厌被人算计。若为他好,霍去病还能忍一下。这人不是为他,而且本人人品还不行,霍去病没有立即拔剑,还是想到这人以前跟他舅舅关系不错,给他舅舅个面子。 主父偃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 霍去病道:“我想知道什么自会问他。至于你,喜欢在乡里当个传道受业解惑的先生,那就继续吧。陛下有令,凡是有教学经验的人皆可向他自荐。自荐这事你也熟,我想也难不住先生,对吧?先生。” 对个鬼! 主父偃要不是笃定霍去病会把他带上,他根本不敢自报家门,更别说只身前往京师。 他以前天天招摇过市,京师酒肆被他转个遍,长安城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市井流氓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他这张脸一出现,不等他走到皇宫,就得被他以前得罪的人抓住。 主父偃道:“将军只需带我入城便可。” “这么简单?”霍去病笑着问。 主父偃连连点头:“一旦入城,我绝不再打扰将军。” 卫家如今权势滔天,但凡能跟霍去病说得上话的人就无人敢招惹。哪怕只是在街上跟霍去病问声好的陌生人,也没人敢随意欺辱。 这一点霍光这么大的少年可能不知道,主父偃这个在权力中心摸爬滚打几年的人,霍去病不信他也不知道。 还只跟他进城?他怎不说跟他入城就足够他在城中耀武扬威了。 霍去病:“我小的时候,皇后姨母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很简单,一个老虎抓到一只狐狸,狐狸对老虎说,你不能吃我,我是上天派来的首领。老虎不信。狐狸就说,我前面走,你后面跟,看看其他野兽见着我有没有敢不跑的。于是老虎就跟了上去。结果一看,还真跟狐狸说的一样,狐狸一出现,百兽作鸟兽散。主父偃先生精通诸子百家,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主父偃何止听说过,三天前他还拿着《战国策》琢磨过。 霍去病见他沉默不语,笑着说:“看来先生听说过。那就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 “侯爷,你这点可不像大将军。”主父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霍去病嗤笑一声:“正是因为我舅舅脾气太好,我才不能学他。否则还不被人算计的体无完肤, 连骨头渣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136、第 136 章 主父偃真真尴尬了。 霍去病闲得很, 此行就选择坐马车,慢慢悠悠来的。态度表明,见他立在当场,霍去病立即上车。 霍仲孺连忙推儿子, 快跟上。 主父偃干的事, 霍光听人说过,霍去病懒得搭理主父偃, 霍光也能理解。可主父偃毕竟教了他几年, 霍光不敢让霍去病带上他, 也不好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索性说:“娘还没收拾好。” “快了,快了。”霍家不富裕, 霍仲孺还要挤出钱来送霍光跟主父偃学文识字, 因此也没钱给霍光置办太多东西。霍光他娘进屋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霍光的东西收拾好了。女人在院里听到霍光的话,连走带跑, 东西往霍光怀里一塞, 就推着他上车。 霍光还是不大好意思:“先生……” “你不用同情他。”霍去病推开车窗, “今日果皆是昨日因。他以前做事但凡留有余地, 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再说了, 真想弄死他的公孙弘坟头上都长草了。其他人虽然恨他,也没想要他的命。顶多打他一顿。主父偃,我说的没错吧?” 主父偃不敢回答:“赵王还活着。” “赵王胆大妄为, 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行事。”霍去病表情淡淡地打量着他, “你到了长安低调行事, 谁知道你主父偃又回来了。” 主父偃就不是个低调的人,压根没想过当王八。否则也不会刷履历还挑霍光刷。 “上车!”霍去病转向他弟。 霍光真真明白,他被主父偃利用了。 “先生, 京师见。”霍光依然很客气的同他道别。 霍去病眉头微蹙,这个弟弟,怎么连脾气也跟他舅似的。 平阳离长安可不近,七八百里路。霍去病一来一回就把他的假期用的还剩四天。 去之前霍去病不知道有个弟弟,也没同卫少儿提。甫一到家,霍去病就令侍从带他下去休息,他前去向卫少儿禀报。 霍去病先说他才十来岁。 卫少儿一听这么小,果然没有露出厌恶嫌弃之色,只是问霍去病怎么把他带来了。 霍去病没说他那个弟弟可能很聪慧,只是说他被主父偃利用了。 主父偃这个人以前在长安不做人,卫少儿对他印象极其不好,闻言就大骂主父偃,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霍去病知道这事妥了。随即同卫少儿商议,是不是把他送去军校。 以前皇亲国戚不知道军校的情况,虽然好奇,也懒得打听。 军校生出来,跟着霍去病上阵杀敌,立功无数,城中贵人很馋。可这所学校是皇帝个人办的,费用都不走国库,有人希望军校对外开放,也没人敢上奏。 刘彻也不想应付希望把孩子送进军校的亲戚,有次提到那些军校出来的士兵,刘彻就趁机表明态度,只收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事卫少儿听卫长君提过,盖因卫长君想把孩子送进去,卫青告诉他,陛下不同意。那学校归陛下管,他这位大将军也插手不得。 卫少儿不禁问:“陛下能同意吗?” “不同意就由我亲自教他。”霍去病是担心主父偃把他这个便宜弟弟教歪了,到军校待几年给他掰过来,“明儿就过去。” 卫少儿:“不在家多歇几天?” “假期快没了。”霍去病道:“回头你给他置办些衣物,他那边什么也没有。” 霍仲孺过得不好,卫少儿很开心,也不在乎多养一个人。翌日上午,兄弟俩人一出去,卫少儿就带着奴婢们买买买。 霍去病到时,刘彻不在,领小太子打猎去了。 卫青还在上林苑,霍去病就带他去见卫青。霍光顿时激动的小脸通红。 霍去病好笑:“舅舅又没比你多一个鼻子两个眼。” “大将军啊!”霍光感慨,“还是活的!” 霍去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身后传来一声“扑哧”。 哥俩回头看去,不是卫青又是哪个。 霍光顿时惊得整个人僵住。 卫青抱着儿子走过来,打量他一番,五官跟他外甥很像,然气质截然不同,看起来是个乖孩子:“你便是去病的那个弟弟?” “大大——大将军知道,知道我?”霍光猛然抬起头,结结巴巴的舌头差点打结。 卫青:“随去病去的那些禁卫昨日向陛下复命,赶巧我也在。还以为你们得在家歇两日。”最后这句是对霍去病说的。 霍去病:“出了点事。” 卫青喊他夫人。 桑上植出来把孩子抱走。 卫青带他们去书房,又令内侍外面守着,才问霍去病:“出什么事了?” “碰到了主父偃。” 卫青不由得坐直:“他?” “是他。我起初也以为看错了。”霍去病随即把主父偃的打算和盘托出。 卫青不由得笑了:“他倒是好盘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霍去病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他找过舅舅?” 卫青抬抬手:“别担心,没有。只是想到陛下曾说过,虽未明说,那意思是主父偃还会再回来。去年我去军校,碰到东方朔跟春陀二人,聊起主父偃,东方朔言之凿凿,主父偃一定在辽东。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盖因这样才能跟陛下的话对得上。没想到,他竟然……”看向霍光,“陛下若知道他还跟以前一样,尽干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事,绝不会再用他。” “先生在乡里呆了两三年也没用?”霍光问。 卫青:“他无需到平阳那么远的地方,在京郊乡下待三年便可。” “所以大兄说他自作聪明?”霍光问。 卫青微微颔首:“他大概以为陛下任人唯亲,得知他这几年在教我外甥的弟弟,一定会让他官复原职。岂不知陛下是任人唯亲加任人唯贤。否则,去年去病那一路军领兵之人,就不会是皇后的外甥,而是陛下的外甥,平阳侯之子曹襄。” 这点霍去病承认,“金俗公主和南宫公主也想把儿子送去舅舅身边蹭个军功,陛下就没同意。” 霍光的神色很复杂:“大兄若不去找父亲,那他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卫青笑道:“你还是太小。朝廷出击匈奴时常要经过平阳县。这次走得急,去病没在平阳县停留。下次若停在平阳休整,他一定会撺掇平阳县丞把你父亲带去见去病。除非匈奴此后再也不侵扰代郡。” “大将军,大将军,边关急报。” 卫青连忙起身。 霍去病打开门,进来一身着甲胄的士兵。 卫青慌忙拆开,看清楚内容,顿时忍不住拍腿大笑。 “好事?”霍去病问。 卫青:“匈奴来降。” “真的?”霍去病连忙抓过去,一看是真的,高兴的就往外走,到门口想到主殿那边没人,就连他姨母也跑林子里套兔子去了,“我这就去找陛下。” 卫青道:“不急。这等事陛下早料到了。” 霍去病停下,“何时?” “你我回来之后,陛下说以前匈奴认为大汉只有我卫青一人能打胜仗,虽然怕我,并不感到惶恐。我总有病或不行的时候。如今我还未老,又出个你,陛下无需担心我倒下他无人可用,害怕的自然就变成匈奴。陛下还以为明年秋,毕竟那时正是我们丰收的季节,能很好的安置他们。” 霍去病道:“我们去那边等着?” 卫青今天有空抱孩子,就是没多少要紧的事处理,闻言出了书房,看一下天空,快午时了,“陛下也该回来了。” 刘彻这次带的人多,重点还是教儿子射活物,午时三刻才回来。 卫青都打算回他那边用饭了。 刘彻看到他,甲胄往地上一扔,准备进去,脚步一顿,看到霍去病身侧低着头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霍光,怎么跟前世他第一次见到时很不一样。 那时也是这一年,按理说不该有所变化才对。难不成他跟他一样,也有前世的记忆。 刘彻转向卫青,希望先听听他怎么说。 卫青先解释一下霍仲孺的身份,然后才说起霍光。最后解释霍去病为何要把他带来。 刘彻听到“主父偃”三个字,明白了。 那时霍光也识字,但是霍仲孺教的。他哪能跟主父偃比啊。不怪这个霍光跟前世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刘彻还真说不上来。 “霍光?”卫莱怀疑自己听错了。 卫青又解释一遍。 卫莱佯装好奇:“哪儿呢?”脚上脏兮兮的鞋脱掉就往屋里去。 刘彻连忙提醒她:“地上凉,穿上鞋。现在是十月,不是七月。” “你何时变得这么唠叨?”卫莱瞥他一眼,接过婢女手上的鞋往地上一扔,趿拉着鞋就进去。 刘彻又想家暴:“你能先穿好吗?” “又没外人。”卫莱一边弯腰快速把两只鞋提好。 刘彻放弃了,转而问霍去病:“主父偃没同你一起来吧?” “他想来,我没给他机会。”霍去病道。 刘彻不吝夸赞:“合盖这样。” 霍去病得意的笑笑,把捷报递给他,就盯着刘彻的表情。 刘彻一点不意外,轻笑一声:“朕还以为他们多有骨气。去病,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霍去病不敢置信地指着他自己。 刘彻挑起眉头:“一群降兵还值得你舅父这个大将军亲自受降?” “不值得,也不能让你舅父去。”卫莱开口道:“给他们这么大脸,定会干些不要脸的事。你过去也不要太给他们脸,一切公事公办。” 霍光不禁看一下卫莱,像是不敢相信这种事,皇后也能插嘴。 刘彻道:“去病,皇后说的极是。来人不少,你一个人定忙不过来,从朝中挑几个人。以往提过同匈奴和谈的人,万万不可用。” 137、第 137 章 卫莱赞同:“那些人骨头太软, 见着匈奴极有可能把他们当祖宗供着。” “我知道该怎么做。”霍去病明白,“现在就去吗?”这话是问的刘彻。 郊外比城里冷,十月份随时可能下雪,刘彻又在这边住了近二十天, 于公于私都该回去了。刘彻便说:“过两天, 朕也回去。” “过两天就走?”腿短走得慢的小太子堪堪进来就听到这一句,顿时不乐意, “母后, 你答应我——” 刘彻冷着脸问:“朕的命令, 你母后敢违抗?” 小太子气得鼓着嘴巴,“等我长大,一定不要你当皇帝!” 霍光顿时吓得忘记呼吸。 霍去病拍拍他弟弟的肩膀:“他也就过过嘴瘾。” “我很认真!”小太子气得双手叉腰。 刘彻朝他儿子脑袋上撸一把:“先长大再说。”随即往四周看了看, 不见卫婉:“你姐呢?” “拔鸡毛, 要做鸡毛掸子。”小太子一脸的嫌弃,“宫里那么多鸡毛掸子, 她还做, 也不知做那么多干什么用。” 两炷香后, 卫青带着他外甥和外甥的弟弟回去, 卫婉拿着野鸡毛做的鸡毛掸子过来, 就同她父皇母后显摆。 刘彻问:“这个跟你之前做的有何不同?” “这个比以前的好看。父皇没发现?”卫婉指着五彩斑斓的鸡毛,“之前都是灰不溜秋的,难看死了。以前听人说林子里的野鸡特别多, 我还不信。早知道走三步就能碰到一只, 多的跟苍蝇一样, 我以前才懒得用那么难看的鸡毛做鸡毛掸子。” 卫莱笑着调侃:“公主,还记得鸡毛掸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扫灰尘啊。”卫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卫莱:“回头沾上灰尘,你这个跟那些灰不溜秋的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卫婉道:“又不是用一次就沾满灰尘。平时挂起来也养眼。据儿, 喜不喜欢?姐姐这个送你,回头姐姐再做一个。” 小太子淡淡地瞥一眼她,就扭过头去。 “怎么了?”卫婉一脸不解的转向她母后。 卫莱笑道:“正愁自己什么时候长大,然后替代你父皇。他就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了。” 卫婉张了张口,不敢相信的打量一番她弟弟:“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你说谁孩子气?”小太子拔高声音。 卫婉:“说你。让你当皇帝又如何?父皇是太上皇,你还能越过他?太上皇可比皇帝大多了。除非母后和父皇都不在了。你选哪个?” 这点小太子从未想过。 小太子不禁转向他父皇,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纠结和不敢相信。 刘彻瞧着儿子这样,反倒想笑:“朕就算不是皇帝,还是你爹。太子得听皇帝的,儿子难道就不用听老子的?” “为什么!?”小太子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叫。 刘彻乐不可支:“因为你的生命是朕和你母后给的。” “我不是母后生的吗?”小太子奇怪。 刘彻:“你母亲一人可生不出来。你想越过朕除非天生地养,整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啊?”小太子可不要过那么惨的日子,“所以我当了皇帝也没用?” 刘彻摇头,“有用。你姐刚刚说了,杀了朕和你母后!” “不要!”没了爹娘就没了家,他干么还要当皇帝,小太子气得瞪一眼他姐,出的什么破主意。 卫婉抡起鸡毛掸子。 小太子就近躲到他父皇怀里。 刘彻无语,就这还要当皇帝,有几个皇帝是他这样。 “坐好,有朕在你姐不敢。朕跟你说件事。”刘彻把儿子推开。 小太子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刘彻:“你去病表哥去平阳找他父亲,这事你们知道吧?” 小太子点头:“他父亲死了没?” 卫莱刚刚含入口在的水险些喷出来。 刘彻:“让你失望了,没死,还给他生个弟弟。还被主父偃给找到了。”随即解释一下主父偃的算计,“说起来那孩子也很无辜,只是去病的弟弟,就被他利用了。主父偃还在那边,去病为了把两人分开,就把他带来了。比你大两岁,以后让他跟着你,与你一同读书。回去之后,朕就给你找个师傅。往后就在前殿那边上课。” “父皇不教我啦?”小太子心里有些失落失落的。 儿子不舍,刘彻很欣慰:“你小的时候无需整日学习,朕可以教你。如今却是不行,朕忙起来一天都没空,总不能让你自学吧。” “母后可以教我啊。” 刘彻:“你母后只能教你学文识字,不能教你如何当好一个太子,如何成为一个皇帝。你以为只要你长大,自然就能当皇帝?那朕问你,匈奴来降,你会派谁前去受降?” “舅舅啊,大将军!”小太子不假思索道。 刘彻笑了。 小太子知道他回答错了。 刘彻很是耐心的同他解释,为何不能让卫青去,又跟他讲,如何安置匈奴。 小太子听的是头晕脑胀。 刘彻容他消化消化,又问:“如果这次来的是西域使臣,你又当派谁接见?” 小太子都弄不清三公九卿是哪三公九卿,哪知道这些。 “宗室王爷兴兵作乱,你又当派谁前往镇压?” 这个小太子知道:“卫广舅舅。” “你卫广舅舅只能对付一个淮南王。若是好几个王爷一同造/反呢?”刘彻又问。 小太子不知道了,“当皇帝还要懂这些啊?” “不懂你怎么治理天下?”刘彻反问:“你当就皇宫那么大点地儿?南至南海,东到东海,北至辽东最北端,西至西域,如今皆是我大汉疆域。我们上次前往鲁地,不过走了大汉东西向的一半。你想想这个天下有多大。” 小太子无法想象,忽然觉得他小小的肩膀扛不起这么大担子,“父皇每天是不是很累?” “是的。朕每天挤出时间教你,你不好好学不说,还要跟朕抢皇位。”刘彻表示很失望。 小太子拉住他的手,一脸的羞愧:“父皇,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以后改,再也不用你担心。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看你表现。”刘彻心里其实很高兴,儿子一说就通,但他没表现出来,脸上还有些许难过。 小太子越发愧疚:“父皇,我现在就去写字。” “吃饭了写什么字?”卫莱开口,“真有那个心,午睡醒来就去抄写功课。” 小太子使劲点一下头。 然而,睡着了,什么都忘了。 姚黄喊他,小太子还烦躁的蒙上头。 姚黄提醒他睡前答应的事,小太子这才慢吞吞爬起来。清醒之后就去书房,结果看到他父皇已经在处理奏章,小太子心中又升起淡淡的愧疚。 “父皇……”小太子弱弱地喊一声。 刘彻抬头看他一眼,就示意他坐下。 小太子找到他的座位,拿出笔墨难得没有乱写乱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抄写他一知半解的文章。 待他抄的差不多,刘彻那边也完事了,同他讲课。 小太子第一次意识到他父亲的忙碌,回到宫里,很是乖巧的随严青翟上课。 刘彻前世儿子不多,便是觉得子不在多,一个有用即可。 如今知道后来事,刘彻更觉得没必要弄太多孩子出来烦他。 一儿一女,女儿还不用他操心,只需要盯着小太子一个就行了,刘彻发现他自己的时间也多了。 处理好奏章,刘彻竟然还有些无聊。 想起卫莱以前同他说的事,霍光的妻是个不省事的,于是前往东宫给他多日不见的母后请安。 太后忙着跟宫女们摸牌,见他进来烦的直摆手。 刘彻乐了,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不受人待见,“朕来跟你说件事。” “跟哀家说有用吗?”太后没好气地瞥一眼他。 刘彻:“去病,也就是卫青那个外甥,前些日子得闲,听说他生父在平阳县,过去看他父亲,发现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挺聪明,就把人带回来了。此时就在宣室偏殿随据儿跟太傅读书。” 太后的牌果真玩不下去,着急忙慌问:“又是一个冠军侯?” “只要不长歪,即便不如去病,也比朝中大多数人强。”刘彻道。 太后张嘴想说些什么,看到她儿子眼中的笑意,顿时羡慕嫉妒:“你这是什么命?自己找个皇后,不光给你带来一个大将军一个冠军侯,还能给你弄个相才!” 刘彻此生最为得意的事,大概便是此事,“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你的意思哀家是那坏人?”太后瞪着他问。 刘彻:“儿子是好人,当母亲的肯定坏不到哪儿去。” “那就是你父皇不如你?” 刘彻很是痛快的点头。 太后的呼吸停顿一下,“你可真敢!” “不说别的,只说抗击匈奴这一点,朕就比父皇强吧。” 太后很是鄙视的翻个白眼,“你打匈奴用的钱粮,都是你父皇存下来的。你也就好命,有个卫青。换做旁人,不光把那些家底败光,还得被匈奴打到长安城。你信不信,你父皇要有个卫青——” “那卫青极有可能是周亚夫,根本等不到霍去病长大。” 太后想起周亚夫的下场,又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对,顿时不想跟他比较。转而问:“你过来就是跟哀家显摆又得了个人才?” 刘彻:“不全是。” “你又想干什么?”太后不由得警惕。 刘彻无语又想笑:“你是朕的亲娘,朕能做什么。先前你相中去病,朕没提前告诉你,让你白忙乎一场。如今又得一个——” “你这么好心?”太后一百个不信。 138、第 138 章 刘彻苦笑:“他还是个孩子。” “你把人带来哀家看看。”太后不信, 那孩子真那么出息,她儿子舍得便宜她,“是不是长得,长得放在人堆里看不见?” 刘彻以前觉得女人吗, 能生孩子就行了。 如今卫莱告诉他, 还能让霍家灭族,刘彻不想在意都不行。 前世霍光的夫人, 刘彻记不清是卫少儿找的, 还是霍光的父母相看的。无论是哪个, 那眼光都没法跟他母后比。以免他母后想多了,刘彻很认真地说:“不是!” “皇后在忙什么?”太后潜意思,这种事你怎么不找皇后。 刘彻:“卫家就那几个人, 卫儒和卫长君家虽然有女儿, 可最大的才三岁,不合适啊。其他人, 皇后又不认识。” 这点太后承认。 太后本以为弟弟是大将军, 外甥是冠军侯, 皇后一定飘的站不住, 跟脚下没根似的。孰料人家还跟以前一样, 整日窝在昭阳殿不出来。即便出来,也是来她这儿坐坐,或者跟皇帝出去。 听说就是那娘家人也不常见。除了卫青和霍去病这俩常在宫中走动的, 姐妹弟妹, 平均一个月才见一次。 这个低调劲儿, 哪怕是装的,太后也佩服。若她就这性格,或者活的这么通透, 太后那是心服口服。 很早以前,太后是真不满意这个儿媳妇,身份太低,比她还低。如今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不愧是她儿子教出来的皇后。 “皇后托你说的?”太后问。 刘彻是不懂婆媳之间的矛盾,但直觉告诉他,面对他母亲时,最好少提卫莱,“她还不知道。霍光那孩子才十一,远远没到议婚的年龄。” “叫霍光啊?”太后道:“倒是比他兄长的名字好听。去病,去病,去除病痛。卫少儿真会给他起名字。” 刘彻笑道:“期盼不多,孩子才能健健康康长大。母后,据儿快下课了,朕让他过来,就说,就说——” “哀家这里有好吃的。”太后道。 刘彻心说,您孙子可真不稀罕你的好吃的。 “还是说你想他了吧。”刘彻道:“他这些天在上林苑山珍吃个遍,吃的他这几天整天要喝白米粥。你若这么说,一准躲着你。” 太后摆手:“那你快去。” 刘彻告辞出去。 太后立即命宫人把点心全端上来,又让内侍吩咐庖厨煮米粥。 小太子一听去祖母那儿吃好的,果真不愿意去。 刘彻又解释,其实太后想他,吃东西都是借口,小太子才带着他的舍人霍光前往东宫。 太后始终不信刘彻那么好心,做好了霍光长得极丑的准备,结果看到一个想缩小版霍去病,太后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 回过神,太后就冲霍光招手。 霍光下意识看太子,什么情况啊。 小太子也不懂,陪霍光一起过去。 太后意识到她唐突,便问太子:“这就是冠军侯的弟弟?” “对啊。祖母听说谁的?”太子奇怪,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太后:“你父皇说给你选个舍人,很不错。”打量一番霍光,长得确实不错,看起来也不是个傻的。那么问题来了,她儿子把这孩子的婚事交给她,难道真是因为他就一个女儿,不能许两家。 太后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不过,太后也挺高兴,这孩子的神态,没他哥张狂,一定是个好相处的。她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便宜了外人。 “祖母,你干嘛总盯着霍光啊?”太子奇怪,这是想他吗。 太后胡扯:“哀家没想到冠军侯还有个弟弟,稀奇啊。还不许哀家看看?据儿,你可不能跟你父皇一样吝啬。” “我父皇才不吝啬。”小太子自己整天想着代替他父皇,却不许旁人说刘彻。 太后见小太子这么护他皇帝爹,反而很高兴:“好好好,哀家不说,快坐下歇会儿。听皇帝说你们在读书,累了吧?喝茶。” 从刘彻口中得知小太子这两日口味淡,太后没准备他爱的蜜茶,而是茶叶泡的清茶。 小太子果然很喜欢。 太后又招呼他们用点心。 太子摇头:“我们得去母后那儿用饭。” “哀家同你父皇说了,中午在哀家这里。有没有格外想吃的?”太后问。 小太子还真有:“我想吃藕片,放点醋炒的藕片。” 以前太后宫里没铁锅,五年前刘彻送给他母后两口铁锅,卫莱送给她一个厨子。近年太后牙口不好,依然喜欢吃铁锅炒的菜。醋溜藕片也是太后喜欢的炒菜之一。 此时正是挖藕季节,藕最是新鲜,太后不光加了一道醋溜藕片,还加了一道藕夹。 这两道菜小太子也很喜欢,闻言踏踏实实的坐下来,歪着小脑袋问:“霍光,你喜欢吃吗?” 刘彻把这个儿子保护的太好太好,坊间百姓至今不知太子是黑是白,品行如何,朝中官吏知道的也不多。以前的天子近臣主父偃也不清楚。霍光无从知晓,日前听说他以后追随太子,别提多不安。 几日相处,太子就是个小孩,还是个很单纯的小孩,霍光心下大安,也很喜欢他这个小主子,很乐意追随他。 霍光又听太子这么关心他,心里也特别高兴:“臣只吃过莲藕汤。” “那你一定要好好尝尝。”太子道:“祖母这里也就这两道菜好吃。” 霍光的呼吸又停下来,不安地偷瞄太后。 太后气笑了:“在哀家这里用饭,真是委屈太子殿下了。” 小太子打小就被他父皇和姐姐这么嘲讽来嘲讽去,没有嘲成自卑儿,反而很自信,还学会了如何应对这些嘲讽,“是有点委屈欸。祖母,我中午可以只吃肉不吃菜吗?” 太后噎了一下:“……不可以!” “那我可太委屈了。”太子爷叹气道。 霍光想笑。 太后气得指着他:“跟你父皇学什么不好,学怎么气哀家。小心哀家连藕夹也不给你吃。” “那我就不在你这儿吃了。”小太子哼一声,脸上尽是倨傲。 太后想揍他,“你过来,哀家给你个好玩的。” 小太这一刻非常想感谢他父皇:“祖母,你这招没用,是我父皇玩剩下的。” 太后起身。 小太子连忙爬起来往外跑。 太后乐了:“你还知道害怕?回来,我们去饭厅用饭。” 小太子一动不动,等着太后先行。 太后没得办法,只能先一步坐下。 霍光立在太子身后。 太后冲他招招手:“孩子,你也坐。在哀家这里无需多礼。” 霍光下意识看太子。 小太子扯他一下,“刚刚怎么就坐下了?坐吧。你是孤的人,合该坐下。” 霍光很想问,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这二者还真没什么关系。谁叫小太子这是第一次有了随从呢。小太子可稀罕了。 太后也没提醒他孙儿,转而问:“你都这么大了,还住你母后那里合适吗?” 太子转向她,眼中写满了,怎么不合适啊。 “你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往后侍从多了,让人家住哪儿?总不能还住你舅舅那儿吧。” 卫青和霍去病在宫里都有住处,然霍去病前去受降,霍光便跟着卫青住。 太子:“不行吗?” “不行!这个霍光是冠军侯的弟弟,跟你舅舅也算是亲戚,跟他住无妨。旁人跟大将军没有任何关系,有什么资格住到大将军那儿?” 太后的话让小太子想起他父皇同他说的,为何不让他舅舅受降,而是令他表哥去。他舅舅身份尊贵的很啊。 小太子:“回头就问问父皇。” 刘彻也在考虑这事。不过,就在他准备给太子弄个博望苑的时候,江充干了一件事,把馆陶公主的面首给抓起来了。 那天是真巧了,馆陶进宫替她的面首求情,正好遇到东方朔进宫汇报学生的情况。东方朔一听一个面首走驰道,馆陶还敢求情,担心帝王昏庸的东方朔第二天就参了她一本。 正是这件事让刘彻打消了建博望苑的念头。 淮南王有反心这点被他提前戳破,淮南王还是反了。东方朔都被他弄去学校,还是参了馆陶公主一本。这些事无一不提醒刘彻,有些事他有心避免,不管绕了多少道弯,最终还是能绕回来。 “巫蛊之祸”若是跟淮南王谋反一样,刘彻可以很确定他今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最好的办法便是把儿子放在跟前,无论是江充还是旁人,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不过,这样也不是万无一失。 前世江充那些人敢搞事,便是仗着卫青和霍去病已故,卫家没个顶门立户的。但凡有一个,那一场赢的一定是他儿子。所以他要想晚年无忧,还是得想办法让卫青跟霍去病多活几年。活不到七十,也得活到五六十岁。 刘彻斥责一番馆陶公主,就让她出钱赎人。 馆陶公主把人带回去,依然不安,担心刘彻借机收拾陈家。没过几天,就把长门园送上。 十二月底,在北宫居住多年的陈氏移到长门园。 馆陶公主又担心起来,因为送园子和移宫这两件事离得太近,于是就带着小儿媳妇隆虑公主进宫。 太后倒是了解她儿子,知道他很想把陈氏移出去,便安慰馆陶她此举反倒帮了皇帝一个忙。 馆陶觉得太后没必要骗她,依然不敢太放心。 元狩三年,春三月,刘彻大肆修整北宫,重点修的还是他父皇以前住的地方,馆陶公主明白了,悬着的心也落到实处。 就在这时,宫外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平阳侯去了。 太子还太小,太后不建议他过去,刘彻便自己前往平阳侯府,送他姐夫最后一程。 平阳侯下葬,刘彻没等他大姐请求,就令曹襄袭爵。 侯府的事定,北宫也差不多修整好了,但是还得通风。 深秋时节,小太子才搬过去。 搬的那天跟大姑娘出嫁似的,哭哭啼啼,可怜兮兮,刘彻烦得很,作势要揍他,他才磨磨蹭蹭滚蛋。然而,所有东西都搬过去,小太子也没把那边当家,一大早就跑去昭阳殿找他母后用饭。 休沐日,霍光回霍去病家,他整天呆在昭阳殿。 刘彻烦得想弄死他,又不舍得,毕竟是他一点点抱这么大的,索性提前教太子处理政务。 元狩四年冬,小太子不过十岁,周岁还未满九岁,就要提前了解这些,可把太子爷累坏了,每天到北宫倒头就睡。母后是什么?小太子也只有休沐日才能想起来。 前世这一年对刘彻很特殊,那时他不知关东可以种水稻,也没有玉米,关东贫瘠,朝廷不得不把关东百姓迁到陇西,会稽等地,总共七十多万人。 夏末,他又令卫青率李广等人出击匈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五万人寻找单于主力。后来卫青没让他失望,霍去病更是到达狼居胥山。结果李广又不争气,还自杀了。他儿子李敢还有脸怪卫青,打伤了卫青。 这一桩接着一桩,一件接着一件,没有一件小事,刘彻就是想忘也无法忘记啊。 现如今百姓不需要朝廷安置,刘彻依然决定加收商人的税,不能让商人凌驾百姓之上。李广回家养老去了,李敢虽然没有,以免事情又拐回来,刘彻把他调去辽东戍边。然后,给卫青挑可用的将领,又令霍去病挑一些身强体壮的匈奴人作为向导。 刘彻不担心匈奴人临阵反水。 匈奴人把汉人当两脚兽,汉人并没有把匈奴人当奴隶。为他们建城,教他们建房,给他们留出放牧的地方,还教他们种植玉米和棉花。 皮毛虽然保暖,远不如棉花轻便。帐篷虽然方便,远不如房屋结实。北方冷,卫莱又提醒刘彻,把辽东的火炕交给他们。 有了火炕棉衣,还有想吃就可以揉下来磨成粉的玉米,匈奴人是真的不愿意再回草原。 刘彻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大军出征之后,秋意渐浓之际,朝廷派人前往匈奴人住地武威等地买羊。 钩弋殿和猗兰殿的几位被刘彻放出去,宫里就五个主子,能吃多少呢。 大批的羊赶到长安城,一小部分送去上林苑,留着刘彻一家子慢慢的吃,其他的全交给无名杂货店的管事。 长安这边也有肉质鲜嫩腥膻味儿极淡的羊,掌柜的就没提味道,只说是匈奴人的羊。 以前都是匈奴人抢汉人的东西,长安百姓何曾见过匈奴人的东西。这点一出,不差钱的人纷纷买一两头。 你买他也买,我也有钱,我却不买,旁人会不会认为我没钱,或者我吝啬?有这种心理的不少,卫少儿还跟风买了两头。 价钱是真高,味道也是真不错。 朝廷这一笔不光没亏,还赚了不少。精明的商人不需要朝廷号令,羊肉一吃完,就前往匈奴住地。 商人们前往北方贩羊之际,卫莱送给刘彻一副手套和一件毛衣。 刘彻瞧着稀奇:“穿的?” 卫莱先给他套上手套:“暖和不?” “暖和,还挺软的,什么皮做的?”刘彻好奇。 卫莱:“羊皮。” “羊皮?”此时的羊皮用来铺地达官贵人都嫌弃,她居然拿来做手套。 卫莱指着毛衣上的毛:“知道这什么?” “别告诉朕是羊毛?” 卫莱点头。 刘彻惊得不敢信:“你这些日子拿着两根筷子戳呀戳,就是戳这个东西?” “怎么说话呢。”卫莱夺回来,“你不要给仲卿,反正你俩现在身形差不多。” 刘彻夺走:“凭什么。他又不是没夫人,想穿让他夫人做去。”说着,打量她一番,“突然对朕这么好,又想干什么?” “单纯对你好不行?” 刘彻轻笑一声:“朕若没多活一辈子,定是信你。说吧,出宫就别想了。” “儿子女儿都大了,我往哪儿去?”卫莱瞥他一眼,“听二姐说,前些日子有好些商队往西北去,他们一定会买羊皮。回到长安一定没人要。届时咱们买过来,令上林苑的女工做手套,做毛衣,然后再放杂货店里卖?我算了一下,第一批出来正好是去病他们回来。 “他们打了胜仗,你给的赏钱多,又赶上天冷,一定不吝买副手套,给家人弄些羊毛衣羊毛裤。我这个办法行吗?” 何止行吗。 大军开拔,上林苑那些做鞋做衣服的女工就回家去了。她们要歇到明年开春,这么久她们很不乐意。如果此时跟她们说还有活,一个个肯定特别愿意做。 刘彻听卫莱的,不按天算工钱,计件,也就是多做多得。她们一定会把家里的男女老少都带过去。指不定等不到大军回来,就能提前完工。 刘彻:“可是她们不会啊?” “姚黄和魏紫会。”卫莱道:“多给她们一个月月钱,让她们过去盯半个月。” 刘彻道:“你若这样说,完全不用等那些商人回来,朕现在便可令杂货店收羊皮。” “也可以。鹿皮多吗?”卫莱问。 驰道两侧都有老虎出没,别说鹿皮,虎皮也不少。 刘彻没有急着回答:“鹿皮也能做手套?” “给婉婉和据儿做几双鞋。他们穿鞋太废,像脚上长牙似的。” 刘彻:“你给他们做?” “我哪会做鞋啊。”卫莱好笑:“你真当我无所不能?给你织一件毛衣,都差点没把我手指头累掉。” 不是她做,刘彻满意了:“这事你就别管了。三姐病了,母后这几天特别担心,你得空就去看看她。也不用跟她聊什么。陪她坐着就行了。” 卫莱吃惊:“她不大好?” “不,还能撑几年。”刘彻说出来也很无语,“母后怀疑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139、第 139 章 卫莱也无语了, “太后真是闲的。” “确实是闲的。”刘彻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三姐是能撑几年,然而, 他母后之前生的那个却快了, “朕让她给霍光相看对象,也不知她看的如何。回头你问问她。” 卫莱:“明日休沐, 后天再去?” 休沐日卫莱得陪孩子。主要是小太子, 否则他能气得上房揭瓦。 刘彻:“后天再去吧。” 九月二十五日, 上午巳时,卫莱掐着时间抵达长乐宫,坐一个时辰, 正好回她的昭阳殿。 以往卫莱过来总会带上儿女, 这次只有她一人,太后很奇怪:“皇后怎么来了?” “听陛下说母后很担心三姐?”卫莱也没同她绕弯子。 太后叹了口气:“是呀。皇帝骗哀家, 说她不过是小病。” “陛下没骗母后, 三姐只是看起来严重。御医说精心调养几日便可痊愈。”卫莱道。 太后抬抬手, 苦笑道:“你就别跟着骗哀家了, 哀家连着几日做不好的梦, 早有心理准备。” “母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整天想不好的, 那梦肯定好不了。”卫莱道:“您要想些开心的事。” 太后:“现在哪有什么开心的事。” “陛下倒是做了个很开心的梦。” 太后对她儿子的事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他说梦到大将军抵达漠北, 困住了匈奴单于, 而冠军侯则与匈奴左贤王战,还在狼居胥山刻石纪功。母后,这若是真的, 匈奴此后可就再也不敢侵扰我边关了。”卫莱笑着说完,太后冷哼一声,把卫莱给哼懵了。 太后看她脸上的笑凝固,发现自己的火怼错了人,忙解释:“这还用他做梦?哀家不做梦都能想到。大将军加冠军侯,还有几万大军,再找不到单于王,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冠军侯还是冠军侯吗。” 这话说的,卫莱是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母后,他们没您说的那么厉害。” “这不是我说的。多少人等着看大将军和皇帝笑话,等了一年又一年,大将军不曾败过,还培养出个冠军侯。哀家估摸着这京师的士大夫,大将军没气死一百,也气死八十。”太后道:“不说哀家,寻常百姓也能料到此战必大胜。” 卫莱心说,那是因为没把李广带上。带上他,指不定弄出什么来。 “母后对他们真有信心啊。”卫莱笑着说。 太后瞥一眼她:“敢说你没想过?”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冠军侯这次回来,就可以把他和婉婉的事办了吧?” 卫莱脸上的笑再次凝固。 “婉婉那个丫头还不愿意?她想在家过到八十?”太后说着就来气,“她现在在哪儿?来人,去把长公主给我找来!” 卫莱连忙拦住:“不全是婉婉。” “皇帝?” 卫莱想笑,刘彻这些年究竟干了什么,一有不好的事他娘就能想到他。 “冠军侯。”卫莱此话一出,太后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也不知他是打仗打野了心,还是怎么着,一点不想成家。” 太后道:“依哀家看,都是你们惯的。他这么小知道什么,你们别由着他,孩子都出生了。” “还真不是。大概是因为他样样跟大将军学,大将军成亲就晚。” 卫青二十来岁的时候,太后也奇怪,他怎么还不成家。后来娶了桑弘羊的妹妹,太后明白了,帝后二人是想等着他官衔上来,给他挑个好的。 王侯将相家的女儿,十有八/九心里会嫌卫青出身低微。毕竟那时他还不是大将军,也不是万户侯,他姐姐也不是皇后。挑寻常百姓家的又委屈了他。商贾之女,身份又过低,要是再加一条家世清白,兄弟成器可就更难了。 单单兄弟成器这一点,就能刷掉一半人。 桑上植虽然也是商人之女,然其不差钱擅理家,兄长是天子近臣,还有一技之长,不需要卫青这个大将军接济,还有一点,其兄桑弘羊跟卫青以前同为侍中,对彼此家中之事有所了解,娶桑家女可真是再好不过。 太后前思后想,越琢磨越佩服她皇帝儿子,给卫青寻了这么一门亲事。 话又说回来,霍去病跟卫青的情况不一样。 卫青以前乃骑童,霍去病乃大将军和皇后的外甥,他是个无名之辈,京师的女儿也随便他挑。何况他的婚事已定,完全没必要跟卫青学。 太后问:“他不知道他跟他舅舅当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故作不知罢了。”卫莱叹气:“婉婉要是愿意,我倒是可以催一下。可我自己的闺女都不愿意,哪好意思逼他啊。” 太后想到她那个孙女就头疼:“当初就该把她送哀家这里来。瞧瞧被皇帝养的,小子不是小子,女儿家没有半点女儿家样儿。皇后,哀家也不是那种老顽固,哀家是担心,你这外甥回来加官进爵,婉婉又不愿意嫁,他心里有别的想法。男人,可没一个不希望左拥右抱的。” 卫莱真不想把刘彻推出来,盖因他不配啊。可事到如今,卫莱也只能说:“陛下就挺好的。” “他?”太后冷笑:“那是他年轻的时候玩累了。别以为宫里没几个女人哀家就不知道。他以前出去打猎,十天半个月才回来,这期间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左右不可能一直在山林里奔袭。哀家不过懒得揭穿他罢了。” 卫莱心说,那你可真了解您儿子。 “再给他们两年时间吧。两年后去病没了理由,儿媳也有时间给婉婉置办嫁妆。” 太后震惊:“你还没给她准备嫁妆?” “婉婉不乐意,儿媳不想跟她吵吵,没敢让她知道,一直是偷偷摸摸弄的。”卫莱道。 太后顿时怒其不争:“你这个皇后当的,也忒窝囊了。”转向侍女:“去,把公主给我找来!” “母后,婉婉在陪据儿练骑术。”卫莱苦笑道。 太后连忙喊停:“你早说啊。” 大孙女的婚事重要,小孙子的课业更重要。卫婉过来,小太子一准得跟过来。他跑过来,再让他回去上课就难了。 “上午不是在宣室那边吗?” 卫莱:“听说太傅病了。大概是这几日天气突然转凉,他猝不及防着凉了。” 太后也有点不舒服,喝了两碗姜汤才把那点不适给压下去,闻言便信以为真。 “这个天儿是得注意啊。”太后感慨。 卫莱一见话题转移,免得她再想起来,就问霍光的事。 太后还真帮霍光相看了。 原本太后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太后把她家亲戚适龄的女儿全扒拉出来,还真有几个合适的,然而,都是她娘家侄子。让霍光娶他们,皇帝宁愿霍光打一辈子光棍。 近亲没有,太后只能把目光投向群臣。 真让太后找到几个,一个是周勃的后人,一个是萧何的后人。虽然他们家还是列侯,然大不如从前。 太后就对卫莱道:“周家的那个八岁,萧家的那个九岁,听说孩子都不错。要是没长歪,过几年你们挑一个,就把霍光那孩子的事定下来。等他弱冠之年再成亲,人家姑娘十七八岁,也正好合适。” “这都是列侯的女儿啊。”卫莱觉得身份太高,霍光管不了将来也是个事,“九卿家中就没有合适的?” 太后嫌弃:“九卿?不行!” “母后,儿媳听人说,低门娶妇,高门嫁女。您说的这两家,霍光于他们都不是高门。”卫莱道。 太后道:“冠军侯的弟弟,门当户对。” “可是人家不这么认为啊。”卫莱苦笑,“我们看自家孩子是怎么看都好,人家又不知道霍光什么情况。” 太后想想,她这个儿媳妇说的有道理,“那哀家回头再帮他看看。这妻啊,一定得娶个好的。” “是的。妻贤夫祸少。”卫莱道。 太后也是这么想,很是意外:“你也知道啊?” “陛下说的。” 太后冷笑一声:“他确实该这样说。” 卫莱不好接这茬,瞥一眼漏刻:“咦?时候不早了。母后,儿媳得回去了。” 太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已近午时:“回去吧。据儿那孩子不见你又得闹。这么大的孩子,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惯着。” 这话卫莱懒得反驳,比起惯孩子,她跟刘彻俩加一起也不如太后。 小刘据正换牙,卫莱不许他吃太多甜食,也不准他吃太硬的东西。他馋的很,就往东宫跑。太后是要什么给什么。结果门牙吃掉了,留了一嘴血,这祖孙二人还不上心,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卫莱笑着说:“儿媳知道了,改日再来。” “去吧,去吧。”太后连连摆手,端的怕她大孙子等急了。 卫莱离开。 长秋殿内安静下来,太后想想她儿媳妇说的话,扯五扯六就是没个重点,要说她关心霍光,连周家跟萧家姑娘的情况都没问。太后问身侧的侍女:“你说皇后今天过来是做什么来着?” “婢子觉得像是陪您聊天。” 太后想想:“哀家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有心了。去,把九卿名单拿来,哀家得给霍光那孩子寻个好的。” “三公不用啊?” 太后冷笑:“三公要什么?丞相是公孙贺,太尉是卫青,他们家一个女儿两三岁,一个儿子才两岁,拿什么跟霍家结亲。再说了,有还用得着哀家。” “婢子没想到。”那侍女说出来,又忍不住说:“皇后家如今是真厉害啊。” 太后点头:“像当年的吕家。幸好皇帝不是高祖,宫里也没个戚夫人。否则,哀家真替皇帝担心。” “不是替皇后啊?” 太后:“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吕家可没有大将军和冠军侯。你信不信皇帝今天弄出个刘如意,明天皇位就得换人做。” “大将军吗?” 太后微微摇头:“大将军人家才不做这个恶人,再说,人家也没必要。”见婢女欲言又止,不敢说出来的模样,太后笑了:“据儿那小子啊。别看他一团孩子气,那孩子可是个蔫坏的。跟他爹小时候一个德行。” 婢女想的是皇后,没想到太子:“太子瞧着天真可爱的紧。” “皇帝就他一个儿子,大将军是他舅舅,冠军侯是他表哥,没人敢招惹他,他没必要耍太子爷的威风,你也只能看到他每天乐呵呵,无忧无虑的。”太后可不信孙子表里如一,“他真是天真不知事,皇帝早急了。” 140、第 140 章 小太子确实天真, 但也聪明,刘彻一点就透,还会举一反三, 时不时还坑他皇帝爹一把。 卫莱同他讲太子的权利,也同他说过太子身上的担子, 皇帝的责任。 自打那次清楚的知道天下多大, 他要管多少人,还有多少宗室王爷日日夜夜想把他拉下马, 小太子就觉得皇帝不是人干的活儿。 有次他抱怨当皇帝太累。卫莱趁机说, 别学他舅舅和表哥,二十多了还不娶妻。等他成年,就给他娶个太子妃, 生几个孩子,让儿子孙子帮他。 小太子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不觉得当皇帝累, 反而觉得每天上课很累。 卫莱也不跟他废话, 把他送去皇庄,跟庄上的农户种红薯, 种了一炷香,小太子主动提出要学骑射。 卫莱可没有因此放过他, 后来又带他去上林苑,弹棉花,抄纸、印刷书籍等工作干个遍,小太子不得不承认, 读书练武是天下最轻松的活。自此再也没闹过。 刘彻本想给他儿子讲些道理,卫莱做了这些,不需要他说什么, 小太子自己悟出了许多道理。 不过,卫莱也没逼太紧,怕小太子出现逆反心理,休沐日,无论怎么闹,卫莱都不管他,可也没想到他能这么闹。 深秋时节,树叶凋零,树上的鸟窝露出来,小太子的衣角往腰上一塞,三两下爬到树上掏鸟窝。 待卫莱收到消息跑过去,看到她儿子趴在细细的树枝上摇摇欲坠,卫莱好险没晕过去。 稳住心神,卫莱就让奴婢去找刘彻。 休沐日,刘彻事不多,正打算回昭阳殿,看到姚黄急的快哭了,刘彻心里咯噔一下,问也没问,拔腿就朝昭阳殿跑。 姚黄赶忙提醒:“在湖边。” 刘彻从凉风殿绕到湖边,就看到他儿子正一点点往树下移,卫莱脸色煞白,脑门上全是虚汗。 小太子双脚落地,刘彻扒开他的裤子就揍。 小太子吓得忘了哭,直到他父皇停下,小太子的眼泪才出来:“父皇……呜呜呜……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刘彻问。 小太子意识到他父皇真生气,他祖母来了也没用,乖乖的说:“不爬树。” “朕有没有教过你,千金之躯不坐垂堂?你当自己有几条命?”刘彻拽着他的胳膊问。 小太子抿抿嘴:“我上去的时候试了一下,那个树枝,树枝撑得住,我才往上爬的。” “朕是不是该夸你聪明?” 小太子吓得连连摇头。 刘彻:“你试的时候用几只脚?一只脚踏上去,你使劲踩也只是你半个身体的重量。整个人上去,那树枝还撑得住?” 这点小太子没想到,不敢回答,眼睛眨巴眨巴装后怕。 刘彻揪住他的耳朵:“《论语》抄一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小太子忙问:“一本《论语》?” “难不成还是一页?你若嫌少——” 小太子慌忙说:“不少,不少,我现在就去抄。”拔腿就往北宫跑。 到书房往地板上一坐,小太子惊叫嗷一声,跳起来——屁股肿了。 小太子又想哭,怪不得父皇那么生气只让他抄一遍,一定是知道他屁股肿了。他父皇怎么那么坏啊。 “你把他的屁股打青了,他能乖乖的坐下写吗?”卫莱担心。 刘彻吩咐奴婢把北宫的点心全撤了,随后才对卫莱说:“他不写就饿着。姚黄,去盯着公主,敢往北宫去,朕连她一起罚!” 卫婉出去了,回来得知她弟弟爬到树梢上也很生气。担心他屁股肿了,也没去看他。 小太子跪在坐垫上,忍着疼痛抄写完《论语》,是真不敢爬树了。他父皇可太狠了,是亲爹吗。小太子想去昭阳殿质问,然而,他太累,晚饭没吃就睡了,还是趴着睡的。 翌日清晨,小太子的屁股越发疼了,偏偏还得去上课,他还不好意思让人知道。如此忍了五天,又到休沐日,小太子的屁股才不疼。据他的奴婢说,他屁股上还有好几个手指印。 小太子找到他母后,可怜兮兮地喊一声“母后”,就抱住他母后的腰。 刘彻提起他的衣领:“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没去爬树?” “父皇,我错了。”小太子想给他父皇跪下。 刘彻:“抄写《论语》的滋味如何?” 小太子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他这么大了还挨揍,还是当着众奴婢的面挨揍,屁股还肿了,这么丢脸的事,也能让他摊上,他以后还怎么当皇帝啊。 “父皇,下次我再犯错,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我屁股啊?” 刘彻反问:“打脸?” 小太子摇头:“打脸也不好看。”想了想,“还是打我屁股吧。可是,你可以不扒我的衣裳啊?” “不行。朕总觉得你会在衣服里面垫个东西。”刘彻道。 小太子真没想过,闻言眼中一亮,一想他父皇已经料到了,又很失望:“那怎么办啊?” 卫莱:“你不犯错不就行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父皇说的。”小太子道。 刘彻嗤笑:“你就这个记得清楚。你若是写错了字,朕会揍你?你若去钓鱼,朕会揍你?你若只是坐在树杈上玩儿,而不是往树梢上爬,朕会揍你?” 连着几个质问,把小太子问的哑口无言。 刘彻:“下次再这么调皮,就不是抄《论语》了。” “那是做什么?” 刘彻微微一笑:“学骑术!” 肿着屁股骑马?小太子的脸色骤变:“父皇,父皇,您可就我一个儿子,您不可以这么狠心。” “你再不听话,朕就跟你母后再生一个。”刘彻道:“你呢,也别当太子,据说东南边有个岛,岛上都是穿着树皮草鞋的人,回头你就去那个岛上当个山大王得了。” 小太子看向他母后:“母后说她年龄大了。” 刘彻:“你母后才三十出头。朕听御医说,身体极好的女子五十岁还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小太子不信。 卫莱问:“我的身体好吗?” 很好,他就没见过他母后生病。 小太子又想哭:“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我回头就告诉舅舅。” “说得好像再生一个就不是你舅舅的外甥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你舅舅是向着你,还是偏向你弟?”刘彻让他选。 小太子抱住他皇帝爹的腰,仰头问:“父皇是在吓唬我吗?” “你可以试试。”刘彻笑眯眯的说出来,把小太子说的不敢试,转去找他祖母。 太后能说什么,事关孙儿的教育,太后当然是站她儿子。 小太子“孤立无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冠军侯表哥身上。 九月底,捷报传来,举国同庆,小太子也格外开心。 十月中,大军抵达京师,刘彻出城犒赏大军。 卫莱这个皇后不好跟去,卫婉和刘据姐俩又跑去看热闹,她便带着禁卫和奴婢前往无名杂货店。 大军回来的太快,时间太短,皮手套和羊毛衣只做出一批,不过暂时也够卖的。 卫莱到杂货店二楼,看到手套和毛衣的做工虽然没法跟后世机器做的比,然而对此时的人来说很不错,就吩咐掌柜的,后天上午开卖。 为何不是明天,今天全军将士饮酒,闹到半夜,明儿谁有精神往城里跑啊。 十月十八日,天公作美,刮起阴风,温度骤降,杂货店搬出两个条几,一个条几上全是手套,一个条几上全是羊毛衣。 掌柜的这些年也历练出了,看到神色以及走路姿势跟普通人不一样的,估摸着是军人,就大声吆喝,“看一看,瞧一瞧,最新的羊皮手套,羊毛衣,只卖一天,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这些年长安城中的百姓也都知道这个杂货店是皇帝的杂货店。皇帝卖的东西除了稀罕物,就是民间没有的,不存在与民争利,百姓、商人和士大夫都很乐意光顾,也很在意杂货店的新品。 “新”字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纷纷问什么东西,价几何。 达官贵人看不上羊皮羊毛做的东西,普通老百姓就不舍得花钱买,也没必要买,他们冬天不用做活,还有棉衣可以御寒啊。 掌柜和伙计就盯上疑似军人和商人的人,递过去让他们试一下。 商人走南闯北的运货,很需要手套,戴上就觉得很合适。 那羊毛的衣服,摸着挺暖和,就是不知道上身暖不暖和。随即想到皇家出品,一定是精品,有需要的纷纷拿一套。 毛衣毛裤占地方,看起来多,一人一套,一会儿就没了。 没买到的人不甘心,索性买手套,结果他们这么一买,手套也没了。 这两样做的慢,果然第二天开门,上林苑没能把货送来,掌柜的说只卖一天也不算骗人。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 达官贵人看不上羊皮做的东西,架不住这东西稀罕啊。连着几天光顾杂货店都没能买到的消息传到贵人家中的奴仆耳朵里,奴仆再跟贵人们一说,等第二批手套和毛衣运过来,上午半天就被抢购一空。 不过卫莱无暇关心。 刘彻和前世一样设大司马位,卫青和霍去病皆加官为大司马,这样一来舅甥二人的官阶和俸禄就一样了。 □□绩,霍去病觉得他远远不如他舅舅。 他舅舅出击匈奴,匈奴是什么情况啊。兵强马壮,大汉在此之前还没打过胜仗。 他出兵匈奴又是什么情况,匈奴节节败退,大汉气势正盛啊。 当庭霍去病不敢说什么,下了朝立即去找他姨,怀疑他皇帝姨丈看他不顺眼,搞“捧杀”。 卫莱呛着了,不禁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真有种预感啊。 141、第 141 章 霍去病问:“难道不是吗?” 卫莱想给他一巴掌:“满朝将领能打匈奴的就你二人, 他搞‘捧杀’就不怕匈奴残部卷土重来?” “匈奴残部逃亡漠北,五年内都不可能再来。”霍去病道。 卫莱:“你可是跟婉婉有婚约的人。” “陛下知道不是啊。”霍去病说着,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 “难道是太后令我和婉婉成亲,陛下不同意, 又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所以就……” 卫莱无语又想叹气:“你想多了。他吃饱了撑的啊。再说了,不过是一个匈奴, 还不值得他骄傲至此。你认识张骞吧?” 霍去病点头, 他怎么了? 卫莱:“陛下刚登基就让他前往西域,如今知道西域有很多国家,陛下很想打通这边跟西域的要塞, 可满朝将领,有几个能领兵?他现在就搞鸟尽弓藏,以后让谁领兵前往西域?”总不能还是李广利吧。他也就比李广强一点, 有霍去病在, 刘彻绝对不稀罕用。 “可是陛下干嘛让我和舅舅分庭抗争啊?”霍去病想不明白。 卫莱笑道:“他是不在意,但得为子孙着想啊。你俩平起平坐, 底下人就不可能和和睦睦。” 霍去病连忙往四周看去,不见任何人, 松了口气:“陛下跟姨母说的?” “哪用他说。”卫莱道:“你舅舅估计也知道。” “可他们都知道我是舅舅带大的,陛下有心挑拨也没用啊。”霍去病怀疑他皇帝姨丈又想多了。 卫莱笑着说:“有没有用,过些天你就知道了。陛下快回来了,你赶紧回去, 看到你他稍稍一想就知道你来这儿的意图。” “不会吧?”这还是人吗。 卫莱:“快走!” “表哥!” 卫莱不禁说:“坏了!” “怎么了?”霍去病循声看去,已长成少年模样的小太子跳进来,“太子, 你又逃课?” 小太子挥一下手:“我请假了。表哥,你来,我跟你说件事。” 小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霍去病可不敢听他的:“我还有别的事,太子有事就在这儿说。” 太子不禁瞥一眼他娘。 卫莱提醒他:“这里是我的昭阳殿,你还让我回避?” “不出去就不出去。”太子抓住霍去病的手臂,“表哥,父皇要跟母后再生一个儿子,然后把我的太子废了,还要把我赶去东南边的一个岛上。真到那个时候,你帮我还是帮弟弟?” 霍去病怀疑他今儿进宫的时间不对,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种要命的话。 “表哥!”小太子拔高声音:“还想不想娶我姐姐?” 出息了,还知道威胁他。 霍去病笑了:“你现在几岁,等弟弟长大,你又几岁?” “我以前也觉得弟弟争不过我。可我这几天看了家史,大伯刘荣立为太子时,父皇才四岁,他比父皇大十几岁欸。父皇和母后过几年再生弟弟也来得及。”小太子说着,又瞥一眼他母后。 卫莱不表态,满面含笑,等着他继续。 小太子有几分窘迫。 霍去病问:“你好好的,陛下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吧。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我就是对鸟窝好奇。这事说起来还得怪母后,母后说小鸟特聪明,垒窝的时候比人还聪明,知道树枝加泥土,狂风暴雨都吹不掉,我不信,上去——” 霍去病惊叫:“上去?” 树上的鸟窝跟燕子窝可完全不同。燕子窝搭在房梁上,架个梯子就能看到。鸟为了安全,通常把窝搭在树梢上,人很难够到。 “你真上去了?”霍去病又问。 卫莱:“他不光上去,我慢一步人家就把鸟窝弄下来了。” 霍去病顿时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要是这样,我帮你弟弟。” “为什么?”小太子问:“我听人说,你小时候也喜欢掏鸟窝,你——” 霍去病打断他的话:“少诓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军校,就没机会掏鸟窝。再说了,就你这个找死的能力,也不需要你父皇多此一举。” 小太子一时没懂。 卫莱解释给他听:“不等你父皇出手,你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小太子的脸色骤变:“我没那么傻!” “你不傻还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卫莱反问。 霍去病拨开胳膊上的手:“乖乖听话,我不是不可以帮你。” 少年人眼中猛一亮:“那我父皇出去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当皇帝了?” “你还真迫不及待!”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霍去病心中一惊,连忙迎上去行礼。 刘彻抬抬手,进来就问他儿子:“不上课跑来干什么?” 卫莱道:“让去病帮他夺你的皇位。” “母后!”小太子大喊。 刘彻乐了:“还没死心呢?朕该让你去辽东待两年。” “你又想把我赶去辽东?”小太子不敢相信。 卫莱:“不是赶,是让你体验民间疾苦。” “我已经体验过了。”小太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种红薯,这辈子都不想,吓得使劲摇头。 刘彻问:“朕把皇位给你,你坐得稳吗?” 小太子坐不稳:“又不是现在,我是说以后。” “有你当皇帝的那一天。”刘彻朝他脑袋上撸一把,“但愿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对帝位无限向往。不过,现在你该上课去了。” 霍去病道:“我送他过去。”不待太子开口,抓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刘彻待儿子走远,嗤笑一声,问卫莱:“还是因为朕那次揍他?” 卫莱点头:“当初你真不该吓唬他。” “吓唬他还敢伙同去病把朕赶下去,不吓唬他能上天。”前世刘据的性格,刘彻就不大喜欢。今生这个儿子天天“大逆不道”,刘彻反而很欣赏。嘴上这么说,并没放在心上。刘彻坐下就同卫莱说:“匈奴那边解决,河西那边归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从源头治理黄河?” 卫莱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去过黄河源头吗?” 刘彻上辈子没去过。 “那边的水清澈见底,跟井水一样。”卫莱道,“源头很简单,在两岸种些固土的树木便可。主要还是防风沙。否则黄河两岸绿树成荫也没用。” 刘彻:“那就往西北种防沙林。” “得几十万亩。”卫莱提醒他,“几十亩地没用。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刘彻今生比前世节俭,今生赚钱的门道也多,国库有钱,出钱请边关的百姓,再让服兵役的士兵一块,不出一年,就能弄出这片林子。 这并非夸张,盖因百姓太闲,一年到头忙的时间顶多一个月。离京师远,有钱的人少,就算有赚钱的门道,可能还没种树赚的多。 刘彻道:“防沙林边关将士以前做过,这对他们不难。” “种好了还得保护。”卫莱道。 刘彻懂,禁止乱砍乱伐。 “朕过几天便安排下去。”刘彻打算把黄河两岸以及防沙林写入律法之中。几年前长安这边就刮过沙尘暴,吹的刘彻睁不开眼,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你以前跟朕说,用水泥铺路特别快。难不成直接把水泥往地上浇?要是用青砖,朕现在有钱也用不起。” 卫莱笑道:“青砖可不结实。碎石头铺在地上,然后用石磙碾压下去再浇上水泥抹平,跟夯土一样结实,还比夯土好,下雨天上面没泥。你那木轮马车雨天行在上面,如履平地。” 外忧解决,就可以安心搞民生,不用担心匈奴人搞破坏。 卫青和霍去病出征时,刘彻就在琢磨这些事。只是那时旁人不知道他俩一定能大获全胜,且把匈奴赶往漠北。刘彻担心各国王爷趁着大将不在给他添堵,就一直忍着,连卫莱也没说。 如今朝中有两个大司马,刘彻可以放心大干一场:“朕要不要学秦始皇也修九条驰道,用水泥?” “你又不需要整天出行,修这么多做什么?显摆你有钱啊。”这人真是闲下来就开始作,“你真想干些事,不如先把城与城之间的道路连通。每个县城附近都弄个水泥厂,朝廷控制,待县城大路修好,再让百姓出些钱,给他们修路。不过,要让百姓富裕起来,还得商人把百姓的东西卖出去。这样就得派人前往西域各国。东边就别想了,一个个都茹毛饮血呢。” 西域的事,刘彻惦记了几十年:“是得打通西域的道路。”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明年会大病一场,病的他差点以为就这么去了。 刘彻相信有卫莱在,他不可能病的这么重。可之前诸多巧合,又让刘彻有些不安,“将士们累,百姓累,先让他们休息两年吧。” 卫莱意外:“你也懂休养生息?” “朕不能懂?” 卫莱:“你可是武帝!” “那是上辈子。”刘彻送她以及白眼,就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咙,道:“连同西域的事,朕也挺着急的,可怎么也得撑过元狩六年。” 今年是元狩四年,六年,卫莱算一下,正好是霍去病病逝那年。 想到将星陨落,卫莱顾不上挤兑他,“我们过几天去上林苑吧。” “带上仲卿和去病?”刘彻摇了摇头,“今年不可。金俗病重,大姐还想嫁人,年前这几个月,我们就是去了上林苑也不得安。” 卫莱诧异,前世这个时候,平阳是想嫁卫青。 而今卫青家庭和睦,她没了机会,卫莱还以为她会守着儿子一家过到老。 “我记得你说她二嫁的那个人早死了,还嫁给谁?” 刘彻:“京师就是侯爷多。你想想早些年高祖皇帝封了多少?别说大姐,南宫二姐再嫁,也能嫁出去。” “你二姐再嫁可就是三嫁了。”这些汉朝公主,怎么比她们后来人还能折腾。 刘彻微微点头:“大概是太闲,也只能用这事打发时间。” 142、第 142 章 卫莱服气:“哪也不去?” 刘彻:“年前就别想了。正好朕还有些事要安排。” 卫莱没有插嘴, 等他继续说。 刘彻:“匈奴这些年时不时侵扰边关,导致那边人口锐减,朕打算迁一批人过去。” “早年只是迁往茂陵, 很多人就不乐意。边关挺麻烦吧。除非辽东。” 辽东如今是大汉东部赈灾的粮仓,这些年那边一直是兵多民少。这点刘彻暂时不想打破。再说了, 除了黄河下游, 容易遭遇水患的地方,其他地方的人也不乐意去。毕竟还是太冷了。 话说回来, 刘彻也不想折腾听话懂事按时服役的百姓。 刘彻:“迁一些奸滑之人过去。”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刘彻等着他继续说, 发现她突然停下来,“怎么了?” 卫莱朝他身后努一下嘴。 刘彻回身,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黄门疾步走来, 顿时忍不住抱怨:“这才多久。” “一定是急事。”卫莱说着,把空间让出来。 刘彻拧着眉头问:“何事?” “自荐。”黄门双手呈上。 休闲放松时刻刘彻不想看这些自夸的东西。 卫莱见状,无奈地接过去, 挥挥手, 黄门令赶忙跑走,暗暗提醒自己, 下次赶上陛下休息的时候,千万不能拿这事打扰他。 卫莱递给他:“不看看?” “等朕闲了再看。”刘彻摆摆手, 不见水果,“有梨吗?” 卫莱:“你若渴了就喝白开水,犁甜不解渴。” 刘彻又给自己倒杯水。 卫莱把自荐放他手边,打开玉佩空间, 拿出夏天储存的西瓜。 这么多年过去,昭阳殿的人都知道皇后不凡,卫莱也不再想早年, 吃个杨梅都遮遮掩掩。西瓜拿出来,就去拿放在多宝阁上的宝剑。 刘彻无语:“那是朕的佩剑。” “你又没用过。”一个西瓜切两半,卫莱懒得找奴婢,又从玉佩空间里摸个勺子递给他。 刘彻还跟早年一样,抱着大西瓜挑里面最红的吃。 卫莱见他吃的香,也忍不住摸个勺子出来。 “你吃那一半。”刘彻朝另一半努努嘴。 卫莱:“给婉婉和据儿留着。婉婉又跑哪儿去了?” “应该在母后那边。母后可能还不知道金俗病重,闲着无事天天使人来找她,估计不是教她裁剪衣服,就是盯着她绣花。” 卫莱没听闺女提过:“不可能!” “她若是也闲得无聊,没什么不可能。”刘彻说着,想想卫莱的话,“你不知道?” 卫莱:“她大了,我也不能像她小时候一样整天盯着她,她没说,我哪知道。不会是少女怀春了吧?” “你闺女就不是个矜持的,真有那个意思,自然会告诉你我。”刘彻挖出一块通红通红,且无籽的西瓜瓤:“张嘴。” 卫莱下意识张嘴。 刘彻塞她口中:“甜吧?” 卫莱笑了,无奈地说:“甜!” “甜也不能吃太多,这东西晾。”刘彻挖一块塞自己嘴里。 卫莱一看汁水溅到那份自荐书上,连忙拿过来:“你不看就先收起来。” 西瓜涨肚,刘彻现在不觉得涨,再吃两块肯定不舒服,索性停一下擦擦手:“拆开我看看。” 卫莱把封口拆开,倒出奏章一样的小手册,看到署名愣住。 “怎么了?”刘彻看过去。 卫莱递给他:“主父偃。” “谁?”刘彻赶忙拿过去,看到熟悉的字迹,惊讶道:“他还敢来?” 卫莱也意外,主父偃真不怕死。还是觉得霍家兄弟好欺负啊。 “正好,朕正愁无人可用。” 卫莱不禁转向他,你在说什么鬼话。 刘彻:“迁往边关的那些奸滑之人,正需要主父偃这样的人治他们。” 卫莱想想主父偃的德行:“这倒是物尽其用啊。那你何时召见他?” “朕明天就下旨。” 翌日上午,刘彻令各郡国把奸滑之人迁往边关。 这些人几乎每个人都有案底,他们敢跟那些迁往茂陵的商人学,官府就敢把他们抓进去关几个月,都不需要找些莫须有的罪名,全是现成的。 边关有以前的驻军修的房屋,刘彻并不担心这些人过去冻死在边关,十月底,这些人就全部集齐,只待出发。 出发前一天,刘彻召见主父偃,把那些人交给主父偃,又派一支骑兵护送他们,以免半道上跑了。 主父偃以为霍去病跟卫青一样,嘴上拒绝了,心里依然不好意思。 在平阳县等了许久,不见朝廷的诏令,主父偃确定他自作聪明了。 凭自荐见到帝王,主父偃很得意,随之听到他要前往边关,主父偃笑不出来。他又没有别的技能,不当官,也不能再投靠哪个王侯将相,那他只能回到平阳县种地。 平阳县的日子,过得够够的。饶是知道此行艰难,主父偃依然领了命。 东方朔虽然是学校老师,然他的家在城里,经常回去,从家人那里得知主父偃的事,回到上林苑见着春陀就忍不住唏嘘。 春陀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道:“若不是陛下仁慈,主父偃坟头上都长草了。” “也是。”东方朔想起了公孙弘,当日要不是皇帝“一意孤行”,准许主父偃拿钱赎罪,主父偃早死了。 东方朔:“陛下此举也是让他远离京师这个是非之地啊。” “就怕他以为陛下厌恶了他。”春陀抄着袖子,老神在在补一句:“虽然陛下确实不喜欢他。” 东方朔笑道:“他哪能跟冠军侯比啊。匈奴不解决,宗室王爷把他们的土地全给陛下也没用,别说一个‘推恩令’了。” 春陀有些意外:“你如今倒是看得明白。” 东方朔想起他也干过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事,苦笑道:“那时不是觉得陛下年轻好糊弄吗。万万没想到,陛下只是看着年轻。” “你恐怕不知道,当时拒接你的人并非陛下。” 东方朔正想点头“哦”一声,意识到他说什么:“不是陛下?!” “你那个小伎俩都没到陛下那里就被卫夫人识破了。”春陀笑着:“当日那些侏儒回去问你会不会养马,就是如今的皇后问的。” 东方朔的嘴巴动了动,欲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皇后,那时就,就那么懂啊?” 春陀不敢说她与众不同,“你当皇后就是长得好看点?这里也比寻常女子聪明。”指着脑袋,“太子聪明吧?皇后能把他收拾的跟猫儿似的。” 东方朔觉得丢人,亏他那时还觉得自己的计谋高明,索性转移话题:“陛下要把太子送到军校来,这送不送?” “年前事多,年后陛下过来,我去问问。”春陀道。 东方朔顺嘴问:“除了移民,还有什么事?”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春陀道:“急不得。” 十一月底,东方朔甫一到家,就听到他儿子说,金俗去了。 东方朔瞬间明白,宫里怕是要哀伤一段时日。然而,并没有,太后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毕竟多年不见,再见金俗的孩子都很大了。 金俗的儿子又扶不起,太后没少为了她的事心烦,纵然感情深,这么多年下来也磨没了。 太后就难过一天,第二天,卫莱再带着小太子去给她请安,太后就能打起精神,吩咐厨房给她大孙子做好吃的。 翌日,卫莱只是让卫婉过去陪她摸牌。而卫婉还没到东宫,霍去病就找到昭阳殿。 寒冬腊月,天气过冷,卫莱立即给他倒杯热水暖手。 霍去病左右看了看:“太子不在吧?” “跟霍光在马场比骑术。”卫莱都不想吐槽他儿子:“你弟才学几年,他打七岁就接触马,居然好意思跟人家比。” 霍去病:“他不会还说,霍光,你比我大,可谁让我是太子呢,就不让你让着我了。” “他早上在这边用的饭,走之前还真是这样说的。”卫莱道:“陛下都骂他脸皮比城墙厚。对了,陛下呢?” 霍去病:“好像去水泥厂了。那个厂究竟干什么用的?之前我跟婉婉还有太子去上林苑,看到厂里就一个看大门的。” “生产铺路用的泥的。陛下可能想重开,然后把城里以及京郊的大路都弄成水泥路。”卫莱说着,觉得很奇怪:“你怎么没一起去?” 霍去病想到他过来的目的,不禁说:“小姨,被你说中了。” “什么?”没头没尾,卫莱听糊涂了。 霍去病:“您之前说我和舅舅平起平坐,我们手底下的人别想和和睦睦。这些天以前三天两头去找舅舅的那些人,都改去找我。我总感觉最多一年,舅舅府上就得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 “我以为你该有心理准备。”卫莱看到他的神色有些抑郁,故意问:“这样不好?” 霍去病连连摇头。 卫莱笑道:“你舅舅又不在乎这些。再说,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啊。” “可是舅舅总会有些不舒服啊。”霍去病自己想象一下,他的追随者都改投他舅舅,他是不会生舅舅的气,心里终归有些失落。 卫莱:“仲卿跟你不一样。如今这一切对仲卿来说都是上天的厚爱。哪天他变成一介白身,也不会伤心难过。平头百姓至少是自由身。我们以前可是奴隶啊。话又说回来,陛下这次出去,不就把你舅舅带上了。” “是有带上舅舅,可是——” 卫莱打断他的话:“你别可是了。你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你舅舅心思细腻,其实你俩正好相反。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今天是你舅舅,过些年就有可能是你。你这个心态得早点调整过来,否则,到那时候你真有可能把自己给愁病了。别辜负你母亲给你取的名字。” 143、第 143 章 霍去病觉得他还年轻, 日薄西山的事从未考虑过。现在想想以后追随他的人都离他而去,他是无所谓。只是不知十年二十年后他会不会还这样想。 霍去病不好把话说的过于笃定,一脸受教地说:“谢谢小姨提醒。那些人……?” “能用就用, 不能用离得远远的。陛下虽然把你当成自家小辈,也不是毫无原则。他很讨厌底下人养门客。不过也有例外, 据儿。” 霍去病:“太子收人可不是养谋士。” “是的, 他是培养自己的心腹,往大了说就是肱股之臣。”卫莱不放心又补一句, “你可别觉得我吓唬你。” 霍去病从未因为她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就把她的话当耳旁风:“舅舅也知道?” “你舅舅聪明着呢。甭担心他。哪天他府上就剩他们一家三口,他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卫莱看一下漏刻,儿子快回来了, “你回去吧。” 霍去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想起那次过来发生的事,忍不住问:“太子还没死心?” “我是怕他追着你问东问西。最近太傅同他讲朝堂之事, 他特好奇。”卫莱道。 霍去病缠不过这个小表弟, 赶在他回来之前,回到他在宫中的幕府。 小太子只身回到昭阳殿, 发现只有他母后一人:“姐姐又跑出去玩啦?” “不知道。”女儿大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卫莱懒得管她。 太子拉住他母后的手臂。卫莱惊觉不好,果然听到他说:“母后,父皇说,皇帝固然高高在上, 也不能离老百姓太远。父皇还说,别看老百姓不起眼,失了民心, 蝼蚁也能撼动大树。母后,我觉得——” “你不觉得!”卫莱打断他的话,“身为太子,身为储君,该学的东西全部学会,我自会放你出去,体察民情!” 最后四个字咬的格外重,小太子换个说法:“人不是铁打的,总是要休息啊。” “你现在不是在休息?”卫莱又问。 小太子服了他母后:“你怎么总能找到话堵我啊?” “我是你娘。为娘奉劝你,这些天老实点。你父皇忙得很,敢给他添乱,还得打你屁股。”卫莱补一句,“不是巴掌,是戒尺!” 小太子瞬间觉得他屁股火辣辣的疼:“不就是修路吗。” “不就是?”卫莱数落他又想笑:“你说的轻巧。你以为修路是随随便便,想往哪儿修就往哪儿修啊。知道我们为何能战胜匈奴?” 小太子:“舅舅和表哥用兵如神啊。” 他母后还当他小孩呢,连这事都不知道。 卫莱:“不全对。有句话听说过没,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深入敌后,粮草还能及时供上,多亏了秦直道。否则走一里路,马车就陷入泥坑之中,拿什么供应大军。” 小太子真不知道道路这么重要,“既然有秦直道,干嘛还要修路?” “秦直道要维护。这期间将士从哪儿走?修路时不光要考虑地形、战争需要,还要考虑到沿途百姓。百姓赶车进城速度快,自家养的鸡鸭送到城里卖,百姓有了钱,朝廷才能富裕起来。” 太子好奇:“百姓还能给朝廷钱?” “百姓可以去杂货店买东西啊。或者把东西卖给商人,商人送往西域,或者带去西南夷,卖给那边的人,然后再向朝廷交税。” 太子闻言忍不住说:“商人可有钱了。” “听谁说的?” 太子想也没想就把霍光供出来。 卫莱笑道:“你们只知道商人有钱,可知你父皇早就担心贫富差距过大?” 小太子还真听他师傅说过,只是没放心上。 卫莱道:“不说外患,也不说内部的宗室王爷,只说这社会稳定,就够你学三五年的。而你还没开始学,就想当皇帝,你就不怕真变成‘指鹿为马’的秦二世?” 小太子是越了解越发现自己很无知。闻言非常不好意思,抱着他母后的胳膊撒娇:“人家知道了。母后别说啦。” “过两年道路修好,你父皇巡视天下,一定会留你在京师监国。”卫莱道。 小太子坐直:“不带我去啊?” “当然不行,这对你来说是一次考试。考不过,你父皇生气起来,极有可能当着群臣的面揍你。”卫莱道:“至于跟你父皇对打什么的,你就别想了。别看你父皇年近四十,收拾两个你跟玩一样。” 小太子又忍不住倒向他母后:“我好可怜啊。母后,你说天下有我这么可怜的太子吗?天天被打屁股。” “没有!” 小太子来了精神。 卫莱又说:“普天之下就你一个太子。” 小太子顿时哭笑不得:“母后,人家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没骗你啊。”卫莱一本正经。 小太子又被他母后的模样逗笑了:“母后,父皇小时候也跟我一样忙吗?” “不一样,你父皇比你忙多了。” 小太子听到前三个字,就料到他母后说什么,果然不出他所料:“母后,你和父皇说话也这样吗?” “不这样,你父皇很少抱怨累。只是跟我说今天忙,明天不忙。” 小太子啧一声:“父皇真会说话。” “你可比你父皇幸运多了。你父皇当初有好多兄弟天天想把他拽下去,还有太皇太后整天盯着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这点我不说,你也有所了解吧?” 小太子知道,于是就问:“我该知足啊?” “你说呢?普天之下,有哪个皇帝就你一个儿子?”卫莱又问。 这话把小太子问的不好意思极了,“这样看您和父皇也蛮疼我啊。” “废话!”卫莱朝他脑门上戳一下,“就这你还整天变着法的气你父皇,你可真好意思。” 小太子理直气壮:“谁让他整天跟我抢你。我早上来陪你吃饭,他都嫌弃。有他这么当人家爹的吗?” “你父皇嫌弃你没眼色,天不亮就来敲门。”卫莱道:“你整天吃饱就睡,他能跟你一样吗?换作你休沐日想睡个懒觉,卯时就被喊起来,你气不气?” 小太子不气,盖因他每天睡得都很早,卯时就睡不着了。除非身体不适。不过这点小太子可不敢说,否则他母后又得念叨他。 小太子换个问题:“母后,我们何时去甘泉宫啊?” “甘泉宫太远,以后再说吧。你要是在宫里待烦了,我们年后去上林苑。” 年后等于开春,开春等于上林苑种红薯和玉米的时节。 小太子摇了摇头:“我们夏天再去吧。” 卫莱奇怪。 小太子解释:“春天去过些天就得回来。我们夏天去避暑。最炎热的时候,晚上睡觉都有点凉。不像宫里,闷热闷热,能闷死个人。” 汉朝宫殿都宽又阔,其实不是很热。不过也不是很凉快就是了。 卫莱:“此事先别告诉任何人。回头我跟你父皇商量商量。” 要搁前世,外患解决,刘彻肯定要去甘泉宫住小半年。可他一想前世出事,就是因为他在甘泉宫,离得太远,给了江充等人糊弄的机会。 刘彻决定今年依然去上林苑。考虑到他母后年龄大了,随时能过去,过了除夕,刘彻就令工匠修缮一下空置的宫殿。 元狩五年,夏五月,天气渐渐热起来,群臣琢磨着皇帝该出去避暑了,刘彻前往东宫请他母后。 太后震惊:“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不去拉倒!”刘彻转身就走。 太后抡起她的手杖就砸。 刘彻赶忙停下。 太后瞪他一眼,吩咐奴婢收拾行囊。 下午,一行人走驰道,顺顺当当抵达上林苑。 太后这些年一直没出来过,只知道上林苑四周增加了很多房屋,来的路上也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抵达上林苑地界,推开车窗,太后惊呆了,房屋一处挨着一处,密密麻麻多的快赶上皇宫了。 太后顾不得身份尊贵,勾头问驾车的驭手:“这都是皇帝这些年盖的?” 驭手道:“是的。西边是学校,东边那些全是工厂,最东边是水泥厂。不过奴婢也不知道水泥是什么泥。” 刘彻前世这一年在鼎湖宫病得厉害,今生有卫莱拦着,他就没弄这个宫殿,后来想想还是觉得晦气,就在那个地址上弄个水泥厂。 他们现如今住的还是上林苑原有的房屋。外面看有些年头,里面被卫莱布置的很温馨,心态越发平和的刘彻很喜欢。 要搁前世,他一准按照自己的喜欢来。卫莱敢帮忙,他能嫌弃的不行。 而今生毕竟不是前世,前世此时的刘彻还有雄心壮志。今生也有,但他知道自己活得够久,又有卫莱时不时提醒,不用着急,所以脚步也慢了下来。 话又说回来,太后是对卫莱放心的,但她没想到能在自己的住处看到许多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东西。 其实就是罗汉床和椅子。 太后年龄大了,坐到地板上,没有婢女搀扶很难起来。每当这时,太后就有些难过,觉得她越来越不中用,快要死了。 如今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太后撑着两边扶手,很是轻松的站起来,跟十年前似的。晚上睡觉,也不用一点点倒在矮矮的榻上,往罗汉床上一坐,身体往后一倒就躺下,醒来也不用婢女搀扶,一样撑着床板就站起来了。太后别提多稀罕,一个劲念叨皇后有心了。 婢女瞧着太后真高兴,故意逗趣:“兴许是陛下呢。陛下知道该多伤心啊。” “他会伤心?”太后嗤之以鼻,指着罗汉床和椅子:“这些若是他吩咐的,哀家现在死也知足了。” 144、第 144 章 这个赌咒大了, 婢女不敢接茬:“太后,婢子扶你试试?” “不用!”太后推开她的手,撑着拐杖坐到椅子上, 忽然发现一点,椅背不是平的, 弯弯曲曲的, 她靠在上面很是舒服。 太后怀疑感觉出错,用手一摸, 还真是的。刚刚没发现, 是她面朝椅子,椅子又被打磨的很亮,而她又有点老花眼。 “太后, 这个东西怎么了?”婢女担忧地问。 太后笑道:“没事。这东西太好了。去问问皇后谁做的,再给哀家做几个,每个房间放一个。” 婢女连忙令人去找皇后。 卫莱特干脆, 直接令人把工匠送过去。 工匠得了许多图纸, 有高桌子高板凳高椅子,皆是卫莱给他的。 卫莱也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早就想把这些高家具弄出来,怎奈一直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大汉以孝治天下, 她为了让太后坐舒服些,起卧方便,弄出这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回头司马迁给她记上, 也是夸她孝顺。 工匠带着图纸见到太后,太后以及她的侍从婢女,果然都夸皇后孝顺。 太后很是高兴的一个劲点头:“是呀。皇帝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就是把皇后从平阳侯府带出来。” 谈到皇后的身份,婢女不敢议论:“说起平阳侯,太后,听说公主有意再嫁欸。” “她那么大的人了,哀家管不住,也没精力管,她儿子没意见,随她嫁谁。”太后其实还有精力,可她仨闺女啊。管平阳的事,往后南宫和隆虑求到她跟前,她不想管也得管。 太后摊开图纸,发现又有个弯弯曲曲的椅子,“这东西也能做?” “都可以做。小人试有半年了。”匠人回禀。 太后算一下时间:“那是皇帝刚让你们为哀家修整这处房屋,皇后就把这些给你们了?” “比陛下晚了几天。”匠人实话实说。 太后道:“皇帝那性子,皇后也不敢在他前头吩咐下去。” “母后,您太小瞧皇后了。” 太后心里一惊,朝外看去,果然是她儿子,正往屋里来,“你怎么来了?”没好气地问。 “皇后忙着归置东西不得闲,朕总要过来看看您还缺什么吧。”看到她手里的图纸,“这东西皇后琢磨好几年,朕觉得没必要——” 太后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你是不需要,能跑能跳,躺在树上都能睡着!” 刘彻抬抬手,怕了他娘:“朕不说总行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后是您女儿,朕是个赘婿。看您这样,想来不缺什么,那朕可就走了?” 要是搁宫里,太后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而今人在上林苑,就跟她住在未央宫似的,想见天天都能见到,太后不稀罕了,烦的摆手让他滚蛋。 刘彻出了皇宫,整个人像脱掉厚厚的铠甲,心态都跟着轻松了。 翌日一早,玩心大起的刘彻就带着儿女往林子里钻。 上林苑宫殿不多,房屋之间离的较近,太后能选择的不多,不想离她儿子太近都不行。太近的结果是太后出来遛弯,就看到皇后在瓜田里摘黄瓜。 太后还以为看错了,走近一点,看到她儿媳妇穿着短褐,衣袖还挽到手肘,跟田间劳作的农妇没两样。太后不禁感慨:“这个皇后,真能弯得下腰啊。” “皇后为何不让奴婢们摘?”婢女奇怪。 太后笑着说:“说这话你就不懂了。皇后这样说明没忘本啊。当了这么多年皇后,还跟以前一样,多难得。你都不能怀疑她是做给皇帝看。” “奴婢听禁卫说,陛下进山了。” 太后:“哀家也听说了。是不是觉得皇后亲力亲为更难得?” 那婢女很是赞同。 其实都误会卫莱了。 如今天还不是很热,卫青和霍去病事情多就没跟着过来。打算入伏后再搬来。 黄瓜可以当成水果吃,也可以做拍黄瓜,可以做黄瓜炒鸡蛋,也可以切成丝拌面等等。夏天大部分人都不爱吃油腻的,包括卫青一家三口。 卫莱下地,不过是在琢磨今天能摘多少,够不够分。若是不够就明天再摘,然后给卫青和霍去病以及她大兄和三弟四弟送去。 卫莱隐隐听到太后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回头看去,真是她婆婆,连忙放下衣袖,前去行礼。 太后微微抬手:“无需多礼。摘了多少?” “儿媳打算明天再摘。”卫莱连忙补一句,“母后想吃,儿媳这就去摘。” 刚吃饱,太后是什么都不想吃:“明天吧。今天哀家没胃口。皇后,哀家以前听人说,皇帝每次来这边都要把大将军和冠军侯带来,这次怎么把他二人留在城中?” 卫莱:“仲卿管着全国军队,去病忙着练兵,都没空。” “练兵?”太后很奇怪,匈奴逃至漠北,四海无战事,练什么兵啊,“哪儿又出事了?” 卫莱就知道她会这样问:“四海升平,暂无战事。” “那练什么兵?”景帝一辈子没打过几次,刘彻掌权不过二十年,平均每两年一次,百姓和将士们不累,太后都累了,“他就不能休养生息几年?” 卫莱莫名想笑:“没有战事也要练兵啊。这个天下又不是陛下一人说的算。何况我们西边还有几十个国家。南边大山的另一边也有很多国家。” “张骞说的吗?” 卫莱点头:“是的。国家要富起来,就得跟别国往来,没有强大的军队支撑,没有国家做后盾,我们的商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除非商人也有自己的军队。然而,这点万万不可,否则百姓一定会被他们当成牲畜卖了。没了百姓谁还保家卫国。总不能指望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士人吧。” “你这样说,倒是在理。是哀家着急了。”太后感慨,“哀家还以为皇帝又要跟哪国开战。” 刘彻的打算无需隐瞒,即便天下皆知,西域各国的人也无从知晓,毕竟除了张骞一行,就没人敢往那边去。 卫莱道:“陛下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得等两年。” “两年是虚数,还是就是两年?”太后顺嘴问。 卫莱不由得朝东边水泥厂方向看去:“直道的用处多大,这些年跟匈奴交战,不论陛下还是百姓都看出来了。始皇帝深谋远虑啊。陛下打算再往西修一条直道,两年之内能修好,就令军队前往西域。修不好就往后推。” 太后想想西域离他们这么远:“两年不行。” 卫莱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不是修到西域人家门口,而是到酒泉。令沿途的百姓和驻军一起修,反正也无战事。” “可别逼的百姓反。”太后担心这点。 卫莱忙笑着安慰:“不会的,咱们给钱。再说了,道路从百姓的村子附近经过,他们也高兴啊。” 这点太后没听懂,怕儿媳妇觉得她如今啥也不懂,也没好意思问。 元狩六年,五月中,太后又跟儿子媳妇前往上林苑避暑,行至一半,推开车窗,注意到驰道不远处的路上堆满了麦秸,麦秸上面还有很多牛拉着石磙来回穿梭,太后懂了。 道路修好,百姓在路上打场啊。 可是太后又有了新的疑惑,这直道再好用,也没地头上的场近啊。回头要有军队路过,他们还得把粮食弄走,这得多麻烦啊。 小太子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就忍不住念叨,她年龄大了,都不知道现在百姓想什么。 太子正好想出去耍耍,就撺掇他祖母换身装扮,带着他祖母前往直道。 太后踏上直道,就被那灰白色路面惊着了,干净的跟木地板似的。在这个上面打出的小麦,只需淘洗一遍便可磨成面。 路面平整的还跟水磨石一样,完全不用担心阴天下雨变成泥路啊。 “据儿,这些就是你父皇说的那个水泥修的路?”太后连忙问。 太子点一下脑袋:“是的。父皇说他要修两条,一条从东到西,一条从南到北。去年刚修的时候,百姓有钱赚也不想帮忙修,觉得朝廷给的钱太少。服劳役的那些百姓,也是干半天歇半天。后来修好一段,父皇允许百姓用,他们在上面打黄豆,晒玉米,发现很好用,现在不光乐意修,还当成自家的东西一样爱护,都无需朝廷派人看着。” 霍光忍不住说:“太后有所不知,很多商人得知朝廷要往西修,还捐了不少钱,帮朝廷一起修。” 太后问:“修到酒泉好方便他们跟匈奴人做生意?” “是的。”霍光道:“这路特别干净,如今城中的贵人们都爱走这条路。无人再走陛下的驰道。” 太后不由得想到金俗和馆陶拿钱赎人的窘迫,“这么说绣衣使者也都闲下来了?” 霍光:“是的。听说江充他们闲有半年了。” 小太子眼中一亮:“霍光——” 太后忍不住说:“据儿,你父皇不是给他起个字叫子孟,你怎么还一口一个霍光?” 霍光笑着说:“太后,自打微臣有字,旁人都这样喊,只有陛下太子喊霍光,霍光听着亲切。” “随便你们吧。你们这些孩子,哀家是越来越不懂了。”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据儿,刚才想说什么?” 太子:“江充这么闲,孙儿给他找点活干。霍光,跟孤去驰道上跑一圈,试试江充会不会拦我们。”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霍光:“不好吧?皇后不许咱们惹事。” “哪是惹事,我们只是回宫拿些东西。”太子说着,喊他的禁卫备马。 霍光连忙找太后。 太后笑着说:“哀家以前只听人说江充厉害,一直无缘得见。据儿今天就试试,也让哀家长长见识。” 霍光顿时急了:“太后,您怎么也跟太子一起胡闹啊。” “你才胡闹!”太子朝他肩上一巴掌:“你不去孤带他们去。”指着身后的禁卫,“跟孤走!” 145、第 145 章 霍光急的抓耳挠腮又跺脚:“太后!” 太后又不能养面首, 身份尊贵也不能到处跑,整天不是跟宫女们聊天唠嗑,就是跟她摸牌, 日子无聊的很。 难得孙儿陪她出来一趟,还要找点乐子, 太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应了刘彻那句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个小孩。 太后当即说:“据儿, 哀家在驰道这头给你掠阵。” “还掠阵?”霍光惊着了。 太后转向他, 佯装不快:“你对哀家很有意见?” 霍光明知道她装的,也不好再阻拦:“太后,您有所不知, 太子没事找事,要是让陛下知道,陛下一定会揍太子。还是拿戒尺朝太子屁股上打。太后, 太子殿下今年都十二了。” “十二岁还小。”太后想想她儿子, 十二岁也没多成熟,“他父皇十二岁时, 比他还调皮。你们去吧。” 小太子问:“霍光,听见了吧?父皇可没资格打我。再说, 这驰道就是给君走的,孤是储君也是君吧。”这话是对太后说的。 太后若有三五个孙子,定会提醒他这话说不得,授人以柄。 这么多年就这一个, 瞧着她儿子态度,真没打算再生,将来必须把皇位传给他, 太后没什么可担心的,笑着说:“是的,储君也是君。” 小太子翻身上马。 太后上车随着孙儿到驰道边,小太子打马往宫里去,太后坐在马车上乘凉。 江充他们平日里逮人,不会在驰道头,也不会在驰道尾,而是在驰道中。馆陶公主的面首就是在路中间被抓的。江充一行人损的很,不让他上自己马车,也不让他上囚车,就让他靠双脚走。 这面首每天吃饭都懒得伸手,何曾走过这么长路。等他从驰道中走到绣衣使者的府衙,双脚都磨出泡了。馆陶公主看到后可心疼坏了。 这么会整皇亲国戚的,小太子平生第一次见,以致多年过去,他仍然记忆犹新。 行至一半,小太子故意放慢速度,方便江充一行拦截。然而,并没有人截他。 驰道两侧有排水沟渠,还有高大的树木,方便隐藏。小太子一行不停下来仔细找寻,很难发现他们,小太子以为他们不在。 前往北宫换身衣裳,小太子出来又走驰道,这次行至一半依然慢吞吞的,还是没人拦他。 小太子奇怪,忍不住问他的禁卫:“他们今天不在?” 禁卫也很奇怪:“听说他们把驰道当家,不可能吧。” “江充怎么说?”太后看到孙儿回来就忍不住问。 太子好失望:“没碰到。难道是没人走驰道,他们今天就没出来。” “不是没有可能。”太后看了看天:“今天也有点热。我们也回去吧。”担心她大孙子中暑。 小太子叹了口气:“白忙乎了。” 霍光松了口气,抵达正殿就把此事告诉卫莱。 巧了,刘彻就在里间,闻言拿着戒尺出来。 小太子连忙背靠墙:“祖母让我去的。” 刘彻停下,用戒尺指着他:“想好再说!” “不信你问霍光。”小太子转向霍光:“你个小人,你敢告状,你敢说实话吗?” 霍光莫名想笑:“陛下,是太子的主意,太后只是没拦着。” 卫莱不禁问:“所以母后真在?她怎么也跟着唯恐天下不乱。” “闲的。”刘彻一听他娘惯的,坐到卫莱身侧,戒尺放案几上,暂缓处置小太子:“给你个解释的机会,最好能让朕满意。” 小太子神色倨傲,“祖母听闻江充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父皇谁都敢拦,就让我去试试。” “不是你好奇?”刘彻怀疑,“你祖母见不得你不开心,就答应了。” 小太子连连摇头,他皇帝爹真是神了,连这点也能猜到:“父皇刚刚说了,祖母闲的。父皇,我陪祖母在外面玩半天,又累又渴,可不可以回去啊?” 刘彻:“朕回头就去找你祖母,而你不许去。”朝外喊:“卫婉!卫婉!” “来了,来了。” 坐在树杈子上写生的卫婉连忙跑进来,“你们声音可真大,我在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父皇放心,我一定帮你看住了。” “我又没犯错。”小太子连忙说。 刘彻拿起戒尺在手心里把玩。 小太子吓得皮一紧,拉着他姐就出去。 霍光下意识跟出去。 小太子很嫌弃:“不要跟着我。” 卫莱高声说:“霍光,别搭理他,忙你的去。待陛下查清楚,有他受的。” “查就查,我还怕你们啊!”小太子哼一声,就跟她姐窜到树上。 一棵树承不了这么多人,霍光就爬到旁边树上。 卫莱朝外看一眼,确定他们离得很远才问:“江充真不在?” “去的时候不在,来的时候也应当在,他又没别的事可做。” 卫莱:“那是怎么回事?” “想问跟以前为何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敢拦据儿的车。你这样问一定是记错了,他拦的时候,据儿并不在,只有他的侍从。”刘彻道:“这么说吧,今天若是据儿的车从宫里出来,而他知道据儿不在车上,江充一定敢上前阻拦。” 卫莱明白了:“所以还是据儿亲自干这事?” 刘彻微微点头:“以前朕好几个儿子,江充都不敢。如今就他一个,江充不想活了啊。” “他真是狗仗人势。”卫莱乐了,“没人走驰道,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刘彻:“朕若不用他,他要么死,要么跟主父偃一样前往边关,要么再次改头换面。你选哪个?” “我选他死呢?” 刘彻笑道:“这事也好办,朕明日就能办好。” “莫须有罪名不好吧?”为了一个小人,卫莱觉得不值得。 刘彻:“别担心,无需朕亲自出面。他也该解决了。留他在朝中,朕看着碍眼,你想起来也不舒服。” “你打算怎么办?” 刘彻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翌日上午,太子和霍光上课去了,刘彻招来卫莱的侍从,由他出面找太子的随从,令他前往北宫令那边的奴婢给太子做些衣裳,再拿几身衣裳。 拿衣裳不能骑马,随从就驾车前往,而且走的还是驰道。 换作以往,太子的人不想给自己添堵会绕开驰道,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刘彻太了解人心,江充等人昨天不曾出现,小太子以为他偷奸耍滑,他身边的人一定也这样想。太子本就可以走驰道,以往绕路只是不想跟江充撞见。如今没了江充,随从又是得皇后的命令回宫,不由得地就踏上直达皇宫的驰道。 辰时两刻走的,巳时三刻还不曾回来,卫莱忍不住问刘彻:“真被扣了?” 刘彻看完最后一份奏章,递给内侍:“给大将军和丞相送去。”令奴婢撤下文房四宝,又把他们打发出去,“走驰道最多半个时辰。绕道也该回来了,再过一炷香,还不回来就被扣了。” “他这次就不怕得罪据儿?”卫莱纳闷,这中间要是搁三五个月,江充改变态度还行,可是就前后两天啊。 刘彻有个猜测,忍不住笑了。 卫莱越发奇怪:“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他指不定正懊恼呢。”刘彻想想就觉得可乐。 江充确实很头疼,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驰道上。 昨天小太子在驰道上跑马,躲在树上乘凉的江充以为又是哪个不好命的皇亲国戚。正准备下去,发现打头的那人身量不足,江充犹豫了一下。 这么一犹豫,一行人到了跟前,为首的那位五官俊美,骑着宝马,少年人意气风发,身上却穿着与之气质不符的短褐,不是太子殿下又是哪个。 江充连忙刹住脚。 后来小太子带着他的人又回去,江充等人只是瞥一眼,便视而不见。 今天远远看到马车,江充以为又是太子偷偷跑出来玩儿,便装看不见。 马车走远,车后没禁卫,江充知道他误会了。 若是太子出来,不可能没有禁卫保护,皇帝陛下可就这一个儿子。天下百姓也就这一个太子。 马车宽阔看起来像是太子的座驾,江充掐指一算,驾车人从上林苑出发之时,小太子正在上课,不可能吩咐他的人进宫。再说了,帝后都在上林苑,他若不是想大将军冠军侯了,或者玩心大起,不可能往这边跑。 驰道除了有主路,两边还有侧路,单单主路就有十来丈宽,江充等人躲在侧路外边的树上,不仔细看,看不清马车上的花纹和车上的人,就觉得这车一定是哪个长公主或万户侯的。 大将军和冠军侯在宫中幕府处理事务,不可能是他们的车。只要不是他二人的,江充就不怕。 驾车的驭手和太子侍从回程时瞧着时间很充裕,就慢悠悠的走,结果半道上被堵了。 江充这人最是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太子殿下是比皇后和皇帝还不能得罪的人物。 得罪了皇帝或皇后,大不了一死。得罪了太子,帝后二人要了他的命,太子那些护犊子的亲戚极有可能要了他家人的命。 不论是卫长公主,还是太子未来的姐夫冠军侯,亦或者还掌握着军权的大将军,但凡一个人护犊子,就不是他们江家所能承受的。三人同时护犊子,他们江家能绝种。 马车停下,看清车上的人,其中一人还经常随太子前往宣室偏殿读书,江充眼前一黑,恨不得仰天长叹,我命休矣! 可是也不能让人一直呆在驰道上啊。 江充琢磨放行的可能性,觉得不行。他的人他相信他们不会往外说,这驭手和太子的人一定告诉别人,他拦了又把他们放了。 这点一旦传到皇亲国戚耳朵里,他们能一起参奏他。 若是不放,有句话叫打狗还得看主人,太子一定会因此恨上他。 左右都是死,江充又不舍得自己先死,就把马车扣下,人放回去。 刘彻看到二人回来禀报,车被江充扣了,当场愣住。今生跟前世那么不同,结果还能一样,刘彻不敢再留江充。 146、第 146 章 此事小太子最是无辜。若知道他父皇背着他干了这种事, 真能大闹一场。 刘彻也不好把卫莱推出来挡灾,于是叮嘱那驭手和随从,此事不要惊动太子了, 他来处理。 太子不许底下人招惹江充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今驭手和随从不光撞到江充面前, 还把太子爷的马车给丢了, 回来立即禀报帝后二人,就是怕太子收拾他们。刘彻这么吩咐, 正合他们的意。 二人出去, 卫莱问,“你打算怎么做?” 刘彻身为帝王,想收拾一个人自然无需在意那人的想法。然这次是刘彻下的套, 又不一样了。 江充查违令者是他职责所在,可他若秉公执法,还是品行端正的君子, 手段狠厉如张汤, 皇亲国戚也不敢有怨言,更不敢求到太后或刘彻那里。 江充是个得势就结党营私的小人, 跟主父偃一样讨人嫌,他难以服众, 自然就有很多人想收拾他。 这点刘彻上辈子就看得分明,所以他才以为江充不敢背叛他。 往日的自信让刘彻跌了大跟头,后来还下了罪己诏,现如今刘彻不得不慎重对待。 琢磨半夜, 翌日上午,刘彻宣江充。 江充也没睡好,梦里总担心太子弄死他, 一见到黄门请他前往上林苑,江充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是陛下,不是太子。 抵达上林苑正殿,不见太子,只有皇帝陛下,江充的心又悬到嗓子眼。 刘彻懒得同此人绕弯子:“昨日太子的马车被你扣了?” “请陛下恕罪。”江充立即跪下。 刘彻:“那驭手有没有跟你说是皇后让他们去的?” 驭手还真说了,江充以为驭手胡扯。往日查到皇亲国戚,哪个不是把皇帝太后推出来,这种借口江充压根不信。 现如今皇帝陛下问出来,江充心里咯噔一下,那驭手说的难道是真的不成。 刘彻道:“那是皇后的意思,然吩咐他们的人却是朕。” 江充猛然抬起头来,看到皇帝面色不渝,顿时觉得浑身发虚,皇帝给他权,他居然查了皇帝? “陛下,微臣不知,微臣不知,求陛下饶命——” 刘彻抬抬手。 江充倏然住嘴,像是被人掐住喉咙。 刘彻叹气:“朕往日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当日你查了馆陶姑母的面首,确实做的不错。然而,后来馆陶姑母本人走驰道,你却又把她的奴仆扣了,名曰只有公主可以,其他人皆不行。堂堂公主出行,不乘车不骑马,难不成连侍从也不带?你这不是玩文字游戏吗。” 江充就是玩文字游戏,以彰显他的才能。 “姑母跑到朕那里哭了半天,你可知?”刘彻又问。 江充知道,刘彻没罚他,江充为此还得意了好些天。后来得知卫长公主和太子宁愿绕道也不走驰道,还以为他们不敢。 刘彻不待他开口,又问:“此后不光姑母甚少入宫,就连朕的那几个姐姐,也从每月三四次,改成三两个月一次,这事你可知道?” 若不是平阳公主这个懂事的也不爱进宫,金俗死的时候,刘彻也不会让卫莱去东宫陪他母后。 江充思索片刻道:“微臣整日在驰道那边,近年不曾见过公主们,一直以为公主们只是不走驰道,绕道入宫。” 刘彻:“不是。她们也怕你把她们的车和人扣了,让她们走着去东宫。” 江充还真敢这么做,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彻又叹了一口气:“朕以为你会发现这点,继而改进。万万没料到你如此没分寸。江充,朕不敢再留你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刘彻:“停!朕并不是要你的命,家去吧。” 江充一下子坐在地上,整个人面如死灰。 要说这江充跟主父偃也是有缘,当日赵王刘彭祖担心主父偃告发他儿子女儿通/奸,先一步告倒主父偃。公孙弘跟着掺一脚,这才导致主父偃被迫拿钱买命,隐居乡里。 主父偃消失,江充出现,反倒把赵王的太子告了。这次刘彻没有再像上辈子一样饶恕他这个侄子,而是取了他的性命。 刘彭祖又是个长寿的,五十多了还吃嘛嘛香。当日放心主父偃,就迫不及待把他除去。江充结结实实弄死了他儿子,刘彭祖不敢动江充,盖因他是天子近臣。一旦他变成平民,刘彭祖还能饶了他。 这些王爷在京可是都有宅院,宅院里都有家奴的。这种杀子之仇,不需要刘彭祖示下,他在京的奴仆就知道该怎么做。 刘彻抬抬手,左右侍从拖着江充出去。 刺眼的眼光照射下来,江充瞬间清醒过来,他得逃,他必须得逃,他要学主父偃,在消息传出去之前逃的远远的。 刘彻料到这点,却又不放心,便令人暗中跟着。 午睡醒来,卫莱看到刘彻派出去的禁卫回来,诧异道:“江充走了?” “启禀皇后,是的。家宅都没处理,到家就收拾收拾细软,带着家人走了。出门时碰到邻居,江充都没敢露头,让驭手说的,他们去东市买些东西。” 卫莱不禁看向刘彻。 刘彻打个哈欠,喝口水醒醒困,“此事朕知道了,由他去吧。” 禁卫退下。 卫莱问:“他不会把这笔算在据儿身上吧?” “不会!”刘彻道。 卫莱还是不放心:“他若过的不好,会不会使人潜入去病或大兄府上,再来一出‘巫蛊之祸’?” 刘彻险些被水呛过去。 卫莱连忙把手帕递过去:“他还真敢?” “他敢个屁!人都走了,以后别再跟朕提他。上辈子他敢那么做,不过是仗着仲卿和去病都不在了。”刘彻瞥一眼她:“如今有仲卿和去病,朕暗示他不喜欢据儿那臭小子,江充也不敢。还有可能向仲卿和去病通风报信。” 卫莱惊讶:“不会吧?” 刘彻前世也以为不会,事实证明,小人干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会的。现在放心了?” 卫莱彻底放心下来,不由地笑了:“去病和仲卿他们何时过来?” “入伏前过来,在这边过两个月。”刘彻看向他:“又想他们了?” 卫莱摇头:“倒也没有。只是怕孩子受不了。” “他儿子受不了酷暑,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怎么过的?”刘彻好笑。 卫莱:“别人家不如他们家门第高,晚上热可以带着孩子睡到院中。仲卿就算想,也不能这样做啊。” “睡外面?”刘彻怀疑自己听错了。 卫莱道:“不信你回头问问水泥厂的工匠,他们夏天都怎么睡。” 此事刘彻真有点好奇,正好过几日要去水泥厂看看工期,打算三伏天给他们放一个月假,免得一个个都中暑了,管事还得给他们请医。 刘彻说到过几日就入伏了,便装作无意地问工匠一句,他们伏天都是怎么过的。 有的工匠就说把铺席拿到外面树下,有的说拿去院中,也有的说拿到路上。 刘彻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水泥路。 六月中旬的一天,刘彻特意早睡会儿,翌日卯时刚至刘彻就醒了,然后揪起他儿子。 夏天早晨睡觉最是舒服,小太子最舒服的时候被人吵醒,张嘴就要吼。一睁开眼,看到是他父皇,小太子连忙把埋怨的话咽回去,坐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刘彻:“现在知道睡的正香的时候,被人叫醒是什么滋味了吧?” “你是不是无聊啊?”小太子很奇怪他爹今日如此反常。 刘彻笑道:“不是无聊,朕故意的。以后还敢不敢天不亮就去砸我们的门?” “不敢了,不敢了。”趁着困劲还没过,小太子决定再睡会儿。 刘彻在他倒下去之前拉住他。 “还有事啊?” 刘彻:“陪朕出去体察民情。” “现在?”太子惊叫。 刘彻微微颔首:“百姓已经下地锄草了。” 太子不信。 刘彻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扔上马。 上林苑本就在郊外,出了上林苑就看到农田。 然而,他们不光看到绿油油的豆苗,还看到水泥直道上面很多铺席,有的铺席上面还睡着人。 小太子怀疑他睁眼的方式不对,使劲揉揉眼睛,发现当真没看错,不禁转向他父皇:“他们白天把水泥路当成晒谷场,晚上当榻?” “没料到吧?”刘彻笑着问。 小太子还记得年初刚修这水泥路的时候,老百姓的反应,无不怨声载道。 经过对匈奴的战役,三公九卿都知道秦始皇修直道的深意。可百姓不知道秦直道给当今带来多大便利。刘彻要修水泥直道,可是有不少老百姓嘀咕,当今要学秦始皇,这个天下要不好。 随之又庆幸,他们比秦朝百姓幸运。秦始皇未曾立太子,让胡亥钻了空子。他们有太子,过两年皇帝不行了,他们还能指望太子。 小太子扮成富人家的公子哥儿,围观修路的时候,这等言论时常能听到,为此还要他爹下诏解释。 刘彻觉得没必要,老百姓眼里只有他们一亩三分地,今天会因为直道误会,明日也会因为别的误会。要是每次都解释,他能累死。 卫莱也劝太子,过些日子百姓自然就懂了。 水泥路变成打谷场,太子以为老百姓真懂了,却没想到他们这么懂。 “父皇,当日修水泥路时,您说无需解释,是不是就想到这些?”小太子问。 刘彻不光没想到这点,也没想到水泥路能变成打谷场。不过,在儿子面前还是要装一下的,“是的。” “父皇真乃深谋远虑。”小太子佩服,“这点跟始皇帝很像。但你千万不能学始皇帝。” 刘彻点头:“朕不用学他。本就是汉承秦制。” “啊?”小太子傻了。 刘彻朝他脑袋上撸一把:“朕也学不了。无论是车同轨,书同文,还是统一度量衡,换成朕在他那个位子上,都不一定有他这个魄力。” “父皇妄自菲薄了。”小太子道。 刘彻笑笑:“并不是。没有他,如今朕直辖的,也顶多中原这一块。儿子,不要觉得改朝换代,就是他们不行。不行的是胡亥,不是始皇帝。再给他十年,真没咱们什么事。回吧。” 小太子调转马头:“父皇,我以后是不是该好好学学秦始皇啊?” 刘彻:“你学到他的手段,没他的魄力和聪明也没用。再说,今时不同往日。他那时刚统一六国,必须要用重典。如今四海升平,咱们要做的是让百姓生活更好。” 小太子眼中一亮:“母后说的万国来朝吗?” 147、第 147 章 刘彻忍不住笑了:“你母后的愿望是好。” “不可能吗?”小太子歪着脑袋问。 刘彻想说“不可能”, 而这三个字到嘴边,刘彻又忍不住问自己,怎么就不可能呢。他重活一世, 他的皇后还是未来人,他俩携手, 还做不到这点, 是不是有些太丢人了。 思及此,刘彻道:“当然可能。只是需要很多年。大概要到朕五十岁。” “那很快啊。”小太子脱口而出。 刘彻转向他:“你的意思朕快五十了?” “我哪有。”小太子对上他老父亲似笑非笑的眼神, 眼珠一转:“对!”打马就跑! 刘彻故意吓唬他:“你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小太子飞快到了上林苑, 习惯性找他母后, 到门口又赶忙走人。 卫莱奇怪:“都到门外了又走,不吃早饭了?” “我去姐姐那里吃。”小太子到卫婉门口脚步一顿,仔细听听,他果然没听错:“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霍去病:“我不能在这儿?” “你当然可以, 我是说你怎么一大早就跑来了。”小太子好奇地转向他姐。 卫婉:“我们等一下进山。” “这个天儿进山?”小太子指着外面刺眼的太阳。 霍去病接道:“正是天热, 我们才要趁着现在还没热起来赶紧进山。” “你们进山干嘛?可不可以带上我啊?”小太子移到他姐身侧。 卫婉微微摇头,不是她小气, 而是太子得上课。 小太子料到这点, 气得哼一声, 回自己的住所用饭。 饭后,甫一出门, 正好看到他姐跟他表哥身着劲装, 挎着宝剑,背着弯弓,正准备上马。 “姐姐,表哥。”小太子连忙跑过去, “我上午是骑射课,我觉得——” 霍去病打断他的话:“你不觉得!” 小太子噎了一下,指着他表哥:“孤是太子!” “那又如何?”霍去病瞥他一眼,“有能耐你把我这个大司马废了。” 小太子气的磨牙:“等我当了皇帝,我第一个,第一个废了你!” “那就等你当上皇帝再说。”霍去病转向卫婉:“咱们走。” 卫婉快速越过弟弟。 小太子一见他姐头也不回,顿时觉得憋屈,让霍光等人先过去,他大步流星地朝正殿走去。到门口碰到卫青。卫青一见他气得嘴巴鼓鼓的就想笑,这么孩子气,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长大了。 卫青拦住他:“谁又惹你生气了?” “姐姐和表哥。”小太子双手叉腰,一副我要被气死了的模样。 刘彻从室内出来:“卫婉打你了?” “没有。”小太子一看到他皇帝爹,下意识把手放下,“他们上山打猎不带我还嘲讽我。” 刘彻顿时想给他一记白眼:“那是你活该。他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卫婉直到去年还在学习,霍去病更是十九岁才从军校里出来。这话把小太子问的语塞,又不甘心:“可是,可是,可是我都跟他们说了,我上午是骑射课啊。” “你上午是骑射课?”卫莱也从室内出来,“我怎么记得是学琴?” 小太子被问愣住:“琴?我何时——”猛然住口,他想到了,有次听他母后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顺嘴抱怨了一句,不懂音乐。他父皇就给他找一个琴师,每五天上一次课。 太子作为储君,还是刘彻唯一的儿子,刘彻很怕孩子沉迷音乐,给他这么安排是觉得他稍稍懂一点就行了。反正一不用靠此谋生,二来也没几人敢让他弹奏。 中间隔的时间太长,小太子给忘的一干二净。 卫莱见他一副刚刚想到的模样,莫名想笑:“想起来了?那就快去吧。” “可是,可是弹琴要心静啊。我这个状态不适合。”小太子期期艾艾地说。 刘彻很不客气:“堂堂太子能被人影响至如此,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我——他们又不是外人!”小太子昂头挺胸为自己辩解。 卫莱走过来:“他们虽然不是外人,也不是完人,也有可能犯错。你这么相信他们,完全了没理智,他们若犯了错,你是不是也认为他们是对的?” 这点小太子从没想过:“表哥那么聪明还会犯错?” 卫青忍不住说:“就是我也经常犯错。” “啊?”小太子一直觉得他舅舅很厉害,从没犯过错,听闻此话惊得张大嘴。 卫青摸摸他的小脑袋:“是人都会犯错。” 卫莱点头:“是的。母后不要求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你以后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呼大叫。得亏这里是上林苑,若是皇宫,成何体统?” “若在宫里姐姐也不可能跟表哥上山。”小太子一见他父皇瞪眼,连忙说:“好吧,好吧,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刘彻:“你是不是该去上课了?” 小太子撇撇嘴:“他们不带人家,人家这么生气,也是以为今天上午是骑射课。” 刘彻气笑了:“连什么课都能忘,你还有理了?” “没,没。”小太子一见他父皇生气,赶紧走人。 刘彻无奈地摇头。 卫青道:“陛下,臣觉得您刚刚的那个想法极好。” 一早起来,卫青就收到宫里送来的奏章,其中有一份是关于军需的,需要刘彻亲自批示。然而,他过来的时候,刘彻还没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刘彻才回来。 卫青关心的问一句,做什么去了。 刘彻解释带儿子体察民情,顺嘴说了一句,待通往酒泉的路修好,他就和卫莱过去看看,然后把小太子留在京师代理朝政。 卫青非常不赞同,哪怕再修三年,三年后小太子也才十五岁啊。卫青觉得他年龄太小了。 刘彻闻言好奇:“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有您和阿姐在,臣觉得太子就算三十岁,也会跟个孩子似的。即便懂得比臣多,这心理始终无法成熟。” 刘彻笑了:“届时你随朕出行,还是让去病跟朕去?” 左右不可能把他二人全留在京师。 刘彻相信卫青不会背叛他,然他儿子那个小混蛋,却极有可能趁他不在由着性子来,瞎搞事。 卫青和霍去病了解他,肯定不会跟他一起闹,他二人手底下人可不见得也能那么懂事。 这些卫青此时还没想到,于是就说:“让去病去吧。留去病在京,他和太子得三天两头掐。” 刘彻却不这么认为:“你留下跟朕和皇后在有何区别?” 卫青不禁抬起头来。 卫莱接道:“陛下说的有道理。据儿一定事事询问你,可不会有所长进。” “可是去病的脾气,微臣有些放心不下。” 卫莱提醒他:“还有母后呢。” “太后?”卫青真不想说,太后别跟太子一起胡闹他就谢天谢地了。还有一点卫青不好说,太后天天盼着卫婉嫁给霍去病,他们一走,太后能把卫婉绑起来送到霍去病府上。 卫青看向他皇帝姐夫:“太后上了年纪,还让她老人家操心,不大好吧?” 刘彻也不放心,道:“此事尚早,以后再说。朕等会儿就问问酒泉那边的进度。” 去年上林苑的水泥厂刚烧出水泥,刘彻就把水泥厂的巧匠送往酒泉,随后又从辽东调来一批,每个郡建一个水泥厂。 朝廷出钱请百姓帮忙建造,今年四月左右,水泥厂就全部落成。然道路修整的情况各不相同。 京师这边人多,锣鼓一敲,一个时辰就能把工人凑齐。酒泉那边极有可能得当地驻军出面。驻军不可能都上去修路,抽出一小部分,他们又不擅长做这些活儿,一个月修一里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刘彻越想越担心,卫青走后,他就给酒泉去了一封信。 七月份,酒泉的奏章抵达京师。 果然不出刘彻所料,军人不擅长这活儿,极少有人会用牛拉石磙压路,起初修的很艰难。水泥路修出一段,管事又跟百姓说,修好了他们也可以走。有百姓出面了,但是匈奴人。还是听说修路有钱拿。 修路这种活儿,以前都是义务劳动,修不好还会被责罚。酒泉里离雁门关甚远,那边的百姓压根不知道修雁门关隘时,朝廷为了赶工期请百姓,当真给了钱。以至于朝廷不强制,百姓闲的无聊也不愿意给朝廷做工。 一个月后,酒泉的匈奴人当真拿到钱,汉人才相信,纷纷报名帮忙修路。然而,他们开始干几天,酒泉郡太守就收到刘彻的询问信,太守给他回信,情况自然不是很好。 刘彻很无语,忍不住骂:“一群愚民!” 卫莱想笑,瞧他真是挺郁闷的,忍着笑说:“我有一个办法。” “说!”刘彻抬手把奏章扔到一旁。 卫莱:“如今的里长亭长多是有当地百姓担任?” 刘彻颔首。 卫莱:“学校那边学文的那些孩子,还有军校那边不想当兵的那些孩子,陛下可以让他们两人一组,一文一武,前往乡下担任里长或亭长,每人在乡里待两三年,一来可以教化乡民,二来也算是一种历练。” “乡里民风彪悍,他们是外来人,那些人不一定听。”刘彻担心:“据朕所知,京师周边的百姓选里长,也是选族里德高望重的。他们本家人有才能,若过于年轻也无法服众。何况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 这个情况卫莱当然有想到:“陛下可以对外诏曰,帮他们脱贫啊。” 刘彻笑了:“你们那儿全面脱贫还不够,还想让朕这里也全面脱贫?” 148、第 148 章 卫莱听闻他这话, 也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们当皇帝的要不是怕天下坐不稳,才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说出来就看到刘彻瞪眼,卫莱还是要说:“又不需要你亲力亲为。—句话的事——” “不用你出钱?” 卫莱:“我们那儿有这么—句话,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不过是出钱,加收—下商人的税不就行了。反正你也担心贫富差距过大, 造成社会动荡不安。何况你还垄断了白纸、白酒、印刷和橡胶。这些西域都没有。还有咱们的丝绸, 运到西域价比黄金。赶明儿通往酒泉的路修好,这些货物都运过去, 你还担心没钱?” 卫莱平时不管事, 特别恪守本分。然而, 每当刘彻刚有点卫莱被他同,从里到外都变成汉朝人的感觉,卫莱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们不—样。 什么叫才不管老百姓死活。她说的是人话吗。他是吃人的魔鬼吗? 卫莱幸亏不会读心术,否则不介意附和, 封建制度就是吃人的魔鬼。 话又说回来, 卫莱说的很对,她还没提百姓离不开的盐和铁呢。不跟西域诸国通商, 刘彻也不差钱, 可她嘴皮子—动几句话的事, 群臣得忙几个月,才能拿出—套完整的方案。 卫莱不知他在犹豫这点, 见他迟迟不吭声, 又不禁说:“那些孩子虽说不是个顶个的聪明,但也没有傻的。傻的早被父母扔了,根本等不到你派下去的人找他们。 “他们在家什么样,到了学校又什么样, 他们很清楚。这—切都是你给的。下去历练几年还给束脩,他们肯定乐意。乡民不服管教,杀鸡儆猴就行了。你也不用担心世家大族跟着捣乱。现在军权在仲卿手里,军中将领—半都是跟着他上来的,而他又是你舅子,真没人敢给你添堵。” 刘彻苦笑:“你就不能让朕踏踏实实休息两年?” “生命在于运动。” 刘彻呛了—下,这个女人总能说—些他不曾听过,却又无法反驳的话:“你昨晚也没少动,就不累吗?” “我——”卫莱昨夜的—幕幕,脸瞬间红了,臊的她想闭嘴。然而,闭嘴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在跟你说政事。” 刘彻:“朕也没跟你说歪的邪的。” “那过两年路修好,你巡视天下,还不是想玩多久玩多久。”卫莱提醒他,“还有你上辈子,可没少折腾。” 刘彻也提醒他:“朕往后几年可没折腾。” “那还不是因为去病今年去了。”卫莱道。 说起霍去病,刘彻想到霍去病就是这—年秋去的,没两个月了。顿时没心情同卫莱斗嘴,“学校那边最大的孩子多大了?” “那边的还小,军校有不少。”不是每个人都敢上阵杀敌,刘彻不强迫,倒是有不少孩子出了军校,就在朝中或上林苑等地当个小吏。 那些孩子都是无论人品还是学识,都很有保证。当个识点字就能干的小吏实在屈才。。 卫莱道:“你可以先让他们去,现在京郊附近干两年,积累出跟乡民斗智斗勇的经验,也好教教那些小的。” 刘彻把这点记下:“你刚刚说脱贫,朕这里可没法跟你老家比。” “我也没指望能跟我们那儿—样。单单道路和车马这—点就不允许。” 刘彻:“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脱贫。” “丝绸和茶叶啊。北方不能种茶,可以养蚕啊。”卫莱想想,“还有咱们的红薯,切成红薯干,或者做成红薯糖。”说着,忽然想吃红薯糖。 刘彻看到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笑意爬满眼角:“饿了?” “你今天有没有事?” 刘彻想想:“没多少事。” “那我们去挖红薯,我下午做红薯糖。”卫莱道。 刘彻很意外:“你还会做糖?” 卫莱当然不会,但她有食谱啊。 往四周看看,没有奴婢,儿女也不会突然跑进来,卫莱就摊开手掌,把做红薯糖的食谱翻出来。 刘彻翻开看了看,步骤挺详细,就和她拿着箩筐去挖春天种下的红薯。 这红薯其实早就可以挖了。不过红薯藤没干,他们也不等着种二茬,便吃多少挖多少。 刘彻前面挖,卫莱后面捡。俩人累得满身大汗去洗漱,奴婢们把红薯运到井边清洗。 随后晾干水分,卫莱午睡的时候,奴婢出去买些麦芽。待卫莱醒来,便教厨子煮红薯糖。 刘彻对红薯做糖很好奇,闻到甜腻的味道过去—看,糖看起来很稀,不禁说:“这怎么跟麦芽糖似的?” “不—样。”卫莱往案板上撒—些炒熟的面粉,然后就让厨子把糖弄出来,卫莱又撒—些面粉,就拿起擀面杖亲自擀。擀成有小指头厚的片状,卫莱给刘彻切—块,“特好吃,不光是甜,还有些香。” 刘彻将信将疑的尝—口,“当然香了,你这上面裹的面粉香。” 卫莱见他嘴硬就问:“这个跟麦芽糖的味道—样吗?” 还真不—样,热乎乎的麦芽糖比较稀,红薯糖吃到嘴里比较厚实。 刘彻故意说:“差不多。” “差不多你就别吃了。”卫莱伸手就要夺。 刘彻趁她张嘴放她口中。 卫莱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刘彻笑了,把人拉到身边,吩咐厨子,“剩下的你们收拾—下,分成四份。朕、冠军侯、大将军各—份,剩下那—份给公主送去。告诉太子,想吃就去找他姐姐。” 小太子气得又想把他爹拉下马,盖因他姐姐就跟他拇指那么大—点。 红薯糖不是特别甜,卫婉倒是不担心他把牙吃黑了,是担心她把牙累掉了。十二岁的小太子,还在换牙,卫婉真服了他弟弟。 小太子无所谓,毕竟换的又不是门牙,即便掉了长不出来,旁人也看不见。 卫婉有所谓,他敢伸手就拿着戒尺抽他。 小太子气得想死,指着他姐问:“我还是不是太子?” “你是皇帝也别想随心所欲。”卫婉道。 小太子顿时顾不上红薯糖:“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当然不能。你敢乱来,御史得—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你。”卫婉道。 小太子问:“那我能不能像父皇—样把他调的远远的?” “父皇把谁打发的远远的?你可别胡说。” 小太子道:“汲黯啊,他在外面就没回来了过。” 卫婉也顾不上念叨他:“你听谁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说行不行就行了。” 卫婉点头:“可以。不过你别高兴太早,那是因为父皇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没有汲黯,也有李黯,王黯。他们这些人可真敢—头撞死宣室。” 小太子吓了—跳,结结巴巴问:“撞,撞死?” “是的!”卫婉道:“事关江山社稷,他们都敢。” 小太子这两年没少看他们老刘家家史,没少跟人聊他父皇从政以来干的事。聊得多了,自然无法做到只聊政事。 小太子隐隐记得有—个人当初威胁他父皇,他父皇让那人去死,那人就不敢:“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吧?” “不是。” 刘彻早年把李广打发回家养老,很多人都奇怪,毕竟李广身体尚可。包括卫青也很纳闷,跟卫莱聊起李广时,不巧被卫婉听个正着。 卫婉道:“不光士大夫,就是武将也敢。母后就说过,要不是父皇先—步把李广弄回家,他就敢拿命威胁父皇。父皇不同意他出击匈奴,他能当场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小太子吓得睁大眼睛:“他们,他们活腻了吗?” “母后说,人固有—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在家慢慢的老死,就是轻于鸿毛。战死沙场,为了国家社稷而死,就是重于泰山。有些骨气的男子都会选后者。” 小太子的嘴巴动了动,好—会儿才找回话语,“可是母后也说过,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他们就不怕白死?” “当然不怕。要伺候—个昏庸的帝王,他们反而生不如死。” 小太子道:“我是说李广。” “那他也能博个好名声。听说李家跟司马迁关系不错,如今司马迁是史官,他—定会大书特书。后人看来—定会觉得错在父皇,没有识人之明。”卫婉道。 小太子好奇:“父皇为何不用他?我听好多人说他挺厉害的。” “他—到草原上就迷路,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卫婉指着她弟弟:“以后少跟父皇耍心眼,朝中那些大臣父皇都能看的—清二楚,你整天在他跟前,你眼珠—转,他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只是懒得跟你计较罢了。” 这点太子毫不怀疑。他就不止—次被他父皇看穿过。 小太子有些恼羞成怒:“就会数落我。再给我两块糖。”不待他姐瞪眼,“我给祖母送去。” “祖母年龄大了,不能吃太多,人容易过去。” 小太子不信。 “母后说的。就好比你吃米面吃多了,很想睡觉,祖母年龄大了,身体不如咱们,很容易—睡不醒。” 这点小太子也是头—次听说:“母后懂得好多啊。” “母后每天都在学习,不然父皇早就不喜欢母后了。” 小太子奇怪:“为什么啊?” “父皇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也喜欢厉害的。这叫惺惺相惜。懂吗?” 小太子不懂。 卫婉道:“你像父皇那么厉害,以后也能发现像舅舅和表哥—样厉害的大将军。你若是啥也不懂,看到李广那样的,你也觉得他很了不得。你希望你以后的大臣都是舅舅、表哥,还有桑弘羊那种,还是希望他们是江充那样惯会溜须拍马,奉承父皇的?” 149、第 149 章 小太子不傻, 当然知道选谁。 “父皇和母后整□□我学习,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怕我变成秦二世。” 卫婉:“是的。” 小太子大大的眼中写满了疑惑,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高和李斯都是秦始皇身边的人, 他们不敢糊弄秦始皇,怎么就敢糊弄秦二世?” 小太子脱口而出:“还不是他傻。”此言一出, 顿时明白父母的担忧跟姐姐说的事一个道理。 “明白了吧。为君者自己聪明很重要, 最重要的是有识人之明,知人善用。切不可自大。你懂得治国□□, 不一定懂得领兵打仗。”卫婉回想一下她母后说的话, “母后就跟父皇说过,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 小太子听得一知半解,“姐姐说详细点。” “比如酿酒,你能教匠人怎么酿吗?”卫婉问:“即便你知道酿酒的流程。” 小太子连连摇头。 “这跟在朝堂之上一个道理。听说江充第一次见父皇,打扮的跟花孔雀似的,身上好像还有羽毛。品行端正的君子, 有几个作那种打扮?父皇当时就知道他是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只有狂了, 他才敢拦王侯将相的座驾。” 小太子懂了:“原来江充是被父皇利用了啊。” 啪! 小太子下意识捂住脑门:“干嘛打我?” “你该打!江充当初告赵王太子,父皇才不关心赵王太子有没有跟姐妹乱来。父皇巴不得他们乱起来, 乱到那太子接任赵王, 父皇再查他, 届时就能名正言顺的把赵国除了。江充告状,反而乱了父皇的计划。”卫婉见弟弟认真听, 才继续说:“不过那要等很多年。父皇可能寻思着, 现在不能收拾赵国,给他添堵也是好的。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赵王不敢找父皇,毕竟父皇按大汉律法办事。赵王就恨江充。父皇不留江充在身边, 他早死了。父皇用江充,不光给他俸禄,让他衣食无忧,还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为父皇肝脑涂地也是应当的。” 小太子宛如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啊。可是父皇,为什么又不用江充了?” “江充查到母后的车。父皇任他猖狂,他不该如此狂。”当初那事用卫莱的名义,卫婉真以为江充得罪了她母后。 小太子啧一声:“我都不敢给母后添堵,他居然——真是活该啊。”一脸的幸灾乐祸。 卫婉问他:“你以后碰到江充那样的小人,你会用吗?” “姐姐觉得我应当用吗?” 卫婉:“贤明的人喜欢说实话,实话总是不好听。小人挑好听的说,你喜欢,也会因此喜欢小人。你若能分辨出真假就可以用。你怕被小人蒙蔽也可以用,别重用他,调的远远的。” 小太子懂了:“姐姐好厉害,什么都懂。” “我比你大七岁!”卫婉提醒他,“再不比你懂,我岂不是白活了。” 小太子挥挥小手:“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姐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一块糖啊?” “一块。”卫婉递给他一小块:“慢慢吃。身为储君,有一口黑乎乎的牙齿,别说是我弟弟。” 小太子皱了皱鼻子:“我去找祖母,就跟祖母说你不给她吃。” “祖母才不信,她只会觉得父皇不给她吃。”卫婉道:“回头祖母骂父皇,你看父皇揍不揍你。” 小太子又乖乖的坐回去:“祖母好可怜,身为太后,连点糖也吃不得。” “年龄大的人都要小心保养。否则明年今日就有可能是祖母的忌日。”卫婉把糖收起来,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她祖母若是觉得趁着还能吃,想吃什么吃什么,不要委屈自己,即便明天走了也无所谓呢。 卫婉道:“小弟,祖母是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让她自己选吃还是不吃啊?” 小太子点头:“可以啊。可是祖母要是跟我一样想吃很多怎么办?” “那我们就不拿那么多啊。”卫婉用干干净净的手帕包两块,“这么一点祖母想吃也没啦。” 小太子不禁说:“姐姐好聪明。我们现在给祖母送去?” “走。”卫婉拉着弟弟的手臂朝太后的住处去。 卫莱当初给工匠的图纸,有一个是躺椅,还是可以前后摇摆的那种。 那个椅子做出来,太后就爱上它。 卫婉带着弟弟到的时候,太后正坐在高大的槐树下闭目养神,一晃一晃,好不舒服。 小太子这个蔫坏的故意大声喊:“祖母!” 太后果真吓了一跳,看到是大孙子,是又想笑又想气:“你个皮猴,怎么这时候来了?” “下课了啊。”小太子一蹦一跳过去。 太后朝西看去,日头还很高。 卫婉道:“祖母,现在日长夜短,戌时太阳才落山。现在才酉时两刻,早着呢。” 奴婢们立即搬来两把小椅子。 小太子坐下,又忍不住说:“母后弄的这个真方便,再也不用担心坐在地上有蚂蚁了。” 太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往年夏天她想出来,也只能出来站一会儿,时间长了太累。要是坐下,即便放着厚厚的垫子,太后也不敢,端的怕蚂蚁顺着她的衣物爬到身上。 现如今有了高高的椅子,太后一天到晚就没进过屋。盖因屋里闷又热,外面凉风习习,正午时分都不会出汗。 太后可没被他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还没说你们怎么来了。” 卫婉道:“我们来陪祖母用饭。” “这话你自己信吗?”太后上了年纪,吃多了吃的硬了,一夜就不用睡了。所以她晚上不是喝粥就是吃面条。卫婉和小太子每天到处跑,消化快,吃面吃粥半夜里能饿醒。哪能跟太后一道用饭啊。 卫婉闻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祖母。” 太后被她恭维的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姐,快拿出来。”小太子开始催。 太后好奇:“什么东西?” “一点小东西。”卫婉拆开手帕,两块指头大小的红薯糖出现在太后眼前。红薯糖上面裹着面粉,太后就以为是面块。 太后看到深色面块,眉头微蹙:“你拿这个做什么?” 卫婉见状就知道她误会了:“祖母,这个不是面。” “不是面还能是什么?饼啊。”太后故意问。 小太子像献宝的说:“祖母,这个是糖,还是红薯糖。就是用咱们平日里吃的那个红薯做的。我母后做的。” 太后来了兴趣,指着东边:“地里种的红薯做的?” “对的。听说红薯还是父皇和母后一起挖的。”卫婉递给她:“做了好多。父皇说您年龄大了,不可以吃糖,就没告诉你。祖母,你尝尝,不过不能说是我们给的。” 太后哼一声:“哀家说了,他还敢打你们不成。” “一顿数落跑不了。”卫婉笑着说。 小太子使劲点头,是的,是的。 太后对她儿子也是怕,在外人面前可以装一下,骗不了自己人,索性说:“哀家先尝尝。” “咬不动。”卫婉提醒她,“要在嘴里慢慢融化,但比蜜糖好吃。” 太后咬一点点,感觉很硬,像很难消化,过了一会儿,那糖在她口中融化的连渣滓也没了,口中却不腻。 太后不禁说:“这糖不错,可以当零嘴啊。” “母后切成这么大,就是当零嘴吃的。不过就给我和据儿一点。”卫婉实话实说。 太后嗤笑一声:“这是你母后给你父皇做的,有的吃就别抱怨了。小心传到他耳朵里,下次一点没有。” “父皇最是吝啬。”小太子跟着附和。 太后笑道:“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过,你真不可多吃。什么时候牙换个遍,什么时候再吃。” 小太子其实也怕虫吃牙。然而,这么大的孩子,纵然很有自制力,也不能全指望他自己,家人必须得一起盯着。 不过,没人喜欢唠叨,小太子每次被唠叨的心烦,也只是烦那么一会儿,从不往心里去。比如现在,他不爱听这话,皱了皱小眉头,就拉起他姐:“我们走!” 太后也知道孙儿的德行,要真讨厌她,也不会往这边来,于是顺着他的话说:“走吧,走吧,赶紧走!” 小太子冲她哼一声,跟着姐姐离开。 婢女以前看到这一幕很担心,次数多了,知道祖孙二人闹着玩,就把担忧的话换成恭维:“公主和太子真孝顺。” 太后点头:“是不错。这卫婉要是能跟冠军侯早日完婚就更好了。” “公主十九岁,搁十年前是大龄,搁现在可不大。” 太后:“此话怎讲?” “以前有税,想留闺女也不敢留。现在不光没税,就说京郊百姓,正经人家就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娶不上媳妇的。不需要拿闺女换彩礼,还养得起,闺女在家还能帮着干活,谁舍得那么早嫁出去。”说话的婢女今年有二十了,就拿她家做例子,“就说婢子,以前父母担心过了二十嫁不出去。如今托人捎信,让婢子不用着急,再过两年也无碍,大不了多准备一些嫁妆。” 太后不由得想起她娘,一辈子独断专行。听人说她有贵人相,就把她送到贵人身边,全然没想过,万一她没能得贵人青睐,会是什么下场。 随之想到她娘死了很多年了,而她也拼出来了,太后又觉得想这些没意思,道:“你父母不错。几时想出去了跟皇后说一声。左右每年都要放出去一些。” “再过两年吧。”那婢女道:“婢子喜欢呆在太后身边。” 太后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无聊就摸牌,还是玩钱的,这个钱还不用奴婢们出,她给每人发一串,摸完了再继续。 太后宫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事,远离帝王,无需担心惹怒天子,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以至于不论宫女还是太监,都喜欢呆在东宫。 太后若年轻二十岁,刘彻还没孩子,听闻这话一准觉得这婢女有别的想法。而今知道她儿子铁石心肠,身边这些年轻的丫头也没那些想法,忍不住笑了:“就你嘴巧。”剩下那块红薯糖,“这个你吃了吧。” 那婢女连连摇头:“婢子不敢,这是公主孝敬您的。” “你当他俩偷偷摸摸的来,皇帝不知道?皇帝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改日哀家身体不舒服,他一准拿今天的事数落哀家。”太后想想儿子最不喜欢干人事,叹气:“哀家这个儿子,哪哪都好,就是脾气大的让人受不了。皇后她啊,这些年辛苦了。” 150、第 150 章 这话说的可没人敢接茬。 那婢女道:“婢子谢太后赏赐。” “吃吧。”太后把她那块也放入口中, 慢慢品尝。 太后年龄大了,折腾不出什么事,刘彻近几年还真不大过问她这边的事。 太后觉得什么都瞒不过皇帝, 不过是刘彻多活了一辈子,跟个旁观者似的, 太过了解他的家人亲戚以及群臣罢了。 话又说回来, 刘彻也没空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村官的事,还等着他安排呢。 七月下旬, 天气转凉, 刘彻抽空前往军校, 令春陀把年满十八岁且不想从军的都挑出来送去皇庄,帮着收玉米黄豆,帮着种冬小麦。 刘彻这个皇帝在军校生眼中,是一个伟大的帝王。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深意。虽然他们想破头皮也没能想出,帮皇庄的百姓收种庄稼有何深意, 一个个依然欣然前往。被烈日晒破了皮, 也没人抱怨。 皇庄的五谷杂粮收下来,刘彻一行回城。 回城的第二□□会, 刘彻就“村官”一事征求群臣意见。 要搁十年前, 一定有人反对。而今刘彻乾纲独断, 容不得他人置喙,派下去的人不是太学生, 是皇帝用他的私库培养的军校生, 自是无人反对。再说了,他们也不敢反对。 那还讨论什么呢。 讨论升迁制度,讨论俸禄待遇,讨论“村官”的权利, 讨论“村官”在乡里遇到困难该去找谁等等。结果,讨论半天,刘彻被吵的脑壳疼,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刘彻令众人退下,都回去想想,下次朝会再议。而他,在众人出去之后,立即去昭阳殿散心。再在宣室待下去,他头疼的能吐出来。 抵达昭阳殿,发现卫莱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刘彻道:“给朕按按。”指着太阳穴。 卫莱递给他一个坐垫,刘彻坐下就往她身上倚。卫莱想笑:“别急。”移到刘彻身侧,“枕我腿上。你比我高太多,不顺手。” 茶室里有张榻,卫莱下棋便是坐在宽大的榻上。刘彻闻言把方几移到一旁,整个人直接躺下。腰部悬空不舒服,便把那坐垫放腰下。 奴婢们见状很有眼色的退出去。 室内安静下来,刘彻闭上眼,脑袋瞬间舒服多了。 卫莱不会按摩,但她以前没少去美容院,大概知道一些,力道拿捏不准,便时而轻时而重,结果直接把刘彻给按睡着了。 卫婉和她弟弟过来用饭,进门便看到她母后撑着方几发呆,他们的父皇躺下母后身边呼呼大睡。姐俩相视一眼,总觉得这情况不对。 小太子扯一下他姐的衣袖,先撤,晚上再过来? 北宫没有准备小太子的午饭,卫婉那边又没厨房,姐弟二人不在这里,只能去东宫。卫婉不想往东宫跑,太远了,乘车都要一刻钟。 卫婉拉着弟弟蹑手蹑脚去洗手,随后乖乖的移去对面的饭厅,乖乖的等投喂。 卫莱瞥一眼他们,又看了看漏刻,午时三刻,该用饭了。于是慢慢起来,出去吩咐宫人摆饭。 宫人轻轻放下碗筷就退出去。 母子三人默默吃完,卫婉才用极小地声音问:“父皇这么累?” 卫莱点一下头:“出去消消食,睡午觉去吧。” 小太子深深地知道这时候闹,会被他父皇母后和姐姐一起揍。 北宫小太子的住处特大,就给他姐姐准备了一个房间。闻言拉着姐姐一起慢悠悠走到北宫,正好睡午觉。 卫莱担心刘彻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未时一刻就喊他起来。 刘彻醒醒困,喝口汤,辛辣味瞬间让他清醒过来:“这里放的什么?不是花椒也不是辣椒,也没见有姜片啊。” “姜汁。”卫莱道。 刘彻又喝一口汤,果然是姜味:“朕还以为睡一觉味蕾出错了。你们中午也是吃的这个?” “给你做的。我们吃的米饭。吃面据儿容易饿,而且他还得睡午觉。睡觉前吃姜不甚好。”卫莱指一下几碟小菜,“别光吃面。尝尝这些菜。” 刘彻夹一点酱红色的肉,放入口中忍不住皱眉,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味,真要说,很像臭烘烘的。刘彻不禁眼神询问卫莱,这什么味儿? “猪大肠。”卫莱此话一出,刘彻吐出来。 卫莱想笑:“至于吗?” “不至于?”刘彻瞪着眼睛指着那碟猪大肠,“朕是皇帝!” 卫莱点一下头:“是,我知道,我还知道我是皇后,你儿子还是太子呢。” “你们也吃了?”刘彻脱口问道。 卫莱无语:“这话问的,我不吃做这个干什么。专门恶心你啊。收拾的很干净,又用滚烫的水卤半天,死不了人。这个猪也不是从外面买的,是上林苑杀了送过来的。上林苑的猪你也知道,都是吃草料长大的。” 刘彻还是嫌弃:“你怎么想起来吃这个?” “又不是不可以吃,以前我在上林苑可没少做。”卫莱在宫里也做过,只是没让刘彻吃过,“这东西在外面那儿卖的可贵了。” 刘彻怀疑卫莱又诓他。 “做这个麻烦。你若不喜欢这个,改日给你做臭豆腐?” 刘彻想笑:“你能做些人吃的吗?” “臭豆腐也是闻着臭,吃着香。”卫莱看到他碗里的荷包蛋,突然想到一种吃食,“皇帝陛下——” 刘彻连忙打断她的话:“说人话!” 卫莱撇撇嘴:“我想做皮蛋,用鸡蛋做。” 刘彻不知道什么是皮蛋,但他知道卫莱真想弄吃的,不会特意问他:“然后呢?” “我们可以搞一个皮蛋厂。你若看不上那点钱,回头那些军校生下去,就把方子给他们,让他们带领百姓发家致富。” 刘彻一听这话,又觉得脑壳痛:“下乡这事待会儿再说。”指着猪大肠旁边的鸡爪,“你也不切开,这叫朕怎么吃?” 卫莱看过去,是虎皮鸡爪,“不用切,你轻轻一咬就烂了。” 刘彻不信,看到爪子上面剁的光秃秃的,这次没嫌弃。做好累掉牙齿的准备,没想到一口咬掉一边,不禁看向卫莱。 卫莱:“这种东西我还能骗你。再说了,也没必要啊。你要不要再尝尝那猪大肠?” 刘彻拒绝的很干脆,还令人把猪大肠撤了。 卫莱莫名想笑:“这东西也能成一门生意。” 刘彻挑起眉头,只给她一个眼神。 “这里肥猪肉贵,我们那边也不便宜。人不吃肉没力气,老百姓想吃红烧肉又买不起,他们就想到一个办法,把猪头猪蹄猪内脏等物,洗干净放锅里,然后放入酱油、葱姜等物一起炖。炖的软烂也很好吃。久而久之,变成了一道菜,就叫卤煮火烧。”卫莱说到这儿,忍不住咽口口水:“我以前就特别喜欢。” 刘彻瞥她一眼:“有你不喜欢的吗?” “你这话几个意思?” 刘彻:“意思把你放在深山老林里,也饿不死你。” 卫莱抡起身后的靠垫就要砸他。 刘彻连忙说:“朕在用饭!” 卫莱放回去,吼他:“快吃!” 刘彻喜欢细嚼慢咽。 两炷香,刘彻吃好,喝口茶清清嗓子,才问卫莱:“你打算让老百姓卖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卫莱直言道:“是的。在家里卤好,然后送到城里卖。城中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钱。再说,这边没人买,也可以搁村里卖啊。” “一个猪大肠,一个那什么皮蛋,都是给那些下乡的学生准备的,还有吗?”刘彻总觉得不可能这两样。 卫莱道:“还可以种菜,种葡萄,种西瓜啊。这些东西都不需要良田,河边地头就能种。我让姚黄她们准备了好多菜籽和瓜籽,且每个上面都写了名字。到时候你看地图分配一下就行了。” 刘彻无语又想笑:“你都给他们准备好了,还要他们下去做什么?” “必须得他们。”卫莱道:“比如西瓜,这几家种早的,那几家种晚的。他们完全可以从五月初卖到八月底。西瓜也可以分三六九等。大且向阳的瓜甜可以卖贵一点,小且埋在瓜藤里面的不甚甜就卖便宜点。有他们盯着,也不会出现恶意竞争啊。还能根据市场需求,调整一下明年是多种一些,还是少种一些。老百姓连账都算不清楚,哪懂这些啊。” “你懂!”刘彻没好气道。 卫莱奇怪:“你又怎么了?” 刘彻也不想跟一心为民的卫莱吵架,于是就把上午发生的事大概说一遍,随即又忍不住:“再来几次,朕非英年早逝不可。” 卫莱知道他很累,没料到是因为这事:“好办。让他们每人拿出一套方案便是。” “每人拿出一套?”刘彻没听明白。 卫莱:“就是让他们写出来,你从中挑个最好的,赏多少合适——百金?” “朕没那么多钱。”刘彻道:“不过朕可以先给他记下,有什么好的职位,就把他调过去。”随即又补一句:“仲卿和去病不许参加。” 卫莱被这话说蒙了。 “他俩参加属于作弊。” 卫莱送他一记白眼:“我没跟他们说过!” “那也不行。霍光也不行。”刘彻道。 卫莱又想砸他,“我该替他们谢谢你吗?” “你是该谢谢朕。你想做的事,朕都替你做了。” 卫莱起身走人。 刘彻心中一慌,赶忙起来:“朕说笑呢。怎么还当真了。干什么去?”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拽过来。 卫莱转了个圈,险些摔倒,很是无语:“我又不跑!” “那好好的你干嘛去?”刘彻问:“又要去北宫?你儿子大了,该放他自由飞了。” 151、第 151 章 卫莱气笑了:“午睡!” “你困了?”刘彻下意识问。 卫莱不想搭理他:“你睡了大半个时辰是不困了。” 刘彻想到他枕着卫莱的腿竟然睡着了, 有些不好意思,“朕陪你。” “你还能睡得着?” 刘彻:“试试。” 试试刘彻也睡不着,待卫莱睡着, 他就前往宣室继续琢磨“村官”一事。 这事起初出自世家的三公九卿都积极参与。休沐日,回到府中同门客一讨论, 讨论出问题。如今只是村官, 那三年五年之后,这些无父无母的村官回来, 朝中哪还有他们世家子弟的容身之地啊。 军中将领如今已有一半来自寒门, 朝中再被寒门子弟抢去, 不出三代,他们这些世家就得沦落成平头百姓。 出自世家的官吏想到这些极为惶恐,立即去找其他人商讨对策,他们这些世家一定要联合起来。抵制此法,他们是不敢的。他们这些人世代为官, 不可能每个人都清清白白, 皇帝无需找莫须有的罪名,就能把他们全灭了。 九月初一上午, 朝会, 刘彻令众臣提交一份计划书, 众人立马响应。然而,九月十六日上午, 下朝后, 众臣下去,刘彻随便打开一份,看到上面的内容,生生气笑了。 中常侍惶恐不安, 担心等一下冲他们发火,就试探着问:“陛下,有什么问题?” 刘彻抬手扔下,想到什么转向他:“拿着,跟朕去昭阳殿。” 中常侍松了口气,皇后一定比他们有办法抚平皇帝的怒气。连忙抱着拿一沓沓计划书跟上去。 皇宫人虽然少,只是相比以前,各宫的奴婢加一起,也有好几千。这些人都归卫莱管,所以休沐日儿女和丈夫不得闲,卫莱也不得闲。不过,她的事都是小事。 卫莱见刘彻进来,就把账册收起来,看一眼漏刻,不过巳时,禁不住问:“今日怎么这么早?” 随后进来的中常侍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冲卫莱行个礼,就带着屋里的奴婢们出去。 卫莱瞧着这一幕,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你先看看。”刘彻冲那堆计划书努一下嘴。 卫莱忍不住看一他。 刘彻替她翻开。 卫莱看到那纸上的字,禁不住感慨:“这字写的真漂亮。” “谁让你看字?”刘彻被她气笑了。 卫莱连忙认真看下去,越看越奇怪,每个字她都能看懂,可是合起来愣是不知其意,“这写的什么?” “朕让他们写的计划书,关于村官那事的。” 卫莱再看看,没头没尾没有中心没有重点,“这是计划书?” “是的。刚刚递上来的。”刘彻道。 卫莱皱眉,忍不住移到最后面看署名:“谁写的?” “朕没看,但一定是哪个世家子弟写的。”刘彻道。 朝中那些人,除了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其他人卫莱一个不认识,所以她看到名字也不知道是世家子弟,还是出自寒门,“他这个水平还能在朝为官?” “他平时不是这个水平。”刘彻道。 卫莱奇怪:“那这怎么回事?他不会写啊。” 刘彻拿过去,“当然会写,不想写罢了。以后朝中是寒门的天下,哪还有他们立足之地。” 卫莱越发不明白:“可是你选才又不只看门第。” 那是卫莱不知道,朝廷某些职位是可以世袭的。比如司马迁的史官,就是他父亲传给他的。寒门子弟上来,出身世家的官员担心连这点权利也没了。 刘彻道:“以前读得起书的,十个有九个是他们的人。朕不想用也得用。往后选择权多了,换作是你,你不惶恐?” 卫莱不惶恐:“他们要做的不是好好教育下一代吗?再说,他们这么胡乱应付,其他人可不一定。还会因此惹怒你。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刘彻笑道:“他们大概以为朕不知道,真以为他们不懂。” “不会吧?”卫莱看向他,“就是我看到这一篇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看出这人不行。” 刘彻:“那就是他们不担心朕把他们都给换了。毕竟朕如今确实没那么多人可供朕替换。” “我也觉得他们是有恃无恐。那你打算怎么做?”卫莱好奇。 刘彻让她拿笔墨纸砚。随即把那些计划书一一翻开,胡乱应付之人全让卫莱记下来,一旦有了接替的人,就把这些人撤了。 卫莱边写边问:“撤职的理由呢?” “朕撤丞相都不需要理由,撤他们还要理由?”刘彻不屑地哼一声,“朕看他们碍眼,这算不算理由?” 卫莱的手抖了一下,无语又想笑:“你是皇帝,你说得对。”随之放下毛笔,“婉婉说休沐日带据儿出去玩玩。我想给他们收拾两车五谷杂粮,一车给仲卿送去,一车给去病送去。” 刘彻“嗯”一声表示知道:“那小子最近没生病吧?” 卫莱知道他指的是霍去病,道:“好着呢,昨儿还来给我请安。不过,我还是想把宫里的粮食换成我玉佩空间所产。” 这两年没大的灾荒,四海升平,刘彻没再让卫莱偷偷放粮,卫莱存了很多粮食。卫莱总担心那个突然开启的玉佩空间又突然消失了。所以这几年,卫莱利用空间里的制造系统做了很多日常用品,还尽量不在里面存除了粮食作物瓜果蔬菜以外的东西。 这点担忧刘彻也听卫莱提过,刘彻也有过这样的担忧,听闻这话,刘彻自是没理由拒绝。 刘彻道:“宫里人多眼杂,不能在宫里。过几日军校有蹴鞠比赛,我们再去上林苑住几日。” “早知道就先放好了。”卫莱忍不住抱怨。 刘彻笑道:“现在天气凉快,也好。早些天去仓库转一圈,非得中暑不可。” “据儿和婉婉呢?”卫莱问。 刘彻真不想带上儿女,可是不行啊。 刘彻道:“带他们一起去。”说起女儿,刘彻又不由地想起她的婚事,“她和去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拜太后所赐,现如今天下皆知卫婉和霍去病有婚约,卫莱依然不想同意。卫婉本人跟个无性恋似的,霍去病更是一头扎在军营里,有没有女人无所谓,卫莱反而不知该担心他俩单身一辈子,还是该担心他俩凑合一起过。 卫莱:“听实话?” 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她,你敢胡扯试试。 卫莱想挠头:“我还是那句话,他俩若能接受孩子体弱多病,我无所谓。” “有你玉佩里的东西,他俩也不可能生出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吧。”刘彻说道。 卫莱:“遗传基因这种事,不是吃的好就能避免呢。这是血液里的事。再说,他俩也没想过嫁娶啊。你在这边干着急也没用。” 刘彻是着急,但不是着急让他俩结婚。而是他偷偷给他闺女挑了几个对象,卫婉这边再不定,人家就要结婚了。 刘彻:“去病有个朋友,叫钟奇,你还有印象吗?” “那个整天追着仲卿喊舅舅的小子?” 刘彻微微点头:“正是他。早两年仲卿打算给他找媳妇,他说不着急,灭了匈奴再说。如今匈奴灭了,朕估摸着仲卿已经让他夫人给那小子找对象了。那小子如今也是个小侯爷,媳妇好找的很。” 卫莱大概听明白了:“你觉得他不错?” 刘彻实话实说:“着实不错。没有父母姐妹,婉婉嫁过去不用孝顺公婆,也不用想着跟小姑子打好交道,更不用应付乱七八糟的亲戚。朕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他比去病合适。” 卫莱想想她那个短视的二姐,卫家还有很多亲戚,霍去病还有个弟弟,以及生父和继母,这一大家子,逢年过节的时候聚在一起,着实让卫婉头疼。 “你有没有跟婉婉和钟奇说过?” 刘彻笑道:“你闺女那秉性,朕敢提吗。再说了,钟奇整天跟去病在一块,不先把去病和婉婉的事解决,朕跟钟奇提这事,他以后还怎么跟去病相处。这事只能先把去病的事定下来,朕再跟仲卿提个醒,别给钟奇订婚,过两个月解除婚约的事淡下来,才能再提他和婉婉的事。” 卫莱又忍不住说:“你看看你随口一扯,扯出多大事。不怪人说,说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现在不是抱怨这个的时候。你既然怎样都行,那就抽空好好跟婉婉谈谈。” 卫莱觉得以她对她闺女的了解:“我觉得不用聊。回头就跟她说,二姐给去病相看个对象,去病年龄也不小了,她和去病的事不弄清楚,二姐那边不敢下聘。” “婉婉聪明,你这样说她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刘彻考虑到闺女大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好意思跟他们讲,“跟据儿说一声,让婉婉搬去北宫住一段时间。理由就是看着据儿读书。” 卫莱摇头:“他不可能配合。” “那你就问,想让谁当他姐夫。想让钟奇,这事就不劳烦他,想让去病,他不愿意也不行。婉婉潜意识里对去病真有那个意思,到了北宫,没有你盯着,肯定寝食不安。”刘彻道:“婉婉搬过去,离朕这边远了,轻易见不到去病,朕就让仲卿跟他说,朕打算明年中秋节之前,把婉婉嫁出去。他若有那个意思,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卫莱:“万一他俩都乐见其成,母后不同意怎么办?” “她这一辈子都快到终点了,婉婉人生才开始,朕不可能为了她而逼婉婉嫁过去。”刘彻摆一下手:“这点朕解决,你就不用担心了。” 152、第 152 章 以卫莱对太后的了解, 即便她出面,太后也会认为是刘彻的主意。卫莱不担心太后念叨她,而是担心把她气死过去。 听闻刘彻的话, 卫莱道:“那我可就不管了。回头就跟据儿说这事。” 刘彻微微点一下头。 傍晚,卫莱陪儿子去北宫, 名曰看看儿子那边有没有被他搞成猪窝。 小太子气得哼哼的, 仰着头质问他母后:“我在你眼里就那么邋遢啊?” “我又没说你卧室变成猪窝。”卫莱瞧着他走一路晃三晃,胳膊被他拽着甩的极为不舒服, “好好走路。这么大了还没点稳重样。” 小太子大声质问:“我多大了?二十还是三十啊。” “你再这样跟我说话, 我可就回去了。”卫莱威胁他。 小太子气得瞪眼:“你就会威胁人。” “我要去, 你嫌弃,我不去你还嫌弃。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事呢。”卫莱空着的那只手朝他脸上拧一下。 小太子拨开她的手,又叫嚣着:“我长大了,别动不动捏我的脸。” 卫莱无语。 跟在后面的婢女和侍从想笑,一会儿小一会儿大, 太子殿下的大小是按需求来的吗。 太子殿下确实按照需求可大可小。 卫莱心里有事, 懒得同他掰扯,到了北宫他卧室, 屏退左右, 令儿子坐到对面:“咱娘俩聊聊, 别一脸的警惕,跟你无关。” 小太子坐下:“我就知道你有事。” 卫莱不信:“你知道?” “当然啦。我这里又不是没有奴婢, 卧室怎么可能乱的跟猪窝一样啊。” “那来的路上你还跟我叨叨?” 小太子的理由可充分了:“谁让你怀疑我啊。还不许我说你两句。” 卫莱笑了。 “笑啥?”小太子佯装生气。 卫莱敛起笑容, 道:“母后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你知我知,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 “父皇也不知道?”小太子问。 卫莱反问:“你觉得呢?” “父皇一定知道,你不要想骗我。” 卫莱:“你父皇知道一点, 但不详细。”紧接着就把她和刘彻商量好的事告诉儿子。 小太子听完,嘴巴张的很大很大,不敢相信地问:“母后让我骗姐姐?” “这是帮姐姐。姐姐今年十九岁了。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了。难不成你想姐姐一直单着?母后像姐姐这么大,姐姐都出生了。据儿想不想要个跟你很像的小外甥?” 小太子听糊涂了:“跟我很像?” “是的。外甥像舅。你小的时候跟你舅舅很像,带你出去都被认成他儿子。”卫莱道。 小太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现在不像了吗?” “现在像我和你父皇。不过也有点像你舅舅。若你二人一起出去,不认识我们的人也会误会。” 小太子想想,有个小小的外甥,而且特别特别像他。越想越期待:“好吧。母后,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跟学业有关的事免谈。” 小太子又气得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我才不问。” “想出去玩儿?” 小太子连连点头:“我好久没去过东西市了。母后,我想你带我去。” “我去你父皇就得去。你确定?” 小太子不喜欢跟他父皇一起,这不许那不许,还动不动要打他,烦都烦死了。 “父皇怎么这么烦啊。”小太子无力地趴在她腿上。 卫莱扶起他:“别撒娇了。记住,从明天起到年底,姐姐都住你这里。姐姐要回去,你也得给我想法设法拦住。休沐日出去也不许找去病。” “好吧,好吧。”小太子起身,“孩儿送母后。” 卫莱摸摸他的小脑袋,“不用了。你呀,早点洗澡睡觉。姐姐盯着你,可别想偷懒。” “我真是太辛苦了。”小太子唉声叹气:“我才十二岁啊。我还这么小啊,你们就教我算计人,还是自己的亲姐姐,你们这些大人,真是太可怕了。” 卫莱朝他脑门上戳一下:“给我回屋。嚷嚷的让别人猜出来,传到你姐姐耳朵里,小心你父皇又拿戒尺揍你。” “他就会揍人!”太子哼一声:“等他老了,我不孝顺他。” 卫莱真不想跟他废话:“你先长大再说吧。离你弱冠还有八年呢。” 八年,一把手数不过来啊。 小太子心累的拍拍脑门,叹了一口气,又精神百倍的大声吩咐奴婢打水,他要洗澡睡觉。 卫莱到门外还能听到他嚎叫,忍不住摇头,就这也好意思说自己长大了。 与此同时,刘彻也在洗漱,待他上了榻,卫莱才到。 刘彻找本闲书,一边翻看一边等卫莱出来。 听到脚步声,刘彻蜷缩双腿,卫莱上榻,刘彻才问:“据儿那里说通了?” 卫莱微微点头:“时间错开一下,他俩没一个傻的,若是太赶巧,哪天一碰面就得露馅。” “我办事你放心好了。”刘彻放下书,朝她移一下:“你别狠不下心来。” 卫莱:“狠不下心也得分什么事。这事不能赶在休沐日说,否则最多半天就得暴露。” 刘彻也是这么打算的。 九月初三,卫婉在北宫住下,晚上盯着弟弟练两页字才放他去睡觉。 小太子躺倒被窝里就想抱抱自己这个可怜的娃儿,为了姐姐,他牺牲老大了。 姐姐明年中秋节前要不结婚,都对不起他。 九月初七,傍晚,卫莱名曰看看儿子乖不乖,实则告诉女儿,卫青打算给霍去病定亲。 卫婉的第一反应是定什么亲。 卫莱道:“你不嫁,你父皇打算让你俩解除婚约。” 小太子睁大眼睛佯装震惊:“那姐姐怎么办?” “姐姐以后想嫁,再找一个便是。军校那么多学生,你舅舅手下那么多年轻的将军,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卫莱表现的毫不担心。 小太子瞥一眼他姐,傻傻的,大概这个消息太突然,把卫婉震的不知作何反应。 小太子说:“可是他们都不是表哥啊。” “那也不能一直拖着。再拖下去,你祖母没意见,你二姨也有意见。”卫莱转向儿子:“好好听姐姐话,不许胡闹,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小太子下意识想说,我去昭阳殿。一想到他母后之前说的,昭阳殿离宣室很近,霍去病经常去宣室,他们一出门就有可能撞个正着。以免露馅,最近都不许去。 小太子委委屈屈道:“知道了,母后回去走慢点,天黑了。母后,下次来给我带好吃的。” “知道,给你带卤肉。”卫莱对卫婉说的是,太子太粘她,天天去昭阳殿,猴年马月也长不大。为了让小太子长进点,不许他往昭阳殿跑。可是她跟刘彻又不放心,小太子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德行,所以令卫婉看着他。 刘彻不止一次嫌小太子孩子气。卫婉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小太子还不知道他母后两边忽悠,回身看到他姐姐还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故意问:“姐姐高兴傻了?” 卫婉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问:“什么?” “母后给姐姐说的事啊。等你和表哥解除婚约,祖母就没法三天两头催你们结婚,你不高兴?” 卫婉觉得她应该高兴,表哥娶了表嫂,她就不用整天担心被逼嫁了。于是扯了扯嘴角。 小太子真想说,姐姐,你这是高兴吗?为何比哭还难看。好在谨记他母后的话,这话到嘴边又被小太子咽回去。 “我不大高兴欸。表哥那么厉害的人,居然要娶别人。不过,谁让你是我姐姐呢。姐姐不想嫁,我才不管表哥多厉害呢。”小太子装出大人模样,道:“姐姐,我们去吃饭吧。” 卫婉无意识地点一下头,小太子没表现出一点意外,卫婉便以为自己掩饰的极好。 说句俗话,养只猫儿养了多年,还有感情呢。何况朝夕相处的人。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闺蜜,听到另一人要成家,高兴之余也会有些感慨,比如往后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之类的。何况两个未婚且单身且一起长大的男女呢。 卫婉一个月前,还曾无忧无虑的随霍去病进山打猎。再过一个多月,她的表哥就有可能要陪别的女子,卫婉怎么想都有些别扭,以至于辗转半夜,鸡都要叫了,卫婉才睡着。 翌日清晨,小太子像往常一样敲他姐的门,果然无人应答。 小太子眼珠一转,踏着秋露跑到昭阳殿。 刘彻甫一开门,窜出来一个半大小子,好险没吓晕过去:“你怎么来了?” “父皇今天起得好早啊。”小太子感慨。 刘彻没好气地说:“让您失望了。” 小太子无所谓地摆摆手:“不失望,不失望。”接着就勾头往里瞅。 “看什么?”刘彻推着他的脑门把他退出去。 小太子理直气壮地说:“我找母后有要紧的事,你让开!” 昨天晚上卫莱跟卫婉说的那番话,回来就告诉了刘彻,“和你姐有关?” “母后果然什么都告诉你。”小太子忍不住撇嘴。 卫莱还在洗漱,还没换衣服,刘彻怕他突然闯进去,关上门出来问:“你姐怎么了?” 小太子冲他招招手。 刘彻附耳过去。 小太子压低声音:“姐姐伤心难过哭半宿。父皇,我想回去就告诉姐姐,母后骗她的。” 刘彻眼中闪过些许古怪,不信他一手养大的闺女这么脆弱:“你听见她哭了?” “还用听啊。姐姐往常这时候就起来了。今天睡的雷打不动,肯定是哭到三更天才睡着。”小太子惊叫道。 刘彻瞬间不想搭理儿子,“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八个字,你不至于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前正文完结,但愿这次能顺顺利利,别又跟以前一样拖半个月 153、第 153 章 小太子诧异, 仿佛他皇帝爹说了一句废话:“这事还用眼见?” “你再不去眼见,巴掌就挨到你身上了。”卫莱来提醒一大早就找打的儿子。 小太子跳过去:“母后——” 刘彻伸手拦住他,“你姐姐要起了。” “不信我!”小太子气得哼哼的走人。 进来收拾卧室的姚黄等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忍不住说:“太子殿下怎么这么好玩啊。” “别理他!”卫莱瞧着儿子快速跑下高台,欢快的跟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似的, 道:“越惯着他越长不大。” 刘彻:“还不是你惯的。六七岁了还整天抱着。” “说得好像你没惯一样。”卫莱都懒得说他干的那些事。 刘彻跟去饭厅, 缠着她让她把话说清楚。 卫莱只问一句:“儿子是我一个人养大的?” “不是!”刘彻下意识反驳,而反驳的话说来, 就跟他之前那句话矛盾了, “你又给我下套!” 卫莱瞥一眼他:“当你是兔子呢?有你这么大号的兔子吗。” 摆饭的奴婢们闻言忍不住偷笑。 刘彻瞪眼, 众人连忙退去。刘彻道:“朕是皇帝,你也好歹给朕留点面子。” “你以为让我把话说清楚,他们就不笑你了?”卫莱拿个水煮蛋,“你有点皇帝样,谁敢笑你。”说着, 忽然想起一件事, “去病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刘彻:“过两天就说。万一休沐日婉婉跑去,不巧碰上他就全暴露了。” 两天后, 刘彻找卫青商议。 休沐日那天, 卫青把霍去病叫到家中, 先提给他介绍对象。霍去病自然是不愿意。毕竟公主他都不想娶。卫青接着就说,只有他先定亲, 太后那边才能死心, 宫里才好给卫婉相看对象。 霍去病一听此话,不由地坐直,问道:“给婉婉相看对象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很难理解吗。婉婉十九岁了。过了这一年就二十了。”卫青道:“即便陛下和你姨母还想再留她几年, 也应该把亲事定下来。再不定就只能找比她小的。那样还得婉婉照顾他,何必呢。” 霍去病张口结舌:“可是,可是,婉婉说她不嫁啊。” “嘴硬。你还当真?她若真不想嫁,早从宫里搬来,或让陛下给她建一座公主府。你听她说过吗?” 霍去病没听说过:“为何要搬来?” “不搬来往后太子有了太子妃,有了孩子,她还住在宫里合适吗?婉婉又不是没有食邑,必须皇家养着。按规矩她若不嫁就跟藩王一样,搬去封地居住。” 这点霍去病倒是能理解:“舅舅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陛下只是说选了几个,还没定。等你这边定下来,就让婉婉见见他们,哪个合适就哪个。” 霍去病禁不住说:“怎么还跟选妃一样?”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卫青忍不住皱眉,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陛下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你看哪天合适。” 霍去病下意识问:“问我什么?” “你和婉婉解除婚约,定会有很多人登门询问,什么情况,什么事了。你有这个心理准备,陛下那边就昭告天下。毕竟现在除了我们几个知情人,所有人都以为你俩不久的将来要成亲。”卫青提醒他。 霍去病犯难:“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回去好好想想,你是男人,还是冠军侯,三十岁也能找个十七八岁,才貌双全的女子。婉婉若拖到三十岁,找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世人一定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好话。” 霍去病叹气:“那我回去想想?” 卫青微微点一下头。 霍去病到家,越想越烦,至于哪里烦,他也说不上来。到了下午,又跑去卫青家。 卫青料到他会再来,没料到这么快,脱口就问:“什么事了?” “没,没事。”霍去病一见他误会,赶忙解释说:“我就是想知道,陛下选中的那几人都是谁。” 卫青故意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帮婉婉查查啊。万一不好怎么办。” 卫青笑道:“你能想到的,陛下想不到?” “陛下在宫里,坊间什么情况,他真不一定知道。舅舅,你就告诉我吧。” 卫青微微摇头:“不是我不说,是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霍去病打心眼里不信,“你就不怕那人跟陈家兄弟一样不成器,或者像平阳侯一样体弱多病?即便身体极好,有才有貌,他若是个司马相如呢?” 卫青:“依你这样说,谁都不能嫁?” 霍去病点头。 卫青气笑了:“日后她一个人去封地,你陪她去?” “我——”这话霍去病说来,就和战场部队无缘了,“为何一定要去?” 卫青:“刘姓王爷们也想这样问。封地都城固然繁华,可远不如京师,想喝点白酒都要千里迢迢来买,他们为何不能住在京师?” 规矩就是这么定的。 霍去病想到这点,干脆放弃他辩论,该问:“姨母知道吗?” “你去问问。”卫青道。 霍去病又禁不住犯难,“我怎么问啊?” “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不过,我个人认为皇后不知道。这事还早,没确定下来,陛下不会告诉皇后,免得她跟着操心。”卫青说完这些,又补一句,“你平日里也不是这么磨磨唧唧的人,一句话的事,还要考虑多久?” 霍去病惊叫:“一句话?这是人生大事!事不在你身上,你说的轻巧。” 卫青瞬间明白陛下为何总想揍太子,他此时也想揍大外甥:“婉婉嫁了人就能留在京师。她是你表妹,嫁了人之后也是,又不会因为身份改变跟你疏远。你在犹豫什么?” “我——”霍去病再一次不知该如何回答。 卫青又下一剂猛药:“三天后给我答复!” “三天?!”霍去病震惊。 卫青:“你还想等三个月?三个月年都过去了。快宵禁了,赶紧回去吧。” 霍去病看到太阳落山,禁不住说:“怎么这么快啊。” 卫青立即找来家臣送冠军侯去。 霍去病被“赶去”,看见北方高高的建筑就想往那边拐。继而一想,等他走到,宫门就关了。夜扣宫门,他这个冠军侯也当到头了。 霍去病叹了一口气,又往家去。 卫少儿很担心她儿子,盖因向来行事不拘小节的儿子,今天一天叹的气比前二十年都多。见他回来,卫少儿迎上去:“什么事了?” 霍去病下意识想说,一想他母亲也以为他娶定了卫婉。此时告诉她要解除婚约,她能昏过去,又把话咽回去。 “军中的事。”霍去病道。 这事卫少儿不懂,也不好瞎主意,免得害了儿子,“是先吃饭,还是先处理事?” 霍去病也不知该怎么选择,“送我书房吧。” 卫少儿搬到她儿子这边的这几年,霍去病在书房用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卫少儿一听这话以为大事,连忙送过去,还屏退奴婢,以免打扰到霍去病。 屋里屋外安静极了,霍去病反而越发想不通,堂堂公主,干嘛一定要嫁人啊。 翌日上午,心不在焉的处理完事情,霍去病直奔凉风殿,自然是扑了个空。 霍去病误以为卫婉在卫莱这里,又去昭阳殿。 卫莱算准了他要过来,不过也没料到这么快,不过一天而已。 “去病来了?进来坐。”卫莱招呼的很热情。 霍去进屋就往四周看。 卫莱明知故问:“找什么呢?陛下还在宣室。” “我不找陛下,婉婉不在啊?” 卫莱:“婉婉在北宫盯着据儿读书。那小子最近有些偷懒。何事?我回头告诉婉婉。离据儿下课还早。” 小太子上课很认真,但有个前提没人打扰。一旦霍去病过去,他就能顺势推掉剩下的课程。 霍去病很清楚小太子的毛病,闻言打消去找卫婉的念头,“姨母,您不是不希望婉婉嫁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卫莱跟确定她没讲过,“是婉婉说的,不过,她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婉婉挺喜欢小孩,也想过嫁人,只是没想过嫁谁。” 霍去病:“可是婉婉跟我说过,她不想嫁。” “婉婉是不想改变现状,得有人推她一把才行。我自己的闺女我了解。你过来不会就为了这事吧?” 霍去病很想摇头,又怕他姨母问,不是这事是什么事。 “姨母,婉婉还小。” 卫莱:“不小了,我像她这么大,她都快会走路了。你母亲像她这么大,你都四岁了。” 这话一,霍去病意识到卫婉当真不小了。 “那也不能这么急。” 卫莱笑着说:“不着急。只是先把婚事定下来,可以明年,或后年再成亲。再过几年就不好找了。” 这话跟卫青说的一样,把霍去病能找的理由全堵死了。霍去病头疼:“姨母,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便宜外人,您也舍得啊?” 卫莱想笑:“她是人,又不是我的所有物。你祖母若跟你一样,哪有婉婉和据儿,哪有你?” “这——这倒也是啊。”霍去病终于忍不住挠挠头,“陛下有没有跟姨母说过,他给婉婉挑的那些对象?” 卫莱:“你以前不是不关心这事吗?” 那是以前霍去病不知道啊。 霍去病:“以前婉婉真小,你们就是跟我说,我也不信啊。姨母,我是男人,我最了解男人,你跟我说,我帮婉婉查查。” “你手上的人还能有陛下手下的人多?”卫莱提醒他,“别忘了,陛下还有个杂货店呢。杂货店的掌柜和伙计接触的人远比你多。什么犄角旮旯里,他们都能查到。” 掌柜的都能当霍去病的爹了。整天在东市,确实比霍去病接触的人多。 这招也不行,霍去病想抠地:“怎么这么突然啊?” “不突然,年初陛下就在考虑这事,选了小一年才选来。”卫莱笑着说:“你就别担心了。这个选错了,还可以再嫁啊。像婉婉的二姑南宫公主,再嫁就是第三次了。她也挺开心的。不说皇家,普通百姓家,二嫁三嫁也多的很。早年那个陈平的夫人,嫁了三次还是四次?” 霍去病隐隐记得,不是五次就是六次。 “姨母说的也是噢。” 卫莱笑着说:“当然。女儿家嫁人这么大的事,我们自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司马相如在长安花天酒地,卓文君二嫁司马相如都敢休夫,何况婉婉,咱们大汉唯一的公主。” 霍去病再也说不别的,可是不说,这心又跟百爪挠的一样坐立都不舒服,“婉婉也意了?” “婉婉也意识到她不小了。”卫莱又补一句,“她也相信我和陛下,一定能为她挑一个各方面都很好的。再说了,陛下挑的那些她不满意,大可去京郊大营,万千将士,我不信挑不她喜欢的。” 霍去病:“挑不。” “为何?” 霍去病摇头:“都不行,还不如我。” 154、第 154 章 卫莱万分想问, 冠军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论战功和领兵打仗,是无法跟你比。可成亲不是上阵杀敌啊。”卫莱语重心长道:“成亲要考虑各个方面。” 霍去病想也没想就问:“考虑什么?” “婉婉嫁了人, 虽然还是公主,这点永远不会变, 但她也是人家的妻, 是当家主母。管家需要她,生儿育女需要她, 亲戚朋友往来也需要她。”卫莱道:“要我说不如给她找个无父无母无亲戚的孤儿。嫁过去之后无需孝敬公婆, 无需跟小姑子大姑子打好交道。逢年过节也不用忙着招呼亲戚, 招待一下朋友便可。你说是不是?” 霍去病张了张口,“可是无父无母终归不好吧?” “哪里不好。她怀孕了,我会把奶娘送过去,平日里有丫鬟伺候,用不着公婆忙前忙后啊。”卫莱道:“其他事情, 她未来夫婿可以帮忙啊。再说, 他一个没有任何仰仗的孤儿,也不敢怠慢婉婉, 你说呢?” 霍去病说不出来, 盖因他姨母这么一说, 他也发现挺好的。 “就不能不成亲啊?”霍去病再次垂死挣扎。 卫莱真的很想大笑,面上故作困惑:“怎么又绕回来了?不是我们逼婉婉, 是婉婉没有单身一辈子的勇气。现在跟我们住一块尚可, 搬出去之后她一定会感到孤独寂寞。” 霍去病脱口道:“我可以陪她。” “你白天可以,晚上呢?”卫莱都想翻白眼了,“下雨下雪呢?我们可以跟她一起摸牌,据儿可以跟她一起滑冰, 你也可以?再说了,你附近也没大的宅院。陛下要令寻一出开阔地给她建公主府,你一来一回也不方便啊。还有个前提,你也是单身。这点我想你娘那里就不同意。她如今不催你,只因你名义上的未婚妻是婉婉。” 霍去病皱眉:“怎么这么麻烦啊。” “这只是开始。婉婉过了二十岁,陛下压着,御史也会提醒他,公主该嫁人了。与其那时候被动,闹得人尽皆知,不如先把事办了。你的那些朋友就没问你,何时跟婉婉成亲?” 霍去病的朋友还真问过。那时卫婉是真小,霍去病一句她还小堵回去,倒是没人再问。 “陛下打算何时给我们解除婚约?” 卫莱:“最迟这个月月底。还有别的事吗?” 霍去病摇了摇头。 卫莱拿起账册:“姚黄魏紫都大了,明年都得出去。你要没事,我就要挑接替她们的人。” “她们才多大?”霍去病忙问。 卫莱:“二十多了。要搁早年,她们一满二十,家里人就得捎信催她们。得亏单身税取消,民间女子不急着嫁人,我才能留她们这么久。” “怎么都要嫁人啊。” 卫莱乐了:“陛下都四十岁了。你当我们很年轻,你才十来岁啊。好了,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做事。” 霍去病出去。 卫莱立即让姚黄跟出去,免得他半道上转去北宫。 霍去病没心情去北宫,他在烦恼,如何阻止卫婉成亲。 回到宣室那边碰到他舅舅,霍去病猛然想到舅舅给他的期限——三天。 离三天只剩两天,姨母没指望,皇帝姨丈无需再问,说辞肯定跟他皇后姨母一样。不能让母亲知道,这可怎么办呢。 霍去病一边躲他舅舅,一边琢磨。 琢磨到休沐日前一天,霍去病也没能琢磨出来,出了皇宫就令家臣找他朋友,又令随从去杂货店买几坛白酒。 休沐日,霍去病军校同学齐聚他书房。 这伙人当中钟奇最是胆大,毕竟七八岁就敢缠着卫青喊舅舅。还没坐下,钟奇就急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也没——”卫莱说的话,瞬间浮现在他脑海里,他若是没记错,钟奇的父母亲戚都被黄河大水冲走了。他皇帝姨夫给卫婉选的那几个人当中不会就有钟奇吧。 霍去病打量一番钟奇,浓眉大眼方脸,英气勃勃,只比他差一点。而他却比钟奇多了很多亲戚,还有亲爹和继母。 找对象不是打仗,而是居家过日子。卫婉有食邑,不需要夫婿养,完全可以找个让她轻轻松松的丈夫。 这样一来,钟奇还真比他合适。 霍去病莫名觉得心慌,连忙让心腹守在外面。 众人见状,纷纷放下酒杯、筷子、瓜果点心等物,一个个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霍去病连忙抬抬手:“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这事还得从十多年前说起,当初太后跟陛下说……” 众人越听越不敢相信,这桩令朝野羡慕且天作之合的婚姻居然是假的。 霍去病说完,就发现他的小伙伴们惊呆了。 “怎么了?”霍去病推一把离他最近的钟奇。 钟奇朝自己腿上掐一把,痛的让他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就问:“你告诉我们的诉求是什么?” “让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啊。”霍去病不假思索地说道。 钟奇问:“什么主意?” “阻止公主嫁人。”霍去病看着他,你是不是傻啊。 不光钟奇傻了,其他人也傻了。 有人就问:“为什么要阻止?” “她——”霍去病想说,她还小。一想卫婉快二十了,“陛下给他找的还不如我,我不放心。” 钟奇很奇怪:“你不放心干嘛不自己娶?” 其他人点头附和,“对啊,公主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霍去病摇头:“我不行。我姨母,就是皇后说,近亲结婚极有可能像陛下和陈废后,隆虑公主和她丈夫那样,不是生不出,就是子嗣艰难。” 钟奇越发奇怪:“这不正合你心意?你不常说小孩子很烦。大的如太子,皮的时候能气死你。小的如舅舅家的,恨不得把他扔了。” 霍去病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想起他姨母说的话,霍去病忙说:“公主喜欢小孩。” “你问过公主?”有人又问。 霍去病:“皇后说的。” “所以你没问过公主?”钟奇问。 霍去病不假思索:“这还用问。公主虽然主意正,但她很少骗陛下跟皇后。” “公主若是觉得未来丈夫不如你,她宁愿跟你在一起,不要孩子呢?”钟奇又问。 霍去病想笑:“怎么可能。哪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依你这样说,公主不用嫁人,养个面首生一个就行了。”钟奇此言一出,其他人附和道:“换成我就不嫁,嫁咱们这样的还好。若是嫁个不成器的,不光要咱们养,还能连累咱们。” 钟奇点头:“比如太后入宫前生的那个,家里没一个省心的,整天指望那位找太后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若是我宁愿不嫁。像馆陶公主一样养面首,只要不弄到明面上来,想养多少养多少。想养个什么样的养个什么样的。多舒服啊。” 霍去病想揍他们:“我叫你们来干什么?听你们做梦啊。我是叫你们帮忙出出主意!” 钟奇叹气:“冠军侯,大司马,你若比照你来找,我们还真没主意。不说纵观大汉,纵观天下,包括西域乃至逃亡漠北的匈奴,也找不出一个二十三岁的万户侯兼大司马啊。” “是呀。你不娶,还要我们找理由阻止,这不是难为人吗。我说小侯爷,你不会跟陛下和皇后有仇吧?” 霍去病瞪眼:“你胡说什么!” “既然没有,干嘛阻止?你若担心公主未来的夫婿欺负她,你是吃饱了撑的。公主的舅舅是大将军,表哥大司马,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弟弟是太子,谁敢欺负她?” 钟奇接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人敢。”看到霍去病脸色变来变去,钟奇总觉得这不是他真实想法,想试试,就故意说:“其实也不是没有。” 霍去病忙问:“谁?” 众人难得有默契,同时说:“你!” “我?” 钟奇点头:“你现在不就正欺负她。人家都要嫁人了,你却拦着不松口。陛下看重你,也不好越过你,你打算把人家托多大?八十岁啊。” “我,我没这么想。”霍去病连忙为自己辩解。 钟奇:“我们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事也不该找我们,你应当找公主,让公主在孩子和你之间选一个。再说了,咱们说的都是最坏打算。万一你俩三年抱俩呢?” “三年抱俩伤身。”霍去病脱口而出。 众人同时翻个白眼。 霍去病奇怪:“又怎么了?” 钟奇觉得他真不应该在这儿,应该去舅舅家,找舅母给他介绍对象。 钟奇道:“如果是我,听到这话会说什么呢?我和公主不可能。而不是像你一样,来了句伤身。懂吗?小侯爷。” 霍去病没懂。 其他人也觉得心累,平时那么聪明一人,怎么就在这事上死脑筋了呢。 难道这就是古人常说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钟奇指着他的心窝:“你不好意思问公主,问我们也没用,就要问问自己。你是真担心公主,还是并不想公主嫁人。” “有区别吗?”霍去病问。 钟奇道:“当然有。如果只是担心,可以嫁给你熟悉的人。比如我,我就挺不错,你应该放心吧。” “你睡觉打呼!”霍去病脱口而出,“还有脚臭。”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 钟奇想弄死他:“你放的屁是香的?既然不是,你怎么不怕熏着公主?公主若是能忍受打呼和脚臭,无法忍受你的臭屁呢?” 霍去病语塞。 钟奇很不高兴:“你这么嫌弃我,可以在他们当中挑一个。” 有人也看出什么了,立即说:“我不打呼。我保证一天洗两次澡,不洗脚不上榻。这总行了吧?” 155、第 155 章 钟奇当即接道:“我看行。” 其他人跟着附和:“我看也行。” 霍去病看不行! 钟奇同其他人相视一眼, 一众人同时起身。 霍去病下意识跟着起来:“你们干嘛?” “回去。”钟奇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小侯爷。想清楚了再通知我们,我们就先告辞了。”拿着酒就走。 霍去病禁不住说:“你们拿酒作甚?” “你不喝酒都晕成这样, 喝了酒还知道卫长公主是谁吗?”钟奇冲小伙伴们挥挥手,其他人连可以打包的点心也带走。 霍去病不由得跟出去。 钟奇道:“别送了。想清楚可要第一时间告诉兄弟, 兄弟还等着尚公主呢。” “滚!”霍去病脱口而出。 钟奇仰天大笑出门去。而霍去病一回屋, 钟奇就收起笑容,问道:“你们说他能想清楚吗?” 有人接道:“我觉得能。毕竟我们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嗳, 为何我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难不成还是舅舅和陛下以及皇后合起来刺激他?真是如此, 婚约也没必要弄成假的。”又有人说道。 钟奇接道:“我觉得也是。你们想, 公主都多大了?不能再拖。皇后跟去病那么讲,估计是寻思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无论如何也要先紧着自家人。” “那去病说的,子嗣艰难?” 钟奇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也有子嗣艰难的。皇后那么说, 大概是觉得近亲结婚的可能性大一点。可也不能保证, 他找别人就能生个好的。” 其他人想想,点头道:“这倒也是。”看了看他手中的酒, “去你家?” “去我家!”钟奇打头,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感慨:“去病都要成亲了, 我也得抓紧。” 有人问:“你什么时候去找舅舅?” “舅舅说舅母帮我看了。最近舅舅肯定没空,去病搁这儿横着呢。”钟奇想了想, “下次休沐再去吧。”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去病这边被咱们说通了, 公主那边反倒不愿意?” 钟奇停下,看向说话之人。 那人连忙解释:“我可不是咒他。我是真担心公主把他当哥。” “皇后那边应该会问一下吧?”钟奇道:“公主于去病是肥水,去病于公主也是肥水啊。” 卫莱还真没问。 休沐日,小太子拉着姐姐过来, 卫莱瞧着闺女精神萎靡,忍不住搁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对他们说:“去东宫看看太后,太后想你们了。下午再过来。” “可是人家也想母后啊。”小太子抛下他姐,改拉母亲的手。 卫莱:“你是想我这里的好吃的吧?我这里有的,太后那里都有。” 小太子立即起来:“姐姐,我们走!母后不想我们,我们也不想她!” 卫莱扬起巴掌,小太子拔腿就跑。 搁往常卫婉会嘲笑他,这次却只是抿嘴笑笑。 卫莱见状,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太后年龄太大,刘彻也不敢过于刺激她。平时懒得去,休沐日一定会去看一眼。所以姐俩走到东宫门口,就碰到刘彻。 刘彻叮嘱儿女一句到了长秋殿别闹,就去昭阳殿,问卫莱:“你不是说今天跟婉婉好好聊聊,这么快就聊好了?” “不用聊,你闺女全写在脸上了。”卫莱道。 刘彻没看出来:“真哭了?” “哭是没有哭。只是她无病不痛,却没什么精神。”卫莱想想刚刚的情形,“据儿故意气我,我要揍他,婉婉都没幸灾乐祸。” 刘彻:“这样看来事不小。她就没说什么?” “说什么?以前嘴那么硬,哪好意思。再说了,她以为去病真要娶别人,说了也没用。” 刘彻想想女儿的脾气,拉不下这个脸,“也没说去问问去病喜欢什么样的?” “又不是真订婚。她没立场啊。去病那边什么情况?” 刘彻一想到卫青说的话就想笑:“仲卿给他三天期限,他这几天见着仲卿就躲,我觉得这事能成。” 卫莱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彻想笑:“瞧把你给愁的。肉烂了,也是在自己锅里,好事啊。再说,上辈子这个时候去病可是去了。” “去了?”卫莱顿时顾不上其他。 刘彻微微颔首。 跟一条人命相比,这点事确实算不上什么。再说了,嫁给别人她也不能保证女儿幸福一辈子,儿女双全,聪慧无双。 卫长上辈子过得就很不幸。虽说她跟卫婉不是一个人,可卫莱也无法保证啊。 “就这么着吧。过两天叫仲卿去堵去病。” 卫青也是这样想的,也没过两天,翌日朝会,不待霍去病偷溜,卫青就把他拽住,等众臣离去,才对霍去病说:“当着陛下的面说说,你究竟怎么想的。” 无法无天的小侯爷有生以来第一次脸红的就跟殿外种的红富士似的。 卫青忍不住看刘彻,他还真有那个意思? 刘彻微微颔首。 卫青忍着笑问:“你脸红个什么劲?我让你说话。” “说啥嘛?”小侯爷扭扭捏捏地问。 卫青心中冷笑,我就不信你不开口,“这么说同意解除婚约——” “没!”霍去病慌忙说。 卫青有心理准备也吓了一跳:“没意中人?那我给你挑一个,请陛下给你们赐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去病连忙解释。 卫青故作不知:“你还有别的意思?去病,不是舅舅说你,你就算要纳妾,也要等婚后。你这还没成亲——” “也不是这个意思!”霍去病急的拔高声音。 卫青:“你没头没尾的,我知道你几个意思?你小子还敢吼我——” “我没有,没有。”霍去病一见他生气,顿时不敢磨叽,“我是觉得吧,”瞥一眼他皇帝姨丈。 刘彻很是不介意添一把火,“不想朕为你们赐婚?” “也不是!”霍去病禁不住皱眉,“你们平时那么精明,怎么这会儿一个比一个糊涂?” 卫青瞪眼:“你说谁糊涂?我问解除婚约,你说没,没什么?” 霍去病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没说清楚,“唉,我的意思是说,是说婉婉也挺不错的。” 卫青很是不客气地说:“婉婉不错还用你说?要不是你小子在中间横着,我早——” “早什么?”霍去病心中一凛,“舅舅,别告诉我你想让钟奇那小子当你外甥女婿!” 刘彻不由地露出意外之色。 霍去病眼角余光注意到这点,心里咯噔一下,陛下和他舅舅这么着急,合着当真有此意。 “哎,你们不能这样做!”霍去病连忙阻拦。 卫青:“你没有那个意思,还不许婉婉嫁旁人,你跟婉婉有仇啊?” “我——舅舅,唉,我就直说了吧。我希望假戏真做!”霍去病一口气说出来,顿时觉得心里舒服了,却也不敢看两位长辈的脸色。 卫青仗着他耷拉着脑袋,无声地笑够了,板起脸教训他:“去病,婚姻大事,你可不许想一出是一出。我之前跟你说过,你拖得起,婉婉拖不起。” “我没有!”霍去病急得冒火,“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啊。” 卫青:“你让我们怎么信你?上个月还说把婉婉当妹妹,今天却这样说,我们敢信吗?” “那是——那也不能怪我啊。皇后姨母天天说婉婉是妹妹,我——” 刘彻忍不住:“你还敢怪皇后!?” “不敢,不敢。”怎么就忘了陛下还在呢。霍去病心里腹诽,嘴上求饶,“这几天我仔细算算,其实这些年我跟婉婉在一块的时间,顶多顶多半年。哪有什么兄妹之情啊。对吧?舅舅。” 卫青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要是早知道,早三年就让你们成亲了。” “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能相信?”霍去病问。 刘彻开口说:“你姨母以前说过,时间能证明一切。反正你和婉婉都不想太早结婚。回头朕问婉婉,婉婉如果觉得嫁谁都一样,那除夕前就把你俩的婚期定下来。” 霍去病喜不自胜。 刘彻心中冷哼,想娶朕的闺女?你慢慢想吧。 “婚期就定在后年开春吧。”刘彻此言一出,霍去病脸上的笑容凝固。 霍去病不敢相信:“陛下,您在跟我开玩笑吗?” 刘彻:“朕拿自己闺女的事跟你开玩笑?” “不大可能。可是后年我就,我就二十五了。”霍去病道。 卫青颔首:“还行。” “您是还行!”霍去病没好气道。 卫青气笑了:“不着急结婚这话是我逼你说的?” 当然不是! 霍去病不死心,“可是婉婉拖不起啊。” “你现在知道她拖不起?”刘彻没好气道:“早干嘛去了?” 霍去病心说,早我也不知道啊。 刘彻不待他开口,“朕就这一个女儿,也不想她太早嫁人,就这么定了。仲卿,你们退下吧。来人,去把术士找来。再把少府找来,朕要给公主建一座公主府。” 堪堪转过身的霍去病又猛然转回来,“建公主府做什么?” 刘彻也不瞒他,“婉婉的食邑离这边远,哪天你们吵架,婉婉不好意思回来,你让她去哪儿?再给据儿弄一处,他们姐俩挨着。” “陛下,您这就过分了啊。”霍去病忍不住开口。 卫青想揍他。 霍去病后退两步,离他舅舅远点,“若是我真惹婉婉生气,她气得住公主府不回来怎么办?” 刘彻反问:“你说怎么办?” 卫青忍不住骂他大外甥:“笨!你不会追过去。”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霍去病恍然大悟,“她去哪儿我去哪儿,别说一处,十处也无妨。”说着,看向他皇帝姨夫,“您有钱,要不多建几处?”反正以后都是他儿子女儿的。 刘彻笑道:“行啊。朕就在甘泉宫再给她建一处,改日朕就带她去甘泉宫选址。而你,留在京师!” 156、第 156 章 霍去病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 刘彻故意问:“怎么了?冠军侯。” 霍去病期期艾艾地问:“您在说笑吗?” “少说两句吧。”卫青忍不住开口说:“陛下, 臣等告退。”拽着霍去病出去。 霍去病忙说:“等等——” “你还有事?”卫青问。 霍去病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了,随即问:“我要不要跟婉婉说一声啊?” “说你想娶她?”卫青问道。 这么直白的话小侯爷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卫青多了解他啊, 见状就说:“说不出来就去做事。”拽着他出了宣室却停下来,“你和婉婉的婚事, 确定想清楚了?” “您怎么还不信啊。”霍去病就纳闷了, “钟奇就那么好?” 卫青:“论领兵打仗不如你,其他方面都比你强。不会是猜出这点才急着要娶婉婉吧?” “我是那种言而无信, 信口开河的人吗?” 卫青道:“你小时候确实不是。自打你长大, 我是越来越不了解你。” 霍去病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让他看看是不是红的。 “舅舅,谁是你外甥?” 卫青:“钟奇也叫我舅舅,从小叫到大。” 霍去病提醒他:“我是您亲外甥!” “婉婉也是我亲外甥女。”卫青也提醒她,“我不能光为你而不顾婉婉。” 这点霍去病还真没法反驳:“你的事我帮你处理,你现在去找姨母问问婉婉究竟怎么想的。”不待他开口, 就把他往北推。 卫青确实要过去一趟, 但为了给霍去病个教训,故意一动不动, “你确定想清楚了?” “非常清楚。我要是骗你, 就把头砍下来给你当蹴鞠踢。”霍去病举手发誓。 卫青打量他一番, 就往昭阳殿去。 霍去病也怕他舅舅骗他,看着他舅舅上了昭阳殿的台阶, 才去处理公务。 卫莱看到卫青进来, 第一反应是看时间,堪堪巳时:“你这是刚下朝?” “是呀。”卫青坐下,宫女上来茶水点心。 卫青忙说:“我等一下就走。” “你如果要说去病,等一下还真不能走。”卫莱道:“是去病和婉婉的事?” 卫青点一下头。 卫莱立即令奴婢去找卫婉。 北宫虽说跟未央宫相邻, 然而,未央宫太大,北宫也不小,待卫婉过来,卫青慢悠悠,慢悠悠喝了两杯茶。 今天不是休沐日,大上午的在昭阳殿看到卫青,卫婉也很惊讶:“舅舅也在?” “来跟你母后说说你和去病的事。”卫青直言道。 卫婉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被卫莱和卫青看个正着。 俩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都不小了,这样的事怎么还要他们当长辈的插手啊。 卫青放下茶杯说道:“我本想请陛下为你俩解除婚约,各自嫁娶,没想到去病死活不同意。婉婉,你是怎么想的?” “啊?”事情太突然,卫婉愣住。 卫青道:“他说天下女子皆不如你。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 卫婉觉得她应该知道,可是又觉得这不是真的:“表哥什么意思?”问出口,还忍不住看一下她母后。 卫莱想笑:“你这么大了,连这么简单一句话都听不明白?他不想娶别人。” 卫婉还是不信。 “他不怕,不怕我和他跟,陈氏和父皇一样啊?”卫婉期期艾艾地问出口。 卫婉这些天不痛快却不敢去找霍去病,就是怕连累她表哥无儿无女。 关于这个问题,卫莱不止一次跟小辈们提过,卫青估摸着霍去病有认真考虑过。 “孩子这事要看天意。你嫁给别人,他娶了别人,也不见得能儿女双全。这点去病有考虑。届时不光没孩子,夫妻生活也不和睦。他喜欢跟你在一起,你俩在一起,至少能过几年舒服日子。日后他敢纳妾,你跟他和离便是。” 卫婉惊得张大嘴:“和——和离?” 他俩的事还没影呢,舅舅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卫青道:“你害怕他不同意?婉婉,你父亲是陛下,你母亲是皇后,你弟弟是太子,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他,他是表哥啊。” 卫青:“表哥又如何?他做初一,还不许你做十五。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 卫婉连连点头,是的。 卫莱又想笑:“你舅舅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别紧张。仲卿,继续。” “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若觉得世间青年皆不如去病,回头我就向陛下禀告。”卫青盯着外甥女,不许她逃避,“告诉舅舅,你是怎么想的。” 卫婉向来不拘小节,可她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想到要嫁人,所嫁之人还是她以前嘴硬,没有男女之情的表哥,卫婉很是不好意思,总有种说出来就等于自打脸的感觉。 “就,就那么想的啊。”卫婉弱弱地说道。 卫青立即接道:“行,我知道了。” 这下换卫婉不放心:“舅舅真知道啊?” 卫青笑眯眯看着她别有深意地问:“你说呢?” 卫婉的脸一下红了,霍然起身:“母后,据儿该下课了,我过去了啊。”不待卫莱开口就往外跑。 卫莱无奈地摇头:“早知道他俩一个德行,早用这招了。” “早用真不见得有用。”卫青道:“那时候他们都小,真不懂事指不定真为找个条件不错的就行了。” 卫莱:“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陛下那边怎么说的?” “陛下是没意见,只是要把婚事放后年。家里有我,二姐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东宫,怕是不同意。” 太后还真不用担心,盖因自打金俗去后,无人管教,她那个儿子越发无法无天。太后最近被他气得特精神。 若只有这一个,太后还能腾出手来。 隆虑公主生的那个也能跑能闹了,皮的要命。 馆陶大长公主的身子骨不大好,府里的人要进宫请御医。馆陶公主比太后大几岁,她病重,太后就有种她也快了的感觉,也不敢再给自己揽事。 卫莱道:“太后那里有陛下顶着,你尽管让二姐给去病收拾新房吧。” “陛下还要给婉婉建一处公主府。”说起房子,卫青想起这件事:“阿姐知道吗?” 卫莱点一下头:“据儿三四岁,还是五六岁的时候,我记不清了,他要给据儿弄一处,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博望苑。地点就在城南。婉婉的跟他挨着。据儿那个脾气,让他搬出去还不得上天。我就没同意。” “不能同意,婉婉整天盯着他还看不住呢。” 卫莱:“是的。陛下只有这一个儿子,不为了我和卫家,为了天下百姓,也不能让他长歪。” “是呀。”卫青附和,“阿姐,去病让我来的,估计还在我那边等着,我就先回去了。反正结婚这事还早。” 卫莱道:“陛下若没跟他开玩笑,那就是后年。” 刘彻原本没想这么迟,以前跟太后说,卫婉二十五岁之前嫁人,不过是骗她。谁知术士过来一算,后年冬和开春没有好日子。 刘彻仔细回忆一下后年将要发生的事,张汤被冤入狱,丞相庄青翟下狱,三月还有大雪,还是刘彻登基以来第一次碰到烟花三月下大雪。这一年也是个多事之秋,虽然没有人祸,但有天灾。春天大雪把庄稼冻死了,夏天又发大水,关东饿死的达千人。 刘彻令术士跳过夏天,直接算秋天,果然,选中一个,八月二十日。 金秋时节乃收获的季节。刘彻于是令郎中拟定诏书,把霍去病和卫婉的婚期定在这一天。 正好这一年快过完了,再过几天便是元鼎元年。元鼎这个年号已定下,诏令上的日期便直接写成,元鼎二年八月二十日。不过,诏书没有立即昭告天下。 十月初六,休沐日,这天也是艳阳高照的一天,方对外公布。 公布的这天上午,刘彻用过早饭就去东宫,把这一喜讯告诉太后。 太后很生气:“明年秋婉婉就二十一了。” “也不大。”刘彻道:“朕二十一岁她还没出生呢。她二舅二十一岁还没定亲呢。” 太后语塞,心累的摆摆手:“你闺女的事,以后不要告诉哀家,哀家不想知道。” “还是要告诉您的。”刘彻笑着说:“朕也不是故意的。朕打算在城南给她和据儿各建一座府邸。总不能让据儿一直住在北宫吧。” 太后一听到她大孙子,顿时不乐意:“据儿才多大,你就要他搬出去?” “建造得一年多,建好之后还得装修,不紧不慢怎么也得三年。三年据儿可不小了。”刘彻道:“朕像他那么大都登基了。” 太后算了算,刘据现在是十三,三年后,那就是十六。太后惊呼一声:“据儿这么大了?” “可不是。一天天快着呢。”刘彻道:“朕此番过来还有一件事。趁着朕还能长途跋涉,打算带着皇后,沿着直道巡视天下。届时会让据儿搬去宣室,婉婉搬回凉风殿,您得空盯着他,别由着他乱来。” 太后不由得撑着面前的案几,身体前倾,唯恐自己听漏了,“往西?” “是的。东边没多少事,辽东那边年年有驻军,百姓安居乐业,南边和东南西南皆高山,说的话我们也听不懂,暂时不能往那边去。”刘彻算了时间,“大概要半年。” 太后又忙问:“去这么久?若是明年,岂不是一开春就得去。否则婉婉成亲你们都赶不回来。” “有了水泥路,也快的。”刘彻道。 太后见她儿子主意已定,便不再试图劝他,“听你的意思大将军和冠军侯都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果然没能完结 157、第 157 章 关于这个问题, 卫莱也问过,刘彻一直没给她具体答复。 既然同他母亲交代这事,刘彻也不再瞒着:“仲卿和霍光, 去病和其他人留下。” 太后想想两人的身份,忍不住摇头, “你这样做, 皇后会怎么想?” “她想什么?”刘彻奇怪。 太后:“大将军的妻儿留在京师, 你却把去病的弟弟带走,他们没什么想法,家臣也会认为你防着他们。” “朕确实防着那些巴结讨好他们的人。”刘彻直言道:“文不成武不就, 就会瞎出主意。朕一走半年,留他们在京,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来。” 太后还有一个担忧:“大将军不会误会吧?” “不会!仲卿也知道那些攀附他的人什么德行。”刘彻说完, 想了想没别的事就宣室。 宣室还有一堆事等着刘彻,给儿女选址,以及房屋设计图, 还有“村官”那事还等着他落实。 房子图纸确定下来,“村官”的事刘彻懒得理会世家出身的官吏,由寒门子弟拟定, 便安排下去。左右兵权在刘彻手中,门阀士族纵然担忧惶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这件事上添堵。 以防世家背着他给“村官”添堵, 导致这事还没开始就夭折, 刘彻也没敢把他们支太远, 就给他们在京师方圆百里挑几个最穷的村落。 除夕一过,不想上战场的军校生便两两组队驻扎到村里。 先了解民间情况,二月底, 这些人京,刘彻就把皮蛋方子、卤煮方子、葡萄树苗以及各种蔬菜种子交给他们。 不是平均分配。离京师较近,由于耕种面积少或天灾人祸导致非常贫穷的村落得了卤煮方子。有了水泥直道,他们完全可以在家里把东西做好,驾牛车或挑着胆子来京师卖。 离京师最远的得了皮蛋方子,盖因皮蛋可以长途跋涉。其他村官得了果树苗以及各种蔬菜和瓜籽。 这些军校生这些天一直有个疑惑,皇帝陛下为何让他们下乡。接到驻村命令,军校生们恍然大悟。不过,更多的是担忧。他们对农村的了解多来自这几个月,二十四节气还没弄清楚,就这么下乡了解,了解什么啊。 驻村这种事是大汉立国以来第一次,甭说初出校园的学生,就是三公九卿也不知道让这些人下去能做什么。 刘彻也担心他们不懂乱来,在皮蛋等方子交给他们之后,还给他们一个驻村手册,其实就是未来三年他们要做的事。 有了这个,村官们有了主心骨,再到村里踏实多了。 春暖花开之际,两个村官分工合作,一个带领村民在荒地里种上瓜果。一个教村里的孩子识字。 休沐日跟朝廷一样,五天歇一次。这些村官没亲戚,要长安也只能去卫青和霍去病府上,或者军校。 军校生忙着学习,卫青和霍去病公务繁忙,在家的可能性极少,他们去也不一定能见到。这些村官自然选择留在村里。 他们闲下来就发现村里闲人真多,从早到晚,包括用饭的时候,每个树下或墙角阴凉处都挤满了人。有的是编箩筐编草鞋,更多的是插科打诨磨牙。 军校就在上林苑,上林苑周边很多百姓都有工作,工作地点就是上林苑。所以军校生休沐日出来,极少能看到百姓三三两两挤在一块侃大山。 即便有,他们也没闲着,多是照看太小的孩子,或割草放牧捡柴火。 村官们便觉得穷果然是有道理的。 要想他们富起来,就得让他们动起来。三月十八日,休沐,两两搭班的村官用过早饭,就挨家挨户通知村民们——修路! 这些村民们纷纷问朝廷拨给他们多少钱。 村官们听闻这话气笑了,一个个不思进取,陛下令他们下来帮助,还带来了致富的东西,还指望朝廷给钱。怎么不让朝廷把他们豢养起来呢。 这些人离京师太远,没法去上林苑工作不怪他们,可他们连鸡鸭鹅和羊都不舍得多养几只就过分了。 村官们觉得不能惯着,否则一定会贪得无厌。很是严肃的告诉他们没钱。瓜果蔬菜成熟之前,务必把通向直道的路修好。否则他们就去隔壁村。 村官们要京师,可吓不住这些村民。去隔壁村登时把人吓到了。盖因一旦村官带着种子走了,他们村就完了,不光穷还懒,此后谁愿意娶他们村的姑娘,嫁他们村的后生啊。 村官一来,之前的村长就成了摆设,这些村长都想看村官的笑话。此言一出,村长还不为所动,村长的亲戚急了。 村里希望下一代过上好日子的老人急了,想要出人头地的年轻人也急了。 村官们撂下狠话,就给他们一天时间考虑。一天之后,到他们住处集合。 然而,当天下午,好些老人就带着家里年轻力壮的男人女人去找村官。不过只来了三分之二。 村官们不着急。 先把来的名字统计下来。 有人为为何要写下来。 记名的村官便答,兵分两路,一路修路,一路盖学校,毕竟不能露天的上课。学校落成,参与建校和修路的,不分老人小孩,只要想识字都可以去。至于其他人,免谈。 这事一出,那些要跟村官对着干的人纷纷要给村官们一个教训。 当晚三更天,摸到村官的住处,打算收拾他们一顿。 然而,十来个人被两个村官收拾了一顿,还绑在村口的大树上。 翌日清晨,村民们走出家门,看到这一幕幕惊得大呼小叫,瞬间就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询问怎么事。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已经猜到他们干了什么,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要给他们松绑。直到村官用过早饭,姗姗来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才问,人是不是他们绑的。 村官很是干脆的承认。 纵然很多人有心理准备,听到他们承认反而不敢相信,又问他们是不是会武功。 村官为了接下来的事能顺利,直言他们来自上林苑军校。 上林苑军校早几年没名气,霍去病带着他的同学,平均每人斩杀上百个敌人,军校的名声就传遍四方。 忙的人或许没空关注。不思进取,穷困潦倒的人有大把的时间,朝廷的事他们简直比刘彻本人还清楚。 村官此言一出,四周鸦雀无声,被绑的人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俗话说:穷山恶水多刁民。 类似这种情况每个村官都遇到过。不过,跟着村官对着干的都没讨到好。村官得了刘彻的叮嘱,要把村里的情况原原本本禀报上去,村官们是一边写奏章,一边感慨,不怪陛下派他们下来。来的若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怕是要丧命于此了。 暮春时节,刘彻收到奏章,便拿去给卫莱看。 卫莱莫名想笑:“你干嘛总给我?朝中那些人就没意见?” “一大半人都等着看朕笑话,朕干嘛要给他们看?急死他们!”刘彻指着村官们禀报的情况,“我认为应当装订成册,然后发下去。” 卫莱:“东方朔不是闲着没事干吗?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东方朔想把他儿子送过来。他儿子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东方朔也不会求到你面前。你把此事交给东方朔,他儿子充当他的助手便是。” 刘彻仔细想想,这个法子可行。于是招来黄门,叮嘱一番,令黄门把奏章给东方朔送去,又特意提醒,留出十页空白页出来。 这些空白的,自然是为那些皮蛋、葡萄酒等物的制作方子留的。 黄门走后,刘彻就禁不住感慨:“等到今年秋,京师方圆百里便能全面脱贫。他们可以用这些法子,其他地方的百姓总不能也用这些吧。” 卫莱:“为何不可?直道是照行军路线修的,可不是为了商人修的。你也说过,有些路离城三五十里。就拿葡萄酒来讲,西域葡萄酒美味,商人拉过来,算上路费,成本增加,可卖不过当地所产。不过也能卖出去,十分富裕的人。京师有钱人多,但这些人更爱白酒。像皮蛋那种小东西,商人不屑长途跋涉贩卖。要我说,每隔百里便可弄一个皮蛋生产村。像猪下水那些卤味,大商人不屑做,小商贩嫌麻烦,最后弄这个还得是老百姓。” “朕就怕人人从商,土地荒废。”刘彻道。 卫莱想笑:“你是皇帝,发现不对就调整呗。比如这个村子有一百亩耕地,全是良田,良田上不许种西瓜、葡萄这类东西,保证粮食产量不就行了。” “对啊。”刘彻恍然大悟,最后一点隐患也没了,便放下此事,“婉婉的嫁妆准备的如何?” 卫莱:“我库房钥匙给她,让她自己准备的。” “你库房钥匙?” 刘彻不会特意赏卫莱,然得了好玉石或好木料,总会让工匠给卫莱做一些东西。经年累月,昭阳殿的库房早被刘彻塞满。刘彻听闻此话,忍不住说:“还让她挑做什么?全给她得了。” 卫莱听着这略带嘲讽的话,笑了:“她知道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不能碰。再说,也不会让她带去霍家。等她的公主府落成,就把那些东西送过去。” “这样还行。别说朕吝啬,去病成亲,霍仲孺那边的人一定会过来,他们过来难免会用到。太便宜他们了。” 卫莱道:“他们不会趁机留在京师吧?” “不会!想留头就让你二姐出面。”刘彻道。 卫少儿出面最为合适,毕竟是霍仲孺负了她。她想让霍仲孺滚蛋,都不需要找理由,一个不想见到他足矣。 卫莱道:“我改日就——” “陛下,皇后,奴婢有事禀报。” 刘彻眉头微蹙,转向门的方向:“没看到皇后正在说话。” “陛下,大长公主去了。” 卫莱楞了一下,意识到大长公主是馆陶,连忙吩咐奴婢找衣服,催刘彻去换衣裳。 除夕前,刘彻去看过馆陶,她当真是年龄大了,五脏六腑都衰竭了。若想再活几年,只有神仙能救。 从陈家来,刘彻就有了心理准备。而年后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乍一听她走了,刘彻也愣住,卫莱把他推到卧室,刘彻才过神,禁不住说:“这就走了?” “七十多岁的人了,你们刘家可都没她长寿。”卫莱道,“她虽然闺女儿子不成器,也做过糊涂事,可你当初能那么快被立为太子,她确实出了力。左右你也没事,快去吧,免得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趁机说你薄情。” 158、第 158 章 刘彻过去的迅速, 并不是因为那些跳梁小丑,而是他姑母确实待他不薄。 抵达陈家,刘彻看到他那几个表兄弟, 想起他们前世干的事,险些把隔夜饭吐出来。送他姑母最后一程, 安慰一下他三姐, 刘彻就回去了。不过没去昭阳殿, 而是到宣室又换身衣服去了东宫。 太后已经知道了,想起过往种种,哭成泪人。 刘彻安安静静地等她哭累了才开口:“她这辈子没什么挂心的事, 走的很安详。” “下一个就该是我了。”太后说着又想哭。 刘彻递给她一杯水:“你比姑母小好几岁,下一个是你也得再过几年。再说了,你可是答应过朕, 帮朕看着据儿。” 老姐妹重要,大孙子更重要。 刘彻这样一说,太后擦干眼泪, “听说你给据儿建的那个博望苑已经开始盖了?” “年底能竣工。盖好还得收拾几个月。跟我之前和您说的一样,要住进去还得再过两年。离你这边挺近,出了宫门就能看到。” 太后一直知道在城南, 但她不知道具体地址,闻言惊讶:“这么近?” “是的。你就别哭了。好生养着,说不定还能看据儿成亲。” 太后:“是不是他一搬出去就给他挑太子妃?” “太子妃不急, 先选个良娣。以免再跟朕和父皇一样。” 太后想到了薄氏和陈氏, 立了废废了立, 还不够折腾事的。 刘彻又道:“据儿的良娣您也别操心,朕担心再出个吕氏,不打算从京师世家当中挑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仲卿一样, 把家放在忠君爱国之后。” “哀家老了,这些哀家不懂,你不要跟哀家说,听着心累。”太后也没打算插手刘据的事。再说了,她也不敢插手。她娘家可没几个人了。刘彻要收拾,不过是一抬手的事。 太后道:“你那几个表兄没一个成器的,这几日若是得闲,再去你姑母那看一下。若不得闲,也派个人过去盯着。” “朕怕气着您。”刘彻道。 太后奇怪:“这事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哀家也没那么大气性。你不想搭把手就直说。” 刘彻把候在门外的内侍喊进来,令他前往陈家。 五天后,内侍出现在宣室,脸上写满了惴惴不安。 刘彻瞥他一眼,发现他欲言又止,就猜到出事了,“告诉太后,请太后定夺。” 那内侍松了口气:“陛下知道了?” “知道。去吧。慢慢说,别气着太后。” 内侍本有些不确定,听闻这话顿时确定下来,于是就去东宫。 太后没气着,太后听到陈家那兄弟如此迫不及待的干些禽兽不如的事,是久久不能回神啊。待她回过神来,立即令人去请刘彻。 刘彻处理完手中奏章,才慢悠悠往东宫去。 等他到东宫,太后已恢复理智,可越理智越无法相信。陈家兄弟也算是太后看着长大的。 “母后何事?”刘彻明知故问。 太后张口结舌,吞吞吐吐,“陈家,陈家那兄弟,你打算如何处置?其中一个还是你姐夫。”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这事该问三姐,她希望朕怎么做。”刘彻看到他派过去帮忙料理丧事的内侍,“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公主去世,太常理当过去,还应当派底下人帮忙料理。刘彻派过去的人没有刻意打听都知道,其他人极有可能也知道了。 内侍的话证实了刘彻的猜测,“挺多人的。” “看来这事想捂也捂不住。母后,朕还有些事,等三姐来了再去找朕吧。”刘彻说完就带着他的人离开。 太后等他走后,想起一件事,刘彻之前同她说,怕气着她。 这话几个意思?难不成刘彻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只是碍于馆陶公主病重,怕她死不瞑目,便装不知道。 太后越想越觉得她猜对了。立即派人前去查看,真是这样,皇帝不出手,她也要办了他们。省得碍眼膈应,还耽误隆虑公主再嫁。 然而,没等太后出手,陈家兄弟双双自杀了。 翌日上午,刘彻收到这个消息,愣了好一会儿,不明白怎么这么快。 前世刘彻没派心腹盯着葬礼,太后也没插手,还有隆虑公主哭她命苦搁中间搅合,好些天这事才了。 而今已被刘彻发现,太后还派人查,陈家兄弟觉得他们不死,也活不好。与其廷尉府走一遭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不如提前了解了自己。 这点刘彻不知,念陈家还有他三姐和外甥,人死后,国除,刘彻没再追究。 馆陶公主入土为安,天也热起来。 刘彻心仪甘泉宫,然而,他母后随时都能中暑昏过去。刘彻怕三更半夜他爹找他聊天,就没敢往甘泉宫去。 三伏天来临之前,刘彻带着一家老小抵达上林苑。 刘彻和卫莱以及小太子,还跟以前一样,到了上林苑该干嘛干嘛。反常的是卫婉。 往年卫婉不是去找霍去病,就是去缠卫青,他俩都没空,卫婉就带着禁卫自己进山。偶尔走的太远,中午也不会来,直接在山里用饭。 如今谁也不找,只找太后,卫莱很奇怪。想问她怎么了,一想到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就把话咽回去。 卫婉又一次去找太后摸牌,卫莱忍不住问刘彻:“你有没有发现婉婉这次过来很奇怪?” “朕早发现了。有四天了吧?不是在屋里窝着,就是去陪母后聊天。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孝顺。”刘彻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卫莱道:“我觉得是长大了。” “不好意思吗?若是这样,还真长大了。”刘彻说出来,有一丝惆怅,感慨道:“朕也老了。” 卫莱最听不得一个长寿之人说这种话:“是的。后年这时候你就要当祖父了。” “你胡——”刘彻掐指一算,俩孩子的婚姻是明年八月份,后年夏天,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准。” 不见他反驳,卫莱也不好跟他吵吵,没话找话:“你希望他们生几个?” 要搁以往,爱生几个生几个。卫莱三不五时地在刘彻跟前念叨体弱多病,刘彻被她念叨的也有些担心,于是说:“两个,一儿一女,正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卫莱没想到刘彻跟她想一块去了。 刘彻见状,笑道:“看来你们终于有点默契。”撑着案几起来,伸个懒腰,“在屋里坐半天,咱们也出去转转。等会儿好用饭。做什么吃的?” “主食凉面。” 刘彻:“加了黄瓜丝、鸡丝和豆酱的那种?” “是呀。你们爷几个都爱吃。”卫莱跟出去:“我觉得不能让婉婉整天呆在屋里。” 刘彻点头,他也想找时间跟卫莱说这事。听闻她提起,便说:“一个人闷在屋里,胡思乱想,会闷坏的。” “可惜咱们也不好开口。她以前嘴硬,我现在让她去找去病,她一定以为我打趣她。反而更不愿意出去。” 刘彻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好把女儿往外推。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刘彻循声看去,乐了:“有了!” “什么有了?”卫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小太子蹦蹦跳跳正往这边来,心中忽然一动,“倒是只有他最合适。据儿,快来!” 小太子猛然停下,脸上尽是警惕:“干嘛?” “吃了你。”刘彻没好气道:“给吃吗?” 小太子一听这么不正经的话反而放心了,“不给!母后,你们是特意来接我放学的吗?” 刘彻想说,你想得美。随即一想等一下还要用儿子,就让他开心开心:“这么热的天,不接你,我们出来做什么?在屋里凉快不好啊。” “好,父皇最好!”小太子抱住卫莱的胳膊:“母后,我渴了,想吃大西瓜。一切两半啦,你一半,我一半。就不给父皇吃!” 卫莱微微摇头:“不行,快吃饭了。” “吃过饭就没办法吃了。” 卫莱问:“吃过就睡?” 小太子摇头,天太热睡不着。 “西瓜虽然涨肚,但易消化。等你消消食再吃。”卫莱给他擦擦汗,“我先跟你说件事。” 小太子很是不客气地甩开他母后的手臂:“我就知道你们有事。还出来接我?你们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意思连听都不想听?” “哪有啊。”小太子被他父皇看得头皮发麻,再次抱住他母后的胳膊寻求庇佑,“母后说,我洗耳恭听。” 卫莱摇头失笑:“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休沐,拉着姐姐和去病哥哥进山打猎,就说你想去。” “就这?”小太子一千一万个不信。 卫莱没急着解释,“有没有发现姐姐最近很不对劲?” “有吗?”小太子想也没想就问。 卫莱:“你姐以前是不是休沐日就往外跑?最近半年又出去过几次?” 小太子算了算,好像就没出去过:“姐姐怎么了?生病了吗?可是我今天早上见她好好的啊。是不是因为要整天跟我一起上课啊?” “跟你无关。很多人说女儿家婚事定下来,就要稳重一些。你姐姐以为她也要这样,就不好再往外跑。”卫莱想想又补一句,“殊不知这事要看她未来夫君。她夫君不介意,她想去哪儿去哪儿。而你去病哥哥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所以姐姐想去打猎,想出去玩,都没必要忍着。” 小太子还有一点奇怪:“母后为何不自己说啊?” “姐姐会不好意思的。毕竟我是长辈。好比你现在换衣裳都要躲着母后。”卫莱此言一出,小太子的脸红了。 小太子的小脸往她胳膊上埋:“母后,说姐姐,干嘛说我啊。” “那你是答应了?”卫莱问。 小太子连连点头。 卫莱:“你也不可以说母后和父皇知道这件事。否则姐姐会恼羞成怒,跟你表哥一起收拾你。” “嗤!就像母后跟父皇一样吗?” 刘彻冲他招招手:“过来朕告诉你。” “您当我傻啊。”小太子转向卫莱:“母后,这事包在我身上,您就瞧好吧。” 刘彻忙补一句,“等你姐和去病到山里,你就同他们分开,离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小太子很奇怪。 刘彻想撬开儿子的脑袋,看看里面都什么玩意:“你碍眼!” “碍——碍眼?!”小太子瞪大眼,“我碍着谁了?” 刘彻:“碍着你姐和去病。人家俩互诉衷肠,你留下做什么?” “我不可以听听看看啊?”小太子好奇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直接在晋江页面上写的,本来写好了,放存稿箱的时候抽了,我又重新写,日! 159、第 159 章 卫莱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小太子闹不明白。 孩子还不开窍, 卫莱也没法说情情爱爱,于是问:“你和霍光正下棋,下到最关键一步, 姐姐打扰你,你高兴吗?” 小太子对棋瘾不大, 他很想说那就不下了呗。不过这个意思他懂了, “可是我又不用姐姐教我打猎。” 刘彻很不客气地点出:“你的存在就很碍眼。” 小太子想反驳, 你才碍眼。忽然觉得这话很耳熟,早几年他要陪母后睡觉,父皇就这么说的。小太子顿时明白, “哦哦哦,原来姐姐和表哥真变得跟你和母后一样啦。” 这话没头没尾,刘彻却听懂了, “每个订了婚的人都会变成我和你母后。” “那我不去了!”小太子气咻咻道:“她有个表哥就不要我,我也不要她!爱找谁找谁。”说完就往屋里跑。 卫莱伸手抓住他:“这些年姐姐待你如何?” “不好!天天盯着我学文习武,玩会儿都不让。我都要烦死她了。”小太子一挥手, 又要往屋里去。 刘彻轻咳一声。 小太子猛然停下,回身大吼:“你就会吓唬人!” 十三岁的年纪,刘彻这么大的时候都懂男女之事了。小太子不光不懂, 瞧瞧这说话的语气,一脸的孩子气。如此天真,刘彻愁得慌, 又想笑。 皇家没天真, 他儿子却是, 刘彻不知该笑他把孩子保护的太好,还是该笑遗传的神奇,他刘彻居然能生出这么单纯的孩子。 “你笑什么?”小太子后退两步, 全身竖起防备。 刘彻:“朕笑你傻。你姐和去病成亲,往后去病一定待你如亲弟弟——” “我才不要当他亲弟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待霍光什么样。”小太子双手叉腰,“霍光在这里跟我一起上课,休沐日回到家,表哥还要考他。不及格就罚他靠墙站,还要背书。我脑袋被门夹了当他弟弟。” 前世霍去病把霍光接回来半年就病了。而后越来越严重,没精力管太多,霍光多是刘彻在指点。 刘彻乍一听儿子这样说,很是意外。不过瞬间就恢复过来,问太子:“依你的意思不嫁了?” 婚期已定,哪能不嫁。 小太子想了想说:“姐姐不好意思去找表哥,为何不让表哥来找姐姐?” “你姐不光不好意思去找他,还不好意思跟他出去。”卫莱问:“我这么说你懂了吗?你姐是公主,不嫁去病还可以嫁给别人。现在是无论嫁谁,她都想见又不敢见,只能思念。” 小太子惊讶:“思念——” “别跟我说你姐姐不想你。”卫莱忙打断他的话,“你们朝夕相处,她跟去病多久没见了?” 小太子每天的任务除了学习和玩,偶尔还要去他父皇身边听政,忙得很,哪知道他俩多久没见。不过,既然惊动父皇和母后,那一定很久了。 太子爷设身处地想想,他三天不见姐姐也想得慌,“好吧,好吧。这个忙我帮。不过不是为你和父皇,是为了姐姐。” 刘彻不放心:“朕刚刚跟你说的话听见没?” 小太子很是无所谓的挥挥手表示,知道知道,休要多言。 刘彻瞧他这样又想揍他。 刘彻手劲大,小太子不待他爹动手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吩咐奴婢切西瓜。他这是算准了,父母还有事要他帮忙,不好意思阻止。 刘彻禁不住说:“说他聪明,刚刚说那么久都没懂。说他傻,又特别会把握机会。朕怎么就生出个这么矛盾的儿子。” “他是心智还不成熟。”卫莱问他,“不是你故意纵容的结果?” 刘彻瞪她一眼:“胡说什么。”掉头就往殿内去。 卫莱懒得拆穿他,儿子晚熟一点也好。三十来岁心智跟二十左右似的,不急着替代刘彻,届时有人想撺掇也撺掇不动。 卫莱撇一下嘴跟进去,爷俩一人半个瓜。 “晚上还吃吗?”卫莱无奈地问。 小太子挖一勺瓜心递到他母后嘴边。 卫莱想笑:“跟谁学的?” “父皇!”小太子朝他爹努一下嘴。 刘彻嗤笑一声,吃两口瓜就让奴婢撤下。 “不吃了?”卫莱以为是因为她的话,“婉婉还没回来,你们想吃就——” 刘彻:“饭后继续。”说着转向他儿子。 小太子挖一大口塞嘴里,也递给奴婢,“不要跟父皇的放一起。” “朕碍着你了?” 小太子点一下头,不待他父皇开口就往外跑:“我去喊姐姐吃饭。” 结果姐姐没喊来,连他也没影了。 卫莱等一炷香不见他,就让宫人摆饭。 夫妻二人吃一身汗,沐浴后打算出去转一圈,儿女才回来。 不用多问,凭小太子让卫婉拖着走,卫莱就知道在太后那边吃撑了。 天黑的太晚,等天色暗下来,小太子饿了,就找他的大西瓜。估摸着自己一人吃不完,还让奴婢拿个银勺子,跟他姐姐一起吃。 小太子瞧着他父皇也拿瓜,又使奴婢去拿勺子,不容他父皇说话就道:“给母后拿的。” “谢谢据儿。”卫莱笑着说。 小太子有点点不好意思:“谢什么啊。你是我母后。母后,多吃点。” “让你父皇没得吃。”刘彻接道。 小太子赶忙撇清自己,“这话可是你说的。” 刘彻瞥一眼他,“容朕提醒你,少吃点。尿榻上可就丢人了。太子殿下,你如今不小了。” “不用你提醒。”小太子就是担心吃多了,憋不住梦中撒尿,才拉着他姐一起吃。 吃饱了也不去休息,小太子拽着他姐去烦卫青。 卫青的儿子正值对世间一切都好奇的年龄,饶是卫青自诩身体好也看不住他儿子。所以一见外甥外甥女过来,卫青就把孩子推出去。 小太子别看比他表弟大上许多,他孩子心性,一大一小玩躲猫猫,别提多高兴。 卫婉对此很犯愁,翌日上午,小太子蹦蹦跳跳去上学,卫婉就问她母后,“据儿怎么光长个头和年龄,不长心智啊?” “那是因为有你有我还有你父皇啊。”卫莱是知道儿子的“病””该用什么药,“只要我们在,他三十岁也是这个德行。” 卫婉:“那你们就不想想办法?” “他还小让他再逍遥两年。这两年虽无外患,内忧也不少,等你结了婚,外无外患内无近忧,我和你父皇出去,他不长大都不行。” “结婚”二字说的卫婉脸通红,瞬间顾不上她弟弟。 卫莱见闺女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她去看看刘据别调皮。 卫婉正好想找个理由离开,闻言立即走人。 卫莱叹了一口气。 休沐日,卫莱起个大早。 刘彻被她梳洗的动静吵醒,往外看一下,天刚蒙蒙亮,忍不住拍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起这么早做什么?” “据儿好像把你我交代的事忘了。” 刘彻拉住她的手。 卫莱疑惑不解。 刘彻借助她的力量坐起来,就忍不住抱住她的腰,试图睡个回笼觉。 卫莱想笑:“起不来再睡会儿。” “你陪朕?”刘彻嘀咕一句。 卫莱把他推开:“那你等我一炷香。” 一炷香刘彻要么已进入梦乡,要么已洗漱好。不论哪种情况,都不需要卫莱陪。 刘彻叹了口气:“朕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这话还真让你说着了。” 刘彻的呼吸停顿一下,一想到上辈子的事,顿时不好反驳,“朕跟你一起去。” “你快点。” 刘彻下榻,洗把脸刷刷牙就找卫莱。 卫莱指着他身上宛若透明的纱衣,“你就穿这个?赶紧换换。” 刘彻随便抄一件外袍披在身上。 卫莱瞧着包裹严实,就往儿子的卧室去。 到门口,俩人就听到儿子喊奴婢给他找衣服,随即听到水声,大概在洗脸,嘴里还不忘问早上吃什么。 刘彻听片刻,忍不住说:“他可真够忙的。”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随后门打开,卫莱看过去,连忙别过脸。 刘彻正想问怎么了。看到儿子的穿着,睡衣比他裹在里面的还薄,连忙挡在娘俩中间,“出来也不换身衣服,你几岁了?” 小太子习惯性反驳,低头一看,惊呼一声,砰地把门关上。 卫莱忍俊不禁。 “不许笑!” 小太子恼羞成怒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 刘彻也忍不住笑了。 门再次打开,小太子顶着大红脸怒道:“还不是你们?突然过来,吓得我把什么都忘了。” 刘彻鄙视他:“堂堂太子这么点事就让你乱了分寸,还还有脸怪我们?” “我——我是太子,也是小太子!”小太子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 卫莱扯一下刘彻:“别跟他贫,正事要紧。他今天没事,你还有事。” 刘彻已知明年开春有大雨大雪,这等天灾无法阻止,他就要做好防范,把损失降到最低。 下雪这点没法预防,但大雨可以。 庄稼冻死了可以补种,房屋被水冲塌了就全完了。 今年刚入夏,刘彻就令全国做好防汛工作,可天下百姓都以为防的是今年夏天。如今已是三伏天,还没下大雨,各地方官和百姓一定会懈怠。 刘彻打算从上林苑一路往东查排水情况。 这事昨晚刘彻跟卫莱提过,他这次来回需要一个月。 刘彻听闻这话,想起这件事,所以就先问儿子:“早几天我和你母后交代的事没忘吧?” 小太子脱口而出:“何事?” 刘彻往四周找,看到扫帚,抓过来就要揍他。 小太子慌忙往他母后身后躲:“别打,别打,想起来了。” 160、第 160 章 刘彻停下, 盯着他问:“当真想起来了?” 小太子连连点头:“找姐姐和表哥进山打猎,就说我想去。” “进去之后呢?”刘彻又问。 小太子本想阳奉阴违,缠着他姐和表哥。没料到他皇帝爹太精明, 连这点也料到了。小太子忍不住同情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啊。 “朕问你话, 进去之后呢?”刘彻再次问。 小太子忙说:“离他们远远的。我和, 我和霍光一边玩去。” “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朕回头问霍光。” 小太子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嘀咕, “那个小人——” “什么?”刘彻挑起眉头。 太子忙说:“问就问,我说一不二,才不怕你问。” 刘彻淡淡地瞥一眼他, 就拉着卫莱走人。 小太子冲着他的背影哼一声,回去换上劲装。 卫婉被太子缠走,刘彻率一众禁卫跟候在上林苑外的臣工汇合。 太子到山里不乐意跟他姐分开, 又怕回去他皇帝爹揍他,还是乖乖的带着霍光到别处看看。逛一圈也没等他姐就回去了。 到中午,不见他皇帝爹, 小太子奇怪,“父皇呢?” “出去了。”卫莱道。 太子下意识问:“去哪儿了?” “东巡。一个月之后回来。”卫莱此言一出,小太子忙问:“出事了?” 卫莱微微摇头, 很奇怪:“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父皇出去不是临时决定?”小太子气得捶地,“他要出去还吓唬我回来问霍光?” 卫莱见他这样反而很想笑:“你若没想过缠着姐姐,至于这么生气吗?” 小太子气鼓鼓的小脸一下瘪了。 卫莱摸摸他的小脑袋:“起来洗手, 我们用饭。” “姐姐还没回来。”小太子下意识问。 卫莱看一下漏刻, “午时三刻还不回来, 估计是在你表哥那边。或者就没下山。不管他们。” “姐姐真是重色轻友。昨天还盯着我背书呢。”小太子又忍不住生气。 卫莱:“这就受不了?以后姐姐出嫁有了孩子顾不上你怎么办?” 小太子想说,那就不要孩子。话到嘴边觉得这话孩子气,不符合他太子殿下身份, 又咽回去,问道:“人为什么要长大啊?” “我们也不想变老。”这个问题小太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问一次,卫莱都习惯了,“不长大怎么当皇帝?” 太子摇头:“我才不敢跟父皇争。” “你父皇比你大近三十岁,用得着跟他争吗。”卫莱好笑,“不说这事。你父皇走之前交代,你不听话就给你记下来,等他回来一块算。” 小太子嘟着嘴嘀咕:“又吓唬我。” “你确定他是吓唬你?”卫莱笑眯眯地问。 小太子确定不是。 他父皇那个狠心人呐,没事都想揍他一顿,他不好好上课,还不得可劲收拾他。 思及此,翌日,小太子像换了个人,一大早就起来背书。得闲就去找卫青,看他舅舅处理政务。 起初卫青没在意,连着几次,卫青心里很纳闷,这孩子怎么了。 卫青还算了解他外甥,满嘴瞎话。卫青就没问他,而是去找他姐。 卫莱无语又觉得好笑:“还能因为什么,怕陛下回来收拾他。” “他还知道怕?”卫青想想小外甥在他面前说起他皇帝姐夫,满脸不屑的德行,有点不信,“他可没少跟陛下顶嘴。” 卫莱:“顶嘴都是小事,学业是大事,他分的清着呢。回头问你就说,陛下平时也教他如何处理政务。” “我以为他现在不怕了。”卫青道。 卫莱笑着说:“他其实也不怕挨揍,而是怕丢人。” 卫青一时没听懂。 卫莱:“他调皮捣蛋,陛下不分场合地点,扒掉他的亵裤就揍啊。” “原来如此。”卫青道:“姐,我发现这几天婉婉天天早上找去病,晚上回来,你知道吧?” 卫莱点头:“知道。订了婚跟以前不一样,多处处也好,省得婚后发现彼此有很多难以容忍的缺点。” 听到这话卫青放心了,他本以为两个小青年背着他们长辈偷偷来往。 卫青正想跟她聊些家常,就听到蹦蹦跶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整个皇家敢这么走路的除了太子没旁人。卫青朝外看去,小太子一步蹦跶进来,脚下不稳,还往前一趔趄。 卫莱忍不住叹气:“你就不能稳重点?” “失误,失误。”小太子站稳看到他舅舅,惊讶道:“舅舅也在啊。找母后有事?你们聊,我去拿西瓜。”不待两位长辈念叨,就往院里跑。 卫莱又忍不住摇头叹气。 “这样也挺好的。”卫青劝道:“心大。以后咱们都走了,也不会一蹶不振,胡作非为。” 卫莱道:“他只是看起来外向,指不定心思敏感着呢。婉婉嫁人那天他若能忍住不哭,我们才能放心。” 说起卫婉和霍去病,卫青本来也觉得婚期拖的太久。现如今想起来又觉得日子过得很快,“这一天天,没什么感觉日子就近了。听说嫁妆都准备好了?” 卫莱:“我给她的嫁妆都好了。陛下给她准备的还在做。” “什么东西?” 卫莱道:“金银玉器首饰摆件,还有家具。宫里的匠人最近都在忙她的嫁妆。我估计得到年底。” 刘彻的审美很高,东巡回来,天气转凉,搬回宫里去看一下他闺女的嫁妆,发现很多不够精致,就令人把那些说起来,令工人再做。 至于那些“不合格”的,受卫莱影响,知道过日子的刘彻也没束之高阁,日后丞相家娶亲,御史大夫家嫁女之类的,皇帝要有点表示,这些喜庆的东西刚刚好用得上。 话说回来,如今有了水泥,建房不需要太多木头,不用到处筹集木头,小太子的博望苑跟卫婉的公主府建的很快。 元鼎二年,冬十一月主殿就上梁了。 天气太冷,水打出来就结冰,主揽这事的少府就让工人们停下,过了正月十五再开工。 这事其实不用少府出面,只是汉朝没有给公主建公主府的先例,刘彻要用国库,那就等着御史们专章参奏吧。 刘彻懒得应付,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就把博望苑和公主府一起交给少府,一切费用由他出。 御史们都写好奏章了,此消息一出来别提多无奈,无奈的把奏章全烧了。 刘彻耳朵清静,老天爷却不让他安生。 他身为帝王,能改变世间规则,却无法干涉天道。 春三月,鹅毛大雪如期而至,散漫了关中平原。 大雪过后,种小麦太晚,朝廷便补发玉米。没有按地来补发,而是按照人口补发到户。 乡绅地主怨声载道。 这个世界百姓最多,百姓稳住了,刘彻也懒得管他们有多不乐意。反正也反不起来。 补种的玉米刚发到手,开始下大雨。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不止适用于南方,也适用于北方。 瓢泼大雨连天下,黄河下游的百姓很担心,成宿成宿睡不着,要不守着堤坝,要么下地放水。 多亏了刘彻东巡,当地官吏无人敢懈怠,黄河大水在决堤边缘来回试探几次发现无果,老老实实流入大海。 天气转晴,刘彻松了口气。 卫莱提醒他,大旱大涝之后可能有瘟疫或者别的灾难。 洪涝过后容易滋生瘟疫,干旱容易引发蝗灾,这倒不是卫莱危言耸听,刘彻此生也经历过,于是立即下令,防瘟疫。 这事要搁去年,各地官吏都会觉得皇帝杞人忧天。他去年东巡,今年就发大水。迷信的人们便以为皇帝得了上天提示,或者他身边的那个神秘的“卫先生”算出来的。 刘彻可是个铁血帝王。 各地官吏敢懈怠,他就敢把他们全砍了。而无人敢敷衍,天下百姓顺顺利利度过夏天,迈入秋季。 秋天的脚步临近,也预示着卫婉即将嫁人。 八月十五清晨,刘彻就带着妻儿以及瓜果蔬菜前往东宫,度过他们一家人此生最后一个团圆节。 说最后一个并不夸张。 卫婉嫁人之后,有心想陪父母过团圆节,即便霍去病也没意见,他们也不能进宫,把卫少儿一个寡母留在家中。 皇家的团圆节,带上卫少儿不合规矩。再想团聚,恐怕就要等卫少儿病逝。只是那时候太后恐怕就不在了。 刘彻登基以来第一次如此兴师动众,太后高兴之余又有些伤心,拉着卫婉的手就哭,哭她的大孙女再过几天就是别人家的。 嫁到霍家,对卫婉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居住,她这些年也没少再外面住。卫青家中至今还保留着她的房间。 太后这么一哭,反倒把卫婉哭的手足无措,还总有些心慌。 随后太后又念叨,嫁了人之后不能再像在宫里一样,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起。吃穿用度不如在宫里便意,出去也要跟婆婆说一声,虽然婆婆是你姨母,可姨母终归不是母亲等等。 这些话再说出来,卫婉越发觉得嫁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仿佛她的人生重新来过。 呱呱坠地时卫婉没有记忆,不知自己那时什么感觉,她猜一定跟她现在一样,对未知世界充满了恐惧。 卫婉很是不安地看向卫莱。 卫莱道:“去病那儿我和你父皇皆可保证,他不敢负你。否则你几个舅舅饶不了他。你姨母那个人,向来眼皮子浅耳根子软,到了霍家你确实要注意些。” 卫婉想听到她母亲说,祖母胡扯,而不是赞同啊。 刘彻接着说:“朕和你母后以前更希望你找军校里的孤儿,便是如此。” “那我——我不嫁了?”卫婉试探着说。 161、第 161 章 太后的哭声戛然而止。 内侍们一看到情况不妙, 悄悄退出去。 卫婉这话说出来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儿戏,“祖母,我说笑呢。” 卫婉的脾气是说得出做得到, 太后压根不信,“婉婉啊, 以后嫁了人, 像这种不过脑的话, 可千万不能说。” “说也无妨。”卫莱开口道。 太后瞪眼:“皇后!” 卫莱笑着说:“母后,去病不在意就无妨。” 刘彻表示赞同:“母后所担心的不过是去病的母亲。朕和皇后以前就讲过,卫家事不要烦朕, 刘家事朕也不会麻烦皇后。日后去病的母亲因为婉婉的话心生不快,婉婉,让去病解决。你少插手, 又不是你娘。” 卫婉忍不住看她祖母,想听听老人的意见。 太后想到这些年无论她有什么事,跟她对接的人都是她儿子。不管好事坏事, 儿媳妇不掺和,她无需谢儿媳妇,也犯不着跟儿媳妇较劲。以前跟婆婆之间发生的不愉快, 从未在儿媳妇之间出现过,以至于她一直以为是她这个婆婆慈和,儿媳妇孝顺懂事之故。 闹了半天不过是谁管谁娘啊。 太后心生感慨:“你父皇虽说十句里难有一句真, 这句倒是不错。” “母后, 您夸朕就夸朕。瞧您这话说的。”刘彻无语。 太后瞥他一眼, 哀家这么说怎么了? 大过节的刘彻懒得跟她吵。 太后转向卫婉,“听你母后说你姨母的性格,捧着她极有可能把她捧飘了, 管到你们房里来。你是公主,跟寻常人家的媳妇不一样,洗手作羹汤,奉茶捶背这种事,高兴做就做,不高兴就回你公主府,别理她。不说你是我大汉公主,就你母后也没伺候过哀家。” “母后您倒是说说,皇后怎么伺候你?你是缺捶背的,还是缺倒茶的?”刘彻问。 太后顿时想骂人,“哀家不过打个比方,瞧你护的。婉婉,看到了吧。以后你表哥这样说,说明疼你。顺着哀家的话让你伺候你姨母,别理他。” “这……”卫婉不安地看看她祖母,又看看她母亲。 卫莱笑道:“你祖母的本意我出身低微,她都不需要我伺候,你身为公主更没必要伏低做小。你祖母身边不缺人,你姨母身边也不缺。让你在跟前伺候,就是想折腾你。” 太后道:“哀家是这个意思。也只有你父皇这个逆子,逮住机会就曲解哀家的话。你不要觉得她是你姨母,你应当如何如何。嫁到霍家,她只是你婆婆。” 这个转变卫婉不大懂,“姨母不会再把我当成外甥女?” “当然。”卫莱怕太后说的不够明白,道:“只是外甥女可不会跟她抢儿子。你姨母的情况跟你祖母还有一些不一样。你祖母有几个女儿,你姨母只有去病一个儿子。 “你祖母前半生跟你祖父在一起。你姨母不论前半生还是后半生都只有去病一个。好比你养了很多猫,送给据儿一个很乐意。假如你只有一个猫,跟你相依为命,而这个猫突然有一天整天粘着据儿,你当如何?” 太后连连点头:“对的。你母后这个比喻恰当。你怎么想的,你姨母就是怎么想的。让你姨母放弃猫的办法只有一个,她一碰猫,猫就给她一爪子。” 他们这么一说卫婉就懂了,可是还有一点卫婉不解:“我不是外人啊。” “我是外人吗?”小太子忍不住开口问。 卫婉被问住。 卫莱笑了:“你是跟你姨亲,还是跟据儿亲?你的猫都不舍得给据儿,你姨母舍得把儿子给你?那我再问你,休沐日,你乐意去病呆在你姨母那儿,或者你们去东西市,你姨母脚跟脚跟着吗?” 卫婉都不乐意。 太后道:“行了,她明白了。” 可是卫婉很不安,一想到姨母变婆婆就心慌。 “父皇——” 刘彻了解女儿,闻言打断她的话:“推迟婚礼什么的,你就别想了。订了婚希望早点嫁人,临到成亲又害怕,这是正常现象吧?”问太后和卫莱。 卫莱没经历过。 太后道:“这种情况很正常。婉婉,你父皇同意把婚期挪到明年,明年你还是跟今年一样担心。你二十一了,不能再拖。记住我们同你说的话就行了。” 卫婉还是不安。 卫莱提醒她:“你还有公主府,有食邑,有什么可怕的?” “对啊。”小太子跟着说:“姐姐的公主府就在我博望苑旁。你去公主府,姨母敢跟过去,我收拾她。” 太后乐了:“瞧把你能的。” 太子爷抬起下巴,道:“我是太子,还收拾不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啊。” “行,我们家据儿最厉害。祖母可就把姐姐交给你了。”太后道。 太子接的干脆:“你们就放心吧。多大点事啊。” 卫婉见状,忍不住说:“就你心大!” 小太子也以为他心很大。 八月二十日,看着他姐姐穿上红嫁衣,浓妆艳抹,打扮成另一番模样,小太子莫名害怕。 随着礼官唱和,卫婉盖上盖头,准备出门子,小太子的脑袋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先挡住卫婉的去路。 热热闹闹的凉风殿陡然安静下来。 卫婉乃长公主,且是刘彻唯一的女儿,她出门子,不光刘彻、卫莱和太后在,就连她的三个姑姑也赶来送嫁。 平阳公主离太子最近,率先反应过来,“太子,这是做什么? 小太子也懵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拦住。可是不拦着,太子总觉得不安,像是要失去这个姐姐。 太子今年已有十四岁,不是四岁,很清楚阻止是不能阻止的,于是说:“表哥的侯府离这边又不远,干嘛这么早。父皇,我觉得——” “你不觉得!”这一幕刘彻和卫莱早料到了。 先前不见儿子吭声,刘彻还忍不住反思,是不是太小看儿子。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刘彻反而放心下来,“现在什么时辰?” 婚,女子黄昏出嫁也。 大汉有宵禁,黄昏宴客有些太晚,不过也没太早,宴席定在酉时,而此时已是申时。可以说卫婉到霍家拜了天地,霍去病就要招呼宾客。 太子想到这些,不敢回答,身体却一动不动,倔强的盯着他父皇。 刘彻来气:“皮又痒了?” 小太子吓得后退半步。 太后顿时心疼:“又吓唬他干嘛?”瞪一眼刘彻,“据儿舍不得婉婉,人之常情。再说了,婉婉也舍不得弟弟。” 卫婉只顾紧张,殿内刚刚又熙熙攘攘的吵的她脑壳疼,压根没顾得想她弟弟。此言一出,卫婉想到以后跟她父母弟弟不是一家的,眼泪一下出来了。 “我——”一开口就带着哭腔。 平阳公主连忙说:“怎么还哭了?大喜的日子,不哭,不哭。据儿,姐姐只是从宫里搬去你表哥家,又不是远嫁。你若不放心大可跟过去。” “我可以去?”太子问出口,就看向他父皇。 平阳公主听她母后说过,她皇帝弟弟打她侄儿可舍得了。不由得挡住刘彻的视线:“当然可以。姐姐出嫁,弟弟送嫁,自古便有。不过,你只能骑马跟着,不可乘车。” “行啊。”小太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恐怕他父皇阻止,一边喊宫人备马一边往外跑。 卫婉忍不住转向他母后所在方向。 卫莱拉住她的手,很冷静地说:“不哭,又不是见不着。据儿就是小孩心性,不想把姐姐让给别人,哪怕那人是去病。你这边哭红了眼,去病看见又得误会。” “母后……” 卫婉的声音还带有哭腔。卫莱拍拍她的手,“走吧,别让去病等急了。” “是呀。婉婉,走了,走了。”最是长袖善舞的平阳公主开口道:“姑母送你。”掺着卫婉的手臂,扶着她走下高台。 太后看着孙女儿上了从里到外都装饰的红彤彤的驾舆,忍不住擦拭眼角。 刘彻亲自看着女儿远走,也有些惆怅。可眼角余光一看到他母后又哭成泪人儿,只剩无语,“母后,你跟着哭什么?皇后还没哭呢。” “哀家——”太后想说,谁跟你一样铁石心肠。听到最后一句,连忙把话咽回去,转向皇后,见她面带微笑,没有一丝难过,很是奇怪,“皇后,你怎么这么高兴?” 卫莱也有些失落,但并不难过,“母后,婉婉只是嫁人,这辈子刚刚开始,现在就哭以后怎么办啊。儿媳得留着眼泪应付以后。” “以后啊。”太后看着台阶上的三个闺女全是寡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止住眼泪:“还是你想的远啊。” 卫莱并没有想那么远。 前世她有一个堂姐,出嫁时她大伯母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后来那个堂姐婚姻不幸福,丈夫好吃懒做,一喝酒就家暴。堂姐要离婚,她大伯母劝说,谁家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待她堂姐被劝回去,她大伯母却说,没想到她这个闺女的命这么苦。再后来她堂姐又哭又闹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她大伯母又说忍忍就好了,在一起过好些年了,离了婚谁还娶啊。 卫莱前世不婚,除了她不差钱,还有便是被这些亲戚恶心的。她亲姐没闹过离婚,但卫莱敢发誓,她亲姐要离婚,她爸妈肯定也会这么劝。 话说又回来,打那以后卫莱当伴娘或吃喜酒,再看到新娘子的母亲哭成泪人,都会觉得反胃想吐。 这些不能说出来,卫莱便说:“比起婉婉,我们更担心据儿。” “据儿?据儿还能大闹婚宴?”太后连忙问。 162、第 162 章 刘彻越发无语:“母后, 您怎么听的?皇后说‘我们’,包括朕。” “哀家没聋。”太后没好气地瞪一眼儿子,用很是温和的语气问卫莱:“据儿怎么了?” 三位公主过来, 正好看到这一幕,平阳长公主不厚道的笑出声。 太后睨了她一眼:“很好笑?” 平阳的笑容凝固, 也是无语:“母后, 儿臣可没招惹您, 也没故意气您。” “幸灾乐祸不是气哀家?” 平阳张口结舌,她那是笑她弟弟。随即想到她母后护犊子的德行,懒得同她吵吵:“是, 儿臣错了。”不容她母亲呛她,就问卫莱:“据儿怎么了?” 今年刚入秋,刘彻就收到酒泉等地的奏章, 通往长安的水泥路已全线贯通。 刘彻把此事告诉卫莱,就吩咐卫青挑兵点将随他西行。卫莱建议带商队一起,然后又建议卫青多带些兵, 再把张骞那些去过西域的人带上。 刘彻前世张骞会在明年病逝。他虽说年近半百,可张骞这辈子没有二出西域,身体比上辈子好多了, 完全可以随卫青到西域走一遭。 刘彻考虑到这点,就把商队的事交给张骞,兵将护卫交给卫青。可是比起商队和护卫, 最重要的是京师。京师不安排好, 他哪里也不能去。 这几日小太子没心思干别的, 刘彻打算过几日再告诉他。 卫婉出嫁,小太子都闹,要知道把他一人扔在宫里, 他得大闹天宫。 刘彻替卫莱回答:“我们年后出去,留据儿代政。” “什么?”几位公主同时惊呼。 平阳长公主反应过来就问:“据儿才几岁?” “明年十五岁,不小了。” 平阳张了张口:“才十五啊。”发现她母后只是叹气,并不是很意外:“母后知道?” “皇帝跟哀家说过。”太后看一眼刘彻,“哀家没想到这么快。你现在跟我们说,是不是快了?” 隆虑公主禁不住问:“你们要去南边?” “去南边做什么?”刘彻奇怪,南边多藩王,走不了两百里就得绕道,他吃饱了撑的啊。 平阳问:“那就是北方?我听襄儿说,北方九月底就下大雪,且越往北越冷,穿上棉衣跟没穿衣物一样。” “不是今年吧?”皇帝出行这种事,至少要提前半年安排。太子还不知道,刘彻还要手把手教太子处理政务。太后问刘彻:“听你们的意思据儿还不知道?” 卫莱:“还没敢说。跟婉婉的婚事凑一块,他能气哭。” 太后懂了:“明年开春?” “往东?”平阳问。 刘彻:“往西。带着商队。大姐若有商铺,可以去张骞那里报名,张骞验了货,回头跟在大军后面。” 南宫公主忍不住说:“那么远能赚几个钱?还不够麻烦事的。” 刘彻顿时不想理这个姐姐。 卫莱也不想搭理她。 自家弟弟刚登基就派张骞出使西域,此番出游是顺便,主要还是连通西域各国,能降服最好,无法降服,也可以赚他们的钱。 无论如何,此行百利而无一害。 南宫不支持还说这种话,太后想骂她,她这种大事上从未犯过糊涂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闺女。 平阳看到她娘她弟以及弟媳妇的表情也尴尬,这人居然是她妹妹,“西域的情况你不了解。”潜意思你闭嘴吧。 “你知道?”南宫不待人家开口,“你知道还不是听张骞那些人说的。他们也就去过一次。” 平阳想翻白眼,更想给自己一巴掌,省口吐沫不好吗?打什么圆场,人家还不领情。 卫莱忍不下去:“看来二姐是真不知道啊。” “你也知道?”南宫问。 太后也忍不住:“哀家也知道。咱们的丝绸和茶叶到西边价比黄金!” 除了卫莱和刘彻众人皆惊,包括候在卫莱等人身后的奴婢。 南宫喃喃道:“这么贵?” 往年遇到这些公主,卫莱懒得同她们交流,一贯的装木讷。 今日卫婉大喜的日子,卫莱不想再装。免得不长眼的人以为她好欺负,回头给她闺女添堵。卫莱道:“大姐是陛下的亲姐姐,若不是这么赚钱,陛下会跟大姐这样说?还是二姐以为陛下缺钱了,蝇头小利也不放过。” 南宫连忙说:“没有。” 平阳很是意外卫莱说这么多。瞧着卫莱面色不渝,心里反倒高兴,毕竟是帮她跟刘彻,“我也以为你觉得陛下缺钱。” “大姐!”南宫瞪眼,你跟谁一边的。 平阳自然是对刘彻忠心耿耿。 刘彻同平阳那么说,也是想照顾一下她这个姐姐。平阳从来不是这么忘恩负义,没眼色的人,“不懂装懂还不许我说?你不会也想分一杯羹吧?” 听到价比黄金,南宫确实心动了。 平阳点出来,南宫反而不好意思顺着她接下去。 隆虑公主开口:“陛下,听你刚才的意思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 “人无信而不立。第一次以朝廷的名义跟西域各国往来,朕不要求样样精品,也不能滥竽充数。”刘彻道:“西域人富有,然瓷器、丝绸、茶叶、白纸、白酒这些东西几乎没有。这次的东西好用,他们以后才会继续买。” 平阳道:“看来还是长久的买卖?” 刘彻微微颔首:“没有朝廷的军队,换得千金也运不回来。” 太后赞同:“皇帝说的极是。西域人要不知道咱们的厉害,茶叶丝绸到了那里能被他们抢去。还可能来关内抢。皇帝啊,回头多带些人。” 刘彻道:“会的。酒泉也有驻军。母后不用担心朕,看着据儿别乱来就行了。” 隔辈亲隔辈亲,老太太哪舍得管大孙子啊。 太后实话实说:“你们常写信回来。” 卫莱接道:“这点母后无需担忧。也不知据儿到了没。” 霍去病的府邸离皇宫实在是近,妆奁还没抬出宫门,驾舆便到了。 确保万无一失,通往冠军侯府的路封了,却没能封住百姓,一个个都爬到人家屋顶上看热闹。 发现驾舆旁侧有个身量不足的少年,坊间百姓十分好奇,纷纷问那是何人,居然有资格给卫长公主送嫁。 眼神好的人看到那少年身着玄衣,衣服上暗纹像祥云又像龙,又见那少年侧颜极好,肤色很白,像个没吃过苦的贵公子,坐在马背上抬头挺胸,仪态也不错,不敢置信地说:“不会是太子吧?” 刘彻这个儿子藏的太严实。 长安不少百姓见过刘彻,却极少有人见过小太子。上林苑做工的百姓也认不清他,以致朝野内外对小太子很好奇,好奇他的秉性,好奇他的长相,好奇他的才能等等。 “太子”二字一出,坐在屋地上上的人恨不得跳下来。低头一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巷口还聚集着身着甲胄的禁卫军,胆大的人也不敢往前。 不过,嘴巴却没能忍住,高呼:“太子殿下!” 小太子下意识循声看去。 大声叫喊的人不过试一下,一见真是他,两侧百姓齐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小太子连忙问他姐:“他们叫我做什么?” 卫婉本是又难过又紧张,而这些欢呼声一起,卫婉又觉得脑壳痛,顾不上紧张,“对你好奇吧。” “好奇我干什么?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卫婉:“好些百姓见过我,表哥还曾打马游街,他们都知道我们长什么样,没见过你啊。” “那我是不是要像父皇一样,三不五时出去一趟?” 卫婉连忙说:“不行!”觉得这话过于严厉,补一句:“父皇像你这么大三天两头以平阳侯的名义打猎,惹得百姓追着骂。听说现如今有些百姓想起来还骂。你跟谁学也不能跟父皇学。” “公主,别聊天了,冠军侯府到了。” 卫婉倏然住嘴。 小太子跳下马就去接他姐。 卫婉紧张的发虚,下车时踉跄了一下,小太子慌忙问:“怎么了?姐!” “没,没事。”卫婉不由地使劲抓住弟弟的手臂。 小太子吃痛,感觉他姐姐的手在抖,顿时觉得鼻头发酸,“姐姐,你若不想嫁,咱们回去吧。” “刘据!” 太子吓了一跳。 霍去病怒气腾腾朝他走来。 卫婉迟了一炷香,霍去病担心他皇帝姨夫搞事,恨不得亲自入宫迎接。卫青朝他肩上一巴掌,才把他拍老实。 听闻门童报:“公主到了!” 霍去病忙不迭跑出来,结果听到小舅子这么一句,顿时气得口不择言,“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太子只怕刘彻,不怕霍去病,平时也不会这么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小太子一想这人抢了他姐姐就来气,昂首挺胸,睥睨一切:“刚刚喊我什么?冠军侯,谁允许你直呼孤名讳?” 卫婉连忙捏一下他的手臂,据儿,别闹。 太子轻轻拍拍他姐姐的手臂:“有我在,姐姐别怕。还没嫁进他霍家,就敢这么跟孤说话。等你跟他拜了堂,还不得欺负死你。” “我——”霍去病此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我何时欺负公主?” 太子:“孤乃储君,你这么不给孤面子,姐姐只是公主,一介女流,还能让你尊重?” 围观的禁卫忍不住交头接耳。 霍去病顿时急了:“你们别听他胡说!” “谁胡说?”太子冷声问。 “我胡说,我胡说。”卫少儿挤开儿子,跑出来,“太子,你表哥这是高兴疯了,胡言乱语,改日我收拾他。” 太子故意问:“为何要改日?” 卫少儿被问住。 院中的桑上植转向卫青:“你不出去看看?” “直呼储君名讳,错在去病。”卫青道:“婉婉这几年为了据儿操碎了心,很多东西学过一遍,为了陪据儿又学一遍。据儿舍不得,心里有气实属正常。这口气出了就好了。现在阻止,往后据儿也得想法子折腾他。这小子以前可没少折腾陛下。” 卫少儿一打岔,霍去病理智回笼,想起小太子只是不懂庶务,并不傻,肚子里的坏水也不少,六七岁大的时候,他皇帝姨夫天天都想把太子扔了。 霍去病立即拱手道:“微臣知错,请太子殿下恕罪。” “对,恕罪,恕罪。”卫少儿朝霍去病背上两巴掌,打的啪啪的,“太子,你看我打过他了。” 小太子冷哼一声:“打的可真敷衍。” 霍去病咬牙。 卫少儿使足了劲朝他背上一巴掌,拍的霍去病往前踉跄,险些摔倒。 太子顿时乐了:“这还差不多。” 霍去病稳住身体就去接卫婉,端的怕慢一点,小太子又反悔。 “等等!”太子开口道。 霍去病简直想把他踢回宫,“太子殿下请说。” 163、第 163 章 小太子哼一声, 这会儿知用“请”了。 “也没什么要说的。” 霍去病猛然抬头,你是不是想挨揍? 太子抬起下巴,你揍一个试试! 看到他身侧的卫婉, 霍去病败下阵来,“既然没有, 太子请进, 别误了时辰。” 误了吉时, 小太子又得挨揍。不过不是他表哥,而是他父皇。 思及此,小太子挤开霍去病跟进去。 霍去病握紧拳头就要揍他。 卫少儿朝霍去病背上一巴掌, 朝里面努一下嘴,快跟上。 霍去病咬咬牙,给他等着, 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他。 小太子把抢他姐姐的气得跳脚,步入院内,除了他舅舅, 宾客都向他行礼,恭维的小太子飘飘欲仙,心情可算舒服点。 然而, 只高兴三天。 八月二十四,休沐日,刘彻早上醒来, 就令奴婢去喊太子。 太子看到昭阳殿的以为他母后找他, 结果是他父皇, 小太子直觉不好,要逃。刘彻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往哪儿去?这么不待见朕。” “没有,没有, 家想母后啦。”小太子转过身来讨巧卖乖。 刘彻不吃他这套:“坐下,咱爷俩认认真真聊聊。” 小太子一看他父皇表情很严肃,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他在冠军侯府闹的那一出被父皇知了。可是姐姐还没回门,舅父又不是那么多嘴的,父皇听说说的啊。 “瞧你那心虚的样儿。朕不是要骂你,别想了。”刘彻瞥他一眼,“朕以往跟你说过,西域有很多国家吧?” 小太子一听政事,放松下来:“西域啊,我知,母后也跟孩儿说过。西域怎么了?跟匈奴一样不老实。” “非也。朕先问你一个问题,如何令国家强大起来?” 这个问题太大,小太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卫莱端着瓜果进来,问:“大汉强不强?” “当然强了。”这还用问吗。小太子很奇怪。 卫莱:“兵强马壮?” 小太子连连点头,“匈奴擅骑射,都被咱们赶去漠北了。” 卫莱又问:“你可知为何到了你父皇这一代兵强马壮大败匈奴?” “有舅舅啊。” 刘彻朝他脑袋上一巴掌。 小太子捂住头,一脸的委屈。 卫莱想笑:“双拳难敌四手。你舅父乃战神下凡,靠他一也打不过匈奴。我们能大败匈奴靠的是钱。” “这个我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小太子连忙说。 卫莱:“那些钱都是你祖父和曾祖父存下的。这些年跟匈奴打花的七七八八了。你父皇虽然不差钱,也不能跟以前比。以前还有很多税,比如单身税。你父皇取消了。修关隘,以前是令服劳役的百姓修,如今也是出钱请百姓。可以说赚的赶不上花的。你父皇就想到一个办法。” “增加税收啊?”小太子皱眉,“可是这样会不会官逼民反?” 卫莱摸摸儿子的脑袋瓜,“不错,据儿长大了。增加税收是一个办法,但只能增加商的,不能让百姓苦不堪言。可是商虽多,百姓买不起,商赚不到钱,也不能加太多,否则就没买卖了。” “那怎么办?”小太子转向他父皇,“鼓励生育?” 刘彻乐了:“生再多养不起有什么用?” “也对啊。到处都是白骨,遇上天灾还要赈灾,反而更花钱。”小太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母后,你们就别卖关子啦。” 刘彻:“朕打算带你母后还有商队前往西域。别那么惊讶,嘴巴合上。朕不过去,我们会在酒泉等你舅父。” “舅父?”太子怀疑他听错了,“舅父又不会做买卖。” 刘彻:“你舅父带兵打开西域大门,商才能进去兜售货物。朕这样说,你总该能明白吧?” 小太子明白,可有一点不明白:“父皇说你们,是不是没我啊?” 刘彻微微点头。 小太子一下站起来。 刘彻挑起眉头,悠悠:“坐下。朕让你坐下!” 小太子一屁股坐回去,嚷嚷:“凭什么?” “都去了这个家交给谁?”刘彻问。 小太子大声说:“上次东巡也是都去,京师也没乱。” 卫莱:“儿子,我们往东沿路都有朝廷的驻军。这次是往西,西边什么情况,你知吗?那是万径踪灭。我们不但要防野,还要防野兽。你舅舅带领两万骑兵,都不见得安全。我们说是西行,实则是为前往西域的商扫清这一路上的障碍。” 小太子有点被说服,然而一想他父母最擅长糊弄他,半信半疑:“西行路这么危险?” “张骞走了多少年?”刘彻只问他这一个问题。 小太子当真了解过:“十,十三年……”瞬间信了父母的话,“不可以不去吗?” “刘据,再说一遍。”刘彻板起脸。 小太子连连摇头,表示不敢:“父皇开疆辟土,还要给我攒钱,怕路上危险,不敢带我,我要听话,要懂事,要看好这个家。” 卫莱无奈:“你呀。也只有你父皇吓唬你才能乖一些。不过,你不用怕,我们都跟你姐姐和祖母讲好了。” “姐姐和祖母已经知了?”小太子忍不住说:“就瞒我一个?” 刘彻:“别想转移话题。你姐姐说等我们走了,每天上午过来,下午回去。你呢,遇到不懂的就去找你祖母。其实也不用,你表哥会帮你。” “他?”小太子冷笑,“他帮你打我啊?” 卫莱想笑:“他为什么打你?因为姐姐到霍家门口,你拦着不许姐姐进?” 小太子尴尬了,讪讪:“你们知啊?” 刘彻没好气地说:“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我们敢不知?” 小太子想挠头,“我代父皇处理朝政,表哥也会听我的?” “你是对他,他自然会听你的。”刘彻:“他也不敢不听你的。不听便是抗旨。前提你别乱来。” 小太子很无辜:“国家大事欸,我怎么可以乱来。” “休沐日不许他回家?”刘彻问。 小太子心里还真这么想过,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他父皇猜到:“我看见他就烦,不让我回家折磨我自己啊。”瞥他一眼他父皇,我吃饱了撑的啊。 小太子纯属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型,除非刘彻抓他个现行。 刘彻:“朕不跟你扯这些,正月底我们便出发,到那边正好不冷不热。” 卫莱接:“顺利的话,三伏天之前我们能回来。” “那么久啊。”小太子又不舍得,“真不能带我去吗?我保证一路上听话。” 别处都行,唯独往西不行。 卫莱:“我和你父皇真担心你。那边的不光长得跟咱们不一样,吃穿用度也不一样。你到了那里习惯尚可,不习惯等你回来得瘦成干。” 小太子不信:“母后,我可不是吓大的。” “母后没吓唬你。比如咱们这儿像现在这样的天,卯时天就亮了。到了那边辰时天才会亮。”卫莱。 小太子不禁朝外看去:“跟咱们不是一个太阳?” “当然是的。”卫莱想了想,:“太阳它是移动的,要先把咱们这里照亮,移到那边,那边才能亮。当然,也比咱们黑的晚。那边早晚气温差别也大,早穿皮袄午穿纱。到了那里你能受得了吗?” 小太子连连摇头。 刘彻眼底闪过些许意外,他一直以为西域跟北方草原差不多。没想到差这么多。难怪上辈子李广利在那边折损这么多。 “母后再同你说说吃的。那边只吃肉,炖鸡肉,炖羊肉,烤羊肉等等。喝的是奶,主食不是面条就是馕。赶上夏天有瓜果还好,赶上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你得天天便秘。”卫莱。 小太子忙问:“他们也这样?” “他们的肠胃习惯了。” 小太子有点失望:“那什么是馕啊?” “咱们做的面饼巴掌大,他们做的面饼像咱们和面盆那么大。”卫莱。 小太子震惊:“那怎么吃?” “掰开泡在肉汤里。我们这次过去要带很多很多茶叶。吃了肉和馕喝茶,才不会便秘。”卫莱不知刘彻知不知,怕他不知才当着儿子的面说这些。 小太子眼中一亮,“有茶叶我也可以去啊。” “饭后两杯茶,你受得了?” 小太子不爱喝清茶,最近也不爱喝蜜茶,只爱白开水。 卫莱:“还可以跟奶一起喝,便是奶茶。回头我给你做几杯奶茶,你尝尝?” 小太子连连点头:“我喜欢就带我去吗?” 刘彻开口问:“你说呢?” 小太子知不可能。 卫莱转向刘彻:“茶叶最好压成茶砖,这样半上遇到大雨多盖几层就行了。” 刘彻点头:“朕回头便交代下去。听你这么一说,还要带上厚衣服?” “让士兵带上棉衣吧。”卫莱:“能不打尽量不打。那边跟匈奴不一样,好好谈应该能说通。” 刘彻连通西域各国的目的便是孤立匈奴,自然不能同他们交恶:“这点朕会交代张骞。” 小太子不知这些,禁不住说:“只是去跟他们做生意也这么麻烦啊?” “他们不知在遥远的东方还有咱们这么一群。”卫莱:“咱们跟他们说咱们丰衣足食,他们也会把咱们当成土匪强盗。所以有可能发生的事都要考虑进去。” 小太子又忍不住问:“带这么多东西,路上是不是很慢?” 刘彻:“担心我们年前回不来?全用马车。”说着,转向卫莱,“这样就不好带盆盆罐罐了。” “锅全改成铁锅,可以做饭可以洗菜还可以去河里打水。两辆车就能拉完,还不用担心路上破损。”卫莱。 刘彻点头:“只能这样。” 小太子听得头都大了,“父皇,母后,为何不把这些事交给下面?” 卫莱笑:“我们也想。可是除了张骞和堂邑父没知那边情况。他们以为张骞无功而返,很看不上张骞,张骞同他们说这些他们也不信。只能由你父皇亲自安排。” 小太子问:“舅舅也不知?” “舅舅要挑兵点将调度粮草,还要布置京师防御啊。他比你父皇忙多了。”卫莱想想,又补充一句,“张骞呢,也有自己的事。要检查商品,统计种类,考虑运输成本,然后统一定价等等。这样到了那边才不会出现恶意竞争,还能保证咱们的商赚的盆满钵满。” 小太子惊得张大嘴,随即转向他父皇,很是担忧地问:“一次西行就这么忙,等你们走了,我管整个天下,会不会把我累死啊?” 164、正文完 刘彻很不客气地说:“你如果这么没用, 累死就累死吧。趁着你母后年龄不是很大,我们再生一个。” “不许!”小太子连忙阻止。 卫莱吓了一跳:“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父皇逗你呢。刚刚都知道提醒你父皇把事情交给底下人,你自己怎么就忘了?” “我——”小太子想想他刚刚说的话, 是呀,怎么就忘了呢。 小太子还有一点担忧:“表哥还有张汤他们会听我的吗?” 刘彻:“朕说了, 他们不敢不听。不过, 张汤会随我们一起前往酒泉。” “他一个御史大夫过去做什么?”太子奇怪。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 刘彻令他过去自然是查那边的官吏,以防一个个觉得天高皇帝远,都成了土皇帝。 刘彻把这点解释给太子听, 又补一句:“张汤虽说审案的手段狠厉,然起清正廉洁。御史大夫一定要这样的人。御史也需要这样的人。” “父皇为何把汲黯支的远远的?”小太子好奇。 刘彻:“傲慢无礼,目光短浅且妄图干涉政令, 朕留他在身边做什么?给朕添堵。” “目光短浅?”傲慢无礼小太子是知道的,这点还是第一次听说。 刘彻道:“匈奴兵临城下,他却赞同和亲。当初你祖父就该把他家女子送去和亲。” 小太子懂事时, 匈奴已是强弩之末,朝野内外没人再支持和亲。小太子极少听到“和亲”二字,以至于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他真是糊涂啊。匈奴茹毛饮血,狼子野心,又怎是和亲能和好的。” 卫莱问刘彻:“听你的意思他跟太皇太后一边的?” 刘彻点头:“确实好‘黄老’。” 小太子禁不住说:“怪不得啊。换做是我也不会留他在身边。” 刘彻:“那你回头随朕上朝听政。” “啊?”小太子惊着了。 刘彻问:“啊什么?不敢!” 小太子明知这是激将法, 依然忍不住说:“谁不敢, 去就去!” 朝会那日, 小太子随他父皇从后门进入宣室。刘彻坐下,令内侍在他右边侧前方放个坐垫,接着冲儿子使个眼色。 小太子坐下就忍不住问:“我就这么坐着?” “不然呢?你还想到门外迎他们。”刘彻瞥一眼他儿子, 就命黄门开门。 殿门打开,众臣鱼贯而入,目光触及到侧前方的少年,同时停下。 小太子不由得看他父皇。刘彻一瞪眼,小太子连忙转身坐好。 此时众臣回过神,权当没发现今日朝会多了一个人。不过,议政时却个个打起精神,恨不得把所知所学全倒出来。 热闹非凡的廷议结束,小太子就忍不住感慨:“儿臣一直以为朝会就是听父皇一个人讲呢。” 候在两侧的内侍下意识看向太子,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小太子面对着刘彻,没发现这一点,刘彻扫一眼众人,内侍连忙低下头去。 刘彻是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 他祖父和父皇皆没撑过五十大关,而他如今四十多了,身体看起来健硕,可能也只是徒有其表。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先在储君面前好好表现,将来才能受到重用。 刘彻若有三五个儿子,某些人也不至于这般殷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整个皇宫就这一根独苗,不赶紧讨好他,日后这朝廷还不是卫家和霍家的天下啊。 卫青是个懂事的,卫莱连着几年给他夫人计生用品,卫青便知他皇帝姐夫并不希望他生太多,不想看到外戚过大。以至于卫青结婚多年,还只有一个孩子。 卫青打算过两年再生一个,不论是男是女,就两个。日后孩子也有个伴儿。 这点霍去病也知道,盖因他成亲前,他舅父也送了他一盒。 直到那时候霍去病才知道他皇帝姨夫这么多年就俩孩子,并不是不行,而是人家不稀罕。 这些天一想到这事,霍去病就忍不住感慨,皇帝就是皇帝。田蚡都迫不及待地攀附刘安了,他居然还能忍着二十九岁才生太子。 这心得多大啊。 话又说回来,众臣的小打算没能瞒住刘彻,卫青和霍去病也看得一清二楚。霍去病跟卫青到幕府,就问:“西行的人只定一个张汤一个张骞,经过刚刚那一场,陛下不会把溜须拍马的全弄走吧?” 这种事情刘彻当真干得出,这点卫青毫不怀疑。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卫青看到他脸上的幸灾乐祸,“这事你可别去问陛下,小心陛下让我留下,让你随行。” 霍去病摇头:“我没意见,婉婉也不同意。” “你确定婉婉听你的?”卫青问。 霍去病:“当然,我是她——”想到每次进出皇宫都能看到的公主府,霍去病不确定了。 人家闺女出嫁,都担心闺女和离。到帝王家,帝后反而巴不得闺女离婚。 父母这么为闺女考虑,卫婉绝不舍得让父母失望。 卫青等着他继续,等来的却是他一言难尽的模样,顿时想笑:“你也不想想陛下和你姨母就这一个女儿,小时候恨不得当成男儿养,怎么可能养的因为嫁给你就什么都听你的。” 霍去病张了张口,“就这样太子还担心我欺负婉婉?” “我也担心。”卫青道。 霍去病不想跟他舅舅说话。 卫青:“女孩家的心思终归敏感一些。到了你家毕竟不是在宫里,各种不习惯,你若习以为常,岂不委屈了她?” 霍去病禁不住说:“我家哪能跟宫里比。” “这不就行了。”卫青抬抬手,“忙你的去吧。最近少去太子面前晃悠。惹怒了他,他真有可能缠着陛下把你弄走。” 霍去病以前不怕太子,毕竟整天跟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似的。经过成亲那天搞的那出,霍去病当真怕了他。听闻卫青这样说,陪卫婉去昭阳殿,霍去病也是避开太子不在的时候。端的怕碰上,太子又觉得他抢了他姐姐。 太子每天上午要么陪他父皇听政,要么陪他父皇处理政委,下午练骑射,忙得不可开交,倒没注意到他表哥兼姐夫躲着他。 除夕来临,一家人前往东宫,发现少了卫婉,小太子想到姐姐被他表哥拐走,就要去接他姐回来过节。 刘彻想揍他:“今天什么日子?” “除夕啊。有好几年除夕姑姑就是在长秋殿过的。”小太子理直气壮。 卫莱劝他:“可是今年是你姐嫁到霍家的第一个除夕啊。” “那又如何?”小太子脱口而出。 刘彻扬起巴掌。 小太子昂首挺胸:“你打吧。” 卫莱朝他脸上拧一下:“别闹。赶明儿你有了太子妃,还能记得你姐姐,才是真跟她亲。” “我有了太子妃也不会把姐姐忘了。谁像父皇娶了——” 刘彻打断他的话:“刘据,朕劝你三思。” 小太子被这么一打岔,顿时记起他爹的媳妇就是他娘。 这就尴尬了。 小太子讪讪道:“母后,我不是说你。” “那你说谁?”卫莱问。 小太子想了想:“我说那个姓陈的。” “小心姓陈的骂你。”卫莱提醒他。 小太子惊讶:“她还活着?” 刘彻心生不耐:“朕看你是真想挨揍。” 太子连忙躲到卫莱身侧,抓住她的胳膊,好用他母后阻挡他父皇,“听说比你大很多,我以为她——不愧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寿命这点随她。” 卫莱:“你少说两句吧。大过节的提她做什么?你还是不累。” “我好累啊。”太子说着脑袋枕她肩上,装累瘫了。 刘彻朝这边走两步,小太子拔腿就往殿内跑。 太后叹气:“你又吓唬他做什么?” 刘彻不想搭理他母后,吩咐奴婢摆饭。 离出发的日子近了,刘彻越发繁忙,只因张骞只知道路,对那边了解不是很多。当初去的时候只顾逃命了。 刘彻为了确保此行万无一失,早几天还亲自去了趟狗舍。只因听说那边有狼多为患,且格外狡猾,摸到马群里无声无息就把马弄死了。 小太子每天上午跟在他父皇身边,自然是知道他父皇有多忙。发现他父皇懒得理他们,瞥一下嘴,就扶着太后坐下,一直到用了饭都没敢闹。 太后欣慰:“据儿长了一岁,越发懂事了。” 刘彻禁不住冷笑:“之前往屋里跑喊救命的人是您啊?” 太后噎了一下,顿时不想看到他:“你赶紧走吧。” “不用您催,过几天朕就走。”刘彻说着话,转向儿子,“据儿,朕最后跟你说一次,不懂的不许逞强。若因别人恭维两句,你就飘的不知东南西北,继而决断错误,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太子梗着脖子道:“我又不傻!” “秦始皇灭六国,六国国君都是傻的?”刘彻问。 小太子忙问:“您把我比他?父皇,您这个要求也忒高了。” “你父皇只是打个比方。”卫莱道:“有你表哥,还有姨丈在,你父皇是不担心这边乱起来。你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打算问问他们,这时有人告诉你,太子,你都十五了,你是储君,哪需要问他们啊。你是去还是不去?” 小太子不敢犹豫:“当然去了。” 刘彻转向太后:“您听见了。” 国家大事,太后不敢瞎插手:“据儿真这么不听话,哀家绝不拦着。” “我在你们眼里是多么无能啊?”小太子奇了怪了。 卫莱:“这点不怪我们。成熟稳重的太子可不会在霍家门口劝他姐姐别嫁了。” 先前刘彻说此事已传遍长安,太子根本不信。早些天问一下霍光,又问一下他表兄公孙敬声,确定人人皆知,小太子才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卫莱旧事重提,小太子有一点点尴尬:“好啦,好啦,我发誓还不行吗。” 刘彻:“写下来,随身携带。” “父皇,这,这让外人看见还不得笑话我。”这么丢脸的事,他可不干。 刘彻瞪眼:“你是太子,谁敢笑话你?再说了,你又不拿出来,谁知道你兜里装了什么。亦或者你怕忘了?” 太子禁不住说:“您还别故意激我。我写!” 写下来,小太子就背下来,瞪着眼睛看着他父皇:“我不信我还能忘!” 刘彻了解儿子,不大可能阳奉阴违。由于小的时候卫莱和刘彻没少糊弄他,以至于小太子对善意特别敏感,端的怕糖衣后面是陷阱。 然而,世事无绝对。 第一次离开他们,第一次当家做主,刘彻不给他多上一道枷锁,总觉得这一路上不放心。 现在,刘彻可算放心了。 正月二十,天空下起雨,倒春寒,刘彻没急着动身。 二月初一日,天气晴朗,有回暖的征兆,刘彻一行启程。 刘彻和卫莱带着禁卫走在前面,不过他们前面还有两车来自宫中狗舍的狗。一车细犬,一车虎斑犬。 这两种都是打猎看家护院的好手。 它们所乘坐的马车乍一看就是普通的马车,再看也是寻常的车。每辆车里都有六只,白天就在车里,晚上才出来。 这点除了刘彻的禁卫和驭手,就连卫青也不清楚那马车里装的什么。 出发当天,刘彻又检查一遍他和卫莱的行囊,确定没什么遗留,方把儿子叫过来。 三个月前小太子是惶恐的。而今小太子特烦:“父皇,我的耳朵就起茧子了。” “你还敢不耐烦?”刘彻揪住他的耳朵。 小太子连忙捂住他的手:“别,别……”小声求饶,“三公九卿都在,给我留点面子啊。” 卫莱颇有担忧:“我们走后,你今晚不会蒙着被子哭吧?” 小太子乍一听说此事的时候,确实有些难受。 刘彻三天两头提起此事,每次说起都对他一万个不放心。小太子没了难过,有时忍不住盼着他爹早点走,他好大展身手。 现如今真要走了,小太子只觉得他会压力大的睡不着。 “我才不会哭。”嘴上这样说,双手抱住卫莱,“母后,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 卫莱摸摸他的脑袋:“等我们回来,以后就不出去了。” “可能吗?”小太子看向刘彻。 刘彻:“不可能!” 小太子翻个白眼。 卫莱推开他:“好了,别撒娇了。再出去也不会往西去。也不会往北去,北面都是大草原。往东去即便到了东海,你想我们了,我们回来的也快。” “当真?”小太子忙问。 卫莱:“骗你作甚?你父皇是天子,西域再重要,也不值得你父皇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这次的主要任务在你舅舅那里。我们不过是顺道去黄河源头看一下,在那边种防□□。你们以后也不用再担心京师有沙尘暴。” 小太子知道此行目的很多,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事啊?” 卫莱点头。 太子不禁看向他父皇:“难怪您要亲自去一趟。”抿抿嘴,颇为不好意思,“辛苦了,父皇。” “你可算说句人话。”刘彻拍拍他的小脑袋,转向同来送行的卫婉:“婉婉,弟弟就交给你了。” 卫婉:“父皇放心吧。此行不用着急,跟母后好好玩玩。你们这些年都辛苦了。” “姐姐!”小太子气得叉腰。 卫婉瞪眼:“你对我有意见?” 小太子鼓着的腮帮子瘪了,挥挥小手:“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计较。难得出去一次,好好玩玩吧。” “我们可真走了。”刘彻故意装出不放心。 小太子气得又想叉腰。 刘彻扶着卫莱登上马车,卫莱推开车窗,冲他挥挥手。 小太子莫名有些心慌:“姐姐,父皇不会拐着母后一去不回吧?” “父皇也想,前提你二十五或三十五。”卫婉道:“你如今几岁?” 太子十五,周岁才十四啊。想到这点,心下大安,冲他母后挥挥手。他母后的手突然消失。小太子气得想骂人:“一定是父皇把母后拉进去了。” 确实刘彻拉的。 春寒料峭,马车动起来,冷风吹进来,刘彻感觉有点冷,催卫莱把车窗关上。 卫莱要等一会儿。 刘彻等一会儿,见她还勾着头往外看,等不下去,“只是去酒泉,又不是去西天取经。” 卫莱猛然转向他:“你刚刚说什么?” “你枕边那本书,朕连蒙带猜看完了。”刘彻道。 卫莱吃惊:“什么时候?” “你睡午觉的时候。”刘彻道。 卫莱忍不住问:“你没睡?” “年龄大了,哪有那么多觉。”刘彻抬手把窗关严实,想到此行诸多目的,“我们这次也称得上一次西天取经了吧。虽然经书不同,回来也能普度众生。” 开辟丝绸之路,种植防□□,视察直道,这些都妥了,等他们回来,确实能普度很多人。 卫莱转向刘彻:“你心心念的建章宫一直没盖,这些年只去过一次泰山,到了那边连东海都没能去,会不会怪我管的太宽?” 刘彻心说,他乐意。他不乐意十个卫莱也没用。 “确实有些宽。”刘彻嘴上说:“既然你也认识到这点,等我们回来就修建建章宫吧。” 卫莱怀疑他在说笑:“那我让你一去不回!” “也行,左右有你陪着,朕不怕。”刘彻揽着她的肩头,把人代入怀中,“说句心里话,起初朕确实有些烦,也真想弄死你。后来习惯了,反而还挺好。习惯是世间最可怕的习惯。” 卫莱瞥一眼他,“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好听的?”刘彻想想,意有所指道:“朕说了,你也不信啊。” 卫莱知道是哪句:“我说了,你就信吗?” 刘彻也猜到是哪句:“不信!” “那你还指望我信?”卫莱想送他一记白眼。 刘彻笑开了:“你不信,朕不信,正好,你我夫妻,世间绝配。”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为止。这本虽然有些地方不满意,但我可算把以前不敢写的给写了。你们若想看番外,留言,我试着写。不一定能写出来。上本年代文番,把我自己给写伤了。一章番外,我写着哭哭着写,等写完哭的头疼,真不想写番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