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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信:赤狮兵团统领,风雨军早期的主要军事领袖,风雨的知交好友,患难兄弟。长得五大三粗,是一个很单纯的人,那些大道理他根本不懂,在他的心目里,风雨就是大哥,可以让他风风光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老大。擅长攻击,即使风雨也没有自信能够挡得住前半个时辰的进攻。 白起:原伦玉关守将,后加入风雨军。青龙兵团的统领。帝国八统帅之一,在后期成为风雨一系的主要军事领袖。擅长防守,号称没有白起守不了的城池。 陈良:原是卓不凡的护卫,圣龙河大战后跟随风雨,任白虎兵团的统领。一心想着接受朝廷的封赏,然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魏廖:风雨军的情报负责人,有猎犬之称。建立血衣卫,是风雨在政治上的得力助手。 萧剑秋:圣龙三皇子,为人干练,一手支撑圣龙帝国,即是风雨的盟友,又是风雨的劲敌。一时有喻亮之称。 张仲坚:呼兰大国师,原本是圣龙的一个进士,由于为人狂傲、性情暴烈,居然动手杀了当时的太师令狐选材,逃到了呼兰。结果被呼兰可汗重用为国师,委以军政大权。在他的任下,十年灭七国、三十余部落,统一了大草原;后又整军西征东伐,使呼兰成了塞外第一强国。是风雨的劲敌。 三、各种武功和职业: 1、东方武学:传统的神州功夫,包括轻功、内功、外功,成为了圣龙军团的必修术,也是圣龙开国的两大绝学之一。它是将外部的能量转化为自身的能量,然后释放出来形成强大的威力。圣龙帝国的武学和五行术的品级共九等,最高为九品,目前拥有此级位的绝对不超过十人。 2、东方五行术:根据金、木、水、火、土,将外部的能量直接运用,属于东方的魔法。 建立在“道”的追求和“气”的运用上。道就是一种大自然运转的基本规律和法则;气就是一种弥漫于人体和整个体外世界的东西。自然万物──包括风雨雷电,包括河流山川,包括鸟兽人神自觉或不自觉的通过“气”来按照“道”去作出种种事情来。每种事物有自己的道,这些道控制了各自的气的流转,一般情况下是无法跨事物进行气的控制的,但是如果你参悟了其他事物的道,就可以用自己的气去控制别的事物的气,使它能够在它的道的允许范围内按照你的意志进行运转,这就是所谓的法术。在东方,很多人是作为一种哲学的追求去探寻道的,在他们参悟了道之后,自然而然就能施展法术了,对于这些人,法术不过是他们追寻大道的副产品。当然,更多的人出于种种目的去刻意的学习法术,但是他们归根结底还是要去追寻道的本源。 3、十字骑士: 骑士的培养已经必须从出生开始,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历程:出生时便由父亲监督实行洗礼,从小由乳母养到7岁,不可和家人同住。7岁后,真正走上骑士的道路。离开住处到一个高于自己家庭地位的贵族家族,开始学习成为骑士的必备知识,如养猎鹰、各种宗教知识和礼仪。14岁起担任贵族的贴身随从,为礼仪性质,可从中学到很多经验知识,直到21岁长大成人。 21岁时,必须经过一种特殊的仪式,才能脱离领主家庭成为自主独立的骑士。仪式很隆重,这种授封礼被认为是过去成年礼的延续或变形:在第一天中要进行沐浴和祈祷两个仪式,为的是净化肉体和灵魂。第二天正式授封:接受战马,并举行象征性的比赛,成为骑士的外在标志。 此外骑士的爱情观也有其独特之处,可说是独树一帜。当时的婚姻以财产为基础,骑士们追求爱情,但对象都是贵妇人,且不以结婚为目的,这种观念成为后期宣扬的主题,吟游诗人用诗歌在各地歌唱,对以后的西大陆产生了很大影响。而且这种爱情观在当时具有一定的社会基础。 4、魔法师: (1)光明魔法师:魔法师的主流,敬奉教会,是教会的主要武装力量。 (2)黑暗魔法师:暗系魔法为主,受到传统魔法师的排斥,分为亡灵魔法师、咒术师、巫师。 西方的魔法,是完全建立在与神或精灵的契约的基础上的,魔法师施展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助一种技巧施展神或者精灵的力量,而这种技巧就是魔法了。 世界是由风、火、水、土、光五种元素组成,另外还有很多无属性的力量。前四种元素是由精灵们控制的,而光和所有无属性的力量是由众神控制的。一个人类想要施展出某种力量,除了要掌握某种技巧──这种技巧就是魔法师每次作法前所念的咒文了──还要得到控制着这种力量的神祗的允许,不然会受到神的惩罚的。神的许可就是我们所说的契约,跟神签订了契约的人就会成为魔法师,能够行使契约里所规定的有限的神力,同时还必须严格遵循契约中的限制条件 5、东瀛忍者:安宇的黑暗武士,从小受到严酷的训练,其武功结合了东方武学和东方五行术,尤其是东方五行术中的五行遁地术和东方武学中阴狠毒辣的武功,擅长刺杀和打探军情。以服从为天性,为达成目的不惜杀身成仁。 6、大食刺客:山中老人的传人,擅长隐身和刺杀。 7、狂战士:呼兰的绝学,一旦狂化,杀伤力大幅提升,不过对于身体不利,一般情况下,将领们都不愿意使用,这也使得风雨在伦玉关逃过一劫。 8、象兵:印月的特产,防御力、攻击力极强,行动力欠佳。 9、呼兰喇嘛:呼兰喇嘛教的看家绝学是揉和了印月的逾迦术与东方武学的藏家大悲印,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武功。呼兰人崇信喇嘛教,所以有不少喇嘛充当军中将领的贴身护卫,有时候也从事秘密活动。他们分青、黄、红、白四等,红衣喇嘛相当于中原的七品高手,只有向哥舒行文这样的身份才能拥有;至于白衣喇嘛的武功决不在中原八品高手之下,甚至几十年前曾有一个白衣喇嘛和一个中原的九品高手打得不相上下;如今总共也只有七个白衣喇嘛。 10、东方五行术与西方魔法的区别:东方的法术是顺应着元素的运行形势而发出的,术士作的不过是一个推波助澜的活计;而西方的魔法是改变元素本来的运行模式去达到魔法师想要的力量,是一种驱使元素的过程。 四、主要国家: 1、呼兰帝国: 北方强大的骑马民族,弓马天下,号称是无敌军团;类似于蒙古帝国或者俄罗斯帝国。原本呼兰只是一个小国,年年向天朝纳贡。到了现今的可汗启用了一批以张仲坚为首的不能在圣龙帝国施展才华的有为之士。十年灭七国、三十余部落,统一了大草原;后又整军西征东伐,使呼兰成了塞外第一强国。成为圣龙帝国北方的心腹大患。 2、麦坚: 拥有当年日不落帝国的强盛,采取的是美利坚的体制,航海术和西方魔法位世界顶尖。她在圣龙有强大的商业影响力;由于风云世家的幸存者逃到了麦坚之后,迅速成为那里的名门望族,对那里的执政院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从而也波及到了圣龙的政治历程。这最终导致了圣龙在传统文明和新生文明之间的摇摆;在民主与专政之间的抉择。 这个国家不仅对于圣龙的海域形成威胁,同时在风雨西征时,由麦坚支持的南印月和风雨控制的北印月也将产生激烈的对抗。 3、安宇王国: 小日本也,咱们的世仇。至今我还没有想好是在高丽杀它个低朝天;还是索性杀到它的本土,一劳永逸的来个一次性解决(当然不会有什么神风了!哈哈哈哈!)各位来个投票解决吧! 4、印月: 印度阿三!一个被外来文明四分五裂的古国。呼兰控制了印月的北方,麦坚控制了印月的南方,在宗教上还有伊斯兰和佛教的冲突。这是一个好地方,可以好好的掠夺一番,更能够表现风雨高超的军事、外交、政治的水准。 大丈夫就应该开疆拓土,老是关起门来自己人打自己人,岂不惭愧!一个民族的崛起就应该是所有成员团结一致,枪口对外! 5、大食: 伊斯兰文明,在风雨同呼兰争夺大陆各公国、印月的时候,是一张很好的牌。在同西大陆冲突中,也可以用用。 其开国君王穆罕默德在麦地那积蓄了八年的力量,建立了一支一万多人的军队,亲率军队进攻麦加。在其攻克麦加后,实施了一系列的措施:以麦加为胜地,以克尔伯神庙中的陨石为神物。他亲自主持了第一次朝圣活动,为以后的朝圣立下了规矩;并在山上发表了“辞朝演说”,于第二年病逝于麦地那。 众所周知,伊斯兰教在创立中形成了系统的经典:古兰经。这部经典并非穆罕默德编写,而是由不同的弟子记载穆罕默德的传授内容汇编而成,因而也产生了不同的派别。其主要内容包括两部分:其一是在麦加期间传授的内容,为麦加篇章;其二事故在麦地那期间传授的内容,是为麦地那篇章。 6、西大陆: 遥远的土壤,盛行魔法和十字骑士。远征西大陆是风雨的梦想,相对而言,圣龙不过是他远征的起点。政权主要分为教会和国王的势力。 (1)教会: 在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时期,是教会的力量积蓄时期。因为法兰克王国追求统一,需要借助教会的力量。矮子丕平帮助教会建立了教皇国,查理曼大帝借教会之因讨伐异端,向外进行大量战争,教会成为了当时战争的借口。而同时,教会的力量也开始发展,主要表现于经济方面:得到了大量来自于国王所赏赐的土地,使教会从信仰、思想机构转变为一个拥有财富的组织,为其以后的强大奠定了经济的基础。 首先,教会开始论证教皇国的合法性,伪造“君士坦丁的赠礼”,确定了教皇国的神圣性,这一骗局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为人所揭穿。其次,教会也开始形成了世俗的统治机构,也就是为人熟知的教阶制度:最高位者为教皇,主持梵蒂冈的内部事物;下来是红衣主教,在很长时期内教皇一直由红衣主教推举产生,红衣主教是教会的主要领导人;然后就是都主教、宗主教和大主教,他们都是大教区的领导人;最下曾的则是主教和神父,神父的权职范围是教堂,且不能主持圣礼。最后,教会开始编撰完整的神学和王权的理论体系,出现了著名的“双剑(双刃)理论”,即王权和神权都是由上帝授予教会的,然后再有教会赐予国王,教会成为了王权的中介者;并由此得出结论,王权可由教会收回。 (2)国王 关于国王由来一说,其普遍原则是神授与民选的结合促成,两者缺一不可。他们认为国王是具有神性的,所以才能在世间行使他的权利,因而能够站无不胜,这种神性是整个王室家族共有的,所以此家族中成员都有成为国王的资格。但这一神性一定要经过人民民选才能证明其神性,总的看来中世纪国王均如此产生,克洛威就是在公民大会中被选出,而其祖先就是半人半神的墨洛克。后来加洛林王朝取代克洛威王朝,为了证明其合法,所以和教皇结交,由教皇授予这一职位成为合法国王;同时教皇也从中得到好处,形成了以后的教皇国。 7、大陆诸公国: 诸如花刺子摸般的中亚诸国,对于控制大陆公路至关重要。 五、各大势力: 1、四大家族:圣龙的地方割据势力。“燕家铁骑公孙客,令狐水师皇甫险。”这两句话就是对四大家族实力的描绘。 (1)燕字世家: 家主燕南天性情暴烈,素有圣龙第一勇将之称,目前执掌着全圣龙最精锐的骑兵,虎居幽燕。 (2)公孙世家: 家主公孙无用辈分最高,平日里结庐而居,不事奢华,只有少数几个亲信才得以接近,可以说是四大家族中最为神秘的人物。他门下食客众多,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在齐鲁的势力根生蒂固,而且一直以来鼎力支持着五行术的研究。在圣龙后期出现了一个绝世名将公孙飞扬,风雨麾下的著名的八统帅,除了青龙兵团和白虎兵团为与其交锋外,其余兵团都饱尝败绩,连风雨也赞叹不已。由于他的存在,使得风雨最终终止了对西大陆的远征,亲自赶回神州。 (3)令狐世家: 家主令狐潮割据江南,老谋深算,城府颇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上下。麾下水师肩负着圣龙海域的安宁,江左之富更是为圣龙之冠。 (4)皇甫世家: 家主皇甫嵩盘踞巴蜀,占有地形之利,借盐铁而富足。此人一直没有什么令人瞩目的言行,但是值得一题的是原本在四大势力中处于弱势的皇甫家族,近十年来由于他的义子梅文俊异军突起而势力大增。此人武功超绝,用兵如神,且深得军中民间拥戴,和傅仲舒并称为文武双杰。 2、高战一系: 代表着中央派。是除四大家族以外各地郡县将领的势力集团。主要成员有三朝元老高战——高战一系的精神领袖;控制圣京的卓不凡(高战的女婿);控制锦州的林仁山(高战女婿);控制韩陵的上官明镜(高战的门生);控制邢部的诸葛先生(高战的好友) 亲高战势力有:圣龙大学堂的楚雨墨;楚雨墨之子、日后燕南天的女婿楚天辞;圣龙文武双杰之一的傅仲舒等等,不过其立场将随政局变化而定。 3、天池剑宗: 天池剑宗与圣龙帝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在太组建国时,就立下了盖世的功勋;他们平时绝迹于朝野,但是每逢圣龙危难之际,却总是会出现一个带剑传人,帮助皇室平定动乱。 从某种程度上讲,天池剑宗代表着圣龙千年来的舆论走向,是神州正统和正义的象征,在朝野上下都有着不可动摇的崇高威望,是民心所向。 更重要的是他背后隐藏的实力决不容小窥,每次危急关头,他总是能够挽狂澜于即倒,领袖朝野中隐藏的力量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宫大臣,都不敢对天池剑宗无礼,即使是圣龙的王室帝胄也要对他礼敬有加。 4、李氏家族: 高丽的没落贵族,拥有庞大的商业网络和超水准的杀手集团。在风雨的崛起中功不可没,家族成员在日后的风雨帝国中担任了皇太后、宰相、元帅的一系列职务,成为帝国最强大的家族;不过受到拥有情报体系的魏廖和军中泰斗白起的压制。在圣龙帝国末期,李中慧之弟李逸如被风雨所赏识,不顾群臣的反对,将年仅十五岁的李逸如破格提拔为白虎兵团统领,其后因为统帅两万骑兵大败十万哥萨克骑兵而名扬天下,成了和公孙飞扬齐名的神州双龙,是风雨兵法的正宗传人。 5、风云世家: 风云世家其实是风家和云家的合称,曾经是圣龙的豪门大族,代表着圣龙五行术的最高成就。第十三代家主风雄和云杰鉴于当时帝国日渐衰弱,而西方新崛起的麦坚却因为其先进的共和制而日渐强盛的事实,主张仿效麦坚,实行议会制和民主制,对圣龙的政治体制进行改革。这一主张得到了圣龙第十二代皇帝、史称神武帝的萧统大力支持,这场改革因而被称为神武革新,正是由此而产生了长老院。 可惜在神武帝之弟萧纪即位后,在各大保守势力的拥护下,大肆清除革新派。这是一次大灾难,因为这件事遭牵累、流放、处死的人数高达上千万人,并直接导致了圣龙五行术的大幅衰退。 其后人一部分成了拥护风雨的中坚,另一部分则亲麦坚,在日后的政局斗争中,将发生激烈的斗争。成了东西方两大文明碰撞的影射。 广而告之 关于《征战天下》发展构思的讨论 《征战天下》是在下首次写的长篇小说,在我的构思中应该说整个局面是比较大的。在此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目前我已经基本写好了风雨这个人物的崛起,虽然由于初次写,笔法不免生涩,但基本还算符合现实——北方民族入侵而后狼狈撤退的有五代时的契丹、明朝的瓦剌,都是在中原的奋起反抗和后续补给不济的情况下大败而归的;至于在敌后发展壮大最有名的是共产党的八年抗战;出于写作的考虑,风雨就成了这场战争中幸运的暴发户了——即得到了救国的美名,又拥有军队地盘,成了军阀——我可不想把主角变成岳飞。 我计划争取在本周把第一部风雨的崛起,以一场伦玉关的大战给结束掉,大概还有两到四章,也算是回应朋友们提出的对战争描写的呼声。 接下来我准备在下周写第二部帝都篇,到时候就是一场四大家族、皇室成员、江湖武林的大拚杀,当然免不了有呼兰、大食(阿拉伯)、安宇(小日本)、天竺(印度)这些国家的介入——一个大国的斗争自然不可能使周边强国袖手旁观,而且小日本和印度阿三在现实中太可恶了,自然要杀它个过瘾,哈哈哈! 在第二部之后,整个局面将会大大扩展,甚至到整个世界。西方骑士、大食刺客、东瀛忍者和中原大侠将在此各显神通;西方的魔法和东方的仙术也会一较高下;不仅有百万大军的会战,还有宫廷的诡秘政治以及江湖的刀光剑影;军国大事与儿女情长都会在此交相演绎。 在往后的情节中,我一定根据大家的建议,着重刻画人物与故事的细节,计划在发展中进行一场情与仇、爱与恨的较量;江山霸业与兄弟美人的取舍;现实与理想、感情与原则的大对冲。 我绝对不想刻画一个高大全的形象,我要写一个真实的人,他有情有欲,有爱也有恨,在为了理想驰骋大地、快意恩仇之余,他决不会大公无私、舍生取义,他也会在亲情、爱情、友情和功名利禄之间挣扎;他有锐意进取、担当重任的时候,也有心灰意懒、逃脱责任之际;他有神机妙算、掌握乾坤的风光,也有判断失误、英雄末路的狼狈;他有无数将士豪杰的拥护、美女佳人的倾心;但也经历红颜知己的分道扬镳、兄弟手足的白首宝剑、亲人密友的生死离别。 他不是神,也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 他有为国为民、侠肝义胆的一面,也有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时候,更有蔑视天下正统,肆意妄为的狂傲。 他只是一个人,与现实生活中稍稍不同的是,在这里更进一步的以实力取决一切,少了和平年代的繁文缛节。 于是,千里平原任驰骋、正义邪恶随评说,为了完成以上的构思,小弟实在怕自己功底浅薄,无法胜任,所以在此呼吁各位大哥大姐,一定要一如既往的支持在下,多多提出各位的意见。 雨过天晴拜上! 第一集风雨崛起 内容简介 乱世来临,英雄辈出。 执三尺剑,快意恩怨情仇;掌百万兵,纵横天下南北。 人无贵贱,强者为尊! 快哉! 这里有大军作战,还有诡秘的政治斗争、刀光剑影的江湖恩怨以及理不清、剪还乱的情感纠葛,希望各位朋友能够继续捧场!如有什麽意见可以发到我的信箱l771216@online.sh.cn 曾经在一些网站中粘贴,得到不少同仁的帮助和鼓励,此次 本文我有所修改,希望大家继续指正! 第一章意外抉择 毫无责任感、借机提前结束图书馆营业的风雨一步入校园,就发觉整个学堂笼罩在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中。有惶惶不安、准备南逃的;也有群情激愤、想要投笔从戎的,而更多的是对整个局势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呼兰的大军已经直逼圣京了,现在正是我辈男儿效命沙场的好时候!风雨兄还准备作缩头乌龟吗?” 拦住风雨去路的是一个锦衣华服、有些激动的少年。和一心想冷眼看世界的男人完全不同,林玉寒无疑是第二种人。作为名门之後,他一直有著一种忠君报国的热忱和自觉。所以当他看见那个正为了可以减少工作时间而高兴的某人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不过风雨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孩身上了。 晓兰,这是一个令他无数次魂引梦牵的名字。 曾几何时,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山盟海誓,永不相离。 她是他心中的女神,那麽的美丽、那麽的高贵,神圣而不可侵犯。 她令他热血沸腾,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的献出一切! 可惜时间在变迁、世事无永恒。 如今的她依然娇小玲珑、依然楚楚可怜。 然而用以依偎的对象早已经人是全非。对面的少年出身名门,是当代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外孙、锦州太守林仁山的独子,气宇不凡、文武双全。光这些就让风雨感到自形惭愧。 “对不起!”晓兰低声道,双手还如小时候那样不安的搅动这衣角,不过她立刻抬起了头,大胆的对视著风雨,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了,虽然你对我很好,不过我不想再过贫寒的生活了,我更需要的是一个强者来保护我。而你能做到吗?你什麽都没有,根本不能够给我幸福!” 风雨呆呆的站立良久,根本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一直以来,饱经人世炎凉的他养成了旁观者的习惯,身世的低微也使他无法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出人头地。 然而真会永远都是这样吗?我真的会什麽都不能给予你吗? 风雨用力摇了摇头,想起了刚才自己在图书馆写下的话:乱世来临! 不错乱世将要来临,一切都会产生变化。风雨长长的吐了口气,多年来为生存而奋斗的经历,让他很快让自己恢复过来。虽然这一根刺仍然留在心中,不过风雨知道自己至少不会再象刚才那样脑子一片空白了。 没有林玉寒料想中的那种激烈反应,风雨只是非常淡然的说了声:“好啊,祝你得到幸福!”就转身要走。多年来养成的冷静的习惯,使风雨无意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情绪失控。 “小子,你是不是男人?”对於没产生预想的效果,林玉寒有些恼羞成怒。众星捧月的生活使他决不允许事情不如他的意,於是积聚了七成功力的一掌向风雨袭来。 没料到的是,风雨微微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竟然轻松的避过了这一掌。 “住手!”就在林玉寒准备在出手时,朝著变走过来的楚天辞急忙叫道。他是风雨在学院为数不多的朋友。 不过真正让林玉寒住手的是因为跟在楚天辞身後的一男一女。 男的风流儒雅,居然是近年来圣龙大学堂的风云人物傅中舒。他出身平民,却以而立之年就位居吏部侍郎,智谋冠誉神州,成为了无数年轻人的偶像。 女的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正是林玉寒的表妹、征北大将军的独生女卓静雯。 林玉寒不想在这两人面前失去风度,冷哼了一声,愤愤而去。 风雨则朝楚天辞点了点头,无视卓静雯不屑的眼神和傅中舒若有所思的注目,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强者! 两个强烈的字眼深深的映入了风雨的脑海。 一个疯狂的主意突然涌上了心头。 无论是时代的脚步,还是个人的情感,冥冥之中都逼得风雨无可选择的融入了整个大时代的步伐。 第二章投笔从戎 “喂,你这人好大的架子!” 风雨抬头一看,只见卓静雯身形一转,挡住了他的去路。 风雨不由有些火了,从一开始最应该发怒的自己没有发作,倒是这些贵族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当下暗自忍住怒气,冷冷的问道:“你想干什麽!” 卓静雯一愣,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要拦住风雨。一开始,她是不满意的表哥持强凌弱,但是看到风雨的忍气吞声之後,就看他不顺眼;不过说到底自己也没有拦住别人的立场。 风雨的态度更是让她难堪,从小到大都受到众人宠爱的她,习惯了吁气指使,还从没有别人敢这麽对她说话的。 眼下骑虎难下,便冷冷的回道:“哼,你现在神气什麽,刚才怎麽不见你有火气。” 风雨脸色一变,虽然刚才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然而那根刺始终扎在自己的心中,如今更是被卓静雯无情的挑起了心中的刺痛。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冲动,毕竟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像自己这样的平民,在贵族面前是不可能有任何保障的。只要自己还没有真正的掌握权利,就必须忍受一切痛苦。 於是他沙哑的说了一声:“让开!” 突然间毫无征兆的消失在卓静雯的面前,只见几次的身影闪烁,便消失在数十里之外了。 “五行遁地术!”傅中舒的话惊醒了目瞪口呆的卓静雯和楚天辞。 “什麽是五行遁地术?”楚天辞疑惑的问道。 “这是当年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天机旅所拥有的五大绝学之一。想当年可是有无数的敌方大将死在了这套绝学之下!它有点类似於西方魔法中的空间大法,可以在瞬间转移,来无踪去无影,难以预测。不过像这样高位的五行术必须是七品以上的高手才会使用,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的修为了!” (注:圣龙帝国的武学和五行术的品级共九等,最高为九品,目前拥有此级位的绝对不超过十人。) 傅中舒顿了顿,接著问楚天辞道:“你和他很熟吗?” 楚天辞挠了挠头说道:“这家夥不知怎麽学会了一点五行术,再加上喜欢研究历史,正投家父口味,所以就一直接济他,还让他进入了圣龙图书馆。不过以前我也不知道他会有这麽高的修为,倒是一直以来听佩服他对时局的看法。” “哼,就只会逃跑的家夥,怎麽可能拥有如此高深的能力?”卓静雯虽然暗自心惊,但却依然十分嘴硬。 傅中舒摇了摇头,说道:“令尊身为堂堂圣龙大学堂校长,提拔了无数俊杰,能得到他老人家的赏识,决不一般。此人身怀绝学,却能够审时度势,忍常人所不能忍,日後必有作为。小楚,希望这次我们从鄂州回来,能看到你这位朋友有所表现!” “好了啦,今天我可是来为两位去鄂州赴任而饯行的,别谈论这家夥了。”卓静雯不耐烦的说道,“这种人连女朋友被抢了也不敢吱声,会有什麽能耐,我看啊,像他这样的还是死了的好!” 很显然,卓大小姐有些正义感过剩。 这时远处的风雨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背後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今天的事情让他有一种十分疲惫的感觉,强压在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沸腾。 女友绝然的言语、情敌挑衅的眼神、众人不屑的目光,以及自己目前并不理想的处境,突然间让风雨厌恶起眼前的生活。 看来,自己的确不适合做置身於功利之外。 吃惊於自己一反平时对外界的冷淡,风雨暗中苦笑的想道。 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老大,真有你的,朝廷果然败了!你让我和秋里储备的粮食一下子就被那些商人全包下了,这下发大财了!”远处跑来了两个人,其中那个足足高出风雨两个脑袋的大个子正提著一个钱袋,硕大的脑袋一摇一晃,声音大得五里之外都可以听到。 “小子,你不做商人可真是可惜了!”跟在後面的少年身形修长,面色稍微有些苍白,但不可质疑的是一个美男子。 风雨一看到两人,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没法一个人呆著了。大个子叫洛信,美男子是秋里,两人和风雨一样都是孤苦伶仃的流浪儿,从小一起长大;不过和整天埋在书堆里的风雨不同,一天不打架就骨头痒的洛信和为了更方便泡美女而去当军官秋里,很早就参军了,现在都已是圣龙军团的百夫长了。 好友相见,风雨强打起精神和他们开了会玩笑,顺手把赚到的钱平分了──早在几个月前,风雨就预测到呼兰会向圣龙开战,而且会大占优势,所以就叫著两个难兄难弟把手边的积蓄全去买了粮食,果然大捞了一笔。 玩笑过後,只见秋里神色严肃的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呼兰突袭伦玉关得手,现在皇上决定御驾亲征,後天我们就要上前线了。我记得你上次谈到局势发展时说过,如果我军主动出击,胜少败多,那现在我们应该怎麽办?” 风雨思索了一会,说道:“呼兰是骑马民族,擅长野战;我军放弃擅长的守城战而与敌人在平原交锋,实在是一大失策;再加上四大家族动向不明,这一战老实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好啊,咱们又可以赚一笔了!”一心沈浸在赚钱的喜悦中的洛信高兴的叫道。不过很快在风雨和秋里杀人的目光下委屈的低下了自己硕大的脑袋。 风雨继续道:“如果是以前,我会劝你们乘机离开军队,保命要紧;不过现在我准备和你们一起上战场!” “什麽!”秋里和洛信大眼瞪小眼,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一向超然物外的风雨会决定参军确实是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 风雨只好干干的一笑:“你们不会不欢迎吧,这一次我可是准备赌大的了。喂,表个态啊,敢不敢跟我去玩这一把!” 首先反应过来的秋里一把握住了风雨的手,然後两人一起又强行握住还搞不清状况的洛信的手,然後一起大笑起来。紧接著还是一头雾水的洛信也跟著傻笑起来。 这就是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风雨感慨的想道。望著远处的天空,风雨清醒的知道,从今往後,自己将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三章干戚济世 史载:圣王历753年,圣龙帝国的第十三代皇帝萧纪接到伦玉关失守的消息後,统兵七十万,北上抗击呼兰帝国的南侵,结果忠於皇室的近卫军遭到了重创,皇帝驾崩;四大家族的军队纷纷退守自己的领地,圣龙帝国这个东大陆第一强国从此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战争的得失自有史学家来评说,而身陷重围的近卫军将士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拚力厮杀,寻求活命的机会。晚上呼兰的突袭将本来就处於劣势的近卫军一下子打得四零八落,面对著号称天下无敌的呼兰铁骑,战场很快就变成了屠宰场。 看著惨烈的战争,隶属於洛信和秋里的这两个百人队的士兵从心里庆幸跟对了人。而那两个百夫长,更是为自己听了风雨的建议而高兴。虽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流浪的孤儿,和酷爱读书与研究历史的风雨不一样,这两个家夥从小就喜欢打打杀杀,早早的投身军旅,很快就升任百夫长。 虽然身为帝国的军官,无论是长得五大三粗、足足高出风雨两个脑袋的洛信;还是整天想著泡妞的秋里,都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家夥。由於对风雨这个从小一起长的兄弟智慧的信任,远远超出了对军事长官命令的服从。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对皇帝的效忠,听从了风雨的建议。 一开战,就由秋里和洛信在前面开路,一把钢刀、一杆长枪左砍右辟之中,一马当先从右侧杀出一条血路;而风雨留在了最後,看似简单的每一剑,都伴随著一个呼兰士兵倒下。两个百人队犹如一条双头蛇在敌阵中自由来去,很快绕到了呼兰大军後方的一处树林中。呼兰大军只顾著向前冲杀,根本没有注意风雨这股部队。 为了摆脱女友离去的悲痛和寻求成为强者的机会,风雨加入了两个好友的百人队,来到了沙场。 对於今天的局面,风雨早有所料。多年的战备荒芜,曾经威震天下的圣龙军团早已名实难符;而四大家族互相观望、心怀鬼胎,更使近卫军孤军深入,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从一开始起,风雨就没有马革裹尸的打算,而是乘乱躲到了敌阵之後;然而这麽多的将士也不得不陪著埋骨荒野,还是令风雨心里十分不好受,使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没用,有了一种追求权力的冲动。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只见有大约三百多人的一队呼兰骑兵正紧紧的追击著三名帝国的军官朝这片树林而来。风雨心头一紧,要知道眼前虽然脱离了战场,但呼兰大军就在附近,看来必须将这批追兵全部歼灭,不留一个活口,否则引来敌人大军就糟糕了。於是和秋离对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合作惯了,当下心意相通,立刻做了部署。 不久,这批追兵冲进了树林。不过迎面而来的是一阵箭雨,紧接著秋里率众杀出,只一个照面就解决了一大半。剩余的骑兵正准备逃跑时,却被风雨和洛信堵住了去路,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这些家夥全解决了。 “咦,是你!你怎麽在这里?”一声悦耳的女音,也让风雨吃了一惊。世界真小,被追杀的其中一人正是前几天与好友楚天辞在一起的卓静雯。 双方一交谈,风雨这才得知,原来呼兰大军突袭之後,近卫军一下子崩溃了,跟随父亲出征的卓静雯也与父亲失散了。而楚天辞则早已跟随傅中舒前往鄂州赴任,没有卷入这场战争。保护她杀出来的是卓不凡的卫士陈良和手下的一个门客魏廖。陈良是个老实人,枪使得不错;魏廖则沈默寡言,莫测高深,就是他想出了朝呼兰军後方突围的,这一点与风雨倒是不谋而合。 “末将奋力杀出之後,就想在此设伏,也好为国效力。”风雨随口胡说道。总不能说自己在这儿当逃兵吧。 “哈,你真苯啊!”卓静雯高兴的叫道,死里逃生之余,浑然忘了以前的不愉快。“居然在这儿设伏,要不是本小姐引来了这些家夥,你要等到什麽时候啊!” 风雨白了她一眼,见鬼,谁想在这儿设伏了,明明是你这个臭丫头给我找的麻烦。 一帮人在这儿呆了十几天,从战场上收集了不少装备,也聚拢了一些散兵游勇。当派出的探子回来才发觉,圣龙的军队大败,四大家族态度不明;呼兰侵吞了圣龙的晋、并、隋、夏等七洲,目前正在各地四处掠夺。一时间众人对何去何从议论纷纷。 “眼下南归不仅是困难重重,更要命的是南下将受制於人,而留在北方则可以在民族大义的旗帜下,发展壮大。不知将军以为然否?” 无视於陈良的南下主张和秋里怀疑的目光,魏廖自顾自的道:“当今天下大乱,强者为尊,将军何不乘此机会,以干戚济世,成就一番伟业!” 好一个“以干戚济世”,风雨一阵激动,身逢乱世,正是英雄豪杰崛起之际。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时代,凭借手中的力量,造福於百姓,不正是他风雨想要做的吗? “哈哈!”风雨大笑道:“看来先生就是风雨的子房与萧何了!”说完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历史记下了这一刻。因为这一刻之後,风雨和他的智囊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在历史的大舞台上导演了一次又一次的大型剧幕,一次又一次的震动著大陆上老朽的政治体制,最终令其土崩瓦解。 第四章秋风兵团 察合翰十分开心的骑在马上,作为呼兰帝国的千夫长,他无疑是一位久经沙场的猛将。自从呼兰军大胜之後,当时圣龙的中央政权已经是名存实亡,四大家族拥兵自立,整个中原成了呼兰帝国驰骋的猎场。呼兰人把大批俘获的壮丁和妇女以及掠来的财富源源不断运往北方,去支援对位於圣龙西面的大陆各公国的远征。察合翰就是其中的一支押送队。 突然间,一阵箭雨射向呼兰的骑兵队,人仰马翻之後,只见一个娇豔的红衣少女率领十来个弓箭手骑上战马,朝前面的山上奔驰而去,临走时还不停的做著挑衅的手势。察合翰不由大怒,不过他毕竟是员沙场老将,当下手一挥,三个百人队杀了上去。 当这百人杀到了半山腰时,怪事发生了。这些骑兵的战马突然停步不前,任凭战士如何驱打,只顾著低下头吃起洒在地上的马豆。原来这些战马劳累了一天,又经过刚才的剧烈运动,如今看见美食当前,那还顾得了其他。 这时候埋伏在山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紧接著一队长枪兵列著整齐的方阵,冲了过来。察合翰一见不妙,急忙留下两个百人队看守,亲自率领其余的人马冲了上去。可是等到了山坡上,摆在面前的只有那三个百人队的尸首了。 察合翰气得哇哇直叫,平白丢了三分之一的军队,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碰到,这不但是大大的丢脸,更重要的是会受到军法的严处。一想到呼兰军严酷的军法,他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别无选择了,察合翰一咬牙率领部下朝山顶冲了上去。 当他气势汹汹的来到山顶时,正在奇怪几枝火箭怎麽朝无人的地方射去。突然间大火燃烧了起来,映红了整个天空,火势之猛,即使是呼兰骑士也要退避三舍。这才发觉自己把队伍带到了敌人早已设好的火圈之中。 被烧的狼狈不堪的呼兰人好不容易突出了火圈,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弓箭和杀气腾腾的圣龙骑兵。 很快,这五个百人队也追上了同胞的後尘。 留守的那两个百人队被眼前的战斗吓得胆战心惊,不知何去何从。 不久之後,得胜後的圣龙骑兵从山上大声叫著“杀了呼兰狗,就可获得自由”的口号,杀了下来。 借助地形高度的冲劲和得胜的余威,士气低落的呼兰人根本不是对手。 而被进攻者砍去镣铐的壮丁,也开始展开了对呼兰人的进攻。 出於对呼兰人掠夺家园和肆意凌辱的刻骨仇恨,这些壮丁的勇猛程度丝毫不弱。胜利的天平很快倾向了进攻的一方。 风雨悠闲的伫立在高坡上,这一仗打得不错,全歼了呼兰的一个千人队,俘获了十万金币和大批粮草,还解救了上万名同胞。大批壮丁纷纷请求加入,向侵略家园的呼兰人报仇,经过风雨仔细挑选,队伍一下子扩大到了三千人。 风雨把部队组成了五个大队:一千八百人的步兵队分成了两个大队,分别由洛信和陈良率领;卓静雯率领三百人的弓箭队;秋里率领五百人的轻骑兵队;魏廖率领三百人的斥侯队;风雨则亲自选了最优秀的一百人作为近卫军。 而其余被分发了路费散去的百姓,更会将今日的情况向整个中原传播,用不了多久,风雨和他的军队将名扬天下,与无能为力的圣龙中央军以及袖手旁观的四大家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实力还很弱,但风雨知道,自己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些筹码。【翠微居合集】 “我也要参军,凭什麽不然让我加入?” 一阵喧哗打断了风雨的沈思。 只见一个少年正气鼓鼓的瞪视著负责整顿军队的陈良。只见他只有十三四岁,长得细皮嫩肉的,十分秀气,粗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女孩呢。 风雨笑著道:“你来参军能干些什麽?” “我可以杀敌报国!”少年大声的说道。 “哈哈哈!”风雨身边的战士都笑了起来。 陈良更是大声的说道,“好啊,如果你赢了我,就让你加入。” “好,说话可要算数!”少年毫不畏惧的说道,眼睛却盯著风雨,似乎感觉到风雨是这里的首脑。 风雨不由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少年,笑道:“好,你们就比试比试。” 不过结果却让风雨和众人大跌眼镜,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陈良这个身为大将军的卫士,居然被那个叫作欧仁的少年打倒了十几次。 敏捷的身手、刁专的剑路,是这个少年制胜的依靠。反观陈良由於身形过於笨拙,正处於有力无处使的尴尬境地。 在听到解救的同胞说这个少年是为了那些乡亲才被呼兰人俘虏之後,风雨上前制止了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陈亮,当众宣布欧仁加入了风雨的近卫队。 就这样被後世称为轩辕双翼之一的欧仁加入到未来的轩辕宗主的身边。 “人无贵贱之分,唯有强者为尊。我以秋风为兵团名,从今日起我军将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纵横天下,驱逐呼兰,铲除恶霸,凡追随我者,个个为兄弟,户户有其田!” 这就是著名的秋风之誓。後世的史学家一致认为,圣王历753年秋风兵团的建立,无疑是风雨为称霸天下而迈出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整个天下格局开始变化的序幕。 经过编组和整训後的秋风兵团很快就迎来了一场又一场大战。 第五章军中立威 “我反对,既然圣京尚未失守,而且卓大将军正在那里主持大局,我们就应该迅速南下勤王,同时也可以护送卓小姐回去。”陈良激动的说道。 “放屁,老子在这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凭什麽要老子去为那够皇帝卖命?”洛信拍著桌子,毫不示弱的大叫道。 风雨皱了一下眉,自从得知卓不凡正在坚守圣京之後,秋风兵团就产生了严重的意见分歧。陈良身为大将军的护卫,原本就不服风雨的调度,只是因为当时掌握军队的秋里和洛信全力支持才无话可说。如今他可以说是主张南下的代表。 至於洛信和秋里本来就是土匪性子,在偷袭了押运队,实力大增之後,就一直叫嚷著要把队伍带到山上去。 “将军,不好了,有两队弟兄打起来了!”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跑了进来禀报道。 “怎麽回事?”风雨一惊。 “为、为了女人。”那个士兵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什麽?”风雨一愣。 只见魏廖叹了口气,解释道:“前日我军救下的妇女,有一些还没有安置妥当,因而在军中引起了一些麻烦。” “哼,强盗就是强盗!”陈良冷冷的道。一旁的卓静雯也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你他妈的说谁?”洛信大怒道。而秋里也罢手按住了剑柄。 “够了,都给我住嘴,传我的命令,让全军集合。魏先生,你立刻去把那些闹事的士兵抓起来。”风雨突然间拍了一下台子,越想越火,什麽乱七八糟的,再这样下去,军队不是散夥,就是变成了土匪。 其实这也怪风雨自己。众人眼中的风雨从来都是悠哉游哉的,即使是在战场上,风雨也总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游刃有余。但是有利也有弊,由於风雨一直抱著冷眼看世界的想法,大家在敬佩风雨的智谋的同时,并不认可他是一个威严的统帅。 不过现在风雨知道必须改变自己的形象了。 “杀!” 一声冷酷的命令让在场的将士暗暗心惊。 风雨在问明事实之後,立刻下令当众处死带头闹事的士兵。其冷酷的神色,让即使是洛信和秋里著两个老朋友也不敢上前求情。 风雨站立在高处,面对著鸦雀无声的场面,看著众人畏惧的神色,心里暗暗苦笑。後世的史学家在评论风雨这位日後改变了全天下格局的风云人物时,都认为他是一个绝对矛盾的实体。 在他的一生中,有好几次可以皇袍加身,但他都放弃了,一生没有称帝;但是他也没有作忠臣的觉悟,当面临危险时,毫不犹豫的摒除一切障碍,手段之狠、城府之深。让人很自然的把他放入了枭雄之列。 其实就他的本性而言,酷爱研究历史的他,更愿意做个时代的旁观者,闲时和朋友相处也是很随遇而安;但是他也不是一个绝对的和平分子,为了自保,,即使是手足兄弟也决不放过。正因为如此,时代的激流让他无法选择的走到了历史舞台的前面。 站在众人目视焦点的风雨深知这是一次整顿全军的重要关口。他暗自运转内功,气压丹田,缓慢而威严的说道:“秋风兵团的成立绝不是作土匪强盗,同时我们也绝不是要替贵族、皇帝卖命。 身逢乱世,强者为尊,我要带领你们去打天下,在这个乱世中像一个人一样的活著,享受生活、拥有荣誉。 我要你们在数十年後,自豪的对你们的子孙说:我是秋风兵团的一员──我们保卫了家园,我们征服了平原和戈壁、大海和草地,我们要让天底下一切勤劳、高尚、有才华的人得到生存、生活、发展的空间,我们要为天空下每一寸土地带来自由和尊严! 这是一条充满血雨腥风的道路,这也是一条勇士的征途! 我将带领每一位血性的汉子、每一个视荣誉为生命的战士一起走下去。 我发誓,无论何时何地,我,风雨都将和你们在一起,为荣誉而战、为自由而战、为生命而战!” “誓死相随!” 整个山谷中传出了有志一同的声音,每一个人都被深深的感染了。 风雨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正获得了军队的认可。熟读历史的他,非常清楚,军队就是一个不停的以荣誉、胜利和财富来喂养的怪物,从此之後,只要他能够履行刚才的诺言,给将士们带来胜利、荣誉和财富,那麽这些纯朴的农家子弟将毫不犹豫的为他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从这一刻起,秋风兵团真正的掌握在风雨的手里,在日後的岁月中,虽然面临著无数次强敌的威胁、盟友的背叛,以及兄弟手足的分道扬镳,但是秋风兵团的战士始终守候在风雨的身边,不离不弃。 无论他是朝廷的将相还是大逆不道的反贼;无论他是救国的豪杰还是篡权的枭雄。 他始终是他们的将军和领袖、战友与兄长。 第六章将军美人 “眼下,呼兰的主力共三十万人正在攻打圣京,凭我们这几千人去了也是杯水车薪,於大局无补。所以我准备攻打伦玉关。” “什麽!”陈良一愣。 “老大,你开玩笑吧!”洛信夸张的叫道。 “虽然那里有许多美女,不过好像还是危险了一点吧。”秋里摸著下巴说道。 卓静雯更是夸张的要上前去摸风雨的额头。 “我同意。”只有魏廖是赞同的──在日後无数的日子里,这个风雨帐下的头号智囊始终像如今一样保持著敏锐的眼光。 虽然刚才大家都被风雨一代霸主的雄姿慑服了,不过要以三千的兵力去攻打号称天下第一关、同时也是呼兰与本土的重要纽带的伦玉关,实在是超出了各人的接受范围。 风雨看这各人的反应,只好解释道:“首先,由於呼兰大军的主力正在围困圣京,同时又派出大批军队在各地收刮民脂民膏,兵力十分分散;再加上伦玉关地处险要,现在又是呼兰的大後方,守备的将士在思想上相对松懈,所以在军事上具备了奇袭的条件…… 其次,伦玉关现在等於是呼兰的转运站,在那里有我们大批的同胞在等我们去解救,还有无数被呼兰收刮的财产业等我们去夺回,一旦攻破伦玉关,有利於我军的发展壮大。 再次,夺取伦玉关,等於是切断了呼兰的退路,犹如围魏救赵,可以一举解救圣京之围,更能大振士气,促进各路豪杰联手早日驱逐呼兰,收复国土。” “可是虽然呼兰在伦玉关的兵力可能不是很多,但应该还是远远超出我军,而且伦玉关易守难攻,又有呼兰四大名将之一的哈里哧镇守,我看还是很难夺取的。”秋里皱眉说道。 “哈哈,前几天我们不就以两百人歼灭了一个呼兰的千人队吗?兵者诡道也,他有良将险关,我也自有伏兵妙计!” 风雨自信满满的说道:“传令三军,一个时辰後向北开拔,我带你们去见我的夺城奇兵。”说著,一脸的神秘。 在众人的迷惑中,风雨把大家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远远的就看见山谷前面正站著一群百姓,站在前列的是一对男女。 男的剑眉朗目,不怒自威,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摄人心肺的魄力,只是眉宇间有著一层隐隐的忧思,给人饱经沧桑的感觉。 女的二十多岁,自然高雅,如果说卓静雯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腊梅,那麽她就是清雅的山谷幽兰,自上而下透露出一种成熟的美。 突然从两人的後面窜出一个清瘦的少年,指著风雨挥手叫道:“姐姐,白大哥,你们快看,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风雨风将军!” 摄於卓大小姐杀人的目光,风雨只好从实招来。 原来当日和陈良比武的少年欧仁,出自这个名叫无忧谷的地方。这里本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山谷,在欧仁的父亲死後,就由他姐姐欧静接管,在谷里的居民都是一些不满於时政的不得志者,以及在帝国种种盘削下无法生存而逃过来的平民和一些逃脱的奴隶。 欧静虽然年轻,但是处世十分成熟,把整个山谷管理的井井有条,众人对她都十分的敬服,把她当作心中的女神。 只是她一向不准欧仁出谷,却让少年心性的欧仁极为不满。正巧这时,原先的伦玉关守将白起在伦玉关失守之後负伤逃到这里来,交谈之後更让欧仁兴起了出去见识的决心。 於是才有了欧仁偷偷跑了出去,然後因为救乡亲而寡不敌众被呼兰人俘虏,又不打不相识,被风雨收为部下。 风雨知道伦玉关的守将、圣龙帝国最著名的防守战的大师白起在这里之後,就立刻定下了一整套行动方案,同时让欧仁先行,自己也随後跟来,准备借助这位名将来夺取这天下第一关。 “多谢将军搭救和照顾舍弟!”见面之後,欧静向风雨缓缓一拜,举止之间,自然大方又典雅高贵。 连卓静雯都忍不住叫道:“姐姐,你真漂亮!” 风雨心中也不由一跳,急忙定下心神,笑道:“谷主客气了,一直听小仁讲您把整个山谷治理得井井有条,今日一见,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将军过奖了!” 这时风雨转过身,对著白起说道:“这位就是白将军吧,风雨早在圣京就听闻将军的事迹,日後在行军作战上还请将军多多指教!” “不敢,风将军少年英才,统帅两百人马在呼兰大军的奇袭中安然无损,还全歼了呼兰的一个千人队,真令白起佩服!在下是败军之将,丢城失地,丧师辱国,实在是亏对国人!”说著声音低了下去,颇有一种英雄末路的凄凉。 “白将军何必如此自责,所谓胜败兵家事不期,忍辱包耻真男儿!更何况我已听小仁说了,这次失守非战之罪,都是那监军的狗宦官贪图呼兰人的利诱,向朝廷离间,还设计把将军囚禁起来,剥夺了将军的兵权,开门放呼兰人进城,这才有今日之败。放心吧,这次我就是准备来夺回伦玉关,为将军洗脱罪名的!” “万万不可,伦玉关易守难攻,将军不要轻敌!” 白起很感动风雨的劝解,对他很有好感。这些日子以来对於伦玉关的失守,白起一直耿耿於怀,虽然欧静等人并没有责怪他,但他们都是隐居於世外,其劝解并不十分有效;而风雨却是朝廷的人──他见这小子与卓静雯在一起,误以为他是朝中的显贵之後,再加上风雨近来又打了个漂亮仗,显然很有军事才华,劝解起来自然更为有力。 所以听到了风雨居然准备凭这区区数千人马去攻打这座名城时,认为这是少年人旗开得胜後,自然而然的轻敌狂妄,做出的不自量力的决定,於是急忙劝阻。 风雨微微一笑,突然心中一动,笑著对白起说:“白将军可敢与在下打一个赌,如果在下不能在一月之内拿下伦玉关,风雨愿听凭将军处置;如果风雨侥幸得手了,我要将军发誓追随我左右,一起打天下,永不相叛!” 说著把手伸了出来。 白起呆呆的看著风雨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见他的双眸透露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一时间大受感染,虽然始终不相信风雨能办到,但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两掌相击,一段传奇诞生了。 第七章天下名城 圣龙历753年的六月,伦玉关已失守了三个月,离圣龙河大战也过去了两月有余,整个天下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呼兰帝国已经包围圣京近两个月,整个中原除了林仁山镇守的锦州、上官明镜镇守的韩陵等少数几个城池之外,不是被呼兰大军攻克,就是开城投降,四大家族的军队却依然只顾著防守自己的领地,无意与势力正盛的呼兰人一决高下。 昔日里有天下第一关之称、是整个圣龙帝国北方国防最前线的伦玉关,如今成了呼兰帝国的大後方,大批掠夺来的财富和壮丁被源源不断的汇集到这里,然後被运回本土充实国库和支援西线的战争。往日戒备森严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屡战屡胜後养成的傲气,和身处第一关的依赖心理,再加上背後就是故国,使得呼兰守军根本没有正在敌国作战的自觉。 谁也没有料到,在伦玉关南侧山林上,正埋伏著整装待发的秋风兵团的战士。白起看著从伦玉关一列一列走出来的呼兰铁骑,不由叹了一口气,转身问风雨道:“将军是如何肯定哈里哧会中这麽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 风雨淡然一笑道:“因为他哈里哧是一个名将。” 看著白起迷惑的眼光,风雨继续解释道:“第一、我军打著将军的旗号不断派兵骚扰、袭击伦玉关附近的押运队,在一般人的心中一定会认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但哈里哧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在他心里一定会奇怪为什麽用兵如神的白大将军会行使这麽肤浅的计谋?於是从他的内心深处就否定了这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其次,呼兰注重军功,身为名将却驻守在後方,看著同僚们在前方杀敌立功,他的心里一定不平衡,有机会让他表现,当然是求之不得;更何况在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不断有敌人骚扰而自己却不闻不问,这也是身为名将的荣誉所不能允许的。 再次,身为名将,不但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对於像将军这样一直交锋、不相上下的对手也一定十分重视;而身处伦玉关这样一做名城,又使他自然而然的对城池的防守力有一种过分的依赖。所以他一定会率主力来围剿将军,同时由於坚信将军无法轻易攻取伦玉关,一定会有意无意的放空伦玉关的守备,说不定眼下他正做著白大将军城下受挫,而他哈里哧大将军从後袭击,活捉圣龙名将的美梦呢!” 白起听得连连苦笑,太可怕了,敌我双方、甚至是伦玉关这座坚城,都成了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用以克敌制胜的工具了。 风雨却没有顾及白起在干什麽,他的所有精力都被眼前那个瘦小老头手中拿的城防图所吸引。 在到了无忧谷之後,风雨才发觉这里不简单,简直可以说是藏龙卧虎。欧仁的父亲原先居然是朝中的内阁大学士,後来因为得罪了权贵才告老还乡,建立了这个无忧谷。由於在伦玉关附近,所以一直得到了伦玉关前後三任守将:高战、卓不凡和白起的支持和照顾;许多不能见容於圣龙帝国宫廷的奇人异士都投奔到这里来了。 如今正在风雨眼前的老头叫南天门,虽然其貌不扬,当年却是圣龙帝国第一巧匠,因有一次喝醉酒,得罪了一个贵妃,只好逃到了无忧谷。十年前正是他主持了伦玉关的修整。 风雨看著眼前的地图,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气。这伦玉关不愧是天下名城,依山傍水,地势险要;城墙之厚之高堪称当代之最;而且由三道外城墙、两道内城墙组成,城墙上五步一堡,十步一垒,宽足以并行五匹马,同时还配置了大型的连弩和投石车;城中占地辽阔,人口达几百万之多,各种行业应有尽有,甚至还设置农田,完全自给自足,根本不怕围城,俨然是一个国中之国。如果不是呼兰用了内奸,这座城根本不可能被攻破。 不过眼下的情形却是反了过来,有这身为天下知名的、又非常熟悉城中布局的能工巧匠从旁协助;又有白起这位声名卓著的将军起而号召;再加上一月以来,风雨不断的派人混入城内,联络城中的奴隶准备暴动;而呼兰守城的主力又被调开了,在城中防卫空虚,内外呼应的情况下,伦玉关几乎是唾手可得了。 突然间风雨心中一动,问白起道:“是什麽人为呼兰想出了计谋夺取伦玉关的。” 白起叹了一口气,愤愤的道:“还不是那个大汉奸张仲坚!原本呼兰只是一个小国,年年向我天朝纳贡。到了现今的可汗启用了一批我圣龙帝国的甘心为奴的败类,方才有了今天的强盛。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张仲坚。 他原本是我朝的一个进士,由於为人狂傲、性情暴烈,居然动手杀了当时的太师令狐选材,逃到了呼兰。结果被呼兰可汗重用为国师,委以军政大权。 此人倒也十分有本事,在他的任下,十年灭七国、三十余部落,统一了大草原;後又整军西征东伐,使呼兰成了塞外第一强国。可惜空有才华,却甘心为异族所用。” 风雨听了也颇有感慨,治国之道首在用人,圣龙帝国一直以来都是人才辈出,可惜空有才俊,却不能委以重用,反而让人才外流帮助他国发展,转而成为自己的威胁。这恐怕是当政者最大的失败。 当然,风雨也不苟同张仲坚的做法,虽然他同情他的怀才不遇,欣赏他的快意恩仇,但是决不同意他反过来危害自己的民族。无论如何,不公的只是朝廷,自古以来没有永远的朝廷,朝廷可以推翻、可以消灭;但是民族、自己的民族却是永恒的。民族,她需要无数成员用心去维护、去耕耘;用血和汗去浇灌。朝廷可以消失,但是民族必须让每一个人去挺身保卫,如果自己的民族灭亡了,那麽自己还算得了什麽? 正因为此,风雨从来就没有打算要忠君报国,甚至还会去发点国难财,但是他决不会像张仲坚那样引狼入室,残害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同胞;这也是後来,身为帝国臣民的他屡屡坐视朝廷的危亡而不管,但当民族到了危机时刻,却毅然的抛却个人恩怨,用霹雳手段来救亡图存,甚至不惜从根本上灭亡其他民族。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一队又一队的战士人衔石、马衔草,穿著夺来的呼兰军的军服,悄然的步下了山岗,投入到了夺取伦玉关──这座天下第一关的战争中去。 第八章夜幕烽火 “开门,开门!” 伦玉关下一支骑兵押著数百名俘虏,叫嚷著要进城。 呼兰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来偷袭城池,所以根本没有警觉,在随便盘查了几句之後,轻易的打开了城门。 夜幕中的伦玉关非常宁静,整个城池一到晚上就进入了宵禁。除了偶尔的更鼓声,就是断断续续的传来呼兰人的淫笑声和女人们的惨呼。 呼兰入侵之後,夺取了成千上万的女人安置在伦玉关--准确数字是有八万五千余人,当中大多容貌姣好,内里颇有一部分可以充作宫女、侍妾、营妓与舞女。这里面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然而如今却迎来了共同的命运。 古往今来,战争总是伴随著强奸等罪行;未开化的民族更是这样。当时的呼兰,便也刚脱离茹毛饮血的日子不远,当兵男人的乐趣,除了杀人、放火,就是强奸。 近水楼台先得月,监掌之下如此众多的美女,岂甘放过?先是私下的,过不了几天便是公然的放肆起来。那些被将领们内定的女人还好,剩下的就遭殃了,不到几天就被虐杀掉了三分之一。 一个又个帐篷内,赤身裸体被拴成一堆的女人们,在小声啜泣。一批又一批要来蹂躏她们的呼兰人,掀开了营帐…… 这样的情景很多。不必看里面,就露天常常看到的,有女人被捆吊在树下、屋檐下--没有不剥去衣服的,她们已经被当作一种摆设,那是满足男人欲望的一种绝好装饰。但是欲望永远不会被满足,时时会被惹起。 城中本来有三万兵马镇守,不过今天哈里哧带了两万五千人出城了,留守在城中的只有五千人。这一刻,疲劳的敌人早已睡著,不疲劳的还在加班加点地玩女人,对於风雨军来说真是天赐的良机。 秋风兵团的战士们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将士们已经行动,就象一场潮水正在兴起。 在悄声杀掉了呼兰守卫,打开了一些奴隶营之後,一下就有四五千名青壮奴隶涌到街上。大家占领了就近的一个库房,从里面搬出许多兵器,没有武器的人武装起来後立即投入了战斗。 就这样,凌晨时分,由奴隶翻身变成的将士们沿街暗进,从东南角开始,陆续干掉了一些负责监押宅院和负责巡街的呼兰军,释放了越来越多的同胞。 戒备实在松懈得很……风雨在高阁上观望,见到下面的起义军正不断地推进。在视力能看见漆黑中有几处的灯火在闪动,那是已经被秋风兵团占领了的仓库,被释放了的男子们忍抑著想要欢呼的心情,陆续进去拿取器械。 欧仁紧紧的跟在风雨身边辅助指挥,而白起、陈良、秋里、洛信、卓静雯便兵分三路,去抢占兵器库、马棚和监押著奴隶们的一些重点宅院。 起义军是越聚越多,大家都心潮澎湃,望著自己的队伍在无声中扩展。後到的奴隶们都分不到武器,就以劳动工具代替,也都加入了讨伐呼兰军的行列。这样看来,都是男儿,真正胆小的其实不多,以前之所以忍受欺压,大多还是因为没有路向、没有核心,无力反抗异族的严酷统治。 不到半个时辰里,起义军已经发展到七八千人,这时呼兰军才猝然发觉,战斗开始爆发。 不用再潜伏行事,那就痛快地开战!各路义军齐声呐喊,大刀阔斧地压向敌营。随著行动的公开化,更多的人被解放出来,他们刚明白情况後,欢声雷动,然後许多人自发地拿起武器,燃烧满腔的仇恨烈火,扑向曾严酷欺压他们的异族统治者。 秋风兵团的兵士们齐声高呼:”驱除呼兰,还我家园!” 声音震动全城、震动四野,面积广大的伦玉关,处处都是片片刀光剑影。起义军虽然很少人受过军事训练,但是士气百倍、仇恨填胸,无不勇猛异常,可以以一当十。 呼兰人在数量上处於劣势,而且大多是酒色之後再从梦中惊醒,面对著如潮的”暴民”,一时都懵了。许多呼兰兵手忙脚乱地抵挡了几下,便被砍翻;还有一些还找不到武器在哪儿,头已经被敲开了花。 混乱再持续了一阵,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呼兰军开始有了些组织,他们好象明白了怎麽回事,於是一部分拼命向城外突围,还有部分则逃向内城。 风雨越过一些正在战斗的场面,向内城奔去。听见的呼声令人更加激动,似乎身上的力气也增长了不少。 除了”别让呼兰狗逃了!”、”兄弟们努力杀敌呀!”……之类的呐喊以外,还有”不要放火,夺下城池是自己人的!”、”保护仓库、粮草,我军日後需要!”……等等口号。因为风雨怕混乱中难免造成破坏,这样就会对以後建军造成损失,因此事先令秋风兵团的将士都牢记纪律,然後在战斗中也传达给所有参与起义的人。 城中的副将白天玩女人累了,原本正搂著两个美女呼呼大睡,就从一片好梦中被侍卫惊惶地唤醒,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是暴民杀来时,顿时呆住了。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只楞了一下子,连忙就披甲上马,提刀出来看个究竟。有他在,兵败如山倒的呼兰军总算有了一个核心,勉强能够有效地抵挡住汉军的攻势。 撑了一阵,城内起义军的呼声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呼兰军军心也就越来越乱。那副将眼看不可收拾,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便往内城退去。 不料在半路中早已驻住一支人马,许多溜得更快的兵卒已经吃了苦头,有的交锋而被杀死,更多的是被抓住捆了、扔在城墙旁边。 副将收住军马,看看对方,居然声势颇大。原来是陈良已经率领一支步军与白起的小队骑兵汇合,牢牢掐住敌军的退路。 既然来到此处,副将硬著头皮命令冲锋,一名偏将应声上去,就被一支箭迎面射中,正是卓静雯的杰作。 ”好!” 陈良出声喝彩,自己纵马杀出,一枪向一名也执长矛的呼兰军官刺去,那军官有些慌神,一挡,没挡住,就一命呜呼了。【翠微居合集】 副将暗自心惊,正犹豫间只见一边横街上又涌来一批溃逃的呼兰军,在他们後面赶著的一支队伍,为首的年轻人一头散发,斜斜的披著一件斗蓬,钢刀挥动之间,鲜血四溅,人仰马翻。 那副将看见对方声势又添,再加上或许是动物的本能,使他觉出了来者不善,於是连忙掉头就逃。 白起、陈良驱动人马,追赶上去。秋里问得守门汉军,那边逃去的正是守城的副将,於是也不暇休息,立即拨马追赶。 那副将领著三五百败残人马,只好拼命绕道突奔。风雨看见,命白起、陈良分路包抄,自引一队人马紧追不舍。但是秋风兵团多是步兵,作战良久也甚疲惫,渐渐便赶不上。 眼看那副将已经快到内城门边,突然从前面的拐角杀出一列人马,虽只骑步兵数十人众,却骁勇异常。几个俄兵被他们赶杀在前面,後面箭矢齐发,呼兰兵便都倒了,尸体正横在从北门急急赶来的切尔耶夫马前。 那副将大吃一惊,便欲抢门而出。只见军中为首一员中年汉子,拍马舞枪直取敌酋。那副将措手不及,眼看就要玩完了。这是一个呼兰军官挺身挡在前面,只见他被一矛搠入腹部,矛头自一侧入、从另一侧出。那中年汉子用力一拔,长矛出来,可怜的替死鬼惨叫一声翻身落马,眼看不活了。中年汉子的矛头也已然弯曲,亏他好大劲道,居然能够搠穿铠甲。 兵士们齐声呐喊,呼兰军尽皆丧胆,那侥幸逃过一劫的副将更是魂飞魄散,快马奔入内城,立刻放下闸门,也不顾外面将士的生死了。 这时背後风雨人马也已追至,内城外余下的呼兰军如被风卷残云一般,或死或降。 风雨询问之下,那中年人叫百里锡,本是城中的一个军官,很有武功韬略,只是由於是寒门子弟,加上为人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幸亏白起欣赏他的才能,才没有闯大祸;但也因此只能当一个百夫长。在伦玉关失落之後,被呼兰人俘虏,因为会打铁,所以被关押在这里,准备运送到西域去。 这次白起派人混入城内之後,百里锡积极响应,很快在城中联络了一批兄弟。当风雨入城之後,他们就迅速行动,在整个夺城的战斗中共不可没 风雨高兴的拍著百里锡的肩膀说道:“真是一员上好战将!放心吧,在我们秋风兵团中,只问才能,不问其他。壮士日後必可封侯拜将,扬名天下的!” “多谢大人提拔!” 百里锡顿时产生了一种知遇的感觉,激动的向风雨拜去。他一直自负才略,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受到重用。白起虽然认可他的能力,但白起是典型的奉公守法的军人,在面对著圣龙重门第、轻能力的情况,也无能为力。风雨却如此眷顾,而且破天荒的提出了“只问才能,不问其他”的口号,怎不能让他有一种得遇伯乐的感觉。 第九章夺城扩军 在圣龙帝国的南方大城鄂州的总督衙门内,一个年轻的公子正专心致志的阅读著战报,在他身边垂手肃立的赫然是人称神州第一智将的傅仲舒和圣龙大学堂校长的公子楚天辞。 “这个风雨是什麽人,怎麽会在短短数月间夺取了天下第一关,组建了数十万大军的军团?” 楚天辞恭声回答道:“此人是个孤儿,但很奇怪的是居然会五行术,而且至少身怀七品以上五行术的修为,平日里因为喜欢研究历史,所以曾得到家父的接济;此人对天下大局很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当初就在事前和臣预测过呼兰与圣龙的战事,非常准确。” 傅仲舒接著道:“此人城府深沈,当初微臣亲眼看到他忍下了锦州刺史林仁山之子林玉寒对他的夺妻之恨,可见极富心机。 这次他先是袭击呼兰的押运队,扩大军队;後又找到了原伦玉关的守将白起,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呼兰的守军,然後伪装成呼兰人,骗取城门,与城内的奴隶内外呼应夺下了伦玉关,每次都是以少胜多,可见其极具军事才华。 在夺城之後,更是迅速的组建军队,恢复秩序,可以看出有一定的治国能力。” “嗯,看来是一个人才,你们认为可以招揽吗?”那个公子听了之後,继续问道。 “此人不过是一介平民,而且为人也很识时务,要他归顺并不难;但要他忠诚就不易了。”楚天辞想了想,酌字酌句的回答道。 “这没有什麽,只要他识时务就好,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如果我不具备一定的实力,当然也没有要求臣子效忠的立场。” 年轻的公子对此倒并不以为意,想了想继续说道:“眼下伦玉关被收复,呼兰後路被切断,已成骑虎难下之势;而中原的各路义军受到鼓舞,更为活跃;四大家族也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来中原分一杯羹,风雨一定会成为各方实力的焦点。只好辛苦天辞兄一下,去一次伦玉关,就带著朝廷的诰命,赐封、赐封他为镇北侯、西路节度使、伦玉关都元帅,辖凉、夏诸州,允许开府建制,自行任命三品以下官吏。” “给他这麽多赏赐!”楚天辞惊呼道。 那公子笑了笑道:“如今的中原强者为王,他既然有实力,我们就要拉拢,要是被别人抢去了,可就後悔莫及了! 再说其实我们什麽也没给啊,伦玉关已在他手里了,凉、夏诸州得靠他向呼兰那里抢过来。而且即使得到了,也势必与对这两块地方垂涎三尺的皇甫家族和燕字家族起冲突。不过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你不妨答应他,如果加入我方,我愿提供江南的粮草和器械。虽然他从呼兰人那里夺了不少东西,不过中原经此一乱,元气大伤,这些东西他不会不动心,我们也正好让他来打前阵,牵制我那大皇兄的势力!” “三皇子英明!”傅仲舒笑道,“如今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四大家族,都没有料到居然出了这样一号人物,打败呼兰、扩建军队,赢得了侠义之名和军事实力,还加快了战争的进程,搞得大家措手不及。所以眼下谁争取到了他,谁就等於得到了中原。殿下如此果断,使我们的胜算大增了!不过,老实说,真便宜这小子了,四大家族花了这麽大精力布置了整个战局,居然让他成了大赢家。” “这大概是人算不如天算吧。”三皇子也苦笑著说道。 “臣以圣龙之名起誓,终臣一生追随主公风雨,绝不相叛,若违此誓,世代受圣龙惩罚,永不安宁!” ──白起遵守诺言,当众向风雨做出了最为神圣的圣龙血誓,从此,成为了风雨麾下最为重要的军事将领。 不过远在伦玉关、接受了白起效忠的的风雨可没有傅仲舒想得那麽惬意。虽然呼兰的主力被调开了,但是拥有五道城墙的伦玉关还是让风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其中最後一道内城足足花了风雨十天时间;倒是对付哈里哧的反攻反而简单,凭借著坚厚的城墙,风雨一边指挥城内的攻坚战,一边让白起负责对付哈里哧,在几天强攻,眼见难以夺回之後,哈里哧只好丢下了上万具尸体,黯然离去。 接著风雨就把自己埋在繁琐的日常事务中了。这座城出乎风雨想象的大,几百万人的生活安置让他都快疯了,几乎想要丢下一切逃跑。好在欧静的到来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偷懒的男人恬不知耻的把手中大堆工作仍给了那位能干美女,并振振有词的对抱打不平的卓静雯回答道:“各有专长嘛!” 然後是军队的组建工作。风雨没想到城中会有这麽多壮丁,这些人被呼兰人弄得无家可归、受尽折磨,出於对呼兰人的痛恨、对风雨解救他们的感激,以及对风雨高超军事才华的崇拜,纷纷要求加入军队。 於是风雨组建了四个军团: 秋里统帅由三万轻骑兵、一万重骑兵组成的秋风兵团; 白起统帅五万人的青龙兵团; 洛信统帅四万人的赤狮兵团; 陈良统帅四万人的白虎兵团。 後三个兵团主要是步兵和弓箭兵,不过也分配了一部分骑兵。 同时,卓静雯和欧仁率领三千骑兵组成的近卫军。 魏廖组建了後世臭名远扬的血衣卫,这使得风雨在日後被人指责为搞恐怖统治。 其实,风雨组建血衣卫的本意,只是为了侦察敌情;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事将领,风雨十分清楚情报在战争中的重要性。只是他吸取初建秋风兵团的教训,加上当时军队初建,人心不稳,所以授予了血衣卫监视军队的职权。至於後来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血衣卫发挥了强大作用,却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圣龙历753年六月的风雨,心中更为关注的是整个政局的变化。他有一种感觉,这次呼兰南侵形成这种局面,或多或少是四大家族有意造成的。很显然,整个战局被控制在中原地带,而拥有圣龙帝国75%疆域和资源的四大家族却毫发未损,反而是皇室被四大家族借了呼兰这把刀给大为削弱了。皇帝的驾崩更使皇位的争夺成了未来斗争的一个焦点。 眼下,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夺取了伦玉关,一下子声名远扬,手握重兵、与各大势力毫无瓜葛的自己一举成了整个中原地区最有实力、最能影响大局的风云人物。 自己在这个时局中何去何从十分关键,对天下也有著深远的影响。选择对了,就可以拥有争霸天下的资本,实现自己干戚济世的心愿;如果错了,就变成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成为历史舞台上的一个匆匆的过客。 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远处夏雷阵阵,闪电频频,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究竟如何选择,成了全天下关注的焦点。 第十章战前会议 “这次我军共缴获金币七百万,加上其它财物估计价值在三千万左右;另外粮草辎重共有三万万担,足够供给我军长达两年半的补养。城中人口共计一百三十万,其中原居民八十万,被呼兰抓来的奴隶有五十万,能上战场的壮丁总计六十万。” “这麽多!” 参加这次会议的将领们都惊呆了。 魏廖解释道:“这次呼兰人帮了我们大忙,他们从中原大批掠夺来的财务和努力都集中在这里,由於战事进展太快,掠夺的太多,超出了呼兰人自己的运送能力,就全积压在这里了。主公眼下等於是得到了我圣龙帝国整个中原地区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财富。” 幸运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笑著说道:“看来呼兰人这次成了我们的运输大队长了。说起来呼兰人也真够愚蠢的,他们眼下正在两线作战,摆明没有能力吞下整个神州,居然不懂得见好就收;还有四大家族现在也肯定是後悔不已,国难当头,却拥兵自保,不但天大的便宜被我们占去了,反而让天下人察觉了他们虚伪的一面。” 众人倒是有了共同的反应──也难怪,天晓得居然出了你这号怪胎,用三千兵马在一月之内就把天下防御最坚固的城池给打下来了。 “狡猾的暴发户”这个绰号从此流传开了。 迟钝的家夥并未察觉众人的想法,自顾自的说道:“这些东西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得想办法合理运用才是。” “启禀主公,小人有一个建议:我们可以拨出一部分资金用来招揽各地流民前来开发荒地,同时也派部分军队参加屯田,这样一来即可以增加军费,又可以解决粮食的问题;此外我们还应该拨出大批资金前往各城镇投资商业,即可以增加收入,还可以借此机会建立一个完善的侦讯网。” 说话的是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一脸奸商的模样,当时谁也想不到,这个曾是呼兰人委派的、被风雨俘虏的伦玉关财政官高凤阳,日後居然成了掌握天下财权的朝廷重臣。 根据後来高凤阳的自传,当时城破之日,他看到一代雄杰风雨在战场上驰骋的英姿,便认定风雨乃是未来的人中之龙,於是便向风雨献策破了呼兰人坚守的内城,从此便投效在风雨左右,建立了盖世的功勋。 不过在日後帝国元帅、近卫军统领欧仁的回忆录中,当时风雨率兵攻入城内,遇见了这个手里死抱著钱袋的奸商,即使当刀剑顶在脖子上的时候,也坚持著讨价还价,在得到了一定的报酬之後才肯带风雨从他自己挖的一条地道攻入了内城。 “这是一个贪图钱财尤胜於生命的家夥。” 在风雨得出了一个众人的常识之後,却做了一个绝对称不上正常的决定──任命他为自己的财政官。 事实却是,在後世被称为猎狗的魏廖的监督下,这个嗜财如命的奸商却表现出了水准以上的理财能力和政治远见,成了风雨身边为数不多的非军队系的重臣,而在他死後赫然发觉这位以吝啬而闻名的家夥居然在生前暗中捐助过无数贫困的孩子,更是令人无法对他做一个正确的评述。 风雨在听了这个建议之後,也不由的对这家夥刮目相看,当初让他担任财政官其实只是出於偷懒的想法──欧静是破城之後才从无忧谷过来的,风雨当时急需有人来帮他处理城中的事务,而原本担任城中财务官的高凤阳自然是第一人选。不过,今天的发言却让风雨对他刮目相看,恐怕当事人也不知道就是这次发言奠定了这个商人在风雨集团中的地位。 风雨沈思了一会,说道:“嗯,不错,投资的事由你和魏先生两人一起负责,主要投资在客栈、青楼和车队,以便於情报的收集,整个情报网络就由魏先生全权负责;而财务上的事就有劳高先生了。” “小人一定全力以赴。”没想到能受到重用,使一向地位不高的商人感激零涕。 接著风雨又向秋里问道:“现在我军的整训进行的如何了?” “军队编组基本完成了,不过要想形成相应的战斗力还需要时间。” “加紧训练,同时命令城中所有18──45岁的男子都要参加预备役,在整训的空闲则安排屯田的事宜,这件事就由你和白将军负责进行。一定要抓紧时间,我怕马上会有一场大仗要打。” “您担心呼兰人会来进攻?”白起疑惑的问道。呼兰这次入侵事实上已经败局已定,伦玉关被收复,使呼兰大军的士气和补给都受到严重影响;圣京久攻不下,而四大家族近日宣布联手出兵,军队已经全线出动了,更使呼兰的军事优势荡然无存;眼下呼兰最明智的决定就是绕道西行,从已控制的凉、夏诸州回国。似乎不太可能回军夺取伦玉关──毕竟这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呼兰军一向不擅长於攻城,拿不下圣京就是一个好例子。 只听风雨淡淡的说道:“无论哥舒行文做什麽决定,我都准备逼他在伦玉关下打一仗,军队只有在战争中才能得到最好的锻炼,如果能背靠著这座天下名关和呼兰打一场大会战,对我们再有利不过了。呼兰辙走之後,才是这个游戏的真正开始,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一支钢铁劲旅,就当是一场实战练兵,各位都抓紧准备去吧。” 说著,随口吟道:“男儿何不带吴!,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做个书生万户侯。哈哈,各位可要努力啊,现在表现我辈男儿英雄本色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 在挑动人心的话语中,各位将领都群情激动,不知不觉中都磨拳察掌的等待著战斗的来临。 在历史上,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第一次指挥的大军团会战,以其前因後果的扑朔迷离、政治外交的复杂背景、战斗过程的血腥激烈和战斗结局的莫名其妙,而给後人留下了无数的谜团。 第十一章大战前夕 夏季的清晨是一天最清爽的时候。 由於在圣龙图书馆的工作经历而被迫养成早起习惯的风雨正独自一人信步巡视著尚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城市。 清晨的伦玉关是如此的宁静,大多数人还未告别昨日的美梦,只有少数农民和小贩,以及值勤的军人在城中忙碌著。 自从风雨进入了这座城市以来,已经匆匆过去了一个月,忙於各种琐事的他还根本没有好好的看一眼自己的领地。 伦玉关其实早已超越了一个关卡的定义,城中四通八达,各种建筑错落有致。这座城池早在七百多年前就已建成,在圣龙帝国繁盛的时代里,四方来朝,万国臣服,这座军事要塞成了显示天朝圣威的重要标志。 在那个时候,北方的草原民族,西部的各公国,乃至遥远的大食、罗马、高卢这些国家的商人都千里迢迢沿著大陆公路,通过这座古城来到心中向往的圣龙帝国一睹天朝的雄姿和中原的繁华。 正因为如此,这里成了一个各族来往的集散地,在这里居住来往的有异国的商人、期望可以谋生的内地百姓,以及戍边军人的家眷。久而久之,城池一扩再扩,人口也越聚越多。 虽然後来圣龙日益衰弱,但是在呼兰入侵以前,仍是以天朝自居,周边的小国依然尊其为宗主,商人们也依然络绎不绝的通过这里进入圣龙经商。唯一有变化的是圣龙为了提防日渐强大的呼兰帝国,在三十年内五次增加了城市的防御。 正是经过这一连串的变革,才有了今天这座著名的、号称天下最坚固的城池。事实上,这座城池可以说见证了整个圣龙帝国的兴衰。 “想不到将军也起的这麽早!” 犹如银玲般的声音打断了正在抚古思今的风雨。 风雨抬头一看,原来是无忧谷的谷主欧静。只见她今天穿著一套淡黄色的便服,外面披著一身白色的轻纱,在微风浮动之下犹如仙女冉冉降落人世,被晨风吹起的发丝在空中随意的舞动更令人引起无限的遐思。 被风雨如此发呆的看著而脸红的欧静再一次轻轻的叫了一声。 发呆的男人这才如梦初醒,不过紧接著却是抓耳挠腮说著“今天天气真好,谷主吃过饭了吗”之类毫无营养的话,全然没有面对战场上和权术上的敌人时,那种翻云覆雨、进退自如的睿智。 “听说将军有意在这里同呼兰人大战?”打破僵局的还是那美丽的女子。 在谈到军事政略时,风雨又恢复了正常的(?)的思维。他侃侃而谈道:“不错,我们的军队需要在战场上成熟起来,与其在日後不可知的环境下为生存而挣扎,不如在眼前天时、地利、人和都支持我们的地方主动开战,经受血与火的锻炼,这样无论是物力还是人力上的损失都会小得很多。” “难道一定要打仗吗?让呼兰退走,大家一起过太平的日子不是很好吗?”欧静激动的说道,长久以来,她都受到了父亲的影响,一心想建立一块平静的国度,在那里没有战争,没有压迫、没有一切丑恶,人人都是平等的,都能够和睦的相处。 可是现实却让她失望,弟弟也好、白起也好,都那麽的渴望在战争中建功立业,还有这位谈笑间打败了侵扰故乡的呼兰人、使战争有望早日结束的军事奇才,曾经让她佩服万分,并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政治理想寄予其中,现在居然有意要打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战争。【翠微居合集】 要知道那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而她又是多麽希望和他一起将伦玉关建立成那块理想的土壤啊。 风雨没想到她会反应如此激烈,同时也为她想劝阻自己而感到失望。虽然风雨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却不能苟同,因为风雨并不认为人世间有真正的平等。 每个人的能力有不同,有能与无能者得到同一待遇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而在现实中相同的生存环境下,必然是能力强者占据优势,获得较好的待遇。 如果说这种因能力不同而产生不等还能够保持公平的话,那麽那些继承父辈权势而本身却不具备相应器量的人,和那些有能力却无施展才华空间的人的存在,更是连公平也无从提起了。 无能而居高位者肆意掠夺和不择手段的保住自己的权位,有才而低微者愤愤不平而想出人头地,这一切都导致了战争和纠纷。 这一切是在人类血缘相继这一大规则下,根本无法避免的。 想到这里,风雨看了看欧静,虽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道:“对不起,这一仗我们必须打。呼兰的撤退只是战争的开始,未来的神州将由於四大家族和皇室的你争我斗而变得一片混乱。所以只有在这里消耗一批呼兰的主力,才能避免日後呼兰再度入侵,对我们的家园造成更大的伤害;也只有借助目前有利地形好好锻炼我们的军队,才能经受日後的血雨腥风,避免更大的损失,并且担当起扫平一切乱源、建立统一有序的国家的重任!” 说到这里,风雨顿了顿,看著欧静失望的表情,不忍心的低声说道:“无论如何,我能答应你的是在我风雨日後的一生中,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来造福百姓。” “用杀伐和征战吗?”欧静显然并未被风雨说服。 “不好了,呼兰人杀过来了!” 战斗的警报打断了两人过於严肃的话题。 第十二章少女的推测 就在伦玉关遭受呼兰进攻的同时,在圣京的一座豪宅中,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正缓缓的品味著手中的浓茶,在她下方的左右分别坐著一个衣著华贵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不安分的玩弄著手中的杯子,眼中不时闪烁著机智和冷静的少女。 “查的怎样了?”老夫人问道。 “启禀姑母,哥舒行文在见了一个叫耶律楚昭的年轻男子之後,突然率领大军向伦玉关方向开拔。”中年人回答道。 “这是个什麽人,他们谈了些什麽?” “这个耶律楚昭是附属呼兰的耶律部族族长的侄子。耶律部族一向骁勇善战,後来被呼兰凭借强大的武力强迫臣服後一直心怀不满。这次耶律楚昭代表本部族随军出战圣龙,在夺得伦玉关後,就一直待在那里。 风雨攻破伦玉关後,这个耶律楚昭就不知去向了。前两天突然出现在哥舒行文的军中,两人摒去左右,足足谈了一整夜,然後哥舒行文就突然取消了向西行军的命令,改而向伦玉关进发。” “又是和风雨有关?”老夫人皱眉道,“这个风雨查得怎麽样了?还有你说了半天,哥舒行文到底想干什麽?” “对、对不起!这两方面暂时都没有新的资料,还有待查证。”中年人擦了擦额头的汗。 “哼,真是没用,李淳,像你这样怎麽振兴我们李家?”老夫人有些发怒,而那个中年人则更见惶恐。 “姑婆,你就别难为父亲了。眼下就只有这些资料嘛!” 一旁的少女解围道:“虽然眼下的资料还不能完全解答您的问题,不过我有一些猜测,可能与事实不远。” “说说看,你的想法一向很接近事实。”老人疼爱得看著少女。 少女顿了顿道:“先说哥舒行文吧,我想很有可能是耶律楚昭带去了什麽信息让哥舒行文认为能够夺回伦玉关或可以从那里回去,又或者使哥舒行文认为他不能不去伦玉关。” “哥舒行文不是傻子,怎麽会轻易相信。”李淳皱眉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伦玉关在一年之内已经两次沦陷了,让哥舒行文抱有夺取伦玉关的想法,也不是很困难;或者风雨以某种方法向哥舒行文保证让他通过也说不定。”少女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道。 “哼,信口雌黄,风雨怎麽会让哥舒行文前往伦玉关?这不是自找麻烦嘛!赢了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好处,输了就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势力全葬送了。如果放哥舒行文过去,更是把刚拥有的声名全毁了。”李淳显然很不满意女儿的想法。 “我说过了嘛,资料太少,我不能肯定。也许是他想削弱呼兰的实力;也许是想再出风头;也许他认为卖给哥舒行文一个交情,日後会有大用处!当然,如果真的是风雨在搞鬼,里面肯定还有一些文章,我倒是很期待这个风雨还会做出什麽惊人之举!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排除是哥舒行文自己有非去伦玉关不可的原因。” “我看你就是喜欢整天胡思乱想。” “好了,中慧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哥舒行文向伦玉关开拔,不外这些可能。要想做大事就必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李淳,你的缺点就是太过小心了,唉,中慧要是一个男孩子就好了!” 女孩子就不能做大事了吗?李中慧心中暗暗的想到,父亲绝不是一个无能的人,但他的长处在於做日常细致的工作,而本身并不具备霸者的资质,事实上本人也无此自觉。李家的中兴难道就不能让自己去完成吗? “对了,中慧,你对风雨这个人又有些什麽推测?”老人继续问道。 “有一个还不是很成熟的假设,因为他姓风,同时从鄂州传来的消息,此人年纪轻轻就拥有一般而言只有古老的世家才会的高界的五行术,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乃风云世家的後人!” “风云世家!那个被先皇请出天池剑宗、并联合四大家族合力铲除的世家联盟?”一语惊四座,不仅是李春,连那一直都很冷静的老夫人也在一时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了。 “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恐怕连风雨自己也不清楚。要想证明,除非能看到这家夥使出风家的绝技“凤舞九天”,否则将永远是一个推测。“ “哼,无所谓,就算不是真的也可以弄成真的,这场游戏倒是越来越精彩了!中慧,你认为我们要不要和这小子联系?” “用不著这麽急。”少女懒懒的道,“如果他有实力的话,就会很快来圣京的;如果他只是靠运气的话,也就没资格和我们谈合作的事了。虽然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毕竟我们李家拥有圣龙最庞大的商业网络和最有效率的杀手集团,我们的合作者,自然也应该拥有相应的实力,您说呢,姑婆。” 说完,少女调皮的眨了眨眼,内心却在想:风雨啊风雨,你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李家能从与你的合作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吗?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第十三章血战名关 “不要射箭,我们是圣龙的百姓!” “救命啊,救救我啊!” “我不要死,不要啊!” 在城楼上观察敌情的将领们个个面色沈重,大家都没想到哥舒行文的数十万大军放著大路不走,真的被风雨这个怪胎调过来了。而且这些北方的鞑子果然冷血,竟然用刀剑逼著抓来的圣龙百姓在前面开路。这一招的确毒辣,面对自己的同胞,战士们的手都颤抖起来了,还未开战就已经在士气上输了一筹。 “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把那些呼兰人调过来了,这家夥实在是一个战争的天才!可是我们真有必要打这一仗吗?这些乡亲是多麽的无辜,还有我身边的战士,会有多少人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为什麽人世间一定要互相征伐杀戮,难道富贵和权势真的那麽重要,竟然值得用鲜血和生命来换取? 父亲,请你告诉我,这次无忧谷卷入战争之中到底是对还是错? 风雨,他到底是一个能带给人间新天地的英雄?还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令天下徒增杀戮的恶魔? 父亲,你告诉我!” ──摘自无忧谷主欧静的日记 风雨看著欧静那几分责怪、几分幽怨、几分不屑的眼神,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心知这一战看来要苦战一番了。 突然扬声大叫道:“将士们,看到了吗?呼兰人在我们的家园肆意横行,我们的妻儿被他们蹂躏,我们的财物被他们掠夺,而现在我们的父老又被他们驱使,难道身为圣龙的热血男儿,你们无动於衷吗?近卫队跟我出城,伦玉关拜托各位了!” 说著,也不理会一旁正由於风雨的言行而产生巨大震撼的欧静,大步走下城楼,呼的跨上了战马,冲了出去。 如同当初不甘心晓兰的轻视而走上战场一样,现在更无法忍受欧静这个总是令自己产生莫名敬畏的女人对自己的小视。 无知的女人,仁慈的背後如果没有实力的支撑,那麽只会是一种不自量力的愚蠢和可笑,只有拥有力量才能实现理想、拯救世界!引诱呼兰人过来关系到整个天下大局的演变,你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凭什麽来怪我? 弱者就意味著受欺压,这些百姓不是因为我要在这里打这一仗才面临危险,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才任人鱼肉;即使没有这一仗,他们也会被押到其他城市;即使没有战争,他们也会饱受贵族的掠夺和剥削,犹如行尸走肉──这,就是弱者的宿命! 而我,我要打破这一切,我要用强权对强权,以血腥止血腥,用干戈来为世界建立一个新的秩序,只有在我得到了真正的权利之後才能给世界一个公平与安宁! 这是象你这样躲在无忧谷中根本办不到的! 胡思乱想著的风雨,赌气般的冲了出去。直到城外,方才回过神来,无暇吃惊於自己的意气用事,只见跟在那些跌跌撞撞的百姓後面的呼兰铁骑,正密密麻麻的压了过来。 为了不被这些百姓冲散队形,风雨率领人马坐了一个漂亮的弧形运动,绕过百姓,从斜里杀向那黑压压的敌阵。 “杀!” 在风雨的激励下,近卫队三千男儿个个热血沸腾,根本没有以自己的安全为念,纷纷自豪於能够跟随自己的统帅一起奔赴战场! 当时还是普通一兵的赵亮上将军在日後的日记中写道: “战场上到处是血肉横飞,伟大的统帅率领我们无畏的向敌阵杀去!虽然眼前是三个万人队;虽然在之後还跟著四十多万呼兰铁骑;虽然呼兰的骑兵在那个年月里横行整个世界;虽然我们只有区区三千人,但是这三千年轻的生命丝毫没有退缩。 统帅的话激荡在每个人的耳边,统帅的身影飘动在每个人的眼前,每一个战士都争相上前,没有一个是孬种。大家都为了能够和统帅一起并肩作战而自豪;为了能够以自己的生命换来同胞的安全而高兴。 大家无怨无悔的跟随在统帅的身後,整个队型犹如一个坚锥,狠狠的刺入敌人的中间。呼兰人根本没有料到我们会从侧翼杀过来,一时间手忙脚乱,阵形大乱。 统帅发挥出高超的指挥才能,我们好比是一条毒蛇,在敌人中间肆意翻动,每一次扭动都伴随著大批呼兰人的倒下。 不过好景不长,呼兰人不愧是百战雄师,很快就恢复过来。他们依仗著人多势众,大批骑兵从我们这边掠过,杀向伦玉关;而大约有三个万人队的兵力开始有条不紊的对我们进行合围。 战士一个又一个倒下,虽然在统帅英明的指挥下,我们的队形始终没有被打乱,但是实力的过分悬殊,使我们越来越缩小,逐渐形成了一个偃月阵来苦苦支撑。 但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流露出恐惧,每一位战士都是那麽的英勇。近卫队的将士有许多都是秋风兵团的老战士,在这个时候,统帅的话萦绕在他们的耳边: ──我们不是为了贵族和皇帝卖命,也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我们为了生命、荣誉和自由而战! 不错,我们是为了生命、荣誉和自由而战的战士!是伟大的统帅麾下坚强的士兵! 统帅万岁!” ──摘自赵亮将军的回忆录 就在风雨被敌人压住的时候,洛信也在另一边的战场上险象环生。 当风雨冲出去之後不久,洛信也率领赤狮兵团列著整齐的方阵,冲出了伦玉关。 对这位莽汉而言,普天之下只有风雨才能指挥得动他。从小到大,对於风雨的智慧,使他有著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什麽事,是风雨不能够解决的。 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那些大道理他根本不懂,在他的心目里,风雨就是大哥,可以让他风风光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老大。既然老大冲了出去,身为小弟的就决没有道理缩在後面。 於是在他简单的头脑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立马率领大多数还都是步兵的赤狮兵团杀了出去,在让百姓通过方阵之间的空隙之後,截住呼兰人就杀开了。 战阵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赤狮兵团的战士们排著密集的队形,用长枪兵在队伍的前列抵挡著敌人的冲刺;後队的弓箭手拼命的发射,由於敌人实在太多,根本用不著瞄准,就产生大批的杀伤力;刀盾兵在侧翼保护队形,而轻骑兵则游击於整个战场之上。 老实说,洛信是个进攻型的猛将,他根本不会排出这种阵型,能够以这麽严密的阵型阻击敌人,全赖於风雨在这段时间对全军针对这一战做出强化操练的结果。 不过洛信不愧於猛将之称,自有他的作战风格。只见他杀在全军的最强列,口中怒吼著令道德君子皱眉,却足以令全军将士振奋的脏话。全军上下在他的激励之下,忘我的向敌人杀了过去,一时之间居然占据了优势。 事实上对於洛信的战力,即使是风雨也只能苦笑著摇头,没有一点能够挡住他前半个时辰进攻的自信。 不过,这也同时说明洛信的指挥,刚性有余而韧性不足。由於人数上的劣势,很快就陷入了苦战。 就在此时,身处全军最前列的洛信突然中了一箭,而且是正中左眼。一旁的副将百里锡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洛信,由几名士兵拼命的掩护下,准备向阵中退去。 在一般的情况下,这意味著全军上下的士气已被极大的削弱,全线崩溃只在指顾之间。 但是洛信突然之间甩开了左右,用力拔出了尚连著自己眼珠的血箭,将眼珠放入了口中,用力的咀嚼起来,然後大声叫道:“奶奶个熊,给老子杀啊!” 说完,扶了扶乘这个空当,匆忙为他扎好的绷带,重新杀到了队伍的前列。 “杀!” 赤狮兵团的战士在指挥官的激励下重又燃起了斗志,相形之下,看到这一幕的呼兰军队不由感到头皮发麻,被赤狮兵团乘机杀退了过去。 第十四章生死关头 在城外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城内则正在进行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由於风雨和洛信的出击,是那些百姓得以安全的逃入城内,同时也给城内足够的准备时间;在绕过风雨和洛信的方阵、随後跟进的呼兰骑兵冲过第一道外城墙之後,赫然发现在第二道城墙的入口处正整齐的排列著陈良所率领的白虎兵团。 正当一马当先的呼兰战士挥舞著刀剑,努力的试图冲过白虎兵团的防御而杀入城内的时候,在第一道城墙的城门处突然落下了两块巨石,堵住了退路。 与此同时,站在城楼上的青龙兵团的战士开始了攻击。 由於风雨和洛信的阻击,使呼兰人的大型攻城工具没有跟上来,冲在前面的都是骑兵。所以,白起派出一部分战士向城外投掷石块和发射弓箭,很轻松的就把敌人阻挡在外面了;而在城内的呼兰人就没有那麽好运了,大块的巨石如流星般的砸下来,弓箭犹如密雨,在狭小的空间里有著近五万人的呼兰士兵,使得每一轮攻击都给予了巨大的杀伤力;而由於通道的狭窄,导致了呼兰人根本无法冲开呈密集队形的白虎兵团。 在攻击持续了一盏茶之後,城上突然倒下了一桶一桶黑色液体,紧接著几支火箭同时向下射了过去。 “不好,圣龙人用火攻了!” “啊,救命!” “快从出去!” “不,让开,我不想死在这里!” 呼兰人的惨叫此起彼伏,烈火在拥挤的人群中燃烧,整个军队都陷入了疯狂之中。不少人在绝望中互相残杀;不少人正徒劳的用刀剑击打著堵在门口的巨石;当然大多数呼兰的士兵无愧於天下劲旅的荣誉,正舍生忘死的向白虎兵团发起最後的进攻。 虽然白虎兵团受到了相当的压力,但受限於地形的束缚,只有在最前列的呼兰人才能够真刀实枪的和白虎兵团作战,後面的人只有空著急。 看著白虎兵团厚实而又长长的队列,不能不使人兴起一种杀不胜杀的无奈感。 这样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但是其杀伤力却是巨大的。整个城下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站在城楼上的欧静早已不能控制的呕吐起来。 随著时间的流逝,呼兰人的抵抗越来越微弱,白虎兵团开始冲了出来,对於被围困的呼兰人进行了最後的攻击。 不过呼兰军队不愧是天下有名的劲旅,即使到这一刻,仍然没有人愿意投降。只可惜这种勇气在目前的情况下只不过是徒增杀戮。 城外的风雨却已经大大的不妙。在风雨的指挥下,近卫队和赤狮兵团好不容易靠在了一起。但是面对著数十万呼兰人的围截,这支队伍显得是那麽的无助。 在短短一个多时辰的战斗中,战斗的减员十分惊人。赤狮兵团已经只剩下一万多人,近卫队也损失过半,面对著天下无双的呼兰骑兵,在这种开阔地带作战实在是以卵击石,关於这一点,使风雨被後世不少战史学家所垢病。 风雨麻木的挥动著手中的宝剑,面对著几乎无穷尽的敌人,久战之後的乏力感开始涌上全身,而洛信的伤势也使风雨感到心烦意乱。 这家夥真不是一般的不要命。在受了如此重伤之後,依然顽强的战斗到风雨的到来,然後就二话不说的晕倒了下去,似乎只要风雨一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对此风雨只能无奈的苦笑,虽然心中对这个大个子居然如此信任自己是十分的感动,不过又要对付眼前潮水般的敌人,又要指挥全军进退,还真不是一般的辛苦。 突然间,风雨感到一股强大的真气毫无预兆的袭向自己,本能的反应是聚集全力一档,勉强躲过了眼前的危机,但也是气血浮动,手足无力。定睛一看,只见三个红衣喇嘛正从三个方向对自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看来哥舒行文终於动用他的精锐战力了──风雨苦笑著想道。 原来哥舒行文刚开始一心想攻下伦玉关,把大批大批的队伍从风雨两侧的绕过,向城中冲去;并没有化太大的精力在风雨这一边。也正是这一层原因,使得风雨到现在还能在战场上存活。 对此也曾有不少人在事後指责哥舒行文,认为他不该犹豫不决,贻误战机,如果开始就调动全军进攻的话,也许整个历史就会重写。 如果风雨听了之後,恐怕会不屑的冷笑道:“事後诸葛亮可真是好做!” 事实上,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样一场大会战中,身为一军统帅会亲自冲在第一线,自陷绝境。作为统帅全军的哥舒行文而言,他这次作战的主要目的是夺回伦玉关,风雨的这支杀出城的军队在呼兰大军面前,不过是一支起到牵制佯攻作用的敢死队。即便只出动了一部分军队,但是面对弓马无敌天下的呼兰骑兵的强大冲击,这支苦苦作战在如此开阔地带的部队,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解决。 不过由於风雨亲自上阵,无论是士气还是指挥的手段,都使这支军队发挥了水准以上的水平。於是在战斗了这麽久之後,依然保持著完整的队形。 战局发展到现在,风雨的这次出击无意中成了影响全局的关键。首先由於他们的牵制,使得白起有时间在城中从容部署,而呼兰人的攻城器械没有及时赶到,更使得白起的歼灭战打得轻轻松松。 其次,这一支队伍如同横梗在呼兰大军中的肿瘤,使得呼兰人无法发挥大兵团攻城的威力,而且使呼兰大军的整体调动处处束手束脚,各个单位无法及时赶到关键的作战位置,产生全军整体的作用。 等到他开始觉得这支早该消灭的队伍还在苦苦支撑对他的夺城大计实在是一种妨碍,而决定先解决这支军队时,却失去了最有利的时机。 伦玉关前三十里处有一条围绕全城的宽阔河流,在河流与城墙之间则是平坦的空地。受到上述地形的影响,哥舒行文不得不把军队分批投入战场──四十多万大军实在是太多了,全挤在城下的话,面对著伦玉关上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武器,只能作为活靶子。 所以虽然战斗极其激烈,但是整个呼兰大军只有一半的人在战场之上,而还有近二十万人却在河的另一边作为预备队,没有利用白起大部分精力化在城内的时候渡河作战。虽然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算是一种正统老成的作战风格,但是在这场战争中却非常要命的导致了战机的贻误。 当哥舒行文终於下定决心派出大军全力粉碎风雨这部分时,白起已经完成了城内的歼灭战,投石车发出的大批石块砸在呼兰人的头上,使得本来开始渡河的预备队不得不延缓了行动。不过即使如此,呼兰军队中的精英部分却已经开了行动,风雨将面临更为巨大的压力。 已经对风雨形成包围圈的那三个红衣喇嘛,开始了对风雨的攻击。三道逼人的劲力毫不留情的向风雨攻过来,整个进攻路线是如此严密。使得风雨根本避无可避。 风雨一咬牙,全力一击,一剑刺死了眼前的一个呼兰士兵,然後全身腾空而起,避开了左右两道真气,气运丹田,用力挡住正面的劲力,然後怒吼一声,一剑迅猛的刺向正面的那个红衣喇嘛。 那家夥显然没有料到风雨会有如此不要命的打法,那一剑又是如此的快捷,一愣神,就被风雨刺了一个穿心透。 但是风雨此时也是全身乏力,腹内的丹田空空如野,仿佛一身的功力都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好!”风雨暗叫一声,自己在练武之初,就发觉这种武功另走捷径,与一般的武功大不相同,好处是事半功倍,练起来十分有效,真气的运行方式别具一格,绝对比其他人运行起来速度快上一倍、威力也大上一倍;但坏处却是在突破第九重之前往往後继不足,长时间战斗之後甚至有散攻的危险。 刚才自己在大军中厮杀,早已耗了大量真气,如今面对三个功力不下於七品高手的红衣喇嘛的围攻,更是消耗不少,偏偏在眼前的关键时刻,自己的内息又要出问题,真是倒霉到家了。 (注:呼兰人崇信喇嘛教,所以有不少喇嘛充当军中将领的贴身护卫,有时候也从事秘密活动。他们分青、黄、红、白四等,红衣喇嘛相当於中原的七品高手,只有向哥舒行文这样的身份才能拥有;至於白衣喇嘛的武功决不在中原八品高手之下,甚至几十年前曾有一个白衣喇嘛和一个中原的九品高手打得不相上下;如今总共也只有七个白衣喇嘛) 看著剩下的那两个红衣喇嘛再次攻了过来,风雨不由脑中掠起了一个“我命休已!”的感觉,洛信重伤,大军陷入苦战,看来自己真是大限已到了! 这样想著的风雨突然有一种自做孽不可活的感觉。 真是报应,一个月前自己攻下伦玉关时,杀了两个红衣喇嘛,无意中发觉了呼兰内部的一件重大阴谋,正是由於知晓了这件阴谋使得自己设计让哥舒行文不得不来这里与自己大战一场,并准备为日後争夺天下留下一个伏兵。 只是没想到自己苦心设下的如此完美的计划还没有进行到一半,却因为要死在这两个见鬼的喇嘛手中而功亏一篑,倒也是一报还一报! 第十五章致胜关键 风雨在面对著两个红衣喇嘛致命攻击的生死关头,很奇怪的回想起攻占伦玉关的那一幕──也许是对要死在自己计划中的一种不甘心吧! 事後风雨对於自己在濒临死亡时莫名其妙的走神,想了半天做出了以上的解释。 不过正因如此,“爱走神的家夥”这个早在圣龙大学堂就已经流传的外号就这样在风雨的军队中同样也广泛传开。 圣王历753年的6月,绝对是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时间。因为就是这一个月,一代名将风雨带著区区数千人占领了天下第一关──伦玉关,开始了一生的霸业;同样也是这个月,令整个天下大局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严重改变了各方势力的制衡。 冲入城内的风雨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整个战局早在他当初泡在圣龙图书馆的时候,就已经不断的做过沙盘推演了──当年出於无聊,喜爱历史的年轻人总是在别人认为自己发呆的时候,对天下大局不断的做出种种推测,并根据这些推测出来的情况模拟各种进攻退守的方式。只是连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亲自试验的机会。 当风雨押著贪财的高凤阳从地道进入呼兰人最後死守的内城时,整个战局就可以说是大局已定。不过让风雨吃惊的是在内城的一处通道里居然迎面碰到两个红衣喇嘛──这些家夥可是只会出现在那些呼兰地位最高贵的王公贵胄身边,即使是当时的伦玉关守将──呼兰的四大名将之一的哈里哧也没有配置红衣喇嘛的资格,更何况哈里哧早已被风雨调出去了,现在正在城外愚蠢的强攻呢。 难道在伦玉关内还有更大来头的人物? 抱著这层想法的风雨手里却没有丝毫的怠慢,运用奇诡的五行遁地术,在瞬间杀到那两个红衣喇嘛的身边。 呼兰喇嘛教的看家绝学是揉和了印月的逾迦术与东方武学的藏家大悲印,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武功。 掌力所及之处,热浪滚滚,招式也是异常诡异。 幸好由於风雨占了先机,所以两人根本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实力。 强大的气劲弥漫整个空间,凌厉的剑光闪烁其中。 风雨的剑非常的迅捷,游走於红衣喇嘛的双掌之间。 一连串的强攻,加上那两个家夥也同样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抢到先机、大占上风的风雨很快就解决了这两个麻烦。 感到有古怪的风雨将接下来配合外面的秋里夺取内城的事情交给了陈良,自己则带著几个侍从,朝里面走去。 结果在一处暗室里,赫然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手持一柄宝剑,全神戒备;在他的身後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什麽,你是呼兰的王太子?” 当风雨搞明白那个中年人竟然是呼兰的第一皇位继承人时,头都大了。 原来,就在圣龙烽火连天的时候,远方呼兰的宫廷也上演了一幕权力之争。 老可汗在西征中受了剑伤,但消息却被呼兰的国师张仲坚封锁了,并且由张仲坚自己独揽大权;一直与张仲坚不和的皇太子害怕自己被害,於是连夜出宫,在好友耶律楚昭的帮助下进入了伦玉关,原本想与正在圣龙作战的南院兵马大总管哥舒行文联系,寻求帮助。 不料风雨突然奇袭了伦玉关,这位皇太子殿下就稀里糊涂的成了阶下囚。由於这位皇太子的行动十分机密,加上事发突然,所以连伦玉关的守将哈里哧也不知道堂堂的皇太子殿下居然已经驾临自己的城池;至於哥舒行文更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说起来也是风雨幸运,否则恐怕要把哈里哧调出城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後世的史家十分佩服风雨对形势的善於掌握和利用,如同得知了白起的下落之後迅速计划夺取伦玉关一样;面对著这样的筹码,风雨很快做出了决断。 “你认为这个所谓的皇太子真能给予你的部落独立吗?姑且不论他是否有能力登基,即使他当上了呼兰可汗,耶律部落真有希望摆脱呼兰人的压迫吗?” 懒散的男人两腿可在案前,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姿势半躺在椅子上,毫不谦虚的说道:“不如把一部分赌注押在我这边吧!虽然我的实力还很弱,但是我以三千人夺取了天下第一关,很快就会成为整个圣龙的民族英雄;不久的将来就会拥有军队和地盘,你为什麽不想做一次长线投资,看是不是我有可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简单的几句话说服了耶律楚昭──这个未来天下第一外交家──暂时同自己合作之後,风雨便作了各种部署;而被派到哥舒行文那里的耶律楚昭也第一次发挥自己的外交天赋,成功的把哥舒行文引了过来。 被後世称为极其无耻、残忍的阴谋启动了。 “喂,你发什麽呆啊?……呃……” 女孩责骂以及随之而来受伤的呻吟,惊醒了风雨的回忆。 红衣喇嘛致命的攻击被卓静雯给挡住了。身为征北大将军的爱女,她的武功虽然还及不上七品高手的标准,但也已经是身手不凡了。 当初风雨组建军队时,很头疼对这位吵著要带领军队的大小姐的安排,只好连哄带骗的把她安置在近卫队中。在幻想著有朝一日带领军队去见父亲的喜悦中,卓静雯倒是没有闹太大的意见。 这次风雨一时冲动,杀出了城,没想到她也一声不响的跟在了後面。在这位大小姐的血管里流淌著的是军人好战的血液。 正在风雨身边不远的她,凭借著自身的武学造诣,及时感受到了高手进攻的气息,并在关键时刻化解了这次危机。 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却成功的阻止了红衣喇嘛的企图。而与此同时,跟随在左右的欧仁也飞身赶到了这边,乘一个红衣喇嘛不备之际,一剑刺死了他。 回过神来的风雨,急忙扶出受了内伤的卓静雯,用尽全身最後的气力,不避不闪,朝再次攻过来的红衣喇嘛刺了过去。 那家夥没有想到风雨会选择同归於尽的打法,慌乱之中,急忙在空中扭身,改变落地的方向。虽然在落地之後,连杀了两个赤狮兵团的士兵,但真气一时间调节不过来,被乘隙攻过来的欧仁刺了个重伤,狼狈逃去。 此时的风雨猛地吐了一口血,晕倒在地。 当时的这些事情只是在几个兔起鹤落之间,虽然十分混乱,但是时间却非常短。周围的战士看到风雨倒地之後,十分恐慌,眼看著整个阵形就要被冲破了。 “保护风雨将军!”百里锡急中生智的一喊,拯救了整个军队。 将士们停止了慌乱,十分悲痛的扶起了他们的主帅。在百里锡的指挥下,军队很快重新组织了起来。这些将领和士兵并不象当时圣龙普遍存在的以掠夺为生的雇佣兵和一心想著自己领地的君王的宠儿, 这是支为了保卫家园以及寻求荣誉和自由而组成的军队。 所以面对著尊敬的统帅受到了重伤、整个军队受到覆灭的危险时,战士们突然冷静了起来,这些日子里风雨刻意使这支军队形成的为生命、荣誉和自由而战的信念,一下子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一批士兵倒下了,又有另一批战士顶了上来。 每一个人都是面带著微笑,显得那麽的从容与镇定。 在他们的心中,保护敬爱的统帅、捍卫军队的荣誉和追求自身的价值,这些目的已经上升为神圣的使命感,在每个人的身上爆发了起来,形成了惊人的战斗力。 这,就是风雨苏醒之前的景象。 当风雨恢复过来时,整个军队依然保持著旺盛的斗志和完整的阵形。 在这样的平原上,面对著占压倒优势的呼兰骑兵,主将又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将军,敌人好像要把我们逼到城门那里去,迫使我们为他们开路!”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怯生生的对著自己心中景仰的主帅说道。在风雨晕倒的时候,百里锡派出了一个百人队,负责照顾安置在阵中的风雨、洛信和卓静雯,这个士兵就是其中一员。 风雨看了看眼前的局势,的确,在朝城门方向的压力减轻了,相反背著城门方向的压力却大大加强。 毫无疑问,哥舒行文准备利用自己的这支在城外的孤军来做他进攻伦玉关的先锋。这在战术上是十分可取的,面对著如此坚实的城墙,强攻只会徒曾伤亡,利用对手的人马作攻城的先锋则有效得多。 面对著自己这一方的亲人被敌人的刀枪驱赶著、作为人质冲到了面前,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心痛,至低限度会极大的打击防守方的士气和减低自己的伤亡。 如果向自己人射箭,无疑会让士兵感到十分犹豫,在政治上也会处於相当的被动;如果放任敌人冲过来,则又有了破城的危险。 先前,正是运用了这种战术,才轻易的冲到了伦玉关的城内。只是由於风雨和洛信的牵制,使白起争取到了时间;而呼兰这一方面却由於大队人马调动的不顺利以及攻城器具的没有及时跟上,不能对冲入城内的军队做出有效的支援,这才有了悲惨的失败。 有鉴於此,这个方法虽然冷血,但却十分有效。毕竟在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作为一名将军他的职责本来就是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己的伤亡,同时取得最大限度的战果。 所以要强令敌人不伤害自己,并以此对战争做出种种限制,真是一种十分可笑的逻辑。战争的本身就是要求无差别、超范围的削弱敌人保全自己。当然风雨并不是主张和赞成冷血的残杀无辜的人民并且为了胜利而不顾及任何人道上的限制。但是这种限制只能出於将领的自觉,但并没有任何立场要求敌人也跟著遵守。 毕竟正义也好、道德也好,这一切的推行必须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後盾;自己的家园、荣誉和自由必须、也只能是由自己来捍卫! 这也就是风雨在他风起云涌的日子里始终同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格格不入的原因。 也许自己是一个真小人吧!──风雨对自己如此评价。 不管怎样,哥舒行文的这一决定对处於重围中的风雨而言其实也是一种幸运,毕竟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否则如果哥舒行文想要不顾伤亡一举歼灭风雨的话,大可以不顾城楼上不断发射的投石车对自己队伍的杀伤力,用大规模的弓箭远程射击,那麽处在重围中的军队可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这也是风雨最害怕的局面,所以他始终命令部队紧紧贴著呼兰人。 不过如今明确了呼兰人的意图後,风雨终於可以喘口气了。 看到身边那个士兵欲言又止的样子,风雨突然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赵亮!”受宠若惊的士兵激动的答道。 风雨记下了这个名字,能够在激烈的战斗中洞悉敌人的意图,说明此人有著很高的战略天赋,值得培养。 如此想著的风雨,微笑著对士兵说道:“你是不是担忧我们会中计?” 满脸通红的士兵腼腆的点了点头。 风雨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说了八个字。 ──决定著整个战役最终胜负关键的八个字! 第十六章沙场结盟 就在白起运用城上强大杀伤力的防守器具不断支援风雨,而风雨则被迫逐步向城门靠拢的时候,似乎整个战局已经被哥舒行文牢牢控制住了,正在按他的设定在演进。 哥舒行文展在远处的高坡上,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将成为第一个强攻伦玉关成功的将领了。 於是他轻轻的抬起了手,身边的军队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冒著伦玉关城楼上不断发射的石块和弓箭的袭击,开始渡过河,准备对伦玉关发起最後的总攻。 这时候不可避免的会发生某种程度的紊乱──面对远处不断有石块袭来的渡河部队的阵形或多或少的有些混乱;在战场上的军队经过如此长时间的战斗不免有些疲累;见到己方的主力开始行动、胜局将定时,心理上理所当然的有些松懈。 这一切本来是很细微的,在如此的战局上本应该毫无影响。可惜天意中断了哥舒行文夺取的伦玉关的计划。 ──远处突然卷起了滚滚尘土,铁蹄阵阵。 风雨善谋 秋里善袭 白起善守 洛信善战 这四句话可以说是对早期风雨系将领作战风格的有力概括。事实上,在伦玉关大战就是对这四句话的最佳验证。而在战斗达到白热化的时候,当中的两句就成了战斗胜败的关键。 ──秋里善袭,白起善守。 “这场战争如果没有白起将军高超的防守能力,伦玉关必将会陷入一场艰苦的攻防争夺战中,根本无暇支援城外的统帅;而如果没有秋里将军在关键的时刻展开致命的骑兵突击的话,那麽整个战役鹿死谁手恐怕就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不过最令我佩服的仍是统帅,身在如此惨烈战斗之中,依然能够洞悉整个战局的发展,并且最终运用高明的手段将已经与原先布局大不一样的战役引向有利的结局,这不仅需要优秀的军事素质,而且还需要独到的政治天赋。 所以在我的心目中,真正决定胜败的还是“风雨善谋”这一句。 ──帝国上将军赵亮的回忆录 从侧门绕过来的秋里的秋风兵团终於出动了,整个风雨军队中最精锐的部队开始了整场战役中最关键的突击。 一万重骑兵手持著长矛,凭借著冲锋的高速度所带来的强大冲力,很快的冲破了有些疲惫、有些松懈、被即将到来的胜利麻木的呼兰人的阵形。 秋里选择的突击时机极其精确,突击的地点更是高明。 整个呼兰军队被拦腰一刀,半渡中的呼兰军更是遭受了猛烈的打击。 辅以重骑兵强行突击的是轻骑兵的游击。三万名轻骑兵在战场上呼啸来去,把呼兰人打得晕头转向。 刀光闪闪,人仰马翻。 到处是厮杀声,到处是干戈碰击。 被这次突击打得还没反应过来的呼兰人,只听到整个战场上都喊著:“圣龙联军杀来了,全军被前後夹击了”之类的口号,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次攻击伦玉关,呼兰人最害怕的就是前有名关挡路,後有圣龙联军的追击。 最要命的是全军的最高统帅哥舒行文被堵在河的另一边,无法及时的带动士气,有效的组织军队反击。 於是整个呼兰军队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困境。 当七月的晚风拂过战场的时候,已经有近十万呼兰骑兵和四万多圣龙的战士永远的长眠在这里。没有民族之分,没有身份之别,这些驰骋沙场的男儿终於在沙场上寻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关键时刻哥舒行文稳住了自己的军队,而风雨也是精疲力竭,根本无力也无心再打下去了。 於是战争出现了奇怪的局面。在激战一整天之後,数十万哥舒行文的大军突然撤去,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牺牲了如此多的性命,就是专门来为风雨练兵的。 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伦玉关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风雨迎风而立,在他对面的赫然是白天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对手哥舒行文,以及本应在伦玉关作阶下囚的呼兰的大皇子。 “在下先预祝大皇子马到成功,铲除叛党。希望到时候你我南北合作,共同谋取天下!”风雨微笑著说道。 “哪里哪里,这次真要多谢风将军的鼎力相助。谁也没想到我们两家在打了如此剧烈的一仗後,居然会握手言和;恐怕当本皇子率领七万精骑杀入呼兰城的时候,张仲坚还搞不清明明已经被迫西去的南征大军怎麽会通过伦玉关突然出现。哈哈哈!”想到即将可以大权独揽,呼兰大王子不由有些飘飘然。 “年轻人,这真是你一开始设定的结局吗?”与大皇子不同,哥舒行文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冷冷的盯著风雨,象是要看透这个难以预测的年轻人。 看著风雨微笑不语,良久这位老将才缓缓的说道:“希望下次相遇不是在战场!” “但愿!”风雨淡淡的回答道,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著哥舒行文率领大军西去,而大皇子则带著七万骑兵滚滚北上,风雨叹了一口气。整件事情终於告了一段落。 这是一个多麽精妙的布局。经过这一战,谁也不怀疑哥舒行文必然西走;再加上哥舒行文故意分兵而行,张仲坚根本不可能会料到正有一支精锐之师悄悄的掩近都城。 不过这次政变真会如此顺利吗?耶律楚昭能够得到他想要的部族独立吗? 风雨如此想著,对於这个口才便利并且斧钺加身而色不变的年轻人,风雨颇有一种想将其收罗帐下的欲望。 在多年之後,一个被後世称为最擅长政治的女人忍不住问风雨:“难道你一开始就准备打一场假仗吗?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打得这麽惨烈吧!” 风雨唯有苦笑。老实说,一开始风雨并不像後来许多人推测的那样,下定决心准备同哥舒行文合作。 到底是全歼哥舒行文大军,使圣龙的各大势力认为呼兰实力已经大大削弱,从而肆无忌惮的加速彼此间的内讧,风雨则以此浑水摸鱼,从中取利? 还是与哥舒行文结盟,使呼兰陷於内斗,而风雨则可以放手对付国内的敌人,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培植了一个北方的盟友? 这两个想法一直让风雨难以决断,前者可以加速圣龙内部的争斗,从而可以从容的谋取最大利益,并且日後对付呼兰就省力得多了;後者则增加了一个盟友,多了一张可打的牌,而且让呼兰继续拥有强大的武力,有助於日後圣龙渗透西域时,扮演救世主的形象,促使大陆各公国更进一步向圣龙靠拢。 其中的利弊,即使到了後世,仍然有不少人争论不休。 关於这一仗,风雨毕竟是第一次指挥如此大规模的大会战,其实并没有他的崇拜者所描绘的那样辉煌。那些试图为风雨辩解的人,其实很容易陷入要麽把他形容成军事上极其伟大但却不顾将士生死的冷血动物;要麽则变成了感情用事,以至於妇人之仁的两难境地。 事实上风雨其实只是定了一个大概的战略方针,这一仗无论如何必须打,但如何收场风雨自己也没有事先做出决断。不过在明了实际情况之後迅速选择了正确的方向,则如同日後一次又一次的事实一样,证明了风雨极其擅长利用现实的形势和条件,使整个事态有利於自己这一面,具备极高明政治才华。 其次在战役中,风雨的发挥与日後的盛名并不相符。在战争之前,明知呼兰人会进犯,却没有派出游骑进行侦察,使呼兰人到了门口才做出反应,以至於一上来十分被动,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的低级错误。 在战斗一开始,身为主帅却不统揽全局,而是以匹夫之勇上阵厮杀;放弃了名关坚城的有利条件,舍长取短,与以骑兵而闻名天下的呼兰人在空地上决战,可以说差点为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陷全军於不利之局。 如果不是白起防守的滴水不漏,如果不是洛信的骁勇善战;如果不是秋里的骑兵突击;如果不是全军上下的英勇无畏,整个战局实在不知会如何发展。 而如果不是呼兰的魔法兵团正在西征,如果不是哥舒行文迫於国内的局势一开始有意保留实力;如果不是秋里及时的突击使呼兰人根本没有机会发动威震天下的狂战士攻击;也许整个历史都会改写。 连战连捷的轻敌,加上没有充分估计敌我实力,心存全歼敌军的侥幸,使风雨差点成了历史上的一个笑话。 不过幸好命运女神在此时依然如此眷顾风雨,在关键时刻给了风雨改正错误的机会。意识到自己失误的风雨,急忙连夜同哥舒行文谈判。 救回大王子、得以调遣精兵偷偷通过伦玉关、大军也可以安全离去避免了被前後夹击的危险,可以说哥舒行文前来攻打伦玉关的目的几乎全部达到了,而代价只是建立了一个日後可以利用也可以废弃的同盟,以及三万匹战马、十万金币的过路费,不由得哥舒行文不同意。 至於风雨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大批的战马使他得以迅速大规模组建这时代最强大的兵种──骑兵;帮助大王子则即可以使自己北方多了一个盟友,又有效的削弱了呼兰的实力,使自己可以放手南下。 而对於全军将士而言,这一仗使他们与统帅更加靠近了。他们佩服的不是长於推理、巧於安排的指挥才能;而是指挥官那种坚决战斗、毫不气馁的英雄精神,和身先士卒、同生共死的亲人形象。 圣龙是一个有著悠久历史和文明的民族,早在其他民族还以蛮力战斗的时候,圣龙民族就已经提出了完整的战略战术思想;当他建立了一整套数十万大军连续作战的战略机制时,在遥远的西大陆最为强大的帝国所进行的大战还仅仅是几万人的军团。 可惜当这个强大的民族发展到极其辉煌的时候,他发觉放眼天下已知的土地上,竟然已经没有值得一战的对手了。於是他开始了内政,用繁文缛节束缚了民众的思想,用闭关锁国、夜郎自大阻碍了交流和进步。 但是这个民族骨子里是尚武的,是蔑视强权的。 在不久的将来,风雨和他同时代的杰出人物将逐步意识到,一旦这个民族沈睡以久的尚武精神和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民族自尊心,以及那种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民族气节相结合起来的话,这个沈睡的民族必将重新发挥强大的威力,摧毁这个世界强加於身上的屈辱和枷锁,震动整个天下。 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这句古老的谚语将随著新一代圣龙人的崛起而再次放射光芒! 第十七章故人南来 “燕家铁骑公孙客,令狐水师皇甫险。”这两句话就是对四大家族实力的描绘。 燕南天性情暴烈,素有圣龙第一勇将之称,目前执掌著全圣龙最精锐的骑兵,虎居幽燕。 公孙无用辈分最高,平日里结庐而居,不事奢华,只有少数几个亲信才得以接近,可以说是四大家族中最为神秘的人物。他门下食客众多,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在齐鲁的势力根生蒂固,而且一直以来鼎力支持著五行术的研究。 令狐潮则割据江南,老谋深算,城府颇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上下。麾下水师肩负著圣龙海域的安宁,江左之富更是为圣龙之冠。 皇甫嵩盘踞巴蜀,占有地形之利,借盐铁而富足。此人一直没有什麽令人瞩目的言行,但是值得一题的是原本在四大势力中处於弱势的皇甫家族,近十年来由於他的义子梅文俊异军突起而势力大增。此人武功超绝,用兵如神,且深得军中民间拥戴,和傅仲舒并称为文武双杰。 风雨看著魏廖整理出来的关於四大家族的报告,飞快的盘算著日後何去何从。 智取论玉关,逼退哥舒行文,一连串的事情使得“鬼狐风雨”的声名传遍神州。四大家族的说客近日来络绎不绝的来到了伦玉关,企图拉拢这个近日来风起云涌的实力派人物;另一方面鉴於目前各大势力将在圣京汇集,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形势,也逼得风雨必须迅速做出决断。 “主公,如今四大家族都已经统率重兵聚集在圣京,其中燕南天和皇甫嵩支持大皇子,令狐潮和公孙无用支持三皇子。眼下为了谁继承大统的事情正僵持不下。”魏廖缓缓的说道。 “大皇子?三皇子?那麽还有一个二皇子喽?” “那个二皇子生来文弱,平日里整天舞文弄墨,不管朝政,所以没有谁来支持。大皇子萧子秋是皇甫嵩的女婿,又曾拜燕南天为师,加上身为嫡子,在朝中呼声很高,不过他在这次国难之时,只身跑到了他的岳父那里,根本不管中原的死活,却也引起了不少非议;三皇子萧剑秋在危难之际,奉先皇遗嘱,坐镇鄂州,统筹全局,赢得了军队的尊敬,同时他母亲是令狐潮的妹妹,公孙无用的外孙女,自然得到两大世家的鼎力相助。” 三皇子?风雨不由想到了楚天辞。这家夥前两天便风尘仆仆的来到了伦玉关,为萧剑秋来做说客。 镇北侯、西路节度使、伦玉关都元帅,辖凉、夏诸州,允许开府建制,自行任命三品以下官吏。 这个价码不低,而且能够让素有声名的傅仲舒和圣龙最有名望的书香门第楚家跟随左右,不竟让风雨对这个享有贤王美誉的三皇子十分好奇。 看来自己还是应该和楚天辞好好谈一谈。 这几天,风雨为了平衡与各势力之间的关系,所以各方的说客都由魏廖出面,以礼相待,而自己却不出面,以免提前表明立场。 不过其他人也就罢了,楚家对自己毕竟有过大恩,在上圣京之前不见上一见的话,到时候也不好交待。更何况,自己也想听一听这位好朋友的想法。 “你错了,楚某此次前来决非是为了一家一党之私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和我圣龙的千秋基业。” 只见对面的楚天辞不改当年书生的耿直本色,正经八百的向风雨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见风雨不置可否,急忙继续说道:“风雨兄击退呼兰,功在国家社稷。可以说是一代英雄,如今怎能置天下存亡於不顾呢?如今北方的呼兰和海外新兴的麦坚这两大强国南北呼应,虎视眈眈;而安宇更是屡屡犯我海疆,扰我子民,为今之计必须要有圣君贤王整治天下,方能保我圣龙根基。 大皇子在国家危难之际,临阵脱逃,根本不顾国家危难;而三皇子则礼贤下士,更在危难时刻,接受了先皇予以监国的委任,力挽狂澜於即倒,统率全国军民与呼兰抗争,谁高谁下,以风雨兄之聪明,不言而喻。 为了天下社稷,还请风雨兄明断!“ 风雨心中快速运转,老实说对於谁作皇帝,他可没有楚天辞那麽执著。 在这个重视门第胜於一切的时代,光看三皇子能够如此当机立断对风雨这个寒门子弟做出如此厚重的封赏,就可以知道萧剑秋当然比那个萧子秋厉害。 而且支持大皇子的燕南天和皇甫嵩出於他们的地理位置,对於控制中原的欲望更强於令狐世家和公孙世家;相对而言处於东南方的令狐世家和公孙世家即使想要和风雨抢地盘,也得考虑到燕南天和皇甫嵩。 出於远交近攻的考虑,和二皇子结盟无疑有利。 可是另一方面对於像风雨这样依靠实力立足的人来说,皇帝越无能越有利於他浑水摸鱼,他可没有什麽忠君报国之心。 更何况大皇子无论怎样都是国之嫡子,在政治上拥有绝对的有利面,如以卓静雯外公高战为首的中央派,就比较赞成长子即位。同时与他结盟,还可以避免遭受燕南天和皇甫世家从东北和西南的两面夹攻。 虽然思虑重重,不过表面上却丝毫不露。风雨哈哈笑著说道:“楚兄言之有理,放心吧,明日我就整军南下圣京,希望能够为天下安宁尽我一己绵薄之力。” 作了如此圆滑的表态後,风雨急忙转移话题,拉著楚天辞观看歌舞。伦玉关中有许多被呼兰人抢来的女子,不乏美豔动人者,虽然大部分已被安置,不过还有不少无家可归。在尉廖的安排下,加以训练,准备日後作为情报人员,打入各大都市。如今用来招待各大势力的说客,倒也物尽其用,收效不错。──虽然欧静十分反对。 等了一会儿,终於见到四个千娇百媚的女郎合力抬著一个大圆盘进来,她们将黑亮的秀发盘成高高的顶髻,珠翠满头,然後下面就只穿著水红色的小坎肩,将将把高耸丰隆的玉乳遮住小半,雪白的酥胸露出来,在灯光下夺人心神。 裸露著的玉藕似的丰润粉臂上都箍著一圈黑色的臂钏,光洁的小腹上,有一块晶莹的宝石嵌在小巧的肚脐处,显得十分性感。 最抢眼的还是她们的下身,用垂到膝盖上的无数条明珠窜子作成的闪亮珍珠裙,在走动之间根本无法遮住里面那诱人的春光,迈步跨腿时,迷人的方寸之处忽隐忽现,极为抢眼。 真没有想到会安排有这样的装束,风雨也顿时感到大开眼界。身边的楚天辞也是一双色眼大放光芒,盯著前面的动人胴体猛看,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香豔媚惑的装束。 四个美婢走到风雨和楚天辞的跟前,一阵阵的肌肤幽香传来,令人欲醉。将那个盖著大罩子的圆盘放到风雨他们前面的桌子上,四人同时盈盈敛衽行礼,银铃似的燕语齐吐:“小婢们见过大爷!” 楚天辞才微微颔首,风雨已经急忙摆手道:“快些将罩子打开!” 四女齐声应道:“是!” 随著四女合力把罩子打开,一股醉人的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小花厅里。 “这是什麽啊?”风雨看得目瞪口呆,再看身边的楚天辞也是身子一震,直勾勾得望著前面。 盘子里面摆放著一圈八个洁白的玉器,每一个都做成一种盛开的花朵的模样,雕刻的刀功十分细致,形态极为逼真,连花蕊细丝都雕刻出来,颤巍巍的在空中抖动。在八朵精致白玉花所围成的圈子中间站著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其实不应该说是女孩,因为她已经完全发育好了,一丝不挂的娇躯是曲线玲珑曼妙,一个成熟的女人应该有的样子都有了,只不过比她们小一号而已。 让风雨感到震惊的是在这个小美人的身上所带的装饰品,在相当隆起的小蓓蕾上,那两点嫣红的顶端上都挂著一只玉铃铛,小小的香脐上也嵌著一块火红的红宝石,和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交相辉映,显出一种奇异的美丽。在她不胜一握的纤纤细腰上也挂了六只同样的玉铃铛。再往下看,美妙神秘的三角区域竟然缀著一朵灿烂夺目的珠花,非常巧妙地将那最迷人的方寸之地遮掩起来,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这朵珠花是插在那上面的。 四个美婢往两边一分,同声娇语:“请大爷欣赏‘花间蝶舞’!” 盘中的小美女开始缓慢地扭动起小腰肢,酥胸前的小蓓蕾也随之轻微晃动起来,清脆的玉铃声便慢慢响起,舞姿固然优美,所发出的玉铃声更是让人惊叹,因为玉铃声所组成的竟是一曲十分美妙的音乐。 舞蹈渐渐地加快起来,小美女娇嫩雪白的胴体上也渐渐浮起一层奇异的粉色,看上去是如此的动人心弦。 在急促的音乐声中,这个小美女居然一跃而起,跳上了四周的玉花上,两只雪白的素足轻巧地点在白玉制成的花朵上,进退有方,腾挪跳跃,高举低抬,那情形真要多美就有多美! 风雨和楚天辞看得如痴如醉,这样的舞蹈真是平生想也没有想过的,香豔妩媚,轻灵曼妙,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了! 要在质地极脆的白玉上跳舞,身轻如燕固然不能少,更要有极高的轻身功底,因为白玉雕刻成薄薄的花瓣後,更加经不起压力,如果稍微重一点的话,马上就是玉碎人倒的场面。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美女跳得是如此的畅快,丝毫没有想到脚下是经不起一踩的玉花,极其优美的肢体语言,尽情舒展著,整个人都沈浸於欢快的舞蹈之中,在简单但十分美妙的玉铃声伴奏下,真像极了一只在花间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传播出无比诱人的美感。 小美女急剧地左右晃动娇躯,玉铃声一阵疾似一阵,看得眼前的男人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楚天辞更是连眼珠都快要凸出来了,直盯著在眼前不断变幻的美景。 一声宛若九天仙籁的娇吟从盘中小美女的樱桃小嘴中流泻出来,她一个腾空而起,重新跃回到八朵白玉花围成的中间空处,以一个无比优美的姿态斜坐下来,小小的粉脸上珠汗微微,娇喘细细,整个花厅中只有因其呼吸带动酥胸前的玉铃铛发出轻微的脆音。 半天,风雨两人才神魂回体,连声称赞。 不知何时起,一个豔装的美妇出现在了小花厅,她是魏廖用来训练那些女孩的。只见她朝四个美婢使一个眼色,四女会意地上前重新抬起那个大圆盘,一直将它端到楚天辞和风雨的面前。 楚天辞和风雨不解地望著那女人,只见她神秘的一笑,走到了盘中那个小美女的身前,伸出一只手到这个小美女的胯下。 又是一声荡人心神的娇吟,这时两个男人不禁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这样的声音他们听过太多了,原来先前这个盘中的小美女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那豔妇的手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一朵晶莹夺目的宝石珠花。 珠花下面的花茎其实是一根细细的玉管,墨玉的质地,管身上刻有细密的花纹。这一朵宝石珠花显然是极为贵重的,但让两个男人吃惊是此时这根墨玉管的管身所呈现的奇异景象,在四壁的墙灯照耀下,管身发出闪闪的水光,晶莹剔透十分诱人,而且还有一种他们十分的淡雅香味散发出来。 两个男人不禁大为心动,很明显这朵宝石珠花是靠墨玉管插在她身上的,虽说不是很重,但带著这样的东西在白玉花瓣上跳舞,需要多大的耐力和功夫啊。 楚天辞出身书香门第,平日被父亲管教甚严,那里见过这些风月场景,一时间心跳加速,也不知如何再游说风雨了。 倒是风雨首先清醒过来,说道:“楚兄如果喜欢这朵珠花,何不拿去?” “这、这如何敢当?”楚天辞惊喜的说道,虽然言语间还有推辞,但看其神色,早已急不可待了。 风雨其实也是暗暗心痛,颇有些舍不得。不过伦玉关有欧静坐镇,还由那个正义心过剩的卓大小姐在,风雨也不敢过分放肆。而且他本来就是个爱美人更爱江山的枭雄性格,对於女色并不是十分看重,否则也不会自家的绝色,到现在才发觉。所以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一会脑筋又转到前段时间被搁置的办青楼、建情报网的事情上了。──後世称他为无耻的阴谋家倒也不冤枉。 圣王历753年七月,在经过了伦玉关大战考验的风雨军团,开始整师南下,进军圣京。 青龙兵团由白起统领,和欧静一起负责伦玉关的防守和整治。 由於洛信重伤未愈,所以由百里锡代掌赤狮兵团,负责重建整顿,同时协助青龙兵团,收编临近城池。 重组後的近卫队、秋风兵团和白虎兵团号称十七万大军,跟随著风雨浩浩荡荡的向圣京开拔去。同行的又准备组建情报网的魏廖、准备投资的高凤阳、卓大将军的千金卓静雯以及大批想跟著捞油水的商队。 天下权力斗争的重头戏也将在那个千古名都上演。 第十八章唇枪舌剑 我回来了! 风雨看著圣京──这个千古名都,心里一阵激动。 圣龙历753年的圣京饱经战火的洗礼,遭受数月围城之厄的名城,尚未来得及庆幸敌人的退去,旋又因为四大家族陈兵墙下、箭拔弩张而惶惶不安。 对於风雨的到来,百姓们一方面想一睹这位传奇将军的风采,另一方面则忧心这支军队的出现将进一步加剧当前一触即发的局面,相形之下,气氛显得有些奇怪,和风雨沿途行进时受到的热烈拥护和争相参军形成强烈的对比。 四大家族也同样惴惴不安。这段时间里,四大家族驻扎在城外,卓不凡率军守在城内,形成了彼此对峙的局面。对於风雨率领大军的到来,大家都十分疑虑。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卓不凡的要求下,风雨也和四大家族一样,把军队留在了城外,由秋里统领,自己则带著五百亲兵进入了城内。 只见卓不凡亲自来迎接,他身形高大,两目炯炯有神,说话的声音十分有力,微白的双鬓更显示了一种沧桑的成熟。 这是风雨第一次如此接近的看到卓不凡,不自觉的就心生好感。 真将军也! 风雨心里想道。 “爹爹!”卓静雯当先扑到了父亲的怀里。 “谢谢风将军这些日子来对小女的照顾。”卓不凡一边拍著爱女的背一边对风雨说道:“小女顽劣,这些日子没有给将军带来麻烦吧?” “什麽啊,我现在可是堂堂的近卫军统领,还救了这家夥一命呢!”卓静雯撅著小嘴不满的说道。 “嘿嘿,卓小姐是将门虎女,自然不同凡响,风雨十分受教。”风雨只好干干的笑著说道,心里却暗骂这个大嘴巴。让卓静雯当近卫军统领,只不过是哄她开心,说出去可是会让人笑话军中无人,兼且还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幸好卓不凡也没有在意,当下双方客客气气的来到了将军府。 只见这里早已有六、七位朝中大臣在那里相侯,为首的赫然是对风雨有知遇之恩的圣龙大学堂的校长楚雨墨。 “学生风雨拜见恩师!”风雨急忙上前施礼,一方面对於楚雨墨本来就十分感激,另一方面风雨心知楚雨墨在朝中的影响力,对於自己此次京中之行,必然大有助益。 “哈哈,免礼免礼!风雨啊,你有这番成就,老夫心里真是十分欣慰!”楚雨墨挼著胡须开心的说道。 “恭喜楚老师生团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如今皇位空悬,人心惶惶,不知道风将军有何看法。”燕南天声音洪亮的说道,回声震耳欲聋。 只见他长的十分魁梧,一脸的络腮胡,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张得大大的,颇为威武。不过若是以为这位燕字世家的家主是一个莽撞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许多人就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失去警惕而死在他的阴谋中,以至於在幽燕,一旦有小孩子哭啼,就会有妇人吓唬道:“燕胡子来了!”他今天的这一问,看似莽撞,实际上切中要害,逼得风雨必须正面回答。 风雨暗骂一声,打著哈哈说道:“燕王爷何出此言,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位卑言轻,怎敢与闻朝中大事?”试图以此蒙混过关。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可没有打起来,只听公孙展质问道:“那麽将军此次率大军入京,又所为何来?” 他是公孙无用的侄子,由於公孙无用对於家族的一般事务已经不占手了,所以他可以说成了公孙家族实际上的领导人。 风雨听了暗暗叫苦,知道这次自己进京已经引起了四大家族的极大猜忌,所以竟然在这里联手逼问自己的意图。这也难怪,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支动态不明的有生力量,自然会有所疑虑。 可惜被燕南天来了个单刀直入的开头,这与自己当初的四大家族在动态未明之前,和自己打模糊战的想法大相径庭。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绝对不是自己暴露真实意图的时候。 当下,风雨逼视著公孙展道:“大人此言怎讲?呼兰南侵,王室危难。风雨担忧呼兰被我在伦玉关逐退後,再次骚扰京城,所以是和各位一样,率兵勤王罢了,还有何为?” 这句话倒也是说得理直气壮。 “不过我可是听说将军在伦玉关私放敌酋。”冷冷的声音出自皇甫华的口中,他是皇甫嵩之子,这次随著梅文俊前来,显然是皇甫嵩想让儿子多多锻炼一下。 风雨听了心中大震,这件事极为隐秘,在大战之後,自己以修养为名,不顾众将反对,派魏廖的人接管城防,放穿著风雨军服饰的耶律楚昭等人出关。虽然风雨并不认为这件事能够一直保守秘密,但事关重大,还是作了不少保密措施,如果不是风雨军中的中高层泄密,断不可能远在圣京的这些家夥会这麽快知晓。难怪四大家族会这麽急於知道自己的动向。 这样想著的风雨突然用力排了一下桌子,怒喝道:“这是什麽意思,在下倒要请问,当我上下数十万将士在伦玉关血战、阻挡敌军的时候,阁下在哪里?当我数万男儿马革裹尸,长眠沙场的时候,阁下又在哪里?今天皇甫兄不只是要给我伦玉关将士一个交待,更是要给无数追随先帝舍身报国的壮士一个交待!给死守圣京的百万军民一个交待!” 言语间气势夺人,令人震慑。虽然这样大违自己的本意,而且一下子得罪了四大家族所有的人,但是迫不得已,在目前的情况下,救国英雄和中立立场是关系风雨这次进京成败的两大法宝,在目的达到之前,决不能丢掉。 眼下,风雨最怕的是四大家族和卓不凡联手,用这个罪名把自己先干掉,那可是冤大头当大了。所以用这番话引起卓不凡的同仇敌忾和同情,也算得上是情急保命吧。 “世侄太激动了,谣言不可信嘛。天下谁不知道将军奋力抗击护栏,保卫家园?”一直不发一言的令狐潮,这时候出来打圆场。 “风雨兄息怒,在下愿为舍弟赔罪!”一旁的梅文军也说道。只见他气宇非凡,两道剑眉更村托一双有神的眼睛,不怒自威,说话沈稳有力,给人一种不由自己信服的感觉。 此时卓不凡和楚雨墨也上前打圆场,风雨也放下心来,看来各方势力还是很顾及自己的势力,再加上伦玉关的事情他们也没有确凿证据,谁也不想背上残害功臣的罪名。於是风雨也就见好就收,乘机下台。 在这顿接风宴吃好之後,风雨才吐了一口气,总算化解了一道危机。虽然各方面对自己肯定还有疑虑,不过像刚才那样,各放联手的情况应该很难再出现了──毕竟他们之间才存在著真正的矛盾,相形之下,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 倒是自己这方的情报的收集和保密工作,应该迅速加大力度了。 这样想著的风雨,回到了给他安排的住处,却见一个全身黑衣蒙面的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一轮少女的犹如天籁的声音徐徐响起──“小女子想和将军作一笔交易,用万里江山换小女子家族的一世荣华。” 第十九章一场交易 “在下保证只要是我风雨大军势力所及之处,各位就能够享有自由的通商权和安全的通商之路。”风雨一字一句的说道。 一个不逊须眉的女人! 看著被自己邀请来的那些商会代表激动的样子,风雨不由对昨晚那位不请自来的少女做出了如此的评论。 和商人的势力进行联盟,是风雨前来圣龙的目的之一,不过看来这个少女真是十分了解这些商人的想法,这句承诺远比自己原先的设想更有效得多。 安全而自由的通商,绝对是商人梦寐以求的。但是在圣龙,重农轻商,商人在四民之末,地位极其低下;再加上历代的闭关锁国的政策,使得这个梦想遥不可及。 而如今,居然有一位手握重兵的实力派人物亲口答应要实现这个梦想,不由得使那些商人激动万分,同时也疑虑重重。 “请问将军,我们需要做些什麽?”一个老人慎重的问道,商人的习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做交易当然得搞清楚交易的价码。 风雨笑著说道:“很简单,我希望各位能够及时的将各地的情报提供给我,包括风土人情、政治经略、地形军事,这些东西在各位行商的时候应该很容易收集到吧。” “就这些?”老人疑惑的说道。 “不错,就这些。”风雨说道,“以上就是咱们合作的前提,如果大家同意的话,下面就可以和在下的财政总管商议具体的事宜。” 高凤阳会意的站起来,大声说道:“各位,以上是风雨将军和各位关於合作的大原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关於这个原则,我们都愿意接受,不过具体如何实行呢?”商人们一阵议论後,继续向发问道。 高凤阳胸有成竹的说道:“凡是在我风雨军势力范围内经商者,将实行十五税一的比例,由我风雨军团保证各位的行商安全,原则上不禁止各位向其他任何势力通商,当然出於军事上的考虑,可能会在某段时间对交战方的军略物资实行局部禁运;而各位则具体和我军的魏廖先生协调,组成一个通讯网,向我军提供各类消息。 此外,我军还准备入股成立商团,对於一些敏感物资进行武装运输,希望能够与各位合作,当然是否入股的决定权悉听尊便。 又是一阵哗然,十五税一的制度在整个大陆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其他地方一般都是征收20%到50%的税收,可以说是一个极其优惠的政策。 虽然发放消息有可能得罪其他势力,不过只要作的谨慎些,应该没什麽大问题,毕竟商人之间本来就存在著信息流通的,法不责众,其他势力也不可能完全杜绝经商,那可是重要的财政来源;更何况商人重利,如果风雨真能实行十五税一,而且保证安全自由的通商权,那些商人巴不得风雨的地盘越大越好,自己的利益也就更能得到保障了,所以自然很乐意提供帮助。再说交易的本身也需要互利嘛。 至於入股的问题虽然大多数商人还有些犹豫,不过一些大胆的商人却已经很有兴趣的询问起来,这年头,越是违禁的,越是赚钱,如果由军事集团作为後盾,那安全系数可就提高了不少,这可是一个好买卖。 当然还有不少商人十分谨慎,提出了他们的疑问:“将军如今尚未得到朝廷的册封,而且税制的问题事关中央,将军有把握推行吗?” 风雨哈哈大笑道:“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如今朝廷对於帝位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就算事态平息了,大权也将旁落在四大家族的手里,还管得了地方的事情吗?身逢乱世,强者为尊,我之所以能够和各位谈条件,是因为我有军队有地盘,这就是我和各位合作的保证金,也是我能够兑现诺言的资本,不知各位以为呢?” 众人都被风雨的气势所慑服。事实上也是,风雨和自己作交易,是因为他拥有可以交易的东西,有钱赚就行。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资本交易了,那就一拍两散,管他那麽多干什麽! 看著交易做成,大家满意离去,风雨也十分高兴,没想到来圣京,这麽快就搞定了一件事。 “怎麽样,将军觉得如何?”在众人都离开後,少女如幽灵般从幕後走出来,问风雨道。 风雨一手捧著茶杯,一手轻轻的挪动著茶杯盖,突然双眼射出摄人的神芒,历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麽要帮我?” “我说过了,我叫李中慧,是洛阳李家派来的代表。帮你是因为我家本来是高丽的贵族,後来被圣龙所灭,所以想借你的手振兴我的家族。”少女丝毫不为所动,平静的回答道。 “为什麽选择我?把注押在一个暴发户的身上,未免风险太大了吧。” “因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军事奇才,在这个乱世中这麽快就占据了一席之地,有资格和我们合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今拥有大权的人,都有自己的派系和背景,只有你没有,所以有可能大家合作。 谋夺天下本来就有风险,我们察过你的资料,认为这个风险值得一冒,因为有两件事使我们觉得你是一个可能成功的人。一是当初在圣龙河大战时,你毫不犹豫的放弃为皇帝作战,而选择了保全实力;其次,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选择当山大王或者傻乎乎的来圣京勤王,而是夺取伦玉关,即得到了实力又博得了声名。这些都说明你对天下大事很有决断力,同时野心勃勃,所以你不会拒绝我们的条件,而既然大家总的目标一致,接下来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哼,想要我帮你们复辟?未免太看轻我了!”风雨警惕起来,高丽被圣龙大帝所灭,现今成为圣龙的禁挛,自己要是帮他们复辟的话那可就成了民族罪人了。 “复辟,只是家族长辈的想法。事实上一个王朝没落了,就自然有他没落的缘由,否则以一个国家的实力又怎会轻易的沦为历史的尘烟的;既然被民众苍天所抛弃,又怎麽可能再回来呢。就算再重建,也只能是一个新的王朝,失去的必将永远失去,只有老人才会缅怀过去。所以我没有半点要你帮我们复辟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在未来的风雨王朝中有我李家的一席之地。” 聪明的女人。 风雨看著眼前黑纱蒙面的少女,心中暗暗的想道。 一个王朝的建立绝不容易,如果不是他的後世子孙不成气,将天意民意都完全的耗尽的话,是很难灭亡的──强国压境只能是一个外因。 妄想复辟,只是一种愚不可及的执著。 想不到这个怎麽看都不是很大的女人,居然也能够领悟这样深刻的道理。 想想从相遇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少女占主动权,实在有些不甘心的风雨,突然狠狠的说道:“既然要合作,总该让我看看你的容貌吧。” 说完,风雨突然合身攻了过来,直取少女的门面。 少女急忙招架,风雨吃惊的发现,这个女孩的武功极为不弱。 兔起鹤落之间,两人过了三十几招。 风雨的武功偏向於飘逸,每一招都很潇洒轻柔。 而少女的武功则显得十分诡异,总是不可思议的避过风雨的攻击,还往往从本不可能的方位发起还击。 打的有些火起的风雨,突然默默凝聚精神,倏然间,整个空间突然凝重起来,强大的气势向少女压去。 “风凝地冻!” 少女惊呼道,突然发觉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遇到了强大的阻力,无法展开。 这是风雨日後名动天下的绝招之一,运用强大精神力量,调动强大的元素,充塞整个空间,使得整个空间变成了无形的实体,令对手无法行动。当然前提是对方的功力要逊於自己,否则被反击可是闹著玩的事。 风雨在刚才过招时明白这个少女的功力不如自己,再加上只想教训一下这个让自己感到处於下风的家夥,并不想伤害她──毕竟是盟友嘛,所以就使出了这一招。 就在风雨缓缓的向少女脸上的黑纱伸去的时候──在这个空间里,自己的行动也同样滞缓,少女惊呼道:“别,我们家族有规定,只有丈夫才能揭开面纱!” 风雨吃了一惊,可惜晚了,就在少女还没说完的时候,风雨已经把面纱揭了下来。只见一张豔丽动人,略带惊慌却更引发怜爱的面庞,呈现在风雨的面前。 一时间,时空凝滞,两人傻傻的呆立良久。 “我、我,我要杀了你!” 愣了半响,少女才狠狠的说道,身体却突然扑在地上哭了起来。 风雨则不知所措的挠著头,不知如何是好。刚才还满腹权谋、精明干练的女孩现在突然间满是女儿态,弄得风雨一个头两个大。 这件事成了风雨这位叱吒风云的一代名将的一大笑柄,多年之後,李中慧还骄叱道:“谁叫你风大将军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每次都让风雨化了很大的功夫才平息她的刁难。 绝不能得罪女人! 经过这件事之後,风大将军终於明白了一件真理。 第二十章生死一发 风雨呆呆的看著因为哭累了而睡著的少女,只见她正静静的倘翔在梦境里,月光柔和的拂在她优美的身躯上,凹凸的曲线令人怦然心动。 过了很久,风雨才回过神来。 自己是怎麽了? 在所接触的女性中,晓兰无疑是相交最久的,可惜也是因此受伤最深的。她是一个文静而又传统的女孩,这种性格一方面使她属於那种愿意在背後默默支持你的贤内助,但同时又使她很好强,希望自己的夫君与众不同,大概也正是这种好强,使得和当初酷爱历史、行为懒散的自己逐渐远离吧。真不知道她现在好吗? 卓静雯是一个很有男儿气、很豪爽的女孩,对於她,有著一种兄长对小妹妹的那种即怜且爱,同时又有一些无奈的感觉。 对於欧静,自己有的是一种敬畏,同时又有一种不愿苟同於她的思想而产生的对抗,更多的是顽劣的弟弟对於大姐姐的那种爱慕同时逆反的感情。 而这个少女却给风雨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当她与自己侃侃而谈天下大事、论合作利弊的时候,满腹权谋,颇有一种天下英雄唯你我的感觉,既是对手又是知己;当她献策与商人联盟的时候,又犹如左膀右臂;当她被自己揭下面纱、惊鸿一瞥以及後来所表现的那种种女儿态的时候,却又是那麽的娇小无助、惹人怜爱。 风雨悄悄的拿了一张毯子,轻轻的盖在少女的身上,缓缓的走了出去。 “主公,卓大人和楚大人来了。”魏廖疾步过来说道。 风雨一愣,在吩咐魏廖派人守在这里,不得喧哗之後,急忙走出去将两位迎到书房。 “风将军此次击退呼兰,为国家社稷立下大功,请受卓某一拜。” 风雨一惊,没有想到卓不凡进来就施如此大礼,急忙拦住。 两人手臂接触,一个要拜下去,一个要阻止,不知不觉用上了内力,却是不相上下。卓不凡暗暗吃了一惊,使出了十成功力,终於拜了下去。 於是笑著道:“果然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胜一代人!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啊。” 风雨急忙推辞,虽然是不想让卓不凡太难堪,同时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於是缓缓得撤出了内劲,受了个半礼,不过这卓大将军也果然是名不虚传,真要较量起来,胜负谁手,可就不知道了。 只见卓不凡突然收敛了笑容,严肃的道:“这次本官来是为了两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请教将军到底有没有私放呼兰人。” 言语间越来越严厉,双目直视风雨,整个气氛也突然紧张起来了。 风雨一惊,看来伦玉关的事已经传到京城,如今卓不凡在城中手握兵权,如果自己一个应答不对,就成了自投罗网的白痴了。 心念电转,眼下自己有三个方案:第一是矢口否认,不过这件事自己本来就没有打算一直保密下去,总有天下皆知的一天。姑且不论如今是否能够打消卓不凡的疑虑,日後也必是後患无穷。 第二是拿下他们做人质,不过卓不凡的身手显然不弱,是否拿下毫无把握;何况楚雨墨深不可测,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自己进京的目的就落空了,而且平白送给四大家族联手剿灭自己的口实。 第三就是实话实说了,虽然会不利於自己的计划,但如果过关的话,最有利於大局。 风雨暗暗吸了一口气,将伦玉关大战的前因後果详细的向两人说来,最後说道:“在下以为内斗的呼兰比一个团结的呼兰更有利於圣龙,小子鲁莽之处,还请两位大人多多原谅。” 楚雨墨笑道:“听到没有,我说风雨绝不是数典忘宗的人。” 卓不凡也欣慰的说道:“如此最好,不过小夥子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当初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果不是两个人力排众议,老夫差点就准备乘你进城的时候宰了你。毕竟如今是多事之秋,你不会怪老夫心狠吧。” 风雨不由一身冷汗,虽然卓不凡说得轻松,但风雨知道自己的小命真是在奈何桥上走了一回。四大家族早就嫉恨自己这个寒门子弟拥有大权,而且偏偏现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举足轻重,只是苦无机会除去自己罢了。如能借这个机会先大义凛然的除去自己,真是求之不得。当时自己没有料到圣京会这麽快得到消息,以为凭著救国英雄的护身符,互相牵制的四大家族谁也不敢先出手,就这麽傻乎乎的进来想混水摸鱼,真是怎麽死都不知道。 即使是刚才,卓不凡那一拜,恐怕也是含著感激自己救了女儿和收复伦玉关的意思吧。如果一个应答不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风雨不由向楚雨墨深深的施了一礼。 楚雨墨急忙推辞道:“错了错了,老夫是後来知道的,不敢居功。保你的是三皇子和梅将军。” 风雨一愣,没想到竟然是两个素味平生的人救了自己,想起昨日看到的梅文俊的风采,不由兴起了一股结交的欲望。 卓不凡轻嗑了两声,打断了风雨的思绪,说道:“既然第一件事澄清了,那接下来老夫想说第二件事,那就是关於帝位的传承。” 风雨急忙打断卓不凡的话说道:“在下一介草民,无意介入帝王的家事,无论谁即位,只要不损害国家社稷和风雨军的利益,在下都会宣誓效忠。如果说有条件的话,那也就是请求朝廷准许风雨前去收复凉、夏诸州,复我河山!” 卓不凡显然很高兴风雨一心想收复河山。楚雨墨更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风雨的决定无疑是明智的。参与这次帝位的争夺,虽然可能有短期的好处,但由於会引起四大家族的警觉,过早与四大家族冲突,从长期而言实在不利。倒是置身事外,乘机发展实力,才是上上之举。虽然还有些不明白风雨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到圣京来。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准备久留了。 风雨呼了一口气,心情十分轻松,经过这样一来,自己在圣京的安全问题算是解决了,而且还和颇有实力的中央派搞好了关系。接下来倒是要好好查一下,圣京怎麽会这麽快得到消息。 这样想著的风雨回到了房中,却发觉伊人已去,不由有些惆怅。 突然瞥见一张白纸留在原地。风雨捡起来一看,却是有六个大字留在上面:取凉、夏,做聘礼! 好一个大胆的女孩,好一个聪明的精灵! 风雨摸了摸鼻子,心里想道。 凉、夏地处要津,北上伐呼兰,西去面对大陆各公国和印月王朝,得以控制整个大陆公路与圣龙的贸易,继而讨伐天下;东可控秦川、南将摄巴蜀,从而窥视中原,问鼎神州。此外和其他地方相比,夺取如今在呼兰人的手里的凉、夏诸州,可以避免过早的直接与四大家族对抗,对风雨谋取天下大大有利。 八百秦川,红河热土,正是男儿驰骋的好所在! 风雨想到这里,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对於英雄所见略同的李中慧更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等等,我好像没有答应娶她吧! 风雨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第二十一章名将宝剑 “中慧,你真要嫁给这个风雨?”李淳关心的看著女儿,虽然他没有身为霸主的素质,这些年来又在姑母的把持下,显得有些懦弱,但是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无能的人。事实上,李家在他的主持下,取得了很大的发展,不仅牢牢地掌握著强大的商业网络,还拥有实力在前三名之列杀手组织。 一个擅长於日常工作,处理具体事务的人。 这是他的女儿以及後世历史学家对他一致的评论。 李中慧犹疑了一下,说道:“这不是很好嘛,如果风雨肯如我所示取得了凉、夏诸州,说明他确实有著高超的战略头脑,而凉、夏诸州也将成为风雨开拓霸业的最佳基地。那麽通过联姻,恐怕是准备全力支持风雨的我们李家在帮助风雨取得霸权的同时,确保获得丰厚回报的最佳途径了。” “中慧,我要你明白一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愿意用李家的全部换取我女儿获得幸福,而不是用我女儿的幸福换取李家的荣华。如果你得不到幸福的话,那麽李家再强大,也毫无意义!” 李中慧的心颤抖了,这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父亲吗? 她第一次发觉父亲的目光是如此的坚定,在那里包含著对女儿的爱和期望。 沈默良久,李中慧方才回过神来,她背过身来,避免父亲看到眼中的泪水,极力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干什麽!不完全是为了李家,我李中慧的夫君本就应该叱吒风云、傲睨当世!我不想和那些普通的女子一样,无才即是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跟著平庸的丈夫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我要站在他身後为他出谋划策、助他逐鹿中原,把整个天下当作游戏的舞台。我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是否嫁给风雨,就看他是否拥有王者霸主的资格。” 希望她不要因为自负而迷失自我! 李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心里默默的想道。 剑。 残天剑! 梅文俊的剑虽然没有出鞘,但是那股凌厉的杀气却已经让风雨感到丝丝的寒意。 这柄剑是圣龙著名的三大宝剑之一,它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个大魔头,曾经凭著这柄剑,在十大名门大派围攻之下,杀了七位掌门、六十多个顶级高手;第二任主人是皇甫家族的第十三代家主,凭著这柄剑远征安息、暹罗,虽然最终兵败身亡,但是期间杀了三个国王,至於那些国家的王公贵族、将军士卒更是不计其数,威慑蛮夷;第三位主人就是梅文俊,仗著三尺青锋,十三岁怒斩杀父仇人的头颅、十七岁率八百死士大败十万令狐水师,十年来镇守汉中,令呼兰大军不敢南下巴蜀一步,以至於先皇也赞叹道:真虎子也! 这是一柄饮过无数敌人鲜血的宝剑。 风雨把玩著这柄剑良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果然是把身经百战的名剑。” “不错,这是把名剑,也是把杀人的凶器。在第一任主人手里,他用於武林恩怨,杀尽了无数忠臣义士;在第二任主人手里,他用於开疆拓土,斩下了多少帝王将相;在我的手里,他用来保家卫国,饮下了众多无辜鲜血。剑依然是这柄件,却有著无数的用途,但结果都是生灵涂炭、尸骨累累,而它的主人也都没有好下场。虽然我没资格说你,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军队就像这把剑,无论用於哪里,最终只会伤害别人同时也伤害自己。” 梅文俊真挚的说道,风雨没有想到这位一代名将的内心深处竟然有如此沈重的伤痛和自责。而如今他的这番话,分明是在真诚的劝说自己,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莫要走上他的道路。 虽然很感动,风雨还是苦笑了一下,说道:“正如将军所说,凶器虽然是凶器,但是用的人不同,发挥的作用也不同。在恶人手中他将屠戮天下英雄豪杰;在霸主手中,他将建功立业、富国强兵;在仁者手中,他将保卫亲人和家园。当今天下乱相已萌,干戚济世方是我辈男儿所为。” 梅文俊看著风雨坚定的表情,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惋惜。只听他说道:“谢谢你把我比作仁者,我真是愧不敢当。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现实和理想实在有著天差地别。” “没关系,我这人一旦决定了就绝不回头,天若阻我,我就逆天;神若挡我,我就叛神!为了家园和亲人的最终安宁,就必须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梅将军以为呢?” 、、、、、、、 “明日,太子将设宴款待你。” 梅文俊失望的离去,临走前的这句话,却让风雨陷入深思。 来到圣京已经有两天了,但是帝位争夺的两个主角却始终未现身。明天,大皇子终於忍不住要见他了;那麽那个一直称病的三皇子在干什麽?还有他身边的得力大将,与梅文俊并称文武双杰的傅仲舒到底到哪里去了? 虽然三朝元老高战已经表态支持大皇子了,可是他的女婿,手握圣京兵权、在这次游戏中至关重要的卓不凡却似乎和支持三皇子的楚家走的挺近,到底有什麽打算? 圣王历753年七月的圣京,如同炎热的天气一样,在燥热中跳动著不安 第二十二章仇人相见 风雨乘著豪华的马车,向大皇子的寝宫行去。 这是来到圣京的第三天,总的来说事情还算顺利。 圣龙帝国目前正面临著空前的危机,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帝位空悬这麽久的情况。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四大家族在城外互相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幸好卓不凡控制著圣京,否则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了。 风雨暗暗的叹息著。 可是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苦思冥想的风雨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大皇子的宫中。 由於先皇生前没有册立太子,所以大皇子一直以来都没有住进东宫。这也是这位圣龙历史上第一位战死沙场的皇帝,又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作为圣龙帝国的第十三代皇帝,萧纪给这个时代留下了无数的烂摊子。同呼兰的战争使这个老大帝国最终滑下了他华丽的外套,露出虚弱的本质;没有像历代帝王那样及时立储,更为帝国带来了根本的动摇和毁灭的危险;再加上帝国原先积累的问题,最终导致了这个王朝的瓦解。 风雨此时无暇凭吊帝国的兴衰,大皇子的这次宴会显然十分热闹,门口车马如流,络绎不绝,四大家族以及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携带著女眷来到这里。 突然间,风雨身体猛地一颤,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美丽的少女款款的走下车来,正是那与他青梅竹马,後来却各奔东西的晓兰,而她却娇巧的依偎在林玉寒的怀中。 晓兰无疑也看到了风雨,同样娇躯一震。这时顺著晓兰的目光,发现了风雨的林玉寒却是放肆的将佳人更紧紧的搂在了怀中,对视的目光中充满著不屑与挑衅。 风雨不由火冒三丈,向前走了两步,眼看著一场争斗就要爆发。 “风雨,你可让我好找,来了京城之後,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聊呢。”这时楚天辞一把拉住了风雨;而那边,卓大小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缠住了林玉寒,这才化解了刚才紧张的情势。 “你这是干什麽?”风雨有些不悦,如今手握重兵的他,不用再像当初那样强忍了,所以对楚天辞拉住自己很不高兴。 楚天辞苦笑了一下,说道:“高大人德高望重,威震朝野,又是卓大将军的丈人,军中的泰山北斗,林玉寒是他的外孙,你就忍忍吧。” “不就是一个老头嘛,早就交出实权养老了,有什麽好怕的。” 楚天辞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这次大皇子为什麽设宴吗?” “为什麽?”这句话倒是引起了风雨的兴趣。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大皇子如此设宴,而文武百官不分哪一派,居然都来参加,实在是很奇怪。 “看来你的消息真是闭塞,大皇子这次可是为了庆祝高战高老元帅的六十大寿而设宴的。否则光凭他怎麽可能有这麽大面子,让令狐世家和公孙世家也出席呢?”楚天辞见成功的转移了话题,十分高兴。 风雨皱眉问道:“高大人六十大寿不在家里过,却让大皇子代办?” “你有所不知,大皇子这也是一石二鸟之计,即拉拢了高大人,又显示给百官看他得到了朝中元老的支持,其中的政治意义可不同寻常啊。” “在这次斗争中好像军队的意义更大吧。”风雨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刚才说了,卓将军可是他的女婿,掌握著整个圣京;还有锦州林将军也是他的女婿;镇守韩陵的上官明镜将军、鄂州太守司马器都是他的门生弟子,你说有没有军队。” “不是吧,如果他能够调动这些军队的话,谁当皇帝早就解决了,哪由现在的局面。” “以风雨兄的智慧,不会看不出来吧。”楚天辞笑著说道,脸上分明有作弄的意思。 风雨仔细一想,不由悚然一惊。 本来大皇子是长子,理应接受皇位;但是先皇临终前却指名让三皇子监国,而三皇子在这次危机中也表现的十分出色,赢得了军心民心;最重要的是两人身後都有豪门巨族在撑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谁即位,圣龙必将爆发内战。 作为三朝元老的高战,他的矛盾在於虽然他可以成功的支持任何一方即位,但失败的一方必然会挑起内战,但这必将导致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圣龙王朝的统治基础在战火中彻底崩溃。 一方面不惜牺牲自己的清名,公开支持大皇子,使得声望因为国难之际逃到皇甫家族而大大下降的大皇子重新树立威信;另一方面,又让自己的女婿控制著圣京城,有意无意间靠拢三皇子,使得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正是如此才造成了如今的平衡吧。 如果这些都是这个老人有意为之的话,那麽事情可就复杂的多了。 “好了,别想这麽多了,还是入席吧。”楚天辞呼了一口气,以为经过这样一来,风雨应该不会在这里和林玉寒再闹了。对於这个老朋友,他很清楚,那就是当形势不利的时候,决不鲁莽。毕竟现在是一个非常时期,他已经和卓不凡达成了默契,决不能为了这些小事,而破坏整个大局。 风雨原以为大皇子是专门接见他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借此机会,向各方人士炫耀自己的实力,这不由让风雨有些恼火。 接下来更让风雨愤然的是,在宴席的位次上竟然把他排在了外厅的席位上。显然这位大皇子认为和四大家族以及朝中重臣相比,自己虽然有一点兵权,但出身寒门,根本没有资格坐在内厅的重要席位上。 还真是改不了世家子弟目中无人的臭架子! 风雨心中冷笑。 “知足吧,凭你这种人能够坐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贱民永远是贱民。” “是吗,不过总好过於某些多在老子的屁股後面和钻在女人的裙子底下的家夥吧。” 这时候,从内厅跑出来的林玉寒所说的话,终於让原本准备隐忍不发的风雨决定大闹一场了,乘机让这些豪门大族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对以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由於心中夹著火气,是风雨的舌尖也沾满了香辣料。 手握兵权的风雨早已今非昔比,隐藏心中的那种霸气正逐步显现出来,这是楚天辞始料未及的。 “大将军,呼兰重兵围困锦州,林将军十万火急请求援兵!” 正在此时,一道来自锦州的军情,让卓不凡忧心忡忡。 第二十三章山雨欲来 由於风雨大声的话,让四周都听见了,一下子厅内肃静,看著这个年轻人,有好奇、有鄙夷、有惊异、有害怕。风雨来京城才三天,所以朝中的文武大臣并不认识他,但人人都知道林玉寒是当今朝野最具威望和权势的三代元老高战的外孙,也是如今执掌京城的卓不凡的表侄。在他们的眼中风雨无疑是不知天高地厚、死期降临了。 林玉寒也没有想到风雨敢如此对他说话,今天他之所以招惹风雨,一半是受人所托,一半也是看风雨不愠不火的样子很不顺眼,却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对他忍让的风雨居然会当众给他难堪。 “臭小子,好大的胆,居然敢对林公子无礼!” 这是两个年轻的贵族怒喝道。在他们眼里风雨已是一个死人了,自己正好借此机会巴结一下林玉寒。 於是四掌齐出,不约而同的向风雨攻来。 风雨冷冷一笑,也不见他有什麽动作,这两个家夥突然就飞了出去,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杀人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引起了场中的混乱,一下子伴随著女高音的尖叫,整个外厅像炸开锅了。这些贵族们根本没有见过杀戮,即使在呼兰围城的时候,也是悠哉游哉的在家中饮酒作乐,如今看见打斗就在身边发生,一下子都慌了。 也算是这两个家夥倒霉,如果是以前,风雨抱著息事宁人的心态,倒也不至於为难这俩人。 但是如今风雨意识到京城有一个高战在操纵全局之後,明白了如果不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的话,自己在那些王公贵胄眼里就只不过是次一流的人物,於是决定要大闹京城一场,正好借这两个人立威。 林玉寒脸色铁青,虽然那两个家夥不是什麽厉害的角色,但是风雨居然能够在自己也没有看清怎麽出手的情况下,轻轻松松的杀了他们,可见其功力。 而且风雨居然敢在这里动杀机,也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慌乱,隐约感到事态开始严重,将超出人为的控制,甚至有可能会给他的家族带来伤害。 不过这些都是他潜意识的感觉,面对著正冷冷看著他的风雨,林玉寒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否则就永远别想在人前抬头。 谁也没有废话,几乎同时拔剑,一阵金属碰击的声音预示著决斗的开始。 两条人影在瞬间的重叠之後,募的分开。 林玉寒有些踉跄,狠狠的盯著风雨。 而风雨却冷冷的笑著,毫不在意林玉寒杀人的目光,似乎在无声的鄙夷所为的名门大足。 一滴,两滴, 慢慢的,林玉寒的脚下流满了鲜血。 “林郎!” 随著一声娇呼,一条倩影突然挡在林玉寒的身前,一双哀怨的眼睛看著风雨。 风雨叹了一口气,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疲累和颓丧,手中的剑也垂了下来。 这一刻,风雨方才明白尽管不愿承认,但是自己的内心深处始终忘不了晓兰,希望著有朝一日能够和晓兰破镜重圆。 这也是自己为什麽会放弃一贯冷眼旁观世界的作风,来争名逐利的缘故。 但是让风雨伤心的是,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可能了。 晓兰已经注定永远的离开自己了,再怎麽争斗又有什麽用?突然间风雨有一点万念俱灰,甚至兴起了抛下这里的一切,离群索居的念头, 可惜就在这个时候,跟随风雨来赴宴的卫兵在得知宫内发生变乱之後,已经将信号射了出去。 在府中的魏廖率领著五百亲兵向大皇子的寝宫赶去,在城外的秋里也开始了行动。 而与此同时,“卓不凡准备一网打尽异己分子,拥戴高战称帝”的谣言在城内城外迅速扩散,各类心怀叵测分子开始在城中发动了骚乱,城外的四大家族的军队也开始了调度。 这个时候,无论是风雨还是四大家族,当初为了自保而早在入城前所制定的应对变乱的方案纷纷开始启动。 整个圣京城,犹如一串木偶,牵一发而动全身, 後世的史学家对此所作的评论是:卓不凡让各路军队留在城外,无疑推迟了一场内战。但问题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都不会放心自己和军队分离,所以必然事先部署了应急措施。 於是一旦城中有变,各方留守的将领就会纷纷开始行动。动乱的火苗迅速蔓延,整个圣京随之处於一种无法控制的骚乱中。 大皇子在这个时候的宴席无疑是给野心家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各派势力的头面人物纷纷前往参加,无法直接控制局势;当变乱产生的时候,掌握军队的副手们无论是出於表达忠心的目的还是单纯为了自保,只要有一家开始行动,其他几家也会产生连锁反应。 而林玉寒和风雨之间的决斗有意无意间成了引爆圣京城这个巨大火药桶的导火索。 时代的巨轮开始转动,以谁都无法阻挡的速度向前运行。在事後看来,所有的参与者和筹划者其实都是这场游戏的被动者,游戏以它固有的规则继续下去。 第二十四章各怀心事 就在风雨和林玉寒对峙的时候,把四大家族和大皇子请入密室的卓不凡正在为锦州的急报而忧心忡忡。 自从凉、夏诸州被呼兰攻占之後,锦州就是圣龙在西面的门户了。这次呼兰南侵,锦州得以坚守,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圣京的压力,同时也促使了呼兰人不得不在伦玉关失守後而撤退。 虽然呼兰人从西面攻入圣龙面临著补给的难题,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也不能不防;最重要的是据风雨所言,呼兰人现在应该忙於内斗,怎麽会突然又来进攻?难道这个风雨有所隐瞒?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到自己似乎太小看这个风雨了。 “卓将军,当务之急应该立刻组织联军,救援锦州才是!”燕南天大声说道,“我等愿尊大皇子为帅,讨伐呼兰。” “燕大人此言差矣,三皇子为监国是先皇的遗旨,我等恭为臣下,岂能不遵守?” 公孙展捋著胡须慢吞吞的说道。 “哼,三皇子现在在哪里?我们皇甫家族只知道大皇子是国之正统,绝不可能服从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篡权者!”皇甫华针锋相对的说道。 “好啊,那就请大皇子率领燕家铁骑和皇甫大军前去救援,反正我令狐家以水师见长,公孙家的五行术也不利於对付来去如风的呼兰骑兵,就由我和公孙老弟防守京城吧。” “这怎麽行,国难当头,本应该大家一起出力,分兵对敌恐怕会重导先皇覆辙。”大皇子急忙说道,关於这点利害关系,他可是清楚得很。只有作为四大家族的联合统帅,才能够有利於自己称帝,否则自己在前线拼死拼活,萧剑秋在这里称帝,岂非冤哉! “刚才令狐先生自己也说了,这次救援主要是以我们皇甫世家和燕世伯为主,所以就应该由我们推荐的大皇子为统帅;不过现在帝位未定,值此时刻,为了我们两家的男儿在沙场上安心杀敌,我看令狐世家和公孙世家也不应该作壁上观为好吧。卓将军、高大人以为如何?” 一直没有说话的梅文俊却是一针见血,这段话十分厉害。借令狐潮的话点出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次救援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得仰仗以骑兵见长的燕家和占有地形之利的皇甫世家;这也就逼得高战和卓不凡必须做一个抉择,那就是要想救自己的连襟或女婿的话,就必须投向大皇子这一边;同时又以大名义压住了令狐世家和公孙世家,使他们如果提出反对的话,不但显得自己的小人心肠,还会因此得罪高战一系。 以至於令狐潮也不由干笑道:“梅将军真是好口才!”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立刻说道:“不过好像还有另外一件事没有解决,据我所知,风雨和林将军的公子有些过节,伦玉关方面可是有数十万大军啊!” “哼,那不过是一个走了好运的贱民,他敢做什麽?”大皇子不以为然的说道,在他眼里只有出身豪门高第的人才值得注意,根本没有把风雨放在眼里。 不幸的是,在座的人中只有他才会有这种想法,虽然他们还是很看不起这个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不过长期掌握权力的经历使他们很清楚拥有实力的意义。 在这个时候,这个拥有重兵而且和呼兰似乎有著某些微妙关系的贱民绝对不能忽视。 如果风雨不肯救援锦州的话,那麽四大家族联手救援锦州就是一句空话。因为这和令狐家族、公孙家族不出兵所带来的危险是一样的。偏偏他还没有令狐家族、公孙家族的顾虑,即不怕得罪高战,又可以自由选择拥护谁。 在这个时候,燕南天和皇甫华突然非常後悔没有杀了风雨,不过令狐潮和公孙展却已经决定好好利用这张牌了。 面对这种情景,连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高战也正开了眼睛。 “魏兄,这样做不太好吧。” 在城内的另一个地方,也在展开争论。 陈良根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很满意现在的境遇。他本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如今却成了统帅一个军团的将军,这使他对风雨又是敬佩又是感激。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一心想著接受朝廷的封赏,然後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所以他很不满意魏廖现在的做法,这可是有可能变成造反的大罪啊!他也不理解风雨为什麽要在这个时候回到圣京,等明确了谁当皇帝之後再来不是更好吗? 但是他感到自己无能为力,因为他越来越感到风雨似乎不信任他:在伦玉关大战後,著重提拔了赤狮兵团和近卫军中的将士担任军职;魏廖的血衣卫也发展的很快,搞不好自己身边的亲随中就有他的耳目;这次进城让秋里统帅全军,却把自己带在身边,如今更是连这五百亲兵都在魏廖的调度之下,自己除了口头说两声之外,根本做不了什麽。 也许,等朝廷封赏之後,自己还是乘机告老吧。 陈良心中如此想著。 魏廖却完全不同,他始终认为应该凭借手中的兵权在京城中大大的闹一番,乘乱夺权。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很有才略,注重於法家的权术思想,可惜他没有实现理想的行动力,因而只能做一个军师。 卓不凡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满脑子的忠君报国,根本不会重用他;而和风雨的相识,使他感到机会的到来。风雨是个军事奇才,同时又藐视权威和豪门,所作所为完全侧重於实利和结果,自然和魏廖不谋而合。 我要把风雨塑造成千古一帝。 魏廖心中如此想著。 “魏先生,我已经派人在城中四处散布了谣言,并放了火,现在城中大乱,该我们开始第二步行动了。”与魏廖会合的李中慧显露出的极其的精明干练,让魏廖也不得不叹服。 不过魏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太精明了,而且不是异族,不利於主公的大业。 魏廖如此评价。 而在城外的军营中,一个少年正抱著两个美人在喝酒,当他得知城中有乱之後,迅速甩开那两个女人,眼中放射出野心的火焰和战斗的喜悦,完全不想刚才沈迷酒色的样子。 无独有偶,在城内抱病的三皇子也满副装甲,轻轻的拭著手中的宝剑,露出相似的眼神。 第二十六章天池剑宗 圣龙历753年7月的圣京城只能用混乱来形容。每个人都在按预定的计划行事,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能够掌握一切,然而事态的发展却是让所有的人都出乎意料,差点使圣龙帝国这个显赫的名字在753年就成为历史。 在若干年後,楚天辞这位亲身见证了旧帝国衰亡和新时代崛起的重要人物,在他的《帝国余辉》中,对那个岁月作了客观的评述,披露了当时许多影响深远而又鲜为人知的重大事件。 在前一天我和卓将军约定尽一切力量避免圣京动乱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大皇子的宴会成了灾难的源头。 林玉寒最终还是受了傅仲舒的挑拨,成功的招惹了风雨──仲舒的本意只是想借此机会加深风雨和高战一系的矛盾,乘机拉拢风雨。只是没有想到却无意中引发了风雨的应急方案。 去追究谁决定启动这个应急方案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有太多的野心家在这场动乱中争相登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应急方案实在是够缜密、够狠辣,以至於在事後回想起来都会出一身冷汗,如果风雨真的有心夺取圣京的话,如果他在一个适当的时机主动开启的话,整个历史恐怕就会改写。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风雨居然收集到了四大家族用於应急的信号箭,并发射了出去──这不能不归功於李氏家族的力量。 同时城内城外流传著三个不同的谣言: 卓不凡拘禁了四大家族和两位皇子,准备拥戴高战称帝; 卓不凡投向大皇子准备除掉三皇子和令狐家族、公孙家族; 卓不凡已经和三皇子联手,要除掉大皇子和燕字世家、皇甫世家。 这些不同的谣言令人真假莫辩,各路军队理所当然的涌向城内想和自己的统帅会合。这就与守卫城中的高战一系产生了冲突;另外四大家族自身之间的矛盾,又使他们彼此也进行著攻伐。 这是一场根本无法用理性来思考的混战开始了,战场上的每个人都只知道尽力去杀人,避免自己被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後世以偷袭闻名的秋里却乘机派人袭击了四大家族的粮草;魏廖也乘乱烧毁了城中的粮仓。 这在平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由此产生的一个直接的後果是,拥有相对靠近圣京的伦玉关为基地的风雨军在短期的补给上形成了压倒的优势。 在事後,我只能说幸好风雨当时根本无意於圣龙城。如果说在帝国最後的十年内,大皇子所犯的错误是太注重身份门阀,而没有意识到在关键时刻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要素的话;那麽三皇子犯的错误就是过分高估了风雨对圣京城以及圣龙的野心。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风雨,还没有成为日後那个手握大权、凌驾一切的铁血权雄;与其说他是一个野心家,不如说他是一个梦想家。 在熟读历史的他眼中,执掌圣龙不过是重复前人的道路和与同胞之间的自相残杀罢了;在他内心深处的渴望是去西方,征服西域、吞灭大食、控制印月,甚至於踏上西大陆这块遥远的土壤,将一切蛮夷民族征服在脚下、将一切另类文明统一於掌中,圣龙不过是他远征的起点而已,建立西方帝国才是他一直的追求。 在日後的风风雨雨中,无论是在战场上面对各路人马的进逼;还是在庙堂上迎接各方势力的围攻,即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这个梦想自始至终的伴随著他。 ──摘自楚天辞的《帝国余辉》 “风将军,你难道不想给老夫一个解释吗?”卓不凡看这眼下的局面,十分震惊的道。 “我想要解释的该是各位吧。”风雨冷冷的道,“在下受大皇子的邀请,前来赴宴,却被安排在次流的席位上,还要受这种无能之辈的侮辱,难道这就是圣京豪门的待客之道?” “大胆!”大皇子不由十分恼怒,怒喝道:“你无官无职,让你来赴宴已经是看得起你了,像你这种草莽贱民,真是给一点脸色就要爬到天上去了。” 这几句话说的又急又快,燕南天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真是个草包,这样一来不是把风雨逼到三皇子那边去吗? 燕南天心中暗骂道。 果然风雨冷笑道:“在下可是因为收复伦玉关,由三皇子奉先帝遗命,代行监国之权,赐封为镇北侯。怎能说是无官无职?” 大皇子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再狂妄,还是明白风雨的十多万大军如果投向他的弟弟所产生的严重後果。 “说得好,孤家奉父皇遗旨监国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在此期间一切任命都如同父皇之意,皇兄难道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正当大皇子被风雨的话兑住的时候,三皇子突然带著数名侍从仪态悠闲的走过来。 “老三,你想干什麽?难道你要弑兄吗?”没想到萧剑秋居然能够无声无息的进入自己守备森严的寝宫,大皇子不由有些害怕。 三皇子不屑的一笑,说道:“皇兄,看你这个样子,怎麽配做君临天下的帝王?放心吧,我怎麽会杀自己的手足呢?今天我是给各位介绍一个人来的。” 说著,在他身後的一个侍从突然将身上裹著的外套、面具全部抛下。再看时,赫然是一个绝色佳人。 只见她一身白袍,在微风中轻轻的拂动,神态端庄,雍容华贵,眼波流动之间,令人有著一种不由自主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她双手捧著一把金剑,向众人盈盈的施了一礼,用那使人如痴如醉的悦耳的声音说道:“天池剑宗第十四代带剑传人袁紫烟拜见各位大人。” 包括风雨在内,众人都被她的绝代风华所震撼,更因为她的身份而震惊。 天池剑宗与圣龙帝国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在太组建国时,就立下了盖世的功勋;他们平时绝迹於朝野,但是每逢圣龙危难之际,却总是会出现一个带剑传人,帮助皇室平定动乱。 从某种程度上讲,天池剑宗代表著圣龙千年来的舆论走向,是神州正统和正义的象征,在朝野上下都有著不可动摇的崇高威望,是民心所向。 更重要的是他背後隐藏的实力决不容小窥,每次危急关头,他总是能够挽狂澜於即倒,领袖朝野中隐藏的力量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宫大臣,都不敢对天池剑宗无礼,即使是圣龙的王室帝胄也要对他礼敬有加。 而这个看来不过二八方华的少女,竟然代表著圣龙千年来最强大的潜伏势力,并且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怎能不让人震惊? 只要她所选择的一方,便注定拥有人心舆论以及帝国庞大的潜在势力的支持,即使是四大家族也不敢轻易抗衡。 可是天池剑宗一向不管王室的内斗,大皇子虽然不如三皇子,但也没有什麽大恶,这个女孩真的要改变天池剑宗一贯的原则,放弃一直以来的超然地位吗?还是她另有目的? 在震惊的同时,人们也充满了疑问。 同样在城外的军营中,前一天奉命出城的高凤阳也非常不解的看著秋里,问道:“这样好吗?按计划我们应该混入城中接应主公才是。”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计划有出入,如今我们作壁上观更有利。风雨既然委派我来统领全军,自然放心我的判断力能够根据实际情况下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秋里断然否定道。 “可是这样的话,主公岂不是有危险?”高凤阳担忧的说道。 “放心吧,风雨如果连这点难关都无法解决的话,他也不配统领大军在这个乱世称雄了。”秋里冷冷的说道,眼中不自觉的放射出凌厉的光芒。 高凤阳无言以对,虽然秋里说得不错,但是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这是在激烈的商场上养成的一种敏感。 第二集帝都风云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圣京协议 在天池剑宗出现的时候,圣龙城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风雨和三皇子以及那个绝色的少女被大皇子包围在寝宫;在大皇子寝宫的外围是三皇子的亲信和魏廖人马(一次意外的合作);城内卓不凡的军队一部分在城内维持秩序,一部分得对付城外四大家族的军队;城外四大家族的人马一面试图强行进城,一面则乘机相互杀伐;在混乱之外冷眼旁观的是秋里所统帅的秋风兵团和白虎兵团。 不过这个局面没有持续很久,各方势力在袁紫烟的斡旋下,同意包括卓不凡的兵马在内,六方军队都撤到城外,整个圣京城只留下各方势力的五百亲兵以及一些维护秩序的捕快。在圣龙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上,首次出现了空荡的帝都。 风雨并没有出席各方的会谈,而是委派了魏廖作为自己的全权代表,这不但引起了四大家族对於这个无礼的寒门小子的愤怒,而且也使得後人对此有著无数的猜疑。 事实上表面上看来在欣赏圣京著名的风景烟雨亭的风雨正因为李中慧所提到的风云世家而震惊。 “风云世家其实是风家和云家的合称,曾经是圣龙的豪门大族,代表著圣龙五行术的最高成就。第十三代家主风雄和云杰鉴於当时帝国日渐衰弱,而西方新崛起的麦坚却因为其先进的共和制而日渐强盛的事实,主张仿效麦坚,实行议会制和民主制,对圣龙的政治体制进行改革。这一主张得到了圣龙第十二代皇帝、史称神武帝的萧统大力支持,这场改革因而被称为神武革新,正是由此而产生了长老院。 可惜在神武帝之弟萧纪即位後,在各大保守势力的拥护下,大肆清除革新派。这是一次大灾难,因为这件事遭牵累、流放、处死的人数高达上千万人,并直接导致了我圣龙五行术的大幅衰退。” 李中慧当年的往事向风雨娓娓道来。 “你认为我是风云世家的後人?”风雨沈思之後问道。 “我认不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的看法。” “这个风云世家这麽厉害,不就是提出了一个在当今圣龙根本行不通的民主口号吗?为什麽事隔多年,大家还如此恐惧?”风雨有些想不通,这些年帝国日渐衰弱,自然有大批外来的文化侵入,一些书生也曾经大肆谈论民主,只不过是些纸上谈兵,根本产生不了重大影响。 “因为他的几项主张极大触犯了实力集团的利益。首先他的民主主张就遭到了保守皇族的抵制;其次他以民主为借口,实际上强烈主张削弱世袭的四大家族,这自然受到了四大家族的反弹;最重要的是他倡导信奉一个什麽教,派人砸毁我圣龙历代先贤的庙宇,这就触犯了天池剑宗在精神界的权威地位。因而支持他们的神武帝一病逝,就受到了大力的制裁。不过现在让这些势力最最紧张的是听说风云世家有一些人逃到了麦坚,而且受到极大重用,拥有很大的势力和影响。 试想一个穷酸张仲坚可以在呼兰兴起那麽大的风浪,如果风云世家这样的豪门贵族和国外势力勾结的话还了得?” 风雨耸了耸肩,虽然经李中慧说了自己的推断依据之後,他有些肯定自己有可能是风云世家的後代,不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方面他是凭自己实力才拥有今天的地位,而不是靠什麽世家的力量;另一方面,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过投靠国外势力,也不怕被别人抓住把柄;对於风云世家的主张,自己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拿来实施,这些政治主张无疑是不切实际的,一下子得罪所有的实力集团,能成功才怪。再加上现在各方势力互相制衡,谁也没有功夫来联合对付自己。 李中慧显然理解风雨的想法,伸起手臂掠了掠鬓间的乱发,说道:“联合对付我们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是还要小心些才好。我最担心的是天池剑宗对这件事的动向,毕竟他们是帝国思想领域最坚定的捍卫者,如果他们摆明和我们为敌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说完却看见风雨正呆呆的看著自己露出的白嫩的手臂,不由粉脸一红,轻咳了一声。风雨这才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拿起手中的杯子喝茶,却不当心的呛了一口,一阵急咳把眼泪都流出来了,惹得李中慧不由掩口一笑。 “侯爷真是好雅兴!” 正当风雨尴尬狼狈的时候,却看见袁紫烟犹如凌波仙子般的从远处走来。 风雨连忙起身施礼,同时有些讶然的问道:“仙子怎麽有空来此?”毕竟这次提议是她首先提出的,她不参加的话未免说不过去。 只见袁紫烟淡淡的笑道:“苍天有幸,整个会谈很顺利,已经有了大致的结果,剩下的只是一些具体的细节了。说来还真要感谢侯爷。” 风雨一愣,随即明白了。之所以这麽快产生这个结果,除了天池剑宗倾向三皇子外,恐怕最重要的反而是风雨的乱中求生的应急计划。 一方面由於烧了各方的粮草,使得四大家族进退维谷,都不想再这麽耗下去了。另一方面由於地理因素,皇甫世家、公孙世家受到的影响相对不大,令狐家族可以通过水运,只有燕南天的军队要想得到补给,只能从幽燕依靠陆路来运输,但却有遭遇公孙家族拦截的危险,这也使得大皇子的力量再次受到牵制,自然无法有太多的讨价还价。 想到这里,风雨只好干干的一笑。毕竟当初他制定这个计划的本意只是想把整个局面弄得更乱。只是时机不对,目前他本身即没有实力也没有兴趣和四大家族、高战一系开战;再加上袁紫烟的到来,无意间竟然促进了整个局势的稳定。 经袁紫烟一说,风雨方才知道各方在权衡利弊之後,终於接受了天池剑宗的提议──大皇子继承帝位,但是由三皇子任监国大臣、摄政王,执掌军政大权。 史称“圣京协议”。 这其实是圣龙帝国一次天翻地覆的大变革,因为它彻底颠覆了一直以来的皇权至上的体制。从此皇帝虽然仍然是世袭、是国家的象征,但却已经不具备真正的实权;所有的军令政纲都由监国大臣所领导的军机内阁发布;当然为了抚慰大皇子一派,皇帝还拥有象征性的核准权,如战争、外交、主要大臣等重大事项必须得到皇帝的承认,如果有冲突将由长老院公议。 事实上,这个提议成功的避免了圣龙的内战,在当时的情况下,为各方都能够接受。三皇子虽然没有继承帝位,但是却得到了真正的实权,成了帝国实际的统治者;大皇子在面临劣势的情况下,能够继承帝位,即保全了面子,同时自感有机会夺回实权,因而也没有太大的异议;同时在神武革新失败後,长老院实际上在四大家族和高战一系中央派的控制下,由於这个协议使得这些实力派也扩大了相应的影响力,所以也没有反对。 这是一个十分高明的主意。 风雨在若干年後对此有著高度的评价。 虽然这是一个政治妥协的产物,虽然从很大程度上它参照了麦坚的一些体制构架,虽然它隐藏了许多危机,最终也没有挽回圣龙的崩溃,但是它毕竟延缓了帝国的灭亡;同时也给新时代的到来做了铺垫;使得在新时代来临之前,保留了整个帝国的大部分实力,从而为神州的再次崛起提供了物质的保障。 “这麽说,真是要恭喜袁仙子了,为圣龙立下如此大功,必将名垂史册。”李中慧语带讽刺的说道,不知怎的,她对於这个令人崇敬的仙子没有什麽好感。恐怕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身为这个时代最具影响力的两个女性,从这一刻起,开始了她们一生的明争暗斗。 “不敢,紫烟只是觉得富贵如浮云,功利似尘土而已,李姑娘又何必太过在意这些呢?”袁紫烟语气平和的说道。 李中慧心中暗怒,你这不是讽刺我贪图虚名吗,於是皱眉道:“你这是什麽意思,难道仙子不认为只有留名在历史长河中,方能做到真正的人生的永恒。” “只要天下太平,民众安乐,紫烟也就心满意足了,从来都没有奢望要什麽青史留名,更无所谓什麽永恒。不知风将军以为如何?” 风雨耸了耸肩,又故计重施的拿起了茶杯。 在两个女人争论的时候,最好不要插嘴。──这点道理风雨很明白。 可惜袁紫烟显然不想放过他,依然进逼道:“紫烟以为,人生百年,弹指匆匆,只有无愧於国家社稷、黎民百姓,放算得上是真正的无悔人生。不知道侯爷怎麽看?” 风雨略一思付,知道她是借此请自己出兵解救锦州。眼下各方的粮草都被自己烧毁,所以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下哈哈大笑道:“仙子放心,风雨虽然愚钝,还不至於公私不分。恩怨归恩怨,国家大计归国家大计。” 袁紫烟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盈盈而拜道:“既然如此,紫烟就代表锦州百姓谢过侯爷了。” 第二章烟雨往事 动乱过後的圣京显得十分的平静。 烟雨亭坐落在帝国著名的圣龙山下。 在圣龙山上,正进行著决定帝国命运的各方会盟,从而缔结了影响深远的圣京协议。 而在山下圣龙河畔的烟雨亭中,两个人间绝色正依柱而立,衣袖飘浮,神态怡然,犹如出尘的仙子。 不过在一旁的风雨并没有这种豔福的感觉。不知是否是同性相斥,两人之间始终有著丝丝的火药味。 风雨只好装作观赏风景,浏览四周。 袁紫烟叹了一口气,说道:“山河表里潼关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战一起,成就这功名的,永远是帝王将相,而受苦受难的,永远是天下苍生。要是人间再也没有这麽多战乱,该多好!” 说罢,一脸忧思。 风雨见了实在不忍,接道:“仙子何必如此,其实天下战战和和、分分离离,本是平常事。人类也正是在不断的毁灭中重建。如果一直歌舞太平,执政者就会不体民情、固步自封,百姓将饱受剥削,国家将积弱不振,所有的文明、思想、科技、政治也将停滞不前。长此以往,天下必乱!英雄则乘势而起,逐鹿天下、收揽民心、废除苛政,还民一个太平,再造一个盛世河山。新的政治、新的文明、新的思想也就此诞生!历史就是如此周而复始的演练,人类就是如此循环以往的发展。这就是所谓生於忧患,死於安逸吧。从某种程度上说,战争是和平的必经之路,也是整个人类前行的原动力。” “好一个生於忧患,死於安逸!” “好一个在不断的毁灭中重建!” 袁紫烟和李中慧都陷入了深思。有一点是相同的,两人都是热衷於政治,希望寻求一条治世之道的非常之人。这种寻求,从某种意义上是她们毕生的投入。所以当风玉说出了这一段对於当时那个传统道德礼教占统治地位的时代来说,颇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令两人既感到震惊,又感到大受启发。 一时间,整个烟雨亭陷入了沈寂。 “侯爷可知道烟雨亭的典故?”良久,袁紫烟突然打破沈默,转移话题问道。 “当年一代烈女子刘秀秀,为了帮助她的恋人、一代名君神武帝肃清把持朝纲的权臣姬郦,忍辱含羞,曲意逢迎以迷惑奸雄,最後配合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周波杀了姬郦。 但是神武帝在事成之後,却因为朝廷的非议,不敢将刘秀秀介入宫中,而是准备将她赐给大臣周波,以笼络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刘秀秀面对著河水伤心的叹道:“姬郦待我很好,我为了萧郎和社稷而诱杀了他;但是杀了一个权臣又要嫁给另一个权臣,我还有什麽面目活下去呢?”半夜,就在此投河而死。 神武帝後悔不已,在此枯坐一夜,满头白发,故而有一夜百年君王心的典故。神武帝为了纪念这位奇女子,故在此修建了烟雨亭。” 说道这里,风雨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神武帝算得上是一代名君,少年登基就铲除权臣,後来又收归帝权,中兴圣龙,大幅提升国力。要不是他因为这件事一直郁闷在心,伤了身体,以至於年仅三十五岁就英年早逝的话,再给他二十年,整个圣龙就大不一样了!” “依我看,神武帝作为国君或者十分出色,不过作为男人就有些优柔寡断。大丈夫就应该有大丈夫的气势,虽千万人吾独往矣,如果喜欢刘秀秀,又何必去管那些朝廷的舆论?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如果不敢对抗朝廷的公议,那也可以来个开笼放雪衣,还刘秀秀一个自由。” 李中慧不以为然的说道。 袁紫烟说道:“这段涉及了军国大事和儿女情长的故事实在令人感慨不已。不过两位大概不知道在这之後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密辛吧。” 风雨和李中慧对望一眼,然後不解的看著袁紫烟。 只听袁紫烟说道:“二十年前,风云世家辅佐神武帝,进行著神武革新。关於这段政事,褒贬不一,许多往事都因为某些缘由而不为外人知晓。虽然他们的本心确实是为了国家大计,但是风云世家的革新实在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终於引起了各大势力的群起而攻之。” “因为政见不同,所以斩尽杀绝?”风雨冷冷的问道,虽然他并不赞成风云世家的政治主张,不过感到自己有可能是风云世家的後人之後,对於四大家族和天池剑宗联手剿灭风云世家的事情,当然很不舒服。 “这就是政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袁紫烟显然不想就这件事多加评论,继续说下去道: “在神武帝最终的岁月里,深知自己一旦撒手,整个局面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他秘密召见了风云世家的领袖,让他们在神武帝驾崩之後,只要一感到有危险,就到这里来取一样东西。据说可以凭借这样东西,渡过难关。 不过风云世家的领袖们显然太过自信,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当风云世家终於意识到出现危机的时候,大局已定。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麽,是否被取出。能够肯定的是,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风云世家老老少少共二百七十三口,全部葬身於此。这件事情也就成了一个谜团。” “什麽!”风雨和李中慧同时吃惊的叫道。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当年显赫一时的风云世家毁灭的地方,风雨环顾了四周,颇有感触。对於这个可能是自己家人埋骨的所在,风雨突然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袁紫烟黯然一叹,幽幽的说道:“对於这件事,家师极为不安。当初风云世家太过激进,在引进外来事物的同时,对帝国千年的悠久文明予以了一概否认,这才使我们天池剑宗出手干预。 但是家师对於风云世家始终都非常钦佩,和两位家主的私交也一向不错。可惜当时家师另有要事,当他动身赶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了,为此家师内疚一生,在此之後,闭门思过,始终为踏出天池一步。 不过聊以欣慰的是风云世家还有後人。风雨,你就是当年风家的长孙,当时刚刚满月的你被令堂带到了楚大人家,所以才幸免於难。” 风雨没有想到绕了一圈,说到自己的头上,不由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袁紫烟说道:“关於你的成长,由於牵扯到太多的恩怨,所以家师和楚大人都希望你能够过上平淡的日子,所以一直以来接济你的生活,让你自由的发展。但又不忍心风云世家的绝技就此湮没,所以还是让你保留了那张记载了风云世家绝学的羊皮。 没有想到,二十年後你还是迅速崛起,成了一代风云人物。有实力也有能力来影响整个天下大事了。家师在欣慰之余,知道随著你的锋芒毕露,肯定会被有心人所关注,身世之谜将不攻自破,所以特命我来将往事告知。” 说著看了看李中慧一眼。 李中慧冷冷的一哼,知道那有心人当然也包括自己,当下说道:“令师是怕风公子得知身世後,向天池剑宗报复吧。” 袁紫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家师确实怕侯爷得知事情原委之後,有过激的行动,但绝不是怕侯爷报复。毕竟天池剑宗已经存在数百年,如果天意要她亡,谁也阻止不了;家师只是担心侯爷会与四大家族起冲突。毕竟四大家族个个根深蒂固,此次受挫,一是远离自己的领地,二是互相消耗的结果。一旦他们认为你是风云世家的後人,并且要为先人报仇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无论是为己还是为国,都请侯爷三思。” 风雨呆立了良久,思绪如潮涌。难怪自己能够拥有记载五行术和高深的武功的羊皮;难怪楚雨墨会如此照顾他,原来如此!风雨不由苦笑。 对於袁紫烟的言下之意,风雨并未放在心上。四大家族本身的矛盾不是轻易可以化解的,就算他们联手,自己也绝对不是待宰的羔羊,拥有著令任何人都必须考虑一下後果和代价的实力。 对於自己的身世,无论确定与否,四大家族应该早有猜测吧。既然无法在圣京将自己除去,日後的机会就更少了。 不过说来奇怪,自己倒也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报仇的欲望。 这些家人对自己来说很遥远,很陌生。 而且这就是政治! 成王败寇就是其中的规律。 千年以来,多少人鸡犬升天,多少人穷途末路、遭受株连? “放心吧,我不会为了家族的私怨而不顾国家大计的!至於风云世家当初的政治主张我不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 风雨叹了一口气,紧接著说道:“世家所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我出身在贫寒的环境中,从小过著流浪的生活,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民。 所以对於这些世家的恩怨,我根本不感兴趣。但是我有我的原则和梦想,我活著就是为了这些而拚搏的。无论是谁,无论他打了什麽旗号,即便是你们天池剑宗和四大家族联手,也无法影响我、吓唬我!我本来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根本不在乎什麽成败毁誉,如果谁妄图与我为敌的话,我都会让他们付出高昂的代价!” 言语间透露出一股摄人的气势,即使是袁紫烟也不禁内心为之一颤。 隔了很久,袁紫烟才幽幽的说道:“我刚才无意间听见了李妹妹和你关於神武革新的谈话,倒是节省了我的不少口舌。其实当年的事情存在著很多的蹊跷,远比李妹妹说的要复杂。牵扯了不少方面。 本来先皇和四大家族只是准备将风云世家流放,所以家师才会放心的离开。当年神武帝究竟在烟雨亭留下了什麽?这件遗物到哪里去了?被监禁的风云世家又怎麽会举族来到这里?皇室和四大家族的高手怎麽会突然也集中到这里参与围剿?除了风云世家、皇室和四大家族外,究竟还有什麽人参与?这些事情一直都困扰著家师。 不过这些年来,家师也摸出了一些头绪,他老人家将在九月皇上登基的时候过来,到时候相信会向侯爷详细说清的。毕竟侯爷是风云世家的後人,虽然家师原本希望侯爷做一个平凡人,但是如今你既然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了,了解整个事情的真相,也许更好。希望侯爷能够在九月和家师见上一面。” “好,等我救援了锦州之後,一定会拜见令师的。” 风雨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除了我之外,风云世家还有什麽人吗?” “风云世家据说有一部分逃到了麦坚,他们、、、、、、、、、” 正说话间,突然看到山上大批人马走了下来,想必是各方势力已经缔结了满意的条件。 “那好,紫烟就在圣京等候侯爷从锦州凯旋归来。到时候我们再详谈吧!” 说著,袁紫烟翩翩而去。 第三章宫廷宴会 圣京协议定下来之後,整个圣京城犹如过节一般。毕竟百姓们躲过了一场刀兵之灾,所以家家欢庆。 在豪华的宫殿内,边厢七八个女乐或站或立,丝竹、管乐缭缭不绝;正中的厅上,两个青春妙娘梳著男髻,上身遮个红肚兜儿,腰间仅束个短胯,葱臂雪白,光腿赤脚,裸出大半的粉嫩玉体,春光四溢,正抱作一团扭打著──正是其时流行的相扑运动,唯一不同的是,相扑手变成了女子。 王公大臣们便饮著美酒,边欣赏者美人,怡然自得,好不快活! 这些日子以来,这群高第豪门的贵族也饱受了战争的威胁。先是呼兰人陈兵城下,後来又是四大家族和风雨的数十万大军互相对峙。 如今终於免去了刀光之灾,自然是要乘机好好的找一下乐子,补偿自己这些日子的损失。 大皇子虽然按照圣龙的祖制,要到九月才能正式登基,不过他俨然以皇帝自居,大宴群臣。一方面是庆祝自己终於如愿以偿的位列九五,一方面也是招揽人心,好和弟弟在未来的日子中继续权力的角逐游戏。 风雨率领军中的重要将领也纷纷的前往赴宴。虽然这个酷爱看书、研究历史的男人对於参加宴会不是一点点的头疼,不过还是很清楚乘机笼络这些贵族的重要性,因而不情不愿的被部属赶上了马车,但特意放慢速度在磨蹭时间。 倒是一旁的秋里显得十分的积极,大概是在想著宴会上的少女贵妇吧。这个调情的高手,早在当年就不知俘虏了多少女人的眼泪。 陈良则很心满意足,对於自己能够出席这种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上流宴会,而且是未来的皇帝开设的御宴,他简直感到幸福到家了。 魏廖依旧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让人猜不透究竟在想些什麽。这个日後操纵著庞大情报、特务机构的冷面阎王,终其一生跟随著风雨,运用著最血腥的手段镇压反抗者,可以说是未来风雨帝国最黑暗、最冷酷的一面。但是当有人在风雨面前诉说魏廖时,风雨总是不以为然的说道──要想保持清洁,就必须有清洁工。 事实上,魏廖正是扮演著这个角色。无论是风雨还是魏廖都很清楚,政治斗争的残酷决定了有时候需要六情不认,需要霹雳手段。而魏廖正是始终执行著这个任务,任劳任怨,将别人的恐惧、仇恨、厌恶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神必须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若干年後,风雨曾经感叹的说道: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你正大光明的站在前面,一小撮人隐蔽在你的後面,迫使大部分人跪倒在你的面前。 “这位是风雨将军吗?可有意和老夫一起走一程?” 风雨没有想到居然会遇见当朝元老高战,只见这个老人精神灼灼,根本不见一丝老态,眉宇之间不怒自威。 “老夫年纪大了,不太习惯那种热闹的场面,但又不能不去,所以就只好磨时间了。侯爷可愿意陪陪我这个老头子?”高战看出风雨的疑惑,风趣的说道。 “顾所愿也,不敢请耳!”风雨对高战的话大起好感,因为自己也是这种宴会的受害者。 两人信步走在圣龙的大街上,护卫在後面远远的跟著。外人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是朝中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少年将军,居然在此时,象普通百姓一般徒步於圣龙城中,而且是一言不发。 “真羡慕你们这些少年人啊!”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老人突然发了一句感慨。 阻止了想发言的风雨,老人继续说道:“对於少年人而言,这个世界有著太多的可塑性,所以能够毫不珍惜原有的,甚至妄图以打破原有的来实现自身的价值;可是对我们这些老人来说,时日无多,所拥有的就是最宝贵的,甘愿用生命来守护,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别人来破坏。 哎,不说了!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能够如此不计个人恩怨的去救我女婿,算是我高战欠你一个人情吧。” 说著,老人拍了拍风雨的肩膀,自顾自的离去了。 风雨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去救林仁山倒也不是自己真的那麽大度。一方面是自己也想看看呼兰方面到底再搞什麽鬼──虽然和哥舒行文关於出兵扰乱圣龙的边境又过一些含糊的约定,不过呼兰如此大规模的出兵,确实是在自己意料之外。那个呼兰大皇子该不会这麽快就完蛋吧。 风雨担心的想道,这可是自己对呼兰的一次政治投资。为了这次投资,自己顶住了部下的反对,还差点在圣京作了枉死鬼,如果一点成本都没有收回,那也太倒霉了。 风雨如此想道。 “风雨兄,小王久仰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和风雨兄好好聚聚,实在是小王之过。” 一步入宫殿,却碰见三皇子热情的向风雨打招呼。 只见他一身白色的儒衫,显得特别的飘逸潇洒,眼神炯炯而威严,但却透露著诚恳,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目中无人的架势。 “三皇子真是抬爱了!”风雨也急忙应酬道。对於这位日後执掌实权的三皇子,风雨也不敢怠慢。 两人并肩进入殿内,自然有一大批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前来问好。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风雨已得到朝廷的正式封赐,位列王侯,又是手握重兵、封疆列土,在这些遭受过战乱威胁的大臣眼里,自然是一张不错的护身符。现在抓紧巴结,说不定什麽时候有什麽动荡,还有可能靠风雨来庇护。更有些头脑灵活的人甚至开始盘算是否要通过结亲来拉近距离。 四大家族也纷纷上来拉拢关系,虽然帝位之争已经告一段落,但是谁都明白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表面上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在未来的利害之争中,拥有实力的风雨只会比这一次的作用更大。 就在此时,那些身著肚兜、正在我见尤怜的粉肉相搏的女子悄悄的退走,丝乐声从堂下飘起,众人皆凝神以待。 随著突兀而至的鼓点声,从堂前两侧的两扇边门拥出八位女子,她们个个身穿彩裙,手舞彩带,赤足应著鼓点子来到堂上翩然起舞,顿时引得众人一阵掌声。 风雨大为赞赏,而秋里更是瞪大了双眼。原来她们每个人手中的彩带两头均系著一把短剑,玉手舞动间短剑翻飞,与飘荡的纱绸彩带形成刚柔相济的绝佳组合,而彩裙开合之间,雪白的素足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设计这套舞蹈的人绝非常人,这是一种暗合武功套路的飘带剑舞,风雨以前只有听说过,而从来没有见识过此种传自公孙世家的一个奇女子──公孙大娘、仅在上层贵族间表演的绝技,而能跳出这等舞蹈的更是绝非易事,没有多年的苦功,灵巧的身手,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同伴。 据传这个公孙大娘本是公孙家族第七代家主的爱女,生来就有学剑的天赋,又酷爱舞蹈。当年倭寇入侵登州,公孙大娘的丈夫率三千死士坚守孤城,公孙大娘亲自戴领帐下侍女为将士们挥剑起舞,激励士气;在城破之时更是慷慨赴义,与敌激战,力尽自刎! 如今一缕香魂早已逝去,然而却留下了名扬天下的霓裳剑舞,堪称千古佳话。 只见随著益发激昂的鼓乐声,这些舞女的速度越来越快,场中旋转的彩裙,空中飞舞的彩带,还有那带端的短剑划出的一道道光芒,让人目不暇接。 众人皆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屏息望著场中的众女子。而这些女子也似乎是要更加挑起众人的心,旋转舞动著从席前飘过,诱人的香气和短剑的寒光交织在一起,引得众人皆是瞪大眼楮。 秋里更是深深嗅了一下从自己席前舞过的那个女子身上散发出的诱人香气,这种似兰似麝的香味浓而不郁,让人闻过之後有些心神迷醉。 “咚!” 堂下突然一声军鼓震耳,众人的心神无不一惊。 只见场中的众女子一齐素足轻跺,急速舞动的身形倏然立定,动与静的转换之快让人不由叹为观止。接著她们发出一声娇喊,众人的心神均为之一震,清丽的莺声中,彩带一起向上挥舞,带端的短剑在空中汇在一处,相互碰撞著四散而飞,如在花间飞舞的蝴蝶,按照一定的轨迹重新再落到女子的手中,一时间是铮铮声不绝於耳。 众人知道这表示这场舞蹈即将结束,於是纷纷大力鼓掌。在热烈的掌声中,众舞姬盈盈下拜,施礼後退出。 “哼,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尤唱洞庭花!”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角落响起,顿时破坏了整个气氛。 风雨凝目一看,只见在角落里有一个长的方脸浓眉的武将满脸激愤的拍案而起。 “好大的胆子,竟敢破坏陛下的雅兴,来人给我拿下!”早有官员大喝起来,称这个机会讨好即将登基的大皇子。 “陛下!”那武将走上前下跪在地,激动的说道:“如今北有呼兰虎视眈眈,南有倭寇扰我海疆,列国均有豺狼之意。而我圣龙新败,先帝尸骨未寒,锦州又在重围之中,万千将士裹草充饥,一心期待朝廷来援。如此情景,陛下怎能还有闲情逸致在此消遣。可叹这霓裳剑舞本是激励将士杀敌报国的,如今却用来取悦王公贵族!还望陛下三思!” “放肆,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大皇子不由恼羞成怒,大声喝道。 第四章定计突袭 众人皆没有出声,毕竟这家夥不但惹恼了大皇子,还把在座的所有人都骂进去了,就算有心想救他,此时也得有些犹豫,搞不好可是要得罪在场的所有重臣的。 只有风雨阻止了上前的武士,拱手说道:“请陛下暂息雷霆之努,既然这斯想找死,何不让他到我的军中做个马前卒?一则乘了他的心愿,二则也显示陛下的仁厚。这斯性命事小,可别在这个时候杀身,坏了陛下的吉利,那可就不好了。请陛下和监国大臣明鉴!” 三皇子和风雨对视了片刻,也出列说道:“皇兄,我看就依镇北侯吧。让他在沙场战死,也显得皇兄仁慈。” “请陛下开恩!”众人见三皇子也出面,包括四大家族也跑了出来纷纷跟著求情,想趁机和三皇子、风雨拉交情。毕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将,乘这个机会放出一个人情也不错。 “哼,就成全他吧!”大皇子冷冷的道,见众人都出列,也就不再坚持了。 “难得镇北侯自动请缨,我看这次解锦州之围就由梅文俊将军为主帅,风雨将军为副,各督本部人马,明日起程。下月二十五日,是圣上的登基大殿,小王将在此恭候量为凯旋!”三皇子突然插入道。 风雨一愣,暗骂一声狡猾,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三皇子这样一来,无疑是一举三得,一方面虽然风雨答应救援锦州,但是他毕竟和林家有仇,变数颇多,但如此一来,却把风雨救援锦州一事彻底定下来了;另一方面,让梅文俊一痛楚兵,就可以让两人互相牵制,即避免了皇甫家族通过救援锦州而将势力北扩;又避免了风雨通过锦州将势力西侵;同时还可以让林仁山一系借此机会在锦州和两者互相牵制。 如此一来,则大皇子系、高战一系和风雨军都将在锦州陷入对峙,而三皇子的势力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在短短一瞬间,就因势利导,做出如此安排,可见此人极不简单。 “多谢侯爷相救之恩!末将还有一个不请之请,那就是望侯爷让末将为先锋!”走出大殿的风雨淡然的看著刚才救下的男子。 朱大寿,38岁,也曾担任过坐镇一方的统领。按照他的经历,本应该是高战一系的人马,但由於为人耿直,屡次直言犯上,因而始终被高战一系排除在核心之外,最後终究因为得罪了长官而被贬为兵部员外郎、待授军职的闲官。 在作战方面比较保守、谨慎,但是布阵极为严实,在以往的经历中虽然没有什麽惊天动地的战绩,也没有过什麽大的败绩。事实上,此人一向与士兵同甘共苦,每次作战斗身先士卒,在军队的中下层有很高的威望。 一个有才能,但却桀傲不逊的家夥。 风雨暗暗回忆了一下魏廖刚才对自己所说的关於这家夥的资料,做出了以上的结论。 他悄悄的运起了五行术,整个空间顿时呈现一种凝重的气氛,缓缓的说道:“那好,就让你暂时担任白虎军团的副统领。在我的风雨军中,只讲究两点:一是才能,二是服从。只要你能够听我的号令,又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自己的职位,就决不会有怀才不遇的感觉。希望你好自为之,否则皇上没有砍下的头颅,就会由我来砍!” “是!”朱大寿虽然对於被任命为步军指挥有些不满,但是看著风雨的口气,不知怎麽的却不敢多说一句话,隐隐的被风雨的气势所压制。 圣龙历753年8月,风雨率秋风兵团、白虎兵团共十万人;梅文俊率皇甫家族十三万人向锦州进发;同时在伦玉关刚刚痊愈的洛信不顾副将百里锡的劝阻,率领整编好的三万赤狮兵团骑兵前来与风雨会师。 “梅将军你看,圣龙河呈一个‘几’字形,锦州城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圣龙河由西向东,突然转折朝北的地方。包围锦州的呼兰大军被圣龙河分成了两部分。对於在圣龙河北岸的左翼,自持有圣龙河为屏障,肯定不会太过在意。相反,为了防范我军的来援,呼兰一定会在圣龙河的南岸部署大批兵力。所以在下建议我们索性以攻代守,以梅兄率领骑兵做出直接进入锦州的态势,诱使哥舒行文把兵力部署在南岸,与此同时我军主力强渡圣龙河,骑兵跟进,突袭呼兰左翼,击溃呼兰北岸的兵力,迅速逼退呼兰。” 风雨指著地图说道,言语间透露出无比的自信。在经过这几场战役之後,风雨从战争中吸收了经验、增长了能力,已经成为一个独挡一面,指挥若定的优秀统帅了。 在这位传奇人物的回忆录里,曾经如此写道:只有不切实际的人方才会相信天才能够生来就指挥千军万马。实际上作为一个统帅,必须在血与火的战斗中锤炼,在经受了生与死、成与败、荣与辱的考验之後,才能够真正领悟战争的真谛、洞悉战局的演变。我只是一个幸运儿,是历史的条件使我有机会在上战场之初侥幸活命和取得胜利,并且得到了磨练,这才有了日後的无数次大捷。所以我不过是一个从千万尸骨中站起来的幸运儿罢了。“ 对於风雨的提议梅文俊暗暗沈思。虽然这次出兵的主帅是梅文俊,但是粮草却掌握在风雨的手中,而且有一半的军队听命於风雨,所以风雨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显然是极为大胆的计划,渡河而击虽然犯了兵家大忌;但是正因为如此,一旦成功的话,无疑可达到奇袭的效果。 这次圣京之乱,被风雨烧掉了大批粮草,自己这边的补给还得依靠风雨的资助。虽然很快会从巴蜀运来,毕竟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依照正规的作战思路,进入锦州参与防守的话,虽然可以大振军队的士气,但是讽刺的是正由於人马的增多,反而造成了补给的困难,如果敌人依然围攻的话,就危险了。另外虽然圣龙各方实力达成了妥协,淡谁都知道这是暂时的,为了各自的切身利益,未来的圣龙依旧面临激流暗涌的威胁。 用风雨的这个方法,粗看起来虽然危险,但是一旦成功,就达到了速战速决的目的,无论是从当前的军事现状还是政治形势,都对自己这一边有利。 当下点头同意。看了一下风雨,不由有些感触,隐隐感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久之後一定会成为名烁古今的大人物。 风雨说服了梅文俊之後,也非常高兴。不愧是圣龙的年轻才俊,若是换了一个老成持重的家夥,对於这样冒险的方案恐怕早就严词拒绝了。 渡河突袭呼兰,除了有梅文俊一样的考虑之外,风雨心中还有一层打算,那就是自己和袁紫烟约定了九月的圣京之会。 袁紫烟的师傅,天池剑宗的第十三代带剑传人白飞云绝对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六岁就成了名闻天下的神童,一句“宝刀终须出匣冷,明珠岂能长掩尘?”令第十二代圣龙皇帝惊为奇儿,批语道:此子志向高远,决非池中之物。 十八岁考取了文科状元,文章誉满天下,被公认为为士林之精华。 二十岁因为爱人逝去,弃文从武,三年後出道江湖,一举粉碎了当时黑道最强大的势力──天元教的阴谋,击杀教主西门孤霸;二十四岁和武当、少林的掌门论剑於华山,博得了天下第一剑的美名;二十五岁孤身行刺倭寇头目上泉信夫,力战三十名上忍,剑劈鬼月流的首领柳生士兵卫,使得东南百姓免去了一场刀兵之祸;二十七岁和麦坚的高手瑞克在泰山之颠决战,使得麦坚从此不敢小窥神州;二十八岁为救当时的天下第一美人西门柔柔,只身闯入呼兰,大战国师张仲坚;三十岁在妻子的坟前留下了一句令人心碎的诗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然後飘然而去,从此绝迹江湖整整二十年。 对於如此人物,风雨一直心生向往,自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所以如果刚才梅文俊不同意的话,风雨甚至准备独自出兵实行这次计划。 第六章得遇高人 “传令下去,让部队原地歇息,各军轮流警戒。” 风雨回头看看队伍,为了突袭呼兰,众兵士这些天来在山林中东奔西走,由於要赶时间,极少休息,身躯早已疲惫不堪,偏偏如今又遇上了大雾,心想:“看来,大雾一时散不了,方向不清,再走也是枉然。” (注:圣龙军制,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队,设十夫长;百人为一卫,设百夫长;千人为一营,设千夫长;五营为一团,设校尉。如果是正规军,则五团为一师,设都尉;两师为一军,设统领。如果是守卫地方的军队,一般而言,一个州放置三到五团,由刺史统领;重镇可放置一到两个师,由太守统领。 当初风雨军是自行发展而成,恰逢政局动荡,尚未入编制,故而将“军”命名为兵团,不过预定在九月皇帝登基之後,将重新整编,成为圣龙的正规军,所以这些日子,风雨就逐步把军队编制正规化。) “将军,不能休息,锦州已经是十万火急了。”风雨一看,正是当日在宴席上直言犯上的那名叫朱大寿的武将,语气焦急的开口说道。 风雨回道:“朱兄,你说的我知道,可是这大雾不散,方向不明,大家又如此疲累,且先歇息,待大雾消散再行赶路。” 朱大寿看看四周,心中也是毫无办法,敬了个礼,回头协助安排兵士歇息、警戒事宜。 看著众人席地而坐,一面吃著干粮、一面打著瞌睡,风雨将手中最後一口干粮塞入口中,拿出水囊,和水吞下。站起身子,向梅文俊说道:“文俊兄,小弟想到前方探探路,部队先在此稍歇,就有劳您了!” 梅文俊回道:“风兄,这探道一事,让属下前去即可,你还是歇息一下吧!” 风雨笑道:“没关系,我只是往前一点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那好,请多加小心!” 当下,风雨便转身离了道路,进入山林,朝地势较高之处行去,晄找到一处能远望的高地,能辨清锦州城所在。 过了约莫一刻锺,风雨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四方远望,仍是白茫茫一片,不死心,续往上走。再加快脚步前进约一里,忽然,原本林木杂乱的森林,在眼前出现一块平坦的空地,空地上繁花锦绣,一间木造的小屋,矗立其中。周围仍是大树参天,看不到有任何道路可进出,风雨心里想:“奇哉,谁能在这杂乱山林中开辟这一片空地,又没有道路可进出,难道是遇到了神仙?不管,先前去询问道路,或许能得到出林之路。” 顺著花间小径,风雨来到木屋门前,清清喉咙,开口道:“在下伦玉关风雨,不幸迷失道路,请问屋内有人吗?能否指点方向?” 语毕,!呀声响,木屋门打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家,长的仙风道骨,一副和蔼可亲的相!,走了出来,微笑道:“来人莫非是夺取伦玉关的鬼狐风雨!” 这话可让风雨完全摸不著头绪,自己什麽时候有了这个绰号?好像自己很狡诈似的。(不过如果他要这样去问别人的话,一定会得到十分肯定的答案) “正是风雨,这里如此偏僻,老丈怎会知道小子的名字?” “哈哈,将军说笑了。此地虽然僻静,但其实离大路不远,只要向前再走一盏香的时辰,就可以到达圣龙河畔了。” 风雨挠了挠头,知道必是因为大雾的关系,所以看上去要走很远的样子。 只见老人家笑道:“想不到老夫能够在这里得遇将军,这是太好了。且进来喝杯茶。” 风雨跟著老人家进入木屋,木屋中无什特异之处,木桌、木椅、木床,大抵是一般平民百姓中常见之物,有二、三个书架,放满不知名的书册、卷轴。 二人在木桌前坐定,桌上茶壶仍冒著热气,老人家提起茶壶,将翠绿的茶注入二人面前的茶杯,一时茶香四溢,老人家开口道:“老夫当年未避祸而来到这山谷隐世而居,但始终不敢忘怀国家社稷。听闻将军以三千奇兵智夺伦玉关,又同哥舒行文的五十万大军浴血激战。我圣龙有将军,实在是神州之福,百姓之幸啊!” “老丈过奖了,风雨不过使用了一些诡计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受到老人如此赞誉,风雨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风雨夺取伦玉关影响重大,在神州百姓的心中早已是救国的大英雄,不少年轻人更是以风雨作为榜样。这种情形是风雨根本没有想到的,但是在他早期的生涯中却发挥著重大的作用。 只见老者脸色一正,道:“为人处世,虽说以忠诚、信义为重,但为将、为臣之道,可不能一味忠信,要能因时、因地制宜,随机应变,纵使有时无法遵守仁义之道,行些狡诈、欺瞒之术,只要於国、於民有利,又有何妨。” 此番话风雨大有知音的感觉。在那个时代,父母、师长无不教育子弟,作人要忠、孝、仁、义,不可行阴险狡狯,有碍私德之事。但是风雨熟读史书,深知普天之下,每一份权利、荣耀和地位,都是在尸山中堆砌,血海中洗刷过来的。 当下击掌叫道:“正是如此,若天下太平,可推行王道之术,但若身处乱世,便得行霸道之术。现今天下将乱,有赖英雄豪杰匡正,我辈岂能效那迂腐之士,一味行忠信、仁义之术。” 老者颔首道:“未来将军在外要与敌对阵沙场,在内则要周旋於奸宦、乱臣之中。老朽不才,毕一生之力,著有一书,愿献予将军,以期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希望将军笑纳。” 老者转身,走向书架,於其中取出一本羊皮书册,递给风雨。 风雨起身接过书,微弯腰谢道:“长者赐,不敢辞,风雨定会细细品读。 老者坐定,风雨跟著坐下,并将书册珍而重之的纳入怀中。 老者举杯喝口茶後,续道:“此书是老朽集百家之术,尽三十年而成,书中讲述王政、德行、权变、霸纪、时宜、地形、兵权、阴阳等,名曰”鬼谷经“。此书著成原有十卷,给你的书中仅有九卷,第十卷名曰阴阳,是老朽自创养气、强生之术,由於未经验证,恐後人按书修练,招生不测。是故,将之毁去。” 风雨观老者年近古稀、红颜鹤发,气色之佳实平生少见,想这阴阳一术,定有其特异之处。开口道:“老丈,小子看老丈神足气实、身健体强,定是修习这阴阳一术所致,想来这阴阳一术定有惊人之处,不知小子可有福气,学习此术。” 老者略一思量,道:“也罢,此术就此失传,老朽也心有不甘,这样吧,老朽就口述此术,将军在此试著修习,若有不妥,请即停歇,莫要强行。” 二人起身,老者引著风雨来到内间,地上有一蒲团,老者让风雨盘坐蒲团上,开口道:“人身有阴阳二气,阳气为生、阴气为死。初生时,阴阳二气混杂,谓之混沌。年岁渐长,阴阳二气渐分,三十岁前,阳气日盛於阴气,使人身强体壮,诸病不生。三十岁後,阴气日盛、阳气日减,使人日渐衰老,诸病皆至。待阴气至强、阳气不生,人之寿尽也。吾创阴阳之术,在於运行人身阴阳二气,使阴阳转化,回复至初生时之混沌,使此身长保,不再受阴气之害。” 言毕,指引风雨如何运转阴阳二气,绕行周身气脉,使阴阳二气汇於丹田,按阴阳相吸之理,由阴阳二气自行交融转化,再散回周身气脉中。 风雨听完老者的指点,感觉到这阴阳之术,自己的内功心法非常类似,只是该心法仅是运转阳气,达到强身壮体之用。而老者教习的阴阳之术,则多出一段运转阴气的法门。 老者道:“时间不多,将军且试行一次,若有不适,切记莫要强行。” 风雨按老者指点的法门,先行周身运转真气,集於丹田。平日修习内功时,当真气会於丹田时,略作温养,便须再散回气脉之中,否则诸脉空虚,易为天地阴邪之气入侵,轻则走火入魔,真气被化为乌有,重则阴气侵身,命丧黄泉。今次真气运集丹田,先不作温养,任其於丹田之中盘旋,再运行周身气脉,果收得丝丝阴冷之气,慢慢导引,待阴气汇集进入丹田,竟发现阴气在消融原本集於丹田的真气,赶忙按老者指导的法门,将阴阳二气於丹田之中,按太极形状回转,太极中心逐渐产生吸力,将一丝一丝的阴气、阳气吸入丹田中心位置,阴阳二气在太极中心,更加急速旋转,形成另一小太极,待阴气尽数纳入太极中心,外层太极仅余阳气,内层太极受外层阳气压迫,阴阳二气自行融合,竟化生为另一股真气,似水一般在丹田之中流动著,转瞬间,那股新生的真气被压的四散开来,溶入阳刚真气中,阳气受此一真气滋养,顿时强大不少,而那股新生真气也就消失不见,这一次行功,比之以前,真气增长的幅度更大,看来这阴阳一术,除了养气、强生之外,更是一门有别传统能快速增长真气的内功心法。 风雨将真气再徐徐散回周身气脉,睁开双眼,开口道:“老丈,您这阴阳一术,可真不同凡响,於我辈练武之人助益尤大,在下自幼即修习内功,真气培养甚缓。今次,运行您这心法,真气增加幅度比之从前,多了好几倍,这阴阳真气转化术真是让人佩服。” 风雨此次运行阴阳转化术,足足花了近一柱香的时间,老者在旁守候,心中又焦又急,毕竟这阴阳转化术,自己从未教授他人,对自己有益,对他人可不清楚,深怕一代英杰,就此横生不测。看到风雨无事、且说大有助益,心中一安,欣喜道:“太好了,将军无事就好,能对将军有所助益,不枉老朽创此阴阳转化术。” 话头一转。老者问道:“不过,老朽有些好奇,将军所说,从小修习内功,培养真气,而我这阴阳转化术其实是一门内功心法。老朽好奇,不知将军能否告诉老朽,自小修习的内功心法是什麽?” 原来,老者毕生专注於学术钻研,从未曾学过武,这阴阳转化术,是老者深究医经、道学之後,得出的养生之术,没想到殊途同归,竟与武学修练的内功心法相似。 当下,风雨就将自己从小修习的内功,详细告诉老者。 其实风雨从小修习的内功是风云世家的家传绝学。当年风云世家的先人跟随圣太祖南征北战,打下江山,建立赫赫武功,其修为自然不凡。 当年的“凤舞九天”同皇室的“孤竹有泪”、天山剑宗的“紫府心经”以及四大家族的家传绝学“铁骑横流”、“残天守缺”、“碧雨春风”、“天涯断肠”合称东方武学的七大绝技,名扬天下。 如今经过了数百年的传承,更是有无数杰出的後人加以改进,更上一层楼。 不过“凤舞九天”有一个缺陷,这种武功另走捷径,与一般的武功大不相同,好处是事半功倍,练起来十分有效,真气的运行方式别具一格,绝对比其他人运行起来速度快上一倍、威力也大上一倍;但坏处却是在突破第九重之前往往後继不足,长时间战斗之後甚至有散攻的危险。 如今学了阴阳术之後,却无意中弥补了这个缺陷,阴阳相生相辅,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却是风雨如今尚未察觉到的,但是在日後却救了风雨的一命。 风雨与老者经过一番讲解与讨论,老者参考风雨的心法,修正了几个阴阳转化术的运行法门。这一番讨论也让风雨对於人身阴阳二气的认知更深入。接著,老者就鬼谷经中章节,略微讲述大纲,细微之处,要待风雨日後自行阅读体会。 时光匆匆,风雨想起了自己是离队探路,这一探可不知过了多久,部队诸人不知心里急得怎麽样,便起身向老者告辞。 第七章渡河之战 圣龙河是神州文明的源泉。据史学家考证,历史上几乎所有璀璨悠久的文明都是依山伴水发展起来的。河流在静静的流淌,默默的见证著大地的峥嵘,历史的足迹。 勤劳的民族在河畔建立了自己的文明、自己的传说,在这里开始起步,向天南地北,大地的终极,海洋的边缘发展,跨过了千山万水,历尽了艰难困苦,将文明的种子撒向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伟大的民族在这里成长,一个伟大的帝国在这里诞生,一个伟大的文明在这里开始,一个伟大的传奇在这里胎动。 这里有过无数的血雨风霜,这里有过无数的悲欢离合。 英雄在这里抒写了壮丽的篇章,情侣在这里讴歌了回肠的幽乐。 这就是圣龙河,整个神州的骄傲,整个神州的依托。 在圣龙河畔,风雨望著这条久经沧桑的河流,思绪万千。在他身旁,数十万圣龙将士正在悄无声息的渡河。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渡过了这条河,整个战局就已经胜券在握了;如果在这里被敌人堵住的话,“即击未济”的後果,是每一个略通兵法的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 正在此时,河对岸突然起了一阵喧闹。 “不好,被呼兰人发现了!” 风雨心头一紧。这时候大军才渡过去一万多人,而且都是步兵。骑兵为了迷惑哥舒行文,故意绕了一个圈子,做出直接援救锦州的态势,还在後面。如果不能加速渡河的话,後果不堪设想。 哥舒行文一直很在意风雨的动向,在伦玉关虽然双方未分胜负,虽然风雨表现出来的指挥才能还有些稚嫩,但是哥舒行文很清楚,假以时日,风雨一定会成为一个千古名将的。而且他也料定风雨一定回来救援锦州城的。所以尽管攻打锦州城的战事很紧张,他依然派出了大批骑兵侦察圣龙的动向。 不过对於风雨有利的是,哥舒行文并没有料到风雨居然敢运用如此冒险的战法。作为一个在战场上厮杀了三十年的老将,哥舒行文无疑是一个正统的军人,他习惯於大兵团步步为营的战法,虽然欠缺灵活,但是非常保险和安全,无论何时都能够避免重大损失。 事实上就一般而言,圣龙的最佳选择也应该是依靠锦州城,发挥防守战的长处。不过他并不了解当时圣龙的形势,很讽刺,圣龙如今更加迫切的要进行速战速决。 所以哥舒行文的游骑主要部署在锦州的南方,不过哥舒行文是一个谨慎的将领,犹豫再三,还是派了一部分军队朝左翼扩展侦察。 於是渡河的圣龙军先头部队同呼兰人不期而遇。 事实是,先头的圣龙军在朱大寿的指挥下,迅速形成了防守阵形。 风雨拿下伦玉关之後,深感呼兰人骑兵的厉害,就让无忧谷的南天门涉及了一种战车:用两根木杆连接双轮,推木杆则车轮就向前转动。两杆之间用数条横木连接,横木上安装可以运载巨弩的支架,支架上还备有可装箭头和石块的皮网兜。另外还绘制了神兽模形,罩在战车上,当向敌人射箭时,箭头正好从神兽的口中射出,还可以从神兽模形的眼睛处观望敌情。战车的下部装上盔甲般的围裙,以保卫士兵的腿和脚。战车的前部装有两排枪刀,每排枪刀各四支,上面是长枪,下面是短兵器。长兵器,是打敌人的;短兵器,是用来刺杀马匹的。战车的两边都装有铁索!,在驻营的时候,战车的铁索!连起来,就成了营地。 这些战车每辆配备步兵二十五人,四人推车使车运行,一人在车上了望敌人并发射弓箭,二十人分别持盾牌、弓弩、长枪、斩马刀等兵器,分列战车两旁。每边两行,每行五人。 风雨把军队以团为单位,以五分之一的兵力,即一个营──一千人作为卫兵,负责保卫工作和军需用品的运输工作。其余四千人共使用战车一百六十辆。 本来风雨是想在伦玉关和哥舒行文大战的时候用的,结果生产的太少,加上当时战争的变化,没有机会用上。这次风雨来圣京的时候,把已经打造好的二百八十辆全带来了。在圣京又打造了四十辆,正好凑足了两个团。 风雨为了防止大军渡河的时候,受到呼兰人的突袭,便派了朱大寿率领著两个团先行渡河防御,没有想到正好派上用场。於是威震天下的神龙战车第一次大显神威。 只见朱大寿见到哨兵传来远处有呼兰骑兵袭来的消息後,不慌不忙,立刻命令每边用车二十辆,战者之间互相联结,步兵配备在车与车之间,形成了四个方阵。负责保卫和运送军需品的士兵,都安置在方阵之中。 前面的战车面向著敌人,後面的战车倒行;左右两边的战车,按顺序行进。此阵的妙处在於当敌人攻打左边或者右边战车的时候,可以掩护好後卫队,按照他们所进攻的方向攻打他们。前後左右的变化可以无穷。 刚刚部署完阵形,就见远处大约由万余人的呼兰骑兵袭来。 朱大寿手一挥,持盾牌的战士立刻战到前边,使弓弩的战士站在中间,持枪刀的战士则站在後边。 当敌人跑到百步之内的时候,盾牌兵暂时收起盾牌,给弓弩手让开地方,同时向敌人发射弓矢。一声令下,众箭齐发,箭矢朝空中,以抛物线不断向胡骑射去。一时间满天都被箭弩所遮盖。 许多的胡骑中箭倒下,後方前冲的骑兵展现胡骑精湛的骑术,未受影响的前冲,转瞬间已冲到风雨军布下的土阵前。 “枪刀手上前!”朱大寿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声大喝,发出了正确的号令。 顿时弓弩手立刻向後退去,枪刀手冲到前面,用枪刺杀敌人,用刀砍向敌人战马的马腿。 呼兰骑兵不由人仰马翻,乱成一团。而这个时候,风雨亲率三千铁骑,渡过河从两翼杀了过来。 手持长枪的铁骑,连人带马披挂上阵,胡骑弓箭无用武之地,未及近身,便被长枪刺死。 二翼圣龙骑兵强压之下,无数胡兵倒地身亡,剩余的胡骑掉转马头,急往来路奔逃。二翼圣龙骑兵,强弓追射。 呼兰人见势不妙,只好向後撤退。 朱大寿亲自击鼓,战车随著鼓声前进运作,鼓停则止,鼓起则追。 风雨轻轻吁了一口气,命令传令兵立刻将战况通报给梅文俊和秋里,让他们迅速将骑兵主力跟进;同时命令所有部队加快过河。 风雨深知呼兰人不久之後必然会加大攻击力度,胜败的关键就在於自己是否能够顶住呼兰人的猛攻了。一场时间的竞赛就此展开。 在事後风雨等将领的回忆中,还是心存余悸的。如果这支呼兰军队再多一些,或者哥舒行文能够及时回援的话,整个战局就不会这麽顺利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风雨军的战车当推首功,如果没有这些战车,那麽无险可持的圣龙步兵将很快被呼兰的骑兵斩杀干净,并给正在渡河的大军带来无数的伤亡。而其後哥舒行文也必将闻讯跟来,整个作战将陷入被动。 附:前一章确实参考了设置,觉得那段情节不错所以加了进去。 第八章锦州城下 清晨,当大地刚刚从微微寒意中苏醒过来时,东方的太阳已经缓缓地升出了地面。八月的锦州,满眼尽是夏天的气息。官道两边的平平丘陵地带,一望无际的青绿色;在远远山峰中倾泻下的一条山涧,有如鬼斧神工凿成般,形成一道美丽的瀑布,发出了清亮的声音。 然而这一片平和的气氛如今却被战马嘶鸣、擂鼓阵阵所破坏。 随著一阵阵战鼓声的响起,城下呼兰军已重新整理好队伍,手持盾牌的步兵替换下已伤亡惨重的前锋骑兵,在盾牌的掩护下,再次攻城。 呼兰军冒著有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缓慢而艰难的向锦州城推进,藏於步兵之後的弓弩手开始向城头发箭,顷刻间呐喊声、惨叫声、箭矢破空声便充斥了整个战场。 林仁山站在锦州城头,面无表情的看著城下蜂拥而来的呼兰军,不断的下著各种指令,表面上随还如常一样冷静,心里却不仅一阵阵担忧。 由於锦州临近凉、夏诸州,在呼兰人攻克凉、夏诸州後,成了呼兰人从西面攻入圣龙的唯一一道阻碍,同时也意味著呼兰人可以随意从本土攻击的城池,所以全城自呼兰南侵以来,已经遭受了长达五个月的围攻。虽然不是主战场,但是从圣龙河大战之後,哥舒行文仍派出五万人马进逼锦州,可见呼兰对於这块地方的重视。 虽然风雨收复伦玉关後,锦州城有过一段很短暂的平和,但是不久就又一次迎来了呼兰人的攻击,期间实在太短,全城根本没有得到足够的补给。 全城将士虽然英勇善战,但是粮草不足,人马困乏,伤亡惨重,很难在支持下去了。偏偏这个时候,圣龙内部又在互相牵制,四大家族各自为政、岳父和卓不凡又要镇守京城,根本不可能来援。看来自己只有死战报国了!幸好儿子在圣京,有他姨夫和外公的照料,应该不会有什麽大问题。 想到林玉寒,林仁山先是微微一笑,继而又为之一叹。这个儿子从小志向高远,长大了更是文武全才,也算得上一个人才了。只是为人太过自负,目空一切。听说这次和那个迅速崛起的风雨就为了一个女人而结下了仇。否则如果有风雨的救援,全城也会好一些。 对於风雨,林仁山所知不多,不过他还是很佩服这个年轻人--毕竟用几千人就把天下第一关给攻下来,又迫使呼兰人撤军,解救了圣龙的危机,实在是少年有为,对国家也是功不可没。 可惜儿子与他结下了冤仇,希望日後不要因此惹祸。 林仁山想道。 “爹爹,为什麽让我离开锦州?”一个全身红色的劲装,犹如一团烈红的女孩,来到了林仁山的身边。 林仁山看著女儿林绮稚嫩的面孔,皱眉道:“让你走,你就走,罗嗦什麽!” “爹爹,所有的将士都有妻儿老小,您让我走了,他们怎麽想?我要和爹爹一起杀敌。林家绝对没有临阵退缩的孬种!爹爹不常常教导我和哥哥要为国尽忠吗?这个时候我决不会丢下爹爹和这些将士们不管,独自苟活的!” 林仁山有些惊讶的看著十五岁的女儿,突然间感到了女儿已经长大了,不由一阵豪情填塞胸间,大笑道:“好,好,绮儿真不愧是我们林家的儿女,今天就让我们林家父女一齐上阵杀敌吧!” “杀!” 周围的将士也深受感动。 此时,呼兰军已攻到锦州城下,一架架云梯架上锦州城墙,士兵蜂拥而上,冲车也开始冲击城门。林仁山一声令下,城头的圣龙军停止发射诸葛神弩,转而扔下一块块大石,把呼兰军砸的一个接一个的从云梯上直掉下来,有的云梯在经受了数次冲击之後,终於不堪承受,断折破碎。更为厉害的,圣龙军还从城头浇下滚油,好象下雨一样,让呼兰军无法抵挡,而一旦被泼到身上,立刻皮开肉绽,却不致命。整个战场上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如进了修罗地狱,真是惨不忍睹。 然而呼兰军的彪悍在此时也充分表现了出来,同伴的大量死亡,哀号惨叫,不但没有打击他们的军心士气,反而刺激起同仇敌亥之心,随著前边士兵的倒下,後边立刻就有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隆隆战鼓声中,竟无一人後退。这些年来,呼兰军可说始终在战争中度过,身为马上的游牧民族,征战杀伐本来就是他们的职业,攻城略地方能够获得美酒佳人、荣誉财富,这一切都是圣龙被繁华富贵、醇酒妇人所软化贵族们所无法比拟的。,他们从没有一天的松懈,几乎每天都生活在刀口浪尖上,一直是提著脑袋混饭吃。 相比之下,圣龙军的整体战斗力就显得稍逊了一筹,长期的和平年代,既缺乏必要的训练,实战经验也不足,实际并没经受什麽真正的恶战,象如此惨烈的战役,真是对人的意志的严酷考验,稍有软弱退却,立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圣龙军中混杂著大量的志愿的民众,无论是战斗素质,还是和正规军在战斗中的配合,都存在著很多的缺陷,也使圣龙军的战力得不到充分的发挥。幸好帝国一直以来的宣传,加上呼兰人的所作所为,使众人均视呼兰军为洪水猛兽,很多人的家眷又都在锦州,心知如城破必无幸理,所以也是人人死战不退。 转眼间天已变黑,夜幕降临,双方已血战了三个时辰,锦州城下城上到处都是尸体,无论是呼兰军还是锦州军,都已是劳累不堪,但战争的激烈程度却有增无减,如繁星般密集的火把把整个战场照的象白昼一般,锦州城内城外,四面八方,总共十多万兵马拼死搏杀,浴血奋战,每一时每一刻都有人死亡。双方将士都已杀红了眼,在这种情况下,什麽内功外功全都用不上,四面八方随时都会受到攻击,大家都也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胜负,至於什麽战争的意义,为何而战更是丢到了脑後,完全是出於一种求生的本能,完全是为了生存而战。 “大帅为何如此急攻?”副将不解的望著哥舒行文。 “这次进攻成败与否就看我们是否能够在圣龙援军到来之前拿下锦州。”哥舒行文略略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时间紧迫,也只好不计伤亡了。” “大帅过虑了,如今圣龙正闹得不可开交,就算有援军又何足惧哉!” 哥舒行文摇了一下头,说道:“风雨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奇才,他一定会吸取上次在伦玉关的教训,此次不来则罢,如果前来的话,一定会带来优势兵力,不给我们一点机会。” “可是属下听闻风雨和林家父子有仇啊。” “此人深谋远虑,不会因为这些恩怨而废弃大事的。我想现在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凉、夏诸州了,而要想夺得凉、夏诸州,就必须以锦州作为进退的基地,所以现在他一定已经在路上了。” 哥舒行文皱著眉说道。 这一次大国师张仲坚严令他拿下锦州,虽然有意消耗他的兵力,但也是看出了伦玉关失守後,锦州对於占据了凉、夏诸州的呼兰的重要性。当日呼兰分兵两路进击圣龙,自己率五十万主力经由伦玉关直逼圣京,而同时西路也收取了凉、夏诸州,但因为锦州迟迟未能攻陷,失去了会师中原的战机,进而因为伦玉关的失守而功亏一篑。 锦州虽然不象伦玉关那样地处咽喉,一关在手,便可以切断南北交通;不过也是出於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而且就坐落在圣龙河畔。由於西部地形崎岖,大批物资的运输一般得靠河运,如果不攻陷此处的话,呼兰就无法顺利的从西面运送战略物资供大军在圣龙境内作战。 也正是由於如此,已经占据了凉、夏诸州的呼兰,在失去了伦玉关之後,要想确保对圣龙作战的主动权,就必须占领锦州。 所以哥舒行文无论是想麻痹张仲坚,掩护大皇子的行动,还是出於呼兰的长远大局,都必须拿下锦州。 “报!启禀元帅,圣龙军队正在强渡圣龙河。” “什麽!”哥舒行文一惊,由於自己担心圣龙来援,所以在南岸部署了大批骑兵;没想到风雨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强渡圣龙河,突击北线相对薄弱的呼兰军。如果被他强渡成功的话,整个战局就不用打下去了,甚至自己那南岸的军队也有覆灭的危险。 “传令下去,立刻命令南岸所有骑兵迅速支援北岸;同时步兵全力攻城。”哥舒行文当机立断道。 步兵肯定已经来不及救援北岸了,索性用来攻城。风雨这个方案虽然在战略上有很大的优势,而且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被他得逞了,但是同时也有巨大风险。 自己从很大程度上也是被佯进的圣龙骑兵所迷惑,从这个情况估计,强渡圣龙河的风雨并没有太多的骑兵,北岸的呼兰军还是有很大的几率把以步兵为主的风雨赶下河去。此外,就算风雨度过了圣龙河,只要自己攻克了锦州,整个战局的胜利依然属於自己,在北岸的圣龙军将处於前後合围的窘境。 从整个战况看,胜利的天平依然在向自己倾斜。 风雨啊风雨,这一次我就要让你知道用兵一味出奇的恶果! 哥舒行文自信满满的想道。 第九章决战北岸 所谓的战争,就是比拼双方将领之间谁失误的更多,然後就是谁的运气更好。认为名将在战争中不会犯一点错误的人无疑是幼稚的。 事实上,无论是哥舒行文还是风雨在这场战争中都犯了致命的错误。 哥舒行文误认为风雨会直接救援锦州,所以在南岸部署了重兵,造成了北岸兵力的相对薄弱。 风雨利用锦州位於“几”形的圣龙河流向由东向北的转折处这个特殊的地形位置,所制定的战略方案虽然有点冒险,但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其大胆出色的决定。 可惜这个方案由於兵力的调配上的不足而蒙上了污点。 为了让兵力得到完全的运用,风雨让梅文俊和秋里率领了几乎全部的骑兵向锦州运作,以迷惑哥舒行文;虽然达成了疑兵的目的,但同时也造成了渡过河的圣龙军缺少骑兵,面临被呼兰优势骑兵压著打的危险。 事实上,如果风雨把一部分骑兵换成步兵的话,虽然会使得这部分步兵无法投入战场,但却可以让自己的处境大大的有利。 风雨面对著强大的呼兰骑兵的冲击,确实是有些焦头烂额了。虽然打退了呼兰人四、五次进攻,但是一百六十辆战车在一个多时辰的激战中,已经报废了一百四十五辆,剩余五辆也就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了。战斗的惨烈也可见一斑。 呼兰人在哈里哧的指挥下,迅速抽出了七万人的兵力,准备向风雨部在此进攻。哈里哧是呼兰的名将,在丢失伦玉关之後,幸亏有哥舒行文保他,才保住了性命。这一次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洗刷先前的耻辱。 风雨这一边已经有五万步兵和仅有的七千骑兵渡过了河,排成了整齐的方阵,准备抵抗呼兰铁骑的冲击。在这些军队後面,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大军冒著呼兰人远程攻击的弓石争分夺秒的渡过河来。他们很清楚,前面的同胞正在用生命和鲜血来争取时间,时间决定了战役的胜负、自己的生死。 一阴风拂过,天边仅仅露出一丝的光亮,但正是这微弱的所在,仿佛能将炽热的张扬渲染到了极点。远处的山的阴暗处有若地狱的叹息之墙,一片死寂。 变化无常的云早早地际会在了一起,凝聚成了飘渺的阴郁。渐渐的,彼方延绵的山脉镶起了一道金边,将云彩给染红了,而光线十分艰难地突破了它们面前的白色地毯,犹如天上众神拨开云雾冷眼观察著人世间那残酷庸俗的变化,等待著即将来临的由飞溅之血勾勒出的遐想。 “就让这些不堪一击的家夥领教一下我们锥型突击阵型的厉害吧!”哈里哧踌躇满志地叫嚣道。早已步入中年的他抖擞起精神,抽出腰间的长剑,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 根据哈里哧的布阵,呼兰人这次列出的是最直截了当的梭型冲击阵型,看来他们完全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打算一次性彻底地击溃对手。精锐的重骑兵处於中间,两侧则是呼兰人最引以为豪的轻骑兵,攻击力绝对一流,恐怕东大陆没有哪支军队可以正面阻击他们。 “冲啊,击溃那些懦夫!”哈里哧一声令下,剑尖一指,成千上万条巨龙冲将出来,喊杀声震天动地,漫山遍野地突击过去。 在战斗的一开始,形成了一面倒的局面。无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从兵种上都处於劣势的风雨部,只是在用血肉之躯在争取著时间。渡过河来的将士迅速填补战友的空缺,勉强保持著防线的完整。 呼兰人呼啸著,叫喊著,从远处压过来。 娴熟的骑术使他们巧妙的避开了弓箭的侵扰;在到达七十步处,开始在马背上弯弓搭箭,随著一声声破空的弓眩声,大批的圣龙将士倒了下来。 双方终於混战了一起,战端一开便是一阵乱砍,转眼间就是肢体和血液在翻腾飞舞著,血洗之宴以最通俗的方式展开了。由於是出乎意料的乱战,因此一时间双方皆处於了疯狂状态,一上来就是无数士卒东倒西歪地惨死当场。突然,又起了一阵大风,尘土贪婪地遮住了整个天空,肉眼已经失去了价值,敌对双方仿佛是在飞沙走石间挣扎的无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转。 “将士们,你们是圣龙的勇士,你们是天可汗的子民。难道现在你们要在这些野蛮人面前退缩吗?难道你们要放弃同胞用生命换来的阵地吗?你们的背後就是圣龙河,就是你们的母亲河,河的後面有你们的父老乡亲、妻子儿女。难道你们要在一次让这些野蛮人鞭挞你们的亲人,蹂躏你们的妻子吗?” 风雨运足了内力,在喧闹的战场上如此清晰的传到每一个将士的耳边,顿时风雨领导的军队的士兵们好象都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都好象是要下山吃人猛虎一般,大多数人浑身都充满了一股执拗的蛮劲。他们都是因为看到自己的战友如同垃圾一般被人杀害而感到了无比的愤怒,这股愤怒压抑了很久,一般都是转化为恐惧和逃跑的行为,而如今转变成了忍无可忍的思想意识,那是一种要将眼前的“蛮族”劈成肉酱的冲动。 这一边,,哈里哧正率军奋蹄冲杀起来,以刚强的剑法出名的他朝四处野蛮疯狂地挥舞著利剑,敌人将领和士兵的头颅就好象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桃子一般地坠落到了地上,然後随即就被马蹄与人脚踏得模糊得犹如肉泥。 哈里哧头也不回地继续冲杀了下去,他的锥型阵型就像一柄利刃,将敌人的阵型越打越靠後。而事实是,风雨的前突的弧阵势此时逐渐有秩序地後退起来,好似一块吸水量极大的海绵,将对手的攻击照单全收,有多少吸收多少,虽然依然有些不协调,但是基本上达到了要求。而呼兰人的军队则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了。 正在这时,风雨冷冷的一笑,一声令下道:“骑兵包抄突袭!” 於是七千骑兵发挥了作用,从两翼以风般的速度突击过来,将呼兰人的军团团包围,紧跟著两侧的步兵将包围圈加深加厚。 “怎麽会这样?”哈里哧心烦意乱地大叫道,他不停地调转著突击的方向,可是这时才发现四面八方皆是敌人的部队,自己越是冲击,则本身的阵容越是混乱不堪,呼兰族的军人倒还算好,可是那些被强行征来的其他部族的士兵就不行了,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和原先的镇静,开始没头没脑地乱撞起来,可是他们的每次攻击都犹如泥牛入海。逐渐地,他们开始逃亡了,大呼小叫地奔走起来,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给我回来!”哈里哧砍死了好几个逃兵,可是越杀逃的人越多,根本就禁止不了,反而自己本身的力量越发削弱了。 “冲啊!”感觉可以乘胜追击的风雨大剑一挥,他的士兵们舍身忘死地冲了过去。实际上,目前的局面是令他们都感到意外的,士兵们也不能理解自己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有不少的莫名其妙的感受,可是大好前景就在眼前,於是很自然的放开了打了起来。 陈良立刻便遭遇到了哈里哧,多少有些吃惊的陈良也不管是谁,二话不说地挥剑相向,哈里哧天生神力,坚强地格挡了一下,随即便展开了反扑,二人的战马绞在了一起,杀得难分难解。 只见哈里哧一剑砍下去,陈良没有能够挡住,以至於一下子摔下马来,当陈良刚刚站起来要还击时,一支由远出的弓箭手射来的利箭刺中了他的後心,要不是陈良毅然地用剑插在地上坚持不倒下,并且迅速地坚持著舞剑保护自己,恐怕早就被杀死了。 “陈良!”风雨紧张地高呼道,这时的他只想要保全自己的战友。 飞也似的策马而来的风雨挡在了陈良面前,为他挡住了哈里哧致命的一击。哈里哧没能料到对方来得如此迅猛,不由得後退了几步。但是依然随即冲了上去。而这时陈良已经被尾随风雨而来的圣龙士兵救走了,挡在哈里哧眼前的是名将--风雨! 哈里哧从上而下地力劈一剑,却被风雨轻易地挡住了,并且风雨立即顺势荡开哈里哧的兵器,旋即就是一剑,居然将哈里哧握剑的右手给斩断了!哈里哧毫不停顿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横飞之下,倘若不是有著坚强的意志力,他也险些掉下马来。 “我看你以後还怎麽伤害我们的人!”风雨狠狠地说,眼睛里充满了饿狼般的锐利杀气,似乎等待著哈里哧的就只有死亡了。 不过哈里哧却没有预料的倒下,相反突然双眼赤红,左手夺过一把枪,就像风雨刺来,其力度更胜刚才。 “狂化!” 风雨吃了一惊。 由於匆忙间的抵挡,被震得双臂发麻。只好一边急忙运转身上的阴阳真气,以期尽快恢复;一面则狼狈的躲避狂化了以後的哈里哧惊人的攻击力。 幸好风雨的部下们即使赶到,一队长枪兵以长枪齐刺将欲上前继续攻击的哈里哧拦住,并且弓箭手乱剑齐发,使得哈里哧只好退避一下。 只见狂化中的哈里哧接过一柄长剑,握在左手,剩下的将士们见了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在他的剑光的指引下,疯狂地拼命地突围著。当时的杀戮已经不是天昏地呵能够形容的了,那完全是乱七八糟的屠杀,没有方向,没有敌我,眼前只要是人,双方都会不顾一切地杀掉,为的就是逃生或者围剿。 正在此时,在呼兰人後方突然又是一股尘烟,铁蹄阵阵,犹如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呼兰人大喜,以为是被哥舒行文从南岸调来的後续骑兵也及时的赶到了。这时的呼兰军有若在长久的黑暗里看到了久违的光明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出了重围,以昂贵的代价换得了生路,踩著尸体与鲜血的他们怀著庆幸和失落并存的心情迅速退过去。 而风雨却是头冒冷汗,手足冰凉。 从後而来的只可能是呼兰的援军。 回顾四周,自己这一边也损伤惨重。虽然不断有将士渡过河来,但依旧弥补不了刚才的损失。在北岸能够一战的将士只有两万而已;加上刚才激烈的厮杀,人困马乏,阵形散乱。如今只要有一万呼兰骑兵的突击,恐怕就要全军覆灭了。 风雨暗自苦笑,一阵悲愤,想不到自己一场辛苦,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话,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在风雨的眼前强烈的晃动,骑在马上的风雨身体一阵晃动。 第十章解围锦州 正当风雨暗叹一声,以为自己这一方要功败垂成时,戏剧性的变化产生了。 这支军队突然向呼兰军攻来,风雨仔细一看,居然是洛信的从伦玉关带来的三万骑兵。风雨当时给他的指令是到锦州会和,但是由於疏忽,并没有详细的指示会师的细节。不过很显然运气再一次站到了风雨这一边,由於迷路而路过的洛信在得到了此地有战斗的消息後,生性好战的洛信也没有多想,立刻就赶过来了。 在事後风雨回忆道:那个时候,我真想拥抱洛信这个大狗熊,同时我也很想知道,当哥舒行文知道,这支决定胜负的骑兵是用他当初在伦玉关为了买路而给我的三万匹战马建立起来的时候,是什麽样的表情。 烈风、血幕与沙尘已经散去,一场血战好似一场曲终人散的宴席,只不过这次宴席的主菜就是鲜血而已,生命或是鲜血什麽的,在此时此刻根本就一文不值。 虽然呼兰人南岸的後续部队最终到达了,可是面对著惨败的战友,和已经与梅文俊会师的圣龙军,已经於事无补了。 在锦州城下的哥舒行文冷静的看著战局的发展。 一队队呼兰的勇士顶著盾牌、冒著箭雨,奋不顾身的爬上城墙。 经过十多天的血战,锦州的南门终於被打开了,呼兰人犹如潮涌般的杀入城内。 林仁山,叹了一口气,虎目怒张道:“将士们,我等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 说著亲自率领一队兵马,投入到巷战之中。 哥舒行文没有想到,自己麾下的这些在平原上驰骋无敌的北族士兵遇到了他们最头疼的战术--巷战。 圣龙士兵在老将林仁山的带动下,将每一间房屋、每一条街道都变成了战场,从巷口、门窗、屋顶、阴沟等处全方位地攻击敌人,神出鬼没;又将砖瓦石块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变成了杀敌利器,举目皆兵。呼兰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哥舒行文一挥手,呼兰军中的精锐出动了。 呼兰是在征战中强大的,采用的是以战养战的办法。为了满足战争中对兵员无穷无尽的需求,每征服一地,就强行征用当地的青壮。这样即解决了兵员的需求,又保证了占领地的统治,配合以严酷的连坐制,加强了军队的战斗力,从而使呼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发展壮大。 不过这些被迫参战的士兵,虽然因为严酷的连坐制--征战不力,惩及家人--而能够在战场上死战不退,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真正的呼兰狂骑。 呼兰狂骑是由清一色的呼兰人组成的,拥有狂化的能力,受过呼兰喇嘛教高手的灌顶,无论弓马,还是武艺,以及士气和忠心都是其他部队远远不能及的。从战斗力而言,在野战中一万人圣龙常规军=八千呼兰常规军=三千呼兰狂骑。由此可见其战斗力的惊人。 不过由於培养一个呼兰狂骑所需巨大,所以整个呼兰帝国一共也只有七万人,其中三万人隶属於呼兰大可汗的近卫军;剩余四万人分别隶属於东、南、西、北四院大总管,哥舒行文的手中只有一万人,可以说是呼兰帝国精锐中的精锐。为了保存这支力量,所有的呼兰将领不到最後关头,都绝对不会轻易出动。这也是哥舒行文在伦玉关下迟迟没有出动狂骑的一个重要原因。 如今,哥舒行文非常担心北岸的战事,看到城门被攻破之後,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下令出动狂骑,一展他们野战的优势,迅速拿下锦州城。 面对呼兰狂骑队的横冲直撞,圣龙军一面节节後退,一面不断设置距马枪,这种在人字结构木架上斜穿枪尖的反骑兵武器,却被呼兰步兵们一一破坏。 呼兰步兵开始扫荡街边的建筑物,以减少两翼的压力,中路则以骑、步兵混合, 呼兰狂骑队为先锋,稳步推进。失去两翼优势的圣龙军不断发起反冲锋,却因为缺少骑兵,收效甚微。 就在此时,突然北岸想起了震天的号鼓,书写著“风”和“梅”的两面大旗迎风飘展,大批兵马从洞开的锦州城门通过,冲入了城中。 而北岸的呼兰军早已缓缓的向西退去 “援兵到了!” “呼兰人被打败了!” “天佑我圣龙!” 随著一声声惊喜的喊声,圣龙军的士气大振。 来援的圣龙军迅速和士气高昂的守军汇合在一处,共同迎击入城的呼兰军。 经过长时间激战的呼兰人,在圣龙援军的打击下,只好步步後退,即使狂骑队也不能够力挽狂澜。 哥舒行文懊恼的捶了一拳,深知在此形势下,已经於事无补,只好下令撤退。 当整个渡河战役结束时,哥舒行文发觉自己正面临著一个危险的境地。 这时候双方战场的兵力差不多: 风雨的秋风、赤狮、白虎三军共十三万人,梅文俊也有差不多的兵力。虽然在援军强渡圣龙河时,损失了近五万兵马,不过由於和锦州城的守军会师,所以这些损失就军队数量而言得到了补充。 哥舒行文在南侵圣龙时,虽然歼灭了数十万圣龙军,但自己也损失了十万多人;再加上调给了大皇子七万精锐,这次进攻锦州,只有出动三十万人而已。在锦州城下损失了一万余人,又在北岸损失了三万余人,所以也有差不多二十五万人。 问题是哥舒行文的军队现在被圣龙河分割成了两部分。北岸近十万人马,由於哈里哧重伤,在副将的带领下,退避风雨大军的锋芒,使风雨得以顺利进入锦州。一般而言,由於人数处於劣势、主将又受伤、军队才遭大败,避敌锋芒是无可非议的。但是在如今的情景下,却是将呼兰最後取胜的希望化为乌有。 得到补充和支援的锦州城,已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下了;圣龙军正处於内心,只要留下三、五万军队守城,剩下的二十万大军无论是对付北岸十万呼兰残军,还是同南岸被调走大批骑兵的哥舒行文的主力决战都绰绰有余。 看来又一次被这个年轻人逼退了。 哥舒行文暗自苦笑,想不到身经百战的自己,在今年两次成了一个年轻人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自己真的老了吗?这个时代将要迎来新的英雄了吗? 哥舒行文有些不甘心。 在锦州城内,“多谢两位将军来援!”林仁山异常激动的迎向梅文俊和风雨。死里逃生的滋味,令他有些失控。 梅文俊立刻下马扶起了老将军,风雨则有些冷漠的看著这个满身征尘的老人。风雨很清楚,无论是自己和林玉寒的私人恩怨,还是从整个战略的谋划考虑,锦州成为了自己发展的一颗钉子,林家注定要和自己有一场激烈的争斗。 同样清楚这一点的梅文俊只好辛苦的扮演著活跃气氛的角色。 第十一章调兵遣将 “离皇上登基还有一个半月,看来我要去一趟呼兰。”回到了住所的风雨喃喃的说道。 “您担心呼兰大皇子的行动会失败?”魏廖问道。 风雨苦笑道:“张仲坚绝非泛泛之辈,那个大皇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这次呼兰突然调动大批军队攻打锦州,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我看你是多虑了,如果真的有不对的话,哥舒行文怎麽会这麽卖力的攻打锦州?”秋里不以为然的说道。 风雨摇了摇头道:“哥舒行文擅长於打仗,未必擅长於政治,而且旁观者清嘛。无论如何,这个呼兰大皇子是一张很好的牌,我不想这麽轻易的失去。” “那也用不著亲自去啊!”秋里道,“让我去吧!” 风雨犹豫了一下,最後说道:“不,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为好。” “但是军队如何部署,?”魏廖插上来问道。 “伦玉关方面兵力的训练和整编进行的如何了?”风雨想了想,突然问道。 “伦玉关方面进行的很快,目前青龙兵团已经满员,同时重新组建了赤狮军,共五万人。这次洛信将军带了三万人来,剩余的有百里锡将军率领;此外还根据大人的所有男子参加预备役的命令,训练了二十万预备役,可以从中挑选在组建一个军了。” “传令下去,白虎军由朱大寿代理统领,让伦玉关方面抓紧新兵团的组建和神龙战车等器具的制造,由百里锡担任新成立的、、、碧蛇军的统领,率领碧蛇军和赤狮军前来会师。”风雨想了想,给新成立的军队起了碧蛇的名字,从此帝国八军之一的碧蛇军就此记入史册。 “万一和皇甫家族冲突怎麽办?”魏廖一想就明白风雨的意思。 如今,梅文俊率领十多万大军赖在锦州,很明显是想控制锦州,为日後夺取凉、夏诸州做准备。这就和打著同样算盘的风雨起了冲突。风雨这番调动,无疑是再给皇甫家族施压。关键是如何同皇甫家族相处,保持什麽样的底线?这就是魏廖想要知道的。 风雨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梅文俊是一个理智的人,我军也应该尽量保持克制。在皇上即位之前,我想谁也不希望来一次大火拚。毕竟得到新皇关於收复失地的刺命才是至关重要的。这方面的尺度就有魏先生来定夺吧。同皇甫家族、林仁山之间的交涉就拜托您了!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让我们的商业网络和情报网络扩展到此处,进而渗透到凉、夏诸州。这件事主要就交给你和高凤阳去办。” 魏廖一躬身,表示接受。实际上在场的三人都明白,这实际上就授予了魏廖对外的负责权。 只听风雨继续说道:“在百里锡来此之後,朱大寿率白虎兵团和欧仁率领近卫军回伦玉关重组,陈良就留下来养伤吧。秋里,你率领秋风兵团作为机动,策应伦玉关和锦州之间。四十日後,命令欧仁率近卫军出关策应我。” “你不带近卫军一起去?”秋里和魏廖同时对望了一眼。 “如果你们以为带领三千近卫军就可以征服呼兰的话,我一定带。”风雨的话中带著一丝丝的讽刺,继续说道:“我这次就带六、七个侍卫出关,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人知晓,不得走露消息 沈默良久,魏廖终於问出了最为关键的话:“主公不在期间,由谁来统一指挥?” 风雨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军队由秋里全权负责,统一协调各军之间的调度。”说著将兵符交给了秋里。 瞬间,秋里和魏廖的眼中都闪出了异光,因为这等於指定了整个风雨军的继承人。 作出安排的风雨,随意的在锦州城内闲逛。 此时夜幕逐渐降临,远处的天空一片暗蓝,晚风习习的吹拂,给人一种夏季的凉意。 刚刚经过战火洗礼的锦州城,显得如此平和。士兵们正在欢天喜地的庆祝劫後余生,居民们正在忙碌起自己的生机。当然也有不少人家披麻带孝,哀哭阵阵,在追掉这四取得亡魂,也算是战争中的特景吧。 风雨感到非常的开心,很久没有如此惬意了。 “哥哥,我们也会死吗?” “傻瓜,人当然都会死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远处一个小女孩看著死去的尸体,怯怯的问道。 而身旁稍大一点的男孩虽然也有些害怕,却兀自挺起了胸膛,大声说道。 风雨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募然想起了和晓兰初识的日子。 那时候,刚死了母亲的晓兰也和那个小女孩一样,显得如此的柔弱,也同样问了这样一个关於生与死的、从某种意义上标志著一个人开始成长和独立思考的问题;而自己也像刚才那个男孩一样,拼命的安慰她。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立下了相伴她一生的誓愿吧! 风雨回忆著,暗暗叹了一口气,感受到了心中的隐痛。 如今的自己终於有了保护别人的能力,可惜曾经立下誓言要保护一生的对象却已经远远的离去了。 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想到这里的风雨,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看望受伤的陈良。 自己手下的大将身受重伤,自己不去看一看,实在说不过去。於是急忙朝陈良的住所走去。 “别动,你这家夥受了重伤,还逞什麽强?”却见屋内一个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孩,正捧著饭碗,喂陈良吃饭。 “多谢多谢!”受到优待的男人却显然不习惯如此,一味笨拙的谢道。 风雨淡淡的一笑,看来自己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进去的。在奇怪的思索著陈良这个老实人什麽时候如此有魅力的同时,风雨悄悄的走了出去。 这一个晚上真是很不错。 第十二章回伦玉关 圣王历九月中旬,风雨和他的部下赵亮,尾随风雨去呼兰的李中慧,在呼兰不期而遇的袁紫烟,逃难来到神州的耶律楚昭相继回到了伦玉关。 关於风雨的呼兰之行,在後世引起了许多的争议,也留下了许多悬念。唯一证实的是前往呼兰的人群分成两拨回到了伦玉关。在李中慧、袁紫烟等人重新踏上神州故土之後不久,风雨、耶律楚昭和赵亮也回来了。 “回家的感觉真好”赵亮看著远方巍峨的名关,情不自禁的说道。 回家?以後这里就是我的家吧?耶律楚昭有著梦一般的感觉。北方是不能待了。张仲坚把自己当作大皇子的死党,再加上族中长老的血仇,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妥协了。看来自己和族人只有投靠圣龙了,也只有圣龙这样的强国才能给予足够的依靠。 目前圣龙的势力朝中分为皇上和监国大臣,地方上大致分为高战一系、四大家族和风雨军。高战一系和四大家族在圣龙根生蒂固,自有自己的心腹,不见得回容纳耶律部族;皇帝和监国大臣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地方势力,虽然会给予自己这一方足够的重视,但是在耶律家族身处异国他乡,无根无枝的情况下,单独成为一方独立的势力,实在是有百害无一利。说到底自己只是异族人,不可能象风雨那样,顶著救国英雄的桂冠,肆无忌弹。那麽只剩下风雨军了。 投靠风雨有以下几点好处:首先是风雨刚刚形成气候,帐下极度缺乏人才,所以耶律部族的加入,风雨绝对会优厚待遇,而不会像高战或者四大家族那样有人暗中排斥。其次,借助风雨作为挡箭牌,其他势力就不会直接针对耶律部族了,有利於部族的生存和发展。最後夺取了伦玉关,声名显赫、迅速崛起的风雨也确实有在他身上下注的价值。抱著这样的想法,耶律楚昭跟随风雨来到了圣龙,从此成为风雨帐下得力的助手,跟随风雨征战天下。 是啊,回家的感觉真好。 风雨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却大有触动。的确,回家的感觉真好。虽然说男儿志在四方,应该以天下为家。但是每一个在外漂泊的浪子都有伤心、颓废、悲凉的那一刻,受伤的时候如果能够回到家里,那实在是一种很好的感觉。 此次呼兰之行,可以说收获甚微,风雨有一种很强烈的挫折感。事实上後世史家对於风雨的呼兰之行,也颇有微词。虽然了解了呼兰的内部情况,不过这实际上只需要有几个探子就可以完成了,风雨此次去呼兰即没有得到呼兰大皇子,也没有和呼兰的实力派达成权力联盟,就这一点来说,实在是完全失败。 不过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一次呼兰之行其实是风雨和李中慧,这两个时代的弄潮儿逐步放开彼此心扉的开始。这种变化虽然很微小,但是在日後的历史演进中却发生了巨大的作用。在不知不觉中,权力同盟的两个人在权衡利害之余,逐步融入了自身的感情,这种彼此纠缠的微妙的情感,终於使得这种联盟比爱情更长久,比婚姻更巩固。 远处铁蹄阵阵,却是欧仁所率领的近卫军到来了。张仲坚显然正在忙於呼兰内部的事宜,所以追兵到了地界之後就停止了,无意挑起争端。 风雨强打起精神,面对麾下英勇的战士。 在众人拥戴中,风雨回到了伦玉关。 “主公!”负责伦玉关守卫的青龙军统领白起率先前来迎接,跟随在後的是白虎军的副统领朱大寿,无忧谷谷主欧静,风雨军财政总管高凤阳,军械部总管南天门。至於秋风军统领秋里,赤狮军统领洛信,新任的碧蛇军统领百里锡,和风雨军军师兼血衣卫总指挥魏廖都留在了锦州,白虎军统领陈信也留在锦州养伤。 在後世的记载中,风雨於圣龙历七五三年九月十四日回到了伦玉关,这是离新皇萧子秋九月二十五日的登基还差十一日。 除了袁紫烟以重伤未愈作为借口,独自回房歇息外,其余人等都随风雨来到了元帅府。这里本来是伦玉关的总兵府,不过当风雨接受了朝廷的敕命後,欧静和白起就把这里改成了风雨的元帅府。 风雨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显然他很著急圣龙的形势,所以匆匆的包扎之後,不顾身上的伤势,就召开了会议。 “风侯,”欧静娓娓的说道:“这些日子行不辱命,整个伦玉关现在已经进入正轨,所有的流民都分到了土地,并且按照府兵的制度,编组参加预备役的训练。由於侯爷的安民政策深得民心,所以全城的人心很稳定,大家在投入生产时的干劲也很高。” “多谢欧姑娘了!”风雨感激的道。事实上,伦玉关打下之後,风雨军大多是征战沙场的男儿,对於如何治理地方根本没有经验;高凤阳有随自己去圣京,负责商团的事宜,如果不是欧静和无忧谷中大批贤人的相助,自己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欧静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於风雨,她和李中慧不同,虽然两者都有想借助风雨的实力来实现自己治国理想的目的,但是李中慧更加注重於现实主义,深谙权术的真谛,在於风雨的政治理念上和也更为相近。 而欧静则不同,她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受到亡父的影响,一心向往的是那种没有征战,没有纠纷,平和安宁的世外生活。所以她在帮风雨的时候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她很高兴能够逐退呼兰的入侵,收复家园;能够实行仁政,让每一个人能够安居乐业;能够政治开明,让每一个有识之士得到发挥自身才华的空间。 但另一方面,由於身处风雨军的高层,由於对风雨这个人认识的日益加深,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些仁政不是没有代价的。这只不过是风雨用於壮大自己,实现野心的一个必备的过程和手续罢了。越是实行这些仁政,风雨军越是强大,以全天下作为舞台的征战也就越是逼近。当战争来临的时候,这些仁政的直接受益者,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都必须拿起武器,或者是回报所享受的恩惠,或者是捍卫自己即得的权益,总之都将投入到硝烟的战场,去杀人和被杀。因而无论是伦玉关的百姓还是全天下的黎民,等待著他们的决不是安居乐业的生活。 这是欧静所万万不愿意见到的,却在自己的手中一步步开始临近的。而她却无能为力,即不想放弃实施这些仁政,又不忍见到日後的烽火连天。 就在欧静思绪起伏的时候,白起报告了伦玉关的军备情况。青龙军正式编制五万人,白虎军、赤狮军、碧蛇军、秋风军也已经补充到了五万。所以整个风雨军的正式兵马总共有五万三千人(包括欧仁率领的近卫军,卓大小姐则被父亲留在了圣京。)此外魏廖指挥的血衣卫究竟有多少人,恐怕只有这头猎犬才知道。 接著胖乎乎的高凤阳汇报了商业的运作情况,现在已经和令狐家族的财团联系好了,由令狐财团的财政总管关聚金负责南方的货物,李氏家族负责中原的这一块,风雨军则负责北方,形成了一个大型的商业链。此外,大批的查禁物质也在各方武力支持下,运作起来。由於在圣京与各方商人达成的优惠协议,自由的中小商人也开始在风雨军的势力范围内活跃起来。在李氏家族的帮助下,风雨军对商业方面的投资也进行得很顺利。 最重要的是在李氏家族的牵头下,风雨军终於入股建立了轩辕钱庄。钱庄虽然在神州已经有过,但是像这样有四大家族、高战一系、风雨军、各大商行、乃至朝重要人都入股建立的如此庞大规模的钱庄实在是独一无二的,可以说是融会了朝野的各大势力。这个功劳不能不记在李淳那里。李淳虽然不是个决断的人,但是他老成持重,在朝野素有名望,为人所信任。由他出头暗中联合各大势力,再加上此事利润非常丰厚,自然是水到渠成。 事实上这些天李淳就在圣京主持钱庄的发展和与各方势力的协调。这样一来,轩辕钱庄不久将遍布神州,所有的行商都会把钱存放在钱庄里,方便的在各大城市存取,而风雨军也由此得到了大笔利润。同时,由於这样的合作,也是风雨军同各大势力产生了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不必像当初那样担忧各大势力联手对付风雨军了。 事实上,在日後史学家的评论中,都认为轩辕钱庄的建立,可以说是风雨军融入神州上层社会的切入点,正因为轩辕钱庄的发展,使得风雨虽然在土地等许多方面触及了大贵族的利益,但是商会、城市士绅、财团和拥有巨大商业利益的贵族却与风雨产生了息息相关的联系。这种联系使得风雨始终得到了这一批富人和贵族的支持。当然也正由於这种联系,使得风雨最终还是和风云世家的主流派产生了决裂,导致了新风云世家的产生。 唯一不顺利的事,通过锦州的几批禁运物资被林仁山给卡住了。这使得在锦州的风雨军和锦州的守军之间形成了一定的紧张局面,不过由於双方的克制,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又是锦州,这使风雨非常恼火,不过这时候他没有动声色,继续听著南天门的报告。根据风雨的指示,现在神龙战车已经可以装备十个团了,另外霹雳炮、巨弩车、冲天井阑等大批由这位巨匠设计的神兵利器都在大规模的生产。由於见识到了神龙车的利害,四大家族也大批订购,赚取了不少利润,反过来由进一步支持南天门军械方面的研制和生产。 对於卖出兵器这方面,虽然有许多将领持不同意见,不过风雨却有自己的看法。风雨认为战争中虽然器械有著很重要的作用,但是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人。只有正确的政治带来了强大的经济军事实力,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而一旦真正作战之後,高瞻远瞩的战略决策决定了战争的走向,如果战略正确,即使战术上有所纰漏,也是可以弥补的;当然不是说战术不重要,也许战场上一个小小的意外可以带来不同的结局,但是正确的战略至少可以带来最低限度的损失换取最大胜利的结果。在这些大方向正确运作之後,才是比拼将领的战术应用。审时度势,抓住战场上每一个契机,应付战场上每一个意外,是将领们的义务。而器械就是战术运用中的一环。 但是在好的器械,也必须有好的将领来运用,否则只能是一对飞舞,甚至可能因为有著优秀的器械而败北。太过於依赖器械的害处实在很大,风雨自己就是利用了呼兰人对於伦玉关这个外部硬件的过分迷信才顺利的攻下来,成就了声名,壮大了实力。 忍著伤痛听完报告的风雨沈吟了片刻,命令朱大寿的白虎军在十日後出发,前往锦州与秋里会师,自己则率领近卫军於明日直赴圣京。 所有的有心人都明白,在新皇登基之後,也就是风雨军解决凉、夏诸州的时候了。对於军人自然是非常兴奋,因为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高凤阳在盘算著攻取凉、夏之後的商业利润;李中慧决定盯著风雨实现分权给李家的诺言;南天门则一脸期盼自己设计的武器能够大显神威;只有欧静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对於再一次的硝烟弥漫十分得不开心。 第十三章再返圣京 这一次圣京和风雨上回来时完全不一样。在战乱之後,避乱的人们在此回归这座古城,城市再现昔日的辉煌和豪华。事实上,它作为东大陆中最大且最有名气的城市,其商业与工业和文化都已经极度发达。在这里,棉纺织业,毛纺织业,冶金业,锺表业,运输业等等行业都已经达到了大陆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准。 在圣龙帝国全盛时期,世界各地的商贾都争先恐後地来这里进行马匹,黄金,香料,丝绸等等数不尽的贸易活动。天下各国的使者相继来朝,拜见“天可汗”的威严,瞻仰“天朝”的雄伟。更有甚者,不少小国的王孙贵族乃至国王,在这里乐不思蜀,终老此间。这一切,都给圣京这座古都增添了无限传说,一度成为世界向往的天堂。 虽然现在已经不如帝国全盛的时期,但是如今还是岿然不动地雄居全大陆各主要大城市之首。平时即便到了深夜,城内还是会有著成片的夜市。可以说,对圣京这个城市而言,白天和黑夜是并无甚大区别的。由於它还是个临河城市,所以其航运业与造船业在大陆也首屈一指,在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数量绝不在陆上的商队之下。在同样是艺术文化技术中心的圣龙,还错落有致地布置著大陆最好的一些大学,艺术品作坊,图书馆以及水平举世无双的医学系统。 这座城市经历了圣龙帝国历代皇帝数百年的苦心经营,虽然在如今帝国统治的末期,国家混乱不堪,经济衰退严重,但圣京却作为王公贵族与富贾商人敛财的重镇而一直没有受到什麽实质上的经济冲击。不过,圣京之所以能在跌宕起伏的历史洪流中保留下来而且没有遭到大的破坏,这当中尤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他本身不但是一个发达的综合性城市,而且是一个要塞中的要塞。 全城总共相间地设置了三层围墙和三条宽阔的护城河,每圈城壁东西有三十公里,南北也是三十公里,高度则更是达到三十米,厚度可达到十米,而城内外的城门都由双层铁门加以看护。 因此,面对这个可以称为怪物的巨无霸,这座城市的缔造者、历史上著名的暴君、第一位统一神州的、凉汉帝国的开国皇帝贺联独拔在审阅了当时的设计蓝图後,曾惊喜不自禁地夸下海口道:“纵有百万大军又何惧哉?,朕的帝国与此城千秋万代共在!” 但後来的历史证明了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大笑话。许多年後,凉汉帝国的近卫军首领景钦利用宫廷政变废黜并杀害了凉汉帝国最後一位皇帝,轻而易举地夺下了这座要塞中的要塞,从此开始了史称“神州血灾”的三十年割据战乱的年代。而後,他又在圣龙开国皇帝强大军威的震慑下,未动一兵一卒,就献城投降,神州终於再次统一。 耐人寻味的是,事过境迁之後,如今城池虽说尚在,可是往日不可一世的凉汉帝国却已经烟消云散了,历时不过二世。看来,即使是再漂亮的毛,一旦没有了皮的支持就还是不行的。 对此,後来圣太祖这样写道:“朕本布衣,与众爱卿相交於江湖之上,揭竿於草莽之中,起於微末,成於庙堂。实在是侥天之幸。若无天下民众支持,则无今日之圣龙。後世子孙当以史为镜,人心强不墙!切记!切记!” 可惜,这段警言很不幸的被後继者们遗忘。 “你的伤好点了吗?”回到住处的李中慧关切的问风雨,对於自己竟然会如此紧张,李中慧自己也有些迷惑。 “放心吧,”风雨哈哈的笑道:“没使得,只不过是一些小伤,我可是命大福大哦。” 不过如此说著的风雨,还是难以掩饰伤痛的难受。 “我给你看看吧。”说完,李中慧口中似乎在念著什麽,双手泛出神圣的光芒,在这些光芒的抚摸之下,风雨感到自己的伤好了很多。当然最舒服的还是能够静静的看著李中慧那张满脸认真的面容。 “好点了吗?”李中慧擦了擦额前的汗,像风雨问道。刚才的施法显然消耗了她不少法力。 风雨笑了一笑,有点疑惑的问道:“你怎麽会神圣系魔法?” 李中慧耸了一下肩道:“我以前曾经跟一个西大陆来的神父学过一点,对了,好像你听熟悉西大陆魔法的嘛!” 风雨摇了一下头道:“我不会西方魔法,只是以前在圣龙大学堂的图书馆,无聊的时候就随便翻书,什麽都知道一点,但是却什麽都不精通。” 李中慧突然扮了一个鬼脸,笑道:“就知道你这个家夥不学无术了。” “好啊,小丫头,居然敢取笑我!”风雨叫著,跳起来就想抓她,李中慧则笑著避闪,整个房间洋溢著一片笑声。 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消除了刚开始认识是那种纯粹的功利合作关系,彼此在一起只感到非常得开心。 李中慧和风雨玩闹了一会,才说道:‘其实西方魔法和东方五行术还是有许多相同的地方。西方的魔法,是完全建立在与神或精灵的契约的基础上的,魔法师施展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助一种技巧施展神或者精灵的力量,而这种技巧就是魔法了。 世界是由风、火、水、土、光五种元素组成,另外还有很多无属性的力量。前四种元素是由精灵们控制的,而光和所有无属性的力量是由众神控制的。一个人类想要施展出某种力量,除了要掌握某种技巧──这种技巧就是魔法师每次作法前所念的咒文了──还要得到控制著这种力量的神祗的允许,不然会受到神的惩罚的。神的许可就是我们所说的契约,跟神签订了契约的人就会成为魔法师,能够行使契约里所规定的有限的神力,同时还必须严格遵循契约中的限制条件。 东方五行术:根据金、木、水、火、土,将外部的能量直接运用,属於东方的魔法。 它是建立在‘道’的追求和‘气’的运用上。道就是一种大自然运转的基本规律和法则;气就是一种弥漫於人体和整个体外世界的东西。自然万物──包括风雨雷电,包括河流山川,包括鸟兽人神自觉或不自觉的通过‘气’来按照‘道’去作出种种事情来。每种事物有自己的道,这些道控制了各自的气的流转,一般情况下是无法跨事物进行气的控制的,但是如果你参悟了其他事物的道,就可以用自己的气去控制别的事物的气,使它能够在它的道的允许范围内按照你的意志进行运转,这就是所谓的法术。在东方,很多人是作为一种哲学的追求去探寻道的,在他们参悟了道之後,自然而然就能施展法术了,对於这些人,法术不过是他们追寻大道的副产品。当然,更多的人出於种种目的去刻意的学习法术,但是他们归根结底还是要去追寻道的本源。 两者的区别在於:东方的法术是顺应著元素的运行形势而发出的,术士作的不过是一个推波助澜的活计;而西方的魔法是改变元素本来的运行模式去达到魔法师想要的力量,是一种驱使元素的过程。 “看来我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啦!”风雨笑著说道。 “那当然,本小姐的利害可不是一般的噢!”李中慧也煞有其事的回答道。 就这样开心的过了半天,李中慧最终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连自己都很吃惊为什麽有这样的感觉。这些日子的相处,越来越觉得风雨和自己真是一对好派档,两个人总是想到了一起,许多事情都是不谋而合,再也没有从小到大那种不为人理解的孤独了。 “中慧,你知道自己干了什麽吗?”老妇人早已等候多时,神色之间非常严厉,只听她说道:“真是胡闹,好端端的跟著那个风雨跑到呼兰去干什麽?还白白的牺牲了我们在呼兰的暗桩和大批死士。虽然我们要和风雨联合,不过前提是和拥有兵权、实力的风雨合作,而不是和一个死人合作。” “是,姑妈。”李中慧回答道:“其实这一次还是很有收获的,风雨答应让父亲负责日後凉、夏诸州的行政权,还免去了我们在那里的四成税收。” “这倒是很不错。”老妇人点了点头,突然严肃的向李中慧说道:“记住了,风雨不过是我们达到目的的一个铺路石罢了,没有他,那麽也许是张三,也许是李四,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合作夥伴。所以我不希望你投入太多的感情。家族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 “是!”李中慧温顺的低下了头。 老夫人说到这里,心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真是太难为你了,可是你必须明白如今我们李家几代人的心血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如果风雨不是一个霸主的话,他最终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个被替换的工具;如果他是一个霸主的话,你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涡就非常危险了。” “中慧明白!”李中慧点了点头,心中却产生了一种惆怅。 第十四章各方使者 圣王历753年9月25日,新皇萧子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史称广陵帝。 和历代皇帝不同的是,这一代起,皇帝的宝座失去了很多的权利,仅仅是圣龙帝国的象征而已。相反其弟萧剑秋在新皇登基之後,也被加封为辅政王,成了圣龙帝国中央政权的实际执行者。 对於这一点,由於在圣京协议中得到了大量的好处,即使是皇帝的岳父皇甫嵩和师傅燕南天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失去了有力支持的皇帝也只好暂时承认了现实。 作为惯例,在新皇登基之後,自然要召开盛大的宴会,招待文武百官和各国的使者。在宴会开始之前,各国使者和圣龙的文物百官就在大殿里互相谈论著,希望从各种谈话中了解对自己这一方有价值的消息。当然和有结交价值的人物攀上关系也是这样的场所必然会进行的活动之一。 虽然圣龙帝国已经犹如一艘触礁的航船,正在逐步的沈没,但是毕竟是千年古国,以泱泱大国自居,所以在新皇登基的时候,还是有无数的国家派出大使来祝贺。 东方岛国安宇、周边邻国暹罗、安息、百济,都派出了使者;为了对付北方强国呼兰的威胁,印月、大陆诸公国和大食也都有代表出席。 令风雨感兴趣的是西大陆也派出了使者。 那是一个老头,一看就知道是久经官场的老官僚了。呼兰的实力实在太大,北方兵团已经经由哥萨克草原直逼西大陆与东大陆的分界线──所摩尔山,所以这一次前来显然也是为了寻求盟友。虽然圣龙离西大陆距离遥远,但是由於圣龙刚刚|打赢了呼兰,声威正著,加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个权力游戏的规则,所以这一次圣龙皇帝即位,居然是历史上道贺国家最多的一次,一点也不逊於当年圣太宗被万国共尊为天可汗的那一次。 跟随那个老头後面的是一男两女三个人。 男的长得非常高大,但是举止优雅,腰上挂著一柄佩剑,全身盔甲,向人行礼是右手抱胸,鞠躬致意。 左边是一个身穿黑色神官服的女孩,胸前挂著一个十字架,显得十分文雅,可惜头部被斗蓬给遮住了。 右边的女孩身穿魔法师袍,但是却显得十分活泼,一点都不象风雨以前所听说过的魔法师的形象。 风雨一直对於西大陆著一块遥远的土壤很感兴趣,所以花了很大的工夫研究他们的历史。 在西大陆的国度里,政权主要分为教会和国王的势力。 早在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时期,就是教会的力量积蓄时期。因为法兰克王国追求统一,需要借助教会的力量。矮子丕平帮助教会建立了教皇国,查理曼大帝借教会之因讨伐异端,向外进行大量战争,教会成为了当时战争的借口。而同时,教会的力量也开始发展,主要表现於经济方面:得到了大量来自於国王所赏赐的土地,使教会从信仰、思想机构转变为一个拥有财富的组织,为其以後的强大奠定了经济的基础。 首先,教会开始论证教皇国的合法性,伪造“君士坦丁的赠礼”,确定了教皇国的神圣性,这一骗局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为人所揭穿。其次,教会也开始形成了世俗的统治机构,也就是为人熟知的教阶制度:最高位者为教皇,主持梵蒂冈的内部事物;下来是红衣主教,在很长时期内教皇一直由红衣主教推举产生,红衣主教是教会的主要领导人;然後就是都主教、宗主教和大主教,他们都是大教区的领导人;最下曾的则是主教和神父,神父的权职范围是教堂,且不能主持圣礼。最後,教会开始编撰完整的神学和王权的理论体系,出现了著名的“双剑(双刃)理论”,即王权和神权都是由上帝授予教会的,然後再有教会赐予国王,教会成为了王权的中介者;并由此得出结论,王权可由教会收回。 作为教会的崇信者,产生了神官。神官忠诚的侍奉大神,看守教堂,犹如东方的僧侣或者道士。他们学习的是神圣系魔法,尤其见长的是治疗术。而魔法师同样是与神缔结条约的施法者,不过和神官不同,他们所受到的教廷的条约束缚相对较少,所系的魔法也以攻击性为主。一般贵族从武的话,如果不选择骑士,那就选择魔法师。再加上魔法师威力很大,培养起来又很难,所以地位比较崇高。但是也有例外,又一批极端的魔法师为寻求更强大的力量,而选择了黑暗魔法系或者亡灵魔法系,则为人所唾弃和惧怕,只好孤独一身,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另一方面,关於国王由来一说,其普遍原则是神授与民选的结合促成,两者缺一不可。他们认为国王是具有神性的,所以才能在世间行使他的权利,因而能够站无不胜,这种神性是整个王室家族共有的,所以此家族中成员都有成为国王的资格。但这一神性一定要经过人民民选才能证明其神性,总的看来当时的国王均如此产生,克洛威就是在公民大会中被选出,而其祖先就是半人半神的墨洛克。後来加洛林王朝取代克洛威王朝,为了证明其合法,所以和教皇结交,由教皇授予这一职位成为合法国王;同时教皇也从中得到好处,形成了以後的教皇国。 国王麾下的主要军事力量,就是骑士。 骑士的培养已经必须从出生开始,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历程:出生时便由父亲监督实行洗礼,从小由乳母养到7岁,不可和家人同住。7岁後,真正走上骑士的道路。离开住处到一个高於自己家庭地位的贵族家族,开始学习成为骑士的必备知识,如养猎鹰、各种宗教知识和礼仪。14岁起担任贵族的贴身随从,为礼仪性质,可从中学到很多经验知识,直到21岁长大成人。 21岁时,必须经过一种特殊的仪式,才能脱离领主家庭成为自主独立的骑士。仪式很隆重,这种授封礼被认为是过去成年礼的延续或变形:在第一天中要进行沐浴和祈祷两个仪式,为的是净化肉体和灵魂。第二天正式授封:接受战马,并举行象征性的比赛,成为骑士的外在标志。 此外骑士的爱情观也有其独特之处,可说是独树一帜。当时的婚姻以财产为基础,骑士们追求爱情,但对象都是贵妇人,且不以结婚为目的,这种观念成为後期宣扬的主题,吟游诗人用诗歌在各地歌唱,对以後的西大陆产生了很大影响。而且这种爱情观在当时具有一定的社会基础。 最初教会和骑士阶层双方是对立的,因为骑士代表摧毁的一方,而基督教代表被摧毁的帝国;骑士十分尚武,以掠夺为特征,且掠夺目标常常直指教堂。双方在理论、实际上都冲突,基督教崇尚和平,骑士则以战争为乐。 导致两者的结合主要是有以下两个因素:第一,源於教会的世俗化。因为得到了大量土地,使得教会成为西大陆最大的封建主,当时的一个小教会都可以拥有为数1000多个的庄园。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利益,教会开始涉足世俗事物,从对国王的依附到对国王的支配,也使骑士保护的对象发生了转移,骑士作为基督徒,不能侵犯教会,教会从与骑士对立的机构变为被骑士保护的机构。第二点,则是骑士本身也发生了变化。因为进入教会是当时贵族後代获得社会地位的方法,所以骑士们从小就接受宗教教育,遵从上帝的教导来选择合适的行为,从小培养对上帝的信仰;另外,骑士在战争时战途凶险,遇到困难就往往祈求上帝的保佑;还有一部分骑士因为战争太过残酷而转向修道,另一部分大难不死的骑士则因为需要精神上的安慰,而绝对的信仰基督教。 因此,很多教会的行为准则成为了骑士的准则,骑士成为了上帝的战士。当时骑士的准则主要为以下几点:做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之後,虔诚成为首要准则,信仰基督教既是品质,也是资格,对骑士有了规定和约束。骑士的装备也代表著教义,剑是十字教的象征,盾代表著保护教会的职责,双刃剑则代表了正义的一面和杀敌。而且信仰上帝,骑士也必须有实际行动,为祈祷和忏悔罪行。必须成为保护教会的卫士,世俗国家是上帝在人间的房间,国王是房间的代表,骑士保护国王既为保护上帝,从而转化为保护教会的职责。 这时候,西大陆的这三个年轻人显然和大食的一个武士起了冲突。这个大食的武士大约三十多岁,留著胡须,头上待著沙巾,腰里挎著一把弯弯的腰刀。 大食和西大陆的矛盾由来已久。 大食文明影响广大,是三大宗教之一的发源地;其文化在中世纪占优越地位,而且经济也很发达,贸易和交易远在当时的西大陆落後市场之前,同时也十分重视世俗文化的研究。 伊斯兰教创始人为穆罕默德,出身贫穷,依靠经商致富後,开始常常到一个山洞中去思考问题。四十岁时,听到真主对他说教的内容,称其为阿拉的使者。於是他开始向周围人传教,从家人到朋友以及一些贫困者,但社会反响并不大。後因涉及到许多社会问题,而受到当地大商人和贵族的压制,由麦加城迁至郊区,在那里开始继续传教,引起了另一城市人们的关注,双方签订协议,将传教中心转移到了麦地那,开始建立一个一宗教为主的实体国家,并著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大致有以下几点: 第一,建立崇拜场所清真寺,这所最初的清真寺就成为了以後所有清真寺的样板:有院子,宣讲台,并规定聚会进行仪式的日期为星期五,规定跪拜方向是克尔伯神庙,取代了当时的自然崇拜。 第二,提出“凡加入伊斯兰教皆为兄弟”的口号。 第三,建立麦地那宪章:一致对外。 第四,建立军队,号召进行圣战。将战争作为神圣的义务。起先是与麦加作战的口号,後成为进攻其它地方的口号,推广伊斯兰教到各地。 穆罕默德在麦地那积蓄了八年的力量,建立了一支一万多人的军队,亲率军队进攻麦加。在其攻克麦加後,实施了一系列的措施:以麦加为胜地,以克尔伯神庙中的陨石为神物。他亲自主持了第一次朝圣活动,为以後的朝圣立下了规矩;并在山上发表了“辞朝演说”,於第二年病逝於麦地那。 伊斯兰教在创立中形成了系统的经典:古兰经。这部经典并非穆罕默德编写,而是由不同的弟子记载穆罕默德的传授内容汇编而成,因而也产生了不同的派别。其主要内容包括两部分:其一是在麦加期间传授的内容,为麦加篇章;其二事故在麦地那期间传授的内容,是为麦地那篇章。 这部经书规定了一个伊斯兰教信徒最基本的教义: 首先是信仰:必须信阿拉;信天使,就是介於真主和先知之间的媒介体;信经典,不仅仅是古兰经,还包括旧、新约;新先知,服从历代先知传授的知识;信末日,相信末日审判说。 其次是实际的行动,也被称为五功:第一是念证言,必须每天朗诵;第二是做礼拜,一天之中做五次,每逢星期五必须集中到清真寺去聚会;第三是斋戒,伊斯兰历法的九月,成年男女必须斋戒一个月(每天从日出到日落),之後还要重新举行仪式就是开斋节。第四是天课,就是付税,也可以作为一种济贫税,规定一人一年中必须把多出的钱的2.5%作为天课。第五就是朝圣,凡教徒在一生中必须亲自去麦加神庙朝拜至少一次,时间是每年12月的初七、初八、初九。 而伊斯兰教与其他宗教最大的不同点是:伊斯兰教主张宗教和世俗并重,反对出家修行抛弃生活,因而没有修道院和修士,反对禁欲和独身主义。这主要是因为大食商业发达,人们以经商为生;而宗教的产生必须顺应当时的社会现实。 大食在伊斯兰教创立之前,文化较为落後。直到伊斯兰教创立以後,才开始进入封建化,国家的形成时期。而其周边地区文化水平高,为了传播信仰,就鼓励信徒们学习写字(如希伯来文、叙利亚文),并让在战争中捕得的识字的俘虏,来教育大食儿童。从此,教育和学术於大食开始发展,也与其领土扩张有关系;大食通过战争吞并了大量的文明地区,形成了多个文化中心。 学术上,首先是本土的文化中心。在麦加和麦地那地区,是研究伊斯兰教最初的学术中心,当地最为发达的是历史学和圣训学。 而在本土之外,首推巴比伦地区,当地财富聚集,学术发达(是古代文明帝国所在地),有著多种文化传统的沈淀。巴格达作为大食帝国的首都,文人学者大量汇聚,讨论内容包括语言学、哲学、医学。其次是叙利亚和大马士革,保存和收集了大量希腊哲学著作,由此开展翻译工作,保留了大量的典籍。然後是埃及,虽然当地的古文明因为外族入侵而至此断绝,但也有现存的学术中心被继承:亚历山大里亚;由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帝建设,只要是建筑和学术事业,学术设施发达。 大食帝国通过地域扩张,吸收了各民族的文化,使之成为了大食文化的一部分,对以後的西大陆影响重大。 在教育方面,伊斯兰教创立之前,大食地区没有学校。从穆罕默德开始,教育也开始起步。一开始,以寺庙(清真寺)为主来建立学校,目的为习字念经典,但范围狭窄。 大食帝国时期,有了书塾和小学出现,上课内容一古兰经为主,并包括算术、语法和诗歌;学习方式为背诵,崇尚体罚制度,费用视教师个人经济状况而定。 日後清真寺数量众多,教育普及教广。办学特点为民间化,政府设有专门的办学经费和统一办学标准,学校设置课程和情况一切由学校自主,任何人都可进入学校就读。到了阿狄斯王朝时期,开始出现官办教育机构,又是研究机构,吸收大量人才进行研究,有意识地培养了一批高层官员。 在一百多年前大食第一所高等学校──尼采米亚大学,获得政府承认和资助,组织管理严厉,教师聘用须经过皇帝同意,且配备助学人员2~3名,学生有奖学金,食宿皆在学校,开课科目众多。它的制度和方式影响了日後西大陆的大学发展。 在图书馆事业方面,大食的图书馆系统发达,新建设的和旧有的并寸。如亚历山大图书馆。两河流域每所学校均有图书馆,但也有在战争中典籍遭到破坏而图书馆却保存了下来的情况。并因此引发了数次的大规模翻译运动,在历史上,每位大食国王都曾主持过。 而且大食帝国的个人藏书也十分丰富,使社会上学术气氛浓厚。 大食的文学,人们现在所能读到的,主要有两种形式:诗歌和散文故事。 诗歌是大食人的文学传统,起源甚早,早於伊斯兰教创立之前,大食诗歌已经进入了第一个繁荣时期。当时的诗歌:长诗──格绥达和短诗──麦格图阿。由上下句组成,行尾押韵;内容为歌颂部落英雄、战役经过、思念亲人,或是描写沙漠等的风光。诗人在当时十分受人尊敬,成为部落代言人或精神领袖。当时还有专门赛诗会,地点在克尔伯神庙,胜利者被称为“悬诗诗人”。当时著名的“悬诗诗人”为乌鲁姆.盖斯,其人性格好酒,写了很多思念情人的诗歌。 而伊斯兰教的出现打断了诗歌创作的传统,诗歌由此走向衰落期。伊斯兰教注重研究经典,使得世俗诗歌开始没落。直到帝国开始扩张,诗歌才重新有了恢复和繁荣期,内容以哲理性问题为主,反映人生享乐和厌世的两种态度:享乐主义教导人们及时行乐,整天喝酒;厌世主义主要有劝世诗、教导诗,受了伊斯兰宗教的影响,讲述万物必消之理,与世俗生活保持距离。 散文故事著名的文体为麦嘎麦(聚会之意)体,讲述内容、出处,反映了社会生活方面的丰富多彩;比较口语化,流传很广,对後人影响甚大。 代表作是《天方夜谭》(也就是《一千零一夜》):天方,指的的克尔伯神庙(天房),指称大食;夜谭,指夜间讲的故事。其中收集了各地、各时期、各民族的现有传说,加工整理而成,内容繁杂,以格言、语言、童话、恋爱、冒险、谚语为主,反映了当时广大阶层的各种普遍现象,以及对恶的憎恨,赞扬了高尚品质,表现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大食的艺术,因为至今还有不能造塑像的教条,所以主要表现在建筑上。 建筑中又以清真寺为主要代表,其样式规定於穆罕默德时期,开始较为简单,但包含了三样必备的东西:院子必须宽敞,有房顶,有宣讲台。 随著大食帝国的扩张,开始进入建造清真寺时期。圣王历691年,於耶路撒冷建造岩石清真寺,是为早期的盛名建筑之一。特点:呈八角形,有巨大的圆顶,绘有花草的瓷砖,并以经文为装饰,被认识是保存至今的最古的大食建筑。 圣王历705年大马士革清真寺(原为罗马神庙)建成,长158米宽100米,正门为凯旋式拱门,两旁为希腊圆柱,并有三座尖塔──是以後清真寺的典范。 至此,形成了清真寺的主要特色和功能: 第一,有宽敞的大殿,且十分干净;两旁有走廊,保证信徒可以保持干净进入大殿朝拜。 第二,大殿旁必须有宣礼塔和圣龛,以及沐浴室──以保证宗教生活的需要:进门要看到水。 第三,巍峨的建筑和复杂的雕饰,主要是图案,为了显示大食帝国的威严和权利。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帝国,却因为西大陆的十字军东征而元气大伤。 这次东征以宗教为借口──为了统一基督教,合并之前分裂出去的东正教。因为当时东西方势力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西大陆的西部已经是教会大一统的体制,教皇占有绝对的统治优势;而东部拜占庭常年受大食人进攻,土地范围大批缩小,因而也开始向西方求援。这自然成为了西大陆进攻东方的最好借口,而西方要求两教会的合并为一,也就是宗教动机,成为了人们的理论依据。以此为契机,教皇出面号召各个阶层,形成一场浩浩荡荡的全西大陆的向东开拓运动。 事实上,东征同时也源於当时的社会问题:一,商品经济的抬头,标志著商品在生活中占重要地位,而一直以来西大陆商品的发源地是东方;二,货币地租取代实物地租的出现,使得各阶层的人们更迫切的希望能够获得大量货币,而东方以其神秘和财富吸引著众人;三,经过几个世纪的积累,西大陆开始出现了流浪者,这批流动阶层因而更加的希望能够获得可以赖以生存的土地和财富;四,向外开拓,无疑是将当时西大陆的内部领主之间的私战矛盾,引向了名义上的正义之战;五,在以上各项基础上,教皇所提出的物质诱惑,以及免债、免罪等事项,愈发引发了当时对於东方的狂热。 这场十字军东征,不仅是一场狂热的宗教运动,还有社会、经济上的背景,而且这些因素日後所受到的影响远远大於宗教意义。 就某方面而言,第一次东征确有其成果:攻占了耶路撒冷,并建立起一批十字军国家,比如安条克、拉丁辛等国家,也维持了很长时间。但同时,这也是极其血腥的战争,军队的抢劫、烧杀,完全背离宗教性质──以後的七次战争亦没有任何改进,攻占拜占庭,所为的也仅仅是经济上的目的而已。 但是如果单纯的从历史方面来说,十字军东征有其无法磨灭的影响: 一,一系列的战争使得地中海通道重新畅通,大食和西大陆开始逐渐融合,双方有了除战争以外的接触:十字军参与者亲身感受到了东方的富庶,通过战争中的抢掠也携带大量的物品回到西大陆,刺激了人们对於东方的欲望,促进了西大陆的生产,出现大量伪造品。而地中海通道的打开,使得地中海沿岸的城市,比如威尼斯、热那亚受惠颇大。於是这些城市均鼓励人们参加十字军,以获得自己的商业利益,通过提供十字军的装备来获利。通过这一战争,威尼斯取代拜占庭获得地中海的控制权,热那亚则获得了大量的建筑以及拜占庭的市场,使地中海航线再度为旧基督教徒所掌控,带动了西大陆其他城市的兴起和发展,比如马塞、巴塞罗那和佛罗伦萨等。 二,十字军东征,毫无疑问的引起了西大陆社会本身的大变动:东西方从对立表现到相互融合──西方人的思维、生活方式开始东方化。十字军东征中发现所见的东方与所闻的有很大出入,并开始有人思考关於“异教徒”一说,怀疑教会宣传的所谓东方人为恶魔一说,也开始向东方学习。十字军国家大部分都大食化,其中居民能说流利的大食语,改变自己的服饰并模仿东方的礼仪,学习东方处世态度,改变自我形象,与东方开始交往。而十字军占领圣城後,也允许大食人来此学习、朝拜,西方人则将其文化、思维带回西方。 (以上皆参考了欧洲发展史、西大陆之演变等文章,鉴於风雨将远征西方,我考虑再三,还是在这儿对西方世界和伊斯兰世界作一个介绍。──纯粹出於作者的偷懒想法,免得在以後的篇章中零零碎碎的介绍了。如果觉得本章枯燥,实在抱歉。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和大家一起来进行沙盘推演,看看东、西方文明的对撞究竟会产生怎样的结局?另外龙是中华的象征、民族的图腾,我想正常情况下应该每一个炎黄子孙都不会对“龙”感到厌恶吧? 至於有人提出本文太注重骑兵的重要性,虽然我不否认可以运用计谋消除骑兵的威力,但是无可否认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确实是最强大的兵种之一,我在第三十七章中已提到,战争中将领谋略的重要性,但并不等於可以否认兵种本身所存在的威力,即使是现代战争中,机动兵力对战争胜负的影响也是有目共睹的。 至於文中的爱情方面,似乎风雨目前并不滥情啊!我也没有打算让风雨来个一夫多妻制,这一点我已经有过声明:我描写的是枭雄,所以他的情感生活绝对是和利益息息相关的。不过我觉得即使是写一夫多妻制,也很符合时代背景,谈不上什麽封建吧,西方的滥交就是不封建?不过也难怪,连“龙”都讨厌的人,媚外也就可以理解了。) 第十五章不速之客 “各位都是远方的来客,能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不要争吵了?”风雨走上前说道,虽然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对於西方遥远的土壤始终抱有梦想的他,实在忍不住上前结交这几个人,希望从他们的口中进一步的了解那片土地。 “这位大人,实在很抱歉我们刚才的举动,请放心,我们西大陆的子民都是受过教育懂得礼节的人。”那名骑士很有礼貌用圣龙话的说。 “是啊,礼貌到掠夺别人的土地和财产,烧毁别人的家园,然後再散播邪恶的教义。”那名大食武士冷冷的回敬道。 “住嘴!”骑士勃然大怒,说道:“我要你道歉,否则我将於你决斗!”另外两名女子也开始了战斗的准备。 骑士拔出了宝剑,大食武士也亮起了弯刀。 风雨意识到那个魔法师少女正在聚集极为强大的魔法元素,而那个神官则似乎抽走了大量的神圣力量。虽然当时的风雨还不能很准确的分辨出这两种力量的差别,但是高深的五行术的修为,使风雨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两个女孩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你们在干什麽!真是太失礼了!”发觉这边气氛不对之後,引起争吵双方各自的上司立刻出面干预。 “风候,没事吧!”吏部的官员也跑过来,谄媚的对风雨说道。 “您是那个夺取了伦玉关的风雨吗?”那个魔法师打扮的少女用极其夸张的语调叫道,以至於风雨十分犹豫是否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在哪个不识相的吏部官员的吹捧和自己确实没有回忆起作过什麽坏事之後,才镇定了下来,无奈的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风雨这个名字显然引起了争吵双方的共同兴趣。毕竟面对呼兰强盛的军队,这几十年来横扫天下,从来没有遇到过败绩。而这一次却在圣龙碰到了一鼻子灰。 在圣龙的这一场战争中,死守圣京、锦州、韩陵的萧剑秋、卓不凡、上官明镜都是这场战争的风云人物,但是最最引人注目的却莫过於风雨。 毕竟从无到有,巧夺伦玉关,血战哥舒行文,妙解锦州之围,每一仗都是那麽神奇,那麽出神入化,那麽充满传奇色彩,以至於引动了无数少年少女的梦想和激情。单是看著那个魔法师少女的崇拜的眼神,就让风雨感到很有点凉飕飕的。 托著风大将军名动天下的福,争吵的双方虽然还是看著彼此不顺眼,但是却也安静了下来。风雨倒是和这四个人熟悉了起来。 那个大食的武士叫做穆德,是这次大食的副使。 那个骑士叫做赖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十字骑士。 关於十字骑士有一个传说,当年西大陆曾经陷入一场百年战乱之中,一个年轻人在家园被毁,父母被杀,妻子被人污辱而死之後,毅然从军。他在战袍上画上了一个坟墓的标记。这个行动很快在全军中流行起来,许多有著和他相似悲惨经历的战士都纷纷效仿,而这样的一支军队却成了战场上的一支无敌雄师。曾经创造过三百十字军战士击退三万野蛮人攻击的辉煌战例。 三百名战士穿著画有十字标记的战袍,牢牢地坚守著要塞,弓箭用完了,就用石块扔;刀剑使钝了,就用拳头舞、双腿踢、牙齿咬。敌人在这些不要命的打法中士气衰落,不战而溃。在很久之後,还会在夜里作著噩梦。 现在,当然不存在当年的十字军战士了。但是成为十字骑士却成了一种荣誉,一种身份,一种实力。 那个魔法师少女让风雨有些害怕,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的眼里居然冒著火焰,一种热情的足以让人被焚烧致死的火焰。在很久以後,风雨才知道这个名叫莉娜的活泼少女,居然在当时就拥有了大摩法师的实力。 那个身穿神官袍的少女则显然和那个魔法师少女完全不同。事实上,她显得很冷静,举止端庄得体,十字骑士对她恭谦有礼,那个活泼的魔法师少女更是被她关的服服帖帖,而他们的上司居然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这个少女如此的恭敬,使得风雨感到这位名叫雪雅的女孩,决不简单。 不过风雨已经无暇顾及雪雅的真实身份,因为宴会开始了。 广陵帝走上了主座。其後,真正引人注目的辅政王萧剑秋也走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者纷纷各就各位。在礼节性的祝贺皇帝即位之後,按照惯例应该是欣赏歌舞和品尝佳肴。 正在这个时候,呼兰这个刚刚和圣龙激战过,并导致先帝驾崩的罪魁祸首居然也派出了代表出席,而且提出了和平建议──两国以其现有控制线停战。 只见呼兰的使者趾高气昂的步入大殿,向广陵帝施了一礼,接著大声的宣读了呼兰可汗的国书,全文如下: 呼兰帝国草原联盟大可汗致意圣龙皇帝陛下: “祝贺皇帝陛下即位为神州之主,目前贵我两国皆遭受大幅战乱,生灵涂炭。朕秉承不忍黎民受难,愿与贵国皇帝陛下和好,消除兵灾。现接受麦坚共和国特使之建议,以贵我两国现有之实际控制地区为界,永结盟友,为兄弟之邦,通商互补,安睦边邻。” 此文一出,满殿喧哗。这份国书至少指出了两点:第一,呼兰决定放弃和圣龙争执多年的邦交关系──圣龙强大时以天朝自居,要求呼兰等国以附属相称;当呼兰强大之後,便反过来要求圣龙自居为晚辈,双方在称呼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可以说是一直争执不下,成为了除通商、地盘这两个实际利益之外第三个因此而开战的原因;第二,呼兰要求以现有的实际控制区为边界,实现停战;第三,这个建议是由麦坚提出,至少也是与麦坚有关,也就是至少在这个问题上,当代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达成了一致。 这件事非同小可,所有的人都非常的关注这件事,因为它几乎牵涉到了各方势力的根本利益。 对於各国,尤其是大陆公国、印月、大食和西方大陆联盟来说,如果圣龙答应统呼兰讲和,就意味著呼兰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来西征,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对於真正要决定如何答复的萧剑秋来说也是一个难题。 如果答应了就会背上出卖祖宗土地的罪名。 同时,如今皇甫家族和风雨军都想著要收复凉、夏诸州,高战一系也因为锦州林仁山的关系而不能坐视不理。收复凉、夏诸州绝对是让这三方势力互相牵制,方便自己在朝廷施展政纲的大好机会。答应放弃凉、夏就会同时得罪这三方势力,还不利於自己展开对朝廷政纲的改革。 但是如果不答应,则会面临同呼兰开战、陷黎民於烽火之中的责任,引起刚刚经受了战乱之苦的百姓的不满。而且如果麦坚真的支持这项提议的话,一个直接的结果是同时面临著两个强国的责难,势必在政治、军事和外交上处於不利的地位。 麦坚真的支持这份国书?为什麽会支持这份国书?难道让呼兰和圣龙打得你死我活,不更符合麦坚的利益吗? 这是当时在场的人共同的疑问。 而这个时候,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黄皮肤、黑头发的年轻人,穿著白色的礼服,十分优雅的来到了大殿之上,躬身为礼,一字一句的道:“麦坚共和国特使云济代表麦坚执政议会,向圣龙广陵皇帝陛下致以最真挚的敬意,同时恳请尊敬皇帝陛下,辅政王阁下以百姓为念,同意呼兰大可汗的建议,平息争端。” 如此年轻就出任特使,已经让人吃惊了;而这个麦坚的特使居然是一个地道的圣龙人,更是让人惊讶;同时对於另外一部分人而言,这个特使姓云,更是为此而感到忐忑。 第十六章混蛋计划 圣龙历753年9月25日晚间的宫廷宴会,一下子成了政治热点。 为了各自的利益,大家都很关注圣龙对於这件事情的反应和应对。 如果圣龙一味强硬,则会背上嗜战的罪名,而且同时得罪呼兰和麦坚这两个一流的强国,即使是圣龙这样的大国,也是很难承受的。 但是如果予以屈服,放弃了领土的主权,则势必会丧失民心和国家的声望。对内而言,这是一个骨子里非常骄傲的国度,民众习惯於自己是泱泱大国的臣民,绝对不允许这种丧权辱国的退让;对外而言,势必将葬送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方才因为战胜了呼兰而建立起来的威望。 事实上,这是一个很难解的难题。 打破惯例,由辅政王执政的政府如果不能够妥善应对的话,势必会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非常短命的告终。 “风雨兄,你认为应该怎麽办?” 刚刚担任了辅政王的萧剑秋一边玩弄这酒杯,一边向风雨发问,却是一点也没有对自己政治前途的担忧。 在宴会上,萧剑秋以兹事体大,需要慎重考虑为由,暂时把这件事情给延缓下来了。 不过让风雨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邀请自己到府中单独商谈。 这是风雨和萧剑秋这两个圣龙帝国末年叱吒风云的实力派人物的首次单独会晤。 风云看著萧剑秋悠闲的样子,十分佩服。一个人可以伪装任何行为,但是唯独悠闲是很难伪装出来的。在面临万般艰辛、错综复杂的局面时,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够做到任他风吹浪打,我自闲庭散步。 对於呼兰在这个时候突然宣称要和解,风雨并不奇怪。张中坚也好,大可汗也罢,无论谁掌握了呼兰的帝权,都会在国内有一场整顿,在这个时候当然希望不要引起重大的内部纠纷。 令风雨胡涂的是到底目前谁掌握了呼兰。按照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张仲坚获胜才对。 可是如果是张仲坚掌握了权力,为什麽不让哥舒行文同圣龙军大战一场?──当然从长远角度看,为了日後南侵圣龙,内部解决哥舒行文似乎更好一些。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张仲坚掌权的话,为什麽不废除大可汗?大可汗就如此听凭张仲坚的摆布了吗? 如果是大可汗重新执掌了呼兰,前面的两个问题虽然可以更好的解释,但是他如何在当时危机重重中反败为胜的?──这几乎不可思议。而且张仲坚又怎麽会有余力派出亲信追杀自己? 抛开这两点不管,麦坚的插手才是最奇怪、最令人不解的问题。而且这个特使居然姓云,又牵涉到了多年以前的风云世家的问题。为什麽麦坚会要求两国停战,那个特使到底是不是风云世家的人?如果是风云世家的人,又为什麽会支持两国停战──他们应该非常痛恨圣龙皇室才对。 风雨想到这里头都有些疼了。看著辅政王那悠闲的样子,实在有点火冒。不过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萧剑秋的用意了。 当下暗骂一声混蛋,反问萧剑秋道:“不知辅政王准备何时答复呼兰和麦坚的使者?” 萧剑秋欣赏的看了风雨一眼,笑著道:“果然不愧是风侯!我和皇兄商量过了,目前等到十月初五,祭奠过圣灵之後再作正式的答复。” “十月初五!”风雨惊叫一声。时间太紧了。 萧剑秋的设计实在太混蛋了。这家夥以圣龙新皇即位的仪式必须等到十月初五祭完圣灵才能够正式结束为借口,把答复的时间推迟了十天──既然新皇实际上要在十天後才能算得上是正式即位,当然无法在这十天内作出如此重大的答复。关於这一点,无论是呼兰还是麦坚,都没有办法提出不同的意见。 而在这十天里,只要把凉、夏诸州夺回来,那麽绝对和呼兰国书中提出的以现有实际控制地区为疆界相符,不落下半点口实。 但是仅有十天的时间,却把矢志要夺取凉、夏诸州的风雨和皇甫家族逼到了死角。 如此短的时间里,谁都无法完全收复凉、夏诸州,结果势必是双方平分。这样一来,萧剑秋就悠哉游哉的,根本不会得罪任何一方,更是顺带把自己许下的让风雨节制凉、夏诸州的诺言推得一干二净。 而如果两家没有拿下凉、夏诸州的话,那麽失去国土的责任就会落在两家的头上,而他辅政王则只不过是殚精竭虑,可惜形势弄人罢了。 这实在是再混蛋不过的计划了! 风雨在回去的路上,非常恼火的想道。不过同时也不能不佩服这家夥,因为事实上,风雨也想不出还有什麽更好的方法。 在回去的路上,风雨默默的推算著实际作战的兵力和时间。 本来他就准备在新皇即位之後,立刻出兵凉、夏诸州,所以秋里率领的秋风军、洛信率领的赤狮军、百里锡率领的碧蛇军都会集在锦州,而朱大寿如今也想必已经把白虎军带过去了。在锦州风雨军的总兵力应该已经在十五万人左右,再加上魏廖这段日子对凉、夏诸州的渗透,以及耶律楚昭已经奉命前往联系耶律部族前来参战,应该说风雨对这一仗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在兵力上自己并不弱。 问题就是该死的时间。 从圣京到凉、夏诸州最快也要三天时间,这还是指单个人马不停蹄的奔驰,而不是大军行动。所以只有用信鸽发信给秋里,让他迅速行动。不过即使这样,扣除发信的时间、军队集结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九天了。 另外,即使从锦州出发,军队在凉、夏各个城池转一圈也要起、八天功夫,更何况这些牢固的城池中正驻扎著近三十万的身经百战的呼兰大军呢! 凉、夏诸州真正重要的地方是凉城、夏城和延城这三座城池。 风雨迅速的思索著凉、夏的地形,暗自计划著。 要想夺取凉、夏诸州就必须用奇袭,这一点风雨对秋里很有信心。这家夥可是搞奇袭战的大宗师了。 在後世保存的风雨给秋里的信中写道: “情况有变,我军必须在十月初五之前夺取凉、夏诸州。我将和三千近卫军留在圣京,给人尚未做好到达锦州发动攻势准备的假象。 锦州所有军队──秋风军、碧蛇军、赤狮军都由兄统一部署,望充分发挥骑兵突袭之优势,破除凉、夏、延三城崎角互动的态势,或围城打援、或强攻一城,在三至四日内打乱敌人之部署,再以主力予以重点一击。 另外,白虎军应该在近日赶到,耶律楚昭已经前往联系耶律部族,如果无意外,定能赶上战斗,此两军皆由兄统一运筹。 对於皇甫家族和林仁山,可以考虑合作,但要提防两人坐收渔翁之利。 所有行动由兄具体斟酌,时机紧迫,候兄捷报!” “可惜不能够亲自指挥这一仗了。” 风雨非常遗憾的想道。 实际的情况是,这一次也是开始了秋里作为风雨战场代理人的先例,确立了秋里在军中超越诸将、节制诸将的地位。 总的来说,在风雨的军事生涯中,始终很小心的让各军的将领彼此独立,互相牵制,而他本人也被後世称为权力制衡的绝顶高手。 像这样的地位和权力,在後来也只有白起以及後起之秀李逸如被风雨临时授权过,但远不像秋里那样,只要风雨不在,就自然而然的被众人默认为指挥官。 就在风雨发信给秋里的同时,皇甫家族也已经开始把信息向锦州方面传递。 事实上,不仅仅是风雨军和皇甫家族,圣龙的各方势力,乃至各国的耳目,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这里。 被後世称为“十日混乱”的凉、夏攻守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而这个“十日混乱”的凉、夏攻守战同时也为整个天下的新旧势力更新,奏起了序曲。 一个新的时代因此而即将诞生! 作者的话: 通知:由於和鲜网正式签订了出书协议,所以对一些章节进行了修改,如第二十五章、第三十一章,我将在网上重新发表。另外一些大家要求修改的地方如内心活动等出於偷懒就不上来了,在正式出版的时候会做修改。希望到时候朋友们能够给我捧场。 喜欢杨威利的懒散与智慧,也欣赏莱因哈特的冷酷与决断,犹豫第一次写长篇小说,在塑造风雨这个人物时,始终在来者之间摇摆,无法取舍,再加上这部小说很庞大,现在才刚刚开始,所以造成了这个人物有些模糊。直到目前才初步确定把风雨塑造成一个幻想家──梦想家(因为晓兰事件)──铁血君王(暂定)的动态发展的形象。 我在和鲜网的出版合约签署之後,对原文做了大量的修改,增加了不少风雨的心理活动,但是毕竟已经完成这麽多了,再要修改有些难度。所以思之再三,决定加第四十六章为一段风雨内心思想的独白。 不过对於这一章中梦想、幻想、理想、野心的定义始终有些犹疑,希望有高见的朋友给我点意见。 第十七章诡计夺马 在十月初五之前解决凉、夏诸州。 秋里看著风雨给他的信息,陷入了沈思。 “将军,小人有办法夺走呼兰的战马,使他们失去机动兵力的优势。” 说话的是一个长得非常猥琐的中年人。头顶早已经油光光的发亮,一个大而通红的酒糟鼻子成了他脸上独特的风景线。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是那麽的奸滑;张开嘴就是两颗又黄又黑的大门牙,凑近了就会闻到刺鼻的口臭。 此人名叫费全,是锦州的一个刀笔小吏,不过由於为人一向卑鄙无耻,所以被同僚们所鄙弃。 秋里来到锦州之後,这家夥就投其所好,不停的为秋里寻找美女,并以此为凭借,开始狐假虎威起来。 秋里一直把这个家夥当作是一个小丑,只是觉得有利用价值,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献出策略。 厌恶的看了这个中年人一眼,略点了一下头,让他快点说,一边却打定了主意如果这家夥不能说出什麽好的意见的话,一定要给他厉害尝尝。 “大人,”中年人有点受宠若惊,讨好般的上前两步,露出他的两颗难看的大门牙,摇头晃脑的说道:“大人您看,呼兰人大匹马群会在渭水之北放牧,如果把这些马匹都捋过来的话,三城之间就会一下子缺少大批骑兵,不能互相支援了。” “废话,你当呼兰人是蠢货吗?放著让你把战马都夺过去?”秋里皱眉道。 “大人,小人自有安排!”中年人一脸谄媚的走上前,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圣王历九月二十七日,在开阔的渭河平原上,凉、夏诸州中最靠近锦州的延城的呼兰守军正放牧著数万匹的战马,正悠闲的在阳光下啃著嫩草,一些小马驹正在四处奔跑嬉戏;母马添舐著著自己的孩子;公马则为在母马周围显摆。 牧马人有气无力的晃悠在马群周围,更有一些大胆的,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扯著家常,赌著铜板。 如今圣龙和呼兰以圣龙河、渭河、汾水为届,虽然表面上彼此对峙,其实却是相安无事。 呼兰经过此次南侵,哥舒行文帐下的南院兵马死伤惨重,西院、北院正远征大陆公路诸国、威逼西大陆,东院正在讨伐叛乱的渤海部落,而呼兰的政治顶层又面临著严重的权力斗争,根本无暇南顾。 圣龙在锦州的兵力主要是风雨军、皇甫家族和林仁山的守军,三方互相牵制,加上大家都有一个默契──等新皇即位後,领受了敕命在名正言顺的收复失地,所以在锦州战已结束之後,也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於是在这条界线两边,虽然对峙著数十万大军,却是迎来了一个为时一个月左右的和平期。 呼兰以骑兵起家,弓马天下,自然十分注意对战马的养护。乘著平时没有战事,就会把战马放牧到平原上,一边这些战争的功臣能够得到更好的保养,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就在此时,突然渭河南岸万马嘶鸣,一群呼兰的战马出现在对岸。 怪事发生了,北岸呼兰的战马远远看见圣龙的马匹之後,突然全都奔驰过来,浮水渡河,跑到了南岸,呼兰人拦也拦不住。 站在远处的风雨军将领顿时大笑起来。 洛信一拍秋里的肩膀,笑道:“他奶奶,真有你的,花花公子。居然想到用我们的母马来引诱呼兰的公马,你小子看来没有白玩女人。我看风老大也想不出这个计谋来!” 秋里狠狠的瞪了洛信一眼,在风雨军中也只有洛信和风雨才会和他言笑无忌,而他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不过这个方法也确实不登大雅之堂。原来,秋里下令将军中所有的母马集中起来,对小马驹则一律用绳索捆住,不准跟随母马行动。 在看见了呼兰人出来放马的时候,就把这些母马放了出来,呼兰的公马见了自然就追了过来,而由於马的向群性,使得整个呼兰马群就这样落入了风雨军手中。 等到北岸的呼兰人醒过神来,待要追赶却已经为时太晚了。 史书的记载,圣龙历九月二十七日,“混乱之日”的第三天,秋里成功的使得哥舒行文在延城的机动兵力一下子锐减,对後面的战役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这个时候,林仁山正在守备府悠闲的喝著茶。 对於这次收复凉、夏诸州,有风雨和梅文俊这两个圣龙的後起之秀在唱主角,同样的用兵如神,同样的名声显赫。 一时间,林仁山这位沙场老将似乎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所有的锋芒都被这两个少年将领所遮盖,不过他依然悠闲自在,只不过脑海中却始终品味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一名句。 梅文军也很悠闲,他正在作画──为他夫人作画。他和夫人成亲已经五载,却是全军闻名的模范夫妇,始终相敬如宾。每当他离开夫人远征沙场的时候,他就总是抽出空闲的时间来画梅──他的夫人也姓梅。 “可馨!”梅文俊默默的怀念著自己的妻子。 ──那个从小被自己父亲收养,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爱人。 ──那个总是非常温柔的看著自己静静的依偎在身边的红颜。 虽然只有分别了几个月,虽然已经结婚了五载,但是相思之情、相爱之念却始终如此炙烈。 对於这一点,秋里的评价是:“一生只有一个女人,未免太乏味了吧。” 风雨则赞叹道“文俊真丈夫也,可惜生非其时,侍非其主。令人扼腕!” “快了,可馨!用不了几天我就会拿下凉、夏诸州,来和你见面了。”梅文俊心中暗暗的念叨著。 萧剑秋正在兴致勃勃的为几个大使介绍著他所收藏的古玩──这是这位辅政王生平唯一的嗜好。姑且不论其他如何,但是无可否认的是终其一生,和那个当上了皇帝之後,吆三喝四、一心想著威仪体面的兄长截然不同,严谨务实的他确实为了圣龙帝国而鞠躬尽瘁。正如风雨所评价的那样: “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谋略家,最大的不幸在於身为圣龙皇室的一员。如果不是因为身份所累,他完全有可能建立一个帝国。然而事实是他的所有才华、精力和热情都被这个行将就木的庞然大物所吞噬。” 相对而言,风雨就不那麽悠闲了。自从宴会上见过一次面之後,西大陆的三个年轻人和大食的那位武士就盯上了他。 这些年来,呼兰纵横南北,出尽了风光。所以身受其害的两方人马虽然彼此由於历史的渊源而敌视,但是有一点相同,对於打败呼兰的名将有著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崇拜。 如同历史上所有的名人一样,对抗强敌、屡战不败、充满传奇的英雄往往会被那些浑身上下精力充沛、满脑子都是梦想的年轻人所包围,所崇拜。 不过面对著这些精力过剩者的风雨却有著不是一般的头疼。 第十八章四种兵器 姑且不论动不动就拔刀相向的穆德和赖特,──这两个家夥明显是精力过剩,对於那个异常热情的魔法师少女莉娜,风雨就感到有一座火山在周围。 幸好魔法师少女的克星是雪雅。她总是阻止魔法师少女过分失礼的言行。 可惜当李中慧到来後,情况就变得更糟了。 对於遥远的西方,李中慧有著不亚於风雨的好奇。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也加入了胡闹的一群。而且风雨发现她实在是一个天生的领袖和外交家,因为没有多少时间,魔法师少女就开始和她熟悉的像亲姐妹一样,一直都很文静端庄的雪雅也和李中慧在一起亲密的说著悄悄话。至於那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夥,更是对她服服帖帖的。──一个争著表现自己的骑士风度,一个则忙於显示自己的男儿本色。 虽然暂时避免了两个鲁莽的家夥的比斗,可是却无助於解决风雨的头疼。 事实上,风雨悲哀的发觉,女孩子们正在结成一个坚固的同盟,以作弄自己为乐。 如果是秋里的话,也许是求之不得,不过对於一向没有什麽经验的风雨来说,实在是一件在糟糕不过的事情了。 尤其是那个魔法师少女,不是乘著自己发呆的时候突然送来一泼水,就是来两个火球。 那个雪雅也开始在李中慧的渲染下,和风雨不客气的进行起犀利的语言交谈。 当然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一直在推波助澜的李大小姐,这时候的她似乎把所有用於权谋、战略的精力都转移了方向,对此津津有味、乐而不疲。 “我好歹也是一个将军啊!” 风雨悲叹──不过只能是在心里。 “侯爷,袁仙子求见!”侍卫的通报让风雨终於找到了暂时摆脱这种不利局面的借口,但随之而然的却是对袁紫烟到访的猜测。 “侯爷!”袁紫烟到来之後,非常彬彬有礼得像风雨问候,一点也没有重伤初愈的样子,只听她缓缓的说道:“有件事,我想和侯爷单独谈一下。” 李中慧笑了一下,道:“那好,姐姐慢慢谈,小妹就不打扰了。” 说著就和众人离开。 一下子整个大厅剩下袁紫烟和风雨,四周静寂无声。 风雨干咳了一声,道:“不知袁仙子有何见教。” 袁紫烟道:“不知侯爷对於麦坚的使者有何看法?” 风雨摸了一下鼻子道:“仙子的言下之意是、、、、、、” “我想侯爷应该清楚,那个麦坚特使云济应该就是风云世家的人。” “确定了吗?” “不错,云济,二十三岁,当年风云世家中二号人物云杰的次孙。神武帝濒危时,云杰和风雄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安排了一部分风云世家的人疏散,云济侥幸夺过此劫。其父云啸天现在是麦坚执政议会委员,风云世家在麦坚也拥有著排名前十位的政治和商业实力。” 、、、、、、风雨沈默了好一会,这件事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处於利益的考虑,他下意识的相回避这层关系。即不想和风云世家为敌,也不想和风云世家作对。 ──可惜这在现实面前越来越困难了。 按道理,云济应该是他的亲人,他应该感到亲切高兴采队;可惜多年来的孤儿生涯,使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感觉,事实上由於云济此次代表麦坚支持呼兰的国书,阻挠风雨夺取凉、夏诸州的计划,使风雨还有一种彼此为敌的念头。 而且由於风云世家在麦坚有这麽大的势力,对於自己来说,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一方面,在日後的政治游戏中,自己就有可能多了一张非常有实力的牌──得到天下强国麦坚的支持,最不济也应该可以得到仍然拥有相当实力的风云世家的支持。 另一方面,即使抛开麦坚与圣龙两国的未来发展的前景不提,单单是风云世家和圣龙皇室的恩怨,就会让当年有份参与此事的人对自己产生敌意。 事实上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手中有军队、在民间又有“救国英雄、解民於水火之中”的声名的话,恐怕早就被人乱刀砍死了。──毕竟,在这个以实力为筹码,以江山和身家性命为赌注的游戏中,“宁可杀错,不可漏过”绝对是不容置疑的规则,谁若违背,就会承受失去一切、胜败名裂的代价。 而不幸的是,在风雨看来,无论是皇帝还是辅政王,还有那四大家族、高战一系,哪一个不是经历了多年的政治斗争,没有谁会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 ──最要命的还是,这些家夥偏偏是整个圣龙最强势的一群,这也意味著风雨有可能和全圣龙为敌。一想到有这样的恶果,风雨就感到自己真是命苦。 袁紫烟倒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随意的看著四周的摆设。其实她心里也很不安,毕竟如果对麦坚有巨大影响力的风云世家和在圣龙手掌大权的风雨一旦结盟,所产生的巨大破坏力,是谁都无法预见的。 不过她还是决定和风雨进行一次坦白的对话。在呼兰之行後,袁紫烟非常明白风雨绝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在一般的情况下他并不是那麽的锋芒毕露,但是如果谁惹到他的话,这家夥翻起脸来,绝对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的。所以开诚布公的谈话,了解双方都能接受的底线才是上上之策。 风雨沈吟了片刻,终於开口说道:“家族的仇恨在时代的演变中实在不过是一粒尘埃,风雨虽然愚钝,但自幼读过许多史书,很明白孰轻孰重的道理。但是如果有谁一次为借口,企图对付风某的话,那麽我也一定会让他付出惨重代价的。” “我很高兴侯爷能够如此想。其实麦坚对圣龙的渗透已经非常严重了,安宇等国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在东南半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欢麦坚的文化,一个名为一同教的组织更是活动非常猖獗,所以侯爷如果像今天所说的那样,以国家为重,那真是苍天之幸。” 风雨耸了耸肩,并不以为意。东南是令狐家族的天下,於自己无关,所以他也就不是很在意,毕竟风雨不是神仙,全不知道这些在日後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老实说他有点厌烦袁紫烟那种把自己定位成圣龙帝国捍卫者的形象──虽然这即是她师门的委任,又应该是辅政王的授权,更有可能今天的对话还是圣龙实力阶层对自己的试探。 “仙子不是说令师回来圣京吗?”风雨及时的转移了话题。 “紫烟此次前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通知侯爷,家师因为有些琐事所以来迟了,他老人家刚才传信紫烟,说是今晚会到达圣京,让紫烟向侯爷致歉,届时请侯爷於子时前往烟雨亭一聚。” “白大侠真是太客气了,到时在下一定前往拜见!” 对於能够同白飞云见面,风雨还是非常高兴的。 刚刚送走了袁紫烟,却看见魔法师少女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风雨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只见她一把挽住自己的胳膊,一对柔软凸起的海绵物紧贴著自己的身体,笑著说道:“李姐姐说要带我们去参观整个圣京城,你也要去噢!” “那当然,为远方的客人充当向导,是我的荣幸!”一边瞪了身旁满脸看好戏的李中慧一眼,一边努力摆脱这种令他很不习惯的身体接触,风雨努力的做出微笑状说道。 就这样,依然怒目相视的波斯武士和西大陆骑士,活泼而又开放的有些过分了的魔法师少女,雍容典雅的神官,满腹权谋的少女,和有点无奈的将军来到了圣京的大街上,开始了游玩。 “八嘎,我们是大安宇王国的使者,喝你的酒是给你的面子,别不识相的干活!” 当风雨疲惫的熬过女人们购物的折磨之後,带著这些精力明显过剩的家夥来到圣京最有名的酒楼──醉仙居的时候,却看见三个安宇的武士喝醉了酒,不肯给老板酒钱。更有甚者,其中一个武士竟然动手调戏老板的女儿。 “住手!”赖特大喝一声,从小到大养成的骑士精神使他绝对有著抱打不平的好习惯。 只见他一把推开了那个正搂著少女丑态百出的武士。 “八嘎!” 那武士大怒,叫道:“我要和你决斗!” 说著抽出了东瀛武士刀。 这种刀和圣龙的那种刀背宽厚的大砍刀不同。 圣龙的刀有史记载到:“刀,到也,以斩伐到其所乃击之。其末曰锋,言若蜂刺之毒利也。其本曰环,形似环也。其室曰削,削,峭也。其形峭杀,裹刀体也。室口之饰曰棒,棒,捧束口也。下末之饰曰埤,埤,卑也,在下之言也。短刀曰拍髀,带时拍髀旁也;又曰露拍,言露见也。” 而东瀛的刀则有如此描述:“倭善跃,一进足则丈余,刀长五尺,则丈五尺矣。我兵短器难接,长器不捷,身多两断。”是那种双手握柄砍杀的长刀,可以削断或砍损对手的长兵之柄。 只见那个武士双手握刀,一个跳跃就杀向赖特,果然是行动迅速,刀法狠辣。 赖特猝不防及,险些吃了大亏。 不过他不愧是十字骑士,反应力和应变力都是第一流的。当下像旁边一跃,躲过了这一杀招,然後迅速拔出剑来。 紧接著发起反攻,虽然剑路非常简单,只有刺和削两种动作,但是却非常迅捷,所刺的部位也很刁钻。 很难想像赖特这样的此彪形大汉,居然会把他笨重的身躯实用的如此灵活。 只见他总是敏捷的向旁或向後跳跃,躲避安宇武士的杀招;然後又依靠单脚的点地所产生的速度和力量,毫不停息的向敌人发动攻击。 他一手持剑,或削或刺,有偶尔加杂了砍和劈;另一手则弯臂向上,似乎在保持著跳跃时的平衡。真难以令人相信居然会由这个五大三粗的家夥来完成如此优美的动作。 骑士本来是用枪的,和剑士不同,骑士更注重於战场杀伐。不过为了平时行走方便,以及西大陆流行的宫廷决斗的需要,骑士阶层也发明了一种剑法。他们所用的剑比较细长,动作优美简单,在美观的同时不乏实用性。 风雨摇了摇头,其实决斗双方的武功路子有些相似,都是以跳跃来增加进攻的速度与力度,动作也很简练、狠辣。所不同的是安宇人的出招力大沈稳,进攻起来大开大阖,有点像剑士的攻击;而赖特的剑法则取其轻巧,虽然没有那种逼人的气势,但是却多了一种飘逸和刁钻,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总的来说,赖特的武功本就远远高於那个武士,所以很快就占了上风。 那两个安宇武士见机不妙,急忙上前想要助战。却看见两个火球、三道冰刃接踵而至,风雨不用看也知道是魔法少女的杰作。 那个波斯武士显然也是极为好斗的人,在一旁早就看得手痒,见到有这样的机会,立刻拔出刀来,叫道:“好啊,那就三对三吧!” 说完就加入了战团,浑然忘了和西大陆的过节。 波斯刀又是另一种形状,它弯弯的犹如月!,刀锋雪薄犀利,挥舞间“霍霍”有声,夺人心魂。一下子就杀得本来 第十九章麦坚特使 波斯刀又是另一种形状,它弯弯的犹如月!,刀锋雪薄犀利,挥舞间“霍霍”有声,夺人心魂。一下子就杀得本来就已经被魔法少女逼得手忙脚乱的那两个安宇武士更加险象环生。 这个时候,一把剑,一把宽宽的剑突然加了进来,挡住了赖特和穆德的进攻,使得那三个安宇武士终於逃过一劫。 风雨看出来,这是一把剑士的剑,宽厚双锋,需要双手把持。这种剑讲究两手用力均匀,招式清楚,步点灵活,上下协调,以显出「叶里藏花,双蝶飞舞」的姿态。 与此同时,一个优雅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我看大家给我一个面子,都不要打了。” 只见走过来的正是麦坚的特使云济。他一身白袍,一头散发被一个金圈所裹住,显得十分的儒雅风流。 只见他对著跟在一旁的安宇使者斥道: “上泉君,这次是你的不对,还不让你的人赔偿损失,对那位小姐道歉!” “哈伊!”那个中年的、留著八字胡的安宇使者立刻点头哈腰。 接著他又对风雨说道:“这些都是前来朝贺贵国皇帝即位的贵宾,我看大家都退一步,不要再起纠葛了,不知风侯以为如何?” 风雨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心里却暗暗吃惊麦坚对於安宇的影响真是不小,竟然可以让一向蛮横无理的安宇人低头。 在双方的努力下,一场争斗终於告一段落了。 风雨的注意力马上转到那个刚才出剑挡住赖特和穆德,而如今却一声不吭的站在云济身後的剑士。 只见他大约四十多岁,金发碧眼,人高马大,云济长得已经是非常得修长了,而这家夥却还比他高出半个头。一把宽剑斜背在身後,露出与头齐高的剑柄,肌肉是如此有力,双眼有是这样的炯炯,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凌厉的杀气,咄咄逼人。 剑士本是西大陆的一种职业,不过在西大陆并不受重视。因为作为剑士的都是那些贫穷的农民,他们既没有装甲护身,也没有战马代步,只有一把剑作为自己活命的依靠,在战场上只不过是作为炮灰罢了。但是麦坚的崛起却让这个职业成为了一种强大的兵种。 麦坚地处一个全新的大陆,和有陆路相通的东、西大陆不同,也有别於虽然没有陆路相通,但是却与东、西大陆之间海峡狭窄的炙大陆。这个大陆距离东、西大陆万重洋、千重浪,由一些西大陆的航海家、冒险家发现,他们征服了原著民,建立了新的国度,大量的掠夺那里的财富回到故乡。 但是随著时间的推移,迁居到那里的人们开始和宗主国产生了激烈的矛盾,於是爆发了独立战争。由於物资匮乏,器械不足,所以军队主要由剑士组成,令人惊奇的是这支由衣衫褴褛的剑士组成的军队却战胜了赫赫武功的十字军骑士,创建了三权制衡的全新机制,并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强大起来。 而原先被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剑士,在麦坚的开国英雄、伟大的圣剑士乔治的改革和推广下,发挥了强大的威力。 首先乔治开设了剑士学校,让那些由於是贫民子弟根本没有受到系统训练的战士得到了较为全面的战斗培训。 其次,剑士的武功中发展出了斗气这个系列,强大的斗气足以抵御魔法的攻击,同时又对弓弩的破坏力减轻到最低程度,还具有强大的攻击性。如此一来,使得原本战斗力弱小的剑士不再令人小窥。 再次,剑士开始全面使用这种长大宽厚的兵器,其在沙场的威力不亚於骑士的长矛。挥舞起来,横扫千军,声势夺人。 此外,机动力不足的弱点也被披上了剑士铠甲(麦坚国特产)、拥有斗气而大大增强了的防御力和实用厚实的阵形所弥补。 严明的军纪、无畏的勇气进一步把这支军队变成了无敌的军团,在近年来已经被人和呼兰狂骑兵相提并论。而原本声名显赫的圣龙军团、西大陆十字军骑士、大食圣战士则开始没落了。 云济看出风雨对这个剑士的关注,当下介绍道:“这位是我家的门客洛查。洛查,还不见过风侯爷!” “见过风侯爷!”那名剑士听话的走上前,象风雨行了一礼。 “洛查可是我们风云世家的忠臣。当年家父落难麦坚的时候,洛查就跟随在家父的身边。想我风云世家原本忠心为国,承蒙神武帝厚爱,辅佐朝政,开创一代盛世。可惜先帝早逝,奸佞当道,一番局面付诸流水。我风云世家死的死,逃的逃,一代名门就此凋落,不知风侯有何见教?” 风雨一愣,没有想到云济会当众这麽讲话,一下子也不知如何反应了。 当下勉强笑道:“云兄的问题太多,恕小弟无法回答!” 说著就想走人。 对於自己是否是风云世家的後人,他始终都有著一种逃避的心态。虽然他并不怕什麽,但是毕竟和风云世家为敌的是全圣龙最强大的权力阶层,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种身份对自己而言,其实带来了很多的麻烦;而自己出生之後又一直孤苦伶仃,根本就没有什麽强烈的家族观念,为所谓的家族而牺牲绝对不是风雨所考虑的问题。 “现在风云世家的当家家主可是你的亲生父亲,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家人的事情吗?” 这句话让准备走人的风雨脚步蹒跚了一下,虽然总是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但是在云济话面前,却发觉这实在是自欺欺人。 父亲? 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风雨苦笑著想道,但是不能不承认云济赢了,因为他抵挡不住想知道父亲的诱惑。 想知道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想知道当年为什麽会丢下自己和母亲不顾? 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麽样? 风雨终於答应了云济单独会谈,虽然这会给双方都带来巨大的危险。 於是在圣京最著名的酒楼──醉仙居的贵宾室里,当代风云世家最杰出的两个年轻人面对面而坐,开始了一场影响重大的会谈──不管会谈的内容,仅仅是会谈本身就足以引起惊涛骇浪。 “风雨,我的兄弟,你是风云世家的子孙这一点,我想大家都不必绕圈子了吧!” 云济用这最动情的话,首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沈默。 不过风雨有点无动於衷,对於自己的身世,实在是很头痛。 云济看到风雨似乎发呆的表情,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接下去说道:“风叔叔听说了你的事情後,真的非常激动。当年狗皇帝萧纪为了巩固他的皇权,杀了我们家族多少父老乡亲。风爷爷和我祖父用性命拖延了追兵,才保住了我们风云世家的血脉。 这些年来,每当十月初七──狗皇帝向我们风云世家动手的日子,风叔叔都会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中。不仅仅是悼念死去的家族英烈,更是哀思婶婶和你。当时我们都以为婶婶和你已经不幸丧生了! 你还有个弟弟,叫风雪。这一次我前来圣龙的时候,他还一个劲的缠著我,要和我一起来呢!” 风雨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大概是父亲在麦坚又娶了妻子吧!不管怎样,还是感到很温馨。毕竟这些年来自己都是一个人过来的,连从小青梅竹马的晓兰都背叛了自己,洛信、秋里这两个好朋友也都领兵在外,好久不见了。现在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却越来越孤单。 如果有一个弟弟应该会很不错吧! “父亲他还好吗?” 迟疑著,风雨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毕竟这是自己的亲人。 “风叔叔这些年来身体越来越糟了,只是振兴风云世家,报仇雪恨的心愿一直支撑著他。不过现在好了,有你这样的少年英杰,我们风云世家的中兴有望了!” 云济见状,认为风雨终於松动了,於是笑著道。 风雨叹了一口气,看来话题又转回来了。云济终於还是忍不住想游说掌握著数十万大军的自己了。 “此次麦坚和呼兰突然联手,大概是风云世家的杰作吧!” “不错,我们和张仲坚达成了协议,准备南北配合,逼得新皇帝进退两难,无论他做什麽选择,都会威信扫地。到时候北方的呼兰、南方的安宇和麦坚,国内的一同教全线出击,再加上风雨你的兵马,我们风云世家此战必胜!” 云济显然是一个自幼受到了传统的家族熏陶的人,以己度人,他认为风雨也一定会忠臣於自己的家族,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戒心;另一方面,他也深知想风雨这样从无到有、白手起家的人,做事情一定会更看重实际,只有显示了己方的实力,才有可能说服他进行合作。 风雨暗暗皱眉,看来风云世家太在意复仇,连应有的理智都不存在了。 张仲坚无疑是在利用风云世家,如果圣龙退让,他就可以有机会再次南侵;如果圣龙收复凉、夏诸州,他最低限度也是借刀杀人,借圣龙的手除掉哥舒行文这个拥有大军的对头。 麦坚、安宇又何尝不是呢?一旦战火燃起,他们就会大肆掠夺圣龙的财富,削弱圣龙的国力,如果能够把圣龙征服那是更好。 所谓的一同教不过是一个狂热的组织,充其量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至少这时的风雨是这样认为的。 在风雨的脑海中映出了这样的场景:由於圣龙处置的失当,引起了朝野舆论的不满,使得圣龙的新政府处於风雨飘零之中;国内的野心分子、民间的各种组织纷纷跳上舞台,企图在乱世中分一杯羹;麦坚、安宇等国乘机在南方登陆,烧杀抢夺,破坏圣龙的经济命脉;得到充裕时间平定内乱的呼兰席卷南下,动摇圣龙的政治根本。 到时候神州烽火连天,百姓遭殃,国家沦丧,民族危亡。风云世家也将会背上千古骂名。所以最大的输家恐怕就是风云世家了。 不过看著有些狂热的云济,风雨实在是不知说些什麽好。 这真是一场无聊的会谈。 结束了会谈之後,风雨就是如此想的。 立场的巨大差异,使得风雨和云济根本没有谈拢的可能。不过风雨还是决定不和云济彻底翻脸,毕竟这也是一张可用的牌。 风雨看了一下时间,离白飞云的约会还有一段空闲,希望这位传奇的大侠能够给他带来一点帮助,还有就是那个辅政王一定要再精明一点,顶住这次的危机。 风雨感到有些无奈,这两个算起来可以说是被风云世家视为大敌的人,却恰恰是这次能够拯救风云世家的希望。 还有,不知道秋里那边怎样了?如果战事顺利的话,对於解决这次的危机作用不小。只有快刀解乱麻,才能够不给各方面可乘之机。 时间对於现在实在是太宝贵了 第二十章作战会议 就在风雨担忧凉、夏诸州的战事时,“十日混乱”也沿著历史的轨迹在运行。 秋里默默的看著风雨军的各位统领。 除了白虎军的统领陈良因为受伤依旧在锦州、青龙军的统领白起镇守伦玉关外,碧蛇军统领百里锡、赤狮军统领洛信、代理白虎军的副统领朱大寿都来到了帅帐,此外还有一直不吭声的魏廖。 可以说集合了风雨军几乎所有的军事将领於一堂。风雨军全军二十五万三千将士,在此共集结了二十万,这还不代表正在赶来的耶律部族。 不过这仅仅代表的是一个数字。 由於风雨不在,使得这支军队并不像以前那样毫无疑义的站在指挥官左右。 百里锡是白起的部将,一向只对风雨和白起信服;而朱大寿在加入风雨军之前就已经是圣龙的高级军官了,对於秋里这个半年前不过是一名百夫长而且又生性好色的家夥,实在无法产生信服。 洛信虽然是和秋里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但是这家夥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除了对风雨有些畏惧外(这家夥常常在惹火风雨後吃足了苦头,产生了後天性反射),对谁都不买账。即使是风雨对於一旦发了牛性子的洛信,也只好退避三分。 最让秋里担心的是魏廖,虽然这家夥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沈默,但是秋里很清楚魏廖其实是风雨在军政方面放置的一只眼睛。尽管到目前为止,秋里有自信凭著自己和风雨这麽多年的交情还不至於产生危机,但是他实在没有自信和正在掌握著越来越大的权力、越来越像一个枭雄的风雨之间,这段友情还能持续多久──不论是风雨这一方面,还是自己这一方面。 如今,虽然秋里巧施妙计,夺取了大批呼兰军的战马,做出了欲图强行攻城的态势逼得延城守军龟缩城中之後,大摇大摆的杀了进来。但是随後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秋里居然传令各军渡过渭河,背靠河流扎营。 如此一来,风雨军就部署在了凉、延、夏三城的中心地带,虽然背靠渭水,避免了背後延城的威胁,但是却要面临凉、夏两城的大军压境,而背後却是河水阻路,深陷绝境,绝对是任何一个正统的指挥官所极力避免的境地。这引起了帐下诸将的反对,一时间风雨军内部产生了重大分歧。 秋里很清楚,如果今天不能说服这些将领的话,整个战役也就不用打了。 “各位对我的安排还有什麽意见吗?” 最终,秋里还是打破了这个沈默。 “我有意见,”朱大寿首先站了出来,说道:“兵法云:摆阵应该右侧背靠山陵,以为依据;左侧前面为水,以为屏障。如今将军反用背水阵对敌,自先绝境,是何道理?” 秋里不屑的道:“兵法是用来活用的,不是拿来教条的。兵法上不是说过:陷於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吗?我可不是那种只知道安慰士兵不懂兵法的白痴。 首先,如今我军急於求战,如果一味攻城根本无法短期内夺取凉、夏诸州。只有摆出这样的阵势,才会引诱哥舒行文来同我们进行主力决战。 其次,我军成立不久,大幅扩员,难免良莠不齐,风雨有不在军中。只有把大家置於死地,才能使人人各自为战,拼死杀敌;如果置於生地,你们谁能保证自己的部属不会临阵脱逃?” 众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风雨军成立时间太短,为了应付大量的战争,又抽调了大批青壮,使得军队的素质不能得到保证,以前在风雨的个人魅力和名将传奇的激励下,还能够奋勇杀敌,如今风雨不在,即使这些高级将领之间都不能够团结一致,更不用说整个而十万大军了。 过了一会,百里锡方才发话道:“将军如何肯定哥舒行文一定会来?如果哥舒行文坚守城池的话,我们不是浪费时间吗?” “他一定会来,也不能不来!” 秋里坚定的说道: “别忘了还有梅文俊和林仁山的军队。如果他的主力守在凉州不出的话,梅文俊就会攻打夏城,林仁山就会攻打延城。如果他不救援,只能够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军队被分而歼之;如果他救援的话,无论去哪一城,还是不得不过我们这一关。与其如此,还不如一上来就和我们决战,争取战争的主动权。” “可是如果林仁山不攻打延城的军队,使得这支军队从背後突袭我们怎麽办?”百里锡继续问道。 “由於我们夺取了延城呼兰人的大批战马,这使得延城的军队在时间上无法准确的配合哥舒行文的行动。事实上,不光光是延城,即便是夏城,恐怕也无法参加这次决战。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林仁山和梅文俊将分别会牵制靠近自己防地的延城和夏城。一方面是这次战役事关重大,他们背不起坐失战机,导致战败的责任;另一方面他们的为人也无法做出隔岸观火,看著友军惨败而不援救的行为。 再说,如果坐视我军兵败,哥舒行文就会乘著战胜之机,对梅文俊和林仁山各个击破。毕竟损失了风雨军之後,圣龙在这一线上失去了近一半的军队,对於呼兰可是大大有利,林仁山和梅文俊也根本没有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於十月初五之前夺取凉、夏诸州。 而如果和我军配合的话,他们就会有很大的机会各拿下一城,在凉、夏诸州上和我军分庭抗立。 他们不是傻子,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做山观虎斗,也没有关系。哥舒行文的军队连续作战,又得不到充足的补给,还要面临呼兰内部的挤压,军队又分散在三座城池。扣除守城的军队,他最多也不过能够调动二十万大军罢了。在兵力上和我们相等,但是由於延城的军队失去了大批战马,所以在战场上他就无法全部投入兵力,这也就意味著在主力决战的时候,我军至少兵力上占有优势。” “你就不怕让皇甫家族和高战一系与我们平分凉、夏诸州?” 一直不说话的魏廖终於插嘴了。 “这就要看运气了,如果他们在我们之前拿下延城和夏城,那就没有办法了;如果他们表现得如此差的话,那就别怪我一口气全吃了。事实上,只要他们不能够在我军打败哥舒行文之前夺取城池的话,我军完全可以伪装成呼兰援军去夺城。无论收城的军队是否发觉,都会阵脚大乱,我军夺城的把握十拿九稳。再说,这种情况对你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吧!” 秋里突然话里有话的说道。 魏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秋里一眼。 “好了!” 秋里大声的说道,“各位还有什麽意见吗?” 众将彼此看了一眼,都没有做声。 紧接著秋里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我的部署行事: 百里锡,你派出本部配属的轻骑兵,半夜出发,每人带一面红旗,从小道偷偷绕过去,等我军与呼兰军决战的时候,就转到呼兰军的後方。一旦我放出响箭,就扬起尘沙,挥舞大旗,给人以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感觉。 朱大寿你率领所部,运用神龙战车布阵,抵挡呼兰大军的进攻;百里锡你率领碧蛇军和赤狮军的步军作为第二梯队,支援白虎军;洛信你率领赤狮军和秋风军的骑兵作为第三梯队。所有各军都要听我号令,我军必胜!” “是,我军必胜!” 尽管还有些犹豫,不过众将士都还是遵循了秋里的计划,一场血战即将到来。 这个时候是圣龙历九月二十八日的夜晚。 这也是“十日混乱”的第四天。 而这个时候,同时也正是风雨和一代大侠白飞云见面之际。 第三集身陷圣京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理想野心 梦想! 什麽才是梦想? 风雨在前往同白飞云会晤的路上,突然思考起这样的问题。 如果只是想,而不去做,那麽梦想就只不过是幻想、空想。 但是去行动了的梦想并不等於不是幻想。 如果梦想是为了国家黎民,为了天下大局,或者说是为了某种高尚的目标,那麽梦想就成了理想。 如果梦想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根本无视整个群体的利益,那麽是不是应该把它归结为野心? 那麽自己在想什麽呢? 在和晓兰分手之前,应该只是幻想吧。 那时候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爱好历史的书呆子,即没有实现梦想的实力,也根本无从著手行动。 但是真的仅仅因为晓兰这样简单? 风雨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 之所以走出空想,开始行动,晓兰的作用很大,但是真真有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天下大势的发展。 对於呼兰南侵,以及之後的整个军事政治形势和战略取舍,其实早在别人以为自己在圣龙图书馆发呆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详细而周密的沙盘推演。 这恐怕绝对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精神领域的空想吧。 很讽刺,晓兰和自己的分手,其实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使自己最终摆脱了因为习惯冷漠和懒散而造成的对於走出第一步的犹豫和踟蹰。 这样想著的风雨内心有些苦涩,也许即使晓兰不提出分手,两人之间还是会以悲剧告终吧。 虽然以前一直不想承认,但是随著自己越来越沈迷於这种争霸的游戏,终於发觉自己其实是一个天生的赌徒,赌徒始终伴随动荡和风险,永远不可能给以晓兰所想要的那种安全和幸福──那种传统的天伦之乐、举案齐眉。 从这一点上说,晓兰的选择其实非常对。 也许相比之下,林玉寒却是更能够给她幸福。 ──安全、平稳、无忧的生活。 而跟随自己只会面临著血雨腥风、刀光剑影。 伴随的是仇恨、杀伐,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然後还有宫廷的阴影、战争的威胁、政治的权谋。 那麽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麽样的梦呢? 没有这麽伟大,对於人类群体,自己并不想加以伤害,但也不准备随时献身。 所以应该不是理想家吧! 好像也不是野心家。 并不是特别眷恋名利权位的自己,对於把征服的一切揽为己有、把天下变成家天下,似乎没有太大的嗜好,应该说有更多的厌烦才对。 自己这麽辛苦究竟为了什麽呢? 突然间风雨觉得自己和呼兰大可汗真的很像,或者说是一样的悲哀吧! 自己所为的是两样东西: 一是关心,一是叛逆。 在自己的心目中始终都无法摆脱对於国家民族的关心。 这绝不是对上位者的忠诚,也不是关心黎民的崇高,而是一种爱! 一种深深的爱! 圣龙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她造就了辉煌的文明,承续千年,经历了人间的风风雨雨,沧海桑田,却依然傲立於世间。 在她的历程中,有骄傲也有痛苦;有荣耀也有耻辱!但是无论什麽时候,都有力挽狂澜的英雄,都有扬眉吐气的豪杰。 泱泱帝国,赫赫天朝,有著四夷万邦所无法比肩的威严和气度! 老大王朝,枯朽豪门,也承受了日落西山下、鱼虾戏巨龙的侮辱! 爱好历史的自己总是不由自己的沈醉於昔日帝国的辉煌! 更痛恨於今朝帝国的没落! 正是这种痴迷,这种愤怒,终於使得自己注定在这个时代无法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 不甘於文明的沈沦,不平於蛮夷诸国虾戏潜龙、犬欺落虎,一心想寻觅当年的辉煌,妄图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塑造一个新圣龙! 这即是自己的梦想吧! 风雨暗暗的问著自己。 还有就是叛逆! 晓兰与自己的分手,让自己从这种书生的幻想中挣脱出来; 时代的契机更给予自己行动的可能。 不满於豪门的夜郎自大、纸醉金迷,不屑於摧眉折腰事权贵。 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想做自己想做的梦,不看任何人的颜色,不惧任何人的势力,受人点滴,报之涌泉;惹我一寸,还以雷霆! 即使不能一统六合,纵横天下; 也应该据府称王,傲睨当世,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风雨激动的想。 第二章重围之中 圣龙山下的烟雨亭,此时正笼罩在浓浓的夜幕之中。 在亭内却有一个中年文士,一袭白衫,负手而立,说不出的飘逸潇洒,书生风流。 风雨看到白飞云的时候,真是非常吃惊。这个数十年来名动天下的奇人,看上去竟然只有四十上下,玉面长须,面带微笑,令人有著一种亲切、洒脱的感觉。但是风雨却从白飞云微白的双鬓和隐隐皱起的剑眉中看出了对方曾经沧海、心忧天下的那份沈重。 白飞云也仔细的打量著风雨,懒散的姿态、无所谓的目光,并不英俊的面容,也不高大的身形,却构架出了一位传奇的人物。 虽然从表面看来,风雨并不是非常出众,甚至有些平淡,但是白飞云却非常的欣赏著风雨,因为他从风雨的眼神中看到的是那种对陈规俗矩的蔑视和直面困难的勇气与智慧。 这是一种很难说得清、道得明的感觉。 风雨和白飞云,这两个分别代表新旧两个不同时代的传奇人物,首次见面的时候,就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了然於胸的知己之感。 “不愧是当代名将,白某二十年未出江湖,此次看见风侯,不由得让我感觉老矣!” 首先开场的是白飞云,客套的话却一点也没有让人感到虚伪,反而有著一种长辈看见晚辈顺利成长而发自内心的喜悦。 “前辈过奖了!” 风雨有些受宠若惊,毕竟眼前的是全圣龙的传奇人物,得到他如此的赞誉绝对是一种非同寻常的荣耀。 “紫烟已经把你的身世告诉给你了吧!”白飞云缓慢而平和的说道,“你有恨吗?” “有!” 风雨的回答很干脆,“的确有恨。不过请宗主放心,风雨虽然不才,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说起来,还要谢过白宗主当年的相救之恩。” 白飞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必谢我,对於当年的事情,虽然我和令祖立场不同,但是大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著想。风云世家罪不致灭族啊!” 风雨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宗主今日相邀,不知有何见教?” 白飞运转身望著天空说道:“我之所以直到今天才来到圣京,是因为我去调查风云世家近来的活动了。本来我想告诉你的是令尊未死,这些年来一直隐身於麦坚,如今更是风云世家的领袖。而且风云世家外联麦坚、安宇、呼兰,内控一同邪教。如今一同教在东南半壁已经发展到了数十万人,宣扬外来文化、焚毁圣龙宗庙、诬蔑神州先贤;呼兰、麦坚、安宇等国更是对我神州虎视眈眈。不过现在就没有必要了,我看,云济一定已经对你全部都说了吧?” 风雨内心一震,想不到白飞云刚刚回到圣京,就已经对自己了如指掌了。由此可见,当今圣龙强势阶层对於自己和风云世家联手的可能是如何的忌讳与紧张。那麽自己和云济今天的这次会面,恐怕也已经在圣京引起了惊天巨澜了。 “宗主的意思是?”风雨表面上依然让自己显得非常的镇静。 白飞云回首看了风雨一眼,然後依然背对著风雨说道:“政治路,不归途!有些事情虽然不想去做,但是却不得不做。我现在就代表圣龙的万千黎民,请求侯爷暂时在圣京住上一段时间,等到这次风波平息之後再离开。” “风波?怎麽解决这场风波?如果这场风波一直持续下去,宗主是否要关我一辈子?” 风雨有些激动的问道。 “风侯你太激动了。刚才你自己也说过,分得清孰轻孰重。那麽你应该清楚,从你和云济秘密会谈的那一刻起,你就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们可以容忍你是风云家族的後人,可以容忍你拥兵自重,但绝不能容忍你和风云世家内外勾结。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哪怕是一点点的这种可能性都是绝对不能够允许的。” 白飞云依然很平静的说道,但是他的眼中却有著一种怜悯。 “我们?”风雨立刻抓住了事情的本质,冷冷的问道:“这包括了哪些人?” 白飞云又叹了一口气,一击掌,只见烟雨亭中的圆桌突然“吱呀”的一声,向两旁裂开,竟显出了一条密道。 从这个密道中鱼贯而出来七个人,风雨认出了其中的六个。 首先出来的是一个长的十分魁梧中年汉子,一脸的络腮胡,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张得大大的,颇为威武,正是燕字世家的家主燕南天。 第二个出来的是公孙世家的日常事务的实际主持人公孙展。 第三个是一脸精明、老奸巨猾的令狐世家的家主令狐潮。 第四个是一位短须青袍、清瘦修长的老者,风雨虽然不认识,但是不用想也可以猜到一定是皇甫世家的家主皇甫嵩了。 第五个当然是辅政王三王子萧剑秋。只见他对著自己同情的摇了一下头,如果是笨一点的人一定会被这个举动所迷惑而心生感激。 第六个是让风雨最吃惊的人──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圣龙大学堂的校长、有“今之伯乐”称誉的楚雨墨。 最後走出来的是身形高大,两目炯炯有神的中年汉子,正是圣龙兵马大元帅、三朝元老──不,应该说是四朝元老的高战的女婿,镇南大将军卓不凡。 白飞云有些沈重的说道:“风贤侄你不要见怪,这全是为了圣龙的千年基业著想。让你暂时留在圣京是我们的一致决定。” “想不到当今圣龙最有权势的文臣武将都来对付风雨,风雨真是何其荣幸!” 风雨嘲讽的说道,要捉拿自己当然不需要这麽多人,只是一个白飞云就已经够自己受的了。但是在凉、夏,在伦玉关还有数十万忠於风雨的大军;在民间风雨是救国救民的英雄;在暗处风云世家蠢蠢欲动。这一切都不是杀死了风雨就可以解决的。 无论是白飞云还是其他人,只要还不至於搞不清当今的形势,就应该明白消灭风雨和风雨军也许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要想同时避免付出惨重的代价,那就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了。 之所以摆出今天的阵势,无非是要风雨明白一件事──对於风云世家的崛起,已经严重到了让圣龙所有势力联合起来的地步了──四大家族、高战一系、皇室的力量、天池剑宗全都拧成了一条绳。 这就意味著,如果风雨妄图对抗的话,就得面对整个圣龙帝国的力量,这是刚刚组建起来的风雨军绝对无法抗衡的。 这也是要从心理上彻底压倒风雨,力图使整个事件和平解决。 ──条件是风雨至少暂时交出兵权,回报是得到生命安全和荣华富贵的保证。 这个时候,这一招看来完全奏效。当风雨见到这个阵势之後,似乎彻底放弃了伺机逃跑的打算,毕竟就算侥幸逃脱了(几率实在太小,几乎为零),风雨又能如何呢?──和整个圣龙为敌绝对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这真的是自己在决定和云济会谈的时候,所预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了。 当时实在忍不住想知道亲人的情况,割不断感情、亲情的纽带,所以自己真是很失败。 风雨苦笑著想道。 熟读历史的风雨很清楚在夺权争霸道路上需要怎样的心态,以往在读历史的时候,也常常对那些失败的英雄扼腕叹息,没想到临到自己的头上,也无法躲过。 这个时候,公孙展不屑的说道:“小子,你认命吧,这就是天意。当年你的祖宗就是在这儿被我们击毙的,想不到二十年後,你也要在这儿束手就擒!孽障始终就是孽障,叛贼永远就是叛贼!” “是吗!”原本好像是准备束手待擒的风雨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似乎一点都没被这句话激怒了。 但就在说话的时候,毫无预兆,突然出手。 剑! 一柄杀人的剑就这样平静的搁在了公孙展的脖子上。 原本距离公孙展还有十七、八步的风雨突然出现在了公孙展的面前。 五行术中最诡异、最无常的五行遁地术被风雨发挥得淋漓尽致。 公孙展身边的人都没有及时惊觉,进行救援。 选择公孙展是经过风雨精密计算的: 楚雨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卓不凡卓静雯的父亲──虽然初识卓静雯时有一点误会,但经过半年的并肩作战,使得风雨对这个有些大小姐脾气但个性豪爽的女还有一种哥哥对妹妹的疼爱,更何况在圣京的时候风雨和卓不凡有过一次试探,知道这位名将决非泛泛之辈。 萧剑秋在和自己交往的时候,总有一点棋逢对手的感觉,所以风雨一点也没有把握能否对他进行突袭;令狐潮、燕南天、皇甫嵩都是世家的家主,老而弥坚,一生经历了不知多风浪、多少战阵,也实在不好对付;所以不是家主,实力相对较弱,然而地位和重要性又不逊於其他人,偏偏正在说话分神的公孙展就这样变成了倒霉的人质。 但是这个时候的风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他的背心,正按著白飞云的右掌。离公孙展最远的白飞云却导致了风雨这次行动的失败。风雨一点也不怀疑,只要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稍稍用一点点的功力,自己的这条小命就得呜呼哀哉! 而在一旁的、当今圣龙数一数二的六位高手也正在摩拳擦掌,虎视眈眈。任何一个人都会让风雨很头疼,而任何一个人背後的实力也都足以让风雨军陷入困境。而现在,全圣龙最有力量的几股势力终於联起手来了。 风雨实在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小看这些家夥了。豪门永远就是豪门,他们是决不会容许旁人挤入这个圈子。因为特权阶层永远就是少数人的天堂,人多了也就不称其为特权阶层了。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要想成为特权阶层的一分子,最稳妥、最爽快的办法就是扫除旧的特权阶层,把自己变成新的特权阶层;否则就算你在怎样努力,再怎样有实力,再怎样才华横溢、功勋卓著,也必然受到原有特权阶层的对抗,这绝对是一个排他性严重的团体。 这也就是为什麽乱世可以出英雄,因为乱世更容易削弱这些原有的特权阶层,最终消灭这些特权阶层! ──风雨终於明白了以前自己一直并不是很注意的这个道理,可惜这个时候已经因为和云济的会谈而给予了对手充足的对付自己的借口和机会。 第三章相煎何急 “风雨,你认为自己可以对抗得了全圣龙帝国的力量吗?” 辅政王十分平静的说道。 风雨真的十分佩服萧剑秋,永远都是这样的从容不迫,似乎任何事情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一般。 同时他也很讨厌萧剑秋的这一点,因为这也意味着自己在交易的时候,一定会在某些方面会吃亏了。 虽然是这样的想着,风雨却也是很平静的说道:“光是我一个人当然远远不够,但是如果有数十万风雨军配合风云世家,配合一同教,配合呼兰、麦坚、安宇这些国家呢?不知道辅政王阁下有什么高见?” 标准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风雨发觉自己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商人,而且风雨发觉一个好的政客一定也是一个好的商人,因为交易的原则是相通的。 ──虚虚实实、故做高深、不动声色、应变不惊! “雨儿,你怎么能够这么做?” 楚雨墨激动的质问道,但是风雨却一点也不感到自己应该生气,因为他看到楚雨墨的神态中是一种对于自己钟爱的晚辈不争气时的那种痛心疾首,这让风雨有些心酸。 心酸归心酸,风雨还是说道:“虽然我不想做卖国贼,不过我也不想因为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而冤死。为了保命起见,说不得只好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了。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各奔各的前程,反正你们不是个个都想压死对方、自己独揽一切吗? 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把这个世界搞得天下大乱,大家都有机会,很公平嘛!至于谁能够生存下来,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其实各位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我风雨真的要和风云世家联手,早就不在圣京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只是不愿意见到一个和你们毫无关系的小人物这么快崛起,来和你们平起平坐分享权力罢了!” “也许你说得对!”白飞云突然放开了手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白宗主!” 旁边至少有三个人叫出了声音,白飞云这一放,似乎更让风雨可以为所欲为了。 不过白飞云没有理他们,自顾自的说道: “当年就是在这里,圣龙皇室、天池剑宗、四大家族和朝中重臣一起联合起来对付风云世家。虽然表面上是为了维护圣龙的正统,但实际上更多的是怕风云世家独掌大权,破坏了朝野的权力平衡。 神武帝不愧是一代名君,他看得很清楚。所以在他的生前就修下了这条密道,以便在他临终之后让风云世家有可能逃出已经满是敌意的圣京。 可惜风云世家的当家主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由于神武帝的支持,使得风云世家在朝中的权力太重,直接威胁到了其他势力的生存。当神武帝驾崩的时候,也就是遮天大树倒下之际。失去了皇帝扶持的风云世家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各大势力的围剿。 而这个时候,一些有心人士处心积虑的传出了神武帝临终留下足以制服各大实力、扭转乾坤的遗物,风云世家准备启动这个秘密武器的谣言,更是让人们胆战心惊,进一步促使了各大势力的联合。 偏偏你的爷爷他们太书生气了,根本没有察觉这一切,反而依旧那么固执的推行神武革新──没有神武帝的神武革新。 当我终于找到这仅仅是谣言的证据,想要公布出来,平息各大势力与风云世家之间的纠葛、一致对外的时候,悲剧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你的家人就是通过这条密道,逃到了这里;而其他人马也同样通过了这条密道追到了这里。血海深仇就这样结下了。 这一仗,你们风云世家死了几百人,皇室、四大家族和朝廷的人马也死伤无数。大批高手在这场战役中死去,五行术一下子没落了下来,大量的武术绝学就此失传,圣龙的国力也一落千丈。” 白飞云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缓缓的念起了一段著名的诗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场的人都出神的听着白飞云的诉说,犹如身临其境的回到了当年。这里除了风雨和萧剑秋外,都曾经经历了那场厮杀;而风雨和萧剑秋也因为种种关系,和那场风波息息相关。所以一时间,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默默的回味着白飞云所说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诗。 所有的人都是出则统帅千军万马,入则包揽国计民生的风云人物,对于国家兴衰、权力斗争都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感悟。 当年那场争斗确实给了各方势力不小的打击。从大处说,一大批优秀的人才无辜的死在了这场毫无意义的自相残杀之中,严重削弱了各大集团的势力和圣龙的国力;从小处说,在场的众人都有不少的亲朋好友在这个烟雨亭附近长眠,对于亲人的悼念和对于仇人的痛恨使得圣龙的权力阶层产生了无可弥补的裂痕。 这一切的代价都是如此的沉重,而这一切说到底不过是起源于原本如同兄弟手足般一同打下了江山的英雄的后辈之间,因为治国方针的不同意见而产生的。 这实在令人伤心。 风雨缓缓的收起了自己的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累。 惊讶于自己突然得以死里逃生的公孙展立刻向外倒退,和令狐潮、皇甫嵩、燕南天各自守住外围四方;卓不凡、萧剑秋和楚雨墨则呈现了猗角之势在内层看住了风雨;在四大家族和高战三人之间的是天下第一高手白飞云。 虽然白飞云收回了右掌之后,重新负手而立,仰天长望,似乎在追悼着当年的岁月,但是恐怕任何人都无法忽略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存在。 风雨更是叹了一口气,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白飞云却像是自己多年的知己。如果白飞云刚才不放开自己,讲了这一段“同根相煎”的往事,也许自己真得会杀了公孙展或者与风云世家联手,搞得天翻地覆。而现在却不得不承认白飞云是赢家。 风雨此刻一点都没有动手的意图,从刚才白飞云念出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一句诗起,风雨才最终决定了自己至少此刻还是和白飞云合作为好。 他是一个爱国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叛逆的人。所以当看见萧剑秋等人从密道中出来的时候,风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索性拚个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宁可我负天下,勿使天下负我”正是风雨当时心情的写照。 而这一点却是精心做出这样安排的白飞云所始料未及的。 但是白飞云的放手也让风雨吃了一惊,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诗更给予了风雨极大的触动,而真正决定的是白飞云眼中那种对于社稷的忧思。 对于历史的博学,使得风雨很清楚萧墙之祸的危害,无论如何要自己一手挑起内战让外敌有可乘之机、使圣龙有亡国之祸,是冷静下来的风雨所做不到的。 的确,如果真的大家撕破脸确实没有好处,只会亲痛仇快。圣龙帝国因为内乱而危在旦夕,各大势力彼此削弱,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风雨军更是面对着全军覆灭的危险。 事实也是,从各大势力终于找到风雨和风云世家可能联手的借口起,就决定了风雨的命运。白飞云安排的这次会面更是从战略上掌控了全局,以风雨的聪明当然清楚至少此刻自己是根本没有机会翻牌的。 姑且不论在这么多高手虎视眈眈之下是否有机会逃跑;就算是逃跑了,唯一的选择就是和风云世家联手,而在当今的形势下,这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战火连天,异族侵入,甚至国破家亡、山河沦丧。到时候自己就是民族的罪人了。 另外,就算抛开大道理不讲,从实际的利益上看:这也会使得他头顶的救国救民的光环有可能彻底消失,成为引发战争的罪魁;在短时间内凭借救国大旗和英雄主义魅力招集起来的军队,将会因此而士气大落;失去了正统政府支持的风雨军将会引发忠于朝廷的将领与蔑视朝廷的将领之间的严重对抗。 而这一切,都是风雨军这支迅速成军的部队所存在的隐忧。风雨军成长得太快了,凭借着个人充满着传奇和英雄主义色彩的魅力,将军队招集起来,理想使他们面对敌人斗志高昂,胜利使他们面对前途信心十足。统帅的个人魅力和胜利的物质利益带动下,这支军队的确所向无敌。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一旦风雨的个人魅力受损,无力号召的话,那么来自四面八方的将领、东拚西凑的士兵就成了这支军队真正的实际。 风雨毫不怀疑如果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会把这支军队变成真正的钢铁雄师──同心协力、生死与共的将领和质朴淳厚、勇敢无畏的农家战士组成的货真价实的无敌军团。 但这需要时间,就算是为了赢得这样的时间,风雨也别无选择必须赌一把──留在圣京,避免各大势力获得铲除风雨军的借口,从而赢得转旋的时间和机会。 所以大大方方的和白飞云合作,博得人们对落难英雄的同情和军队对统帅遭禁的同仇敌忾,才是风雨的最佳选择。 想清楚这一点的风雨终于用理智克制了冲动。 “既然有白宗主相邀,又有这么多位大人陪同,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留在圣京了。” 风雨耸了耸肩,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说道。 “好,多谢风侯给白某这个薄面。我也在此以天池剑宗的名誉向风侯保证在圣京有绝对的安全!” 白飞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谢了!” 风雨对于这个承诺一点都没有在意,权力斗争中,承诺是永远不可以相信的。即使天池剑宗真心想履行诺言,不见得其他人不会暗中捣鬼。 所有的人都送了一口气,毕竟如果风雨真的要闹个天翻地覆的话,其中的代价是大家都不愿意由自己来承担的(当然如果让别人承担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萧剑秋更是满意此次行动的结果。风雨的存在使得他总是感到一种威胁。虽然如今的风雨还没有达到动摇帝国的程度,但是他很清楚的意识到提倡“强者为尊”和“只问才能”这两个口号的风雨军对于帝国的传统制度将产生多大冲击力的可能性。作为帝国的守护者,他自然很乐意看到这个拥兵自重、独立于圣龙原有体制之外的家伙老老实实的被看管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而又不必付出太大的代价。至于以后是敌是友,那就得看整个形势的发展了,年轻的辅正王从来都不相信在利益面前有永远的朋友,即便是目前对他大力支持的天池剑宗,也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这次的事件是由天池剑宗出面的,也意味着天池剑宗与风雨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到时候无论是否让风雨活着离开圣京,都可以让这两方人马杀得个你死我亡。──对于这些不受圣龙朝廷控制的势力,萧剑秋心里永远是欲除之而后快的。 想到这里的萧剑秋心情真得很愉快。 风雨暗暗苦笑,他清楚整个政治斗争的关键还在于凉、夏诸州的战事。如果顺利平定了凉、夏诸州,圣龙的这一次危机也就算是躲过了,各大势力也将会因此而重新开始彼此的勾心斗角;而各大势力对于在此扩张、并且即使风雨不在也有着强力领导的风雨军也将会产生更加进一步的重视,从而至少在表面上更加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了;自己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办法名正言顺的脱身。 但是,哥舒行文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如果风雨军和敌人拚得两败俱伤,实力大损,局面又会怎样发展呢? 还有各大势力的暗中运作如何对付呢? 这些问题都是让风雨非常的头疼。 、、、、、、 就这样,圣龙历753年9月28日的晚上,当秋里终于成功的说服风雨军的将领听从自己的战略方案,准备和哥舒行文的主力决战的同时,风雨军的主帅却身陷囫囵 第四章两军对阵 圣龙历753年9月28日的晚上,李中慧刚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那个异常热情的魔法师少女莉娜,蹦蹦跳跳的跑进了李中慧的房间,道:“慧姐,说说嘛,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莉娜摇着她的手催促着。”刚听及这个敏感的问题,李中慧的脸没来由的一红,那种情景叫人有多怜爱就多怜爱,不由得呆呆的想着,是啊,我和风雨究竟会发展到怎样呢,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谈的都是当今天下的形势,虽然有时有点儿女情怀,但也是点到为止,不敢逾越,突然奶奶的话浮上了心头:“记住了,风雨不过是我们达到目的的一个铺路石罢了,没有他,那麽也许是张三,也许是李四,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合作夥伴。所以我不希望你投入太多的感情。家族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我知道这真是太难为你了,可是你必须明白如今我们李家几代人的心血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如果风雨不是一个霸主的话,他最终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个被替换的工具;如果他是一个霸主的话,你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涡就非常危险了。” 唉,李中慧不禁长叹一声,心中却产生了一种惆怅。“慧姐,你说嘛。”莉娜继续说道。李中慧从思想中醒过来,望了望紧跟在后的雪雅一眼,产生了一种对这个精力过剩的少女的无力感。不过一下子,就在莉娜的穿插中,欢快地聊着悄悄话。 窗外的天空正开始慢慢变得阴暗起来,气温一下子变得燥热起来肆无忌惮地袭卷著灰色的天空,变幻著各式各样的模样。从窗口涌进来的凉风中还带著些许战争的味道,李中慧嗅了一下这种熟悉的空气,已经习惯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突然间出现了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带著潮气的微风好像在传递著一种不详的预兆。 “是啊,今天怎么没看到风雨将军啊?”莉娜带着调笑的语气望着李中慧说道。“风雨”一想到这,李中慧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一阵寒风夹杂著冷冷的雨丝飘到了她那美丽脸庞,带给她一阵寒意。她心中的不安在扩大。一想到这,李中慧来不及说明,冲了出去,马上连系上在圣龙所安插的暗哨,一一地交待了他们所要做的事,垫垫不安的回到府第,望了一眼跟着冲出来的莉娜和雪雅,道:“风雨,可能出事了." 在暗桩的查访中,风雨早就被白云飞所谓的正义“承诺”软禁在圣龙的“安全地带”。一会儿,李中慧在焦虑中等来了暗桩所送来了惊人消息:“风雨被软禁了,原因是和云济的会谈,风云世家的首次会晤”李中慧在惊呀中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并发布一系列的应急措施,首先把这一惊人消息以最快速度发给了在锦州的风雨军。 圣龙历9月29日的下午,太阳热辣辣的照射在大地上。 作为圣龙河一个干支的渭水正静静的流淌著,不知不觉中见证了一场激烈的战争。 在渭水的西岸,正黑压压的堆积著势不两立的两支军队。 风雨军共计二十万人: 秋风军五万骑兵; 赤狮军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兵;(其中一万骑兵被风雨在重回圣京之前和青龙军的一万步兵,以增强伦玉关的机动力量,当时令许多将领感到不解,然而在不久之後就会证明这一决定非常高明,显示了风雨的伟大战略预测能力); 碧蛇军两千五百名轻骑和四万七千五百步兵,五百四十辆神龙战车(四个团的装备); 白虎军五千轻骑和四万五千步兵,九百六十辆神龙战车(六个团的装备)。 哥舒行文一共调动了十七万人马,另外五万兵马镇守夏城,五万兵马镇守延城,三万兵马镇守凉城。 曾经有人事後指责哥舒行文太轻敌,所统帅的兵马太少。 但是考虑到呼兰由三座城池必须镇守,而且只要镇守十天就算是胜利了;另外,呼兰的士兵比起圣龙而言,总体素质绝对高出一筹;呼兰善攻,圣龙善守,如果去除城池或者大型军阵阻拦的话,这样一支军队在正面的对杀中足以横行,无论是风雨军还是皇甫家族或者林仁山,都无法在这样的厮杀中讨得便宜。──关於这一点,哥舒行文对於自己的军队有绝对的信心。 最重要的是,目前的布阵有点像锦州之役时风雨军刚刚渡过圣龙河的情景。虽然风雨军目前准备充足、以逸待劳,而且共计有七万六千人的骑兵;但是哥舒行文的呼兰军也调动了十七万身经百战的马上健儿,远远不是当初在北岸时的那麽仓促。 就这样,在明了了风雨军的战略意图之後,身经百战的哥舒行文果然如秋里所预料的一样,率领主力前来决战,意图掌握整个战役的主动权。 不过哥舒行文在知道当前对阵的主帅并不是风雨之後,不由摇头叹息:真是物以类聚,以前对於一个胆大妄为、屡出奇兵的风雨已经很头疼,没想到风雨麾下还有更具赌性的家夥,敢这麽玩命! 的确,这对於对阵双方来说实在是一场豪赌。 就风雨军而言:一方面置於死地的军队将充分发挥士气和战斗力,另一方面身陷绝地的兵马一旦占据不利就会惨遭全军覆没的危险。 对於哥舒行文而言:由於呼兰的权力之争,使得自己被视为异己分子,被迫面对兵力上绝对占优的圣龙军。要想守住凉、夏,而不是回去受到清洗的话,如今风雨军的部署对他有著绝对的诱惑。一旦乘著圣龙各系军队各怀鬼胎的机会,将眼前身无退路的风雨军扫下河去之後,纵横无敌的呼兰铁骑将对於围攻延城的林仁山和围攻夏城的梅文俊予以各个击破,这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否则一旦圣龙的军队团结起来,自己就算打赢了也已经元气打伤,只能被张仲坚摆布了。当然这样的主力决战可以说是一战定胜负,一旦战败,整个凉、夏诸州也就易主了。 所以,对於双方而言,同样都是胜则全胜,败则全败。 对阵的双方在烈日下保持著惊人的耐心,辽阔的平原上充满著肃杀的气氛。 终於,北国的老将开始发起了战斗的第一声号令,擅长进攻的呼兰军在老元帅的命令下,挥舞著战刀,口中发出令人震耳欲聩的呼啸,在地震山摇的铁蹄声中如同潮水般的向风雨军压来。 身处第一线的朱大寿显得十分的冷静,整个战役之前,在他的要求下。秋里终於决定调整了原先的兵力部署,把原属於碧蛇军的、装备有神龙战车的四个团挑拨到朱大寿的麾下,而将白虎军剩余的没有装备神龙战车的四个团交给了百里锡。所以朱大寿实际指挥著完全装备著神龙战车的整整一个军的兵力。 (注:圣龙军制,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队,设十夫长;百人为一卫,设百夫长;千人为一营,设千夫长;五营为一团,设校尉。如果是正规军,则五团为一师,设都尉;两师为一军,设统领。 神龙战车每团配一百六十辆,每辆二十五人,分别是由四名士兵负责推动、一人负责站在车上了望指挥、二十人分别为盾牌手、弓箭手、刀枪手负责保卫的。同时每团留有一千人即一个营作为战略预备队。) 对於这种兵力部署,在风雨军的高层指挥官中引起了争执。神龙战车虽然在锦州之战中大显神威,但是毕竟是由南天门自己发明的一种新型的兵器而发展出来的,完全依靠神龙战车来抗衡呼兰骑兵,在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即使在锦州战役中,神龙战车也是作为防守兵力的一小部分,在激战中还是得到了其他步兵团的大力协助。所以这样的部署无疑是冒了巨大的风险。 但是在实战中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实战指挥过神龙战车的朱大寿,则对於神龙战车信心十足,不惜立下军令状。对此,秋里终於在最後的时刻,驳回了其他人的意见,大胆的采纳了朱大寿的建议。 这件事情,在日後为风雨军形成了两个独有的风气: 一是统帅在掌握全局战略的情况下,将会尽全力尊重和满足一线指挥官战术上的要求和意见。 二是风雨军在日後的大型作战战,将非常灵活的根据实战需要来调配兵力,经常性的打破建制,以战场实际情况来重新划分一线作战的各位将军的指挥权限。 就这样,被授予第一梯队指挥官的朱大寿,手中拥有了全军所有的一千六百辆神龙战,足足是十个团的兵力。 他冷静的指挥军队布成了两道直阵,用手中的一千六百辆神龙战车将大军保护在内层。弓箭手们张弓拔箭,在将领的一声喝令之下,万箭齐发,落向敌军之中。 只见凌厉的攻击瞬间到达,集合攻击的箭矢遮天盖日,如死神降临般直射天际而後猛扑而下。骑兵们活生生地被箭雨扫飞空中,人仰马嘶,鲜血迸溅,庞大的马身与慌乱人影在杂乱地摔跌、撞击,情况惨烈至极,被射中的骑兵甚至来不及呻吟就已毙命,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被活活摔死的,在如此高速下摔倒,没有任何反应死神就已经降临了。 受到攻击的呼兰骑兵发挥出精妙得骑术,运用从小在马背上学来的本领躲避著弓箭,同时还以颜色,使自己不负骑射甲天下的盛名。 一时间,弩来箭往,人声鼎沸。 虽然呼兰人骑术一流,虽然风雨军有神龙战车作为掩护,但是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两军还未正面交锋,就已经有上千人永远的倒在了战场上。 阵前的朱大寿冷静的观察著战局,命令弓箭手暂退,盾牌手和枪刀手上前,堵在神龙战车彼此的空隙间,而神龙战车则早已用铁索连成一片,战车前部装备的刀枪正森然的静侯著呼兰骑兵。 在锦州之战中大发神威的神龙战车给予了朱大寿绝对的信心,因而他深信神龙战车将变成一种新兵种,凭借这种攻守兼备、机动灵活的战车,一定能够再次抵御住呼兰人的猛攻。 在他看来,运用这些战车其一是可以弥补步兵奔跑速度不如骑兵的弱点;其二可以进行有效的防御,为後方骑兵的出战创造更为有利的时机;其三可以使士兵有所依靠,充分发挥士兵的战斗力,队伍也会有纪律性,尤其避免了像风雨军这样建军时间很短、军中凝聚力完全依靠将领个人魅力的军队的不足。 而事实上,由於锦州之战後,朱大寿极力推广神龙战车的运用,并在大量实战的基础上,总结了非常完善的战车理论体系和实战兵法,而被後世称为战车之父,并因此在军事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注:神龙战车用两根木杆连接双轮,推木杆则车轮就向前转动。两杆之间用数条横木连接,横木上安装可以运载巨弩的支架,支架上还备有可装箭头和石块的皮网兜。另外还绘制了神兽模形,罩在战车上,当向敌人射箭时,箭头正好从神兽的口中射出,还可以从神兽模形的眼睛处观望敌情。战车的下部装上盔甲般的围裙,以保卫士兵的腿和脚。战车的前部装有两排枪刀,每排枪刀各四支,上面是长枪,下面是短兵器。长兵器,是打敌人的;短兵器,是用来刺杀马匹的。战车的两边都装有铁索!,在驻营的时候,战车的铁索!连起来,就成了营地。) 作者语:写这场决战主要是为了用文字沙盘推演一下战车是否能够对付骑兵,以解决圣龙不擅长骑兵,而风雨又将远征的矛盾。所以在描写这一仗的三、四章里,可能描写不是很细腻,对於想看细节的朋友恐怕会有所失望,不过希望众多对於战术有兴趣的朋友来一起探讨一下。我对於战车克制骑兵一直有些忐忑。如果不行的话,那我就在以後找一场战役让神龙战车全军覆没,为难的是无论长弓兵还是重步兵组成的铁甲阵都有所缺陷。希望大家广泛地提出意见,帮帮在下。 第五章按兵不动 果然不出朱大寿所料,弓马娴熟的呼兰骑兵面对著数量庞大、布阵严谨的神龙战车,突然感到一种无力感。 不同於上次的战斗,这一次整整一个军的神龙战车犹如一条巨蛇,横梗在呼兰人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巨堑。战车前部挂列的两排犀利的刀枪,阻塞了呼兰铁骑前进的道路。长枪威胁著马上的战士、短兵器则刺向战马。 呼兰人赖以纵横天下的骑术,在这里没有了用武之地,还得承受躲在战车後面的弓箭手的袭击。同时由於这次战车的数量巨大,形成了两道完美的弧,使得在上次战役中绕到後方攻击步兵团的战术也无法凑效。而战车之间的空隙也被手持盾牌和刀枪的步兵所阻挠。 就这样,骑兵的机动、速度,以及由此产生的力量,在这些活动的堡垒面前一筹莫展。奇怪的现象诞生了,前方的勇士被这刀山枪海所阻挡住了,只能徒劳无功的砍杀著坚固的铜墙铁壁或者与战车之间守卫的风雨军战士表演兵刃地对撞。後方的骑士则只好在一边转马,有力无处使。风雨军在这样活动的“城墙”後面,以逸待劳,密集的弓箭再次射向拥挤的呼兰军。 呼兰人以往依仗骑兵迅如风、猛如虎的进攻,打乱敌人阵形,随後纵横突破,撕裂敌军、分割消灭,最终千里追杀、扩大战果的战术模式,一下子全都用不上了。 能够取得如此有利的战果,也是所有风雨军将领们始料未及的。 不过哥舒行文也不是好惹的人,他迅速做出了反应。大批燃烧的箭矢越过神龙战车射向风雨军,众多战士身上著了火。 与此同时,久战之後,风雨军缺乏训练、协调不一的弱点也显现出来了。毕竟这些战车刚刚投入到战场上,使用战车的士兵大多数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实战(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经历了锦州渡河之战而幸存下来)。 由於负责填补神龙战车之间空隙的士兵受到了呼兰骑兵弓箭的打击,终於这条长堑出现了漏洞,许多骑术精湛的呼兰人乘机跃过了战车;由於每辆战车分别是由四名士兵负责推动、一人负责站在车上了望指挥和使用巨弩、二十人分别为盾牌手、弓箭手、刀枪手负责保卫的。所以在这个时候由於失去了战车掩护,而周围本应该保护推车手的刀枪手、盾牌手、弓箭手在外围呼兰骑兵弓箭的压力下又没有及时掩护,这些推车手纷纷成了呼兰人屠杀的对象。基於生命安全的考虑,推车手们开始自发行动了。於是第一道车阵被弃守,第二道车阵也因此变得歪歪斜斜,造成了更多的呼兰骑兵冲了进来。 战刀在挥动,鲜血在飞溅。 乱了阵脚的风雨军成了呼兰人的猎物。 野战无敌的呼兰骑兵从而又恢复了以往的雄风。 朱大寿虽然及时将每个团的所保留的一千人的预备队全部押了上去,但是这一万人的军队也只是勉强稳住了阵脚,避免整个军团的崩溃。 整个神龙车阵眼看就要被彻底击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响箭冲上了云霄,秋里部署在呼兰军後方的疑兵开始了行动,铁蹄阵阵,尘土飞扬,使得呼兰军有些犹豫,哥舒行文暂时放缓了进攻的节奏,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致命的猛攻。由於担心梅文俊可能的突袭,大批的呼兰骑兵没有跟进,而是滞留在看上去已经瓦解的神龙战车阵前方。事实证明这是灾难性的决定。 乘这个机会,百里锡的第二梯队补了上来。 大约五万碧蛇军、三万赤狮军排著整齐的队列,压了上来,抵挡住冲破神龙战车的呼兰骑兵。 百里锡挺枪跃马,大声喝道:“将士们,我们的後面是滔滔大河,我们的前面是野蛮敌军,是做一个圣龙的勇士献身沙场,让後人敬仰;还是做一个懦夫淹死於河中,被万世唾弃,决定权就在你们的手中!” 说著,当先冲了过去。 银枪在舞动,战马在嘶鸣。 很快,白色的战袍变成了血红,唯有那红缨在半空飘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杀的呼兰人胆战心惊,却更把圣龙男儿的勇气激发了起来。 “誓死杀敌!” 没有退路的战士,在指挥官的激励下,发出了同仇敌忾的吼声。 质朴的农家子弟拿起了武器,向敌人猛扑而去。 借助这个空挡,朱大寿也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部队。在杀了几个惊慌失措的士兵之後,整个军队因为友军的无畏和自己刚才的那种慌乱与怯懦而羞惭不已。盾牌手、刀枪手再次负起了保卫推车手的责任,推车手也坚定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将自己的背部放心的交给了自己的战友。弓箭手们则调整了位置,向远处的敌人发起了反击。 虽然神龙战车在这次战役中,差点被击溃,但是这个兵种机动灵活、攻守兼顾的有点却深深的印在了作战双方将领们的心里。作为最推崇神龙战车的朱大寿更是在其後吸取了其中的教训,弥补了不足。日後经过改革後的神龙战车部队,将预备队全部变成了骑兵,同时每辆战车配备了训练有素的士兵,运用协调一致的阵形,在作战时更是有弓弩车、霹雳炮的强力辅助,使得神龙战车为风雨军的军事神话增添了无限辉煌。 而哥舒行文却痛苦的发觉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没有及时的扩大战果。 哥舒行文出於谨慎,为了防止想象中的後方梅文俊可能的突袭,而放缓了进攻的节奏;再加上他并没有对付神龙战车这种新兵器的经验,而是习惯的以为冲破了神龙战车阵之後,就是传统的撕裂敌军战阵、打垮敌军士气、千里追杀的战术模式,因而并没有太过重视这一次的战机,对於已经的突破寄予了过分的期望,而对於风雨军的反击能力却估计不足。却不料呼兰铁骑虽然跃过了神龙战车,冲散了风雨军的阵形,但是有神龙战车横挡在前面的毕竟不是以往毫无屏蔽的原野。 被冲散的神龙战车阵形,依然如同一道残破的城垣,虽然无法阻挡呼兰进攻的步伐,但也毕竟是迟滞了骑兵冲锋的速度。 当然如果呼兰的军队跟上的话,原本还是完全可以提前结束战争的,但是过分的谨慎使得哥舒行文没有及时的命令後面的军队全力跟上,使得呼兰军失去了一次大获全胜的良机。依然有大批的呼兰健儿游离在神龙战车的前面,而冲入阵内的勇士更是被随後来援的风雨军凭借数量的优势而团团围住,陷入困境。 这些呼兰健儿依仗著娴熟的骑术,杀了进来,等待他们的是百里锡指挥下的占据人数优势的第二梯队。大多数人被五六个风雨军的战士所围攻,上挑人、下砍马,被杀的狼狈不堪、防不胜防。很快风雨军就重新占据了优势。 而在朱大寿的调度下,神龙战车又重新发挥了作用,呼兰的主力再次被阻挡在外面。错失良机的呼兰军只好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战友被单方面的屠杀。 而另一方面,圣龙军也在这次大厮杀中精疲力竭,如果不是有神龙战车的掩护,恐怕早就被呼兰人压向渭水,溃不成军了。如今也是损伤惨重,无力反攻了。 战场再次陷入了胶著状态。 在一旁观战的洛信是急得两脚直跳,眼看著这麽多将士在浴血奋战,而自己和大批的骑兵却在一边闲著,真是让这个好战的家夥受不了,恨不得拿著刀逼秋里下令进攻。 可惜,秋里根本没有理他。此时的秋里正专心致志的看著哥舒行文主力的动向。 “真是一支老狐狸,到现在还这麽沈得住气!” 秋里心中暗暗的想著。 和风雨军始终没有调动骑兵一样,哥舒行文也至少保留了近七万人的主力,更重要的是在锦州城让秋里记忆犹新的狂骑军也迟迟未动。 秋里的脑海中至今仍然可以清楚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在狂骑军的攻击下,圣龙军的反抗实在如同隔靴挠痒。秋里亲眼看见一个狂骑兵毫不费力的杀死了围攻他的五名锦州守军,两个被一枪贯心,一个被战刀劈成了两半,一个被生生的踩死了,而最後一个竟然被活活的吓死,而这个狂骑兵豪发无损,安然的撤退。 当时如果不是风雨在战略上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狂骑兵又被困在了地域狭小、无法施展战力的锦州城内,使得哥舒行文不愿拿这些宝贵的兵力冒险,否则还真不知道要牺牲多少战士呢。 即便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那些陷入城内的狂骑兵也依然有条不紊的退了出来,对於圣龙军视若无睹。而遭轻视的一方也根本没有能力给予有力的打击。 这段情景给予当时在场的将领以很复杂的感受,从那个时候起,秋里就一直在思考著如何解决这样一支可怕的部队。然而秋里发觉偏偏现在情况更加糟糕,因为是开阔地带的大军决战,更给予了这支令人不由自已的联想到死神的军队发挥充分的杀伤力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秋里始终都保持著强大的骑兵不动,决定赌一把,用自己设好的圈套来解决这些可怕的家夥。 赢的话就是全赢,输的话就是全输。 说句老实话,秋里对於自己这个计划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身为风雨的死党,他的赌性绝对不在风雨之下。 作者语:谢谢大家的讨论,不过我想有些朋友搞错了一点。我这里的战车并不是春秋所使用马拉的战车,而是宋朝李纲提倡的用以对付金兵的人推的战车,在历史上也确实很有效的对付了金国的骑兵。 另外其实这一章已经很清楚地说了,哥舒行文在战略上也必须打败风雨军,因为风雨军切断了他和其他两城的联系,除非他不想要那两座城了,否则必须和风雨军决战。这也很符合谁动打谁的原则──风雨军先动了。 最後,本书中,神龙战车的大规模使用是风雨军的首创,而在锦州战役中呼兰军已经成功的对付了小规模的神龙战车阵,所以他发动传统的骑兵冲锋也是情理之中。当然,在後文中,我也会写到呼兰军对付神龙战车的几种方法,供大家讨论。 第六章主力决战 大战进行了两个多时辰,这个时候,神龙战车的威力进一步显露出来。 在神龙战车后面得到充分调整的风雨军,开始逐渐扭转了战局。 在消灭了杀进来的敌人之后,百里锡命令在神龙战车阵后的士兵燃起了浓烟,由于处在下风口,一下子,呼兰军都被呛得喘不过气来了,跨下的坐骑更是焦躁不安的来回跳动。 百里锡将手中仅有的五千骑兵调集起来,蒙上了早已准备的沾湿的丝巾发动了进攻。(根据秋里战前会议的指示:碧蛇军的骑兵被派到了呼兰军的后方;赤狮军和秋风军的骑兵都集中起来,由洛信指挥,准备做最后的总攻;所以百里锡只能调动从白虎军划拨出来、用以交换神龙战车的那一个团的骑兵) 谁也没有料到这场进攻居然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久战成疲的呼兰人根本没有料到风雨军会突然来个反攻,一下子有点措手不及。 五千人的骑兵分成两路,突然从神龙战车让开的两翼冲出,如同钳子一般的包夹正在神龙战车面前一筹莫展的呼兰军。 百里锡一马当先,杀入呼兰军中。 许多呼兰士兵还没有来得及侧转过身,就已经被百里锡一枪挑下马来。 跟随在后面的风雨军布成了锥形阵,犹如两把尖刀刺入呼兰阵中。虽然只伤及了皮肉,但是却引起了足够的惊慌。 朱大寿也很配合的传令神龙战车向前挪动,战车前部的刀枪无情的向呼兰骑兵压去,跟随在后的盾牌手和刀枪手一边保护推车手,一边寻机斩杀落单的呼兰人或者偷袭呼兰骑兵的战马,弓箭手继续不止疲惫的向敌人发射,神龙战车上的巨弩手也不停的从战车上神兽的口中射出箭弩和石块。而第二梯队的步兵则排成了整列的队形,整齐而地动山摇的步伐,给予了敌军无形的心理压力;同时也进一步扫清了由于队伍前进而被卷在战车后面的呼兰士兵。 这场小小的逆袭战很快被反应过来的呼兰军所制止住,重新整顿好队形的呼兰军最终压住了阵形,以优势的兵力打退了风雨军骑兵的反冲锋,重新占据了优势,甚至还乘机利用神龙战车移动所产生的空隙,来了一场反冲锋。只是在朱大寿、百里锡沈着冷静的指挥下方才避免了风雨军的再次崩溃。 但是战斗到现在,呼兰军所承受的损失终于还是使得后方的哥舒行文有些坐不住了。 他一挥手,终于决定出动主力,解决整场战斗。毕竟即使是打败了风雨军,他还要对付梅文俊和林仁山,此外这支军队也是他在呼兰的内斗中拥有安全与权力的保证,所以他可不想在这样一场战斗中损伤太大。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确定了秋里派往呼兰军后方的那支骑兵不过是一支疑兵,不由得产生了没有了风雨的风雨军计仅止于此的感觉。 虽然对于按兵不动的风雨军骑兵有些忐忑,但是对於呼兰狂骑兵的作战能力,哥舒行文有着绝对的自信,更何况除了这一万狂骑兵之外,还有六万最优秀的呼兰健儿,这些都是他的军队精锐中的精锐。这也是他多年征战积累下来的家底。 不同于其他呼兰军,夹杂着被抓来的壮丁。这七万人个个都是正宗的呼兰子民,忠诚无畏,身经百战。 在哥舒行文的带领下,狂骑军一马当先,冲了过来,改变了整个战局。呼兰军上下显然对于狂骑军有着不可思议的信任与崇拜,一看见这支军队上阵了,顿时间,士气大振,欢呼声响彻整个战场。 狂骑军也没有辜负这种信任,他们居然没有使用传统的长枪,而是每个人都抡起了瓜锤,砸向神龙战车,承受不起如此中立的打击,正面的三百多辆神龙战车一下子就被摧毁了。顷刻间,使得呼兰军头疼无比的神龙战车阵便遭到了瓦解。 接着,全副武装的狂骑兵又拿起了长枪和战刀,无情的挥向失去神龙战车掩护的风雨军的战士。 成批的战士永远的倒下了,几乎没有一个士兵是狂骑兵的一合之敌。 许多战士临死的一刻依然睁大著自己的双眼,不甘心的望着蓝空。 狂骑兵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穿了风雨军的要害。 而与此同时,跟随在后面的六万呼兰骑兵也紧随其后,顺利的撕开了风雨军的防线,向纵深扩展开来。整个战场重新成为呼兰军屠戮的地狱。 虽然风雨军的将士依然前仆后继的战斗着:朱大寿将剩余的战车编组成了几个圆阵,掩护着步兵继续抵抗。 百里锡竭尽全力鼓舞着士气,冲杀在第一线。 秋里也带领着骑兵加入了战场,迎向狂骑兵,力图遏制住敌人的猛攻。 然而无论如何努力,这个时候的战局,已经无可避免的倾向了呼兰这一面。从某种角度看,风雨军的苦战似乎是在为了荣誉而作的垂死挣扎。 就在呼兰人以为可以结束战斗的时候,右后方山丘后隐隐传来令人心惊的阵阵轰鸣声,伴随着大地轻轻地颤动,不一会满山遍野的骑兵从山坡上一泻而下,震天憾地,疾风骤雨般袭卷而来。 绿莹莹的山坡顿时被夕阳掩映下的片片刀光剑影所覆盖淹没,原本硝烟弥漫的大地更加猛烈的沸腾起来。 铁蹄轰鸣,刀光如闪,枪林似海,洛字大旗迎风招展,透着无尽的狂野,放纵着无限的飙扬,以最狂放不羁的蛮野姿式,在眼前这片已经被战火烧的疲惫不堪的辽原之上倾泻奔逐着。 原来,在哥舒行文出动主力的同时,早已急不可耐的洛信终于获准率领三万骑兵伏鞍跃马,绕到右后方进行突击。 此时,昏黄的夕阳也似乎不忍目睹即将来临的惨剧,偷偷得躲到了山坡之后。 呼兰军一阵大乱。但很快,身经百战的呼兰军镇定下来,一路兵马阵势都未集结就一往无前地迎去。 只见钢铁的巨蛇猛地冲向迎面而来的呼兰大军。 马蹄声如雷鸣般轰隆鸣响,在天地间回荡。 大地更是在脚下剧烈地颤动,令人有地动山摇的感觉。 像脱缰的野马,又像发狂的猛兽。 狂野而豪迈的洛信骑兵队列犹如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携着从山坡上一泻而下的威势,急速横蛮地压向敌军阵列。 不一会双方就进入了弓箭手的射程中,箭矢划破天空,黑压压的迎向奔驰的双方。 一片哀号声透过双方厚重的阵势回荡在天际,冲在最前面的双方骑兵齐刷刷倒下一片,而后面的人踏着前面的尸体继续冲击。 双方只来得及射出一波箭矢,骑兵就开始正面冲撞了,就如同两股滚滚洪流狭路相逢,激起无数飞溅的狂滔巨浪,那是双方骑兵厮杀的刀枪溅出的火花! 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人马的喊杀声充溢天宇。 洛信挥舞着兵刃,在人群中厮杀开。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将死兵亡。 独眼而狰狞的表情更是令人胆怯。 血肉横飞,尸骨遍野。 没有道德的束缚,没有正邪的区别,在这里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强者生存! 由于洛信大军早有准备,以逸待劳,且携着从山坡上一泻而下的威势,速度已经完全展开,而呼兰军却是疲劳不堪,措手不及且不成阵势,所以在洛信大军横蛮的重压之下,纷纷给撞倒在地。 哥舒行文至此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原来风雨军所有的战斗,所有的战士的牺牲,都是为了这三万人的突击。 运用十七万人的兵马作为诱饵,死死的缠住了呼兰军,为的就是给这三万人创造决定胜负的机会。看来对方的指挥官不仅有风雨的赌性和谋略,其做事风格之狠辣,更是令人感到胆寒。 忙于进攻和杀伐的呼兰军不当心掉入了陷阱,在给予风雨军巨大伤亡的同时,整个呼兰军也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战场。 秋里率领的四万骑兵以逸待劳的迎了上去,死死的缠住了呼兰的狂骑兵,根据一万狂骑兵相当于三万圣龙军的计算公式,风雨军在兵力上还略占优势。这也就意味着狂骑兵没有给予风雨军致命的一击,无法迅速的结束战斗。而随着战局的不顺利,狂骑兵不耐久战的弱点也势必会慢慢的显现出来。 与此同时,没有了狂骑兵的威胁之后,剩余的神龙战车再次部署成为圆阵,掩护着步兵牵制住其余的呼兰军。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哥舒行文绝对有足够的自信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 偏偏这个时候,洛信的骑兵出现了。哪怕在半个时辰前,哥舒行文也不会在意这样一支军队,相等数量的呼兰军足够抵挡并击溃这次突击。 然而问题是如今自己手中已经没有整列的呼兰军可用了,为了取得最低伤亡的胜利,自己已经将所有的预备队全部投入了正面战场,在运用传统分割包围敌军的战术的同时,自己的部队其实也同样被分割了。刚才好不容易才凑齐的一支部队,已经是自己所能调动兵力的极限了,而现在也被洛信毫不费劲的击溃了。 对此,风雨在事后评论道:“许多人都没有自觉的意识到,在大规模的军团决战中战略预备队的重要性。一支准备充足的战略预备队在适当的时候投入适当的战场,往往会产生决定性的作用,使整个战局由此而形成令人惊吒的戏剧性转折。” 不管怎么说,没有注意敌人预备队的调动的确是哥舒行文无法原谅的错误,不过这个时候的哥舒行文已经无暇懊悔了,因为他发觉一个更大的灾难正等着他。 第七章夺取胜利 洛信的三万骑兵入恶狼扑食般的杀了下来,来不及整军迎战的呼兰军顿时成了恶狼的美餐,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 这就是战争。 无论一个人的战斗力如何高明,面对著千军万马的时候,所能够感受的也只有无力和无奈。 ──战争是整体的艺术。 无法形成团队力量的呼兰健儿,在汹涌而来的洪流面前,迅速的被吞没。 洛信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多年来在生死存亡系於一发的战斗中所积累的经验,以及来自於野性的直觉,绝对不容小窥。 仅仅凭著感觉,骑兵迅猛而准确插入呼兰军的软档,所造成的杀伤力和引起的混乱令人瞪目结舌。 保持著完整的锋矢阵形,在洛信一马当先的统率下,看似毫无目的乱窜,事实上却又扎扎实实的捅在了呼兰军的痛处。 比大批呼兰勇士尚未发挥实力就被砍倒更糟糕的事情是,洛信的冲锋引起了整个呼兰军的混乱。 除了看到洛信杀来而迎战的第一批呼兰士兵外(这支军队是哥舒行文在混乱中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再也没有遇到呼兰军像样的、有组织的抵抗了。 每当呼兰军试图集结起来的时候,都会面临洛信的猛烈冲击。 这三万人就这样在近四十万人决战的大战场上,居然来去自如,横行霸道,这不能不说是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观。 就在整个呼兰军被洛信的冲锋给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其余的风雨军却在秋里等将领的调度下,开始了重新的集结和调整。 当哥舒行文警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风雨军的位置产生了戏剧性的对调。 被一小部分风雨军引诱的呼兰军,目前是真真的面对著大河;而在呼兰军的背後,则是凭借神龙战车筑起了一道活动战壕的风雨军主力。 人数远远超过十万人的风雨军主力正依靠著神龙战车,缓缓的然而又是不可阻挡得紧逼过来,试图把呼兰军赶到河里去。呼兰军活动的范围一步一步的被压缩,逐步丧失了骑兵赖以产生速度、力量和机动性的广阔空间。 同时洛信的军队依然咄咄逼人的进攻著。虽然这支三万人的军队已经损伤惨重,但是在指挥官洛信不知疲惫和畏惧的强悍风格的带动下,依然气势如虹的发动著攻击。的确是有什麽样的军官,就有什麽样的军队。 这种攻击虽然不能够最终击败呼兰军,但是却把呼兰军牢牢地牵制住了。洛信的进攻已经成功的为风雨军重新整顿战略部署赢得了时间,如今更是进一步的破坏了呼兰军故计重施、以便击毁神龙战车、粉碎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风雨军的反包围的战略意图。 、、、、、、当夜幕降临,皎月的银辉祥和的洒在遍地尸骨、鲜血横流的平原上的时候,风雨军也已经完成了对呼兰军战略反包围。 吸取神龙战车被狂骑军击破的教训,秋里命令弓箭手和巨弩手(配备在神龙战车上)提高警惕,同时,派出盾牌手守在神龙战车之前。 此外,风雨军的骑兵也开始积极的投入战场。事实证明当骑兵和神龙战车有效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发挥数倍以上的威力。 战车从正面抵御敌人的进攻,而骑兵则从侧翼袭扰敌军,并在胜利的时候扩大战果,进一步增强了战车的机动力和杀伤力。 面对如此严密的布阵,哥舒行文的反攻就始终没有成效。 而当远处耶律部族的战旗飘扬而来的时候,更加剧了呼兰军绝望的心理。 “大帅,北面敌人比较薄弱,您快走,我来掩护!” 哈里哧大声的叫道。 “我不走了,你不要管我,自己走吧!” 哥舒行文一点也没有撤退的意思,白发在空中飞舞,战袍早已鲜红。 半天的厮杀,战局的不利,使得哥舒行文更加显得老态。 凭借他多年的沙场经验,有一种直觉,北面是风雨军故意留下的缺口,这是一个陷阱。 然而即使是陷阱又能怎样?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随著神龙战车步步的逼近,得到了耶律部族这一生力军支援的风雨军,迟早会把自己的军队逼到河里去。风雨军即使不进攻,光这样围住,也足以把自己这支没有後援的孤军困死。相比之下,向北突围反而可以尽可能的保留住一些呼兰士兵的性命;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一次不错的绕到神龙战车後方发起反击的机会。 所以他并没有阻止呼兰军朝北突围,但是久战後的疲惫感突然袭上身来,使他感到头晕目眩,无法思索;激战後的创伤更使他的身躯摇摇欲坠。 那是在阻止洛信进攻的时候,所中的一枪。 真是一个野蛮的家夥啊! 哥舒行文默默的想道,这个独眼龙绝对有著野兽的混血,力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一枪下来震碎了自己的护心镜,还打断了自己的三根肋骨,要不是身边的亲兵奋力拚救,而那个莽撞的家夥还沈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份而补上一枪,恐怕自己早已一命呜呼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一阵眩晕之後,一直强忍著伤痛的哥舒行文倒下了马。 “大帅!”哈里哧大惊,急忙命人扶起哥舒行文,护著他突围,自己却准备断後。 於是,大批的战士从秋里故意留下的缺口冲去,风雨军并没有正面抵挡,但是从侧翼袭来的弓矢却给予了呼兰军大面积的杀伤。而耶律部族带来的有生力量又牢牢的保护了神龙战车的後方──这支军队可是草原上身经百战的劲旅! 当呼兰军过去了一半的时候,其他方向的风雨军则开始向前稳步推进,刀枪缓缓沈稳的逼来、弓箭铺天盖地的射去,大批来不及突围的呼兰军阵形大乱,纷纷到在血泊中,更有不少将士被迫跳入了河中,希望游到对岸逃生。 哈里哧挥舞著宝剑,大声的呼喝,力图压住阵形,可惜大势已去,身中数十箭的这位呼兰名将,临死之际依然坚定的站立著,双目怒视,透著不甘与愤怒。 与此同时,风雨军开始了对突围的呼兰军的追击。 一马当先的是耶律部族的战神耶律明雄,自从在呼兰,风雨的妙计退兵,化解了耶律家族的灭顶之灾後(具体事宜在大漠孤烟篇),耶律明雄就对於风雨佩服的五服投地,也是族中最最支持耶律楚昭所提出投向风雨的建议的同盟军。 在这次的战斗中,耶律部族赶到战场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尾声,对此耶律明雄十分懊丧,所以急於建功的耶律明雄这次当仁不让的冲在了最前面,在战斗中几乎豪发未损、精力充沛的耶律部族的骑兵成为了精疲力竭的呼兰军的梦魇。 最糟糕的是,哥舒行文重伤昏迷,无法指挥全军。 於是战争的顺利程度让秋里也目瞪口呆。其後的三天,变成了呼兰军的溃退和风雨军的追击,军心涣散的呼兰军一下子就丢掉了凉城,紧紧尾随其後的风雨军毫不费力的就通过了因为接应败退的呼兰军而大开的城门。 失去了统帅、无心恋战、一心想回国的呼兰军根本没有进行什麽有力的抵抗,就把凉城拱手相让了。──在这些呼兰士兵的眼里,呼兰高层的权力之争与他们毫无关系,既然他们的最高指挥官仍然重伤昏迷,而且这半年来面对风雨军又是连战连败,那麽回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半日的大决战和其後三天的追击战,使得在整个战场上,七万多风雨军的战士和数目只会多不会少的呼兰军的健儿永远的安息了。 呼兰帝国的南路军溃不成军,南院总管、大元帅哥舒行文身受重伤。 风雨曾经在很久以後,驳斥了人们对於哥舒行文的轻视。 在风雨军和哥舒行文的三场对战中,风雨直承了第一次伦玉关之战应该是哥舒行文获胜──这与大多数人的观点相悖。风雨认为战争胜负的关键在於战略目的的达成与否。在伦玉关之战中,秋里的冲锋只是延迟了呼兰军获胜的时间而已,如果没有地下交易,刚刚建成的风雨军恐怕就此成为历史的名词。战争的结果是哥舒行文得到了他所想要的达成的一切战略目的──营救大皇子、经伦玉关回兵呼兰;而风雨却不得不冒著巨大的政治风险和呼兰暂时讲和,──这种讲和在日後给予了风雨无限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所以风雨始终都认为这场战争自己失败了。 至於锦州之战其实是在皇甫家族和林仁山的兵马合作下进行的。在这场战役有一个很少有人察觉的影响就是:风雨军的高层将领终於在战斗的表现上察觉了风雨军和其他军队的差距,为了弥补这种差距,在後来的凉、夏大战中,风雨军的将领就更进一步的依靠了器械和谋略;而在凉、夏大战之後更是注重於军队的训练,这为日後风雨军所形成的作战风格和作战能力埋下了意想不到的伏笔。这一场战役只能说风雨军赢了半场,皇甫家族和林仁山的军队为守住锦州城和顶住北岸呼兰军建立了巨大的功勋。即使是风雨制定的、被後人认为经典的战略计划,其实也差点变为作茧自缚,只是洛信的出现证明了幸运女神依然青睐於风雨。 而这场凉、夏之战,用秋里的话说就是一场一开始就注定好的胜仗。除了在时间上稍稍有利於哥舒行文外(这一点被秋里的战略行动所破坏),其他方面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兵力对比和分布,以及政治上的处境,哥舒行文都已经处於绝对的劣势。所以无论是谁来指挥这一场战争,呼兰都是注定成为了战略上的输家。 然而即使这样,哥舒行文面对著注定日後大展神威破敌万千,而目前才刚刚开始运用的神龙战车,仍然连连予以巧妙的打击,几乎令神龙战车成为了历史名词。呼兰狂骑兵在这场战争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保护,面对如此危局,只损失了二千余人,这支可怕的军队在日後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风雨军心头的梦魇。 无论是风雨还是秋里,都对於这位老将军在用兵方面的老练和沈稳,抱以绝对的钦佩。风雨军的将领们从这位戎马一生的名将身上学到了不少经验和教训,为这些年轻的将领日後统帅大军驰骋沙场,展示名垂史册的军事才华,起了无与伦比的作用。例如朱大寿正是从这一仗中积累了经验、吸取了教训,更进一步的发展了神龙战车的运用,在日後无数场血雨腥风的战争中,使得神龙战车展露锋芒;南天门则在日後对神龙战车作了重大的修改,加强了防御力并配备了巨弩、辅以火炮。更为重要的是,对於哥舒行文破坏神龙战车的战术作了相应的对策,在差不多十年後的一场重要战斗中,面对著敌人类似的战术,神龙战车坚强的屹立於战场,忠诚的守卫著他们的统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使得风雨再书历史的辉煌。 不管怎样,历史留下了如此的记载: 圣龙历753年九月二十九日,风雨军与呼兰军决战於渭水平原,风雨军胜。 圣龙历753年十月一日,风雨军攻克凉城。 圣龙历753年十月二日,哥舒行文在忠心耿耿的部属的护卫下,率领残兵回到了呼兰本土。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在经历了半年的圣龙攻伐战之後,非常凄凉的结束了这场战争。夕阳西下,无限孤独。 圣龙历753年十月三日,夏城攻克。 圣龙历753年十月四日,延城攻克。 至此圣龙收复了所有的领土,同时也成功的渡过了广陵帝即位之初所面临的严峻的政治和外交危机。 不过,无论是胜利的一方,还是战败的一方,此刻都沈浸在失去军中长城的悲痛之中。 第八章湮没尘土 “真冷啊!” 在一处破败的茅屋里,哥舒行文喃喃自语道。 圣龙历753三月,从呼兰本土浩浩荡荡出征的五十万呼兰健儿,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只有千余名忠心耿耿的亲兵,始终守候在统帅的身边。 其余的人马不是战死沙场,就是琢磨著如何投靠到张仲坚的门下。在朝廷的政治斗争中失势,又在战场上失去军队的哥舒行文,无论如何都不是这些攀炎附势者继续效忠的对象了。 神志迷离的哥舒行文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身为草原自由骑士的自己,在游历中遇到了大可汗,还有许多一样志同道合的兄弟。为了草原不受欺凌,为了亲人不受迫害,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拿起了武器,向强权抗争。 那是多麽美好的日子,一起杀敌,一起流血,一起喝酒,一起歌唱。 兄弟之间手足情深,不拘小节。 拔刀出剑,驰骋大漠,求得只是一个快活! 慢慢的,征服了部落,攻克了城池,统一了草原,跨越了沙漠。 然而随著时间在流逝,事情也发生了变化。 曾经言笑无忌的兄弟起了隔膜,曾经反抗强权的勇士变成了镇压异族的屠夫。 当年仅仅是想吃饱喝暖、不受人鸟气的理想,变成了排斥异己、掠夺财富的霸行。 自己是怎麽了,居然也会像当年欺负自己族人的国家一样,不远千里,来到别人的家园烧杀捋略。最可笑的还是到头来和自己曾经打败过的敌人一样,身败名裂。唯一可惜的是那些跟随自己背井离乡、万里远征的孩子,他们是因为对於大可汗的崇拜、对於呼兰帝国的热爱和对於自己的信任而来的,如今却埋骨异乡,天人永隔。 今年的呼兰将是人人披麻、家家哀歌了吧! 自己也会被整个呼兰恨之入骨吧? 圣龙历753年十月二日,这样想著的哥舒行文在微弱的呼唤著“大可汗”的呻吟中,离开了人世。 这位一生征战无数、武功赫赫的沙场宿将,最终以一个武人的归宿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令人讽刺的是,他在历史上最引人关注的不是早年仗剑天下的侠义之名,也不是追随大可汗横扫东西的丰功伟绩,而是晚年所经历的风雨及其麾下将领迅速崛起的著名战役。 在权力斗争中败给了张仲坚,在战争中又为风雨和风雨军做了铺垫之後,这位倔强的老人熄灭了生命的最後一点火焰。他用自己的生命来开启了新时代的大门。对於张仲坚而言,他除去了国内最後一支反抗势力,得以大刀阔斧的实施自己的政略,将呼兰帝国重新统一起来;对於风雨而言,呼兰南方兵团的溃灭令他有了充裕的时间整顿自己的根据地,为应付圣龙的内战和日後辉煌的远征打下坚实的基础。 但是无论是张仲坚还是风雨都对於这个老人抱以敬意。在风雨的回忆录中,曾经如此感叹:“为了民族的富强,必须进行对外的扩张(也许是军事,也许是政治,又或者是经济);然而,极度的扩张必然带来强烈的副作用,犹如饭吃得太多必然会撑死一般。哥舒行文是一个极力想自强的民族的殉葬品,然而下一个会是谁呢?什麽时候才会不再出现如此的悲剧呢?” 、、、、、、就在哥舒行文弥留之际,风雨军的将士也在为碧蛇军统领百里锡举行气氛凝重的葬礼。 百里锡是在对抗呼兰狂骑兵的时候阵亡的。 他率领身边的五百轻骑兵奋不顾身的拦住了狂骑兵发动的猛攻,为秋里率领骑兵赶过来赢得了时间,也使得风雨军在狂骑兵横扫千军的进攻中减少了大量的伤亡。 事实上,在整个战役中,百里锡起著举足轻重的作用。当神龙战车第一次被呼兰骑兵突破的时候,是他率领第二梯队即使补上,避免了风雨军的全军溃败。 是他呼喊著振奋军心的口号,冲杀在战场的第一线,激励著全军将士的士气。 是他巧妙的燃起浓烟,发起骑兵的袭击,打破了战斗的僵局,迫使哥舒行文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而首先出动战略预备队,从而使得秋里的战术得以实施。 又是他无畏的杀入敌人的重围,以自我的牺牲滞缓了狂骑兵进攻的步伐。 面对著令人胆寒的狂骑军,他奋力拚杀,连毙七名狂骑兵,周身上下遍体鳞伤,不下七十余处,临死前依然紧紧的嘶咬著一个敌酋的耳朵。 当风雨军发现自己英勇的指挥官的遗体时,百里锡将军的一条右腿和一只左眼已经无法寻找了。 悲愤的心情笼罩在整个风雨军上下,这是风雨军建军以来损伤最惨的一役,也是风雨军首次阵亡了一位高级的将领。 为此,秋里下令活埋所有呼兰军俘虏为百里锡殉葬。 “将军,您真的要如此做吗?” 在秋里的大帐内,费全有些犹豫的问道。 “你有什麽意见?” 秋里紧闭著双眼,脸上木然,一点表情也没有。 费全砸了砸舌头,大著胆子的说道:“小人只是为将军不值。以小人之见,如今风侯被困,大军尽在将军掌握之中,又新破呼兰大军、得凉州城,正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尽在将军一边。为将军计,应该迅速出兵抢在梅文俊、林仁山之前收复延城和夏城,同时善待呼兰俘虏。到时候将军善战之名,仁慈之德将威加海内。而风雨军也会在镇北侯羁留圣京、群龙无首的时候,选择拥戴将军。将军退则据守凉、夏,进则西征东伐,必可成就万世功业!而如今、、、、、、” 初时,费全说话还有些紧张,到後来越说越慷慨,如果让平素相识的人看见,一定会非常吃惊这个拍马小吏、猥琐人物居然会一下子变化如此巨大。 正当费全越说越起劲的时候,突然发觉一把剑则冰冷的架在了自己的项上。顿时感到全身发冷,额头上却滴满了斗大的汗珠。 只听秋里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给我听清楚,风雨是我的兄弟,过去是,现在是,以後永远都是。要是你再感离间我们兄弟,那麽你就给自己准备棺材去吧!滚!” “是,是,是!” 这时的费全一点也没有刚才指点河山的风采了,两腿打颤,声音发抖,当秋里把剑拿开後,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好半天才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秋里厌恶的看著这个家夥离开,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很明白这家夥说得很有道理,可惜他是秋里,他有一个好兄弟叫风雨。 当风雨留在圣京而让自己统帅全军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自己必须去屠杀那些呼兰的降卒。只有这样,才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削弱呼兰的实力,为风雨军赢得整顿根据地、应付圣龙内战的时间,同时又不会让风雨的政治形象受损。因为如此残忍嗜杀,是绝不能够由风雨背上的,──风雨是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必须作为一个神话的存在。这是政治的战略高度所决定的。 至於延、夏两城则纯粹是一个意外。风雨在圣京的意外被扣押,使得作为风雨军代理指挥官的自己绝对不能够太过突出的表现,以免影响风雨的威望。否则说什麽也要拚一拚,百里锡太可怜了,如果只是打下一座城,原本是用不著花费这麽大代价的。可惜当得知风雨被软禁的消息时,和哥舒行文的决战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秋里遗憾的想著。这个时候他突然回忆起风雨的一段话: “所谓神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正大光明的站在上面,一小撮人躲在你的身後玩弄阴谋,大多数人无知的跪倒在你的面前。” “这小子说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大概我现在就算是那一小撮站在神背後人吧。不过也是你自己所说的,到底由谁来主导世界,就看神和站在神背後的人哪一个更厉害了!” 秋里自言自语道: “该做的我都做了,那麽你这尊神是不是也不要让我太失望了?” 第九章羁留圣京 “呼兰原先不过是一个放牧的民族,曾经朝拜过圣龙,也曾经遭受过其他草原民族的欺凌,在通商方面更是饱受欺诈和盘削,被篾为蛮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民族却迅速的崛起,灭国无数、扩地万里,建立了赫赫的武功。 究其原因,不外有三: 其一,不拘一格的引用人才。圣龙不能重用张仲坚,而呼兰用之,不以其狂傲而厌之;不以其血统而猜之;不以其残暴而弃之;不以其权谋而忌之。至於当前张仲坚专权,是未能运用平衡之术所致,与用其才无关。 海纳百川,有容乃壑。呼兰善用人才,得以开明政治、整肃军队,从而富国强兵。‘唯才是用,令天下英雄尽入彀中。’实在是强国之道也,昔日我圣龙天可汗如此,今日之麦坚、呼兰亦如此。而如今我圣龙弃人才如草芥,重门第胜一切,焉有不衰之理? 其二,重视军功,以战养战。呼兰全民为兵,举国皆战。战则封侯拜将,掠取财物牛羊、妇人奴婢,故而人人效命。 北人强悍,善於弓马,疾驰如风,猛攻似虎。作战往往迂回则击,不拘一格,令人防不胜防。回首我与呼兰之战,都是迫其不得不战,令其丧失机动性和灵活性,方才侥幸获胜。哥舒行文并不输在战术之上,而是政略地利人和不如我也。 其三,补给充足,商人带路。呼兰一改传统人随畜走的风格,大军所动,牛羊随行,解决了战略物资的补给。 大陆公路乃有名的丝绸之路,可惜诸公国施加重税,路上盗贼蜂起。呼兰大军所指,靖平道路,统一税收,故而商人予以支持,提供道路地形、风土人情、军政情报。呼兰军得此而如虎添翼。” 就在凉、夏报捷的时候,风雨军的统帅由於被拘禁,而正在百无聊赖的用以上的文字作为所撰写的呼兰见闻录的开头。 虽然已经封侯拜将,不过无聊的男人始终没有放弃成为历史学家的自觉,这在他疏懒的个性中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不过讽刺的是,这篇原本想成为史学评论的文字却成了後世史学家研究风雨一生政略的重要依据,并以此而引发了不少评论,这恐怕不是风雨所能料想到的。 後世许多人都认为风雨受了呼兰的影响很大,在他为西征所做的种种安排中,甚至是他早期在圣龙所实施的许多政策,都在很大程度上参考了呼兰的政律。而这种看法却引起了他的崇拜者的不满,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如果风雨先知先觉的话,一定会感到很无奈。其实无论参考与否,关键是看这些政令是否达到了目的,是否符合当时的实际,是否解决了问题。引章摘句,喋喋不休的追究根源,实在无聊;自持天朝子民,不肯学习他国精华,更是可笑。这也是圣龙积弱不振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正当风雨为了想要写成的历史著作(当然写不成了)而斟字酌句的时候,却看见了经过多方活动终於得以进来的李中慧。──这是他被软禁以来第一次看见自己人。风雨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於能够再次掌握外界的情况了,以至於激动的想拥抱这位美人。 ──虽然风雨有点难过的发觉对於这场政治联姻自己是越来越不能够摆脱了,而有这样干练而且掌握巨大情报体系的夫人,沾花惹草是很难的了──即使自己并不是很有这方面的欲望,不过如此被管束,毕竟很没面子。 这段时间,虽然各大势力如临大敌,白飞云还特地在风雨居住的屋外设置了五行阵,防止风雨逃脱。但是风雨的心里其实并不紧张,他非常确信对手是绝对不敢明里对他下手的。──毕竟他是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和民间敬仰的英雄,至於暗里的谋杀他也不是很担忧──既然不是用担忧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以风雨的懒散自然不会去自寻烦恼。在他的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李中慧这个满腹权谋的少女,有这样的合作夥伴真的是他的幸运,同时也是对手们的不幸。 李中慧一定会很快知道自己的处境,在她手里可打的牌实在太多了。数十万风雨军、风云世家、各国使者、、、、、、,此外四大家族、高战一系的矛盾,辅政王和皇上的对立,天池剑宗的绝对注重名声,都是可资利用的手段。在这个女人的运用之下,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的,而李家庞大而高效的地下网络更会发挥显著的威力。 果然,在风雨被拘禁的消息迅速在圣龙传开,引起了举国哗然。皇帝的过问(主要是基於对弟弟的为难)、民众的迷惑、朝野的议论和各国的追询,使得年轻的辅政王处境狼狈,天池剑宗地位尴尬,而四大家族、高战一系却摆明著一幅事不关己看笑话的样子。 在圣龙的历史上有过太多的自毁长城的前科,战场上的英雄往往死於敌人的阴谋,因而当这种消息一传播出去,顿时让人们联想起了许多历史往事。 所以後来的事实证明风雨所料不差,在凉、夏诸州的战局大体平定之後,在白飞云的极力主张下,风雨终於可以和外界联系了,──虽然一点都没有实现风波平定之後放归风雨的承诺。但令人庆幸的是李中慧将以未婚妻的名义,令人无法拒绝的成为了风雨的信使和耳目,这件事情在一开始并没有让人太过重视,但不久之後却让风雨的敌人懊悔不已。 当时的人们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的历史意义,在有意无意间,李中慧确立了风雨军第一夫人的地位,活跃的参与进了风雨军的军政事略中来,虽然引起了一部分将领的反弹,但是却赢得了大多数战士的尊敬。 而当事人的风雨却一直以沈默来允许,不仅给日後的天下政治形势带来了巨大的影响,而且也为风雨为数不多、但却引人兴趣、影响不小的感情风波的悲剧与喜剧埋下了隐蔽的伏笔。 这时候,风雨很快发觉李中慧脸色有些沈重。 “怎麽有坏消息?” 李中慧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中书省下了诏令,封赐白起为伦玉关统领,授二等侯;秋里为凉州刺史,拜二等候。至於你风雨风大将军,则被任命为枢密院副使,领军机衔。” 风雨不以为意的耸了一下肩,说道:“真是拙劣的离间计和明升暗降夺兵权的小把戏。不过他们给我的官倒是很大,枢密院副使,那可是负责军略的宰相级别吧?” 风雨对於朝廷的官衔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不自信的问李中慧。 李中慧没有想到风雨这个时候居然还关心官衔大小,愣了一下,摇头道:“在本小姐的努力下,如今朝野议论沸腾,他们当然要给你一个像样的职务来堵住别人的嘴,反正有名无实嘛!倒是你应该好好考虑怎麽解决这次朝廷的任命,搞不好会把风雨军引向分裂的。” 风雨摸了一下鼻子,李中慧的话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如今身陷圣京,急也没有办法。当下转移话题道:“那第二个消息是什麽?” “风雨军击败哥舒行文、收复凉城,但是损伤七万三千六百二十三人,碧蛇军统领百里锡阵亡!” 李中慧所传的第二个消息却让风雨一下子把笔掉在了地上。 七万三千六百二十三人! 七万三千六百二十三条性命! 风雨为这些因为跟随自己的年轻生命的终结而感到悲痛。 最令他悲痛的是百里锡的阵亡。 “真是一员上好战将!放心吧,在我们秋风兵团中,只问才能,不问其他。壮士日後必可封侯拜将,扬名天下的!” “多谢大人提拔!” ──在攻破伦玉关时的对话音尤在耳,可是两人却已经天人相隔了。 当初提前跃马追击敌寇的雄姿,辅助洛信指挥赤狮军的干练,在自己昏倒後激励士气的机智,一幕又一幕的情景,浮现在风雨的眼前。 一个武艺高强的勇将! 一名干练沈稳的助手! 一位善於激发士气的统帅! 真是太可惜了,这样一名优秀的将军就这样离他而去,风雨感到内心十分苦涩,而且还有一份内疚。 如果不是自己想一口气吞下凉、夏诸州,原本是不需要和哥舒行文来这样一场大决战的,百里锡也就不可能战死沙场了;更可笑的是由於天池剑宗插手将自己关押起来,使得风雨军的指挥官秋里被迫更改了作战计划,使得百里锡和这麽多的将士的牺牲全都白费了,最终风雨军还是只不过得到了一座城而已。 天池剑宗! 风雨的内心首次对於这个为人称颂的神圣所在产生了一丝怨恨。 李中慧见状叹了一口气,从背後轻轻的搂住在风雨的双肩,风雨转身一把将她紧紧的抱住,闻著少女的幽香,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少女温暖的怀抱中。 也只有这位被後世称为铁血女王的人,才能够一次又一次的走进风雨那鲜为人知的脆弱的精神领域,为他舔平伤痛,分担悲哀。 第十章各布机关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雨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缓缓的松开了搂住李中慧的手,有些扭捏地说道。 李中慧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羞涩中平静下来。为了转移话题,她突然问道:“如今圣龙的危机已经化解了,当广陵帝结束了祭奠圣灵之後,各国使者也将会陆续归国。如果你想走的话,就剩下这几天了。我认为那几个崇拜你的小朋友可以帮你的大忙。” “也不害臊,他们恐怕都比你大吧,居然叫人家小朋友!” 风雨听了李中慧的话,忍不住轻轻的拨了一下她可爱雪白的鼻子,笑著说道。 “去,这个时候了,还这麽多废话!我都替你急死了。知道吗?陈良在锦州养病的时候和林仁山的女儿关系很密切,这次和呼兰人大战他以养病为借口,没有参加。但是大战一结束,就立刻回去。我怕、、、、、、” 李中慧有点恼羞成怒的说道。 风雨皱了一下眉,脑海中浮起了当初看见那个红衣少女为陈良吃饭的一幕,想了一下道:“没什麽关系,陈良是一个老实人,有魏廖看著,出不了大事。” “好,不提陈良了,那麽你准备怎麽应付现在的局势,不管怎麽说,长时间的逗留在圣京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吧?尤其现在外患已除,你不怕那些家夥解决你?” “有这个可能,不过他们想必也不敢明目张胆,毕竟现在这些家夥之间也是勾心斗角,谁都不想留下被人攻击的把柄。对了,如今呼兰的南路军团惨败,短期内对圣龙的威胁不大,另外张仲坚要想掌握呼兰的话,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整顿,从而也会减轻对於大食和西大陆的压力,我想这些使者和圣龙结为联盟的可能性恐怕不大了。你认为呢?” “我同意。” 李中慧颔首说道,“现在圣龙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内政,另外还要提防风云世家借助麦坚的势力进行渗透。正因为这样,我才为你的安危著急。不过你倒不用担心西大陆和大食在目前影响力不够,而无法帮助你脱逃。山人自由妙计!对了,晚上我约了你的红粉战友,你看,我很大方吧!” “红粉战友?” 风雨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意识到李中慧指的是卓静雯,不由苦笑道:“你约她来干什麽?” “少罗嗦!你要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就乖乖的听我的安排!” 说著李中慧用杏眼瞪了一下风雨,继而神秘的一笑。风雨只有耸了耸肩。 两人似乎都习惯於政略的思考,所以刚才还温情如馨,一下子却转入了冷冰冰的政治,然而一点都没有不适的感觉。 …… 圣龙历753年十月四日晚,在昏暗的烛光下,风雨默默的向百里锡递上了冥币。 在风雨身边的是两个女孩:李中慧和卓静雯。 虽然目前对於风雨的监视放松了不少,但是像欧仁等部将始终无法前来参见风雨,倒是卓静雯由於她的身份,来看了风雨几回。 和李中慧不同,卓静雯和风雨一起攻打伦玉关,所以和百里锡也是早就认识,虽然没有说过多少话,但毕竟一起并肩作战过。尤其是在伦玉关城外,如果不是百里锡沈著干练的鼓舞士气、调整阵形、接替风雨指挥,重伤的风雨、卓静雯和洛信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哎,我爹爹他们真是过分,风雨军功在国家社稷,他们却把你给关起来了。” 卓静雯愤愤不平的说道。 风雨不由苦笑,不过他对於卓不凡倒是没有太多的抱怨,毕竟在权力的斗争中,一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易地而处,自己恐怕也会有相同的选择。 李中慧却突然说道:“静雯妹妹,如果你真的同情风大哥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李姐姐要我做什麽?” 卓静雯也没有多想,随口问道。李中慧就有这样的本领,让人一上来就跟她很亲近,风雨对此一向很佩服。 只听李中慧很随意的说道:“明天是皇上祭奠圣灵的仪式,风大哥也会去出席,但是你也知道他在呼兰的时候受了一点伤,至今还没有痊愈。到时侯静雯妹妹能不能和风大哥坐在一起?姐姐家里有一点事情,没有办法出席了,所以想请卓妹妹帮我照顾一下风大哥!” “没问题!”卓静雯一口答应。 倒是风雨非常迷惑的望著李中慧,不知道这个古怪精灵的女人葫芦里埋著什麽药。 就在李中慧积极筹划风雨脱险的时候,在圣京的另一端,也正在进行著一场秘密的阴谋。 “这种东西真的管用吗?”一个幽暗的房间里,老人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请大人放心,这玩意叫做神仙倒,就算是铁人,吃上了瘾,也会变成一只狗!” 身旁的居然是一个印月人,只见这个家夥正如同一只摇尾狗般的向老人讨好。 “可是李中慧这个臭丫头防备森严,所有的饭菜都由她一手安排,白飞云现在又很维护那小子,唯一的机会就只有在宴席上让他服下,会不会次数太少而失效?” 老人依然有些犹豫。 “大人放心,小人已经在这里面加大了药剂,只要他服下,保证逃不了大人的手掌心!” 老人听了,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爹爹,那小子狡猾的很,我怕那个白痴没办法完成任务!” 站在老人另一侧的年轻人插口说道。 “放心吧,真正让那小子服下去的人,我早已另有安排,这件事情应该万无一失!” 老人显然对於自己的计划很有自信。 “我真不明白,为什麽要费这麽大的周章?现在这小子已经被囚在了圣京,还能起多大的作用?再说了,如果看他不顺眼,那就……” 年轻人不以为然地说道,一边还顺手做出了斩头的手势。 “废物!” 老人狠狠地骂了一声,大概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先挥手让那印月人下去,过了一会,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释道: “这小子现在声望如日冲天,麾下又有大军,谁敢明著招惹他?再说了,一个死的风雨和四分五裂、拥兵自重的风雨军好呢,还是一个听话的风雨和行动如一、为我们卖命的风雨军好?所以,就算要除去这小子,现在也不是时候,老夫自有安排!” 老人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愤愤地说道:“我老了,日後偌大的家族都是你的了,多动动脑筋,别老是泡在女人对里!” “我也想啊!” 年轻人不满的说道:“可是你把军队全都交给了外人,就是不肯让我领军。要是我来指挥的话,早就把凉、夏诸州拿下了。看看你的得意门生,搞了半天,不过拿下一个夏城,还是靠著风雨军後面捡来的便宜!” “捡来的便宜怎麽了?不费一兵一卒,就为我们家族拿下了向北面发展的基地,就凭你,做得到吗?” 老人冷冷的喝道。 随後又叹了一口气,加重了语气道:“你要是有文俊一半的能力,我就算死也放心了!你给我记住,文俊是咱们家族的长城,要想让咱们家族夺得天下,就必须信任文俊!” “是!” 年轻人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不过看到老人严肃的表情,很聪明的结束了争论。 老人也很清楚年轻人的想法,不过他也并没有太在意,和所有的掌权者一样,他自信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对於一切事情做好安排。事实上,此时的他全部精力都用在了猜测其他势力会有什麽行动上。 他不能不感叹风雨真是幸运,居然有李中慧这样的帮手。这个鬼丫头太厉害了,耍耍嘴皮子,就搞得天下大乱、不得安宁。 他毫不怀疑现在这个女人正在动用一切力量,想办法让风雨离开,毕竟只有一个自由的、拥有兵权的风雨才能带给李家荣华富贵,使得李家收回投资报酬! 他也丝毫不怀疑如果继续下去,这个女人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天生的政治头脑,足智多谋、精明强干,再加上自身家族以及风雨所拥有的有形的、无形的力量,再这样下去,风雨一定会有办法逃出去的。所以,和风雨军有著重大利益争端的自己是不能不行动了。 那麽那些和自己斗了一辈子的老家夥们又在想什麽呢?这些和自己斗了一辈子,一样老谋深算的家夥,自己想到的,他们没有道理没想到。那麽他们有什麽打算呢? 继续像上次那样讨好他、拉拢他,还是乘此机会一劳永逸的除掉这个年轻人? 是准备明著动手,还是像自己这样暗地里进行? 老人似乎嗅到了京城沈重的政治空气。 第十一章祭灵前夜 李中慧疲惫的回到了家中,却发觉父亲正在房中等她。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些年来,她以自己的才干和能力赢得了家族的信任,虽然不过是二八芳华,但绝对不是那种锁在闺中、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父母监护的一般女子。 “出了什麽事?” 这是李中慧的第一反应。 果然,走近前来,李中慧发现李淳的脸色很难看。 “家中是否有什麽非议?” 李中慧皱眉问道。 李淳点了点头,叹口气道:“不错,族中长老对於你如此不顾一切的支持风雨,意见很大。上一次在呼兰,我们已经损失很大,使得大家议论纷纷,是姑姑给强行压下的。这一次你的行动明摆著和圣龙所有的势力相对抗,自然又会引起大家的反弹。许多人认为你这是被个人的感情所左右,风雨军虽然崛起的很快,但是毕竟只是一个暴发户罢了;各大世家以及圣龙的皇室却同我们家族有这个不断的商业利益,所以刚才的族中联席会议已经否决了动用家族所有的力量营救风雨的计划,连姑姑也支持这个决议。” “怎麽可以这样!” 李中慧激动的叫了起来,虽然她已经感到了家族最近有反对的动向,但是像这样的结果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些家夥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施以援手,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得到风雨军日後的回报吗?不知道由风雨统率的风雨军将可以让李氏家族控制凉、夏诸州,控制圣龙,乃至控制全天下吗?” 李中慧愤怒的说道,这是一个战略的抉择,她清楚家族应该干什麽,但是在那些长老们的干预下,家族将会干什麽,真是令人无法想象! “这都是以後的事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风雨被扣押在圣京,自身难保。不要怪那些长辈,因为公孙家族和令狐家族已经分别派人传下话来,要求我们不得支持风雨,否则会制裁我们在东南部的商业活动。所以,家中已经和辅政王达成了协议,在这次事件中保持中立地位。” 李淳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将实际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李中慧感到一阵目眩,这实在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如此一来,自己的整个计划都要泡汤了。 李淳心疼地望著女儿,低声说道:“你好好想清楚,付出这麽大的代价去救风雨,到底值不值得?” 父亲的话让李中慧感到一丝机会,抬头问道:“您的意思?” “先回答我的问题!”李淳以前所未有的严肃问著李中慧。 李中慧沈思了一会,坚定的点了点头,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大多数战场名将缺乏政治头脑、权术高手不善战争相比,风雨不仅有著出众的军事天赋,而且还有著高远的战略目光,对於政治的掌握、权术的运用也都表现出一流的水准,同时在民间、在军中所拥有的无可比拟的显著声望,更是为他日後的发展提供了强而有力的支持。 “好!既然这样,虽然我不能让家族的所有力量都归你调遣,但是家中在圣京的内堂高手却可以划拨给你!” 李淳一字一句地说道。 “父亲!” 李中慧惊讶的望著父亲。内堂高手是李氏家族的精华所在,个个都是效忠听命的死士,只有族长才有指挥的权力,但是族长必须听命於长老联席会议,如有违背会产生很严重的後果。所以父亲对於自己的支持真的是很大,同时也冒了巨大的风险,除非风雨真的能够安全回到军队之中,否则等待父亲和自己的必将是严厉的制裁。 一向不善言笑的李淳看出了女儿的不安,破天荒地开玩笑道:“我怎麽会对自己女儿的白马王子见死不救呢?我可不想让我的宝贝女儿怨我一辈子!” “父亲!” 李中慧的脸上抹起了两片红云,娇羞的倒在了父亲的怀中。 李淳拍了拍女儿的双肩,真的是很久没有看见女儿如此娇态了,差点让自己担心这丫头会嫁不出去。 …… “洛查,明天的行动准备好了吗?” 在麦坚的使馆内,云济一边悠闲的品味著美酒,一边向身边的剑士洛查发问。 “准备好了!” 忠心耿耿的剑士简练的回答道。 “哥哥,这样做好吗?” 云济的身旁正坐著一个绝色的佳人。身体娇小玲珑,楚楚动人之处不下於楚云。不自量力的喝酒更是让她微醉的神态增添了三分诱人。(楚云其人,详见征战天下之大漠孤烟) “明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风云世家为了讨回失去的一切,任何手段都在考虑之中。” 云济严肃地说道。 “正因为风云世家遭遇了太多的悲惨,所以我们剩余的族人就必须更加地团结起来,这不正是父亲对我们的教诲吗?你这样对付风雨,风伯伯会不高兴的。” 少女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 “风雨是我们族中迷失的一员,我只是运用一些手段让他觉醒,回归家族中来罢了!再说我不是在帮他逃离圣京这些阴险小人的囚禁吗?至於我让洛查做的也只是乘乱杀掉几个家族中的仇人,顺便让大家以为是风雨干的而已。只有这样一来,才能使这个脚踏两只船的家夥做出正确的决定。只有回到家族中来的风雨才能够和我们真正的团结起来,像一家人一样!” 云济的辩才显然得益於元老院的锻炼,自然不是那个可爱的少女所能够匹敌的。 云明月眨了一下可爱的双眼,虽然很不服气,可是一下子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反驳, 沈思了半响,不情不愿的娇嗔道: “人家说不过你啦!可是如果圣龙集中起来对付风雨大哥,那他岂不是危险了吗?” “放心吧,圣龙的这些豪门一向欺软怕硬,而且他们一直有心病,不可能长时间的联合在一起。更何况风雨也不是好惹的,一旦回到军队之中,就犹如猛虎归山,以後有得这些家夥头疼了!退一步讲,如果他们打起来,那才好呢!我们在南方的行动就可以更加顺利地完成了。而凉、夏诸州那边,凭借风雨的能力,支持几个月应该没有什麽问题吧?” 云济不以为然地说道,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奇怪的问妹妹:“你怎麽会这麽关心这个风雨起来?” “谁关心他了?” 少女不满的叫道:“我只是觉得他也算是家族中很有本领的一个人了。我们继承了风云世家所有的资本,到现在还没有在圣龙立住脚跟,而风雨居然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在圣龙打下这麽大的天下。像这样一个人才,对於家族日後治理神州会有很大的帮助,如果被毁了的话,就太可惜了!” 很可惜,少女眼中放射出的崇拜的目光,背叛了她的言语,透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 “哼,那只是巧合罢了。没听别人说这小子是幸运的暴发户吗?” 云济不高兴得说道,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亲耳听到女孩子对於另一个年轻人的高度评价,都会不开心和不服气的──即使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妹妹。 不过对於云明月对於风雨的崇拜,云济倒是没有太大的担心,这不过是小女孩对英雄的憧憬罢了,在麦坚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 很可惜,历史的发展往往会出人意料的发展,过了若干年後,云济会非常後悔没有及早阻止云明月,而那个时候看起来不过是小女孩对於偶像的崇拜,已经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风云世家、风雨军、李氏家族,乃至整个天下。 第十二章犹豫不前 圣龙历753年十月初五,广陵帝祭奠圣灵。这是圣龙皇帝们在位列九五之後的惯例。原本,圣龙帝国的祭奠圣灵的仪式是在泰山举行的,但是自从当年出现了圣龙皇帝遇袭案之後,就改在圣龙山进行。(详见四海鞭扬) 这一天,朝中的文武大臣、各国的使节都参加了这一盛典,其规模之大,仅次於圣龙皇帝的登基仪式,即使是被软禁的风雨也获准参加。 由於凉、夏之战的大捷,使得圣龙的国威再次提升到圣龙河大战後的最高点,即使回顾圣龙帝国的历史,如此受到万国瞩目,并在天下格局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对於闭关锁国之後的圣龙,也是很久没有发生的事情了。作为皇帝的广陵帝显得非常得开心──他自然是把这一切当作了自己的功勋。 不过,参加仪式的各国使节和朝中的大老们却个个神色凝重,因为傻瓜也知道,在大战之後紧接而来的是处理风雨的问题。 这绝对是一个难题。 对於圣龙的达官贵人来说:风雨军这次建功甚伟,理当论功行赏;但是风雨毫无疑问是一个问题人物,他独立於圣龙的体制之外,并显示出威胁到圣龙体制的可能性。 杀之,则国内士气民心不服,搞不好会激起兵变,反而催化了圣龙现有的矛盾;不杀,则养虎为患,稍不留意,猛虎归山、潜龙腾渊,势必天下大乱。 对於各国使节而言,则更加复杂了。一方面他们并不希望圣龙出现一个强权人物,另一方面他们希望风雨能使圣龙大乱特乱──一个太过强大的国家绝对是别国的威胁。 此外,从短期利益的考虑,西方各国大多出於对制衡呼兰的考虑,希望东方有一支力量进行制衡;在麦坚的联络下形成了联盟的东方各国,由於风云世家的关系,对於风雨抱著即使拉拢不成最好也要让他搞得天下大乱的态度。 所以很令人讽刺的是:日後成为各国梦魇的风雨,在此时反而得到了各国的大力支持。 祭奠圣灵之後的御宴上,作为众人焦点的风雨则一幅优哉游哉的样子,半点都没有显出为自己安危担心的样子。 卓大小姐很尽职的伴随在风雨的身边,也的确帮了风雨不少的忙。身为侯门千金的卓静雯对於这种社交的场合自然是司空见惯,而且也是应付自如。在她巧笑倩盼之下,化解了风雨一次又一次的笨拙举动,使得对於这类事情一窍不通的风雨不至於闹出大笑话。 她一身雍容典雅的宫廷晚装,在端庄中又不乏俏皮,美豔动人又落落大方。在她身边的风雨则一身蟒袍,在众多年老昏聩的大臣中显出年轻与活力,懒散的神情,随意的姿态,都令人感受到人物的卓尔不凡,鹤立鸡群。 这一男一女的搭配,顿时成为御宴的一个亮点。 由於两人的身份特殊,自然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巨大震动。李中慧如此安排的政治目的完全达到了,无数人都在心里暗暗猜测,这是否预示著权力的万花筒又一次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结果,甚至有人联想到,风雨军和高战一系是否会有联姻的打算。 在御宴的另一个角落,林玉寒手捧著皇甫华交给他的盛满了酒的玉壶,思绪万千。 他恨风雨! 林玉寒生在将门,军中许多将领都是他外祖父和父亲的门生袍泽,朝中的许多官员也由於高战的缘故,而对他百般巴结,在同龄的年轻人中自然是养尊处优惯了,所到之处犹如众星捧月,从小颐气指使,眼高於顶,自诩为圣龙军事天才,明日之星。 原本在他看来,风雨十足是一个无用的人,既无胆也无谋。很可惜,还没等他有机会在战场上展露锋芒、塑造辉煌,就是这样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风雨,连续几次大战,名扬天下,为人瞩目。 在军事上,风雨创造了传奇和神话,注定名垂史册,已经是当代青年崇拜的偶像了。 在政治上,驱逐外寇的崇高威望和手中的数十万大军使他在圣龙的权力斗争中举足轻重。 尤其不能让林玉寒忍受的是:在大皇子的寝宫,自己败给风雨之後,是靠了晓兰挡在身前才活命;而在锦州战役之後,这家夥更是成了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 人们谈到风雨的时候,是他的辉煌胜利,是他的年轻有为,是他的救国伟绩,是他的以德报怨,是他的豁达大度,是他的锦绣前程…… 这一切,在林玉寒看来,本应该都是属於他的。他感到自己仿佛作了一场怎麽也醒不过来的噩梦,前途、功名、胜利、鲜花、崇拜,这些原本注定属於他的东西,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风雨的,更令他气愤的是外祖父居然关照他要向风雨赔罪,甚至一度还要他把晓兰让出来,彻底断绝和这个女人的交往。 赔罪? 将门虎子要向这个暴发户赔罪?还要把自己的女人让出去? 林玉寒的血气在心头汹涌。 身为高战的外孙,他自然知道自己家族并不准备和风雨明争,虽然他还不清楚今天表妹的举动是否得到了家中长辈的许可,但是他很了解家族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私怨掺合到这场政治斗争中来。事实上,家族对於同风雨讲和的倾向越来越强烈。 高战一系是朝中中央势力的代表,所以在七月的权力之争後,很快就和辅政王形成了同盟,一起致力於消除地方割据,加强中央集权。对於这一新形成的权力同盟而言,最大的威胁不是风雨而是四大家族。 风雨军虽然崛起迅速,但毕竟时间很短,没有形成完全的地方上的支持;相反,风雨军某种程度上的强大还可以制约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四大家族。所以,对於高战一系和辅政王而言,对风雨在某种程度上进行禁锢就已经足够了,如果逼得太过分的话,使得风雨军造反或者风雨军出现无法控制的分裂,都是绝对不符合当前利益的。 作为高战一系的绝对领袖,外祖父高战自然从政治的战略高度考虑,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而枉自树敌。在他看来,自己的外孙身边是不可能缺少女人的,有了江山才能拥有美人,他可不希望出一个为了女人而败家的不肖子弟,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家族因一个女人而遭受挫败,成为历史上的一个笑话。 但是这对於林玉寒来说,就意味著自己当初在大皇子寝宫所受到的屈辱无法依靠家族的力量来洗刷了,自己被风雨抢去的辉煌也很难夺回了;而如果依靠个人的力量,更是无法与目前如日中天的风雨相抗衡。 所以当皇甫华找到他,说可以帮助他复仇时,他一口答应了。 然而事到临头时,理智又使他犹豫起来。 多年来作为家族新生代的男性继承人,一直受到了系统的军事、政治、权谋方面的培养,他很清楚皇甫家族绝对是不安好心,关键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会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家族? 他并不清楚玉壶中装的到底是什麽。事先他用银器检验过,也用狗试喝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绝对没有喝了酒立刻倒毙的剧毒。──至少自己不会成为杀害国家英雄的替罪羊。当然,皇甫家族也绝对不可能没事找事的费这麽大周折,拿一瓶好酒让自己想办法给风雨喝下去。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一个很大的阴谋! 而且是一整套完整的、系列的阴谋! 只要自己走上前去,想办法让风雨将瓶中的酒喝了下去,整个阴谋就启动了,恐怕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他一点都不会去关心风雨会怎样,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家族会受到何种程度的牵连。 皇甫嵩是四大家族中最低调的人,但就是这个低调的人,大胆起用了一代名将梅文俊,短短十年内,家族的势力扩大了数倍,已经远远不是一味整军备战的燕字家族和因循守旧的公孙家族所能够抗衡了,只有同样老奸巨滑的令狐潮可以一较高下。 由於皇甫家族同风雨军有著根本的利益冲突──对於西北的争夺,使得皇甫家族很难长期同风雨军共处,这个原因使林玉寒决定答应皇甫华。但是权力场上是没有什麽一定的,深明这个道理的林玉寒对於自己的判断并不确信。 在这个老狐狸的设计之下,决不会是简单的杀了风雨,或者和风雨结盟那样简单,他一定有著一整套完美的计划,逐步的蚕食风雨军,将风雨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借助风雨军向西北扩张。 自己是否要成为这个计划中的棋子呢? 林玉寒当然不会同情风雨军,问题是父亲这一边也同样有收编风雨军的计划,自己会不会坏了家族的大事? 这个时候的林玉寒,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初就是皇甫家族最先知道风雨在伦玉关和哥舒行文定下秘密盟约的,这意味著皇甫家族早就在风雨军中埋下了钉子,那麽,现在是不是皇甫嵩准备启动所有机关了? 对付风雨?还是对付风雨军? 如果皇甫家族的打算是和自己家族的打算一样──拉拢风雨、控制风雨军,而不是最终除掉风雨的话,那自己的行动岂不是成了一个大笑话,自己岂不是被人当作白痴来耍了吗? 作者语: 由於出书的关系,我必须放缓上传的速度,无论写外传与否都只能保证至少每周一章的速度。 另外由於本文是一部长篇,所以必然有高潮和低潮的交替,後面几章风雨就有点束手束脚了,不过不会很长,(不超过十章,其中写了一次豔遇)。 在风雨的战略问题上,我也是这麽想的。在风雨回到凉城之後,要做的是韬光养晦。首要的是整肃军队和内政,招揽人才、建立轩辕军校。同时在西北建立自己的势力──围剿盗贼、吞灭高唐(西藏)、夺取马场等,虽有战争但是规模不会像前面三次大战那麽宏伟──没办法,老是这麽大会战,世界的人口都得打光了。 在後面也是目前我最烦恼的事情,那就是打呼兰还是打印月,从情节的引人入胜上讲,直接打印月绝对可以给大家带来许多惊喜,可以写出很多战略上宏伟的部署和谋略上的勾心斗角,但问题是地理位置太麻烦了,从藏南、川北打的话,就怕有人说不现实!不知读者的意见如何?是否能容忍? 第十三章一饮而尽 “林郎,你怎麽了?” 就在林玉寒权衡利害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搭在了他的背上,晓兰关心地问道。 林玉寒心中一凛,想到了皇甫华给他的承诺。 ──帮助他和晓兰在一起。 自从外祖父高战严令他和晓兰断绝关系之後,林玉寒很痛苦也很无奈,他不想放弃晓兰,但是也绝对不敢违抗外祖父。 林玉寒很清楚自己的前途和家族是密不可分的,没有家族的支持,自己就什麽也不是了。但是他也不想放弃晓兰,不仅仅是因为面子,更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想离开晓兰。 在军人的眼中,温柔乡里是英雄冢,所以出生於世代将门、而且是传统军人之家的林玉寒并没有一般豪门子弟的那种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劣性,严厉的家规使他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是晓兰的出现使他终於敢於将家中长辈的那套先国後家、铁血节欲的教诲付诸脑後,陷入了爱河而不能自拔。他喜欢晓兰的温柔,晓兰的体贴,更喜欢晓兰那种崇拜的眼光,在和晓兰相处的时光里,没有了家族的压力和厚望,也不用带著面具做人。 晓兰似乎是天生就是配给他的。她欣赏他的雄心壮志,崇拜他的文韬武略,包容他狂妄与自大。虽然林玉寒从小到大都在别人豔羡的目光中成长,但是他清楚所有的人都把他和他身後强大的家族联系了起来,像晓兰这样完完全全的只是因为他是林玉寒而崇拜他的女人,却是唯一的一个。 林玉寒需要这样的崇拜、需要这样的女人,他依赖家族,但又一直谋求独立於家族。祖辈和父辈的太过於优秀,使他极力的想证明自己的更加优秀。然而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世俗的目光总是盯著他身後的家族──无论他自身是高明还是愚蠢。只有在晓兰这里,他才能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的伟大! 所以他极力想去侮辱风雨,想通过彻底丑化晓兰昔日恋人的手法来进一步加强自己在晓兰心中的地位。也正因为如此,风雨带给他的挫折感才更令他难以承受。 外祖父的命令无疑使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但是皇甫家族却成了救星。不仅仅是皇甫家族想对付风雨,更重要的是皇甫嵩居然愿意认晓兰为义女,并且让晓兰参加了这场圣龙上层社会才能参加的御宴,帮助他获得外祖父对晓兰的认同。 有了皇甫家族的支持,高战也就不那麽强烈的反对林玉寒和晓兰的交往了──同样是出於政治战略角度的考虑,目前的中央派正酝酿著巨大的朝政改革,面对皇甫家族和风雨军这两股地方势力,对於中央派而言都是欲图削除的对象,只不过是先後的问题罢了,但最好是在自己这一方准备就绪之後。在激烈的权力斗争中,个人的儿女情事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随时可资利用也随时可以抛弃的筹码了。 所以,林玉寒心里明白,目前只有同皇甫家族合作才能够得到晓兰,否则的话就只有屈从家族的利益,让自己无法抬头。 终於,决定在林玉寒的心中诞生了。 他左手提著玉壶、挽著晓兰,右手举著酒杯,朝风雨走去。 卓静雯见状,轻轻叫了一声“表哥!”拦在了风雨面前。她当然知道风雨和林玉寒之间的恩怨,她也清楚表哥的为人,一时间不知道林玉寒究竟有什麽用意,大为紧张。 出乎卓静雯意料的是,林玉寒微笑著对风雨道:“风雨兄,玉寒敬您一杯,以谢当日锦州一役,风雨军对於家父的相救之恩!” 风雨有些意外的看著林玉寒,出於对权谋的敏感,风雨觉得林玉寒的举动肯定不简单,但是在这个场合,他也不愿意失去风度,当下微笑著说道:“林老将军为国戍边,可敬可佩,风雨也不过是绵尽菲薄之力罢了,实在愧不敢当!” 当下两人将各自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玉寒深吸一口气,用手中的玉壶,把风雨和自己手中的酒杯都倒满,继续强迫自己微笑道:“这一杯酒是小弟为了以往种种无理的举动向风雨兄赔罪!” 说著,将酒杯举到了风雨的面前。 风雨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杯酒是绝对不好喝,不过事实上倒也用不著他费神,因为卓大小姐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挡住了林玉寒的敬酒。只见她拔出头上的银髻,插到了风雨的杯中。 林玉寒狠狠地对表妹说道:“静雯,你这是什麽意思?” “哼,什麽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卓静雯在家里一向胆大妄为惯了,根本就不理会林玉寒的愤怒。 林玉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恼怒,对於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妹,他清楚自己是半点也没有办法,所以只好缓了一下口气道: “好,你现在已经试过了,可以放心了吧!” 说著又向风雨举杯敬酒。 可惜卓静雯依然不依不饶,一挥手,把两人的酒杯都打翻了。 “你!……”林玉寒对於这个霸道的表妹,实在是这时林玉寒与卓静雯的争执已经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卓不凡也走了过来,喝斥道:“静雯,休得如此放肆!” 对於卓静雯自作主张的与风雨亲密,卓不凡虽然不满,但由於同家族的利益并不相悖,所以也就没有表示什麽;但是如今被视为家族继承人的林玉寒难得主动同风雨讲和,却被这个宝贝女儿百般阻挠,使得这位大将军终於也坐不住了。 晓兰一直静静的站立在旁边,对於林玉寒同风雨之间的争执,她感到非常痛心。对於风雨这麽快的崛起,她并不後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无论风雨是强者也好,是平凡人也好,都早已不重要了。林玉寒才是她心中的梦想。那种柔情蜜语的体贴、那种贵族气质的优雅、那种琴棋书画的风流,都使得她深深的陶醉。她了解林玉寒,知道他的喜好、他的厌恶,他的邮电、他的缺陷。 风雨就不同了。即使这麽多年的交往,晓兰对於风雨依然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绝大多数时间,他懒散而孤僻,会一个人枯坐到天亮,会一个人发呆一整天。但是往往在不经意间,却显露出料事如神的智慧、诡计多端的狡黠,以及指点江山的豪情。在大多数时间里,她被他的懒散无为而气的发昏,但有时候却也因为他偶尔吐露的志向和显露的能力而心惊。他犹如一棵绝壁的苍松,孤傲的挺立於天地之间。没有人会理解他的想法,没有人会猜测到他的内心,他远离於这个世界,只是固执的按照自己的性格孤独的走著自己的道路。 所以,即使时光会倒回,她也不会选择风雨。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需要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她读得懂的男人,一个在乎她、体贴她的男人。也许风雨会成为一个伟人,但是她无法读懂风雨、无法读懂伟人;也许风雨真的很爱她,但是风雨决不会像林玉寒那样的体贴和温存,在风雨的内心深处,还装载著太多除了爱情以外的东西。即使在和风雨感情最好的岁月里,凭借女人的直觉,她就已经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其实是那麽的远。 所以她选择林玉寒。 但是她绝不希望这两个男人为了她而决裂、而进行生死争斗,她更不希望因为这样一件事情,使得她倾心相爱的林玉寒受到家中的如此压力。 她不懂政治,不懂男人们为什麽会为了权力而争斗的如此你死我活,甚至不惜毫不犹豫的牺牲许多非常珍贵的东西。她很高兴林玉寒今天的举动,幸福洋溢在她的全身,在她看来是林玉寒为了让家族接受自己而不惜放弃一直以来的骄傲,和风雨修好。她不理解为什麽卓静雯会对自己的表哥如此敌对和阻挠,她确定的一件事情是她要尽最大的所能来撮合这两个男人的和好。 她从林玉寒的手中拿过了玉壶,把酒倒入了林玉寒和风雨的杯中,然後接过林玉寒的酒杯,举向风雨道:“风雨,我知道很对不起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这一杯酒让我代玉寒敬你吧!” 风雨心中一痛,热血涌上了脑门。对於林玉寒如此要自己喝下这杯酒,早已是疑虑重重,认定是没安好心,只是没想到晓兰也会加入了进来,劝自己喝这杯酒。 为什麽? 难道林玉寒真的如此重要,重要的让你根本就不在乎这麽多年祸福与共、患难携手的日子?重要的让你也如此积极的来谋害我吗? 就在风雨几乎忍不住向晓兰质问的时候,他瞥见了卓不凡正关注的望向自己,暗中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喝下这杯酒。 高战一系对於风雨的态度是十分微妙的,一方面从利害的角度看,高战一系希望同风雨军联手来制约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四大家族,至少也是希望风雨军处於中立地位;另一方面,高战一系又对於风雨同林玉寒之间的恩怨心存顾忌,担心养虎为患。 在当今各方互相牵制、一发全身的局面下,风雨很清楚必须同高战一系交好,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他返回风雨军的阻力,同时也才能让风雨军在日後的战略空间的选择上拥有更大的余地。 看来无论如何,这杯酒他不得不喝。 风雨哈哈朗声长笑,挥手阻止了一旁卓静文的举动,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古人云:相逢一笑泯恩仇!风雨虽然不才,还不至於如此小鸡肚肠。” 晓兰欣慰的一笑,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玉寒手动了一下,终究来不及阻止,也不好阻止。他很怀疑著玉壶中的酒有问题,所以他原本并不准备真正的喝下去(假喝酒可是这些贵族子弟非常拿手的本领之一)。可是今天的事情如此发展,大出他的预料,此时此景,他也实在不好作出什麽举动来。 反正这酒肯定没有毒,宴席後就去找皇甫华,晓兰应该不会出什麽大事吧! ──林玉寒心中如此的安慰自己。 作者语: 目前我的写作速度是《征战天下》每月十万字,每月出书的速度是八万字,为了配合出版商,所以上传的速度只好放缓,决不是因为写外传,才放缓上传。(55) 第十四章命运叵测 圣龙历十月初五晚的御宴,在帝国的历史上并不是最为奢华的一次──战争的影响和帝国内部的隐患使得广陵帝缺乏炫耀的足够资本,然而这次御宴确确实实的对於历史产生了十分重大的影响,其影响之深远远超过了历次的御宴。 当大殿上王孙贵族、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品味著优雅的歌舞、精美的食品时,在圣龙帝国心脏圣京的三军广场上,数以千计的军民也在狂欢。新君继位,按例是大赦天下,并且在祭奠圣灵之日与民同欢。除此之外,呼兰人被驱逐,家园被收复,燃烧了数月的战火终於熄灭,这一切都使得圣龙的子民感到欢欣振奋,弹冠相庆。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有谁叫了一声“著火了!”,人们抬头一看,发现圣龙城中火光冲天,四处闪烁著鲜红的火焰,将暗蓝的天空映得红彤彤的一片。 更糟糕的是,大风突然间刮起,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霎时间,整个圣京城陷入了火海之中。 一时间,叫喊声、婴啼声充斥於耳,人头拥挤、人心惶惶,整个圣京仿佛回到了呼兰军队刚刚进逼过来的时候,乱成了一团,就像天要塌下来一般。 即使是始作俑者,对於老天的介入而产生的如此局面,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以至於後世将此作为上天相助风雨的铁证。 在大殿上进行的御宴,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场火灾的影响,达官贵人纷纷在武士的簇拥下朝安全的地方移去。 肩负京城卫戍重任的卓不凡一下子变得焦头烂额,四处的火势需要他去平息,紧接著传来的各处骚乱需要他去镇压,然後是转移中的各位王公大臣、外国使节受到刺客袭击的危险需要他去解救,而丰富的经验使他意识到这场变故一定是有组织、有所为而来,更需要他去辨别到底是何方神圣这麽大胆,敢闹得这麽大。 当他终於想到要加强监视风雨的力量时,传来的消息却是包括自己宝贝女儿在内的风雨周围的人都不知道风雨的行踪了。 就在大家得到城中发生火灾,开始转移的时候,风雨突然不见了,在至少五十名一流高手的监视下,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 一个让人实在不想接受的事实是:风雨逃脱了! “怎麽回事?”卓不凡忍住怒气质问道,直觉让他以为女儿参与了阴谋。 不过他很快发觉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因为卓静雯也同样一脸迷茫。 事情的发生实在诡秘,就在御宴的众人得知城中失火,需要转移到安全地方的时候,整个场内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但是负责监视风雨的卫士却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被转移注意力,对於这个说法,卓不凡是相信的,因为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卫士,应该足够对付类似的突发事件。 可惜事态的发展出人意料,当这些达官贵人纷纷乘坐马车离去时,部分车驾遭遇了袭击,混乱蔓延到整个车队,所有的卫士都把注意力放到警戒外敌袭击的时候,风雨不见了,在有著五十多名卫士守卫周围、有卓静雯紧随身侧的马车上,突然不见了,不知去向。 风雨逃脱了! 萧剑秋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後,第一个想法就是让卓不凡立刻派兵封锁四周的城门,幸好理智让他遏制了这个念头。 毕竟,在目前人人自危、火势冲天的圣京城,如果妄图关起城门阻挡百姓出去的话,无疑是一个愚蠢的白痴决定,不仅无助於事态的控制,反而会乱上加乱。 看著满城的火光,不由得让萧剑秋想起仅仅几个月前,同样是风雨一党,纵火烧毁了粮仓,影响了整个帝国的命运。 这家夥还真不是一般的会玩火啊! 辅政王如此的想著,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还是不能不让这位圣龙帝国的一代贤王感到侥幸。 圣龙历七月的那把火,烧毁了高战一系和四大家族的粮草,把整个帝国引向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 对於四大家族而言,在彼此依然互相牵制,高战一系和风雨军又於一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就地筹集足够多的粮食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对於控制著圣京城的高战一系而言,倒是有足够的闲裕去征集城中大户的余粮,但是姑且不论在刚刚经历了呼兰长期围困、人心不稳的时候,那些豪强大户是否会把手中的存粮乖乖交出,单单是锦州遭围、缺乏有力援军的情况,就使得中央派处於战略的劣势之中。 这种局面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各大势力痛痛快快地接受了天池剑宗的调停,达成了彼此的妥协,而他辅政王也正是其中的得益者。 然而原本最有机会获取最大利益的风雨,却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多做争取,反而是抛开个人恩怨,挥兵解救锦州之围。 当然风雨并不是没有收获的,这样的举动事後证明风雨绝对是明智和富有远见的,他很聪明的避免采取那些由於强行夺取一些并没有根植於实力之上的短期利益而遭致怨恨的行动,把精力放在了如何赢得天下民众的拥戴上。──经过强敌入侵之後的圣龙,人民需要一个大公无私、用兵如神的英雄来保卫他们。这一方面,风雨成功的塑造了自己的形象。 同时,风雨还赢得了高战一系的好感,并且使得萧剑秋和高战联盟之後,并没有把风雨视作当前最大的敌人,满足於监控风雨、分裂风雨军,继而让受到削弱的风雨军牵制四大家族。正是由於如此,风雨才能够在圣京有惊无险,利用各派的矛盾游刃有余。 但是现在的形势不同了,又一次的纵火之後,如果风雨能够侥幸逃脱、重新掌握风雨军,他还会不染指中央政权吗?善战的风雨军将何去何从?还会在圣龙的各大势力的斗争中保持中立吗?仰或是倾向四大家族与朝廷为敌、甚而与风云世家联合乃至投向呼兰?在政治的角斗场上,是没有什麽一定的,一旦猛虎归林、潜龙腾渊,随之而来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时间并不容萧剑秋迟疑,他很快发出了一系列指令,力图弥补目前的困境。 守备部队被投入到扑灭城中大火与疏散居民的行动中去,同时还担负著维持圣京治安的重任;信鸽在夜空飞起,密函传向四方,沿途的关卡、路道都接获了严令,仔细盘查西去的行人,争取半途截住风雨;锦州城的兵马也很快得到四面布防、阻止风雨和他的军队会合的指示,如临大敌;跟随风雨一起来的近卫队则被郑重警告,原地驻守、不得妄动,否则以叛国罪论处。 这些指示无疑是正确和及时的,其回报是不久之後圣京城就恢复了正常秩序,同时也为风雨的返回设置了重重阻碍。 可惜,萧剑秋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自己应变的成效,一道噩耗传来,打乱了所有的方寸。 ──广陵帝遇刺重伤,楚雨墨大人护驾捐躯。 萧剑秋心里明白,自己终於还是百密一疏,算漏了一点。由於一开始就认定这场动乱起因於风雨的人马营救风雨,所以想当然的认为风雨逃脱之後,风雨一党应该不会再有大的行动了。事实证明这里有一个极大的思维盲点:那就是四大家族、风云世家乃至其他各怀心计的势力团体,也许并没有一开始参与这场动乱,但是在如此环境中,是绝不可能放弃这麽好的浑水摸鱼的机会的。 於是就在广陵帝的临时歇脚的行宫内,一批蒙面刺客发动了突袭,由於事发突然,再加上行宫的防卫并不严密,所以差点让他们得逞,是楚雨墨这位圣龙著名的大儒挺身挡住了罪恶的兵刃,皇帝保住了性命,而这位可敬的老人却离开了他所热爱的土地。 他们成功了,皇帝遇刺、大臣被杀,而且是在圣龙皇帝祭奠圣灵之後的御宴上,这样的事件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那一次的发生之後不到三年,神州就遭到了浩劫,随之而来的是百年的战乱。所以光事件本身就已经足够引起人心的混乱了。 看著楚天辞痛哭流涕,双眼发红的样子,看著圣驾遇袭的狼狈样,看著朝中文武大臣群情激愤的情绪,萧剑秋、高战和刚刚从鄂州赶回来的傅中舒的脑海里,闪现出的是四个字:“嫁祸江东”。 他们并不相信这是风雨干的,这麽做只会让自己引火烧身,成为众矢之的,以风雨一贯的政治表现,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白痴的决定的。 问题是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如此大事,必须对天下有一个交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风雨作为替罪羊,乘机铲除这个体制之外产生的势力。但是这样一来,必然会逼反风雨军,甚至会让风雨军和风云世家联手,整个天下将处於动荡不安之中,所带来的後果令人无法预测,对於中央派改革朝政、加强集权的计划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反而是四大家族渔翁得利。但是不处置风雨,朝野舆论也很难平息,同样会影响中央派的威信。 “中舒,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萧剑秋向自己的智囊询问,年轻的辅政王很清楚,如今所有的眼睛都盯著自己,这件事情处理得当与否,至关重大,以至於一向精明强干的他也不敢轻易决断,希望得到号称圣龙文武双杰之一的傅中舒的意见。 “以微臣之见,当务之急一是封锁消息;二是迅速追查风雨下落,免为有心人所乘;三是命令与风雨军相邻的梅文俊、林仁山、燕南天诸部立即备战,向风雨军施压,但同时也严令各部如无朝廷旨意,不得擅自首先开战。 对於风雨的处理,应该根据其是否返回风雨军,以及万一返回风雨军後其前往伦玉关还是凉城的具体行踪,再做定夺!” 这位未来的名相此时显示出超凡的政治头脑和机智应变的能力,侃侃而谈,提出了中肯的意见,被後世赞叹不已。 身为中央派首脑的萧剑秋和高战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由得点了一下头,傅中舒的建议无疑是当前最妥善地解决办法了,很无奈的是,当前帝国的命运也只有根据风雨的行踪而起伏了。 第十五章潇洒出京 “辅政王殿下钧鉴: 风雨出身微寒,文不足定国,武不能安邦,恰逢呼兰南侵,国家危难,斗胆以匹夫之身组抗暴雄师,不料侥天之幸,竟得全功,旬月间复伦玉关、解锦州围、收凉夏州,实为将士用命、天佑圣龙之故也,风雨不敢窃据其功! 近日朝廷却以微功而厚赏,不计出身、不论能力,赐爵封侯,晋身阁内,每每思及征战以来英勇献身之战士、为国捐躯之将领,实在汗颜,愧不敢当。 圣龙乃天下人之圣龙,万里河山、锦绣神州,能人异士不计其数,为朝廷计,当招贤纳士,效太宗之法,引八方龙虎,强国家之本!风雨才疏学浅,惶恐惶恐,不敢尸位素餐,误国误民,特意请辞,从此呼啸山林、梅妻鹤子,不问世事,乞请恩准! 草民风雨叩上圣龙历七五三年十月初五” “混帐东西!” 当萧剑秋读完这封信的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封请辞信不仅是他收到,而且四大家族、朝中百官都收到了类似的信,最头疼的是风雨居然还派人四处散发,用不了多久,整个神州都将知道此事。 虽然萧剑秋认为风雨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希望他交出权位,不过绝对不是这样的交出。只要风雨的人还在他控制之下,哪怕是封风雨为王也无所谓,锦衣玉食的供著,还可以显示出他辅政王宅心仁厚,不为己甚。 可是如果风雨回到了他自己的军中,那么这家伙是王侯还是草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以风雨的手段,肯定能够牢牢的掌握住兵权,退可守、进可攻。 最让萧剑秋恼火的是,这封信一下子扭转了风雨被动的局面,接下来萧剑秋要想削除风雨军,就得另找借口了。 毕竟,前段时间关于风雨被软禁的消息已经是沸沸扬扬了,对他的声誉造成极大的影响,如今风雨辞官故里,难保人们不会认为他辅政王忌才所致,在天下人看来,风雨已经把一切大权都交出来了,要想再指证风雨图谋不轨、行刺皇上恐怕就难以为人信服了。对于萧剑秋来说,收买人心、塑造自己贤王的形象至关重要,当然不肯冒天下之大不韪,白白让四大家族渔翁得利。 “厉害!厉害!” 萧剑秋喃喃地说道,他清楚风雨通过这封信至少表明了两件事情,一是风雨并不想明著与朝廷为敌,故而以自己的退隐来给双方留下后退的台阶;二是风雨也不怕朝廷的威胁,更不在乎朝廷的权威,官爵封号说辞就辞,显示出控制全局的自信和“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霸气,让自己处于可攻可守的有利地位。 “不过你未免也太自信了,真的认为就一定能够躲过朝廷的追杀,平安的回到风雨军中?更何况你万万没想到有人称这次你兴起的混乱中行刺了皇上吧!” 说著,年轻的王爷回头对傅中舒问道:“还没有风雨的消息吗?” “是的,不过属下怀疑……”说著,傅中舒凑近萧剑秋,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会吗?”萧剑秋有些犹豫,但很快就果决地说道:“不管他怎样逃跑,总之传令下去,封锁通往风雨军的关卡,宫内的侍卫全力出击,只要在他回到风雨军之前,如不能生擒就格杀勿论!” “王爷……”傅中舒吃了一惊。 萧剑秋挥了一挥手,风雨已经走出一招绝妙好棋了,不管日后同风雨是战是和,如今的自己都不得不回一步杀招,否则可就落入下风了。风雨这步棋虽然厉害,但他究竟不是神,他并没有料到这次逃跑风波已经闹得这么大了,以至于如何化解整个危机的决定权依然还是在他辅政王的手中。 想到这里,萧剑秋冷冷的一笑,“风雨啊风雨,你会怎样做呢?我还真是期待!” 圣龙历十月初八,在向西的官道上,正有大约百余人的队伍在行进,令人侧目的是其中大多数都是金发碧眼的异域之人。 这是一个很怪的现象,虽然呼兰帝国连年向西用兵,但是并没有切断东西方的联系,相反由于呼兰的统治使得东、西大陆交往的安全更胜从前。风雨对此只说了一句话:“大气魄!”而在他崛起之后也沿袭了呼兰大可汗的这一做法,认为只要自身够强大,何惧敌人哉? 也正因为此,西大陆的使者团只需老老实实的向呼兰帝国缴纳足够的过路费,就可以大摇大摆的通过大陆公路来往于圣龙和西大陆之间。 “不知道百年之后是不是会留下风大将军金蝉脱壳的典故?” 在行列间的一辆马车上,一个身著魔法袍的少女顽皮的询问道。 风雨好整以暇的躺在车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金蝉脱壳的典故已经有很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倒是风雨能够得到两位国色天香的侠女相救,那才是真正流芳千古的佳话!” 魔法少女大喜,“咯咯咯”的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一旁很文静的坐著的雪雅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西大陆的风气很是开放,男士公开称赞女方美貌是正常的礼仪,并不稀奇,但对于能够得到风雨这样一位打败呼兰的传奇英雄称赞自己为在东方很有神秘色彩的女侠,让这两个对此神往已久的西方少女非常高兴。 和所有的人的料想大大不同,当时的风雨并没有立即出城,而是躲到了西大陆使者的住处,还非常的悠闲。 按照李中慧的安排,火灾与偷袭都是为了引起混乱,帮助风雨摆脱监视。但是无论是李中慧还是风雨都没有料到一件事情──风。 在后人回顾此事的时候,不得不惊叹自然的威力。这股突如其来的大风造就了帝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灾,非常的讽刺:圣龙帝国的心脏圣京没有摧毁在外敌的百万雄师手里,也没有消亡在神州激烈残酷的战乱之中,反而是败亡在一场本意只是为了脱身的纵火中。 玩火的代价! 这场火灾对于圣龙帝国产生了难以言计的影响,曾经繁华无比的帝都一下子变成了残砖烁粒,三分之一的城池毁在了这场大火之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一切成了风雨一生的愧疚,对于帝国的中央权威也产生了严重的动摇,一个新时代加快了到来的步伐。 人们往往对于萧剑秋、风雨等风云人物在这场变乱中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事实却是萧剑秋高估了风雨和李中慧的能力,以为这样一场大火是早有预谋的;而风雨和李中慧显然低估了这场火灾的破坏力,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如此惊人的恶果。对于形势的错误判断,使得风雨没有及时出城逃亡,而萧剑秋也没有想到风雨会放弃这样一个良机,因而也没有及时对于西大陆使馆进行监控和检查。 萧剑秋并不是没有想到风雨可能先隐身于城中某处,城中的大火烧毁的多半是百姓的住宅,各大使馆和豪门巨宅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可是他料想不到的是按理应该没有太大瓜葛的西大陆的使者会如此卖力的帮助风雨。 实际上,风雨当时选择西大陆作为盟友也是迫不得已,他并没有想到这场火灾会让自己离开圣京变得那么容易,在预先的计划中只是先摆脱对于自己的监视罢了,至于躲到哪里用的则是排除法,自己的卫队、李氏家族等处当然不能呆;为了避免被人利用,风云世家以及与此有关的地方也不能呆;四大家族、高战一系、辅政王即是囚禁自己的一方,同时也是可以合作的一方,敌友难料,当然不能自投罗网。 所以到对自己没有太大瓜葛、不容易引起注意也相对不会受到勒索的西大陆使者那里是最好的选择。一方面,那几个年轻人和风雨有著不错的交情,另一方面,风雨认为实行远交近攻的策略,同远离圣龙的西大陆结交,绝对利大于弊。 对于西大陆而言,由于呼兰内乱使得西大陆同圣龙之间的结盟变得不是很紧迫了,反而是同掌控著圣龙西北门户的风雨军合作有著更大的利益空间。救下风雨之后,如果风雨同圣京相安无事的话,西大陆就可以通过凉、夏诸州同圣龙贸易,更何况风雨还向西大陆做了许多有利的承诺。如果风雨同圣龙帝国闹翻,则完全符合“削弱一个强国永远有利于自己国家”的政治原则。 所以当萧剑秋在数日之后方才终于想到这一层的时候,风雨已经随著归国的西大陆使者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圣京城。 “哈哈,真是一切顺利,只要明天过了锦州的地界,就海阔天空了。风将军是准备去伦玉关还是去凉城?不过到时候,还请风将军不要忘了自己的诺言!” 西大陆联盟的使者罗瑞微笑著对风雨说道。 这次出使圣龙,他的任务之一就是了解圣龙帝国的现状,结交亲善西大陆的势力,以抗衡呼兰。虽然风雨目前处境危险,不过如同做生意一般,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如果风雨能够重新掌握军队的话,这个年轻的军事奇才一定不会甘于现状,势必将对呼兰产生可怕的威胁,甚至会影响整个东方的势力平衡,自己可就为西大陆立下了大功了;当然他也考虑过万一风雨无法重新掌权的情况,由于和圣龙距离遥远,再加上暂时呼兰停止了西征,所以危害也不会很大。 此时的罗瑞完全没有设想到这个处境狼狈的年轻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比呼兰更为可怕的恶魔。 “请放心,神州人从来都是讲信用的!” 风雨淡淡地说道,他心里可没有这个老头那样的乐观。对于萧剑秋的能力他从来不会低估,自己的那封以退为进的信现在应该起到作用了吧,这位精明的辅政王大人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风雨暗自沈思。 第十六章野外遇袭 秋季的圣龙北部,深夜总有瑟瑟的落叶声,伴随著萧萧的风响,演奏著天地的合唱。 可惜这一片宁寂的夜色很快就被血腥所掩盖。 “您为什麽不去伦玉关,那里易守难攻,不是更安全吗?” 赖特不解的问风雨,他对於能够打败呼兰的风雨表现出了年轻人特有的崇拜,在这段日子里,不断的向风雨请教战略战术方面的问题,得益匪浅。不过这位西大陆的骑士始终无法理解风雨为什麽放著距离较近、城坚关险的伦玉关不去,反而要去隔著锦州和延城,刚刚遭受过战火摧残的凉城。 风雨苦笑,这里面的缘由实在不是这个西大陆的骑士所能够理解的。 伦玉关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关,易守难攻,然而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绝对不适合现在的自己前去,自己就是那里起家的,伦玉关兵精粮足、又控制著风雨军大部分将士的家小,如果自己去了那里,难免不会被人认为拥兵自重。 而只有去凉城,才能表明自己没有对抗朝廷的野心。去了凉城,没有坚城雄关防守,还处於夏城和延城的夹击之下,大多数风雨军将士的家眷都在伦玉关,正好表明了自己没有反叛之心,与自己留信辞官相辅相成,避免了不必要的纠纷和猜忌。 在风雨看来,当务之急是为风雨军的发展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风雨军发展的太快了,自然会引起别人的眼红,同时内部也因为发展过快而存在不少隐患。风雨需要时间来整顿风雨军,精选将官、训练士卒,还要治理地方,为风雨军的生存建立良好的基地,只有这样才能立於进攻退守的不败之地。 如今,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发展大计,唯独就是缺少时间。必须同四大家族、辅政王以及高战一系讲和,这是他和李中慧之间的共识,为此在自己掌握风雨军的前提下,可以考虑一切的退让。 “我的腿!” 就在风雨同赖特谈话的时候,一个武士恐怖的看著自己的下半身,然後扑的倒地,上半身兀自在挪动,下半身却已经分离,过了半响方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有几名战士不幸遭遇了类似的命运。有的被从下往上劈成了两半,有的断了双脚鬼哭狼嚎,还有的身首异处,一时间鲜血四溅,惨呼连连,划破了秋夜的宁静,平添了恐怖的氛围。 这里四处空旷,举目无人,人们根本不知道敌人从何而来,如何攻击,防不胜防,在浓浓的黑幕中,犹如索命的阴差游走於四方,又仿佛噬命的恶魔注视著盘中的美餐。 “呕!” 有些意志薄弱的人看到战友的惨象,纷纷吐了起来,恐惧侵蚀了头脑。 “别出来!回到车上!” 风雨当机立断的把那两个闻讯好奇的探出头来想看究竟的西方少女推回了马车上。 他皱著眉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两天为了赶路,大队人马昼夜行军,今晚并没有安置在驿站或客店内,而是驻扎在一块空地间,恰好方便了这批杀手的袭击。 敌人的手法显然十分狠辣,运用如此残酷的方式来增添对手的恐惧,削弱被袭击方的士气,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法。 “风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罗瑞担心地问道,他是一个文官,对於这种场面居然还能说得出话已经是一个奇迹了,现在这家夥一定後悔得要死,为什麽要答应帮风雨,虽然金钱的诱惑难以抗拒,但是老命可就更加重要啊! 风雨看了看同样脸色苍白的赖特,虽然他是一个勇敢的战士,面对强敌也毫不怯弱,但是遭遇了这富有东方神秘色彩的袭击、迎战根本不知何方神圣的对手,使他不由得产生一种恐惧──一种面对未知、面对东方神秘的恐惧! 四周的战士也同样如此,纷纷手画十字,向他们心中的上帝祈祷,完全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仿佛成了待宰的羔羊。 风雨叹了一口气,大喝一声:“不要怕,全军摆成圆阵防守!” 说著腾身而起,挥剑於地,强大的劲力击得土石横飞,几声惨叫中,证实了有刺客被击杀的事实。 赖特也缓过了气,有样学样,将剑用力插入地上,大声地念叨著“跨越天空以及大地的力量啊,温柔流动的潺潺河水啊,集中到我的手中来成为我的力量吧!” 一时间,大地颤抖,产生了四处裂缝延向无边的远方。 “魔剑士!” 风雨赞许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不会西方的魔法,但是在圣龙图书馆的学习和同李中慧的交谈中对於西方产生了较为深刻地了解,知道魔剑双修在西方可是很不容易的。 在风雨和赖特的反击中,虽然还有几名战士受到了袭击,但是四周大部分人都纷纷行动组成了圆阵。由於知道了敌人从何方攻击,不再像刚才那样绝望了,由此可知人类最害怕的就是未知。 不过灾难尚未过去,虽然风雨和赖特四处出击,圆阵的防御力也十分强大,但是这些杀手却依然不断的袭击,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点火,所有可以点著的东西统统都点著!” 突然间风雨灵光一闪,大声喝道。 如果在平时,这些骄傲的西方骑士恐怕不会理睬这个命令,就算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也知道在夜里强敌环窥之间点火,实在是兵家大忌,风雨昏头了吗? 可能是如今在死亡的威胁下,理智已经枯竭;也可能是风雨指挥若定的名将风采令人慑服,人们尚未等赖特阻止,就下意识的行动了起来。 顿时,火光冲天,犹如白昼。赖特面色苍白,心中大骂风雨白痴,这不是明摆著让人当靶子打吗? 可是说也奇怪,当火把点燃之後,良久也不见敌人的攻击了。 “他们是什麽人!” 事态平静之後,莉娜探出头来向风雨询问,连风雨也不得不惊叹这个丫头的神经粗大。 “他们是经受过严密训练的一群杀手,在黑暗中,他们可以杀死比他们强十倍的敌人,可是就是见不得光。” 风雨沈著脸沈住气沈声道:“他们可能是服了一种药,能在全黑里视物如昼,而且能把自己身体如同蜥蜴般变色,甚至化为物体,时为枯树,时埋土中,时成波浪,时变为石,倏忽莫测,他们所炼的或者是东瀛忍术、或者是土系的五行术,或者是山中老人的刺杀术──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派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畏见强光:光亮,便是他们的罩门。弱点永远存在於强大的身旁!” “咱们这可算不算得上正义光呢?”莉娜偏头笑问。 难得她在此时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我算,”风雨居然也有心情应和她:“你不算。” “你是大军阀,你也算?”由於摆脱了死亡的威胁,而且并没有看见那几个战士遇袭的惨状,雪雅也一反常态,探出头,笑嘻嘻的说道。 “正义无分王寇,无涉成败;正如忠奸不分男女一般。”风雨道,他发觉雪雅这种小儿女的表情真好看,比当神官时更令人心动。 这时,莉娜却厥嘴儿一笑道:“哼,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假的说成真的,大概也是身为霸主枭雄的一种本领吧!” 忽想起什麽似的问:“你早就知道这些刺客怕光?” “不知道,”风雨道:“我只是猜的。” 莉娜不禁心有余悸起来,吐了吐舌头,小手拍了拍胸口,说道:“你不肯定,就把火光点得通亮,万一弄错了,咱们岂不是成了暗器靶子?” 风雨反问道:“咱们现在有没有成了暗器靶子?” 莉娜只好回答:“没有。” 风雨一笑说:“那就对了。” 就在这时,赖特神色凝重地说道:“听!这是什麽声音?” 风雨侧耳一听,也是神色苍白,所有上过战场的人都听得出,这是大队骑兵放马奔驰的声音,这里还没过锦州地界,肯定不会是风雨军,所以百分之一百是追兵。 如果灭了火把,会受到刺客的袭击,亮著火把就面临大队敌军的追杀,风雨发觉他正处於有生以来最狼狈的境地! 第十七章两人一骑 这是风雨第一次目睹西方重骑兵与东方轻骑兵之间的对撞。 毫无疑问,这一波追兵来自于燕字世家。在整个圣龙,只有燕字世家的骑兵足以媲美呼兰铁骑,长期对抗北方强敌的结果,使得燕南天掌握著圣龙最为强大的骑兵部队,此次追杀自己,当然是想削弱风雨军,达到向西扩张的目的。 那么刚才的刺客呢? 是公孙世家或者是令狐世家聘请的东瀛忍者还是皇甫世家聘请的波斯刺客? 萧剑秋还有高战一系如今又准备怎么做呢? 以风雨军的部署位置而言,最大的冲突来自于想西扩的燕字世家和想向北发展的皇甫世家,此外还有担心影响到中央权威的辅政王和高战一系。对于公孙世家和令狐家族来说,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冲突,不过也难保他们不会痛打落水狗,说到底自己也的确是处境狼狈,四面楚歌。 激烈的战斗让风雨的心神回到了战场。 不能否认,西方的重骑兵的确具备著很强的防御力,厚实的盔甲、突出的长矛、坚硬的盾牌都使得他们在一对一的正面交锋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西方骑士身穿大白盔甲,把骑士的躯干,四肢和主要关节通通盖住;头戴带不活动脸甲的轻头盔;马也有了铁甲或钢甲的保护。手中1。5米长的长矛让东方骑兵的兵器根本无法近身,严实紧密的阵型犹如不可阻挡的巨兽,所向披靡。 风雨不由得摇了摇头,如果敌人让他来指挥的话,一定放弃这种正面硬攻的白痴打法,而是充分发挥轻骑兵灵活机动、擅长骑射的优势,派兵四处游击,用弓箭袭扰,或者是从四面进攻,扰乱敌人的心神,一旦整个阵型被打乱,原本无懈可击的重骑兵就如同一头巨兽困在网中,反应迟钝、行动缓慢等劣势就暴露无遗了。不过幸好对方似乎也是一个脓包,并没有想到这一层,而是中规中矩的打著正面战,风雨相信用不了多久,西方骑士必胜。 果然不出风雨所料,这支骑兵很快就显出了溃败的征兆,逐步向后撤退。刚刚被刺客袭击而憋了一肚子气的骑士呼啸著,叫喊著,穿著笨重的盔甲向前追击。 风雨眼神一跳,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的确不错,对方的指挥官绝对不是白痴,而他风大将军的霉运也绝对的依旧缠绕在身。 得意忘形的骑士因为进攻而使得自己严整的队形变得三乱无章,机动灵活的东方骑兵迅速穿插包割,从侧面、从背面、从四面八方不断的进攻,使得动作缓慢笨重的西方骑士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这一仗,主张严整、紧密,正面作战,以力取胜的西方战法,在讲究灵活、机动,四面出击,以智取胜的东方战略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由于东方骑士的近身攻击,突出的长矛一下子变成了累赘;厚实的盔甲使他们无法及时转身抗敌;沈重的分量让他们根本无法赶上东方人作战的速度;长时间的对抗迅速的消耗著他们的体力。整个战场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整个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风雨苦笑了一下,大喝一声“风雨在此!”,就欲向西北突围。 这些西方骑士已经帮了他很大的忙了,他不想让这些年轻的战士就这样埋骨异乡,敌人的目标无疑是自己,只要自己一走引开追兵,这些西大陆的朋友就有机会得救。 于是风雨挥剑左冲右突,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可不象那些西方骑士穿著如此笨重的盔甲,和呼兰人的多次交锋,使他深谙对付这些轻装骑兵的方法。 眼看就要突围成功的时候,风雨发觉两名骑兵正在围攻雪雅,由于全军被打乱了,原本受到保护的罗瑞、莉娜和雪雅都在乱军中被冲散。 风雨见状,不由略一犹豫。虽然如果把这女孩带上的话,不但会让她也很危险,而且使自己甩掉这些追兵的可能性变得更小,但是现在情势危急,如果不管的话,恐怕这个美丽的神官少女转眼就要香消玉殒。 来不及考虑太多,风雨疾驰过来,剑芒轻闪,两个骑兵迅即人头落地。 风雨将雪雅一把拉上自己的坐骑,实在是没有时间把她带到她同胞手里了,当下心中干干一笑,暗道:“不好意思,让你的神保佑你吧!”,手中却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大声喊道:“风雨人头在此,谁人敢拿?”,一边夹马纵缰,两人一骑,疾驰而去,声尤在耳,人已无踪。 “风将军,把我放下来吧!” 雪雅坐在前面,感觉到追兵越追越近,知道是自己拖累了风雨,不由十分内疚。 “说什么废话!要死一块死!” 风雨一边拨掉后面发射来的冷箭,一边大声斥道。 事实果然不出风雨所料,那些追兵立即如影随形的跟过来,虽然雪雅身体很轻,毕竟两人一骑,增加了分量,再加上时不时的冷箭发来,更阻挠了两人的速度,使得风雨和雪雅始终无法摆脱后面的尾巴,即使想抽空把雪雅放下来都没有机会。 虽然他根本不想做什么见义勇为的白痴,但是西大陆的人本来就是因为受他连累才遭到袭击的,更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虽然雪雅个性文静,和风雨没有说过太多的话,但风雨已经把她当作朋友了,弃友求生,可不是他风雨所为。 只是这样下去的话,好像非完蛋不可! 想到这里,自觉到霉运高照的风雨,说话间自然也就没有好气了。 “要死一块死!” 风雨无心的一句话,却让雪雅感动莫名,脸颊热辣辣的滚烫,身上更是感受到了风雨怀抱的温暖。由于身份的特殊,她从小都接受著古板严苛的教育,循规蹈矩,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著,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和差错。 初识风雨的时候,雪雅对于风雨的认识只是停留在这是一个名将的程度上,只是由于她的好朋友莉娜,还有她的国家最年轻有为的骑士赖特的极力推崇下,才对风雨产生了一些好奇,多了一些接触。 这就是打败了让自己国家损失惨重、束手无策的强国呼兰的人吗? 每当看到风雨温文尔雅的笑容,无所谓的神情,懒散的举止,实在让她无法理解这样一个怎么看都书卷气很重的家伙,怎么会在战场上统帅千军万马,决胜千里,打败了自己国家那些德高望重、身经百战的老将都无法抗衡的敌人? 直到今天,她才看到了风雨的另一面。 她看到了风雨指挥若定的摆脱了刺客的威胁,是那么的从容,那么的镇定! 看到了风雨潇洒自如的征战沙场,动作是那么的优美,那么的高雅!(?) 看到了风雨在生死关头还这样情深意重,这样视死如归!(?) 要死一块死! 多么简单的言语,胜过了那些无聊的社交场上自命出身高贵、实际不过是仗持父辈余荫的纨!子弟的甜言蜜语何止千倍万倍! 她好感动,十多年波澜不惊的心中荡起了丝丝涟漪。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面对生死关头,想著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情。 至于雪雅背后的风雨可没有雪雅那么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他现在的头很疼。 刚才由于夜色朦胧,再加上慌不择路,他很快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很低级、很愚蠢的错误:──居然朝山上逃跑,实在是自寻死路。 可惜,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要想掉头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 作者语: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主角写成高大全,之所以到目前为止没有写一些非常强大的敌人,原因是主角本身还不强大。不知道大家喜欢看拿破仑传吗?我读了很多遍,给我的感觉就是拿破仑之所以能够如此辉煌,起因在于他崛起之初,二流的对手正好够他练兵、成名。毕竟再厉害的天才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打大魔王啊?我不想把一些人物写的登场时如何如何了得,结果到了后来就变成了跑龙套的。 不过这里我想征求读者的一个意见是,大家是不是更喜欢多一些战场上的对手? 因为好像有些认识上的问题,雨过天晴一直认为杀人不见血才是真正的高手、远比战场上的名将可怕万倍,再加上有朋友劝我多塑造一些阴谋家,所以这几章比较侧重于权谋。像萧剑秋、皇甫嵩这些人,在下都把他们视为未来的强敌。如果大家喜欢战争上的大敌的话,那我在风雨平定西北后,就多写一些棋逢对手的战争。 第十八章销魂一刹 走投无路!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风雨和雪雅,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前面是峭立万丈的悬崖,後面是杀气腾腾的追兵。 风雨苦笑了一声,在雪雅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闭上眼睛,现在我们要赌一把了,让你的神来保佑我们吧!” 说著马速竟然不减反增,朝著悬崖驰去。 雪雅“啊!”的一声惊呼,风雨想自杀吗? 但是她旋即恢复平静,又何必管那麽多呢?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了! 这样想著的雪雅感觉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热,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如果百年後有人发觉自己和风雨的尸骨,不知会做怎样的推测? 还没等雪雅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战马的一声悲鸣,随後就是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两人已经向万丈深渊迅速的坠落。 雪雅的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感到耳旁嗖嗖的风响,还有风雨紧紧搂著的有力的臂弯。 完全没有时间的感觉,只知道似乎被什麽牵扯住了,下坠的速度嘎然而止。 当雪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被风雨紧紧的抱住,两人被吊在了半空中,风雨的手上拉著的是一条用衣衫卷成的布绳,布绳的另一端则是风雨的宝剑,宝剑牢牢的钉在了山壁的泥土里。 雪雅很聪明,马上就猜测出所有的情景: 风雨发现两人被逼到山上的时候,就将外衣系住了宝剑,在跃马跳崖的时候,用力将宝剑掷出,钉在了山壁上,止住了坠势。 这些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实在不易。 首先在後有追兵、前临绝地的时刻能够如此迅速冷静的想到这一点已经很难了,在後面冷箭不断的情况下做好准备更是不易,至於胆敢就这麽跳下去不仅仅是需要智谋,更需要极大的赌性和胆量。下坠的时候如果抛的时机早了一点,会被追兵发觉;抛得晚了一点则有可能摔得死无葬生之地,抛的力量弱了则无济於事,抛的力量重了则有可能折断宝剑。 要完成以上的行动,胆量、智谋、决断、武功和运气实在是缺一不可。 接下来风雨发觉自己的运气似乎开始好起来了,两人小心而缓慢的移动,很快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一处容身的洞穴。 风雨折了一些周围的树枝,在洞口生起了火来。这个时候,雪雅方才发觉风雨肩上鲜血渗出,不由惊呼。 “哈哈,没事!” 风雨大笑著安慰雪雅,刚才在亡命的时候不当心中了一箭,不过并没有射中要害,而且在闪避的时候也已经将劲道消除了大半,确实没有什麽大碍了。 风雨用剑在火上烤了一会,然後倒转剑柄,一咬牙将肩上突出的箭矢用力拔出,然後用剑剔除周围的血肉,将里面的箭簇挖出,为了避免雪雅担心,咬住了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番举措,直疼得风雨满头大汗,一旁的雪雅更是看得毛骨悚然,直到风雨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了,她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施展神圣治疗术,帮风雨止血,肌肤相触,顿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风雨也有些佩服自己,如果是在半年前自己恐怕也不会这麽勇敢机智吧!不过现在却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居然能够在如此困境中迅速作出决断,还能够在美女面前表现的这样坚强,看来战争真的是很能锻炼人,在习惯了沙场的尸山血海之後,不知不觉,自己也变得坚忍起来。 有些自鸣得意的风雨,由於一夜的奔劳,再加上伤势,想著想著,不由沈沈的睡去。 雪雅却一点也没有睡意,这个时候夜色尚未褪去最後的晚装,黎明的曙光显得如此的微弱,在火光中她怔怔的看著风雨,这个不败的名将,这个睿智的勇者,这个救了她性命、并且承诺生死与共的青年。 出身於宫廷的她早已厌倦了繁琐而虚伪的社交礼仪,麻木於刻板的神殿操守,虽然身份高贵、美豔绝伦,却自认为已经心如止水,超脱尘世,敬奉神主,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次东方之行中,竟然会被这个东方人,这个异教徒所俘获,难以自拔。 突然间,她感觉到不对,风雨的面部开始扭曲、全身开始抽搐、四肢不断痉挛,继而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惨叫,紧接著犹如发了狂似的抱头乱滚。 雪雅大惊,急忙一把抱住风雨,防止他滚出洞穴外。 可是风雨用力挣脱了雪雅的怀抱,然後像一个疯子一般的挥掌,劲力四溢,震得整个洞穴都摇晃起来,石块纷纷落下,迫使雪雅不得不躲避。 这是雪雅第一次发现风雨居然有如此高强的武功,虽然在这整个晚上,风雨也参与了厮杀,但是给人们更深的印象是他的临危不乱的镇定、从容自若的举止和机智百变的谋略,反而对於他的武功予以了忽略。 可是现在的风雨,却是毫无保留的展示了他的武学修为,而且咬牙切齿之间,更显示了一种凶悍和狰狞。 雪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她知道的是如果再不阻止风雨的话,整个洞穴都有可能被塌陷,自己和风雨都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完蛋。 幸运的是,如今的风雨显然神志不清,虽然力道惊人,但是却杂乱无章。雪雅乘隙侵入,一掌击下,将风雨打晕。 随後雪雅也精疲力竭的坐在了地上,呆呆得看著眼前的怪物。 毕竟风雨的掌劲实在太惊人了,在她的印象里,应该不逊於国内的剑圣级的人物,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练的,居然在二十多岁就拥有别人五、六十岁的修位。 这时候的风雨,额前渗出密集的汗珠,呼吸也异常急促,随之而来的是全身的颤抖。 “冷,冷……” 虚弱的呻吟仿佛来自於地底,没有了镇定自若、掌控一切的神话外衣,此时的风雨不再是那个笑对生死、从容不迫的名将,反而犹如无助的婴儿。 在增添的干柴和衣物无济於事的情况下,少女终於抛开了羞涩,除却两人身上的衣衫,和风雨紧紧的相拥在一起,肉体在紧密接触,心灵在真情呼唤,没有一丝的杂念,滑润的肌肤、诱人的曲线,在火光中闪耀。 然而该死的事情发生了,半昏迷中的风雨突然感觉暖玉在抱,双手一触之下,更是软软的、滑滑的,身体不由自己的有了反应,双手游走於洁白的身躯,火辣的热吻令人眩晕。 在软弱的阻挡无效之後,雪雅也开始意乱情迷,多年的自矜,多年的修行,在瞬间化为了乌有,全身火热火热,双乳也令人害羞得不自禁的胀大,娇喘连连,甘心情愿地接受了撒旦的诱惑,吞食下乐园的禁果。 时间在悄悄的流逝,声音也仿佛沉寂了下来,唯有火焰做著历史的见证。 第十九章逍遥遗墨 当所有的激情都化作过去,当所有的风暴都归於平静之後,唯有那一点的猩红,无声的控诉著曾经的事实。 风雨和雪雅都默默相对,无声的尴尬充溢在两人之间,初尝禁果的甜蜜和面对现实的沈重使得这两个虽然聪明绝顶、然而毫无经验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一场甜蜜的错误,这是一次忘情的游戏。 是老天的恶作剧,是历史的大玩笑。 风雨自从喝了晓兰敬的那杯酒之後,这些天来他虽然感到身体有些不对,但是凭借深厚的功力始终压制著,然而阴差阳错,由於受伤和疲惫,使得风雨如今终於抑制不住毒瘾的发作,在这个洞穴中发生了令两人一生甜蜜又一生痛苦的事情。 想起那般消魂蚀骨滋味,实在令人回味,但是理智告诉他必须忘掉这一切。早在初识雪雅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个女孩的不同寻常,虽然他不知道雪雅的真实身份,也无心知道,但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决不简单;而自己和李氏家族的联姻也同样不容破坏,背负著各自家国重任的双方,恐怕一旦出了这个洞穴,就会天各一方吧! 雪雅也同样困惑和惆怅,心里明白这一夜的风情,只能是永久的记忆,身份的束缚使得这段恋情恐怕尚未开始就得终结。 为了掩饰失落与尴尬,雪雅把目光移走到洞穴的四壁,突然间发现在洞穴的内端,有一处可容一人行走的通道,不由“咦”的一声。 风雨顺著雪雅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这一个所在,大概是刚才风雨挥动掌力震开的,通道的另一端通往深幽的未知。 如果是在平时,两人都不会作如此无聊的探险之举,然而为了冲淡现今无言的难堪,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决定一探究竟。 令风雨和雪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通道的後面居然别有一番天地,赫然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帝王行宫,整洁的石壁为床,光滑的碧玉为几,昂贵的紫檀作书柜,宽敞的大厅、潺潺的温泉,还有一面铜镜放置在案前,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里曾经有过人烟。 “啊!这是什麽!” 雪雅眼尖,指著案上的一个铜盒问道。 “小心!” 风雨一把拉开雪雅,然後小心打开铜盒,这才发现根本没有机关,里面置放著一卷竹简。 雪雅“扑哧”一笑,说道:“风大将军怎麽变得如此谨慎?” “哼,我还不是担心你受伤!” 受到嘲笑的风雨回了一句之後,立即後悔,两人刚才尴尬的气氛重新回来了。 过了半响,风雨才干笑了一声,说道:“看看这竹简上写著什麽!” 说著摊开竹简看了起来,只见这竹简上写著: “余一生纵横,万千军民、滚滚铁骑,为余棋子;神州圣龙、草原大漠,任余摆弄,遇弱则力杀,逢强则智取,号令江湖、遥控庙堂,虽霸主贤王亦不能及也。 然而英雄亦有落寞时,再有通天之功,百年之後亦难免尘土,万念俱灰之下,特选此地为余终老之所。每逢夜间寂寞,抚慰生平,不由感慨万千,特将余一生之谋略兵法记录於此,附有余少年游历诸大陆之风土人情、山河地形,放置於左上第三只匣中,望有缘人得之,开创伟业,兴我圣龙! 逍遥笔 圣龙历296年七月初八夜” 风雨初看时笑著道:“好大的口气!”不料越看越心惊,原先随意的面容也严肃了起来。 雪雅看到风雨脸色有异,不由好奇地问道:“怎麽了?这竹简上写著什麽?” 风雨用力揉了揉脸,方才把竹简的内容解释给雪雅听。 “这个逍遥是什麽人,居然这麽大的口气?” 雪雅好奇地问道,她来圣龙之前,曾经仔细阅读过圣龙的史书和文籍,从来就没有听到过逍遥此人,所以看见风雨如此严肃的神情,不由十分好奇。 “他不是人,是神!” 风雨悠悠的说道,严肃的口吻中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相反带著无限的景仰,与他以往嬉笑怒骂中点评历代英雄的作风大不相同。 只听风雨继续说道: “在圣龙的历史上曾经遭遇过一次大灾难,这次灾难使得圣龙遭受了外敌的入侵,差点亡国;还产生了近两百年的分裂与割据,直到圣光武帝的出现,方才重新统一;目前圣龙虽然以圣太祖建国为历法的元年,但是皇帝的排行却从圣光武帝开始,其原因就始於这场灾难!而力挽狂澜、拯救圣龙的大英雄就是这位逍遥前辈!” “你说的是当年提丁可汗的入侵吧?可是我在史书上并没有看见过逍遥这个名字啊!” 雪雅对於自己圣龙方面的历史知识很自信,迅速提出了疑问。 “仗义每多屠狗辈!位卑岂敢忘国忧?圣龙能够拥有如此辉煌的历史,靠的可不是那些锺鼎玉食、脑满肠肥的达官贵人,而是那些千金一诺、慷慨赴义的仁人义士!” 风雨大笑著纠正道:“逍遥就是这些匹夫屠狗辈的领袖!他十五岁继承家族的权力,经过三年的韬光养晦之後,发动反击一举成为江湖的大龙头。 後来,他率领江湖群豪粉碎东瀛武士的阴谋,废除昏庸无能的暴君,击退提丁可汗的入侵,势力之大、声望之隆,岂是那些帝王将相所能及?” “提丁可汗?是他打败了这个魔头?” 雪雅急忙地问道,这个号称为“天神之鞭”的大魔头令西大陆闻之色变,他统一大草原,挥兵西征,所过之处千里无人烟,灭国何止百余,杀得西大陆血流成河,短短三年间就有十七位国王阵亡,三十多个国家消失,教廷圣地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最强大的大秦帝国因此而崩溃。幸好这个魔头掠杀了一阵就回去了,饶是如此,西大陆各国合力用了三十多年,才乘著这个魔头东征圣龙兵败身亡的机会,打败了他在西大陆的代理人,恢复了圣教。 正是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西大陆对於呼兰大可汗这个简直是提丁第二的人物十分忌惮,这才派人来圣龙搞联盟。 所以当雪雅听说这个逍遥居然是打败提丁可汗的人时,大为吃惊。 “不错!” 风雨对於这位前辈极为敬仰,自豪的说道:“当年‘天神之鞭’提丁所向披靡,但是碰到了‘四海银狐’逍遥之後,就连战连败,不得不甘拜下风! 逍遥一生智谋冠绝天下,虽未加冕,却远胜於那些帝王,号称地下之皇!正是在他之後,天池剑宗才拥有今日的地位和威望。帝王皆粪土,名利似浮云。超然红尘外,挥剑我自豪!──这首诗就是对他老人家的最好写照!” 听到风雨如此推崇逍遥,雪雅也不禁满心憧憬。 …… 风雨恭谨的取下逍遥所提到的匣子,打开一看,发现所有的文字都记载在丝帛之上,一共有三篇,分别是:谋略篇,兵法篇,机关篇和地形篇。 上来就开宗明义,写著: “身为君王,必须驾驭权术的孤舟,行驶於欲望的汪洋,扬起理智的云帆,掌握无情的利剑,劈开阴谋的雾霭,迎接利益的风暴,忍受孤独、品尝寂寞,在尸骨和血泪中捍卫权杖与皇冠,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四个字:天下为重!” 这段话令风雨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在谋略篇中,注重的是帝王之术,极力推崇昔日的法家学说,认为儒生误国,对内应在圣龙推广尚武的精神,以法治国、盛世重典,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即使贵为天子也决不例外,一切於国家不利者虽世代公侯亦坚决剪除;对外则不择手段,一切以达到目的、振兴国家为先决条件,抛弃所有的仁义道德,在战争与外交中无所不用其及,吞并小国、削弱强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些都犹如说到了风雨的心坎之中,一边看这一便情不自禁的拍案叫好,真是恨不得早活数百年拜见这位传奇人物。 在兵法篇中,除了提到各种排兵布阵之外,还详细的讲了东、西方各种兵种的相生相克之道,令人耳目一新,虽然事隔百年,但是依然颇多借鉴。 机关篇风雨并不感兴趣,搁置一边直接去看地形篇,一看之下,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这位逍遥前辈当年显然到过很多地方,东、西大陆,炙大陆都有著最为详尽的描写。最让风雨感到钦佩的是,文中还提到了新大陆。要知道新大陆的发现不过是近百年的时间,在逍遥的那个年代并不知晓遥远的汪洋之外,还有这样一块土壤。但是从这篇地形图,显而易见,逍遥到过那里,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块土地的来龙去脉,但是所写的当地的风土人情无疑是新大陆,而所作的推测离事实虽不中亦不远矣! 雪雅看著风雨这般的如痴如醉,心头不由掠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用力的摇了摇头,希望能够摆脱这种讨厌的感觉,於是催促起风雨。 风雨恋恋不舍的把文章放下,小心翼翼的置入匣中,然後恭恭谨谨的俯首三拜,方才把书匣拿起,和雪雅继续朝里面探索。 第二十章返回凉城 逍遥的居处显然极大,放置著各种珠宝美玉、文献典籍,以及神兵利器。不过这些对於风雨和雪雅而言,根本不在意。 道路逐渐朝上,慢慢地看到了曙光,雪雅突然心中一痛,不由放缓了脚步。 风雨回头一看,直到雪雅的想法,也暗暗叹了一口气,迎著雪雅娜脉脉含情的目光,风雨一把将佳人搂入了怀中,两人紧紧相偎,疯狂的热吻,似乎要将一生的激情在这瞬间喷发。 …… 当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离开逍遥的故居,走出洞穴,爬上山顶时,发觉赖特等人正在漫山遍野的找寻两人,劫後余生,自然是格外高兴。 魔法师莉娜更是大叫著一把抱住了雪雅,两个少女相拥哭了起来。 “殿……神官大人,安全无恙,真是太好了!” 西大陆的使者罗瑞激动之余,也有点张口结舌。 风雨和赖特一交谈,才知道虽然昨夜这场战斗很激烈,损伤惨重,但是幸亏风雨及时引开追兵,所以罗瑞、莉娜、赖特等重要的成员都安然无恙,风雨也就放心了。 这个时候,却见赖特向风雨引见一个圣龙的将领,风雨不由得大为奇怪。 “末将皇甫建柯,参见风侯爷!” “皇甫建柯?”风雨看了这个将领一眼。 “末将奉了皇甫家主和梅文俊将军之命,特来护送侯爷返回风雨军!不料晚来一步,让侯爷受惊了,幸好侯爷贵人天佑,否则某将真的是万死莫辞了!” “噢!”风雨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这家夥万死不万死,与他无关;另外梅文俊也就罢了,如果是皇甫嵩这家夥派出的人,那就得好好提防了。 这个时候,赖特在一旁解释道:“昨晚幸亏这位皇甫将军施以援手,否则虽然大部分追兵被你引去,剩下的人马也够我们头疼的!” “多谢皇甫将军了!” 风雨只好向这家夥道谢了一声。 “不敢不敢,这是小将该做的!” 那家夥倒是老实不客气,神秘兮兮的说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如果皇甫将军不方便的话,不说也罢!” 风雨冷冷的回答道,他对於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家夥很有戒心,毕竟皇甫嵩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了。 “不,不,侯爷误会了!” 那家夥连忙摇手,说道:“其实这里说也不放,不知道这两天侯爷身体是否有不适?” “你这话什麽意思?” 风雨“霍”的盯住了皇甫建柯,双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杀意。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皇甫建柯不由双腿发软,冷汗直流,当下急忙解释道: “侯爷有所不知,家主听到消息说高战一系欲图剪除侯爷,特意安排在御宴的时候,向侯爷下毒。家主命小的通知侯爷一声。” “请代我向皇甫大人致谢!不过在下目前吃好睡好,没什麽不适的!” 风雨不动神色的说道,虽然他早就非常怀疑那杯酒有问题了,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後,更是几乎作了确定,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流露,而且他也想不通皇甫家族突然间怎麽会对自己这麽关心,要知道论起利害冲突,风雨军和皇甫家族之间是最严重的,天知道这是不是挑拨离间之计。 “没有最好,没有最好!” 皇甫建柯干干的应道,接著又说道:“家主特让小的给侯爷带了一瓶疗毒的良药,请侯爷受下!” “那就多谢皇甫大人了!” 风雨随手放入了怀中,按照他的心意干脆扔了了事,不过现在不能和皇甫家族闹得太僵,至少还得靠这支军队护送他回凉城呢! 皇甫建柯心事重重的跟著风雨下了山,皇甫嵩给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药已经给了风雨,如果上次的药效还在的话,风雨最终必然受到皇甫家族的控制。 不过事情真的那麽顺利吗? 皇甫建柯不能确定。风雨的出逃,打乱了皇甫嵩的全盘计划,这个药效是否还在,实在是一个未知。 同时皇甫建柯想到了风雨刚才的眼神,这大概就是霸主的威势吧!这样的人物会如此轻易的被皇甫家族控制吗? 皇甫建柯怀疑。 他正处於激烈的思想斗争中,这次他带来了三千军马,就是做好了各种准备,现在要他决策的是:到底实施第一套方案,把风雨送回风雨军中呢?还是乘此机会杀了风雨或者把风雨绑回皇甫家族的势力范围?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犹豫了,因为山下正站立著一个翩翩仙子。 风雨也是一愣,没想到袁紫烟居然会孤身一人前来,当下朗声问道:“仙子莫非也对风雨的人头感兴趣?” 袁紫烟叹了一口气说道:“风侯爷说笑了,如果要让侯爷回圣京的话,来的就不是紫烟,而是家师了。不过听侯爷语气,看来是铁定了心不会回去罗?” “不错!” 袁紫烟幽幽的说道:“果然不出家师所料。家师看了侯爷的隐退信之後,深明侯爷的苦心,特命紫烟向侯爷问候。既然侯爷真的这麽不想会圣京,紫烟就来护送侯爷一程,如今大内的追兵已被紫烟打发了,林将军那里也被紫烟说服,侯爷此次返回风雨军中,已无阻碍!” “多谢仙子!” 风雨对於白飞云所谓的深受感动云云是半个字都不相信,只是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麽样的变故,使得天池剑宗改弦更张,对自己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莫名其妙之下,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侯爷,难道你没听说京城发生的事情……” 袁紫烟又问了一句。 “京城?发生了什麽事?” 风雨是一头雾水。 “算了,”袁紫烟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说道:“祸福皆有天注定,家师已经不想再管这红尘俗事了,他要紫烟转告侯爷一句:富贵莫忘天下黎民,得志须记江山社稷!” “风雨一定谨记教诲!” 风雨庄重的说道。 “好了,紫烟也不敢打扰侯爷与朋友道别了!” 说著,袁紫烟调皮的孥了孥嘴。 风雨转身望去,只见西大陆的使团都已经整装就绪──有了天池剑宗和皇甫世家的护送,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万里迢迢而来,却有这麽多人死在了异乡,相信他们现在的心情是非常急於归国的。空地上只有雪雅停留在近前,傻瓜也看得出来是准备和风雨话别。 分别的时刻终於到了,风雨心中一酸,缓缓的上前。所有的人都知趣的避开,唯一没有搞清状况的莉娜也被罗瑞拖走了。 “留下吧!” 很久,风雨方才低声说道。 “不行!” 雪雅的娇躯微微一颤,终於还是掉头而去。 两人之间的千言万语化作了这两句冰冷的对话,从此海角天涯,再次相逢的时候,已经是数年之後,时过境迁了。 …… 风雨在皇甫家族军队的簇拥和袁紫烟的护送下,稳稳当当的朝凉城进发。由於天池剑宗的待剑传人在一旁,皇甫建柯倒也不用再费神考虑什麽行动方案了,他可不想冒险。 当看见凉城城塔的时候,皇甫建柯和袁紫烟都不约而同的告辞了。风雨催动坐骑,向他的城池,他的军队,他的百姓驰去! 作者语: 风雨的逃往历程就到此为止了,本想写一个完整而短暂的豔遇,但是实在不想这麽写下去了,因为这本征战天下的主旨是“征战”──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更重要的是权谋、政治方面的角逐,实在没有兴趣写那些英俊神武的男主角和美丽多情的女主角历尽艰难万苦,从此王子和公主…… 在征战中的爱情应该为权力、政治和阴谋服务,所以後面的文章我将逐步改变风格,一方面是应大家的要求,多写一些爱情,但另一方面这种爱情将随著政治斗争而展开,目前初步设想的几个情感纠纷(注意不完全是爱情)如下: 首先是李中慧、欧静同风雨之间的爱情,这里面将牵扯到风雨军的法家权术派同王道清流派的权力斗争和政见分歧,同时也是无忧谷和李氏家族在利用风雨军实现各自治国理念中的冲突。 其次,在风雨巩固西北後,将开始渗透到武林,则风雨和袁紫烟的纠纷就成了代表著传统的天池剑宗和决心统和全民族力量进行扩张的风雨之间冲突的缩影。──老子看那些名门正派就是不顺眼,尤其是大唐中的那个什麽仙子,有同样觉得不解气的朋友可以在这里大大的出一口闷气,风雨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打倒他们! 卓静雯是否要牵扯进来还没想好,不过日後云明月在李中慧和风雨之间的出现则牵扯出风雨军同风云世家、风雨和风雪、风云世家同新风云世家的矛盾冲突,乃至风雨政治、军事继承人的争夺。 至於如今写了的雪雅,由於雨过天晴很懒,不想多改了,准备让她在风雨西征时出现,再做一个了结,在这里想征求的意见是: 她出现的身份应该是:A、无忧无虑的公主;B、抗击风雨的民族英雄的妻子(女儿/妹妹);C、宗教的圣女;D、亡国之君的皇後;E、复仇的女神;F、其他 希望喜欢征战的朋友能够提供意见,雨过天晴也努力不把风雨和雪雅的结局写成什麽魔王抢走了公主、公主感化了魔王、公主为了人民而甘愿牺牲等等的老套。以上有些已经开始写了,有些正在设想中,希望大家看看这样的设想是否可以? 第二十一章江山美人 “风将军回来了!” “风侯回来了!” 知道风雨回来的消息後,人们奔走相传,秋里等风雨军的将领们接到消息之後,迅速出城相迎。 看到将士们如此热烈的欢迎自己,风雨暗暗送了一口气。在圣京的时候,李中慧提醒自己风雨军的隐忧时,指出秋里、白起各自拥兵据地,陈良与高战一系关系密切,不能不防。虽然风雨当时并不以为意,但是越临近凉城的时候,他的心越忐忑,在掌握大权之後,风雨越来越意识到,面对权力和利益,还能够保持自我的话,实在太难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风雨在千军万马的簇拥下,来到了凉城。 百姓夹道欢迎,争相一睹这位传奇将军的风采! 三军欢呼雀跃,庆贺自己的统帅重新归队! 秋里和风雨双手紧握,兄弟之间的生死与共、祸福同当的真情一览无遗,曾经的猜疑和不信任烟消云散。 朱大寿、陈良、魏廖都环绕在风雨身边,争相拥抱自己的战友。 费全躲在人群的後面暗暗叹了一声,明白秋里浪费了一次好机会。秋里太重义了,所以他做不到真正的心狠手辣;秋里太自负了,以至於他不屑於乘人之危。可惜这一切都注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也许,风雨的确是比秋里更适合做神,只可惜自己却把注都押在了秋里身上。 李中慧默默地在府中等候风雨,她先一步离开圣京,并在沿途吸引圣京方面的主意,为风雨引开了不少敌人。风雨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摆脱了追兵,还正确的选择了前往凉城,两人的意见再一次不谋而合! 她没有出迎风雨,此时的风雨属於他的战友,他的军队,他的百姓。她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待他的归来。 …… “广陵帝遇刺,楚雨墨大人护驾捐躯!” 这个消息让回到凉城的风雨有点目瞪口呆。由於萧剑秋的刻意封锁消息,再加上这两天风雨一心赶路,所以直到魏廖在风雨召集众将开会时上前禀报,风雨方才知晓。 广陵帝当然不是自己刺杀的,但是这个黑锅却大有可能让自己背了。 天下的形势总是在人们的掌控之外发展,萧剑秋拥有著铲除风雨军不容置疑的借口,而且如果乘机让那个倒霉的皇帝驾崩,更有利於他辅政王。风雨感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甚至比留在圣京还危险。 原本辞官挂印,给双方留下後退台阶的方法,如今在讨伐轼君者的口号下,已经不再像当初预计的那麽有效了,历史的轨道正处於一个微妙的岔口。 唯一的希望是说服萧剑秋和自己同盟,毕竟当前圣龙面临的隐患实在太多了,如果用利益和实力使萧剑秋明白合则两利、分则俱损的话,事情还有可能转机。 “我去圣京!” 李中慧的言语中透露出坚定。 风雨一扬眉,想要出言阻止,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广陵帝的遇刺绝对是始料未及的事情,所带来的影响极其重大,以至於风雨原先部署的安排全部被打乱了。 如今,萧剑秋完全可以不顾一切的进攻风雨军──如果他愿意的话,背负了行刺圣驾之名的风雨军将处於四面楚歌之中。不过萧剑秋并没有马上公布广陵帝遇刺的消息,说明双方还有和解的余地。要想摆脱这一困局,就只有向萧剑秋做出让步和保证,促使萧剑秋打消这个念头,使他相信风雨军在短期内不会产生重大威胁,把风雨军作为一个盟友而非敌人。 而达到这一目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派遣人质。 人质! 真是一个古老的名词,在古往今来的政治斗争中,为了打开僵局、缔结盟约、获得喘息之机,无数帝王将相都曾经采取过这样的方式,用自己身边的至亲家人来表达己方的诚心,换取对方的信任,人质的本身就意味著牺牲,是权力斗争中摆弄的棋子,当时局变化之际,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弃子。 “悔教生在帝王家!”的名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弱国为了躲避眼前的危险、强国为了获得暂时的休整、势均力敌的双方为了表达和好的诚意,都不约而同的采取了这样的方式,处於危难中的风雨军,今天也不得不做出如此艰难的选择。 李中慧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风雨并没有血缘亲人在身边,其他所有的部属都不够资格完成这一任务,除了李中慧。不管当事双方的意愿如何,李氏家族和风雨军的联姻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李中慧的安危不但代表著风雨军的脸面,还代表著实力强大、对风雨军影响深远的李氏家族的利益,用李中慧当作人质,方能表达风雨的最大诚意。 更重要的是使用人质化解危机,目前只是风雨军一厢情愿的想法,李中慧此去的任务还在於说服萧剑秋打消利用此次机会铲除风雨军──毕竟当今圣龙危机四伏,萧剑秋要动风雨军的话,还是需要权衡利弊的。但要完成这个说客的任务,必须身份高贵且大智大勇,除李中慧还有何人? “中慧!” 良久,风雨才走上前,轻轻的搂住李中慧的双肩,却无法说一句话。 李中慧此行的危险实在不可预测,万一萧剑秋已经下定决心铲除风雨军的话,那就无疑是羊入虎口;即使萧剑秋尚未最终决定,如果李中慧不能够成功说服萧剑秋的话,最好的结局也是囚禁。一个女孩子居然要肩负如此的重任,深入虎狼之穴,面对不可测的危险,真是太难为她了! 如果他风雨只是风雨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女人来承担如此重的责任、面临如此大的危险的;可惜他是风雨,风雨军的风雨,他的一切决定都必须以风雨军的利益为重,必要的时候,别说是牺牲一个女人,就是牺牲十万、百万人的性命也得在所不惜。 这时候的风雨,想起了在山洞中看到的逍遥的留言: 身为君王,必须驾驭权术的孤舟,行驶於欲望的汪洋,扬起理智的云帆,掌握无情的利剑,劈开阴谋的雾霭,迎接利益的风暴,忍受孤独、品尝寂寞,在尸骨和血泪中捍卫权杖与皇冠,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四个字:天下为重! 天下为重! 风雨暗暗叹了一口气,看著正十分关切得盯著自己的李中慧,伸手拂了拂她鬓角散乱的发丝,千言万语终於化作了一个词:“保重!” “保重!” 李中慧听到了这两个字也吁了一口气,原本心中充满著的矛盾终於化解於无形。 她希望风雨留住自己,希望风雨能够在乎自己、紧张自己、保护自己,但是如果风雨真的这样做了,她又会感到失望。因为她李中慧选中的人应该是拿得起、放得下,深谋远虑、理智现实的铁血君王,而不是那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懦弱之人,只有这样才配征服天下,才配她李中慧作出如此的投资! 两种不同的感情在李中慧的心中交织纠缠,无法化解。 保重这两个简单的字,却满足了李中慧所有的愿望。 在这一声保重中,她听出了风雨对她的关切和紧张,她感到幸福! 在这一声保重中,她体会了风雨对利益的决断和对私情的割舍,她感到满意! 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思绪,都化作了简单的行动,李中慧“吱咛”一声投入了风雨的怀抱,两个足以令世界颤栗的年轻人,此时此刻就如同所有陷入爱河的情侣一般,沈浸在甜蜜的拥抱中。 没有空间的束缚,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存在於真空之中。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有的只是心灵的碰撞。 无声也无息,寂静中可以感觉激情的跳动。 风雨军的将领们知趣的离开,无论对於两人的联姻赞成与否,面对此情此景,唯一相同的行动是为这两个即将分离的男女留下告别的时空。 当两人终於从情感的喷射中恢复了昔日的理智时,生命的契约也已经庄重的达成。 风雨目送著伊人的离去,前方是刀光剑影、急流暗礁,自己所能够做的就是励精图治,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早日迎回佳人。 李中慧幸福的离去,耳畔萦绕的是风雨的承诺──永世相守! 第二十二章凉城会议 风雨回到了凉城之後,立刻召集了风雨军重要的将领和官员,对於风雨军的军政建设展开讨论,後世称为“凉城会议”。 坐在左首的是李淳。 风雨履行了对於李中慧的承诺,李氏家族接管了凉城的治理权。同时由於在这次是否支持风雨的争论中,李氏家族内部产生了两种不同的意见,所以风雨回到凉城後,立即以鲜明的态度支持著亲风雨派,加强了同李氏家族的权力同盟。 对於李淳而言,由於女儿的坚持,他已经别无选择的踏上风雨军这驾战车了,在帮助风雨逃离圣京之後,李氏家族的总部也迅速撤到了凉城,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接管凉城的行政事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萧剑秋可能的报复,同时更为了统一家族的态度。 虽然很担心女儿的安危,但是也知道别无他法,唯一能做的是继续女儿的方案,踏实的开展工作,稳固李氏家族在风雨军的地位,在帮助风雨军的成长的同时,发展壮大李氏家族的力量。 在李淳的对面是秋里。 由於风雨辞去了朝廷的一切职务,所以这个冷酷而好色的男人现在是凉城名义上的最高首脑。 这位同风雨一起创建秋风兵团,参与了风雨军早期几乎所有的战役,同时指挥了凉、夏决战,击毙呼兰两位大将:哥舒行文、哈里哧,击溃数十万呼兰军,取得圣龙同呼兰之间有史以来最辉煌的一次大捷的名将,并没有乘风雨危难之际夺权,而是一如既往的站在了风雨的这一边,做一个站在神後面的人。 在多年後风雨回忆起当年的战友时,始终把秋里称为我的兄弟,认为在风雨军的成长过程中,秋里毫无疑问建功最伟;而事实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俨然是风雨在军中的化身,代理指挥著各大军团的协同作战。 此时的李淳和秋里,无形中成为了文官和武将的领袖。 在李淳的下首分别是:魏廖,高凤阳,耶律楚昭等文官,在秋里的旁边是洛信、陈良、耶律明雄、朱大寿等身经百战的将领。 “风雨请各位来是想集思广益,共同为风雨军的未来出谋划策!我风雨军建军不到半年,历经伦玉关大战、锦州解围战和凉、夏决战这三大战役,每一仗都是惊天地、泣鬼神,扬我军威,振我国威! 经过这麽多的血战,牺牲了这麽多优秀的将士,才使得我们风雨军有了立足之地。我们建立风雨军的目的很单纯,是为了保家卫国,可是目前朝廷内外有人看不起我们,说我们出身贫寒,不配做朝廷的命官,想方设法的要消灭我们,大家说我们该怎麽办?” 不能不说风雨是一个很好的煽动者,此言一出,立即让那些武将“哇哇”的跳将起来,尤其是洛信,更是捋起了袖子,大叫道:“奶奶个雄,这些龟孙子靠老子保住了狗命,现在就想算计起老子们来,反了反了!老大,下命令吧!兄弟们杀到京城去,把那个兔崽子皇帝拉下来,把那些龟孙子、龟儿子统统的宰了!老大你来做皇帝,兄弟们当宰相、将军,大碗肉大口酒的痛快,省得受那些鸟气!” “对,对!” 身边的将领们纷纷附和,大有一声令下,就操家夥造反的意图。 风雨很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不过还是挥了挥手,让这些莽夫武人安静下来。权力斗争可不是这些家夥懂得的,适当的把他们的情绪调动起来就可以了,闹得太过分,可就得让旁边的那些文官看笑话了。 於是风雨继续说道:“胡说什麽!我们风雨军的存在是为了国家社稷,哪有你们这样做法的?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咱们也不能让人骑在头上。但是这不能凭意气用事,靠的是实力! 天下是靠刀枪打出来的,但是治理天下需要的是学问。风雨军打仗是没得说的,大家都不是孬种,但是没有了粮草,没有了兵器,没有了百姓的支持,你们还怎麽打仗? 所以我请大家来,就是商量著怎麽把凉城治理的更好。这个世界强者为尊,等我们风雨军足够强大了,才能够保卫我们的荣誉,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尊严!现在就请大家畅所欲言,献计献策吧!” 一阵沈默之後。魏廖首先发言道:“当前风雨军的当务之急在於整顿全军。 首先应该让白起将军即日率军放弃伦玉关回凉城,或者我军迅速会伦玉关,避免因为两军分离而各执其政,对於军中隐隐形成的青龙派、秋风派予以坚决取缔;其次,微臣建议派驻血衣卫於各军之中担任监军,避免各位将领权力过大、拥兵自重;再次,建立统一的审查系统,监控行政官员,严禁军商勾结。” 一石激起千成浪,魏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让所有的人咬牙切齿,一些火爆的将领甚至拔出了刀剑,洛信更是一把抓起了魏廖的衣襟挥起老拳,幸好被陈良所阻止。 那些文官也没有人站在他的一边,监控行政官员,严禁军商勾结,这些无一不是针对文官而来,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发财之道给堵死了,当然也是对魏廖恨之入骨。不过这些家夥比那些武将有头脑,一方面他们自持身份,不愿有辱斯文;另一方面有些脑子活络的家夥也是顾忌魏廖的这番话会不会是在风雨的授意下讲的,故而或者是用杀人的眼神盯著魏廖,或者文绉绉的、摇头晃脑的引经据典来反对。 不过魏廖却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话说完了以後,就把眼睛闭了起来,对於周围因他而起的混乱,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风雨斜靠在太师椅上,狠狠地瞪了魏廖一眼,有些啼笑皆非。 虽然这家夥提出的建议绝对是风雨内心想做的,但绝对是万万不能做的。 首先凉城和伦玉关的军事调动在目前的情势下,根本无法进行,否则铁定引来一场战争。 其次,派血衣卫进入军中担任监军,不仅会引起将领们的反弹,而且还会削弱军队的战斗力。 同时风雨对於军中的派系是即头疼、又欢喜。帝王之术的要点在於平衡,军队产生派系,从某种程度上讲,可以更方便自己对於军队的控制,而且可以在将领中形成有利的竞争,提高军队的效率和战斗力,所以只要不危及他风雨对军队的领导和不因为内耗而削弱军队的战力,风雨并不是很在意这种派系的存在。 最後,对於监控行政官员和取缔军商勾结,当然要进行,但是应该是有限度的、低调的进行。除掉一批过於贪焚的文官也就罢了,如果不让那些刀口上舔血的将士在打胜仗後发财,以後谁还肯卖命?即使那些文官,适当的小动作也应该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水至清则无鱼,对於玩的过火的家夥予以取缔是应该的,但是如果把整个行政系统都变成了军营,用不了几天,风雨军的财政就得破产,所有的商人都不会再有兴趣和风雨军合作了。而且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如果真的按照魏廖的方法进行,像高凤阳这样的奸商、李淳这样的财阀都成为了当诛之列,太过於苛刻的话,就无法真正的引入人才。 对於魏廖之所以这样做,风雨很清楚,这些话题出自魏廖这个秘密系统的首领之口,即使不被风雨采纳,也必然让那些文官武将有所触动,有所收敛,不至於做的过火。使得风雨可以在目前还不方便对全军进行大手术的情况下,把一些不得不默许其存在,但是又必须注意控制的事情,收缩在危害最小的程度上。 此外,风雨也确实需要魏廖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情,身为血衣卫的统领当然会拥有很大的特权,但同时也应该让其他系统予以排斥,形成权力的平衡,说穿了,风雨需要的是一个得罪了所有的人,只对他一个人负责的官员,魏廖正是在忠实地扮演自己的角色。所以在风雨多姿多彩的一生中,魏廖始终都是风雨背後的一条猎犬,以冷酷和怀疑的目光紧盯著每一个人,捍卫著风雨的权力。 可是他在此时此地提出,把局面搞得如此乱糟糟,大违自己集思广益、建设凉城的初衷,这不能不让风雨恨得咬牙。 一旁的李淳看了看如此的情景,不由有些感叹,这些话实在是道出了风雨军的隐忧,但如此犯众怒的行为,也只有魏廖这家夥敢做。风雨军的成长太快了,在留下辉煌和神奇的同时,也隐藏了不少的後患。其中最令人忧心的是军中的派系。 在夺取伦玉关之後,身为原伦玉关守将的白起在组建风雨军时,起了很大的作用,一方面他在军中本就有著很高的声望,另一方面白起原先的许多部属加入了风雨军,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官成为了风雨军的中坚,促使风雨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有效的战斗力。於是在风雨军中出现这样的情况:高层的将领多半都是在建立秋风兵团时就跟随在风雨身边的,而中下层军官却有相当一部分是白起的旧部或者伦玉关後加入的,当风雨军分兵伦玉关和凉城之後,这种矛盾就开始暴露出来了。秋风兵团的老人认为白起会有异心,而且常常摆老资格;青龙派的人则看不起这些原本最多也不过是百夫长的家夥,认为在军事上自己是专家,白起将军受到了小人排斥,尤其不服的是居然让白起镇守伦玉关,而让原本只是一个百夫长的秋里指挥大决战。 同时高凤阳为首的军商派与自己这一边的财阀派也在一些具体的事务上各自为政,而耶律部族、魏廖、各级将领也各自拥有自己的亲信。 虽然彼此间的斗争还不至於很激烈,但如果换了一个差一点的统帅,恐怕早就导致全军散夥了。可是风雨却不但不平息这种矛盾,反而巧妙的行使平衡术,进一步的增强自己的权威,在当前如此微妙的局势下整个风雨军依然能够效忠风雨就是最好的明证。秋里虽然掌握大军,但是风雨一至,就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最高统帅,道理也在於此。但风雨啊风雨,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玩火的游戏,如果不能处理妥当的话,後患无穷。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卫士进来报告:“无忧谷主欧静小姐从伦玉关抵达凉城!” 风雨“啊”了一声,欧静的到来真的很是时候,不仅解了这个围,而且还带来了伦玉关方面的态度,对於风雨军的发展至关重要。 当下大声道:“快快相迎!” 第二十三章集思广益 当後人回过头来整理这段历史的时候,不得不为历史的顽皮与幽默而咂舌。 就在李中慧离开凉城重返圣京的同时,一驾马车载著另一位能干的少女抱著类似的目的从伦玉关来到了凉城。 在风雨军的崛起阶段,有两个人的作用甚至比风雨还大。 一个是白起,他用自己在军中的崇高威望,聚拢了人心,同时也给风雨军输入了能征善战的中坚力量,在很大程度上,为风雨军的辉煌神话奠定了基础。 另一个则是欧静,无忧谷所收容的大批才华横溢但是却不为圣龙宫廷所容的能人异士,在伦玉关打下之後,迅速接管了城中的行政系统,使得这座天下名关立即投入了高速有效的运作之中。同时,欧静是一个温柔、坚强而又体贴的女孩,在她的身上有著东方女性的一切优点,不同於李中慧的积极参政,她总是在战後亲自照料伤员,安慰受损的居民,用这些行动来默默支持著风雨军,这使她成为了军民心中的女神。 由於欧静在军中的影响不下於李中慧,而受欢迎程度则远在李中慧之上,所以後世的史学家甚至产生了如果风雨和欧静在一起的话历史会怎样发展的争论。 当听说欧静的到来,各派人马都停止了喧哗,随著风雨出迎。一方面是欧静带来了伦玉关方面的动向,另一方面大家也是发自内心的欢迎这位军中女神的到来。 对於欧静的到来,风雨心念电转之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白起啊,白起,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这样想著的风雨,虽然对於这种自己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些疲惫,但是无法否认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欧静对於伦玉关的意义犹如李中慧对於风雨军一般的重要,她是白起的救命恩人,无忧谷又实际控制著伦玉关的行政事务,所以欧静此次前来,虽然谈不上是做人质,但从某种程度上也是白起向自己表明忠心的方式。 果然不出风雨所料,欧静带来了伦玉关的两个消息,一是白起打退了燕字世家的一次军事挑衅,这场战斗中,风雨在凉、夏决战前,调拨给白起的那一万骑兵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有著如此坚固的防御工事,再加上一支精锐的机动力量,相信无论谁都会在打伦玉关的主意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第二个消息是白起通过欧静向风雨再次表达了不忘当初的圣龙血誓,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从而至少在目前,风雨军消除了内部分裂的危险。 对於这些消息,风雨的心情当然是大好,在一阵客套之後,又言归正传道:“欧姑娘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如何治理凉城,壮大风雨军,无忧谷人才辈出,在伦玉关就有不俗的表现,如今还请不吝赐教!” “不敢!”欧静微微施了一礼道:“妾身以为治国之道首重人才,侯爷要想治理凉城,就应该礼贤下士,广招天下英雄为侯爷所用!” “可是如何招贤纳士呢?”风雨问道。 “在凉城以西有一座孤月岚,住著与楚雨墨大人齐名的当代大儒陈善道,此人学问渊博,为人清高孤傲、淡泊名利,在士林中享有盛誉,如果侯爷能够把他招致麾下,则天下有识之士必定慕名而来!” “这恐怕太难了,此人生性狂傲,厌恶官场,要招募他实在不易!” 李淳下首的一个凉城当地官员皱眉说道,陈善道天下闻名,以前不是没有官员想招募,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 “嗯,没关系,我们先礼後兵,这种人我自有办法对付,这一招千金换骨真是一个妙计,多谢欧姑娘了!” 风雨耸了耸肩说道。 欧静一愣,没想到风雨居然把陈善道比喻做马骨,用来引出千里马,虽然符合事实,不过如此形容一个如此德高望重的学者,实在是不敬,而且还不伦不类。 一边的李淳却看出风雨的意思,急忙说道:“陈善道虽然誉满海内,不过此人恃才傲物,不为君王所用,像这样的人实在不宜提倡!在下之见,应该开设纳贤馆,不论门第出身,令有司考察录用,根据才情能力委以官衔,加以厚遇!” “好!”风雨点头道。 见到风雨采纳,李淳大喜,他把突然到来的欧静视作大敌,无忧谷在伦玉关的功绩有目共睹,在军中的影响也远远大於李氏家族,如今欧静又带了大批无忧谷的人手前来,他不能不防,偏偏女儿又不在,当下只有使出十二分,显示李氏家族的能力。 於是李淳又进言道:“凉城地处西北,土地贫瘠,应该大力开发旱稻,发展农耕技术以作弥补。不过好在西北土地广袤,可以招募百姓,减免赋税,凡开垦三年以上者,将土地赠送,如此一来定能增加人口!” 风雨瞥了李淳一眼,自然知道李淳担心的是什麽,暗暗好笑,面上也不点破,淡淡地说道:“虽然如此,缓不济急,目前粮食短缺的问题如何解决?” “这个,可以在通商之余注意粮食储存,以防万一。” 说到通商,高凤阳也来劲了,说道:“如今我军控制著圣龙与西域通商之关卡,应该大大的利用这一有利条件。西方急需盐铁,朝廷却加以禁运,如果能够打破夏、延两城对我军的封锁,定可牟取暴利;此外如果能够说服呼兰与我军和平相处的话,还可以将西大陆的奇珍异宝运往圣龙赚取巨额的差价。” “在下愿往呼兰充作说客!”挺身而出的是耶律楚昭,来到风雨军之後,他一直未建寸功,见到如此机会,当然不肯放过。 风雨考虑了一下,如今圣龙方面对风雨军的态度不明朗,如果和呼兰改善关系实在是太有利了。他知道如今楚云正在张仲坚身边,有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呼兰也是刚刚经过了一场内乱,双方和解的可能性非常高,当下说道:“如此就有劳耶律兄了!” “侯爷!” 正在此时,耶律明雄也站起身说道:“西北有两大产马基地,一个是拓跋家族控制的银屯,另一个是高唐控制的青海湾,其中拓跋家族的家主与某将相交深厚,末将愿代表侯爷前往结盟,则我军战马就不用愁了!” “竟有此事!”风雨惊喜的叫了起来,这对於风雨军的发展太有利了,大笑道:“众志成城,有大家群策群力,我军定能成为天下第一军!” 受到了风雨的鼓励,气氛顿时更加活跃,大家都纷纷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风雨靠在太师椅上,倾听著大家的交谈,突然发觉秋里一直没有说话,不觉有些奇怪,笑著道:“秋大将军是凉城的主人,怎麽反而无话可讲!” 秋里向风雨行了一礼道:“末将有三件事要讲: 其一,我军受到重大损伤,应该马上弥补,建议征集凉城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所有男丁。 其二,目前西北以马氏兄弟为首的盗贼活动猖獗,应该立即派兵围剿。 其三,我军将官素质不齐,应创办军校,培养人才!” “不妥!”欧静皱眉道:“妾身对於第一条以为不妥,凉城在呼兰手中已久,更是刚刚遭受了战争之苦,理当安生养息访客,万万不能涸泽而渔!否则我军与呼兰又有何区别?而且如果全部男丁都去参军了,整个凉城如何发展?” 风雨沈思了一会,应该说两人都有道理,秋里是从军事的角度看,如今战争的威胁很近,不迅速恢复战斗力的话,後果不堪设想;但是欧静则从长治久安的角度考虑,如果为了一时之需,难免会留下後患。 当下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这样吧,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尽可能的招募优秀的将士,对於损失惨重的单位进行合并,以确保战斗力为优先原则,不要一味追求数量。事实上兵贵精而不贵多,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风雨军怕谁来著?” “是!” 风雨的这几句话很有豪气,引得军中的将领信心大增。 风雨继续道:“对付盗贼,不要操之过急,魏廖,你负责收集这方面的资料,然後再行动,争取一战而胜!至於军校嘛……” 风雨说到这里,瞟了秋里一眼,看见对方神情十分关注,略一犹豫,方才说道:“军校是一定要建立的,等我们请来了贤士之後就创办,各级将领都要去学习,还要选拔一批年轻的孩子组成少年班。不仅要学习谋略、兵法、武艺,还可以学习数学、地理、天文、机械和五行术,培养出我们自己的人才。” “末将愿担任此职!”秋里立刻接道。 风雨大笑道:“现在你是凉州刺史,所有的军队都由你来指挥,这件事还是让我这个闲云野鹤来做吧!” 紧接著风雨意气风发的说道:“军校就取名‘轩辕’吧!轩辕是神州的古名,更是神州原本之姓,就让我们培养的轩辕人才来重振神州昔日的辉煌和神话吧!” “好!”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李淳暗暗的体味著风雨话中的意味,他很清楚振兴神州和振兴圣龙之间的差异,他发觉耶律楚昭、欧静和秋里也同样陷入了深思。 第四集风雨会师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请君出山 清晨的空气是如此的清醒,一驾马车从凉城悄悄驶出。 车上,欧静非常疑惑的看著正闭目养神的风雨,驾驶马车的赫然是风雨军中最勇猛的战士洛信。 虽然派人相邀遭到了陈善道的拒绝,但是风雨依然一幅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使得欧静无法猜测风雨的真实想法,甚至有点後悔向他推荐这位大儒,因为看起来风雨似乎并不是很推崇陈善道,为了不至於发生意外的情况,给这位德高望重的隐士带来麻烦,欧静坚持和风雨一起前往孤月岚。 在遥远的古代,曾经有一个君王想获得一匹千里马,但是派出许多手下花费了很多时日都无法得到,最後有一位贤者让这个君王用重金买下了一匹千里马的尸骨加以厚葬,这个消息传出以後,人们感到这个君王连千里马的尸骨都如此厚待,终於相信了他是诚心想要获得千里马,於是无数的人纷纷带著大批好马接踵而来,进献给这个君王。 在风雨的眼中,这个陈善道也不过是一具千里马的尸骨而已,唯一有用的就是他的声名可以带给自己礼贤下士的美誉,让天下贤才争相投奔,但是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风雨很讨厌这些自命清高、实际上却是无所事事的家夥,他们不出仕君王,不报效国家,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不凡与高雅,在风雨看来是十分危险的。 如果人人都如此做的话,那麽国家还有谁来治理,君王还有谁来辅佐?这些人获得了个人的荣誉,但却带给整个国家以巨大的负面影响,让风雨非常的不屑。 当然这个陈善道确实是一个闻名海内的大儒,德高望重,在士林的影响巨大,由於风雨依靠战争而崛起,本人又不是什麽世家子弟或者清流人物,所以风雨很清楚必须利用这次机会,拉近和士林的关系,这对於风雨军是否被圣龙的上流社会承认,至关重要。 “还君明珠双泪垂,很不相逢未嫁时!” 风雨想起陈善道居然用这句诗来拒绝自己,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就是所谓的高风亮节的名士吗?自喻嫁妇来拒绝自己,在推托中毕竟还是流露了对於权势的惧怕。 哼,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即想得名又想保命? 风雨冷冷的想道。 一行人就这样轻车简骑的上了孤月岚。 陈善道的居处十分简朴,一道篱笆,一方池塘,几只母鸡在惬意的踱步,鱼儿在池中自由的戏水,一条胖胖的大黄狗看见生人的到来而卖力的吠叫。 菲门吱呀的打开,一个小童闻声出来看究竟。 欧静上前说道:“烦请这位小弟弟进去向陈善道先生通报一声,镇北侯风雨风将军前来求见!” 不料那小童却老气纵横的说道:“对不起,我家先生说了,他早已不问尘世,不想有人打扰,各位请回吧!” “妈的,我家老大诚心来清,居然敢摆这麽大的架子!信不信老子把这屋给拆了!” 还没等风雨和欧静来得及阻止,洛信把手中的铁枪往地上用力一插,大骂了起来。 这家夥从小就天生神力,到了伦玉关之後,在他拳头的威逼之下,迫使南天门亲自为他打造了一杆大铁枪,奇重无比,一般的军士要三四个人才能抬起。这杆枪在凉、夏决战中被他舞的甚是威风,居然一枪把哥舒行文给送上西天了,建下了头功,从此更是宝贝得要命,不管做什麽都带著。如今这麽往地上一插,居然裂开了一道缝,整个房屋都抖晃起来。 那小童哪见过这阵仗,一下子吓得脸色刷白。 风雨微微一笑,知道火候到了,对这屋内朗声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何等的诗情画意,难道陈先生一定要在其中沾染血腥与杀戮吗?” “哼!” 过了良久,屋内方才有人应声,显然是很不情愿,“风将军功在社稷,名扬天下。如此动武威胁,岂不是让天下人齿冷!” 说著走出一个六旬老者,童颜鹤发,倒也颇有一点道骨仙风。 风雨笑著道:“非也非也,在下听闻曾经有一位君王为了得到一位贤士,不惜放火焚山,却也博得千古美名!陈先生博览古今,想必也应该很清楚吧?” 陈善道又是冷哼一声,抬头望天,不言不语。 风雨又说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先生不请在下进去坐坐?” 陈善道冷冷的回道:“老夫生性散漫,家中简陋,只用来享受天伦之乐,不适宜接待不速之客!” 风雨也不以为意,依然面带微笑的说道:“说起天伦之乐,在下以为凉城更加适合,昨日长公子就已经被在下请去新办的轩辕军校任教了!” “什麽!”陈善道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风雨会这麽做。 风雨转身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放在鼻子上嗅了一嗅,这才兀自慢悠悠的说道:“在下知道先生的另两位公子目前分别在梨县、季县高就,令婿的产业更是和风雨军有牵扯,在下正打算全部请到凉城来,方便老先生的天伦之乐,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无耻!”陈善道气得全身颤抖,不自觉间挥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滴。 风雨继续说道:“先生还是不肯请在下进去坐坐吗?”言语之间已经转为犀利。 “请!”过了半响,陈善道终於还是屈服,没好气地将风雨等人让了进来。 风雨一笑,知道第一回合自己大获全胜。像陈善道这样为了沽名钓誉而不肯出仕的人,之所以敢拒绝以前的那些官员的邀请,是因为他们清楚这些官员不会对他们怎样,反而会成全他们淡泊名利的高风亮节。但是正所谓秀才遇著兵,有理说不清!在这些自命清高的士大夫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战争中的暴发户,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就非常惧怕自己不择手段。说到底,他们可不会真的为了这些虚名而将自己和家人陷入危险之中。 这,也许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吧! 进了屋内之後,风雨一边优哉游哉的品著茶,一边慢慢地说道:“在下此次前来是为了请先生出山,造福天下黎民!” “将军言重了,善道不过是一介书生,恐怕不能担当此重任吧!” 陈善道冷冷的回绝道。 风雨知道现在不能逼得太急,书生虽然无用,毕竟还是有著一副傲骨,要是突然想不开了,还真有可能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於是他突然庄重地说道:“先生应该知道我圣龙泱泱大国,浩瀚文明,无人可及!可惜在数百年前的北虏之祸中,神州大地遭遇北方提丁可汗入侵,继而又使连绵不绝的战争,许多珍贵文献资料都化为乌有,令多少有识之士扼腕。如今风雨侥天之幸,无意间得到了当年一位先贤留下的藏书。风雨自知才疏学浅,不敢自作主张,如此盛举,必须有先生这样德高望重、博闻广识的海内名士主持才对!” “这……这如何敢当!”陈善道一愣,没想到风雨居然是为此事情自己出山,要知道那场灾难使得许多文史典籍付诸一炬,如果能够重新整理出来,的确是文坛的一大盛举,可以说是每一个文人梦寐以求的,如此诱惑实在难以抗拒。 看著陈善道的表情,风雨笑了,知道自己此行完全成功。得意之余,他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篇文章翻阅起来,谁知才读了两句,便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陈善道的手急切地问道:“这篇文章出自何人之手?” 第二章何为人才 “这……他……” 陈善道被风雨的举动下了一跳,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风雨!”欧静轻轻的拍了风雨一下,风雨这才醒觉自己的失态,当下放开了陈善道的手,施了一礼道歉道:“对不起,风雨失态,连累先生受惊了!” “没关系,没关系!” 陈善道显然惊魂未定,歇了好一会,方才回答风雨刚才的问题:“写这篇文章的是一个名叫孔宓的年轻人,与小儿是至交好友。” 说著,陈善道偷偷瞄了风雨一眼,只见风雨全神贯注的听自己说话,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当下犹豫了一会,这才继续说道:“小儿极为推崇这篇文章,不过老夫看来此文未免狂傲,而且针砭时事,急功近利,语气太过犀利,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静下心来研究学问。” 说完之後,陈善道心中非常忐忑,不知道风雨对这篇文章是褒是贬,他对於风雨刚才提出的研究失散文献的事情极其看重,所以第一反应是唯恐风雨改变主意,不让他来研究。 “此人现在何处?” 风雨没有理会陈善道心中的挣扎,急忙询问这个叫孔宓之人的下落。 “在……在离这里三十里的双龙岗。” “好,劳烦陈先生带路,为风雨引见一下这位仁兄!” “这个……,这年轻人的父亲刚刚过世,目前正在家中守孝,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算一下日子,还有三天才到。将军何不等一下,也好成全孝子之道。” 陈善道急忙阻止,孔宓此人他很了解,生来我行我素,如今又在家中居丧,风雨如果贸然前去的话,一定会起冲突。 在他看来风雨此人心狠手辣,为了让自己出山,竟然不惜用家人来威胁,不由担心孔宓的安全。虽然刚才他为了一己之私,贬低了孔宓的文章,但是如此背後说别人的坏话,实在有违他做人的原则,如今自然竭尽全力保护这个年轻人,以求良心稍安。 “这样啊!”风雨失望的应道,想了一想,让陈善道拿出纸笔,书写一封信,交给陈善道,说道:“既然如此,麻烦先生转交给这位孔兄。另外风雨在凉城翘首以盼,望先生在这三日内与风雨在凉城相会。风雨告辞了!” “将军慢走,老朽一定前往!”陈善道急忙还礼。 出了孤月岚,欧静压制不住心头的疑问,问风雨道:“你怎麽会有北虏之祸发生时失落的文献?” 风雨淡淡的一笑,把自己无意中发现逍遥遗留的山洞的经过告诉了欧静。逍遥除了留下自己的著作外,那书柜上这麽多书籍,无一不是宝贵的历史文献,此时的风雨脑海中正盘算著如何将这些书籍运到凉城的问题。 “可是……”欧静还是很迷惑,说道:“如此盛举,利在千秋,为什麽你不早提出来,我想陈善道先生一定不会拒绝的!你又何苦去恐吓这位士林长者呢?” 风雨看了欧静一眼,知道这正是两人之间的差异。欧静从小受父亲的影响,而无忧谷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正是士林清流人物的聚集地,从而一举一动之间都有著很浓厚的士林气息,虽然精明强干,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却带著文人特有的固执和迂腐。所以虽然他始终都很尊敬欧静,把她当做自己的良师益友,但是在言谈中却一直不如和李中慧那样默契和投机。 当下,风雨耐心的解释道:“陈善道此人虽然德高望重,但实际上不过是虚有其名。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我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免得他到了凉城後不知天高地厚,惹下麻烦──我们的那些将军可不会买他的帐;另一个原因是我不想给後世留下不好的典范。像这种不愿为国家所用,只知道孤芳自赏,在一旁评头论足的人,本就应在当杀当诛之列,如今请他不过是为了现实情况的需要,但是此风不可长,如果人人都学著玩玄弄虚,则国家如何强大?” “话不能这麽讲,古人不也说过,如果朝政开明,自然应该尽心竭力治理国家;如果朝政腐败,就应该退隐乱世之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从来都是并行不悖的!” “大错特错!”风雨用力一挥手道:“修身齐家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作准备,最终还是要治国平天下,为天下黎民塑造一个朗朗乾坤!朝廷开明的时候,自然是汇集天下贤才共商国事,如果朝廷腐败,那麽天下贤士更应该奔走江湖,推翻劣政,哪有什麽袖手旁观,置天下黎民於水火而不顾的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首先他的修身养性就大大的不合格! 古人不也说过‘君轻民重社稷次之’之类的话吗?在我看来国家最重要,如果皇帝和朝廷能够做到富国强兵、万民安乐,那麽天下贤才就应该争相投靠,发挥才华;如果皇帝和朝廷做不到的话,天下贤才更应该揭竿而起,大不了换一个皇帝和朝廷!像陈善道这样只问风月的人,大可不必存在!” 欧静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风雨居然有这一番宏篇大论,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但内心却很不服气,想了一会才终於说道: “可是你言行不一啊!对於陈老先生这样的大儒,你如此轻慢,为何看了一个年轻人的文章就急不可待的,如此轻此後彼,绝非求贤之道,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为天下人所笑!” 风雨笑道:“你所说的正是我的求贤之道也! 陈善道在我看来不过是求取千里马之前的一块尸骨罢了!而这个叫孔宓的年轻人才是我要找寻的千里马。如此解释,不知欧大小姐满意否?” “很不满意!”欧静撇了撇嘴,说道:“你只看了他的一篇文章,就如此肯定?” “至少他的一段话,令我茅塞顿开,大受启发!” “什麽话?”欧静好奇地问道。 “他在文中如此写道: ‘圣龙一度辉煌,北倚长城,东临大海,西平羌狄,南服百越,放眼环宇,无敌天下!自以为乃是四守之塞,从而骄矜自满,不思进取,实则缪也! 纵观天下,圣龙北有虎狼叩边,东有倭寇劫掠,汪洋之外有强国,群山之侧伴悍邻,实为百战之地也! 百战之地,圣龙兴则足以扩张天下;圣龙衰则必受天下所制!’这段话真是痛快淋漓,一针见血!如此奇才,你说是不是应该收罗在帐下?” “那好啊!老大,明天我就去把这个兔崽子给抓来!” 一旁的洛信终於有机会插嘴了,前面风雨和欧静的对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风雨最後一句话,他总算明白了。 他是一个粗人,一贯以为读书人不过是老鼠进书箱──只会咬文嚼字,顶不得屁用,上阵还得靠刀枪剑戟!再加上刚才看到风雨对付陈善道的手段,虽然他不是很清楚,不过也知道这家夥表面上傲气十足,最後还是在风雨威逼利诱之下屈服了,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对付这种人,根本不必老大亲自出马,只需自己铁枪一举,大手一抓,就马到擒来了。 “不要胡闹!” 风雨严厉的说道:“你给我听著,这个孔宓绝对是大有学问的人,非常人可比,可容不得你乱来。如果以後把他请出山来,你见到他都要规规矩矩的,知道了吗?” 语气越说越重。 “是!” 洛信看见风雨如此严厉,心中有些害怕,只好耷拉著脑袋回了一声,但是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 雨过天晴语: 大家好,这个星期我在考期货的从业pass,所以没有时间上来,见凉! 第三章智者勇者 “风侯你终於醒了!”身边的卫士看见风雨睁开眼睛,不由大喜。 风雨感到浑身酸痛,脑子一片空白,不由拍了一下脑门,使劲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陈善道大概是惦记那些典籍,所以很合作的在第二天晚上就来到了凉城,同时]还带来了孔宓的一封回信。孔宓在信中写了自己目前的情况,并且向风雨保证待七七四十九天孝期满後,一定下山相助。 风雨读完之後,更是想念这位人才,实在等不及了,所以昨天一早就出发,前往双龙岗。在他想来,如果能够把孔宓马上请出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行的话,反正也只有一天了,自己就在他那里住下,“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早日见到这位贤才,先谈起来也不错。 不料车马才行到一半,风雨突然感觉身体不适,晓兰所敬的那杯酒中的药瘾再次发作,而且比上一次还强烈,侍从们只好把昏迷中的风雨抬回了凉城。 对於这杯酒,风雨早有怀疑,但是每每想起,都感到一阵心酸,虽然和晓兰之间早已时过境迁了,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患难之交,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晓兰是有心这麽做的!所以按照风雨一贯懒散的个性,下意识的想回避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他隐隐感觉到事态严重,有一场阴谋正在展开,难道真的像皇甫建柯所说的是高战一系所为吗?风雨的心中开始盘算起如何对付林仁山的计划来。 就在风雨沈思之际,突然老远听见陈善道叫嚷著要见自己。在风雨昏迷期间,侍卫在秋里的吩咐之下,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所以这老头被士兵挡在了外面。 风雨皱了皱眉,很奇怪陈善道怎麽会如此著急的见自己,当下示意放他进来。 陈善道一进来,就心急火燎地说道:“不好了,风将军,洛信将军刚才逼老朽说出双龙岗的所在,看样子是去找孔宓了!” “什麽!” 风雨一惊跃起,突然间感到头晕,一阵摇晃,幸好欧静在後面扶住。 风雨调息了一下,下令道:“备车,去双龙岗!别让这个莽夫坏了我的大事!” 欧静皱眉道:“你身体这个样子,还是……” 风雨不待欧静说完,就已经向外走去,双手朝後面的欧静挥了一下,予以否决。欧静叹了一口,只好跟著出去。 马车飞速的向双龙岗驶去,就在到达了山岗脚下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山上滚了下来。 卫士们全神戒备在风雨的周围,以防不测。 但是定睛一看,这才发觉滚下来的那个庞然大物赫然是洛信,只见这家夥满头满身的灰土,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手中兀自抱著大铁枪,瞪著大眼,活像一只大狗熊,显然是摔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 看到这个情景,众人都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肚子都疼了。 被众人当作笑料的洛信从地上爬了起来,也只好挠著头,嘿嘿嘿的陪著大家傻笑,这一来却让众人更加无法中断笑神经的作用。 风雨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擦干眼中的泪水,看著洛信灰头土脑的狼狈样,怜惜的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心中却大大的骇然。要知道洛信是风雨军公认的第一猛将,力大无穷,居然有人能够如此轻易的打败洛信,还打得他滚下山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当下挥手止住了众人的狂笑,让洛信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一遍。 洛信再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委屈的把整个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洛信很看不起这些读书人,风雨怕这家夥惹事,昨天就没带他一起去。结果他见到风雨为了去见这个家夥都病倒了,而这个家夥居然还摆这麽大的架子,实在是火大。於是今天一早就揪著陈善道问明了道路,自己一个人快马加鞭的跑了过来。不过当中走错了路,所以只比风雨早到了一会。 洛信是这样想的:这些读书人的臭架子也太大了,倒不如让我前去。那兔崽子要是肯来也就罢了,若是推三阻四的,我就双手把他一提,甩在背上把他背回凉城! 抱著如此想法的洛信,赶到孔宓家中的时候,正碰上孔宓为父亲做长孝斋。所以他就把风雨的名帖交给孔宓的家人,要家人进去通报。 不一会家人出来说道:“我家先生请来了七七四十九个和尚,正在打坐念经,不能见客,先生吩咐,要在下引你到客房安歇,明日定当盛情相待!” 洛信一听,火冒三丈,独眼一瞪,高声吼道:“你家先生哪来这麽多的臭规矩!我家主公为了见他,还累出病来了。他却至今不肯相见,是何道理?等我进去问他!” 孔宓的家人一见到这种架势,吓得赶紧关门。洛信却早就伸出双手,轻轻一推,家人连同门板一起倒在了屋里,大吼一声:“孔宓,快快收起你那臭规矩,随我去见我家老大!” 正在念经的和尚见了独眼狰狞、一脸凶相的洛信,以为是闯进了活阎王,吓得躲的躲,藏的藏。偌大的一个经堂,只剩下身穿孝衣、跪在地上磕头的孔宓一个人。孔宓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磕完最後一个头,方才站起来打量了洛信一眼,平心静气地问道:“阁下莫非是枪挑呼兰大元帅哥舒行文的洛信将军麽?” 洛信吃了一惊,心想这个书生倒有点能耐,足不出户居然知道老子的名字。不觉有些得意,但表面上依然粗声大气地说道:“既然知道是我洛信来了,就该乖乖的随我下山,去见我家主公!” “不去又怎样?”孔宓根本不以为意,慢悠悠的问道。 “哼,不去的话,老子先捏断你的腿,然後背也要把你背下山去!” 孔宓剑眉一扬,说道:“休得吹牛,凭你也想捏断在下的腿?” “什麽!你这个兔崽子居然不相信爷爷能够捏断你的腿?”洛信一跳半尺高,哇呀呀的乱叫,指著孔宓的鼻子说道:“就算你的腿是铜铸铁打,老子也只消用两根手指头,就把它捏得粉碎!” 孔宓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不妨打一个赌再说。不要说捏断我的腿,能捏断我腿上的一根汗毛,就算你有真本事,我立刻下山去见风雨将军。否则,你就不要再在这里撒野了。” 洛信听了心中大乐,心想这书生莫非是被我吓糊涂了?拿根汗毛来跟我打赌,这不是明摆著让我赢吗?当下生怕孔宓反悔,连忙答应道:“我若连汗毛也捏不断,任凭你发落!” 孔宓卷起裤腿,从腿上扯下一根汗毛,交给洛信。洛信将汗毛接在手里,用两根指头用力捏紧,然後张开一看,汗毛不曾有半点损折。他心里大是奇怪,再次使出吃奶的劲来,大吼一声,声势惊人,连房屋也摇晃了起来,可是张开手一看,汗毛居然还是没有折损半点。 这下子把洛信吓得不轻,“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我家主公说的对,先生是活神仙,洛信虽有一身牛力,却不能动先生一根汗毛。近日冒犯先生,听凭发落!” 孔宓轻轻一哼,把袖子一甩,说道:“你给我滚下山去吧!” 在孔宓的原意,叫洛信“滚下山”,是叫洛信快走,没想到洛信是一个莽夫,肚子里只有一根直肠子,转不了半点的弯儿。听了孔宓这麽一说,他连马也不要了,把身子一横,抱著自己的宝贝铁枪,就真的从山顶一直滚到山脚,这才有了如今的闹剧。 风雨听了之後,好笑之余又有些怒气。洛信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个性单纯,从小到大就把风雨当作老大,跟在屁股後面,风雨也一直把他当亲兄弟一般。虽然平时也曾和秋里一起作弄过他,不过那是自家兄弟之间的游戏,如今孔宓却是一个外人,居然还作弄得如此过分,风雨的心头慢慢的涌上了一股杀机。 “我看这是一场误会,大抵奇人异士均有脱俗之举,还望风侯不要介怀!” 陈善道人老成精,发觉风雨面色不善,急忙打圆场。 “是啊!此人居然能够谈笑间挫败我们洛大将军,足见风侯慧眼识英雄!” 一旁的欧静会意,也急忙说道。 “哈哈哈!” 风雨沈吟片刻,大笑起来,说道:“好一个孔宓,果然不同凡响!陈老先生,今日既然尚未过七七之期,风雨就不上山了。烦请您上山向这位孔先生解释一下,明日风雨必定带洛信负荆请罪!” “是!”陈善道暗中呼了一口气。 风雨转身正要上车,突然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浑身难受,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暗叫一声“不好,毒性又发作了!” 雨过天晴语: 这一段年长的朋友一定很熟悉,乃是民间关於曹操请诸葛亮出山的典故(没写错不是刘备),并且由此衍生了“你动不了我一根汗毛”的俗语,虽然这个笑话在如今大概已经不是笑话了,但是在三国中我最敬佩的是曹操,最喜欢的是典韦,所以还是忍不住加了进来。顺便说一句,在下最讨厌的是刘关张,玩三国时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这三个家夥,望有同好的与小弟联系,哈哈! 第四章指点河山 风雨做了一个很甜的梦,梦中他和晓兰都回到了过去。 “风哥哥,我们也会死吗?” “傻瓜,人当然都会死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当晓兰的母亲过世的时候,晓兰问了风雨这一个问题,风雨则挺著胸脯认真地回答。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护晓兰成了风雨心中一个神圣的使命。 在蓝天下,在田野中,他和晓兰无忧无虑的奔跑著,嬉戏著,追逐著,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过去。 多麽美好的时光啊! 当风雨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一身孝服的年轻人,剑眉朗目,气宇轩昂。只见这个年轻人躬身施礼道:“孔宓参见风侯!日前失礼之处,还望风侯见谅!” “孔先生!您就是孔先生!” 风雨一跃而起,紧紧握住孔宓的双手,高兴得说道:“前日风雨有幸拜读了孔先生的文章,茅塞顿开,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今日终於如愿以偿了!部下洛信的鲁莽之举,还请孔先生不要见怪,我定让他向先生负荆请罪!” “风侯言重了!” 孔宓见风雨对自己如此推崇,也十分感动,急忙说道:“洛信将军功在国家,为人率直,孔宓任性妄为,实在不该,理当孔宓向洛将军赔罪才是!”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这才分别落座。 风雨听了一旁欧静的叙述,方才知道在自己毒性发作之後,陈善道建议直接将风雨送到双龙岗,请精通医药的孔宓诊治,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说到这里,孔宓阻止了想要道谢的风雨,皱眉说道:“在下并没有治愈风侯您所中的毒!事实上这种毒是毒又非毒!” 看了一眼满脸迷惑的众人,孔宓继续解释道:“不知近日风侯可曾饮食过可疑之物?如果晚生推断不错的话,这是印月特产曼陀罗花所制。这种炼制方法属於印月的一个秘密门派,不过这个门派当年追随奥里萨,结果被孔雀王所灭,早已绝迹数百年了,没想到如今却在圣龙出现。按照这种炼制方法所制出的毒药,并不会让人立即产生不适,但是却会上瘾,产生幻觉,而且很难摆脱,终身受供给者所制,十分歹毒!” 欧静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孔宓摇了摇头,说道:“且容晚生再想一想!不过对於这种毒瘾如果真的有大毅力、大决心,再加上治疗得当,应该还是能够解决的。好在风侯目前身上正有著这类药品,虽然是饮鸩止渴,毕竟还是可以拖延一段时日,而且下毒者的目的是要让风侯就范,一定会继续提供这些药品的,我们有足够的时日来研究这种毒品。” “我身上有?”风雨迷惑的问道。 欧静解释道:“当时我们将你送上山来後,孔先生也不知道这是怎麽会事,提议看看你身上是否有解药,这才发觉了这个瓷瓶,让你服下了里面的药丸立即见效。孔先生这才从中找出了根源。” 风雨这才恍然为什麽前几次发作後都头疼欲裂,全身乏力,而这一次却感到周身舒畅。他接过欧静递给他的瓷瓶,立即认出正是皇甫建柯送来之物,顿时想通是怎麽回事了,不由冷哼一声,将瓷瓶交给孔宓,然後朗声说道:“好一个毒计!”当下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向孔宓详细诉说了一遍。 孔宓沈思片刻,道:“皇甫嵩一生多谋,这次可说是失算了!蛇虫之辈也敢忘图掌控九天神龙,实在是天欲亡皇甫也!” “说得好!”风雨大笑道,“有了孔先生,区区皇甫世家,萤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说著众人都大笑起来。 揭过这一段之後,风雨正色的对孔宓说道:“此次风雨前来,就是想请先生出山助风雨一臂之力的。实不相瞒,风雨目前是内外交困,忧心如焚啊!” “孔宓早已听闻风侯功绩,更感念风侯绛尊屈贵,如此看重区区一介书生!襄助风侯成就千秋霸业,顾所愿也,不敢请耳!” 说著,孔宓向风雨深深的施了一礼,然後继续道:“不过风侯未免太过焦虑了,如果晚生所料不差,五日之内,神州必有大变故,届时外患去矣!” 看著风雨迷惑的目光,孔宓微微一笑,说道:“天池剑宗没有追杀风侯,萧剑秋没有立即公布皇上遇刺,都说明南方必定有变,他们已经无暇顾及风侯了。当然风侯那招以退为进也十分高明,令朝廷感到风侯的苦心,且双方都能轻松的下了台阶。所以在下推测,朝廷近日必定会安抚风侯,绝不会大兵压境。 而且如果要出兵的话:令狐、公孙家族不与风侯相邻,鞭长莫及,同时自身都有隐忧;皇甫家族自以为能够控制风侯,不会贸然出兵;燕字世家面对的是伦玉关的铜墙铁壁;林仁山受过风侯大恩,师出无名,必有顾及,不出兵则罢,若是出兵,我军正好一举拿下延城乃至锦州,将风雨军连成一片。” “说得好!”风雨击掌叫道,这番话确实化解了他心中的忧虑,於是继续说:“目前我军内部面临三大困难,一是连番大战,兵力受损严重;二是西北土地贫瘠,粮食不足;三是盗贼蜂起,治安不靖。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这三大难题的根本在於屯田耕作。西北虽然地质不佳,但是幅员辽阔,依傍河流,而无优谷更是人才济济,只要加以规划,鼓励开垦、提高技术,便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同时合理的进行商业贸易,就可以解决地方的粮食问题。 盗贼崛起是因为百姓流离失所,战火摧残、呼兰入侵所致,如今风侯驱逐呼兰,收复家园;如果能使得百姓有田可耕,有粮可食,有衣可穿的话,人们自然不会做贼为盗,我军再引蛇出洞,击溃现在盗贼主力,严惩匪首,地方上实施连甲连坐之法,便可安定。 地方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必然会引来其他地方的民众争相投奔,再加上俘获的盗贼,必然会有大批青壮,到时候实行伦玉关之法,军队便可以得到大批的补充了。 之後,风侯还需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控制银屯和青海湾的马场。银屯控制在拓跋家族手里,族长拓跋山名为人侠义豁达、开明而有远见。如今呼兰被逐,拓跋家族势力孤单,只要风侯怀柔以待之,则银屯可定! 青海湾受控於高堂,高唐地处高原,不利於用兵,且是喇嘛教之发源地,根基深厚。不过高唐原本臣服我圣龙天朝,只是近年来呼兰崛起,才被呼兰和印月的势力乘机渗透,内部必定矛盾重重,风侯大可分而化之,以夷制夷,恩威并施,打击顽固不冥者,培植亲善友好者,长此以往必可将高唐王化! 如此一来,我军兵强马壮,进攻退守,游刃有余矣!” 风雨听著,突然有一种感觉,幸亏这家夥不是自己的敌人,否则就绝对不是一般的麻烦。想了一想,又问道:“不知先生对於风雨军日後的逐鹿天下,又有何见教?” 孔宓看了风雨一眼,只感到风雨言语之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股霸者的雄姿,令人慑服,当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才缓缓地说道: “在下有三策: 其一,乘神州动乱之际,拿下圣京,挟天子以令诸侯,逐步铲除各路豪强,然後以圣龙之富饶文明,感化四夷,令各国来朝,再现圣太宗之盛况!此乃王道,可建千秋帝国,只是进度缓慢。 其二,出兵呼兰,延大陆公路西进,仿效提丁可汗、呼兰可汗之伟业,掌握丝绸之路,南下印月,西侵大食、西大陆,北上罗萨草原,东窥神州圣龙,此乃霸道,痛快淋漓。可惜呼兰太强,此其一;建功之路太过血腥,此其二;以力服人,留下无穷隐患,此其三。 最後还有一策,是根据现今形势,晚生刚刚想到的。利用皇甫家族以为控制风侯的契机,借道西征印月,顺手拿下巴蜀,解决了西北贫瘠的弱项,然後坐视天下争斗,以收渔翁之利。此乃诡道也。虽然可以迅速成功,且收获颇大,然而风险也极巨,一旦被皇甫嵩识破,则有全军覆没之险,慎之慎之!” 风雨沈思了很久,这才抬头说道:“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了先生为风雨出谋划策,天下何愁不定?” 只是始终都没有说出自己究竟准备采用孔宓的第几个方案来争雄天下。 第五章出使圣京 就在风雨和孔宓指点河山、纵论天下的时候,李中慧正在进行著一次困难的抉择。 李中慧日夜兼程,终於在四天之後来到了帝都圣京的近郊。就在这个时候,云济身边的贴身剑士洛查传来了一个朝廷刻意封锁的消息,让她犹豫不绝。 ──南方发生叛乱,连续攻占十余个城市,严重威胁著帝国的经济命脉江南。 圣龙帝国原本起源於圣龙河,在圣龙历263年提丁可汗入侵圣龙之後,神州延续了近两百年的战争割据,大批豪门望族逃到当时尚未完全开发的江南,促成了当地经济的发展。慢慢的,帝国的经济中心由圣龙河流域的中原变成了江南,这里成了帝国的鱼米之乡,衣食富足,经济发达,支撑著帝国的生存。 为了确保这一帝国命脉的安全,在圣龙历代皇帝的努力下,圣龙帝国对於南方野蛮的百越族进行了严厉的军事镇压和怀柔的文化融合,以安定帝国南方陆地。於是大批青壮丁和犯了罪的囚犯被发配到百越之地,进行戍边。 这原本是一个很不错的措施,有利於南方的稳定和民族的融洽,然而再好的制度如果所用非人,都会产生难以想象的恶果。生活的艰苦、官员的压榨、社会的不公,使得愤怒与仇恨的烈火在胸中越燃越旺,当帝国开始内忧外患、逐渐衰弱的时候,就如同因体质虚弱而百病入侵一般,这种火焰开始向外燃烧,终成燎原之势。 一个叫庞勋的戍卒长,为人豪侠仗义,甚有人缘,因为无法忍受长官强奸了他的妻子,在有冤无处诉的情况下,提刀杀死了这个长官。这原本不过是一场微小的纠纷而已,如果处置得当,应该可以马上平息。 然而如同历史上所有行将灭亡的帝国一样,衰弱总是从内部官员的愚蠢和麻木不仁开始──派来处置这次事件的偏偏是这个被杀长官的姐夫。为了讨好自己的老婆,这个家夥不顾其他官员的劝阻,居然下令将杀害自己内弟的庞勋,以及庞勋所属大队的一千名戍卒全部处死。这个愚蠢的命令顿时给这个白痴引来了杀身之祸。 原本就对庞勋感恩戴德、并且报以同情的戍卒,在求生欲望的推动下,杀了所有的官长,拥戴庞勋揭竿而起。 由於到此为止还只是一场小小的兵变,加上各级官员都有著推功诿过的惯性,并没有及时的呈报上去;而且这个时候正值呼兰刚刚被逐、各大势力云集圣京、兵戈相向之际,身为南方最高长官的令狐潮抽走了大批兵力陈兵北线,欲图问鼎中原,於是这就给了庞勋一次极好的良机,而帝国也因此即将面临著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 起义的庞勋部很快就和原本就对於中原人有著隔阂的百越族建立了同盟,其後乘著圣龙各级官员没有足够重视的时机,迅速出兵北上,在防卫空虚的江南纵横驰骋。江南虽然经济极其富饶,但是土地兼并的问题却是在整个圣龙帝国情况最为严重的地方,许多农民在豪强的巧取豪夺之下沦为佃农,失去了土地和经济来源,饱受盘削,甚至被迫出卖妻子儿女,所以庞勋打出的“均田免赋”的口号深入人心。 大批因为土地兼并而流离失所的贫农踊跃参军;同时,原本就铤而走险、藐视枉法的盐贩乘机响应,这些家夥在官府苛税、重刑之下,武装贩盐牟取重利,多半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如今的加入更是大大提升了庞勋军的战斗力;此外,同一教也乘机掺和,为庞勋的起义笼罩了一层宗教的色彩,使得迷信的百姓误以为庞勋是天命所定。 当令狐潮终於意识到事态严重,派出十万兵马前往镇压却大败而归之後,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而庞勋更是以此为契机,一举攻破了因为兵力北调而防守空虚的圣龙南方之根本重地──建业,令狐家族仓皇出逃,帝国的南部烽火连天,且影响到了齐鲁和中州。 当朝廷得知建业沦陷时恰恰是在圣龙历753年十月初八──风雨逃跑的第三天,萧剑秋因此迅速用飞鸽传书改变了原本格杀风雨的命令,因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让风雨统帅的风雨军远比分裂的、动向不明的风雨军更为可靠,至少可以确保西北暂时是一个稳定的後方。 这个消息让李中慧意识到,自己的这次使命有了重大的变更,在果断下令将这个消息通知凉城的风雨之後,她陷入了是否要进入圣京的沈思之中。 朝廷无疑是不会再对风雨军采取高压姿态了,南方的动乱使得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两线作战愚蠢决定。问题是如何才能利用这次契机,为风雨军争取最好的生存环境呢? 如果现在返回凉城的话,自己无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剩余的事项大可以派出其他官员来圣京谈,没有任何人会对自己做出指责,但是这实在不符合自己好强的心性,而且很有可能错过乘目前局势混乱争取好筹码的良机。 如果现在进入圣京的话,则势必面对不可知的风险。萧剑秋固然可能待自己如同坐上宾客,但更有可能乘机把自己软禁起来,以确保西北的安全,这两种可能都在五五之数,实在是难以取舍。 “李姑娘,小人这就告辞了,请您向风雨将军转告一声我家主人的问候!” 洛查见李中慧良久不语,便向她告辞。 李中慧看著洛查远去的身影,终於咬了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圣京城的景象令人有一种惨不忍睹的感觉,昔日的宏伟庄严荡然无存,到处是残屋断垣,无数百姓露天栖息,在默默无声中预示著圣龙帝国的败落。 李中慧惊讶得看著自己一手造成的杰作,不由十分内疚。祭奠圣灵之前,她就组织家族的重要人物撤出圣京,同时在制造了骚乱之後,自己则故意显露行踪以吸引追兵,所以根本不知道那场大火竟有如此的威力。 突如其来的大风造就了难以估计的火势,对於整个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至於风雨的继承者们在正史中如此记载: “後借助了‘天风’,点燃了‘圣火’,焚毁了腐朽王朝的堡垒,王脱身!”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回到这里来!” 身後的话令李中慧吃了一惊,回首一看却是李氏家族的老总管。 “忠叔,我姑祖婆她老人家可好?” 李中慧大喜,急忙问道。 这次事发突然,而且家族不是人人都支持李中慧的决定,加上毕竟李氏家族在圣京扎根数十年,所以许多保守的人物都不肯离开圣京,其中包括了李氏家族公认的太上皇李无心。这使得李中慧很担忧,尤其是看见了城中的惨状之後,更是害怕朝廷和城中的居民迁怒於留下的家族成员。 “小姐,你跟我来!” 那总管看了看四周,连忙带著李中慧向小巷走去。 李中慧跟著老总管绕了好几个圈子,方才到达目的地──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李中慧越走脸色越沈重,这一切都足以说明李氏家族在圣京处境不是很妙,但同时也让她很奇怪,朝廷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敢另外树敌吗? “中慧,你这个傻孩子,我就料到你会回来,所以派了你忠叔一直在城门口侯著你,你真是自投罗网啊!那个风雨值得你这麽做吗?” 苍老的声音透著难言的亲切,李中慧再也忍不住了,带著哽咽的声音,跪倒在地,说道:“孩儿不孝,让姑祖母受苦了,让家族蒙受损失了!” “傻孩子!傻孩子!” 老人抚摸著李中慧的秀发,喃喃地说道。虽然两人产生过严重的分歧,虽然这两个女人都是辣手无情的权术家,但是此刻洋溢著的却仅仅是单纯的祖孙之情。 “放心吧,姑祖母什麽风浪没有经历过,这些小辈还不够我玩的!他们把纵火的责任推在了李氏家族的身上,但是他们能够查处的不过是家族表面上的生意,要想动摇家族的根本,还差得远呢!” 老人的话语中透著一种沧桑,更多的却是自信和自负。她歇了一歇,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你实在不该来啊!这里太危险了!” 李中慧扬了一扬眉,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向姑祖母详细的汇报了一下,然後不解的问道:“朝廷怎麽敢如此做,难道他们想两线作战?” “哼!” 老人轻蔑的说道:“这些欺软怕硬的家夥,顾忌的是掌握兵权的风雨,可不是李氏家族!就因为风雨逃了,所以他们更要把握住这一次机会,狠狠地打击李氏家族,以尽可能的削弱风雨这个潜在的敌人。无论如何,圣京的火总是你放的吧,到时候如果朝廷拿这件事情大作文章的话,风雨不拿你作为替罪羊已经很仁义了,再怎麽也不敢因此而和朝廷闹翻啊!这也就是当初我为什麽反对你这麽帮风雨出逃的原因──这一把下的注太大了,因而承受了过度的风险。” 李中慧听著这些话,汗滴不由淌了下来。她蓦然发觉和姑祖母相比起来,自己在政治斗争上实在是太嫩了,不禁有些汗颜。一时间李中慧自己也搞不清在风雨身上下这麽大的赌注,究竟是太过於自信自己的投资眼光,还是因为风雨的才华为人让自己迷恋? “好了,既然已经下了注,就没有什麽好後悔的了!姑祖母老了,所以有这麽多顾虑,用来守成当然是绰绰有余,但是用来创业还得靠你这样的闯劲!风雨平安回到凉城,就说明我们至少没有血本无归,剩下的是如何收获了!” 老妇人拍著李中慧的肩膀,慈祥的说道。 “放心吧,姑祖母!我一定会拿回投资的回报的,无论是朝廷的还是风雨的!”李中慧一字一句,坚定地回答。 “不好了,老夫人,大小姐!外面有一队官兵朝这边过来了!” 正在这时,老总管忠叔急急忙忙得跑过来,禀告道。 李中慧明白,朝廷已经知晓自己回到圣京了。 第六章针锋相对 李氏家族的成员很从容的由暗道走脱了,虽然李中慧依然决定和辅政王进行一次谈判,但是对於这种刀枪加身的待遇可半点也没有兴趣。 不过李大小姐接下来的选择也很出人意料,她决定先去楚雨墨大人的灵堂祭奠。 “小姐,真的要进去吗?” 来到了楚家的门口,老总管依然担心地问道,想做最後劝阻的努力。 李中慧望了老总管一眼,嫣然一笑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对了,忠叔,你就不用进去了。” “这什麽话,忠叔我什麽阵仗没见过,可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麽写!” 老人被激起了好胜心,不满的说道。 “那好!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些朝廷的达官贵人!” 李中慧也很豪爽的说道。 当下,一老一少昂然入内,径往灵堂。 “站住,你这个恶毒女人,杀了我父亲,还敢来此,真的是欺我楚门无人吗?” 楚天辞双眼通红,身披白麻,手持宝剑指著李中慧狠狠地说道。 “公子如果杀了中慧,那才叫真正的楚门无人了!” 李中慧神色不变,语气轻柔的说道。 “哼,还敢诡辩!” 楚天辞不屑的说道,“你这个贱人来的正好,我今天就拿你来祭奠先父的亡灵!” “如果你真的这麽做的话,令尊恐怕就真的死不瞑目了!天下也会因为公子而兵祸连接,楚门更将因此而遗臭万年!” 李中慧一字一句地说道。 “哼,我倒要听听你用什麽歪理来自圆其说!” “楚天辞,你好好想想,风雨只不过是想不受人束缚而已,一个如此有功於社稷国家的英雄难道想不受人软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行吗?至於其他一切罪名实在是子虚乌有,任何人静心一想,都不会相信的! 首先,风雨他从小受楚老大人恩惠,怎麽会作如此忤逆之事?他就不怕受天下人指责,身败名裂吗? 其次,皇上乃九五之尊,天下共主,风雨又怎麽会如此的冒天下之大不韪,派人行刺,授人以柄呢? 风雨如果真的有野心的话,当初率十万大军勤王圣京的时候,又怎麽会不好好利用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反而是抛却个人,救援锦州呢? 如果风雨真的和奸人勾结,又怎麽会弃官挂印,如今又怎麽会不起兵与江南乱党呼应,反而是派中慧来向朝廷解释呢?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你真的要逼风雨造反才甘心吗?” 楚天辞听到了李中慧最後一个理由,不由全身一颤,知道江南的消息已经被风雨得悉了。 李中慧看了看楚天辞的神色,继续说道: “如今,你放过真凶,是为不孝;冤枉好人,是为不智;见疑好友,是为不义,陷天下於水火,是为不仁;陷朝廷於危难,是为不忠! 如此不孝、不智、不义、不仁、不忠,难道不算是令楚门遗羞、使令尊含冤吗?” “哼!” 楚天辞慢慢的垂下了手中的利剑,虽然还是愤愤不平,但却也不再阻挡李中慧了。 “说得好!” 突然从幕後走出萧剑秋,他拍著双掌对李中慧说道,“久闻李姑娘巧牙利齿,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辅政王过奖了!” 李中慧神色一丝也没有动,仿佛早已料到萧剑秋在一旁似的,淡淡地说道:“楚老先生师表天下,海内闻名,在庙堂刚正不阿,四代元勋;在江湖文章为人,领袖士林!而且又对风雨有知遇之恩、栽培之德,小女子想先祭拜一下老大人的亡灵,还请楚公子和辅政王给个方便!” “请!” 萧剑秋不动声色的让开了路。 “哼!” 楚天辞犹豫了一会,也让在了一旁。 萧剑秋以欣赏的眼光静静地看著李中慧从容不迫的祭拜楚雨墨,不由暗暗赞叹了一声。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出色了,面对生死关头,依然镇定自若,侃侃而谈;有谋略,有头脑,有心计,有魄力;人又是如此的美貌,一举一动都有著诱人的魅力;再加上出身财阀,有权势有实力,幸好她不是男人! 突然间,萧剑秋非常的羡慕风雨,居然有这样一个女人在左右,风雨实在是太幸运了,而风雨军也由此变得更加可怕! 当李中慧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後,便跟随著萧剑秋来到了密室,不过她说出的一段话,顿时就让萧剑秋跳了起来。 只听李中慧慢悠悠的说道: “小女子这次前来,主要是代表风雨向朝廷请求三件事情。” “愿闻其详!” 萧剑秋也很有风度的说道。 “其一,小女子在此代表风雨再次向朝廷提出辞官之意,请朝廷恩准! 其二,如今西北初定,盗匪蜂起,各部族对於朝廷始终蛇鼠两端,呼兰始终虎视眈眈,为了更好的保卫西北,为朝廷效力,所以小女子恳请朝廷能够恩准将伦玉关兵力换防至延城,并保举锦州太守林仁山将军出任伦玉关总兵。 其三,白虎军统领陈良性情温和,为人忠厚,为将英勇,虽然出身低微,然而对於朝廷忠心耿耿,在对呼兰之战中功勋显赫,近日与锦州太守林仁山之女情投意合,恳请朝廷予以赐婚,并委以锦州太守之职,以彰其功!” 萧剑秋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心中凉飕飕的。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在得知江南之乱後,立刻当机立断,向朝廷提出了如此的条件,其影响之大、之深,彻底的改变了当前西北的势力部署,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如果答应的话,会有什麽样的後果。即使是男人恐怕也没有她这样的决断。 在事後,他和身边的智囊傅中舒对於这个条件进行了沙盘推演,得出的结论是: 这是一笔祸福难料,然而又带著巨大诱惑、令人很难拒绝的交易:朝廷将锦州和延城换取了天下第一险关伦玉关。 朝廷在这场交易中不是很吃亏。 首先,在西北的各方势力范围和力量部署有了根本性的变化。风雨军虽然失去了伦玉关这个天下第一关,但是却因此而把力量集中了起来,并且控制了锦州,可以自由的进行东西方贸易。此外,帮陈良做媒也可以进一步的拉拢人心。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以陈良的为人和经历,无论和风雨军还是和高战一系都有著很深的渊源,他既不会不利於风雨军,也不会对朝廷有二心,锦州也就成了朝廷和风雨军的缓冲地带,因而也就减少了风雨军和朝廷正面冲突的危险。 其次,朝廷得到了伦玉关,可以和韩陵相呼应,钳制因江南变乱而蠢蠢欲动的燕家铁骑;并且可以随时机动的应对北方呼兰的势力;更因为风雨军在西北力量的壮大而束缚了皇甫家族东进的手脚,以至於在中州的中央军可以腾出手脚来对付庞勋的叛军了。 再次,风雨军获得了锦州,则使得圣京有可能面临著锦州方面的威胁,必须提防风雨军东进的可能(虽然可能性不大,因而在圣京将不得不保留足够的兵力),不过这等於是把在锦州的兵力调到圣京来罢了(在伦玉关的守军则因为城坚关险而不需要太多),而且把防范风雨军从伦玉关方向进击转换成防范从锦州方向而已,所以朝廷基本上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兵力分配上太大的不利影响,相反还比以前相对有利。 同时,风雨军在这场交易中也不是全都很划算。 首先,风雨失去伦玉关之後,必须面对伦玉关旧部的质疑,如果处理不好会引起整个内部的分裂。 其次,对於陈良的拉拢,朝廷早已在进行了,他是卓不凡的旧部,如今又和林仁山的女儿身陷情网,而且本人也忠厚老实,没有什麽野心,风雨把他放在锦州,倒也不能起太大的作用,这一决定其实也是在表明风雨至少目前没有东进的野心。 最後,风雨的军队集中在西北之後,北面是强大的呼兰,南面是险要的巴蜀和狡猾的老狐狸皇甫嵩,西面是陡峭的群山以及群山後面贪婪的印月,东进则要冒著天下大不韪进攻帝国的首都圣京──这势必会让四方豪强群起而攻之,陷於孤立。 所以让这支军队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对朝廷来说,暂时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管怎样,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无论是萧剑秋还是傅中舒都感受到了李中慧的可怕,风雨还真的是派对了人,在得知江南动乱之後,根本没和风雨商量就敢做出如此决定的,也只有这个女人了。 不过对於萧剑秋而言,如今首要的事情是既然对手抛出了价码,那麽就该轮到自己考虑如何落地还钱,在讨价还价中谋取更大的利益了。 第七章微服私访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就在凉城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用凄婉的乐声叙述著这几年来凉城战火下的凋零。 凉州地处西北,早在呼兰攻陷伦玉关、大举南侵圣龙之前,就已经将其据为己有。圣龙这些年日渐衰弱,也无力收复,因而凉州成为了整个神州受到战火摧残最严重的地方。大规模的战争和大批壮丁的被抓,使得家园零落,十室九空,饥民漂于野,孤儿比比是。 这就是风雨军来到凉州之前的现状,因而老人的乐声打动了不少人的心,许多人都聚拢在一起,静静地听著,默默地流著泪,吊念自己死去的亲友。 ※※※ “大胆,你这个褚老头,又来蛊惑人心了!如今乃是风侯在治理凉州,百姓生活安宁,丰衣足食,你却偏偏要说什么‘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分明是辱骂风侯,意图不轨!来人,给我把这个老头拿下!” 只见一个肥头肥脑的官吏耀武扬威地走来,不由分说地用鞭子抽打起老人来。 “大人,冤枉啊!小老儿只是想糊口饭吃,万万没有对风侯不敬之意啊!” 那老人急忙辩解道。周围的旁观者也纷纷加以劝说。 “闭嘴!你们这些刁民,再为这个老头说情的话,休怪我把你们当作同党一起捉拿!” 那官吏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引得众人纷纷禁口。那家伙更加得意,接著死命的向老人身上抽去。 “不准打我爷爷!” 这个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从旁边窜出,用身子撞向那个官员,那胖家伙猝不防及,被撞得一下子四脚朝天,引来旁观众人的哄堂大笑。 “他妈的,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官员恼羞成怒,竟然要拔刀砍向那个少年。 “住手!” 随著一声威严的呼喝,一个身著白衫、文质彬彬的书生分开人群,站到了那个官吏面前,义正言辞的说道: “让你做官吏,乃是要你造福民众于一方,可不是让你在这里向地方父老作威作福的,你就不怕有司查处吗?” “查个屁!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当今凉州相国李淳李大人的侄子,风侯未婚妻李大小姐的堂兄,风侯见了我也得叫我一声大舅子!风雨军没有我们李氏家族,哪有今天?恐怕现在风侯还在圣京被关著呢!” “放肆!” 这个官员正说得高兴,突然间被一个耳刮子打了过来,他正要破口大骂,然而定睛一看,却发觉打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堂叔李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见李淳跪倒在那个书生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 “风侯恕罪,李淳管教家人不严,罪该万死!” “风侯!” “那是风侯!” 人群中顿时发出了惊呼,谁也没有想到当今圣龙最最传奇的英雄、凉城的最高统治者风雨,居然会轻车简骑来到整个凉城最破落、最杂乱的角落。 风雨其实也是心血来潮,决定带几个得力的亲信来一个微服私访的。 最倒霉的要数李淳,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碰到这个宝贝。 李氏家族接管凉城的治理之后,立刻安排了自己家族的亲信担任各种职务。那个官员是李氏家族的一个旁亲,本来教训一个平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平民所唱的内容确实有讽刺风雨军之嫌,然而如此当众责打一个老头、并且抽刀砍杀一个弱冠少年确实犯了众怒,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当著风雨的面炫耀李氏家族的功绩,这更是犯了大忌,一个不好会牵连到整个家族,因而跪在地上的李淳的背心已经浸满了汗水。 ※※※ 只见风雨搀扶起老人之后,回头冷冷的对李淳说道:“李大人你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此人鱼肉乡里,而且胡言乱语,破坏风雨军形象、影响恶劣,实在罪该万死,按律应当发配为囚徒,李淳治下不严,应当革去本兼各职,闭门反省。” 李淳咬了咬牙说道。 风雨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列出如此重的刑法,倒是将刚才心中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冷静下来的风雨心里明白,自己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李氏家族,而且那个官员虽然可恶,倒也不至于处置得如此之重,当下和声说道: “李大人太严苛了,这样吧,革去这个官员所有的职务,日后均不得录用,同时当众责打八十军棍,以儆效尤;李大人用人不明,罚半年俸禄即可,同时回去后对各层官吏进行严查,杜绝此类现象,如果再有,两罪并罚。 同时,给我设立采风司,欢迎各位乡亲前来投诉,自我风雨起,风雨军上下将领、官吏有什么不足之处,均可直陈其上,允许匿名。凡陈诉属实、建议得当者授以重赏。 各位父老,风雨军自建军起,为的就是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古有采风之举,风雨如今亦是拾前人牙慧,希望能够集思广益,并且将风雨军置于百姓的监督之中。 凉州是凉州人的凉州,更需要凉州的父老一起同心协力的建设,从今天起,在凉州绝对没有什么勿论国事的地方,风雨军的一切政令均向各位公开,各位可以自由议论,风雨军一切官员都不得禁止。” “风侯英明!” 一时间,掌声雷动,并且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 “风侯啊,老汉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个被打的老人显然受到气氛的鼓舞,壮著胆子说道。 “老人家有话快快请讲!” 风雨急忙说道。 “这些年来,战火连绵,呼兰人又大把大把的抓壮丁,剩下了无数孤儿寡母。如今风侯实施了一大批措施,确实改善了大家的生活,但是那些没爹也没娘的孤儿,却始终是凉城的一个心头痛啊!” 老人叹息地说道。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同感,纷纷叹息起来。这些孤儿的父亲不是在战争中阵亡,就是被呼兰人抓去做了壮丁,他们的母亲或者改嫁、或者因为生活的煎熬而离开人世,剩下了这些小家伙,又不能提刀舞枪,又不能耕田做工,有一些流落街头,任人欺凌;有一些挣扎在生死线上,令人心酸;更有部分少年则成天在城里乡间聚党胡闹。大家虽然可怜他们的身世,却也被他们的胡作非为搞得十分头疼,从某种程度上讲,可以说是严重影响到了凉城的治安。 风雨沈思了片刻,说道: “这么办吧,风雨将设立一个少儿营,所有的孤儿都将集中到那里。凡是孔武有力者培养为战士,聪明伶俐者送到学堂读书,其中的佼佼者则保送到轩辕军校的少儿班予以栽培,至于剩下的那些孩子,则教导他们农活工艺,让他们在长大后也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 无论如何,风雨军都将尽一切可能让这些孤儿走上正途,做一个于国于家都有用的人。否则,如果风雨军连凉州父老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凉州子弟的前途都无法提供的话,又有什么资格来奢谈治理凉州?” 在风雨的心里,其实还有另一层计较,这些孩子都是可塑性极强的,如果现在开始培养,加以时日必将成为风雨军最忠心、最可靠的骨干。 “风侯,我不是孤儿,但我想要加入少儿营,以后做一个风雨军的战士保家卫国,不知道可不可以?” 风雨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老汉被鞭打时窜出来撞倒官吏的少年,他的问题其实也引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问。 那老汉急忙说道: “这是老汉的孙子褚频,小孩子胡说八道,风侯您千万莫要见怪!” “哈哈,怎么会见怪呢?风雨军将努力为所有凉州的子弟提供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父母愿意,参加风雨军的少儿营,风雨是求之不得,风雨军的大门也永远敞开!” 风雨拍著这个少年的脑袋,大声地宣布道,反正在凉州将实行屯田制,无论军民都要进行开垦和耕作,所以风雨倒也不怕因此而影响到农业。 ※※※ “风侯万岁!” 不知是谁首先叫出来的,很快就响彻了整个凉城。人们心里充满著干劲,对于风雨军和凉州充满著希望,更有不少人都纷纷决定将自己的子弟也送入少儿营,接受风雨军的培养,毕竟这个世道里,一般人家的子弟是很少有机会得到教育的,如今风雨军提供了如此的机会,实在是难得,就算以后不能为将做官,至少也可以学到一门手艺。 第八章百废待兴 圣龙历七五三年十月的凉城,真的是面临著天翻地覆的变化。 风雨命人搭建起招贤台,并且宣布孔宓为风雨军的军师,同时聘请陈善道为军中长史。此外还当众宣布无论贫富出身,各级官吏有义务推举有才之士,而所有民间自认为有一技之长者,皆可以到凉城的纳贤馆毛遂自荐,只要有司考核通过,均将授以相应的职位,并且享受相应的待遇,保证所有有才有识之士,均可以在风雨军大展拳脚。 之後,陈善道正式主持起文史的编撰工作,并且通过他在士林独一无二的影响力,西北许多著名的文人儒者,像夏长杰、范汉生、金岑等人纷纷投效,一时之间,风侯礼贤下士、虚怀若谷的美名传颂天下。 风雨把这些博学的文人组织起来,在凉城四周开设学堂,普及教育,大批寒家子弟有了免费受教的机会,後世为此感到非常讽刺:儒家一直推广的“有教无类”的主张,居然在一个蔑视儒家礼教、积极推行法家的枭雄身上得以实现。 军队得到了整编,并且积极推行军屯制度,在军事驻地组织士兵生产,建立“且耕且守”的制度,士兵们一边戍守,一边务农。军屯保持著原有的军事制度,以营为生产单位,其屯田事务有典农中郎将管理,大大减轻了农民的养兵运粮的负担。 民屯也在积极的展开,广漠荒凉的原野上,出现了一处处农耕的人群,在兵荒马乱之後,大西北兴起了一股如火如荼的农业生产的热潮。 “好!李先生和众位大人真是功不可没啊!” 风雨率领一批官员视察完了这些天来的建设,回到议事厅。 虽然经历了刚才的不快,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满意,无意间却看见李淳心事重重,不由十分奇怪,问道: “我们凉城的衣食父母怎麽如此不开心?” “启禀风侯,虽然目前百姓对於屯田非常踊跃,屯田计划开展得非常顺利,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缺少足够的耕牛,来不及开垦啊!若不能够及时解决的话……” 李淳愁眉不展的说道,这些天他忙里忙外,为凉城的发展事必躬亲,然而百废待兴,实在是有著忙不完的事情。 风雨听了李淳的话之後,也皱了皱眉,西北地多牛少,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今大举开垦,如果没有耕牛的话,对整个屯田大计的开展有著不小的负面影响。 这样想著的风雨,回头看了看高凤阳。 “如今时局动荡,我们和各地的商务都陷入停顿阶段,眼下又是建军,又是屯田,我实在没有多少钱了!” 高凤阳看见风雨的目光转向自己,吓了一跳,急忙哭穷。 “两位大人何必如此愁苦,在下自有妙计!” 一旁的孔宓却笑著说道。 “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有什麽办法?” 高凤阳十二万份的不服气,他自诩为商贾奇才,如今因为风雨军开销实在太大,而一筹莫展,绝对不相信这个被风雨如此礼遇的书生有什麽绝妙好计。 “是啊!请孔先生快讲!” 李淳也是急不开待,凉城的事务千头万绪,他又不想被无忧谷的人给比下去,一听到孔宓有办法解决这个大难题,不由眼睛一亮。 孔宓笑著向高凤阳问道: “虽然我们和呼兰、西域以及圣龙的商贸暂时停顿,但是和高唐的贸易如今应该开展得很频繁吧?” “是啊!可是目前的问题是我们根本没有闲财来购买这些耕牛,高唐的牛再多也没用!” 高凤阳想了一下,风雨军占领凉城後,自然而然就取代了呼兰,同拥有青海湾、红河以及大高原的高唐之间产生了非常频繁的贸易,成了目前风雨军唯一的商贸渠道。由於高唐盛产牛,他不是没想过向高唐大举收购,但是手头实在缺少现金。 “没有现金也没关系,别忘了呼兰人在凉州库存了大批的丝绸,目前根本无法运往西域销售,何不让人染成印有花纹的彩色丝绸,发一批给那些经常和高唐来往的有影响的人士,命令他们在和高唐贸易时必须穿著或者使用,以开风气之先。然後,我估计等丝绸流行之後,就可以方便的用两三匹丝绸换一头牛,那麽只需十八万匹丝绸就可以换得六万多头了。” “妙极!” “此计甚妙!” 李淳和高凤阳常年经商,所以在孔宓一点拨之後,立刻如梦初醒,不等对於经济迷迷糊糊的风雨想通,就已经拍案叫绝。 “我看还要做一下修改!” 一直没说话的欧静笑著说道:“开风气之先者,最最合适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莫过於──” 说著,指著还没反应过来的风雨,四人一起叫道:“风侯也!” 顿时哄堂大笑。 其实孔宓、李淳和高凤阳三人也早已想到这一点,不过不方便开口,而欧静则心领神会,由她出面点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这样,一代名将风雨,在他的文官系统齐心协力、配合默契的合谋之下,无可奈何的成为了丝绸推销员。 风雨直觉到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击,跟著傻笑了一会,终於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内容,问道:“各位对於民屯收成的征收,是否有了决议?” 一言既出,四周沈默。 对於民屯收成的征收,目前分成了两派。 李淳主张采用“计牛输谷”的方法,按照屯田客使用官牛的多少,来确定不同的租额,并且利用自己主管凉城的便利,已经实施下去了。 欧静则坚决反对,认为采用这个办法,收成好的年份也只能按照原定的额度收租,如果收成坏的年份,国家还不得不减免,对国家大大的不利。因此主张“分田之术”,根据每年的实际收成,按照一定的比例来收取租谷,丰收多收,歉收少收。 这两个方法各有千秋。按牛收租的办法,由於规定的租额是不变的,屯田客为增加收获,就会扩大种植面积,开垦荒地,增加官田;如果实行按产量分成收租的办法,收成增加了地租也要随之增加,屯田客不能完全占有自己的增产所得,就会失去扩大种植面积的积极性,但对增加国家收入又确实有利。 风雨发觉自己又在自找麻烦了,因为这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李氏家族和无忧谷之间的一次大较量,身为中间人的风雨,自然不能够轻易的捅这个马蜂窝。 这个时候的风雨不由想念起远在圣京的李中慧来,在这个权力斗争的泥潭中,风雨越来越感到,这个当初被自己揭开黑纱的少女,实在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为了调解场内的气氛,风雨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如今轩辕军校筹建的如何了?” “启禀风侯,校址已经落实,各科教员也纷纷到位,现在还请风侯为军校题词,作为军校世代流传之精神!” 提到办学,陈善道的兴趣不由上来了,和所有文人一样,对於整编文史和兴办教育,历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风雨也很得意自己对於军校的人事安排。陈善道被任命为学监,以他一丝不苟的性格,来整肃军校的纪律再合适不过了;不过风雨可不想把整个军校变成一个呆板而无生机的集中营,所以任命孔宓为教务长,在这个诡计多端的家夥带领下,那些学员的脑子一定会开窍吧!(真可怜,风雨仿佛看到了恶魔正在磨刀霍霍向牛羊) 整个军校学习的内容分为七科,分别是道德、兵法、武艺、地理、数学、机械、五行术。 道德由陈善道负责,施教的是一批儒生和无忧谷的一些贤士,风雨虽然讨厌儒家的繁文缛节和愚蠢的仁义道德,但是认为儒家提倡的忠义思想有助於加强军队的控制。 兵法由风雨亲自主持,风雨军的各级将领也参与,不仅讲战阵的运用,还涉及到谋略和用兵的思想。 武艺由秋里主持,同样,风雨军的各级将领也参与其中。 在兵法和武艺的讲学上,风雨军的将领们是师生互动的,有些课程上他们是学生,有些课程上他们是老师,互相交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和教训,并且流传下去。 地理由陈善道推荐的夏长杰主持。 数学包括了天文、阵法,由孔宓主持。 机械和五行术则不是必修的学科,所学者是经过专门的选拔,日後委以特殊任务。机械当然由南天门担任,令风雨意外的是,这家夥看了几百年前逍遥的著作顿时如获至宝,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个差事,算是回报风雨,这不由让风雨对於逍遥更多了一份敬意。至於五行术则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让所有懂得五行术的人来轮流教学。 轩辕军校的学员一是来自风雨中,除了各级长官必须前来进修外,一些年轻机灵者,或者作战勇猛者,都被选来学习;同时由於凉城四处开设学堂,这些学堂的师长们也会推荐一些优秀者前来。此外,军校每年都有招生考试,由於风雨的显赫声名,所以这第一期来报考的人数就大大的超出了风雨的预料。 对於陈善道的要求,风雨也很重视,知道这是为这所学校的莘莘学子建立一个为人处事的标准,事关重大。 风雨沈思了良久,终於提笔写道: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包容豁达,报效国家,诚信为本;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智,披肝沥胆之忠,慷慨赴难之勇者也!” 就这样,这番话成为了所有轩辕军校学生的座右铭,而这批学生注定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佼佼者。 雨过天晴语: 最近两个月没有打开信箱了,今天一打开却吓了一跳,竟然有六百多封信,除了许多无关的垃圾信之外,居然还有近两百封朋友的来信,是针对小弟目前在网上上传的两本书:征战天下和铁血山河的,其中有许多建议和批评令雨过天晴受益匪浅,还有许多激励之词让在下惭愧之余更是坚定了要尽自己最大努力把书写好的决心。 另:原本以为写内政挺省力的,没想到真正开始写了,才发觉其实很麻烦,许多政策真的是一言难尽,由於我在书中将陆续写到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重大内政改革如“一条鞭法”、“议罪银”、“养廉银”“青苗法”等等政策,所以下了一点功夫,读罢历史、掩卷长叹,方才恍然制度的本身其实各有优劣,执行者却往往会把利国利民好事办成祸国殃民的坏事,因而这些政策其实即使盖棺亦难以定论。终於领悟原来天底下最不好当的是政治家了,不仅是吃力不讨好、还会好心办错事,不如做一个自由的懒散人。呵呵! 第九章派系之争 李中慧回来了,她带著原先被留在了圣京的欧仁所统帅的三千近卫军回到了凉城。 风雨很高兴的出城迎接,但是很快就发觉李中慧实际上在回来的同时还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大难题。 ──以伦玉关换取锦州和延城。 从整个战略角度讲,这个方案是很独到的。 伦玉关精锐兵力的到来,正好可以弥补风雨军因为凉、夏大战而受到严重削弱的战力。同时也有利于风雨军进一步立足凉州,在军事部署上处于有利的地位。 麻烦的却是人事。 白起回到凉城之后,将其置以什么样的地位?从伦玉关撤走,将引起因在伦玉关倾注了无数心血、并将之视为改革的试验田的无忧谷多大程度的反弹?白起是否会接受这个命令?是否会引起整个风雨军的分裂? 这一系列的问题都让风雨头疼欲裂,不敢轻易抉择。 ※※※ 李中慧带来了朝廷的旨意: “拒绝风雨请辞,册封为一等定凉侯,设定凉军都护府,统辖西北事务;任命白起为凉州太守,三月内必须率部换防;同时,林仁山任伦玉关太守,率延城兵力进驻伦玉关;此外,在三月后将林仁山之女赐婚于陈良,在锦州完婚之后出任锦州太守,锦州兵马不得调动,驻扎原地。” 真是两桃杀三士的诡计! 在任命白起为凉州太守的同时,并没有撤除秋里凉州刺史的职务,一个州同时拥有太守和刺史,还真是圣龙帝国有史以来的头一遭。 根据圣龙的官制,一个州如果是重镇的话,设置太守,配备一到两个师;如果是一般的郡县,则设置刺史,配备三到五个团;像伦玉关这样的军事要塞,其最高军事长官为总兵,所辖兵力视具体情况而定,一般为一到两个军。 风雨军的编制本来就有点不伦不类,如今在一个州同时拥有太守、刺史,以及四个军的兵力,绝对是圣龙史上绝无仅有的,这样一来必定会引起一些人事上的麻烦。 此外,任命陈良为锦州的光杆太守,实际上就解除了风雨军通过锦州对圣京的威胁,而风雨军实际上也就成了用伦玉关换延城而已,大大的吃亏! 偏偏这个方案还是风雨授予了全权的李中慧同意了,真的让风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万万不可,如今伦玉关已经成为风雨军兵力来源,军中的家小更是多半在那里。同时,在伦玉关也实行了非常彻底的屯田制度,实施了各种长期的政略,许多百姓因为仰慕风侯,不远千里投靠,如果贸然撤出,置风侯信誉于何地?岂不是让天下仰慕风侯之名的百姓大失所望?而且,风侯起于伦玉关,多少将士血染名关,伦玉关更代表著风雨军的赫赫功绩,如何可以贸然送出?何况以伦玉关之险要,却只换得一个区区的延城,令臣等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人别有用心!还望风侯三思,且莫令天下人寒心啊!” ──以上是无忧谷一派的反对。对于这个调度,无忧谷一系的人马都认为这是李氏家族乘机扩大其影响的谋略,纷纷加以反击。 “伦玉关乃是交付朝廷,仍在圣龙手中,如何谈得上对不起死难之将士?民众愿跟从风侯者,自然可以随白起将军一同前来,西北土地广袤,缺的正是劳力;不愿跟从者又何必勉强?而且若林仁山接任伦玉关之后,延续旧政,百姓依旧可以享及风侯余荫;如果不能够延续旧政,则更加体现风侯之仁政。到时候自会天下归心,何必如此杞人忧天? 伦玉关不过是一座城池罢了,若要想包揽天下,岂能如此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风侯当年不就以区区三千兵士智取的吗?呼兰虽有虎狼之师不也未曾守住吗?如今风雨军最重要的是集合全力,谋求未来纵横天下之根基,“深根固本以制天下”方是长远之谋!此重任岂是伦玉关这一席之地所能承担?放弃伦玉关乃是大智大勇之举也。反对放弃者,不是鼠目寸光著,便是有拥兵自重、自成一系的嫌疑!” ──以上是李氏家族一系的意见,与无忧谷的官员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双方吵的是面红耳赤,成白热化的状态。 于是双方很快就从讨论是否要撤出伦玉关,变成了李氏家族和无忧谷两个系统之间的又一次利益之争。这其实也是风雨军两个文官派系在整个风雨时代无数次较量中的较为重大的一次。 后人曾经花费了无数精力来研究这种现象。风雨一生好战重权术,对待敌人从来都是心狠手辣、残酷镇压,无疑不是王者;但是他一向都很注重听取部下的各方面意见、也时常自我反省,故而也谈不上是那种一意孤行、唯我独尊的霸主;之所以能够在群雄争战中脱颖而出,最主要的还在于他是一个平衡术的高手。在他的麾下,始终存在著至少两个以上的派系,并且总是能够巧妙的利用这些派系之间的斗争来巩固自己的权力,甚至经常利用这种竞争来提高整个系统的办事效率。 而李氏家族和无忧谷两派在其中更是有典型意义,因为前者主张权术,继承了法家的思想;后者主张王道,继承了儒家思想。风雨虽然偏向运用法家,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完全清除王道派在风雨军体系中的势力,大批主张儒学的文人始终都被委以重任──即使这些不知变通的家伙惹得风雨非常恼火,不止一次得起了杀机。 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欧静──这位王道派领袖对于风雨巨大的个人影响力,实际上大错特错,这绝对是一种超一流的帝王之术。可惜和历史上善用此术的所有帝国一样,这种方式只能够被最杰出的权术家使用,如果差一点的人只会适得其反,因为没有压倒性的威望和出色的控制能力,是根本无法对这些派系之争进行调节和控制的,最终将玩火自焚。 这也就是在风雨之后,帝国的继承者一反其道,对于各大派系进行了血腥整肃的缘故,虽然因此避免了帝国因为派系之争而分裂的危险,但是引发了帝国上层的一场大地震,对帝国后来的政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 事实上在撤离伦玉关的问题上,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军师孔宓的一番话:“伦玉关虽然地处险要,但是辐射面狭窄,不利于发展和扩张,再加上目前被锦州和延城所隔,只会使得风雨军兵力分散,不如乘此机会将风雨军合兵一处,长痛不如短痛啊! 提出换取锦州本来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朝廷是万万不肯将锦州交付风雨军的,陈良将军的入赘锦州,至少可以在朝廷和风雨军之间建立一道缓冲区,使得大家安心。 从目前看来虽然用伦玉关只换得了延城非常不划算,但是别忘了我们从此可以集中起力量来。凉州北邻呼兰,南面巴蜀,东有锦州,西有高唐,此地犹如神州,乃百战之地也!风雨军衰弱则四面楚歌,风雨军强盛则八方扩张! 如今,朝廷及各大势力只是因为江南动乱而无暇西顾,凉州距离遥远,处于完全不受其动乱影响的有利局面。但是庞勋之辈乃是东凑西拼起来的乌合之众,盐枭生性就是趋利避祸,一同教心怀鬼胎,乱民只是为了一时衣食,若胜则聚拢一处,若败则作鸟兽散。同时其均田免赋之策,更是由于触及了根本利益而引起四大家族和朝廷的深恶痛绝,为了防止暴民流入,势必联合剿灭。因而我敢断言,此乱绝不会长久。 如果我军不能够利用此空隙,集中力量,巩固凉州的话,则伦玉关的兵力将错过收拢的良机,迟早必会被朝廷吸纳,而凉州在面临战事的时候也会因为兵力削弱而捉襟见肘。 其实白起将军对风侯有圣龙血誓之盟,加上素闻白将军忠勇可靠,如今又是朝廷旨意,相信白将军一定会遵从,到时候风侯再加以安慰和解释,白将军一定会心结尽除。至于无忧谷方面,只不过是因为凉州已交由李氏家族管理,害怕因此而失势罢了。孔宓愿去说服李姑娘将延城交付无忧谷管理,然后和李姑娘一起去劝服欧姑娘。相信以欧姑娘的深明大义,一定会支持风侯的!” ※※※ 风雨想了一会,正待表态,门外匆匆走进一名士兵,把一道“西北盗匪四处劫掠,抢夺屯田民众”的消息,传了过来。 风雨呼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孔宓说道:“除非欧静姑娘同意,否则撤出伦玉关之事必须搁置,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接著,风雨开始召集军事将领,准备对付这股嚣张盗匪。这些日子显得发慌的军官倒是一下子来了精神。 于是,风雨军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又迎来了刀光剑影。 第十章一场协议 “哑巴了吗?各位真是英勇啊!这还是那支打败了强国呼兰,号称无敌的军队吗?十几天下来,居然连盗匪的影子也没有抓住!你们可真的很会打仗啊!” 风雨恼火的说道,原本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轻而易举就可以收拾的盗匪,却出乎意料的难缠,总是在风雨军到来之前,及时的撤退,在飘忽不定的游击战术中,风雨军不但没有消灭盗匪,反而还吃了几次小亏,原本能征善战的将领都变得束手束脚。更有甚者,这些盗匪还留书嘲笑,这让风雨感到大大的丢面子,同时也因为盗匪的嚣张动了真怒,开始认真起来。 “老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一次一定把这帮兔崽子给揪出来!” 洛信虎虎有声的说道。 一言既出,引起了所有军官的附和,刚才风雨的话刺痛了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誉感,使得他们热血沸腾,强烈要求用血和火来洗刷耻辱。 风雨挥了挥手,示意这些将领安静,转头向魏廖问道: “这帮家夥的底细查到了没有?” 虽然处於愤怒之中,但是风雨仍然具备了一位名将应有的素质,准备冷静地分析敌人的一切资料,从中找寻突破点。 “启禀风侯,西北的盗匪主要分为两股,一股是马家兄弟为首,大约五万人,他们在这里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在当地有著盘根错节的关系,家族、姻亲关系使他们的势力根深蒂固,表面上是当地豪强、西北名门,实际上却勾结绿林黑道,坐地分赃,即使是呼兰统治时期,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马家五兄弟分别以‘仁、义、理、智、信’为名,老大马仁颇具城府、老谋深算;老二马义好勇斗狠、武艺高强;老三马理长袖善舞、能言善道;老四马智足智多谋、诡计多端;老五马信擅长暗杀、轻功卓绝,实在不易对付。 另一股是号称‘白狼军’的从中原而来的流匪,大约三万人,那白渡原本是中原绿林人物,最初只是集合了四、五个朋友打家劫舍,但是连最小的镇子都能把他们追杀得落花流水。於是这白渡就想出了‘烧村’这个人神共愤的毒计,先是下帖子给一个镇子,一开始这个镇子当然毫不在意,结果这帮匪徒就在镇外专找落单的居民下手,然後惹得那些镇上的卫兵火起,全力追杀。这帮匪徒就仗著自己马术精良,绕了一个圈子返回毫无戒备、防卫空虚的镇子,放火焚烧。如此几次之後,白渡的恶名远播,每当这个白渡下了帖子之後,那些百姓就宁可选择花钱消灾了,於是这帮匪徒就用这些钱财招兵买马,声势大壮,隐然成了中原绿林中的领袖。 在呼兰南侵之後,这个白渡就打著保家卫国的旗号,进一步迅速发展起来,但是呼兰被逐後,朝廷在天池剑宗的帮助下全力打压,被逼得走投无路,流窜到此。这股盗匪的特点是流动性强,而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破坏力极大。此次流窜到西北,对朝廷而言,颇有驱虎吞狼的味道。如今,这股匪患和马家兄弟进行了联盟,更是如虎添翼,令人头疼。” “那你有什麽意见?” 风雨不动声色的问道,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风风雨雨,风雨越来越喜欢先征求部属的意见了。因为从这种征求意见中,风雨可以明确的知道这些文官武将的真实想法、各自代表的利益,以及他们各自的能力,从而可以有针对性地加以分配,使每一个人各尽其才。 最重要的是,风雨从逍遥留下的一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中大受启发,发觉在倾听部下的发言中往往会弥补自己没有考虑到的疏漏,使得发布的命令更加切合实际。 “卑职以为应该分而化之,马家兄弟在地方上扎根很深,需要缓图;‘白狼军’是流匪,务必乘其立足未稳,迅速击破或赶走,以免後患!” 魏廖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反对!” 秋里说道:“如今的问题是‘白狼军’已经和马家兄弟联手了,否则不可能打得我们如此被动,所以当务之急是消灭马家兄弟。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在当地是有家有业的,必要的话,就连根拔起!一旦马家兄弟被灭,则‘白狼军’就如同是无水之鱼,要杀要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万万不可,我军进驻凉城不久,应该显示仁义之风,怎麽可以乱杀无辜呢?” 陈良皱眉反对道。 “这是打仗,不是做学问!收起你那套仁义道德吧!”洛信大大咧咧的说道。 挥手让争吵的双方都闭嘴之後,风雨思索了一会,这才下令道: “魏先生,你派人去警告马家兄弟,让他们给我安分点,不得给‘白狼军’提供任何帮助,所有‘白狼军’进入马家寨者必须全数擒获,交归风雨军处置。 洛信,我给你两万兵马逼近马家兄弟的势力范围,如果这些家夥不肯合作的话,就把军队开进去,无论男女老幼,反抗者杀无赦! 陈良你率一万兵马进驻黎县,朱大寿你率领一万兵马进驻米县,我自率一万大军为中路,三军呈犄角之势,互相呼应,步步为营的向前推进。 如果马家兄弟答应与我们合作,洛信就回师会合,用来围剿‘白狼军’;如果不答应的话,先不管‘白狼军’,三军挥师马家寨,寸断马家满门,所有帮助马家兄弟者,悉数连坐! 秋里,你统帅其余兵马镇守凉城,同时策应各方。 魏廖,你负责扫灭这些盗匪在附近的眼线,举报者重赏,藏匿者举家连坐!” 说著,风雨决定亲自出征,给这些胆敢嘲笑风雨军的家夥以颜色。 “是!” 众将纷纷答应,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番大战。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明雄带来了拓跋家族的代表。 “哈哈,耶律将军来的真是时候,风雨久候了!这几位是拓跋家族的代表吧?” 风雨走出大门相迎,乘机看了看这个代表拓跋家族的中年人,以及身後跟著的两个青年男女。 这个中年人一袭青杉,显得文质彬彬,一副文士模样,和风雨想象的那种西北赳赳武夫大不相同。身边的两个青年男女也是人物风流:年轻人长的浓眉大目、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坚忍不拔的家夥;少女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是英姿飒爽,有著西北独有的那种豪迈,和江南的小家碧玉大大的不同。 “你就是那个风雨?这麽年轻,还没我哥哥大呢!” 少女也好奇的打量著风雨,噘了噘嘴,似乎很不满意地说道。 “放肆,太无礼了!” 那个文士急忙叱喝道,接著转身向风雨说道: “风侯见谅,在下拓跋山崎,奉家兄之命前来拜见风侯。这两个是在下的子侄:拓跋成、拓跋蔚,因为久慕风侯声名,加上家兄也想让这两个不成材的东西,加入轩辕军校,跟著风侯历练历练,所以命在下带出来。山野之人,不识礼数,让风侯见笑了!” “哪里哪里,拓跋姑娘快人快语,实在是性情中人,巾帼不让须眉啊!” 风雨大笑著,把客人让了进去。对於耶律明雄的办事,他非常的满意,拓跋山名派了自己的弟弟和子女前来,显然有著极大的诚心,这意味著西北的一处豪强势力,在刀兵不动的情况下,成为了风雨军的合作夥伴。再加上他对於拓跋蔚这个女孩子如此的直言快语的性格也很是喜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风侯,末将这一路走来,听闻如今盗匪四起,严重影响了凉州的治安,风侯是否准备动手?还请风侯让末将为先锋!” 耶律明雄一进来,就急不可待的问道。耶律家族投靠风雨军,急需建立功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拓跋山崎也说道:“日前我和耶律兄也谈过此事,拓跋家族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以保地方平安!” 风雨有些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哈哈大笑道: “多谢两位了,不过在下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我明日就调集十万大军,讨伐马家寨,到时候杀他个鸡犬不留,只要这颗毒牙被敲掉了,剩下如‘白狼军’等匪患就如同瞎子和聋子,难成气候了!” “万万不可!” 拓跋山崎话一出口,方才警觉自己的失态,当下干咳了一声,这才说道:“马家寨在西北根深蒂固,即使是呼兰人也无可奈何,风侯要慎重啊!” 风雨朗笑道:“呼兰之所以奈何不了马家寨,乃是因为它是外寇入侵,而马家寨则成了反抗强敌的象征,人心向背所致。如今我在凉州驱逐呼兰、屯田驻军,还民众一个朗朗乾坤,衣食饱暖;而马家寨勾结匪类,破坏经济,扰乱民生,故而早已时移势易了!对於仍然敢於负隅顽抗者,我将实行连坐制,所有马家姻亲不划清干系者,均予以清剿。到时候大军所至,玉石俱焚,就算马家兄弟扎根再深,我也要挖地三尺,把他刨出来!” “哼,好大的口气,我们拓跋家族也是马家寨的姻亲,风侯你也要剿灭我们吗?” 那个少女突然间站了起来,指著风雨的鼻子说道。 “闭嘴!” 拓跋山崎大怒,打了少女一个耳光。 少女眼中含著泪说道:“我说错了吗?大姐嫁给了马家寨,难道你忍心看著她受难吗?” 说著忿忿的跑了出去。 拓跋山崎手足无措,向一旁的拓跋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跟出去。随後才尴尬的向风雨拱手道:“让风侯见笑了。当年马家兄弟的父亲和我家大哥是好朋友,所以才有了一门娃娃亲。还望风侯看在拓跋家族的薄面上,让在下去劝一劝马家兄弟!” 风雨暗暗好笑,虽然他之前并不清楚马家寨与拓跋家族的关系,但是一般而言,地方上的豪强之间彼此有著错综复杂的关系是很正常的,难怪这老家夥怂恿著耶律明雄一进门就谈盗匪的事情,而不是按照正常情况谈拓跋家族和风雨军合作的事宜,可惜的是利益所趋,关心则乱,再加上被那个风风火火的丫头一搅和,就全乱了。 当下风雨装作非常讶然的说道:“风雨不知拓跋家族和马氏兄弟是姻亲,真是冒犯了!如果先生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虽然风雨原本准备明日出兵,不过既然先生愿作那鲁仲连,出兵自当暂缓! 不过,如今民心思定,而马氏兄弟却依然勾结匪类,劫掠财物、伤害无辜,罪大恶极,如果不能够悬崖勒马的话……” “请风侯放心,所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如果马氏兄弟一意孤行的话,拓跋家族决不敢为虎作伥!” 拓跋山崎起身急忙表白道。 “请拓跋先生放心,无论如何,风雨军决不会伤害到任何拓跋家族的人和物!” 风雨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接著两人心领神会的大笑起来,一个协议就此达成。 第十一章左右为难 “风侯,拓跋先生依然没有从马家寨出来,洛将军目前正原地待命,他请风侯指示是否要杀进去?” “风侯,朱将军已经向前疾行了三十里,歼灭‘白狼军’百余人,但依旧未见‘白狼军’的主力,请求指示是否继续追击!” “风侯,陈将军已经向前推进了十里,连续遭遇‘白狼军’十余次阻击,但均被击退,没有重大伤亡!” 在军中简陋的帅帐内,风雨正在聆听各路的军情。 对於马家兄弟的态度早在风雨的意料之内,这是标准的蛇鼠两端,利用这个不明确的态度牵制住风雨军,如果风雨军能够成功剿灭了‘白狼军’,他们就一定会投诚;如果不然的话,他们自然乐得做自己的土皇帝。 风雨也由著他们这麽玩,究其原因是风雨暂时并不想对这些豪强赶尽杀绝,虽然他们很讨厌,但是对於维护地方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而且他们联合起来的话,实力也不容小视。自古以来有不少势力建立之後,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些豪强,而最终失败。风雨不看好庞勋的起义,有一个重要原因就在於这家夥的“均田免赋”政策必定触动这些地方豪强的根本利益──土地和收入,所以注定会遭到整个圣龙强力集团的联合封杀。 说到底,就连圣龙皇帝也不过是最大的豪强而已。圣龙帝国就是靠著这些豪强支撑著的,整个圣龙实际上也就是由著这些大大小小的豪强来控制的,地方上的豪强势力极其强大,要想统治一方,首先就得和豪强势力拉好关系。虽然风雨意识到这种势力一日不除,圣龙多年的积病就不可能彻底根除,但是在立住脚跟之前,他半点都没有想和豪强势力正面为敌的兴趣。 再加上大西北广袤的土地以及原先的占有者呼兰人刚刚被驱除出去,也使得他没有立即和豪强宣战的迫切性。所以对马家兄弟,只要他们不威胁到风雨军的生存,即便是看在联合拓跋家族的份上,他也必须得抱著不为己甚的态度,洛信的军队与其是打击力量,不如说是威慑更恰当。 但是看著地图上各路军队的位置,风雨有些坐不住了,他不禁有些讶然,难道这批盗匪吃了熊心豹子胆,妄图成建制的歼灭风雨军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说这批盗匪已经成功了一半了,由於自己轻敌使得目前风雨军各部出现了较大的空隙: 原先的部署是风雨自率一万人马为中军,陈良率一万人马在北侧,朱大寿率一万人马在南侧,步步为营,向西推动。而洛信则率领两万骑兵预先出动,在西面监视马家军,同时也起到了阻止‘白狼军’西窜与马家军会合的作用。这四支军队再加上北面严阵以待的拓跋家族,可以说为‘白狼军’布下了一层天罗地网,唯独留下了朝向南方的缺口。在风雨的本意是嫁祸江东,把这个匪患送给皇甫家族去头疼。 而现在,由於洛信被牵制住不能东进,风雨、陈信和朱大寿的部队又被敌人巧妙的促成了彼此十里的空间,朱大寿和陈良更是相差了二十里。这的确是很不利的战略位置,很容易被这些家夥逐个击破。问题是这些家夥真的有这个实力吗? 这些原本不过是在黑道绿林混的家夥,要他们打家劫舍,或者玩一玩老鼠戏猫的游戏也就罢了,要他们硬碰硬的打正规战,风雨实在不敢想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风雨军不也是在战争中锤炼的吗?虽然有无忧谷和伦玉关原先军官的加入,为风雨军成为一支正规军,缩短了磨合的时间,但是风雨军真正的成长还是在战场之上,只有血与火的战场才是一支军队最好的课堂。 事实上造成目前风雨军如此窘境的家夥,绝对不可能是黑道绿林的乌合之众,分明有著高超的指挥才能,绝非泛泛之辈。 那麽现在敌人准备吃掉自己的那一支军队呢? “风侯,凉城来报,皇甫家族昨日派人来到凉城,说要和风侯谈合作剿灭‘白狼军’的事宜,李姑娘请示是否要让他们前来军中见您,凉城离这儿只有半日的行程!” 进来禀报的是一个叫金岑年轻人,他是由陈善道向风雨推荐的,不同於一般文人的迂腐,此人做事极其干练,而且有著一手的好文笔,所以风雨就把他带在身边做文书。风雨并没有想到正因为如此,金岑得以有机会目睹了风雨一生的大部分征战,伴随著风雨几乎踏遍了整个东、西大陆。後来他将这些经历写了出来,并且还附带了许多随军转战各地时写下的诗句,成为了一代文学巨匠,同时也给予了後人研究风雨的无数宝贵文献。 心烦意乱的风雨随口应了一声,挥挥手,让金岑出去。 就在金岑将要走出去的时候,风雨突然灵光一现,叫住金岑说道: “慢著,你刚才说什麽?” “皇甫家族的代表要来见您,商讨剿灭‘白狼军’的事宜。” 金岑愣了一下,回答道。 “皇甫家族?” 风雨沈吟起来,如果自己对於‘白狼军’无力成建制的吃掉风雨军的假设成立的话,‘白狼军’唯一能够反败为胜的契机就在於和皇甫家族联手,如此一来也就可以解释这些家夥怎麽会突然有这麽高明的战略部署能力了──拥有著梅文俊这样的名将的皇甫家族,其用兵的能力自然不容小窥。同时也可以理解皇甫家族代表到来的时机了,当半日後,皇甫家族的代表到来之时,恐怕也正是风雨军兵败之际,言谈之间,也就更占上风了。 毕竟对皇甫家族而言,他们借机削弱了风雨军的实力,也就能够更加方便的控制风雨军了,在谈判桌上拥有个多的筹码,这实在是一桩很好的买卖! “对,一定是这样的!” 风雨想道,来回踱了两步,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话,那麽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朱大寿的军队,他们距离皇甫家族最近,最方便“白狼军”和皇甫家族联手设定伏击圈。 “传令下去,朱大寿立刻率部驻守於开阔地带,严防敌军袭击。洛信、陈良迅速向其靠拢,我部也以急行军速度与之会师……” 风雨说到了一半,突然打住了,示意金岑暂时不要飞鸽传书,下达这道命令。 万一这个推测是错误的怎麽办? 毕竟不能够完全排除“白狼军”确实有这个实力的可能性。他想起了逍遥的话: “圣龙之兴盛,不在庙堂,而在江湖。草莽之间每多义士,藏龙卧虎,不胜其数。天下太平则隐於泽、隐於野、隐於市,天下危难,则起於湖、起於山、起於林!君王用之,则天下兴盛;君王弃之,则灾患隐生!” 是啊,天下能人不计其数,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如果这样的话,按照刚才的部署,三军中最弱的陈良部势必非常危险(由於观念的问题,所以风雨军各部中,只有朱大寿对於神龙战车情有独锺),不管怎麽说,朱大寿有著神龙战车,更有利於防守啊! 可是如果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话,在梅文俊所指挥的身经百战的皇甫家族军队的攻击下,单纯依靠神龙战车是不可能扭转乾坤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风雨面临著艰难的抉择。 想了一会,风雨头疼的叹了一口气,这两天为了摆脱毒瘾,坚决不服那些药丸,使得自己一直头昏脑胀的,否则也不会犯下这麽低级的错误。 他考虑了一下,说道:“命令朱大寿、陈良各部立即与开阔地带扎营助手,派出探马寻找敌情。命令洛信迅速向我会合,耶律明雄率领两万骑兵前来策应。” 暂时也只好这样了! 下达了命令之後的风雨无奈的想道,手禁不住伸向了怀中的瓷瓶。 “是不是先服一颗,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风雨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如此犹豫过。 第十二章遭遇突袭 冷静下来的风雨终于开始理智的对待目前的处境了。 其实刚才自己所下达的命令一点都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各路兵马相距的位置太远了,命令到达之时,恐怕早就大局已定了。而且各部驻扎原地,只不过给人以逐个击破的良机,只会增添不必要的损失。 能够力挽狂澜的只有自己的这一支军队了,现在是两选其一,如果侥幸押对了,正好救援到被攻击的部队,就有可能乘机歼灭敌军主力;如果押错了,至少还可以保全剩余的两支部队,有了再玩一把的本钱。 如此想著的风雨缓缓的步出帅帐,看著满天的繁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身边的金岑道:“金岑,你饱读诗书、熟知史略,在你看来一方统帅最重要的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质?” “属下以为应该是长于谋略、知人善用也!” 风雨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这是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果敢决断,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更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这样说著的风雨,与其是在对金岑说话,不如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只见他剑眉一扬,果决的说道:“传我令下去,陈良、朱大寿各部均向我靠拢;洛信率部立刻东进,但必须派出大批侦骑,随时要注意皇甫家族的动向;耶律明雄率部进驻黎县听令;我军前军做后军,后军变前军,立即向北开拔,与陈良部会师。” “是!”强忍住心头的不解,金岑立即按令行事,虽然他非常困惑,但是却真实地感受到了风雨说这番话时,那种果断和自信,与刚才的犹豫不决简直是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名将风范! 风雨自己也感觉到一扫刚才的烦闷,重新找回了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笑看天地苍穹的豪情和自负了。 虽然目前他依然无法判断敌人到底会进攻哪一处,甚或是否整个事情都是他杞人忧天,对手根本就没有能力抓住这一次用兵的破绽。但是作为一员名将,风雨很谨慎的运用了料敌以宽的原则,只能够假设最坏的情况:皇甫家族参战。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再加上自己的一万兵力前去援救,也是杯水车薪,说不定一下子就赔上了两万人马。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朱大寿部。虽然这十分残忍,但是用兵打仗就必须有所持,亦有所弃!如果这也舍不得,那也丢不得的话,最终只能是全部完蛋。 利用牺牲朱大寿部迎来的宝贵时间,迅速集中兵力,既然这一仗输了,那就在下一仗中让敌人加倍的偿还!也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告慰牺牲的战士,使他们的牺牲物有所值。 从另一方面讲,如果情况不是这么糟,梅文俊没有出兵的话,面对这已经闻名天下的神龙战车,敌人多半不敢选择朱大寿,即使选择了,一时半会之间也很难吃掉他;自己前去和陈良会合,最好的情况是解救了三军之中最弱的陈良之难,同时抓住了敌人的主力,一举歼灭;差一点的情况,则也是兵力集中起来,不再有被逐个击破的危险,同时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前去解救装备有神龙战车、擅长开阔地带防守的朱大寿部。 说起来很讽刺,风雨之所以还抱著皇甫家族不会参战的一线希望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不相信以梅文俊的为人会做这样的事情。梅文俊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军人,但也仅止于一个出色的军人,作为一个军人,他英勇善战,体贴士卒,为人高尚,一诺千金,在千军万马之间,他可以驰骋自如,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他可以用兵如神。但是像他这样的军人,是不可能去玩权术的阴谋与诡计的,任飘零实在无法相信身为皇甫家族第一线的军事指挥官的他,会如此不择手段的勾结盗匪、偷袭友军。 即使是皇甫家族,虽然风雨绝对相信以皇甫嵩的为人,完全有可能做得出勾结盗匪的事情,但是也坚信皇甫嵩真要这样做的话,事先不会不考虑到由此而带来的巨大政治风险。 这是因为虽然“盗!者诛,盗国者诸侯”,豪强和盗匪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的差别,但是既然一个身为盗匪,一个身为诸侯,两者在意识上还是有距离的。侯门显贵有著一种病态的自负和孤芳自赏,如果自认为高贵的贵族居然和盗匪勾结的消息一旦传出,那么这家伙的政治前途也就完蛋了,即使自认为胆大妄为的风雨,也不太敢这么做让人授之以柄,风雨不相信一向老谋深算的皇甫嵩敢如此的冒天下之大不韪。 毕竟已经成功的向风雨下毒的皇甫嵩,如此做法虽然对他有利,但绝非必要,所冒的风险和所得的利益差距太大,皇甫嵩的选择应该不会如此的鼠目寸光。 作出了抉择的风雨军,立即准备迅速向陈良部靠拢。 “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敌人袭营了!” 敌情的警报声使得正在做转移行动的风雨军有些措手不及。 风雨闷哼了一声,想不到这些家伙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攻打自己的中军。由于如果不能一举攻下的话,必将受到两翼的合围包夹,到时候就是全军覆灭的命运,是以一般兵家所不为也。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能够乘机把风雨杀死的话,整个凉州势必大乱,声名大振的“白狼军”由此而一举夺取凉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风雨也是白手起家,依靠军事实力而成为王侯的,榜样在前,那些亡命之徒赌这一把也就不足为奇了。 “亮火把,举大旗,命令所有的战士保持镇定,坚守自己的岗位!” 面对这已经出现的敌情,风雨非常的冷静,站在高处,观察著整个战局,丝毫都不在意因为身边的火把和大旗所招来的漫天飞舞的乱箭。 “侯爷,这样太危险了!” 一旁的金岑毕竟只是一个书生,第一次身处战场,有些害怕。 风雨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战争中去。 这一万兵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尤其是那三千近卫军,更是在察觉了敌袭的第一时间里反应过来,忠诚的守护在统帅身边。 很快,所有的战士都看到了主帅的镇定自若、友军的气定神闲,立刻将由于敌军突袭形成的惊恐立即平息了下来。虽然面对著数量优势而且又有备而来、占据了有利地形的盗匪,整个形势依然对于风雨军不利,但是一名将领最害怕的那种足以引起全军溃败的致命的恐慌却并不存在于风雨军中,这也使风雨有了发挥其军事才华的余地。 更令风雨感到庆幸的事情是,这股敌人绝对是盗匪,而不是他原先推断中可能出现的皇甫家族的军队,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对付梅文俊和他手下那精锐的军队才是风雨目前真正头疼的事情,因为对付这样的敌人,一步错满盘输。 而现在,虽然他很佩服对手娴熟而又大胆的用兵能力,不过一支军队毕竟不是仅仅靠这一位优秀的将领就可以的,盗匪军素质的低下,使得风雨依然拥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是因为虽然一个优秀的将领在战争中起著极其重要的作用,但是正如风雨日后所说得那样:“一个优秀的将领统帅的即使是一支杂牌的军队,也足以争取辉煌的胜利;一支精锐的军队在一个白痴的将领手中也足以丢失原本应该获得的大捷;如果一个优秀的将领统率著一支精锐的军队,并且有著英明的战略指导和足够的后备给养,那必将足以征服世界!” 这个对手无疑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将领,如果是攻击另一个猎物的话,那绝对有可能成功,但是他很不幸,偏偏选择了风雨和风雨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一个同样优秀的将领,并且统率著绝对精锐的、经历了屡次大决战的部队,这支部队的素质是那些东凑西拼起来的盗匪根本无法比拟的。 “放弃所有的粮草辎重,全军轻装向西突围,近卫军随我断后!” 风雨冷静地观察了周围的形势:至少三倍以上的敌军占据著有利的位置,营中被点燃的火焰燃烧得非常旺盛,继续留在原地无疑是不智的,于是作了以上的调动。 一个成熟的作战计划在风雨的心中已经形成了。 第十三章从容突围 风雨的亲自断後,使得原本就身经百战的军队更加显得从容不迫,井然有序的向西突围。 对手显然没有料想到风雨居然敢朝表面上似乎兵力最稠密的西面突围,而风雨军冲杀的结果也显示了敌人用的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策略。 事後金岑曾经非常迷惑地问风雨怎麽会看出那里是敌人兵力相对薄弱之处,风雨则大笑著回答道: “这就叫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这家夥实在太喜欢用奇兵了,以至於忘记了在三倍而围之的情况下,又欲图要我的项上人头,兵力怎麽会布署得如此不集中呢?唯一的解释是,他在示之以弱的地方必定集结了重兵、设好了陷阱,以便将我一举剿灭。 计是好计,在我军左右都有友军的情况下,他攻击我军中路,本来就是兵行险招,是出於政略的考虑而非兵家的部署──从某种程度上讲是犯了兵家大忌,所以必须以快打快,诱敌於险境,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可惜,他虽然有著妙计锦囊,但是却督率这一群乌合之众,那帮根本受不了节制的盗匪将他的意图太明显的暴露了出来,哈哈!” 风雨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出来,向西突围必定会和两翼的陈良、朱大寿部以及东面凉城的大本营越来越远,而西面的洛信则距离风雨军有三十里,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也是那个对手在西面部署薄弱的一个原因。 很可惜,他面对的是风雨,风雨由於此前的如此狼狈而火冒三丈,风雨军从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风雨的军事神话而建立的,所以他决心依靠这一万人马击溃这支盗匪,来弥补之前指挥的失误。 不过身在战场的风雨军将士可没有因此而优哉游哉,虽然西面是虚兵,但是也有著大约五千余人,凭借著地形的优势,对风雨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被风雨委以先锋重任的赵亮,一马当先,长刀挥舞。 赵亮的父亲原是燕字家族的一名军官,因为战功得到过燕家长老的真传,虽然只是一招半式,但铁骑横流本就是神州七大绝学中最威猛霸道、最适合战场厮杀的武功,再加上风雨很看重赵亮,将他带在身边不时加以指点,所以舞将起来,气劲所及,将丈余方圆尽在掌握之中,声势赫人。 风雨军在赵亮的带领下,以尖锥形的阵势向西杀去。大群英勇的骑士从黑暗猛然跳跃而出,仿效著赵亮,高举战刀对盗匪的队列发起了冲击,却一个接一个的被盗匪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近两米长的长矛刺穿、挑倒在地,惨叫连连;还有一些则被两旁的弓箭手射中,身躯飞落而下,消失在万马奔腾之中。 “风雨军将士,不胜宁死!” 赵亮在第一波攻击失败後,缓了缓气,大声喝道,随後又提刀向前冲去。父亲战死沙场後,不愿受人白眼的母亲带他离开了燕字家族,靠做小工为生。有感於风雨军驱逐呼兰、保卫家园的口号,身上流著军人血液的他瞒著母亲,毅然加入了风雨军;而风雨更是对他青眼有加,亲自耳提面命,指点兵法武功,把他从一个士卒提拔为将领。 “士为知己者死!”对於风雨的信任和赏识,赵亮决心拼死相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冲破这一道关,为风雨军杀出一条生路来。 “不胜宁死!” 这句口号立刻传遍了风雨军全军。後续的部队在赵亮的激励下,继续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前赴後继,有许多骑兵甚至就像存心要自杀一样以极高的速度撞入了那一片刀山剑林之中,以身体为背後的战友当盾牌,用血肉之躯在中砍出一条道路,殊死而猛烈的攻击就像那汹涌的波涛浪潮般的一波接著一波连绵不绝! 一片混乱嘈杂,震耳欲聋的杀喊声、临死的惨叫声、倒地的战马半躺著悲惨地嘶鸣,战刀砍在盾牌上冒出了点点火星和震耳的嗡嗡声,背上主人早已受伤落下的战马因为受惊而到处乱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伤兵发出奄奄一息而且是绝望的呻吟,地面上满是尸骸,整个战场就如同地狱修罗场般的惨烈。 终於,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也不曾经历过如此阵仗的盗匪军,开始承受不住了,而後退使得盗匪军犹如破损的大堤,在洪水渗透之下,一溃千里,不可收拾。失去了严密阵形的依托,习惯於有便宜就捡,遇强敌就逃的盗匪不可抑制的发挥了他们的本性。 ──这,就是强迫擅长游击战的盗匪去打正规战的必然结果。 另一边,风雨则承受著其他三个方向盗匪的猛攻。 风雨再一次确认自己所面临的对手绝对非同一般。在察觉风雨的突围意图之後,这家夥马上当机立断,驱使盗匪迅速进攻,妄图对风雨军来个前後夹击。 不过事发突然,这些乱哄哄的盗匪可没有他们统帅那麽快地反应。吵吵嚷嚷冲过来的家夥,立刻得到了刀海枪林、如蝗箭雨的礼遇。 近卫军的将士紧紧跟随著统帅,在不成阵形的敌人中间来回驰骋。风雨身旁正迎风招展的大旗,给予了将士们无穷的信心。 敌人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有组织的向大旗附近围攻,可是都被欧仁所阻止。身为近卫军统领的欧仁,虽然被人戏称为娃娃将军,而且由於近卫军只是负责跟随风雨、保护风雨,战斗是纯粹是听从风雨的号令,并不像其他将领那样有独立作战的机会,选拔的将士也是以武功为主,所以甚至有人一度认为他只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再加上对风雨狗一般的忠诚,方才有了如此的职位,但是每一个长期跟随欧仁近卫军战士却都不敢小窥自己的上司。 “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是风雨对欧仁的评价。虽然欧仁由於年纪太轻,在战略和战术上有所欠缺,无法担当独挡一面的重任,然而高超的武艺、悍不畏死的勇猛以及出色的战场指挥能力,使得这位一度是风雨军中最年轻的将领,在日後被誉为“帝国双璧”。 在赵亮击溃前方敌阵之後,风雨军开始杀出重围,拒绝了战士的请求,风雨始终留在了最後,这一举动更加坚实了战士们对他们统帅的敬仰,平添了他们面对强敌的勇敢和无畏。对於将领的信任,和对於战争的信心,促使这支军队即使面对身後三倍的敌军,整个撤退依然是那麽的从容不迫,仿佛不是一次撤退,而是胜利的进军。 “看箭!” 一声怒喝,一道利箭闪电般的疾驶而来,风雨身体晃了一晃,运气不错,由於风雨正好一个转身,所以只擦破了一点皮毛。 他大笑著道: “哈哈,这……麽差……的箭……法,也敢……来献丑!” “风侯,你怎样了?” 听见了风雨如此不连贯的话语,欧仁奔马过来,关切地问道。 风雨向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来指挥军队。 “风雨受伤了!” “快点追!,风雨被射中了!” 从风雨断断续续的声音中自以为射中的盗匪,欣喜若狂的叫著,再次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妄图一举击溃风雨军。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风雨军的将士不但没有因为这个流言而自乱阵脚,反而因为“统帅为了掩护我们而受伤”的想法,在悲痛中化作了愤怒的力量,若不是赵亮和欧仁的极力拦阻,以及风雨军严明的纪律,这些战士差点要回过身来和敌人拼个同归於尽。 在欧仁和赵亮出色的指挥下,风雨军以千人为一队,有秩序的轮流撤退,不时地发动反击,虽然没有摆脱敌人的追兵,但是士气高昂的战士依然给予了敌人沈重的打击,使他们既不敢过分逼近,又不甘心就这样丢失猎物──尤其是在以为风雨受伤之後,於是就这样和风雨军保持著一定的距离。 僵持不下的双方且战且走,送走了黑夜,迎来了黎明。 事实证明,风雨对於风雨军战士们得知自己受伤後的反应的判断和对於自己军队临危不乱之素质的强烈信心,完全是正确的,尽管有些冒险,但是如今的他已经胜券在握,连日来的被动,将转化为猛烈的进攻;一代名将风雨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决定要生擒这个令他狼狈万分的对手。 第十四章设伏擒敌 “留一部分马匹在空地,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扔在地上,这一仗打赢之後,每人赏银十两,赐壮士衔!” 当风雨军退到一处山丘时,风雨突然喝道。 众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见风雨无恙,而且打完仗还有重赏(风雨采用了孔宓的建议,对於有功之士,除了赏赐金银和官爵外,还有各种荣誉衔,得此殊荣者,不仅本人十分光荣、扬眉吐气,而且家中也可以得到诸如减税、免役、子弟保送读书等优惠待遇,以此来激发将士作战的士气),自然十分高兴,纷纷尊令行事。 接著,军队走到山丘上,卸甲休息。 金岑大是著急,劝说道: “风侯,如今盗匪尤在近前,还是速速离去为妥。” 风雨笑而不答,回首问赵亮和欧仁道: “两位以为如何?” “风侯妙计,此乃诱敌以利,聚而歼之也!只是那匪首看来十分善於用兵,恐怕他不会上当吧!” 赵亮谨慎的说道。 “赵将军太多虑了,现在不是那匪首上不上当的问题,而是那些盗匪生来都是些鲁莽、冲动之徒,多半贪财图利心切,只要示之以利,便会不顾一切,追逐诱饵,轻易的钻入圈套,如此军队,将领再厉害也没办法。所以这一仗我们必胜!” 欧仁则满不在乎的说道。 风雨微微一笑,这两个家夥都有著一种十分敏锐的战场直觉,所不同的是赵亮为人谨慎,适合统率正兵;欧仁胆大妄为,善於出奇兵。 风雨淡淡的说道: “究竟能不能成功,马上就见分晓了。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要生擒这个匪首,谁给我办到了,我赏他纹银百俩,晋升一级。” 说著对赵亮和欧仁耳语了一番,两人应命而去。 不多时,盗匪军趾高气扬的追了过来,忽然看见这麽多马匹,还有一地的钱财,非常的高兴,顿时一哄而上,四处抢马、蹲地捡钱。 果然不出风雨所料,虽然有几个头目声嘶力竭的命令这些盗匪重新列好队形,但是早已利令智昏的家夥根本就是置若罔闻,整个队伍变得松松散散,甚至出现为了抢夺财物、马匹而互相殴斗的情况。 “杀!” 一声令下,风雨军从山丘上猛冲下来,被追杀了一夜的满肚子的窝囊气,在顷刻间爆发为逼人的杀气。 数千人犹如洪流,仿佛火浪,一泻千里,靠著高处而下的冲击力,靠著令人胆颤的浩浩声势,靠著突然袭击的爆发性,迅速的杀入了敌军阵营。 与此同时,在风雨军的後方尘土飞扬,将士们高喊著: “风侯神算,大军云集,甕中捉鳖,降者不杀!” 杀下来的风雨军更是以百人为一队,轮流攻击,纵横穿插,仿佛有著千军万马在战场上驰骋。 而那些盗匪由於措手不及,还没等风雨军怎麽展开厮杀,就已经乱成了一团,人马相互践踏,胆小的更是扔下了兵器抱头鼠窜,聪明的则立刻转变立场,来个缴械投降。 但是也有例外的,一股千余人的盗匪在一个罩著狰狞面具的匪首带领下,依然保持著整齐的队形,左冲右突,并且竭尽全力鼓舞同伴的士气。 那盗匪手持一杆银枪,挥舞之间,枪枪见血,所过之处,风雨军人仰马翻,眼看就要被他突破重重阻挡,直奔风雨而来。 不过赵亮和欧仁早有准备,两人一左一右各率一军包抄过去,左边的赵亮大刀横砍,右边的欧仁宝剑直刺,攻敌所必救。 那匪首却也是非常了得,一咬牙,和赵亮的大刀硬碰硬的接了一下,“轰”的一声巨响,赵亮只感到手臂发麻,人也差点被震了下去;而那个盗匪则说时迟见时快,一扭身避过了欧仁的宝剑,长枪疾刺,迅猛无比,欧仁堪堪躲过,但是头盔却被打了下来,惊吓之下,浑身冒出了冷汗。 不过也就乘著这个时机,两人的兵马已经成功地把这个匪首和手下隔离开来,身经百战的风雨军对付群龙无首的盗匪,很从容的就占据了优势。 那盗匪见状,怒喝了一声,不退反进,依然笔直的冲向了风雨,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休,连风雨也因为他的执著与悍勇而暗暗心怯。 连杀了两名前来阻挡的风雨军战士之後,缓过神来的欧仁和赵亮再次赶到了他的面前,刀剑相迎,拼死拦截。 那家夥环顾了周围,意识到不将欧仁和赵亮两人击倒的话,根本无法冲到风雨面前。当下银枪疾舞,挽出九道枪花,力猛速捷,欧仁和赵亮一下子看得眼花缭乱,只见半空出现了九道残像,不知何为实何为虚,脑袋突然间晕眩起来,脑中也随之出现了幻觉,身体紧跟著在马上剧烈晃动,眼看就要被他枪挑马下了。 正在这个时候,连续九声“当当当”,震耳欲聋,将赵亮和欧仁震醒,只见两道人影在瞬间的接触之後,又立刻分了开来。 欧仁和赵亮定睛一看,风雨正稳坐在马上,手中的剑斜指那盗匪,身上的衣衫随风飘动,整个人犹如泰山一般的凝重。两人互望了一眼,明白正是风雨帮他们挡住了这九枪,这才捡回了两条小命,不由脸上一热。 “好一个夺命追魂九连环,想不到草莽之中也有如此高手!” 风雨暗中调息了一下,强压住心中的震惊,不动声色的说道。 关於夺命追魂九连环的叙述,是风雨从逍遥的藏书中看到的,这套绝学很难练成,但是杀伤力极大,对阵之时,更是让对手生出幻觉,从容击之。这枪法乃是当年抗击提丁可汗的名将秦鸣的绝技,以提丁可汗之勇,在首次对决中也差点命丧枪下,威力可见一斑。可惜随著一代名将含冤而去,这套绝技也就从此失传了,在这数百年间,始终没有在圣龙出现过。由於逍遥在叙述中,对於这套武学推崇备至,认为在战阵之上绝对比神州七大绝学中燕家的“铁骑横流”有过之无不及,让风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今日风雨见那匪首居然刺出九道枪花,脑海中立刻想到了这个名词,同时出声试探。 却见那个匪首身躯一震,显然十分惊异,从而验证了风雨的推想。 只见他也很快从刚才的拼斗中调节好气息,并不答话,又是一枪刺了过来,犹如蛟龙出山,伴随著彻骨寒风,整个空气都为之凝结。 风雨脸色一变,不敢正面对抗,使出“五行遁地术”,在周围游走,不时乘隙探入,不过几次下来,发觉对手防守也十分紧密,不但不可能讨得便宜,还差点吃了大亏,於是不敢再冒险,只好且战且退。 匪首疾进。 风雨疾退。 那匪首正追击的顺手,突然胯下的坐骑悲鸣了一声,一个踉跄,把那家夥从马上震了下来。原来赵亮和欧仁乘机部署了绊马索,而风雨也见机把他引了过来。 “卑鄙!” 那匪首大怒,喝了一声,从地上挺身而起,准备再战。早就有一旁的士兵冲了上来,只见他舞动长枪,将方圆之内防守的滴水不漏,所有的刀剑都被他震飞。 风雨一挥手,周围的弓箭手一排又一排的轮流射击,那家夥终究是血肉之躯,时间一久,毕竟支撑不住了,一个疏漏,大腿上中了一箭。 风雨急忙喝令停止放箭,一群士兵又围了上去,缠斗多时,伤亡了十余人,这才终於将他拿下。 风雨轻松的呼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战场,早已经清扫完毕,那些盗匪没有了阵形的依托和首领的指挥,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只是风雨还没得意多久,突然一队追击盗匪的士兵狼狈不堪的回来报告道: “风侯,不好了!又来了一批盗匪,杀了好几个兄弟,眼看就要过来了!” “慌什麽!全军列阵迎敌!” 风雨冷静的下令道,心里实际上也是非常的惊慌,风雨军连夜作战,疲惫不堪,而且伤亡近半,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支虎狼之师进攻的话,後果是在不堪设想。 第十四章提议联姻 当敌军攻来的时候,只见满天尘土,沸沸扬扬,看上去竟然有一、两万人马,这不能不让风雨心惊,因为从原先的情报看,“白狼军”总共也只有三万军队,经过一夜激战,怎麽可能还有这麽多敌人,难道是魏廖的情报有误?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多想的时候了。那些兵马在离风雨军还有十丈开外停了下来,似乎也很惊异於风雨军居然如此沈著。由於风雨军是依托山丘摆开阵势的,只有数百人在阵前,後面则尘土微扬,旌旗隐现,粗一看实在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马,这使得这股兵马一时间感觉高深莫测。 过了一会,终於派出了一个文生模样的家夥,骑马来到阵前,说道: “我家将军乃‘白狼军’左指挥使沈四十大人,率大军於此,尔等朝廷走狗还不速速投降,以全性命!” 风雨朗声大笑道: “我就是收复伦玉关、打败呼兰人的定凉侯风雨,你等鼠辈凭著这区区乌合之众,居然敢叫当今天下纵横无敌的风雨军统帅、西北最高军政长官投降,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几句话风雨是用内力说出来的,声音洪亮悠远,在空气间久久回荡。 紧接著,风雨军中擂鼓阵阵,响彻云霄;四周高处都旌旗展现,可以看见似乎有无数的弓箭手正待势欲发;风雨军阵後尘土飞扬,仿佛千军万马正在调动,并且传来了那些已经被俘虏了的盗匪的劝降声。 正当这些盗匪心惊肉跳的时候,“降者免死”的口号从风雨军将士的口中发出,回音在整个原野上缭绕,形成了更加摄人的气势。 於是,盗匪军开始骚动起来,原本就松散的队形更加紊乱,许多盗匪盲目的转著马,环顾四周,面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妈的,慌什麽!这不过是吓唬小孩子的玩意!” 一个盗匪的头目骂骂咧咧地说道,准备鼓舞士气。 正在这个时候,赵亮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正中这个家夥的心窝,劲力贯穿之下,更是余势尤存,连带著将身後的另一个盗匪也糊里糊涂地成了冤死鬼。 “不降者,杀无赦!” 紧接著,赵亮冷声说道。 “!啷!” 一个胆小的盗匪在心惊胆颤中不小心把手中的长矛掉落在地上,这个举动却像瘟疫一般传遍全军。 “别杀俺,俺投降!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子儿女,别杀俺呐!” 受到这个动作刺激,有一个盗匪扔下兵器,滚下马来,扑在地上,带著哭腔地说道。 “!啷!” “!啷!” 连绵不绝的声响中,众多的盗匪有样学样,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刀枪,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大喊著投降。 一时间,上万人纷纷下马跪地,只有那徒然一身轻的战马,满心疑问的在骑士身旁来回踱步,不时地发出一两声不甘寂寞的嘶鸣。 有几个不甘心、试图顽抗的头目,则纷纷被赵亮、欧仁率领的弓箭手击毙,射得如此准确,倒是归功於风雨当初组建近卫军时,招募士兵的一个重要准则是擅长弓箭,因而近卫军的将士绝对是整个风雨军中最擅长骑射的。 风雨下令让这些家夥放下武器、留下马匹之後,向後退行百米。然後派了三个百人队收缴了这些家夥的兵器和马匹,这才再派人把他们绑起来。 做完这些事情後,风雨依然不敢大意,毕竟一下子他手里有了三万多人的俘虏,万一有变的话,将又是一场激战。所以风雨不得不命令全军严加戒备,不得松懈,仿佛还在打仗。 所有的一切直到陈良、朱大寿、洛信各部的陆续赶来,风雨方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战役,是风雨军获得凉州以来展开的第一场战役:风雨以一万人马,经过连夜激战,击毙盗匪万余,俘获盗匪三万余人,再创了风雨的军事神话。一时间震动整个西北,各地的豪强和地方势力都纷纷开始派人向风雨示好,使得风雨军的影响力真正的开始在凉城以外的西北建立了起来。 “恭喜风侯,贺喜风侯!一万兵马大败匪军,刀兵不动之间收降顽劣,虽马风波再世也不及也!” 风雨回到凉城之後,才发觉作为皇甫家族的代表前来凉城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相识皇甫建柯。那马风波是圣龙的名将,在西北经营数十年,屡次打败强敌,并且实行安民养息的政策,深得西北各族人的拥戴。皇甫建柯把风雨比作马风波,本是奉承之意。 可惜风雨这一仗打得很恼火,风雨军这一万名身经百战的将士损失近半,而且都是有著丰富战争经验、忠勇无畏的老兵,对於正在建设中的风雨军,代价实在太大了,这不能不让风雨感到心痛。所以对於这家夥的奉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有一种被讽刺的感觉,不过又不能发作,只好干干的一笑,掩饰过去。 来到议事厅之後,皇甫建柯开始说出自己的来意: “风侯,实不相瞒,末将此次前来是为了两件事情,一是为了两家联合剿灭‘白狼军’的事宜,不过风侯神勇,居然一举歼灭,为朝廷、为社稷、为地方、为天下黎民扫除一害,真是可喜可贺!” “皇甫将军真是太客气了,靖平地方,保一方平安是风雨的责任,实在愧不敢当!” 面对著这个满嘴冠冕堂皇的家夥,风雨也只好很无奈的应付著。 “风侯居功不傲,真是当代朝臣之楷模也!” 皇甫建柯显然是非常擅长这类应酬,继续不知疲倦的大拍马屁,不仅是风雨,连风雨身边的那些文臣武将都一个个皱起了眉头,不客气的家夥甚至打起了哈欠。在风雨军中做事,都是雷厉风行,风雨极其讲究实际,根本不允许这样的家夥存在。 “不知皇甫将军找我家主公的另一件事情是什麽?” 军师孔宓及时的把话题引向正轨,实际上是为皇甫建柯免去了被洛信之流痛贬的危险。 不知好歹的家夥恼火的望了孔宓一眼,方才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知风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风雨和孔宓互望了一眼,想了一想,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只见皇甫建柯神秘兮兮的捧出一个锦盒,说道: “前日一别,不知风侯服下末将所给的那些疗毒良药,效果如何,今日末将特地又带了一些来,请风侯笑纳!” 这家夥一边说话,一边俯首施礼,并没有看见风雨眼中一闪而逝的浓浓的杀机,否则恐怕他就不会如此自在了。 不过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风雨则是一脸的平静,一边伸手接过,一边淡淡地说道: “将军真是客气。不过您所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这个吗?” 皇甫建柯显然没有料到风雨如此反应,一愣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会这才说道: “风侯有所不知,我家主公在圣京与风侯见过一面之後,深以为风侯乃当今难得一见的英杰。我家主公素来爱惜人才,所以回到巴蜀之後,更是怀念风侯。正好我家主公有一位小姐,年方二八,长得闭月羞花,更是家传渊源,诗书琴画无所不精,而且饱读圣贤文章,贤惠明理,为我家主公所锺爱。如今特地命小人冒昧前来,想和风侯结为秦晋之好,两家同气连枝,互相照应,不知风侯意下如何?” 这一下轮到风雨不知如何是好了,虽然他和孔宓早有计议,料到皇甫家族必定会软硬兼施,所以也准备示之以弱,软硬都吃,暂时免除西面的威胁,全力经营西北。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甫嵩居然会提出联姻。 当下风雨干干的笑道: “皇甫大人如此厚爱,真是让风雨汗颜。可是风雨早已和李家小姐订婚,这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怕……” “哈哈,风侯多虑了,我家主公岂有不知之理?不过像风侯如此人物,三妻四妾在所难免,两女共事一夫之举,也非自风侯始,以我家小姐如此侯门出身,想必和那李家小姐平起平坐,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没想到这一回皇甫建柯倒是回答得够快的,风雨只好挠了挠头,大大的为难。皇甫家族如此做法,显然已经是作出了极大的让步。由於目前江南闹得正是不亦乐乎,再加上风雨已经进入了皇甫嵩设下的圈套,所以此举当然是想通过联姻和风雨结盟,保证北部屏蔽,从而得以全力向东发展。如果风雨不答应的话,很有可能会让皇甫家族恼羞成怒,举兵向北,到时候兵祸连接,就坏了自己定下的全力经营西北的大计了;但是如果答应的话,又没办法和李氏家族交待。 和李中慧越接触,风雨就发觉自己实在离不开这样一个好帮手。她从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帮自己出谋划策,为自己四处奔波。最近自己讨伐盗匪期间,身处凉城的李中慧,更是以解救了被禁锢在圣京的欧仁的人情和同意了在民屯田问题上实施无忧谷派提出的“分田之术”的退让,说服了欧静,使得“交换伦玉关”这一战略抉择得以实施。这一切对於风雨来说,都是太重要了,风雨一点都不想冒失去她的风险。 “如此好事,风侯怎会不答应?” 说话间,皇甫建柯看到一个身披黑纱的少女从幕後出来,只见她体态轻盈,笑脸盈盈,举止之间自有一种理性的美,透著智慧和灵气,仿佛汇集了天地的精华,掌握著无尽的深邃,令人臣服,不敢心存半点欺诈。 当他明白这就是刚才所说的李家小姐时,不由十分尴尬。虽然早已听说这位李大小姐在风雨军中十分具有影响力,但是万万没想到如此密谈,风雨都可以让她毫无忌讳的在幕後旁听,偏偏自己刚才又正好说到联姻的事情,实在是…… 幸好这位李大小姐显然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比风雨更加积极,笑著道: “小女子能够和皇甫家的千金平起平坐,实在是太荣幸了,风雨军和皇甫家结为秦晋之好,更是朝廷之幸,天下黎民之幸。” “哈哈,多谢李小姐深明大义,风侯这下不会再推脱了吧?” 皇甫建柯立刻打蛇随棍道。 风雨嘿嘿一笑,望了李中慧一眼,说道: “如果李小姐没有意见的话,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既然如此,那麽下月十八正是黄道吉日,请风侯前来巴蜀迎娶!” “下月十八?迎娶?”风雨迷惑的问道。 “是啊,我家小姐从小由老太君抚养,疼爱有加,不肯远嫁,还请风侯前去成亲!” 看著皇甫建柯振振有词、理所当然的样子,风雨怎麽都觉得这里面有著大大的阴谋的味道,但一时间倒也不好推辞。 “刚才皇甫将军说过小女子可以和皇甫小姐平起平坐,那麽是否应该一起完婚呢?” 李中慧淡淡地问道。 “那当然!” 皇甫建柯一时间没有搞清李中慧的意思,只好顺口答道。 “小女子和姑祖母自幼相依为命,所以想在成亲之时请她老人家到场,只是目前她老人家正卧病於圣京,还请皇甫将军向皇甫大人说明,可否推辞半年?相信老大人一向提倡孝道,开明豁达,一定不会见怪的吧?” “是,是!” 皇甫建柯只好点了点头,只感到自己似乎进了圈套。 “你说半年之後,我去皇甫家族那里,那老家夥会不会摆鸿门宴?” 在皇甫建柯走後,风雨若有所思地问道。 “美的你,还真想去迎娶那位皇甫小姐?当然了,人家知书达理,又是侯门千金,你攀龙附凤,自然是不会把我这样的野丫头放在心上了!还说什麽‘如果李小姐没有意见的话,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女子怎麽敢有意见,坏了风侯的大计?” 李中慧煞有其事的说道,泫然欲啼,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风雨惊觉失言之後,虽然明知伊人在装模做样,但是依然急忙装得非常惶恐的作揖打躬,自有情趣乐在其中。 玩笑了一会,李中慧这才正色说道: “半年之後,西北平定了,到底要打还是不打,决定权就在我们手里了。哼,这个老家夥居然敢向我的夫君下毒,我李中慧一定会让他作茧自缚!” 听著如此冷酷的语调,风雨心里不知怎的打了一个寒颤,他喜欢李中慧的精明干练,不过可并不想在身边有一个如此毒辣的人让自己整天提心吊胆,为了挥去由此而带来的不快,点了点李中慧的鼻子,笑著道: “好不害羞,我可没答应娶你呢!” “你说什麽!” 李中慧杏眼一瞪,作势欲扑。 第十五章如此佳人 “魏廖,请你给我解释一下,‘白狼军’为什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来的原因。” 风雨送走皇甫建科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议事厅内当众冷冷的向魏廖查问。 原先的情报是“白狼军”只有三万人,但是根据这一场战役的统计结果,远在五万以上,军情如此的严重不符,不仅仅是让风雨差点丢面子,还差点丢了性命,尤其是为了剿灭这群乌合之众,居然损失了四千余名身经百战的风雨军中最精锐的老战士──这可是军中最宝贵的财产,这不能不让风雨感到愤怒异常,正好把一肚子的气撒在这家伙身上。 感觉到风雨如此的勃然大怒,身旁的文武官员们尽管不喜欢那个“猎犬”,但物伤其类,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是因为‘白狼军’进入西北之后,得到了马家兄弟的全力支持,虽然马家并没有参战,但是在马家兄弟的影响下,西北各路绿林和地方豪强的势力有很多都纷纷和‘白狼军’匪首白渡结盟,加入了进去,想跟在后面乘火打劫,因而其数量超过了原先的估计。魏廖失职,按军规应当责罚一百军棍,扣除一年俸禄,魏廖自请再加两百军棍,以儆效尤!” 魏廖一如既往的目无表情地说道。 “好吧,回去后你自己到军刑卫去领罪!” 风雨也并不是真的想处置这个得力干将,见他如此说,也就消了气,继而转换话题道:“那个领兵与我作战的匪首查明身份了吗?” “启禀风侯,此人名叫蒙轩,外号‘玉面郎君’,是‘白狼军’的右路指挥使。据俘虏的盗匪讲,此人原是最早跟随白渡加入匪军的,不过一向特立独行,绝不参与奸淫妇女、屠杀老人孩子的勾当,和白渡的关系也一直若即若离。此人骁勇善战,精于兵略,而且身先士卒、为人公正、深得军心,以至于白渡屡次收编其部下不成,反而因为他的用兵和为人,使得其他各部盗匪都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他,让匪首白渡非常的忌惮,所以才委任那个沈四十为左路指挥使,作为牵制。这一次,就是因为沈四十抵制了蒙轩的号令,忙著掠夺我军留在营地的粮草辎重,这才使得盗匪分两次追来。” 魏廖在风雨军一回到凉城之后,就立刻将从俘获的盗匪口中所搜集的信息整理出来,如今风雨问起,应对自如,使风雨非常满意。 想了一想,风雨问道:“那个匪首白渡有没有抓住了?” “从俘虏的口汛中,这家伙并不在‘白狼军’的军中,而是在几日前上马家寨给那个马老大祝寿去了,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魏廖答道。 “哼!” 风雨冷哼了一声,这个马家寨真是太可恶了,一方面支支吾吾,牵制住自己的兵力,另一方面则暗中支持“白狼军”,摆明了想坐山观虎斗,从中渔翁得利,现在是考虑如何对付这帮家伙的时候了,不过得想一个办法把拓跋家族也牵扯进去,免得被误解为风雨军要拿当地的豪强开刀,弄得人人自危,给心怀叵测者可乘之机。 这样想著的风雨对魏廖说道: “你派人请拓跋山崎先生再去马家寨一趟,让他们把白渡交出来!” “是!风侯,是否要派大军继续威逼马家寨?” “暂时不用了!” 风雨想了一想说道,既然危害最大、最难对付的流窜的“白狼军”已经基本剿灭,那么剩下向马家寨这种在当地有老巢的豪强兼盗匪,就不用这么著急对付了,最好这些家伙不答应,那自己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拉著拓跋家族一起攻打马家寨,而不必担心受到西北当地士绅、豪强的反弹了。 “对了,那个叫蒙轩的家伙,他现在怎样了?” 风雨一直记挂著这个让他如此狼狈的对手。 风雨把他擒获之后,曾经得意的笑问道: “君本英雄,奈何为贼?” 那家伙却立刻回答道: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成王败寇,何分王与寇?” 如此应答使得原本以为这些盗匪都是目不识丁、不知礼数的风雨大为吃惊,同时更加欣赏这个对手了。 此人精于兵法,擅长谋略,而且武功也如此高强,如今又看来还通晓文墨,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如果能够把他拉拢过来,对风雨军而言,实在是如虎添翼。 只可惜这个家伙非常倔强。刚被抓住的时候,还十分猖狂的道: “如果给我一支劲旅,今日你我定将易位!” 这句话,气得欧仁和赵亮两人差点要抽刀砍他,风雨倒是不以为意地说道:“为将者,不仅要知彼,更要知己,你虽然在一开始用兵如神,但是却高估自己的能力,把原先擅长游击的盗匪军硬用来打正规战,焉能不败?阁下不是败在我的手中,而是败在自己手中。如果通过游击,把这股盗匪军多多锻炼,假以时日,你我再度决战的话,恐怕就又是一场龙虎斗了。 不过这也不太可能,‘白狼军’恶名远扬,又身处异乡,天时、地利、人和,诸多不便,也难怪你如此急于求胜。 现在大势已去,兄台何不投效风雨军,一起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也不枉来此人世一遭?” 没想到这家伙听了这番话之后,冷哼一声,再也不言语了。风雨无奈,只好交待了下去,只要他肯投降,无论官爵、美女、名位、财帛,要什么给什么。 “这家伙十分顽固,被擒之后,一言不发,根本无法说动他。” 魏廖如实禀报道。 “风侯,让我一刀杀了他吧。” 欧仁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家伙杀了很多近卫军的将士,这些战士都是欧仁的部下,平时同食同宿,亲若兄弟,所以他一想起来,就两眼通红。 风雨缓缓的摇了摇头,如此人才,他实在舍不得,向魏廖和孔宓问道:“两位都没有办法吗?” 看这两人为难的摇了摇头,风雨十分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妈的,这家伙地道的像一个娘们,干什么如此重视?” 一旁的洛信看见空气如此凝重,不由摇著大脑袋,自个暗地里嘟嘟囔囔的说道。 这家伙是地道的武痴,和风雨会合之后,听说有这样一个高手,十分兴奋,就差没让风雨批准把这家伙放出来和他来一场单打独斗了。 不过看了蒙轩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他的脑子里,总以为所谓的绿林好汉就应该跟他一样:高大威猛、力拔山兮,可是这家伙生得鼻清目秀的,身体看上去又这么孱弱,实在相差太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不由十分失望,以为是欧仁和赵亮的夸张之词,所以也十分不解风雨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文文弱弱的家伙。 虽然洛信是自言自语,不过这家伙一向是大嗓门惯了,所以一下子整个大厅的人都听见了,欧仁和赵亮不服气得朝洛信瞪了一眼,风雨则是一愣之后哑然失笑。 经过洛信这么一提起,风雨这才回忆起来,这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家伙,还真是长得不错,像一个奶油小生,如果换了女装,保证谁也认不出来,说不定还会把她当做美女呢。只不过风雨、欧仁、赵亮同他交过手,对于他的悍勇凶猛是心有余悸,尤其是他的力道更是记忆犹新,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 他和洛信平时开玩笑惯了,当下用扇子轻轻的拍了洛信的大脑袋两下,说道:“想不到我们洛大将军还有如此的心思,难得如此仔细嘛!不过洛信啊洛信,你什么都可以学,就算学我们秋里刺史那样风流成性、梅开九度也不要紧,不过可千万别学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啊!否则的话,在座的各位可就麻烦了。” 说著大家都笑了起来。 只有洛信这个粗鲁无文的家伙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兀自摸著自己的大脑袋,迷惑的向风雨问道:“龙什么阳?断什么袖?洛信的袖子很好啊!老大,洛信读书少,不知道这个意思,你不是又在捉弄洛信了吧?” 这番话更是把大家逗得前仰后俯,笑得喘不过气来。 “哼,你们这些粗鲁男人,狗眼往天上长,还欺负我们的洛大将军,真是羞也不羞?” 说话间,李中慧款款的从门口进来,对著众人说道。 不过让风雨等人止住笑声的不是李中慧的话,而是她左手拉出来的一个美女。 那美女一袭翠黄色的衣衫,头插一支凤钗,虽然脸面朝地,更显得娇滴滴的可爱,那身材修长,曲线优美、凹凸动人,在后来秋里的回忆中──一见到这个女人的身材,老子就把她列为所见过的美女中的甲等。 看到如此美人,让一向习惯了刀光剑影的将领们个个目瞪口呆、口水直流,文官们更是摇头晃脑的在搜肠刮肚得想著佳词美句来形容,以求讨得美人青睐。 风雨迷惑的和李中慧对望了一眼,看见李中慧的眼里闪著狡黠的目光,心里不由奇怪的想道:这女人怎么如此眼熟? 第十六章喜收义妹 “罪民蒙轩拜见风侯!” 只见那女子走到风雨面前,款款行礼。 简单的一句话,让风雨尤如火烧屁股般“哇”的一声跳了起来,瞥了李中慧一眼,分明看见对方眼中的调皮和得意,还有三分嘲弄,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风雨真想好好的把她抓起来,打两下屁股。 幸好如此狼狈的不仅仅是风雨军的主帅,风雨军中那些日后名垂史册、百代风流的文臣武将们,此时也个个被呛得不行了。 其中和蒙轩交过手的欧仁、赵亮更是瞪著这个二八佳人,仿佛要把眼珠子掉了下来,怎么也不相信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竟然是在沙场上差点送了两人小命、悍勇无敌的盗匪军的首领,这两个家伙真得很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哪里出来的。 “你……你就是蒙轩,和我交手的蒙轩?” 风雨在交过手的三人中最先镇定了下来,毕竟这个蒙轩在战场上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风雨还是差点怀疑是不是李中慧存心设局作弄他──要不是他熟知李中慧的为人,是决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的话。 “其实小女子原名蒙璇,和哥哥蒙轩是同胞双生的兄妹,当初身在绿林的哥哥因为不愿意看著呼兰人侵占我们的家园,和一班志同道合的年轻人揭竿而起,投奔了白渡,原是想一起干一番大事业的。后来哥哥战死沙场,为了防止白渡收编哥哥的部下,我只好行使李代桃僵之计,幸好哥哥作战时也喜欢蒙上那个面具威慑敌人,再加上哥哥的旧部照应,所以我也就没露出太大的破绽。只是我年轻识浅,帮著‘白狼军’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不是李姐姐点拨,至今还没有醒悟,请风侯治罪!” 蒙璇将往事慢慢的诉说,使众人恍然大悟。 风雨大笑著道: “何罪之有?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从此风雨军有多了一位巾帼英雄了!快快起来!” 说著风雨就想上前扶起蒙璇,却突然感觉到李中慧那乌黑铮亮的双眸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急忙讪讪的缩回了双手。 那蒙璇也是冰雪聪明之人,见状立刻说道:“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风侯恩准!” “请讲!”风雨急忙说道。 “小女子自幼失去双亲,如今又没了哥哥,一个人孤苦伶仃,如果风侯不嫌弃小女子草莽出身,请收小女子为妹妹,不知可好?” 蒙璇原本是为了安李中慧之心而说的,但是言及自己的遭遇,不由想起了伤心之事,两眼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风雨想到自己自幼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比她还不如,也是心中一酸,急忙上前把她扶起来,说道:“风雨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如今有你这样的妹妹,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修来的福气,哪里会嫌弃?来人,给我备下酒宴,通令全军全城,从今以后,小璇就是我风雨的妹妹,是我们风雨军的公主,谁敢欺负小璇,就是和我风雨,和我们整个风雨军为敌!” “是!” 众人齐声应和,然后纷纷上前恭喜。 “哥哥!” 蒙璇没想到风雨居然如此认真,而且众人也显然把自己当作了自家人。要知道自从哥哥死了之后,她在“白狼军”中,面对著各种危机,时时刻刻都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哪有过如此的场面,感动之下,轻轻的叫了一声“哥哥”,眼泪流了下来。 “咳咳,小璇,你有了哥哥就忘了姐姐吗?” 一旁的李中慧半开玩笑的娇嗔道。 “姐姐!” 蒙璇立刻投入了李中慧的怀抱,不依不饶的撒娇道。 众人纷纷大笑,风雨更是有些骇然,眼前这个如此小儿女情态的佳人,哪像一个勇冠三军、气夺百旅的大将,可偏偏就是这个如今看上去娇滴滴的女人,在前天还凶神恶煞的和自己打得不可开交,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这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风雨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在我们风雨军中,有善于治政的欧谷主,有神机妙算的李大小姐,如今又出了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蒙女将军,正好凑了三杰之数,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各位大丈夫可要努力啊,要是被这些巾帼英雄给比了下去,那就大大的丢人了!” “哼,你想得美,收了一个妹妹就是为你打江山的吗?给我拿来!” 李中慧冷哼了一声,伸出手来。 “拿来什么?” 风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奇怪的问道。 “当然是见面礼啦!平白无故的多了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妹妹,不拿出点好东西来,那可就说不过去吧?各位说是不是?” “对!”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 风雨倒是大大的为难,如果是男的话,封官晋爵、赏赐美人财物,都是正常的事情,可是要给一个女孩子礼物,可真的让风雨有些头疼。 “你不是有一本‘逍遥兵法’吗?为了这本书,你连美人都不屑一顾了,可是现在是认了一个妹妹,难道也舍不得拿出来?” 李中慧慢吞吞的说道,虽然她并不完全清楚风雨和雪雅之间的事情,不过也耳闻两人夜宿一穴,一起发现了逍遥的书籍,所以故意在这里提出来。 “对,对!” 风雨装作没有听出李中慧言语中的酸意,立刻点头,从怀中掏出逍遥著作的那本兵法,“逍遥遗墨”中,除了机械篇送给了南天门,地形篇正留在轩辕军校抄写副本,谋略篇和兵法篇都始终在身上,显然十分重视。 不过他更为高兴得到了这样一个妹妹──不仅仅是因为她智勇双全、能文能武,将成为风雨军的左膀右臂;更重要的是风雨突然感到自己有了一个亲人。所以即使让他拿任何东西来换,也是非常乐意的。 “这怎么行,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可以收下呢?” 倒是蒙璇有些犹豫,不敢接下。 风雨硬是把书塞给了蒙璇,笑著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这个将军还是风雨那千娇百媚的妹子呢?” 一旁的李中慧也帮腔道: “客气什么,你学了他的那本兵书,还不是要帮他打天下,说起来便宜还是给他占去了。” 众人大笑,其乐融融。 (在事后,风雨很好奇的问李中慧,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使得蒙璇愿意归顺的。李大小姐狡猾的一笑,慢条斯理的说了四个字:“不告诉你!”气得风雨无可奈何。) 第十七章渗透武林 “不错,大哥,这正是‘白狼军’首领白渡的首级。” 蒙璇仔细辨认了一下,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虽然如今归顺了风雨,和那白渡原本也没什麽深厚的交情,不过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风雨也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答案,但是正式得知後,还是忍不住失望。 他向後靠在太师椅上,闭著眼睛,左手轻轻的敲著案几,右手徒劳无功的摸著茎下唯有的一两根长须──经过这些大起大落的日子之後,风雨所思所想的都是军国大事,千军万马、黎民百姓的命运均在他谈笑中定夺,不知不觉中和同龄人拉开了距离,开始习惯的摸自己的下巴,以示威严,──只是年纪轻轻的他还根本没有机会留出威武的长须,虽然因此没少受李中慧的嘲笑,但还是依然故我。 马家五兄弟,分别以“仁、义、礼、智、信”为名,实则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马家世代为朝廷西北地带的土司,在西北根深蒂固,表面上是地方士绅,实际上却勾结绿林黑道、坐地分赃、鱼肉乡里,因而恶名远扬。 但是他们代表著西北的豪强势力──通过姻亲关系建立起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方豪强势力。除非他们自己落下口实,否则风雨军的任何一次轻举妄动都有可能打破目前西北的平和,影响到风雨军同当地豪强的关系,打乱自己权力经营西北的大计。 在圣龙,地方的豪强势力历来都是支撑朝政的壁垒和屏障──尽管有时候也会同中央皇权相抗争,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确确实实的履行著帝国守护者的责任、拥护著帝国的统一、捍卫著国家的利益,因而势力极其庞大,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开罪。初来乍到的风雨军如果妄图扫灭西北所有地方豪强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自己被扫地出门。 所以必须忍,扶植友善的豪强势力,寻找机会打击那些心存敌意的家夥,逐步的肃清和童话,才是风雨军的上上之策。 说句老实话,风雨对马家寨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上次就准备以剿灭盗匪为名,乘机除掉他们,但是拓跋家族的态度使得风雨意识到当地豪门还是相当团结,对於自己则依然心存警惕,所以只好放弃了这个机会。 如今白渡在马家寨做客的消息,使得风雨欣喜若狂,以为终於可以出去这颗毒瘤了,没想到马家自己派人把这家夥的首级送上来了,而且还装模做样的表示臣服,这除了让风雨很恼火错过了一次大好机会之外,更重要的是让风雨警惕到马家寨中不乏高人,反应如此快捷,手段如此狠辣,都说明这个马家寨非同小可。 “看来这一次只好再放马家寨一回了!” 风雨心中很无奈的想道,只是他总感觉让马家寨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存在,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虽然目前自己正在马家寨通往凉城的关卡之间建立了一座堡垒,但是从来都深信“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风雨,对於这种消极的防范,并不是非常满意,而且心中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大哥,你是在烦恼如何消灭马家寨吗?” 蒙璇望著风雨烦恼的样子问道。对於风雨,她的感觉是很复杂,从小到大,她都很自负,认为凭借自己的文韬武略,如果是男儿之身的话,一定可以封侯拜相,在哥哥死後的那段征战沙场的岁月中,事实也验证了她的自负。 但是她却败在了眼前这个怎麽看也不过是一介书生的家夥手里。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部下的良莠不齐,不如风雨军能征善战;但是这个书生能够在战术位置极其恶劣、丧失先手的情况下,亲自断後、从容突围,然後利用自己部下贪财无序的弱点,部署反击,其间表现的那种智谋和勇武,都让蒙璇心折。 不过最让她感到震动的是风雨的那一番话,一场战争根本上就是双方天时、地利、人和的较量,在这场较量中,风雨尚未开战就已经立於不败之地了,这种高屋建瓴的王者风范,自己也的确是望尘莫及。 难怪中慧姐姐会这麽在乎这个书呆子,想到李中慧平时如此杰出,但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儿女情态和淡淡的酸意,蒙璇不由感到好笑。说实在,虽然她如今很佩服风雨,但是让她真正决心加入风雨军的还是李中慧,第一次看见李中慧就让她很亲切,当李中慧向她展露了风雨军中可以如此得让一个女孩子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之後,她再也无法坚持了,从李中慧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努力的目标。 说起来还真的是运气,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崇拜偶像的吃醋,灵机一动所提出的结拜兄妹,居然让自己得到了相别已久的亲情。风雨和风雨军上上下下都待自己如同一家人,整个风雨军就像是一个大家庭,风雨和李中慧自然不用说了,秋里、朱大寿、陈良都像大哥哥一样,欧仁则是淘气的小弟弟,李淳、陈善道就像宽厚的长者,还有那个愣头愣脑、但是单纯得可爱的洛信,更是三天两头的搞笑。 虽然这些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风雨和李中慧的缘故,但蒙璇还是感觉到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温情,让自己好感动,所以也恨不得立刻为风雨军立下功劳,让风雨军这个大家庭更加强大,挡风遮雨。 “是啊,床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小璇,你有什麽建议吗?” 风雨听到蒙璇的发问,就如此说道。蒙璇的才华让风雨大为叹服,而且她来自“白狼军”,对於马家寨也应该有不同侧面地了解,所以风雨很重视她的意见。 “其实马家寨之所以麻烦,缘於他的两重身份。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当地豪强,和其他豪门同气连枝,牵扯太大,使我们投鼠忌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还和绿林黑道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使他随时都可能聚众闹事,偏偏他的位置离凉城那麽近,无形中牵制了风雨军的兵力,无法集中力量和精力发展其他。 既然目前我们无法找到合适的借口,正面交锋,那麽我们为什麽不可以在暗中来一个黑吃黑呢?” “好主意,说下去!” 风雨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仿佛捕捉到了什麽灵感。 蒙璇嫣然一笑,继续说道: “以大哥你现在的威望和风雨军在西北的实力,为什麽不可以插手黑道,培植自己的绿林势力呢?这些西北武林人物中,有许多也不过是因为马家兄弟在当地的势力方才去投奔的,如果大哥出面的话,号召力又岂是那些马家兄弟可比?到时候,马家兄弟在武林中日渐式微,也就不足为患了。” “不错,不错!” 风雨连连点头,蒙璇的话给了风雨一个全新的思路。风雨军中有朝廷的武将,有士林的大儒,有无法无天的赌徒,有部族首领、财阀豪门,更有唯利是图的商人,唯独没有武林中人,所以就是没有想到用武林来制约武林。 这不由使得风雨想起了逍遥,“领袖江湖、遥控庙堂”是何等的快哉!自己非常崇拜逍遥,为什麽就不可以做一个逍遥第二呢?虽然逍遥有传统的武林势力作为依靠,但是自己有著千军万马作为後盾,相形之下也并不见得差到哪里。 控制武林不单单是解决马家寨这一个问题,风雨想到了天池剑宗的那种自以为绝对正义、道貌岸然的样子,就气得咬牙,如果能够将自己的势力渗入武林的话,那麽有朝一日,也就有机会好好修理这帮食古不化的家夥了。 想到这里的风雨非常的兴奋,说道: “这件事就由魏廖你负责去做。血衣卫成立这麽久了,也该是让他们显示一下能力的时候了。对付武林中人,主要的是示之以利,对於肯归顺我们的人,就加以厚赏;对於归附我们的帮会,就赐以各种优惠,一方面是给别人做榜样,另一方面则是在有事的时候,让他们打先锋,尽量避免我们自己亲自出头。 但是仅仅这些是不够的,对於那些顽固不化者,就应该予以坚决打击,血衣卫的重任除了要监视武林动态之外,更要紧的是实施暗杀,在武林中树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榜样。 不过要注意的一点是,首先要建立一个帮会或组织,所有的暗杀行动都以此名义进行,决不能暴露在背後的风雨军,整个这件事情,就由你亲自指挥,直接向我汇报,不得外传。除了在座各位之外,所有人等都不得知晓背後是风雨军在支持。” “是!”魏廖应道。 看著兴奋的风雨和目无表情的魏廖,蒙璇有些害怕。她原意只是提醒风雨瓦解马家寨在武林中的力量,但是风雨却大有要将整个武林闹得天翻地覆的阵势,蒙璇感觉到那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来临。 …… 雨过天晴语: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十八章少年将才 “小璇,你觉得这所轩辕军校如何啊?” 圣龙历七五三年十月廿八日,风雨带著李中慧和蒙璇以及一众文臣武将来到了凉城外已经建成了的轩辕军校,经过这些日子的筹备,军校的第一批学员已经挑选完毕,除了风雨军的部分优秀军官和像拓跋成、拓跋蔚等出於政治考虑而允许进入的特例外,百分之七十的成员都是经过严格的审核而吸纳的。此外,还特地设立了一个少年班,都是年纪在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在风雨的设想中,准备作为第二批军官的预备。 “真好啊!在我家乡有许多穷人的孩子都因为没机会读书,结果不得不一代又一代的做著低贱的活计,而且那些豪门也不允许一般人来读书。我哥哥曾经说过,当连穷人都认为自己没必要读书,而只需学会结网打鱼、上山捕猎,或者是什麽工匠技巧来谋生的时候,人们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心甘情愿的交给了那些豪门来剥削和压迫了。” 蒙璇看著如此宏伟的轩辕军校,不无感叹地说道。 风雨一愣,没想到蒙璇死去的哥哥居然有这麽高深的见解,如此英年早逝倒真的是很可惜。事实上,风雨兴办学校倒不是有这麽的好心,主要是为了培养忠於自己的人才,不过由此而获得的人们的感激和拥护却是风雨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一个意外收获。 “如今轩辕军校成立了,里面有许多大学者,你到时候也可以和他们交流交流,另外我准备让你教授那些学员武功,你可不要推辞啊!” 风雨怕蒙璇想起往事伤心,便岔开话题笑著道。 “那怎麽行,我哪有资格做人老师!” 蒙璇没想到风雨有这样的打算,有些慌乱的推辞道。 “别谦虚了,你的武功连我都要甘拜下风!对了小璇,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怎麽会当年一代名将秦鸣元帅的成名绝技──‘夺命追魂九连环’的?” 风雨突然想起了心中的疑惑,这套绝技应该已经失传了,怎麽会又出现在蒙璇兄妹的手中,而且像蒙璇兄妹这样的绿林出身,怎麽会精通兵法韬略的? “因为我是秦鸣元帅的後人。当年那个昏君害死了秦鸣元帅之时,并不知道元帅曾经和一个武林女子有过一段情,这个女子不但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还准备刺杀昏君为他报仇。後来是逍遥前辈救下了行刺失败的那名武林女子,还把秦鸣元帅遗留下来的武功秘籍和兵法韬略交给了那个女子。 再後来那个秦鸣元帅的私生女嫁给了一个姓蒙的武林大豪,也就是我们蒙家的先祖。从此之後,蒙家就继承了秦鸣元帅的武功和兵法,并且留下遗训,要求蒙氏子孙必须人人学习武功韬略,继承秦鸣元帅精忠报国的遗志,但是只是为了国家社稷,而不是为什麽狗皇帝。” “说得好!” 风雨这才明白原来有如此的曲折,不过他本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家夥,风雨军也一向独立於朝廷编制之外,所以对於蒙璇开口昏君、闭口狗皇帝,除了几个士林的书生之外,其他人非但没有感觉不妥,反而感到很是痛快。 在风雨看来,这个蒙家祖先倒是不愧为绿林中的豪杰,忠义报国那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责任,但是国家社稷是一回事,皇帝又是另一回事,秦鸣元帅虽然一生忠义传世,为万人敬仰,并且流传史册,风雨却认为反而不如那个绿林大豪来得豁达和有见地,为了效忠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不但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断送了当时驱逐外寇、重整河山的大好机会,在风雨这样的目无君父的人眼中,就显得愚蠢可笑,如果是换了他风大将军,早就率兵杀入京城、控制庙堂了。 “好了,这些陈年往事说它做什麽?” 李中慧看见蒙璇有些悲痛,便白了风雨一眼,打断了话题。 风雨不禁苦笑,他发觉李中慧还真是疼爱这个刚刚认的妹妹。他想了一会说道: “这样吧,我想看一看真实的轩辕军校。我们分批进去,大家都和学员们交谈一下,到时候再把各自的看法和建议汇总一下。” 说著,就挥手让众人不要跟著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拥地百亩的轩辕军校在後世享有盛誉,是自有其原因的。除了风雨不惜重金修葺场地、配备器械,召集了当时最优秀的兵法家、学者和武林高手执教,培养出整整一个时代最优秀的军事家、谋略家,成长为风雨军的军事骨干和未来风雨帝国的栋梁支柱之外,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风雨开创了风气之先,不论门第出身,通过考试选送生员,使得轩辕军校不像同时代的其他学院那样,仅仅是培训一些锦衣玉食的豪门子弟。 事实上,从轩辕军校出来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一些质朴、耐劳的农家子弟,他们勤劳朴实、忠诚勇敢,领军时体恤部属、作战时身先士卒,这些都是那些自以为出身高贵,目无余子的豪门公子们所无法企及的。 风雨看著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感到了豪情万丈。 突然间,一群聚拢在一起的少年吸引了风雨的注意力,他很感兴趣的凑了过去。 “如果让我来领军的话,我就率领一支骑兵从伦玉关而出,根本不管锦州,直接进攻凉、夏诸州。到时候如果哥舒行文放任凉、夏诸州不管,那麽我军就乘虚拿下凉、夏诸州,哥舒行文返回呼兰的两个通道:凉州和伦玉关都在我军手中,他的数十万大军将成为一支孤兵,势必全军覆没。 如果他回救凉、夏诸州,那麽锦州之围不救自解;而且我军还可以乘机设伏,袭扰他的回援之师,虽然整个战局没有风侯所指挥的大会战那麽壮观,但是却可以兵不血刃的达到目的。单纯从军事上讲,确实比风侯强度圣龙河,分割敌军来得稳妥且有效。 毕竟当时哥舒行文有著三十万能征善战的呼兰大军,真的要正面展开决战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只见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正在侃侃而谈自己当初指挥的锦州战役。风雨暗暗点头,这个方案曾经是自己和梅文俊最先考虑过的,可惜因为当时具体的形势而不得不废弃,这个少年能够看到这一层,倒也不简单。 “胡说八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不怕流血、不畏生死,即使马革裹尸还又待如何?风侯抛却个人恩怨,用兵神出鬼没,逼得哥舒行文撤出锦州,天下英雄谈到这件事情,谁不翘起大麽指,夸赞我们风侯?哪像你小李子,只会纸上谈兵,还说什麽要避免士兵伤亡,打仗哪能不流血,怕死就别打仗!我带著近卫军跟随风侯打了这麽多仗,可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是孬种,好几次面临危险,风侯一个人冲杀在前,将士们个个红著眼睛的跟随著风侯,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一个人皱过一下眉头!” 为风雨辩护的正是欧仁,这家夥今年刚好十五,风雨认为他应该多学习一下,再加上风雨知道欧静对自己的弟弟小小年纪就征战沙场很是担心,所以可怜的家夥就被风雨不由分说的打发到轩辕军校的少年班去学习,却没想到在这里摆起老资格来了。 “羞也不羞,说不过人家,就拜起老资格来,纸上谈兵又怎样了,你身经百战的欧大将军,居然比不过人家纸上谈兵的小李子,还好意思说呢!” 风雨认出来说话的正是那个拓跋家族的泼辣女孩。 “哼!” 欧仁冷哼了一声,满脸通红却也不说话。 风雨一旁瞧见了,马上明白其中奥秘,不由暗暗好笑,这家夥人小鬼大,动了情思,不过谁不好喜欢,偏偏喜欢这麽泼辣的女孩,看来以後有的苦头吃了。 “欧仁兄,你误会了!在下并不是指责风侯的仗打得不好,事实上风侯用兵如神,堪称当代之最,在下刚才也确实是有些纸上谈兵,仅仅著眼於两军的军事较量,但是如果考虑到当时的天下形势,在下刚才的部署恐怕就会有灭顶之灾,反倒是风侯的谋略是当时情况下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在下刚才的方案充其量也只能是军事上的最好选择罢了!” 没想到一旁的那个少年却帮起欧仁来。 “你说的一大堆,是什麽意思啊?” 少女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有些好奇什麽叫当时情况下的最好选择和军事上的最好选择? 连欧仁也屏气凝神的望著那个少年,虽然刚才他极力为风雨辩护,但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崇拜风雨,事实上他已经被那个少年说服了,如今却见那个少年推翻自己的言论,也不由十分的想知道原因。 只见那少年一脸的肃穆,犹如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般的威严,朗声说道: “自古以来,军事战争不过是为了整个政治而服务的,打仗除了要考虑双方的军事部署和力量对比之外,更重要的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等因素,尤其是两国之间的战争,更不能仅仅考虑到当时参战的军队该怎麽打,还要考虑到两个国家各自的实力和国情。 所以我刚才所谈的确实是纸上谈兵,仅仅是针对当时双方实际参战的兵力而言。但是在实际的情况下,如果以我所言的话,哥舒行文大可以不理不睬,先打下锦州再说。 这是因为,首先,呼兰本土不可能放任这样一支大军被歼灭,肯定会派出援军攻打凉、夏诸州,由於我军是骑兵的袭击,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呼兰军并不会受到大威胁,因而也产生不了‘围魏救赵’的效果,到时候唯一的後果是把这场战争更加旷日持久的延续下去。 其次,当时圣龙刚刚经历大战,先皇过世,新皇尚未继位,最需要的是稳定整个中原。如果把哥舒行文逼急了,即使没有呼兰本土的支援,他率领大军再次长驱直入神州,先不说能不能挡住,就算最後消灭了这支军队,也给神州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搞不好是又一次的北虏之难,神州再次分裂。 不过我也不同意欧兄刚才所说的打仗无需避免战士伤亡,作为一个英勇的战士说这句话,是应该的;但是作为一个将领,他的首要责任就是在争取自己士兵的最小伤亡下,迫使敌军付出最大程度的伤亡。 你刚才所说的风侯身先士卒、将士英勇,只是反映了风侯善於统帅军队,但是我相信风侯一定会时时刻刻都在考虑著让自己的士兵受到最小程度的伤害,即使是曾经的大决战牺牲了这麽多人的性命,也是由於当时的战略环境下的迫不得已,但是风侯内心深处一定是不愿意见到如此伤亡的,也只有这样,才会得到如此众多的将士们的拥护,甘愿效死。我想一个根本不在乎部下生死的将领,绝对不可能得到这麽多士兵如此出生入死的追随。” “说得好!” 风雨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弱冠少年成为他素未谋面的知己。 当初的锦州一战,他和梅文俊就是考虑到了整个天下的形势,而不得不放弃“围魏救赵”的方案,冒著巨大风险渡河而击,以速战速决的方式逼退哥舒行文。这个少年居然能够也洞悉到了这一层,实在是太难得了。 但是最让风雨感动的是那个少年关於将帅避免部下伤亡的责任的话题。说起来很讽刺,每一个将领都是杀人的屠夫,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他必须在尽最大可能杀死最大限度的敌人之前,保证自己的部属受到最小程度的伤害。在伦玉关、在锦州,都是因为迫不得已而进行大决战,刚刚成立的风雨军必须勇敢的直面战斗、在血和火中成长,所以不得不付出如此惨重的伤亡。凉、夏之战已经让风雨很後悔了,而这次剿灭盗匪居然伤亡这麽大,更是让风雨心痛,但是由於前科,在许多人眼里,他风雨根本是一心追求胜利、不顾将士伤亡的疯子,却没想到在这里得到了一个理解自己的知音。 不过风雨也隐隐奇怪,对於军事的卓越见解,还可以说是天赋,但是对於整个天下局势的熟悉,那可就不是一般贫家子弟所能够知晓的,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家的? “风侯!” 欧仁的惊呼暴露了风雨的身份,那些惊喜的少年转身纷纷围拢在自己崇拜的偶像身边。 “小子胡言乱语,还望风侯勿要见怪!” 只见那个少年满脸通红的说道。 风雨拍了拍那个少年的肩膀说道: “你刚才说得非常得好,就算是风雨军中的将领,也没有几个比得上你。不过战争是一件非常谨慎的事情,所谓‘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所以以後有机会的话,应该多多注意在实战中积累经验,切莫因为自己的天赋和聪明而沾沾自喜、固步自封,我希望十年後看见一个新崛起的无敌名将,而不是夸夸其谈的‘赵括’。对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家长是谁?” “小子谨遵风侯指教。小子名叫李逸如,李淳大人是小子的族叔。” 那李逸如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更让风雨平添好感。 “李逸如!” 风雨记住了这个名字,只是就算他也没有想到,这个被他夸为名将的少年会崛起的这麽快,仅仅数年之後就展露锋芒,日後更是成为了风雨在军事和政治上的衣钵传人。 第十九章欧静白起 “欧姐姐,说起来小妹来了凉城这麽久,直到现在才拜见姐姐,实在是该死!” “李姑娘这是什麽话,说起来欧静还没谢过小姐此次前往圣京解救了舍弟欧仁呢!” “姐姐千万别这麽说,大家都是帮助风侯拯救天下百姓於水火,驱逐外寇、整治内政,建立一个朗朗的乾坤,姐姐又何必如此客套。姐姐至今不肯喊中慧一声妹妹,可是嫌弃中慧?” “啊,不,不!有你这样一个如此聪明果决的妹妹,实在是欧静的高攀!” “哎,我知道自从家父担任了凉州的相国之後,在许多政令上和无忧谷有相悖之处,小妹已经劝说过家父了,他也答应在诸如“分田之术”等问题上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了。小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大人又忙著打理家族的事务,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和小妹在一起,小妹是真心诚意的希望有像您这样的姐姐,您千万别因为李氏家族和无忧谷之间政见上的纠纷而嫌弃小妹啊!” “妹妹千万别这麽说,欧静也是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还要肩负无忧谷的各项事务,虽然有一个弟弟,但是一个顽皮的男孩子毕竟有许多事情不方便诉说,以後如果能和你做姐妹,欧静真的是求之不得啊! 此外,无忧谷和李氏家族其实都是在为风侯办事,彼此之间的分歧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欧静又怎麽会为此而怪罪妹妹呢?” “姐姐能够如此想,妹妹也就放心了。在这里妹妹想请求姐姐一件事情。” “妹妹请讲!” “现在风雨军四方受敌,为今之计应该全力经营西北,然後坐观天下大势,伺机而动。所以伦玉关之兵必须要撤。更何况如今朝廷也下了旨意,如果不撤的话,就会变成了违抗圣旨,陷风雨军於极其不利的处境。还望姐姐成全,同意撤兵!到时候延城所有的事务均由姐姐做主,如果还不行的话,小妹愿意说服家父让出凉州相国之职!” “妹妹怎麽说这番话,欧静岂是为了权位之争?只是伦玉关的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有田有粮的好日子,如今轻易舍弃他们而去,怎能不令他们失望?恐怕即使是为风侯的声誉考虑,也应该慎重行事吧。” “姐姐此言差矣,伦玉关不过是弹丸之地,绝不可能长久的支持风雨军,能因此获得好处的百姓也是十分有限,只有大西北,红河热土、八百秦川,才是开创基业的好所在。而且风侯也并没有放弃伦玉关的百姓啊,姐姐这些日子应该也可以看到了,西北目前正在百废待兴、处於一片建设高潮之中,缺乏的恰恰是人手,所以凡是愿意来凉州的百姓,风侯是非常欢迎的,白起将军撤出的时候,自然可以把他们一起带走。再说了,就算是有些百姓乡土情深,不愿离去,也毕竟是生活在神州,生活在圣龙帝国的统治之下,何来抛弃二字?” “既然如此,想必风侯早有决定,李姑娘又何必来求欧静?” “小妹与风侯的联姻只是出於权力的考虑,其实全风雨军的将士都知道,对风侯影响最深的还是姐姐你啊!当初风侯为了不让姐姐怨他不顾百姓生死,竟然放弃了伦玉关的坚城险关,亲临矢石之险,喋血沙场,掩护百姓入城;今日在伦玉关的问题上,更是关照军师和小妹,如果姐姐不同意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撤兵。所以,为了风侯,为了风雨军的明天,为了天下黎民的安顿,小妹在这里跪下求姐姐了!” “妹妹何须如此,我……我答应就是!” …… 我对於风雨真的影响那麽大吗? 欧静在前往伦玉关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呆呆的想道临行前和李中慧的对话。 就在风雨离开凉城讨伐盗匪的时候,欧静在李中慧的劝说之下,终於答应了同意撤兵伦玉关,并且亲自前往伦玉关,帮助白起撤兵事宜。 也许,风雨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对於白起的影响,以及白起对於这件事情的反映吧? 欧静有些苦涩的想道。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於帮助风雨这件事情一直都感到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风雨确实是一个实干家,他兼容并包、广开言路,吸纳了各方的意见,将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使得治下的百姓能够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比起在圣龙帝国其他地方的百姓而言,实在是幸福的很多。 另一方面,她也越来越感觉到风雨的野心和城府令人害怕。这些百姓在得到幸福生活的同时,也预售了他们的一切。欧静隐隐的感觉到,风雨迟早有一天,会把战争扩展到整个大陆,这不仅仅是出於对权力的渴望,应该还出於对梦想的追求。到时候,那些百姓无论是为了保卫他们已有的权益,还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和荣誉,他们都无可避免地登上了风雨军这辆战车,再也无法跳下来。 此外,她发觉风雨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实行无忧谷的那一套王者之道,他对於士林的轻视和纯粹利用的态度,使得欧静感到心寒。风雨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治国之术、统御之术,逐渐羽翼渐丰的他越来越不需要别人来指点,只需要别人来听从,如今的无忧谷更多的恐怕是为了体现风雨的礼贤下士和制衡日渐加重影响的李氏家族而存在的吧? “小姐,伦玉关到了!” 车夫的话打断了欧静的思绪。 欧静看了看车外的景色,终於到伦玉关了。 这座名城依旧威严的矗立在阳光之下,虽然经受了百年的风霜,始终还是那麽的孤傲,那麽的坚韧,那麽的肃然。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风雨的话,现在自己会怎样呢? 欧静禁不住想起了这个假设。 如果没有风雨的话,也许现在伦玉关还没有收复;也许现在呼兰人依旧在神州肆虐;白起虽然无法摆脱失去伦玉关的愧疚,但是将留在无忧谷养伤,甚至有可能在那里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自己也依旧在无忧谷打理著繁琐的事务,那些士林的学者们也将继续他们的高谈阔论、风花雪月。 这一切虽然很平淡,但是很安宁。 但是偏偏这个世界上出现了风雨,他打败了呼兰人,神奇的夺回了伦玉关,人们在他天才的军事才华面前晕眩了、跪倒了。在人们的心目里,他带来了未来,带来了契机,带来了和平,带来了美好的生活,带来了有识之士开创未来、施展才华的舞台,更带来了圣龙中兴的可能。他是英雄,是神话,是希望。即使是自己,不也一度被他的才华和胆略所迷惑,不惜一切的帮助他吗? 然而只有和他相处久了,才会明白在这一切的背後,风雨更将带来整个天地的变化,以及因为这种变化而引起的更持久的战争和更惨烈的杀戮。 欧静感到有些疲倦,自己不是适合辅助风雨的人,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与擅长谋略、提倡法家、注重权术的风雨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真正对风雨影响巨大的,恐怕还是李中慧吧。 李中慧才是风雨事业的良伴,两人有著相近的见解,有著一致的志向,同样善於权谋,同样藐视礼法,似乎是上天注定了让这两个人走到了一起,来挑战整个世界一般。 “欧静,想不到你又会回来,风侯可是有什麽重大决定?” 白起爽朗的声音再次中断了欧静的思绪,她望著这个出城相迎的圣龙名将,经过伦玉关的得得失失和人生的起起落落,以及这些日子在城中的操劳,他的两鬓已经微白,然而却十分的有精神,更显得饱经沧桑的成熟。他在重新得到伦玉关之後,是那麽的兴奋,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座城市之中。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对於整个地形了如指掌,他踏过每一个角落,他巡视过每一个岗哨;在这里他流过血、建过功,无数忠勇的部下在这里投入了他的麾下,又有众多的战士为了保卫这座城池,牺牲在他的眼前。 可是,如今自己却要他放弃这座浸透了他无数心血的城池。 欧静感到自己张不开这张口。 “风侯此次是让你前来传达弃守伦玉关的命令吧?” 反而是白起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情。 “这……我……” 欧静显得有些慌乱。 “如今凉州正在大发展期间,千头万绪,如果不是风侯决心放弃伦玉关,也不会让你来。一方面是让你来说服我,另一方面伦玉关大撤退,有著数不尽的事情要处理,绝对需要你这位大才女不可,是不是这样?” 白起显得很开朗,这更让欧静有些难受。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和你联名上书给风雨,让他收回成命。他说过,如果我坚持不同意的话,他可以放弃撤出伦玉关。” 欧静终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激动地说道。 “别傻了,撤出伦玉关是一次高瞻远瞩的大决策,现在的伦玉关随著呼兰人的撤退已经失去了当初号召天下义士、激励报国士气的作用了,对於风雨军来说,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撤出伦玉关才能集中风雨军的所有力量,全力经营大西北,才能让风雨军立於不败之地。其实就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上书风侯了。” 白起的话让欧静感到吃惊,同时有著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的确,自己太感情用事了,既不懂军事,也不懂谋略,事情往往从人情的角度考虑,在以後的日子里,恐怕和风雨他们的距离将越来越远吧。 “难道……难道伦玉关不是你的心血,你不觉得心疼吗?” 不甘心之下,欧静还是做了最後的努力。 白起深情地望了一眼这座雄关,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心疼是假的,不过我已经立下了圣龙血誓,风侯便是我效忠的主公。在心疼的同时,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士为知己者死,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因为没有遇到一个好的主公郁郁而终,我却遇到了。风侯能够舍弃伦玉关,足以说明他的雄才大略,堪与古今贤王相媲美,只有在以天下为棋局的雄主眼里,天下第一险关──伦玉关才会是一个毫不犹豫就可以放弃的棋子,从来只有棋子为棋局服务,又怎麽会有棋局为棋子服务的道理? 而且,既然能够跟随如此明主,我相信用不了多时,这座从我手里放弃的名关,一定会从我的手里再次夺回,我一定会回来的!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这样规模庞大的撤退,势必会引来各路势力的虎视眈眈,朝廷也不会什麽也不做的看著风雨军把力量汇集在一起。这路上……” 欧静叹了一口气,很疲惫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说道: “风侯也想到了这件事情,我走时他特地从军中捎来这个锦囊,让我交给你。” 白起急忙拆开一看,不由高兴得拍了一下大腿,说道: “风侯果然不愧为当代名将,如今我这边就没什麽问题了。” 第二十章撤出名关 圣龙历七五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这一天是风雨军驻伦玉关的青龙军团撤走的日子。 虽然只是一个兵团,但由於伦玉关是风雨军初期崛起的基地,所以还是有许多忠心耿耿的预备役战士、心甘情愿追随风雨的百姓以及想建功立业的冒险者一起撤离,以至於总人数达到了五十万之多。 当然圣龙传统的重视乡土之情,使得更多的百姓不愿意离开已经扎根的土壤。於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亲人挥泪别离的局面,还有一大批父老跪地请求风雨军不要撤出伦玉关,这一切都令人感到心酸。 但是不管怎样,已经定下的行程是不容更改的,青龙兵团和追随风雨的百姓们踏上了前往凉城的征途,虽然有许多人心裏面对於这片土地有些恋恋不舍,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朝气蓬勃、信心十足的准备追随风雨一起建功立业。[天鹰文学首发;茶楼精品]「白将军,一路走好,请代下官向风侯问好,谢过当初的解围之恩。」接手伦玉关的林仁山,为白起送别道。 「林将军您自己也要保重,伦玉关是防范呼兰南侵的一大壁垒,而且也是迁制异心者和策援京城的要津,请务必慎重!」白起也真诚地说道。 「放心吧,只要有老夫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容伦玉关有失!」林仁山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当然清楚白起的意思,驻守伦玉关不仅仅是为了防范呼兰人,更重要的是如今镇守渔阳、幽州的燕字世家,正因为朝廷的日渐衰弱而蠢蠢欲动,而如果一旦东北有变,如今自己镇守的伦玉关和上官明镜镇守的韩陵,就成了拱卫京城的两道至关紧要关卡,只要这两座城池在朝廷手中,燕家铁骑就无法渡过圣龙河威胁圣京了,可能的叛乱也就被限制在圣龙河以北的区域裏。 由此可见伦玉关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的得失关系到整个天下形势的发展。 可是如今,朝廷为了牵制风雨军的势力,只调派了延城的兵力前来镇守,而将精锐的锦州兵马留在原地,风雨军西去又带走了大批青壮,使得整个伦玉关的城防显得相对薄弱,自己肩上的责任也就非常沉重。 「祸起萧墙啊!」 如今圣龙帝国就如同一个大火药桶,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各派势力都拥兵自重,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即使是一向以忠於朝廷的高战一系、和宣称捍卫神州的风雨军也不能例外,由此可见时局的艰辛。 「哎!」白起和林仁山有些意外彼此居然同时叹气,互望一眼之後,哑然失笑,抱拳作别,两人都清楚,今日一别,天知道日後是友是敌。 「白将军,你真的认为朝廷会中途设伏吗?」路上欧静对於白起的担忧依然十分怀疑,她皱眉说道:「风雨军并没有反抗朝廷之意啊!」 「今日没有,你能保证明日没有吗?所谓官逼民反,即使是风侯恐怕也不敢说如果朝廷真要逼紧的话,他绝对不会反抗吧?就算风雨军真的不造反,但是对於这样一支完全在朝廷控制之外的军队,哪一个上位者会放心?」白起苦笑著说道。 「可是目前朝廷正在对江南用兵,哪里有多余的军队来伏击,朝廷就不怕真的把风雨军逼反吗?」欧静还是无法相信在当前的局势下,朝廷还有心情以「莫须有」的罪名铲除异己。 「因为风雨军现在羽翼未丰,在今年连续打了这么多次大战的风雨军,虽然连战连捷,但是毕竟『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自身的损失也是非常惨重的,目前还没有实力有大的动作,如果轻举妄动的话,虽然会给朝廷带来大麻烦,但是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自取灭亡,所以如果我们不能摆脱这次伏击的话,恐怕风侯在短期内也不可能给我们报仇。 「而且对朝廷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削除风雨军羽翼的好机会,只要部署的好一点,大可以让风雨军抓不到任何一点把柄,风险不大,收获则是大大削弱了风雨军、降低了日後可能产生的威胁,你说朝廷会不会赌一把?」 白起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政治,即使是同盟的一方,如果有机会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在背後捅刀子,消灭一切潜在的危险。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带著这么多的百姓,处境岂不是十分危险?」 欧静并不懂军事,对於权谋也一向很讨厌,但是既然白起和风雨这两位名将都如此的认为,也就自然而然的开始担心起来。 「放心吧,风侯在我军撤离伦玉关的同时,已经调动了秋风军兵压锦州,白虎军接管延城,风侯亲自率领近卫军、赤狮军和耶律部族的兵马共八万大军前来接应,所以只要我们过了前面的恶鹰峡,就可以和风侯会师了。在前面是一马平川,而且又已经到达了风雨军的势力范围,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了。 「再说了,我刚才讲了一大堆,只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考虑,朝廷或者其他势力只是有这个可能,但也并不见得一定会这样做,毕竟得罪了风雨军,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白起看见欧静有些紧张,连忙安慰她道。 看著欧静那在阳光下泛著圣洁的面容,白起不由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理想主义者。虽然在治理内政上,她有著十分杰出的能力,但是相形之下,在军事、权术和政治方面,却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一样,仅仅是怀抱著美好的愿望和理想,根本无法理解人世问的奸诈和丑陋。 也许,在无忧谷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可惜却偏偏踏上了风雨这架时代的战车,虽然这架战车驾驭著激情和理想,驰骋在通往荣誉和功名的原野上,是每一个热血男儿和野心家梦寐以求的好所在,但是唯一不适合的恐怕就是欧静了。 「将军,前锋已经接近恶鹰峡了,请求指示!」传令兵的报告,打断了白起的逦想。 他抬头了望这座险恶的峡谷,目前这是唯一阻挡在和风雨军会师道路上的障碍了。 只要通过这座峡谷,再有十里辽阔的平原,就是风雨军的地界。 风雨正率领著大队兵马列阵相迎,一旦两军会师,整个风雨军将重新汇集起来,所拥有的战斗力,是任何暗中窥视的势力所不敢轻举妄动的。 但是这座峡谷确实是太险要了。由於风雨军这半年多来的军威,导致了如果有人想动手的话,也一定是暗中动手,不敢让风雨军抓住半点把柄,这也就决定了这些可能的敌人人数一定不会很多,也绝对不可能从正面攻击,唯一的办法就是选择险要的地形加以突袭。 而从伦玉关撤回凉城的沿途,地形上最能够提供如此充足便利的也就只有这裏了,无论是风雨还是白起,都认为如果真的有敌人袭击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恶鹰峡,因而这裏也就成了风雨军会师路程中的一道最危险关卡。 首先,从伦玉关到风雨军的势力范围,除了这座恶鹰峡之外,都是开阔的平原,基本上不可能对拥有五万战士和大批预备役青壮的青龙兵团发起攻击。 其次,这裏不在风雨军的势力范围之内,这就给予了敌人从容部署的时间,而且也不用担心被风雨军事先巡逻和千扰,更不用担心大批风雨军的及时救援——为了避免招人非议,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风雨并不准备越过自己的势力范围。 再次,这裏是必经的要道,也不必担心选错了埋伏地点,而让风雨军从其他地方扬长而去,所以可以安心的集中兵力於此。 最後,以白起多年的军事经验来看,这裏的地形实在是天然的伏击宝地。 整个人口就犹如一个葫芦口,峡谷也是狭长而且难行,整个队伍一旦进去的话,势必会因为拉长而变得单薄,敌人只需要数干精兵,堵住了两端的出入口,并且占据峡上的险要位置,全军就有覆没的危险。 「传令下去,前面的队伍不要急著进去,各派两个干人队攀上两边的制高点。如果没有敌人的痕迹,然後再每一千人为一队的通过,每队的距离必须保持五百米。」 根据风雨在信中的指示,白起作出了上述的安排,这也是防止敌军埋伏的最好方法,控制了制高点,同时又分散了队伍进峡谷的危险。即便敌军接著抢占了制高点,也不过是伏击了风雨军的一部分人马,大多数兵马仍然是安全的。 ——唯一的缺点是太浪费时间了。 可惜当队伍停下来不久,突然在百姓中起了骚动。 「为什么停下?」 「我们要赶路!」 「大人求求您了,我孩子现在需要快点治疗啊!」 白起听著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抗议声,不由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大人,今日早餐後有不少百姓出现中毒症状,必须治疗,但是只有在延城、凉城这样的地方才能有足够的医疗条件,所以百姓们发觉队伍停了下来,就十分激动。」一名副将禀报道。 「什么?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白起大为震怒。 「对不起,是我没让他们告诉你的。我看你这些天这么劳累,而且我以为这些百姓不过是不当心吃了有毒的果实,中毒的人也不是立刻就生命垂危,按照我们这些天的行军路程,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延城,所以就不想惊动你。可是现在真的要停留这么久吗?如果耽搁的话,这些百姓就麻烦了。」欧静内疚得说道。 白起叹了一口气,这还真是让他头疼。 队伍在危险的前进,这座峡谷对於风雨军来说,实在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白起有些忐忑,禁不住欧静忧心的目光,他终於决定更改当初风雨交代的部署,没有派兵抢占制高点,也没有拉开队伍的间距,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担心。 如果风雨在的话,他会怎么做?白起扪心自问道。 他一定不会改变原先的决定,即使是欧静的哀求! 白起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在伦玉关失陷的那段日子裏,重伤在身的自己,内心深处充满著自责和悲痛,如果不是欧静和无忧谷,恐怕这个世界上早就不存在白起了吧! 风雨的出现,带给了自己重新建功立业、为国效力的希望和前景,让自己终於有了不受束缚发挥才干的广阔天地,为此自己感激、钦佩,立下了终生效忠的圣龙血誓:但是也正是这个风雨,带走了自己生平唯一平淡的时光,带走了自己对於欧静隐藏在心中的深深爱慕,带走了自己原本成为一个平凡人的可能。 白起实在说不出这样的变化,自己究竟足喜欢还是不喜欢,究竟是那种金戈铁马、驰骋沙场,快意平生的日子,还是那种云淡风清、佳人相伴、波澜不惊的年华更适合自己。 如果是前者,笑饮匈奴血、饥餐胡虏肉,实在是痛快,但是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如果是後者,虽然能够和心仪的佳人朝夕相对,却又感到十分的不甘心。 但是白起心中明白,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自己不过是一介武将,真正能够为欧静带来实现治国理想的只有风雨,只有风雨的才华、气度、谋略、权术和胸襟,才可能给欧静提供治理国家、实现理想的空间,正如同他给自己带来了征战沙场、洗刷耻辱的机会一样。 但是风雨会为了欧静而改变吗? 至少这一次不会吧! 为了几千名中毒的百姓,却让五十万人马陷入了危险之中,这种傻事也只有自己会干得出来——为了不让欧静难过和内疚,自己恐怕再大的险也会冒吧! 也许在风侯看来,这就是标准的妇人之仁!白起苦笑。 「杀!」在山谷上方响起了震彻云霄的喊杀声,大批火球被扔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飞舞的箭矢,以及滚滚而下的巨木和岩石。 果然来了!白起来不及自责,迅速的大暍道:「不要慌乱,结阵防守,发射求援箭!」 七支爆发彩色火焰的响箭,破空而出,在蓝天下进发出美丽的轨迹。 这是白起和风雨事先的约定,如果安全的话,风雨军将不越过界限,以免受人闲话:但是如果遭遇伏击的话,浩浩荡荡的大军将迅速杀过来,神阻杀神、佛挡灭佛,奔驰救援,以防不测。 与此同时,白起也发令给自己的部下,虽然他为了不让欧静感到难过,而改变了原先的部署,但是依然先派了两个团的兵力先行通过,守住了山谷的另一端:同时还留了两个团的兵力把守谷口,所以他并不担心敌人对自己进行全歼,接下来要做的是迅速整理队形,避免损失,同时抢占制高点,打击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 白起没有料到的是:虽然军队在白起的指挥下立刻镇定了下来,但是百姓却没有这么好的素质,依然抱头鼠窜,徒劳无用的乱走以及惊慌失措的尖叫,不但於事无补,反而打乱了白起的军事部署,使得大批战士被百姓冲击得无法立刻整顿队伍,发挥战斗力。 白起无奈的苦笑,然後将身边所能够凑齐的五百多名战士迅速编排好,亲自带头,冒著压顶而来的箭矢、滚木,冲了上去。 白起大步向前,将手中的宝刀舞得水泄不通,周围的将士看见主帅如此英勇,也纷纷紧随其後。 凭著一口气,好不容易杀到了半坡,砍杀了一批设伏的蒙面人,白起已经感到气喘吁吁,无以为继了,看了看身边的将士也已经死伤近半。 这个时候,谷顶上的敌人重新稳住了阵脚,弓箭和石块纷纷落了下来,精疲力竭的将士一时问死伤严重,白起大怒,提著刀向上冲击了三次,都无奈的被打了下来。 「将军,先撤下去吧,弟兄们顶不住了!」一名副将抱住了刚刚拔出了身上的箭矢、草草包扎好正准备再次冲上去的白起。 白起看了看周围,由於地形的不利和进攻的仓卒,这一波攻击看来是注定将以失败而告终。跟随白起街上去的五百多名战士只剩下一百余人,虽然个个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毫不迟疑的愿意追随主帅到底,然而大多都受了伤,疲惫不堪,别说不可能再冲上去,即使冲上去也只能是白白送死,於事无补。 白起长叹了一口气,挥手下令撤退,自己则亲自提刀断後。 重新退回到谷底的白起看著周围的军民死伤惨重,不由焦急万分,对於自己的鲁莽感到深深的懊悔。 就在这个时候,山谷上方突然响起了喊杀声,攻下来的箭矢、火把也渐渐稀少了起来,就在白起惊疑不定之际,山顶的四周逐渐亮起了风雨军的旗帜。 不多时,漫山遍野都被迎风招展著风雨军的军旗,犹如屏风画裏,猎猎作响。 一位女将左手持一杆银枪,右手持一面风雨军的大旗,英姿飒爽的在山顶朗声说道: 「末将蒙璿,奉风侯之命,前来接应青龙兵团和伦玉关的父老乡亲!」 虽然距离遥远,但是却中气十足,显示了非凡的内力,让山谷的每一个将士和百姓都犹如声在耳侧一般的清晰。 「万岁!」 「风侯万岁!」 不知道足谁起了头,一时间劫後余生的军民纷纷泪流满面,叫喊著,欢呼著,向心中的统帅三呼万岁。 唯有白起有些奇怪,既然风雨改变计画,派出了精锐兵马潜伏到恶鹰峡,为什么不通知自己,也不早点现身,及时打乱敌人的部署,而是在青龙兵团受到了严重的损失之後,方才出面? 难道……白起打了一个寒颤,不敢也不愿意再想下去。 出了恶鹰峡之後不久,远处地动山摇,风雨军的兵马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奔驰而来,周围军旗招展,四周金戈铁马,任何人都不得不为之眩目。 风雨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在近卫军的拱卫之下,闪电般的疾驰,以致到了近前才突然勒住了马匹。这千军万马疾如风、静如松,张弛自如的态势,在白起这样的内行人眼裏,自然可以看出风雨军的素质又有了新的提高,足以进入当今最优秀的军旅之列了。 「白将军久违了,想煞风雨也!」 风雨人还未来得及蹬离马鞍,爽朗的声音就已经先传了过来,如此热忱、如此真挚,让白起先前的顾虑一扫而空,急忙大步向前,叩首而拜道:「白起无能,未遵风侯将令,险些陷风雨军五十万军民於死地,罪该万死,请风侯责罚!」 当下把中伏的始末详细的禀报。 「是欧静的一意坚持,罪在欧静,愿一力承担,请不要责怪白将军!」与此同时,一旁的欧静也急忙出来,非常内疚的说道。 「两位何罪之有,风雨军的建立就是为了保国安民,如果对於民众危难见死不救,要这风雨军何用?如果两位还是内心不安的话,就请多多在军事内政上帮助风雨,一同为百姓创造出一个无忧无虑、丰衣足食的天地来,这也是对这些百姓的最好赔罪!请为了这黎民百姓,万万不要因为今日之事,而多加自责。 「事实上,真正要责怪的是风雨,风雨无能,连累了追随风雨的乡亲父老,面临生死危地,实在是惭愧!」 风雨诚恳的说道,令两人感动不已,欧静更是消散了这些日子来的惶然。 是啊,不管风雨的目的为何,自己不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正在一点一滴的实现自己的治政理想吗?一旦这些政策深入了人心,即使是风雨也无法轻易更改,自己也就确确实实的为百姓做了好事,这岂不是远比在无忧谷顾影自怜来得有意义得多吗? 与此同时,周围的将士和百姓,更是将风雨的这番话传了出去,很快就个个知晓,百姓们纷纷激动不已。干古以来,在圣龙的统治下,百姓的生活唯有指望明君和贤臣,而如今的风雨恰恰给了他们希望。 「大哥,我军已经占领了周围的几个县城,依我说索性杀过去夺回伦玉关、拿下锦州城,看朝廷把我们怎样!」洛信策马过来,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个……」风雨看著四周声势惊天地的兵马,和众志成城的百姓,不由对洛信的建议有些心动,转首问蒙璇道:「小璿,那些伏兵可曾问得口供?」 「对不起大哥,这些家伙纷纷服毒自杀了!」 蒙璿难为情的说道,在风雨面前的她犹如娇羞的小女孩,根本就不像杀敌无数、运筹帷幄的巾帼英雄。 风雨叹了一口气,打消了刚才的一时冲动,下令道:「立刻撤出占领的城池,金岑你马上起草一道表章,向朝廷陈情近日发生的事情。」 接著,重新蹬上了战马,挥动著手中的鞭子,对著四周的将士和百姓大声宣布道:「今日是风雨军重新会师的日子,也是风雨军凝聚成一股天地间最浩然正气的时光,从今天起,风雨军将一如既往的遵循『抵御外辱,保卫家园:中兴神州,扬我国威』的宗旨,为天下百姓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动的军民们扑地山呼,风雨面带微笑、当仁不让的接受著。 他仰望苍穹,一股豪气充塞胸间。 第五集五原会盟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敦煌求援 “啊!”惨呼从风雨的房间传出来,让门外的文官武将们忧心忡忡。 这些将军们个个身经百战、指挥千军万马,这些文官们人人日理万机、操持大小事务,任何一人都是栋梁之材,理当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但是现在却个个惊慌失措,只是为了一个人--风雨。 风雨军的最高统帅,也是这些猛将谋臣们选择的主公,如今正独自面临着一道难关。 由印月人用曼陀罗所配制的“神仙倒”实在是一种药性很强的毒药,它使人不知不觉中上了毒瘾而不能自拔,风雨在一开始不知情下服了这一味毒药,意味着如果不能够摆脱这种毒瘾的话,将一直受到皇甫世家的控制。 一个志在天下的雄主是不可能受人控制的,一个率领大军、身系部下厚望的统帅更不应该受人控制,所以风雨别无选择,必须戒毒。 风雨这些日子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毒瘾对于自身的危害,这使他无法集中全部的精力,甚至影响到了对事情的判断,所以他必须戒掉。 而孔宓这些日子的研究虽然依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他还是决定赌一把,因为如今大权在握的风雨已经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了。 因为他是风雨,刀山火海任我行、斧钺加身若等闲的风雨,所以他开始了孔宓主持的戒毒疗程,而且为了避免受到影响,将自己绑了起来,还特地下令不得任何人进入自己的卧室。 “洛将军,风侯有命,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去半步,有虎印为证,当时你也在场,请回去!” 李中慧十分坚决的阻止着忍不住想进去的洛信,虽然两人身形相差巨大,但是一点都不影响李中慧那种决断、高贵、令人臣服的气质。 “妈的,你没听见老大在里面多么痛苦?什么戒毒,谁知道你和那个姓孔的兔崽子暗地里在搞什么鬼?” 洛信的大嗓门犹如打雷,令身旁的人们震耳欲聋。 “对,让我们见风侯!” “我们要见风侯!” 一群冲动的军官纷纷吵嚷着,性急的甚至拿起了刀枪。 文官们脸色苍白,个个三缄其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风雨不在,可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些赳赳武夫在情绪激动之下,不会大开杀戒。 “你让是不让!” 洛信对于这样一个小女子居然敢挡在自己的身前,大为恼火,铁枪朝李中慧一指。 “轰!”一声巨响,正是蒙璇用枪架开了洛信,怒喝道:“洛将军,你太放肆了!” 一旁的白起和朱大寿也上前劝说道:“洛将军,有话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伤了和气?” “哼,老大在里面受苦,天知道是不是这个女人害的,居然不让老子进去,老子今天还真是偏偏要进去!” 洛信脸红脖子粗的说道,他为人直率单纯,对于风雨是忠心耿耿,风雨也一向宠着他,所以平时也只有风雨和秋里的话他能够听得进去,其他人根本无法管束。如今他认定了风雨被李中慧所害,当下就要硬闯。 “洛将军,今天除非你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否则休想前进半步!” 李中慧用身体挡在了门口,坚定的说道。那神色、那态度,令一向骄横的洛信也不由有些畏缩的退后了半步。 “洛信,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把武器收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的门口传来了一个缓慢的、但是极其威严的声音,正在城外视察军队的秋里及时赶回来了。 “秋里,这些人要害老大,老大快受不了了!” 洛信见到秋里,眼睛一红,指着李中慧他们吼道,令人哭笑不得。 “好了,你跟我回去!”秋里二话不说的拉住了洛信,然后回头对李中慧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风雨无事,我一定让洛信前来磕头赔罪,但是如果风雨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秋里即使是追到天之涯、海之角,也要灭你全族!” 说完,就拉着洛信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如此冰冷的语调,使得刚才在洛信暴跳如雷中镇定自若的李中慧,也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颤…… 当圣龙历七五三年十二月十六日,风雨终于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才让这些即将在这个时代叱咤风云的猛将谋臣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风雨自己也是感到十分的疲累,这趟维持了整整十天的疗程,简直就如同进了地狱一般,就算杀了他也不想再有第二次。 “风雨,你感觉如何?”李中慧急忙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风雨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说话,然而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咳咳咳,两位就不要这么浓情蜜语了吧!都让人……”一旁的蒙璇调皮的扮了一个鬼脸,和风雨熟悉了之后,她越来越像风雨的亲妹妹一般,言笑无忌了。 “你这个死丫头!”李中慧脸上一红,就要做厮打状,那蒙璇早已灵巧的躲在了一边。 风雨微微一笑,拦住了两个女孩,转移话题道:“这几天,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有两件事,有好有坏,你要先听哪一件事情?”李中慧停止了嬉戏,正色答道。 “那就先听坏消息吧!”风雨无可无不可的道。 “呼兰出兵敦煌郡,敦煌太守派人向我们求援,愿意以归顺风雨军为代价!” 风雨脸色一沉,这可真的是一件坏消息,敦煌郡原是圣龙国力昌盛时,设置在西北的一个据点,通过这里向西域用兵和监视各大部落,令百胡臣服,象征着天朝的赫赫盛威;同时这里也被用来作为炫耀神州富强和向西进行商贸的基地。 但是圣龙衰弱以后,西北逐步被草原各族所蚕食,敦煌郡名存实亡,虽然天朝派置的官员世代相袭,保持着相当大的权力,并且依然遵奉着圣龙皇帝,但是山高皇帝远,和圣龙本土的道路时断时顺,再加上世居此地,早已和当地人融合,成为了土皇帝,而且对于如今塞外的第一强国呼兰也是恭顺有加,每年都将供奉敬献给呼兰大可汗,而作为名义上君主的圣龙皇帝,反而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进贡。 这一次也算是敦煌太守倒楣,在呼兰的内斗中支持了失败的一方,自然被如今掌权的张仲坚得到了攻伐的借口。 但是不管怎样,名义上都是圣龙的土地,尽管敦煌太守只是慑于呼兰的兵力这才求援,如果坐视不理的话,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有损风雨军一向的盛名,让有心投奔风雨军者寒心,而且还会被呼兰人看出风雨军如今实力空虚而得寸进尺。 可如果出兵救援的话,一则是不见得有什么大好处--风雨军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兼顾这么远的地方,二则还会引来呼兰人这个大敌,坏了全力经营西北的大计。 还真的是一个坏消息啊! 风雨苦笑道,接着问:“那么好消息是什么?” “耶律楚昭回来了,他带来了呼兰大可汗愿意和我们议和以及开通商贸的意见,同时呼兰大国师张仲坚邀请你在明年元月十八到五原会盟。” 李中慧的话让风雨一楞。 虽然和呼兰议和的事情是早在意料之中,毕竟如今的呼兰刚刚经历了朝中的内乱,也很需要稳定局势,而且彼此间的通商是互利的事情,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但是张仲坚提出的会盟的要求,却让风雨感到有些意外,不仅捉摸起他的意图来。 “微臣耶律楚昭参见风侯!” 在李中慧的示意下,耶律楚昭获准进来拜见风雨。 “耶律兄快快请起,此次出使呼兰,为我风雨军解决了北部的隐患,耶律兄真是功不可没呀!”风雨热情的扶起了耶律楚昭,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说道。 “风侯过誉了,耶律楚昭不过是为风侯跑跑腿,何劳风侯如此错爱?”耶律楚昭因为风雨对自己显得如此亲切而激动不已。 风雨将耶律楚昭请到座位上,继续说道:“呼兰是我圣龙的心头大患,也是风雨军的一大威胁,军力强盛不容小窥,如果能够暂时罢兵,就可以为风雨军赢得壮大实力的大好机会,怎能说是小事?对了,依你看张仲坚为何要在五原与我会面?” 耶律楚昭知道这个回答将关系到风雨对自己的评价,当下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道:“依微臣之见,张仲坚此举和兵逼敦煌一样,对风雨军而言不外两层原因:“一是想刺探风雨军的虚实,毕竟风雨军经过了两番苦战,损失惨重,如果没有恢复元气的话,那么呼兰大军很有可能会大举来犯,乘朝廷目前对江南用兵的时机,消灭风雨军以防后患。所以微臣以过年为借口,擅自将会盟的日期拖到了明年的元月十八,这样我军就有比较充裕的准备时间。 “二则恐怕也是张仲坚最想做的事情--和风侯联手。因为有风侯在,风雨军出现漏洞的可能性极低,我想张仲坚也并不是抱很大的希望,但是希望说服风侯和他联手的可能性就很高了,所以我想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看一看风侯对于当前的态度,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藉助风侯作为再次入侵圣龙的跳板。” “我的态度?”风雨有些迷惑的问道。 “不错,目前风侯掌握着整个西北,而朝廷又因为对江南用兵,京畿空虚。所以张仲坚很有可能会劝说风侯和他联手,谋取神州;如果不能的话,也可以造成一个风侯有异心的假象,离间风侯同朝廷之间的关系。 “微臣曾经常年在呼兰朝廷,深知呼兰大可汗和张仲坚对于攻打圣龙一直有分歧。呼兰大可汗对于征服圣龙始终认为应该像征服其他国度一样,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进行;但是张仲坚则认为圣龙是一个存在了千年的古国,仅仅依靠外部力量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即使如今圣龙衰弱,然而一旦国难当头,还是会有无数仁人志士揭竿而起、慷慨赴义的,所以只有充分的联合圣龙本土不得志的豪杰、分化离间忠于圣龙的能人异士,乘圣龙动乱之际,内外呼应才能够把圣龙拿下。”耶律楚昭说道。 “那依你之见呢?”风雨问道,他不仅苦笑,看来最熟悉圣龙的、最能置圣龙于死地的还是圣龙人自己,如果按照张仲坚的方略来进行的话,圣龙恐怕就多难了“风侯请看!”这时,耶律楚昭指着地图侃侃而谈道:“五原地处神州和大草原之间,地形开阔、一望无垠,一直是圣龙强盛则为圣龙的领地,圣龙衰弱则成为草原的猎场。所以张仲坚此次虽然提议各自只带三千兵马会盟,但是隐含着双方将陈兵左右,各显军威的意思。因而我军在此次会盟中绝对不能示弱,要显得兵强马壮,早有防范,迫使张仲坚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应该清楚的拒绝与呼兰提出的联手进攻神州的建议,并且将会盟的内容昭告天下,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此外,还应该注意的是不要过分激怒呼兰,以免弄 巧成拙。” “说得不错!”风雨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耶律楚昭所说的都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是知易行难,谈何容易啊! 首先,为了显示军威,就必须调动风雨军的主力部署在五原四周,这也就意味着在剩下的一个月时间里,必须完成整个风雨军的编组--由于近来各项事情千头万绪,风雨有准备把发展地方生产作为头等大事来抓,所以风雨军的编组一直没有完成。 其次,风雨军的调动必然会给朝廷和皇甫家族以可乘之机,到时候要注意防备有心之人乘虚而入才对。 再次,要拒绝张仲坚联手的建议同时又不得罪他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如何能够让天下人不至于误会自己,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最后也是最头疼的问题,那就是关于敦煌太守的求援,虽然风雨决定给来使一点希望,让敦煌坚持下去,但是自己却实在没有决定好该怎样做。 然而想必张仲坚在五原会盟上也会作为呼兰的一项试探而提出来吧!如何避免激怒呼兰使风雨军卷入战争,又可以保全风雨军的声名,看来也只好由自己在会盟中见招拆招了。 这个天下还真的是依靠实力啊!如果没有实力的话,就只能像如今的自己,四面受困、步步小心了。难怪这么多君王总是喜欢加强武力、到处扩张,对别人耀武扬威总比自己受制于人的滋味好受的多。 风雨苦笑着想道。本来就很疲惫的风雨,失去了谈兴,挥手让耶律楚昭离开。 “很累吗?”轻柔的声音来自身后的李中慧,在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后,她温柔的揉着风雨的双肩,关切地问道。 “是啊!皇甫嵩这头老狐狸,还真是不一般,害得我苦头吃足!”风雨苦笑着说道。 “好了,现在你已经摆脱了药瘾的控制,只要对外继续装作戒毒失败,仍然需要这些药丸以降低皇甫嵩的戒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机会狠狠地让他连本带利的偿还。”李中慧冷冷地说道。 “不提皇甫嵩了,你对于这次的五原会盟有什么意见?”风雨不喜欢看到李中慧狠毒的模样破坏了现在的气氛,再加上他对于五原会盟也一直把握不定,在呼兰的时候,张仲坚这个以圣龙人身份却控制了整个呼兰帝国的大枭雄,实在给风雨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响,以至于他的内心深处有些恐惧。 “如果你一定要我说的话,其实我也只能够赞同耶律楚昭的意见,会盟是一定要去的,只有去了才能避免呼兰误认为我们心怯而妄动刀兵,也才能以实力为依托奠定和呼兰之间的商贸。整个会盟依我看只有一个“十六字原则”可供你参考:显示实力、坚持原则、灵活应变、适当退让。” 李中慧想了一想说道,她并没有见过张仲坚,所以无法理解风雨为什么会如此的忌惮此人,以至于把一次在她看来虽然会有一点波折,但是总的来说无害的会盟看得如此复杂。 当下,乘着风雨沉思的机会,李中慧激将似地说道:“这还是那个大败呼兰、名动天下的风侯吗?如今我风雨军坐拥西北锦绣河山,披甲持革者可筹百万,怎么反而不如当初三千义士智夺伦玉关的豪气了?” 风雨一楞,随之感到心中一震。不错,无论张仲坚再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如果以现在自己的心态去会盟,那结果早就定了,还谈什么天下江山? 当下振奋了一下精神,一把抓住了李中慧的纤纤玉手,大笑道:“不错,有中慧在我身边筹画,区区张仲坚何足惧哉?” 圣龙历七五四年的元月初一,正是新岁的第一天,告别了七五三年干戈不止的岁月,历史的步伐又向前无声无息的迈了一步。 圣龙历七五三年绝对是一个多事之秋,首先是呼兰人的南侵,攻破了伦玉关;然后是在圣龙河大战中圣龙皇帝萧纪驾崩,引发了圣龙帝国的一次大危机;在这次大危机中风雨乘势崛起,智夺伦玉关、组建风雨军、大败呼兰人,不仅解决了呼兰对于圣龙的威胁,而且还影响了圣龙的势力格局;随后爆发的江南动乱则在某种程度上敲响了圣龙帝国的挽钟,这一次原本是士卒和农民的起义,在麦坚等国和风云世家的暗中影响下,大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暴露出中央政权正处于一种软弱无力的状态,而这种情景又进一步加快了心怀叵测者试图冒险的步伐。 就在这种纷乱的局面中,统治着从呼兰人手里夺回之西北的风雨军,则显得比较太平,虽然其间围剿了盗匪,接应了伦玉关的撤军,并且受到了呼兰人在北方的潜在威胁,但是在七五三年的最后三个月中,风雨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了整治内政上,整个西北也就成为了免受战火涂炭的净土。 “你看啊,小璇还真像一个孩子!”在凉城校场的一块空地上,李中慧指着正和欧仁等人玩得正欢的蒙璇,笑着对风雨说道。 李中慧怕冷,所以穿着一身紫色棉袄,披着一件淡黄的斗篷,显得有些臃肿,让人更觉得她娇小可爱,任谁初次见面,都不会想到这个我见犹怜的女人,居然会对整个天下有着如此重大的影响,以至于日后那些身经百战的猛将在她面前也要战战兢兢。 风雨微微一笑,顺着李中慧雪白娇嫩的手指看去,只见校场上正有一大批孩子在嬉闹,有的在打雪仗,有的在炮仗。这些孩子大多都是轩辕军校少儿班和风雨军孤儿营的成员--在这个大年初一的日子里,风雨定下了一个由此开始将一直沿袭下去的习惯:每逢佳节,这些被视为风雨军下一代骨干的孩子们都会被风雨邀请过来,像一家人般的聚在一起,以此来联络感情。 在这群孩子当中,玩得最活跃的居然是蒙璇。她正风风火火的指挥着一群孩子进攻另一方的堡垒,和李中慧大不相同,她一身红色的劲装,显得英姿飒爽,在场地上来回奔跑,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风雨哑然一笑,这女孩其实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岁月,也难为她居然已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想到这里,风雨不禁有些犹豫,是不是把她也像欧仁一样送到轩辕军校去? 可是如今风雨军将才缺乏,军官们都是大多出自士卒和中下层军官,骁勇善战者不少,但是能够具备战略眼光的就不多了。像这样武艺高强,又擅长韬略的将领实在是求之不得,尤其是百里锡阵亡之后,风雨军的确非常需要这样的人才来担当一军统领的重任。 正当风雨思索之际,突然感到一团凉冰冰的东西从背后被塞了进来,不由整个身体向前一跳,“哇”的叫了起来。 待风雨定睛一看,却见李中慧早已躲到了远处,捂着嘴嘻嘻的笑着,带着微微的酸意,调皮的说道:“风侯是不是看美女看呆了,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居然被人用雪团塞到了背后!羞也不羞!嘻嘻嘻……” “好啊,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风雨佯怒道,然后飞身腾起,伸手抓向李中慧。 李中慧一来穿得比较笨重,二则正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就没力气逃避,故而只来得及发出“啊”一声娇呼,就被风雨抓个正着。风雨本来想还给她一个雪团的,但是看见她两眼微闭、双睫乱颤的花容月貌,不由心中一荡,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情不自禁的俯首而下,轻柔的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耳畔唇边,然后一把将她抱住,搂在怀中,双唇就此粘合在一起,仿佛天地融合一般…… “启禀风侯,西北武林的各大门派代表都已经来齐了!”一匹快马疾驰进入校场,一名士卒下马跪地禀报道,虽然他也觉得如此情景打扰实在有些不妥,但是风雨军军纪严明,规定所有情报都必须在第一时间里上传下达,以防止出现有人从中作梗、欺上瞒下的情况,所以这名士卒无论如何也不敢延误。 风雨和李中慧恋恋不舍的分开,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一直跟随风雨征战南北的金岑,曾经如此感叹:“在风侯辉煌无敌的光芒背后,是一生的戎马倥偬,即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间也难得,日理万机、舍弃儿女私情和风花雪月,大概就是身处上位者的代价吧!” 风雨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李中慧,说道:“多准备些好菜,这些孩子待会玩累了,可就要大闹空城计了!”说着飞身上马,踏雪而去。 在风雨军刻意布置的大殿里,正有数十位西北武林人物等候着风雨,这些家伙都是当前西北地下王国中声名显著、数一数二的名流。 但是当风雨环顾四周之后,却有些不高兴,因为在西北武林最具号召力的昆仑派居然只派了一个晚辈弟子前来,而许多其他门派也显然都是派了副手参加,只有靠近凉城,在风雨军势力范围中心的那些门派才有掌门参加。 “不知风侯召集我们这些草莽山野之人,有何见教?”说话的是那个叫做宋义亭的昆仑弟子,说起来他也算是这一代昆仑派杰出的俗家弟子,仗着门派的实力,再加上昆仑派目前离风雨军的势力范围较远,并不是很买风雨军的帐,当先发问道。 风雨暗暗皱眉,心里涌起了一股杀机,少年轻狂、眼高于顶,又有名门大派在背后撑腰,这种人个性倔强、不会轻易屈服,对于风雨军渗透武林的大计,会产生很大的阻碍,绝对属于当诛之列。 不过风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道:“在下召集各位,只不过是建议建立一个西北武林同盟。如今西北已经收复,在下以为像以往继续各自为政的话,一来平添杀戮,结下了许多无谓的仇怨,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种仇杀不仅使得武林风波频起,而且还因此削弱了神州的实力,让异族有了可乘之机;二则许多帮派都是经商的,各自有不少的产业,彼此竞争之下,徒然间增加了不少成本,既不利于经济的发展,也不利于各位的收益。 “而如果建立同盟的话,就可以有一个公正的机制来调节彼此之间的恩怨是非,让武林多一份和谐,少一份杀戮;同时大家可以互相合作,在风雨军优惠政策的扶植下,共同致富,对于彼此营运的成本也就相应的减少了很多。 “由此可见,建立同盟是利多弊少,造福武林、功在千秋,各位都是武林中的中流砥柱,希望能够支持风雨,一起为西北的建设多多出力!” 一席话听得大家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在武林中自在称王惯了的人物,如今要成立什么同盟,还要受其约束,实在不是大家的愿望。但是风雨军这段时日战无不胜,军威日盛,目前已经占据了凉州,接下来势力扩展到整个西北也是迟早的事情,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当面顶撞的话,就怕到时候风雨军翻起脸来,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大家都不出声,希望别人来带头,一时间大殿里沈默已极。 “风侯英明,同盟之举既有利于我西北武林壮大实力,保卫家园,又有利于发展经济,实在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在下马智愿代表马家寨上下人等加入同盟,接受驱驰。” 代表马家寨前来的马家五兄弟中老四马智的这番话,不仅让那些武林人士惊讶莫名,连风雨也十分吃惊。 这次他召集武林人士前来,主要是想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同时也想看看马家寨的动向,如果可能的话,风雨还准备就利用离五原会盟还差半个月的工夫,乘机扫平这些自己势力范围中的隐忧,这样自己就可以安心得调动大批兵力前往五原赴约,而不必担心什么后顾之忧了。 没想到率先回应自己提议的,居然是自己最最不放心的马家寨,这让风雨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这个时候,那些已经受到风雨军影响的帮派和一些原本就听从马家寨的帮派,见曾经和风雨军针锋相对的马家寨都如此热忱,自忖无力抗衡,纷纷应和,剩下的帮派自然也就不愿意在此时成为众矢之的了,一时间建立西北同盟的事情就成了大家的共识,如此顺利连风雨都始料未及。 “既然要有同盟,就该有盟主,风侯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毕竟不是武林中人,不熟悉武林中的事情,在下推举昆仑派的掌门道长玉成子前辈担当此重任,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名满武林,武功如趋臻境,为人宅心仁厚,最为适合!”一个显然是追随昆仑派的家伙摇头晃脑说道。 “在下以为不妥。玉成子前辈虽然德高望重,但是早就闭关不理尘世,对于处理具体事物难免有不便之处,我看最适合的还是马家寨大寨主。马家乃西北名门,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平日里大家伙有什么困难,只要找到了马家昆仲,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马寨主不当还有谁当?”另一个人提出异议道。 “我推荐……” “我认为……” 一时间大殿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各抒己见,都希望让最有利于自己的人担任。 “大家听我说一句。当初大家自立山头,那是因为呼兰人侵我山河,我们武林人士位卑不敢忘国忧,纷纷揭竿而起,以此来反抗呼兰人;如今风侯率领王师平定西北,大好河山重归故土,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盟主之位岂容私相授受? “风侯乃是朝廷钦命的西北大员,驱逐北虏、扬我国威,天下谁不敬重?风侯于国家有驱敌光复之功;于地方有靖平呵护之德,故而西北武林盟主之位,在下以为非风侯莫属,这样也有利于武林从此听从朝廷教化,效命社稷,不再是以武犯禁的莽夫。” 马智的一番话让那些争吵的面红耳赤的江湖草莽们顿时醒悟过来,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建议也是人家提出的,有什么好吵的,当然是推举风雨为盟主。于是众人纷纷转舵,赞扬起风雨来,仿佛是求着风雨要做这个盟主似的。 风雨也暗暗点头,发觉这个马智的确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很奇怪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态度,但是好话人人爱听,内心毕竟很受用,不管怎样,虽然没有寻找到剿灭马家寨的借口,但是在这家伙的推动下,自己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顺利,西北武林被自己掌控如今是大局已定的事情了。 如果马家寨够聪明,学拓跋家族那样循规蹈矩的话,让他们存在又有何妨,毕竟自己不是那个在江南闹得天翻地覆的庞勋,非得和豪门大族势不两立不可。 “对不起风侯,在下不过是一名昆仑派的俗家弟子,此次师长并不知道风侯有如此的大计,所以才让在下在回家省亲之余,前来参加,聆听风侯教诲。如今事关重大,在下实在不敢擅自决断,告辞了!” 在这个时候大坏气氛的不是别人,正是昆仑派的俗家弟子宋义亭。 大家顿时静了下来,看着风雨如何发落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 风雨也是暗中大怒,对于昆仑派居然敢摆如此的臭架子,派一个俗家子弟在“省亲之余”前来已经是大为震怒,更何况如今宋义亭的举动摆明不给自己面子,所以自己接下来的反应关系到风雨军的声威,更将会影响到其他人日后的态度。 风雨向旁边的魏廖微微一点头,魏廖会意地作了一个暗号,从门旁窜出了一个武士挡住了正要走出去的宋义亭。 “请阁下让开!”宋义亭剑眉一扬,拱手为礼道。不过内行的人都看出来,他已经摆出了昆仑派的起手式。 那个武士却恍若未闻,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宋义亭等了一会,冷哼了一声,提起纵身,拔地而起。那个武士也同时飞身上扬,欲图截住宋义亭。 不料那宋义亭眼看力竭将落之际,仅仅在半空中作了一个回旋,身体再次腾飞而起,越过那个武士向门外冲去。 识货的武林豪杰纷纷叫好,这正是昆仑的不传绝学“龙飞九天”,这种武学必须有了深厚的内功基础方可以学会,在对敌时身体在半空中自由运动,令人防不胜防,必须是昆仑派掌门才有资格传授与弟子。看来这个宋义亭在昆仑派地位也不低,而且成就很可观。 然而就在大家一个“好”字还未完全散去,宋义亭突然一个跟头栽了下来,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一把沾满了铁锈、断了半截的刀,握刀的主人正是刚才的那名武士。 在场的众人没有几个看懂是怎么回事,但是都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那个武士在没有拔刀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然而如今他一刀在手,却让大家纷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眼神、那刀光,所散发的杀机和霸气,使得这个武士犹如修罗煞星一般,使得人们毫不怀疑这把刀是最快的杀人利器--即使它沾满了铁锈,即使它断了半截。 “宋公子看来对风雨有很多误会的地方,我看就多留一会,让风雨好好解释一下。至于各位被风雨在大年初一请到这里来,实在是过意不去,风雨备下了一些酒菜,不成敬意,希望大家能够享用!”风雨按捺住心中的高兴,悠悠的说道。 这些天他让魏廖不惜重金收容了一些武林高手,其中以“刀枪剑戟”最厉害。 这个武士就叫做“断刀”钟进,此外还有“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无戟”方白尘,虽然他们在武林中并没有什么名气,但实际上都是被评为“天”的杀手,从来都没有失过手。 在风雨放出风声承诺赦免这些黑暗武士以前的罪行、赐以官爵并且收容他们免受原先组织的追杀之后,共有三百多名杀手前来投效,而这四个人却是在生死淘汰赛中,用同行的尸骨杀出来的仅有的幸存者。 在他们入选之后,风雨还让他们学会了一种名为“刀枪剑戟”的合阵,更是可以发挥单人十倍以上的威力。如今看来这些武士果然没有白费他的心血,仅仅一个钟进,就轻而易举的打败了昆仑派的嫡系弟子,风雨对于自己渗透武林的信心越来越足。 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心情了,尤其是刚才叫好的人,更是忐忑不安。风雨的这一举动,不仅表现了惊人的实力,而且说明了他的态度,这些帮派可不像昆仑派那样根深蒂固、又远在群山之外,面对风雨军数十万大军和如此恐怖的高手,他们纷纷作出了明智的决定--乖乖的听话。 于是宋义亭被风雨留了下来,而其他人都乖乖地跟着风雨去吃饭。 第二章会盟前夕 “不错,这支军队将成为天下无敌的雄师!” 风雨一边在校场上检阅着整编后的风雨军,一边回头兴奋的对军师孔宓说道。 经过这三个月的调养生息,风雨军补充了新鲜血液:秋里继续统帅秋风军,共十个团,五万人马,全部都是骑兵。 由于夺取西北后有了以拓跋家族为首的大规模马场的支持,所以按照风雨原先的设想,秋风军的每一名骑兵都应该配有三匹上好战马,完全仿效呼兰军的建制,可惜现在时间紧迫,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马匹,只好将就一些。不过总的来说,依然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所有的战士都是经过严格的挑选、擅长骑射。风雨军的将领骄傲的把这支军队看作是足以和呼兰铁骑、燕家骑兵相媲美的又一支机动力量,能够千里奔袭、万里策援。 白起统率着青龙军,也是十个团五万兵马,不过都是步兵。 白起是圣龙著名的防守战大师,青龙军的主要任务是防守城池,白起在大多数时间里,也是一直默默地为风雨守护着大本营,使得风雨在纵横南北驰骋的同时,没有后顾之忧。因而在日后出现了“没有白起守不住的城池”之称,在城池的防御战中青龙军所向无敌,任何敌人要想攻破青龙军所防守的城池,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洛信统率着赤狮军,四个团的骑兵和六个团的步兵,由于主帅的性格,使得这支军队始终都是以擅长打硬仗、恶仗而著称,事实上,风雨军的许多猛将都出自赤狮军,确实应了“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这句老话,是风雨军中野战的王牌。 朱大寿代替前往锦州任职的陈良,出任白虎军统领。 十个团五万人马装备了一千六百辆神龙战车,包括了四万名步兵和一万名负责机动的骑兵。 这位日后号称“神龙战车之父”的名将,从锦州战役初次接触神龙战车之后,就对这个全新的兵种和战术情有独钟,神龙战车在凉、夏大战中锋芒毕露,为风雨军击溃呼兰大军立下了汗马功劳,白虎军也以擅长野战中的防守著称,被喻之为风雨征战时的“铁壁”。 耶律明雄担任新成立的黑狼军统领,这支军队由以耶律部族战士为主的一万骑兵,和以原先碧蛇军老兵为骨干的四万步兵组成。 风雨原准备重组碧蛇军,让蒙璇担任统领,但是由于五原会盟的时间紧迫,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在凉、夏会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同时也损伤惨重的碧蛇军战士编入了黑狼军,这一度引起了那些老战士的不满,直到风雨承诺日后一定重组碧蛇军,并且将他们调回,方才甘休。 三千近卫军一如既往的跟随着风雨,虽然只有三千人,但是基本上都是从整个风雨军最精锐的秋风军中选出来的,算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 由于近卫军主要是在战场上护卫风雨以及在敌人面前显示军威,所以风雨对于近卫军的将领要求一直不是很高,从最初的卓静雯卓大小姐,到后来的欧仁,在轩辕军校成立之后,风雨又把欧仁送了进去,改而让蒙璇担任,风雨选将的原意主要是任命彼此熟悉和信任的将领,更多的是给予一种荣誉。 不过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从近卫军的将领中,却相继产生了不少在风雨帝国中举足轻重的实力派人物。 由于前五位近卫军的将领除了卓大小姐外,其继任的蒙璇、李逸如、欧仁和赵亮都相继担任了统帅一方的军团首领,所以日后竟然成了帝国提拔将领担任军一级统帅之前的预备官职。 “这次小璇率领近卫军随我和军师参加五原会盟。青龙军留守,白虎军、秋风军、赤狮军、黑狼军从四个方面以扇形逼近五原周围,同时征调十五万预备役加入三军之中,多设旌旗、增添食灶,号称五十万大军,威慑呼兰。 全军明日出发!” 风雨率领一班武将回到了帅帐之后,立刻部署起兵力来。 “侯爷,据探马禀报,前日高战秘密出京,猜测是前往锦州,同时皇甫家族的兵力也调动频繁,我军此次前去会盟,是否在后方多留一些兵力?” 军师孔宓因为刚刚得到魏廖传来的情报,对于风雨的用兵部署有些担忧,在这种情势下,只派一个青龙军留守,兵力已经实在太单薄了,如今又将这么多预备役调动出去,不但不可能增加军队野战时的战斗力,从某种程度上还会起到有所削弱的作用,同时也进一步弱化了凉州的防守实力,造成兵力空虚的窘境。 另外对于风雨忽视最近活动频频的马家寨,他也感到有些不妥。 “没关系,就算他们要有异动,只要有我们白大将军在,风雨军的城池绝对是稳如盘石的,保证让这些家伙吃不了兜着走!”说着风雨和众将都笑了起来。 风雨考虑再三,虽然高战前往锦州之后,陈良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原先在朝廷和风雨军之间的缓冲区也就荡然无存了,但是风雨仍然认为朝廷和风雨军的矛盾不见得会马上爆发,毕竟风雨军如果逼急了和呼兰人联合,可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而张仲坚才是目前的大敌,必须首先用实力迫使他打消窥视凉州的念头,才能够保障西北的安定,因此决定还是按照原先的设想:以重兵为后盾进行会盟,依靠军威声势,压制呼兰人南下的野心。 过了一会,风雨方才继续说道:“青龙军作以下部署:四个团驻扎在延城,提防高战;四个团驻扎在下关,提防皇甫家族;一个团驻扎岚堡,监视马家寨;一个团留守凉城为四方策援。白虎兵团的主要任务是一旦有敌情的话,死守关卡,等待我军主力回援。白将军,风雨军的大本营就交给将军了!” “多谢风侯信任,末将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只要白起有一口气,就绝不容凉州有失!”白起非常感动风雨的信任,大声说道。 “风侯,如此调动,凉城的兵力太过薄弱了吧!以末将之见,那些预备役还是不要调动得好,这些家伙防守城池还勉强可以,用作野战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一旁的秋里也提出了疑义,风雨实行的是“外实而内虚”的策略,虽然可以起到震慑强敌的作用,但是如果内部有变的话,就会全盘崩溃。 风雨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白起将军是圣龙著名的大将,有他来防守城池,即使是风雨也不敢轻言攻破。 “至于凉城方面更不需要担心,在会盟之前我特意召集了一次武林大会,就是要震慑这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如今除了距离遥远的昆仑派还不肯屈服外,其他人等都已经愿意归顺了,就连马家寨也唯唯诺诺,可见这些日子,我军对地方的大力整治已经获得了民心,再加上大军的威力,我就不信他还敢以卵击石。而且我特意派了一个团的兵力守候在马家寨到凉城的必经之路上,沿途我军又早已设置了烽火台,何惧之有? “此次五原会盟,目的就是为了不打仗,我们是为了不打仗而作大打一仗的准备。预备役的作用是为了虚张声势、令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真的要打野战的话,就让这些预备役做疑兵就可以了,有如此雄师猛将,对付区区呼兰,我对各位信心十足!” “多谢风侯信任!” “最好那些王八羔子动手,让他们再尝尝咱们风雨军的厉害!” 在风雨的鼓动下,将士们士气高昂,纷纷摩拳擦掌。 只有孔宓、秋里等少数将领感到有些担忧。 风雨非常满意这些将领的反应,一支军队取胜的各种决定因素之中,将士的信心和士气占据着重要的地位,风雨军由于连败呼兰人,所以对这些年来所向无敌的呼兰大军并不存在恐惧心理,只要注意适当的控制,避免滋生轻敌情绪,那么这支军队至少在精神面貌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样想着的风雨结束了军事会议,策马回府。 本来他是准备同李中慧再谈一谈关于当前的形势--两人在这方面始终有着惊人的默契,并且总是能够从对方那里找到灵感和智慧,所以在面对强敌张仲坚之前,风雨很想再听一听李中慧的意见。 不过风雨走到门前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半天前两人之间的争吵,不禁犹豫了一下。 这次争吵是两人之间难得的一次,一向和自己不谋而合的李中慧,这一次拒绝了自己带她同行的安排,并且对于这次的兵力配署大大的反对,使得风雨很不舒服。 调集重兵威慑呼兰,是风雨认为自己目前最紧要的战略选择,其他一切都应该处于次要位置,那些将领不理解他的战略意图也就罢了,一向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李中慧也如此反对,使得风雨心里有些失落。 风雨想了一想,终于决定不进去了,既然大家都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进去了也免不了争吵,徒伤感情,何不让时间来证明到底谁对谁错。 这样想着的风雨,信步四处晃悠。 这些天对于即将到来的会盟,他总是感到很大的压力,再加上这些时日忙着军政要务,难得清闲的散步,有着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就被一阵优雅的琴声所吸引,不由有些好奇。 风雨为了笼络部下,所以高级的将领和官员都毗邻着风雨的住处,风雨军的官员大多都是实干家,那些被招来的儒生们又被风雨打发去教学了,在他印象里似乎没有什么人会有如此的雅兴。 走进一看,这才发觉原来弹琴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静。 自从返回凉城之后,欧静就深居简出,基本上没有和风雨碰面,所以风雨差点忘了她也居住在自己的近旁。 “想不到风侯今日也有如此的闲情。”察觉到风雨在一旁聆听之后,欧静停止了弹奏,优雅的向风雨施了一礼。 这些日子虽然她努力说服自己,在凉州实施各种政令,是为了帮助百姓安居乐业,是为了让自己的治国理想得以实现,而不是单纯为了风雨的霸业。 但是不知怎么的,她总是感觉到自己和风雨以及风雨身边的那些谋臣猛将有着很大的差距,即使是最熟悉的白起,也和自己有着不同的想法,再加上因为自己在恶鹰峡对白起的恳求,使得五十万军民陷于危地、险遭不测,更让她感觉自己不太适合入世治政,渐渐有了出世的念头。 “对不起,风雨无意间到此,打扰了谷主的清修!” 风雨也已经察觉到了欧静这些时日的疏远,不由想藉这次的机会好好跟欧静谈一谈。 对于这位在自己创业初期提供了巨大帮助的伙伴,风雨始终都充满了感激之情,而且欧静如今是风雨军中清流、王道一派领袖,虽然风雨并不是很赞同他们的主张,但是出于权力平衡以及相容并包的原则,风雨也很希望欧静能够一如既往的帮助自己。 于是风雨紧接着笑道:“这些时日没有见到谷主,不是存心在躲避风雨吧?” “不敢,只是欧静觉得自己的想法和思维,根本不适合这个战乱频仍的世界,也许这个世界就是“逐于力气” 的世界,欧静的那一套仁义教化根本不适合帮助风侯的王图霸业!” 欧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将心中的所想说了出来。 “谷主此言差矣!”风雨一楞,急忙说道:“争夺天下当然需要权术计谋,必要的时候更需要不择手段,但是得到天下之后,要想让百姓无忧无虑的生活,需要的还是谷主的那套王道教化和仁心仁术。 “我知道谷主反感风雨的满手杀戮,但是这是为了生存不得不为之,然而人生一世不仅仅是要生存,还需要生活,百姓的生活需要谷主。风雨不想成为一个只知杀戮、满手血腥、听不得不同意见的暴君,更需要谷主这样的人在风雨身边时时提醒。为了百姓,为了风雨,请谷主能够继续留下来,像以往那样的辅助风雨!”说着,风雨激动地抓住了欧静的双手。 欧静被风雨抓住了双手,不由脸上热乎乎的,同时也被风雨的这番话所深深地打动。 “姐姐,风侯,你们在这儿啊!” 正当欧静嘴唇挪动,想要说话之际,随着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李中慧从远处走来,笑语盈盈的说道。 欧静见状,急忙把手从风雨处抽回。 “风侯,天气寒冷,披上这件斗篷吧!” 李中慧仿佛没有注意到两人方才的举动似的,径自走到风雨的面前,将手中的斗篷温柔的披在了风雨的身上,含情脉脉的说道。 欧静低声说道:“天晚了,欧静想回去休息,两位再见!” 说着也不看风雨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只是她没有发觉李中慧背对着风雨望向自己的时候,寒光从眼中一闪而过。 就在风雨军积极调动的同时,距离凉城三百里之外的马家寨,也正处于紧锣密鼓的紧张气氛之中。 “老三还没有消息来吗?”大厅中一个年近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坐在太师椅上沉声问道,显得十分威严。 他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马家寨位于西北已经有百多年的历史了,马家在西北更是有着数百年的渊源。 身为当代马家寨的掌舵人,马仁是一个有野心同时更有实力的人物。即使在呼兰人统治凉州的期间,他很英明的婉拒了同呼兰人的合作,但同时又和呼兰人保持着商贸上的联系。 这一举动,一方面是他不至于像那些顽固不化的家族遭到呼兰人的清洗,另一方面又为马家赢得了声誉,成为了反抗呼兰的地下势力的领袖。 马家能够迅速壮大,甚至可以和名震武林的昆仑派一较高下,他马仁实在是功不可没。 相对于固步自封、一心只想领袖武林,却又遮遮掩掩放不下面子的昆仑派而言,马仁的野心大得多、手段也狠得多。 马家寨不仅利用自己身为西北名门的优势,笼络了大批当地的豪门,形成根深蒂固的势力,而且还同各大帮会、山寨互相策应,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 在马仁看来,仅仅是依靠强大军队来统治凉州的呼兰人是根本不可能长久下去的,他深信有朝一日,当呼兰败退之后就应该由马家寨来接管凉州。 可惜这个愿望随着风雨军的崛起而付诸东流。 突然间冒出来的风雨军在短短半年内茁壮成长,在大败哥舒行文之后迅速接管凉州,实施了一系列政策,令百姓丰衣足食、争相拥护,然后平定盗匪、拉拢豪门,如今更是将势力渗透到武林中来,凭借风雨军百战百胜的神话和风雨在圣龙的巨大声望,不仅是凉州,甚至是整个西北都已经成为了风雨军的囊中之物,马家的梦想几乎成了一场笑话,这一切都令马仁寝食难安。 不过如今的形势却又有所不同,风雨今日的部署终于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更是一个令人心动的机会,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赌一把。 “大哥,老三来信了,呼兰大国师承诺将在五原会盟中拖住风雨,只要凉城被我们攻陷,他就率领大军压制风雨军,震慑朝廷和皇甫家族,支持大哥为凉州太守。 “此外探马来报:朝廷听说了风雨要同呼兰密谈的传闻,兵马大元帅高战已经亲自前往锦州,锦州太守陈良如今也已经被禁足在太守府内;皇甫家族则在听闻了风雨率大军前往五原会盟之后,立刻调动了十万大军汇集夏城。 “同时,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如今也纷纷表示愿意听从大哥的号令,摆脱风雨的控制,纷纷派兵来和我们会合,凉城的各大帮派更答应和我们里应外合。 “老大,下令吧!这一次风雨自掘坟墓,用如此的强势压迫武林同道,又把兵力抽调一空,真的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行!” 老二马义大笑着走进来说道,他是一个猛将型的人物,早在“白狼军”和风雨军大战之际,就吵嚷着要同风雨军决战了。 不过他很佩服马仁,在他看来这位大哥简直是神的存在,总是那么的料事如神、算无遗策,所以在马仁的制止下,只好把一腔的战意强行压制下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战斗,当然非常兴奋。 “老五进行得怎样了?” 马仁没有理自己的二弟,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老四马智,这个弟弟一直被马仁视为左膀右臂,不仅武功不错,而且足智多谋、总是在第一时间里理解自己的意图。 “风雨因为前两天的武林大会而对我们放松了戒心,这一次只派了一个团留守岚堡,如今老五已派人用美人计把那个校尉哄得迷迷糊糊的,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军绝对有把握一举夺取岚堡。 “此外已经遵照大哥的吩咐,在马家寨到凉城的沿途,布满了我们的暗桩,到时候统一行动,拿下沿途的烽火台,恐怕我军到了凉城外,风雨军还茫然无知呢! “再说了,其实即使风雨军发现了也没什么要紧,在整个凉州只有一个军的兵力,而且还得防范朝廷和皇甫家族,要不是我们怕让这两方势力渔翁得利,点燃了烽火只会让风雨军败亡得更快!” 马智胸有成竹的说道,整个方案他仔细推演了很多遍,自信没有什么疏漏。 “那些武林帮会的态度可靠吗?”马仁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依然冷静的确认当前的形势。 “这帮家伙不过是墙头草,如今是见到风雨在凉城兵力空虚,再加上风雨前几天被我引得将控制武林的野心暴露无遗,使他们恐惧被风雨所吞掉,这才踏上这条船的。 不过既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由不得他们反悔了。 “至于昆仑派真的是又想做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不过由于风雨这次扣住了他们的弟子,而且如此的折辱昆仑派,所以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态度,但是请大哥放心,像他们这样要面子的白痴,吃了这么大亏之后,绝对不会反过来站到风雨这一边的。 “说起来,风雨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倒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看来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活不得!哈哈!” 马智得意地笑道,却发觉马仁依然有些担忧,于是试探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倒是没有发觉什么地方不妥,只是总觉得风雨绝非泛泛之辈,素来用兵如神,今天怎么会留下如此的破绽?” 马仁有些不放心,毕竟这是一次身家性命的赌博,如果输了的话,不仅是自己兄弟人头难保,恐怕整个马家寨数万人口都会命丧黄泉。 “所谓夜路走得多了,终究会碰上鬼!风雨这一次的部署其实也没什么大错,在目前强敌环伺之下,他实行外实内虚的策略,应该是很有成效的,以至于呼兰人、朝廷和皇甫家族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最大的错误是低估了我们五兄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因为风雨太精明了,如果让他逃过了这一劫,以风雨军的强盛和如今在凉州所推行的政策的深入人心,恐怕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夺取凉州了。 “到时候小弟就只有劝说大哥索性学拓跋老头那样,甘心情愿的做一个地方名门,在大事上处处顺从风雨,保得一方平安!”马智激动地说道。 “四弟,你说得不错!大丈夫在世但求一个轰轰烈烈,岂能缩头缩尾?这一把老子赌了!” 被马智的话激起了豪气的马仁激动地说道,拥有凉州是他一直的梦想,也是马家光宗耀祖的一次契机,他不想在死后被当作一个碌碌无为的人进入马家的祠堂,他要证明自己是马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领袖。 在远离凉城和马家寨的银屯,同样有一个老人端坐在太师椅上,不过他却优哉游哉的闭目养神,显得十分的轻松。 “大哥,果然不出您所料,风侯一出兵五原,马家五兄弟就蠢蠢欲动了!” 老人望了一眼有些激动的弟弟拓跋山崎,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吃饭睡觉之类平凡至极的事情,淡淡地说道:“你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想不到风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给了这帮小人可乘之机,所谓一招错、满盘输,风雨这一次恐怕要败走麦城了。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那真是天大的一个好机会。”拓跋山崎的眼中放射出精光。 “混帐,愚蠢!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你和马家那五个兄弟实在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同样是败家子!”老人冷冷的哼道。 “大哥的意思?”拓跋山崎有些委屈的问道。 “蛇永远是蛇,只能够爬行在地上,哪里可以和飞腾九天的龙相比;但是如果龙落难了,也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范例。所以这一场龙蛇之争决出胜负之前,我们拓跋家族的人绝对不参与、不表态,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风雨成功的镇压马家兄弟也好,马家兄弟打败了风雨也罢,都与我们无关! “无论这是一次天大的机会,还是灾难的陷阱,总之我们都不理会!你不要再犯上次的错误了,不要为了拓跋家族的一个女儿,就拉上家族全部人的性命,去为那不成材的马家兄弟陪葬!”老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疾言厉色地说道。 “我不懂,如今正是我们拓跋家族大肆扩张的好机会,风雨也罢、马家五兄弟也好,他们起步的基础哪有我们拓跋家族雄厚,为什么他们可以大力扩张霸业,我们却偏偏要做一个缩头乌龟呢?”拓跋山崎显然十分不服。 “我们所积累的实力再雄厚,毕竟是数代人的努力,正因为如此,我们还缺少一样东西!”老人叹息道。 “什么东西?” “人,足以将这些积累的实力发挥最大功效的首领,足以在最短时间将拓跋家族的势力进行最大限度扩张的英雄,足以带领拓跋家族建立千秋功名的领袖。 “你有风雨那运筹帷幄、谈笑用兵的帅才吗?你有马家兄弟勾结外敌、不择手段的狠毒吗?你能够拥有应付各方面强敌窥视的从容吗?你又如何对付在马家兄弟身上下了大注、准备夺回凉州的呼兰? “如果你没有这些能力,就给我老实一些。数代人辛苦的积累,很容易就会毁在了一个人的鲁莽上。我不希望你我成为拓跋家族的千古罪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武士送来了一封信,老人看过之后迅速用掌劲将其灰飞湮灭,眼中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三章五原会盟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随风雨前往五原会盟的金岑写下了这首诗,生动地描绘了当日的情景。 在五原附近方圆之所在,短短几日间,就汇集了风雨军和呼兰铁骑总共六、七十万大军,金戈铁马、一触即发。 而在五原参与会盟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和圣龙定凉侯风雨则各自轻车简骑,只带领三千兵马会面,相对于四周大军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之间反而显得非常的轻松与平和,仿佛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叙述家常。 “多日不见,风侯看来是更显得少年英气、风流倜傥了!” “哪里哪里,国师才是真正的豪气逼人、顾盼生威!” “哈哈!” 两人一见面,就在马上热情的寒暄起来。 “呼兰一别,风侯转眼间就已经占据西北,称雄一方,真是后生可畏呀!不知道风侯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张仲坚随意的遛着马,和风雨并肩而骑,走在双方护卫骑兵的前面,缓缓地说道。 “风雨不过是侥天之幸,窃据其位,但求治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将士平平安安,也就如愿以偿了,哪敢有什么妄想!倒是国师如今执掌呼兰,权倾天下,可有什么宏图大业?” 风雨也是很淡然地说道。 “哈哈,老夫行将就木,生平唯一愿望就是叶落归根,不知风侯能否相助老夫一臂之力,也好让老夫日后死而瞑目?”张仲坚一语双关的说道。 “好啊!国师乃天下大才,如果能够重归神州乃是天下之大福,风雨定当上表朝廷,为国师陈情,再若不然,西北虽然是一隅之地,风雨不才,亦愿倾尽所有供奉国师,令国师颐养天年,不知国师以为如何?”风雨却装傻充楞地回答道。 “哈哈,风侯真是会说笑!”张仲坚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这才说道:“你我均起于军旅,如今会盟怎能没有军伍演练?” 说着一挥手,随着传令兵吹响凄厉高亢的号声,只见从张仲坚的身后奔出两队骑兵,各自向前分别沿左右两侧奔驰,再前行了大约二百米之后,又调转马头,各自向内侧疾驰。不一会的工夫,两队交错而过,然而速度丝毫不减。 只这一个阵形交错,就足以证明呼兰骑士的骑术之精、队形训练有素,两队人马交错行完,画个半弧回到队侧。前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排木桩。 这个时候又一队骑兵奔出,在奔驰中做出侧身、躲到马一侧、松蹬藏到马下等种种高难度动作,然后弓弦响处,木桩上各插上了一支长箭。这时战马仍然继续向前奔跑,行到木桩前时,骑士侧身下俯,抽出长刀,将长箭连带木桩一起砍下来,铁骑之后只留下整整齐齐一尺高的断桩。然后这些骑士继续前奔二百米后带马回旋,再次冲入木桩之中。 于是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骑士使出各种身法,沿着直线前进,使得这些木桩正好位于奔驰的马腹之下,然后他们俯身弯腰藏于马腹之下,在奔驰中将这些木桩尽数砍断。 风雨心中大震,这些呼兰骑兵果然骁勇,无论骑术、射术都足以无敌天下,尤其是最后的动作,表面上看不过是最简单的砍木桩,实际上难度相当高。像这样短到一尺的木桩,砍的时候人就必须大半身子吊在了马鞍上,不仅仅是难以发力,而且由于不能够慢驰,所以一不小心就有掉落马下的危险。 自己少年成名,连番大败呼兰之后,不免有些心高气傲,如今看见了如此实力,方才感到以前的获胜实在是侥幸,身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打仗毕竟是一件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大事,所谓“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道,存亡根本,不可不察也。”之所以能够打败哥舒行文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也是战略和政治始终都有利于自己的缘故,在看了呼兰人刚才的表演之后,风雨深深明白如今的风雨军就单纯的作战而言,还远远不是呼兰军的对手。 张仲坚看见风雨低头沉思,大笑着乘胜追击道:“老夫雄踞塞外,掌呼兰朝政,东起渤海、西至大食,北吞罗萨、南逼中土,土地广袤、物资丰富,铁甲百万、战士骁勇,以风侯之见,如此资本,是否足以席卷天下、纵横无敌了?” 风雨面对张仲坚的咄咄逼人,反而没有了先前的畏惧,微微一笑道:“国师天纵奇才,果然志向非凡。风雨愚钝,既无“亳地”亦无“西岐”,只知道一个道理:任天下之智力,依情理而使用之,只要人尽其才,就可以无往而不胜了!依国师看来,不知道这点本领是否足以安顿西北,拥有一席之地?” “哈哈!”张仲坚再次仰天大笑,掩饰住心头的怒火。 这一轮的交锋,张仲坚炫耀了武力和国力,想以咄咄逼人的气势来压制风雨,但是风雨虽然有些畏惧呼兰的雄师,言谈之间却毫不屈服。他说自己没有“亳地和西岐”,分明是出自两个典故,这两处正是昔日神州著名的两位贤王起家的基地,但是两代圣王、两个王朝的建功立业,并不是起源一个地方,如今昔日的辉煌更是随着历史而灰飞湮灭,意思是暗示张仲坚今日的兵强马壮,又能保持几时? 不过真正让张仲坚无语的是风雨提出要“任天下之智力”,这绝对是维系千秋的良策。自古以来,如果真的有人做到了天下贤才皆能用之,即使一时间的弱小,又何足为惧?虽然此时的风雨处于劣势,言谈之间显得谦卑恭顺,掩藏了心中的霸气,但就是这一句“任天下之智力” 道出了心中的经纬,让张仲坚既爱惜其才,想以为己用;又深深地感到此人的可怕,隐隐的动了杀机。 “大哥,既然呼兰勇士作了如此精妙的表演,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妹愿意借花献佛,在大国师面前献一献丑。”正在两人都无语的时候,一旁的蒙璇突然扬声说道。 这番话令风雨暗暗点头,心中夸了一声蒙璇知机,配合默契。要知道现在必须是显示一下自己实力的时候了,否则今天的事情被传扬出去,风雨军的士气将会大打折扣,真的到两军对垒时,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只见蒙璇策马扬鞭,手持大旗,在军旗招展的猎猎响声中,向前疾驰,旗展如画,人若画中,这情景真的十分动人。在百步之后她将大旗斜插马背,身体突然在全速向前奔驰的马背上翻转,弯弓搭箭,只听见连续三声弦响,三支箭如同流星追月般的射了出去,箭头连箭尾,成一直线钉在了士卒早已在风雨和张仲坚身侧举起的靶心上。 “好!”那些呼兰人向来尚武,眼见得如此娴熟的骑射,虽是敌人,也不由纷纷得叫起好来。 这个时候,蒙璇在前方军旗一扬,风雨军中又突然向前窜出五个百人骑,应着战鼓与号角,在风雨和张仲坚前方的五百米处演练起阵法来。 这些兵马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五个百人队交错进行,令人看得眼花撩乱。一忽儿分进合击,一忽儿三军齐退,一忽儿前锋逼近,一忽儿两翼杀出,全军在演练中进退有序,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绝非泛泛。 “哈哈!”张仲坚眼见得今天已经无法在军力和言词上占据上风,又一次大笑道:“这些孩儿耍得果然好看,今天你我都是旅途劳顿,不如现在就各自扎寨,明日一早再和风侯好好谈一下天下大事!” “恭敬不如从命!”风雨微微一笑,答应道。 (作者语:亳地是商汤的起家基地,西岐是周文王、周武王创业之本,熟悉历史的朋友应该都清楚,风雨的这段话其实是仿效了曹操对袁绍的问答。) 正当风雨和张仲坚在五原会盟的时候,在后方凉州正面临着一场生死攸关的危机。 圣龙历元月十八日夜,在负责监视马家寨的风雨军岚堡的校尉府内,一个精壮的男子正跪在床前,用力的抽动着,床上的女子则娇喘连连,发出摄人心魂的呻吟,躺在床外的两条雪白的玉腿不时痉挛的抽搐着。 慢慢的,那个女人的两腿架到了男子的肩上,就在那名男子迎来高潮的时候,那女子的双腿开始用力夹紧,只听见一声闷哼,男子开始缓缓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群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的摸向了岗哨,这些家伙显然身手不凡,非常干净俐落的解决了值班的士兵,打开了大门,在三声“喵喵喵”的猫叫信号声中,埋伏在岚堡外的大批武士迅速的杀了进来。 过了没有多少时间,整个岚堡响起了零零落落的喊杀声,大多数风雨军战士都被服下蒙汗药,尚在睡梦中就走上了奈何桥,少数清醒的战士在势孤力单、群龙无首的困境中,独木难支,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马信志得意满的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个被自己轻而易举拿下的城堡,一股豪气充塞胸中,这是马家夺取凉州的第一步,非常完美的第一步,不知不觉中,一丝笑容浮现在马信有些阴冷的面容上。 类似的事情同时间发生在马家寨通往凉城沿途的烽火台上,大批伪装成商人或行旅的马家武士迅速的夺取了这些岗哨,危险正在不知不觉中逼近凉城。 “爷爷,快看山下,那好像不是风雨军啊!” “不会吧,白将军如今正守卫着凉州,我们的军队都部署在凉城四周的险要地带,再说现在烽火台也没有预警,敌人根本不可能到达这里的!这是昨天我在风侯府干活时,那个小三子亲口对我说的,那小子的姐夫可是青龙军的校尉,正好负责守卫凉城,绝不会错的。”老汉不相信地说道。 “不,这肯定不是风雨军,这是马家寨的人。爷爷,快走!我们得去向风雨军会报!”少年褚频果断地说道,自从那天遇见风雨之后,他就参加了风雨军的少儿营,褚老汉则被安排在风侯府做一些清闲的工作。 也说得上事有凑巧,正好李中慧这两天头疼,褚老汉为了报答风雨的恩情,就和褚频上山来采药,制成他们家传的秘方,以尽一尽自己的心意,无意间却发现了正在山下经过的马家军。 “好,风侯是个大青天,我们一定要帮他!我老了走不快,你先走,别管我!” “可是……” “还楞着干什么,快走!” “嗯,爷爷,你自己小心!”说着,褚频快步的抄小路向凉城奔去。 “怎么办?”这是所有官员一致的疑问。 直到马家军奔袭到三十里外,留守在凉城的李中慧等人,方才陆续从那些由于得到了风雨军好处而感恩戴德的百姓那里得知这个消息。虽然大家一开始还不太愿意相信,但是随着类似的情报连续不断的传来之后,终于开始慌张起来了。 风雨参加五原会盟时,除了带走近卫军之外,还将风雨军的五大军团调走了四个,只剩下一个青龙军镇守凉州,而且兵力部署的原则还是“外实而内虚”。 由于风雨军绝大多数能征善战的将领都被调到了外围,不是前往会盟,就是防范朝廷和皇甫家族,白起也因为今天早上夏州方向的皇甫家族有异动而前去督军了,如今留在凉城的都是一些年轻的中低级军官和地位虽高、然而是擅长治政、却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文官。 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李中慧,她以风雨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风雨军中,为人干练精明、处事果断,连风雨也为之赞叹,隐然是风雨军文官系统中法家派的领袖,加上大家都知道目前凉城的最高长官李淳根本不懂军事、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不如自谋生路,所以一时间李中慧就成了所有人的依托。 被人寄托了超出自身实力的厚望,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心中暗自苦笑着的李中慧,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冷静地询问道:“如今城中可有什么异动?” “目前城中的几大帮派动向不明,我已经派人前去监视了。此外由于得知了马家寨即将进攻凉城的消息,城中人心惶惶,治安紊乱。”魏廖躬身说道。 “马家寨的动向呢?”李中慧又问道。 “如今马家寨正推进到离凉城十里远的一处山头,看样子好像要扎营,令人疑惑。”魏廖继续禀报道。 李中慧皱起了秀眉,她虽然精于权术,但是对军事也同样不懂,对于马家寨没有一气呵成的进攻凉城,她的心里也和魏廖一样充满着迷惑。 虽然不懂军事,但是她也明白像这样的奔袭,最重要的是讲究一个出其不意,难道马家寨想要等待援军,不可能啊?莫非…… 李中慧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精于政治的她一向是风雨的左膀右臂,很清楚风雨军目前面临的全盘局势,所以她立刻想到了马家五兄弟如此做法对于全局的影响,不由暗中打了一个冷颤。 “传令下去,命令四门紧闭,不得放任何人出城,严禁向风雨军各部求援,凡是将马家寨逼近凉城的消息泄漏出去的,举家连坐。此外城中实行戒严,夜间城中凡是有百姓未经许可就四人以上聚拢者,一律杀无赦。” 李中慧不顾众人的惊异,果断的下了这道很难理解的命令,发觉大家都面有忧色,知道刚才的语气难免会影响到大家的信心,所以缓了缓口吻,微笑着说道:“各位大人回去各司其职,不要惊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城中有青龙军在,是不可能沦陷的。其实这件事情风侯早已料到了,此次之所以会带领大军前去会盟,目的就是要引蛇出洞,把马家兄弟这类心怀叵测者一网打尽。 “各位也不想一想,风侯从来都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又怎么会让这些宵小得逞呢?风雨军早已在周围布好了天罗地网、十万雄师,就等着这些隐患一个个浮出水面,一起收拾呢!” 众人出于对风雨的信心,再加上李中慧轻松的语气,都不由大笑起来,以为风雨确实另有妙算,一时间整个气氛也为之轻松了不少,接着大家也就如释重负的纷纷散去。 李中慧看着大家陆续离去,方才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笑着对面无表情、唯一留下来没走的魏廖道:“先生莫非也想到了?” “佩服,愿听差遣!”魏廖的话简明扼要,如果有旁人在的话,一定会感到莫名其妙,但是李中慧则赞许的望了魏廖一眼,虽然两人从来都没合作过,但是就从魏廖刚才的答话中,使得李中慧明白难怪风雨会如此倚重这家伙。 夜色下的凉城由于戒严令而显得有些肃杀,千家万户都早早得闭上了门窗,只有打更声不时地打破城中的宁静。 一群黑影蹑手蹑脚的向风侯府靠拢,风侯府的门也“吱呀”一声缓缓的打开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悄悄的开口道:“马五爷,听说风侯早已经布下了十万大军,咱们……” “闭嘴!”马信有些恼怒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动摇军心?我大哥的五万兵马早已兵临城下,风雨眼下还在五原会盟,大国师那里的呼兰铁骑是看着玩的吗? 你真当风雨是神仙,能撒豆成兵?查帮主,你信不信老子砍了你?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冲!” 那查帮主心里一寒,为了将功赎罪,连忙带头杀了进去,不过令这帮家伙感到疑惑的是,整个风侯府静悄悄的,转了半天就没找到一个人,仿佛所有的风雨军官员和武士都平空消失了一般。 “不好,中计了!快退!”机灵的家伙意识到不对,连忙招呼伙伴快跑。 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的火把亮了起来,弓箭如同满天的蝗虫般下来,在连连惨呼声中,大批黑衣人纷纷倒下。 “他妈的!”马信恼羞成怒,自从他突袭了岚堡之后,就迅速潜伏至凉城,威逼那些帮会听从他的调遣,袭击风侯府,以便故计重施。原本都实施的很顺利,那些帮会一来害怕被风雨吞并,而来畏惧马家军目前的优势,纷纷跟随。没想到关键时候却功亏一篑,自己钻到了风雨军的罗网中来。 这个事实让还没从岚堡袭击战成功的得意中恢复过来的马信大为恼怒,当下钢刀一晃,就准备冲杀出去。 这个时候,一名一身白袍的年轻人挡在了他的面前,面带微笑的说道:“请阁下束手就擒吧!” “放屁!”马信大骂一声,马家五兄弟自幼被其父送去拜其好友少林掌门觉相方丈为师,所使的正是少林正宗的金刚万象刀法,施展开来每一招用的都是内家真力,表面看来不威猛,其实每一刀都有开碑裂石之能,伏虎降龙之妙。 当年少林高手疯魔僧曾经在泰山之巅和一代奇侠逍遥并肩作战,抵御前来行刺的东瀛高手。一场激战之后,连毙七十八名东瀛人,此役之后逍遥盛赞此刀法当在天下三甲之列,少林的金刚万象刀法也因此而闻名海内。 “好刀法,人差劲!”那年轻人微微一皱眉,语音尚未落地,就已经晃动身影迎了上去,突然一挥手间,手中不知从何处亮出了一把短戟,径直杀入刀光最凶猛处,仅仅是一招的功夫,那马信突然持刀而立,犹如泥塑,两眼睁得圆圆的,一脸的不可置信。过了一会,才从喉间流出了一股血泉,缓缓滴落到了地上。 那年轻人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将马信的头颅割了下来,走到一旁观战的李中慧和魏廖面前,淡淡的说道:“方白尘幸不辱命!” 李中慧笑语盈盈的说道:“方公子辛苦了,魏先生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啊!” “李小姐过奖了!”魏廖依然目无表情的说道:“小姐果然神算,如今这些叛逆都拿下了,您看如何处置?” 李中慧叹了一口气,望着被押到面前的几名帮会大老,悠悠的说道:“查帮主,何香主,李掌门,风侯待各位不薄,各位为什么要造反?” 那查帮主叹了一口气,低头无语,而那何香主则哭着道:“小姐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那马家五兄弟胁迫的,实在不是出自本意啊!” “姓何的,别给咱们武林丢脸。李小姐,说句老实话,风侯的确给凉州带来了好处,待咱们几个也不错,但是爷们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惯了的主,受不得别人的鸟气,宁可死也不想参加什么同盟,受人摆布!”李掌门显然很有骨气,大声地说道,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中慧叹了一口气,知道风雨这一次对付武林有些操之过急了,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中慧就成全各位。来人,将这些叛逆全部斩首,吊在城门前示众三月!” “哈哈,多谢成全,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在那李掌门逐渐远去的哈哈大笑声中,风侯府再次恢复了平静。 就在马信突袭风侯府的时候,在凉城外的马仁正骑在坐骑上闭目养神,静静的等候着城中的信号。 “大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一气呵成的冲入凉城,还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干什么?” 一旁的马义不解的问道,这家伙孔武有力,武功在五兄弟中数一数二,不过对于用计谋就兴趣缺缺了。在他看来一举攻破凉城那才是痛快。 马仁显然心情很好,笑着说道:“你呀,真该多动动脑筋。风雨军久经沙场,白起更是防守的名将,由他部署的城防岂是可以小视的?我军兼程奔袭,虽然迅速,但是由于目前风雨军深得民心,恐怕还是会让风雨军知晓而有所防范,以疲惫之师强攻,就算侥幸出其不意的夺取了凉城,也是元气大伤,还如何应付朝廷、皇甫家族、呼兰人这些对凉州垂涎三尺的虎狼?” “我看不只是这些!”马智接口说道:“如今我们仿效岚堡突袭,更有可能活捉风雨军的高级官员,对于我们同风雨军的最终较量大有好处;而且这些人都是治国的良材,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对于我们马家统治凉州也帮助很大。” “不错!”马仁颔首微笑道,突然间他瞥见马智面有忧色,问道:“四弟,你担忧什么?” 马智皱眉说道:“小弟还是坚持认为应该采取对凉城围而不攻的策略。先前突袭烽火台,是为了避免风雨军及时回援加强凉城的防御力量,使我军的出现失去了震动效应。如今我军已经兵临城下,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如果围而不攻的话,反而可以用凉城危机来动摇风雨军的军心。 “现在,呼兰人、皇甫家族和朝廷只要有一方感到有机可乘、作出行动,其他各方也必然会跟进。所以,如果风雨军回援的兵力少的话,我军可以以逸待劳,逐个击破;如果回援的兵力多的话,必然会引起重兵压境的呼兰、朝廷和皇甫家族的连锁反应,到时候我们采用机动游击的战术,有机会就伏击一下最好,没有机会就进行游击、避免与风雨军打消耗战、保全自己的实力。那样咱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最好他们彼此杀得两败俱伤,无力再与我们争夺。 “而如果我们占领了凉城,由于凉城是风雨军的政令中心,他们一定会全力保全,我怕会导致风雨军全线攻击我们,其他方面的目光也会关注在这里,那可就变成为他人做嫁衣了!”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进行了,就不要再多说了!” 马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关于拿下凉城还是围而不攻,在马智和马信之间有过很激烈的争论。由于岚堡的突袭成功,志得意满的马信极力劝说马仁攻取凉城;而出于对全局的考虑,马智则坚决反对。 马仁之所以倾向了马信,一方面是正面击败风雨军的虚荣使他心动,另一方面由于他能否获得凉州,很大程度上需要张仲坚的支持,他也想显示一下实力,以便在日后归顺了张仲坚之后,不至于被轻视。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凉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了,并且发出了约定的信号。 马仁大喜,挥手之间,马家军整装待发。 马智却一把拉住了马仁的缰绳,说道:“大哥,还是兵分两路,一路进城,一路守住城门以作侧应吧!” 马义大笑着道:“四弟,你也忒胆小了!” 马仁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一向足智多谋,而且刚才自己拒绝了他的战略建议,现在采纳这个意见也好缓和一下气氛,当下点头道:“小心点也好,二弟随我前去,四弟你留下策应!” 第四章激战凉城 李中慧完全没有料到马家军会作这样的部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流逝,每一秒的过去,都意味着战机的丧失。 感到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自己,李中慧无奈的一笑,不能再犹豫了,她点了一点头,魏廖一挥手,数支火箭破空而出,霎时间点燃了黑色的夜幕,深蓝的天空很快就被红彤彤的火焰所映红,寂静的凉城也在喊杀声中惊醒。 “中伏了!” 这是马仁的第一反应,不过在承受了首轮攻击之后,占据着人数优势的马家军迅速的镇定了下来。 “不要慌,风雨军只有一个团的兵力,大家冲啊!拿下凉城,放假三日,城中的女人、财物都是你们的!” 虽然四周熊熊的烈火将马家军分割成了数截,但是马仁丝毫没有下令后撤的打算。两军相逢勇者胜,在马仁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面对着人数绝对劣势的风雨军,进入了城中的马家军如果还不能战胜的话,那么还凭什么来争夺西北? 藉助着一股悍勇无畏的蛮劲,马家军的战士们纷纷叫嚷着,红了眼似的向前冲杀。占据城门的马智则冷静的指挥军队守住城门,并且派兵扑灭大火,支援前面的马仁。 战争的天平向马仁倾斜,风雨军在兵力绝对劣势、缺乏名将统帅的情况下,弄巧成拙,一场伏击战变成了开门揖盗,眼看就要保不住凉城了。 “完了,完了,我们快逃吧!” 随着李中慧观战的一个官员胆战心惊的喃喃自语道,两腿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恐惧的心情犹如瘟疫一般的传染在所有人中间。 这些人在治理地方上都是高手,但是面对这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场面,却实在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 “小姐,快安排各位大人撤吧,末将誓死掩护!”风雨军在城中的最高军事长官、青龙军的校尉满身血迹的跑了过来,向李中慧说道。 李中慧冷冷看了看这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他属于随着风雨的崛起而在战场上展露锋芒、迅速成长起来的年轻将领,虽然忠心耿耿、英勇善战,但是毕竟缺乏经验和火候,如果在风雨、白起等军事奇才的统帅下,还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战场指挥官,然而像现在这样独立指挥作战就有所不足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中慧平静沉着的话语显得与当前危急的形势大不相称。 “末将青龙军校尉苏伦。”楞了一楞,这名年轻的军官慑于李中慧的威势,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风侯和白将军留你在城中,就是为了掩护我们撤退的吗?你的职责到底是守城还是作保镖?” 突如其来的严厉将年轻的军官一下子吓楞了。 李中慧没有理他,回头对一旁的魏廖说道:“迅速敲响警钟,号召所有居民保卫凉城!” 说着,她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披风,拔出佩剑扬声高呼道:“将士们,凉城是风雨军的根本,风侯信任的把凉城交托给你们,如今你们难道要辜负风侯的信任吗?”紧接着,她左手举起火把,右手擎着宝剑,大步向战场走去。 “保卫凉城!保护夫人!”在片刻的沉默中,年轻军官苏伦突然爆发起令人心惊的怒吼。他为刚才自己不成熟的举动而羞愧,李中慧那种镇定自若、无畏无惧的风范令他感到折服。 这才是能够母仪风雨军的女人! 奇怪的念头在苏伦的心中一闪而过,虽然风雨和李中慧之间的婚约已经天下皆知,但是一来尚未成婚,二来在许多人眼中这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然而在此刻苏伦的心中,却非常心甘情愿的把李中慧当作了自己的主母。 智慧、勇敢,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风侯! 这是苏伦的真实想法。 “保卫凉城!” “保护夫人!” 这两句口号迅速在凉城传开,浴血奋战的战士都从心底里承认了李中慧是他们的主母,无关风雨和她之间的婚约,仅仅是因为在如此危难的时刻,她没有退却、没有逃跑,而是毫无畏惧的同战士们并肩作战在第一线,生死与共、祸福同当,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风侯,才有资格做风雨军战士的主母! “保护夫人”的口号,一开始让云英未嫁的李中慧有些羞涩,但是很快她就坦然了,因为“保护夫人”的口号不仅仅是对于她的称呼和承认,在此时此刻更代表着追随风侯的忠诚与决心。 “夫人”一词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绝不仅仅是对于一个女人的称谓,更多的是一种象征,一种心中崇拜爱戴的风侯正与战士们在一起作战、血肉相连的象征!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甚至不是代表着风雨,而是代表着风雨军的军魂,一种在名将辉煌战绩和热血沸腾的爱国情操中刻意营造和建立起来的精神。这种从圣龙民族骨子里激发起来的不惧强敌、忠诚不二、取义成仁、舍生忘死的精神,如今在整个战场上沸腾,不久之后将在整个神州激扬,更将威慑全天下! “保卫凉城!” “保护夫人!” 口号在城内由远而近的响起,一簇簇火把、一群群人影相继地来到了战场。 他们没有统一的服装,队列是歪歪斜斜的,手中的兵器也是稀奇古怪:有的是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铁锹,还有的拿着菜刀,甚至有人拿着扫把。 然而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保卫这座城池,保卫他们的家园,保卫风雨军所给予他们的土地和生活。 他们没有文人的那种情调,不会政客的勾心斗角。他们很平凡,也很现实,关心的只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梦想的仅仅为娶一个媳妇、生一窝小子,吃饱睡暖,万事大吉。 但是他们却懂得感恩图报、“受人点滴,还以涌泉”,他们更明白家园是自己的,任何人来掠夺都必须誓死捍卫,他们也清楚土地是难得的,既然到手了就不能再被别人给夺走。 风雨军这些日子的政令发挥了显著的效果,人们为了建好的家园、为了分来的土地、为了安宁日子、为了报答恩情,纷纷拿起了武器,步入了战场。 在他们看来,风雨驱逐了呼兰、改善了生活、分配了土地、照顾了他们的子嗣,那么如今就没有道理看着风雨的城池被敌人攻占,没有道理看着风雨的战士被敌人屠杀,没有道理看着风雨的“夫人”面临危险。 虽然他们不会武艺,也没有上过战场,虽然他们看见了白光闪闪的刀片依然忍不住害怕,但是他们还是来了,在听到了钟声、得知了战况之后,毫不犹豫的来了。 他们扔石头、舞菜刀,挥动着铁锹和锄头,在每一个屋舍,每一个小巷,配合着风雨军的战士同敌人展开激烈的厮杀,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鲜血和英魂。 马仁有些疲惫了,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简直是焦土战,马家军每向前移动一步,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总是在不可思议的方向,受到了袭击,仿佛整个凉城的每一个人都是风雨军的一员,好像这里是一座大兵营。 他突然后悔起自己的选择,真是得不偿失啊!现在的结果是就算打下了凉城,恐怕自己也是元气大伤,是否还能够称霸西北太难讲了。 早知道就应该听从四弟的建议,对凉城围而不打、动摇风雨军军心,然后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但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先不谈五弟的仇必须要报,激战到如今,如果撤兵的话,恐怕立刻会引起整个哗变。 当曙光悄悄的洒向凉城时,激战了一夜的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马家军虽然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城池,但是损失惨重,根本无力再扩大战果,而风雨军虽然抵挡住了马家军的进攻,但主要是依靠百姓、夜幕和地形便利的结果,兵力上的劣势使他们无力反攻,所以乘着这个空档,很理智的收缩战线、调整兵力、巩固防御,建立了以街巷为前沿、内城为核心的战线,准备迎接马家军的下一轮攻势。 “立刻派精干的心腹,将马信的首级和我的这封亲笔信给风侯送去,记住是当面交给风侯,沿途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这里的战事,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是我怕风侯着凉,给他送去御寒的衣物!” 一身血迹、疲惫不堪的李中慧在休息之前,还是不忘作了如此的关照,虽然她无法预测风雨将会如何应付如今的局面,但是尽可能给他更多的选择空间,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 “大哥,小璇愿率军亲自救援凉城!”蒙璇看着沉思中的风雨,急切的请战道。 李中慧将马信的首级和自己的亲笔信送交给风雨后,风雨就一直皱着眉头,不发一言,让一旁的蒙璇有些不耐烦了。 “万万不可!” 这时候从门口进来的军师孔宓在令人不易察觉中向风雨做了一个暗示,表示已经将那个信使安排好了。 风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马仁在这个时候突然犯难,确实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风雨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过分的加强了周围的兵力,而忽略了凉城的安全,最重要的是对于武林和当地豪强的反抗太轻视了。 如今张仲坚的数十万大军就在眼前,所以绝对不能够让军心动摇,否则让张仲坚瞧出有可乘之机的话,是绝不会无动于衷的;而一旦开战,朝廷和皇甫家族也绝对会放下风雨军和呼兰联手的顾虑,跑来混水摸鱼。所以必须保持一种成竹在胸、令人高深莫测的态势,这也就是李中慧为什么将马信的首级送过来,和风雨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凉城来的消息的原因。 但是如何利用目前掌握的筹码,摆脱现实的困境呢? 风雨有些犹豫。 这两天张仲坚始终托辞延长会盟时间、顾左右而言他的动机,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自己当然可以将马信的头颅放到张仲坚的面前,现实已经将大局掌握在手中,但是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会轻易相信吗?在这场权力的对垒中,自己还可以打多少张牌?如何才能够安全的结束会盟,回师平叛,巩固凉州的局势? 这些都是摆在风雨面前的难题,稍一不慎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窘地。 “风侯,属下看来李小姐此举是向风侯表明目前最关键的是稳定军心、安全回援。如今马家寨虽然夺取了三分之一的凉城,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属下之见或者将马信的头颅示之以众,宣称我军已经平叛;或者秘而不宣,封锁消息,张仲坚在国内也不是全无后顾之忧的,接下来就是比谁有耐心了。”孔宓进言道。 “不妥!” 风雨摇了摇头,张仲坚和马仁之间必然有联系,无论是宣称平叛还是封锁消息,都只会让张仲坚感到自己这一方确实出了大问题,而且凉城遇袭的消息也不可能长时间的隐瞒下去,如果对手聪明的话,一定会将消息四处传播的,反而会动摇军心。 再则,张仲坚虽然也有后顾之忧,但是若有机会以轻微代价消灭自己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样想着的风雨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将马信的头颅和凉城的消息通告全军,告诉将士们如今我们的家园正在被侵袭,我们的父老正在被掠夺,但是我们的军队正在做着顽强的反击、凉城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只要我们能够逼退前面的呼兰军,我们就可以返回凉城,扫平叛逆,保卫家园! “这件事情办好之后,就将马信的头颅连同我们所处的情况通报给张仲坚,告诉他无论如何明天我都要结束这场会盟,是战是和悉听尊便!张仲坚一向多疑,既然如今我们说真话,他反而会疑神疑鬼,就让他自己掂量掂量和风雨军主力作战的利弊吧!命令白起统帅青龙军继续把守好各个关隘,如果不是到危急时刻,不必回援凉城!” “这怎么行呢?姐姐那边不是很危险了吗?”蒙璇对于风雨无视凉城的危机,十分不满。 “放心吧,我相信中慧!”风雨的话中透露对于李中慧的强大信心。 直到此刻,风雨依然认为自己的“外实而内虚”的策略,在战略大局上并没有出错,在面对强敌环窥的形势下,以不惜一战的决心迫使敌人不敢与之战,是风雨唯一的选择。所以现在所有的部署都不能乱,只要凉城能够坚持到自己回援,一切都可以解决;即使凉城失守,青龙兵团挡住了皇甫家族和朝廷的入侵,自己仍然有力挽狂澜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从李中慧仅仅是把事态告知自己,而没有向自己求援的举动中,风雨感觉到这个坚强的女子一定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凉城依然可以坚守。 这样想着的风雨,下令道:“命令全军做好战争准备,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 下定了决心的风雨表现出了一股霸气,在这个危急时刻他终于抛却了对张仲坚的顾虑,毕竟在五原方面云集的数十万风雨军绝对是身经百战的劲旅,不惜一战的决心和回援基地的迫切,将使得全军置于奋力死战的境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大国师,舍弟是为了国师、为了呼兰而捐躯的,大国师要为我们兄弟作主啊!如今风雨军军心动摇,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机会!”在张仲坚的大帐里,马礼抚着兄弟的首级,痛哭流涕。 “马先生节哀,老夫自有分寸!”张仲坚有些厌烦的安慰着马礼,挥手让人将他请出大帐。然后向左右问道:“目前在五原附近的风雨军兵力部署如何?” 得到了风雨的通知,确实让张仲坚大吃一惊,风雨的实话实说绝对是他所没有料想到的,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让他不得不有些怀疑风雨如此的坦白中是否有诡计。 “启禀大国师,目前风雨军至少有四个军的兵力在五原附近,分别是秋风军、赤狮军、白虎军和新成立的由耶律明雄统帅的黑狼军。如今风雨将形势通令全军之后,不但没有引起混乱,相反士气高涨,不可小视!” 张仲坚坐在太师椅上闭目不语,风雨倾全军之力前来五原会盟的魄力使他不得不佩服。秋风军、赤狮军、白虎军在经过这段日子的大战,早已闻名,但是最让呼兰将领关注的还是曾经兵逼呼兰城、威震大草原的耶律部族的第一勇士耶律明雄。 如此严整的军队,如今又被风雨巧妙的利用眼前的局势而处于欲图回师保卫家园的迫切之中,是任何军队都不敢轻易阻拦的。 张仲坚如今也有些后悔自己关于会盟的决定,再等一等就好了。马家兄弟实在太无能,这场叛乱不但没有动摇风雨的根本,反而激发了风雨军的斗志,在如今国内尚未稳定的情况下,他也并不想和风雨军拼得两败俱伤,否则的话,到时候恐怕还没等他凯旋呼兰,国内的贵族就会急不可待的造反了吧。 如果再等一年的话,风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自己真的是操之过急了,将希望寄托在敌人内部的叛乱中,实在不可取。 “国师,在下之见是来日方长!” 张仲坚瞥了一眼身旁的谋士,这个名叫韩让的年轻人,谁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众所周知三年前此人出现之后,张仲坚就一直把他当作左膀右臂,不过平心而论,无论是政治的权谋还是天下大势的战略目光,此人都的确有着过人之处。 “你也这么想?” “不错,此次本来只是因为马家与我们联系,如果让马家得逞的话固然对我们有利,如果失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损失。风雨军如今归心似箭,任何人要想阻止这样的军队都会付出可怕的代价,对我们而言实在得不偿失。 “皇图霸业的完成说到底还得依赖自身的实力,目前对大国师而言,当务之急是整顿呼兰的秩序,稳定西线的战局,然后才是对圣龙的逐步蚕食,何必争一日之长短? “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乘风雨急于返回凉城的机会,迫使他在和呼兰的关系、在西北的势力范围方面做出重大让步。同时乘此机会离间风雨军和朝廷的关系。 “说到底,既然目前我们暂时无法分身南下,那么无论是让风雨还是马仁来统治凉州,都无所谓,何不留下目前难以消灭的风雨军,让圣龙的内乱越演越烈?” “那么你认为如何处置马家兄弟?”张仲坚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他们太无能了,既没有拿下凉城,也没有成功的动摇风雨军的军心,所以我们没有任何照顾他们的义务和责任。如果他们有本领逃过风雨的报复,我们也无所谓多养一条狗,如果他们逃不过风雨的追杀,那么他们就连一条狗的价值都不存在,也就没有必要劳累国师担忧了。”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着,平淡而冷静的语调中透着残酷。 “不错,看来这些年你真的是越来越干练了!”张仲坚微微点了点头,依然闭着双目,似乎有些疲倦的说道:“通知风雨,后日我与他作最后的会谈,再帮马家兄弟拖一天,至于他们能不能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把局势引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就看运气站在谁这一边了!” 年轻人躬身为礼,脸上浮现出难以察觉的微笑。 “逸如,这样做有用吗?”在凉城十里之外的轩辕军校内,欧仁挠着头向李逸如询问道。 轩辕军校由于建立在城外,再加上风雨这次把所有军校成年的学员都带走了,只剩下少儿班的学员和毗邻军校的风雨军少儿营的孩子,因此没有被马仁放在心上。 当褚频回到凉城禀报军情之后,就立刻来到了少儿营,他的原意是将少儿营的兄弟们召集起来一起为凉城的安危尽一点力,但是他的打算却因为李逸如和欧仁的出现而改变了。 李逸如和欧仁在上次的辩论之后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好朋友。作为轩辕军校少年班的佼佼者,自然成为了把进入少年班当作是第一理想的少儿营那些孩子的偶像,喜欢调兵遣将的两个少年,也就因此经常抽空来少儿营,过一过孩子王的瘾。 当得知了马家寨大举进攻的消息之后,冷静的李逸如立刻制止了想要进入凉城的欧仁和褚频,而是立刻召集起少年班和少儿营的所有孩子,以轩辕军校为大本营,伺机而动。 “相信我,如今的马家寨表面上占据了优势,实际上不过是孤注一掷的冒险而已。四面八方的风雨军使他们惶恐不安,攻城的失利使他们丧失信心,所以这不过是一支孤兵、衰兵罢了。也正由于如此,凉城最需要的不是我们这些孩子去冲锋陷阵,而是有一支疑兵打击敌人的心理、挫伤他们的信心!”李逸如胸有成竹地说道。 “可是……我看还是和你姐姐通报一声吧!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事关重大,万一马家寨派兵攻过来的话,就我们这些人还真不够填牙缝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到凉城去轰轰烈烈的打一场,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欧仁始终有些犹豫,这里都是一些十来岁的孩子,而且加起来也不过是六、七百人,根本不可能独立作战,去凉城协助防守还可以多派上一点作用。 李逸如皱了皱眉,欧仁虽然跟随风雨很多时候,也经历了不少场战争,但是他习惯于听从指令,在独立指挥方面实在很欠缺,缺乏魄力和胆略。但是由于他曾经是风雨军的近卫军统领,又一直跟着风雨耳提面命,所以在现在这些孩子当中有着相当的威望,如果不说服他的话,就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 这样想着的李逸如,只好耐心的对欧仁说道:“马家寨兵多将广,马家兄弟出身名门又是武林大豪,像这样的人一定自视甚高,对于弱小者予以轻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我们这些孩子兵放在心上,更不会派兵来攻打我们,在他看来这样做的话,一定会引起天下人的笑话。 所以我们在这里的处境远远比凉城安全,也就有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行动,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就远远比到凉城去搬几块砖头、杀几个敌人来的重要。你一直跟随着风侯,不会不知道围攻城池的军队最害怕的就是有策援的军队杀过来吧! “如今风侯即将来援,难道各位不想建立一份辉煌的功绩给风侯看吗?难道各位不想得到风侯的赏识吗?还有你们这些少儿营的兄弟,难道不想立下功劳进入军校的少儿班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实际上也不危险,各位如果怕死的话,逸如也不敢勉强,我只怕日后传出去,会丢了我们军校和少儿营的脸面!” “谁怕死了!姑奶奶就留下来!”被刺激了的拓跋蔚小脸通红的说道。 “对,我们都留下来,干一番事业给风侯看!” “对,留下来!” 合情合理的分析,再加上成功的激将,使得这帮血气方刚、立功心切的孩子们立刻沸腾了起来,群情激昂之下,欧仁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也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只好叹了一口气,同意李逸如的方案。 李逸如的嘴边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由于少年的意气和家族的利益,从一开始他就在暗中有意识的和欧仁相比,但是追随风雨、创建军队的资历,使欧仁处于无可争议的有利地位,直到今天这个优势方才开始有所改变。 机会的降临总是难以捉摸的,然而能够捕捉机会的永远是强者! 李逸如的心中充满着自信。 马仁果然被李逸如的袭扰战搞得焦头烂额。 一会儿传来千军万马滚滚而来的马蹄声,一会儿又有巡逻队遇到袭击的报告,再不就是此起彼伏的失火和令人胆战心惊的战鼓声,还有到处传播的风雨已经回来的谣言。 “大哥,我查过了。这几天的骚扰很有可能是在凉城十里外的轩辕军校干的!”马智风风火火的进来禀报道。 “什么!不是说轩辕军校的学员都是风雨军的骨干,都被风雨带去参加会盟了吗?难道……难道风雨回来了?” 马仁吓了一跳,这几天攻城的失利、马信的阵亡、凉城军民的同仇敌忾、马礼传来如果自己拿不下凉城呼兰人有可能放弃自己的消息,都严重打击了马仁的信心,这位一向锦衣玉食、顺风顺水的豪门子弟,在一连串的挫折面前彻底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理智。 马智失望的看了看这个简直判若两人的大哥,心中暗暗叹了一口,安慰道:“风雨要在明天和张仲坚洽谈好双方和平交往的事宜后,才能赶回来,我们还有两、三天的时间。这些骚扰不过是疑兵,都是留下来的轩辕军校少儿班和风雨军少儿营的那些小兔崽子干的。我们应该立刻分兵前去进剿,那么军心也就自然安定了。” “不,不!这么出色的谋略怎么可能是几个小兔崽子干的?一定是风雨回来了,对,一定是这样的!风雨,风雨,他现在一定躲在了暗处,设好了十万大军的埋伏,如果我们分兵的话,正好中了他的计。 “完了,完了,马家完了!我们都完了!四弟,四弟,你看见没有,五弟在向我们招手,他在向我们招手啊!五弟,大哥对不起你啊!……” 马智骇然的望着已经丧失了理智、双目呆滞、不知所言的马仁,终于忍无可忍,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他的心情十分的糟糕,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冷静、果敢的大哥,居然是如此的承受不了挫折,在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的情况下,自己先已经丧失了斗志。看来也只好把他先软禁起来,要是让士兵们看到自己的统帅这个样子,这仗也真的不用打了。 垂头丧气的马智走出门外,却看见马义正一身血迹的跑来。他的眼中不由燃起了一丝希望,大哥完蛋了,但是一直斗志昂然的二哥还在--尽管这个二哥一向过于鲁莽,但这些天始终勇猛的进攻,振奋着士气。 “四弟,你看见大哥吗?”马义大喘着气道。 “有什么事吗?” 马智不太想让人看到大哥的颓废样,不管是谁,如果见到了,都会从心底里消磨战斗的激情的。 “妈的,这仗没法打了,简直太邪门了!”马义扯开了衣服,口无遮拦的说道。 嘿嘿的苦笑了一声,马智制止了马义的话,当众说这些对于军队一点帮助也没有,他转移了话题说道:“我查过了,这两天闹得我们疑神疑鬼的家伙,是风雨收养的那些小兔崽子干的。二哥,不如我带一些兵去斩了他们!” “不就是一帮还没断奶的娃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眼下攻打凉城才是最要紧的,还分什么兵!”马义不以为然地说道,在他看来派兵去打一帮小兔崽子,实在有辱他马二侠在江湖的声名,再加上这些日子攻打凉城的不顺心,也使得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情。 马智楞了一楞,马义说得也不错,在风雨回来之前拿下凉城才是当前的关键。最重要的是受到了马仁的影响,他自己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也许马家真的要完了?马智苦涩的想道,如果按照自己的计画,对凉城围而不攻,该有多好! “妈的,简直是勒索!” 在五原,风雨听着张仲坚的建议,这个建议使自己不但在商贸的关税上要吃很多亏,而且每年还得交纳相当数额的钱币,不由心里暗骂道。 不过形势比人强,风雨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自己面临北方如此强大的威胁,所以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很有风度地说道:“好啊,一切都如大国师所说,希望两家能够一直保持如此的良好关系。” “好,通商的原则就这样定下来,风侯如此爽快不愧是干大事的人。那么接下来我们谈一谈军事上的合作吧。 我知道如今圣龙朝廷一直对你心怀忌惮,总是想法子要压制你。我们呼兰帝国对于朋友的危难一向是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不妨你我向天下发布一个公告,日后风雨军如果遭遇攻击,我们呼兰帝国的百万雄师绝不会坐视不理!比如这一次,如果风侯觉得麻烦的话,老夫愿派大军助风侯一臂之力。”张仲坚仿佛有些内疚自己在商务上占了便宜,显得很仗义地说道。 “多谢国师美意,不过在下自信风雨军足以对付所有的侵犯,就不必劳动呼兰帝国的大军了!倒是如果呼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是风雨力所能及,绝对不敢推辞!”风雨带着感激的表情坚决地拒绝。 经济上的暂时吃亏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在军政上他可不想做卖国贼,更不想在军事上受制于呼兰帝国。 “哈哈,风侯真是太客气了!” 对于风雨的拒绝,张仲坚早已料到,政治的谈判和做生意一样,都是漫天起价、落地还钱,于是紧接着他开始进入了正题:“如今敦煌太守参与了我国的一起叛逆活动,奉大可汗的旨意,老夫将率大军讨伐。可是最近老夫听闻敦煌太守向风侯求援,不知可有此事?” 妈的,终于来了! 风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件事情无疑是风雨最难以解决的,其他方面如势力范围、商贸的谈判就算有所让步,也不过是凉州的内政,由于凉州本来就是风雨从呼兰人手里夺回来的,外人也没有什么资格多说,但是这件事情不同,关系到圣龙帝国的脸面、主权和风雨军的威望。 如果一定要帮助敦煌的话,姑且不论军事上力所不能及,而且还是吃力不讨好,既得罪了呼兰帝国,还得不到半点好处。如果不帮助的话,则人们会认为风雨军连求助于自己的人都无法保全,不但会让风雨军的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还无法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 风雨脑子里急速的运转,表面上却显得很诚恳地说道:“敦煌太守果然是罪该万死,不过事关朝政,在下也不好多说,既然朝廷没有要求风雨军去援,风雨当然没有理由干涉。不过无论如何,这位太守大人也曾经写信给风雨求援,无论在情在理,风雨斗胆恳请大国师给风雨一个面子,城破之后将他的家小交给风雨。这对大国师不过是举手之劳,对风雨来说则是感激莫名,还请大国师成全。” 风雨一边说着,一边则考虑回去后在上表朝廷主动请战时,来个狮子大开口,索要大批军需物资,这样就可以拖延很多时日,到时候敦煌沦陷,也就怪不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而保全了敦煌太守家小,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仲坚楞了一楞,风雨如此爽快地放弃敦煌,倒是他始料未及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说道:“这可有一点麻烦啊,要知道大可汗对于这个敦煌太守很恼火,老夫也不敢私放钦定要犯啊!” 风雨淡淡的一笑道:“这可就让风雨为难了。据风雨所知,如今在呼兰让大可汗恼火的人还有很多。而风雨近来听闻朝廷中有人议论,为了雪洗去年先皇驾崩的耻辱,应该对贵国采取强硬措施,因而有意调动燕家铁骑北伐,救助如今被贵国围攻、但却是接受了朝廷册封的渤海郡王;同时勒令风雨出兵北伐,为先帝复仇。当然这些都是鼠目寸光之辈的书生之见,不过如果贵国一直咄咄逼人的话,恐怕不利于呼兰和圣龙的两国邦交,在下的处境可就有些尴尬了。” “哈哈,风侯在说笑吧!”张仲坚仰天大笑道:“如今圣龙自顾不暇,还有能力他顾吗?” “是啊,所以在下说这些都是书生之见,可叹呐,自古以来,常常就有书生误国的事情!” 风雨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张仲坚对于风雨的这个态度倒有些拿不准了,虽然他不相信圣龙敢于在这个时候出兵讨伐护栏,但是如果真的像风雨所言:燕家、风雨军两路出击、伦玉关居中策应。 这在军事上还是非常可行的,虽然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对于自己目前尚不稳定的权势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冲击。 “老夫说过了,呼兰始终把风侯当作自己人,老夫又怎能让朋友为难呢?这里老夫就斗胆替大可汗答应下来了,敦煌太守的家小一定平安无事的送交风侯手中!” 张仲坚表现得仿佛取义成仁似的,信誓旦旦的说道。 在他看来,反正攻打敦煌是出于这座城池的战略地位考虑,以便自己稳定西线局势和打击国内反抗势力,对于敦煌太守并没有什么个人的恩怨,既然风雨如此看重这家伙的性命,交给他也无妨,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多谢大国师的仁义,风雨在这里代表那敦煌太守的家小向大国师多谢了!”风雨也煞有其事的说道,两人的表演都很投入,你言我语之间,敦煌的命运就这样给决定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已经谈妥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如……”风雨一点都没有多待下去的兴趣。 “别急,别急!”张仲坚慢悠悠的说道:“像风侯这样的少年俊杰,真的是百年难遇。老夫已经是风烛残年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聚,风侯难道连多留下来陪老夫一会的时间都不肯挤出来吗?” “国师言重了!能够聆听国师这样的前辈治国经验,实在是风雨求之不得!”风雨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暗地里却大骂道:老子最好你这老家伙回去就一命呜呼,这辈子都不用看见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无论呼兰还是圣龙,其实都是父母所生、天地所养的人类,可惜圣龙人蔑视呼兰为不开化的胡人,呼兰则视圣龙人贪图享受、不思进取,长年来兵戈不断、征战不休,实在是令人心痛啊!” 风雨听了一楞,没想到张仲坚突然说这番悲天悯人的话,感觉上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屠夫在为刚刚被他杀死的牛羊祈祷,有点很怪的感觉,只好干干一笑道:“国师宅心仁厚、思虑深远,实在不是我辈所能及!” 张仲坚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笑着说道:“哪里哪里,老夫只是这一生比常人多了一些波折而已。想当年老夫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热血沸腾、矢志报国,可是结果呢?结果却是和现在风侯受朝廷排挤一样,面对的是奸人当道,报国无门,反而是先大可汗不以种族之见,重用老夫,方能一展拳脚。 “所以老夫常常独自思索,发觉这国与国之间的无谓争斗,实在是对于整个社会之发展的最大阻碍。如今正是天下大乱、群雄奋起的大好时机,如果风侯愿意的话,你我联手,一定能够席卷中原,然后西征北伐,将天下来一个大一统,建立一个用人唯贤的盛世!老夫一生没有后嗣,只要风侯愿意,老夫愿将这天下河山交付予风侯,不知风侯意下如何?” 风雨一楞,没想到张仲坚会突然说这番话,看他说话的样子,确实有些真情流露,事实上如果和他联手,乘着眼前圣龙的窘境,大举南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强忍着这个诱惑,风雨还是坚定地拒绝道:“大国师美意,风雨心领了。不过风雨生来愚钝,只知道这神州乃是神州人的神州,风雨愿意尽一生之心血守护这块生长的土地,别无他求,更不敢引外族入侵,成为神州之千古罪人!” “是吗?”张仲坚从风雨的双眼中读到了其中的执着和言外的雄心,压制住心中的杀机,不无失望的说道:“好志气,可惜有许多时候机会是一旦错过就不再拥有,而圣龙的惯例也一向是今日的塞外长城,明日就成了日落黄花,希望风侯不要后悔! “好了,老夫在这里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也要回国了!来人,摆好器皿,老夫要和风侯为今日的合作歃血为盟!” 第五章大开杀戒 “风侯,拓跋家族派人抄了马家寨的老窝,除了马智和马礼逃脱外,其他所有叛乱者及其家属都已经擒拿下来,拓跋山名已经派人把这些家伙全部送来了,包括他嫁给马家的女儿!” 在平定了叛乱后的风侯府,魏廖以一贯的那种冷漠的腔调向风雨会报道。 风雨淡淡的一笑,从五原会盟回来的风雨军根本没有经历什么激烈的战争,在凉城争夺战中早已精疲力竭的马家军,在得知风雨回师的消息之后,迅速撤退。后面的战斗简直就是一场追与逃的游戏。 而这个时候,那位居心叵测的岳父则来了一个大义灭亲,先一步拿下了马家寨,把连同他女儿在内的马家老幼全部抓获,交给了风雨处置。 风雨不得不佩服这个老头,真的是一举数得,乘机扩大了势力,又结交了风雨军,还博得铁面无私、以大局为重的美名。 “传令下去,明日祭奠完阵亡将领之后,把马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等全部投入圣龙河,嗯……只留下拓跋山名的女儿交给她爹,对于那些跟从马家的帮派,悉数铲平,所有窝藏、阻碍风雨军抓捕活动者,视为风雨军之敌予以坚决镇压!” 在风雨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决定了上千人的生死,令一旁的文官武将们都有些不寒而颤,只有魏廖不带任何表情地答应了,谁也不会怀疑他对于风雨的命令的执行程度。 “风侯,万万不可!” 陈善道急忙走了出来,虽然他一向不喜欢过问不相干的事情,但是马家寨上上下下一共有数千口性命,再加上跟从马家兄弟的那些人及其家属更是有数万人之多,如此不经意间就决定了这么多人的生死,让他无法接受。 “风侯驱逐呼兰、造福凉州,功在社稷、名垂青史,应当以仁义之心对待万民,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而留下暴虐之名啊!” 随着陈善道一起出列的,有金岑、夏长杰、范汉生等士林名流以及无忧谷的一些官员,他们都是王道派的推行者,对于他们而言,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实在是一件有违自身原则、有悖天地人和、危害上位统治的罪孽,因而有义务和责任纠正上位者的错误,将整个统治引向正轨,所以言谈间感受到一种肩负历史使命般的激情和崇高,甚至不惜冒犯风雨,颇有一种舍身成仁的慷慨。 “别忘了,马家兄弟勾结呼兰,乃是叛国,你等妄读圣贤之书,难道不知道盛世重典的道理吗?”风雨冷冷说道。 “风侯,马家兄弟卖国求荣,死有余辜,但是那些妇孺乃是无辜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妄开杀戒是为不祥也!”陈善道等人不为所动,继续引经据典的说道。 “够了!魏廖,传我令下去,再有对此事议论者,一律杀无赦!”风雨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虽然治理国家在大多数时候应该实行仁政,但是对于那些顽固不化者加以专制,也是历朝历代的惯例,不过这些道理实在没有办法和这些书生气十足的家伙辩得明白。 “风侯,多杀不义、祸及自身啊!”书生们一旦执着起来也是毫不退让,被激怒的风雨“霍”的立起身来,手按剑柄,一股杀机从心里涌起。 “启禀风侯,天池剑宗的袁仙子和昆仑玉泉子道长求见!” 幸好这个时候,一名士卒将袁紫烟求见的消息禀报给风雨,让风雨冷静了下来。 “好了,这件事情再议,各位先下去吧!魏廖、军师,你们随我去见袁仙子。”风雨挥了挥手,心中暗暗冷笑,袁紫烟这帮人来的也太凑巧了。 “真是有缘啊,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到袁仙子了!” 风雨走进客厅,大笑着对袁紫烟说道,却看也不看一旁的玉泉子。 “风侯果然不同凡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扫平盗匪,逼退呼兰,清平政治,镇压叛逆,实在是了不起!” 袁紫烟也笑着站起身,寥寥数语倒是把风雨这几个月的成绩全部包括起来了。 “仙子过奖了。仙子这次前来不会是就为了赞扬风雨的吧?”风雨也无心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姓风的,你不要装蒜,你把我师侄宋义亭扣了起来是何用意?”一旁的玉泉子由于出身名门大派,辈分不低,一向受人尊敬惯了,如今见风雨对他不理不睬,不由大为恼火的怒喝道。 袁紫烟忙介绍道:“这位是昆仑派四大长老之首玉泉子道长,那位宋少侠是玉成子掌门的爱徒,听闻前来参加风侯的一次宴会,不知发生了什么误会而被风侯扣押了,不知是否有其事?” “宋义亭啊!”风雨装模做样的想了一会,慢悠悠的说道:“鉴于我圣龙武林各行其事,犹如一盘散沙,这才会在呼兰南侵时群龙无首,眼见得山河沦陷却无所作为,所以当日我召集西北的武林同道准备建立一个西北武林同盟,以便保家卫国。没想到这个叫宋义亭的年轻人居然口出狂言,反对建立同盟,还说什么朝廷无权管理武林,在下爱惜人才,所以将他留在府中想慢慢开导。怎么,他居然是昆仑弟子?这可不太好啊,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要是传扬出去,知道的说这是昆仑的个别不肖子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昆仑派想图谋不轨、南面称王呢!” “你……哼!” 玉泉子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应付,虽然昆仑派地处遥远、身在武林,和朝廷没有太多的瓜葛,但是毕竟还是有许多产业在各地,门下弟子也行走于江湖,风雨用朝廷的帽子扣下来,不由得他不慎重。 这时袁紫烟打圆场道:“我看既然是一场误会,还请风侯看在紫烟的面上,放了这个宋义亭,由他的师长来严加管束吧!” 风雨淡淡的说道:“前几天有马家寨勾结呼兰人,图谋夺取凉州,虽然被风雨镇压了下来,但是牵扯到了一些武林人士,那个宋义亭的几个朋友都涉案其中,所以在查明真相之前,还得委屈那位宋少侠几天。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想如果昆仑派没有参与其中的话,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应该不至于反对吧?” “风侯未免欺人太甚!”玉泉子忍无可忍的说道:“我昆仑派始终都是武林的名门正派,在武林中数百年来享有盛誉,岂容如此侮辱?” “这就算是侮辱吗?”风雨冷冷的说道:“朝廷只不过扣押了你们昆仑派的一个弟子进行查案,就算是奇耻大辱,你们自以为是什么人?如此的有血性,怎么不见你们昆仑派在呼兰人占据了凉州,同胞被辱、家园被毁之后有什么揭竿而起、保家卫国的举动? “什么名门正派,不过是虚有其表!我看你们昆仑派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在这个武林中大可不必存在了!” “放肆!”玉泉子勃然大怒,抽出剑来就要向风雨攻去。 “当”的一声,却被风雨身边的两名武士架开。 这两个武士原本跟随在风雨的身后,无论是袁紫烟还是玉泉子都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一般的亲兵而已,风雨军虽然名动天下,不过从来没听说有什么武林高手,毕竟这单人对搏和行军打仗有着很大的区别。 然而当两人一个抽出宝剑,一个提起银枪之后,立刻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使剑的一剑快过一剑,虚指东而实刺西,明攻前却暗击后,气功贯注剑身,令精钢之剑成绕指之柔,不论刺向何方,剑尖分东南西北中按五行从任何方位皆能随意指敌。剑速快捷、招式阴狠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那使枪的将那杆枪舞得变化万端,无论是一直、一动、一刚、一正,还是一圆、一静、一柔、一侧,均在这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之中。 剑走单锋、抢近而攻险;枪挑威猛、持远而守稳,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竟然将那昆仑派长老杀得连连后退。 袁紫烟暗暗皱了皱眉,心怪这个玉泉子鲁莽,在人家的地盘上首先动武,真的是自找麻烦,看来这些名门正派近年来一向顺畅惯了,养成了妄自尊大的毛病。 这样想着的袁紫烟正准备上前救援,却发觉风雨有意无意的跨前了一步,恰恰封住了自己的道路。 就在袁紫烟略略犹豫的时候,场上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那玉泉子久战无功,恼羞成怒之下,仰天一阵长啸,身形突然腾起,与此同时,便已连连发出招式,或攻敌所必救,或封对方之退路,招中套招,环环相扣,正是昆仑派明文规定的不得轻易使用的“天龙十三式”。 这“天龙十三式”威力极大,历来只有长老一级才能修炼,属于昆仑派的压箱绝技,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多招杀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外人看了之后有所提防,所以从来都是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不轻易使用。 这一招一使出来,果然大不相同,风雨的那两名武士连连后退。可是就在玉泉子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突然从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又冒出两个人加入了战团,一人使一把断刀,一人持一柄短戟。 不仅是玉泉子始料未及,连袁紫烟也大大的意外。要知道武功修为到了袁紫烟这个地步的人,对于四周是否有武功高强者是非常敏感的。虽然没有刻意留心,起先那两名武士又是光明正大的跟着风雨进来,忽略他们身怀绝技也就罢了,但是这两个武士分明是早就藏在暗处,居然也没有发觉,实在是很异常。 其实袁紫烟不知道,风雨所招揽的这“刀枪剑戟”四人,本来就是出身杀手,习惯于隐藏踪迹。在风雨的本意原是向逐步渗透西北武林的,这些武士因此原本是要暗中使用的,只是在发现西北没有什么厉害的帮派之后,才改变原先的策略,以显示实力。 只见这两名武士的加入,使得整个局势立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仅仅两招的功夫,那玉泉子就身被十六处创伤,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武林名门吗?”风雨不屑的说道。 “气煞我也!” 玉泉子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虽然是敌众我寡,但是身为昆仑派的长老,却被四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给击败,不由得他不羞愧愤怒。 “好武功!”袁紫烟缓缓的拍着双掌,强压住心中的震惊,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的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要紫烟束手就擒?” “不敢,风雨绝对不敢对天池剑宗不敬!” “玉泉子道长是和紫烟一起来的,紫烟不敢独行,请风侯给个方便!” “可以,说起来还有劳仙子替风雨向昆仑掌门传一个口讯,如果昆仑愿意以大局为重,风雨愿为今日之事负荆请罪;如果昆仑不愿意加入西北武林同盟,共同抵御呼兰的威胁和维护地方的秩序的话,请在一个月内将所有门人弟子撤出西北,一个月之后,只要仍在风雨的势力范围内,就见一个捉一个,看一双杀一双!” “风侯难道是想和天下武林为敌吗?”袁紫烟皱眉质问道。 “不敢,只是风雨受朝廷任命治理西北,绝不允许任何人勾结外邦、卖国求荣;也不允许任何人扰乱吏治、持武犯禁!风雨军绝不敢和天下武林为敌,但是任何人如果妄图包庇风雨军的敌人,风雨军势必反击!”风雨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是言语却是一字一句、不容置疑的回答道。 “风侯口口声声说昆仑派勾结护栏、扰乱地方,可有证据?” “马家寨反叛,昆仑派有人参与,已经是铁证如山了,仙子如果需要的话,风雨愿将书信呈上;风雨筹建西北武林同盟,昆仑派推三阻四,更是有目共睹。就凭这两点,除非昆仑派洗心革面、改弦更张,否则,风雨绝对不会允许昆仑派存在于西北的。” 袁紫烟扬了扬眉,和风雨四目相对。 风雨不为所动,马家寨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借口,既是给别人的,也是给自己的。如果说以前他还有所犹豫的话,马家寨的反叛终于使他坚定了决心--决心要用马家寨和昆仑派来树立自己的声望,打击当地的豪强和武林中的桀骜不驯者,在整个西北控制建立自己的绝对统治,这个决心在如今自己基本控制了西北、镇压了马家寨之后,是绝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压力而轻易改变的。 过了良久,袁紫烟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扶起地上的玉泉子,失望的对风雨说道:“告辞!” 的确,她实在是感到很累了,身为天池剑宗的传人,一直以来她都肩负着维系圣龙--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老大帝国的重责,四处奔波,联络各方有识之士,做着辛苦的补救工作。 在她的眼中,皇室出身、开明干练的萧剑秋无疑是力挽狂澜的最佳人选,这位有贤王之称的辅政大臣将成为帝国的政治统帅,而一直以来表现的谦恭有礼、大局为重的风雨,将作为萧剑秋军事上的得力臂助,帮助萧剑秋共同维护整个帝国。 正因为如此,她一直以来都力排众议,反对各方势力除去风雨的提议,甚至亲自护送风雨返回凉州。在这位传奇的将领和深得人望的救国英雄身上,寄予了她厚重的期望,她希望风雨将成为当代的中流砥柱,中兴圣龙的良将贤臣。 但今天自己却看到了什么呢? 一个固执己见,不遗余力排斥异己的军阀? 一个冷酷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 她真的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她实在不敢想象一个深得民心、拥有不败神话但是却拥兵自重、野心勃勃的名将,对于已经病入膏肓的圣龙帝国意味着什么? “风侯,你还没睡?” 雷雨交加的半夜,毫无睡意、正准备走到外面去的风雨,在门口正好和李中慧撞了个正着,只见她披着雨笠,身上、脸上兀自还挂着水珠。 “你怎么也没睡?”风雨有些意外的问道。 “我是给你拿这个来的!”李中慧白了风雨一眼,将手中的雨笠递给了风雨,娇嗔道:“今晚风大雨急,我就知道咱们风侯怜香惜玉,不忍佳人受苦的!” “嘿嘿!”风雨干笑了两声。 李中慧所指的是欧静,这帮可恶的书生见说服不了自己,就连夜将正在延城处理事务的欧静接了回来,试图改变自己的决定。 两人意见相左的结果是,欧静长跪在风侯府门前,而风雨则拂袖回房。如果是换了其他人,风雨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然而欧静是他创业时期的重要伙伴,在风雨军中拥有非常重大的影响,而且风雨内心深处对于这个文静贤淑、有点像晓兰的女人也有着一份很特殊的感觉,再加上今晚偏偏雷雨交加,使得夜不能寐的风雨终于决定让步。 只是风雨没有想到,李中慧居然摸准了自己的心思,还冒着大雨给自己送来雨笠,不由有些感动得看着眼前的美人。 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有几个人知道在她的内心其实也和一般的女孩那样的脆弱和敏感? 风雨想起了自己返回凉城的那一天,当李中慧和自己终于单独相对的时候,她那卸下伪装的铠甲、扑入自己怀中梨花带雨的娇态,让风雨自己也大吃一惊。 然而在绝大多数时候,她却保持着威严和冷静,乃至于有些冷酷,在自己的背后默默的支持着自己,为自己而奔波、而涉险,有如此佳人夫复何求啊! 如此想着的风雨,一把搂住了李中慧,在她额前轻轻的吻了一下。 “好了,快去吧,欧姐姐身体一向单薄,要是生病了,我可饶不了你!”李中慧娇羞的推开了风雨,一边捶了风雨一拳,一边说道。 风雨微微一笑,披上了雨笠,大步走出房门,李中慧看着风雨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返身回去了。 越走近欧静,风雨的心里越是纷乱。 在你的心里,我真的是如此好杀的人吗?风雨有些恼火的想道。 之所以要如此严厉的镇压那些叛乱者,与其说是个人的好恶,不如说是风雨对于整个战略局势的通盘考虑。 马家代表着西北的名门,同时又是武林的大豪,如此严厉的打击除了是要从根本上铲除马家之外,主要的还是想藉这个机会,对当地豪强和武林帮派进行一次大肃清。 不同于圣龙帝国的其他地方,在呼兰统治凉州时期,其实给了这两股势力借保家卫国的旗帜、暗中大力发展的大好机会,因而这两股势力在凉州也就变得更加桀骜不驯、目无王法,马家的叛乱其实正是代表了这种现实。 如果说几个月前自己刚刚进入凉州,势孤力单,还不敢有所大动作的话;如今在强大军事和政治力量作为后盾的情况下,风雨决心藉这个机会大大削弱这两势力,只保留部分甘愿作为附庸的帮派和豪门,已经是一种势在必行的选择了。 “欧谷主这是何苦呢?” 风雨缓缓的踱到欧静的面前,看见她浑身被淋湿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雨笠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全然不顾自己被风吹雨淋。 欧静有些感动地说道:“风侯关系西北千万民众,怎可以为了欧静而不顾身体?欧静只求风侯能够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放那些妇孺一条生路吧!” “起来再说吧!”风雨有些无奈地说道。 “如果风侯不答应,欧静愿意长跪不起!”欧静坚定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吗?”风雨有些冒火,在原地激动地踱了几步。 “欧静怎敢威胁风侯,欧静不懂得风侯的宏图大业,只知道多杀不义,所以不希望风侯的双手沾满了血腥,风侯不也曾对欧静说,要欧静在风侯的身旁多加劝诫,不让风侯变成一个只知杀戮、满手血腥、听不得不同意见的暴君吗?”欧静非常冷静地说道。 “你!”风雨有些恼怒的扬起了手,不过看着欧静坚定的目光,终于还是放了下去,沉吟了片刻,方才冷冷得说道:“如果你现在回去睡觉,我答应你只追究首恶,其他人等一律放过,但是马家满门必须投河!如果你还想跪在这里的话,那就维持原议!” 此时的风雨与其说是一个手握重兵、把持着生杀予夺大权的一路诸侯,不如说是一个正在讨价还价中心不甘情不愿的少年。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欧静终于从地上站起,缓缓地说道:“多谢风侯!”虽然没有完全达成心愿,但是凭着她对于风雨的了解,知道这是最大的让步了,无论如何毕竟还是解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如释重负之后的欧静,这才突然感觉头部一阵晕眩,两腿发软,身体摇摇欲坠,就在双眼发黑、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却被一旁风雨急忙抱住。 在欧静最后残留的意识里,只是感到自己正躺在风雨温暖而结实的怀抱中,一向谨守礼教中男女大防的欧静急忙想挣扎着站起来,终究力不从心,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圣龙历七五四年二月初三的祭奠风雨军阵亡将领英灵的仪式,之所以被后世一直流传下去,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方面是风雨在致词中所说的名句“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流传永久。 从此之后,神州形成了敬奉为国捐躯者的风气,而不是像圣龙帝国时期那样,今日的万里长城成了明日的一缕英魂,那些奋战沙场的将士,很快就成为过眼云烟,坟墓荒芜,为人遗忘。 这种风气的流行,极大的触发了整个神州的民族自豪感和荣誉感,使得爱国者得到了应有的礼遇,对于日后神州的再次崛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叛逆者及其家属,风雨采取了极其残酷的全族投河的命令,虽然因为欧静的劝阻,仍然有上千口人--包括了不少妇孺和老人,绑住手脚、系上巨石,被驱赶到了滚滚奔腾的圣龙河里,成为了风雨建立皇图霸业的历程中血迹斑斑的一页。 这个举动震惊了朝野,极大削弱了凉州当地的势力,西北的豪门和武林帮派纷纷成为了风雨军的附庸,顺生逆死成为了风雨军的行动宗旨,这意味着风雨军彻底统治了西北,也预示着一个风雨割据一方、图谋天下的开始。 当然这种破坏武林传统势力的恶行,也引起了以天池剑宗为首的传统势力的反弹,因此风雨军在争霸天下的过程中,将不可避免地同这些传统势力发生决裂,最终也连带引发了整个武林的大地震。 “古人云:清明时节雨纷纷,果然是诚不我欺!” 圣龙历七五四年四月的清晨,风雨一点都不顾及微风所拂动的细雨,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回首笑着对李中慧说道。 “亏你还有这么好的兴致,风侯府等着的那几位使者,你究竟准备如何回复?”李中慧白了风雨一眼,虽然两人并肩策马出来踏青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但是家里还分别有一位江南庞勋方面的使者和朝廷派遣的钦差等着答复,皇甫建柯这个时候也来凑热闹,催着风雨去完婚,所以两人与其是游山玩水,倒不如说是暂时避难。 “慌什么?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如今我们风侯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不正说明风雨军的强大吗?这可是一件好事情!” 风雨优哉游哉的说道,经过这半年多的苦心经营,风雨军已经在西北立足了脚跟,而放眼神州,庞勋的起义有越演越烈的态势,不仅席卷了江南、两湖和齐鲁,进逼中原,就连稍远的巴蜀和幽燕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波及,大批衣食无着的贫民如今有榜样在前,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的逆来顺受,各地的帮派和豪强中野心勃勃的人士也纷纷乘乱而起,发展自己的实力,使得整个神州到处都是危机四伏。 反倒是风雨占据的凉州,由于风雨的一系列措施,经济得到大力发展,百姓有田在手,自然没有兴趣闹事;而武林帮派和地方豪强势力又刚刚被风雨严厉镇压,也没有力量动荡地方,一时间变成了神州的乐土。 “还好事情呢?好到了我陪你到这荒郊野外来!” 一心务实的李中慧对于这种消磨时间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事实上,不同于风雨以“凡成大事者未必事必躬亲” 作为借口的大肆偷懒,她每天都要日理万机,风雨军的军政事务基本上都是她在暗中帮风雨处理,手中要做的事情是千头万绪,所以这次实在是禁不住风雨的软硬兼施才被拖了出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不能这么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嘛!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我并肩把游,日后也算是一件千古美谈……” 说到这里,风雨发现李中慧的脸色不善,急忙转移话题道:“说正事,你怎么看待庞勋?” “想不到朝廷真的已经腐朽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连一次暴动都镇压不下来。” 李中慧皱眉说道,这次起义竟然发展的如此壮大,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对于庞勋起义当然没有任何好感--由于这次起义,使得李氏家族在江南的生意损失惨重,而且还有不少李氏家族的子弟死在乱军之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圣龙帝国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大批民众处于衣食无着、朝不保夕的困境之中,也难怪会铤而走险。朝廷派系林立,将不知兵,庸人当权,都是力战不利的结果。” 因为没有什么根本的利害冲突,虽然风雨认为庞勋提出的政治口号太过于激进,有可能会引起全圣龙豪强势力的反弹,但对庞勋本人以及这次起义并不是很反感。 事实上庞勋和他有些相似,都是乘着风云际会的大好时机迅速崛起,都对于圣龙传统的权威和习俗予以蔑视和抗拒,所不同的只不过一个比较谨慎、一个更为激烈而已。 而且作为一个优秀的兵法家和军事统帅,风雨对庞勋这几个月来保持高度机动、避敌锋芒、击其弱项的作战方式,取得了席卷整个大江南北、兵锋直指中原的辉煌战果,也赞不绝口,有着一份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不会是要支持庞勋吧?”李中慧立刻警觉的质问道,她可半点都不想帮助这个杀了她家族亲人的罪魁祸首。 “话不能这么说,在商言商嘛!”风雨心里清楚李氏家族对于自己财政方面的影响和自己全盘战略的重要性,连忙陪着笑说服李中慧道:“如今庞勋崛起迅速,和庞勋的军队交易,一方面是为了日后结交善缘,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扩大风雨军的财政收入。最重要的是如今庞勋部人人喊打,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帮他一把的话,可以乘机提出一些条件,藉助庞勋的军队扩大我们在江南的影响。 “不管怎么说,庞勋的势力已成气候,不是短时间轻易能够剿灭的。你再怎么恨他,也不能挽回你那些亲戚的性命,倒不如因势利导,在合作中获得好处,至少还可以弥补李氏家族的损失,如果处理好的话,更是有丰厚的回报。” 风雨侃侃而谈,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准备乘着江南的刀兵之灾,大发一笔横财了。 “好吧!和庞勋在利益上的合作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李中慧是一个讲究实际利益的人,考虑了一会,不得不承认风雨的正确,不过她紧接着提出疑问道:“可是朝廷方面怎么交代,你准备推诿着不出兵,已经会引起朝廷的不满,如果再和这股盗匪大肆勾结的话,岂不是……” “朝廷?哼,朝廷已经自顾不暇了,我可不担忧朝廷。我倒是有些担忧这场动乱别闹得太大,火虽然对人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一旦失控可就有引火烧身的危险。” 风雨皱眉说道,他的这番话道也不是无的放矢。 庞勋的这次起义,充分暴露了朝廷外强中干的真面目,势必会诱发势力庞大的各方诸侯的蠢蠢欲动;一直在暗中支持庞勋的风云世家、麦坚和安宇等国也不是慈善家,迟早有一天会来收取投资的红利;呼兰在平定了国内之后,也不会长时间看着这个庞大的邻国长时间处于动乱虚弱之中,而不乘火打劫的。 所以自己固然要乘乱捞取好处,但也得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免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头来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这也是风雨暂时不想明确答复庞勋的使者,而借口出来散心的原因之一。在争夺天下的大局中,稍有一步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别想这么多了,如今的圣龙已经不是任何人能够控制得了的,如果你想力挽狂澜的话,就只有成为这乱世中的最强者,凭借实力来压服这些各怀心计的家伙,保全天下太平和神州安宁。所以乘乱坐大是不得不进行的事情,根本不必自寻烦恼,你总不能因为害怕明天会没有食物而挨饿,所以就从今天起不吃东西吧?” 想通了利害关系之后,李中慧反而比风雨更有决断。 在她看来争夺天下就是实力的竞争,眼光长远是必须的,但是如果为了明天而连今天的生命都放弃了,那么不要说明天,就连今天也没有了。 “说得好!”风雨也哑然失笑,也许自己是太杞人忧天了,方方面面考虑得太多,反而从某种程度上变得有些迟疑,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说这些了,风大侯爷,你倒是如何考虑和那位侯门千金的婚事?我看风侯不如索性就去做了那皇甫家族的乘龙快婿,顺便名正言顺的将巴蜀拿下来。”突然间,李中慧似笑非笑歪着头问风雨道,嘴角间隐隐有嘲弄之意。 风雨哈哈一笑,蓦然跃起,跳上了李中慧的坐骑,左手一把握住佳人的纤纤柳腰,右手则覆在了李中慧提着缰绳的玉手上,两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风雨用力嗅了一下少女的幽香,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可先得问过老婆大人!” 李中慧对这方面一向很害羞矜持,如今被风雨抱在怀中,只感到风雨热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全身娇软,再也发不出火气,只好娇嗔道:“谁是你老婆了?再说你风大将军聘礼都下了,还问什么问?你还不下去,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风雨笑着亲了她一下,说道:“这里左右无人,有谁会看见?”心里则松了一口气,知道又被他蒙混过关了。 本来风雨对于婚姻向来看得不是很重,无可也无不可,毕竟皇甫家族联姻的提议,从战略上讲其实是一桩很有利的事情,之所以一拖再拖,担心皇甫嵩来一个鸿门宴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担心李中慧的态度。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风雨清楚这位大小姐虽然多谋善断,颇有巾帼之气,但是占有欲很强,在处理事务上固然往往是独断专行,在儿女私情上更不愿有第三者染指、很有点敏感,对于皇甫家族的提议自然十分反感,言谈间常常流露出些许酸意。 偏偏风雨如今在很多方面都很倚重她,何况两人如今心款相通、志趣相投,又正是初涉爱河、情意绵绵之际,当然是实在不愿为了这样的事情在彼此间产生心结。所以反而成了一件两难的事情。 “呀,下大雨了!”正当风雨和李中慧共乘一骑,情意绵绵的时候,李中慧突然发现豆大的雨滴落在了脸上,不由惊呼道。 “到前边的破庙中暂避一时吧!”风雨不由有些恼怒老天实在是太杀风景。于是,两人只好狼狈不堪的策马疾奔至五百米外的那座破庙。 四月的天气说变就变,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却已经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雨点霹雳啪拉作响,如果是在房中一边读书一边侧耳倾听,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但是像现在这样被淋得像只落汤鸡一般,浑身上下淌着水,可就没有什么好心情了。 这座破庙实在简陋,房顶不时有雨水漏下来,两旁还有寒风吹拂,风雨看见李中慧有些发抖,不由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一股阳刚的劲气输入体内。 李中慧立刻感到这股暖流在身体之内周转使得百骸舒畅,不过最开心的莫过于爱郎的心意,顿时甜甜的一笑,偎依在风雨的身旁。 “妈的,好大的雨!” 正在此时,一个粗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便有七、八人押着一辆镖车走了进来,先前那个说话的汉子,看见李中慧的绝色容貌,不由眼睛一亮,差点流下口水,在喉间用力咕噜了一声,口无遮拦的说道:“哇,好标致的娘们!” “哼!”风雨冷冷的哼了一声,恼他出言不逊,当下两眼精光一闪,吓得那家伙心中没来由的一颤,而与此同时李中慧也早已从手中射出了一粒小石子,打在这家伙的跳环穴上,只听这家伙“啊”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噌”的一声,顿时七、八柄雪亮的刀片被抽了出来,在光线中闪耀,不过风雨和李中慧都是千军万马中过来的,自然不会把这种仗势放在眼里。 “休得无礼,还不给我把刀放下?”这个时候,晚一步进来的老者显然是这帮人的首领,喝退了部下,向风雨和李中慧拱手施礼道:“真是对不起,老汉等人是扬威镖局的,这些镖师都是山野草莽,不知礼数,得罪贤伉俪处还望多多包涵!” 这家伙年老成精,自然看出风雨二人身手不凡,而且他们鲜衣怒马,如今又在凉城郊外,显然是非富即贵的少年夫妇野外踏青,镖行的规矩就是结交八方朋友,少惹无谓是非,自然犯不着为了这些小事而自寻烦恼。 “雨哥,算了!”李中慧扯了扯风雨的袖子,她原本因为风雨的体贴而芳心窃喜,如今被那老汉称自己和风雨为贤伉俪,虽有些娇羞,但还是颇为高兴,心情大好之下,也就不想再多生是非了。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到此为止吧!”风雨见爱侣如此说,当下也不为己甚了。他见破庙狭小,于是和李中慧向里面挪了挪,让出地方来。 那老者拱手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指挥人手放置东西、点火御寒,刚才那个大汉虽然神色之间还有些愤愤不平,但显然那老者在这群人中极具权威,所以只好半声不吭的埋头做事。 “姐姐你过来一齐烤火暖暖身子吧!” 正在这个时候,那群人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女孩的声音,显然是见李中慧浑身湿透,好心的邀请她。 风雨定睛一看,只见这个女孩身着男装,刚才混在那堆人中间,由于身材矮小,所以若不是她突然出声,倒也没有注意竟是一个女儿之身。 老者干咳了一声,笑道:“这是在下的孙女,这次带她出来是为了长长江湖上的见识,如今风急雨大,公子还是一起来烤烤火吧,这湿衣服粘在身上实在不妥,两位金枝玉叶的,可别闹出病来。” 风雨有些犹豫,他身为一军统帅,平日里前呼后拥的,李中慧也是大家千金,养尊处优惯了,所以身上都没有带火禾,无法生火取暖。 这老家伙分明是听了那个女孩的话,这才勉强邀请自己,如果是平时以他的性子,早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可是如今眼看着大雨下个不停,虽然有功力在身,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自己倒也不怕,不过中慧究竟是豪门的千金小姐,看着她不胜娇弱的样子,十分心疼。 就在此时,只听见一阵“桀桀”的阴笑,三道黑影突然由外疾飞而来,双掌挥舞之间,只听“碰碰碰”数响,那几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大汉已经倒地气绝了,只有那个老汉护着那个少女和那三人力战不休、苦苦支撑。 “帮帮那女孩吧!”李中慧在风雨耳边轻轻的说道,本来事不关己,以李中慧的个性是根本没兴趣管这档子事的,不过一来今天她心情特别好,二来刚才那个女孩好心让她烤火,让她对这个女孩心存好感,如今见她危急,便出声央求风雨。 风雨听着少女的细声软语,耳边还热乎乎的,不由心中一荡,原本紧握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李中慧会意站起,两人同时出剑,只一个闪跃的功夫,就听见“啊,啊”的两声惨叫,两个家伙已经重伤倒地,剩下的家伙眼见得不妙,连同伴也顾不上了,立刻窜身逃跑。 “快截住他!”那老汉沉声喝道。 风雨不由皱了皱眉,出手相救原是兴致所至的随便之作,他根本不知道双方究竟谁是谁非,所以点到为止,本来就没有打算伤及人命;如今见那个老头如此不客气地吆喝自己,再想到刚才的事情,不由冷哼了一声,连那两个受了重伤的家伙也不阻止了。 “你……”老汉突然省及自身的处境,缓了缓语气道:“少侠今日一念之仁,恐怕日后祸患无穷啊!” 风雨扬了扬眉,还未说什么,只听李中慧叫道:“雨哥,你看,这三个家伙应该是喇嘛教的,这是大手印!” 风雨一楞,忙走到尸首前一看,每人身上中掌的部位都留有一道紫黑的掌印,在火光中更显得狰狞。 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喇嘛教的大手印。 大手印在梵语中叫“摩诃穆德拉”,意译为“大手印”,相当于汉传佛教所说的“佛祖心印”。印是印玺,“大印”专指为佛祖所印证的修持心要或心传。大手印为高唐佛教嘎举派密法的精髓,萨迦派、格鲁派也有传行。 大手印法大致分为三种:一、实住大手印。通过研习佛教经纶,或得师授、明了“真理”之理,依所悟解而修禅调心,令与真实相应;二、空乐大手印。属无上瑜伽部法,须经灌顶、修宝瓶气、金刚诵、拙火或双运道,渐达气足心寂,生空、乐不二的禅定感觉;三、光明大手印。 此法主要依赖上师的加持而获得顿悟。这种大手印是大手印法的“最胜义心传”,不须以修气功等为基础,但修习者须有上等的素质,遇上等的上师。 这套武功源于印月,后传到高唐,手印在瑜伽修习中,对禅功有术者来说,作为一种表示一定意愿,又与自身经络相应的发功信号,有助于内气的发放及意念作用的成功。 从这些死者身上的掌印来看,这些突袭者应属黄衣喇嘛级别,虽然不是很厉害的高手,但是喇嘛教虽然根基在高唐,但却是呼兰的国教、受到呼兰的控制,在五原会盟之后,一心要控制西北武林的风雨和张仲坚达成默契,承认凉州是风雨的势力范围,如果不是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不应该会有这些喇嘛到凉州来闹事。 想到了这些,风雨不由用冰冷的目光审视起那个老头,说道:“阁下怎么会得罪这些喇嘛教的人?” “不要问了,你既然知道是喇嘛教,就应该知道这些家伙睚眦必报,你今天一时之仁,留下无穷后患了!”那老头喃喃自语道。 “哼,喇嘛教又如何?这里是凉州,可不是高唐更不是呼兰!”风雨觉得这家伙实在窝囊,不屑的说道。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怕,风雨军是打出来的江山,对张仲坚的忍让不过是着眼于战略大局出发,即使是五原会盟也是在强大兵力作为后盾的背景下进行的,在最危急的时刻,呼兰的百万大军毕竟对于曾经连战连胜的风雨军还是有很大顾忌的,更何况是喇嘛教? “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老头显然没有什么好心情,呼兰人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统治凉州,身为呼兰国教的喇嘛教横行无忌,早已镌刻在他的心中,他不知道风雨的身份,故而对风雨的话很不以为然。 “难道你就任这些人抛尸野外?”李中慧看见那老头头也不回的拉着那个女孩就往外走,不由皱眉质问道。 “埋什么埋,身在江湖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江湖子弟江湖老,人都死了还讲究什么?” 老人的话语中透着一股肃杀,风雨本来对他不理同伴尸首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但是这几句话却让他陷入深思。 其实自己率领大军南征北战,何尝不是刀口舔血,如果有朝一日兵败身亡,会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自己认识的那些女孩子会有几个人肯为自己掉眼泪? 想着这些,他不由有些痴迷。 “雨哥,你怎么了?”李中慧发觉风雨在发呆,不由握紧了风雨的手,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们回去吧!”风雨蓦然惊醒,不由有些好笑自己的多愁善感,环顾四周,这才发觉那老头已经离开破庙,外面的雨也小了很多,当下准备动身,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死人,实在没有兴趣多待。 至于那老头既然是镖局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查一查就行了,这些日子风雨对武林的打压十分严厉,不怕他们不合作,只是在风雨的心中隐隐感到这三个喇嘛的出现,绝不是江湖恩怨这么简单。 “风侯真是好雅兴,忙里偷闲之际,携美郊游,不失为一桩千古美谈呐!” 风雨没想到,自己一回到凉城,就看见阴魂不散的皇甫建柯,顿时头疼起来。 这家伙现在已经是风雨军的常客了,三天两头的过来,偏偏伸拳不打笑脸人,拿他也没办法。 “皇甫大人何时来的,风雨不知,有失远迎,实在该死!”风雨急忙下马,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殷勤地说道。 “风侯客气了,末将怎敢劳动侯爷来迎。侯爷日后可是皇甫家族的乘龙快婿,说起来末将还要叫风侯一声姑爷呢!”皇甫建柯也显得非常热情地说道。 “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然后彼此都乐而不疲地进行着毫无意义、不知所云的场面应酬--和皇甫建柯交往久了,这一套倒是已经熟门熟路了。 过了一会,皇甫建柯方才言归正传地说道:“实不相瞒,这次在下前来是打一个前站。我家小姐深受老大人的宠爱,小姐也极其孝顺,这次老大人奉旨讨逆,连带小姐也带了出来。不料到了鄂州的时候,小姐水土不服,老大人不忍小姐受苦,特命大公子护送小姐返回巴蜀。后来又念及风侯,想让小姐和大公子顺路来拜访一下风侯,如今已经启程,还请风侯妥为照应。”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风雨口不应心的回答道,神色却不由得有些古怪。他对于皇甫建柯的鬼话半个字都没有相信。 圣龙的军旅之中有禁忌女子的传统,那皇甫小姐乃是侯门千金,自然不可能冲锋陷阵,以皇甫嵩这样名门世家的出身,也不会像风雨这般百无禁忌,怎么可能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带上女儿? 而且就算是皇甫嵩带着女儿去参加讨伐庞勋的起义,水土不服之后回去也就回去了,干什么要来看自己?从鄂州回巴蜀,再怎么说和凉州也是十万八千里的不顺路。 不过风雨又想不出皇甫嵩如此做的目的,感觉上就仿佛这个老狐狸一定要把女儿塞给自己似的,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 那皇甫建柯却在风雨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他虽然是老油条一个,不过这件事情也确实是有些古怪,如今又在别人的地盘上,当下做贼心虚地说道:“请风侯放心,大公子只带两百名轻骑入城,大军绝不进城镇半步!” “大军?”反而是风雨被这家伙的话吓了一跳,两眼不由冒出了逼人的精光。 皇甫建柯见到风雨的反应,发觉自己高估了风雨所掌握的情报,不过也害怕风雨当场翻脸,当下干干一笑,说道:“如今盗匪蜂起,路面不靖,老大人担心小姐的安全,再加上又正巧要调一批士卒换防,所以特地让大公子带了三万大军一路顺便护送,到时候还请风侯放行!” “这个……”风雨略略的犹豫了一下,护送一个人--哪怕她身份再高贵,在大军征战之际,要抽调三万大军随行,还说什么正巧换防,风雨是打死也不相信,只感觉这里一定有什么阴谋。 “风侯放心,为了避免引起无谓的误会,老大人说了,让小姐在风侯府多做几天客,到时候还要麻烦风侯派兵保护小姐回去。其实我们皇甫家族一向是风侯最坚定的盟友,别忘了当初高战一系下毒,可是我们皇甫家族解的围,这次老大人还特地让末将再带一些药品给风侯滋补。”皇甫建柯见到风雨犹豫,急忙说道,这几句话分明是软硬兼施。 “哈哈,不麻烦,不麻烦。皇甫老大人真是太客气了。”风雨装作听见药品的时候眼睛一亮,露出急不可待的神色。暗地里却心念电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毕竟这半年来风雨军早已稳稳的控制住了凉州,皇甫嵩想靠这三万人就想夺取西北,实在是痴人说梦话,到时候反而会被人笑话“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眼见皇甫嵩如此着急的要调兵入川,不惜拿女儿做人质,甚至不惜冒着翻脸破坏原先部署的危险要挟自己,这其中必定有些古怪。 当下风雨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没兴致和皇甫建柯玩语言游戏了,而皇甫建柯自然明白其中关键,识趣的告辞了。 终于把皇甫建柯打发了之后,风雨来到书房,孔宓、李淳、耶律楚昭、魏廖、高凤阳五人早已等候在那里,这些人再加上如今正在延城处理事务的欧静和负责轩辕军校的陈善道,可以说是构成了整个风雨军的精英幕僚层。 “启禀风侯,和那个庞勋的使者已经全部谈妥了,他们将用现钱或者实物和我们交换马匹、粮秣和器械,由他们自己负责运输。” 风雨一进来,高凤阳就屁颠屁颠得前来报告,这家伙显然因为狠狠地敲了那个使者一顿,而眉开眼笑的。 风雨淡然一笑,整个交易在自己不出面的情况下,由高凤阳负责动用西北财界的力量进行交易,既可以大把捞钱,又避免了政治上的被动,实在是一笔好买卖。 不过如今他可没心情管这些事情,对魏廖下令道:“你立刻去办三件事情,第一是查一下皇甫家族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调兵经凉州入川;第二是立刻传讯扬威镖局,问一下怎么会和喇嘛教结怨,以至于追杀到凉州来? 第三,查一下最近高唐和呼兰可有什么变故?” 说完,风雨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案几,又向耶律楚昭问道:“那位钦差大人如何了?” 耶律楚昭拱手为礼道:“不出风侯所料,那位钦差大人昨天晚上被洛将军带兵这一吓,今天称病不起,如今正在房内,架子还真不小!” “没关系,圣上的钦差当然要摆摆架子,我们这就去恭迎钦差大人!” 风雨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除了一向拘谨言笑的魏廖外,一旁的孔宓、李淳、耶律楚昭和高凤阳都哈哈大笑起来。 当下风雨领头,带着众人前去看望那位钦差大人,他这两天存心避而不见,就是要先给那个钦差一点下马威,唱戏当然要唱足,让洛信这个楞头青在钦差视察凉州的时候演完了白脸,接下来也就该自己去演红脸了。 “风雨这几日正好有事外出,大人远道而来,未能亲自迎候,真是惭愧,不知道这些属下可曾慢待过大人?” 一到那钦差大人的房内,风雨就诚惶诚恐地说道。 “风侯言重了。老朽当日在庙堂之上,就闻知风侯忠义侠勇、举世无双,如今朝廷危难,贼寇肆虐,圣上对风侯寄予了厚望,不知风侯出兵的安排准备得如何了?” 那钦差已经年过花甲,属于那种死读诗书、不知变通的士大夫,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倒是让风雨不太方便直截了当的塞好处。 当下风雨装作愁眉苦脸、十分动情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凉州原本在呼兰的统治之下,刚刚才重归天朝。 江湖草莽、当地豪强中不服王化者比比皆是,如今贸然出兵,到时候西北动乱,将令朝廷腹背受敌、天下陷于更大的动荡之中,恐怕你我都会成为社稷的罪人了。风雨愚钝,但忠于朝廷之心,天地可表,还望大人将西北的事情向朝廷详细禀奏。” 那钦差想到昨天晚上的士兵哗变,如今还心有余悸,倒是对风雨的话相信了三分,不由迟疑道:“可是如今贼势强盛,朝廷用兵十分的不如意,这……” 风雨笑着道:“大人多虑了,贼兵虽然强盛,但是他们不过是一些贩夫走卒,所提倡的“均田免赋”、“平均财富”之类的口号虽然蛊惑人心,但是却根本不实际,用不了多久,大利当前,恐怕这些首领自己就做不到了。 “同时贼兵动乱之苦终究会波及到诸侯,各镇之间迟早会同仇敌忾,到时候肯定不会再像当初各怀鬼胎、拥兵自重了。 “最重要的是朝廷在神州延续千年,恩泽广及天下,根基深厚,岂是这些不学无术之徒说推翻就推翻的?如今圣上英明,驱逐了呼兰,中兴了国家,内有贤王辅政,外有良将御敌,只要假以时日,兵士操练娴熟,必定大破贼军。 “以上种种,说明如今的贼势宜缓图,不宜急取。在当前各地都有贼兵泛滥的情况下,凉州作为朝廷之背部,北挡呼兰南侵,东助朝廷除贼,实在是举足轻重,不容有失。 “凉州再则可以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军械运送至朝廷,更可以让朝廷无后顾之忧、有回旋余地;如果凉州丢失,则朝廷再无一方安土,四面楚歌、八方风雨,危如巢卵。 因此风雨不出兵之举,实在是为了天下社稷、祖宗基业着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请大人将风雨的这一片苦心上传圣听。” 风雨的这番话倒不是随便乱说,其实正是他对整个天下局势的判断,通过前几日让人对这个钦差的观察,发觉这家伙虽然有些迂腐,毕竟还是有点真才实学,所以就准备以情理、事实打动他。 风雨却不知道,那钦差听了风雨头头是道的分析,也不由暗吃一惊,因为在他离京之前,朝廷因为贼兵势大而有迁都之议,辅政王萧剑秋则力呈天下形势,对于日后的预判,竟然有很多方面和风雨不谋而合。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责任却是让风雨出兵,不由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风雨却笑着打消了钦差的顾虑,说道:“请大人放心,风雨虽远离朝廷,然而始终心系庙堂,早已准备好粮草器械,就等大人带回去了。另外在下为大人备了一些薄礼,不值几个钱,但是代表着风雨的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说着递上了一张清单,那钦差接受一看,却是脸色大变,原来这竟然是给自己和家人的礼物清单,的确是不值钱,但却把自己家人一个个罗列了出来,而且赠送的都是投其所好,仿佛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家人,怎能不让他吃惊? 原来风雨拖延着不见的这几日,早已派人去调查这位钦差了。李氏家族在圣京根深蒂固,查出这些东西自然不难,一方面是为了结交,一方面也是示威,那钦差虽然有些迂腐,但也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个中含意,当下笑着道:“风侯如此忠义,实在让老朽感佩,请风侯放心,老朽一定将风侯的难处转达给朝廷。” “如此多谢了!”风侯急忙施礼,两人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启禀风侯,属下查过了,皇甫嵩原本想乘朝廷全力围剿庞勋之际,藉出兵讨逆的机会控制鄂州,却不料后院失火,他的兵力刚刚东调,巴蜀在一个名叫王波的骡帮弟子挑动下,揭竿而起,砸开粮仓、处死官吏,打着“均贫富、除不义、分粮田”的口号,攻城掠地,一连拿下了十多个州县,甚至攻占了江洲。 “这王波在圣龙江中游筑了一座大要塞。他先在南岸的荆门山与北岸的虎牙山之间以浮桥连结起来,在荒乱的激流中立起数千支的木桩以防敌船入侵。接着又在两岸的断崖之上筑楼,列上箭弩,以数万松明照亮夜空,不让一名敌兵有可趁之机,使皇甫嵩的大军无法顺流返回老家。 巴蜀由于目前兵力空虚,只能够死守几座孤城自保。 “皇甫嵩如今是心急火燎,匆忙部署兵力回讨。一方面亲自率兵欲图夺回江洲,另一方面则派皇甫华经我们凉州增援梅文俊,准备通过剑阁两路夹击王波。” 在风雨率领凉城各级官吏准备迎接皇甫华兄妹的时候,魏廖匆匆的把刚刚调查来的情况通报给风雨。 风雨不禁有些好笑,没想到皇甫嵩这个老狐狸居然也会吃如此的大亏,偷鸡不着蚀把米,还没等拿下鄂州,就差点把老窝给丢了,怪不得连把女儿当人质的事情都想出来了。 “老大,这是个好机会,索性把这小兔崽子给扣下,然后我们发兵巴蜀,掏了皇甫老头的老窝。”洛信大大咧咧的说道。 风雨点了点头,这家伙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想了一想下令道:“秋里,你在皇甫华回巴蜀后,立即统帅秋风、黑狼和赤狮三军以防范贼寇入境为由,向皇甫家族方向增兵,看有没有机会。” “是!”秋里会意的点头。 “老大,为什么不把皇甫华这小子现在就宰了,省得以后麻烦?谁知道他是不是送个妹妹过来。”洛信嘟囔着道。 “洛将军,这就是风侯高明之处。毕竟风侯和皇甫嵩同殿称臣,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分,而且让皇甫华回去正好是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利。至于我们大军压境则不同,打着防范贼寇肆虐凉州的借口,名正而言顺,谁也找不出碴来。而效果则是:一方面牵制了皇甫家族,让他们不能够太过轻松的镇压这次暴动,另一方面更可以寻机夺取势力范围,当然也避免这股贼寇蔓延到我们境内。”孔宓帮风雨解释道。 “噢!”洛信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反正有仗打他就开心。 风雨和秋里、孔宓相视一笑,也不再理这家伙,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显然是皇甫家族的人到来了。 皇甫华果然守信,只带了两百亲兵前来,随行的还有一顶轿子,想必里面是他的妹妹。 “风侯竟然出城远迎,实在让皇甫华惶恐!”人还在远处,皇甫华就已经热情的扬声招呼道。 “世子这是哪里话?风雨能够招待公侯世家、天下名门的皇甫世子实在是风雨的荣幸,去岁圣京一别,真是想煞风雨了!” 风雨也极为热情地走上前,和下了马的皇甫华拥抱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两人真的是生死之交呢。 “这位是舍妹皇甫卿卿。”皇甫华指着从轿中款款出来的少女向风雨介绍道。 “这几日打扰风侯了。”那少女向风雨深深的施了一礼,然后双目下垂,也不理周围的事物。 风雨急忙回答道:“皇甫小姐客气了,凉城简陋,不能和天府之国相比,到时候还请小姐多多包涵。” 在风雨的感觉中似乎这位皇甫卿卿除了羞怯之外,还有着一种冷漠和幽怨。不过这也难怪,一个妙龄女子孤身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做人质,有这样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能够做到如此平静也算是不错了。 侯门深似海,在钟鼎玉食之余,豪门子女的一切言行都得从维护家族利益的高度出发,这或许就是为了获得而付出的代价吧。 “哈哈,既快成一家人了,两位何必客气。皇甫华军务在身,这就告辞!”这皇甫华却翻身上马,显得急于离开。 “皇甫兄何不多盘旋几天?你我多日不见,风雨正有许多事情要向皇甫兄请教。”风雨当然清楚皇甫华离开的原因,但表面上还是得出言相留;另外他听了皇甫华刚才的那句话,觉得有点不对劲,想找个机会索性把皇甫卿卿也给礼送出去,否则好像自己还非得向皇甫嵩的这个宝贝女儿负责似的,岂不冤哉? “风侯心意皇甫华铭感五内,不过军令如山,不敢违抗,只好等日后再与风侯把酒畅饮,纵论天下了!”皇甫华却去意坚决,简直就像是把一件货物送来一般,丢下就走,连和自己的妹妹道别一声都没有。 “风侯,卿卿有一件事相求。”那皇甫卿卿似乎对兄长也毫无留念,在皇甫华远去之后,缓缓地说道。 “皇甫姑娘但讲无妨。” “其实巴蜀发生的事情一定瞒不过风侯的法眼,卿卿只希望风侯能够将获得的巴蜀的战事每日送一个副本给卿卿,卿卿感激不尽。” “当然,当然。”风雨差点呛了一口,发觉自己倒是有点小看这个女孩,不过令风雨有些迷惑的是,虽然关心自己娘家的情况是很正常的,风雨却总觉得那个皇甫卿卿似乎还在牵挂着另外的什么事情,在她身上总是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绝对不是离家寄居这么简单。 安顿好这件事情之后,却见魏廖匆匆地走来,低声说道:“风侯,扬威镖局昨晚被人血洗满门了!” “什么!”风雨大吃一惊,喝问道:“是谁干的?” “根据初步调查,应该是喇嘛教的人,手段极其毒辣,所有男人都被震碎了心肺,女人则先奸后杀。整个镖局七十余口无一幸免,尸体上都留有大手印的痕迹。不过运气不错,卑职已将扬威镖局因为出镖在外而幸免于难的副总镖头找到了。” “可曾问出什么来?”风雨愤怒的说道,喇嘛教的人居然敢在自己的地头上如此肆无忌惮,如果自己不进行反击的话,还谈什么领袖西北武林? “这个……” 魏廖看了看四周,风雨会意,于是放下这件事不提,却暗中让秋里、李中慧和孔宓到他的书房中来。 “根据对扬威镖局和高唐、呼兰近日的形势分析,杀手是喇嘛,而且很有可能是高唐本部派来的,起源于高唐喇嘛教的南北之争,北宗的宗巴禅师上个月坐化了,这个扬威镖局不知道如何竟然承接了一个神秘的委托,将这位禅师的舍利运送到圣龙的少林,结果好不容易把这个舍利押到回凉城还没来得及进入中原,就出了这样的惨事。” 在风雨的书房中,魏廖将得到的情报如实禀报。 “什么是南、北之争?”秋里皱眉问道,风雨和李中慧虽然略有所闻,也是知之不详,这些都是喇嘛教内部的事务,一般人也确实不得而知。 孔宓见状详细解释道:“喇嘛教是从印月的佛教所延伸出来的,与高唐当地原有的苯教融合而成,主要在高唐、呼兰以及高唐与印月之间的丹国、锡国、尼国等处传播,后来因为各方势力的介入以及佛义的分歧而分为南、北两宗。 “南宗信奉小乘教,强调四禅、四静虑,主张严格的按照内省的静思方法来修行,而北宗则以大乘教为主,不再拘泥于固定的静坐形式,主张藉助智慧来修行。 “高唐原本世代依附圣龙,圣龙也特许其自治,优待有加,倾向于圣龙的北宗因此而得势,倾向于印月的南宗越来越式微。 “只是自从呼兰崛起之后,形势起了变化。呼兰人四处扩张,以至于和高唐交界,呼兰的王室又很信奉喇嘛教,将其捧为国教,亲呼兰人的势力也就开始在高唐占据为主导势力;而圣龙在西北的力量则日趋薄弱,政令不行;于是北宗产生了分裂,开始有一部分人倾向于呼兰,并且占据了高唐的主导层,而另一部分北宗则坚持倾向于圣龙,却饱受压迫,反而和南宗同病相怜起来。” “这么复杂!”李中慧不由呼了一口气。 “宗巴禅师是北宗内始终亲善圣龙的领袖,此次抢夺他的舍利,我看和呼兰脱不了关系,不知魏先生以为如何?”孔宓紧接着说道。 “不一定,呼兰喇嘛教虽源自高唐,其实早就独立出去,其根本基地也已经北迁到呼兰,呼兰人对于高唐这样的苦寒之地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始终没有派兵入高唐。再加上喇嘛教支持的是呼兰的王室,这次张仲坚得势,必定会有一番清洗,这帮人自顾尚且不暇,应该不会这么做。倒是最近有消息传来,印月人乘着我们圣龙和呼兰的势力相继在高唐消退的时机,大肆活动。宗巴禅师虽然反对北宗内部倾向呼兰人,但更加坚决抵制南宗企图并入印月的阴谋,所以我担心更有可能是南宗所为。” 魏廖早就察觉风雨对青海湾的关注,所以始终留意高唐方面的情报,如今说起来头头是道,令人信服。 “不管怎样,多加留意这方面的情况,抓紧追查凶手,同时有可能的话,和喇嘛教中亲圣龙的势力多多联系。待会让耶律楚昭藉这一次扬威镖局灭门案向呼兰施压,藉此机会试探一下呼兰人的态度。另外秋里你兵压巴蜀之际也别忘了这一块,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甚至可以考虑出兵高唐!”风雨考虑了一会,说道。 “出兵高唐?” 几乎所有的人都吃惊的望着风雨,不同于印月一直想以高唐作为跳板来侵占圣龙的大好河山,无论是圣龙还是呼兰,对于这块来往不便、生活艰苦的土地,一向是兴趣缺缺,所以无论谁强大了,都只是扶植那里的亲善势力,基本上就没有过出兵的打算。 “我是说必要的时候嘛!一方面,青海湾盛产战马,另一方面我可不想让印月人把高唐作为跳板,这对我们不利,所以必要的时候出兵夺取青海湾、驱赶印月人的势力还是很必要的。当然,高唐的事务还是让高唐人自己办为好,所以这段时间尽快物色合适的人选,作为不时之需。” 风雨察觉部下在惊异中暗含的那一层反对的意见,只好耐心解释道,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原本看来只是以防万一的安排,对整个天下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第六章出兵夏州 “启禀将军,皇甫华已经过了夏州,星夜奔赴入川,此外据说贼军已经拿下了蜀州。” 在秋里的帅帐之中,秋里高居主坐,洛信和耶律明雄分列两旁,听着探马禀报的皇甫家族的兵力调动情况。 “皇甫小儿这么着急,可见巴蜀已经危在旦夕了,秋里,我看咱们快点出兵吧!”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仗打的洛信早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可是梅文俊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末将以为还是再等等吧!”耶律明雄迟疑的说道,他对于风雨的用兵始终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由于风雨在临行前一再嘱咐三人要小心梅文俊,使得他特别的关注梅文俊的动向。 “无妨,皇甫嵩这次东征不仅是想控制鄂州,甚至还企图渗入江南,所以将大批兵马调出,当然也包括了梅文俊部,这才造成了巴蜀空虚为人所乘的局面。如今梅文俊就算没有奔赴巴蜀平乱,也必将主力调去剑阁,夏州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兵力。”侧立在秋里身后的费全则力主出兵。 “这只是你的推测之词,皇甫嵩老奸巨滑,怎么会料不到我军乘火打劫?梅文俊是连风侯都赞叹不绝的名将,又岂会毫无准备?”耶律明雄对于这个长相猥琐的家伙始终没有好感,当下冷冷的驳斥道。 “就因为一个梅文俊就让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和勇士举步不前吗?”费全讽刺地说道。 “够了!”秋里有些恼怒的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虽然他很欣赏费全的智谋,不过可并不希望他恃宠而骄,和其他将领产生冲突,同时费全的话从某种程度上也有讽刺自己的意思,众人对于梅文俊的顾忌让他有一种受辱的感觉,当下冷冷地说道:“不用再多说了,风侯调动了三个军过来,不是只为了在这儿作毫无意义的争论的,立刻传令下去,黑狼军为前锋,进逼夏州!” “是!” 众人纷纷躬身遵令,风雨军军纪严明,令出必行,即使是对出兵有疑义的耶律明雄也不再表达反对意见了,而且洛信和秋里都是风雨的亲信,两人都主张出兵,耶律明雄当然不好再多说。 “风侯与皇甫嵩大人乃是同殿称臣,如今贼兵肆虐,风雨军不思精忠报国,却来攻打我夏州,这究竟是何道理?” 在夏城的城头上,梅文俊一身戎装,义正词严的扬声质问秋里,城头旌旗展簇,远处望去不少战士在城墙上来回走动,显得军容鼎盛。 秋里大吃一惊,发觉梅文俊早有准备,又发现自己两翼外的山坡后隐隐有尘土飞扬,而且惊鸟飞天、旌旗浮现,分明是有大批伏兵,自己乘虚攻城的计画显然是行不通了。 虽然他不服气风雨对梅文俊的推崇,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秋里很了解风雨,自然明白能够得到风雨如此重视的对手绝非泛泛之辈,而且这次出征只是想乘机捡一些便宜,原本就没有打算在巴蜀局势明朗之前和皇甫家族彻底闹翻,所以只好干干的一笑道:“梅将军真是多心了,风侯听闻巴蜀有变,所以命末将前来相助,绝无歹意,我看这真的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既然是一场误会,我看秋将军还是速速退兵吧,免得事态扩大,有损两家情谊。皇甫家族扎根巴蜀何止百年,区区动乱又岂能动摇根本?风侯美意,文俊代表老大人心领了,不过出兵相助之举,就大可不必。如今中原狼烟蜂起,风雨军真的行有余力的话,还是尽早出兵中原,为国靖难吧!”梅文俊也不为己甚地说道。 “哈哈,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此告辞!”秋里装做无可奈何的说道,挥手命令兵马回撤。 “秋里,你不会真的被姓梅的那小子吓退吧?”看见秋里真的后退,洛信不解的问道,他对于这样一仗未打就灰溜溜的回去,可真的是有些不甘心,对于秋里如此胆小更是大为不满。 秋里冷哼了一声,命令道:“全军前行至五里外的山丘扎营,立刻派探马潜伏夏城,给我打探一下皇甫军的动静,尤其是埋伏在城外的那些伏兵究竟有多少人马?” “启禀将军,我军走后,那埋伏城外的皇甫军陆续回城,估计应在一万人左右。同时从剑阁方面有近千名士卒挑了大批粮食前来夏城,听说贼军占领了蜀州之后大举围攻成都,只派了少数兵马进攻剑阁,所以皇甫军轻易击退了贼兵,如今皇甫华已经过了剑阁,准备和皇甫嵩南北夹击贼兵。” “什么,这个消息为什么不早点禀报!”秋里勃然大怒,如果早知道皇甫家族轻易击退了进犯剑阁的贼兵,自己也就不会出兵夏城了,不过盛怒之下还是不乏疑虑,剑阁地处险要,是进入巴蜀的咽喉,那些贼兵怎么会如此愚蠢,不派主力攻打?当下冷冷的问道:“这个消息准确吗?” “准确!” 代为回答的却是从外面进来的费全,他带来了凉城的消息,王波占领了蜀州之后,确实令人不解的重兵围攻成都,反而只派了三千兵马进逼剑阁。 “这帮白痴!”秋里愤愤地说道,不仅仅是骂王波的白痴部署,更因为今天的挫折让他感觉到了奇耻大辱,不由对于情报系统的迟滞大为愤怒。 “将军,梅文俊将军派人送来了十头肥牛,说是犒赏我军,以作酬谢。”这时中军又来禀报道。 “什么!”秋里一惊,明白梅文俊已经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掌握住了。 而这个时候耶律明雄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秋将军,我军营地周围出现了可疑的游骑,同时夏州方面兵力调动频繁。” “哼,看来梅大将军不看到我军出境,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啊!”秋里狠狠地说道,他当然明白梅文俊此举其中的含意,送牛是说明梅文俊胸有成竹,掌控着整个战局,根本没把来犯的风雨军放在眼里,而游骑出现在自己扎营的周围,则是一种军事上的威胁,暗示如果风雨军继续滞留的话,后果自负。 “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了!”洛信首先跳了起来,急吼吼的说道:“打吧!咱们风雨军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秋里却摇了摇头,风雨的战略意图他很清楚,这次出兵巴蜀只不过是抱着捡便宜的打算,如果将大军陷在这里的话,可不是风雨所希望的,对于整个风雨军也得不偿失,正是由于如此,风雨才放心得让一向领会他战略意图的自己来指挥大军,便宜行事,所以当下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撤兵!” 秋里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很正确的,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不过秋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风雨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中计了!” 风雨见面的第一句话,让秋里大大的不服气,反驳道:“为什么?剑阁方面的消息是假的吗?不过就算是假的,梅文俊埋伏在城外的一万精兵总不是假的吧?” 风雨苦笑道:“剑阁的消息一点都不假,梅文俊埋伏在城外的精兵也不假,可是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梅文俊在城中应该几乎没有一兵一卒,你想不到吧?” “这怎么可能,旌旗可以虚设,但是我亲眼看见城中有大批兵马在走动,绝不会有错,我还不至于被这样简单的计谋给骗了。而且这小子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如果我强攻的话,岂不是立刻就拿下来了吗?”秋里不解的道。 “这些士兵难道就不可以让老百姓穿上军服假扮吗? 梅文俊当然清楚以他手中的兵马不可能守住夏城,所以就兵行险招,事实上你不正是被他所骗,不敢攻城了吗?” 风雨皱眉道。 秋里一楞,这本是很简单的事情,不过由于风雨一再强调梅文俊是一个难得的将才,让大家都对他不知不觉中心存顾忌,总是把事情朝复杂的方面去预测,对此风雨也只好哭笑不得。 “这不过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梅文俊在虚张声势?”秋里还是有些不服气,虽然他一直很佩服风雨的智谋,但还是很惊讶风雨怎么可能不在现场,却比自己更加把握住事情的真相,说得如此肯定。 “因为前天你得到剑阁的消息时,我根本就不知道,直到昨天我才收到这方面的情报,所以根本不可能派兵通知你,这就充分说明了,当梅文俊发觉你对于夏州还没有死心的时候,他其实也很心虚。”风雨咳嗽了一声,干干的说道,身边埋伏有敌人的奸细,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你是说……”秋里皱眉道,这件事情很严重,皇甫家族居然如此深入风雨军的内部,竟可以代替风雨送来情报,那么如果有一天,假冒风雨的命令的话,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我已经让魏廖去查了。”风雨苦苦的说道,风雨当然也想到了秋里的担心,自然心头也有些沉重,但是既然对手如此精于情报工作,这件事情多半是不了了之,所以两人一时间无话可说,空气十分沉重。 “还是不对!”秋里沉思了一会,摇头说道:“既然剑阁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梅文俊在夏州的兵力绝对充足,他为什么要行此下策?” “因为夏州的兵力确实空虚了。我也没有想到,皇甫华竟然和梅文俊有着重大的不和,而且如此不顾大局,这次他持着皇甫嵩的令符硬是把梅文俊本来不多的兵马调去了,只是为了要和梅文俊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梅文俊才会害怕那城外的一万精兵不足以吓退你,索性帮我把这个情报提前通知给你。” 风雨再次苦笑,事实上他除了苦笑实在不知该有什么表情了。 “末将办事不力,请风侯惩罚!”秋里突然跪下来,涩涩的说道,这次挫折大大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秋里,你我胜似手足,你怎么说这番话?”风雨急忙将他扶起,知道他大受打击,如果不能够摆脱这次的阴影的话,就会使自身的水准大打折扣,所以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怪罪的话,风雨首当其冲才是。再说了,这次主要是因为我们内部的问题,被梅文俊有机可乘,再加上我此次出兵的决定又确实有些莽撞了,非你带兵之罪。 “而且这次中计其实还是一件好事情,一方面我们得知了皇甫华和梅文俊之间有着深刻的矛盾,日后我一定会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另一方面,恐怕你还不知道,今天我刚刚得知,皇甫嵩昨晚已经攻克江洲、回师巴蜀了。所以如果你不中计的话,虽然我们可以获得夏城,但是却会和已经摆脱困境的皇甫世家结下深仇大恨,到时候兵力被牵制在夏城,那才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呢!”风雨笑着拍了拍秋里的肩膀。 “江洲被克?不是说王波在南岸的荆门山与北岸的虎牙山之间以浮桥连结起来,在荒乱的激流中立起数千支的木桩以防敌船入侵,同时又在两岸的断崖之上筑楼,列上箭弩,以数万松明照亮夜空,不让一名敌兵有可趁之机吗?如此严密的防范,如何会被攻破?” 秋里对于江洲被克非常的震惊,这样的固若金汤,居然会被皇甫嵩在短短十多天就拿了下来,实在是一个奇迹。 “又是那位梅大将军的杰作!”风雨苦笑道:“当初梅文俊就力劝皇甫嵩像我们这样坐山观虎斗,可是皇甫嵩不听,坚持出兵鄂州。梅文俊只好在皇甫嵩东征前,留下了一封书信,交给了皇甫嵩的侍卫长,让他在皇甫嵩危难时刻拆开。 “后来王波造反,皇甫嵩被堵在了江洲外,那个侍卫长便将书信拆开交给了皇甫嵩,于是皇甫嵩就采用了梅文俊的计画,在一个强劲东风吹袭的日子,数千只皇甫军军船的船帆满载着鼓鼓的风帆,溯着急流迫近王波军要塞。 水里的木桩阻住军船的进路,加上左右两岸如雨般的箭矢,在一进一退的攻防之中,皇甫军的先锋部队终于立上了浮桥,放出了准备好的火箭。火势在强风之下一发不可收拾,笼罩了浮桥以至于城楼。在猛火之中,皇甫嵩发动了突进,一举拿下江洲,顺利入川。” “梅文俊!”秋里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大有一决高下的味道,主动请缨道:“不管怎么说,如今皇甫世家依然忙于攻打王波,夏州兵力毕竟空虚,请风侯再给我一次机会,不拿下夏州,秋里愿提头来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如今梅文俊一定已经加强戒备,皇甫家族也很快就会恢复过来,所以没必要冒险。对付皇甫家族我原本就有一个长远的计画,一步步来一定能够成功,这次行动只是有些贪图便宜的冲动,心怀侥幸,幸好没误了大事。 “如今巴蜀大局已定,王波必败无疑,真没想到这个白痴这么没用!眼下我们没必要为了区区一座夏城,而把影响深远的发展大计给耽误了,你回来的正好,其实在得知了剑阁和江洲的消息后,我就准备让你回来,放弃对巴蜀的图谋。因为,如今我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风雨有些懊悔的说道,实在想不到王波这么不禁打,原先估计要乱一两年的巴蜀,看来仅仅需要一、两个月就可以平定下来了,这让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把皇甫华的军队给截住,可是当初确实没人会想到那个王波会犯如此低级的军事错误,居然仗着江洲的险要和皇甫军得经过风雨的领地才能回返巴蜀,既没有派重兵把守江洲,也没有调主力攻打剑阁,以至于如今自陷绝境。 “更加重要的事情?”秋里沉思了一会,吃惊的说道:“你不会是想打高唐的主意吧?” “是啊!”风雨点了点头,说道:“你也知道,西北土地贫瘠,虽然我们实行屯田,同时利用神州战乱而大大的发财,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而放眼四周:巴蜀易守难攻,皇甫家族扎根深厚,梅文俊能征善战,不是容易拿下的,虽然我和军师已经开始实行一个计画,但这需要时间。 “呼兰兵强马壮,不是轻易能够动摇的,而且那里本身也不是经济之地,没有什么大油水可捞,攻打呼兰可谓得不偿失。 “神州如今战乱蜂起,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大发横财,没有理由深陷其中,自讨苦吃,而且毕竟你我都出身贫寒,应该知道那些百姓造反也是迫不得已,我们固然不能反抗朝廷失去了大义之名,但是屠戮百姓也有损风雨军的形象。 “那么最好的所在就是印月了,印月有着广阔的平原、富饶的土地,而且如今正由几个国家割据,不复当年孔雀王朝的强盛,而波斯人、呼兰人都先后在那里培植了亲善实力,更使得印月大陆战乱频频,正好方便我们的用兵。 “从印月的位置看,它犹如一个半岛,不利于外人的入侵,所以一旦把它拿下,就如同一个更加庞大的巴蜀,成为天然的粮仓和后方基地;同时它又地畔大海,正好有利于我们发展海上商贸。 “而要想攻打印月,既然不可能通过呼兰走大陆公路,那么就只有翻越高唐,奇兵出击,以精锐之兵横扫印月平原了。” 风雨的话中透露着对全天下的谋画,这番打算在他的心中早已酝酿已久,这个计画在别人眼里简直是匪夷所思,风险巨大,但是正因为如此,风雨才更加着迷。 在风雨看来争霸中原不过是重复着前人的脚步,实在无聊,只有为人所不能为,方能显英雄之真本领。只是事关重大,在没有策画成熟之前,风雨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如今为了安慰秋里,同时风雨也有意让一向情同手足的秋里来担任西征军统帅,这才向秋里透露了出来,然而说着说着,不自觉中却沉迷于自己这筹画已久的宏图霸业之中,一时间显得雄心勃勃,豪气万丈。 不料秋里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行,高唐地势陡峭、生活艰苦,以呼兰人之侵略成性也对这块土地没有半点兴趣,我军前去士兵多半会水土不服。而且那里有喇嘛教控制,不见得会轻易臣服我们,更遑论翻越高唐去攻打更加人地两疏的印月了。此外攻打印月还要涉及到呼兰、波斯这些强国的反应,岂不是比拿下巴蜀困难百倍吗?” 风雨一楞,没想到秋里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反对自己,使他原本想任命秋里为西征军统帅的打算开始动摇,心中有些不悦,想了一想,厌倦的说道:“这些当然是困难,不过并非不可克服。算了,这件事反正还要从长计议,也不急在一时,到时候再说吧。” “皇甫嵩亲自率兵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收复了蜀州,与此同时皇甫华则化解了成都之围,如今王波所部大势已去,覆灭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皇甫嵩悬赏白银十万要那匪首王波的脑袋,同时还悬赏八万白银缉拿王波手下的龙虎双将。” 在风雨的书房中,魏廖不带一丝感情的将这短短十天时间在巴蜀发生的事情向风雨禀报着,皇甫嵩的平叛只能用“神速”两字来形容,由于事关根本,所以皇甫嵩这一次可以说是拼了老命、拿出老底来打仗,很快就夺回了对巴蜀的控制,而另一方面原本处于相对有利局面的王波,却把时间和兵力浪费在了攻打成都上,既没有拿下剑阁,又没有守住江洲,以至于皇甫军源源不断回师援救,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如此没用,这让原本想隔岸观火的风雨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风雨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砰”的一声把风雨和魏廖都吓了一跳,向外望去,却发觉皇甫卿卿正面色苍白的呆立在门口,地面上却是一只打碎了的碗,盛在碗中的汤流满了一地。 “对不起!”皇甫卿卿垂首低声而言。 “没关系!说起来真是恭喜小姐了,皇甫老大人已经顺利平叛,过两天风雨将亲自护送小姐返回故里。”风雨急忙说道。 为了显示自己待部属和黎民如一家的风范,风侯府的大门始终敞开,府内也不设关卡,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虽然魏廖、孔宓等人屡次劝阻,平时风雨不但不以为然,反而还十分得意自己的创举,然而今天却有些后悔,心中不禁责怪李中慧,怎么让她跑到书房来了,就算是皇甫大小姐自己愿意,不过如此端茶送水的事情传出去的话可大大的不妥,更何况还有可能会泄漏风雨军的机密。 “风侯,您是用兵的专家,你看家父是否能捉住王波和他的部下?” 这时,皇甫卿卿突然抬头望着风雨问道,眼中的那份期盼让风雨感到有些好笑,这位大小姐未免对自己的父亲太没有信心了,当下宽慰道:“皇甫老大人乃是朝廷的宿将,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率兵入川成功平叛,真是令风雨佩服!” 风雨说着,突然发觉话语中无意间流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意,急忙干咳了一下,继续说道:“天已晚了,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这等粗活风雨岂敢劳动小姐大驾?” “风侯还没回答是否能够捉住王波和他的部下?”皇甫卿卿却仿佛有着一种特别的坚持。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甫老大人在巴蜀根基深厚,乡梓父老在如今大局明朗的情况下,一定会全力以赴相助老大人的吧!”风雨有些奇怪,只好耐心的把话说明,皇甫世家在巴蜀的统治可不是一天两天,如今既然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巴蜀当地的各方势力一定会痛打落水狗,向皇甫家族邀功的,想必这些匪患也是在劫难逃了,真不知这个千金大小姐在担心着什么? 于是好奇的望了一下皇甫卿卿古井无波的面容,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位大小姐的面目表情还真有点像魏廖,不知道会不会未老先衰--风雨暗地里坏坏的想着。 似乎发现了风雨对自己的注视,皇甫卿卿急忙又把头低了下去,说道:“皇甫卿卿不打扰风侯了!”说着缓缓的退了下去。 “我看这个女人有些不对劲!”魏廖在皇甫卿卿走后,突然冷冰冰的说道。 风雨白了魏廖一眼,心想你才不对劲呢,正要说话间,却看见孔宓和前几天出使呼兰的耶律楚昭从门外走了进来。 “耶律先生辛苦了,呼兰的态度如何?” 风雨急忙热情地招呼,既然打不成皇甫家族的主意了,风雨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高唐,目前他最为关心的莫过于呼兰对于自己涉足高唐的态度,事关风雨军长远发展的大局,如果呼兰人态度强硬的话,自己这方面就麻烦了。 “呼兰对敦煌用兵三月,却久攻不下,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工夫去管其他的事情,不但否认了与灭门惨案有关联,对于我们出兵高唐的暗示也无动于衷,属下认为虽然喇嘛教为呼兰国教,但一直以来都是和呼兰皇室关系密切,如今张仲坚掌权,呼兰的那些贵族中有许多都心中不服,自然也牵扯到喇嘛教,而高唐是喇嘛教的渊源所在,所以张仲坚对于我们出兵高唐应该是求之不得。” 耶律楚昭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风雨对于呼兰竟然用了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攻下敦煌有些意外,难道是呼兰大可汗死后,呼兰人因为内争而削弱了战斗力? 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呼兰军对西北前线所产生压力的担忧减轻了不少,心情愉畅的笑着问孔宓道:“军师你以为如何?” 孔宓考虑了一下,慎重的说道:“对于张仲坚来说,风雨军出兵高唐,实在是利多弊少。一方面可以藉我们的手打击反对他的喇嘛教,另一方面如果风雨军深陷其中的话,又可以让呼兰有机可乘夺回凉州。” “军师是在劝我不要进兵高唐吧?”风雨想了一下孔宓的话中用意,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扬威镖局的血案无意中成为了他出兵高唐的借口,而呼兰暧昧的态度也为他提供了方便,终于可以将西征印月的计画开始逐步实施起来了,却没想到先是遭到了秋里的反对,如今连孔宓也不赞同。 “在下的话虽然让风侯不乐意,但却是千真万确的实情,风侯难道否认有这样的事实吗?”孔宓却寸步不让的说道。 “当初军师为风雨定夺天下大计的时候,不也曾指出可以拿下印月,解决西北土地贫瘠的弱项,藉此来争夺天下吗?如今本侯拿下高唐,也正是为夺取印月作准备。” 风雨皱眉反驳道。 “不错,可那是指解决了皇甫家族之后,届时我军只需要凭借险要关卡挡住呼兰人就可以了,而且拿下了巴蜀之后,我军进出印月就有了安全的补给线。而如今出兵高唐,再借道西征印月的话,我们将面临呼兰和皇甫家族因凉州空虚而可能出现的南北夹击,同时高唐地形陡峭,不利运输,也使得我军的前后方联系十分艰难,如果喇嘛教闹事的话,更会让西征军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孔宓针锋相对的说道。 “谋取巴蜀是一件长时间的事情,而如今天下大乱,环顾风雨军的四周,朝廷忙于镇压匪患,呼兰也正致力于国内的权力整肃和西线战事,皇甫世家受到匪患东面的威胁,并且巴蜀自身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时间无力北顾,不乘着如此大好时机扩张我们的实力,更待何时? “而且出兵印月和夺取巴蜀应该是同步进行的事情,两者相辅相成,事实上我想把皇甫嵩拉过来一起西征印月。如今朝廷在鄂州已经有了戒备,北面风雨军也是严阵以待,而皇甫嵩又绝对不是那种不思进取的人,所以只要给足条件,不怕这只老狐狸不上当。这样一来,既免除了我们南面的隐患,还有利于日后进军巴蜀。”风雨也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好,就算抛开日后西征印月暂时不提,我军大举进攻高唐,万一呼兰军乘机攻来,则如何是好?”孔宓转移话题道。 “我只准备派出五万兵马来控制高唐,应该不会让凉州兵力空虚吧?”风雨胸有成竹的说道。 “五万兵马?”不但孔宓和耶律楚昭,连一向遇事不惊的魏廖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看见部下大惊失色,风雨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他明白身为上位者就必须时常在部下面前保持一种出人意料的效果,只有这样才有利于让部下战战兢兢,不敢懈怠。 于是,风雨微微一笑道:“征战以征心为上、掠地次之,否则别说是印月土地广袤、人口众多,即便是一个高唐就有数十万人口,就算是将整个风雨军填进去也不够啊! “好了,这件事情山人自有妙计。这一次正好乘着皇甫世家刚刚经历大乱,无暇北顾的时机,我们打着捉拿扬威镖局灭门惨案之真凶的旗号,不但要一举拿下高唐作为西征的跳板,而且还要再次大败呼兰,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再也不敢轻易进犯凉州!”风雨自信满满的说道。 “风侯英明!”明白风雨出征高唐的决心已定,三人只好拱手为礼道。只是孔宓和耶律楚昭暗中对望了一眼,觉得有些冒险。 “启禀风侯,捉住了一个刺客。”赵亮虎步生威的进入风雨的行军大辕禀报道。 “把他带上来!” 风雨有些生气,这次他表面上是护送皇甫卿卿到夏城,其实是准备和皇甫嵩秘密会晤,争取他对自己出兵高唐的支持,同时也打算会晤后直接从夏城出其不意的进入青海湾,把这个产马盛地拿下,造成军事进攻上的突然性,却没有想到才出发了一天,就在宿营的时候遇上了刺客,真是非常晦气。 说话间,赵亮挥手示意,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将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抬了进来。 风雨望了一眼,不由微微皱眉,只见那个刺客只有二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一身的书卷气,实在无法和阴冷嗜血的杀手相提并论。 “你为什么刺杀本侯?”风雨坐在大帐上,冷冷的发问,心里却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好感,准备如果他有一个好理由的话,就释放了他。 “风侯,在下并无行刺之意,只是省亲途中误入军营,被军士们误以为是刺客罢了,如果在下是刺客的话,必定会有详细的图谋,深入千军万马之中,直指主帅营帐,又怎么会在军营中游走,以至于被发现呢?”那年轻人显得十分镇定,一问一答之间也是非常彬彬有礼。 “哼,还敢狡辩!风侯,此人武艺高强,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后来还是钟进护卫和方白尘护卫出手方才拿下的。”赵亮急忙上前一步说道。 风雨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一旁的“断刀”钟进和“无戟”方白尘,这两人都是他重金聘请的高手,即使是一般的名门子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个年轻人居然需要方白尘和钟进同时出手方才拿下,这不能不让风雨感到吃惊。 “大人明鉴,小人的武功乃是家传,可是并不能说会武功就是杀手啊!”那个年轻人急忙分辩道。 “他是高手,不是杀手。”这个时候,钟进突然开口了,他的话和他一贯为人一样,很简单。 “这位兄弟的武功不弱,虽然在下不能保证他是不是业余的杀手,但如果要做职业杀手却还不够资格。”方白尘微笑着帮钟进补充起来。 “刀枪剑戟”四卫士是风雨帐下的顶级高手,经过在风雨特意安排下的这段日子相处,已经能够互相弥补,配合默契了。 “断刀”钟进沉默寡言,平日里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但是一刀在手,自有一股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气势,令人胆寒;“无戟”方白尘则如同浊世的翩翩公子,为人处事自有一番风度,一袭白袍、温文尔雅,令无数少女心醉,然而如果谁被他的外表欺骗的话,恐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时,风雨轻轻的点了点头,方白尘和钟进以前都是万里挑一的杀手,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一个职业杀手的话,应该瞒不过两人的眼光,再加上风雨对这个年轻人也有些好感,当下用和缓的语气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进入军营?” “在下孙礼,家住黎县,家父是武当弟子,从小就随父习武,后来又被家父送至峨嵋山学艺,前几天方才学成下山,由于归家心切,深夜赶路,这才误入了大人的军营,绝无行刺之意,还望大人明鉴!”那年轻人急忙说道。 “嗯,你的武功不错,男儿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不如就到我军中来吧!”风雨微笑着道。 虽然这番话有着很大的破绽,不过风雨也并不是很在乎这家伙是敌是友,当初五原会盟时所说的“任天下之智力,依情理而使用之”,绝不仅仅是对张仲坚的反击,更是风雨一直希望建立的政治,如今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心里起了收揽人才的意念。 “多谢大人抬举,只是在下离家日久,从军之事,还得等到回家禀明双亲之后方能成行,请大人海量。” “这是当然,忠孝节义是军人的本色,本侯就等你一个月,来人,给这位壮士松绑。”风雨大笑着说道。 正说话间,突然有中军禀告道:“皇甫建柯达人求见!” “快快有请!”风雨立刻站起身来,朝门口走了几步,迎上急步进来的皇甫建柯,笑着道:“皇甫将军连日来回奔波,真是辛苦了!” “不敢,不敢!老大人得知了末将转达的风侯亲自护送小姐前来的消息之后,非常高兴,特意命末将连夜赶来,代表老大人迎接风侯!” 皇甫建柯急忙还礼说道,这段时日他成了风雨军和皇甫世家之间联系的传声筒,倒也确实有些辛苦。 “劳累皇甫将军星月奔波,真是让风雨过意不去,快快请坐!”风雨执着皇甫建柯的手,显得十分亲热。 “多谢风侯!”皇甫建柯有些受宠若惊,正准备入座之际,突然瞥见一旁的年轻人,不由大吃一惊,脱口叫道:“孙守礼!” 那年轻人显然早有准备,听闻皇甫建柯的叫唤,立刻夺下身边士兵的佩刀,劲力迅猛的扔向皇甫建柯,自己则飞身出帐。 这个时候风雨刚刚为那个年轻人松绑,又正好起身迎接皇甫建柯;所以大家都猝不及防,眼看着那个年轻人就要逃出帐外,而那把佩刀则夹着“嗖嗖”的凌厉声响,直逼皇甫建柯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边的方白尘身形一晃,挡在了皇甫建柯的面前,迅速出戟击落了那把佩刀;而这个时候,钟进也恰到好处的挡在了门口,和年轻人交换了一掌,一声巨响后,将其再次逼退到帐内。 紧接着,钟进和方白尘一前一后同时出手,三、五个照面之后,就把这个孙守礼拿了下来。 倒不是这两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个年轻人,只是身为杀手的职业习惯,使他们始终处于高度警惕之中,这一次的行动更是显示了两人最近练成的默契配合。 “风侯,此人叫孙守礼,这厮原本是老大人手下的贴身护卫,亏得老大人如此厚待他,没想到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竟然背叛老大人,勾结王波造反,成为匪首王波帐下的龙虎双将之一的玉龙将军。”皇甫建柯显然和这个孙守礼有仇,说话间有点咬牙切齿的。 “哼,皇甫嵩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无恶不作,他用卑鄙的手段逼死我爹爹,夺走了我家的一切,奸污了我母亲和姐姐,皇甫狗儿,你说我要不要反?” 孙守礼被擒之后,倒是显得临危不惧,还破口大骂,兜出皇甫嵩不光彩的一面,让那皇甫建柯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显得非常尴尬。 “给我把他的嘴堵上!”风雨冷冷的喝道,皇甫嵩是好人还是坏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倒是乐得看好戏,不过考虑到目前要和皇甫家族交好,以便自己出兵高唐的大计,所以还是下令堵上了这家伙的嘴巴,向皇甫家族做一个顺水人情。 果然,皇甫建柯感激地望了风雨一眼,说道:“老大人曾经有令,抓住这个畜生之后就地正法,还请风侯成全!” “不要!”还没等风雨开口,皇甫卿卿突然从大帐的门外冲了进来,只见她脸色苍白,水汪汪的双眼楚楚可怜的望着风雨,跪下乞求道:“请风侯开恩,放过他吧!” 一时间整个大帐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傻子都可以看出求情者和被求情者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皇甫建柯身为皇甫世家的代表,当然对于皇甫世家的千金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一个皇甫世家的敌人求情而非常难堪;另一方面对风雨而言,虽然并不很愿意和皇甫世家联姻,对这个皇甫卿卿也别无感觉,但毕竟名义上皇甫卿卿是他的未婚妻,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另一个年轻男子求情,而且两者之间明显态度暧昧,风雨再怎样超然豁达,也还是由于感到了一种对他自尊和权威的挑衅而十分的恼怒。 要知道,皇甫卿卿的事情如果是在平民百姓之家,都因为涉及通奸大罪而事态严重;现在发生在皇甫嵩、风雨这样统帅一方的大豪身上,由于关系到他们的威信和权威,影响到他们对部下的统帅和对天下的号召力,于是就变得更加充满了危险和火药味。有时候仅仅是为了这样的一口意气,甚至可以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先押下去再说,皇甫小姐,如今天色已晚,请先回去歇息吧!”很快清醒过来的风雨,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冷冷的说道。 精明的他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于他十分有利,不管世家大族如何腐烂无耻,但是表面上他们却比谁都遵守礼教,爱惜面子,所以这件事情既可以成为他风雨进攻皇甫世家的理由,也可以成为向皇甫嵩施压的一个有利筹码。 想到了这一点他不待皇甫建柯反应过来,一说完之后,便装作十分震怒的样子,立刻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去,根本不给张口欲言的皇甫建柯半点解释的机会。 皇甫建柯虽然有意辩解,但是一来不知从何说起,二来心中也确实理亏,见到风雨看上去竟是从来没有的怒火万丈,心惊胆战之下也就乖乖的三缄其口,退了下去。 “老大,不如就藉这个机会攻打皇甫世家吧!”洛信摩拳擦掌的说道,风雨在把皇甫建柯、皇甫卿卿赶出去之后,对于到底向皇甫世家宣战还是继续进行西征计画,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所以立刻召集身边的将领和幕僚,商讨该如何应付,而洛信无疑是最坚决的主战派。 “末将愿做先锋,三日内拿不下夏城的话,甘受军法惩处。”秋里也坚定的请战道,他将自己前几天在夏城未动一兵一卒就被梅文俊吓退的事情视为一生的奇耻大辱,无时无刻都想着如何雪耻。 风雨被这两个人说得有些心动。 这几天为了迷惑高唐和呼兰,所以自己原先调往夏州方面的赤狮、秋风、黑狼三军始终都滞留在附近,如今合理的出师名义,强大的军队云集,再加上巴蜀刚刚经历了内乱,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似乎都是一次不错的机会,既可以一举解决南方的威胁,还可以狠狠地出一口气。 “不知风侯是想拿下夏州还是要夺取巴蜀?”正在这个时候,孔宓的话却让风雨稍稍平静了下来。 风雨沉思了一下,皱眉问道:“军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为了拿下夏州的话,我军十五万大军云集城下,兵精将勇,皇甫世家正忙着镇压内乱,兵力相对空虚,所以应有九成的把握获胜。 “如果是为了夺取巴蜀的话,我军则至少要面临三个困难: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当代圣龙第一名将梅文俊和皇甫世家在巴蜀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而且以风侯的个人私怨而妄动刀兵,令天下黎民饱受战乱之苦,恐怕也不是成就大事者的所为,难以得到天下的响应吧?” 这一番话,使得一心主战的秋里和洛信在大为恼怒的瞪视着孔宓的同时,也不由佩服他的直言无忌,竟然一点都不给风雨面子。 风雨也被孔宓说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不过也因此冷静了下来,感觉到了自己的不成熟:姑且不论进攻巴蜀的难度,仅仅从为了一个人的恩怨而出兵的角度看,虽然可以得到军中将士的认同,但是巴蜀的老百姓可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支持自己来破坏他们的家园,传出去的话也势必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不利于日后对整个天下的经略,从长远来看实在是失去人心之举,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冷汗淋漓的风雨不由立刻长身一躬,向孔宓谢过提醒之恩,孔宓也当仁不让的受了风雨一礼,正色说道:“风侯能够如此时刻反省,实在是我风雨军之福。 如今只要我军保持冷静,那么家教不严、有辱门风的罪名势必会让皇甫嵩坐卧不安,天下人也会心折风侯的大度,在夏州会晤时,我军更将占有主动,所以当前以静制动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多谢先生提醒,好,我们明天就到夏州去向皇甫嵩讨一个公道,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心结尽除的风雨大声笑道,这个难题还是让皇甫嵩自己去承受比较好。 风雨这一个晚上睡得很舒服,一觉醒来却发现赵亮站在门口神色古怪,欲言又止,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小子干什么?一大清早的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启禀风侯,那位皇甫小……皇甫卿卿昨天一夜跪在大帐之外,不肯起身,要求风侯接见,您看……”赵亮吞吞吐吐的说道。 “不见!”风雨先是不假思索的说道,但转念一想,好歹相处一段时间,今日之后恐怕就永无再见之期,同时心中也有些好奇,事到如今这位大小姐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想了一想,又改变了主意,对赵亮说道:“让她进来,告诉她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是!”赵亮领命将皇甫卿卿带了进来。 “多谢风侯能够给我一次机会!” 进来后的皇甫卿卿显得十分平静,不过看她云鬓纷乱,眼圈发黑,面色苍白,显然是遭遇了很大的打击,身心俱悴。 风雨不由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同这个女孩有过什么密切的交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为她惋惜,以她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虽然不见得能够郎情妾意、恩爱白头,但绝对可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而如今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盗匪,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还让家族蒙羞,这一次回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皇甫嵩素来以捍卫道学而闻名,出了这样的事情,可由不得他不大义灭亲了。 想到这里,风雨不由柔声说道:“皇甫小姐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为那个盗匪求情,就大可不必了,风雨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皇甫建柯将军也在场,令尊是不可能不闻不问的。至于其他事情,只要风雨能够办到的,就一定会效劳。” “风侯,您统帅百万甲师,称雄西北,像家父这样对天下各路藩镇从来不屑一顾的人,对于风侯也赞叹有加,如果风侯愿意的话,家父他也……”皇甫卿卿似乎误解了风雨的话,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皇甫小姐!”风雨皱眉打断了皇甫卿卿的话语,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话令人误解,同时对皇甫卿卿竟然如此愚蠢有些不耐烦,冷冷的说道:“我看您是误会了,虽然风雨立足于西北,不畏强权,但是那是靠着无数将士和百姓对风雨的支持,而不是朝廷的恩典,所以风雨绝对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凉州的将士和百姓拖入无谓的战乱之中,如果小姐是抱着如此想法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对不起,是皇甫卿卿愚昧!”被熄灭了希望的火焰之后,皇甫卿卿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令人十分的不忍,风雨也实在不愿看见这个薄命红颜的惨样,心中一软,缓缓的背转过身子。 “其实我和守礼原先是指腹为婚的。”皇甫卿卿的话让原本想下逐客令的风雨大吃一惊。 只听皇甫卿卿继续幽幽的说道:“守礼的父亲原本乃是镇守南蛮的太守,家父和孙老大人当年是名镇西南的两员名将,互相策应,共同守护着朝廷的西南边陲。那个时候,两家相交莫逆,情同一家,家母和守礼的母亲由于是差不多时候怀孕的,所以就定下了这一门娃娃亲。 “在守礼的母亲病逝之后,守礼的父亲考虑到南蛮条件恶劣,就将他送到皇甫府中,家父对他待若亲子,我也就有机会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皇甫卿卿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突然浮现出一股沉湎于往事,无限向往的神情,如痴如醉的说道:“那个时候真的是青衫少年忘忧时,人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再加上年岁幼小,所以两人之间也就没有任何的顾忌,一起玩耍嬉戏,一起学文习武。我真的好傻,那时候总是埋怨时光过得太慢,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好嫁给守礼哥哥,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谁知道长大之后,原来会有这么多的烦恼,掺和进这么多名利和权势的斗争,面对这么多人世间的丑恶,经历了这么多的无奈,半点都不由自己。” 听到这里,风雨不由想起了自己和晓兰。 的确,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告别了童真无邪的岁月之后,每个人都不得不为了自己或者为了自己的家族,无可救药的陷入世俗的斗争中,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在拼命争取着什么的时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 这样想着的风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们两家如此亲密,又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哼,这就是所谓的侯门深似海吧!” 皇甫卿卿带着几许嘲讽的说道:“后来守礼的父亲不知怎么在一场南蛮的动乱中被杀,又过了大概一年,守礼突然行刺家父,说是家父杀了他的父亲,他要为父报仇,还说了许多可怕的事情。家父十分震怒,表面上显得宽宏大量,说两家是世交,守礼是少年气盛,中了奸人的挑拨之计,自己不会予以计较,暗地里却将他关在水牢里,准备秘密处死。 “我得知了消息后,寻死觅活,父亲才以我嫁给你为条件,答应放他一条生路。其实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他早就被他的朋友救出去了,父亲自然乐得藉这个机会做个人情,真的是一箭双雕。 “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悔叫生在帝王家,虽然皇甫世家还算不上帝王,不过统领一方,其实和帝王也没有什么差别,帝王的家事就如同国事,当初将我许配给孙家,是为了得到控制南蛮的孙家的支持,如今将我嫁给你,又何尝不是为了消除北面凉州的威胁? 身为皇甫世家的女儿,生来就注定要成为家族对外谋取利益的工具。” 风雨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丝苦笑,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并不愿意娶眼前这个女人,但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情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洞房花烛夜了吧? 在权力的争夺中,个人的情感实在是太空虚渺小了! 这真的是一条不归路,无论是皇甫卿卿还是自己,表面上拥有风光无限,暗地里却不得不付出惨重代价,如果说有不同的话,那就是自己是心甘情愿地走上这条道路,没什么好后悔的,而皇甫卿卿却是因为自己的家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个是非的漩涡,为自己的出身而不得不贡献自己的义务。 “这次守礼是来看我的,他加入盗匪也是为了报仇和夺回我,绝对没有半点和风侯为敌的意思。皇甫卿卿不敢祈求风侯饶过卿卿,只求风侯放了他,皇甫卿卿世世代代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风侯的恩情!” 皇甫卿卿的那种眼神,让风雨不敢对视,狼狈的干咳了一声,说道:“孙守礼是朝廷的要犯,这件事情风雨不敢独断,只能答应尽力向令尊说情,时间不早了,小姐还是去准备一下,待会就要到夏城了。” “我知道了!”皇甫卿卿失望的低下了头,那低落的声音让风雨听着实在不舒服,逃难似的让赵亮将皇甫卿卿带出了营帐。 第六集恶战弥天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秘密交易 圣龙历七五四年四月二十九日的夏城,正如同往日一般沐浴在北方淡淡的阳光之下,与往日不同的是,夏城内外旌旗展簇,刀枪林立,皇甫军和风雨军的兵马整整齐齐的排列两侧,军容严整,大旗猎响,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哈哈,一别半年,风侯果然是出手不凡,整治西北、剿平匪患、逼退呼兰、清理武林,真是少年有为啊! 像当年我与令尊同殿称臣,都是世家名门出身,自问武功、文采、韬略、性情不差于人,如今却真的很羡慕令尊有如此的佳儿,不像我那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丢人现眼,难成大器!” 皇甫嵩一身戎装亲自来迎,见了面就犹如一个长辈看见成就功业的晚生一般,十分高兴和亲热的拍着风雨的肩膀说道。 “老大人这是说哪里话?皇甫世家各位世兄身出名门,家学渊源,又有老大人这样见多识广、深谋远虑的前辈处处指点,个个都是卧龙藏虎之辈,哪像风雨自幼缺少家教,粗鲁无文、不知礼数。如今侥幸窃据一州之位,每逢深夜不胜惶恐,战战兢兢就怕行差踏错半步,所以风雨此次前来,还有一个打算,就是想请老大人多多指点风雨。”说着风雨向皇甫嵩很真诚的行了一个礼。 这一老一少携手步入夏城,仿佛浑然忘却了半年前在圣京的那场谋害,也不存在十天前风雨军的进逼夏州。 不知情的人们看到这真情融融的两人,长者是如此的慈祥和蔼,少年是如此的恭顺有礼,根本不可能会想象到如果有机可乘的话,两人顷刻间就会刀兵相向,杀他个血流成河、昏天黑地。 “说起来家门不幸,出了如此忤逆的女儿,实在让老夫惭愧。不过既然风侯已经下过了聘礼,说起来应该算是风侯的人了,这个贱人就交给风侯处置吧!” 当两人寒暄过后,开始谈起正事的时候,风雨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情,还四两拨千斤般的推给了自己,不由狠狠地骂了一声老狐狸,但也暗暗佩服这老家伙果然厉害,居然丝毫都不顾惜亲生女儿的安危,片言只语间就将麻烦化解于无形。 不过风雨早有准备,他向一旁的孔宓示意了一下,花容憔悴的皇甫卿卿被请了出来,这才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婚姻嫁娶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既然在下与皇甫小姐有缘无份,那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但风雨还不至于如此没有肚量,更绝不会因此而坏了你我两家的情谊,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 “风侯说得好!”皇甫嵩点了点头,缓步踱到皇甫卿卿的面前,突然手起掌落连续十几下清脆响亮的耳光,将皇甫卿卿打翻在地,鲜血从口角边流出。 只听皇甫嵩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贱人放入竹笼投河,至于那个盗匪则按照规矩点天灯。风侯,你这下可满意了吗?” “这……”风雨没想到皇甫嵩会有如此举动,楞了好一会,眼见皇甫卿卿已经被绑了起来,放入了竹笼,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喝道:“且慢!”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听了皇甫卿卿的叙述之后,他对这个女孩非常的同情,根本就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而且如果真的按照皇甫嵩这样做的话,不仅成全了这个老家伙大义灭亲的美名,还造成了自己藉这个机会对皇甫世家咄咄逼人,引起皇甫家族军中上下的同仇敌忾,真的是岂有此理! “风侯莫非认为老夫如此处置还不够吗?”皇甫嵩这一句话一说出口,风雨明显感到身边那些皇甫家族的将领个个怒形于色,战意昂然,仿佛是风雨要逼死皇甫家族的公主,而他们也因此一同受到了侮辱似的。 对于眼前的形势,风雨在心中暗暗苦笑,狠狠的问候了皇甫嵩所有的祖上,表面上却非常诚恳地对皇甫嵩说道:“老大人真的是误会了,其实我和皇甫小姐早就义结金兰,怎么会要置自己的妹妹于死地呢?” 风雨急中生智的信口胡扯道,反正如今也没人会拆穿自己,紧接着却话锋一转,语气严厉的质问道:“只是有一件事情在下十分不明白,皇甫小姐其实并没有奸情,在下捉住的那位刺客叫孙守礼,算起来应该是老大人亲自定下的亲事,却不知道为何还将皇甫小姐再许配给风雨,莫非是存心凌辱风雨不成?” 说话间,风雨紧紧的逼视着皇甫嵩,这一招他原本并不准备用,不过如今为了摆脱被动的局面,看来只好使这一手杀招了。 “守礼,你说抓住的那个刺客是守礼?守礼他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皇甫建柯,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皇甫嵩大吃一惊的说道。 风雨虽然知道他显然是在装胡涂,但是表演的唯妙唯肖,如果笨一点的话,还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风雨也是一楞。 在听了皇甫卿卿的故事之后,风雨调查了孙守礼,发觉孙家世代镇守南蛮,虽然如今家道中落,毕竟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感到奇货可居的风雨并不准备将他交给皇甫嵩,所以也就没有把他带过来。 这恐怕也是皇甫卿卿之所以跟风雨讲那么多话的企图,毕竟如果交到皇甫嵩手中,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只是风雨没有想到皇甫嵩居然会装傻充楞,刚才人还没看见就煞有其事的喊着要杀了奸夫淫妇,如果自己不阻止的话,皇甫卿卿既然被投了河,当然也就没有理由让那奸夫活下来。 而像现在自己把话挑明了,皇甫卿卿和皇甫家族的名誉当然也就有了挽回的余地,而皇甫嵩则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此推卸责任,让人拿他也没有办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当下风雨只好干干的说道:“那位孙先生似乎对老大人有些误会,所以在下没有把他带来。” “风侯有所不知,守礼的父亲与老夫乃是异性兄弟,当年一起为国戍边,情同手足,然而孙老弟不幸为奸人所害之后,守礼不知从哪里听信了谣言,以为是老夫存心谋夺南蛮,真是让老夫百口莫辩啊! “在这之后,守礼就一去杳无踪影,江湖上传言他已经遇害,老夫信以为真,眼看着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小女的大好青春就此浪费,心中真的是焦虑不安。后来在圣京见到了风侯之后,深信老夫的眼光不差,如此人中之龙当然是任何为人父母者心中的骄婿,所以想将小女许配给风侯,以求有一个依靠,当然老夫自知小女福薄,不敢有所奢求,也不计较名位,愿意和那位李家小姐平等共处,全都是一颗父母为了儿女的心啊!风侯豁达,想必不会责怪一个舐犊情深的父亲吧?” 皇甫嵩说的声泪俱下,而且合情合理,倒是让风雨有点云里雾里,不知是真是假,总觉得有点被套住的感觉,当下只好很窝囊的反过来安慰皇甫嵩。 接着,皇甫嵩步步紧逼的说道:“不知我那守礼贤侄如今在何处?风侯可否让老夫见上他一见?” “孙守礼显然目前仍十分的误会老大人,如果让他过来的话,必定会骂许多难堪的话,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恐怕不利于老大人的声誉吧?”风雨装作推心置腹的低声对皇甫嵩说道。 “无妨,无妨,孙老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故人之子误入歧途,别说是被他骂两声,即使斧钺加身,老夫也在所不惜,一定要让他悬崖勒马,改邪归正!否则如何对得起我那死去的老友?” 皇甫嵩说得大义凛然,对孙守礼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如果不是风雨已经领教过他的奸诈狡猾,又听过了皇甫卿卿对昔日往事的种种陈述,还真的会被他感动也说不定。 如今的风雨却不得不深深的佩服他的功底,四大家族能够把持地方,影响朝政,果然有他们的不同凡响之处。 如此老奸巨猾,却又装得如此道貌岸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迄及的,至少风雨感到在这场讥讽中自己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远远不如这只老狐狸。 不过皇甫嵩越是这样急不可待的要拿孙守礼的命,哪怕是被当众大骂也在所不惜,风雨就越是感到这个年轻人奇货可居,不想如此轻易的放手,故而装作为难的说道:“这个孙守礼如今已经被本侯送回凉州了,早知道老大人居然对他如此的宽宏大量,风雨真的应该……” “没关系,这么多时间老夫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皇甫嵩强作欢颜的说道,突然执着风雨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慢悠悠的说道:“据老夫所知,风侯准备为扬威镖局灭门惨案向高唐大兴问罪之师,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不错!”风雨压住了心中的狂跳,这件事情极其隐秘,只有风雨军的高级将领和心腹幕僚才知道,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提出来,皇甫嵩就仿佛掌握全局似的率先提出,不能不让风雨感到震撼。 “那些喇嘛教居然屠戮我天朝子民,实在是欺我神州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决定和风侯一起上书朝廷,一定要向高唐讨还一个公道不可!” 皇甫嵩接下来的这段话更是让风雨大大的震惊,这本是风雨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自己答应下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敢接受,只好干干的说道:“老大人如此急公好义,风雨多谢了!” “哪里哪里,不过老夫想提醒风侯一句话,这高唐地形陡峭,生活艰苦,历来都不是用兵之地,所以应该是收拢人心为上,兵伐次之。高唐的大禅师宗喀如今正在巴蜀的北部传教,老夫已经将他扣下,待会送至风侯处,如果风侯能够说服这位禅师的话,则平定高唐指日可待了!” “多谢老大人鼎力相助!” 这个礼物可远远甚于皇甫嵩答应和自己一起联名向朝廷请战。 联名上书不过是名义上的支持罢了,但是这个宗喀却意义重大,他是继宗巴禅师之后,高唐亲圣龙派的领袖,在高唐影响深远,风雨早就想和他见上一见了,可总是缘悭一面,没想到会被皇甫嵩给送到自己的面前。 不过欣喜之余,他也不无迷惑的望着皇甫嵩,世上无免费的午餐,皇甫嵩如此前倨后恭,必定有所图谋,这让风雨不得不心怀戒惧。 “风侯休要多疑,老夫如此作无非是想要加深两家的友谊,同时也为圣龙帝国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而已。”皇甫嵩显然料到了风雨的想法,故而用淡淡的话语化解了风雨心中的疑虑。 “多谢老大人!风雨一定在近日把那孙守礼送来!” 风雨当然心领神会,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人情自己是不得不还的。 只是他有些不忍望见皇甫卿卿充满渴望的眼神,虽然自己很同情这对情侣,虽然孙守礼本身很有价值,不过比起能够征服高唐、出兵印月以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来说,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如此支持这个风雨?这小子想要征服印月,莫不是识破了我们对他下的毒?” 当风雨心满意足的离开夏州之后,皇甫华忍不住质问自己的父亲,他对于这个远远超越自己的风雨,总是有着说不出的不顺眼。 “胡涂!不管识破还是不识破,风雨都会进军印月,既然他如此坚定,我为什么不做些顺水人情,让他越陷越深?别说是印月,就算是高唐,你以为风雨会很顺利吗?”皇甫嵩冷冷的说道。 一旁的梅文俊见皇甫华依然没有想通,便解释道:“义父的意思是想让他陷在印月,如果打了败仗,便会动摇他的声名;如果打胜了,印月这么大,也必定会牵制住风雨军的大批兵力,那么到时候我军一方面不必担心北面的威胁,另一方面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乘机拿下凉州!” “哼!” 看见皇甫华依然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令恨铁不成钢的皇甫嵩不由暗中摇了摇头,对这个宝贝儿子如此资质十分失望。 当日在夏城门口拿风雨和自己子女比较的话,倒也有三分是出自真心。 第二章宗教改革 在风雨军的大帐中,风雨注视着眼前的宗喀。 宗喀大约有五十余岁,下身穿着裹裙,外面是白色的刺绣外袍,腰间系着檀笔筒、木碗和漱口水瓶;脚上是足蹬长筒厚底靴,肤色赤铜,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严于修身的虔诚教徒。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喇嘛,只有二十多岁,一脸精明,竟穿着红色外袍,这不能不让风雨对这个名叫桑菊的家伙另眼相看。 要知道喇嘛教的僧侣按照武功分为青、黄、红、白四等,白衣喇嘛的武功绝不在中原八品高手之下,甚至几十年前曾有一个白衣喇嘛和一个中原的九品高手打的不相上下;如今总共也只有七个白衣喇嘛,是各派分支的领袖。 而红衣喇嘛相当于中原的七品高手,平时作为白衣喇嘛的护卫和助手,所以这个叫桑菊的家伙二十多岁就成为红衣喇嘛,的确不简单。 (注:喇嘛教有红教、花教、白教之分,不过纯属不同教义,与武功无关,这里只是一个随口假设而已,与现实不符。) “风侯召见我等,可有何见教?” 宗喀缓缓地问道,他被皇甫嵩强行扣押了下来,如今又被请到当今西北最有权势的风雨帐中,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两位实力派人物。 要知道如今天下大乱,拥有兵权就意味着拥有一切,如果一个不小心,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只要一挥手,就算是成千上万人,不也照样被投入了大河之中吗? 风雨恭敬的施了一礼,沉痛的说道:“一向主张拥戴朝廷的一代禅宗——宗巴大师的仙去,令风雨也同感悲痛,可是竟然有人在大师死后依然不肯善罢甘休,为了窃取大师的舍利,不惜做下灭人满门的惨案,由此可见,高唐的喇嘛教已经距离我佛慈悲的境界越来越远了,不知宗喀禅师以为然否?” 风雨越说越激动,他由原先的沉痛逐渐转为犀利,双目炯炯有神,浑身透出了一股浓厚的杀气。 “万物皆皮囊,宗巴大师恐怕早就已经转世了,世俗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如同过眼云烟,不提也罢。只是如今各寺喇嘛勾结权贵、横行不法、戒律松弛、无所不为,实在是令人担忧,故而老衲主张当今喇嘛教应该提倡性相合流、显密相资、三士一贯,以求重新弘扬我佛。” “宗喀大师的意思是应该显宗和密宗同时修行,而不是只强调一个方面;同时不应过分强调密宗的一些教义和仪式,无论下士、中士还是上士,都应该一视同仁,一切教诲都应该以菩提心为主。”一旁的桑菊见风雨听了有些莫名其妙,连忙解释道。 风雨干干一笑,刚开始他还以为宗喀会大谈什么人生不过是臭皮囊之类的废话,对灭门惨案不感兴趣,后来听到他说要改革喇嘛教,倒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对于宗喀的改革意见半点都听不懂,但是倒也佩服这老家伙的眼光。 如今的高唐上层僧侣掌握着地方政权,淫乐无度,僧侣们流于侈惰,甚至专持诅咒,以吞刀吞火儿炫耀而取宠,行为无异于巫师。 其实何止高唐,即使是佛教的源地印月,这个时候不但学系传承日趋繁歧,学风也日渐丕变,门户之见至深,佛教内部的各派系形成对峙之局,走向了巫术、幻术的死胡同,以至于信奉伊斯兰的大食东侵时势如破竹,要不是正逢呼兰西征,牵制了大食,恐怕早就完蛋了,所以才会动了东来的念头。 风雨因为想要西征,所以对这两个地方的资料一向都很重视收集,内心深处也不是没动过进行宗教改革的念头。 只是,自己毕竟不是教中的人,而那些老和尚一般都是极其固执的,所以也就只好压在了心头。 正头疼着在征服高唐后,如何物色合适的人选,说服他与自己的合作,整肃高唐的宗教界,控制整个喇嘛教,却没想到一个大活宝自动的送上了门来。 如今宗喀能够提出改革宗教的主张,足见此人还是有一定的眼光和魄力的,这倒是让风雨有些刮目相看,而且也正中下怀。 当下朗声说道:“大师说得不错,如今印月那些僧侣名为佛门,实际上早就妖魔化了,否则以我佛之无边法力,怎么会坐视那西面的异教徒侵犯我佛的圣地?可见这些人虽然披着佛袍、持着念珠、念着佛经,实际上却是彻彻底底的背叛了我佛,所以我佛才会放弃了他们。 “如今他们却想把手伸到高唐,眼看着就要玷污了这块佛门净土,只有像大师这样德高望重、远见卓识的信徒,才能够肩负起抵御邪魔、保卫佛门的重任啊! “风雨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是从小就一心向佛。想当年,风雨生活贫困,如果不是一位慈祥的禅师大发慈悲,接济了风雨母子,风雨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所以风雨一直以来就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有朝一日,一定要为我佛做一点事情,以报答佛门当年对风雨的恩情! “如今风雨忧心佛门严重的现状,愿意鼎力支持大师的改革,将我佛的真义传送到千家万户,重新光大我佛!” “我佛圣明!” 老喇嘛激动地念起了经,那一番风雨信口胡扯、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却让虔诚的老喇嘛深信不疑,念念叨叨着:“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当年那位禅师的善举,才会有今日风侯的仁义,可见冥冥之中,我佛自有安排!” 宗喀一直以来提出的宗教改革,将高唐的僧俗贵贫一视同仁,虽然得到了大批高唐百姓的拥护,但是却始终遭到喇嘛教各派系的联合打压,自然深知如果没有权贵人物的鼎力支持,自己的改革梦终究是镜花水月。 没想到今天却亲耳听到西北手握重兵、连呼兰帝国都畏惧三分的定凉侯风雨说要全力支持自己,推广自己的教义,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就大有成为现实的可能,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难以自己呢? 而且自己原先想进行宗教改革,只是因为觉得喇嘛教在高唐有衰弱的趋势,看不惯许多僧侣的行为而已。 但经过风雨的这番话之后,让他突然发觉原来在佛门正发生着如此可怕的事情,自己提出改革恰恰是保卫佛门的正义之举、是佛的旨意,所有阻止反对自己的人,都是反对我佛的妖魔,必须予以彻底的清除! 一时间,老喇嘛热血沸腾,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而风雨更是我佛派到人间帮助自己的使者。 激动之下,就算是叫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了。 “风侯恐怕不仅仅是要重整高唐吧?” 冷静的声音来自桑菊,这个精明的务实派自然没有被风雨的话弄胡涂,他更着重于实际的利益。 “不错,罪恶的源头是印月!这个往日佛门的圣地,已经被妖魔所玷污。由于他们的贪婪和愚昧,使得佛祖渐渐远离,罪恶滋生心头,如今更是想把妖魔带到了圣洁的高唐。所以高唐的喇嘛教在改造自身、抵御妖魔的同时,还有责任清洗印月,不但是为了避免高唐再次受到污染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要把我佛的光明再次照亮当年佛的故乡!” 风雨的话十分具有煽动性,连风雨自己也很得意。 “风侯说得好!佛的光明必须由最虔诚的信徒来传播,那些披着佛门的圣衣、内心已经被妖魔所污染的叛徒,必须予以清洗,让佛的光明驱赶他们心头的污秽,让佛的慈悲再次感化他们的无知!” 宗喀显然已经被风雨的话彻底煽动了起来,眼中流露出的是对宗教的狂热。 “那么高唐或者是印月,应该由谁来管理?”桑菊依旧不为所动,提出了十分现实的问题。 风雨的目光久久的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僧侣,虽然十分柔和,但还是让桑菊感到了一阵战栗,但他很快就重新抬起头,坚定的对视着风雨。 他明白事到如今这是一场赌博,要嘛风雨因为感到自己的危险而产生杀机,要嘛因为欣赏自己的能力而予以重用,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畏惧所能够解决的。 “佛的子民当然应该让佛来管理!”过了好一会,风雨这才淡淡的说道。 “风侯乃是我佛派到人间的怖畏金刚,喇嘛教当然会全力支持风侯的事业!” 桑菊的话也有些突兀,但是两人的对望,却达成了彼此的妥协——风雨将掌握世俗的政权,而支持风雨的喇嘛教则掌握精神领域。 “喇嘛教渗透至凉州,掠我财产、屠我子民,玷污佛门,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捍卫凉州安宁,讨还血债,整肃佛门,我决定出兵高唐。 “第一步是攻占青海湾。明日一早,我将亲率赤狮军侵征,秋风、黑狼两军明日一同开拔,但是到了青海湾和凉州的交界处,就秘密回师,随时提防呼兰和皇甫嵩乘机侵扰凉州!” 和皇甫嵩达成共识,又说服了宗喀禅师的支持之后,风雨终于决定出兵,而且是立刻出兵。 原先他是准备让秋里担任主帅的,可惜几次秘密交谈下来,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于西征始终都保持着强烈的反对态度,再加上如今有了宗喀大师的支持,风雨也想乘机在高唐给自己披上一层宗教的神话色彩,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决定自己亲自出征。 “只有统帅一个军前去,恐怕……”老成持重的耶律明雄有些担忧地说道。 “耶律将军过虑了,兵在精而不在多,想当初将军凭借着一族之力,不也兵逼呼兰城,杀得呼兰大国师丢盔弃甲吗?” 风雨所提及的是去年在呼兰的经历,耶律明雄在呼兰大可汗病重、呼兰局势动荡之际,打着为张仲坚在呼兰杀了耶律部族的长老报仇的旗号而出兵,一度兵逼呼兰城,造成了整个呼兰帝国的大震动。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依然是耶律明雄心中最得意的一件事情,所以风雨此时提起,让他乐得笑了起来,紧接着请缨说道:“那还请风侯准许我们黑狼军出战!” “这可不行,耶律老头,你可不能跟我抢仗打啊!” 一旁的洛信不满的叫了起来。 北方人重英雄尚武力,所以直爽率直的洛信和耶律明雄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不过打仗方面,两人可从来都是寸步不让的。 “好了,别争了!这次出兵高唐其实用不着打大仗,真正的恶战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凉州,所以到底谁抢谁的仗打,可说不定啊!不过,我军上下能够不畏生死、勇于奋战,就算和全天下开战,又何惧之有?” 风雨笑着为两人开解,眼光却有意无意的瞟了秋里一眼。 秋里佯作不察,问道:“风侯是怕呼兰干预,所以才不等批准皇甫嵩和风侯的联名奏章后再出兵?” “不错!”风雨颔首道:“呼兰如今的局势并没有人们所预料的那么严重,张仲坚已经掌控着呼兰的大部分军队和实权,所以他不会任由我们出兵高唐、扩展势力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攻占高唐必须是快刀斩乱麻。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张仲坚会在我军攻占高唐之后,打着拯救高唐的旗号,乘我军兵力空虚之际,出兵凉州;真要这样的话,皇甫嵩也一定会坐不住的,这也就是我只统帅一个军前去的原因,如果真到那一步的话,凉州的安危就要依赖各位了!” “是!” 听了风雨这么一说,众人方才感到事态严重,不过也非常感激风雨对大家的信任。 “为了区区一个高唐,而为凉州引来如此的刀兵之祸,值得吗?” 当众人都离开之后,秋里单独留下来质问风雨。不同于其他将领对风雨的盲从,他始终反对出兵高唐。 眼看如今为了这么一块不毛之地,呼兰、皇甫嵩的大军云集,战争一触即发,从战略上看实在得不偿失,而且简直是在玩火。 “你错了,不是为了区区一个高唐,而是为了替整个风雨军打开局面。时逢乱世,强者为尊,这是千古以来永不破灭的道理,风雨军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扩展、壮大,成为最强,否则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歼灭,所以困守凉州绝对是死路一条。”风雨冷冷的回答道。 “我并没有说要困守凉州,但是发展的道路有很多条啊!” “还有什么路可走?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向北呼兰太强大,向南巴蜀地形险要,向东朝廷有大义的名分,而且坐山观虎斗有利于风雨军的财政收入,只有向西,打下高唐、征服印月,才能够拥有一片崭新的天空!”风雨激动地道。 “恐怕还没等你踏入印月,别人就已经把你连窝捣了。”秋里讽刺地说道。 “怎么,当初大败哥舒行文的秋里大将军害怕了?别忘了,现在的局势可比五原会盟的时候好多了,至少由于庞勋的日趋强大,朝廷方面已经无力对我们用兵,而整个凉州经过这几个月的整顿,也不可能再有一个马家寨了!” 风雨对秋里的语调十分反感,不开心地说道。 经过这几个月的休整,风雨军已经稳稳的立足于凉州,拥有坚实的根据地。实力上的发展也极为迅速,军队得到了全面的整顿。 再加上目前天下大势对风雨军极为有利,没有朝廷的作梗,风雨军就不必承受失去大义之名的风险,这使得风雨决定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一味退让了,而是采取适当反击的方式,以攻代守。 事实上,这才是这位背后被称为不败战神的伟大统帅一贯的风格。 “不错,我是害怕,我害怕你重复犯同样的错误,老天不可能永远都对你那么青睐,运气可一不可再,你别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 秋里的语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 以前两人情如兄弟,风雨也总是很认真的听取他的意见,然而随着风雨事业越来越发达,两人之间的距离却逐渐的走远,秋里对于风雨的固执己见和独断专行的作风,大为不满。 “你以为我们不出兵,呼兰人,皇甫嵩就会大发慈悲吗?他们就如同红了眼的恶狼,随时都准备在我们最虚弱的时候狠狠地咬上一口,你有把握让我们永远都处于高度警惕之中,让敌人永远都无可乘之机吗? “既然不可能,那么与其让他们挑选最有利的时机来攻打我们,不如我们设置好圈套迎接他们,即使时机对我们不是最有利,至少也同样不是对他们最有利。 “这一仗迟早要打,我想在去印月之前,先狠狠地教训这两头恶狼一顿,让他们知道风雨军可不是好惹的!” 风雨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早有计画?”秋里疑惑的问道。 虽然可以不考虑朝廷方面的兵力,但是呼兰毕竟是一个顶级强国,而且还有南面的老狐狸皇甫嵩在蠢蠢欲动,风雨军之所以能够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虽然得益于自身的实力,但是不可否认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虚张声势的成分。 如今风雨却主动让这两头恶狼看到了有机会享受香喷喷的肉,那么该如何作,才能既不让自己受到严重伤害,又能够狠狠的教训这两头狼一顿呢? 秋里自问办不到,好奇使他洗耳恭听。 “大哥!”正在这个时候,一身戎装的蒙璇突然出现在风雨的大帐门口。 “你先等一等!”风雨示意蒙璇在门口等一会,自己则俯身在秋里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 “你真是一只千年老狐狸!”秋里听了之后,不得不发出一声让风雨也搞不清是褒是贬的感叹,继而认真而又诚恳地说道:“虽然我依然不同意西征,但是我保证只要我秋里有一口气在,凉州就不会丢失一寸土地,绝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好啊,如果我西征失败的话,就到你这儿来讨一口饭吃,如果成功的话,就罚你去当印月的总督!” 风雨半开玩笑的说道,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先前因为争吵而引起的不愉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同甘共苦、梦想未来的年代。 “大哥,近卫军已经整装待发了。”在秋里走后,进来的蒙璇禀告道。 “嗯,这一次有没有信心?”风雨沉吟着说道。 “大哥的部署真是厉害,小璇当然有信心。但是小璇不明白,为什么让近卫军秘密的连夜出动,不等大军一起出击,这样不是更稳当吗?”蒙璇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一,这一仗我要速战速决,所以兵贵神速,在呼兰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加以援助之前,迅速占领高唐,避免我军的兵力无谓的被牵制在那里。 “第二,出兵高唐的成败,绝对不仅仅只是取决于军事上的得失,更重要的是人心的向背和高唐的作战意志。 所以,在军事上我们不但要确保胜利,而且要确保能够完胜、大胜! “我要以奇诡的作战击败他们,以华丽的用兵震撼他们,你以少胜多的出击,将在高唐人的心中产生恐慌。而赤狮军随后的跟进,则进一步瓦解他们作战和抵抗的意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在最短的期间内控制整个高唐,使我们有余力回过头来对付呼兰和皇甫嵩。 “好了,不说这些了,希望后天你能在青海湾迎接我!”风雨豪情万丈地说道。 第三章奇兵出击 青海湾是通往高唐的门户,一旦攻占青海湾,再突破唐古拉山脉,就可以长驱直入的进逼高唐的政令中心萨迦。 在青海湾最令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天下有名的马场。 曾经与银屯马场一样,青海湾的马场是圣龙向西北用兵的重要物资基地,为圣太宗等明君提供了许多足够数量驰骋沙场的战马,并且有力的保证了圣龙帝国成为天下第一的强国。 但是随着圣龙在西北势力的衰弱,这个马场逐渐不为圣龙所用。 游走于呼兰、圣龙和印月等各方势力之间,青海湾马场反而成为高唐财政的重要来源,处于各方争斗的中立位置。 如今在这崎岖的山路上,统率着三千精锐星夜兼程、欲图改变这持续了数十年局面的,正是蒙璇和风雨的近卫军。 在宁玛峡口浓浓的夜幕下,一队无精打采的高唐兵正在例行公事的巡逻。 虽然这里是进入青海湾的重要关卡,但是多年来的和平,使所有的士兵都产生了一种惰性。 谁都知道攻占青海湾容易,但是要长久驻扎如此艰苦的地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土生土长的高唐人才有能力在如此物质匮乏、呼吸艰难的地方扎根。 之前曾经前来征服高唐的军队,无一不是在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之后,在严峻的自然条件面前丢盔弃甲。 长期以来的历史,使高唐人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在正面战场上的失败,对于敌人的入侵抵抗往往并不是很激烈,但是他们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认为上天在这块土地上是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任何外来人都无法抵抗上天的惩罚。 不过这种自信的正确与否,对于眼前的这队巡逻兵来说,已经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依赖老天的青睐,有时候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今这队巡逻兵将不得不为他们的这种依赖而付出代价。 从山上攀援而下的风雨军干净俐落的出手,很快就解决了这队巡逻兵,打通了关隘,大队兵马迅速涌入,镇守关隘的敌人几乎没有反抗,就在梦乡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风雨军的俘虏。 战斗如此顺利,使得身为统帅的蒙璇都无法置信,震惊之余,也不得不佩服风雨对于整个战事的预见力。 “蒙……蒙将军,我们只有三千人,就这样进攻青海湾是否合适?” 一旁的赵亮犹豫的向蒙璇询问道。 对于让一个女人指挥,他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这个女人偏偏展示了无可挑剔的能力,又使得他无话可说。 “当然要进攻,否则我们星夜兼程过来干什么?”蒙璇皱眉说道。 她看出了赵亮心中的担忧,宽慰道:“放心吧,这些高唐兵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前来,惊乱之下必败无疑!” 正说话间,突然一个传令兵奔驰而来,下马急报道:“启禀将军,在三里之外有一支高唐兵正朝我们过来,大约有一万余人。” “什么!” 蒙璇和赵亮同时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在风雨的计画中,原本是想依靠奇袭来进占青海湾,却没想到刚刚拿下峡口,就遇到这样一支军队,难道高唐早有防备? “迎战!” 时间容不得蒙璇多想,两军相逢勇者胜,即使从面子的角度讲,也让一直心高气傲的蒙璇没有兴趣做退后的考虑。 事实上,她的心中大大的叫了一声“侥幸!” 这个峡口易守难攻,一旦失守,风雨军要想再夺回来,势必要付出难以预计的代价,如今自己却先一步夺得峡口,这本身对于风雨军而言,就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于是,一场辉煌的胜利诞生了! 懵懵懂懂过来的高唐兵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察觉到什么,就遭遇峡口上风雨军一阵箭雨的洗礼。 在震天的擂鼓和慑人的呼喊声中,埋伏在两旁的风雨军以百人一队的编制,轮番向昏头转向的高唐兵杀来。 在敌人溃不成阵型的队伍中来回驰骋、东西突击,到处都是风雨军士气高昂的喊杀声,让高唐人惊恐的以为自己陷入了十万大军的重围。 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当初风雨用来反伏击蒙璇的部署,如今却被蒙璇用来对付高唐兵。 以一小部分兵力占据地形优势来虚张声势,其他兵马则乘敌人遇袭后惊慌失措的一瞬间,分成一支支百人队,凭借着高机动力量,进行纵横突击、打乱敌人的阵型、阻止敌人的重新集结、击溃敌人战斗的意志。 这在后世被尊称为风雨战法,名传千秋。 所不同的是原先的失败者,如今却易位成为稳操胜券的胜利者。 站在高高的峡口上,看着这群比自己当初那班盗匪部下还要不堪的高唐兵,蒙璇的心里禁不住苦笑。 被当头一棒的高唐兵,早已胆战心惊。 他们只觉得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敌人,原本就没有苦战、血战传统的这支军队,在战斗意志丧失殆尽的情况之下,纷纷抱头鼠窜,缴械投降,整个战斗竟然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将军,查问过了,这是青海湾领主墩扎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关于风侯有可能向高唐问罪的通报,所以派兵前来宁玛峡口加强防守,没想到却被我们碰上了。” 随军前来充当向导和翻译的桑菊,在询问了这些俘虏之后,向蒙璇禀报道。 “嗯……桑菊大师,您认为这个墩扎是什么样的人呢?”蒙璇沉思片刻,向桑菊问道。 风雨的奇袭战略真的很伟大,幸亏先一步到达,否则还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不过,如今的形势也使她有些尴尬。 这么多俘虏,如果不派兵看守,一定会闹出事情来,如果派兵防守,则分散了兵力,影响到整个军事进程的发展。 “此人生性多疑,刚愎自用,遇弱则专横无礼,遇强则畏缩怕死。” 桑菊想了一想回答道,说完不解的看了看蒙璇,想不通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女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先前如此出色的战斗,使他倒也不敢有半点小瞧这位少女。 “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远而示之以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所以我决定……” 念了一大堆兵法的蒙璇,突然调皮的皱了皱可爱而雪白的小鼻子,卖了一番关子之后,慢吞吞的说道:“还给那些俘虏马匹和兵器,放他们回去!” 说完,一点也不理大惊失色的桑菊和赵亮,背负着双手,故作威严的离去。 “千万不可!我军孤军深入,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怎么可以如此放任敌人完好无损的离开,这实在是……”赵亮急忙跑上前,拦住蒙璇劝阻道。 “赵亮将军,这里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蒙璇压低了声音,严厉的质问道。 “……属下遵令!”赵亮愤愤地行了一个军礼。 虽然十分不服,但是风雨军军纪严明,建军之初,就十分注重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所以尽管担心,赵亮还是不折不扣地前去执行命令。 接下来的事却让桑菊和赵亮更为惊异。 在俘虏们走后半个时辰,风雨军也开始出发,直逼青海湾。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 当风雨军的前锋刚刚逼近城门,高唐守军就开始发生了混乱,接着那个墩扎竟然弃城而逃,结果被没多少工夫,就被蒙璇派出的追兵擒获。 “这是怎么回事啊!”百思不得其解的赵亮,大为佩服的向蒙璇请教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就叫做: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远而示之以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蒙璇得意地说道,看见赵亮还是一头雾水,便解释道:“我先前曾问过桑菊大师,墩扎此人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又是欺软怕硬,本来就因为不知道我军实力,却又畏惧风雨军百战不败的盛名而内心不安。 “如今又看见我们在大胜之后,把那些俘虏连带马匹兵器一起放回来,他心中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慌和疑惑,所以当我军轻骑叩门的时候,他就一定会想当然的以为那些俘虏是我军的内应,贪生怕死的家伙唯一的选择当然是立刻弃城逃命啰!” “可是,如果你预料失误怎么办?”桑菊皱眉问道。 “现在不是正确了吗?战场上本来就没什么一定的事情,硬是要用百分之一百的规律来揭示战争,那实在是白痴至极,那些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恐怕都成为不可能了,而那些名将也就根本无法打仗了。” 蒙璇笑着道:“即使墩扎胆子大一些,能够不逃出去,也无所谓。那些俘虏并不知道我军实情,在晚上被我们这么稀里胡涂的一打,回去后,他们一定是加油添醋的描述我军的强大,再加上高唐兵本来就没有死战的经验和习惯,所以军心想当然的一定涣散无比,对攻城也十分有利,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我在这青海湾城下等大哥啰——当然,这很没面子!” 可爱的撅了撅嘴,蒙璇继续说道:“好了,剩下安抚民众的事情,就交给桑菊大师了,我们就等待大哥过来吧!” “是!”桑菊躬身应道,在他心里越发感到风雨军的可怕。 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五日。 风雨率领着赤狮军翻越了宁玛峡口,来到了青海湾,这不仅仅是进军高唐的第一步,更是风雨策画中首次西征的第一步。 先一步攻克青海湾的风雨军早已在蒙璇的指挥下肃清了残余敌人。 宗喀大师那一系,显然在高唐有着极为崇高的威望,而墩扎等当地的统治者鱼肉乡里,早就让人民敢怒不敢言,加上风雨军发放粮食、笼络人心的举动也使得那些高唐人十分的满意。 所以在桑菊的整顿下,城中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当风雨和宗喀到来的时候,更是展现了夹道欢迎的热情。 “风侯,您来的真是凑巧,明天是一年一度的采花节,同时为了欢迎风侯您的到来,我已经命人安排了插箭仪式。”桑菊当先上前恭迎风雨和宗喀大师,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风雨一楞。 按照他原先的部署,是准备马不停蹄的直取高唐,不过转念一想,乘这个机会和当地百姓拉近感情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当下赞许的看了桑菊一眼,思索了一下,下达命令道:“近卫军这次作战辛苦了,就和我一起参加采花节,后天再出发。 “赤狮军原地休息三个时辰,然后以团为单位,向唐古拉山脉进发,分进合击。宗喀大师,你替我选出一千僧侣,每团配备一百人,由大师亲自带队,向高唐的子民宣扬我军此行的宗旨和意义,避免无谓的伤亡和流血。 “洛将军,你给我记住,这次行军能不作战就不作战,即使作战也尽可能避免伤亡,全军上下更不准侵扰高唐百姓一事一物,违者杀无赦!” “是!”洛信高声应道。 虽然这道命令让他很不爽,不过出于对风雨的敬畏,使他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再说,他可没有半点兴趣去参加什么节日,在他看来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打仗来得过瘾? 第二天,风雨一大清早就被桑菊请了出来。 幸好在他做圣龙图书馆管理员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早起早睡的习惯,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不过,蒙璇就不同了。 虽然她在战场上用兵如神,但毕竟还处在少年贪睡的年纪,为了把这个丫头给叫醒,让风雨费了好大的周折,好不容易起来了,还是撅着一张小嘴,睡眼蒙眬,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不过很快她就被节日的那种热闹气氛给吸引住了。 只见天雾蒙蒙的一片,太阳还羞答答的躲在云外,城市里的居民却都已经出动,纷纷奔往附近的山涧泉水旁抢泉水。 他们有的双手捧水痛饮,有的背水回家洗发洗身,彼此你来我往的,看起来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 “传说这一天日出之前的山泉喝了可以消灾去病,此外,这一天也是一般人家一年中洗浴的日子,可以带来吉祥。”一旁的桑菊解释道。 “什么!一年才洗一次澡,那有多脏啊!” 刚才还半睡不醒、牵着风雨的衣服摇摇晃晃走路的蒙璇突然有了精神,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毫无顾忌的嚷道。 风雨听了,不由皱起眉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桑菊也是不禁苦笑,蒙大小姐的话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高唐地处严寒,一直都是缺水的状况,因此高唐人一向都很珍惜水源,平日里很少会用到水,更谈不上浪费。 她蒙大小姐昨日洗澡、喝汤用的水,足够一般高唐人半年的用量了,只有像这样的节日才尽情的享受大自然赋予的山水,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节日才会被高唐人视作一等一的大事。 为了避免这位蒙大小姐又说出一些奇怪的怪话,当下桑菊连忙岔开话题,请两人前去用早餐。 吃完饭之后,就是桑菊安排的插箭仪式。 高唐人除了对动物图腾顶礼膜拜之外,还崇拜祖先中那些最强悍的英雄,将他们视为“赞神”、“敌神”(战神)、“阳神”(男神)。 这种仪式也就是祭祀、祈求“保护神”,并且在这种仪式上,将进行射箭的比赛,显示部族的勇武和强大,代表着部族的自尊和信心。 所以,桑菊安排这种仪式,实际上也是提供一次机会,展现风雨军精湛的箭术,摧毁那些还存反抗心理的家伙的自信,进一步加强风雨军队在青海湾的绝对统治。 只见每家每户都派出了自己青壮的男丁,骑马聚集到山头的箭垛前,风雨和桑菊也加入了进去。 人们围绕着箭垛自左向右转三圈,高呼“保护神”的名字,将从家里带来的香柏枝、牛奶、干鲜果、茶叶等添入了火堆之中,藉冉冉升腾的烟雾将各户对保护神虔诚的敬意,传达了出去…… 每当螺声响起,人们便向保护神行叩拜礼,并将印有战马的纸符抛向天空,顿时间,山野上纸符漫天飘舞,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壮观景象。 紧接着,插箭节的仪式正式开始。 威武的男子骑着骏马,手中高举着各家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彩箭,自左向右绕箭垛转三周。 箭羽是用柏枝削尖,绑以羽翅、羊毛结,并以水彩绘以云景等图案,箭上挂彩色绫缎,所有的箭都是各家各户所自制的。 风雨的箭则由桑菊所准备,高大气派,绘制的十分讲究。 人们开始后退百步,纷纷抽箭射击,如果中了箭垛的靶心,则引起一阵欢呼,如果有所偏离,则引起人们的一阵喝倒采声。 也许是对风雨军入侵的不满,这一次参加插箭仪式的青年们竟然都比往年更具水准,显示出高超的箭术。 不过,风雨早有准备。 当最后轮到他上场的时候,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丝毫不理那无数双屏气凝神盯着他的眼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众人的讶异中,竟然向后驱马跑了一百步,突然回身,手上已经同时拈了三枝箭,如流星般的同时射出,枝枝都正中靶心。 而与此同时,风雨又是一手拈三枝箭,几乎同时发出。 这一次,却是箭头连箭尾,一直线的钉在了正中,使得先前的三枝箭如同众星捧月般,均匀的围在了周围。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被风雨高超的箭技所慑服。 风雨也是吐了一口气,这是他将风云世家的五行绝技——流水穿云,运用到箭术上来,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会成功,不过看到如此的结果,确实有些得意。 “好一个一箭三星!” 最先反应过来的桑菊,随口给风雨的箭技起了一个名字,然后热烈的鼓起掌来,打破场上由于过度惊讶而产生的沉寂。 “万岁,万岁!” 风雨军的将士们纷纷惊醒过来,热烈的向自己的统帅喝采。 而那些高唐人已开始有些垂头丧气,不过质朴的民风,使得他们也马上发出了心服口服的赞誉。 “高唐的子民们!” 风雨当然不会浪费眼前苦心造就的良机,在人们热烈的欢呼尚未完全平息之时,他运足功力大声地说道:“也许你们的心中会很愤怒为什么风雨军要翻山越岭,来打破你们平静的生活,但是你们知道风雨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知不知道?在一个多月前,在凉州的一户人家,和你们一样辛勤工作、守法度日的人家,被人灭了满门,有八十多岁的老人,也有牙牙学语的孩子,还有像你们的姐妹和妻女一样的妇女,更是被凶手残酷的凌辱,原因只是为了要抢夺并销毁尊敬的宗巴大师的舍利,凶手就是那些受到尊敬、被视为佛的子弟的喇嘛。 “英勇的战士,强壮的男儿,我想让你们拍着胸口问自己一句,如果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儿女,你们的姐妹和妻子遭到如此的杀戮,你们要不要报仇?” 说到这里,风雨停了一停,场上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过纯朴的高唐人,终于还是在风雨威严的目光逼视下,凭着良心说道:“如果真有此事,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报仇!” “不错,风雨军当然也要向敌人们报仇了。不过,并不是向你们这些纯朴的老百姓报仇,也不是在向佛门宣战!事实上,风雨军不仅要为自己的子民报仇,而且还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你们的生活会如此的贫困,为什么你们一年到头拼死拼活,却要把大批的财物和女儿敬献给头人和喇嘛?为什么那些口口声声说你们要清心寡欲的喇嘛,自己却是奢侈豪华、挥霍无数,毫无羞耻的享受着你们的供奉,甚至还玩弄你们的女儿?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佛门子弟,他们早就被妖魔侵蚀了心灵,他们早就远离了神圣的佛,他们早就成为了佛的叛徒! “伟大的宗喀大师接受了佛的指引,祈求我帮助他,消灭这些佛的败类。对高唐来说,风雨军只是过客,日后将由尊敬的宗喀大师来治理,你们将不必再缴纳如此繁重的捐税,你们将不必再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那些头人和喇嘛玩弄!你们将过上幸福的日子,你们将拥有财富与和平! “所有的一切,唯一的前提就是帮助伟大的宗喀大师,消灭那些背离了佛、无耻欺压你们的喇嘛和头人,将高唐建设成为一个佛的净土,并建立起一个真正皈依我佛的喇嘛教!” “耶卡!耶卡!”高唐人发出了欢呼。 他们也许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对佛的虔诚,使他们感受到了,加入一直广受他们尊敬的宗喀大师那一边,扛起铲除佛门叛徒的神圣使命,而风雨承诺的物质生活上的改善,更使他们有了战斗的动力。 在欢天喜地之中,高唐人开始了采花节。 高唐的少女们头顶迭成数层的青色新头帕,并用彩色饰带裹着。宽袖子的花裙层层相套,层层露出,有达七层之多。 胸前穿着由红珊瑚串成的胸衣,配以汤盆大的玛瑙银盘。耳戴银耳坠,头发梳成数十条细辫。 穿红绸裤,小腿缠以洁白的“缠子”,双脚则蹬着绣花鞋。 “花神在召唤,我们上花山,采回鲜花献亲人……” 成群结队的姑娘们一边唱着古老的歌曲,一边向山上走去,美丽的歌声缭绕在云霄之间,甚是好听。 在山上等候多时的小伙子,开始心急火燎的等待心爱的姑娘跑过来,然后结着伴,边唱着歌,边向漫山遍野的花丛中走去。 他们采集那些洁白的枇杷花、火红的杜鹃花、粉红的马兰花,还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花…… 直到这些美丽的鲜花插满姑娘的发辫,精致的花环套在了小伙子的头上…… 然而风雨并没有参加这些年轻人的活动,虽然其实他比那些花丛中快乐的人们的大多数都年轻,但是由于身份和地位的限制,使得他只能在远处的高台上,含笑的望着这些欢乐的人群。 “大哥,送给你!” 玩的昏天黑地的蒙璇倒是还记挂着风雨,她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一边递给风雨一个花环,一边咯咯的娇笑着道:“赵亮那个家伙真有艳福,居然有两个美女邀请他,呵呵呵!” 只见蒙大小姐玩的香汗淋漓,额前渗出细微的汗滴。 不知是因为玩的太疯了,还是马奶酒喝的太多的缘故,雪白的脸上泛出诱人的红晕,脚步也有些踉跄。 看着如此可爱的样子,一旁的桑菊忍不住开玩笑道:“蒙姑娘,花环可不能乱给啊!按照我们的习俗,这种花环只能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胡说八道!讨厌啦!”蒙璇的小脸更加通红,狠狠地白了桑菊一眼,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真是个孩子!”风雨忍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送达的却是洛信军团已经顺利通过唐古拉山口,向高唐的中心——萨迦进发的消息。 风雨淡淡的一笑,所有的一切都不出他所料。 看着远处那些欢乐的男女生起了篝火,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的祥和场景,不仅一股豪气从胸中涌出。 安宁的生活就留给快乐的人们吧! 而我风雨,将在刀光剑影中创造整个时代! 第四章迎接钦差 “天辞兄,多日不见,想煞小弟也!” 在高唐的官道上,风雨军将士军容严整的排列着,迎接朝廷的钦差楚天辞,风雨更是在看见楚天辞之后,当先热情的迎了上去。 这次进军高唐的历程是非常的顺利,风雨军无战不胜的神话和宗喀大师在高唐人心中的崇高威望,以及宗教改革的强大号召力,使得洛信军团的行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很快就占领了高唐的政令中心——萨迦。 同时,由于洛信军团兵分十路包抄并进,所以喇嘛教的各种宗派领袖,也几乎全部被彬彬有礼的留在了萨迦,以至于即使有人想在地方上图谋反抗,也找不到一个有威望的领袖。 不过出乎风雨意料的是,朝廷对于这件事情表现出高度的兴趣和一流的行政效率——这当然得益于主政的萧剑秋。 无论这位辅政王是出于扩展圣龙帝国国威的考虑,还是出于让风雨军陷入高唐穷山恶水之间的思量,总之他对于这件事情十分积极。 不仅大力支持风雨军进占高唐,还派出了楚天辞为钦差,前来主持册封宗喀大师为活佛的仪式。 当然派出楚天辞之举,本身也是用行动来向天下表明风雨同去年十月的行刺皇帝案无关,缓解朝廷与风雨军隐隐存在着的对立。 “风侯经营西北不过是一载不到,却已经让整个西北大为改变,民众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和神州各地的烽火连天,实在是大相径庭。如今又出兵高唐,重振我圣龙帝国的神威,真令愚兄我五体投地!” 楚天辞也笑着和风雨打招呼,两人本来就是素识,楚天辞的父亲楚雨墨对风雨更是有着大恩。 虽然在去年的“十日混乱”中,因为楚雨墨被刺而影响了彼此的关系,但是如今时过境迁,李中慧的辩白和局势的发展,使得今日两人的相见,至少表面上毫无关系受损的痕迹,反而有着浓浓的叙旧感怀之谊。 对楚天辞的话,风雨却有些禁不住苦笑,虽然西北这段日子相对平静,但事实上昨天开始就已经重燃战火了。 呼兰帝国果然以救援喇嘛教为名,想乘风雨军滞留高唐期间,出兵吞灭凉州,昨夜先头部队已经在延城同白起的青龙兵团展开了激战。 朝廷派遣钦差的行动打乱了他原有的计画,使得他改变了原先停留三天即刻返回凉州的安排。 为了等这位钦差大人,风雨整整滞留了十多天,这也导致了风雨军的军事行动陷入被动之中。 现在只能看秋里、白起这些将领,能否在自己不在的期间,配合默契,顶住敌人的攻击了。 不过在表面上,他却不愿意显露出来,而是轻松的笑道:“楚兄过奖了!小弟已经为楚兄安排了好所在,一定不会让楚兄失望的!” 风雨一语双关的话语,使两人同时想起了在伦玉关的情景,不由彼此心领神会的大笑起来。 如此的暧昧,倒是让随行的那些将领和僧侣有些摸不着头脑。 来到萨迦的人,都会被那里的佛法恢弘而发出由衷地感叹。 这座雄伟的城池,以它强烈的光线、纤尘不染的天空、优美的传说和林立辉煌的庙宇,构筑着它独一无二的位置,建立起高唐信徒们心中永不磨灭的圣地形象。 进入萨迦之前,必然得去大昭寺参拜觉阿像。 这尊佛像是圣龙帝国的高僧前往印月求来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后来作为著名的大昭公主陪嫁品。 进入了高唐,被供奉在特意为此建造的大昭寺中,大昭寺因此成为萨迦城的“核体”,觉阿像也因此成为萨迦城的“核心”。 而这一寺一佛也象征着中原王朝同高唐的密切联系。 至于大昭公主更是因为其一生的传奇经历,而被文人墨客广为吟诵。 “昭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含情欲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这首流传千古的名诗更是道破了其中的苦辣与酸甜,既有远离家乡的无奈和愁思,又有着与高唐一代雄主之间的情深意重。 所以以文人自诩的楚天辞来到这里,自然免不了一番悼念和感触,缅怀这位牺牲了自己青春换取两地安宁与康乐的传奇女性。 (注:这里的大昭公主是明妃王昭君和文成公主的混合体,神州的强盛和辉煌的历史中,绝不能忘记这些担负了重大使命的弱质女子。) 然后经过了灵墩道,就看见了著名的高唐宫。 平地一峰,高耸云端,与一尘不染的天云遥遥相对——这就是著名的高唐宫,给人的一般印象。 整座宫殿缘山而筑,建筑面积十三万平方米,袅袅十三层,盘旋而上,所有的宫殿建筑都采用了高唐传统的铜楼式样,基础嵌入山岩中,好似从山岩中生长出来的,与整个山脉浑然一体,显得巍峨壮观。 “真是太壮观了!”楚天辞不由大为感叹,文人敏感的神经使他诗兴大发,思绪万千。 “是啊,这里真的是一片神奇的土壤!”风雨也感叹道。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深深地被这块土地所吸引。 也许这里是贫瘠的,但是这里也同样是富裕的,造物主为高唐人安排了他们特殊的生存空间和生存环境。 面对着明净辽阔、风姿绰约的湖泊之国;面对着莽莽苍苍、肃穆寂静的雪山;面对着铺展天际、年复一年绿而黄、黄而绿,在夕照中闪着粼粼波光的草滩;面对着曾是波光浩渺而今却彻底干涸的古海;面对着透着铁锈红的死亡火山;面对着骤然而起的风暴,和风暴过后草原出现的奇异安详和美丽…… 严峻的环境和变幻无穷的时空,不仅赋予了雪域居民适应环境所必备超乎寻常的体魄和刚强倔强的性格,还令雪域的主人具备了高超的形象思维能力和梦幻意识,拥有着广阔的精神空间和思维特质。 “对了,听说那位活佛准备册封你为“怖畏金刚”转世,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间,楚天辞想到了来到高唐后听到的传说,好奇地问道。 和所有神州的文人一样,楚天辞对于这种玄学,也始终保持着一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他只是将同喇嘛教的合作,视为政治上的需求,因此,言语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尊敬和虔诚的成份了。 这让一心想扮演佛门除魔卫道者的风雨多少有一些不开心,不过他还是耐心的解释道:“那个“怖畏金刚”是佛教中文殊的化身,是有着九头、二十七只眼睛、三十四臂、十六腿的蓝身神像。 “相传当年释迦牟尼在须弥山修行时,南方有一个极其凶暴的阎王,佛也就显现出凶恶的金刚形象去战胜阎王。 “九头代表着九类佛法,头上的三睛代表着洞察三时的智慧;头发向上代表着向着佛地;三十四臂代表菩萨成佛除了身、口、意念之外,还有三十条修持法;十六腿代表镇压阎王的十六面铁城,象征十六种空性;脚下十六种动物则是代表十六种超凡功能,脚踏八大天王,标示着超出了世俗的法则;身佩五十颗头颅、遍体披人骨珠串、佩带人骨骷髅,象征着世事无常和肩负战胜恶魔和死亡的使命。 “总之我很喜欢这个形象,它也对我很有用,这个身份可以让我名正言顺的代表佛去讨伐一切敌人,而与我作对的敌人都是恶魔。” 风雨自负的说道,这个身份实在太有用了。 拥有了这个身份,不仅是对付高唐的喇嘛教,而且还可以在对付印月、呼兰的所有佛门子弟的时候,拥有着佛门至高无上的大义之名,从而在最大限度上让自己处于正义的一方。 “那么这个册封仪式也是在后天的万佛大会上举行?”楚天辞可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打了个哈欠,岔开话题道。 “是啊,在你代表朝廷册封宗喀大师为活佛后就举行!” 风雨有些苦笑,按理两个仪式最好分开来进行,可是如今的时间实在太紧了,他始终有些担忧凉州方面的战事,只好将就着进行。 萧剑秋让楚天辞前来主持册封宗喀为活佛的仪式,从长远来说,十分有利于圣龙在高唐的影响和控制。 同时风雨为此即将安排举行的万佛会,不仅将确认宗喀在喇嘛教的崇高地位,风雨本人也将被尊为活佛后的宗喀册封为“怖畏金刚”转世,有利于风雨利用喇嘛教扩张自己的势力,对以后攻取印月意义重大。 但是从短期看,这一来却把自己滞留在了高唐,打乱了原先的日程,无法亲临第一线,实施原先制定的战略,却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无论历代的史学家、兵法家和政略家,对于风雨的出兵高唐和西征印月,有着多么激烈和互相对立的看法与争论,但是有一点却是所有人都认同与无法否认的。 风雨扶植宗喀大师成为高唐新一任活佛的举措,绝对标明着风雨最终完成了对西北的绝对控制和逐步向西发展、征服印月的开端。 而与此同时,宗喀活佛投桃报李的册封风雨为“怖畏金刚”转世,则使得风雨获得了清理佛门的尚方宝剑和大义之名,对整个历史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 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二十七日。 风雨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精心策画的万佛大会如期召开。 各派佛教的领袖,在风雨军威逼利诱之下,或者趋炎附势、或者被逼无奈,总之都乖乖的就范了。 而高唐人对佛门的虔诚和宗喀大师在高唐人心目中崇高威望,则使得数以万计的高唐人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前来参加,人数之多、规模之盛,即使是风雨也始料未及。 以至于这一次的万佛大会,竟然成为了高唐有史以来最具规模的一次盛会。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风雨感到遗憾的事情,那就是早知道宗喀对于高唐有着如此崇高的威望,以至于足以控制整个局面,这个万佛大会真应该等自己击败了呼兰人之后,再来举行。 这样的话,将会使一大批人彻底绝望,而不是像现在还有不少人采取蛇鼠两端的做法,心中还存在着某些期望。 不过风雨并没有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已经不容更改的事情上。 如同所有的实干家一样,在组织万佛大会的过程中,他展现出了实干家的精明与勤奋,事无大小都亲自过问。 同时为了防止亲呼兰和亲印月的势力捣乱,风雨将魏廖的血衣卫全部调了过来,将偌大的萨迦城严密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上午九时许,万佛大会正式举行。 在清晨温柔的阳光照射下,萨迦的大小寺院和各所民房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民众的屋顶上纷纷插起了伞盖、旌幡和五彩旗帜,家家预备了供祈愿用的香料柏枝,僧俗大众一律穿戴一新,簇拥在寺院门前的路旁。 远处,悠悠的鼓声、钹声、号角声…… 所有的声响都相继传来,慢慢的合成了一片。 宗喀大师身穿黄色熏了香的法衣,乘坐着黄色大轿,从城外临时的宿营地缓缓的向萨迦前进。 一路上,仪杖队、鼓乐队、摄政、三大寺法台、各呼图克图和噶伦,一应护卫追随在宗喀大师轿子的左右,行列长达数里。 在行进的路程当中,沿道的僧侣和百姓不时远远的下马脱帽,恭立于大路的两旁,所表现出来的虔诚和恭敬,让风雨、楚天辞这些心中向来就无佛的家伙,感到绝对的不可思议。 在到达大昭寺之后,宗喀大师首先向释迦牟尼像敬献了哈达,接着向高唐古代著名的大赞布、大昭公主、莲花生祖师和白朗木女神的塑像敬献哈达,最后盘膝而坐,开始念起了《成就四业经》。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随行的僧侣中暴出了三道黄色身影,向宗喀大师袭来。随行在宗喀大师身边的四名红衣喇嘛见状,急忙挺身护卫。 但是很快这四名红衣喇嘛发现,这三名刺客虽然身着黄衣,但是功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一时之间互相对战的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桀!桀!桀!” 就在这一边恶斗之际,随着一声刺耳的怪笑,一道白影自殿顶而下,双爪探入了宗喀大师的脑门。 一击得中之后,迅速离去,只留下正在诵经的宗喀大师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风雨率领血衣卫高手赶到大殿拿下那三名黄衣刺客时,真正动手的凶手早就不知所踪,而抓住的那三个家伙也立刻服毒自杀,显然原先就没有活下来的打算。 看到眼前的情形,风雨不由闷哼了一声,凶手竟然敢在佛殿中动手,是他始料未及的。而由于身份和习俗的关系,自己和调来的血衣卫只能在四周警戒,不能进入大殿保护,所以真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看来是印月那一边动的手。”查看了那三个家伙的尸体之后,桑菊走到风雨的身前,低声说道。 “这笔账以后再跟他们算,先护送宗喀大师去高唐宫,血衣卫全部乔装成僧人随行,你现在速去派人对高唐宫迎接大师的人员进行严格的审核,高唐宫内的宾客不得携带任何兵器,宁可错抓,不可漏过!”风雨迅速的下达指令道。 幸好自己早有防备,今天一早借口说佛祖托梦会有人行刺,半劝诱、半胁迫的让人假冒宗喀大师活动。 而真的宗喀大师则扮成了随行的黄衣喇嘛混在人群中。 为了说服那个固执的老家伙,自己还真的没有少费口水,当时还差一点做出妥协,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招李代桃僵还真是发挥了巨大作用。 护送这宗喀大师的一行人,也不等那真的宗喀大师颂完《成就四业经》,就抬着他直赴高唐宫。 在高唐宫的日光殿上,各高唐头人和各派系的宗教领袖早已济济一堂。 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出于无奈,面对着风雨军明晃晃的刀子和在高唐已经形成的现实,使得这些被洛信迅速进军而俘虏的高唐僧俗两界的首脑们,不得不纷纷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所以当宗喀到达的时候,人们纷纷脱帽、何长、弯腰、托袖跪拜,接着以右手自额上外指诵六字真言三度,然后手捧哈达,将双迭楞边对着宗喀大师,弯腰低头至九十度,双手捧哈达过头顶,献于座前。 不过作为印月和呼兰代表,前来观礼的那些宗派领袖可就不一样了。 根据高唐的习俗,活佛在正式登基之前,必须接受任何人在佛法上的挑战,所以这些家伙摆明了是准备搞乱这场盛会,阻止宗喀的登基。 当先就有印月的一个干枯僧人出言向宗喀发难道:“听说大师在登基为活佛之后,要宣布册封这位风侯为“怖畏金刚”,难道不知道这“怖畏金刚”是佛祖的化身,又岂是大师所能够册封的?” “佛是什么?何处为佛?何处不为佛?佛之化身万千,佛之法力无弗界,你,我,他谁不是佛的化身?你我潜心向佛的修行者,可以通过与佛的对话而得到转世的恩赐,佛为了拯救世人,又何尝不可以转世人间?师兄未免太过于执着皮相,恐怕不是修行佛理的道理吧?” 一番话说的那个僧人呆了半晌,这才躬身施了一礼,一言不发的掉头离去。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提出了各种佛门的问题。 风雨自然是听得如入云里雾中,幸好那个宗喀大师本身的修为十分高深,倒是来了一个舌战群僧,毫不逊色。 在如此无聊的过程中,终于熬过了宗喀成为活佛的仪式,接下来便是宗喀册封风雨为“怖畏金刚”的程序。 目睹着仪式中必须面对的“吉祥女神”——这个塑像面目极其恐怖,上身穿黑褐色衣服,下身穿虎皮裙,披着人骨珠饰、尸杖,以毒蛇做腰带、以日为头饰、以月为腹饰,口衔活人,再加上周围阴森的宗教法舞,让一向胆大妄为的风雨也不由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真应该让那些老家伙都来看看这个见鬼的东西,活活吓死他们最好!端坐在中央不准动弹的风雨,暗地里坏坏的想道。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历代确实有许多活佛和僧侣因为心理承受不了而死于非命,在事后方才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风雨真有点怀疑那个叫宗喀的老家伙,心里是不是存着那么一点想吓死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实在不耐烦了,在最终宗喀活佛向风雨进行灌顶大法之后,因为一动不动坐的时间太长而不耐烦的风雨,可以说是一把抢过了老头子手中的冠冕,自行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老宗师的不满,也成为了日后许多僧侣进行攻击的借口。 但是风雨的崇拜者们却对此赞赏不已。 佛也好,魔也罢,将自己的一生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神阻杀神,天挡叛天,这才是风雨让万世为之着迷的魅力所在。 不过令百密一疏的风雨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册封“怖畏金刚”的典礼,也成为了宗喀进行的一次巨大宗教改革。 从此之后,所有的活佛都是老活佛的转世,只有转世灵童才能够继位,为活佛的制度在高唐根深蒂固的推广开,并因此而最终摆脱了风雨的控制。 这一切当日后风雨反应过来时,也只能够摇头苦笑,肚子里问候这个老家伙十八代祖宗了。 当然,如果真有转世的话,恐怕也就无所谓十八代祖宗了。 不管怎样,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二十七日的万佛会,在皆大欢喜中落幕。整个萨迦灯火通明,在载歌载舞中庆贺德高望重的宗喀,成为高唐的又一代活佛。 而风雨也在心满意足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离开了高唐,奔赴硝烟滚滚的凉州前线。 如果说,在高唐参加这些繁琐和无聊的佛教仪式,仅仅是出于对战略的考虑而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性情所作出的牺牲和妥协,那么在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与敬爱自己的战士同生死、共进退,则是风雨一生真正永远无悔的选择。 第五章两军对峙 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 主政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任命大将鲁固为帅,统领十万大军掠边,原本是想乘风雨忙着攻占高唐之际,在凉州捡一个便宜,可事实上呼兰大军很快发现,今日的凉州已经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风雨在推行屯田制的同时,也采纳了孔宓的意见,在凉州与呼兰的交界沿线,选择地形险要的地方,设置了横阳、神堂、银城七寨,同时修缮建筑了东胜堡、白胜堡、安定堡、建宁堡、金城堡等十三堡,还挖掘了大规模的壕堑,总计长达三百八十公里,深与宽都在一丈五尺,缠绕了铁丝,埋设了尖桩,并且筑堤储水,引导圣龙河的河流。其中“有深处舟马不可渡”,还种植大量草木以阻塞道路,极大限制了骑兵的南下。 这些壕堑同那七寨十三堡大部分都是在原有的基础因势利导地加以修建,彼此相辅相成,虽然耗费的人工并不是非常巨大,但是却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实用功能。 它们平时分别用于疏导水流、灌溉农田、储蓄谷物、训练士兵;战时则绵延千里,互相呼应,凭借参差不齐的地形和险要的关卡,有效地滞缓了号称天下无敌的呼兰骑兵。 再加上延城、麓城、庆城、府城这四座处于西北军事第一线的城池遥相呼应,形成了一个十分纵深的防御体系。 在朱大寿的白虎军、白起的青龙军殊死抵抗下,竟然将呼兰人死死的阻止在第一线之外,连凉城的影子都摸不着,更不用提进入凉州经济发达的中心地带,予以大肆掠夺了。 而与此同时,秋里的秋风军、耶律明雄的黑狼军和拓跋家族的私家军互相配合,一方面威慑住了南面蠢蠢欲动的皇甫家族,一方面在人力、物力上源源不断的支援着第一线,还不时地发动小规模的反攻,逐步的消耗着呼兰军的实力。 以上就是张仲坚和风雨,这双方的最高统帅相继赶赴前线时的局面:整个战事正处在倾向于风雨军的相对僵持局面。 所不同的是,风雨匆忙赶回凉州时,仅仅带了忠心耿耿的三千近卫军,五万赤狮军被留在了高唐;而张仲坚则是统率着刚刚拿下敦煌的四十万百战雄师而来。 “启禀国师,探子来报:昨夜我军高唐方面军团在唐古拉西侧峡口,遭遇了赤狮军的伏击,损失四个团的兵力,剩余兵马被滞缓在峡口之外,请求增援!” 在呼兰大军的营帐内,韩让面无表情的将刚刚接获的消息禀告给张仲坚。 张仲坚紧闭着双眼,左手按在太师椅的扶柄上,右手则缓慢的挪动着两个大钢球,让人无法揣测这位权倾一时的传奇人物,此时此刻正在想着什么。 事实上,他内心的震惊是无以言表的,这个风雨每一次都让他感到不可思议,风雨军的真实作战实力和风雨的战略调度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 当初陈兵敦煌,故意没有拿下,除了需要示威于那些西面的国王和酋长之外,更是想故意留出破绽引诱国内的反对者自动跳出来,没想到却等到了风雨进军高唐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后,感到机会难得的张仲坚迅速命令鲁固统帅十万大军为先锋,自己则立刻拿下敦煌,亲自压后赶来,可以说做出了非常正确和迅速的反应,同时也给予了风雨足够的重视,在战略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差错。 在他的计画中,鲁固的十万大军应该可以给予防守空虚的风雨军以重创,使得风雨军在凉州岌岌可危。 而自己随后挟着在敦煌攻守战中获胜余威而赶来的呼兰军主力,将一举击溃因为后院起火而慌忙从高唐赶回来的风雨军,甚至是可能出现的皇甫家族的军队,从而彻底的收复凉州;同时从敦煌进发的另一支军团将乘机进入高唐,扫除风雨军最后的庇护所。 应该说整个战略思想无懈可击,可惜偏偏就是碰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风雨只调用一个军的兵力迅速而有效的进占了高唐,再加上他在凉州事先实施的一系列防御措施,使得鲁固的先锋大军无法攻陷一城一池。 面对着坚城和纵深的堡寨、堑壕一筹莫展,连带着自己随后而来的四十万大军也没有用武之地,正面战场的僵持,不仅消耗了呼兰大军的实力,更消耗了大军的士气和物资。 而另一方面,风雨面对着正面五十万大军逼近的压力,竟然还是留下赤狮军镇守唐古拉峡口,一举粉碎了张仲坚奇兵收复高唐的图谋。 “好大的胆子,竟然无视呼兰的五十万大军,我倒要看看你风雨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 沉思了良久,张仲坚终于睁开了双眼,放射出的是令人胆寒的目光。 在这种目光下,那些身经百战的呼兰王公大臣们纷纷冷汗淋漓,那称雄一方的国王酋长们个个卑躬屈膝。 如今,东方的那个年轻人彻底的激怒了这位北方的霸主,他决心用那一向纵横无敌劲旅来粉碎对手的桀骜不驯,为帝国的辉煌和威严,再塑新的篇章。 “大草原的将士们,你们用刀剑证明着你们的勇猛,用热血织就了你们的无畏,然而现在,敌人仗着几座城池,挡住了你们前进的步伐,玷污了你们英雄的名誉。 “就在那几座城池的后面,是广阔的田野,是无尽的财富,是娇柔的美女,是醇烈的佳酿,那么如今,你们是要在敌人的面前做一个懦夫退缩,回去承受子孙的辱骂;还是踏破这些该死的土墙,获得勇士的桂冠,享受财富、美人与佳酿?” 在呼兰大军决战前夕的誓师大会上,张仲坚用最直接的物质和荣誉刺激,赤裸裸的蛊惑着五十万大军求战的意志和奋斗的信念。 他决心抛弃先前过于华丽的战法,完全依靠兵力的优势来粉碎风雨军这条弧形的防线,然后不再理会四周小部队的骚扰,长驱直入进逼凉城,运用呼兰人惯有的机动作战方式,纵横驰骋,呼啸来去,洗劫整个大西北。 “战!” 受到了张仲坚的煽动,草原的骑士们发出了最原始的吼声,洗去了这些天战事不顺的不安和烦躁,决心用刀剑夺取荣誉和财富,用鲜血点缀战袍与兵刃。 在这样力求一战的激动气氛中,主张谨慎的人们更是被张仲坚去凉州就地解决补给的话给挡了回去。 呼兰庞大的军队开始缓慢而不可阻挡的行动起来,整个战术虽然有着蛮干的嫌疑,但是由于占据着绝对的军事优势,却也让人无法小视。 “风侯回师了!” 在凉州的人们则纷纷弹冠相庆,将不败战神风雨回来的消息争相传颂,人们所关注的不是风雨带了多少兵马回援,而是他所给予人们的强大信心和无尽慰藉。 “这些日子,在白将军和朱将军的指挥下,我军以延城、麓城、庆城、府城为点,辅以七寨十三堡和绵延千里的堑壕,成功的阻击了呼兰大军于第一线,保障了凉州的经济发展,同时也有力的消耗了呼兰大军的实力,以在下看,呼兰主力的到来,只是进一步加重了补给的负担,如今进退维谷,应该会不日退兵。” 在凉城的作战会议上,孔宓的话明显带着乐观。 他很得意于自己在凉州实行的防御措施。 四城七寨十三堡,再加上那些壕堑,使得风雨军的北面防线犹如一张精心编制的网,既能够坚强的挡风遮雨,又不失弹性和韧性,使得无坚不摧、无城不克的呼兰大军也一筹莫展,狼狈不堪。 有了这道网的屏蔽,整个凉州就成为了一个大城池,凉城反而变成了这座大城池的内城,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名列史册。 “秋里,你的意见呢?”风雨对孔宓的想法不置可否,而是转首向秋里提问道。 “依末将之见,张仲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拥有五十万精锐大军的呼兰,相对于虽然人数上并不相差太多,但是可靠战斗力却只有二十万精锐兵马的我军而言,在兵力上具备了压倒性的优势,接下来的关键是寻找出呼兰军即将发动总攻的位置,只有全力顶住这一轮的进攻,我军才可能真正守住凉州。” 秋里可没有孔宓那么乐观,和呼兰军多次血战的经验,使他很了解对手的特性,他们崇尚军功和武力,绝不会这么窝囊的撤退的。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如果四十万大军就这样无功而返的话,张仲坚在国内的权威势必会产生大大的动摇。 因而顶住了这一次的进攻,也势必会让风雨军彻底解决北方在短期内的危险,从而赢得西征的有利局面。 事实上,这也正是风雨不顾呼兰潜在的威胁出兵高唐的理由之一。 而在凉州的外围同张仲坚面对面地进行一场控制住损失的防守反击战,更是风雨早就决定下来的战略部署。 作为风雨最信任的战略执行者的秋里,在风雨不在的期间,顶住了各级将领的压力,没有和呼兰那支先锋大军决战,也正是为了等候张仲坚的亲自到来,贯彻风雨的大会战意图。 但是真的会事事如意吗? 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还会像以前那样紧紧把握住整个时代的脉搏吗?秋里有些担心。 风雨的心里其实也有着同样的担心,原以为敦煌的作战和西线牵制,以及呼兰国内的隐忧,会影响到呼兰发动会战的规模,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如同自己把张仲坚视为大敌一样,这个对手显然对自己也很重视;更讽刺的是如同对手低估了自己进占高唐的能力一样,自己也低估了对手攻打敦煌的能力。 张仲坚一听到这边有机会,就马上拿下三个月都没有攻克的敦煌,然后大军压境,可见他对付敦煌是存心放着慢慢打的,就算最初的暗算对象不在自己,不过现在却让自己主动上了套。 认识到这一点的风雨,真的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痛苦。 就目前而言,自己在战略上的部署十分正确,有力的打压了张仲坚,但是五十万大军数量上的压倒优势,却始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各方面的因素也在奇妙的发挥着彼此间互动的影响。 接下来的关键是,如何寻找出呼兰军的主攻方向,顶住这一轮的攻击。 如果顶不住的话,防线后面几乎不设防的土地势必成为呼兰军奔放的猎场,即使保住了凉城,也势必发展成一场失败了彻底完蛋、胜利了也是元气大伤的残局,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此外,抱着即使战败也要将圣龙的土地留给圣龙人的想法,他已经把所有的兵力都调动过来了,以全力对付呼兰。 老奸巨猾的拓跋山名最终会不会临阵倒戈? 楚天辞会不会说服皇甫家族不落井下石? 这一切对于风雨来说,都是未知。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战都势不可免,风雨军如今生存在各路势力的夹缝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打开局面的话,就只有依靠战争。 自古以来,大至国家、小至某个势力集团,要想崛起的话,都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求生存、得发展,打破原先强者建立的旧秩序,而建立自己主导的新秩序。 所以风雨并不后悔自己挑动了呼兰人的南侵,只是对于目前的局势,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加速了战争的步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白兄,这里是三百万两银票,不成敬意,还望白兄笑纳!” 寂静的深夜如同巨大的黑洞,无情的吞噬着天地一切。在延城的议事厅,白起冷冷的看着面前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个曾经身为伦玉关副将、与自己是同袍的战友,在当初伦玉关攻陷之后却迅速转换阵营,充当起呼兰人的马前卒,如此人事浮沉、世事沧桑,不由得不让白起感到一阵阵的痛心。 “多谢年兄美意,不过如今两军对垒之际,年兄不会是就送这笔钱那么简单吧?” 白起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这笔钱,以不变应万变,倒是让对方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见到白起并没有坚拒,倒是放下了一点心,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放眼天下,只有呼兰可汗能够包罗各族,人尽其才,如今更是雄兵百万,所向披靡。大国师身为圣龙人却可以执掌呼兰军机,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只要白兄愿意,在下愿做引玉之砖,为白兄引荐大国师。大国师早就非常欣赏白兄为人,只要白兄今天让出路来,这凉州总督之位,非白兄莫属!” “啪!”的一声,白起拍案而起,冷冷说道:“大丈夫生当为国而战,死亦为国而终,念你当年也曾为国死战沙场,今日我不杀你,留下一双耳朵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除非踏过我白起的尸首,否则休想通过延城!” “且慢,白将军,您真的认为当初恶鹰峡是朝廷所为吗?”使者没想到白起会有如此反应,顿时冷汗淋漓,急忙甩出王牌来。 一时兴起千层浪,这家伙所说的话更是犹如巨石打入了平静的湖面,引起了阵阵涟漪。老实说,对于恶鹰峡事件白起也始终存在着疑虑,不过此时他却强压住心中的震惊,淡淡地说道:“大胆!竟敢施那离间之计,找死!” “白兄,且容在下说上一句!”那使者急忙阻止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此来乃是为白兄的安危担忧,想那风雨不过是一介草民,却侥幸得白兄之助而窃据高位,且城府深沉、多疑独断,对于在军中享有盛誉的白兄早就心存疑虑,在下这里有确实的证据说明当日恶鹰峡乃是风雨一手安排,包括兵撤伦玉关,用意都是加强其自身权力,打压白兄的影响,白兄应该当心啊,切莫让当年伦玉关的一幕重演!” “风侯保国为民,天地可鉴!阁下的话实在是挑拨离间,滚吧!”白起手起剑落,割下了那名使者的双耳,将那使者驱逐出去。 “你怀疑风雨吗?”在那使者离去之后,欧静从屏幕后走出来,幽幽的问道。 “欧谷主你切莫误会,虽然恶鹰峡事件有一些蹊跷,但是白起绝不认为风侯会为了权势而设计残害忠心于他的百姓,事实上也绝无此必要。还请谷主莫要因为这些而与风侯产生隔阂,耽误了谷主救济天下的志愿!”白起急忙劝道。 “是吗?”欧静轻轻的叹了一口,眼中有的却是迷茫,让一旁的白起看了也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敌军攻城了!” 那个使者被驱逐出去没多久,夜色笼罩下的延城很快在警报声中打破了暂时的宁静,睡眼蒙眬的战士迅速拿起了武器,进入各自的岗位。 “呼兰人想搞疲兵战术!”身为延城最高军事长官的白起不由苦笑的想道。 这些日子以来,青龙军作为守城的主力,协同镇守各堡寨的白虎军,奋战在第一线上。 延城是风雨军目前所拥有仅次于凉城的大城,更是处于西北军事的第一线中心,所以白起实际上也等于是担任了风雨军前线总指挥。 这些日子他不但要死守城池,而且还要兼顾到其他三城、七寨十三堡的安危,所以十分辛苦。 幸好在欧静和李淳的密切配合下,粮食、箭矢和兵员,都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运来,保证了前线的充足,使得敌军无法越雷池半步。 不过就算是这样,毕竟双方相差悬殊,作战依然十分辛苦。 战士们早已在战争中变得麻木,弓箭用完了就用石头砸,刀枪用坏了,就用拳头抡、牙齿咬。 短短十几天,就已经有数千将士英勇献身了,然而这些英魂却保证了城池的岿然不动。 呼兰军在强攻不果之后,就采取了疲劳战术,自持兵多,分军昼夜轮流攻击,让守城将士们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 看着这些将士因为连续作战而疲惫不堪的样子,白起就忍不住感到心酸。 “将军,呼兰人又要用那云梯了!”一名副将在身边提醒道。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血战,但是一想起今天早上这种云梯显示出来的巨大威力,这名副将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颤。 白起定睛一看,只见远处缓慢的移来了呼兰人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超级攻城云梯。 这种云梯十分高大,梯身略弯,像半个彩虹,梯上可以容纳大约二百名士卒。 当攻城时,一般的弓箭根本对它毫无办法,运动虽然缓慢,但是却不容阻挡,而只要把云梯架到城墙边,士兵们就可以直接跳上城头,发起攻击。 当今天早上呼兰人第一次使用这种云梯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攻城器具的风雨军将士顿时吃了大亏,大批呼兰人控制了墙头,还有源源不断的敌军从云梯爬上来,整个城池顿时岌岌可危。 幸亏在危急关头,白起亲自上阵厮杀,展开了白刃战。 在将领的激励和带动下,重振旗鼓的士兵们用鲜血和身躯挡住了敌人的猛攻,不少战士甚至在最后关头,不惜抱着敌人一起摔落城下。 有些地段的战士更是死战不退,为自己的战友赢得了点燃烈火狙击敌人的时间,却全然不顾自己也身陷火海,死路一条。 这种奋不顾身的悍勇和无畏,使得生来就在战场上厮混的呼兰军也为之胆寒,激战了整整一天之后,不得不后退。 但是风雨军却付出了远远超过往日的代价,因而使得将士们看到这种云梯时,不免心有余悸。 “放心吧,这种伎俩可一不可再!” 白起宽厚的笑容,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士兵们紧张的情绪,对于守城名将的信任,暂时压过了对这种新兵器的恐惧。 当眼前的庞然大物快要接近城边时,白起冷静的一挥手,士兵们从城墙上预先凿好的地墙洞中,捅出一根头上安有大铁钩的长木来,钩住云梯,让它欲退不能;同时从第二个墙洞中伸出一个大木头,顶住了云梯,使它欲进不得,而又一个墙洞中捅出来的木头却装着铁笼子,铁笼里盛着燃烧的火种。 很快,烈火几乎在瞬间将云梯烧着了。 在腾起的烈焰中,敌兵只得慌忙跳下云梯,狼狈逃窜,而城上的风雨军将士则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一时间士气高昂。 而与此同时,在麓、庆、府三城也发生着类似的战事,呼兰军用尽了各种方法:地道战、山坡战、火攻,战略不一,但是都无功而返。 “启禀风侯,昨夜和今天整个白天,敌军突然向我四城七寨十三堡同时发动攻击,经我军将士力战击退之后,就毫无动静了。”在黎县的大军帅帐内,孔宓将当前的军情如实会报。 这里现在成为了风雨军第二防线的中心,从这里援救延、麓、庆、府四城的距离相差无几,因而摸不清敌军主攻方向的风雨,就只好将这里设为兵力的集结点。 由于风雨在凉州实行的是府兵制,所有的青壮都必须参加军事训练,随时被征召入伍,在如今大敌当前的关头,很快就征集了十多万预备役。 再加上耶律明雄的黑狼军、秋里的秋风军和拓跋家族的私兵,总共二十五万人马全部集结于此。 这是目前风雨所能够调动的一切兵力了,然而仅仅是数字上的,拓跋家族的私兵和那些预备役的战斗力还得大打折扣。 关键时刻真正能够靠得住的,还是秋风、青龙、白虎、黑狼这四个在战火中经历了千锤百炼的风雨军正规军团。 “军师,你如何看当前的形势?”风雨皱眉问道。 兵力上的太过悬殊,使得风雨也有些力不从心,原本精心设计的战略方案,在现实面前有些苍白无力了。 由于即使张仲坚进行佯攻的兵力,也可以做到足够的强大,所以增加了对敌情判断的难度,而如果自己一旦对敌人主攻方向判断失误,后果又确实是不堪设想。 肩负着如此重压的风雨,不仅也产生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大军不知如何调动,单纯的成为了兵员补给站和救火队,为前线填充着生命,指挥上的如此被动,在他整个军事生涯中,可以说是极其罕见的。 “呼兰军虽然兵力庞大,但是在我军坚壁清野的战略实施下,也存在着补给艰难的致命弱点——毕竟呼兰军有着因地而食的传统,所以他们一定会速战速决,攻破我军防线,深入我军的腹地,以解决补给的困难。 “另外由于地形的限制,即使攻破了设置在崎岖地形上的七寨十三堡某一处,也只能是缓慢的通过那些狭窄的山道,不利于大军的迅速突入,反而会给我军以各个击破的机会,所以在下以为呼兰军一定会主攻延、麓、庆、府四城中的一到两个,只有这样才有利于敌军迅速且大规模穿越堑壕地带,在开阔地带发挥大军作战的优势,这一战的关键也就成了是否能够守住这四座城池了。”孔宓认真地分析道。 战争的推进,使得他不再抱有原先的过分乐观,不过依然对于最终的胜利抱有强烈的信心。 风雨点了点头,孔宓的信心让他心情为之舒畅,同时孔宓一针见血的分析,也有助于他摆脱目前紊乱的思绪。 整个战事确实是如此,此战的关键就是极力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堑壕和堡寨间拖住呼兰大军,使敌人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无从发挥,最终使得敌军因为战事的不利,而导致内政的紊乱,无功而返。 不过张仲坚当然不会如此听话的按着自己的思路去走,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他,如今一定已经有所行动了。 凭着对战争超乎寻常的直觉,风雨感到昨夜和今天白天呼兰军的进攻,绝对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呼兰军一定是藉助这一天一夜的激战来掩饰自己的战略调东,而如今更是在夜幕的掩护下做最后的军事调整,恐怕一旦天空露出曙光,惨烈的总攻也将随之而来,但是总攻的方向究竟在哪里呢? 风雨的目光落在了军用地图上。 麓、延、庆、府四城的位置分别是由西向东呈扇形,延城是四城中最大、最坚固的城市,同时由于它的背后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带,距离凉城也最近,因而一旦攻破,也是最有利于呼兰军大军快速移动、直逼凉城的地点。 在延城的攻防战是这段时间最激烈的,不过在名将白起的防守之下,呼兰军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好处。 麓城在延城的西面,是四座城池中防御最薄弱的地段,而且位置也相对孤立。 此外呼兰军从敦煌赶来,大部分就集结在这里,缩短了总攻前调整的时间。 不过这座城池依傍着山坡而筑,背后有一段狭窄而泥泞的山路,并且距离凉城也较远,所以即使攻破此城,也不利于如此庞大的大军迅速运动,风雨军依然有时间调整其部署,争取在凉城作最后的决战。 庆城和府城位于延城的东面,防御虽然强于麓城,但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整个地段也比较开阔、防御面分散,正好方便呼兰军大规模骑兵战术的运用和兵力优势的发挥,同时这个方面的经济比较发达、物质也相对富饶,有利于呼兰军的因地补给。 不过也有对风雨军有利的方面:呼兰军主要集结在西面,调动过来不方便,因而这段日子这儿的战斗反而并不激烈;同时两城距离很近,可以互相策应,那七寨十三堡和大量的堑壕也多半分散在这一段,也比较容易获得朝廷兵马支援。 毕竟如今负责西面的最高战官是风雨曾经以德报怨、解救了锦州之围的林仁山,而目前担任锦州太守的更是风雨军出身的陈良。 风雨沉思了良久,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他感到自己把握住了张仲坚进攻的策略,困扰多时的迷雾彻底从心中散去。 “我想我明白呼兰军的主攻点在哪里了!”全神贯注盯着军用地图的风雨,突然喃喃自语道。 眼前的战线虽然非常广阔,而且曲折不平、地形复杂,但实际上不过是一道弧形的防御工事抵挡着优势的敌军。 所以抛开防守工事和城池不提,实际上不过是占据了外线和拥有兵力优势的呼兰军准备从中间、左翼还是右侧进攻的问题,而占据了内心的风雨军则必须依靠地理上的有利位置,尽最大的努力来消除呼兰军兵力上的强大。 如今,延城无疑是整个防线的中心地带,西线(风雨军的左翼、呼兰军的右翼)以麓城为中心,东线(风雨军的右翼、呼兰军的左翼)关键点是府城和庆城。 风雨准备赌呼兰军会打东线,两支大军将在府城和庆城之间展开激烈的攻防战。 看着将领们迷惑的眼神,心情大好的风雨微笑着解释道:“呼兰人尽管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但是他们同时也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其国内的政局及其大军的补给能力,促使他们一定要速战速决,而这一个弱点如今也就成为了他们暴露自己目标的关键。 “我之所以认为呼兰人会打东线,除了西线地理上的限制和中路延城的坚固、白将军的辉煌战绩之外,还有两点原因。 “首先,呼兰人是从敦煌赶来的,所以先前的兵力当然集中在西线,这才是他们为什么会花费一天一夜的时间佯攻的主要原因,如果不是为了把兵力调动到位置较远的东线,是绝对没必要花这么长时间的,浪费时间对他们可大大不利。” 风雨说到这里,挥手阻止了准备发言提出反对意见的孔宓,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只是这一点原因的话,就太牵强了,也可以说他们存心是在玩迷惑战或者是总攻前的试探,但如果再联系第二个原因,这一仗如何打就太清楚了。 “各位请看,东线除了在地形上有利于呼兰军大军运动和骑兵作战,以及一旦突破将迅速兵临凉城,迫使我军中路和西线全线溃退之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战略要素,那就是切断我军与神州的联系,将这场战争控制在争夺凉州的局部范围内,而不是扩展成呼兰和圣龙两大帝国的全面战争,而这绝对是张仲坚所优先考虑的。毕竟他如今在国内的权力还不是十分的稳固,所以对他而言,首要的目标并不是打败我军、拿下凉城,而是巩固他的权势。 “他攻打敦煌和如今进犯凉州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建立足够的战绩,震慑住那些尚武斗狠的呼兰人,此人绝对是超一流的政略家,所以绝对不可能本末倒置,将他最根本的战略目标抛诸脑后。 “现在我下令!” 风雨对战局的预测使得将军们信心百倍,如今他们个个精神奕奕的等待着统帅战争部署的决定,准备在这块神州的热土上,再次建立名垂史册的功勋。 “朱大寿的白虎军在延城集结,白起的青龙军留下两个团协助白虎军巩固中线,其余人马立刻调往东线,两军在西线留下的防御阵地则由八个团的预备役和拓跋家族的私兵来代替,所有行动必须在天亮前完成。 “黑狼军除留下两个团协助防守西线外,剩余兵马全部集结东线,作为东线的第二防御梯队;剩下的各预备役军团也全部向东线调动,作为东线的第三防御梯队;秋风军集结在中路和东线之间战略总预备队。” “是!”各位将领们纷纷遵令,在夜幕中开始了自己部队的运动。 而风雨却完全背离一般正规作战时军事保密的原则,他下令将自己对敌情的战略预测和己方的战略部署传达给每一位战士,这篇激情洋溢的战争檄文因此而流传永久:“将士们,你们面前的就是那些曾经被你们在伦玉关,在锦州,在凉、夏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的敌人,现在他们却忘记了当初的疼痛,再次发挥强盗的本性,跑到了你们神圣的家园门口,垂涎着你们的财富、你们的妻子、你们的田地。 “但是放心吧,我们的阵地是坚不可摧的,如果敌人妄图迂回我军右翼,从东线突破的话,那么他们恰恰将自己的屁股和侧身留给了我们痛击…… “这次的胜利将结束我们的战役,将使我们的西北前线获得安宁,我们就可以回去建设自己的家园,我们就可以建立更多身经百战的军团,到时候,我们将赢得和平、赢得荣誉、赢得财富、赢得明天……” 这种推心置腹的行为,让士兵们感动不已,他们感觉到了统帅正与他们心连着心,统帅对于他们有着无限的信任,这使得他们个个激动万分,发誓效命沙场。 当风雨在夜色中视察着自己的部队时,士兵们用异乎寻常的火光欢迎着他。 他们一时冲动,不约而同的从周围粗陋的茅棚中扯下麦秆,绑在长杆上点燃起来,高高举起,一面向眼前温文尔雅的名将跳舞致敬,一面高呼着“风雨军万岁!风雨万岁!”的口号。 伟大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军队崇拜英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成千上万人欢呼,响彻整个九天云霄。 这个时候,呼兰人正在推进着他们的左翼,许多人心里揣测着风雨军应该还是会坚守一下他们的阵地,但也有不少人把这个火光看作是风雨军畏惧退却的信号而加以耻笑。 在士兵们狂热情绪的感化下,风雨身披着白色的风衣,在火光下进行着战前的动员:“风雨军的将士们,以前的战斗已经证实了你们是无与伦比的勇士,你们是神州永远的骄傲。你们勇敢,你们无畏,你们让神州的子民自豪!今天面对的敌人骄横而贪婪,他们小看了你们勇往直前的气魄和保卫家园的信心,他们一定会尝到你们闪电的速度和雷霆的威力,大家说是不是?” “对!” “神州万岁!” “坚决打败敌人!” 一时间,士兵们欢呼雷动,他们此时此刻已经将风雨当作了战神来看待,只觉得自己的统帅绝对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时候,一名跟随过风雨参加了伦玉关和锦州战役的老兵,激动地走出队列,虔诚的犹如面对着圣人般地说道:“风侯,请您坐在营帐里等候我们胜利的消息吧!您将高兴的看到,这次胜利将是我们对您恩赐于我们土地、荣誉和财富的最好回报!” 风雨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走到了老兵面前,替他整了整战袍,不无感慨地说道:“知道吗?你们是我生命的支撑,你们的每一个胜利都带给了我极大的欢乐,带给了神州无限的荣誉。” 说着,他拍了拍老兵的肩膀,真诚地说道:“仔细进攻,小心保护自己,我把你们看作了我的兄弟、我的手足,无论损失到谁,我都会感到痛心!” 风雨这一席发自肺腑的话,使无数将士们屏息凝神,胸膛在激情中起伏。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念着:能为如此伟大的统帅而奋战,死又何憾! 就这样,在充满了英雄崇拜的狂热中,风雨军度过了战争前夕的黑夜,迎来的是一场近百万大军会战的壮丽画卷。 第六章恶战弥天 历史记住了这一天——圣龙历七五四年六月七日,当黎明的曙光照亮天宇的时候,一场空前庞大的大会战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这一天的太阳并没有后世渲染得那么明亮,暗淡的阳光透过了层层的浓雾照射下来,洒在了决心殊死作战、保卫家园的风雨军将士的脸上,也照在了正以密集队形展开进攻的呼兰人的身上,并在他们的前面投下了奇怪的阴影。 首先遭遇攻击的是府城,呼兰人冒着如蝗的箭雨,在城门口点燃了大火,试图用大火来烧毁城门。 不过这个企图很快就遭到了挫败。 白起下令往火堆里添加柴草,使得大火更加旺盛,反而阻挡了呼兰军的道路,并且很快把大批的推车、巨石、滚木堵在了城门口,替代已经燃烧的城门。 不过在庆城方面的情况就大大不好了。 这两天担任作战主力的青龙军损失惨重,故而增添了不少新兵,使得战斗力打了折扣,而呼兰人采用的是木驴战法,制造了一些尖顶的木驴来攻城,城上射下来的弓箭和石块都如同隔靴挠痒。 面对这种情况,守城的将领由于经验不足而手足无措,偏偏庆城的城门又已经年久失修,在呼兰军的几轮攻击下,竟轰然倒塌,大批呼兰人呼啸着冲杀了进去,整个城池岌岌可危。 一开战就遇到如此不顺的事情,使得风雨脸色极不好看。 风雨军原本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西线和中路,东线的战事并不紧张,对所投入的防御资金如何运营也不是很看重,再加上李氏家族的关系,使得尽管自身很节俭的风雨对这种官商勾结捞油水的事情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出现了如此乌龙的事件,气得风雨直咬牙,暗暗发誓这次回去后,一定要拿那些贪官和奸商开刀,好好的杀一批人,整肃一下风气。 幸好正如同风雨认为府城远比庆城重要一样,呼兰军也更重视府城,面对如此轻而易举所取得的重大突破,不仅风雨军措手不及,已经饱尝了风雨军城防战苦头的呼兰军也同样始料未及,这一个方向攻城的兵马远远少于府城方向。 不过,就算这样,占据着人数压倒优势的呼兰军,还是不可阻挡的几乎控制了整个庆城。 这个时候,曾经在凉城镇压马家兄弟叛乱中表现突出的青龙军校尉苏伦,见状不妙,立刻率领正在后方待命的所属兵马,前往援救。 经历过凉城防守战的苏伦,深深地受到了李中慧那种“不到最后关头永不言败”的精神的影响,亲自赤膊上阵,高呼着“保卫家园”,鼓舞着士气。 将士们在指挥官英勇坚韧的行为感召下,也纷纷投入战斗,同呼兰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呼兰人虽然兵强马壮,但是经过这些时日风雨军修建后的城池,刻意将街道变得更加狭窄,路面上能够投入作战的不过是头一排的五名战士而已,双方的大队兵马都不得不停滞在阵后,有力无处使。 这对于兵力处于劣势的风雨军而言自然更为有利,因而硬是赶在呼兰军增兵扩大战果之前,通过巷战守住了半座城池,在其他增援部队的协作下,阻挡住了呼兰军通过庆城的官道向凉城进发的脚步。 与此同时,在两城之间的堡寨中也发生了惊心动魄的战斗,在整个战役中有几个堡寨甚至出现了数次失守又数次收复的纪录。 其中的神堂寨由于处在地形上的关键位置,所以攻守进行得最为激烈,大批呼兰人密密麻麻的呼啸着攻上来,面对迎接他们的弓箭石块,毫无畏色,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眼看着这支呼兰军就要攻下寨门的时候,黑狼军两个营的骑兵飞驰而来,迎头撞上。虽然风雨军方面人数较少,但却是以逸待劳,并且是从高处冲下,而呼兰军冲杀了好一阵,不免人困马乏,地形上也是处于下方,所以很快就被风雨军给冲散。 负责这次冲锋的黑狼军指挥官大为振奋,呼啸着力图扩大战果,却碰到了呼兰军前来增援的数千名骑兵。 猛烈冲击之下,立刻把这两个营的黑狼军给击溃,重新冲上了神堂寨,一举拿下了这个据点。 但是这些已经是精疲力尽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却发现风雨军五个营的步兵和一个营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在神堂寨狭小的地理环境下一阵厮杀,几乎是全军覆没,逃下山的寥寥无几。 不过随后赶来的,却是更多的呼兰大军,双方在这个山头上展开了拉锯战,前赴后涌的厮杀着。 整个东线的局势就这样惨烈的进行着,当太阳终于从云雾中完全探出脑袋的时候,双方已经有上万名将士永远的躺在了大地的怀抱中。 呼兰人的进攻虽然受到了挫折,但是凭借着巨大的兵力优势,依旧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前进着。 尤其是失去了城墙掩护而陷入苦战中的庆城,如今已经被张仲坚视为最佳的突破口,源源不断的增兵,使得那里的守军几乎已经抵挡不住,已经把后方的预备役官兵也填了进去,而请求增援的急报仍然雪片似的飞来。 庆城已经成了可怕的绞肉机。 虽然在接战之初狭窄的街道有利于兵力较弱的风雨军,但是如此纯粹的兵力消耗,最终输不起的必然还是自己这一边。 偏偏庆城又不能丢失,否则一旦让呼兰军穿过庆城踏上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带,后果不堪设想。 这让风雨实在很犹豫,是否要调动黑狼军的步兵团,去打这一场注定是毫无意义的消耗战。 就在这个时候,在呼兰军左翼的后方,突然卷起了一股尘烟,使得呼兰军阵型大乱,并且有力的切断了呼兰军同庆城的联系。 风雨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还是立刻抓住时机,当机立断的下令黑狼军那些早就摩拳擦掌的步兵团迅速出击,拿下庆城。 这些等的已经是心痒难耐的士兵们立刻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中,向庆城进发,发誓要一举夺回这座城池。 大家心里明白,绝不能丢失这样一次大好机会,这不仅关系到风雨军的未来,还关系到自己家园的安危。 过了很久,当风雨看到一身征尘的林玉寒和陈良的时候,方才明白事情的原由。 “末将鹰骑都尉林玉寒、锦州太守陈良,奉都讨大将军林仁山林将军之命,前来增援,听候定凉侯调遣!” 当两人向风雨行礼的时候,风雨清楚这是林仁山在回报当初自己救援锦州的恩惠,所以马上大步上前,扶起两人,微笑着道:“多谢两位将军的仗义援手,日后还请代为问候林老将军!” “家父说了,这一仗关系到神州河山,绝非风侯一家的事情,每一个神州的子民都有义务和责任来捍卫自己的家园与故土!所以除了他老人家亲自带兵出击牵制呼兰之外,还特让玉寒听凭风侯调遣,为社稷江山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还望风侯不要嫌弃!”林玉寒大声说道。 因为自己是施援的一方,并且终于可以还了风雨当初以德报怨救助他父亲的恩情,而感到十分高兴。 风雨当然已经不像他有如此不成熟的想法了,这时的他也微笑着执着林玉寒的手,仿佛两人之间一点都没有过仇怨似的,朗声说道:“说得好,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在神州故国的大义面前,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林兄如此深明大义,令风雨钦佩,就让你我一起为神州这块神圣的土壤奋战吧!” 说话间,两人四目相对,透露着保家卫国的共鸣。 虽然他们过去是情敌,为了女人而彼此势不两立;明天更可能是仇敌,因为各自的利益和政见之争,将拼得你死我活、喋血沙场。 但是在现在,在这一刻,两人却毫无疑问的是战友,是一起为了保卫家园而奋战的战友! 这个时候,远处有驰来一匹快马,送达的却是汉中太守梅文俊的亲笔函。 虽然楚天辞去见皇甫嵩尚未有回音,但是梅文俊的信中却保证了只要他担任军队的指挥官,就绝不允许自己的军队在外敌入侵之际,祸起萧墙,使得神州山河落入他人之手,并且派遣了自己的私兵前来助阵。 这封信连同林仁山父子的行为,让风雨感慨万千,信心倍增。 不错,这就是圣龙民族。 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总是陷入连绵不绝的内战,总是自己人自相残杀,总是被外人讥讽为一盘散沙。 但是真的到了外敌入侵、神州危难的时候,每一个圣龙热血之士,不管彼此间有多么深的私怨,有多么激烈的利益之争,却总是能够抛开一切,团结在一起,用自己的血肉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这一仗,已经不是呼兰人和自己争夺凉州的战争了,这是整个神州为了保卫家园,避免呼兰入侵的神圣战争。 对于去年呼兰入侵使得神州遭遇深重苦难的事实,依然记忆犹新的神州男儿们,已经放弃了彼此的成见和恩怨,联手站在了一起,这样的联手,是无法攻破的,也是无法摧毁的。 这一刻,风雨感受到了整个神州在背后的支持! 当战斗持续到晌午时分,作战双方仿佛是有默契一般的出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停战——当然,没有人会幼稚的以为这是为了吃午饭而进行的午间休息,事实上,双方都迅速的利用这片刻的宝贵时间,紧张地进行着兵力的重新调整和集结,在新的攻防点上迎接随之而来的更为惨烈的战斗。 按照圣龙帝国的建设风格,以圣京为中心铺设了宽敞而平坦的道路,向四面八方伸展,将圣龙帝国的政令和国威,传布到帝国的天涯海角。 处于这些官道交通要津的地方,则矗立起了一座座城池。 在和平的时候,作为帝国皇帝的代理人,协助帝国的中央政府管理地方;在战争年代,这些城池就成为了一座座捍卫帝国的堡垒,阻挡着敌人的入侵,以身躯和生命守护着神州每一寸神圣的土壤。 西北的土地不同于中原,在这里地形更为开阔,当然也夹杂着更多的山丘和高原,这使得风雨不得不在山丘上建立堡寨、在平坦处挖掘堑壕和种植树木灌丛来堵塞骑兵进攻的步伐。 而事实证明这是绝对有效的。 呼兰军空有压倒性的优势,却不得不滞留在风雨军防守严密的城池和堡寨之下,舍弃千里驰骋的长处,进行着他们最不愿意进行的攻防战,风雨这近一年来忍辱退让、暗中部署的付出终于得到了收获。 在激战了半天之后,呼兰军虽然处处压着风雨军打,但是却并没有获得突破性的进展,即使是在开战之初戏剧性的差点夺取的那座庆城,也由于锦州方面突然的参战、袭扰了侧翼,而被风雨军乘机收复了阵地、稳住了阵脚。 伦玉关方面军队的频繁调动,更使得张仲坚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着整个圣龙对抗呼兰的危险局面。 这是目前他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在这种情形之下,历史上最壮阔的画面出现了。 成千上万的呼兰军顶着高处那些城池和堡寨随时飞来的巨石、弓箭,用木板、石块和泥土,试图填平东线平坦的中央地带的那些堑壕,并且用烈火燃烧着阻挡了道路的灌丛和树木。 而在城池和堡寨下的战友们则舍生忘死的冲锋着,牵制着城池和堡寨上的风雨军,掩护着友军的作业。 在广阔的大地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呼兰军在忙碌着填塞堑壕,如此的情景,不由让人联想起“掷鞭截流” 的典故,给予人们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面对敌人如此新一轮的攻势,风雨军首先迎上去的是黑狼军的五个步兵团,黑狼军统领耶律明雄站在军团面向敌军的前侧,带领着列成方阵、步伐整齐的军队,伴着阵阵的擂鼓声,威武而雄壮的向敌军进逼。 在很多年前,在西大陆一度是最为强大的古罗马帝国,有一个执政者试图东征避开国内的政治斗争,希望在东方获取财富和荣誉之后,再回过头来对付拼得两败俱伤的政敌。应该说他的策略是非常正确的,若干年后的风雨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进行了伟大的西征。 但是这位执政者的运气却大大的糟糕。 在东方草原上碰到的是强大的骑兵、广阔的沙漠,神出鬼没的突袭队,不仅没有获得预料中的胜利,反而在混战中丧生。 他的其中一支军队就留落到了西域,当时圣龙恰恰由伟大的圣太宗执政,国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坚持着兼容并包原则的圣太宗,恩准了这支军队自行筑城戍边的请求,而这座城池恰好是耶律部族聚集地附近。 缺乏正规军事人才、处于半开化中的耶律部族,吸收了这种西方正规军的军事思想,并以此作为建立军队的指导思想。 因此耶律部族的军队可以说是草原的异数,他们不同于其他部族完全是凭借骑兵的威力纵横驰骋,恰恰相反,他们是步、骑夹杂,步兵为正、骑兵为辅,采用着“鱼鳞阵”的阵型进行战斗。 这种阵型的前军是密集的盾牌兵防御部队,盾牌的强度和重量远超一般军队,对弓箭防护极佳,这种盾牌高达到一点七米,宽度八十公分,除了前进的时候,兵士基本都是把盾牌立在地上作战,如同一座工事。推进时则如浮动的城池,普通的弓箭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后方分别是使用长枪和标枪的攻击部队。标枪的枪身长(。米以上),杀伤力强,对于甲胄简陋的轻装军队(对弓箭有一定防御性)攻击力远胜弓箭。 在战场上,虽然英勇的战士连中数箭死战不退的场面时有所见,但是一旦中了耶律部族的标枪者则立即失去战斗力。 长枪部队则整齐的排列,伸展出的长矛密密麻麻犹如山林,红缨随风飘舞,正是对付骑兵的克星,锋利的矛尖可以有效的杀伤敌人,而修长的枪杆却有效的保护了自己。 至于骑兵则全部是轻骑,作为奇袭队来使用,作战时擅长从步兵阵中突然杀出,以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 整个军团摆成一个个互相镶嵌的方阵,各部既相互独立,又可相互掩护,错落有致。使呼兰军赖以取胜的骑兵只能在阵型的边缘掠杀,无法形成有效的突破。 同时,目标很大的骑兵还要随时遭到密集的标枪袭击。而一旦后撤时各个方阵交相掩护,徐徐撤退,只要不是全军急退或者是士气涣散的大溃败,就很难被突破。 正是依靠着这种阵型,耶律部族当初成为了大草原最为能征善战的一族,并且在去年大草原的反叛中,一度打败了草原最为精锐的呼兰军第一军团,名震大草原。 在耶律部族投靠风雨之后,作为一位绝世名将,风雨意识到这种标枪既难以使用又不便携带,射程也有限而且属于那种用过了就报废的武器——为了避免敌人拾起后反过来对付自己,这种枪头扔出去后自行折断,这样就使得军团过于依赖后方的补给,不利于灵活机动作战,所以让南天门参照了逍遥的遗墨,制造了一种连弩。 这种连弩兼有标枪和弓箭的优点,因为使用机械力并能够瞄准,它的杀伤力远远大于普通弓箭,还有密集快速发射的优点,大大弥补了标枪的不足,使得黑狼军的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 当黑狼军出现在战场的时候,引起了呼兰军的一阵悸动,当初耶律部族的辉煌战绩曾经在大草原上广为流传,自然让每一个呼兰勇士心有余悸。 如同城堡般盾牌在前面缓慢而不可阻挡的推行,箭弩在半空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如同画中优美的弧线,呈抛物状落在了骑兵的身上。 当两军接近的时候,从盾牌的空隙处,伸出来的是后排雪亮的长矛,笔直的捅入了呼兰勇士的身躯。 面对着坚硬的盾牌,呼兰人的骑兵毫无用武之地,错落有致的阵型则使得以运动战见长的呼兰人,只能够在阵型的边缘加以袭扰,一时间被迫后撤。 不过曾经打败耶律部族的张仲坚并不以为意,命令前方的呼兰军后撤保持距离,后方和两侧的呼兰军同样发射弓箭予以回击。 在后方的呼兰铁骑使用的是那种草原小弓,虽然体积并不庞大,但是弓弦紧绷,用力极大,在近距离甚至可以一箭射穿一头野牛。 这个时候,黑狼军步兵团机动力不足的弱点暴露无遗,无法进行有效的衔尾追击战,以扩大战果。 而强大有力的弓箭则是对付行动迟缓的对手的最佳武器,大批处于后方和侧翼的黑狼军战士纷纷中箭倒下,队形也就开始出现了稀疏,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整顿,这却更进一步的拉开了两军的距离。 但就在这个时候,林玉寒和陈良所统帅的锦州军也开始出动了,从两翼而上,攻击因为后撤而显得有些散乱的呼兰军,并且由于中路有黑狼军如同堡垒一般的存在,极大限制了呼兰军机动作战力,而不必担心被敌人从中线突入,分击后路,所以一时间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气势逼人,迫使呼兰人不得不中止了同黑狼军保持距离的后撤,索性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全线压上,一场大规模的野战就此开始。 人在呼喊,战马嘶鸣。 弓箭在蓝蓝的天空中飞行,刀枪在勇士的手中挥舞。 金属的撞击声、慑人心魂的擂鼓声、夹杂着各种噪音,在辽阔的大地上起伏回响,打破了自然的宁谧。 尘土飞扬、战旗飘舞,遮盖了天空的明净,即使是太阳也因为人间的喧扰,恼怒的缩回了云层,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进行着怠工以示抗议。 血肉横飞的战场已经成为了人间的地狱,拼死作战的双方各自秉承着己方的正义与信念,同视为妖魔和罪人的对手进行着殊死的作战。 混浊的空气、激烈的战斗、战友的伤亡,使得奋战中的人们浑然忘却了自我,为了荣誉,为了财富、为了家园抑或是为了最为单纯的生存,挥洒着汗水、流下了热血,用尽了人体的极限,在宏伟的战场上执着着自身的责任和岗位,贡献着虽然渺小但是却令人感动的力量,死战不退,努力争取着最后的胜利。 随着战斗的延长,风雨军预备役的将士也纷纷奔赴战场,支援已经伤亡惨重、精疲力竭的前方战士。 虽然他们没有老兵的沉着和经验,也没有老兵的轻松与从容,但是战友的英勇和无畏,深深的激励着他们,他们接替了阵亡者的阵地,发誓用自己的鲜血保卫烈士的守护,捍卫自己背后的家园。 而这个时候,风雨的目光却更为关注的是中线的作战。 ——决定着整个战局胜败的中线反击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集合了朱大寿的白虎军、青龙军两个团和严阵以待的秋风军以及身经百战的近卫军共十一万多将士的中线,虽然人数没有东线那么多,但是却拥有着风雨军目前在凉州的一半以上的精锐,正在杀气腾腾的等候着机会,发动扭转全局的反击。 张仲坚把他的部队分为三个部分,左翼也就是东线总计三十万大军,是这一次战争的主战场,中路和右翼各十万大军。 其中右翼也就是西线(风雨军的左翼)由于风雨军部署的非常薄弱,呼兰军有着两倍于风雨军的优势,质量上更是超过了不知多少倍,所以进展顺利。 不过受到了崎岖地形的限制,在风雨军负隅顽抗之下,很难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胜利。 在呼兰军左翼的主战场上,风雨军总共投入了八万风雨军的正规军团,十余万的预备役,再加上锦州来援的一个军和梅文俊的部下,共有二十三万之多,在人数上虽然逊于呼兰军,但是凭借地形的优势和防御工事,勉强地阻挡住了呼兰军进攻的步伐,形成了胶着的态势。 所以整个战局的决斗就落在了一开始并不是很激烈的中路了。 在中路,风雨军的防御是以凉州第二坚城延城为中心,辅以四周的堡寨和堑壕,第一线的兵力为青龙军的两个团和朱大寿的白虎军。 虽然有人在开战前,曾经对风雨把擅长于野战防守反击战的白虎军调到了中线一事提出了疑问,却不知道这恰恰是风雨对整个战略大局的高度把握,表现出了其超一流军事家的素养。 在意识到呼兰军将在东线展开主攻之后,风雨就决定从呼兰军中路和左翼之间的薄弱地带发动对呼兰军左翼的突击,作为整个战役胜败的关键。 所以他在中路集结的兵力虽然不如东线多,但是绝对是风雨军的精锐,人数上也略胜呼兰军中路一筹——这在风雨军无论战士素质还是军队数量上都逊于呼兰的情况下,实在是一次很大胆的部署。 这样的部署当然绝对不是为了死守中路而作的部署,在风雨的思路中,中路要做的事情只有进攻。 所以真正用来守城的不过是青龙军的两个团,白虎军与其是用来死守城池,不如说是作为防守反击的妙招,将和秋风军、近卫军一起投入决定性的反攻,一旦中路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那么呼兰军的左、右翼势必会暴露在风雨军铁拳之下,无论是出左拳还是右拳,都能够起到一拳定乾坤的作用。 当然张仲坚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他之所以敢重兵出击东线,而在中路给风雨军留下了事后看来的可乘之机,除了源于他对呼兰军作战能力的信心外,更重要的是呼兰军的中路以一块高地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只要这块隔着圣龙河的一个分支、与延城遥遥相对的中央高地守住,那么风雨军即使在中路取得一定的胜利,也无法对整个战局起到重要的影响,出击两翼的结果只能是反而被呼兰军左右夹击。 负责中路的呼兰军总指挥鲁固是一个很听话的将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路他所面对的风雨军实际上在兵力方面还强于自己,也根本没有领会张仲坚的战略意图。 但是他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张仲坚的命令,只是派遣一小部分军队对中路进行骚扰性的攻击,牵制住中路的风雨军,在中央高地上却始终都安置了三万人以上的呼兰军,作为对两翼的保障。 而中路的风雨军也同样不折不扣地执行着自己统帅的命令,静静的等候着进攻着的敌军自己出现破绽,然后后发制人。 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所以在圣龙历七五四年六月七日的大半段时间里,呼兰军和风雨军的交战相对于两翼而言,可以说是非常的温和,乃至于无聊,即使和前几日呼兰军的攻击相比,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就使得风雨原先中线的作战计画落空了,宝贵的半天光阴就此浪费,成为风雨在这场战役中最受人诟病的一个方面。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这个机会越来越渺茫,不少将领纷纷前来请缨,要求调到东线发动反击,连风雨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就在这个时候,机会却意外的降临了。 张仲坚由于在东线遭到了风雨军顽强的抵抗,立刻意识到风雨已经看破了他的整个战略计画,但是接着发生的战事胶着,却使他误以为是由于中路进攻的不积极,以至于被风雨这个年轻但是却胆大妄为的对手,抽调了中路的兵马前往援救东线,所以派人前来传令,让鲁固加大对中路的压力。 可以说张仲坚犯了一个错误,出于对呼兰军战斗能力的自信,他对于风雨军的作战能力过分低估了。 他实在不相信去年倾全国之力却被呼兰一个方面军就打得不堪一击的圣龙人,会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表现得如此顽强,竟然把所向无敌的呼兰军死死的挡住了——即使他们有城池、堡寨、堑壕的帮助和地形上的便利。 当然,这个错误并不是很致命,因为这位呼兰大国师对整个战局,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整个战局应该不会出现戏剧性的转折。 不过紧接而来,呼兰军中路指挥鲁固却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他错误地把这道命令理解为,张仲坚对于自己中线作战指挥的不满,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领悟到,张仲坚对于中路所给予的战略作用和中央高地在整个战局中所处的战略位置,急于将功赎罪的鲁固开始下令加大攻击力度的同时,疏忽了大国师原先让他确保中央高地的第一道命令。 察觉到中路呼兰军开始骚动起来之后,风雨冷静的命令白虎军出动,离开了城池的屏蔽,勇敢的在野外迎了上去。 神龙战车在锦州战役和凉夏战役都发挥过巨大的作用,并且在实战中进一步的发展和完善,但是当初和神龙战车进行过殊死搏斗的哥舒行文部,却早就成为了历史的尘烟,眼前的呼兰军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他们呼啸着,挥舞在阳光下发出耀眼反光的大刀,骑在马上冲杀了过来。 这些日子和缩在城池后面的风雨军作战,让他们实在是有着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好不容易敌人主动放弃城市的防守,在野外决战,使得他们满心欢喜,一心求战,以便建立傲人的功勋,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的友军曾经的败绩。 他们是自信的,他们是锐气的,他们无畏,他们英勇! 但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友军曾经陷入过的窘境,这一辆辆的神龙战车,连接了起来,无疑于一座移动的要塞。 经历了多次战争考验的风雨军,也不再像刚开始运用这个兵种时那么的稚嫩,经验丰富的老兵很快寻找到自己的岗位,默契的配合着大军的节奏,或进或退,从容而有序,刀枪和箭弩无情的招呼着呼兰的草原男儿。 鲁固愤怒了,身为草原勇士的自尊,使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军队如此狼狈,居然被那些软弱的、只会躲在城池背后的圣龙人所挫败,他决心用呼兰男儿无敌的英姿,粉碎眼前那帮丑陋的敌人,然后赢得中路的胜利。 一队又一队的呼兰健儿出动了,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仿佛野兽的嘶鸣,在原野中响彻云霄,令人震慑。 他们从中央高地上狂泻而下,利用地理上的高度和骑兵的冲击力,无情的打击着朱大寿的白虎军,造成了风雨军重大的伤亡,迫使这位勇猛的沙场老将也不得不收缩战线,重新结阵,稳住战线。 而圣龙人的退缩更进一步的刺激了呼兰军的士气,他们斗志高昂,满怀胜利的信念,舍生忘死的冲锋着、攻击着,胜利女神的热吻已经咫尺可见,甚至可以闻到女神摄人的幽香和销魂的鼻息。 在他们的感觉中,只要再加一把力,只要再前进一步,就可以获得战争的胜利,女神的身体也仿佛马上就可以任其蹂躏。 鲁固更是大为振奋,他被眼前的血腥所刺激,更被挥手可得的战果所诱惑,他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决心扫平眼前这数万人的圣龙军——这应该是风雨军在中路的主要力量吧,一旦击溃之,丧失信心和精锐兵力的风雨军,将很难再守住中路,而自己则可以控制中路威逼两翼,从而获取整个战局最后胜利的首功就非自己莫属了。 想到这里,鲁固的眼前仿佛飘满了大汗和国师赞赏的笑容、其他将领嫉妒的眼神、耀眼的财宝和雪白的娇躯,这些都诱使这位一身征战沙场的老将飘飘然起来,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跃马提枪,亲自统兵出战。 在这一刻,他背弃了张仲坚原先让他固守中央高地的命令,同时更没有察觉秋里的五万骑兵正悄悄的从两侧包抄过来。 “恭喜风侯,凉夏大捷的历史将在这里重演!” 随着风雨在后方观战的金岑虽然并不熟悉军事,但是身为随军长吏的他仔细研究过风雨军历次的作战,也清楚风雨的战略意图,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去年凉夏大战的再现,全军出动的呼兰军将在风雨军有生力量的攻击下溃败,接着夺取了中路之后的风雨军将狠狠的重击暴露了侧面的呼兰军两翼,而全力正面进攻的呼兰军将因此而遭到重创,引发全线的崩溃。 这,将是战争史上的又一次奇迹,金岑为自己身为一个文人却有幸见证如此场面而感到兴奋,更为自己能够跟随如此伟大的统帅而激动。 但是风雨的双眉却紧紧地锁起,虽然眼前的战事十分顺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应该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但越接近胜利,他的内心就越是忐忑,认识中的张仲坚应该不会如此无能,呼兰军会不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部署了最厉害的杀着呢? 第七章呼兰狂骑 中线的局势很快就被风雨军全线掌握。 正当鲁固在正面战场上厮杀得兴起的时候,秋里的秋风军悄悄从两翼包抄了过来,已经被抽调了几乎所有主力参战之后的中央高地,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就被秋风军所占领,这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到了这个时候,鲁固方才真正明白张仲坚命令他固守中央高地的用意,因为中央高地的失守,使得中线的呼兰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一方面是面前虽然受到重创,但依然坚韧不拔的白虎军,他们得到了城楼上青龙兵团的有力支持,同时还依托着神龙战车,利用着地形上的便利结阵抗击,虽然处于弱势,但是却进退有序,更因为友军的得手而士气高昂,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被击溃。 另一方面是占据了中央高地的秋风军,他们利用地势上的高度,居高临下,淋漓尽致的发挥着骑兵高速运动所产生的冲击力,在激昂的士气带动下,杀气腾腾的冲入呼兰军中,将呼兰大军在瞬间冲击得七零八落,呼兰人更是惊讶的发现这支军队在骑术和作战能力上,简直丝毫都不逊色于自己。 战场上的时光迅速的流逝,呼兰人的士气也迅速的下降,原本叱咤风云的无敌军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在风雨军两面合击之下逐渐崩溃,无论主帅如何声嘶力竭的振奋军心,但是全然无济于事。 眼看着无论如何死拼都无法获胜,所有的战士因此纷纷抛弃了奋战的决心,如潮水般的败军顺着风雨军故意流出的缺口,涌向东线,一心只想和自己的主力部队会合,在这样的潮流中,最终把精疲力竭的鲁固也裹挟了进去。 可怜的家伙面色苍白,身不由己的随着乱军前行,却始终都无法明白风雨军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自己又怎么会眼看就要胜利的时候却突然惨遭失败! 而这个时候,风雨军秋风、白虎两军会师一处,稍作休整之后,立刻尾随追击,战场上出现了风雨军两个军的兵力驱逐着溃败的呼兰中路军,向呼兰东线的主阵汹涌攻来的景象。 “风雨果然是名不虚传,在如此劣势之下,居然还有这般反败为胜的能力,可惜如此良将却无法收归老夫门下!” 在呼兰军主阵观战的张仲坚丝毫不以己方的困境为意,反而摸了摸胡须,摇了摇头,发出了不能得其才的感叹。 “国师,让末将上阵吧!” 身边的韩让也始终保持着冷静,主动请缨出战。 “好,辛苦你一趟了!” 伴随着张仲坚的微微颔首,呼兰军的主阵战旗摇动,韩让一马当先的冲杀了出去,一直待在后方的三万呼兰健儿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在号令之下,疯狂的叫喊着,挥舞着战刀,疯狂的策马而行。 “狂战士!” 战场上,无论敌我双方都开始呻吟起这个恐怖的名词,这个带着血腥、夹着死亡的名字。 不过最先成为狂骑兵刀下冤魂的不是风雨军,而是那溃败中的呼兰中路军。可怜的鲁固浑浑噩噩的随着乱军而行,却正好遇见韩让所率的狂骑兵,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就被韩让一枪挑落马下,身边的狂骑兵也是刀起头落,大批跑得正欢的呼兰军立刻就胡里胡涂的上了奈何桥,人头在原野上滚动,热血在四周飞溅。 这个情形使得溃败中的呼兰人顿时呆住了。然而瞬间的迟钝之后,却是不约而同的返身作战。 呼兰大军本来就是纪律严明、崇尚荣誉的军队,狂骑兵更是草原每一个健儿心中的偶像和努力的目标,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动人的口号、不需要什么激励的话语,每一个呼兰军的将士都在瞬间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宁可成为战死沙场的烈士,也不作死在自己所崇拜的狂骑兵刀下的懦夫! 接下来就轮到风雨军倒楣了。 突如其来的生力军和原本溃不成军转眼却生龙活虎的呼兰中路军,使得追击中的风雨军遭遇了惨重的损失。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秋风军一个团,简直就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全军覆没,许多战士临死还没有明白,局势怎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刚才自己还是胜利的追击者,如今却被那批抱头鼠窜的敌人狠狠的杀了一个回马枪。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风雨军的先锋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狂战士! 风雨的心中也开始痛苦的呻吟起来,难怪自己总是感到不安,原来症结在此。和哥舒行文一样,张仲坚也舍不得把这支军队放在事倍功半的攻坚战中,所以整个战场上始终都没有发觉这支恐怖军队的身影。 真是太不应该了,这原本是可以预先估计到的,那么在中路大获全胜的风雨军将实行稳扎稳打的战术,凭借攻取中路的战略优势迫退敌军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却因为自己妄图取得一次奇迹般的大捷,而枉自葬送了这么多战士的性命,对战略而言,却丝毫没有裨益,这实在是身为主帅不可饶恕的罪责! 不过风雨已经无暇懊悔,他立刻调整起心情。将身上的披风扯落在地,拔出腰间的宝剑,一手举剑过顶,一手提缰跃马,沉声喝道:“所有风雨军战士跟我冲!” 说着一马当先,向前方的战场冲去。 在他身旁的是提着银枪、戴着面具的蒙璇,她一直都紧随在风雨的身边,保护着风雨;跟在他后面的是始终忠心耿耿的近卫军战士,还有青龙军和其他所有留在后方能够作战的将士,他们都毫不犹豫的跟随着敬爱的主帅,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穹天碧地,也绝不退缩! 尽管心中焦灼,但是风雨很清醒地认识到,如今的关键就是两军相遇勇者胜,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对手,风雨军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性命相搏,一旦后退的话,那么被追杀得溃不成军的角色就立刻换成了自己,原先控制中路威胁两翼的战略方案,也将戏剧性的变成了由呼兰军来完成,整个凉州将因此而危在旦夕了。 幸好在前线指挥作战的秋里和朱大寿都是经验丰富的名将,他们同样明白其中的关键,因此虽然痛苦,但还是咬紧了牙关,拼力死战。 藉助着神龙战车的屏障,训练有素的风雨军纷纷就近集合,依据地势摆出了各种阵形,在战场上苦苦支撑,并且逐步逐步的互相靠拢,力图挽回颓势。 而呼兰这一方,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并且成功地阻止了前方的溃败,但是那些自行回击风雨军的呼兰中路军,由于失去主帅,整个队伍又在逃跑中突然返身作战,所以也和遭遇突然打击的风雨军一样,完全不成阵形。 注重野战和骑兵的呼兰军,更没有风雨军这样有着集结军阵的习惯,能够迅速分散结阵,所以不但使得自身在战场上混乱不堪,也在某种程度上挡住了狂骑兵的攻击,无意间却为风雨军赢得了时间。 这也就使得身为呼兰军前线主帅的韩让,不得不在奋勇杀敌的同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整顿他的军队。 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个局部战场上,呼兰军始终处于压倒的优势。一直以来,敌我双方都有着三千狂骑兵相当于一万圣龙军的共识,即使白虎军有神龙战车的掩护、秋风军的战斗力也远远超过一般的圣龙军,但是面对着三万狂骑兵和重新拾起斗志、欲图雪耻的呼兰中路军,还是不免相形见绌。 就在如此危机的关头,呼兰军前线指挥官韩让突然发现一支风雨军的骑兵杀入了战场,在一个白袍银盔的青年人带领下,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多,但是战斗力却极强,势如破竹的在战场上驰骋,而且总是准确的击向呼兰军薄弱的环节,所过之处的风雨军战士也纷纷欢呼雀跃,斗志昂然,迅速的稳住了阵脚,跟随着进退攻守,有效的挽转了局部的颓势,很快如同滚雪团一般的,把军队集结了起来。 韩让微微一皱眉,压制住心头的狂跳,认出了这个为首的将领,正是当日自己跟随大国师在五原会盟时见过几面的风雨。 于是摆在了韩让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个是不闻不问。 虽然风雨不愧是当代名将,他的出现不仅调动了风雨军的士气,而且有力的打击了呼兰军的部署,但是这支军队毕竟人数不多,无法对全局产生决定性影响,只要自己整顿好军队,狠狠打击已经无法进行整体指挥的秋风、白虎两军,那么风雨军的败局已定——虽然这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可能会付出较大的代价。 另一个是擒贼先擒王。 风雨军在风雨的巧妙控制下,形成了对风雨过度的信任和依赖,虽然有助于凭借名将风采来鼓舞士气、力挽狂澜,但同时一旦风雨自身出现了问题,也就势必带来了整个风雨军的全线崩溃。 所以,如果自己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统帅战场上的优势兵力全力截杀这位名将应该说是十分容易的,一旦成功不仅仅是获得了全局的胜利,而且更会因为击杀了这个传奇人物而名扬天下。 韩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一方面是奉行“以最低伤亡换取最大收获”的原则,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建功立业的渴望,他提前跃马,呼喝了一声:“击杀风雨!”说着,当下冲了上去。 “当!” 随着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风雨和韩让两人开始了生平第一次的交锋,剑与枪的猛烈碰撞,使得两位将军的坐骑因为巨大的反弹力而纷纷后退。 “看着吧,今天我要取下风雨的人头,让天下都知道我韩让的名字!” 韩让在心中默默的呐喊着,血腥的刺激和建立功业的渴望,使得胸怀大志却一直被迫蛰伏的年轻人显得更加危险。 他是一个私生子,多年来都生活在阴影之中,虽然张仲坚很看重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参与军国大事,但是在崇尚武力和军功的呼兰,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在战场上建立傲人的功勋。 他太恐惧那种暗无天日、受人耻笑的生活了,他要生活在阳光之下,他要生活在掌声和崇拜之中,如今距离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梦寐以求的生活,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割下风雨这个屡次大败呼兰的名将的人头,自己就会成为呼兰的英雄,时代的另一个传奇,他风雨所享受的掌声与崇拜,阳光与鲜花,也就会转而由他韩让来享受! 风雨的嘴角边则泛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容,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这就是“神”的威力,不管这个“神”究竟是天才还是白痴,只要他被人(包括自己和别有用心的人)捧成了“神”,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也不再是人。 他的存在对于己方而言,是信心的源泉、是胜利的保障,对于敌人而言,是梦魇的开始、是失败的预兆。所以敌人一定会想法设法的要他的人头,因为这颗项上人头虽然外观和一般人无异,却可以带给斩首者无上的荣誉和奖励、同时也可以带给被杀者一方以无限的震撼。 这就是他以自己为诱饵的目的,他赌呼兰军的统帅会忍不住建功立业的诱惑,前来追杀自己。 这样的话就减轻了秋风、白虎两军所承受的压力,就有了重新调整军队,扭转败局的机会——虽然这会使他陷入危境。 所以他还要赌自己真的是“神”——“神”应该不会这么快的完蛋,他更要赌秋里和朱大寿不会让他失望,能够利用这宝贵的时间,重新把军队振作起来。 就在韩让和风雨各自稳住阵脚,调整好呼吸,纵马上前欲图再次厮杀的时候,突然从斜里杀出一个头戴面具、手提银枪的小将,正好处于韩让和风雨之间,只见这员小将一声娇咤,枪现九朵银花,身分百道残像,向韩让袭来。 蒙璇的这套“夺命追魂九连环”枪法,乃是当年抗击提丁可汗的名将秦鸣的绝技,以提丁可汗之勇,在首次对决中也差点命丧枪下,威力可见一斑。 风雨在初次和蒙璇交手的时候,也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还是依仗人多势众,设下了绊马索和陷阱,方才把这位大小姐一举擒下。 这件事让蒙大小姐很不心服,事后常常嘲笑风雨不讲江湖规矩,风雨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他是千军万马的指挥官,是军人,所以他首先考虑的可不是什么骑士风度、江湖规矩,而是怎样在付出最小的代价的前提下,获取最大的收益,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用什么手段,实在是很旁枝末节的事情。 韩让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枪法,但是却也感到了其中的厉害,谨慎起见,他急忙后退避让,躲过这最初的锐气。 这个时候,一旁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骑兵从侧翼掩杀过来,想在主帅面前立个功劳,却见蒙璇娇躯一扭,一杆银枪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回刺过去,只一个照面的工夫,就把那两个狂骑兵给挑落马下。 不仅是那两个冤死鬼连死都没明白怎么可能从这个时候、这个方位出枪刺中自己,旁边看到这一幕的韩让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狂骑兵的武功虽然在单打独斗上还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是在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中,即使一流的顶级高手,也很难有狂骑兵如此淋漓尽致的发挥:追星逐月般的速度,以及由此引发的巨大冲击力,还有那刀枪肆意挥洒所形成的巨大杀伤力,狂性发作所大幅提升的惊人战斗力,娴熟的骑术所带来的自我保护能力,身着以蚕丝制成能够挡弓箭的青缕衣、外披锁子甲,形成的高防御力和高机动力,都使得狂骑兵在战争中如鱼得水,这就是武学高手和战场上的狂骑兵的区别。 这些狂骑兵们在战斗中赤裸上身,发着粗野的吼声,忘情的享受战斗的酣畅,他们本身就是专门为这样的马上激战而存在的。 所以像蒙璇这样在一个照面之间,就枪挑两员狂骑兵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韩让当然不知道这套枪法,原本就是秦鸣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呼啸于战马之上北方武士的,故而也恰恰是在战马的驰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所以他在震撼之下,不由屏气凝神,严阵以待,如果捕鱼者反被鱼捕,不仅冤枉更加可笑,韩让当然无意让自己成为笑柄,暂时抛开追杀风雨的念头,全神贯注的迎战这个可怕的对手,却忽略了风雨已经乘这个时候,掉转马头重新投入到战场的指挥中去了。 事实上,风雨一看到蒙璇出现,就放心的把这边的事情交给了她。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蒙璇能力的绝对信任,同时还是出于对整个战局的通盘考虑。风雨原本就没有打算逞匹夫之勇,如今有蒙璇牵制住敌军的主将,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给了处在绝境中的风雨军一个大好的机会。 至于蒙璇的安危已经不是风雨如今所考虑的事情了,不管一个名将在战场之下是如何温文尔雅,如何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甚至如何多愁善感、如何仁慈友爱,但是只要他身在战场上,就必须是一台精密的杀人工具,他必须对那些信任自己、依赖自己千万名战士负责,在这样的大战场上,个人的荣辱、安危乃至性命,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对于战场上的名将而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数字,只有最后的胜利才是他的目标。 所以他无暇顾及蒙璇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他始终相信也祈祷着蒙璇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平平安安,但是他无法支援蒙璇,更无法照顾蒙璇,因为他背负着的是整个风雨军。 于是,风雨的身影重新活跃在整个战场上,他驰骋,他奋战,他呼喝,他流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激励着风雨军的每一个战士,他们被自己统帅的英勇所感动,当风雨因坐骑被射杀而滚落战场的时候,这些战士用血肉之躯救护起自己的统帅,用严整的队列迎战凶狠的敌人,默默的扶起敬爱的统帅,重新奋战沙场。 在韩让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风雨已经把战斗的勇气和战士的荣誉,重新灌输到了每一个风雨军战士的心中,风雨军在他们指挥官的统帅下,尽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毕竟还是重新整合在了一起,于是原本的突击战变成了两军对垒。 但是韩让却有苦说不出,他所面对的蒙璇疾马如闪电、银枪似蛟龙,白袍染热血,面具显狰狞,在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没有谁是她的三合之敌,在韩让身后如影相随,使得韩让根本无法脱身,以至于事后风雨也由衷地赞叹道:“小璇真乃一身是胆也!” 经过这一战,“银枪铁面玉罗刹”的名声响彻天下,蒙璇从此以风雨军第一女将的英姿活跃在战争的舞台上,令敌闻风丧胆。 最终韩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用二十七名狂骑兵的代价,摆脱了蒙璇的纠缠,重新回到了指挥岗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间修罗场,丝毫都没有因为己方和敌方这么巨大的伤亡而震撼。他沉着冷静的指挥着军队,调整着呼兰中路军已经被打破的建制,调动着狂骑兵进行着猛烈的攻击,连续不断得向疲惫的风雨军施加压力,同时也在脑中飞快的计算着狂骑兵狂性消退的时间,做好了阻挡风雨军反击的准备。 而风雨军的近卫军和青龙军相继赶到了战场,支援着受到重创的秋风军和白虎军,将士们也鼓足最后的力气,死死的阻挡着狂骑兵猛烈而疯狂的攻击,准备等候狂骑兵狂性消退的那一刻予以反击。 于是整个战场分成了三块,在风雨军的左翼、呼兰军的右翼,也就是西线战场上,呼兰军已经占据了优势,攻下了三座堡寨,麓城也岌岌可危,但是风雨军凭借着有力的地形顽强的迟滞着敌人的步伐,使得呼兰人西线的优势无法对整个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风雨军的右翼、呼兰军的左翼,也就是东线战场上,风雨军死死的咬住了呼兰人,呼兰军一出现后退,就猛烈攻击,所以虽然双方处在胶着状态,但是地形上受到限制的呼兰人,一时间也无法抽调出足够的兵力来支援中路。 中路依然是关键:呼兰人个个信心十足,认为即使狂骑兵的狂性消退,重新组合起来的中路军,也依然能够有效地抵挡住风雨军的反击,留给狂骑兵足够的恢复时间。 纵横无敌的呼兰骑兵以前是、现在是、日后也永远是天下无敌的军团。 夺取了中路的风雨军也同样士气高昂,毕竟目前在中路所承受的窘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狂骑兵所致,但是在如此的猛攻之下,自己仍然稳住了阵脚,那么当狂骑兵狂性消退、战斗力大幅下降甚至还不如一名普通士兵的时候,胜利女神当然应该向自己这一边展露微笑。 每一个战士都由于受到风雨战前动员的教育,深深地相信占据战略地理优势的风雨军,没有理由不能打败侧翼受到严重威胁的呼兰人。 老天却在这个时候厌倦了战争,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夜色逐渐爬上天空,而一场倾盆大暴雨也很适时的狂泻而下。 这个意外当然让对于胜利都同样充满信心的交战双方感到极大的不满,但是身为两军统帅的风雨和张仲坚,尽管不愿接受,但是也深知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军队,在如此大雨之中,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出色的战斗力可言的。 “知进退”是一个名将首要素质,而这两位统帅碰巧同样都具备,所以精疲力竭的交战双方都非常有默契的开始收缩战线,慢慢的拉开了距离,最后终于结束了战斗,伴随着稀里哗啦的雨声,还有战马的悲鸣,以及伤员的呻吟,双方数十万战士开始在战场上宿营。 这一仗呼兰军总共投入了五十万大军,风雨军和圣龙的其他援军总计为三十八万大军,其中在东线和中线的决战中,双方的兵力分别是四十万和三十三万,而在一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在这个辽阔的平原上总共躺下了敌我双方十余万将士的身躯。 如此惨烈的战况,如此沉重的代价,以至于数年之后,风雨重回这个古战场的时候,还可以仿佛听见无数白骨在荒野中孤独的哭诉着,不由得吟起了著名的诗句:“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第八章凉城疑兵 “张仲坚明日必退兵!”风雨看着军用地图,肯定地说道。 目前风雨军在中路大获全胜,在呼兰军的阵形上狠狠地打入了一个楔子,造成了呼兰军两翼的被动;当然呼兰军也可以两面夹击这个有些薄弱的部位,但是面对擅长防守反击战的风雨军,由不得张仲坚不慎重。 事实上经过这一战,应该使得双方都互相了解了彼此的实力,呼兰军在战术进攻上没有获得突破性的进展,在战略位置上更是被风雨军拦腰切成了两段,相对比较被动;另一方面,风雨军也由于损伤惨重,无力利用目前的有利位置进一步扩大战果,最多也只是守住目前的有利地形,如果对方没有大差错的话,也根本无望获胜。 所以,再打下去的话,就会成为毫无意义的屠戮,唯一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这既不是风雨想要见到的,更不是张仲坚希望得到的,两人都有着政治和战略层次上太多的牵制,这就决定了彼此都不会再有继续决战的兴趣。 这一场近百万人参与的呼兰入侵战该是告一个段落了吧!受到挫败的呼兰军在没有完全准备之前是不可能再大规模进犯了,交战双方十多万人的埋骨沙场,换来的应该是西北前线至少三年内的和平,以及日后可能出现的呼兰与风雨军之间准备更加充足、规模更加庞大、战况更加惨烈的交战,这究竟值不值得,只有让历史来评论了! 想到了这里,风雨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是悲是喜,虽然在具体的战争进程上与他原先的预计有出入,但是战争的结局却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呼兰人对凉州的威胁暂时告一个段落:进攻的失利和国内的牵制将使得张仲坚对于进犯凉州会保持更加慎重的态度,物质和人力上的惨重损失,也使得呼兰需要有相当一段的休整时间。 虽然风雨军的损失也相当严重,不过这场战争被坚决地阻止在风雨军北线的第一层防御圈外,凉州经济发达地区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害;而且由于几乎整个神州都处于内战之中,相对平静的凉州势必会吸引大批圣龙子民迁徙而来,物力和人力上的损失应该会很快得到恢复。 此外,自己的西征方案原本就没有大规模出兵的考虑,受到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还可以通过西征来进一步加强风雨军的实力,所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数年后如果和呼兰军再次相遇,自己的胜算大概又会增加了几分。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数字上的事情,抛开了这些数字和战略上的勾画,风雨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面对那昨天还热血沸腾、对自己充满信任和期望的数万名阵亡战士,这些战士昨天还有血有肉,还生龙活虎,他们向自己效忠,他们向自己宣誓,他们做到了,他们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那么自己呢? 一个战士征战沙场的目的可以很单纯,可以是为了功名利禄,可以是为了保卫家园,可以是为了对主帅的忠诚与信任、对国家的热爱和责任,可以出于梦想,也可以出于仇恨,那么一个主帅呢?他将这么多战士带上战场,又让这么多男儿埋骨黄沙,他究竟应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并且最终履行了什么样的承诺,才能够对得起那些为了他而血染沙场、马革裹尸的战士呢? 风雨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疲倦,这股疲倦慢慢的侵蚀了整个身心,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如撒手归去,从此呼啸山林的感觉,不由很羡慕古时那个吟着“本是个懒散人,无甚么经济才,不如归去也”的家伙,有时候急流勇退还真不是一般的潇洒! “大哥,近卫军准备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蒙璇一身戎装的走了进来,看见风雨如此疲倦的样子,不由楞了一下,这可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在她的眼中,这个大哥永远是如此的潇洒自如、充满活力,这使得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出声打断了风雨的思路。 “啊!” 风雨如梦初醒般的应了一声,随着蒙璇走了出去,只见帐外的近卫军将士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默默地接受着统帅的检阅。 尽管今天的激战使得这支军队减员一半,但是这支军队依然精神抖擞、无怨无悔的追随在风雨的身边,全然没有一丝的疲倦,更没有一丝对未来的犹豫,所有的忠诚与信任,都全无保留的寄托在了他们敬爱的主帅身上。 这个情景让风雨精神一振,同时也感到了责任重大。 风雨意识到不管怎样,自己都是这支大军的统帅,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和前途未来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首要责任就是带领这支军队建立功业和荣誉,带给他们未来! “好了,这里的军队就交给秋里你来指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张仲坚明天一定会退兵,不过谨慎起见,今晚部队还是必须按照原定方案部署,明天一定要阻止呼兰军东、西两线会师,适当的时候可以考虑抽调一部分兵力给西线的呼兰军以重创,迫使这个老家伙不得不坐下来谈判! “耶律楚昭,你将全权负责和呼兰人谈判的事宜,这一次就不必像上次那样让步了,好好的显示我们风雨军的气魄,让这些草原人明白如今的风雨军绝不会仰人鼻息! 当然,最后还是要注意给张仲坚留足面子,免得他恼羞成怒!” 风雨一口气向部下部署完了之后,就飞身上马,喝令道:“近卫军随我回凉城!” 马蹄阵阵,一千多人马迅速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 在凉城的城楼下,皇甫嵩看着北面数条火龙源源不断地进入凉城,而城楼上李中慧一身晚装,说不出的从容自若,不由惊疑万分。 他这一次本来是打定主意乘风雨军落难的时候捞便宜来的,但是那个该死的梅文俊竟然拦马死谏,不仅耽误了行程还动摇了军心,真是白栽培他了。 虽然如今出兵攻取凉州,未免有串通外寇的嫌疑,不过凉州这块肥肉实在让他垂涎三尺,更何况在他的如意算盘里,风雨在用兵上绝对不是脓包,呼兰军要想打败风雨的话,也势必会损失惨重,然后皇甫军乘机抗击,还可以赢得驱逐强虏的美名,实在是一举两得。 但是如今兵临城下,情况却和他预料的有些不一样,李中慧从容自如,凉城外的军队仿佛源源不断的开进来,还有风雨大获全胜的传言,这一切都使他有些犹豫不决,他自己明白自己的长处是权谋政略,论到行军打仗可就远远不行了,偏偏梅文俊被他关了起来,否则只要他在身边,就一定能看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皇甫嵩又不由有些生气,不过也不好总是这样耗着,当下朗声说道:“李小姐,既然风侯已经大获全胜,何不让老夫进城好好向风侯祝贺一下?” 李中慧淡淡的笑道:“皇甫老大人有所不知,风侯还未回来,中慧一个妇道人家怎好留客,不如请老大人明日一早再进城也不迟!” “哈哈!”皇甫嵩心里暗骂了一声不方便你个鬼,表面上却大笑着道:“贤侄女真是多虑了,老夫是风侯的叔伯长辈,有什么不方便的?如今老夫统率大军远道而来相助风侯,总不至于让他们露宿荒野吧?” “皇甫老大人言之有理!” 正在此时,风雨突然大笑着接过皇甫嵩的话语,微笑着走到城头上,他的出现不仅是皇甫嵩大出意料,李中慧也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不过她很机警,声音刚刚发出就立刻压了下去,没有让城下的皇甫嵩听到。 风雨走到了李中慧的身旁,一面悄悄地握住了李中慧因为之前的紧张而冰凉的小手,一面彬彬有礼的说道:“老大人前来相助风雨,此番情谊真是让风雨铭感五内。 如今呼兰大军已经败退,我风雨军将士正日夜兼程的回到凉城,城池窄小,而且又恰逢深夜,为了避免扰民,还请皇甫大人把军队留在城外暂时委屈一夜,明天一早再进城。 “当然老大人自然是没有不进城的道理,而且在下也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酒酿菜肴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兄弟,来人呀,还不开城门迎接老大人!”说着,原本紧闭的凉城城门真的在“吱呀”声中打开了,只是城内乌黑的一片,让人无法看出其中的虚实,仿佛一张阴森的口袋,无声的吞噬着天地的一切。 “哈哈,老夫身为一军主帅,自然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怎能独自进城!这样吧,既然如此老夫还是明天再来拜见风侯!” 皇甫嵩勉强打了一个哈哈,心想傻瓜才进城做人质呢。 风雨的突然出现,而且表现得如此镇定,使他方寸大乱,面对这位用兵的名将,皇甫嵩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一时间也不知是进还是退,最后抬头看了看天空,眼见再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于是索性故作大方。 反正如果风雨获胜的话,自己是否要出兵就得根据风雨军实力是否受损而重新考虑了;如果风雨大败的话,自己也不急于一时,风雨迟早还得求自己来抵制呼兰人;如果风雨实行缓兵之计的话,也不打紧,就让呼兰人和风雨军继续大打出手,双方打得越激烈越好。 总之,没必要夜间敌情不明的形势下进攻,毕竟对方乃是当代最著名的将领,稳扎稳打才是上策。 “吓死我了!幸亏老天帮忙,大雨下了一会就停止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实行你留下的疑兵之计!” 一下了城楼,李中慧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情形让风雨觉得很可爱,情不自禁的搂住眼前的佳人,吻了一口。 “咦!”可惜佳人如今却一点风花雪月的情绪都没有,她突然发觉凉城只来了一千多近卫军,而不是她原先设想的风雨大军,不由大惊失色地说道:“怎么,你打败了?” “喂,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风雨捏了捏美人可爱的鼻子,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地说道:“我是这么差劲的人吗?” 看了看一脸担心的李中慧,终究心里不忍,就和盘托出地说道:“今天张仲坚没有讨到便宜,不过我军也没有大获全胜,所以两军目前正在对峙,但根据我的预计,张仲坚明天必定退兵,毕竟这一仗他已经不可能捞到什么好处了,反而会因为陷在这里而招来后院失火的危险。我担心你这边,所以才星夜赶来,没想到皇甫嵩这头老狐狸果然过来捡便宜了!” 风雨有些狠狠地说道,一时间忘了自己前段时间也乘着巴蜀大乱而别有图谋,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立场去指责别人。 之前风雨对皇甫嵩迟迟没有表态,总是有着一种不安的感觉,所以授计李中慧布下火龙疑兵来阻吓皇甫嵩,自己在大战之后也不辞辛劳的立刻从前线赶回凉城,如今看来总算没有白费工夫。 “糟了,那你还答应明天让皇甫嵩进城?明天一大早让这老家伙看出虚实的话,凉城就危险了!” 李中慧依然忧心忡忡地说道,她毕竟不擅长军事,一介女子面对着数十万虎狼之师而独守空城,还能够表现得如此镇定,已经是够为难她的了,如今爱郎就在身边,女孩子的天性顿时表露无遗,半点都没有平时那般的精明果断,反而像一个受到了惊吓的羔羊。 风雨又怜又爱的将她搂在了怀中,大笑着说道:“那就且看你夫君明天如何退敌了!” 言语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豪气,让李中慧感到了心安,一时倒也忘了反驳风雨的话了。 在凉城的风侯府,风雨惬意的吃着早餐,两旁陪同的除了坐在下首的凉城文武官员之外,在风雨两旁分别坐着李中慧和欧静,风雨的膝上还伏着因为昨天激战而名扬天下的“银枪铁面玉罗刹”蒙璇——当然战场下的小女孩一点都没有驰骋千军万马的模样,由于昨日的过度疲劳,现在已经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嘴角边还留着刚才大快朵颐的美味余屑。 李中慧雍容华贵,欧静高贵淡雅,蒙璇小鸟依人,能够有这样三位佳人相伴进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艳福,不过风雨的心中却突然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自己不是风雨军的统帅,她们还会相伴左右吗? 欧静的愿望是实现她的治政理想,李中慧的目标是振兴家族、获取权势,蒙璇或许会跟随自己这个哥哥,不过女大不中留,迟早还是有嫁出去的时候。 想到这里,风雨不禁有些苦笑,好像自己认识的女孩子都是很有主见,目的明确的那一种类型,眼前的这几个美女也好,晓兰也罢,甚至还有那一夜留情的雪雅,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并且明白自身的责任,总是能够很理智的决定自己的方向,反而如今的自己却有些迷茫了。 经历了昨日的那番血战之后,风雨对这么多将士的流血牺牲,心中总觉得很沉甸甸的,当初创办风雨军时那种施展自身才华、效力国家的想法在这么多阵亡的将士面前,突然变得很苍白,不知不觉中风雨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困扰的时期,对于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战,究竟应该秉承什么样的目标和理想,产生了重大的困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事实上风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自己拥有如此疑问的同时,实际上也正是逐步开始了从一个怀梦的少年转变成为一个理智、现实的君王的历程。 “风侯,你怎么会这么肯定张仲坚今日会罢兵?” 这个时候,欧静的问话打破了早餐的沉静,也打断了风雨的沉思,更问出了凉城文武官员们心中的疑惑。 “事实上我还真希望他不会罢兵!”风雨苦笑着说道:“张仲坚如果今天还是要坚持打这样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那么他就不是张仲坚了,张仲坚也就丝毫不可怕了!” 看见大家疑惑的目光,风雨解释道:“这个世界上张仲坚是我最害怕的人,他之所以让我有如此的顾忌,主要是三点:其一,他有远见,目光很准,可以对战略大局看得很透,也可以准确预测天下大势;其二,他够狠,在明了什么有利什么不利之后,他能够狠得下心来割舍;其三……” 风雨想了一想,停下来不语,转而说道:“总之这就是我十分看重此人的缘故,以他的眼光应该能够看出虽然今天他要打的话,会让我损失很惨重,但是他的损失却是根本无法衡量的。 “在大战之前,我的弱势在于兵力不足,他的弱势在于内部不稳,如今他没有因为兵力的优势占得便宜,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因为内部不稳而带来的后患。 “如今我凉州上下齐心,百姓们也纷纷因为要保卫自己的家园田地而积极参战,依托着坚固的城池,首先就立于不败之地;此外如今神州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只要守住凉州,我所受到的损失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弥补;而昨天他没有利用优势兵力将我一举击溃,必然会产生再而竭、三而衰的副作用,拿下凉州谈何容易;即使拿下了,也必然会使他损失惨重,如果诱发呼兰内部的叛变,实在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风雨突然豪情满怀的击案而道:“这就是我和他的最大区别之处:我只有二十岁出头,就算是失败了又如何?风雨军的所有家当也不过是一年里累积起来的,就算全输了,我风雨的名声和威望就已经足够保证我这一年的辛苦还是稳赚了!大不了我用十年工夫来东山再起,到时候我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照样大有可为! “但是张仲坚不同,我很佩服他以一个异族之人却拥有整个呼兰帝国,但这也就决定了他必然付出远远超过常人的代价,而且他已经五六十岁,再过十年他还能有什么? “所以我输得起,而且输给这么强大的敌人也没什么丢脸的,但是他输不起。他也好,皇甫嵩也好,也许我不如他们那么有经验,不如他们那么根基深厚,不如他们那么的老谋深算,不如他们那么的实力雄厚,但是我有一样东西却是他们没有的——那就是时间! “也许我没有一切,但是我有的是失败后从头再来的时间,我有的是失败之后再次成功的机会,这是他们所没有的,我可以摔一百次跤,然后依然可以满怀信心的爬起来,但是他们也许摔了一次跤之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的雄心和时间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风雨正值少年意气之时,和天下所有的少年郎一样,他们的心中有着梦想,有着豪情,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也会有衰老的那一天,他们的眼前永远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他们的目光永远注视着前方,也许他们不够稳重,也许他们太过乐观,也许他们有些轻浮,但是他们朝气蓬勃,他们积极向上,他们充满信心,他们无畏无惧,而这正是老朽的圣龙帝国所缺乏的。 被后世号称为“不败战神”的风雨,正是带着这股朝气狠狠地刮走了圣龙帝国原先腐朽衰老的死气,使得整个神州为之焕然一新,抱着勇往直前的决心挑战着各大强国和原有的传统、秩序,在血雨腥风中打开了世界新秩序! “可是皇甫嵩怎么办?他可不会傻傻的等在城外。即使你现在打开城门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一旦他发现凉城其实已经是一座空城,那么……” 李中慧是个很现实的人,她关注的永远是现实的问题,当大家都被风雨所流露出的自信和豪气折服的时候,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城下皇甫家族的二十万大军。 “他当然不是傻子,皇甫嵩可是鼎鼎大名的老狐狸哦!” 风雨自信的神态让凉城的文武官员心情为之一松,纷纷笑了起来,风雨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他发觉李中慧那股认真思索的样子很可爱,不过他也是见好就收,免得这个很爱记仇的美人到时候给自己秋后算账,所以还是马上说道:“不过皇甫嵩的谨慎也是天下闻名的,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是用兵的专才,所以他会很小心,很慎重,这就是我们的可乘之机!更何况我早就专门为他准备了两道伏兵,现在我考虑的只是应该用哪一路伏兵比较省事的问题。” 说着,风雨神秘的一笑,擦了擦嘴,对满头雾水的众人说道:“走,我们去看望一下城外的皇甫老大人!” 清晨的凉城很平静,在风雨的吩咐之下,城门大开,起早贪黑的农人已经纷纷进入城中开始了一天的营生,大多数凉城的居民则刚刚起床,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把凉城外的二十万大军放在心上,仿佛这支庞大的军队根本不存在似的。 皇甫嵩的大营也显得十分的平静,炊烟开始袅袅的升上半空,看来还没有开始早餐,但是早餐之后是两军和睦相处还是兵戎相见,这个问题却很沉重的压在了凉城官员们的心头。 毕竟如今的凉城无异于空城,别说二十万大军,就算是十万大军也足以踏平这座城池。 而风雨军的主力正在北方前线和呼兰更为庞大的大军对峙,即使风雨自信满满,也不过是推测而已,万一张仲坚没有风雨所料想的那样,也没人会去指责他愚蠢和犯规吧? 倒是风雨显得很镇定自如,他巡视了一下城池,如今的凉城完全由十多岁或者五、六十岁的预备役士兵来防守(强壮的预备役官兵都被调往北方前线),他们负责的也只是日常的巡逻和维持秩序,面对城下如此众多的军队,许多士兵早已脸色苍白,虽然风雨的到来增添了他们的信心,使他们平添了不少的勇气,但是对于这些一辈子都没有打过仗的农民,在战争中将有如何出色的表现,没有人会有太高的预期。 “南先生,那些石炮可准备好了吗?”风雨随口问道。 “启禀风侯,都准备好了!” 南天门跃跃欲试地说道,这些天他按照风雨的吩咐,设计了一种石炮,早就想一试身手了,可惜被风雨留在了凉州没有在前方激战中用上,让他有些耿耿于怀,如今听到风雨问起,倒是正合心意。 “好,半个时辰后向外发射,但是给我记住,第一轮莫要射向皇甫大军!”风雨拍着城楼的石砌,扫眼四周天宇,意气风发的豪情涌入心头,微笑着喃喃自语道:“看来皇甫老大人的架子蛮大的,还得风雨亲自去请一趟!” 在皇甫嵩的大营内,皇甫嵩正在闭目沉思,眼前丰盛的早餐一点都引不起他的食欲。 “父亲,既然现在呼兰人和风雨军正在对峙,那么凉城必然是兵力空虚,何不乘这个大好机会拿下凉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旁的皇甫华有些不满,他真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在得知了昨天风雨军和呼兰人的战况之后,还这么犹豫,要是他领军的话,昨天晚上就攻城了,如今早就在凉城的大殿里进餐了,哪有现在这么麻烦? “你懂什么?如果我所料未错,呼兰今日恐怕已经开始退兵,风雨军也必然火速赶来!”皇甫嵩冷哼了一声。 “那又怎样?”皇甫华反问道:“如今风雨军主力还远在天边,只要我们拿下了凉城,不正好可以来个以逸待劳,一举击破久战成疲的风雨军?” 皇甫华突然感觉到父亲真的是太老了,以至于太过慎重,已经不再适合争霸天下了,看来皇甫家族的振兴还是得靠自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抬头望了望皇甫嵩,只见他只是在缓缓的摇头,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内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权力的角逐中,即使亲如父子兄弟也不会相让,反而有可能比一般人进行得更加激烈和残酷,皇甫华虽然不是很有能力的人,但是从小出生在豪门望族,经历了太多的权谋狡诈,这点道理却是非常清楚的。 此时的皇甫嵩也有点后悔自己昨夜没有攻城,不过如今他倒不是在担忧风雨军的回援,虽然如果要攻城的话,能否在风雨军回援之前拿下凉城是至关重要的,但是更为重要的是战与不战所引发的整个战略环境的变化,究竟是不利于皇甫家族还是更有利于皇甫家族——这才是皇甫嵩真正要考虑的。 如今皇甫嵩的处境颇有些类似于一个多月前想乘巴蜀内乱而混水摸鱼的风雨,风雨在得知了皇甫家族平定内乱之后立刻放弃了图谋,不是害怕打不过皇甫家族,毕竟战争的胜败永远是打过了才能算数,风雨害怕的是自己陷在了和皇甫家族的争斗之中不能自拔,影响到他整个天下战略,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打败了皇甫嵩,抗击了呼兰人,风雨军充其量也不过是二流的地方势力,有可能永远的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良机。 所以秋里在夏城的退兵,虽然是被梅文俊所骗,但实际上主要还是秉承了风雨的战略意图,而梅文俊也是很好的利用了风雨军的战略观念加以诱导,否则如果是非拿下不可的话,以秋里的军事素养和风雨军的作战能力,那就绝不是梅文俊几个疑兵所能轻易吓退的。 皇甫嵩的担忧也十分相似,拿下凉城并不难,难就难在了风雨军既然抗击了呼兰,那么丢失了凉城之后,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以退到延城、可以和呼兰重新交好、可以撤往中原,但是自己却和风雨军结下了死仇。 风雨为了维系住自己在军中的威信,一定会把失败的原因全部推到了皇甫家族背后突袭这一点上,那么风雨军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大举进攻皇甫家族以复仇,这就意味着皇甫家族将永远的被风雨军所拖住,很有可能因此而失去了乘神州大乱逐鹿中原的机会——在战略方向上两人倒是大大的相反,风雨的目标是西进印月,皇甫嵩则是东征中原。 如果风雨和皇甫嵩的野心和战略眼光都只停留在地方诸侯的层次上,也许两人就没有这么多顾虑,早就彼此开战了,问题是两人都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和目光,所以他们很清楚,在这个乱世之中如果没有机会统驭天下的话,还不如就此归隐,偏安于一隅,否则迟早会被更为强大的、最终统一天下的势力所吞并,属下的臣子或者还可以得到高官厚禄,身为主君的自己恐怕就是那个强者的眼中钉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天下战略的考虑,风雨和皇甫嵩把对方既视作了对手,又视作了友军。 对皇甫嵩而言,他的真正战略要点是鄂州,一旦控制了鄂州,就可以顺流直下江南,也可以挥兵北上中原;而风雨军一方面可以帮助他抵御北方的呼兰人,确保北面的安全;另一方面又是皇甫家族北方的威胁和北进的障碍。 对风雨军来说,也同样如此,真正的战略要点是西征印月,这样就可以打破战略僵局,获得更为广阔的战略迂回空间;而在南面的巴蜀则是得之固然可喜、如果友善存在也不妨、但是敌对就糟糕的态势:占领了巴蜀有利于风雨军建立一个良好的基地,但是如果不能够彻底消除皇甫家族的话,巴蜀也有可能是把风雨军拖死的泥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和皇甫家族保持同盟关系,以取得西征的顺利。 于是双方一方面紧紧抓住每一次机会想置对方于死地,另一方面又不敢在没有把握消灭对方的时候轻易启动战端,变成了既蠢蠢欲动,又缩手缩脚。 “启禀大人,营门外风侯求见!” 正在这个时候,卫兵的禀告让皇甫嵩和皇甫华父子不由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皇甫华喝道:“风雨带了多少人来?” “只带了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银袍的武将!” “莫非是那个“银枪铁面玉罗刹”?” 皇甫华有些惊异不定,出于一贯的谨慎起见,皇甫嵩很注重收集对手的情报,堪称这方面的大师,对于皇甫家族收集情报方面的能力风雨也十分感佩,昨夜风雨摆了一道空城计之后,皇甫嵩更是不敢懈怠,今天一早就得到了风雨军昨天的战况,其中也有极其详尽的蒙璇单枪匹马在呼兰狂骑兵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会报。 由于狂骑兵的战斗力是人所共知的,尤其是在骑战的能力上更是号称天下无敌,即使是神州九品高手也没有把握能够做到如此,所以蒙璇的战绩就更加突出了她的武勇,令人印象深刻。 皇甫嵩干咳了一声,望了皇甫华一眼,淡淡地说道:“还不列队相迎!” 皇甫华一楞之后,不由有些羞恼,这个“银枪铁面玉罗刹”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这里可是自己二十万大军的主帐,确实没有必要如此震骇,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暗中吩咐家族中的高手紧随于身边,以防不测。 当皇甫嵩亲自带领家族的将领来到帐外相迎的时候,发觉风雨正斜倚马鞍之上,抬头远眺西方,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飘逸潇洒,而一个银袍铁面的将领手持银枪,牵着缰绳,紧随在风雨的身后,却是高度警惕,犹如绷紧了的箭弦,保卫着风雨,随时不惜拼死血战,隐隐间颇有横枪立马,傲视千军的气概。 “风侯亲赴寨门,真是让老夫愧煞!” 皇甫嵩策骑走近之后,也不下马,就在马上拱手为礼,亲切地对风雨说道,仿佛根本不存在两人如今是两军相对,转眼就有可能血流成河的危险。 而与此同时,身边皇甫家族的将领却有意无意间,呈扇形包围住了风雨,大有一声令下就挥刀相向的态势。 “老大人是朝中元老,神州长辈,风雨理当如此。倒是老大人如今亲自来迎,才是真正的折煞风雨了!” 风雨微微的笑着,策马迎向皇甫嵩,仿佛是见到了多年的好朋友,那般的从容,根本就没把周围皇甫家族的行动放在心上。 皇甫嵩冷眼旁观周围的情形,也不由有些恼火儿子的不争气。 风雨如此轻车简骑的来到二十万皇甫大军的营外,这是何等的胆魄,相形之下皇甫华如此安排的小动作,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事实上如果真的闹翻了,二十万皇甫大军随时蜂拥而至,风雨能逃到哪里去,又何须在寨门外如临大敌,反而显得自家胆怯,尚未交锋就已经在气势上先输了一筹。 想到这里,皇甫嵩不由有些感触地看了风雨一眼,又望望自己的儿子。 同样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又都拥有着参与军机、施展才华于天下的机遇,但是皇甫华显得冲动鲁莽、心胸狭窄,而风雨则气定神闲,自信从容。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自信和自豪的资本,白手起家而成为一方诸侯,屡败强敌而抗击外虏,身经百战而巍然不倒,割据一地而笑傲天下,就在昨天还以弱势兵力和强大的呼兰军打得棋逢对手,如此儿郎才是父母真正的骄傲! 一时间皇甫嵩仿佛忘却了自己是皇甫家族当家之主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老人看着自己的子孙辈,想当年风云世家和皇甫世家都是朝中的名门,自己和风雨的父辈也都是冠盖满京华的风流王孙,堪称一时瑜亮。 但是转眼间沧海桑田,风云世家遭遇横祸、流亡国外,皇甫世家则更上一层楼,成为朝野的支柱;没想到数十年后,自己锦衣玉食的儿子如此不成材,反而是自幼颠簸流离的风家儿郎却才华横溢,尽现峥嵘本色,真不知道是该感叹老天的公平还是该苦笑老天的幽默。 圣龙历七五四年六月八日的清晨,历史上出现了如此令人议论纷纷的景象:默默矗立于晨雾中的凉城和延绵浩大的二十万皇甫大军营帐之间,被后世誉为“不败战神” 的风雨和以“权谋”著称的巴蜀皇甫家族的领袖皇甫嵩骑在马上会晤。 风雨的身旁是刚刚在昨天的激战中,一举成名的“银枪铁面玉罗刹”蒙璇,皇甫嵩的四周,则是家族的继承人皇甫华和皇甫家族的一些将领和高手。 不过和部下间的剑拔弩张大大不同,两军的统帅显得十分亲和,彼此间的气氛也十分融洽,一点都没有战争一触即发的感觉,不过风雨一点都没有进入军营的意思,皇甫嵩也很配合的陪风雨在帐外谈话,反正风雨不过是区区两个人,也不怕他逃到哪里去。 “皇甫大人如此劳师来援,真是让风雨感激涕零!” 风雨装傻般地说道。 “哪里哪里,可惜没有帮到风侯的忙,风侯力抗强敌,捍卫神州,真是令人又敬又佩啊!哦,对了,这位可是昨日大显神威的蒙将军?” 皇甫嵩也同样玩着装聋作哑的游戏,然后还故作惊讶的指着蒙璇问道。 风雨和蒙璇对望了一眼,心中明白皇甫嵩显然已经知道了昨日风雨军的战绩了,反正皇甫家族的情报系统早就打入了风雨军中,所以这一点并不让风雨意外,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皇甫嵩知道了,自己就不必像当初梅文俊那样想法设法让皇甫嵩知道这个消息了,对于接下来的谈判也是利大于弊。 “轰!” 就在风雨微微一笑,准备说话的时候,凉城的城楼上突然发出巨响,紧接着从城楼上射出的物体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山丘上,竟然把整个山丘砸出了一个大窟窿,这个变化让皇甫家族的人大吃一惊,纷纷按住了自己的兵器,紧盯着风雨。 风雨也是暗暗皱了皱眉,这是南天门设计的石炮,不过刚刚造出了四台,而且还不是很完善,加上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所以没有被风雨带到前线去,而是留在了凉城作为预防皇甫家族攻击的一个准备。 不过在风雨的原计画中,是让他们半个时辰之后再发射的,那个时候正好是自己和皇甫嵩谈完了条件,开始讨价还价的时候,这样的发射就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如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在自己还没切入主题的时候提早发射,一下子就造成了紧张的气氛,对自己的计画大大不利。 不过风雨立刻镇定下来,微笑着说道:“老大人不要惊慌,这是风雨军的一个小玩意,今天早上特地计画演习给老大人观赏,可能是出了什么故障吧,不知还入得了老大人的法眼吗?” “哈哈,好大的威力!看来风侯门下果然是人才济济,实力非凡啊!” 皇甫嵩果然误会风雨这是在示威,偏偏风雨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条件谈出来,这不由得让皇甫嵩以为风雨是想凭借这个武器来漫天起价,不管战略上有着如何考虑,身为三军统帅的自尊和威严容不得皇甫嵩表现出半点的怯懦,于是言语之间不由得冷漠起来,整个会谈的气氛也显得非常的紧张。 风雨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再次听见“轰”的一声,这一次是剩下的三门大炮同时开火,气势震天动地,可惜有一颗炮弹居然砸在了皇甫嵩和风雨会晤的不远处,土石飞溅,虽然没有闹出大的伤害,但还是让所有的人被溅起的石块泥土搞得狼狈不堪,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而且战马在受惊之下,仰天嘶鸣,甚至把有些人给扔下了马来,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风雨简直就想哭,原本想好好地同皇甫嵩谈判的计画一下子就给搅得灰飞湮灭了,眼看这个误会越来越深,大违自己的初衷,接下来恐怕就要面对那二十万怒火冲天的皇甫大军,事情也越来越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幸好蒙璇见机得快,说时迟那时快,乘着场面混乱的时候,纵马提枪直逼皇甫嵩,在皇甫家族的将领反应过来之前,枪尖已经冰冷的指在了皇甫嵩的喉间。 那皇甫嵩身为四大家族的一代宗主,武功当然不弱,可惜运气实在不好,刚刚被这一块石头砸在了脑袋上,如今更是忙着控制受惊了乱走的战马,没想到蒙璇会突然出手,而其他护卫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炮,惊疑不定,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却发觉皇甫嵩已经落在了蒙璇的手里。 “华儿,不要顾及我,大军立刻攻城!” 在这个当口皇甫嵩表现出了一代宗主的英雄本色,不过这却让风雨感到的是冷汗淋漓,呼吸困难,昨天呼兰的铁甲雄师也无法动之分毫,如今却因为这样的乌龙事件而城破人亡,恐怕在历史上只会徒留笑柄吧! “且慢!” 事到如今,风雨断然大喝一声,虽然在那一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竭力保持住了冷静的神态,在刀光剑影的面前巍然不动,无暇理会背部风吹过后那粘呼呼的感觉,脑海中如同闪电般的运转着,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能乘着皇甫系将领还在犹豫的这一刹那想出好的方法,事情恐怕就真的没有转机的可能了。 “皇甫老大人何必如此生气,舍妹不过是和老大人开个玩笑罢了,老大人不会和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吧。小璇,还不向老大人赔罪!” 风雨一面朗声笑着,一面向蒙璇施了一个眼色。 那蒙璇立刻将枪放下,除下面具向皇甫嵩赔罪,但是一只手却始终留在皇甫嵩的背部,令人不敢妄动,皇甫嵩更是哭笑不得,一方面蒙璇的暗含掌劲于自己的背后,使得自己依然没有改变遭遇挟持的局面,另一方面对手是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实在让他无法发作也不好发作,毕竟总不能当着自己的这么多部下和一个女子计较,当然更不好意思让众人发觉自己依然被这个可恶的女子挟持着——主帅的面子和尊严是任何军队都必须存在的。 而与此同时,风雨环顾了四周,镇定自若的向皇甫嵩说道:“其实风雨今日前来乃是迎接老大人进凉城一叙的,老大人不会拒绝吧?当然,老大人要是能够恩准的话,风雨倒是很乐意参观一下皇甫军的赫赫军威!” 话语未落,蒙璇突然纵身跃上皇甫嵩的战马,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伸手点了皇甫嵩的哑穴,然后提枪跃马向凉城驰去,根本不给皇甫嵩动脑筋应变的时间;而风雨则利剑出鞘,横挡在皇甫家族高手的面前,随着几下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将欲图追击的几名将领挡了回去。 只见风雨持剑提缰,神色持重,全身发出凛冽志气,整个人都被强大的气劲鼓了起来,大有雷霆万钧之势,即使是皇甫家族的高手也心存胆寒,不敢托大的追击蒙璇而把背部和侧身让给风雨。 就在这样的一瞬间,蒙璇已经架着皇甫嵩越过护城河,向凉城奔去,皇甫家族的将士只好恶狠狠的瞪视着风雨,屏气凝神,准备一举拿下这个罪魁祸首。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风雨反而舒了一口气,他对于皇甫家族只忌惮两个人:皇甫嵩和梅文俊。 一直以来他在权谋和机变上都输给了天下最善于权谋的皇甫嵩一筹,但是这仅仅是因为年纪和阅历的使然,如今让这头老狐狸暂时不起作用,梅文俊又不在这里,只需对付起那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皇甫华,使得风雨感到非常的轻松和自信。 轻轻的一笑之后,全然不理会四周的肃杀之气,风雨冷冷的向正准备发令全军攻城的皇甫华怒喝道:“皇甫兄难道想做一个弑父夺权的逆贼吗?” 这一声风雨运足了内劲,声音嘹亮而清楚,让凉城内外的两军将士都听到了,迫使皇甫华不得不答。 “你胡说什么?哼,大家有目共睹,是你风雨劫持了家父,家父大义凛然,绝不受你这等小人的威胁,严命在下不要因此顾及,必须即刻攻城!” 皇甫华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方才匆忙间皇甫嵩的命令只有自己和身边的将领听到,远处的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听清楚,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解释清楚的话,到时候万一凉城攻破而父亲身死,那自己可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此言差矣,大家都看到了,在下和皇甫老大人已经冰释前嫌,老大人乃是受了在下的邀请前往凉城参观,日落之前自会返回。若是在下挟持令尊,在下为何不索性挟持令尊返回凉城,怎么会还留在原地不动呢?” 风雨微笑着侃侃而谈,但是每一句话都是运足了功力,与其说是同皇甫华讲话,不如说是讲给皇甫军的将士听,但是说到最后的时候,风雨却突然压低了嗓音,低沉的对皇甫华悄悄地说道:“如今文俊兄尚在巴蜀,皇甫兄不怕到时候贵家族的长老会以此为借口,不利于皇甫兄继承宗主之位吗?” 这句话让皇甫华顿时冷汗淋漓。和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皇甫家族也有着一个长老会,所起的作用是在危难时解救家族和监督族长是否称职,以保障家族的强大和发展。同样和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皇甫家族也存在着兄弟间的权力之争,皇甫华虽然身为长子,但是他绝对清楚自己的那些兄弟和从兄弟们每一时每一刻不是紧盯着权力的宝座,这种内部的竞争制度家族都始终默许其存在,以刺激族中子弟的发奋图强,但是如今却成了妨害皇甫华作出决断的最大障碍。 皇甫华清楚,由于距离比较远,刚才蒙璇收枪赔罪的举动和如今风雨的这一番话,确实对大军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如果自己现在贸然攻城的话,虽然不至于落实风雨强加给自己的弑父夺权罪名,但也不可避免地会落下不顾父亲生死的恶名。 届时别有用心的谣言一定会四处传播,留在家中的那些家族其他成员们,也必然会藉此来剥夺自己继承人的资格,而那个梅文俊——这个一直让自己嫉妒和厌恶的家伙,多半会忠心耿耿于家族的决议来反对曾经为难过他的自己,到时候在家族的决议和家族赫赫有名的战神联合讨伐下,他半点都没有自信如今所统帅的这二十万大军,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可靠的保障。 看着皇甫华左右为难的样子,风雨不由冷笑起来,虽然他并没有像皇甫嵩那样深深地打入了风雨军内部,但是他还是利用这些时日拉拢了一些皇甫家族的次要成员,并且了解了皇甫家族内部的情况,如今这些看来并不能立刻带来显著效果的努力却终于发挥了作用,并非铁板一块的皇甫家族毕竟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怎么,皇甫兄不愿意请在下进去喝一杯茶吗?” 虽然面对千军万马,但是风雨却反而显得从容自若、好整以暇,这让原本应该掌握主动权却反而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皇甫华为之气结。 皇甫华一皱眉,正待发作,却听见旁边皇甫建柯低声说道:“还是请风侯进去吧,大家在这里僵持,也不太好看,更何况老大人刚才只是一时气愤,毕竟风雨军和我们皇甫家族有着许多利益关系,如果贸然翻脸恐怕不是长远之计,也非老大人所愿吧。” 皇甫建柯这段日子和风雨军频繁交往,早就成了风雨军的座上贵宾,自然受了不少好处,可不太想就这么完了;再加上眼前双方是战是和尚未定论,说不定以后还要和风雨交往,所以看见风雨朝他看去,就急忙上前打圆场。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皇甫华,如今父亲落在了风雨手中,要是风雨再乘那个见鬼的武器发射的时候逃跑,自己可就糗大了,而且如今双方僵持也未免显出自己手足无措的窘境,当下干干一笑,说道:“既然风侯有此雅兴,还请营中一叙!” “请!” 风雨微笑著作答,暗地里却是全身一轻松,知道危机过去了。 如今风雨最怕的就是皇甫华不顾一切的攻城,以凉城现在的防守是绝对无法抵御的,抓住的皇甫嵩也有如鸡肋,杀也不好、放也不好,还授人以柄,给予皇甫家族大动刀兵的借口,而且凉城变故势必会影响到北线的局势,要是张仲坚闻讯南下的话,昨日血战而来的成果就完全毁于一旦了。 而如今皇甫华请自己入帐,无疑是承认自己刚才的话,那么他就再也无法藉皇甫嵩被擒而攻城,更不能明知道皇甫嵩在城内而进攻——这才是真正坐实他想乘机弑父夺权,看来皇甫家族还真是虎父出犬子啊! 风雨一面暗自冷笑着皇甫华的无能,一面旁若无人的步入皇甫家族的军营,一路上还同皇甫华谈笑风生,就仿佛进入了自己的军营一般。 就在风雨步入皇甫大军营帐、皇甫嵩被蒙璇挟持入凉城的时候,秋里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耶律楚昭代表风雨军同呼兰人的谈判结果。 张仲坚果然不出风雨所料,当夜就提出了停战议和,耶律楚昭代表着风雨军前往张仲坚的大营,目前正在激烈的讨价还价,双方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随时都有再次战云密布、血染沙场的可能性。 “秋帅,下官担心凉城那边的情况,不如……” 随着时间的推移,孔宓有些坐不住了,风雨已经连夜派人送来了凉城的密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自己的老窝就被皇甫嵩捣掉了。 “不要慌,要相信风侯!” 秋里骑在马上冷静的安慰道。风雨曾经给他下过一道除了两人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命令,那就是宁可凉城被皇甫嵩占领,甚至整个风雨军拼光掉,也绝不能让呼兰人占领神州的一寸土地。 面对风雨的如此胸襟,秋里当时就紧紧地握住了这位从小患难与共的好朋友,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从心底里决心誓死抵御呼兰。 幸好这个时候,耶律楚昭出来了,并且带来了和平的消息,这个消息让双方的将士都欢呼腾跃,毕竟昨天的那一仗太血腥了,即使是那些老战士都心有余悸。 紧接着数十万双方大军在井然有序中如潮水般的退去,空荡的营地留下了一片狼藉,和战场的尸骨一起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 忍住心头的焦急,表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的样子,直到呼兰大军离开了很远,并且和陈良、林玉寒握手道别之后,秋里这才下达命令:青龙军、白虎军原地驻守,秋风军率先回师凉城,黑狼军中路策应。 也正是由于如此的缘故,当风雨军返回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入暮,凉城内外也因为时间拖延得太久,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剑拔弩张之下,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皇甫嵩在蒙璇的陪同下走出了凉城,和步出皇甫军大营的风雨相向而行,当这一老一少半路相遇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风侯果然厉害,老夫佩服!只是如此对待盟军,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皇甫嵩显然还在为刚才被蒙璇所擒而耿耿于怀,毕竟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子挟持,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盟军你个大头鬼! 风雨在心地里暗暗嘀咕,挟持皇甫嵩绝非他一开始的本意,等返回凉城之后他才知道第一炮是因为士兵不熟悉操作所致,后发的三炮则是原本就跃跃欲试的南天门在第一发炮弹发射之后,心想既然已经打出去了,索性就一起来吧,却不但打乱了风雨的计画,还差点害了风雨的一条小命,要不是风雨知道这家伙天生是一个不通世故的书呆子,又在许多方面还要仰仗他,这才按捺住了把这个老家伙大卸八块的冲动。 不过风雨还是很得意自己的应变的能力以及蒙璇配合的默契,当时事发突然,风雨立刻将错就错,以传引入密功夫提示蒙璇,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硬是乘乱拿下皇甫嵩、稳住皇甫华,将一场灾难消弭于无形。 当然,风雨明白现在还是得说些安慰的话给皇甫嵩,免得老家伙真恼羞成怒,再起周折,所以他突然向皇甫嵩躬身施礼,恭敬的说道:“今天对老大人多有得罪,还望老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和风雨计较!” “哼,风侯何必如此前倨后恭,老夫身受不起!” 皇甫嵩显然还是怒意难消,这让风雨也有些恼火了,暗想道:有没有搞错,是你这个老家伙先打我凉城的主意,杀了你也活该! 不过想归这样想,毕竟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从天下战略的角度看,现在还不是和这个老家伙闹翻的时候,所以风雨无可奈何的摸了摸鼻子,陪笑道:“老大人何必如此气恼?其实皇甫家族和风雨军如今乃是合则两利、分则俱损,理应携手并进才是,风雨这里还有一份薄礼要呈送给老大人。” 说着,风雨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双手呈上。 皇甫嵩惊疑不定的接过一看,不由全身一震,因为这是一张详细列出在鄂州朝廷和庞勋大军分布情况的地图,而鄂州恰恰是如今皇甫嵩最想图谋的地方,所以风雨突然间拿出来,不能不让他心头乱跳。 “庞勋部众慑于朝廷天威,惶惶不可终日,有一些将领愿意将手中的地盘卖给风雨,以便日后有余财养老,不过风雨保住凉州于愿足矣,不敢再有其他奢求,如果老大人有兴趣的话,风雨愿意代为联系!” 风雨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些天中原战事紧张,庞勋需要大量的军械物资,但是又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就向风雨提出愿意将手中的部分地盘卖给风雨军,当然其中也包含着想把风雨军拉下水,挑逗朝廷和风雨军内讧的意图。 风雨对这些地盘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也不想因此中断了和庞勋之间大有油水可捞的买卖,幸好有皇甫嵩这个现成的买家,所以也乐得做个二道贩子,既可以拉近同皇甫家族的关系,又可以把皇甫家族的兵力引向中原,消除南面的威胁。 这一招实在和皇甫嵩帮助风雨进占高唐有异曲同工之妙,本质上都是慷他人之慨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从而换取自己的战略时空,虽然为君子所不齿,不过对于这两个深谙权谋之术的家伙而言,却实在是家常便饭的拿手好戏。 皇甫嵩当然不会相信风雨的那一番鬼话,不过鄂州对于皇甫嵩来说,是毕生梦萦神牵的所在。多年来皇甫家族始终把夺取鄂州当作家族大力发展的跳板,一旦拿下鄂州,就可以东进江南,控制全国经济命脉,北上京畿,实施问鼎天下的大计,只是一直被朝廷和令狐家族所阻,无法实现。 难得现在天从人愿,各方面的情况和形势都大大有利,对于这样一个礼物,皇甫嵩实在是无法拒绝。 不过多年来养成的谨慎,还是使他强压住心头的狂喜,皇甫嵩不动声色的问道:“风侯怎么会同这些叛逆做交易?” “话不能这么说,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对于那些悬崖勒马的恶人,还是应该网开一面为好,更何况这也大大有利于朝廷的剿匪嘛!”风雨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开河道。 “老夫怎么知道这是真是假?” “大人别忘了,风雨还很需要大人送来的补药呢,又怎敢戏弄大人!”风雨也是话里带话的说道。 皇甫嵩眼皮一跳,对于风雨真真假假的到底是否还需要他的解药,自己实在无法确定,但是既然目前的情形双方翻脸绝对捞不到什么便宜,他也就不想节外生枝,当下干干一笑,说道:“哈哈,风侯说笑了,为了风侯健康,老夫这点忙还是很愿意帮的!” 说到这里,对于风雨如此无事献殷勤,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突然顾左右而言他道:“不知风侯近来有什么打算吗?” 风雨当然是闻弦琴而知雅意,立刻接口说道:“近来印月的阿育王朝狼子野心,居然干涉起尼国的内政,同时还出兵进入丹国和锡国的境内,这些国家都是我天朝的臣属,古人云:凡我天威者,虽远必诛!是可忍,孰不可忍,风雨准备教训一下这些蛮夷,只是势孤力单,而老大人雄震西南、德高望重,到时候还希望老大人能够助风雨一臂之力!”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皇甫嵩摸着胡须哈哈笑着说道,风雨的话无疑暗示风雨军将全力西进,无意中原,这让皇甫嵩感到了放心,当下应道:“重振天朝雄威、剪除四方蛮夷,乃是圣龙子民当仁不让的职责,老夫愿尽绵薄之力!” 对于皇甫嵩来说,至于风雨所说的什么要重振圣龙天威、担忧印月狼子野心云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些小国从来都是随风两面倒,如同圣龙强大的时候四面扩张一样,印月乘圣龙衰弱而发展自己的势力原本也正常,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生存发展的根本准则。 不过既然风雨的提议符合皇甫家族的利益,他当然也就没什么好反对的,反正现在风雨军已经回师凉城,呼兰大军也早就撤得无影无踪了,既然无望夺得西北,那么重新考虑东进中原也就成了最佳的选择了。 于是,风雨和皇甫嵩击掌大笑,将先前的不愉快抛弃到九霄云外,一个新的合作计画就此产生。 第七集西征印月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肃清吏治 “启禀风侯,涉嫌吞没公款、以次充好修建庆城的十一名官员名单全在这里了!”在凉城的风侯府议事厅里,魏廖面无表情的向风雨会报道。 自从和呼兰决战之后,风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严厉查处这个事件。 魏廖的血衣卫也确实发挥了惊人的效率,短短三天就已经将主要涉案人员给揪了出来。 不过这也同时给风雨出了一个难题,因为他意外的发现这些家伙大多都是李氏家族的成员。 魏廖的工作效率虽然很高,但是未免太过于认真,真的算是铁面无私了。 一个头两个大的风雨很清楚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会留下无穷后患,毕竟他并不准备和李氏家族翻脸,也不想因此和李中慧产生隔阂,但同时又不能不向军队、百姓和清流派做一个交代。 “风侯,这些蛀虫祸国殃民,实在是罪不可恕,下官以为应该予以严惩,绝不轻饶,不如此无以振纲常,不如此无以肃吏治,不如此无以向百姓和将士交代!” 偏偏这个时候,陈善道的话更是把事情逼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紧接着清流派的重要官员:如夏长杰、金岑也纷纷进言,要求重重处置。 这段时间以来,以无忧谷为首的清流派和以李氏家族为首的权谋派,在地方吏治上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乐得痛打落水狗。 “说得好,中慧也认为不重惩这些蛀虫,天理不容!”正当清流派言辞激烈之际,李中慧突然卷帘而入,脸带着笑容,非常平静的说道。 一时整个议事厅顿时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李中慧和风雨的关系,更清楚这个女人的手腕。 这些时日凉州的许多政务都是在她幕后统筹进行的,如今这些贪官有许多和她的家族有牵连,许多话自然也就不便当面说出来了。 “中慧,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风雨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顺水推舟的把这个问题转到了李中慧那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女孩这次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奇。 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影响到军心民心,甚至会扩及手下两大文官系统的权力斗争,所以他只有尽可能的保持不偏不袒的中立立场,公正处理。 “中慧考虑的绝不仅仅是处罚这几个贪官,事实上更为重要的,还是应该实施一套完整的机制,来杜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否则的话,即使今天把这些官员杀掉了,明天照样还会有无数人继续贪赃枉法,鱼肉天下!”李中慧妙目倩盼的说道。 “说来听听!” 风雨被李中慧的话引起了兴趣,自古以来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屡禁不止,即使是最开明的时代都不能够免除,所以他真的很想听听李中慧的建议。 “我看还是由孔军师来说吧!”李中慧笑着把随后进来的孔宓推到了前台。 “启禀风侯,属下和李姑娘这些时日对官员贪墨的现象作了一些研究,发现官员之所以会如此胆大妄为、横行不法,究其原因,除了人心贪婪之外,多半还是因为官场相护,以至于包庇纵容,增添了那些贪官的胆量;制度、政令繁琐、百姓无知,让那些官员有了可乘之机;以及自身所得菲薄,无法抵制奸商的诱惑。”孔宓躬身说道。 这一次李中慧绛尊屈贵的求他帮忙,实在让他颇为踌躇,真的是想了几天几夜,方才想出一个可以让所有人皆大欢喜的主意。如今实施起来,就看能不能让风雨点头了,不管怎样自己也算是尽了努力,卖给了李氏家族一个人情。 “愿闻其详!” 风雨开始坐直了身体,毕竟惩治贪官、肃清吏治可以说是治国平天下的第一号难题,如果能够得到解决,实在是比打赢十场大仗都强。 “属下以为,首先应该强化监督,可以责令魏大人的血衣卫负责监督审查,同时对于基层官员的选拔,可以让百姓来自主选择……” “荒谬,百姓目不识丁,怎么可能选择官员,这么做实在是坏了千古之规矩,实在荒谬!” 还没等孔宓说完,陈善道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不停的摇着头说道,此君对于一切打破陈规的方法都是毫无例外的加以反对。 “陈大人有所不知!”孔宓胸有成竹的说道:“在这里,下官要推荐一位贤才,黎县县令王眺,他在任内发动百姓自己选举村正、民官,方法就是让候选人背对选民而立,每人背后都盛放一个碗,然后所有的百姓手中都持有一粒黄豆,将黄豆放入自己想选的那一位的碗中。这样,虽然百姓目不识丁,但照样可以将自己所推崇的人给选出来。” “这方法好!”风雨赞许的说道:“好一个”黄豆选举“,这一下子就解决了百姓不识字的困难,而且还可以推广到军队中,让士兵选举他们的长官,使得官兵一体同心,强化军中的战斗力,待会你把这个王眺带来见我。 “不过这个方案也有弊陋,要对这些选举进行监督,保证公开、公平、公正,防止有人营私舞弊、欺上瞒下,更要做好对这些官员的考察,防止选出那种没有什么真本事的老好人,否则的话,就适得其反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选举就只适用于底层的官员,毕竟让百姓离家万里、放下农活去选举也不现实;血衣卫也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藉此机会蛊惑人心。” “风侯英明!”孔宓暗暗佩服,风雨能够立刻就指出这套方法的利弊,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今天他可不只是来推销这套方案的,当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上层官员监察和底层百姓的选举相结合,可以起到震慑官员、淘汰庸官、贪官的作用。除此之外,还应该简明政令、精简机构,让百姓了解政令的内容,杜绝官员有机可乘。 “要做到这一点,下官建议请陈大人派员主持宣抚所,对风侯府的一应政令都向百姓详加解释和推广,同时推行的政令也务必简明。以屯田制的征收为例,下官建议日后把所有的赋税、徭税以及其他杂税、杂征,都合并为一,并事先将税额告诉百姓,缴完后就不再有其他税扰。由于是官收官解,就可以减少了里甲从中敲诈的机会。” 孔宓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发现所有的人都认真的思考着自己的话,知道效果不错,不过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但一想到能否成功就看接下来了,不由有点紧张:“除了以上的方案之外,下官以为还应该实行养廉银和议罪银的制度。 “首先是养廉银,自古以来就有一个成语来赞颂清官--两袖清风。两袖清风固然说明了这个官员清正廉洁,但是如果屋漏无法遮雨、家贫难以充饥的话,在下相信普天之下恐怕不会有几个人愿意做这样的清官吧!” 此话一出,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倒是道出了人们的心里话,名声再好也不如食物金钱来得实惠,如果做官做到了饥寒交迫的程度,那么不去贪污的也确实没有几个了。 风雨也是微微一笑,说道:“那你的养廉银就是用来接济我们的清官啰?” “正是!”孔宓急忙说道:“只有在社会上树起了表彰清廉的风气,让人们知道做一个清官,不仅仅是得到好名声,还可以衣食无缺,这样才会让人们争相去做清官,唾弃贪官!” “不错!” “说得好!” 这个建议倒是深得众人之心。 姑且不论在场的人是否都是清官,但至少都是官员,既然有机会能够丰富自己的腰包,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可是这钱从哪里来?我这里可拿不出半个子来!” 唯一的例外是高凤阳,掌管风雨军衣食住行的大管家,立刻感到了有从自己身上出血的危险,对于钱财的痴迷使他也顾不得冒犯众怒的危险了。 看这一脸紧张兮兮的高凤阳,孔宓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不会要高大总管一分钱,这钱的来源当然是我所说的议罪银了!要知道有许多贪官被揭发之后,往往百般藏匿自己的财产,所以如果实行议罪银,让他们用钱买命的话,就有助于查处和收取那些不义之财。这些钱财下官建议由一向以清廉著称的陈大人亲自主持,一方面用来充实国库,另一方面则奖励揭发者和用于养廉银,如此周而复始,良性循环,何愁吏治不清?” “不错!不错!”高凤阳一听不仅不需要自己出钱,还有赚的,态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反而是陈善道等人突然听出了孔宓的言外之意而犹豫起来。 不过一方面李中慧就在旁边,另一方面孔宓的建议也确实让他们受惠不浅,所以陈善道等人虽然还是提出了质疑,但是语气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义愤填膺了。 高明!风雨暗暗的叫好。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既然大家都得到了实惠,事情就好处理多了,李氏家族也可以乘机用银子来赎命了。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这办法不错,但是究竟哪些人可以赦免,必须由本侯来亲自定夺,而且所有犯案人员一经查出,如无特殊情况,将终身不得担任官职。对于那些涉及重大案件的就必须严惩,绝非所有人都可以用议罪银来免罪。比如这次庆城事件,对于直接涉案人员必须处斩,绝不轻饶!” “风侯英明!” 看着所有官员一致赞同,风雨不由有些得意。 亲自来定夺哪些人可以议罪,罢免那些犯官的官职,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无法无天、有了议罪银之后反而变本加厉;而处斩那些直接涉案人员则是给清流派和军队一个交代,反正那些李氏家族的重要成员都是位高权重,不可能是直接经手,到时候让他们拿钱买命,自然可以让李氏家族感恩戴德了。 只是风雨毕竟不是神仙,他作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自鸣得意的处理,会为日后的帝国带来覆灭的隐患。 正在此时,却见南天门兴冲冲的跑进来。 “这就是木牛流马吗?” 即使是风雨也同样忍不住好奇的围着南天门的最新发明,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木牛流马”形状都是仿照真的牛马打造。 “木牛”是方腹曲头,一脚四足,每个木牛都可以运载十个人一月的粮食,每天独行的话可以走数十里,群行的话可以走二十里,昼夜运转不绝。 “流马”也相当类似,所不同的是它以数根长、宽、高不等的木杆搭建而成,载有两枚方囊,各自都可以容纳两斛三斗米(即二十三斗米),机关都暗藏于腹部,足部则周转自如,行动起来不需要押送者花费太大的力气,而牛马也不需要饮食,耗费粮食,真算得上是旷古奇作。 “真是神了!” 众人看了纷纷啧啧称奇,风雨也十分满意。有了这种“木牛流马”,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减缓了运输补给的压力,对于自己的战略计画至关重要,所以当即就下令大规模制造这些“木牛流马”。 “启禀风侯,魏先生派小的前来询问风侯是否现在动身前往崆峒山观礼?” 正在此时,一名士卒飞驰而来,向风雨询问道。 “嗯,这就动身上山吧!” 风雨爱惜的拍了拍这几只打造好的“木牛流马”,又吩咐了南天门几句,这才飞身上马,和魏廖、蒙璇带着“刀、枪、剑、戟”四卫士以及十多名侍卫一起动身前往崆峒山,参加崆峒派掌门的即位大典。 崆峒山距离凉城极近,只有十多里路,海拔两千一百二十三米,是古代“丝绸之路”西出关中的“西来第一山”,素有“两镇奇观”、“崆峒山色天下秀”的美誉。 崆峒派乃是西北仅次于昆仑派的武林名门,不过一方面由于近在风雨军的眼皮底下,不敢妄动,另一方面则因为该派上任掌门是个聪明人物,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合作方是上策。 所以当风雨开始整肃西北武林的时候,崆峒派并不像其他门派那样桀骜不驯,反而极力支持,帮助血衣卫立了不少功勋,从而被风雨扶植为自己在西北武林中的重要臂助。 由于崆峒派乘机崛起,大肆扩张,在帮助血衣卫镇压试图反抗的武林人物同时,也大大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于是在风雨入主凉州这几个月以来,实力大增,超出了由于受到打压而被迫退出凉州的昆仑派,隐隐成为西北武林的领袖,成为替风雨执行那些不方便风雨军正面介入事宜的重要力量,在西北武林中举足轻重。 这一次崆峒派上任掌门病逝,新任掌门更替,风雨名义上是前来观礼,实际上除了要借机拉拢武林势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无形中制造一股威慑的力量,监督崆峒派是否由自己满意的人物接任,打压反风雨派的势力,防止该派有大的不利于风雨军的变动。 “真美啊!” 由于这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中,所以一行人并没有太过于紧张,反而是像在游山玩水一般。 当大家来到崆峒山上的时候,无不为这里的风景所折服。 只见崆峒山林木葱茏,峰险石奇,既有北方山势之雄,又兼南国山色之秀,下有宛如白练的泾河,胭脂河绕山南北交会东去。这里曾被道教誉为“十二仙山之一”。 古迹胜景甚多,有气势磅礴的马鬃山,奇特的香山胜景,幽雅别致的五台风光,神秘的玄鹤洞,引人入胜的弹筝峡、月石峡等自然景观。 从山下的观礼池到主峰炼丹炉的狼牙石道,乃是用青砖砌成,远望宛如云梯,直插云际。 崆峒山历史文化悠久,为神州道教发源地之一。 相传轩辕黄帝到此问道于广成子。千百年前山上就已有庙观建筑,后经历代修葺,琳宫梵刹遍布诸峰。有棋盘岭、舍身崖、雷声峰等,还有九宫八台十二院等四十二处寺观。历代文人名士在此留有大量诗词、游记、摩崖石刻、碑记等。 有具有道教建筑特色的隍城建筑群,雄险惊心的上天梯,蔚为壮观的五台寺观,上“丝绸之路”的通道--鸡头山,古人类文化遗址、齐家文化等人文景观。 崆峒山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构成了天门铁柱、中台宝塔等七大景区和十二个景点,其间山门崔巍,天梯高悬,晨钟暮鼓,烟云缭绕。游人身临其境,大有浊念顿消,飘然欲仙之感。 尤其是到达主观的天堑之间,飞架起一座跨度五点三米的铁索桥。登桥俯视,云雾缭绕,瀑布悬挂,景色宜人。 “贫道何德何能,竟有劳风侯亲自前来,实在是我崆峒之大幸也!” 新任的崆峒派掌门玄成子早就远远的前来迎接,他是上任掌门的师弟,平日就经常参与门中的大小事务,非常清楚如今风雨军的态度对崆峒派的存亡和兴衰,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点都不敢怠慢。 “道长真是太客气!今天有哪些人前来参加掌门的庆典?” 风雨也是含笑说道,看了看年届四旬、一脸红光的玄成子,十分满意他恭顺的态度。 “这个,除了昆仑之外西北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来了,但是中原的少林、武当等门派居然摆架子,这绝不仅仅是不给在下和崆峒派面子,分明还是同风侯您过不去啊!” 玄成子显得有些谄媚的说道。 中原各名门大派没有前来参加,显然让他有些沮丧,不过这番挑拨离间的话听在风雨的耳中,却不由暗中冷笑一声。 这些时日崆峒派代替风雨军出面进行那些镇压武林人士的行为,当然会引起中原名门的反对,再加上风雨上次同代表中原武林的天池剑宗那场几乎决裂的冲突,自然使得武林各派都纷纷疏远明显站在风雨军这一边的崆峒派。 这也正是风雨希望看到的,毕竟只有当走狗除了主人之外,已经无所依靠的时候,才会变得更加忠心耿耿,也才会更加容易控制。 当然,表面上风雨还是做出一副安慰的样子,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终有一天,武林各派会明白道长的丰功伟绩,崆峒派也一定会在道长手中进一步的发扬光大,成为武林有数的大派,到时候那些家伙必定会争相前来瞻仰道长的!” “多谢风侯!崆峒派上下愿意誓死效忠风侯!” 玄成子自然心领神会,他非常清楚如今天下大乱,风雨军是当今天下少数几个拥有着强大兵力,有机会称霸天下的势力之一。如今风雨的话中更是隐隐透露了愿意扶持崆峒派领袖整个武林,怎能不让他有欣喜若狂的感觉? 这就是一场赌博,只要风雨军保持着如今强大,那么依附在风雨军旗下的崆峒派自然会得到许多特权和支持,甚至算得上是风雨军在武林中的代理人,至少可以称雄西北,而成为武林强派也不能说是不可能的。 “少林觉相方丈到!” “武当无真道长到!” “丐帮仇帮主到!” 当风雨刚刚进入观中坐到上座的时候,就听见门口的司仪高喊着来宾的头衔,差点把风雨给呛了一口。 觉相方丈主持少林,德高望重;武当无真道长乃是武当派的掌门师兄、七大长老之首,地位仅次于武当掌门;丐帮帮主的仇绪则是位列武林十大年轻高手之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处事干练,将丐帮发扬光大,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做了不少轰动武林的大事,其侠肝义胆、急公好义更是被武林人物广为传诵。 风雨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帮家伙是来祝贺崆峒派掌门大典的,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三名代表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领袖人物联袂而来,一定有所图谋。 想到这里,风雨不由得望了一下同样表现出紧张的崆峒派掌门玄成子。 “天池剑宗袁仙子到!” 就在此时,随着司仪的报名,门口缓缓走入一位紫衣佳人,衣衫在轻风中翩翩浮动,显得分外娇丽。 她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池剑宗的带剑传人袁紫烟。 在她身后跟随着一个翩翩少年,分明是一位浊世公子、名门子弟。由于是袁紫烟带来的,所以既然对方不愿报出名号,别人也不便上前询问,反正在众人看来,如此美女身边有几个护花使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风雨突然感到自己的头好痛。 看来今天的典礼绝不会如此简单,隐隐间刀光剑影、杀机四伏,早知道真的应该多带一些兵马前来方好。 当初自己通过打压昆仑派来向天池剑宗挑衅,由于把攻击的焦点集中在昆仑一派的身上,又扣上了里通外国、图谋不轨、与官府对抗的大帽子,方才侥幸成功。 但是天池剑宗开山立派数百年,乃是武林公认的盟主,绝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按道理也绝不可能乖乖的就范,对自己控制西北武林肯定不会心甘情愿,自己实在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太过于掉以轻心了。 看来日后彼此之间还会有一番争斗,而今天恐怕就是对方反击的第一步吧! 只是她会以什么借口来发难,以至于显得有如此的自信--毕竟崆峒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算她今天搞出什么花样来,数十万的风雨军还怕不能踏平区区一座崆峒山吗? 她手里究竟握有什么王牌呢? 风雨有些好奇。 第二章有备而来 “想不到有这么多武林名宿前来参加敝派的典礼,真是令崆峒蓬荜生辉,只是玄成子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劳动天池剑宗的袁姑娘、定凉侯风大人、少林觉相方丈、武当无真道长、丐帮的仇帮主,还有这么多武林朋友不远千里而来,祝贺在下今日接任崆峒派掌门之职,实在是惭愧至极。我玄成子在此发誓,今后一定尽区区绵薄之力,为武林、为桑梓造福!” 玄成子身为主人,避无可避,只好对眼前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装聋作哑,大笑着四面招呼,让人殷勤的倒茶送水,自己也上场说着堂皇的场面话,表现的无懈可击,不让对方抓住什么不妥之处。 “好!玄成子道长今日出任崆峒派掌门,实在是我武林之福啊!” 一些平时和崆峒派交好的帮派,以及依附在风雨军麾下的武林人物纷纷附和着,一时间气氛十分热闹。 “哼,厚颜无耻,狗屁不通!”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紧接着一个头戴斗笠的武者越中而出,扯下身上的打扮,赫然是一个中年道士,只是脸上竟然都是烈火灼伤的痕迹,一只右眼也已经瞎了,脸上的皮肉都翻了起来,嫩红中带着白点,看上去显得十分恐怖。 蒙璇看见了之后,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风雨的骼膊,惊呼了一声。 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虽然在战场上骁勇无敌,但是如今却将女儿态表露无遗,风雨只好拍了拍她的小手,向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这时候,只听那人愤愤的对玄成子说道:“你还认识我吗?玄成子--师弟!” “你……你是玄机子,你还没死?” 玄成子一开始声音有些发颤,但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立刻镇定下来,冷笑道:“玄机子,你这个叛徒还有胆子重返崆峒派?竟然如此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死活,今天本掌门就要执行门规!” 说话之间,门下十三名弟子就已经接受了玄成子的暗示,有意无意的踏上了崆峒派绝学玄武阵的位置,将那名叫玄机子的道士团团的围在了当中。 这阵法与武当七星阵、少林金刚阵齐名,一旦发动,则配合紧密、攻防有序,犹如被困于千军万马之中,天地为之变色,阴阳相互交错,处处都是杀机,步步皆为死结,数百年来即使是逍遥、风浮生这样的武林绝顶高手,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在这套阵法完全发动之后全身而退。 以至于一代奇侠逍遥曾经在目睹这套阵法的威力之后,不得不承认唯一的机会就是乘该套阵法尚未完全发动之际,出手破除。 如今玄成子一上来就使用这个阵法,自然是决心痛下杀手,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所以话音刚落,十三名弟子就纷纷出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向那名道士袭来。 “且慢!” 眼看玄机子就要命丧玄武阵中之时,袁紫烟身边的那名少年突然起身跃出。 只听得一阵纷乱的金属撞击之声,谁也不清楚在这一瞬间这个少年究竟发射了多少枚暗器,居然硬生生的挡在玄武阵将动未动之时,将尚未正式发动的玄武阵打乱。 十三名崆峒派弟子纷纷被击落了手中的长剑,从而解救了玄机子。 虽然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十三名崆峒的弟子功力不够,以及该阵法尚未来得及完全发动,但是那少年出手之快、之准、之狠,令人目不暇接,而且看他身无长物,文质彬彬,却能够在这一瞬间发出这么多暗器,仿佛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暗器,不能不让人感到心惊。 “上官百剑!” 已经有见多识广的江湖人物脱口说出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圣龙帝国以高战为首的中央派,除了领袖人物高战以及他的两个女婿卓不凡、林仁山之外,还有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是呼兰南侵时死守韩陵而名动天下的上官明镜,另一个虽然不太预闻军机,但是却对江湖武林有着重大影响的刑部尚书诸葛青。 而这个上官百剑正是上官明镜的独子、诸葛青的门生,官拜刑部右侍郎,人称“百剑公子”,据说身怀一百件飞剑暗器,可以在瞬间同时发射,并且是件件百发百中,绝不虚发,更神奇的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轻功,居然曾追捕江湖著名的采花大盗千里无影三天三夜,最后将其绳之以法。 他一直以来都负责那些涉及江湖武林的大案要件,在朝野都颇有名气。 风雨和上官明镜始终没有见过面,而诸葛青和上官百剑虽然都在圣京,但由于主管刑部,似乎并不过问军事和政治,未和风雨有过什么直接的交往。 所以当时上官百剑随着袁紫烟进来时,风雨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却始终想不起来,直到眼下有人唤出他的名字,风雨这才吃了一惊。 风雨倒不是担忧上官百剑的暗器,而是上官百剑的身份使得风雨隐约感觉到了袁紫烟的计画--上回风雨藉马家寨叛乱之机,清理西北武林,自然严重损害了被奉为武林盟主的天池剑宗的利益。 而之所以能够在那场冲突中获胜,一方面是风雨很明智的将攻击点集中在了昆仑派的身上,另一方面则是拿出了朝廷的身份,使得武林其他各派既没有理由干预,也不方便干预。 如今袁紫烟选择在崆峒派更换掌门之际发难,无论是时机、地点还是对象,都选择得十分高明,邀请了少林、武当和丐帮的主要人物前来,又带来了朝廷命官上官百剑,自然不是为了对付区区一个崆峒派。 如果说前者的带来意味着是以整个武林来向自己施压,迫使自己在反击时不得不考虑整个武林的分量;那么后者则是代表了朝廷、庙堂,使自己再也无法利用官府的大义之名了。 虽然风雨还不知道袁紫烟将用什么名义发难,但是很明显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玄机子,是她的一枚重要棋子--看那个玄成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搞不好还真有把a柄落在对方手里;而通过对付目前对风雨唯命是从、俨然作为自己在西北武林中培植的代理人、又与凉城近在咫尺的崆峒派,无疑可以打击自己在西北武林的发展、严重削弱自己对西北武林的控制,同时还顺手布下了一个厉害的杀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自己寝食难安。 一想通这一层道理之后,风雨向魏廖暗地里做了一个手势,如果形势不妙的话,说不得先下手为强,由自己这一边出动杀了那个玄机子,打乱对方的部署再说。 这样一来虽然会被授人以柄,不过总比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好。 可惜这时少林觉相方丈、武当无真道长和丐帮帮主仇绪已经站了出来,有意无意之间正好呈三角态势,保护住了正中央的玄机子。 与此同时,袁紫烟款款的走出来,侃侃而谈道:“今天紫烟前来,乃是为了一宗公案,由于涉及面十分广,所以特地邀来了少林的觉相方丈、武当的无真道长、丐帮的仇帮主,以及刑部的上官大人。既然风侯也在场,何不一起听听谁曲谁直,作一个定夺?” “恭敬不如从命!”风雨干干的笑着应道。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袁仙子,你虽然贵为天池剑宗的带剑弟子,受到武林英雄的尊敬,但是今天是我崆峒派掌门即位大典,你却带了这个师门叛徒前来,干涉本门事务,究竟是何道理?我崆峒派虽然势孤力单,但是为了列代祖师的名誉,可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而且贫道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江湖中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玄成子也同样发觉事态严重,对方是有备而来,必定有所图谋,当下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倒是先将道理占足了十分。 “哼,你这个弃师灭祖的家伙,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番话!”这个时候,那名叫玄机子的道士突然忿忿的说道。 “玄机子,你乃是本门叛徒,今天更欲图勾结外人侮辱本派,夺位篡权,贫道非把你拿下交付列代祖师爷发落不可!” 玄成子等的就是他答腔,当下狠狠的说道,一下子将这件事变成了为崆峒派的荣誉而战,使得所有崆峒派的弟子拔剑在手,那些闻讯从后面出来的崆峒派长老也是全身戒备,一副为了捍卫崆峒派不惜血战的态势,显然是根本不想和对方理论。 一旁的风雨也暗暗点头,毕竟对方如此成群结队而来,天知道有什么阴谋,不如抓住这个借口,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再说。 看来,这个玄成子还是有一点能耐的。 “阿弥陀佛!仙子此次邀请贫僧等前来,自然是有道理的,道长何不稍安勿躁,听袁仙子说出缘由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说话的是少林方丈觉相,他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这句话自然极有分量。 “大师此言差矣!” 说话的正是风雨。虽然他对玄成子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一点都没有为崆峒派出头的意愿,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既然崆峒派归顺于自己,面对如此形势,为了保持自己的威望和颜面,实在是想不出头也不行了,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否则日后还如何驾驭西北武林呢? 所以风雨只好心中暗自无奈的苦笑一声,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说道:“大师如此说话未免欠妥吧?如果少林掌门大典之日有人来捣乱,大师会怎么做?如果有人侮辱少林,难道大师也会稍安勿躁吗?” “这个……”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再加上风雨的身份,让觉相方丈也不由一时语塞,不好回答。 “风侯误会了!下官等被袁仙子召来,绝对没有心存侮辱崆峒派的意思,而是因为玄成子道长涉嫌参与去年十月刺杀圣驾案,并且残害了欲图阻止他的崆峒派长老、道长的师叔魏武子前辈,上官职责所在,不得不问!” 上官百剑的话却一下子又把风雨给堵住了。 毕竟去年十月圣驾遇刺案他自己也是涉嫌之人,要不是庞勋如此凑巧的造反,使得朝廷放过这一节,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如今自然更不好干涉其中,惹出天下悠悠之口。 当下只好干干的说道:“竟有如此事情,风某身为臣子,不知可有效力的地方?另外事关重大,在下希望能够旁听上官大人的审案,让这段公案昭然于天下,不知上官大人意下如何?” “有风侯协助,上官自然是求之不得!” 上官百剑和风雨同时笑了起来,只是风雨的笑容有些苦苦的。 那崆峒派会参与刺杀圣驾案鬼才相信,倒是残害门中长老或者很有可能。 袁紫烟把上官百剑请来,又扯出杀圣驾案这面大旗,目的自然是逼迫自己无法正面干预,偏袒玄成子。到时候再把这件事引向武林中的恩怨纠纷,由少林、武当、丐帮出面,自然是将那崆峒派任意玩在股掌之间了。可恨的是自己虽然已经明了对方的意图,却偏偏无能为力,只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一想到这里,风雨心中不由暗暗警觉,看来朝廷虽然如今忙于镇压庞勋的造反,却始终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戒心。 如今的事情表面看上去,不过是自己和天池剑宗之间对西北武林控制权的争夺,实际上,内里还牵扯了朝廷试图削弱自己力量的用心。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袁仙子,上官大人,两位口口声声说贫道犯下了如此大罪,请问证据何在?”玄成子倒是依然十分镇定的说道。 “我就是证据!”那个被毁了容的玄机子大声叫道。 “就凭这个师门弃徒的话,各位便轻易相信吗?若是传出去,各位如何去堵住那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玄成子轻蔑的冷笑道。 “如果还有这个证据呢?” 一直没有发言的丐帮帮主仇绪轻轻的一笑,然后在所有崆峒派弟子眼睛一花之际,很悠然的走到玄成子身边,将手心摊在了玄成子的面前。 由于角度关系,手心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仇绪和玄成子两人清楚,其他人只是看见两人凑在了一起,仅仅一会儿工夫,那仇绪便轻松的退了回来。 一般人还不觉得怎样,只道是崆峒派因为仇绪的丐帮帮主身份,所以才没有阻挡,但是风雨却暗自心惊。 要知道这一进一退,都是穿过了十多名原本满心戒备崆峒派弟子的身边,竟让那些弟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能够做到如此飘逸自如,可见其功力非同凡响。 风雨不由仔细看了看这个不过二十多岁,一身补丁,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叫花子的家伙。 一开始风雨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如今却发现此人身怀绝技、以天下第一帮帮主之尊而自觉的收敛锋芒,实在不是一般人物。 那仇绪似乎也感觉到风雨的注视,向他微微一笑,目光清澈而明亮,仿佛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令人心畅。 风雨微微一楞,也随即报之以一笑,暗地里却把他列作了那种最好做朋友、否则将是最可怕的敌人的那一类。 “大哥,你看那玄成子道长的头发!” 蒙璇打断了风雨思绪,略带紧张的摇了摇风雨,声音里竟然带有一股颤抖。 风雨一楞,蒙璇在战场之外虽然还是脱不了小孩子的稚气,但是绝不是那种轻易慌张的人,所以他很好奇的朝玄成子望去,顿时也不由大吃一惊。 就在这短短的刹那间,场上发生了令人意料不到的巨变。 那玄成子在仇绪退开之后,默立半晌,突然间整个人变得十分憔悴,一头黑发也变得灰白相间,仿佛老了十多年,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意气飞扬、精明干练的神采。 一个人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如此大的巨变,这不由让一向胆大妄为的风雨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似乎也感受到了人生无奈的伤痛。 不仅是风雨,事实上观中的所有人,包括了肇事者们也纷纷露出震骇的神色,整个道观陷入了死寂之中,听不到半点声响。 “哈哈!”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玄成子的喉间突然传出刺耳的笑声,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鬼嚎--绝望的鬼嚎,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无奈、痛苦、愤恨和不甘,相信任何人听了之后,都会终生难忘。 以至于虽然察觉到不对,但无论是风雨这一边,还是袁紫烟那一方,都没有人站出来阻止,绝对不是害怕玄成子,而是如今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难受了,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有一种尽可能避开这种几乎汇集了人生所有负面的因素远一点的感觉。 幸好他只是嚎了一会,就停住了,然后以一种了无生机的声音,黯然说道:“好,好!不管什么罪名都由我玄成子一人承担,与崆峒派毫无关系,各位满意了吗?” 说着,声音嘎然而止,整个人木立于当地,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天,待众人感到不对,凑近一看方才发觉他的七窍缓缓的流出鲜血,显然是自闭心脉而亡。 “阿弥陀佛!” 少林方丈率先念了一声佛号,同袁紫烟、上官百剑、无真道长和仇绪面面相觑,流露出无奈的神色,似乎也不想有如此结局。 看在风雨的眼里,却愤怒的“哼”了一声,人都死了再如此装模做样,更增添了风雨内心的火气。 面对如此结局,他心口一阵发闷,倒不是哀悼玄成子的身死,而是感觉自己似乎是误入了一个笼中,被对手耍得团团转,没有占到半点先机。 当下冷冷的望着袁紫烟,说道:“各位就是这样查案的吗?把人莫名其妙的逼死,然后再强加一切的罪名?” 袁紫烟默然半晌,方才幽幽的说道:“不管风侯您信或者不信,袁紫烟愿意对天发誓,今天的结果实在不是紫烟所愿意见到的,对紫烟而言,这位玄成子道长掌握着重大的机密、涉及一个可怕的阴谋,如今他一死了之,同时也让紫烟半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紫烟只有比任何人更痛心!” 说着,她那双动人心弦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风雨,透露出的是诚意和坦然,让风雨不由自主得无法产生怀疑。 “妖女,杀人偿命,莫要巧言令色!” 就在这个时候,崆峒派的弟子中突然暴起一个年轻的道士,拔出长剑直指袁紫烟,气势汹汹一副拼命的样子。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有些人生下来就前拥后簇,仿佛永远都是人群的中心,有着无数人在身前身后,许多事情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会有人心甘情愿的鞍前马后跑腿;也有些人生下来就孤苦伶仃,仿佛永远置身于阴暗的角落,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所有的事情都要比别人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会成功。 夜雾无疑就是后者,在他的眼里,袁紫烟无疑是前者。 当袁紫烟进入崆峒派主观的那一刹那,夜雾就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血液奔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仙女,一种欲图顶礼膜拜的冲动不可遏止的在心中涌起。 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像自己这样一个即使在崆峒派都任人凌辱的窝囊废,一个内向的、羞涩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无足轻重的少年,绝对不可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亲近这样的美女,他只是希望能够像这样远远的看着这样的美女,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偏偏就是这个美女带着人捣乱了师傅出任掌门的大典,又正是这个美女带人逼死了师傅! 为什么?贼老天,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夜雾在内心默默的质问老天,虽然玄成子并没有看重这个平日里从来不做声的弟子,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颜色看,但是夜雾绝不会忘记,当年是玄成子施舍银子给母亲急需医治的夜雾,是玄成子收他做了崆峒派的弟子。 “受人点滴,当以涌泉相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些母亲生前的教诲始终都存留在夜雾的心中。 恐怕玄成子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身败名裂之际,会有这样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记住名字的弟子,仅仅因为自己曾经很偶然、很心血来潮做下的善行,就不顾生死的拔剑为自己报仇。 夜雾就是这样做的。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武功是根本不可能伤到这样的仙子的,这样的仙子跟前,一定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的充当护花使者,他们一定会很迫不及待的出手为仙子效劳。 事实上就是如此,夜雾的行为立刻遭到了封杀。 对方的出手很快,快得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事后他方才回忆起,就在他拔剑冲向袁紫烟的一刹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自己的背心被人点了穴道,自己的双腿被绊倒,自己的手腕一痛,手中的剑立刻掉了下来,同时似乎还有一支剑刺向了自己。 但他的心里很平静,因为他早就料到有这样的结局,也很明白自己的小命很有可能就这样完蛋,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会是很傻的,如同飞蛾投火,但是他还是要这样做。 这不仅仅是要为玄成子报仇--他其实很明白自己根本报不了仇,自己就算报得了仇,也根本不可能对这样的仙子下得了手。他更重要的是想让人明白,玄成子不管有什么样的过错,但是他还是曾经做过好事,所以依然会有人为了报答他而不惜生命。 他必须报恩,而他认为自己能够为玄成子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所以他做了,所以他很心安。 虽然,他也许并不知道,事实上古往今来也有许多人都这样做过,有人冒着被暴君砍头的危险为恩人收尸;有人自毁容貌为恩人报仇;有人忍辱偷生抚育恩人的遗孤,这些人虽然做的都不一样,有的很简单,有的很复杂,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侠义,就是无畏生死、快意恩仇的侠义! 点中夜雾背心穴道的是少林方丈觉相。 少林武术以实战威猛、博大精深而饮誉天下,如今少林方丈大师亲自出手,自然是更加不同凡响,不费吹灰之力,仅仅是刹那之间,就已经点中了夜雾背心的大穴。 如果无人解救,没有十多个时辰,是不可能动弹了。 用打狗棒绊倒夜雾的是丐帮帮主仇绪。 打狗棒法共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 使“绊”时,主袭敌人下盘,有如长江大河,绵绵而至,绝不容敌人有丝毫喘息时机,一绊不中,二绊续至,连环勾盘。 用“缠”则随敌东西,如影随形,借力制敌,不管敌人拿着多么巨大的兵器,那竹棒有如一根坚韧的细藤,缠住了大树之后,任那树粗大几十倍,休想再能摆脱束缚。 “转”字诀却相反,或点敌要穴,或刺敌要害,任你挪腾跨跃,那竹棒化作一围碧影,将你全部笼罩其中。 “挑”字诀则以“四两拨千斤”,用巧劲化解蛮力。 一根颜色碧绿、略长于剑的打狗棒变化精微,招数奇妙,指东打西,凌厉无比,如今也只是小小的一个“绊” 字诀,就让夜雾来了一个“狗吃屎”,趴倒在地。 用飞剑击落夜雾手中长剑的是刑部右侍郎上官百剑。 “百剑公子”能够在蒙住眼睛的情况下,瞬间发出一百支飞剑,剑剑都可以百步穿杨,如今仅仅是发射一支飞剑,击中夜雾的手腕,当然也是闭着眼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而刺向夜雾眉心的正是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出过手的武当长老无真道长。 武当快剑有如大江奔流绵绵不绝,一招未完,第二招接着又至,暗合日月盈亏、星辰变换的规律,变化繁杂至极,只是如今也只是发出一剑而已,未免大材小用。 所不同的是其他三人都得手了,唯有无真的那一剑,却被风雨给挡住了。 “少林的方丈大师、武当的长老、丐帮的帮主和朝廷的刑部右侍郎联手对付一个崆峒派名不经传的弟子,很光荣吗?”风雨轻轻的说道。 他倒不是想救这个年轻人,仅仅是因为今天他太被动了,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肆意妄为,真不是一般的没面子,所以他很乐意藉这个机会好好的羞辱对方一下,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这句话顿时让四个人满脸通红。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是有意联手出击的,那个崆峒派弟子武功这么弱,四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毙,之所以会有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完全是四个字:关心则乱。 上官百剑和仇绪,如同所有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样,不可自制的被袁紫烟给迷住了,毕竟一个如此美貌、如此出众、有着如此背景、一旦抱得美人归不仅会名扬天下、而且还会仕途得意、前途光明的俏丽佳人,绝对是任何男人心中的佳偶。 既有追求过程的刺激感,更有一旦追求到手的成就感,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在佳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才智武功,最好当然是有机会英雄救美、美人感恩相许。 少林的觉相方丈和武当的无真道长,身为出家人,又是武林长者,自然没有少儿郎的心态,但是他们都受过天池剑宗的大恩,又被视若神明的一代奇侠白飞云嘱托过要代为照顾这个得意门生,再加上如今他们以袁紫烟为首领,正在对武林实行一个很宏伟的计画,当然非常紧张袁紫烟的得失。 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如此不入流的年轻人,会为了报答一个在他们看来十恶不赦的坏人,而做出如此不自量力的事情来。所以他们也出手了,把对方当作了绝顶高手而出击。 不管怎样,他们都出了手,以武林中高高在上的地位、身份和名列一流的身手,对一个名不见经传、地位低下、武功更是连九流都不如的年轻人出手了,所以在风雨轻轻的嘲笑中,他们都感到了有些羞惭。 在羞惭之余,仇绪更是感到了警觉,风雨挡住了武当无真道长的那一剑也就罢了,毕竟此人传说身怀风云世家的绝学,这点能耐还是应该有的;但是可怕的是,在四人的出手中,其他三人都是手下留情,只是想阻挡住刺客而已,只有一向嫉恶如仇、出手不留情面的无真道长是真正的下了杀手。 事实上无真出手从不留活口,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 偏偏风雨出手挡住的恰恰就是无真的剑。 他是碰巧刚好挡住了无真道长的,还是因为了解到无真的为人而猜中的,或者更可怕的是,他在这样的一瞬间看出了四个人出手的各自轻重和目的,而阻挡住了无真道长,以保全那个小道士的性命? 不管怎样,仇绪感到这个曾经在四大家族和朝廷高手、以及一代奇侠白飞云的眼皮底下出手擒住公孙展的年轻人,他的武学修为恐怕一点都不下于他的军事天赋吧! “觉相大师,请您把这位小兄弟的穴道解开吧!” 正当尴尬之际,袁紫烟突然开口请求觉相大师解开了夜雾的穴道,然后非常认真的向夜雾施了一礼,道歉道:“对不起,紫烟绝对无意逼死令师,但是为了天下武林,紫烟必须将那一段公案追究到底,刚才得罪了小兄弟处,紫烟愿意一力承担!” 夜雾傻傻的听着,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是他心中的仙子,她--高高在上的她现在居然向他--没没无闻、一无是处的他赔礼道歉,两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她身上的幽香几乎令他晕厥;但是她也是逼死了他师傅,他的恩人的仇人,他又觉得就这样算了,实在对不起他的师傅。 就在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了她和刚才救他的那个年轻人说了几句仿佛是请求两人单独谈几句,然后两人肩并着肩就朝门外走去。 由于面对着阳光,以至于夜雾看到的两人的背影有些模糊。 散发着光芒,她如此的仙姿飘然,而那个年轻人--那个救了夜雾的年轻人--则显得从容潇洒,颇有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气势,两个人并肩而立,说不出的和谐。 夜雾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刚才因为仙子向自己道歉的喜悦,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明白了,在仙子的眼中,自己根本是无足轻重、甚至根本就是可存在可不存在的人,也许在她一转身之际,就早已经把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啊,仙女永远是天上的,只有杰出的少年郎才有资格配得上,那个救他的年轻人就是风侯吧。他听说过他的事迹,统帅千军万马,建立了丰功伟绩,何等的可歌可泣、壮丽天地,这些事情他一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做出一件来,即使是在崆峒派说一不二、被他视若神明的师长们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 别说是风侯了,就算是刚才出手的上官大人,还有那位仇帮主,哪一个不是少年英雄、名动天下? 相比起来,自己算什么?自己不过是崆峒派一个很没用的年轻弟子,只是一个平日里常常发呆作白日梦的普通青年! 想到这里,夜雾有一些黯然,但是随之而起的却是一股欲图成为强者的强烈愿望。 第三章所为何来 “风侯是不是还在怪紫烟今天的所作所为?”在崆峒山的后山腰,袁紫烟幽幽的问风雨道。 风雨默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对袁紫烟厌恶,也总是无法拒绝袁紫烟。 就像当初在呼兰被她利用之后,依然傻乎乎的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那样。 如今虽然两人在对于西北武林控制的问题上已经势如水火,但是风雨始终还是无法对她真正的硬起心肠来。 他当然不知道,袁紫烟的美貌和智慧固然是一个方面,而天池剑宗特有的“宝相庄严”神功则是另一个因素,这种神功会让人们情不自禁的对她产生顶礼膜拜的感觉,而男人--特别是成功的男人,又往往对于那种具有挑战性的女人更感兴趣。 “请风侯相信,紫烟如此做实在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的!”袁紫烟一脸诚恳的对风雨说道。 放屁,如果老子灭了天池剑宗,再说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苦衷,你原不原谅? 风雨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但又实在是无法真的对表现得如此诚恳歉意的佳人发火,那未免太没有风度了,所以一向喜欢表现风度翩翩的家伙,就像所有自以为是的男人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只好表面上干干的笑道:“仙子何出此言?风雨可是担待不起!” “风侯可知道当年家师曾经为了救天下第一美女西门柔柔,而远赴呼兰的事情?” 袁紫烟见风雨依旧耿耿于怀,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风雨没有想到袁紫烟突然谈到这方面,这可以说是当年一代奇侠白飞云最最广为人知的一段风流韵事,不由楞了一下,实在不明白袁紫烟为什么突然会说到这件事情,随口说道:“不错,当年白大侠剑胆琴心,孤身闯虎穴,留下了千古美谈。” 袁紫烟嫣然一笑,道:“紫烟代家师多谢风侯的美意了!可是侯爷可知道那个西门柔柔究竟是何许人吗?” “愿闻其详!” “西门柔柔就是当年家师击杀的武林枭雄天元教教主西门孤霸的妹妹,同时也是西门孤霸的师弟--当今呼兰大国师张仲坚的师妹。她可以说是一代奇女子,不仅擅长诗书琴画、医毒兵阵,精通各类杂学,而且武学修为也远远超过了其兄西门孤霸,至少当时西门孤霸的武功有很多地方都曾经得到过她的指点,家师也同样受益匪浅。” 风雨吃惊的扬了扬眉,真是太令人吃惊了,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比白飞云还要厉害,居然在武学上指点过白飞云以及曾经是白飞云头号死敌的西门孤霸。 只听袁紫烟继续说道:“世人都只道家师是为了美人而赴汤蹈火,因而牵强附会之下,徒然留下了不少风流传说,其实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如此。 “当年家师在和天元教起冲突之前,就已经结识了隐瞒身份的西门柔柔。 当时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完全是诗剑论交,惺惺相惜。不过当时家师悲痛师母的逝世,虽然与西门柔柔十分投缘,但始终止之于礼,“只是没想到两人相交于江湖,最后还是相忘于江湖。就在两人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感情即将更进一步的时候,为了天下大局,家师最终不得不与天元教决战,两人也就从此恩断义绝、翻脸成仇了。 “西门孤霸死后,西门柔柔心怀亡兄之痛,更痛恨家师的绝情负义,就跟随张仲坚来到呼兰。当时张仲坚还没有成名,他对西门柔柔早有倾慕之心,百般呵护西门柔柔,于是备受打击的西门柔柔便委身于他。 “随后几年,张仲坚便在这个西门柔柔的帮助下,在呼兰声名鹤起,成了呼兰的实力派人物。然后西门柔柔便藉助拥有大权的张仲坚开始了对圣龙的谋画,欲图重新开展西门孤霸的计画,渗透到神州的朝野,妄想藉助呼兰的实力征服圣龙。 “家师为了中原的安危,带领一群武林热血男儿深入虎穴,挫败了张仲坚的图谋,保全了中原二十年的安泰,但是其中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惊心动魄之处,又岂是他人所知晓?在这段时日,家师自然是不可避免的遇到了西门柔柔,也就免不了斗智斗勇。 “在一场关键的决战中,西门柔柔报仇心切,不惜玉石俱焚,最终香消玉殒,为此家师虽然此行大功告成,却一生都不能释怀!” “哼,假仁假义!”就在此时,一声冷哼从远处传来,声音竟是如此柔美撩人,仿佛摄人心魂。 风雨和袁紫烟都吓了一跳,要知道以他们的武功,居然被人欺身于近前偷听而不自知,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袁紫烟更是反应激烈,迅速拔剑疾追,但最终那偷听者还是在银铃般的笑声中,扬长而去。 “该死的妖女!”袁紫烟眼见自己追不上,愤愤的收剑骂道,惹得风雨有些目瞪口呆,实在没有想到如此佳人也会有这样真性情的表现,不过反而更添了她的可爱。 袁紫烟似乎也发觉了不妥,秀脸一红,当下定了定神,严肃的说道:“事已至此,紫烟也不想再隐瞒风侯了,最近天元教的余孽重新出现在江湖,而且显然得到了西门柔柔的真传,不但武功高强,还常用美色、毒药对付名门大派的高手,收拢为羽翼,眼下各大门派都有他们潜伏的人马,实在是一股非常大的隐患。 “紫烟此次前来,也是因为获得了可靠的消息,玄成子名义上是崆峒派掌门,实际上乃是他们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所以紫烟这才前来。原本是想抓一个活口,却没想到此人竟然会自杀,可见这帮妖孽的组织严密。” 风雨沉吟了一会,他很明白袁紫烟的急迫心情,毕竟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像西门柔柔这样一个曾经先后帮助指点过西门孤霸、白飞云和张仲坚这三位纵横天下的风云人物,实在是太可怕了,而她的真传弟子一旦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话,那绝对是非得天下大乱不可,对于天池剑宗为首的名门正派更是威胁至大。 但问题是袁紫烟的话明显不尽不实,留下了不少漏洞,最重要的是就算这次她如此大费周章,主要是因为玄成子和天元教有牵连,但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想顺手夺回对西北武林的控制权。 所以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讥讽的说道:“所以仙子就用圣驾遇刺案为借口,来对付玄成子?” 袁紫烟皱了皱秀眉,但还是立刻平静下来,苦笑着反问道:“如果紫烟不拿出这张牌的话,风侯是否会让紫烟继续查下去?” 这话倒真是呛了风雨一口,因为平心而论,风雨对什么天元教之类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毕竟他不是什么武林中人。而由于眼下他霸气十足的要控制整个西北武林,无论崆峒派再怎样讨厌,他也不能对于一个已经投靠于他的门派袖手旁观,这就是身为盟主、老大的代价,否则就颜面无存、威信扫地。 所以如果袁紫烟不抬出这顶大帽子的话,风雨无论如何都会干预这件事情,而一旦拥有数十万精锐甲师、掌控着西北武林、实际上可以说是西北皇帝的风雨真的介入其中,事情恐怕就会变得非常非常的复杂。 问题是袁紫烟真的是因为害怕自己干预而抬出这顶帽子吗?她真的只是为了调查天元教的事情,而没有其他企图吗? 风雨苦笑,这就是政治,没有什么如果,永远得面对现实,摆在风雨面前的现实问题是,崆峒派的乱摊子该如何收拾呢? 风雨离开崆峒的时候,可以说心情非常的糟糕,整个形势都在他无法掌握的情况下运行,虽然他最终以强硬的姿态阻止了玄机子继任崆峒派掌门,但是终究也没有抬出亲风雨系的人马掌握崆峒,双方妥协的结果是由崆峒派的一个前辈元宿暂时担任。 不过看着那个七老八十、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的家伙,风雨明白自己输了一阵,毕竟崆峒派曾经是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下,如今却意味着自己在西北武林势力的削弱。 不过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对方联合了少林、武当、丐帮的高手,又抬出朝廷的大义,除非自己真的不顾一切调动大军前来,否则根本无能为力。 但是如此师出无名,不仅影响到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声誉,更影响到自己念念不忘的西征大计。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对方的妥协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既是为了避免自己真的恼羞成怒,也是防止了已经开始搞得沸沸扬扬的风雨军西征计画,毕竟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既然无法进行控制,最好的方法就是引向他方。 因而崆峒派的结局可以说是双方充分考虑了彼此的势力和现实之后,做出纯粹功利的抉择,到底最终对谁有利,实在不可知晓。 不过当事双方很清楚的一件事情是,西北武林由风雨军独控的局面如今出现了一道裂痕,在那暗流涌动之下,崆峒派事件恐怕将成为彼此斗争的一个序幕。 “多谢风侯救命之恩,请风侯收留小人!” 当风雨一行人走到山下的时候,却看到刚才那个试图刺杀袁紫烟的少年,跪在了大道当中,对风雨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我收留你?你又有什么本领值得我收留!” 风雨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对这个家伙有些好奇,刚才一时心血来潮,向袁紫烟求情放了这个不知名姓的少年,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候在山下,还要自己收留他。 “我……我……”一连串的问话让夜雾顿时满脸通红,半路拦道实在是他一时的冲动。经过今天的这些波折,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像原先那样浑浑噩噩过日子了,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只要一日三餐就可以心满意足了,他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希望能够和心目中的仙子拉近距离的强烈愿望。他无法忘却这个仙子,他更无法忍受被这个仙子漠视--也许连漠视的资格都没有的情况。 所以他要做一个强者。而在他认识的人当中,除了仙子那一帮人很强很强之外,唯一可以相抗衡的就只有风侯了。 他无法忘记刚才风侯轻描淡写的帮他挡了那一剑的潇洒,更无法忘却刚才风侯不经意间一笑一怒,却可以令强如少林、武当、丐帮的元宿紧张不已的风范,他知道能够帮他成为强者的最佳途径就是风雨。 在风雨注视的目光下,夜雾最终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心情和感受一五一十的向风雨陈述着,连他都很奇怪一向内向而羞涩的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刚刚见过面、素昧平生的大人物面前这么多话,将自己整个人都剖析出来。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尽管自己说得如此语无伦次,但是风雨--这位权倾一时、名重一方的大人物,居然会如此认真的听着自己说话,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眼神中还流露出鼓励的目光。 他并不知道,虽然自己说得很紊乱,但是风雨却非常了解他的心情、他的想法,因为从这些话里面,风雨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这种心情是外人无法理解的,一次际遇、一次偶然,每个人都有可能会突然爆发一种以往隐藏在心中,不敢想、不敢做的想法。 这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着野心,虽然这种野心会因为每个人的处境、学识和为人的素质不同而完全不一样,有想做皇帝的、有想抱美人的,有高尚的、也有龌龊的,有梦想黄金万两的、也有仅仅是希望衣食无缺的。但是共同点就是:它是一种欲图得到以平时自己的能力和地位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的强烈愿望。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生下来都被不停的灌输着“做人本分”、“知足常乐”的道理,被人教导着“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被告诫着“必须有自知之明”、“不能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于是每一个正常的人都只是在追求着人们认可他们追求的东西,一旦流露出欲图追求人们认为他们不应该追求的东西的想法之后,轻则耻笑、重则甚至有性命之忧。 所以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心中那种视为非分的愿望深深的隐藏起来,也不敢想为什么这是黑、那是白,而不是颠倒过来,更不敢想为什么这是自己的本分、那是自己的非分! 但是不敢想、不敢做,并不代表自己就没有这么的想法,只不过是隐藏得很深罢了,一旦被外界的某一次事件刺激,就完全有可能爆发出来,会不顾一切的追求、会不择手段的获取,从而也就会打破这个人世间被视为正常的秩序,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江山风云变色、天下刀光剑影。 所以这种行为被人视为“大逆不道”、视为“反骨”、视为“祸根”、视为“妖孽”,越是上位者,越是恐惧和仇恨,因为这种行为不管最后是无意还是有意,必然的结果就是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一旦被拥有大权的上位者发觉,往往会将祸害扼杀于萌芽,美其名曰:防范于未然! 但是夜雾很幸运,真的很幸运。 因为风雨也有类似的际遇,那就是在晓兰另投别人怀抱的那一刻,激起了以往只是进行无聊的沙盘推算的天下争霸的雄心。 虽然在那一刻后的自己,才华能力并不见得比那一刻前的自己高出多少,虽然在那一刻后,许多付诸实施的计谋战略,都是在那一刻前就曾经在脑海中进行过的沙盘推演,但是区别在于在那一刻前自己只是沉湎于幻想之中,在那一刻之后却真的付诸实施,而正是那一刻推动了自己有了勇气和动力加以实施。 这样的事情在外人眼里真的是无法理解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在当事人看来也许就是命运改变的那一根致命导火索。在外人看来很可笑、很微不足道的感受,在当事人心中也许是终生难忘的伤痛。而这样的导火索、这样的伤痛,最终触发的是心中那颗隐藏已久的野心的解脱。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这样的机会,而真正的揭开心中的封印、触发隐藏的野心,更不是每个人最终都可以实现自己的野心。 许多人受到世俗教育的束缚太深,无法也不敢解除自己的封印,更多人则是因为各种现实的因素而无法实现自己的野心,成为可怜而悲惨的失败者,只有少数人能够解除自己的封印,并且最终好梦成真,不管这个野心是大是小,这些人往往就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传奇人物。 风雨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目前还在做着不懈的努力,但是他的成就已经有目共睹、足以流传史册,所以他就是传奇人物。如今他的眼里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位传奇人物的诞生,那就是夜雾。 这个看来很平常的少年,能够自我解脱心中的封印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是风雨更看重的是他“轻生死、重原则、有勇气、够胆量、能决断”,这是一个人成功所必须具备的素质,有了这些素质,那么再拥有足够的机会,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少年人为了报恩而不惜舍生取义,做到了“轻生死,重原则”;明知对方的实力很强,但是依然奋不顾身,实在是“有勇气、够胆量”,居然想到半路拦住自己,请求收留,那就说明除了胆量之外,他也很能够决断,因为许多人往往会有惰性,不管脑子里计画的多好,但是真到了付诸行动的时候,就往往不舍得放弃已有的环境。 但是这个少年却做到了。 所以,风雨淡淡的回头对魏廖说道:“让他加入血衣卫,给他最严厉的训练、最危险的考验!” 风雨明白,这个少年人还有许多不足,最大的不足是他没有经验,不懂得如何审时度势,不够冷静和残酷,所以还必须加以锻炼,如果能够过关的话,天下将多了一位闪亮的新星、血衣卫也将有一员大将,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多了一具尸体而已。反正对他风雨有利无弊。 至于这个少年是否“脑有反骨”,是否会因为野心勃勃而成为隐患,风雨一点都没有在意。 信奉“神阻杀神、佛挡灭佛”的风雨,根本不担心属下的叛乱,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又有何惧哉? 如果力量衰弱,到时候天下虎视眈眈者大有人在,又何必庸人自扰? 就这样,风雨在不知不觉中为天下塑造了一个血衣卫的大煞星。 第四章风景美人 圣龙历七五四年九月二十九日,风雨军的数十万军民会集于一年前与哥舒行文决战的地方,哀悼着曾经英勇献身的烈士。 “生死长相忆,金戈马嘶鸣。多少豪杰士,黄沙鉴古今!” 当夜色笼罩苍穹的时候,看着大帐外曾经的战场,正和风雨一起饮酒的秋里不禁有些感慨。 昔日两军厮杀的平原,因为尸骨横野的浇灌,如今已经长出茂密的野草,覆盖了曾经的平原,而多少忠勇的战士却长眠于此,等待着若干年后挖掘出来,成为古战场的见证以供人凭吊。 无论是为何而战,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如今都只留下那萋萋芳草,一坏黄土,什么生死荣辱、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皇图霸业,都如同过眼云烟,也许还有的就是那孤苦伶仃的妻儿老小,痛哭断肠,悔教夫婿觅封侯吧? 那么自己呢? 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不过人死之后会有谁来记住自己呢? 是不是也如同这化作尘烟灰土的尸骨一样,无声也无息? “秋里,你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风雨的声音打断了秋里的思考,让清醒过来的秋里暗中吃了一惊,如此消沉的情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也许是触景伤情,有些怀念这些曾经追随自己同呼兰人浴血奋战、最终舍身成仁的战士了吧。 想到这里,秋里略带感伤的说道:“我只是有些心伤那些阵亡的将士,当初那一战如果换一个统帅,也许会比我指挥的更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伤亡了!” “别自责了!虽然我也很痛心那些死难的战士,还有百里将军这样的良将,但是我认为那一战没有人可能比你指挥得更好了。风雨军中谁不知道秋里将军的大名,凉夏决战更是打出了风雨军的赫赫军威,说起来我还是要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被那帮家伙软禁期间打出了这么漂亮的战果,稳定了风雨军军心,也就没有风雨军的今天了!” 由于酒精的作用,风雨的话显得非常真挚,没有半点平时那种沾染了权谋之后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相依为命、福祸共担的少年时代。 秋里感动的拍了一下风雨的肩膀,在这一刻,他忘了风雨如今的身份,只是纯粹的把他当作了当年落魄时候的少年伙伴。 那个时候,洛信就如同一头大莽牛,到处好勇斗狠;自己则玩世不恭、拈花惹草;风雨虽然表面上懒懒散散,但是却始终默默承担着三人的生计问题,出谋画策来赚取钱财,化解自己和洛信时常惹来的各种灾祸。 也正是由于如此,所以无论自己还是洛信,都把这个年纪其实相仿的懒虫在心底里当作了大哥,言听计从,并且在后来组建军队的时候,拥有着军队的两人都很自然且心甘情愿的听从风雨的调遣,把军队统帅的位置让给了当时还没有一兵一卒、没没无名的风雨。 在一阵沉默之后,秋里淡然一笑,岔开话题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有些想念以往的日子,你我兄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把酒畅谈了,要是洛信也在的话就好了。” “是啊!”风雨大有同感的点头说道。 这段时间洛信被风雨留在了高唐,一方面是为了慑服高唐的反圣龙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摆出高压态势,威慑近来乘圣龙衰弱和呼兰内乱而蠢蠢欲动的印月人。 至于秋里,则一直忙着整训军队和负责南面防线的守备,也不常在凉城。 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这样彼此忙碌,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欢聚一堂、畅谈未来的闲暇了。 尤其是风雨在李中慧和孔宓的建议下,刻意保持自己的权威,和兄弟之间也没有了往日那般敞开心扉、谈笑无忌的默契了。 为了冲淡气氛,秋里笑着道:“时光过的真快啊!谁又能想到当年一个在图书馆打杂的、和两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军官,居然可以开创这么大的局面!” “哈哈!”风雨也大笑起来,说道:“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嘛!人生的精彩就在于它的捉摸不定,人生的乐趣则在于不停的向未知挑战,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为每天可能出现的惊喜而期待!怎么样,我这几句话很有哲人的味道吧!” 老实说,这几句话是当初和西大陆的雪雅她们相处时学到的,今天难得和好兄弟把酒畅谈,心情大好之下就脱口说了出来。 “别咬文了,这可不像我们风大将军!” 秋里也笑着打趣道,这感觉真是好久没有了,随着手中权力的增大、地位的提高,所说的话就越来越口不应心,也越来越喜欢伪装自己。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人们为了活得随心所欲而不停的追取功名利禄,到头来这些功名利禄却反而成为人们能够随心所欲、自由快乐生活的障碍。 风雨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这使得他有些不忍打断今天的谈话,但是如今的身份和心中的欲望,终究使他还是硬下心来将谈话拉回了正题:“这都是真话!人生一世,弹指匆匆,为什么不找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去做一做,比如……印月!” 秋里把着酒杯的手停了一下,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风雨又是借机劝说自己领兵西征了,在风雨的眼里满含着期待和信任,让自己真的有一股忍不住答应的冲动。 但与此同时,一件尘封心底已久的往事却不可阻挡的浮现于脑海中……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还是少年的秋里第一次随军出使塞外的时候,在一次战役中遭遇伏击,身负重伤、被战马驮着的他在昏迷前的一刻,听到的正是一个女人在用很别扭的圣龙话在吟诵这首圣龙的名诗。 于是他和她相遇了,一个是血气方刚、立志要万里建功业的神州少年,一个是美如婵娟、向往中原文明而出来游历的印月佳人。 她心地善良、菩萨心肠,所以毫不犹豫的救下了落难的少年;她渴望中原文化、求知若渴,所以虚怀若谷的求教那些圣龙脍炙人口的佳文的解释。 他被她的美貌所震撼,他更因为她向自己求教中原文化而欣喜若狂,暗自庆幸当初从风雨那个大懒虫那里多少学了一些诗词歌赋,还幸亏她和他都学过呼兰语,可以彼此交流。 他和她就这样在通往圣龙的丝绸之路上行走了十多天。一路上谈诗论词、指点古今,以往视这些东西为公子小姐们无病呻吟的他,生平第一次羡慕起风雨在诗词上的造诣,幸好她是印月人,正是为了学习中原的文化而来,所以才可以任由他这个三脚猫信口雌黄,装出一副满腹学识的样子。 他真的好担心这段道路会走完,真的好担心当她发觉他其实是一个滥竽充数的人之后会不会生气,更担心她会不会离开自己。 这段路真的没有走完,就在离圣龙越来越近的时候,一群沙漠的大盗呼啸而来,漫天飞舞的弓箭在头顶上穿插,亮晃晃的刀片在月光下闪耀。 他抱着她,在敌阵内奋勇厮杀,血染战袍,就在眼看摆脱追兵的时候,盗匪的首领仗着所骑的骏马追赶了过来,将重伤未愈的他击落马下,把她抢了过去。 当他奇迹般的死里逃生、并且召集了一批人马赶到盗匪的山寨救下她的时候,她已经花容憔悴了。 就在夕阳下,她躺在他的怀抱中,安静的睡去。 他却感觉她始终在他的耳边轻声的吟诵着那首名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于是他醉了,他狂了,从此烟花之地多了一个风流浪客,喋血沙场添了一名冷酷煞星,唯有那一段经历却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永久的尘封在心田,即使是亲如洛信和风雨这样的兄弟,也无从触及。 “不行!” 秋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虽然这会让风雨失望,甚至可能会使两人之间产生可怕的隔阂,但是他还是不能允许自己去屠戮她的同胞,去侵犯她的邦国。 “秋里终究还是不愿意领兵西征?” 当秋里离开大帐之后不久,李中慧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风雨的面前,略带嘲讽的向面无表情的风雨问道。 风雨双目微闭,在太师椅上摇了一会,终究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只是……” 风雨迟疑了一下,有些无法确定的问道:“中慧,你说我出兵西征的决定是否正确,是不是有点一意孤行了?” 这个疑问在他心里反复挣扎已经好久了,对于西征整个风雨军一直以来都议论纷纷,提出异议者很多,让风雨也不由有些动摇。 但是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如此询问的恐怕也只有李中慧一个人了,即使是面对李中慧,是否提出这样的疑问,也让风雨犹豫再三。 指挥军队就必须令行禁止,而身为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在部将面前绝对是需要保持决断和权威的,所以任何决定一旦公布就必须严格执行,绝不能因为部下的质疑而表现的犹豫不决。 如今的犹豫一旦传了出去,势必会给整个军队带来极其负面的影响,甚至会动摇军心。 李中慧也明白这一点,她在为风雨肯在自己面前卸下伪装而高兴的同时,更感到了自己回答的意义重大。 这不仅影响到风雨军的未来,甚至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大势,所以她很认真的沉思了一会,方才回答道:“中慧以为风侯的决定非常英明。 “首先,当今天下大乱,庞勋为首的逆贼虽然目无君父、捣乱纲常,但是所从者多是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说是官逼民反也不为过。 风侯若是出兵,势必会惹来镇压民众的非议,而且那些地区大多是四大家族的范围,这些豪门世家不见得会感激风侯,反而会疑心风侯别有所图,到时候我风雨军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最终还会陷入各大家族权力之争的漩涡。 “其次,西北土地贫瘠,虽然得益于中原之战和风侯的养生安民之良政,出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富强地方终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一旦中原安定则西北就是独处一隅,战略回旋空间太过狭窄,充其量不过是一地之王,难以成就大器。 “而如果西征印月,既可以避免得罪圣龙豪门,还可以扩展土地、收敛财富,使风雨军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更可以旁观群雄争霸,坐收渔翁之利。” “说得好,知我者中慧也!” 风雨情不自禁的抓起了李中慧的纤纤玉手,在烛光下看见佳人羞红的娇容,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问道:“可是许多将领官员提出的道路不通、人地生疏、补给艰难、可能造成凉州防卫空虚,导致呼兰和其他势力的干预等困难也是明摆着存在的,李大小姐又有什么高见?” 李中慧没好气的白了风雨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支持已经让风雨坚定了西征的决心,如今这一问,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在考验自己,当下侃侃而谈道:“印月人狼子野心,这些年不但侵占尼国、锡国和丹国--这些国家都是我圣龙传统的属邦,而且还骚扰高唐,多有争端,所以我军师出有名,乃是正义之师,必定可以争取到各邦国的支持。 “其次,印月不过是地理名词,从古到今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而且种姓制度严重,各土邦王公争权夺利,宗教之争日趋激烈,北面呼兰的势力、大陆诸公国的势力和西面大食的势力以及南面麦坚的舰队也纷纷渗透,本身就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如今穷兵黩武,不过是外强中干,实际上是在自寻死路。 “另外,印月大平原地势在高唐之下,以我百战之师从高唐等处进军,乃是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不是那些根本没有和强国打过大仗的军队所能抵挡的。 “最后,皇甫家族和朝廷正陷于中原之争中,呼兰这两年连续败于我军,本身也有不少内政的问题,而且在讨伐印月上还存在着共同的利益,所以如今出兵正是时候。 “而且由于地理限制,势必不可能调集太多的军队西征,绝对不可能危及凉州的防务。而印月土地富饶,正可以就地引粮,只要解决初期我军补给问题之后,也不会给凉州带来太大的负担。” 风雨听着不停的点头。 这些话确实是一针见血,将西征的鸿图展现无遗,当下朗声说道:“不错,为人所不能为,方显英雄本色。自古以来圣龙人都习惯于自相争斗,实在是可笑,就算最后黄袍加身,也不过是重复先人的事迹罢了,既无益于国家,也难显自己的能耐,徒然亲痛仇快、自我损耗,这才有当今强国虎视眈眈,连那印月这般的跳梁小丑也敢来挑衅,实在令人心痛。 “风雨此次出征,固然是为了风雨军之长远发展,更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我天朝雄威,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这番话说的慷慨淋漓,颇有气吞山河的气概,令人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 “可是谁来担当此次西征主帅呢?” 李中慧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毕竟西征主帅的位置实在关系重大。 “当日我和秋里有约,他帮我镇守凉州,我出兵西征,现在就实现这个约定吧!” 风雨的话里透着一点无奈。 在他心里秋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既具备统帅大军的军事才赋,也能够领会自己的战略意图,而且是自己最信任的将领,偏偏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一想到这里,风雨的心里就暗暗生气。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道越来越大的裂缝。 “难道不能让其他人统帅了吗?” 李中慧对于风雨突然说要亲征,不由一楞。 虽然风雨以前也曾经流露出这样的心思,但是主要还是想说服秋里来担任西征主帅,自身亲往的意愿并不强烈,如今却一下子决定西征,不能不让李中慧感到吃惊。 她虽然支持风雨的西征,但是绝不赞成风雨亲往,毕竟凉州的事务千头万绪,身为风雨军的主帅实在没必要亲冒箭矢之险。 然而风雨的主意却是很坚定的。 事实上在风雨军众将中,白起负责主持北面的防御,责任最为重大,根本抽不出身来;朱大寿和耶律明雄虽然很有军事才干,但是在风雨看来,这次西征更为关键性的是,要求主帅能够有高超的政治外交能力,周旋于印月的各大势力之间,而不是纯粹的拼杀。 更何况风雨对两人的信任也远远不及秋里,无法放心的把军队交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发展。 风雨对洛信的信任虽然不下于秋里,但是洛信这个好勇斗狠的家伙,显然更不适合外交上的长袖善舞和政治上的蛊惑人心,所以也同样不适合。 剩下的几员将领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太浅,蒙璇又是一个女孩子,不适宜介入那些宗教的事务之中。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风雨自己下意识中形成的,但却是最为关键的,那就是风雨内心深处非常的向往建功于域外,成就前人所未能成就的事业。 圣龙对于他来说太狭小了,而且这片神州千百年来流血不断,就算成功也不过是再现圣太祖、圣太宗的辉煌,实在是无法满足风雨的雄心,更不可能真正的中兴神州。 风雨意识到自古以来天下都是打出来的,千百年来神州之所以不去争夺域外,乃是因为当时神州已经是天下第一强国,世界的中心,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强行夺取那些贫瘠的化外之地,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发展。 但是现在不同了,强国的崛起已经不允许神州再这样自行其事、优哉游哉的发展了,国家生存原则的第一要义,就是必须消灭危险的敌人和潜在危险的敌人,所以圣龙只有重新整军备武,以战止战,才能为神州再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否则只会受人宰割。 “圣龙乃百战之地,圣龙兴则足以扩张天下;圣龙衰则必受天下所制!” 这段话让风雨坚定了西征的决心。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虽然战争会让无数人丧命,但是如果能够以一代人的损失换取后代子孙的安宁,那么这个代价无论如何都是必须付出的。 当下他坚定的说道:“这一次主要是洛信的赤狮军率先出征,另外我想把轩辕军校的一部分学生也带上,让他们在战争中锻炼起来!” 说着,风雨又犹豫了好久,方才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在……在我西征之前,我想……想你嫁给我!可……可以吗?” 说完风雨不敢确信的偷偷的抬头瞥了李中慧一眼,又赶忙避开李中慧的眼神,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做错了事情等待大人处罚的孩子一般。 想不到一代名将,当今的传奇人物--风雨,在求婚时居然如此土气,让李中慧又好气又好笑。 这一刻是她早就预料会到来的,但是就这样突然到来,还是让她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更何况风雨的求婚和决定带领轩辕军校学生出征一样,更蕴含着权术的气息,分明是想以此让自己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来牵制留守的将领,以防不测。 想到这里,虽然早有觉悟,李中慧还是感到有些不快。 毕竟成亲是每一个女孩子梦寐以求、日日憧憬的事情,即使这里面有着权力联盟的涵义,她还是希望夫君在这一刻完全是出于感情而非出于政治。 可是…… 夜晚的官道上,一架马车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下,正飞快的奔驰,从凉州前往高唐。 “风哥,你还在想着那张留柬吗?” 马车上刚刚成为少妇的李中慧,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夫君。陷入爱河中的女人都是美丽的,更何况是原本就美若天仙的李家大小姐? “是啊!我正在想这个留柬人到底是何来历,有什么意图?” 风雨双眉紧皱,思绪回到了三天前的婚礼…… 如果要说圣龙历七五五年三月,有什么最令人感兴趣、最轰动天下的事情,莫过于定凉侯风雨和李氏家族大小姐的婚事。 从圣龙历七五四年年底开始就着手操办的婚事,在圣龙历七五五年三月初六正式迎来了最高潮。 当神州各地正烽火连天的时候,生活在安乐中的风雨军军民,则喜气洋洋的庆贺着他们敬爱的统帅人生中的第一大事。 皇上御赐的鸳鸯琉璃玉暖佩,辅政王赠送的万流归心夜明珠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在堆积如山的贺礼中脱颖而出,为婚礼增添了夺目的光彩。 兵马大元帅高战、镇南大将军卓不凡、伦玉关太守林仁山、锦州太守陈良、鄂州兵马总督傅中舒等朝廷大员也纷纷派人前来祝贺,皇甫家族更是派出了世子皇甫华、夏州太守梅文俊亲自前来参加婚礼,而一向奔走于皇甫世家和风雨军之间的皇甫建柯,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份。 除此之外,正在中原打得不可开交的令狐家族、公孙家族和燕字家族、以及其他各路太守、刺史也纷纷送来贺信,甚至刚刚和风雨军血战过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也送来书信与礼物以示祝贺,连庞勋的使者也不请自来--当然,风雨派人将其秘密安顿,不能公开露面。 至于各地的商会和凉州当地的士绅更是来者云集、出钱出力,前者因为和李氏家族、风雨军有着数不清的商业关系,后者则处于风雨军的保护伞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拉拢双方的关系。 武林中不但是西北的拓跋家族、崆峒派等西北武林帮派的主要人物都参加了风雨的婚礼,少林、武当、丐帮等中原武林各派也纷纷不远千里而来,前来结交这位神州的传奇人物、不败名将,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袁紫烟袁大仙子也代表其师、一向超然物外的白飞云亲自送来了一双玉麒麟以表心意。 可以说,之所以能够搞得如此热闹,除了建军已两年的风雨军在血与火的战争中实力日趋增强,足以和各方势力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之外,更重要的是风雨对于中原内战不参与的政策。 这一年来,庞勋的军队原本由于各大豪门的联手抵制而遭受了几次重大失败,一度把江东、鄂州的地盘全部丢失了,形势危急。 但是局势稍稍的缓和,却导致了各大豪门自身的矛盾冲突:在对付庞勋之余,中央派、令狐家族和皇甫家族在鄂州大打出手;公孙家族和燕南天的军队在燕赵与齐鲁的交界处横眉冷对;公孙家族对于令狐家族视为禁脔的江东垂涎三尺;燕家铁骑常常越界试探京畿。以至于得到喘息机会重振旗鼓的庞勋乘机夺取了湘南、收复了赣州,死灰复燃,眼看着距离天下安定遥遥无期。 “夫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正由于风雨军如此庞大的势力置身事外,对于目前战事正处于僵局的各大势力而言,反而变得更加举足轻重。 各方势力抱着即使不能与之为盟也避免与之为敌的心态,极尽拉拢之意。 更何况,难得有如此的地盘和机会可以让各大势力名正言顺的接触与调和,自然让人趋之若鹜。 于是,凉城风雨的婚宴就成了各方势力展开外交活动的最佳场所。 各派的使者各显神通,各种秘密的谈判和情报的刺探,都在打着为风侯祝贺的旗帜下,堂而皇之的进行着,这也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婚礼的这一天,整个凉州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风侯府的婚宴摆了整整六百六十六桌,招待来贺的各方嘉宾、风雨军的高级将领、凉州的各层官员与地方士绅。 藉助这一对新人所拥有的庞大的财力和逼人的权势,作为天下名门的李氏家族将这一切操办的无可挑剔。 不过在热闹的背后,风雨调来了五万大军维持秩序,还有拓跋家族等当地豪门、西北武林势力的人马在暗中巡查,对于各处官道、要津也是严格把关,客栈酒肆更是盘查周密,唯恐有人捣乱;血衣卫也是剑拔弩张,守卫着风侯府的里里外外,保护着各方宾客的安全,或明或暗,整个凉州外松内紧,暗地里戒备森严。 但是就在这样的防范中,风雨还是收到了一封不请自到的留柬:“恭贺风侯大喜,贺礼于十日后送至高唐纳木措!” 风雨看着这封署名为“西门”的留柬,着实吓了一跳。 风雨准备在婚后立刻与李中慧前往高唐,倒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此去高唐一方面是欲图得到宗教界的祝福,另一方面也是借机巩固风雨自己在高唐的权势、和确认李中慧作为风侯夫人的地位,所以早就叮嘱高唐方面做好迎接的准备,并且筹备了盛大的聚会和仪式。 但是十天之后,恰恰是他准备同如今被印月侵占的尼国、锡国与丹国的代表会谈的日子,而且定在萨迦城西北的高唐第一“圣湖”纳木措会谈。 由于前往纳木措除了要会谈,还包含了同李中慧的新婚之旅,不愿意太多人打搅,所以严格限制让很少的一圈人知道。 不仅参加会谈的三国代表没有接到具体会谈地址的通知,就是秋里、孔宓这样的亲信也由于与此事无关,暂时没有被告知。 这个署名为“西门”的家伙未免太可怕了。 另外,他和那个天元教的西门柔柔有关系吗? 在风雨的印象里,这个“西门”让他的第一联想就是那个曾经令西门孤霸、白飞云和张仲坚都受益的奇女子,莫非是她的后人,但找自己干什么? 想到这里,风雨就有些头疼。 “好了,别想了!”李中慧嗔怪的说道,调皮的蒙住了风雨的眼睛。 爱情的滋润使这位一生都处于权力争斗中的女人,也难得的成为了小妇人。 李中慧生平头一次厌恶那些尔虞我诈,只希望夫君能够日夜伴随着自己,一起营造甜蜜的两人世界。 闻着诱人的体香,风雨心中一荡,反手搂住了丽人的娇躯。 马车上传来了一阵阵幸福的笑声,什么江山霸业、什么权谋心机,在这一刻都让飞驰的马车载往天下最高的地方。 圣龙历七五四年三月十九日,风雨重新回到了高唐,不过这一次和前次不同的是,他带来了新婚燕尔的夫人。 在将士和百姓的祝福中,新娘羞红的娇容在火光下格外的诱人。四周的百姓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热情的乐人演奏着民族的喜乐。 宗喀活佛为新人祝福祈祷,当地的土司头人纷纷虔诚的敬献洁白的“哈达”,百姓争相恐后的泼洒圣水。 风雨携着爱侣,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接受着军队和民众的膜拜,检阅着这块神奇的土壤。 早在数百年前,高唐建国之后就一直臣属于圣龙,到了圣太宗年间,联姻加深了两地的联系,博大精深的中原文明犹如磁石一般的吸收了包括高唐在内的四方邦国,尔后高唐王国在内乱中衰弱,喇嘛教盛起,经圣龙皇帝册封的活佛,就成为了圣龙皇帝在高唐的代理人。 当然,推行兼容并包、温和邦交的圣龙帝国并没有将高唐殖民化的打算,只需要高唐每年纳贡称臣就可以了,中原和高唐的关系就如此维系了数百年,直到圣龙的衰弱,呼兰和印月势力开始渗透,方才有了一些变化。 但是总的来说,数百年的文化惯性,使得高唐人并不十分抗拒圣龙。 事实上,在圣龙的优惠政策下,高唐人从来都是受益匪浅的,再加上目前新任活佛宗喀大师在高唐深得人心、德高望重,所以风雨进占高唐之后并没有太大的麻烦,大多数土司头人和宗教领袖都默认了目前的状况,兼顾这些贵族的宗教改革,也在洛信大刀长枪的支持下得以平稳的进行。 让风雨始料未及的是鼓动起来的宗教狂热,反而使得高唐人比风雨军更急不可待的希望出征印月,清理佛门。 在萨迦熬过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宗教仪式之后,洞悉世情的桑菊可没有他的老师宗喀那么的迂腐,心领神会的为风雨和李中慧安排到高唐著名的第一“圣湖”纳木措休憩,也算是这对叱咤风云的爱侣一生中难得的一次游山玩水。 “这里真美啊!”看见如此的湖光山色,李中慧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 不管她如何的精明干练,毕竟还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如今更是与心爱的郎君如胶似漆的时候,望着如此青山绿水,也不禁有了一种情愿此生长相厮守,不管人间风雨飘摇的愿望。 风雨怜惜的搂着爱侣,合骑在一匹骏马上,望着她被高原劲风吹的红彤彤的小脸,享受着她那被轻轻吹拂的如丝长发拂过脸面所带来的麻麻感觉,任由马儿自由的踱步,也是感受到了别有一番情趣,唯有那纳闷的坐骑,不时的回首仰望,不知道主人到底要自己驮向何方。 纳木措藏语意为“天湖”,围绕这座令人神往的天湖有许多美丽的传说。 有人说,纳木措本是一位天生丽质、心地善良的姑娘,后来与念青唐古拉峰恋爱结婚,才安家于此的。 有人说,纳木措是由天宫御厨里倒下来的琼浆玉液汇集而成的。 还有传说纳木措里居住着一个神通广大的龙王,他慷慨无私地奉献自己的水源,滋润养育这一带的牧草牛羊。 纳木措是高山运动时坳陷而成的大型构造断陷湖。纳木措以优美独特的山水风光而著称。 湖中有三个岛屿,东南岸有伸入湖中的半岛,都发育成岩溶地形,有石柱、天生桥、溶洞等自然奇观,绚丽多姿。 在湖的左侧,有一座特别显眼的银白色雪峰,是海拔七千一百一十一米的念青唐古拉山顶端。 春暖之际,成群的野鸭飞至岛上产卵育雏,为湖山增添无限生机。 湖滨广阔的草地是优良的四季牧场,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牛羊成群。 湖的周围有野牦牛、岩羊等高原野生动物,是一个博大的天然动物乐园。 高唐人把湖泊看成是美好、幸福的象征,虔诚的佛教徒们更是把纳木措奉为“圣湖”,每年都有不少人不远千里前来朝奉。 风雨和李中慧留在这里,除了休憩之外,主要是为了会见那些不满印月侵吞行为的尼国、锡国和丹国的王孙贵族。 这些失意的家伙如今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纷纷赶来晋见风雨这位西北神州实际的统治者和军事强人,希望在他目前已经准备的声势浩大西征中分得一杯羹,恢复被印月人强行夺取的权力和王国。 与此同时,由于实行了正确的内政以及境内的和平,再加上天从人愿,所以去年的凉州获得了大丰收,如今大批的粮草正源源不断的从凉州通过南天门发明的木牛流马运往高唐,作为西征的准备。 而另一方面,为了让风雨军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引向他方,圣龙朝廷对这件事情甚至比风雨还要积极,连续下了十多道圣旨,任命风雨为大都督,下辖高唐、凉州,全权处理西征事宜,虽然只是慷他人之慨,但毕竟是有了大义之名。 于是名正言顺的风雨也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决心通过对印月的西征,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西北的权势,以及在神州的威望。 这两年连续的胜利使得风雨有些过于自信,在他看来西征印月不过就像是进行一场狩猎一般。 虽然对手兵多将广、土地辽阔,但是国力远远逊于圣龙、又存在着无数内忧外患,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第五章会见使者 深夜的高唐,不同于白天的燥热,显得十分的寒冷。 高唐西部最大的土司布嘎端坐在帐篷中,大口的喝着酒,和其他头人们一样,全神贯注观赏着那些裸露的美人在靡靡之音中翩翩起舞,藉助着婀娜的身体和诱人的动作,上演着淫荡的闹剧。 看着这些因为酒色而肥肿的寄生虫,面对着那些女人个个口水直流、不时的在喉头发出“咕咕”的声音,时而爆发下流的淫笑。 坐在布嘎一旁的印月使者韦朗达表面上神色不动,暗地里却有些鄙夷。 “来,为我们高唐能够得到印月阿育王陛下的庇护而独立,再也不用受那个圣龙暴发户的侮辱而干杯!” 身为主人的布嘎突然意识到冷落了贵宾,急忙举杯说道,那些席中的头人也纷纷不甘示弱的举杯,一时间喧闹非凡。 独立?虽然言行举止保持了优雅的礼节,但是韦朗达心中却不禁冷笑。 他很明白这些心怀不满的头人其实心中半点都没有想过什么为独立而战,只是不甘心自己失去的特权罢了。 但是印月花费这么大的财力物力可不是为了让这群猪狗作威作福的,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做什么不计回报的善事。 等着吧,我一定会把高唐变成印月东扩的跳板。 韦朗达心里默念道。 “叛国者死!”就在此时,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还没等那些头人回过神来,可怕的杀戮已经展开,数条黑影冲了进来,帐中无论男女老少一律不留。 看着刀光剑影,被飞溅的鲜血喷了一头的韦朗达,不由心中一寒,身为文官的他原本就没有武人的刚勇,在这样的屠杀面前最自然的反应就是昏厥。 过了半晌,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魏廖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巡视着自己一手栽培的血衣卫的成绩。 今夜注定是血腥的一夜,所有图谋反叛的头人都将面临灭族的厄运,血衣卫将用自己的残酷与冷血来捍卫风雨的权威。 “风侯,各国的贵宾都到齐了,请风侯前去相见。” 打断风雨和李中慧沉醉于诗情画意之中的是桑菊,虽然宗喀活佛是高唐无可替代的宗教首领和精神领袖,但是真正处理具体事务的却还是这位精明能干的红衣喇嘛,因而他已经成为了高唐实际上的行政长官,那三国的亲圣龙派也是他亲自安排与之联系的。 当风雨步入专门准备的房间时,三国的代表早就等候多时了。 桑菊在一旁忙着帮风雨介绍着一群人各自的身份和姓名,圣龙是天下大国,而这三个小国又一直以来都是圣龙的属邦,所以彼此用圣龙语交谈倒一点困难也没有。 前来参见风雨的一共有三个人,分别为尼国的迦叶王子、锡国的普桑亲王和丹国的宰相贾斯瓦。 那个二十多岁的迦叶王子长得非常粗壮,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普桑亲王是一个满面红光的发福的中年人;贾斯瓦则是一个枯瘦的老头,面色有些阴沈,颤颤巍巍的样子,真让人担忧下一刻是不是会倒下。 风雨率先爽朗的笑道:“感谢各位能够前来,如今印月狼子野心,受到了恶魔的侵附,丧失了佛门的慧心,不仅侵占了各位的故国,更欲图将恶魔的手掌伸向圣龙,其用心是非常恶毒的。很明显,恶魔正披着佛门的圣衣,却妄图彻底毁灭佛门的净土,屠戮佛门虔诚的子民,最终建立恶魔的地狱。身为佛的信徒,风雨幸得宗喀活佛的点化,领受佛祖的训诫,愿意同各位一起捍卫我佛的神圣!” 由于这三个国家都是信佛的国度,所以风雨祭起了宗教的旗帜,反正有德高望重的宗喀活佛亲自宣布了自己的前世身份--虽然宗喀只是高唐和喇嘛教的活佛,但是对于周边佛门也同样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由不得这些家伙提出疑问。 所以这一番话说得这些家伙纷纷合掌诵经,不管信与不信,都不得不显现出虔诚的样子。 风雨见状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披上宗教的外衣,效果如何自己也不敢确信,身为“敬鬼神而远之”的典型圣龙人,他一点都无法理解人们为什么在宗教面前变得如此虔诚和盲目,但是身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和战略家,他非常清楚宗教对自己的帮助会有多大。 “恭喜风侯大婚,值此喜宴之际,风侯依然想着天下大计,一心捍卫我佛,实在令人敬叹!对于风侯西征一事,我们锡国的百姓虽然远离中原,没有受到教化,但是个个都是仗义敦厚的,只要风侯能够让我们锡国那些尚未得到开化的百姓,相信风侯对锡国是善意的,那么所谓为朋友两肋插刀,锡国民众绝不畏惧那印月人的报复。” 满脸红光的普桑亲王首先发言,说出了锡国的态度。 “哈哈,那真是多谢普桑亲王了!” 风雨表面上大笑着,暗地里却冷哼了一声:仗义敦厚?至少你这个老家伙就不见得怎么仗义敦厚! 印月东扩的野心十分强烈,早已经出兵将锡国暗中控制了起来,该国的王公贵族不是被监禁起来,就是像普桑亲王那样依靠以往的人脉,隐藏在民间流亡,锡国的国王也形同傀儡。 所以这次前来不过是希望藉助风雨军的力量,恢复他在自己国家的统治罢了。 而风雨对于锡国也仅仅是希望利用他们来增加自己出兵的正义性而已,根本就没有指望锡国能够对风雨军的西征,产生什么实际性的帮助。 因此,这个普桑亲王虽然口头上说得如此好听,实际上根本都是空话,绝口不提他对于风雨军的求助,也说不出什么实在的行动,却妄想同风雨讨价还价,给风雨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只会耍一些小聪明,而且眼高手低,难以成就大事。 “不知道迦叶王子和贾斯瓦大人有什么意见吗?” 风雨应付了一下这个亲王之后,把眼光转到了其他两个人身上。 那个贾斯瓦也就算了,毕竟丹国和锡国一样都是小国,虽然比锡国好一点,不过也是名存实亡,处于印月的实际控制之下,应该不会对风雨有什么大帮助,把他请来也只是想壮大西征的声势罢了。 但是迦叶王子则不同,尼国虽然受到了印月势力的渗透,毕竟王室还掌握着一定的权力,相对于丹国和锡国而言,尼国也比较强大,这个高山之国的骑兵也拥有着相当的战斗力--这也是印月迟迟没有正式吞并的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通过尼国进入印月是一条很好的路径,风雨自然不会放过。 此话一出,伴随而来的却是一阵沉默,老人和少年仿佛都比拼着彼此的耐心,都是三缄其口。 最终少年终于敌不过老人的城府,按捺不住抢先开了口:“尊敬的风侯大人,小王早在国内就听说过大人的英名,也非常期盼风侯的雄师劲旅来帮助我们赶走那些强盗,但是目前主政的是家父,对于风雨军进驻敝国之事颇有顾虑,朝中也有不少……” 少年的率直和腼腆让风雨大生好感。 刚才那番文诌诌的话显然是手下人出谋画策的,不过这个年轻的王子还是表露出自己的态度和境况--虽然主张亲近圣龙,但却受到了朝中亲印月派的牵制。 当下风雨朗声说道:“王子请放心,既然大家是朋友,那么风雨军又怎么会让朋友为难呢?在此风雨向王子保证,风雨军西征乃是为了肃清妖魔对佛门的侵蚀,抵制印月的狼子野心,只要印月不出兵尼国,风雨军也绝不踏足尼国半步。 “由于在下所得到的情报是印月很有可能会在近期对贵国动手,所以风雨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万一印月入侵贵国的时候,请王子务必放行风雨军进驻,以便援救贵国。据在下所知,王子已经出任满迦堡的统帅,这点要求不会过分吧。” 迦叶王子迷惑的挠了挠头,风雨的这个要求绝对是他的智囊意料之外的,尤其是让他留在满迦堡更是让他吃惊。 满迦堡可以说是这个高山之国与高唐之间最主要的屏障,也是亲圣龙势力的大本营。最近他慑于朝中亲印月势力的强大,在父王的默许下表面上装病,实际上却秘密离开首都前去满迦。 这件事情绝对是机密的,万万没有想到风雨仿佛已经把他的行踪完全掌握了。而且听风雨的口气,似乎对于印月在一个月内要对尼国动手十分有把握的样子,更是让他对自己的国家很担忧。 当下他犹豫了很久,方才说道:“如果仅仅是一个月,那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时间很长的话,小王就不好办了,毕竟有一些国家重要的庆典,小王无论如何都要回京参加的,到时候有些地方的将领就不敢保证了。” “只需要一个月。王子一定要记住,无论贵国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子在这一个月内绝对不能回去!” 风雨的话不容置疑,让迦叶王子不由自主的与风雨伸出的手击掌为誓。 事实上这也是风雨的底线了。 由于高唐和印月之间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由陡峭的山岭直接相隔,其它大段领土都被这三个国家所阻隔开来,其中最主要的一段就是尼国。 风雨军要想日后把大批军队和物资顺利的往返印月和圣龙的话,就必须得到尼国的支持。 虽然以风雨军的实力出兵吞灭这个小国不是难事,然而毕竟那里是大批物资往返的必经路线,就算军队可以在印月就地解决粮草问题,但是打赢了之后获得的财物总得运回国吧,要是激起了民变,和这个高山之国大打游击战,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所以风雨不想冒险,只有想方设法让尼国的贵族自愿的请自己过来。 看到所有的事情都谈妥了,一直默不出声的贾斯瓦这才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交给风雨说道:“既然迦叶王子和普桑亲王都如此表态,老朽无能,也只有唯风侯各位马首是瞻了。这里是老朽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风侯笑纳!” 风雨接过一看,不由脸色一变。 这上面正详细的描绘着印月的地理位置、山川河流,以及各个城池的兵力分布、各势力首领的亲疏关系和风土人情、经济状况。 “多谢大人的礼物!”风雨很恭敬的对贾斯瓦行了一个礼。 这个老头在风雨心中的形象大为改观,没有什么废话,这个礼物本身就说明此人拥有着有效的情报系统,以至于可以收集如此详尽的资料;其次他很有头脑,知道风雨眼前所需要的是什么,这份风雨预期之外的礼物加重了进献者自身的分量;更可怕的是做了这么多事情,此人居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既说明了他的城府,也说明了他的理智。 事实上目前风雨确实不可能有任何实际的付出,任何口头的承诺,都必须以接收者到时候的实力来决定是否能够实现。 但是这种预先的支出,已经在风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也为日后同风雨军的交往留下了伏笔。 虽然风雨还不清楚老头的最终目的,但是他清楚如果不是老头盲目自大的话,那么绝对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自信在日后收回这种付出。究竟是什么使他如此自信,这倒是让风雨很有些期待。 “风侯,酒宴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时候,桑菊很是时候的走了进来,向风雨禀报道。 “好,既然大家都谈得差不多了,那么就请入席吧!” 说着引导众人前往用餐。 但是当三国的使者看到餐桌前居然摆着三十多个头颅的时候,即使是最沉稳的贾斯瓦,也忍不住脸色大变。 “风侯,这是什么意思?”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年轻气盛的迦叶王子,已经忍不住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没什么,只是这些印月猪竟敢潜伏至我境内刺探情报,还妄图勾结高唐的一些败类欲图叛乱,所以本侯只好拿他们开刀了。你说是不是,韦朗达大人?” 这个时候,众人方才惊异的发觉席上早已坐着一个印月人。 韦朗达乃是阿育王朝著名的官员,早在去年风雨军尚未进入高唐之前,就奉了阿育王的命令前来游说高唐的头人反叛。 当时的他可以说是满怀信心,原以为圣龙和呼兰正在两虎相争、僵持不下,圣龙势力日渐衰弱、又受到了呼兰帝国在北面的威胁;呼兰则是扩张得太快,许多方面出现了问题;而印月在阿育王的统治下,虽然还有许多内忧外患,但是军队的实力却是历史上相对鼎盛的时期,正好可以乘此机会将处于势力空白地带的高唐吃下来,作为向东扩张的基地。 到时候圣龙和印月的战略位置完全颠倒,印月大军就可以居高临下的直扑肥沃的圣龙大地,而他韦朗达也将在印月名垂史册。 没想到他运气实在太糟,还没来得及开展活动,风雨军就已经迅速的拿下了高唐,又击退了强国呼兰,随后风雨施展出高超的政治手腕,扶植宗喀大师,利用宗教牢牢地控制了高唐。 但韦朗达不甘心失败,依然利用这些年印月在高唐苦心经营的地下网络来暗中活动,说服那些心怀不满的头人,准备在风雨西征之后,伺机而动。 哪里料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竟然被风雨来了一个一窝端,反而给了对手出兵的大好借口。 受尽了刀兵惊吓和牢狱之灾的韦朗达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神采飞扬,更何况现在又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押解到这里,看见这么多自己的部下与合作者的头颅摆在那里,而那三个被印月视为禁脔的国家的王公贵族却成了风雨的座上宾,使他惊疑不定,一心只在考虑自己的生死安危,哪有什么胆量来想其它,听见风雨的问话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了。 三国的代表也是惊疑不定,眼看着风雨在席上谈笑风生,介绍彼此的身份,自己吃得也是食不知味。 等到风雨训斥了那个韦朗达一顿,割了他的耳朵并赶他回国之后,并且藉由他向阿育王提交了一封措词严厉、绝对是宣战的质疑信,更糟糕的是将三国也拉了进来。 三人的心里全都清楚,这一次是被风雨断绝了退路。 原先还存有的两头观望、投机强者的打算荡然无存,虽然早就听说风雨要西征,但是生活的惯性使得人们在内心中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如今真的战火来临,三国的代表却有些感到突然和空荡,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迦叶更是恍然,为什么风雨能够如此肯定印月一个月内必然有动作了。 照这种情形,那个出了名暴躁的阿育王不出兵才怪--只要那个印月官员回国一禀告,三人绝对是别无选择的登上了风雨的战车。 这,就是小国的命运! “漂亮!一席饭就逼得三个国家别无选择的追随风侯,果然是厉害!”饭后,李中慧从后面走了出来,调皮的说道。 “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只不过是坚定了那些亲圣龙派与我们合作的决心,免得这些蛇鼠两端的家伙老是以为自己还有后路。” 风雨虽然嘴上谦虚的说道,实际上也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这样一来,等于是把三国同自己的关系公开给了印月,使得那些妄图骑墙的家伙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正说话间,只见桑菊、秋里、孔宓和洛信相继前来。 桑菊目前是高唐实际的行政总管,同时还负责风雨军西征的后勤问题;洛信的赤狮军则是此次西征的主力,这个好战的家伙一听到有仗打,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孔宓被风雨任命为西征军的军师,许多军事行动都由他参与策画;秋里是因为拒绝了担任西征军主帅的要求之后,被风雨贬到高唐来担任高唐总督的。 风雨对于秋里的坚持始终都非常恼火,不知不觉中也对他产生了疑虑。 这次让他出任高唐总督,一方面是因为高唐作为西征军的后方基地,关系重大,确实需要一个得力人手主持;另一方面也是想藉此削弱秋里的兵权,以便于作为风雨代理人的李中慧对于风雨军的控制。 “好,现在我说一下我军的行动计画。” 看到人都到齐之后,风雨立刻收起笑脸,严肃的对手下的这些亲信说道:“今晚我就启程前往巴葛,部署西征事宜,直接从高唐翻越群山出兵印月,然后南下;洛信与孔军师负责率领大军兵压尼、锡、丹三国边境,作出要出兵的态势,一旦印月出兵则立刻进军控制这三个国家,然后北上与我会师;桑菊大师负责粮草物资的集结;秋里负责高唐境内的安定,以及同凉州的联系,还有就是防范呼兰人从背入侵,印月人经锡国北上;至于凉州就拜托中慧你了,军事上可以找白起将军商议,地方上可以找欧静和令尊帮忙。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早在几个月前,孔宓制定的作战计画,是以主力由尼国进入印月,另派一员副将奇兵从高唐出击牵制。没想到风雨居然会临时改变主意,准备亲自统帅奇兵,而且居然会说出征就出征。 虽然大军早就整装待发,倒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便,但是风雨身为全军主帅,却要亲自历险,不由令人担忧。 “在下不同意风侯亲自从巴葛出兵,虽然不经三国直接翻越山岭出兵印月是一招奇兵,但是太过凶险,只是作为骚扰,不宜为主力,更不宜由主帅统领。” 说话反对的是孔宓,在他制定的原计画中虽然有分兵越过崇山峻岭,直接从高唐出兵印月的计画,但是只能作为牵制敌军的奇兵,如今风雨却准备亲自出征、统帅这支奇兵,让他十分焦虑,而且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风雨其实好战! 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属下眼里变得如此差的风雨,却摇了摇头。 出奇兵进入印月绝不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他好勇斗狠,而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 印月乃是四守之塞,藉助如此群山屏蔽了自己的腹地,如果从尼国出兵的话,虽然道路顺畅,补给便利,但是也有许多不利的方面:一方面如今尼国对风雨军颇有顾虑,生怕前门拒狼、后门引虎,强行占领的话会留下许多后患,等待印月动手之后再展开行动的话,则贻误时机,将战争的主动权拱手送人,实在是兵家大忌。 另一方面,印月的阿育王是印月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一个帝王,尚未称王的时候就四处征战,不仅重新统一了北印月,而且还是近三百年来唯一有希望完全统一印月大陆的人,十分擅长用兵,在印月号称不败的名将,麾下又拥有着上百万的大军。 像这样的名将,又有如此庞大的军队,一定会在尼国进入印月关隘布下重重兵马,正面出动的话一定会步步艰难,死伤沉重,说不定还没有到达印月就已经兵败如山倒,徒留下千年笑料,遗羞后世。 而如今自己在大张旗鼓、费尽周折要借道三国出兵之际,却翻越群山突击进入印月,首先就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正好乘着阿育王调遣重兵守卫三国与印月边界的时机,乘虚而入打击他的要害,骚扰了敌军后方,再南下与出尼国洛信大军会师,一战定乾坤。 其次,从这条路进入印月,乃是从高而下,气势如虹,然后南下会师所到之处也是印月最为繁荣富裕的腹地,不仅可以有效的解决大军补给问题,还可以给印月国力以沉重的打击。 再次,经这条道路进入印月,则相对更为接近呼兰、大陆公国和大食,这样也就更有利于在各方面勾心斗角中坐收渔翁之利。 最后,由于这股兵马的存在,使得风雨军从三国进入印月就更具备危险性,势必迫使即便原先能够沉得住气的阿育王,如今也不得不强行出兵尼国,以免两面受敌,却正好给了风雨军一个战争的大好借口。 当然正因为如此,当风雨军突入印月的时候,阿育王也一定会看到后果的严重性,势必会调集重兵来吃掉这股兵马,所以少量的军队绝对无济于事,无异于送羊入虎口,而且还要求军队的统帅必须具备非凡的军事素质和超越的政治才华,而风雨军的将领中,白起正陷身于凉州的防卫,秋里又不愿领兵出征,风雨亲征也确实是出于无奈。 好不容易用坚定的态度和充足的理由说服了风雨军重臣支持这个计画之后,所有的人都知趣的退走,留下了新婚燕尔却分别在即的爱侣诉说道别。 “放心吧,我会把整个凉州看好,等你凯旋的!” 虽然正沉湎于如胶似漆的爱河之中,却面临骤然别离,但是精明干练的李中慧并没有一般儿女的惺惺作态,反而一脸欢笑,不愿意让爱郎出征之际还心情阴郁。 “辛苦你了,中慧!” 风雨同样强压制住心中的千言万语、离愁别绪,表面上也显得十分平静。 政治路,不归途,两人很明白要想身为万人之上,就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大的代价,而且权术斗争的残酷也使得双方不愿意轻易流露真情,免得让自己变得脆弱。 所以风雨也只是淡淡的交代道:“中慧你治政的能力强我十倍,我一点都不担心,军事上白起将军是一等一的名将,而且近期呼兰正因为可汗重病、人心惶惶,不太可能出兵。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考虑重新启用秋里。这次我让他出任高唐总督,主要是想杀一下他的傲气,免得别人有样学样,但他毕竟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也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担心的倒是那个署名为”西门“的人,你在凉州要仔细提防,必要的话可以考虑和袁紫烟结盟。” 这一次署名“西门”的人突然在风雨同三国会谈之前,送来了印月潜入高唐的奸细和高唐欲图配合叛乱的头人名单,风雨当机立断把这些奸细砍下来向三国和印月示威,看上去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风雨心中却始终对这个神通广大的家伙感到不放心。 因为到现在为止,对方已经显示了他的强大实力,也给了风雨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却始终没有透露图谋什么,实在是令人头疼。 “别担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这些家伙如此鬼鬼祟祟,想必不外是玩一些花样心机而已,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李中慧看见风雨有些放心不下,故意娇嗔道。 风雨也不由哑然失笑,说起权谋机变,风雨对李中慧实在是佩服之至,有人要想玩心机的话,恐怕还真的是自讨苦吃。当下也就没把他暗中担心这个“西门”可能和天元教西门柔柔有关的猜测说出来了。 毕竟李中慧个性并不大方,风雨一直没有把他同袁紫烟在崆峒的单独会晤说给她听,如今自然更不想在这个离别之际节外生枝了。 于是,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 良久,风雨轻轻的吻了李中慧一下,方才转身离去。 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李中慧突然喊了一声“风雨”,然后带着一股女儿的幽香跑了过来,两人顿时不可自控的热烈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风雨突然感到肩头一疼,却是李中慧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 惊怒之下正待喝问,却见李中慧率先开口,狠狠的说道:“给我早点回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在印月拈花惹草的话,有你好看的!” 说完就一阵风般的跑出去了,只是风雨分明感到她最后话音中的哽咽。 带着几许惆怅踏上征途的风雨,很久才想起了自己还是忘了问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始终就没搞明白当初两人第一次相见时,李中慧说必须嫁给揭了面纱的人,究竟是真是假。如果自己不揭面纱的话,这个如花似玉般的美人还会不会嫁给自己?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不过一直不敢问。 不过当他看到头顶如此明亮的皎月时,突然感到自己问题的好笑,不管答案是什么,有一件事情却是再肯定不过的。 看来真的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既然拥有了现在,自己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呢? 第六章踏上印月 面对着高耸入云、冰雪覆盖的群山隘口,风雨没有一丝的退却。 对于印月的西征,风雨已经准备了一年多,尤其在占领高唐之后,几乎所有的运作都是围绕着这一天展开的,所以行动非常顺利。 事实上,他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 就在印月和尼、锡、丹三国,甚至是风雨军的许多重臣大将,都以为他会停留在萨迦或者是纳木措,一边品尝着爱情的幸福,一边等候三国的政局演变的时候,他却突然前往高唐西面的城市巴葛,并以此作为基地,迅速集结了五万大军,准备进行一次前无古人的伟大进军。 两万名赤狮军将士和三万名高唐僧兵就这样加入了这次远征,成为历史的见证。 为了战争的需要,风雨把原先的军队进行了部分整编,跟随他西征的赤狮军将士个个配备的战马,许多都是秋风军中调过来的,战士们也都可以说是骑射的高手、军中的精锐。 尽管道路崎岖艰险,高原气候恶劣,但是充足和周详的后勤准备,再加上前者对统帅近乎盲目的崇拜和后者对宗教丧失理智的狂热,使得全军上下充满着士气和斗志。 因而虽然历尽千辛万苦,但是在风雨的统帅下,将士们都保持着乐观的情绪,除了经过有可能发生雪崩的危险路段必须保持沉默外,一路上军乐和战歌不停的挑拨着人们亢奋的情绪。 随行的南天门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来运送他刚刚发明的火炮。 他把大炮炮管装到掏空了的松树树干中,使炮耳和树干上大的V形切口合紧,然后在雪中运送,不管是在上山还是下山,大炮都很稳,不会撤出来。 士兵们以百人为一组,轮班拉炮。这些大炮虽然数量不多,却注定要在未来的战争中大显神威。 跟随风雨前来的还有蒙璇,这个小女孩一点都不娇气,事实上她一路上精力充沛,和偷偷跟过来的欧仁他们忙着玩打雪仗,无形中倒也给整个军队带来了不少乐趣,弥补了行军的艰苦。 这一次风雨把轩辕军校一些学生加入到西征大军中,一方面是让这些学员在战场上进一步得到锻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一些大将重臣的子弟留在身边作为一个牵制,所以像欧仁、李逸如、拓跋家族的拓跋成、拓跋蔚以及耶律明雄的儿子耶律留珀,都成为了西征军的一员。 风雨的原意是把他们编在洛信那边,那里比较安全,条件也好,不料这些鬼灵精怪的小家伙早就对战场跃跃欲试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他们看来战场就是建功立业的好所在,根本没有考虑到其中的艰苦和危险--事实上像所有的少年人那样,他们早就把危险当作自己英雄气概的考验,艰苦当作自己成就功业的磨练。 所以在欧仁的领头和蒙璇的暗中帮助下,也偷偷的加入到风雨的突击队中。 当风雨发现这些小家伙的时候,已经上路好几天了,也无法把这些家伙单独留下,所以只好苦笑着把他们也带上了。 除了这五个小家伙外,还有刚刚加入轩辕军校的褚频--他因为以前家境贫寒没有读过书,所以先在少儿营待了一年学习,不过本身的刻苦再加上确实立了不少功劳,今年终于也加入了轩辕军校的少年班,成为了欧仁他们的死党,这一次当然也跟了过来。 再加上被尊奉为大姐的蒙璇,这七个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很快就成了大名鼎鼎的风雨军七煞星,闹得天翻地覆,以至于很多年后印月人依然是闻之色变。 不过这场精心筹画的西征,后来却因此被戏称为风雨军第二代名将实战训练班,却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整个行军一共花费了一个多月。 虽然风雨在临行前做了许多周密的安排,但是如此艰苦的历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禁受得起的,即使是精力充沛的七煞星也在走了十天之后,开始疲惫起来,尤其是文弱的金岑,要不是风雨向手下下了死命令,恐怕也就真的得埋骨异乡了。 危险的路程和艰苦的生活,使得大批战士还未踏上征战的土壤,就已经永久倒在了群山之中,五万大军最后达到目的地的只剩下三万余人,折损了一万多人。 “战士们,你们踏过了大雪山,你们翻越了千里山岭,事实证明你们当之无愧是当代最勇敢的将士。如今,在你们面前一望无垠的印月大平原,那里有窥伺我们家园的豺狼等你们去击败,那里有无尽的财富等待你们去挖掘,那里有辉煌的功业等待你们去建立,那里的佛门等待你们去整肃,荣誉等待你们去摘取,征服印月同时也是意味着保卫我们的家园,让我们的妻女、我们的土地免遭蹂躏的危险,身为风雨军的战士,我为你们而自豪,你们更应用伟大的战果让万世子孙对你们崇拜!” 在风雨激情的动员下,将士们摆脱了长途跋涉带来的颓废,如狼似虎般的冲向了广袤的平原。 在这块异地的土壤上,注定将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来铸就一个伟大的传说,成为一个伟大帝国再次崛起的战利品。 而印月人也非常的配合,由于韦朗达已经赶回去禀报了一切,使得暴烈的阿育王终于下定了吞灭三国的决心,大批最精锐的军队调往了三国的边界,完全没有想到原本大造声势要通过三国边界进入印月的风雨,居然会翻越一般人看来根本不可能通过的群山峻岭,直逼阿育王朝的心脏,以至于整个印月半岛毫无防备。 风雨看着这块土地,也是浮想连篇。 印月其实是一个地理名词,它甚至包括了三国和大陆诸公国的一部分,以及大食东部的一些势力范围。 这块大陆北有喜马拉雅山,西北有兴都库什山和苏菜曼山,这些山脉把印月与整个东西大陆的其余部分截然隔开,犹如一块大半岛。但处于大半岛西北的勃兰山口和开伯尔山口,为后来其他文明的传入提供了便利条件。 这个大半岛东临孟加拉湾,西接阿拉伯侮,南为广袤无垠的大洋。半岛地处亚热带,以温得亚山和纳巴达河为界分为两片区域。 北部,西面的日河流域以及东面的月河流域构成平原地区,仿佛是一个大大的八字贯穿整个半岛。 尤其月河所经之地土质肥沃,易于农耕。 南部,以德干高原为整体,东西海岸则蔓延着东高止山和西高止山两条山脉。半岛的沿海区域则是一系列狭长的平原,比较适宜于农业的发展。 印月地处圣龙西南,大陆公国之南,大食东南,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与各文明都有联系,印月文明就在这种有利的条件下诞生了。 目前风雨军一到印月,南下就是直接进入了经济最为发达的德干高原。 而这块高原目前正处于阿育王朝的统治之下,而且也是阿育王朝的经济命脉所在。 这块地区城市众多,工商业兴盛。 当时铁器已经普遍使用,农业生产水平和产量大有提高;手工业分工细密,产品技艺专精。 佛经中所记手工匠人即有十八种之多,金银珠宝、香料香水、精纺纱麻等印月传统工艺品扬名国外,交易频繁,流传到东西两大陆。 在阿育王朝之前,印月内战不断,政治上群雄割据,学术上百家争鸣,形成了十六国争霸的列国时代,以至于经历了西大陆的东征和大食的东扩,迫使印月半岛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东移,日河的西北部成为了西方强国争斗的猎场,而东方的月河流域却突然崛起了一位名君--阿育王。 当时的印月实行着非常严密的种姓制度。这种制度一共分为四个等级,即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 婆罗门作为第一等级,在社会上有首脑之尊;其他各等级包括国王在内的刹帝利,对婆罗门都应敬重礼让。 婆罗门由主管宗教祭祖的士族贵族组成,日后成为婆罗门教的祭司,也可以经管其他行业,但只动口不动手,即作为业主和管理领导人员。他们不仅垄断宗教文化大权,也参与执政,常作国王的顾问,以占卜念咒等方术影响国王的行动,甚至随军出征。 婆罗门拥有大量土地和奴隶,除这些剥削收入以外,婆罗门正式的补充收入是接受布施,来自国王贵族的布施,实际上是统治阶级对战争掳获和国家税收的分配,往往表现为大量的馈赠。婆罗门也是最富有的阶层。 刹帝利作为第二等级是由王族和军事行政贵族集团组成,他们被视为社会之臂膀,即统治阶级执掌国家机器的人员。 在理论上,婆罗门优于刹帝利,但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国王属刹帝利等级,这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两个种姓之间的争雄。这种争夺有时也在思想文化上表现出来。 刹帝利同婆罗门一样,是拥有大量土地和奴隶的统治阶级,甚至更富于婆罗门,因为战争掠夺物和国家收入是由他们直接占有的。 第三等级吠舍是整个社会的支持者和供养者,意即养活整个社会的工农劳动群众。吠舍原由一般公社成员组成,日后用以包括从事农牧工商各行各业的平民大众。由于小生产者分化也产生贫富的两极,吠舍中有些少数发家致富之人,甚至从事高利贷活动。 在婆罗门和刹帝利统治之下,吠舍已无政治权利可言,只有交税服役,供养统治者的义务。不过比起第四等级,他们仍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 理论上,吠舍与刹帝利、婆罗门都属高级种姓,死后投胎可再度为人,因而称再生族。第四等级首陀罗则属非再生族,因此吠舍可参加婆罗门主持的宗教祭祖和听讲教义,首陀罗则绝对不能。 首陀罗为第四等级,指压在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 他们最初是由被征服的各族组成,后来也包括由于种种原因而被降到这个最卑贱等级的自己的族人。 他们失去了政治、法律和宗教上的一切权利,处于不受保护、冤苦无告的低贱地位。他们从事农牧渔猎,以及种种当时被人视为低贱的职业,其中有少数自食其力的工匠,但多数沦为佣工和奴仆。 作为最低贱的等级,首陀罗的地位和奴隶相差无几,其中也有一些人就是奴隶。 种姓制度一旦固定下来,各个等级所从事的职业就不能任意改变。各个种姓之间原则上禁止通婚。种姓制度的本质是保护上层种姓的特权地位。它通过宗教、法律、社会习俗等种种手段为婆罗门、刹帝利两个统治阶层披上神圣、高贵的光环,让吠舍、首陀罗供养侍奉他们。 由于种姓制度在以后各时代有变本加厉之势,它一直是印月民众沉重的锁链。 首陀罗出身的阿育王,原本只是为国王饲养孔雀的仆人,因为机缘巧合而深受国王的信任,被国王任命为将军,在战场上建立了不少的功勋,最后大权在握的他杀了国王,娶了国王的女儿,继承了王国。 之后,又四处征战,不仅将北印月统一在手里,而且还将势力渗透到了南印月,大有成为历史上统一整个印月半岛的第一人之势。建立了包括五万象兵,二十万骑兵,七十万步兵在内的庞大军队。 但是在风雨看来,这个庞大的阿育王朝实际上存在着很多的隐患。 如果在一个平静的年代里,阿育王也许真的会成为一个最伟大的君王,但很不凑巧的是,这是一个群雄并立的年代,呼兰帝国在北面如日中天,通过对大陆公国的控制牵制着阿育王朝,大食帝国也正处于宗教的鼎盛时期,宗教势力的东扩恰恰和秉持佛教的阿育王朝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国内则因为严厉的种姓制度造成了严重的对抗和矛盾,虽然是首陀罗出身,阿育王半点都没有想过要改变种姓制度,再加上被征服国的余党依然在四处活动,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复国,臣服于阿育王的各土邦王公贵族的忠心,也显然是以阿育王的赫赫武力为前提的。 这一切对于决心通过扩张疆域、征服四夷来提高自己的威望和权势,重振圣龙雄伟,再造神州盛世的风雨来说,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虽然有许多困难,但是有着敏锐政治嗅觉和军事才华的风雨,感觉到这块土壤应该成为圣龙中兴的第一个战利品。 半岛自身的各种矛盾促使这里相对呼兰更容易征服,而肥沃的土壤、发达的经济和辽阔的疆域,使之一旦被征服下来,促使圣龙国力大增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将唤醒圣龙人沉睡多年的尚武精神,使得原先闭关锁国、老子最大的井蛙心态转变为万里觅封侯、喋血建功名的进取奋发,从而最大限度的凝聚民族向心力,一致对外迎来圣龙的第二次大扩展。 “我来了,美丽的土地!”想到这里,风雨轻轻的自语了一声。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对于年轻气盛的定凉侯而言,国内的手足相残既不屑、又心痛,多少民族精英就这样自相残杀,无疑是亲痛仇快,削弱了神州自身的力量。 他决心以对印月的西征来拉开圣龙团结对外的序幕,以此作为神州尚武精神再次焕发的起点。 就在风雨踏入印月半岛之际,在尼、锡、丹三国也很快燃起了熊熊战火,一时间金戈铁马、风雨飘摇。 “哈哈,看来我军在这个月底就可以到高唐会师举行庆功宴了!”阿育王朝的远征军统帅巴布尔骑在战马上,意气飞扬。 短短五天工夫,阿育王朝的大军兵分三路,由于锡国和丹国早就被印月渗透,所以没有多费周折。 第一路在大将阿玛的带领下,以三万兵马拿下了丹国,第二路在大将莫克斯的带领下,以两万兵马控制了锡国,将原本彼此间还遮遮掩掩的统治与被统治关系彻底挑明了。 如今自己的主力组成了第三路,在尼国亲印月派实力的帮助下,也进展迅速,一举夺取了国都、监禁了国王。 虽然尼国主战派的领袖迦叶王子正在满迦堡集合反抗势力,不过凭着自己身经百战的十五万大军,又岂是区区一个尼国所能够抵抗得了的? 想到了这里,巴布尔的目光远眺东北方,一旦拿下了满迦堡就可以到达广阔的高唐,虽然驻扎在高唐的风雨军传说非常能征善战,但是风雨军本身受到了北方呼兰帝国的牵制,国内也有不少敌对势力,所以在高唐的兵力并不雄厚,最多也不过几万人而已,巴布尔一点都没有放在心里。 要知道阿育王十七岁起兵,征战四十余年,放眼整个印月半岛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巴布尔是阿育王一手提拔的亲信大将,也是有了三十多年沙场经历的老将,这次跟随他出征的大军也大多都是经过了多年征战,出生入死、经验丰富的老兵。 他坚信这样的雄师劲旅,绝对不是才建军两年、兵力又处于劣势的风雨军可以抗衡的。在他看来不仅是夺取尼国,就算是拿下高唐也是指日可待。 说起来印月和神州一样,都是悠久的文明发源地,但是长年累月的内战和分裂,使得印月只能关起门来自相残杀,对于天下人而言始终是一个弱小的民族。 但是上天垂怜,终于诞生了印月自己的英雄阿育王,在他英明的统帅下,统一了印月半岛的大部分地区,只剩下南印月联合王国偏安一隅、苟延残喘,已经是不足为患了,所以如今的印月在阿育王朝的统治下空前强大。 现在更是天赐良机,自己得到了英明的阿育王青睐,获得了担任远征军统帅的光荣,只要把满迦堡的那些尼国残兵败将消灭了,然后就可以进入一马平川的高原,拥有着两万象兵、五万骑兵和八万步兵的印月大军将粉碎敢于阻挡的任何军队。 到时候就可以以高唐为基地,藉助高原的地理优势,向地势平坦的东方神州进攻,把那些兀自在内斗不休的圣龙猪全部掠来做奴隶,再好好享受一下传说中的那些圣龙美女,让天下人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伟大的印月人才是真正的强者。什么呼兰、圣龙,都不过是因为印月这个伟大民族没有参与其中,才能够耀武扬威罢了。 意识到自己将有可能因为带领勇敢的印月人冲出国门、统治世界而受到后世的赞颂,成为当代仅次于伟大的阿育王的英雄(他还不敢和阿育王相比),巴布尔不由感到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一股烈火在燃烧。 “将军,前面的峡谷入口处发现尼国的军队,大约有三万人!”正在此时,探路的骑兵送来了前方的敌情。 巴布尔微微一楞,前面的峡谷是通往满迦堡的必经之路,他早已预料到应该会有阻截,为此想好了多种对应的策略,但是都以敌军埋伏在峡谷内为前提,根本没有想到对手居然会放弃峡谷中伏击的地理优势,把军队摆在了峡谷口。 虽然在峡谷口布阵,可以利用谷口的窄小地形,便于单兵作战,一定程度上消除自己兵力方面占据优势的影响,但是毕竟自己人多势众,单靠这样一个峡谷口就想把自己挡住,未免太天真了! 仿佛看到了胜利一般,巴布尔冷静的命令军队压了上去。 骑兵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开路,整齐的军阵踏的地动山摇,弓箭如同雨点般向尼国的军队飞射而来,给予采取守备阵形的尼国军队相当程度的打击。 尼国的军队在盾牌手的掩护之下,缓缓的退入谷内。 凭借前列的盾牌手和后列的长枪兵死死的抗击着进攻的印月人,而在后面的弓箭手则不停的发射袭扰。 由于谷口的狭窄,使得印月人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只有最前面的士兵才可以投入战斗,所以虽然稳步向前推进,但是一时间也无法尽数消灭敌人。 巴布尔倒是并不着急,多年积累起来的丰富战斗经验,使他担心眼前的敌人可能是引他入谷的诱饵,为了防止自己的军队被对手引入谷内一举歼灭,所以他一方面命令前方的军队死死咬住谷口那支尼国的部队--尼国的军队本来就不多,相信对手绝对舍不得把这样一支三万大军和敌人同归于尽,另一方面则命令后队拉开距离,以便对前方加以策应,还特地派遣了数千人从侧翼攀援而上,抢占谷内的高地。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形势逐渐有利于阿育王朝的远征军。 尽管尼国的士兵利用有利的地形奋勇善战,但是一方面军队的素质原本就不如印月的军队,另一方面自身的兵力又处于绝对的劣势,所以随着时间的延长,伤亡不断的增加,开始抵挡不住了,慢慢的向谷内后撤,并且出现了溃散的危机。 印月人紧随不舍,咬在了尼国军队的后面,虽然由于地形上的限制,无法展开包抄,但总的来说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向印月人倾斜。 巴布尔不由有些得意,对付这样的军队真是太容易了,对方统帅自作聪明的举动只是加速了灭亡,相信消灭了眼前这支三万人的军队之后,尼国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象样的抵抗力量阻挡自己拿下满迦堡了,就像那些妄图阻挡阿育王的印月小国一样,这个高山之国也应该可以宣告消亡了,而且相信不久之后,圣龙也会步入后尘。 盘算着今晚将扎营在满迦堡,如何同这次随军带来的那些尼国后宫嫔妃好好疯狂一夜,而过几天更可以尽情把玩那些圣龙女子,巴布尔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坐不住马鞍了。 不过出于谨慎,他依然控制着军队进攻的步骤,把战略预备队同前方的进攻部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中伏--尽管他并不认为尼国还有多少兵力可以设伏。 于是,在整个战场上,大约五万印月军队斗志昂然、势不可挡的向前进攻,如同潮水一般不知疲倦的冲击着尼国已经岌岌可危的防线,而更多的军队则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观赏着前方友军大显神威的杀戮,还有一部分军队则开始向峡谷的两侧运行,探索是否上面有伏兵。 每一个印月的士兵都相信自己毫无疑问是胜利的一方,如同以往在伟大的阿育王麾下进行的所有战役一样,阿育王朝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峡谷外的左右侧翼和后方突然卷起了大量的烟尘,大队的高山骑兵在尼国著名的勇士迦叶王子的带领下,呼喝着、奔驰着,挥舞着泛起白光的刀片,向印月人的后军袭来。 巴布尔不由大骂了一声,这才发觉对手根本就不准备在峡谷内设伏,而是利用自己的心理偷偷把军队运动到峡谷外的侧翼,发动攻击。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慌张,因为谨慎的作战部署和充裕的兵力使得自己游刃有余。虽然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兵在峡谷内作战,无法抽身,但是剩余的两万象兵、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足够把眼前这支万余人的军队碾碎。 所以他很沉着的命令象兵出击,步兵紧随其后,三万骑兵则作为机动力量,策援战场的各个方向,并且实施迂回包抄,同时命令峡谷内激战的军队加大攻击力度,一举击溃那三万尼国步兵。 信心十足的巴布尔决定在这里一举消灭所有反抗的尼国军队。 事实似乎也很顺利,那突袭的尼国骑兵在最初攻击得手之后,开始了游斗,躲避象兵的攻击,再也不敢正面战斗。 虽然这种避实就虚的战术造成了印月人一定的损失,不过那位迦叶王子显然只是一员猛将而已,在他英勇战斗的时候好像忽略了一个潜伏的危机,那就是他麾下勇猛的骑兵逐渐被印月的象兵驱赶到了一起,而印月的三万骑兵则开始了迂回包围,这样下去的话,这支高山骑兵最终的结局无疑是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峡谷内的战斗更加朝尼国人不利的一面倾斜,大概是看见印月人没有预想的那样在尼国骑兵袭击下溃退,反而是进攻的越来越猛烈,所以士气迅速的下滑,很快就变得溃不成军,向谷内逃散。 由于尼国的骑兵已经出现,而且四万人的军队基本上也差不多是尼国反抗军兵力的总和,所以巴布尔认定谷内应该不会再有伏兵,命令大军放心大胆的追击。 可惜往往就是事与愿违。 突然间,谷内两边的高地旌旗展动、杀声如雷,大批的军队犹如从天而降,飞快的杀上高地,消灭了原本在两边山地探路的几千名印月人,然后居高临下的发动攻击。 原来遵守着风雨同迦叶王子之间的协议,当印月人出兵之后,风雨军也迅速出动。东线是由孔宓在实际上主持着大局,这是风雨临行前的交代,而洛信只要有仗打就开心,倒也合作愉快。 在孔宓的安排下,五万高唐僧兵埋伏在峡谷两边高山的下方。 当印月人终于被引入谷内之后,迅速出击将在山上毫无戒备的那几千名印月军赶了下去,从而占据了有利地形。 只见那一面面“风”字大旗在山谷上迎风招展,密集如蝗虫般的箭弩无情的射向下方的敌军,峡谷的入口处也突如其来的滚下了数根燃着熊熊烈火的巨木,切断了谷内印月军队的退路。 一时间双方的士气来了一个彻底的逆转,几分钟前还趾高气昂的印月人顿时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东窜西躲,抱头鼠窜,原本眼看就要溃败的尼国士兵则开始重新拾起了斗志,变得英勇顽强起来,寸步也不退--事实上是想退也不可能,因为孔宓害怕尼国士兵溃退,所以将峡谷的另一个出口也堵住了。 峡谷外的战斗也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专心致志对付尼国骑兵的印月人背后,出现了二十门乌洞洞的炮口,几乎在同一时间震天动地的发射起来。 这些经过南天门半年时间改良的大炮(自从凉城城下发生的那起乌龙事件之后,风雨就严令南天门一定要改进这些大炮),立刻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炮弹在密集的印月人群中绽开了一朵朵死亡的玫瑰,大批的印月士兵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更糟糕的是受惊的大象开始失去了控制,横冲直撞的乱窜,增添了印月军队惊慌的气氛。 在大约一炷香的炮火攻击之后,洛信挥舞着长枪,率先冲了上去,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万名勇敢无畏的风雨军将士。 印月人很快发觉两支军队的巨大差距,虽然阿育王的军队在印月号称无敌,但是面对着继承了圣龙军团优秀传统,同时又经历过呼兰大军生死考验的风雨军,实在是不值一提。 身经百战的风雨军将士虽然不能说以一挡十、以一挡百,但是和闭起门来打内战的印月人不同,圣龙原本是一个世界性帝国,吸收和容纳了各国的长处,又长期同彪悍的游牧民族作战,军队长年积累下来的战斗技巧根本不是印月所能比拟的,更何况风雨军在风雨等名将的苦心经营下,已经成为圣龙最强大的军团之一,所以一名风雨军的战士往往可以抵挡三名印月人。 再加上连环突袭的成功战略,使得印月人的注意力被担当第一波突袭任务的尼国骑兵所吸引,将背面全部暴露了出来,在承受了猛烈而前所未见的炮火攻击之后,已经是变得惊惶失措、毫无斗志。 如今的印月士兵看见凶神恶煞般的独眼将军洛信,率领着如此强悍的军队冲杀过来,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迎击,而是怎样逃命。 恐惧的情绪犹如瘟疫一般传播开来,巴布尔拼尽全力也无力回天。 对于他来说,现实是灾难性的:大批的战象原本是进攻尼国的骑兵,因为突然受到了炮火的惊吓,一时间难以调转笨拙的身躯,摆开印月人引以为豪的战象阵迎敌;骑兵一部分被陷在了山谷内,一部分则正在进行侧翼的迂回包围,无法及时的回援;唯一可以投入的印月步兵方阵,战斗力本来就相对薄弱,在惨遭炮火洗礼和受惊大象的冲击之后,面对气势汹汹的风雨军,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景象,在谷外的十万印月军队虽然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但是由于无法形成整体的战斗力,各兵种、各团队之间无法有效的配合,也不清楚对手到底有多少兵力,只感觉到处都是敌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形势的惊慌,使得他们竟然在洛信和迦叶王子的骑兵冲击之下迅速崩溃、无心再战。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很快就宣告终结。 进入谷内的两万印月骑兵和三万步兵全军覆没,谷外的十万大军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大约损失了三万多人、狂退了三十里,方才稳住了阵形。 这还是因为洛信手里只有一万风雨军,而孔宓统率的由十万高唐僧兵和三万风雨军组成的主力尚未到达,以至于没有足够兵力无法完成对敌全歼的缘故。 事实上,如此巨大的胜利连圣龙人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原本计画用一个月时间进行的驱逐战,竟然在印月人入侵的短短五天之后,就完成了一次战略性大捷,挫败了敌军主力,对于整个印月战局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影响。 第七章引军西进 “杀!” 随着震耳的擂鼓声,风雨军的将士喊杀着冲入了城池,顷刻间,城内狼烟四起。 这已经是第四座了。 风雨统帅着西征大军在短短的五天工夫连克印月的四座城池,由于面对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风雨军仅仅损伤了三十多人,也算是战绩辉煌了。 不过身为全军的统帅,风雨却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样子,他只是很平静的轻轻弹了弹身上的征尘,纵马入城检阅着忠心耿耿的将士所献上的又一件战利品。 “逸如,你对现在的战局有什么看法?” 年轻的主帅头也不回的溜着马,走在前面,很淡然的向身后的李逸如问道,不过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考验。 “目前我军身在异乡,既无援军,又无百姓支持,恐怕非常麻烦。虽然连战连捷,但是于大局无益,我担心阿育王现在恐怕已经猜测出我军的意图了。” 马上的少年直言相告道,一年过去了,少年又增长了一岁,虽然依旧还是非常的文弱,但是双眸中更添了一份智慧的神采。 “说得好!” 风雨赞许的点了点头,在这些少年中,欧仁忠心耿耿,蒙璇智勇双全,拓跋成老成持重,拓跋蔚古怪精灵,褚频忠厚老实,耶律留珀骁勇善战,但是最让风雨欢喜的还是李逸如。 在进入印月的这五天里,风雨有意让李逸如筹画攻战事宜,如果说最初还只是因为李中慧的关系爱屋及乌的话,这几场仗打下来,让风雨确信身边的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不仅仅是军事上拥有非凡天赋,更重要的是还具备了对整个战略大局的独特眼光,以至于每次交谈下来,不仅仅是自己在指点对方,同时自己也从对方那里获得不少闪光的灵感。 虽然眼前的少年现在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风雨敢肯定假以时日,这个少年一定会让整个天下为之震惊的。 “我有一点还想不通,他们如果实行焦土政策的话,我军就寸步难行了!” 李逸如看见风雨心情很好,赶紧抓紧时机向他崇拜的偶像发出了提问,这些日子是他最开心的时光,能够得到天下第一名将的耳提面命,获得了许多书本上不可能得到的经验和知识,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以至于他犹如一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婴儿一般,疯狂的汲取着政略军事的养分。 风雨也很欣赏这个好学的弟子,当下很耐心的说道:“因为除非阿育王疯了,否则谅他也不舍得真的实行焦土策略,别忘了这里可是整个阿育王朝最为繁华的地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物质财富都集中在这里。只要试想一想如果我们在江东实行焦土策略的话,依赖漕运解决粮食问题的圣京会怎样,也就不难理解了。 “更何况阿育王朝对月河流域的依赖性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这种策略实施的直接后果是阿育王朝的国力将迅速衰弱,以至于就算消灭我们,也势必会面对一直虎视眈眈的大食、大陆公国乃至呼兰,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当然不会采取这种下策,来对付我们这支在他眼里处于绝对劣势的军队。” “哦!” 李逸如恍然大悟,突然间明白了风雨为什么总是向自己强调政略的重要性,高瞻远瞩、考虑到各种非战因素的战略、政略决策才是真正取胜的关键。 而具体的战术运用,不过是在大前提已定前提下,尽可能的多获取一些收益和少蒙受一些损失罢了。 一个人的军事才华再出色,也不过是战场上的英雄,只有像风侯这样的人,才真正称得上是囊括天下的王者吧! 少年暗自定下了自己奋斗的目标。 风雨也很是满意的用马鞭返身,轻轻拍了拍若有所思的少年的肩膀。 出奇兵攻取印月的一个目的,就是让阿育王认为自己力量薄弱,而不至于马上采取焦土战略,否则还真是让自己吃不消。 不过阿育王真正的败笔倒不是在这里,而是他先前迟迟不肯出动拱卫京畿的禁军--这些军队离自己很近,如果早点出动的话,自己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这里面除了小看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吧。 想到这位叱咤印月半岛达四十年之久的英雄,最近的一次亲征也是在七年之前,岁月的流逝,是不是已经消磨了昔日战场强者进取的锐气和强横的霸道? 那么若干时日之后,自己会不会也步入他的后尘? “风侯,那个城主招供说阿育王在十天前就调集了重兵入侵尼国了!” 正在此时,欧仁策马跑来报告这个消息。 如今对于风雨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想方设法知道阿育王朝的动向。 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地方,风雨军确实不再像以前在圣龙那样如鱼得水了,风雨感受到这里居民的敌对意识。 事实上看着大路两旁那些印月人眼里闪过的几许漠然、几许仇恨的眼光,风雨也已经明白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 由于在圣龙庞勋起义的一呼百应,使风雨想当然的以为有着严苛种姓制度的印月,也一定会有人愿意追随自己揭竿而起。 但实际情况却让风雨大失所望,人们在还可以勉强生存的时候,显然更愿意维持现状,而佛门宣扬的来世无疑更加重了这一倾向。 而且风雨固然利用了宗教热情,促使高唐积极的参与了这场战争,阿育王也同样利用了宗教情结,号召了印月佛教徒奋起保卫佛门;再加上自己属于入侵者,更使得百姓站在对立的一面,仇视着侵入自己家园的强盗。 正是由于如此原因,风雨军在这块土地上犹如聋子和瞎子一般,无法掌握实际的情况。欧仁的这一报告至少是让风雨松了一口气,知道了自己原先的战略计画正在按照预期的目标进行着。 看来自己在政治上还是不够成熟! 面对如此形势,原本以为此次西征一定可以顺风顺水的风雨,终于领悟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稚嫩。 不过他并没有很沮丧,因为阿育王朝还有一个看似强项实则致命弱点的地方,被他抓住了:阿育王朝统治的印月半岛,就如同圣龙统治的神州一样,广袤的疆域吸纳了庞大的军队。 如此庞大的军队被迫分散在如此辽阔的国土上,消耗着庞大的财产,也消耗着国家的实力,如果是平时镇压民众和地方叛乱,还绰绰有余,但是面对外来大军的入侵,就常常会捉襟见肘。 阿育王既然已经侵入尼国,势必被牵制住了大批兵马,这也使得他看似庞大的军队在镇守各地之余,实际上也拿不出多少军队来围剿风雨军了。 当然,面对着一个庞大的国家和庞大的军队,仅有三万余人的风雨军,实在是很弱小,犹如巨浪中的一片孤叶,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 在认真听完了欧仁的禀告后,风雨了解到至少二十万的印月大军按计画被引入了尼、锡、丹三国,在那里他们将很快同洛信统帅的四万风雨军和十五万高唐僧兵相遇,这就决定了庞大的阿育王朝五分之一的兵马--而且是精锐的兵马,将无法及时回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于是,一个大胆的决定突然在脑海中诞生:“我决定西进,你们看怎么样?” “高明!” “我们不去同孔先生他们会师了吗?” 李逸如和欧仁几乎在同时开口,但是所说的话完全不一样,后者根本还没有明白风雨的意图,前者却已经闻弦琴而知雅意,流露出理解和崇拜的目光。 风雨不由叹息了一声。 欧仁追随自己时间最长,又是欧静的弟弟,说到关系的亲密,比李逸如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在统帅的能力上,风雨却不得不承认李逸如比欧仁更胜一筹。当下示意李逸如详细解释。 文弱的少年得到了心中偶像的鼓励,当下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道:“如今阿育王一定以为我军南下,向尼国方向前进,以便同进入尼国的洛信将军会师,所以一定会在南面的道路上四处堵塞。我军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西进直逼阿育王朝的心脏印月城,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赢得更为广阔的战略回旋空间。” “西进面对的是阿育王朝的首都印月城,难道就没有重兵堵塞吗?”看见拓跋蔚在一旁,不愿意在佳人面前丢面子的欧仁不服气地说道。 阿育王朝的势力分布有些类似于圣龙,南面月河流域是经济发达的中心地带,而政治中心却在日河的东北流域,那里的经济虽然也不错,但毕竟还是不如月河流域,不过因为首都印月城就在那里,军队不会少;再往西就是日河的西北流域,那里是印月人传统的防线,常年以来同西面的入侵者展开激烈的争夺战,所以更是重兵集结之地。 李逸如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军只是西进,但随时都可以转向,而且也非真的攻打印月城,那些拱卫京畿的印月军,不但不可能对我军产生威胁,还会因为我军做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产生顾忌,很有可能把大部队龟缩在京城,以保卫皇室的安全以及政治的稳定。 “再加上阿育王朝虽然号称有百万雄师,但是真正的精锐最多不过三成而已,如今至少有二十万大军侵入尼国等地,而印月土地广袤,必须要留守的军队,仓促之间一定不会有太多的机动部队可供调遣。 “所以西进势必打乱敌军的全盘部署,将敌军调拨得头头乱转,我军则有机会乘隙而击之,到时候无论是真的西进,还是南下会师,或者是北上大陆公国,甚至是威胁印月城,主动权都将握在我军的手中。” “哈哈,小仁子,你又输了!”拓跋蔚在一旁不由扮了一个鬼脸,气得欧仁满脸通红。 风雨微笑着摇头,所谓一物降一物,平时很机灵的欧仁在这个鬼丫头面前却笨得一头牛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只是如果在行军作战时也这样意气用事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当下宽慰欧仁道:“好了,逸如擅长战略,欧仁强于实战,两位各有所长嘛!这次西进,充当先锋就非你欧仁莫属了!” 欧仁从风雨军建军以来,就跟随在风雨身边,倒也经历了不少战争,和其他少年不一样,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让他出任先锋,风雨是十万个放心,原本应该充当该职的蒙璇也乐得留在风雨身边。 “是!” 欧仁听到风雨这么一说,满是感激,顿时精神百倍,一扫刚才输给李逸如时的颓废,还示威性的瞪了拓跋蔚一眼,惹得小姑娘很不高兴得扮了一个鬼脸,却在风雨严厉的神色下不敢说什么。 风雨看在眼里,不由一阵苦笑,总觉得这一次自己似乎扮演了保姆的角色。瞥眼看了看依然在沉思中的李逸如,不由很好奇他是否看出自己的另一个用意:西进将进入日河的西北流域,那里长期受到了大食的侵扰,只是在近期方才被阿育王收复,导致那里真主的信徒和佛祖的信徒之间冲突十分严重,风雨希望在那里得到民众的支持。 当然这有可能会触怒那些跟随自己前来参加所谓“圣战”的高唐僧兵,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风雨并不准备实行,当然也就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 如果李逸如能够把自己的这一层意图也看穿的话,说明他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将领,更具备了政治上的敏锐目标,他未来的成就未免太可怕了。 风雨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到底希望他看穿,还是没有看穿。 (注:这里的大致地形与现实的印度半岛地形类似,不过为了情节上的方便,在一些路程和地名上作了变动,一些不同时代的人物和历史事件也凑在一起写了。比如翻越喜马拉雅山虽然历史上也发生过,两个文明古国也确实有过激烈的战争--最早可以推溯到西周秦国,就是那个时候出现了宏伟的“灵蛇吞石”的军事战略方案,只不过当时的主角是秦国和西戎,天竺和大食只是配角,也没有发生过实际的战争,仅仅是外交上依靠商人推动的连横合纵,但是如此大军远征,在冷兵器时代基本就不可能了。) “风侯,前面就是居萨罗城了,那里是阿育王朝东北部的重镇,也是东北部粮仓的所在地,同时又地处交通要道,我军要是想继续西进的话,恐怕必须拿下该城。”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吉牙思的大陆公国人。 这些天风雨突然西进,大出敌人的意料,军事上非常的顺利,一连攻克了不少城池。 先前风雨军南下,经过的城池都是在群山侧畔,属于偏远地区,所以城里多是平民,对风雨军的反抗意识也就很强烈。但是最近西进,越来越接近阿育王朝的政治中心,虽然日河东北流域不如月河流域那么繁华,然而有很多贵族,加上不少地方是新征服的国土,因而奴隶也就特别多。 这些奴隶大多数是被阿育王消灭的国家的子民,还有就是被掠夺、买卖来的其他地区和国家、民族的壮丁,以及种姓制度的最低层--首陀罗中实在还不起债的倒楣蛋(在这里奴隶是不被当作人看待的,自然不在种姓的四个阶层之中),国家本身就没有承认他们“人”的身份,他们当然也就同样没有多少忠君爱国的坚贞了。 风雨眼见无法鼓动那些平民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就转而打这些人主意,在风雨“打仗勇敢可以变成自由人,甚至可以当官发财有女人”的无耻蛊惑下,立刻拍板成交加入了风雨组成的奴兵队伍中。 这个吉牙思就是其中的一个,年仅二十岁,他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弟弟叫哥里,兄弟俩相依为命。 他们的父亲原本是大陆公国的商人,在印月的列国时代带着幼小的两兄弟周游了整个印月半岛,后来来到一个叫奥里萨的国家定居了。不料一个月之后阿育王兴兵征战,消灭了这个国家,是役阿育王俘虏了十五万人,屠杀了十万人,可以说是印月最残酷的一场战乱。 在这场战争中,吉牙思兄弟的父亲被阿育王朝的士兵杀害了,兄弟俩也被卖身为奴,所以对阿育王仇深似海。 当风雨军攻下了城池,鼓动城里的奴隶跟随他时,不同于那些目光呆滞、不知所措的奴隶,这个年轻人带头第一个响应,帮了风雨的大忙。 而且风雨还发现他对于地形和周围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又通圣龙语,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风雨当然不清楚自己的这个无意之举,日后造就了印月第一个伊斯兰王朝的建立,也为印月的佛教徒带来了灭顶之灾,如今他所考虑的是要不要攻破居萨罗这座坚城--印月人一定会全力防守的,风雨半点都不想让自己的军队屯兵于坚城之下,然后被四面八方调集过来的军队聚而歼之。 夺取居萨罗城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情,不仅可以占据了战略运动的主动权,而且大批的粮草也有利于风雨军的壮大。 但是这也同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大城,不是风雨军前段时间攻伐的那些小城可以相提并论的--这些小城与其说是城池,其实大多数还不如圣龙的一座县邑,再加上阿育王朝又和圣龙一样,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地方上日常驻守的部队,主要是用于镇压国内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反抗,根本不可能同身经百战的风雨军抗衡,所以一路上风雨军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有效的解决了粮食问题。 可是居萨罗城不同。 它是印月非常关键的战略要点,只要有一点军事头脑的人就会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当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风雨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在做出正式决定之前,他准备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驻扎好军队再说。 于是转首问吉牙思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适宜驻扎军队,又不容易引起阿育王朝军队的注意?” “小人知道距这里不远处有一处山坳,人烟稀少,阿育王朝的军队和平民都不会去的,只是住了一些贱民。” 吉牙思连忙恭顺的回答道,父亲的商业教育使他非常擅长寻找出隐蔽的商机,在他看来风雨就是一个让他从此摆脱贫困的机会,而且对于阿育王朝的深仇大恨,也使他非常乐意看到圣龙人战胜自己的杀父仇人。 “那就带路吧!” 风雨的脑子里还在思索着是否攻取居萨罗城,有一些心不在焉。 很快,风雨就发觉什么叫做贱民了。 当风雨军来到吉牙思所说的山坳时,大吃一惊。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生活着大约一千多人,这些人衣衫褴褛,生活的环境简直是猪狗不如,住的是草棚,吃的是树皮,所有的人都是骨瘦如柴、死气沉沉。 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衣不遮体,呆滞的目光显得十分的灰暗阴沈,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压抑感。 看见风雨心中的疑惑,吉牙思急忙解释道:“启禀风侯,印月在四大种姓之外还有一个庞大的人群,即不可接触者--贱民。这实际上是由从事屠、侩、钓、猎、娼等”不洁“工作的人所组成的种姓等级。 “这些人虽然算作是自由人,但是因为其工作、出身卑微,贱民的人身和用过之物都被世人视为龌龊,故而贱民不得同其他人接触,规定”与人别居,若入城市,则击木以自异,人则识而避之,不相唐突“,从某种程度上比奴隶还不如。 “正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再加上又是贱民的聚集地,所以除非是收税的日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阿育王朝的官员、军队甚至是平民的。” “太可恶了!” 蒙璇的小姐脾气发作了,虽然圣龙也有贵族对平民的压迫,但是除非少数的政治迫害,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在印月,这种贱民是子孙相传,永世不得翻身,被隔绝在人类社会之外,实在是生不如死。 风雨耸了耸肩,虽然心底里也同样十分震惊,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感伤。 印月的种姓制度和圣龙最初时期所分的“士、农、工、商”一样,不过是社会发展对分工的一种强行规定罢了,只是圣龙日趋发展强大,这样按照分工不同而定下族群地位的制度很快就被淡化了,印月则由于常年的战争,社会得不到充分发展而依旧处于半开化状态而已。 深悉政治斗争残酷的风雨当然不会有什么同情心泛滥,更何况这次西征印月之时处于战略上的考虑,半点都没有什么要救苦救难的打算。 事实上随着对印月了解的深入,他越发感觉到这是一块和圣龙十分相似的地方,一旦觉醒是十分可怕的,如果不能彻底消灭的话,最好还是保持现状。 所以连最初试图改变印月种姓制度的热忱都已经大幅消散,对那些贱民也就不会有太大的触动了。 所以,当下他仅仅是命令把这些贱民统统监禁起来,免得泄漏了自己军队的行踪,也不理一旁的蒙璇大声反对说这些人太可怜了。 “当!当!当!”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声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传来,风雨脸色一变,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这些贱民还敢反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不得只好把他们全杀了,免得泄漏了自己军队的行踪。 抱着这样想法的风雨走出来一看,却发觉自己猜错了,眼前的三十多人个个都黑衣黑袍,而且清一色的长发长须,但是都显得神清气爽、斗志昂然,明显不是那些贱民。 他们组成了一个圆阵,肩并肩的作战,进退有序、武功不弱,在阵外的地上已经死伤了十几个风雨军的奴兵--这些日子,风雨一直驱使这些奴兵干活作战,从而避免作为大军核心的风雨军将士的伤亡。 风雨皱了皱眉,正准备让一旁跃跃欲试的欧仁出马时,却见从天而降一张大网,一下子就把这群人团团困住。 原来李逸如看见这些人恰好在几棵大树下作战,于是派人乘他们激战的时候,偷偷的爬上了大树,然后撒下了这张大网,兵不血刃的解决了问题。 “这小子!” 风雨暗自赞叹了一声,下令把他们捆起来,仔细审问。 却听见李逸如一声惊呼:“咦,还有一个女的!” 风雨好奇的望去,心里不由怦的跳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如此的特别,她穿着十分粗糙的布衣,裸露的肩膀显出了健康和优美的体形,神态庄重而矜持,皱眉的表情使她深色的,凹进的大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漂亮。 脸型是端正的鸭蛋形,轮廓清晰优美,挺直细长的鼻梁,浓密的头发,低低的额头上涂了红色,是西瓦贝特人的常见服饰。 虽然不算是绝顶美女,但是那种坚定和果毅的气质却让风雨感到十分有趣。 不知怎么的就会联想到李中慧,两人在某些无形的方面真的很像。不知道她在凉州还好吗? 风雨突然间发觉自己其实还是很挂念的。 居萨罗城是阿育王朝的都城印月城东北面最大的一座城池,在这座古老城池有着一个美丽的传说:传说遥远的古代居萨罗国王子罗摩与妻子悉达隐居时,魔王劫走了悉达;罗摩在神猴协助下,率猴兵打败并杀死魔王,救出了悉达,然后携悉达回国为王,那个神猴也就成了印月人顶礼膜拜的愿望神猴,据说只要向这个愿望神猴许愿,就一定能够如愿以偿,心想事成。 对于居萨罗城的城主巴巴拉而言,如果真的有愿望神猴存在的话,他第一个心愿无疑是希望眼前年轻气盛的芨多王爷赶快消失。 “如今那些可恶的圣龙人正在城下耀武扬威,而城主大人您却龟缩在这里,难道您就不觉得惭愧吗?身为伟大的阿育王麾下的战士,岂能眼看着敌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嚣张,高贵的印月人怎能坐视强盗肆虐家园?” 二十出头的芨多是阿育王的堂侄,也是朝中著名的鹰派,属于刹帝利中的名门望族,虽然没有真正打过仗,但是熟读兵书,武功也不错,人长得仪表堂堂,素有印月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深受阿育王的宠爱,所以平时就目空一切、趾高气昂,时常口出狂言,叫嚷着要不是自己晚生了十年,一定会成为阿育王麾下头号大将,对朝中的宿将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这一次主动请缨,带领了自己的五千奴兵和朝廷拨给他的三万兵马,前来协助防守居萨罗城,为的就是藉此机会建功立业于沙场。 他对于居萨罗城主巴巴拉前怕虎后怕狼的做法大为不满,居然让城中的七万精兵,眼睁睁的看着城下一千名圣龙骑兵的挑衅而不敢动弹,真的是人越老、胆越小。所以他忍不住嚷着要出城应战,消灭这股可恶的敌人。 巴巴拉惬意的坐在蒲团上,两边是美丽的女仆在扇动着大蒲扇,手中的杯子正盛满了上好的佳酿。 他很满意现在的处境,一点都不想出城面临那刀光剑影的危险。 居萨罗城是阿育王朝的东北重镇,不仅连接着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而且还守卫着印月半岛东北部的最大粮仓,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风雨军一旦攻破这里,就可以直指京畿,西进的道路上除了京城之外将再无坚固的城池可以阻挡。 所以认识到这一点的阿育王朝不得不调动了大军前来,而芨多的军队不过是援军中的先锋部队罢了,真正的主力是即将赶来的波拉斯王公的二十万大军。所以芨多如此急迫的吵着出战,从某种程度上其实仅仅是为了抢功罢了。 不过巴巴拉一点都不想为了这位年轻王爷建立功勋,而让自己冒哪怕一点点风险。 姑且不说眼前的敌人曾经战胜过无敌天下的呼兰人,就说这半个月来风雨军气势如虹、势如破竹,虽然是由于没碰到阿育王朝的主力的缘故,但是也显示了这支军队强大的战斗力。 尤其是对手巧妙的调动印月大军入侵尼国等处,自己又突然掉头东进,都反映出非常高明的决策能力。 这两天风雨军四处夺取邻近的城池,却只派了一千骑兵在城下挑衅,甚至还好整以暇的下马解甲,坐在地上谩骂,说自己不想出城教训一下嚣张的敌人,那绝对是骗人,但是多年沙场的经验使他感到这里面明显有诈,说不定他们的主力就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自己出城呢!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待增援的部队前来,到时候人多势众,也就不怕敌人耍什么花招了。 多年的官场生涯,使得五十多岁的巴巴拉已经没有了芨多那般少年气盛的毛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占据了上风。 “圣旨到!” 就在此时,一个看上去来自宫廷的官员急匆匆的进入了大厅,手上捧着的正是庞大帝国的统治者阿育王的圣旨:“查居萨罗城主巴巴拉临敌胆怯、贪生怕死,竟然被小股敌军牵制在城中不敢应战,坐视贼寇肆虐,短短数天时间连克七城,丧我国威,乱我军心,朕甚感失望,特剥夺巴巴拉城主职位,回京述职。居萨罗城主一职由芨多王侄代任,统携前线兵马,希望前线将士能够奋勇杀敌,报捷于朕之案前。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巴巴拉不由一声苦笑,看着芨多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闭着眼睛也猜到一定是这个家伙背地里告的御状。 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太冤枉了。 戎马一生的阿育王自从七年前娶了金姬之后,就沉迷于宫廷的奢靡之中,再也没有跨过战马。 而性格中的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却暴露无遗,精锐的兵马被调派到边境,形成了国家的外强中干,以至于面对风雨军区区三万军队,地方上的守备部队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让圣龙人在印月的土地上如入无人之地。 更由于金姬这个祸水害怕自己的安全,蛊惑着君王否决了调动禁军参战的决议,白白的给了圣龙人这么多喘息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虽然印月的宗教和大多数平民都是坚决反抗圣龙人的,但是这些圣龙人很快转而大肆的挑拨奴隶、贱民和一些走投无路的首陀罗们起来造反,不但迅速聚拢了一大批奴兵,导致了目前敌军到底有多少兵力无法准确搞清楚,还威胁到了王朝的根基,出现了十多起周围地区的奴隶叛逃的现象。 尽管人数不多,事情也不是很严重。 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巴巴拉这位多年跟随阿育王南征北战的老臣子,不禁为王朝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阿育王真的应该一上来就调用京畿方面的禁军前来围剿,拖到现在才开始重视起来,未免太轻敌了。 想到这里,巴巴拉就有些悲哀。 “欧仁他怎么样了?” 在距离居萨罗城十里外的山坳里,风雨非常紧张得看着面前那个双目紧闭的欧仁,从昨天开始,他就全身发热,昏迷不醒,这让风雨十分紧张。 这个小家伙从风雨开始举义起就跟随他左右,对自己忠心耿耿,又是让自己始终有着莫名情感的欧静的弟弟。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风雨都不希望看到这个孩子有事。 “没关系,只不过是得了一点风寒,外加水土不服,服下药睡一觉就好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全身黑衣黑袍的女子,这个名为辛娜、自称是锡克教徒的女人,就是在前几天很偶然的情况下成为风雨军阶下囚的女孩。 在被李逸如网住之后,经过一番周折才知道,原来在印月居然存在着这样一个宗教团体--锡克教,主张“一神”,反对印月佛教繁冗琐碎的仪式和种姓区别,认为所有的锡克教徒在神面前一律平等,只需一日三次祈祷,诵赞神明,就可以摆脱轮回。 这些人大多都是出身下层,也有一些伊斯兰教徒,在首领古鲁的带领下,依靠大山构筑了堡寨同阿育王朝对抗,主要活动在西面的旁遮邦。 很巧的是这个名叫辛娜的女孩,是锡克教军事统领辛格的妹妹(这个教团的教徒分成两类,一类是从事普通职业,一类成为专业战士,古鲁是宗教的领袖,他有两个助手,主管军事的辛格和主管财政的商羯罗),也是这伙人的首领,他们这次远离自己的根据地,主要是为了解救因为叛徒出卖而被捕关押在居萨罗城准备押解回京城的辛格,由于锡克教徒大多出身微寒,所以同这些贱民关系不错,平日里就互相通气,这一次原本打算在这里歇脚的,然后混入城中,却不料遇到了风雨。 虽然对方把自己这些圣龙人当成了入侵者(事实也差不多)而并不友善,但是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风雨还是说服了这个女孩同自己暂时走到了一起。 几天下来,风雨发觉她虽然为人很冷漠,还对自己有着一些敌意,但却有着十分高明的医术,简直可以称得上妙手回春,有她这么一说,风雨感到放心多了。 “敌军过来了!” 正在此时,前面的侦骑把敌情传了过来,也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那个名叫辛娜的女孩不由全身一震。 前两天就是在风雨的激将法之下,冲动的她和风雨打了一个赌,说五天之内一定拿下居萨罗城。 可这几天就光看见风雨军到处的袭击周围的城池,再不就是龟缩在这个山坳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城掠地的样子,没想到就这样也能够轻轻松松的牵着官军的鼻子走。 到底是眼前这个坏蛋太厉害了,还是阿育王朝的那些官员太白痴了? 少女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希望风雨军拿下居萨罗城,还是拿不下。 那天这个家伙用言语挑逗自己,让自己无意中陷入了圈套,居然答应如果他赌赢的话自己就嫁给他,还忘了约定如果这家伙输了的话该付出什么,真的是有输无赢,一想起来心里就冒出一股无名火。 虽然锡克教反抗阿育王,但是对于突然侵入的圣龙人同样也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看着风雨居然厚颜无耻,向那些可怜的奴隶蛊惑着什么“累计杀五个敌人赏白银十两,杀十个敌人可以成为自由人,杀十五个敌人可以升官,升了官可以获得财富和女人。”之类的话,让那些一无所有的奴隶上战场去卖命,自己其实却一点都不用付出,真的是要多阴险有多阴险,要多卑鄙有多卑鄙。 但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就在城里面,自己原先的计画成功的机率十分低,原本就是瞒着首领、抱着大不了一块死的想法去赌一把的。 但如果得到风雨军的帮助,成功的机会就大大的增强了,这也是自己决定留下来的重要理由。 可是,自己不会真的要嫁给这个混蛋吧?要是哥哥知道自己不守信诺,一定会很生气的,但这家伙实在是一个侵略印月的大坏蛋啊! 想到这里,少女偷偷的瞄了一眼身边的青年。 这时候的风雨正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敌情,冷静的指挥军队做出相应的部署,神色间显得镇定而从容,言语则干净而俐落,无形中流露出一股令人慑服的名将风范,显然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宿将,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这个样子的他好像也不坏啊! 突然惊觉到自己胡思乱想的少女,顿时满脸羞红。 第八章轻易得城 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少女复杂的心理变化,最初风雨之所以开玩笑似的和那个女孩打赌说五天内攻下居萨罗城,纯粹是觉得这个女孩在某些方面很像李中慧--不是指外貌,而是纯粹的性格。 也没有任何理由,纯粹就是感觉,感觉两人都是一样的好胜、倔强和坚强,外加还有一点刁蛮,所以想逗一逗她。 而且这个女孩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没有李中慧那么的聪明--虽然争夺天下需要聪明的女人来帮助,但是单纯从男人的心理而言,如果所爱的女人太过于精明强干,以至于自己什么也瞒不过她的话,那也绝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情。 于是这个女孩让风雨感觉到了一个完美的、温柔型的李中慧,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如果攻下了居萨罗城,这个女孩会不会因为感恩戴德而以身相许? 面对着敌人如期的进入自己的陷阱,眼看着大功告成,风雨就忍不住这样想起来,而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不过也仅限于心中的一动。 李中慧要是知道自己从印月带一个女孩回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风雨只要想一想就感到胆寒,仿佛临走前被这个刁蛮妻子咬过的肩膀又疼了起来,而妻子恶狠狠的警告又在耳边响起。 一丝丝的寒,一丝丝的疼,一丝丝的甜。 整个作战计画进行得非常的顺利,这几天以来,风雨军故意只派遣了少数骑兵在居萨罗城下挑衅,却又调动了其他几支部队攻打邻近的小城池,而主力则集结在这里埋伏,可以说是一石三鸟。 如果对手是莽撞之人,那么上来就会被自己引出来,聚而歼之;如果对手是谨慎之人,那么正好用疑兵之计牵制住城中的主力,自己的其他小部队则正好攻陷附近城防薄弱的地方--印月和圣龙一样,庞大的地方部队只是用于镇压国内民众的反叛,对于能征善战的入侵者就根本不值一提。 而风雨军带来的那七门石炮也乘机大显神威--如此结果又反过来迫使阿育王朝不得不过问,撤换统帅前来攻打自己;当然退一万步讲,如果阿育王识破了自己的计策,就是不上当的话也不要紧,正好乘这个时机大肆掠夺一番,然后扬长而去,虽然不是上策,毕竟也没有什么损失。 最终好大喜功的阿育王果然过问了,年轻气盛的芨多取代了老谋深算的巴巴拉,率领城中的主力追了出来。 这几天窝在城里窝出火来的印月人,眼见面前的对手兵力如此薄弱,自然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唯恐不能在统帅面前表现自己,被别人抢得头功。 风雨痛苦的发觉对付这样的白痴统帅,自己实在是太过小心了,原本设计好的许多诱敌深入的方案--例如故意丢失一部分辎重,故意打几场败仗等等,都显得有些画蛇添足,立功心切的年轻王爷简直比风雨麾下的将领还听话,马不停蹄的就把队伍带进了预定的伏击圈,还将大批的步兵远远的抛在了屁股后面。 “杀!” 当敌人进来之后,顿时间等候多时的风雨军将士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火箭从高处无情的落下,刹那间把整个峡谷变成了火海。 原本英勇追击的印月人立刻失去了刚才的士气昂然,在弓箭石块的招待下,死伤累累。剩余的骑兵立刻遛着马,躲过致命的箭矢,慌张的寻找着逃命的方向。 不过风雨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他原先的计画是等敌军的主力过来以后,来一个全歼的。 但是埋伏在两旁的大多都是些没有经过真正战争的奴兵,看到敌人进来之后,居然没有听从主帅的命令,擅自发动了攻击,使得整个伏击圈出现了漏洞,侥幸逃过一劫的印月人争先恐后的夺路而逃。 “跟我杀敌!” 风雨当机立断的跃上战马,呼喝着杀入惊惶失措的敌群。看到主帅如此英雄,风雨军的将士也不甘示弱,纷纷拿起武器冲了下去。 雪白的刀片在光线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的犀利,鲜血在空中飞溅勾画出凄厉的弧线,战马在为主人的结局而悲鸣,人们用呼喊来振奋自己的士气。 脱离了步兵方阵,又在遭遇伏击之后损失惨重、惊惶失措的印月人很快就在风雨军的打击下一溃千里。 这种战斗力的差距再次验证了呼兰人的强悍--呼兰人即使在身陷绝境也会死战到底,根本不可能这样一触即溃。 曾经同无敌天下的呼兰铁骑打得不相上下的风雨军,在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对付战斗力远远弱于呼兰人的阿育王朝的军队,自然是游刃有余。 随后的战争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被前方自己人溃退而惊呆的印月步兵,原本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军事素质,乃至忠诚心,都远远不如主要由贵族和职业战士组成骑兵,他们大多都是农家子弟,属于那种平时种田、战时当兵的那一种,所以看到自己的主帅和精锐的骑兵都一溃千里,惊慌和恐惧立刻占据了头脑的上风,紧接而来的就是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而这个时候,他们连风雨军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 至于奴兵就更不用提了。 战争的事实,再次验证了风雨关于“军队是一个不断用胜利来饲养的怪物”的说法。 久经沙场的赤狮军固然骁勇善战,那些为了“圣战” 而狂热的高唐僧兵也在此时表现得英勇顽强,甚至是那些奴兵也在脑海间猛然想起了风雨的承诺,面对如此一面倒的胜利局面,抱着有便宜不捞白不捞的想法,也是唯恐落在人后,冲杀得比赤狮军将士还积极,力争多多的杀敌--当然,不会有人怀疑一旦局面出现逆转,他们是否会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逃窜。 印月人的主帅芨多面色苍白,衣衫不整,头盔早已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腰间的宝剑更是早就扔掉了。 虽然侥幸从敌人的埋伏中捡回一条小命来,但是斗志和勇气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往日的自负和狂傲也随着战败而消失殆尽,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失败的耻辱占据着脑海。 战争的残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可恶的敌人不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为什么原本应该是自己消灭敌人、凯旋报捷的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敌人在后面穷追猛打,自己却狼狈逃窜、溃不成军? 梦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使他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也彻底抛弃了指挥大军的责任,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跟随着溃退的军队逃向居萨罗城。 直到看见了高耸的城池,他才似乎在瞬间找回了一点理智,立刻拼命的策马狂奔,一口气跑到了城里,却下达了一个疯狂的命令:“快关城门!” 看见守城的士兵有些犹豫,他突然抢过一支长枪刺死了可怜的家伙,然后继续重复刚才的命令。 由于生命有了保障,昔日的果断和冷酷再次得到了恢复,至于城门外因为他的无能而陷入危机的部下,却早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圣龙人来了!” 就在此时,城外卷起了一阵狂沙,伴随着铁蹄阵阵,两员小将一马当先的从两翼杀了过来,让正被后面的风雨军狂追猛打而一心想逃回城中的印月人大吃一惊,开始拼命的涌入城中,。 而来不及逃窜的士兵则在前后夹击之下乖乖的跪在地上、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停止了抵抗。 芨多吓得怪叫一声。 刚才的趾高气昂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刻掉转马头只顾着自己逃命,连下令关城也顾不得了--事实上城门口人头钻动,想关也很难。 这两员小将正是褚频和耶律留珀。他们原本是奉了风雨的将令,各自带领一千兵马在居萨罗城四周的州县和村庄扫荡。这段日子以来,这两个家伙从风雨那里学到了多少兵法韬略姑且不论,但是对于风雨那一套蛊惑人心的宣传,就深得其中三味,几天下来居然也召集了两千多名奴兵。 这几天眼看着周围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了,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开始朝远处打牙祭去,等听到了居萨罗城的兵马终于出动后,他们眼看来不及赶回伏击的地点,当机立断直奔居萨罗城。 至于万一风雨军伏击失败,他们将会变成送上门的肉包子这一危险,却半点也没有考虑。 使得风雨事后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是应该褒奖他们的勇敢机智,还是应该责骂他们的神经粗大。 不管怎样这三、四千多人的军队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在“降者不杀”、“杀死主帅有重赏”的号召下--这些日子风雨军中多了不少奴兵,所以语言不通的难题已经荡然无存--城下上万名败兵和城中更多的守军被吓得斗志全无,逃的逃,降的降。 顷刻间,阿育王朝东北最重要的城池居萨罗城,就在几乎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失守了。 阿育王朝对于印月半岛的重镇居萨罗城的确投入了一番心血,整个城池非常坚固:在距墙根十米外是护城壕。 城门外的护城壕上架设转关桥,这种桥只有一根梁,梁的两端伸出支于壕沿的横木,当敌人行至桥上时,拉动机关使横木缩回,桥面便会翻转,令敌坠入壕内。壕内注入了河水,并在水面下十厘米交错埋插长短不一的木刺。 在护城壕后,是宽二点五米的拒马带,主要用于阻碍敌军云梯接近。在守军出入的地段,拒马会浅埋成易于移动的状态,并在城顶加以标志。 不同于一般的城池,居萨罗城在拒马带之前附加了一道木篱或夯土的矮墙,这就相当于中原城池中的“乌垣”,后面部署士兵,待敌军进入护城河或壕沟范围,配合城上守军,以武器杀伤或柴草熏烧之。 最后,在距墙二点五米以内,是五行高出地面零点五米的交错尖木桩,兼有阻碍敌人攀城和刺死坠落之敌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城墙,这也是攻入城池的最后屏障。 不过这些城墙和神州的相比就未免差了一些,城墙只有十五米高,墙顶宽度大约有七至十米,守军可在上面自如的机动和战斗。 延墙两侧有厚一米、高零点六至一点四米的女墙,其中外侧女墙较高,开有外宽内窄的射击孔。 除了城角建有永久性的角楼外,战时还要延墙添置大量临时楼台。每隔六十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一米的观察楼。 每隔一百八十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三米、用以消灭城下死角和夹击城下敌军的木楼。 同样,每隔一百八十米,还竖有一堵三米高尖木桩连成的横墙,平时开小门供穿行,敌军登城后封闭作为路障。最后每隔三百六十米,再建一座突出内侧女墙四点六米的木楼,以备攻击入城之敌。 墙根厚达二十米,甚至四十米,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致因失去重心而坍塌。每隔约两百米,由内向外挖掘,接近外侧五至六寸时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门,留作突击杀出之用。暗门内侧还备有带风箱的窑灶、柴草和障碍车,以备敌军发现,从中杀入时,加以烟熏和堵塞通道。 城楼之下,城门洞内外侧都设城门,门洞中部还有辘轳升降的悬门。三道门都设有活动射孔。 为了防御火攻,除了在门楼中预备水罐水盆及长柄麻袋外,还用间隔十六厘米、突出二至三厘米、交错排列的圆头木桩在门外侧钉上厚泥。 与城外的步步设防相比,城内却是一副畅通景象。城门两侧和城角的宽大登城道,连接着延墙铺设的环城路。 环城路与各要道相连,构成城内四通八达的网路。不过城内也并非长驱直入之地,必要时,环城路之后会修筑一道称为“傅堞”的夯土矮墙,墙前再挖一道深三点五米,宽三米的壕沟,内塞柴草。一旦敌军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墙,并据墙与城墙友军夹击之于环城路上。 可以说这是风雨征战印月以来,所见过的防御最严密的一座城池,除了一些技术上的落后外,其他方面都可以和中原相媲美。 以至于风雨视察之后,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多亏了阿育王竟然让芨多这种白痴领军,否则在自己严重缺乏装备,又不能花费太多的时间加以围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入这里的。 看来还真是一个“白痴的敌军统帅,胜过己方的百万雄师”。 “风雨军来印月不是掠夺百姓的财物,抢占百姓的土地,而是劫富济贫,专门杀那些欺压百姓的达官贵人,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在居萨罗城的各个角落,风雨军中一些能言善道的家伙组成了一队又一队,专门进行宣传。 其实圣龙人自己也并不是很当真,只是觉得很好玩,仿佛成了替天行道的义贼了,不过该收刮的还是得收刮,难得越出国门作战,而且还是到如此肥沃的土地上,不发财的话就太对不起自己和敬爱的统帅风雨了--风雨在对自己人的动员令中可是明着说是带大家来为夺取财富、荣誉、功名而战的。 功名得慢慢积累,功名积累起来、升官了以后荣誉才对自己有价值,所以对大多数士兵而言,财富是最最重要也是最最实惠的。 高唐的那些僧兵则得到了另一番私下的解释,那些达官贵人、王公大员都是受到妖魔腐化的佛门叛徒,但是广大印月百姓还是要争取的,毕竟光大佛门还是需要有许多人来信奉才行,杀光了还怎么光大? 当然,没有任何人会反对他们去清理那些妖魔化的富人--包括接受他们的财产和教化他们的妻儿。 至于听在辛娜的耳朵里,却有一种很强的讽刺感,仿佛就是披着羊皮的恶狼双眼通红的盯着可怜的羔羊,一边告诉他们自己不会杀生,让他们不要害怕不要逃跑,一边却大块朵颐,一只一只吃得不亦乐乎,真是地道的伪君子。 不过对于风雨来说,这样的评价真的是很委屈。 虽然他并没有太过于约束自己的部队,但还是下达了不准滋扰百姓的命令,毕竟数量庞大的财富都在王公贵族的手里,犯不着为了一点点零头而硬逼着百姓跟自己拼命--印月人相信佛教的因果循环和转世轮回,所以虽然百姓把自己当作了侵略者,但是反抗却并不激烈。 即使有一些军队中的害群之马还是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总的来说风雨军的军纪还是非常好的,起码没有像大食人到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在印月的这些日子,风雨感受到虽然印月在某些方面同圣龙相似,农耕的社会培育了浓厚的乡土情怀,而佛教的来世情结更增长了百姓的忍受力,以至于在国家民族受到威胁的时刻,百姓显然站在了入侵者的对立面--甚至可以容忍统治者曾经的压迫;但不同于圣龙的是长年的战争与各国割据,使得人们的爱国心多少受到了削弱,众多破产的首陀罗和处境更为悲惨的奴隶完全丧失了人的待遇、也没有自己的财产,他们对故国家园的效忠,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同那些为了自己土地拼命的农民相提并论的。 另外,圣龙以儒教为精神支柱,讲究的是忠义节烈,主张武将死战、文臣死节,百姓中也深受“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风骨典范的影响,再加上深厚的乡土情结和家族血脉,使得他们对于任何入侵自己家园、掠夺自己土地的人,都表现出强烈的反抗仪式--不管入侵的是异族还是同胞,在关键时刻,地方上的豪强甚至比中央政府还爱国。 印月则不同,土地不是在那些部落首领转化成的王公手中,就是在国王册封的、每三年必须转换一次封地的贵族手里,前者往往优先考虑保存自己的利益,在乱世中做一个墙头草,依附于强者;后者由于没有世代固定的封地,所以对于土地并没有如此强烈的归属意识,危难时刻也是席卷财富、保命为上。 所以风雨并不准备把那些百姓逼得太急,甚至是那些贵族,风雨也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强大,就一定会得到许多人的投诚--当然这得等到洛信率领的主力杀过来才行,否则就是空谈。 基于以上的理由,风雨的第一次西征印月,可以说是非常节制的,相对于后来他的第二次西征印月,以及麾下大将李逸如、吉牙思兄弟和弟弟风雪对于印月的统治,历史上甚至有了“温柔的战争”这一特殊名词。 占领居萨罗城的最大收获是一下子召集了三万名奴兵,使得风雨军形成了一万七千赤狮军为主力,一万五千高唐僧兵和七万奴兵为辅的十万大军,气势夺人。 在印月的诸兵种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兵种就是奴兵,都是由军事贵族--扎吉达尔和王公贵族--柴明达尔的奴隶、走投无路的首陀罗(奴兵在非战时的待遇比其他奴隶好),以及一些异族的俘虏组成,这些奴兵属于易耗品,在战争时放到了最前线,消耗敌人的锐气和兵力,从而减少了自己军队主力的伤亡。 风雨来到印月不久,就活学活用,也组织起了奴兵,不过不同于印月贵族一味的把奴兵当作消耗品对待,他对于奴兵立功后的奖赏是非常慷慨的--反正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仗,慷他人之慨嘛! 不过之前由于没有打过硬仗,所以募集了这么多时间,也就积累了三、四万奴兵,这一次居萨罗城是印月重点防守的对象,所以像芨多这样的贵族都带来了为数众多的奴兵,而且由于芨多贪功心切,看见对手实力弱小,就率领主力骑兵当先冲杀过去,因此奴兵反而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战后,吉牙思等在战争中立下功勋升了官的奴兵将领马上以自身为例,向那些奴兵大做宣传,那些奴兵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诚心,一听到原来这里当奴兵待遇好,加上自己现在又是人家的俘虏,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了,风雨也就意外的大赚了一笔。 不过很快风雨就被接下来的事情打消了好心情,李逸如奉命接管粮仓,却发觉原城主巴巴拉早就让百姓自己前来把粮食取走了,这让风雨大大的吃惊。 “看来印月还是不乏能人的!” 在居萨罗城的城主府,坐在原本巴巴拉的位置上的风雨喃喃自语道,这是他进入印月以来第一次碰到有能力的人。 这一招实在是太漂亮了,一方面避免了城破之后资敌的危险,另一方面则避免了焦土政策对国家的影响,使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更可以促使百姓感恩戴德、效力死战,想到这里,风雨不由暗自庆幸,幸亏关键时刻阿育王出面干预,调换了统帅,而那个芨多又实在白痴,否则自己恐怕就要打赌赌输了。 想到这里,风雨忍不住看了辛娜一眼,却惹得少女撇了撇嘴,白眼相还。 “风侯大人,波拉斯王公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您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少女身旁的哥哥辛格却以为风雨在看自己,他是被风雨从牢里面救出来的,长得非常魁梧,赤铜色的肌肤,长长的胡须,双眼炯炯有神。由于他一直领导着锡克教徒在印月西面的省份作战,所以很清楚印月名将波拉斯的厉害,更何况敌我力量悬殊,很是担心。他虽然把风雨当作了印月的入侵者,不过自己毕竟是被风雨军所救,质朴的本性使他不愿意看见恩人受到损伤。 在他身边的阿克拉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是辛格身边的亲信,也是辛娜的暗恋者,这一次同辛格一起被捕,又一起被风雨所救,作为一个高傲的印月人,他非常讨厌侵入自己家园的圣龙人,又隐约感受到辛娜的变化--爱情中的青年往往是敏感的,所以对辛格提醒风雨很不以为然。 风雨倒并不担心这一点,什么印月名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呼兰的那些将领吧,当下只是顺着辛格的话,微笑着说道:“这位波拉斯很厉害吗?” “是啊!”辛格担忧的说道:“他跟随阿育王打了几十年的仗,可以说是朝中有名的宿将了,而且这一次听说还带来了象兵,这可是非常厉害的兵种,别说是步兵,就算是骑兵也无法与之为敌。” 这一点风雨倒是相信,他虽然没有见过象兵作战的威力,但也见识过了大象是什么样子的,这么大的体积,确实不是骑兵所能正面对抗的。 不过眼下他也是进退两难,有了这么多军队之后,信心十足的风雨原本是准备渡过日河,直接进逼印月城,可是因为巴巴拉把粮食全送出去了,自己也不想真的从百姓手里掠夺,如果阿育王朝的都如此效仿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将会遇到补给上的危机,这让他有些害怕。 而另一方面,波拉斯的军队已经很快就到了,一旦渡过了日河的上游,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很容易和南面北上的军队两面夹击,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正在犹豫之际,却听见辛娜嘀咕道:“装什么面子,打不过趁早快逃吧,印月可不是你们圣龙人想来就来的地方!” 风雨一皱眉,傲气从心中油然而起,当下大笑道:“区区象兵有什么可怕的?来人,立刻传令下去,收集船舶、木板,准备渡河直捣印月城,看一看那个印月第一美人金姬究竟长什么样!” 辛娜一听,不由大怒,狠狠的骂了一声:“色狼!” 不料风雨却已经率先走下了主座,向外走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却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促狭的说道:“美人,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一时间,少女被吓了一跳,一丝晕红爬上了脸庞。 第八集决战日河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对峙日河 “大哥,你说那个圣龙人真的会打败阿育王的军队吗?” 在日河河畔,辛娜一边看着风雨军将士忙碌个不停,一边向辛格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们兄妹应该是最轻松的两个人,在他们的立场上,阿育王那一边固然是他们一直反抗的对象,而这些圣龙人也只能算是入侵自己家园的强盗,只是不知怎么的,辛娜总是忍不住关心起那个可恶的圣龙人。 --大概是他救了哥哥的缘故吧! 少女在心中为自己辩解道。 “这不是很明白吗?那些圣龙强盗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而且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迟早得完蛋!”插嘴的是阿克拉,他对于少女过分的关心风雨,不由产生了一些怒意。 “闭嘴!我又不是在和你说话!”少女恼怒的嚷道,眼神却紧张的盯着兄长。 “我也说不好!”辛格迟疑的说道。 当风雨军在日河岸边忙着准备渡河之际,波拉斯王公的二十万大军也同时赶到了对岸,由于夜色随之来临,谁也不愿意被对方乘自己渡河之际袭击,所以就隔着河流对峙起来,就算要打的话,也得等到明天了。 不过从整个战局看来,时间的推移显然对人地生疏的风雨军不利,如果不能打破僵局的话,敌人的大批军队必将从各个方向对风雨军围拢聚歼,但是强行渡河无疑是犯了兵家大忌,更何况对方的象兵恰好是克骑兵的,所以一定会损伤惨重。 相对而言,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阿育王朝军队就轻松得多了,只要不让风雨军渡过河或者自己被突然甩掉(没有了日河这道天然屏障,在广阔的平原上要想摆脱在自己家园中作战的印月人,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只需要几天的工夫,王朝庞大的军队就会从四面八方杀过来,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风雨军了。 所以从理论上讲,风雨军绝对是陷入了绝地。 但是辛格总感到风雨脸上的轻松不像是装出来的--虽然身为将帅的一个重要素质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无从猜测。而且风雨军将领和圣龙人都仿佛对自己的主帅有着绝对的信心,这种乐观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有些害怕的奴兵--至少使得这些奴兵在战争出现不利局面之前还不至于立刻倒戈。 这一点让辛格非常佩服,多年的军事生涯使他认识到这种对主帅的信心,与主帅的地位、身分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不是在长年累月的战争中英明而无差错的指挥,是根本不可能形成的,而一旦形成,也就说明了这是一支由名将统帅的百战雄师,一支士兵们可以毫无保留的将生命交付给自己统帅的钢铁军队,这样的军队是不容轻视的,即使战败也势必会让敌人付出昂贵的代价。 再加上风雨巧妙的夺取居萨罗城,证明了眼前这个有些文弱、有些满不在乎的圣龙人绝对是一个擅长运筹帷幄的战争高手,那么这一次他又会有什么妙计呢? 辛格有些期待。 “芨多,你贪功冒进,以至于中了敌人埋伏,然后又贪生怕死,辜负皇上的厚望,丢失了重镇居萨罗城,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有什么话好说?”在印月人的帅帐内,统帅波拉斯王公义正词严的说道。 老将军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是阿育王朝的名将,从十多岁起开始了戎马生涯,一生东征西讨,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昔日虎气的少年如今已经两鬓苍白,只是当年那股好勇斗狠的凶悍却是老而弥坚。 “大人饶命啊!这次居萨罗城失守完全是因为巴巴拉大人坐失战机,又擅自开仓放粮,影响了军心所致,末将愿意戴罪立功,请大人给末将一次机会!” 跪在地上的败军之将芨多冷汗淋漓,波拉斯王公非同寻常,早在阿育王尚未得志的时候,就已经是阿育王最坚定的伙伴和年长的资助者,对王朝更是忠心耿耿,为王朝守疆戍边,阿育王见了他也是礼遇有加,所以如果他要拿自己开刀的话,没人救得了自己。 “闭嘴!本帅只知道是你把这么重要的城池丢失的,现在还敢诿过于他人?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波拉斯王公一听这番话,不由怒不可抑。 “饶命啊!请大人看在阿育王和我死去的父亲份上,饶末将一命啊!” 芨多大汗淋漓,绝望的叫道。 “且慢!”波拉斯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当年芨多的父亲就是为救自己而丧命的,如今被芨多一提起来,让他心中一软,倒也下不了手了,唯有冷冷的说道:“好,本帅先打你一百军棍,收押大牢之内,等候阿育王的发落!” 听到了此话,芨多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回到京城,姑且不论皇上对自己一向钟爱,那个金姬也一直受到自己的巴结,想必不会见死不救的,看来小命是保住了。当下连忙叩头谢恩,只是一丝狠毒的眼神乘着他俯地叩首的时候,在波拉斯王公眼中不经意间悄悄的流露了出来。 “您就这样放过芨多吗?” 当这场闹剧结束后,从幕后走出来的正是居萨罗城的前任城主巴巴拉,他对于波拉斯的心慈手软感到有些不妥,他深知朝中的情况,像芨多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只会误国误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却放虎归山,只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放心吧!等打完这一仗,本帅亲自为城主向皇上解释,毕竟居萨罗城可是在城主被调走后方才失守的!” 波拉斯王公误以为巴巴拉害怕芨多在阿育王面前把失守城池推托给自己,所以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 在朝中,他是开国元勋,为了开创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论私情,他是阿育王的兄长,救助过少年的阿育王,更数十年如一日鼎力的支持着这头印月的雄狮,自认为很了解阿育王;再加上这些年他坐镇西北边关,不太了解朝中的变化,所以根本没有把芨多还有那个金姬放在眼里。 巴巴拉叹息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反正凭借他这么多年为官的经验,倒也不怕芨多反咬一口,对于在官场上的自保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让他忧心的仍是当前的战局,风雨此人的确会用兵,今天晚上派兵在河岸上来回奔跑,大声呼号、擂鼓,做出强渡日河的样子,使得印月军随着声响在对岸平行奔走,把那些马匹和大象累得够呛,虽然很快明白了对方用的是疲兵,所以来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但是风雨真的会计仅止于此吗? 他有些担心自负的老将军会掉以轻心,当下说道:“圣龙人向来狡诈,老大人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本帅麾下将士两倍于敌,个个都是能征善战,那些区区圣龙人岂是我们的对手,本帅这一次一定要让那些圣龙人知道我们印月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的地方!”波拉斯王公豪爽的说道。 老将军也确实有自己自豪的地方,他统帅的大军中有三万骑兵、八千象兵,和从西北边关调来久经沙场的五万正规步兵,再加上数量众多的奴兵和各个郡县抽调的部队,总计二十万之多,远远超过风雨军。 的确,风雨突然翻越群山而入印月,紧接着又取道西进而非南下会师,大出阿育王的意料,甩开了阿育王匆匆在南面集结准备决战的军队,一下子就打乱了整个王朝的军事部署。 又由于阿育王朝传统的防线是在日河的西北流域以防范西面敌人的入侵,兵力集中在西北,加上最近又被风雨设计调走了二十万大军入侵尼国等地,这一带本来就很难调集多少兵力了,以至于风雨军进入印月半个月来所向披靡。 但事实上这些圣龙人主要是没有碰上印月的主力所致,他就不相信追随阿育王征战这么多年的印月大军,会消灭不了这么一点兵力的圣龙人。 不说别的,单单是自己麾下的那些大象,形体庞大,吼声吓人,如果圣龙人上岸,只要象兵那么的一冲锋,就足以把他们重新赶到河里面去。 事实上圣龙军的战马别说是上岸了,恐怕在渡河的过程中,只要远远的看见大象,就会吓得跳进水里。 更何况只要自己粘住这股军队,也无需花费什么大力气,等到各路大军云集,就是吐口唾沫也足够把这些圣龙人淹死了。 想到这里,波拉斯王公忍不住想笑。 他倒是有些佩服对手的胆大,居然认为凭借这一点点部队就可以征服伟大的印月,如今更是敢以这样一支人数少于自己一半的乌合之众与自己正面对抗,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被老将怀疑为白痴的家伙,却也和对手一样的信心十足。 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地方是根本不可能实行游击战的,风雨早就准备好被阿育王朝的大军堵住大战一场,事实上他对于过了这么久,印月人才抽调了大军前来狙击,实在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当然这对于自己而言,确实是十分幸运的。 如果说前段时间由于军队疲惫、实力不足,自己还很担心和力图回避这种决战的话,现在却是非常渴望这样的决战。 因为如今一方面自己气势如虹,军队也扩展到了一定规模--虽然大多数都是一些忠诚心和战斗力都极其靠不住的奴兵;另一方面从粮草供应上说,这个规模在目前印月人人心背离的情况下已经差不多是供应的极限了,而且规模再扩大的话,就有可能迫使阿育王考虑实行焦土政策了,所以也该是自己狠狠打一仗来提高士气、凝聚军心的时候了。 毕竟,新入伍的士兵也需要一场大捷来提高他们的士气和忠诚,那些观望中的奴隶和首陀罗也需要自己展示充分的强大--生活在如此艰苦环境中的人们,不管再怎么麻木,贪婪的人性还是会驱使他们选择依附强者来试图改变自己落魄的生活的。 所以风雨相信一旦证明自己是胜利的强者,那么跟随自己就可以成为自由人、获取权力财富女人的诱惑,势必会让他们超越对国家的忠诚,抛弃往日的恭顺与麻木,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风雨需要这一战,而且是一场大捷。 就这样,在双方统帅斗满怀信心的情况下,奉命东进狙击的印月军同一路向西的风雨军不期而遇,由于双方都有着十分强烈的求战意志,所以很快三十多万大军在辽阔的平原上隔着著名的日河摆开了阵形。 微风轻轻的吹拂着军旗,战马在原地不安的踱步,如果从气势和规模上讲倒也不逊色于风雨军同呼兰人的那几场大会战,然而不同的是,双方的队列中都存在着那些七拼八凑的杂牌部队。 歪歪斜斜的队伍、五花八门的服饰,这样糟糕的情形不仅仅出现在风雨军的奴兵中,同样也适用于印月的那些凑起来的部队。 在这里,廉价而且几乎取之不尽的奴兵,显然成为了战争的主要兵源,虽然他们的作战力和纪律性实在很差,但是成本却也同样很低,也无所谓其中的伤亡,即使死了也不必支付抚恤金--尤其对风雨而言,还不必像印月统帅那样担心受到借出奴兵的贵族的责骂和支付赔偿的压力。 尽管求战的意识强烈,但是作为一员名将,风雨对于自身所处的窘境也有着充分的自觉。所以他大造渡河的声势,派出一批骑兵举着火把在河岸上来回奔驰,人声鼎沸,一片喧嚣,仿佛大军马上就要强渡一般,弄得印月人疲于应付,当最终明白是疲兵之计的时候,已经把马匹和大象都驱赶的非常劳累。而风雨和大部分军队都在营房中安然大睡,仅仅是派遣了侦察哨部署在沿河的各处。 不过这仅仅是风雨的第一部计画,在察觉到对手从这种对付夜间行动的紧张状态中松弛下来之后,他才开始了真正的军队调度。 在风雨军同印月人对峙的日河河段,河岸边有一处像半岛似的岬角,河道在那里绕了一个大弯。在这个岬角上生长着各种树木,非常的茂密。对面的河中还有一个小岛,也是林木森森,从无人迹。而且这个岬角和对岸的小岛距离自己的大营大约有二十多里,不远也不近。 这种地形给予了风雨作战的灵感,他意识到这个岬角和对面的那个小岛都是繁密的树木,足以隐藏自己的渡河行动,绝对是天赐的好地段,于是断然决定将这里作为自己渡河的突破口。 这时,早些时候的部署无疑起了掩护作用:原先被派遣的侦察哨之间都部署在可以看见的距离,不论是从哪一个地点口传命令都容易听到,而且他们根据命令一直在原地点起篝火、喧闹不止,掩护了大军行动的声响。而此时对岸的敌人却自以为已经识破了对手的疲兵之计,没有在一开始引起足够的重视。 “听着,逸如!我委任你统帅五万奴兵和七千赤狮军留在大本营。如果印月人离开营地攻击我时,或者我已经大获全胜、印月人试图夺路逃跑时,你就渡河追击;如果印月人只是分调一部分人前去攻击我,而留下一部分人守卫营地,并且还留下大象的时候,你就留在原地不动;如果印月人调集了全部大象向我攻击,只有一部分军队驻守的时候,你可以视情况全速渡河,牵制或者消灭对面的敌军!” 风雨大胆的把军队副帅的职位交给了李逸如,虽然论资历和经验,蒙璇等将领更为合适,而李逸如则根本没有指挥过大部队作战,还仅仅是初出茅庐。但是风雨依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深信真正的雄鹰必须在困境中成长,对于李逸如能力的看好,使他决定好好利用残酷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来锻炼这个战争的天才,促使其早日成熟。 当然为了谨慎起见,风雨还是作了最可能详尽的指示,而李逸如也明白这是自己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同样非常虚心而又认真的聆听着心中敬慕的统帅的安排,然后不折不扣的执行。 接下来必需的战前准备是在营地里公开进行的,风雨召集了所有的将领,部署了任务。 他平静的对他们谈了自己的战略部署,没有以往那么激动人心的动员和鼓励,仅仅是号召他们去鼓励自己的部队:伍长鼓励自己的伍;十夫长鼓励自己的中队;百夫长鼓励自己的卫;千夫长鼓励自己的营;校尉鼓励自己的团;都尉鼓励自己的师;统领鼓励自己的军。 “将士们,我不想用什么激昂的言词来激励大家。大家在过去的战争中都已经英勇的创造出许多光辉的战绩,这,就是最好的鼓励。 “我们的作战不是争夺土地,也不是占领国家,而是为了保卫神州免遭侵略,是为了圣龙的再次崛起和创造一个崭新的国度。为了佛门的纯洁,为了圣龙的强大,为了男儿们在有生之年能够顶天立地而不是受人奴役,面对着后有追兵、前有拦截的危机,我们别无选择,唯有一战! “所以我想用不着再去发表什么长篇的演说,来激励大家做出崇高的战绩,这种英雄本色应该是大家所固有的。我宁愿对大家说:”每个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要想到纪律;进军中需要安静时要做到鸦雀无声;需要欢呼时要喊得响亮;必要时更要发出惊天动地的杀声。每一个人都要机敏的服从命令;还要机敏的向部下传达。 “每个人都要牢记、全军也同样要牢记,个人的疏忽会造成全军的危险,个人的努力也有助于全军的成功!” 这段话成为了千古的经典,没有太多的华丽,但是却兼顾了热血的圣龙人、为了佛门而狂热的高唐僧兵,以及寻求摆脱自身受人奴役、做一个光荣的自由人而奋战的印月奴兵,因而得到了全军的响应。 各级将领小声的向自己的部队传达了统帅的命令,每个人都感到了热血的涌动。统帅平易近人的话语实实在在的点出了每一个人的利益所在,同时又切切实实的指导着士兵们如何进行战斗、军官如何指挥部队,这样的战前动员是以往从来没有一个将领曾去做过的,但是在风雨的口中说出来,又是如此的自然。 看见风雨这样满怀着信心去打败敌人,仿佛胜券已经握在了手中,忠心耿耿的赤狮军当然毫无保留的信任着曾经带领自己屡屡创造战争奇迹的统帅,为了宗教而狂热的高唐僧兵和那些还有些见风使舵的印月奴兵,也暂时放下了对不利战局的顾虑,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作为战争的旁观者,辛格意识到他正处在一支难以战胜的军队中,主帅的足智多谋还在其次,更为重要的是他擅长最大限度的调动战士们的士气和英勇,让将士们心甘情愿的效忠和卖命,这才是可怕的! 锡克教最好不要成为这个人的敌人! 这是辛格得出的结论。 至于辛娜则早已跃跃欲试的准备加入战斗,虽然她不喜欢这些侵入印月的圣龙人,不过对于压迫锡克教的阿育王朝更加厌恶,最重要的是她情不自禁的希望自己能够伴随在那个可恶的圣龙人身边--尽管自己并不承认。 “我是要亲眼看着那个圣龙强盗和阿育王朝的坏蛋同归于尽!” 少女口中正式的理由是很冠冕堂皇的。以护花使者自诩的阿克拉自然别无选择的只好跟随其后。 第二章决战日河 当黎明艰难的从漆黑的夜幕中挤出一丝曙光的时候,风雨统帅着一万名赤狮军将士、一万五千名高唐僧兵和两万名奴兵,朝那个岬角运动。 直到大军渡过了日河之后,大营中的印月人方才醒悟到不对,匆匆的从四面调集好骑兵和象兵,在侧翼与风雨军所率的军队展开平行移动,以防其突如其来的冲击或者被绕到自己的侧后翼,掩护后面从大营中跑步赶过来的步兵整顿好队形准备决战。 但是印月人刚刚调动开,李逸如也率所部依令行事,开始全速抢渡日河。 印月人看到这种情形,被迫将骑兵改为双重队形,以数量较大、战斗力最强的那一部分面对风雨,另一部分则协助后面的步兵对付李逸如的部队。这无疑把原先的阵势和盘算全部打乱了,印月人中出现了一点混乱。 “将士们,跟我冲啊!” 风雨看到这个时机,恰恰抓住敌军骑兵向后转的时机,发动了向正面敌军的攻击。排成方阵的高唐僧兵和印月的奴兵,开始在天方露白的时分伴随着震天的吼声冲了上去,后面督阵的则是身经百战的赤狮军。 一时间措手不及的印月人下意识的慌忙向自己的大象靠拢,好像是要寻找到一堵友好的避风墙似的。这却更加助长了风雨军进攻的声势。 波拉斯见势不妙,立刻下令让象倌驱赶着大象前去狙击,这些战象在阿育王朝的扩张之旅中立下过汗马功劳,乃是印月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的依靠,阿育王就是带领着这支军队纵横整个印月半岛,建立了旷世伟业。 这次波拉斯带来了八千象兵,按照印月的编制,每只战象配备两名射手、一名驾驭、两名护卫,所以战象一共有一千六百头之多。当这一千六百头战象迈动着它们笨重的身躯,在地动山摇的声响中前进时,让整个印月军都稳定了下来。 他们开始为自己被兵力处于劣势的敌人吓倒而羞愧,更对象兵的战无不胜而信念坚定,原先动摇的战线重新稳定了下来,士兵们开始了战斗。 风雨军的将士也不甘示弱,奋勇向前、迎击大象。他们向大象身边聚拢,纷纷枪挑箭射,还燃放浓烟,阻止大象的冲击,放缓大象的脚步,于是战争就以这种过去任何战役都没有见过的形式进行着。 就在此时,李逸如的军队乘着印月军主力杀向风雨的时候,拼力强渡过了日河,在对岸排开了阵形。 在他面前的主要是印月的奴兵,以及一些匆忙赶过来的骑兵,战斗力并不是很强。 但是这时候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面对着敌军人数上的巨大优势,风雨军中的那些奴兵开始慌乱起来,这些家伙多数是刚刚俘掳过来的,眼见得自己这一边处于绝对劣势,立刻见风使舵,成群的向印月人的阵营跑去。 “耶律留铂,你率领一营骑兵跟在这些逃兵后面,向敌军射箭,同时斩杀后退者!” 虽然第一次单独担任统帅,但李逸如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慌张,他沉着的命令其他的部队也跟着挺进,让吉牙思、哥里等忠诚的奴兵将领统率着部队冲杀在最前面--这些将领因为从风雨那里得到了自由和富贵,而一旦战败印月人最多也不过是饶他们一命,却又得重新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战斗起来勇敢程度一点都不逊于正规的风雨军。他们的以身作则,进一步激励了尚未叛逃的奴兵,使他们暂时留在了风雨军的阵营,跟随着各自部队的将领前进。 与此同时,从河对岸拉来的那几门大炮也开始喷发出愤怒的火焰,倾泻在印月人密集的人群中。 那些叛逃的奴兵得到的则是印月人枪林箭海的攻击。 印月人看到风雨军骑兵和其他奴兵的攻击,误以为这些家伙是风雨军进攻的先头部队,所以毫不留情的展开厮杀,而那些奴兵的后面则是耶律留铂统率的骑兵,他们一边向远处的敌军射箭,一边无情的斩杀试图后退的奴兵,使得倒楣的变节者深陷绝境,不得不拿起武器向前冲杀,力图在刀光剑影中寻找自己的活路。 尽管如此,那些奴兵毕竟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劲旅,面对着拥有绝对优势的敌人,很快就显示出了败退的痕迹,大批大批的奴兵在对方的刀山枪林中倒下,鲜血在阵营中飞溅。无论是吉牙思等勇士声嘶力竭的激励,还是身后督战队的大刀,仿佛都无法扭转败局。印月人的步兵开始了步步进逼,好像不可阻挡。 幸好对方也大多都是些奴兵,剩余那些招募来的步兵,也是匆忙间结合起来的,在印月关起门来打仗也就罢了,同当今天下真正的军队比起来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所以一时间也无法完全击溃风雨军。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印月人骑兵不足的弱点显露了出来。 印月军队本来就不是以骑兵为主,这一次只调来了两万骑兵,波拉斯王公为了先行解决风雨那一边,所以把主要的骑兵和所有的象兵都调集到了那一头,印月人部署在李逸如这一边的只有五千骑兵。而风雨军这次西征,带来了清一色最精锐的骑兵部队,说是赤狮军,其实有许多都是秋风军中最优秀的战士。如今风雨特意留给了李逸如七千赤狮军,使得风雨军的骑兵原本战力就在印月人之上,再加上占据了兵力上的优势,所以在骑兵的对抗中很快就占尽了上风,将印月骑兵杀得落花流水。 呼啸来去的马上健儿,掌控了对侧翼的主导权,有力的支援着奴兵和僧兵的作战,在战场上纵横驰骋。这个时候,天色已经转亮,更显出骑兵奔腾的气势,不断冲击着印月人步兵方阵,造成对手士气的溃散和阵形的混乱,从而弥补了自身兵力的不足,而另一方面,对阵的印月人大多都是各郡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和用于消耗的奴兵,缺乏默契的配合,虽然依仗人多支撑着战局,但是反而显得有些不利。 当然,决定胜负的依然是风雨那一边。这里是双方主力的决战,波拉斯把手中的王牌:八千象兵、一万五千骑兵和五万久经沙场的戍边部队都投入到了这一边,因而使得风雨所承受的压力非常大。 印月人把象兵放在了前面,虽然纵横无敌、所向披靡,一上来就给予风雨军重大的杀伤,但由于是匆忙上阵,所以无法发挥象兵惊人的冲击力,使得风雨军的步兵虽然被冲得有些混乱,但是却还没有到全军溃败的程度。 事实上配合着机动的骑兵,风雨军的步兵方阵采取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不断的诱杀冲得太急、孤军陷入阵中的大象,对于其他大象则以浓烟和弓箭来阻挠,迫使印月人不得不放缓象兵进攻的步伐,以避免这些珍贵的战象在这场他们看来赢定了的战争中受到太大的伤亡。毕竟一头战象从诞生到训练,所花费的费用将是一匹战马的五到七倍。 由于象兵无法采取奔跑冲击的方式,促使了后面跟上来数量庞大的印月步兵,很快就只好在大象的附近与风雨军的步兵开始混战起来,无法形成全军有序的进攻,从而导致了印月人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逐步把风雨军向后迫退,却始终无法取得战场上压倒性的胜利,战场也变成了两军步兵的对阵。 就在正面战斗持续部下的情况下,风雨却始终保持着镇静,早在决战之前,他就以敏锐的军事眼光,看到了这场战争真正决定性的关键还是在于骑兵的对决,相对而言他更为关注的是侧翼的骑兵对决。 因为此时,那些印月骑兵眼见得正面的战场已经成为了步兵的对抗,一时间无法结束,而自己也插不上手,于是就绕到了侧翼,企图冲击风雨军的左翼乃至后方。 在风雨的点头示意之下,蒙璇银枪一挑,当先冲杀了出去。早就在神州名动天下的“银枪铁面玉罗刹”在军队中有着不可战胜的神话,她的身先士卒更是极大激发了赤狮军的斗志,一方面是名将风采对士气的调动,另一方面是谁也不愿意背负“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的骂名,所以纷纷跟了上去。 就连那生病刚刚好转的欧仁也蠢蠢欲动,只是很倒楣的被风雨拦住了,只好哭丧着脸看着眼前的战斗。 虽然人数比印月少,但是在同强大的呼兰人的对抗中成长起来的风雨军,无论个人的战斗力还是战斗经验都远远强于印月人,更何况领头的还是让呼兰狂骑兵尚且闻之色变的蒙璇。 只见她一马当先的冲入了敌阵,仅仅几个照面,就狂风扫落叶一般的打开了缺口。 白袍在战阵中起伏,很快就被鲜血染红;红缨在刀山枪海中飘舞,绽开了死亡的绚丽;阴森的面具毫无表情,仿佛恶魔一般在嗤笑着人类的脆弱;银枪犹如蛟龙出海,几乎没有一个敌人是她的一合之敌。 紧随其后的风雨军也不甘示弱,挥舞着刀枪无情的攻向胆颤心惊的对手。 站在后方风雨身边的锡克教徒不由目瞪口呆,实在无法置信眼前的所见,唯有双手抚在胸前,口中不停的蠕动,不知道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他们也曾是战场上英勇的战士,也曾经面对过无数次的生死存亡,但是也从没看见过居然有如此勇猛的将领,实在无法把这个原本娇柔可爱的女孩,同眼前凶神恶煞的战士联系起来,而偏偏这样勇猛的战士,还如此顺从的听命于自己身边莫测高深的圣龙年轻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从而在脑海中产生了强烈的最好不要与风雨军对抗的念头,这也算是风雨一个意外的收获。 骑兵的对抗很快就完结了,败退的印月人自然而然的朝大象那里退去,一方面是战象始终给予了他们根深蒂固的安全感,另一方面防御力强大的大象,也确实能够有效的抵御骑兵的冲击。 波拉斯一点都没有以眼前骑兵战的不利为念,在他看来,兵力上的优势,使他完全可以通过慢慢的消耗来抽干风雨军的鲜血,而在步兵获胜之后,庞大的象兵足以最终解决那些圣龙的骑兵。 可惜风雨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这个时候风雨军的骑兵已经自发的集中在了一起--这样的集中倒不是由于什么命令,而是战斗过程的本身把他们逼在了一起。没有了对方骑兵的牵制,在蒙璇的带领下,整个战场成了随意驰骋的猎场。他们无论冲到哪里,都是先给予印月人大量的杀伤,然后才撤退。 这个时候,风雨方才露出了笑容,淡淡的对欧仁说道:“月有圆缺、事无完美,印月人最引以为豪的象兵,其实也完全可以成为束缚他们自身最大障碍。” 就在欧仁低头若有所思、辛娜撅嘴不服的时候,战场上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由于印月人朝大象靠拢的自然反应,使得庞大而笨拙的象兵逐渐的被挤到了一个很狭窄的范围,而且受到浓烟的熏烤和箭矢的袭击,变得有些狂躁和失去控制,从而朝四面乱窜,胡冲乱撞、践踏破坏,把自己军队和风雨军都冲击得七零八落,不管是敌是友,都受害不小。 因此被压在了大象四周狭窄地带的印月骑兵,开始感受到了梦魇。 他们受到风雨军骑兵和大象的两面冲击,损伤惨重。 同时,很多大象和象倌也在混战中被打死打伤。 有些大象由于厌烦,又已无人驾驭,于是在这场混战中也不再躲藏,仿佛被临头大祸刺激得发了狂,不停的左冲右突、不遗余力。 在正面的战斗中,风雨军虽然也被冲击的损失不小,但是由于有着足够的回旋余地,可以是情况自行决定攻击:大象冲来,他们就退;大象一逃,他们就追,不断的用弓箭来射杀。 而印月军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当大象精疲力竭的时候,不再猛冲直撞,而是一面吼叫一面像船一般的慢慢后撤,于是他们只能夹在大象之间向后退,受到大象更大的伤害。 风雨拔出了战剑,亲自率领骑兵把这一大帮大象、战马和士兵团团的围住,同时向步兵发出信号,让他们用盾牌连接起来尽量互相靠拢,形成极其密集的队形,整个方阵一起前进,只留下一条很狭窄的通道,让印月人自相残杀着夺路而逃。 失去斗志的印月军队开始了亡命之旅,许多人不是被大象踏伤踏死,就是在逃命的时候被视为障碍而遭到友军的残害,还有一部分人吓得跳入了日河。 风雨也不急,只是把军队缓慢的推进,以气势压倒其实还是占据兵力优势的对手,迫使大批大批的印月人举手投降,只有少数的幸运者簇拥着自己的统帅逃了出去。 李逸如那一边的印月人同样被风雨军死死缠住,如今见势不妙也无心再战,纷纷后撤,李逸如虽然尾随追击扩大了战果,终究由于兵力的不足,无法加以全歼,战争就这样很快在日出的时候结束了。 战后的氛围是凄凉的,这一战十万风雨军打败了二十万印月人,阿育王朝的八千象兵和两万骑兵几乎全军覆没,约六万多奴兵和三万印月步兵投降。 风雨军也损失了七千多赤狮军将士、近万名高唐僧兵和三万多奴兵,尤其是赤狮军的重大损失让风雨感到悲哀,这些英勇的将士是他最忠诚的追随者,也是他建立功业的强力支柱,这样的损失是绝对无法用物质予以弥补的。 空荡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垂死者的呻吟,无主的战马不时悲哀的嘶鸣,因为精疲力竭而安静下来的大象蜷缩在地上,任由身上的伤口流出汩汩的鲜血,象鼻偶尔的挥动两下,或者扇一扇硕大的象耳,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信教的奴兵开始将死者聚集起来,准备传统的火葬,他们先是将战友的尸体用“圣河”的水洗净双脚,以便日河女神的接灵,然后将尸体抬到临时搭建的简易河坛,绕河坛三圈后把尸体安置在木柴上,接着点起了熊熊的烈火以燃烧尸体,最后将残余的骨头敲碎,连同骨灰洒向河水之中,让河水冲走死者生前的一切罪孽。 高唐僧兵和赤狮军的战士也有样学样,将自己战友的尸体如法炮制,一来是入乡随俗,二来也是为了避免战友的尸体被野兽啃咬或者被仇恨的印月人摧残。 风雨只是默默的伫立在河边,看着战士们的忙碌,一言不发。 相对于只需要听从命令、奋勇杀敌的将士,身为统帅的风雨无疑责任更为重大。 当初说要直逼印月城、俘掳印月第一美女金姬,不过是一句大话以及为了鼓舞士气,即使大获全胜之后,风雨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意识到眼前的局势十分的不利:阿育王一定会调集所有的兵力保卫自己的都城,因为这意味着王朝权力的巩固与否,同时原先在南面堵截自己的印月军队,也随时都会出现在自己的后方,这场战争才刚刚打响,印月越来越多的精锐部队很快就会在这里集结起来,自己这一支军队处境依然险恶。 “风侯大人,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作为一名战士,我对于您的伟大战绩感到钦佩,但是作为一名锡克教徒,故乡在时刻召唤我,所以我们只好向您告辞,希望日后依然能够在友好的环境中与您见面!” 这个时候,辛格代表着那些锡克教徒前来告辞,他们将要回到自己的根据地--旁遮普邦,在此之前,风雨如同羚羊挂角、了无痕迹般的战争艺术和风雨军英勇奋战的气概,让这些质朴的、崇拜英雄的战士大开眼界,从而也产生了对这位东方统帅的敬畏。因而在言语举止间都表露出了尊敬。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显然依旧把风雨当作侵略者,因此同时保持了不卑不亢的礼节,只有辛娜似乎有些不舍。 对于这样的态度,风雨早在意料之中,他也并没有挽留,虽然敏锐的政治直觉,使他预感到这些锡克教徒很有可能会对他日后的扩展起到很大的帮助,但是既然目前他还没有实力利用这股力量,那就让这把宝剑暂时在剑鞘中安睡也未尝不可,所以他也是很彬彬有礼的说道:“请代在下向贵教的古鲁长老问候,虽然我们之间有着不同的信仰,也可能还存在一些误会,但是相信对抗阿育王朝的暴政和解放印月百姓的责任,终有一天会使我们成为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希望让我们一起为这一天的到来而祈祷!” 说完之后,风雨故意不去理睬眼神中透着些许幽怨的辛娜,和辛格拥抱道别,派褚频送给他们一些粮食和武器,就把他们打发上路了。 “准备好了吗?” 当辛格刚刚上路,风雨立刻收起了笑脸,眼神也转为犀利,向身后的李逸如询问道。 “全凭风侯吩咐!”李逸如不动声色的说道,面部丝毫不见一点表情。 风雨叹了一口,仰头向天呆望了一会,方才说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小璇知道!” “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啊?” 正在此时,蒙璇一身戎装的策马过来,嘟着小嘴不高兴的问道。 “哈哈,没什么!本来是想晚上把这串翡翠项链送给你的,没想到被你听见了,你这个小丫头耳朵倒是尖!” 风雨面不改色的笑着说道,看见蒙璇顿时两眼发亮,爱不释手的把玩起自己从印月人那里缴获来的战利品,把其他事情都放在了一边,不由摇头苦笑:女人还真是爱好发光的动物。 这串项链风雨本来是准备回去送给李中慧的,不过现在改送给可爱的小妹妹倒也不吃亏,当下拍了拍兴致勃勃的蒙璇,说道:“可以出发了吗,蒙将军?” “啊,军队都集结好了!”蒙璇这才如梦初醒,喜孜孜的把项链放入了怀中回答道。 “好,我和小璇先回居萨罗城,逸如你快点赶来!” 风雨不动声色的跃上战马,淡淡的向李逸如看了一眼,然后和蒙璇策马而去。 李逸如等风雨走远了之后,也同样长叹了一声,紧接着面色严肃的示意吉牙思执行风雨交给他的秘密任务。 三万解除了武装的印月步兵被驱赶到了空地,在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随着一声令下,准备好了风雨军弓箭手就开始发射出密集的箭矢,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在倒楣的俘虏头上,四周犹如林海的长枪队严阵以待,毫不留情的捅破妄图逃跑的身躯。 大批的印月人在箭雨中倒了下来,部分勇敢者在妄图冲破风雨军包围的时候被士兵乱枪捅死,剩余的人们开始跪倒在地上祈祷他们的神灵湿婆神,但是即使这位传说中的最高神灵也无助于阻挠死神的降临。 一时间,痛哭声,惨叫声,嚎叫声响彻云霄,老天也仿佛不忍目睹这一人间惨剧的发生,而偷偷的扯上一片云彩,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李逸如有些于心不忍的别过头去,却看见吉牙思的双眸中正闪耀着残忍的光芒。 这也难怪,这千百年来,印月的贱民和奴隶世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日积月累下来的仇恨与愤怒,一旦爆发又岂是理智所能阻挡,所以执行这次行动的,除了李逸如率领一部分圣龙将士留下来监督外,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那些奴兵来完成的。 这对于风雨来说也是不得已的选择:身处异地,又是孤军深入,这些根本不可能合作的印月人留在军营中,既妨碍了行动,又浪费宝贵的粮食,同时也不可能把他们放回去,成为敌人下次作战的生力军,唯一的办法就是处死。 而且这样做法,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断绝了那些奴兵的退路,今天的战斗表明,这些家伙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忠诚心是十分值得怀疑的。但是如今则不同了,稍有头脑的人都可以想象到,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愤怒的印月人将再也不可能接纳风雨军的叛逃者,那些心存侥幸的奴兵将被迫绑在了风雨军的战车上,要想生存的唯一办法就是拼死作战。 当然,风雨还是充分考虑到部下的感受,所以把单纯的蒙璇先带回了居萨罗城,至于留下李逸如,一方面是出于信任,一方面也是为了考验他的忠诚和培植他作为一名统帅的决断。 而被委以重任的少年也十分清楚统帅的心意,事实上他也明白这是最好的方案,所以尽管心中不忍,但还是不折不扣的监督执行。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监督似乎有些不必要,身为执行者的吉牙思显然十分乐意完成这项命令,而且表现得十分积极。 他无情的逼迫那些在今天早上的战役中被俘掳,而刚刚加入风雨军的奴兵进行了这场杀戮,然后用很明了的语言,向那些脸色兀自发白的奴兵,阐述了他们这一行动会引起阿育王朝什么样的反应,以及因而会给他们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最后,他骑着战马,带领着士兵逐个检查那些死者,坚决的给那些侥幸剩下一口气的人补上一刀。 在他内心深处而言,他很感激风雨给了自己这样的机会,可以如此痛快淋漓的向那些杀害自己父母、迫使自己兄弟经历生不如死的悲惨生活的凶手,挥动复仇的利刃,因而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复仇的痛快和亢奋之中,甚至尸体都不肯放过,直到脸色变得阴沈的李逸如强行中止了他已经有些变态的复仇,把队伍带回了居萨罗城。 第三章两军会合 当风雨回到居萨罗城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日河大战的结果早就传来,对于风雨军来说是大捷,对于印月人则是一场大败,因而城中的居民都非常漠然的注视着去而复返的风雨军,虽然不敢反抗,当然也不会出来热烈欢呼。 所以整个城池完全的死气沉沉,只有木然的百姓埋首干着自己的活,风雨军的将士则进进出出,搬运战利品、安置伤员,双方各行其事。 身为战胜者的风雨虽然表面上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其实却心情沉闷,这一仗虽然大败阿育王朝的二十万大军,但是自己军中的擎天支柱--赤狮军可以说是损失惨重,而战斗力不高、但是还算忠诚的高唐僧兵也死伤累累,至于俘获的那大批印月奴兵,风雨压根就没对他们寄予厚望,只不过是人多一点而已,但天晓得什么时候会临阵倒戈,这种严峻的形势使得风雨在获胜之后反而有些进退两难。 “大哥,你是在忧心下一步怎么走吧?” 一旁的蒙璇也感受到了风雨的苦恼,虽然在许多方面她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女孩,但是在军事战略上却有着非凡的见识,即使风雨也很赞叹不绝,所以风雨听了之后,只好苦笑一声,并没有对她掩饰。 事实上不同于日河决战之前,如果不击退波拉斯王公的大军,很有可能会腹背受敌,导致了风雨军不得不背水一战。 如今风雨军却处于进退皆可,但同时也进退两难的窘境。 如果西进,虽然有难得的乘目前大胜之后直捣黄龙的机会,然而也会离风雨军的主力越来越远,孤军深入更是兵家大忌。 而且在阿育王朝的首都印月城,整个王朝最精锐的禁军早就严阵以待,这十万禁军包括了两万象兵、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战斗力为整个王朝之最,而其他各郡县的军队也很快就会纷至沓来,以风雨军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然而放弃西进,虽然可以实现同风雨军主力会师的目的,但是在这样人地生疏的环境中,那些伤兵势必弃之不顾,势必会影响到军中士气;还极有可能遭到阿育王朝东面追击军团的伏击,风险也同样很大;更将错失了一次乘目前印月人大败、王都相对空虚而直捣黄龙,从而迅速解决印月问题的良机。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与犹豫,风雨冷静的命令拓跋成、耶律留铂各率一队骑兵分别向西和向东侦察,留意敌军的情况,同时命令金岑负责清点军队的辎重,安顿伤兵,做好行军转战的准备。 一切交代好以后,风雨一身疲惫的回到原先居萨罗城的城主府,倒头大睡,毕竟连续的指挥作战消耗了很大的心智,在等李逸如回来的时间里,他准备暂时放下一切,先好好的休息一下。 “混蛋,让我进去!” “不行!” 没想到风雨刚刚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却听见门外响起了争执声,然后是兵器相交的撞击声,一下子打断了自己的美梦。 风雨原本就沉闷的心情更为恼怒,愤愤的爬起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骂道:“吵什么吵?这么闹!” 走出门口却不由一楞,气鼓鼓的对峙两边的不是别人,正是蒙璇和早上离开的辛娜。只见两个女孩一个持剑,一个持枪,凤目含威,气势汹汹。 由于蒙璇是众所周知风雨宠爱的妹妹和得意的大将,而辛娜则因为风雨的几次开玩笑,以至于在别人眼中似乎两人关系暧昧,所以周围的卫士只好傻傻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风雨也有些头疼,白痴都知道当两个女人发威的时候,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到一边去,偏偏自己是骂骂咧咧的出来,早就暴露了目标,正在想办法装作没看见而溜之大吉的时候,一边的辛娜已经大叫了起来:“风雨,你这个恶魔,你怎么能够把这么多投降的士兵全部处死呢?” 说着,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风雨,仿佛要用眼神来射杀对方似的。 风雨暗叫了一声倒楣,天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又半路折返,一定是路上看见了李逸如执行自己的命令,这才多出了事端,表面却装得很无辜的说道:“有这样的事情吗?风雨并不知晓?” “哼,你会不知道,你的部下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辛娜看见风雨一脸坦然的样子,有些犹豫,但马上又想起刚才自己所看见的那一幕惨像,顿时怒气再次从心底燃起。 “启禀风侯,刚才那些俘掳的印月士兵妄图造反,末将和吉牙思将军不得不采取行动,由于情势紧急,未能来得及请示风侯,还望风侯见谅!” 正在此时,李逸如和吉牙思走了进来跪下奏报。 风雨不由暗赞一声机灵,表面上却佯怒道:“混帐,谁让你把那些人全部处死?来人,把他们押下去,容后严惩!” 说着,转身叹了口气,对辛娜说道:“这件事情是风雨管教不严所致,不过事出有因,还请辛娜小姐理解!”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就可以屠杀无辜的性命吗?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辛娜依然激动万分。 “够了!”风雨也有些恼怒,沉下了脸。 这些时日他权势日重,一呼百应,对于现在这样被人教训很不习惯,何况处死那些降卒也是出于正确的战略考虑。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做法也不是风雨的首创,就算是印月人自己的英雄阿育王,也曾经在攻取了奥里萨之后,对于自己的同胞尚且俘掳十五万人为奴,并屠杀了十万人,这还没有计算那些因为战争而死亡的无辜百姓。 事实上这种处死降卒的做法,目的不外是要震慑敌人、削弱敌人、保存自己、切断退路。 为了赢得战争,古往今来,无论是东大陆还是西大陆,不少被讴歌的君王都曾经如此做过,倒不是生性残忍、或者一味嗜杀,而是完全从利益和权谋的角度考虑。 风雨这样的做法对印月人来说,自然是十分残忍。 但换一个角度,又何尝不是在最大限度内争取胜利、保存那些跟随自己的士兵的生命呢? 战争中是不允许对敌人仁慈的,否则恐怕就是对自己人的最大残忍了。 所以如果被指责为无情也就罢了,如今却被辛娜指责自己没有人性,风雨的内心是十分不能认同的。 “好!那么现在风侯爷是不是也准备杀了我这个胆敢冒犯风侯虎威的印月女子?” 辛娜没想到风雨一点都没有惭愧的意思,不由气得满脸通红,愤怒的说道,泪珠却不争气的挂在眼眶中,只是好强的个性使她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风雨见到这样的情形,心中一软,眼前丽人那种好强、执拗的样子,像足了远在圣龙的李中慧。 使他原本的杀意顿时消散掉了,淡淡的说道:“风雨军的宝剑永远指向敌人,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都把你当作我的朋友,现在你可以走了!” 楞了一楞,辛娜方才生硬的说道:“真是多谢风侯的宽大了!”说着,转身离去。只是刚刚消失在门口之后,那动人的声音却再次传来:“阿育王准备御驾亲征,并且征调了四周各郡县的军队勤王,你自祈多福吧!” 风雨叹了一口气,看来辛娜是特意为自己送来这道消息才返回的。锡克教毕竟是地头蛇,虽然根据地在西面的旁遮普邦,但是情报网络遍布整个印月半岛,消息自然比人地生疏的风雨军灵通。 另一方面从中也可以看出伊人的情意不言自喻,可惜阴差阳错之间,却让两人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再继续曾经的可能了。 让李逸如等人退下之后,返身之间却发现蒙璇也在怔怔的出神,不由心中一急,刚刚失去一个让自己喜欢的红粉,风雨可不愿意再失去这样可爱的妹妹,当下急忙抓住蒙璇的小手,真挚的说道:“小璇,你也认为我这样做不可原谅吗?” “不是,大哥!”蒙璇看见风雨惶急的样子,连忙说道:“我知道大哥不让我知道,是不想让小璇卷入这么残酷的事情中去。虽然小璇并不同意大哥的做法,如果知道的话也一定会前来阻止,但是小璇很理解大哥这样做是出于无奈,毕竟我们的形势太险恶了!小璇只是觉得辛娜姐姐其实很可怜,原本她把大哥当作了英雄,但是现在她却无法理解大哥的做法,一定很伤心吧!” 风雨心中一宽,情绪不由略略松懈一些,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没办法,毕竟她是印月人,我们有着各自不同的立场!不过大哥宁可失去一切,也不愿意小璇不理大哥哦!”由于心情稍稍好一些,风雨忍不住打趣道。 从某种程度倒也是真心话。 这段时间以来蒙璇为风雨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风雨也真心的把小璇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对于这样一个精通韬略、武艺高强,又是如此天真可爱、忠心耿耿的小姑娘,风雨是要有多疼爱就有多疼爱,而辛娜不过是被风雨当作了思念中的李中慧的替身,两者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只是一向精明的风雨却没有发觉,蒙璇的眼神在闪过一丝喜悦的同时,秀美的娇容却攀上了阵阵红晕。 “启禀风侯,东南方向出现阿育王朝的军队!” “什么!” 就在风雨举棋不定的时候,探马传来了阿育王朝追击军团的敌情,没有料想到敌人会如此快出现的风雨,不由大吃一惊。 匆匆登上城楼的风雨很快发觉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远方滚滚而来的敌军根本不像是正规的军团,反而有点像游兵散勇。 登高远眺之下,只见乱哄哄一团又一团,人数倒是很多,但是根本不成队列,如果此时派出骑兵冲击的话,一定可以取得硕大的战果。所以认识到这一点的风雨军将领纷纷请战。 难道是诱敌之计? 身为风雨军的最高统帅,风雨反而变得很谨慎。 虽然印月人的战斗力远远不如正规的风雨军,但毕竟是打了几十年战争的部队,在整个印月半岛关门称王、显赫一时,不可能在行军中连象样的阵列都不摆出来,阿育王再不成器,也不可能任命这样丝毫不懂打仗的将领统率军队,否则他早就亡国了。 “会不会是洛信将军击败了印月人??”李逸如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变小了。这种可能性应该是微乎其微,毕竟洛信必须首先解决了入侵尼、锡、丹三国的阿育王朝远征军,然后才能踏足印月;风雨虽然不知道印月的追击军团有多少兵马,但是应该不会少于十万,洛信基本上不可能有足够的骑兵赶上这支部队,并且将其击溃。 想了好一会儿,风雨终于下令道:“拓跋成、耶律留铂、褚频,你们各率三千兵马迂回侧击,记住不要恋战,也不要孤军深入,如果发现不对立刻撤退。哥里,你率领两万奴兵出城拦截,可以留一些空档让部分印月人过去,尽量实施掩杀,不要硬拼;李逸如、吉牙思,你们率领所部五万兵马立即战斗戒备,随时接应。其余人马随我守城!” 很快,战斗在居萨罗城下爆发了。 拓跋成、耶律留铂和褚频,这些在西征的战斗中锻炼出来的风雨军年轻将领们,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战场上的经验和火候都逊于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将,但是勇敢无畏、积极进取的优点使他们更加具备斗志和勇气,在风雨有意无意的放手下,成长得非常快,虽然还不至于独当一面,但已经算是很优秀的军官了。 如今,这些少年犹如下山的猛虎,纵横驰骋在沙场之上,金戈铁马、奔腾涌动,仿佛三支利刃狠狠的插入了敌军的阵营。原本就松散的印月人,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四处溃散,鲜血在空旷的战场上飞洒,尸体成片的倒下。惊惶失措的敌人被迫抱头鼠窜,却很不幸的遇到了哥里的拦截。 吉牙思的弟弟哥里,虽然只有十多岁,却一直受到兄长的濡染,勇敢而果断,这些天跟随兄长加入了风雨军,一直活跃在战斗的最前列,也是屡建战功。 这位未来哥鲁王朝的缔造者,现在已经是风雨军奴兵的高级将领了,只见他非常沉着的带领军队排成整齐的队列迎击,自己则处于军队的右方最前列,鼓舞着士气。 慌不择路的印月人显然无心恋战,纷纷朝风雨军故意留下的空隙处逃窜,甚至出现了自相残杀的丑剧,以至于哥里非常轻松的进行掩杀,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成批的尸体在方阵的四周倒下,大批的武器和辎重被杂乱的丢弃在空地之上,破残的军旗悲伤的躺卧在战场之上,失去了以往的荣誉和象征,唯有任人践踏。 发觉对手绝对是溃退的风雨,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落水狗不打白不打,立刻放出了早就手痒的李逸如和吉牙思,五万大军的投入对于溃散的印月人而言无疑是催命的魔符,唯一的反应就是更加的惊惶失措和溃不成军,争先恐后的四处逃窜,或者自暴自弃的跪地乞降。 “好妹子,好姐姐,拓跋姑奶奶,让我出战吧!” 在风雨军中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欧仁了,好死不死的在关键时刻生病,结果被风雨勒令不准出战,还派遣了自己命中的克星拓跋蔚看守自己,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建功立业,取得一个又一个的大捷,让生性好强的欧仁急得双脚跳,眼睛早就通红通红,仿佛是西大陆传说中的吸血伯爵。 “不行!” 毫无商量余地的话语出自身边的拓跋蔚,拓跋大小姐奉了风雨之命,看守着满脑子想上战场的欧仁,可以说非常的尽忠职守。 冷眼旁观这一幕闹剧的风雨心里有些好笑,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平日里很机灵的欧仁碰到了这个小丫头,就一下子变成大苯牛了,不过看来自己的这个人事安排还真是不错,总算摆脱了这家伙要求上战场的死缠硬磨。 蒙璇也是非常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她可不像欧仁那样喜欢沙场,对她而言只要守护在兄长风雨身边就已经足够了--这既是她自己的心愿,也是所崇拜的姐姐李中慧临行前的嘱托。 所以看见欧仁心急火燎的好玩样子,不由童心大发,先是朝坚持原则的拓跋蔚眨了眨眼睛、竖了竖大拇指以示支持,然后又向倒楣的被监护者扮了一个可爱的鬼脸,却把未来轩辕帝国三巨头之一的欧仁大元帅气得半死不活,唯有苦着脸观看战友们大展神威。 这个时候,战场上发生了变化,在后面赶来的印月人刚刚在军官的驱使下,摆出阵形想要强行突破,突然在更远处有扬起了风沙。 “圣龙人追来了!” 印月人惊慌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战场,原先想停下来决战的印月军队此时也毫无斗志,这样一支六、七万人的大军更加的溃散,而远处飘来的风雨军军旗不禁让风雨等人在惊愕之余,大感振奋。 “孔先生和洛信将军好厉害啊!” 欧仁和蒙璇都是面面相觑,不同于其他一般将领,他们都清楚风雨的部署,按正常的情况计算,洛信根本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击败入侵的印月人,然后调动足够的骑兵追击已经先行出发、妄图攻击风雨的印月东南军团。 这一情况,让一向在战场上用兵如神的风雨也出现了短暂的惊讶。 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即下令全军一改先前以保存实力为主的侧翼掩杀,为欲图全歼敌军的围追堵截。 听到城中转令的号鼓声,风雨军迅速改变了战术,一队队的兵马开始纵横穿插,将印月人分割成了好几块,然后一边慢慢的吞噬小块的印月军队,一边像驱赶牲口一般将印月人逼到了绝地,迫使他们投降。 这种从呼兰人那里偷学来的战术,运用在印月军队这边,实在是太管用了。事实证明这些关起门来打仗的无敌军队,同世界强国的劲旅相比较,的确是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尤其是在如今军心动摇、毫无斗志的情况下,风雨军几乎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解决了战斗。 是役,斩杀了一万余人,俘掳了四万三千名印月士兵,武器辎重俘获无数,更有七名将军和两名王公成为了阶下之囚。 更令人欢欣鼓舞的是,风雨军赵亮和尼国迦叶王子统率的一万五千名骑兵相继赶到,并且带来了重创印月入侵军和击溃印月东南军团的喜讯,这也就意味着风雨军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困境,再也不用担心腹背受敌的威胁。 而且,经过近一个月的奋战,两支胜利之旅的突然会师,在风雨的追随者看来,无疑预告着更为辉煌的明天即将到来。 于是,在居萨罗城上下内外,到处都是载歌载舞,斗志昂然的士兵甚至喊起了“绞死阿育王,活捉金姬献风侯”的口号。 来自风雨军的老兵、尼国的战士和印月的奴兵,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大家都是其乐融融,效忠于风雨的麾下,品尝着美酒,交流着彼此的经历,颂扬着伟大的统帅,憧憬着建功立业之后的美梦。 反而是风雨,强迫自己压下亢奋的心情,把赵亮和迦叶王子叫到了一边,详细询问东线的战况,以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 第四章迎接决战 经过赵亮的会报,风雨方才知道东线的战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洛信率领的先遣队成功击退了阿育王朝远征军的主力之后,风雨军的大队人马相继赶到,十天之内在尼国境内和阿育王朝的远征军连续进行了三场会战,崎岖的高山之国,使得阿育王朝引以为豪的战象部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尼国百姓也显然对于这些入侵了自己家园的强盗非常痛恨,积极的配合着风雨军。 先后经过巴塔科普尔、加德曼、巴朱拉三场大捷之后,侵入尼国的印月军所剩无几,印月东北的大门彻底向风雨军敞开。 与此同时,在高唐坐镇指挥的秋里早已部署好了铜墙铁壁,牢牢地把侵入锡国和丹国的印月军挡在了国门之外。 而在锡、丹国内,印月军队则分别由锡国普桑亲王和丹国贾斯瓦宰相领导的反抗力量不停的袭扰,退路又被胜利冲入印月的风雨军控制,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一支孤立无援的危军了。 接下来的战斗进程简直就是儿戏一般。 在军师孔宓的指挥下,风雨军主力迅速进入了印月的土地,损失了十五万大军,又有十多万军队被调去追击风雨,所以印月的东北部简直就是毫不设防,犹如无助的羔羊面对着垂涎三尺的恶狼。 风雨军的军旗轻而易举的飘扬在了东北部的城市之上,桑菊更是兴致勃勃的组织着他的高唐僧兵,毫不知疲倦的清理着对印月的宗教,在“扫荡恶魔、纯洁佛门”的大义之下,高唐僧兵显然非常热忱,表现出极高的效率,很快就控制了占领地,镇压了当地民众的反抗。 军事上,孔宓把大部分骑兵部队交给了赵亮和迦叶王子指挥作为先头部队,一路向西北进发,欲图和风雨会师。 没想到因为当地的向导使坏,阴差阳错的偏离了方向,却正好在赫尔德瓦尔与一路行军追击风雨的阿育王朝东部兵团遭遇。 但运气显然是站在了风雨军这一边。 那一天正好大雨滂沱,毫不防备的印月人在风雨军的袭击之下,一溃千里,这才有了今天风雨军胜利会师、扫荡印月残兵的局面。 “好极了!”听到这里,风雨一拍桌子,大为高兴的问道:“那么孔军师和洛信将军的军队估计还有多少时候才到?” 没想到一听这话,赵亮和迦叶王子不由面面相觑,呆了半天,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然后吞吞吐吐的向风雨回答道:“启禀风侯,在赫尔德瓦尔大败阿育王朝的军队之后,我们抓了俘虏问话,方才知道风侯您改变原先的计画挥师西进,已经被印月一个王公的二十万大军给盯住了,他们这支军队是来夹击风侯的。 “孔军师不顾洛将军的反对,改变了原先的战略部署,只派遣我们前来策应,大军已经兵分两路,分别转道南下和东返了。这是孔军师要末将转交给您的信,他说您看了之后一定会理解的!” 风雨疑惑的接过信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孔宓获悉风侯以孤军疲师纵横异域、连克敌城、所向披靡,深感钦佩,真不愧为我圣龙第一名将也! “当前,阿育王朝主力连遭重创,二十万远征军除五万被困于丹、锡两国之外,几乎全歼,十余万东部兵团亦被击溃,再加上得悉印月西部兵团二十万也已被风侯牵制,孔宓大胆推测,阿育王朝领土空前空虚,一时间势必难以调动足够兵马保卫领地,各大都市城池犹如不设防,毫无还手之力。 “可见现在实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军唯有挥师掠地、扩张领土,巩固战果、收揽人心,方为上策!毕竟印月是一个古老的国度,领域辽阔、人口众多,只要一有喘息之机就可以很快恢复,如果坐失良机,将来再行夺取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至于西线,由于阿育王朝东部兵团已经溃败,致使风侯已无后顾之忧,若风侯能够击败正面的印月西部兵团,则印月王都势必一览无遗、毫无屏障可言,届时挥师直捣黄龙,吞并半岛、成就霸业,指日可待!若战事不利,也无伤大局,届时可以退却至东部,照样进攻退守,尽在掌握之中! “因而孔宓斗胆改变原先策略,准备调集重兵先行夺取印月之东北部比恰尔、利比恒方河诸邦,帮助桑菊大师清理佛门、整治地方;同时孔宓发现印月民众虽然对我风雨军多有敌视之心,很难臣服,但是此地奴隶众多,所以孔宓准备将之招揽,许以厚禄前程,使其为我所用,壮大我军。如此一来,方可以占据不败之地,拥有进退基地与阿育王朝相抗衡,支援风侯西征之师。 “为稳妥起见,孔宓特遣赵亮所部会同迦叶王子的尼国高山骑兵,一路追击。一则是继续扩大东线战果,不给逃散的东部军团以喘息之机,二则是策援风侯西线,顺带通告东线详情,以供风侯定夺!” 风雨仔细看了一遍之后,表面上虽然没有怎样,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快。 尽管孔宓的部署从战略上讲无可争议,也无懈可击,但是却在客观上把风雨推到了一个很麻烦的境地。 幸好最终自己击败了波拉斯王公的大军,否则岂不是要自己前去投靠部属吗?这样一来自己的颜面何存?实在让人怀疑这个桀骜不驯的书生究竟有何用意? 更何况,赫尔德瓦尔实际上距离居萨罗只有两天的路程,孔宓的这个自作主张,导致了风雨军东西两线军团的会师被延迟了,这对于风雨军乘势一鼓作气拿下阿育王朝的都城印月城,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哥,你看我们现在是进逼印月城,还是折返与孔军师他们会师?” 这时,蒙璇向风雨询问道。 “当然是直捣黄龙,我还准备和各位在阿育王朝的皇宫摆庆功宴呢!” 风雨想都不想就豪气万丈的说道,这些话让所有的将领异常兴奋。 事实上,孔宓的信激发了他的自尊心和对荣誉的追求,使他决心进一步获取更加辉煌的胜利,而不屑于东返的谨慎策略。 而且当前的形势也非常有利于风雨,赵亮和迦叶王子的骑兵加入,使得风雨手中的军事实力大大增强;而另一方面,印月的军队则由于连续的战败和军队调动的错误,使得王都印月城暂时处于非常空虚的境地。 同时,连续多次的战斗表明,印月的军队并不重视骑兵,对于骑兵攻击的抵御能力也非常薄弱,只要运用成功的战略战术,将印月人引以为豪的战象部队加以架空,那么凭借着风雨军远胜于印月军的战斗力,和迅猛强大的骑兵冲击,胜利并非不可能。 “陛下,属下以为那些圣龙人作战勇猛,又是连战连捷、士气高昂,再加上那些骑兵神出鬼没,实在不好对付。当今之计,我军应该藉助坚固的城池削弱圣龙人的锐气,运用焦土政策威胁圣龙人的补给,然后召集勤王大军,等候有利的时机进行决战,而不是贸然出击。否则的话,一旦战败,则王都印月城就非常危险了!” 风雨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决定挥师攻取印月城的同时,在居萨罗城的三十里之外的阿育王朝的军营里,也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辩论,跪在地下侃侃而谈的正是波拉斯王公。 自从在日河河畔被风雨打败之后,他清楚的认识到了风雨军骑兵的威力,同时又得知阿育王朝的东线军团被击溃,圣龙军队不仅不再有遭受腹背夹击的危险,而且还得到了补充和加强,在这种情况下,阿育王为了意气之争而御驾亲征,强攻印月数一数二的坚城,实在不是什么上上之策。 “哼!想不到威名显赫的波拉斯王公打了一次败仗之后,就变成了缩头乌龟!” 阴森森出言反对的,正是从波拉斯王公手里逃过一劫的芨多,他一向受到阿育王的青睐,又有宠妃金姬在一旁说情,所以虽然丢失了居萨罗城,但并没有遭到惩处,只是非常记恨波拉斯王公当初的为难,当下乘机冷嘲热讽。 只听他慷慨激昂的说道:“伟大的阿育王什么时候打过败仗,又怎么会对敌人显露怯懦?有伟大英明的陛下领导着我军英勇无畏的将士,又怎么会惧怕那些东方的乌合之众?” “说得好!” 高高在上的阿育王微笑着点点头,虽然已经有六十岁了,但是硬朗的身体和威严的仪态,显示着与众不同的王者风范。 对于阿育王而言,虽然自己的军队打了几次败仗,但是他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近四十年沙场不败的纪录,使他对自己有着异常的自信。 而且这一次他统帅着包括两万象兵、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组成的禁军,再加上附近各城征调的军队和原先败退的残军,总共有二十三万之多,相对于风雨军的十多万来说,远远占有优势。 王者的自尊,使他无法忍受敌人已经逼到了家门口,自己却不予以还击的事情发生,还要等待各地的勤王军队前来解救。 所以他选择的是主动出击。 波拉斯叹了一口气,如果王朝的军队不是驻扎在王城,而是早点出动的话,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了。 但是事到如今,再要强行进攻,所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身为朝中元老的他不能不坐视不理,当下激动地说道:“陛下,千万不要再听信那些小人的话了!那个芨多平白的丢失了重镇居萨罗,还有那个金姬老是纠缠着陛下,白白的坐失了乘风雨军初到印月人困马乏之时予以重创的良机,实在是误国误民! “陛下,您是翱翔在苍天的雄鹰,是傲视山林的雄狮,不要再沉迷于这些妇人和小人之间了,印月的黎民需要您领导,王朝的健儿需要您统帅。” 这个时候,一旁的前居萨罗城城主巴巴拉皱了皱眉。 他清楚波拉斯真的是说错话了,一开始没有调集王城的军队围剿圣龙人是阿育王自己的主意,虽然现在证明错了,但应该说在当时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如今被波拉斯这么一说,却无疑是在指责阿育王自己;同时,笈多也就罢了,金姬是阿育王的宠妃,被波拉斯这么一指责,不但得罪了这个女人,还不等于是在骂阿育王是一个重美人不重江山的好色君王,实在是捅了马蜂窝了。 可惜还没等他上前岔开话题,只听一个摄人心魂的动人声音犹如夜莺般的哭诉道:“陛下,您听一听,这是什么话,难道我金姬真的是一个误国的祸水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请求陛下处决金姬,来保佑陛下的江山千秋万载,永世相传!” 打断波拉斯话语的是阿育王身边的金姬。 这个传说中的印月第一美人,看来不过是二八芳华,此时跪倒在阿育王的前方,抱着阿育王的膝盖,她披着薄薄的紫色青纱,贴身的长裙极是诱人,紧紧包裹着她惹火的胴体;高挺突翘的乳头,在她身体颤动时一抖一抖的喷出令人窒息的美艳香火;苗条玲珑的曲线,在她伏身的时候更显婀娜多姿;那梨花带雨的娇样显得楚楚可怜。 如同所有拥有年少娇妻的丈夫一般,阿育王急忙心疼的轻声安慰起美人来,然后气急败坏的责骂波拉斯道:“好了,波拉斯,朕还没有追究你日河战败的罪责,你居然如此无法无天,莫非想造反?来人,拖出去斩了!” 话语一出,波拉斯一楞,继而大声的狂笑起来,然而任谁都听得出那笑声中的辛酸,最后颤颤巍巍的问道:“陛下,难道你真的要杀了你忠实的臣仆,杀了那个跟随你四十年来出生入死打江山的波拉斯,就为了这个女人?” 巴巴拉急忙上前说道:“请陛下看在波拉斯王公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网开一面吧!波拉斯王公年纪太大了,恐怕脑子有些糊涂!” 听到这话,耿直的波拉斯大怒的反驳道:“你才脑子有问题,陛下,我?” “够了!来人,把波拉斯王公押下去,等朕打败了圣龙人再做处理!” 阿育王不耐烦的打断了波拉斯的话。 波拉斯早在他少年潦倒时就无私的接济他,因而被巴巴拉提醒之后,他也不想做得太绝。等波拉斯被拖走之后,阿育王抽出宝剑,缓缓的擦拭了一下,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五更开饭,明天晚上朕要在居萨罗城留宿!” 说话间,阿育王感到沉淀了多年的那股沙场豪气重新回来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时间,他阿育王在称雄了印月之后,就被束缚在了繁琐的皇宫之内,远离了金戈铁马。 这对于一个一生戎马的战士而言,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了他有些忍不住要立刻横枪跃马,投身到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 圣龙历七五五年五月二十八日,印月历史上最强大的帝王阿育王同未来的大陆霸主风雨之间,围绕着印月半岛北部重镇居萨罗城的争夺展开了一场决定半岛命运的决战,不过在战争的开始阶段,人们仔细解读的话,就会发现在战场上,历史给了敌对的两个阵营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平心而论,在前城主巴巴拉的部署下,城防格局层次非常分明,阵地从城外十五里便铺展开来,由外向内划分为荒芜圈、警戒圈和城防圈。 一旦敌情发生,距城十五里范围内是荒芜圈,实行坚壁清野,能撤进城的全部运走,如果必要,还会将带不走的付之一炬,并向水井投毒。 离城五里处,就进入了警戒圈。 沿警戒圈边缘,每隔一定间隔,在制高点上设三人侦察哨一座,形成一道警戒线。侦察哨之后,每隔一里半设一联络哨,保持侦察哨与城池间的联络。白天的联络信号是,发现敌军举一帜,接近警戒线举两帜,进入举三帜,向城市而来举四帜,接近城郊举五帜,晚间则以火代帜。 此外,各要道和关卡,还要设置三人一组的机动小队,负责侦察和反间谍。这道三位一体的警戒圈,会在敌军进至城郊,即将围城时撤回。城上远射兵器射之所及便是城防圈的边缘,在此范围内的城外地物一律铲平,以扫清射角和视线。 当战争来临时,守城的通常密度是正规兵每一点八四米一人,征集的百姓每二点三米一人。征集百姓中的成年男子担任兵员,占百分之五十的成年女子负责工程作业和运输战材,剩下的老弱担任后勤杂务。 武器配发则按照每五十至九十米设抛石车一座,每二十米存放修补城墙工事的柴捆二十捆,每四十五米设置锅灶、水瓮及沙土,每四米存放弩、戟、连梃、斧、椎各一把,及一些石块和蒺藜等的原则。 人员或武器不足时举旗为号,苍鹰表示需要敢死队支援,双兔表示需要大队人马支援,狗表示需要补充远射兵器,羽表示需要补充格斗兵器,赤表示需要火战器材,白表示需要滚石等等。 可惜,如此完美的城防部署,在短短几天里连续发生的攻防战中,都没有用武之地。 首先是阿育王朝的芨多王子,在接替了巴巴拉的城主之位后,贪功冒进,结果中了风雨军的伏击,还没来得及发挥这些部署的威力,就溃不成军,让风雨兵不血刃的进入了居萨罗城,从而取得了整个战局的战略主动权。 但是战争的宠儿风雨,显然也没有有效的利用和发挥这一切,并因此受到了后世的诟病。 这一半是因为身在敌境,风雨并不信任那些城中的百姓,另一方面,是因为风雨从一开始采取的就是运动的战术,根本不重视一城一地的得失。 然而无论从哪一方面讲,没有派出足够的警戒,再加上当时正好是风雨军东西两线会师后的狂欢,以至于让阿育王的军队压到了城门口,风雨方才得到了警报,匆匆忙忙的爬起来,走上城头。 事实上,一心想打到阿育王朝王都印月城去的风雨,由于当初阿育王不肯从王城调兵堵截自己所造成的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加上这些天连战连胜之后产生的轻敌,使他完全低估了阿育王这员沙场宿将披上战甲后求战的决心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然而尽管有些措手不及,风雨却没有太多的紧张。 阿育王朝的精锐之师出动得太晚了,如果早十天出动的话,自己只有狼狈逃窜的份,但在目前自己拥有着坚城重兵的情况下,还要硬攻的话,却正中风雨的下怀。 风雨非常乐意利用这座坚固的城池,消耗掉这些阿育王朝最精锐的军队。 在主帅轻松自若的感染下,风雨军将士也纷纷镇静了下来,进入了各自的战斗岗位,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而城外阿育王朝的军队,显然也排好了阵形。 骄傲的阿育王拒绝了偷袭的建议,他无比的信任自己麾下这些身经百战的劲旅,决心用正面的攻击压倒眼前可恶的敌人。 虽然这会增加一些伤亡,但是从政治角度看,却能够有效的提升和恢复自己那因为战争不利而受损的威望,将那些有点摇摆不定的王公重新聚集在自己的战旗下,因而这样的进攻是必要的,这样的损伤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样一来,风雨军却很幸运的躲过了遭受突然袭击的厄运--虽然这并不会对战局有决定性的影响,但毕竟避免了战斗初期没有提防而引起的慌乱和损失。 然而在幸运的同时,风雨也被对方的狂妄激怒了,决心用刀枪箭矢给敌人一个教训,让他们为自己的骄傲而付出代价。 战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爆发了,阿育王朝大队的奴兵照例充当了攻城的先锋,试图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来开辟战场的胜利契机。 在乱哄哄冲上来的奴兵之后,则是敌人的重装甲步兵,他们手中一人高的巨盾足可以抵挡任何利箭,让风雨感兴趣的是,这种巨盾有点类似于耶律部族的那种要塞盾,不过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稍稍逊之。 在这些步兵之后,是大型投石车和攻城车由马匹拖着,缓缓的向前行进。 敌方进攻的战阵两旁有小量的骑兵守护,战马来回飞驰传达命令和情报。 至于敌军最引以为豪的战象却安静的列阵于远处,显然阿育王对于攻城信心十足,同时也不想在一开始就无畏的损伤这支王牌部队。 风雨军的战士藏身于箭垛的后面,透过箭孔紧盯着敌人的来路,手中弓箭已是绷得极紧,只等待指挥官的一声令下。 “弓箭手准备!” 当敌军逐步进入射程之后,随着指挥官的命令,战士们纷纷从城垛下直起身子,弓箭向着下方瞄准。 而与此同时,敌人的长阵内传出三下重鼓声,阵营立变!二十多辆投石车被快速推到阵前,而敌方弓箭手亦在同一时间由重装甲步兵身后冲出。敌军的战士们轰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乌压压的向着城池冲杀过来,而巨石和劲箭也瞬即向着风雨军飞击而来。 虽然敌人的弓箭只有少数能射到城上,但飞来的巨石却使前排的一大批弓箭手受伤,也破坏了一些防御工事。 而冲在最前面的奴兵则已经开始接近城墙了。 风雨一直在计算着敌我的距离,他希望能够更加有效的射杀那些印月军队中的精锐,也就是重步兵,而不是作为消耗品的奴兵,所以压制着手下将领的蠢蠢欲动,直到此时方才很镇定的轻轻点了点头。 随着号鼓声的传达,传令官一声断喝:“放箭!” 顿时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射了出去。城下阿育王朝的军队是如此得多,以至于战士们根本就不必瞄准。 “竖弓,搭箭,拉弦”,机械的发射动作,被麻木的重复进行着。 半空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弓箭,到处都可以听到弓弦的声响和破空之音,即使有重装甲和巨大的盾牌,印月的重步兵还是受到了相当的打击。 这个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奴兵已经来到了城墙下,他们开始攀援起来。 不过很不幸的是,阿育王的过分自大,使他没有认真听取巴巴拉的建议,因而忽略了居萨罗城墙上大面积涂着的累答--累答就是粗麻绳编成的软幕,涂泥浆的悬挂在墙前充当廉价的盾牌,而不涂泥浆的部分可以点燃后覆盖剩下敌军。 更不幸的是风雨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种防御工具,而且开始有效的利用起来,熊熊的烈火迅速在城墙上点燃,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家伙顿时陷入了火海,再加上城头毫不留情扔下的滚木和巨石,很快就将倒楣的奴兵杀得尸横遍野。 阿育王铁青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虽然奴兵对他来说,不过是消耗品罢了,但是败得这么狼狈,却让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挥手之间,阵内的擂鼓声更加密集,无情的催动着前方士兵进攻的步伐。 慢慢的,印月人的六辆大型攻城车由远到近,被缓缓推行至城下。那些攻城车全身由粗大坚固的圆木造成,只比城池的高墙低上一米,车底下两侧设有轮子。车顶是一个大平台,上面分散布置了一些抵御弓箭的木板,供敌军步兵躲避射来的利箭。车前端有一片长长向前伸出的厚硬木板,保护着在下面拖动车子的三匹马,而二十名士兵亦在车后奋力将车子向前推动。 所以攻城车虽笨重,前进的速度却也不慢。 风雨有些讶异阿育王的军队竟然用上了神州的器械,却不知道青壮年的阿育王是印月半岛少有的雄才伟略之人,他一边统兵征服各国,一边吸收敌人的长处,这种攻城车原本就是神州的商人传进来的,辗转反复,后来就被阿育王所用。 这些攻城车非常厚实,即使用投石车砸,效果也不怎么样,而且车内有一个平台,可以藏有数十人,等到接近城门的时候,这些藏身的士兵将会执起手中的铜锤,狠敲城门,令人防不胜防。 阿育王借助这种兵器,在攻伐列国的时候如虎添翼,再加上印月的城池原本就没有圣龙的坚固,所以造就了阿育王在印月半岛的所向无敌。 可惜的是,偏偏风雨军就是来自这种兵器的起源地,多年的战争使得圣龙人早就有了应对的策略,所以倒也并不慌张。 “轻弩手出击!” 随着一声令下,等候多时的轻弩手纷纷将匣中的弓弩发射了出去,这些轻弩虽然在射程上不但远远逊于强弩,甚至连长弓也比不上,但是短距离的杀伤力和射击强度,却是无与伦比的。 站在攻城车平台上的士兵虽然穿着重甲,但在如此短距离之间,根本挡不住如此犀利的弓弩,仅仅一轮工夫,就全部被解决掉了。 同时,手持着长矛的士兵从城墙的掩体后站立起来,将手中的长矛指向那些试图再次爬上平台的印月士兵。有一些士兵则扔下了火把,试图将攻城车燃烧起来。 敌军显然对火攻很有经验,大量的湿沙子很快便将车子平台上的火头扑灭,而车下的人不断爬上来,同风雨军展开了对攻城车的争夺。 由于身后是敬爱的皇帝在观战,印月军的士兵们爆发出超越以往的强大战力,在同风雨军的作战中毫不退让,所展现出来的英勇和无畏丝毫不下于风雨军的战士,完全不同于前几次战斗的表现,因而也就给予了风雨军和奴兵重大的伤亡,使得攻城的进展虽然缓慢,但是却不可阻挠的继续着。 如果不是风雨的强大号召力,如果不是蒙璇、李逸如这些将领的沉着指挥,如果不是哥里、吉牙思等人的身先士卒,如果不是风雨军的将士同样也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拥戴着自己的统帅,居萨罗城真的就很危险了。 战斗就这样延续着,在接下来三个多时辰的攻守中,居萨罗的城上城下都堆积了大量的尸体和重伤呻吟着的士兵,无数年轻的生命都在这三个多时辰内熄灭了。而攻城车也冒着浓烟燃烧起来,夹杂着人身被烧烤的恶臭。整个战场浓烟四起,天地一片朦胧。数不尽的尸骸以各自的姿势积伏在城池内外各处,死人面孔可怖的表情在暗红的日影光照之下,更是令人心有余悸。 突然间,敌军的阵营里传来了冗长、凄厉的号角声。 之后,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四千大象和两万名象兵终于出动了,大象们迈着缓慢而又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逼近城池。仿佛大地都在颤抖,城池也在动摇。 城上的风雨军战士们有些紧张,而城下的印月人则精神大振,期望着自己无敌的王牌部队带来胜利的硕果。 第五章落荒而逃 “放炮!” 随着风雨的一声令下,被风雨从神州带来的十门大炮立刻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无情的落在了正在行进的象群中。 这些大象顿时吃了一惊,整个阵形开始出现了一点混乱。不过坚实厚重的皮肤保护了它们,在硝烟过后,仅仅是晃动了几下身体,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然后象群在象倌的驱使下,立刻重新整顿好队伍,继续向前加速冲锋。 在一阵阵“咚咚咚”的战鼓声中,这些大象扭动着笨重的身躯,一路小跑起来,震得土地都有些抖晃,惊心动魄的声音让人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城上的战士虽然英勇,但是一想到如此要和庞然大物作战,再加上担忧自己的城门是否能够抵挡住这些怪物的冲击力,也难免产生一些胆怯。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大炮都不能抵挡这些大家伙,风雨不由为自己几天前能够战胜印月军队而感到庆幸,同时立刻示意执行第二套方案。 随着象群的逼近,士兵们立刻将手中的火把往下扔去,弦上的火箭往下射去,早在战斗开始的时候,风雨就派人悄悄的从城上往下扔了不少易燃物,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干柴烈火一点即着,顿时在城门之下建起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不仅堵住了那些庞大的战象,而且还把冲在最前线的印月士兵给阻挡了起来。 一时间,火墙内的印月士兵立刻军心大乱,自感处于孤军无援的境地,再也无心恋战,纷纷夺路撤退,反而被守城的风雨军将士乘机追杀,到处响起了绝望的哀号,在空旷的战场上回响,格外凄凉。 火墙外的大象纷纷驻足,这些庞然大物虽然防御力、攻击力都极强,然而毕竟是动物,有着无法克服的畏火本性,面对着熊熊烈火,任凭象倌催促,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其中有一些因为收势不及而互相对撞,或者被撞入了火墙,或者受惊而乱窜,甚至还有一些因为被象倌催得火起,晃动着笨重的身躯攻击起自己人来。这支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自相践踏。 在一旁观战的阿育王面无表情,双唇紧闭。 他对于今天的作战十分不满意,真没有想到曾经跟随自己纵横无敌的军队,表现得如此糟糕。 更让他难堪的是,今天他是带着宠妃金姬出阵的,原本是为了在美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英武,却不料现在军队打得这样狼狈,真是没有面子。 “陛下,怎么还没有结束啊?人家肚子饿了嘛!” 果然,一旁的金姬开始撒起娇来。 由于阿育王自从娶了她之后,七年来从来都没有亲自出征过,所以她今天一大早爬起来,跟着阿育王来到战场,就是很好奇的想看一看战争是怎么进行的,以及被整个印月半岛歌颂的无敌君王在战场上潇洒的雄姿。可是现在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好玩的名堂来。 虽然她不懂战争和军事,毕竟也看得出阿育王的军队并没有传说中的无敌,也没有传说中的强大,反而在那些圣龙人面前还有些狼狈。 于是无聊之余,不由的兴趣大减。 和所有拜倒于石榴裙下的英雄一般,阿育王也同样在美人面前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和冷静,一见到金姬因为不耐烦而怏怏不乐的娇巧模样,当下笑着哄道:“好了,好了!朕这就陪爱卿回营!” 说着,一边扶着佳人从观战的高坡走下去,一边回首对身边的巴巴拉说道:“战场就交给爱卿了,告诉将士们,朕的习惯是在战场上宿营!” “陛下??臣遵旨!” 巴巴拉原本想劝谏,但是看到阿育王有些不快的神色,清楚自己多说无益,只好暗自叹息了一声,躬身遵令。 阿育王则抛下了兀自在沙场上奋战的将士,陪着心爱的妃子向营地走去。 为此,后世提出了非常严厉的批评。 虽然阿育王是由于对自己军队的绝对信心,认为即使在战斗不顺利的情况下,依然有完全的把握对付孤立无援的风雨军,所以才离开战场的。 但是“朕的习惯是在战场上宿营”这句话既不带劲,更有唯我独尊的嫌疑,无论如何都无法调动起部属的士气,再加上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抛下了正在为他浴血奋战的忠诚将士,如此的行为确实和他以往的英勇善战大相径庭,也预示着这个铁腕君王正在走向衰老的事实。 而战场的另一边,风雨立刻注意到了远处高坡上印月军队的王旗向后移动的情形,当机立断的命令将士们喊出了“阿育王逃跑了!”、“胜利属于风雨军!”的口号,并且亲自擂打着战鼓,振奋着士气。 战场上立刻出现了旗帜鲜明的对照。 一方面是印月年老的君王为了一个女人而可耻的离开了自己英勇的部属,另一方面是东方年轻的统帅,无畏的站立于战斗的第一线,毫不在乎周围飞来的箭矢,和最普通的战士一起并肩作战。 风雨军的将士在主帅的激励下,个个勇气倍增,人人奋战,身边的卫队更是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保护敬爱的统帅。 而印月军的士兵看到自己的皇帝居然离开了战场,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最初那股为了皇帝而战的锐气顿时消退了下来,开始产生了动摇,甚至是恐慌。 唯一让风雨感到可惜的是,那一道点燃的火墙如今让自己作茧自缚。 多年以后,风雨还很惋惜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认为如果不是那道阻挡了印月军象兵的火墙,同时也阻止了自己骑兵的突击,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哪怕只是几千骑兵出动,恐怕也足以让阿育王朝的军队遭受沉重的打击,让阿育王为自己的轻率和傲慢后悔终生。 可是谁又会想到身经百战的阿育王居然会有如此的举动呢?这还真是典型的不爱江山爱美人! 于是,那道原先是用来对付印月象兵的火墙,阻止了风雨军的出动,风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印月军的代理统帅巴巴拉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军队,重新鼓舞起士气来。 机会稍纵即逝,巴巴拉表现了自己令风雨也不得不开口称赞的出色统率能力,而风雨军也由此坐失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 不过战斗进行到了这一地步,印月军队再也不复上午的勇猛了,整个下午双方都是在进行着纯粹消耗的对决,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突破,仅仅是为了战斗而战斗,一直拖到了太阳悄悄的落下帷幕。 看着印月军撤退之后,留在城池内外堆积如山的尸骨,风雨突然感到有些讽刺:也许这个阿育王比自己更有远见,预料到今天的战争注定了不会有结果,所以乘早回去偷懒了吧! 这是否是事实,风雨当然无从考证,但是另一个严峻的事实却不容风雨回避。 自己的军队正处于一座满怀着敌意的城池,周围的土地都是敌国的领土,自己的战士和物资得不到补充,军队的兵力处于劣势。 而另一方面,随着日子的拖延,四面八方的敌人将越聚越多,他们有充足的兵源和物资的补给,拼消耗的话,恐怕自己必败无疑。--这大概就是那个阿育王并不是很紧张速战速决的原因吧! 当风雨返回住处的时候,却看见李逸如、欧仁和拓跋兄妹等将领在暗地里交头接耳,仿佛在议论着什么,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李逸如等人犹豫的互相望着。 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风雨觉得很好笑,于是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望着这些少年人,等待着他们的交代。 终于还是拓跋蔚忍不住了,嘟着小嘴道:“你们不敢说,那我就说了,我们都觉得今晚应该出营偷袭!” 风雨点了点头,知道这些少年开始独立思考如何作战了,这是一件好事。 另外,风雨也清楚面对着敌众我寡、孤立无援的局势,如果不能够打破僵局的话,事情会非常麻烦。 不过即使如此,风雨仔细想了一想,还是拒绝了李逸如等将领提出夜袭的建议:“我认为夜袭是冒险的,也没有必要。阿育王朝军队今天的表现,表明他们还是有着很优秀的将领,应该会提防到这一点,而且偷袭也并不是万能的神丹妙药。 “在历次的夜战中,总是会发生许多不可预料的事情,无论准备的一方,还是没有准备的一方。因此,即使较强的一方也有可能因为意外而失败。别忘了,我们目前正处于一个敌对的区域,敌人的周围都是友好的地区,而我们则到处都是敌人,那些俘掳过来的士兵也很有可能在形势不利的时候发生动摇。 “最重要的是,我们当前的目的是为了让阿育王臣服,让印月人失去斗志。印月半岛太大了,不是一口气就可以吃掉的,所以首先要做的是,应该让阿育王和他的部下承认自己的失败,并因此做出让步。 “如果是藉助夜幕偷袭的话,就等于给了阿育王一个借口,让他可以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统率着坏部队的坏统帅。这样的话,我们今天的会战就失去了意义,我们将继续下一场,甚至是再下一场的战斗!” 风雨最后一段话,无疑是说给李逸如和欧仁听的,他希望风雨军这两位年轻将领在英勇善战的同时,更应该具备战略的头脑。 不过让风雨意外的是,不仅是李逸如和欧仁,连一旁的吉牙思也低头沉思,显然领悟到了什么。 看着这些能干的部下,风雨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令道:“今晚全城戒严,擅自三人以上聚首者,杀无赦!” 在夜色中的居萨罗城,显得格外宁静。 李逸如等将领走了之后,风雨依然留在原居萨罗城城主的书房里,盯着当前两军布阵的沙盘,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身为军队的统帅,他对于千万名追随他的部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别无选择,必须带领着这些英勇的战士,披荆斩棘的开辟出一条通往胜利、生存和荣誉的道路。 在他的身旁,是忠心耿耿的蒙璇。 固执的拒绝了风雨让她回去休息的建议,坐在一边陪伴着,只是终究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已经在桌边支着脑袋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突然,风雨仿佛感应到了战神的指点,兴奋的跳了起来,对一旁陪伴的蒙璇叫道:“你有没有发觉阿育王朝的军队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什么啊?” 睡眼朦胧的蒙璇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显得分外的可爱,让风雨不由对自己吵醒她感到有些歉疚,笑着道:“好了,我已经想出了明天大败阿育王的方法了。你现在乖乖的给我睡觉去,明天我们得打一场大仗!” “什么方法?大哥你快告诉我嘛!”被挑起好奇心的蒙璇,暂时忘记了睡意,向风雨撒娇道。 风雨被她缠不过,而且好不容易想出这样一个方案来,也有些忍不住向别人炫耀,于是也不推托,说道:“你看,阿育王这二十多万大军的布阵是不是有问题?” 蒙璇看着刚刚堆砌出来的沙盘,想了一想回答道:“不错,虽然他的军队很多,但是部署得太分散了:延绵二十里,绕城一周,摆明了想全歼我们。 这样虽然气势宏伟,也可以四面出击,但是却导致了每一个方面都比较薄弱。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里是开阔地带,阿育王手里肯定留着战略预备队,以便随时策援各处。而我们这一边,那些印月奴兵作战力和机动力太差了,在出击中派不上用场,只能依靠风雨军的将士出击,但是风雨军将士连带尼国的骑兵,人数也太少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对阿育王产生什么威胁。我想这个阿育王如此部署的时候,一定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不错,以我军的现状,在一般的平原或者开阔地带的确没有什么作用,但是你别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现在在哪里?” 风雨胸有成竹的说道,看着蒙璇可爱的小脸,等待她的顿悟。 “居萨罗城?居萨罗城!我明白了,你准备利用居萨罗城作掩护,隐蔽的调动军队。这样阿育王就无法察觉你的真实意图。 “而且阿育王的军队缺乏骑兵,只要有两三次小部队的佯攻,调乱了他的部队,到时候我军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击阿育王的主力中军。今天的战斗充分表明了,印月的军队把阿育王当作了胜利的依赖,所以只要阿育王的中军出现了动摇,整个军队就会完蛋了。” 蒙璇立刻领悟了风雨的军事意图,像一个孩子一般的叫了起来,但是马上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不由皱眉问道:“可是,那些象兵怎么办?它们可是骑兵的克星,如果不能有效解决这支部队的话,我们很难利用骑兵进行突击!” “没关系,明天我们先守后攻。我会让人在城门外洒下钉子,挖好沙坑,不怕他进攻,就怕他不攻,管叫这些蠢物有来无回!” 风雨自信满满的说道,然后看蒙璇一副倦懒的娇样,便连哄带骗的把她送回了房间。回自己寝室的路上,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月色,风雨的心中满是征服异族的豪情。 “看来战争即将要告一段落了!” 风雨得意的断言。 “着火了!” “阿育王攻进来了!” 夜幕中的居萨罗城突然被熊熊的烈火映红了天空,宁静的街道霎时涌出了无数印月的居民,毗连的房屋在火焰中塌倒,惊惶的谣言在人群中传播。 “怎么回事?”刚刚上床不久的风雨,听到了外面的喧闹,立刻披上战甲,走出门外问道。 “启禀风侯,城中有奸细纵火,还有一些居民乘乱闹事!” 欧仁兴匆匆跑来会报道:“逸如他们已经赶过去了,我担心的是那些奴兵会?” “让吉牙思他们立刻去稳住自己的部队,小璇,集合近卫队跟我走!” 风雨不假思索的下令道,一马当先,率领早就等候多时的近卫队立刻出动。 但是当风雨来到了城中的街道,原本并不紧张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局势比预计的更为严峻,由于房屋被烧毁,使得原本在沉默和安静中旁观战争的居民开始骚动起来,奔走到了外面,堵塞了交通。 城内的火势在不可控制的蔓延着,缺乏人手的风雨军显然无法抽调更多的力量来救火,也很难有效的组织起那些怀有敌意的印月人加入其中。 城外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不管是否有预谋,阿育王朝的军队都已经利用城中混乱的契机发动了攻击。 “风侯,北门失守了!” 正在此时,一名军官奔了过来禀告道。 风雨楞了一下,他感到有些糊涂,因为阿育王的军队主要是在南门,怎么会突然去攻陷了北门。 不过他还是立刻定了定神,下令道:“风雨军将士们,跟我上阵杀敌!” 说着,策马向北门跑去,沿途不断的集合了散乱的战士,倒也气势惊人。 “尼国的勇士们,跟我冲啊!” 在北门,前来增援的迦叶王子的尼国骑兵遭遇到了蜂拥而来的印月人,刚勇的尼国王子毫不犹豫的抽出佩刀,召唤着帐下英勇的儿郎冲了上去。 “杀!” 尼国的骑士们在自己王子的统率下,一往直前的杀向敌阵。这些高山骑兵个个身手矫健、朴实勇敢,他们正在用战场的现实,向世人展现自身毫不逊于正规风雨军将士的骁勇和善战,表现了尼国男儿的英姿勃发。 这些高山之国的健儿挥舞着刀枪,策马狂奔,冲散了猝不及防的敌军阵营。伴随着飞溅的鲜血,神骏的战马忠实的执行着主人战斗的命令;无情的刀枪处处散发着死亡约会的请柬;激情的战士潇洒直面生死的抉择。 这,是为了向侵略自己家园的强盗的复仇;这,也是一个小国在乱世中求生存、求发展的挣扎。 迦叶王子很清楚,夹身于圣龙和印月两大势力之间的尼国,相对而言太小了,他不得不依靠一方来求得生存。 残酷的政治游戏决定了这样的结局,尼国的男儿不得不在异乡为了强者而作战,以图从中分得一杯羹、得到一份安全。这个强者不是圣龙就是印月。 而无情的政治使他最终选择了圣龙,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无法回头。 尼国的千万军民唯一的出路是踏上风雨军的战车,在追随风雨军称霸的同时,求得自己祖国的生存与发展。 为了尼国! 马上的健儿虽然是在异国他乡为了另一个国家的强者而战,但是人人都知道这将关系到自己家园的安危。 所以人人奋力,个个效死,令印月人心惊胆寒。 “迦叶兄,其他城门也都失守了,事不可为,我们快撤吧!” 稍后赶来的拓跋成看出了危机,虽然尼国骑兵占据了优势,但是源源不断涌进城来的印月人已经控制了大局,迦叶王子的军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包围。他急忙率领麾下的将士杀了过来,一把拉住杀得正欢的迦叶王子。 从厮杀中清醒过来的迦叶王子也立刻醒悟到事情的严重性,点了一点头,正准备杀回去,就听见一阵破空的弓弦声,如蝗的箭雨倾泻下来,大批尼国的男儿和风雨军的将士纷纷坠落马下。 “你快走,我来掩护!” 迦叶王子被部下的伤亡怒红了双眼,命令卫士保护受伤的拓跋成先走,自己则率领一队亲兵不退反进的发起冲锋,牵制着敌人。 血在飞,人在吼,马在啸,一把钢刀在火焰中闪烁,刚猛的男人怒发冲冠,凶神恶煞似的在战场上奔逐,犹如无敌的恶魔,让印月的士兵纷纷躲闪。 “拿箭来!” 远处赶来的芨多见状不由大为恼怒。 他负责攻陷北门为的就是要用战功来讨好阿育王,洗刷先前战败的耻辱,却没想到如今竟被一个小国的王子给阻挠。 愤怒的他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弓箭,身为印月第一美男子的他,在骑射上颇下苦功,对于箭术很有信心。 只听见“啪!啪!啪!啪!”连珠炮般地四箭连发而出,劲力之强非同一般。 专心抗御身边敌人的迦叶王子,闻得破空之声,可是却来不及也无从躲避。四枝利箭正中他的四肢,带着强劲内力的箭矢将他扑倒在地,钉在了地上。四周的印月人连忙乘机一窝蜂的冲上来,将手中的刀枪刺向了王子的身躯。 完了吗? 王子模糊的意识仿佛回到了故国,那里有纯朴的乡民,那里有美丽的姑娘,那里有白发苍苍的父老,那里有活泼可爱的孩童,这个可爱的国家,能够在大国的争霸中保留他的安宁吗? 这个时候形势已经越发不受控制了。大街上塞满了携家逃难的市民,使原本已不宽敞的道路更是挤拥。人潮推撞着往城门蜂涌而去,一路上撒满了各样杂物,地上还有几名被路人践踏而死的小孩尸体。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眼花撩乱,眼前晃来晃去全是涌来挤去的人头。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就像一个大泥沼,惊慌和恐惧如瘟疫一般的传染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不一会儿,正竭力指挥将士控制城池的风雨,却看见李逸如率领着一队兵马撤了过来。李逸如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也看不出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不过李逸如的声音却半点都没有外表那么狼狈和紧张,以和往常无二的平静语调说道:“城中有通往外面的地道,阿育王的军队里应外合杀了进来,已经控制了南门、北门和东门,西门眼看着也守不住了!” 风雨气得差点要晕过去。 这些年来多少战争都打得顺风顺水,却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被印月人给耍了一把,尤其是在他原本已经想好了明天如何大败阿育王的时候。 咬了咬牙,风雨气急败坏的下令道:“烧,给我烧城!” 看见周围将士讶异的神色,风雨警觉到自己有些沉不住气,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改用往常的语气说道:“立刻在南面、北面和西面扩大火势,阻挡敌军的追兵,所有的兵马都向东突围。逸如、欧仁、小璇,我们分头行事,尽可能的把我们的士兵集合起来。如果能够冲出去的话,就到前几天我们设伏的土坳会师。不过记住,在那里只等半天时间,半天之后无论汇集了多少人马,都不能停留,立刻前去和孔军师会合!” “是!” 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有些沉甸甸的,这些日子追随着风雨,从来都是获取胜利,哪里经历过如此的狼狈。 看见将士们有些低沉,为了提升士气,风雨用利剑狠狠砍落在身边一个印月人的脸上,把他打得鲜血披脸滚落路边,然后大叫道:“好了,振作起来,挡我者死!” 一时间,风雨军将士纷纷效法,疯狂地抽打着阻碍战马前进的人群,尽力在人海中冲出一条逃生之路。 这一方面是为了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我的发泄,以消除战败的恐惧。 风雨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军队必须有一场己方绝对占优势的杀戮,来重新振作和找回自信--因为军队永远需要胜利来饲养。 所以当风雨发觉自己加助火势的命令,虽然有效的阻挡了阿育王朝军队进攻的步伐,但同时也导致了大批居民朝东门涌来,以至于自己被大堆人群堵住了去路之后,就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放箭!” “嗖!嗖!嗖!” 率先划破死静的是利箭破空之声。千百枝劲箭铺天盖地地向人群袭来,把死神的召唤传送到每一个人的耳边。 马上的骑士展现出精湛的骑射,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不是那些威猛的武士,而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紧接着光芒闪动间又是千百枝箭射出,密集至极的箭雨几乎连空气都割破。 为了自己与同伴的生命,同时也是为了寻回军队的武勇和自信,在这个危急的时刻,风雨军的将士忠实的执行了统帅的命令。 这是一道血腥的命令,以至于风雨若干年后,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为下达这样的命令而痛心--尽管他认为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会下达同样的命令。 这,就是战争! 为了己方的生存,就意味着必须让对方死亡,这是一场彼此竭尽全力剥夺对方生存权的游戏,人类的社会就是如此固执的在毁灭,然后重建的规律中,摸索着向前进,千年不变! 这个时候,一些惨叫在人群中响起,但很快便被其余人绝望的嘶叫声所覆盖。弓箭带着尖锐的风声从身后激射而来,无数人被射成了血刺猬,惨叫着倒了下去。不过当中很多人不是被箭射中却是被身旁的人推倒,倒下的人在瞬间被身后的人潮从身上踩过,只要一倒下,根本不会再有机会站起来。 弓箭之后,是雪白的刀片。马上的骑士挥动着致命的武器,驱赶着受惊的人群。不少人被骑兵们砍倒。 沿途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胸口瞬间绽开了大口子,他们的背上犹如刺猬,他们的脑袋或许还被削掉了一半,他们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胸口,从腹腔,甚至从头顶涌出。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染红了他们生长的这座城池。 每一个倒下的人,脸上各有各的表情的,有的愤怒,有的无奈,有的仇恨,有的惊讶,有的不甘,还有的漠然。 被死亡威胁的居民在一瞬间如失去理智般疯狂涌向东城门,正好和夺取了东城门的阿育王朝士兵不期而遇。 虽然印月的将领也同样下达了格杀令,但士兵们面对着的毕竟是自己的族人,得到命令之后免不了还是有些犹豫,然而就在这么短暂的工夫里,却被这群难民冲杀了过来,他们狠命地用口咬,用手撕扯着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人或物,人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后面那帮狠毒的圣龙人越远越好! 沿途,小孩、女人、男人、老人,一堆堆倒落在路中间,被践踏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从大街一直延伸至城门。土地已变成了腥红的泥泞,不时可见断肢残躯散布各处,使得这条路看上去更如一条由死尸铺出来的人肉大道。 看到这样的情形,风雨突然感到一阵反胃,虽然他参加过无数次战争,虽然他经历过更加惨烈的杀戮,但是今天他却像第一次上战场一般,有着一种呕吐的感觉。 在卫士们簇拥下,风雨脸色苍白的随着人群逃出了居萨罗城。 年轻的圣龙名将,在圣龙历七五五年五月二十八日晚,到圣龙历七五五年五月二十九日凌晨的这段时间里,体尝到了生平第一次败仗的滋味。 第六章战后余生 “大哥,你吃点东西吧!” 蒙璇担忧的望着独立在山坡上的风雨,劝说道。 “放心吧,我没事!”风雨淡然一笑,接过了蒙璇递过来的烧烤,只是眉宇间没有了往昔的开朗。 逃出居萨罗城之后,风雨就一直闷闷不乐。残余的军队陆续的聚集到前几日设伏的山坳,不同的是,当初的胜利之师变成了如今的残兵散勇,一夜之前浩浩荡荡的十多万大军,转眼就烟消云散。 “风侯,目前聚拢的军队共七千八百六十三人,耶律留铂和拓跋成都受了重伤,褚频、李逸如和拓跋蔚失踪了,奴兵的将领只有哥里一个人在这里,其余的都失散了。另外根据逃出来的士兵报告,迦叶王子为了狙击敌军,已经英勇阵亡了。不过南天门先生和金岑先生都安然无恙。” 这个时候,欧仁策马跑了过来,向风雨禀告目前军队的情况。 风雨叹了一口气,这是他有生以来打的第一次败仗。 在昨天的夜战中,高唐僧兵作为监督奴兵守城的主力,首当其冲的面对阿育王朝的攻击,可以说是全军覆没,为他们的宗教而献身了;人数占绝大多数的奴兵,他们的忠诚心根本靠不住,形势危急时刻,不是被阿育王朝的军队冲击的溃散了,就是混入逃难的人群中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如今跟随在风雨身边的就只剩下哥里率领的千余人而已;只有风雨军将士和尼国的骑兵,由于都是骑兵编制,风雨没有安排他们守城,所以当时都聚集在军营之中,出事之后也就紧随着风雨突围,虽然损失惨重,但毕竟大批精锐的勇士保全了下来,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放眼望去,整个山坳里到处都是伤兵在地上呻吟,兵器被杂乱的弃置在一旁,军旗早就残破不全,战马疲惫的打着鼾声,战士的目光中满是麻木、疲倦,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斗志,将领也完全没有了以往积极进取的精神,哪里还有一点往日风雨军所向披靡、信心百倍的样子。 看到这些,风雨不由心中一痛。 想想自己昨天还在壮怀激烈的宣称着要挥师十万直取印月城,捉拿阿育王和他的宠妃金姬。 没想到现如今却只剩下不到万余兵马,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真的是世事难料,老天的幽默感也的确非同寻常。 最让风雨心痛的是,由于昨夜战斗的惨烈,使得大批亲信的将领阵亡和受伤,还有李逸如等人也失去了踪影--在这块人地生疏、充满敌意的土地上,这实在是凶多吉少,让人担心。 尤其是迦叶王子的阵亡,更是意味着风雨军失去了一个在尼国非常可靠的亲圣龙的人物,这对于统合尼国的军队、扶植尼国的亲圣龙势力都造成了不小的障碍。 不过,风雨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逃避如此心碎的现实,他清楚风雨军的严峻局面依旧没有摆脱,阿育王朝的大军随时都会追击过来,一路行经的城池、村庄,都将是敌人的耳朵和眼睛,有时候甚至还会发动致命的攻击。 所以,风雨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抛开心头的郁闷,振作起来。 他策马跑到了队伍之中,小心的察看伤员的伤势,亲切的叫着那些百夫长、千夫长,甚至是一些士兵的名字,表现出惊人的魄力,带来了乐观的情绪。 他推心置腹的把战败的责任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并且赞扬这些战士的英勇顽强,宣称自己为他们而骄傲! 他回忆他们曾经的英勇,表扬他们以前的战绩,斥责他们现在的颓废,鼓舞他们重振现在有些消沉的斗志。 他告诉他们既然近一个月前,只有三万多人的风雨军都可以深入敌人的腹地,创造如此的辉煌,那么现在数十万大军已经昂然进入了印月半岛,这一点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身为光荣的风雨军的战士,又怎么可以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怎么可以自动的屈服于敌人卑鄙的阴谋诡计之下呢? 他用一如既往的热情,向战士们描绘着美好的未来,提醒他们孔宓和洛信的军队正在东面所向无敌,已经控制了阿育王朝至少两个省邦,只要大家振作精神,向东挺进,和风雨军的主力会师,那么一切都会好转。 用不了多时,高贵英勇的风雨军战士一定能够凭借手中的弓箭和刀枪,向敌人讨还今天的血债,用敌人的鲜血,洗刷今天的耻辱! 军队终于再一次复活了。 面对如此亲切的统帅,战士们纷纷被感动了!他们忘记了曾经的恐惧和悲伤,反而因为自己被敌人用如此卑鄙的伎俩大败而感到愤怒,发誓要追随风雨用刀剑和鲜血来洗刷今天的耻辱。 当军队休整完毕、开始出发的时候,山坳里走出来的又是那支无所畏惧、充满信心和斗志的百战雄师了。 风雨最后一个离开山坳,虽然蒙璇和欧仁请求他再多逗留一些时候,但是他拒绝了。尽管他非常难过,尽管他也非常希望再多留一会,可以等到其余失散的战士,还有他一向喜爱的将领。 但是身为统帅的职责使他不得不优先考虑全军的安危,没多停留一分钟,战士们就多增添了一分危险,他无权拿全军战士的生命作赌注。 就在风雨军踏上艰难旅途的同时,阿育王的军队威风凛凛的开进了居萨罗城。这是风雨军的第一次失败,同时也是阿育王朝对付圣龙人的第一场胜利。 不过面对着如同修罗场的城池,阿育王看到的只是沿途堆积的尸体,残破的房屋和居民们劫后余生阴沈的目光。 这座曾经繁华的古城重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留下来一片废墟,在沉默中无声的控诉着战争的惨烈。 回想起风雨军在日河畔对印月降卒的屠杀,怒火中烧的阿育王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同样的屠杀令。 那些投降的奴兵和被俘的风雨军战士,被残忍的印月人砍下头颅,悬挂在道路两旁,总计有四万多人。 这件事情是由波拉斯王公负责进行的,因为获胜而心情大好的阿育王原谅了他的罪行,将他官复原职。 而这位老将军显然也非常乐意为自己死去的部下报仇,表现得非常积极,和阿育王之间的不快早就事过境迁,因为战败而产生的胸中郁闷也不翼而飞,倒是应了一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所以当他看见原居萨罗城城主巴巴拉的时候,不由高兴的打招呼道:“巴巴拉大人,这一仗您可是位居首功啊!要不是您有先见之明,在离开居萨罗城的时候,就预先设好了伏兵,还保留了两条通往城外的地道,我军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拿下了居萨罗城!” “王公过奖了!” 巴巴拉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居功自傲的表情。 早在奉旨离开居萨罗城之前,他就秘密派自己的女儿塔丝率领亲信的部下潜伏在城内,原本是作为一招伏子的。 风雨军虽然占领了城池,一则没有打算久留,二则人地生疏,再加上时间短暂,也没有精力进行大规模的清理,所以这件事情部署的非常顺利。 本来这一步棋只是预防万一而已,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用,谁料后来阿育王御驾亲征,双方阴差阳错之间,竟然真的在居萨罗城展开决战了。于是阿育王听从了巴巴拉的建议,在白天的攻城中故意麻痹了对手,夜晚则里应外合偷袭城池,这才有了昨晚火烧居萨罗城,大败风雨军的事情发生。 只是巴巴拉没有想到风雨临走前放火烧城,使得原本处身火海的城池更加雪上加霜,而众多的居民也由于兵荒马乱,死在了风雨军和阿育王朝大军的手里。 看着这自己曾经统治过的繁华都市,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遍地尸骨,巴巴拉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对阿育王朝虽然建下了大功,但是对居萨罗城的居民,却是犯下了大罪。 一旁兴高采烈的波拉斯却没有注意到巴巴拉的神色,自顾自的说道:“只是你不该连老夫也瞒着,害得当初老夫空自着急,劝阻陛下用兵,以至于白白受了这么多天的牢狱之灾!” “王公恕罪,当时下官只是给陛下做了一个建议,也不知道陛下是否真的采纳,再加上事关重大,自然不敢乱说了!” 巴巴拉想起当初波拉斯王公不知道这个计画,结果直言犯上,被阿育王囚禁了起来,急忙谢罪说道。 不过波拉斯王公显然并不在意,笑着道:“没关系,老夫岂是这么小气的人?对了,听说这一次,塔丝这孩子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记得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咱们居萨罗城的第一美人,你也不让她见见我这个长辈?呵呵!” 巴巴拉神色一黯,在昨夜的激战中,女儿塔丝失踪了,让他非常担心。 不过他不想表露出来,转移话题道:“目前那些贼寇虽然四处逃散,但是风雨乃是天下闻名的将领,用兵如神,我担心贸然追击会中了伏兵之计,王公是否愿意和下官一起进谏陛下?” “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波拉斯王公不以为然的说道:“风雨不过是败军之将罢了,这些游兵散勇更是惊弓之鸟,何足道哉?怎能让陛下劳神?陛下已经有决定了,明日启程回京。至于这些残兵败将,交给你我收拾就足够了!对了,这一次陛下任命你为讨逆总督,有权调集各邦兵马,到时候大军东进,还怕那些圣龙人不成?” 巴巴拉欲言又止。 在他看来目前还远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东部圣龙人的势力越来越强大,王朝的军队正应该乘胜追击、驱逐强敌才对,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 波拉斯王公太过于耿直,根本不清楚阿育王表面上是认为那些圣龙人不足为虑了,自己应该回去坐镇,处理王朝的其他事务,其实还不是因为金姬受不了军营的辛苦,吵着要回去的缘故。 然而,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想到这里,巴巴拉望着东方,唯有叹了一口气。 “混蛋,你们圣龙人难道一点礼貌都不讲吗?”被恶狠狠的摔在地上的印月少女不满的叫道。 “少废话!”褚频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指挥部下扎营。 一个月前居萨罗城被突袭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军队在城中救火,眼前的这个印月少女率领一队武士欲图偷袭他,结果反而被抓住了。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突围的时候带上这个女人,也许是觉得像印月这样重男轻女的国度,一个可以充当武士首领的女人一定不简单,也许是惊讶于这个女孩被俘后还如此从容镇定,也许是被这个女孩的容貌所打动,以至于产生了怜香惜玉之心,总之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使他没有多想,就把这个俘虏带在了身边。 当他摆脱追兵赶到山坳的时候,风雨已经出发了,只留下遍地的狼藉,无声的提醒着战败后的凄凉。 褚频只好带领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七十多名战士,开始艰难的跋涉。为了躲避阿育王朝军队的追击,他们在群山峻岭中披荆斩棘,唯一的目标就是向东行进,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和风雨军的主力会师。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印月的女人始终不肯表露自己的身分,一口咬定自己不过是居萨罗城中普通的居民,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希望褚频放了她。 而且她表现得非常耐苦,和俘掳自己的人一起不声不响的吃着树皮草根,半点都不像富贵名门的千金小姐,以至于让褚频差点怀疑起自己最初的判断,也许这个女人真的没有担负什么重要任务。 出于武者的荣誉,褚频当然没有兴趣处死或者俘掳一名普通女人。 然而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显然也不可能让这样一个女人独自留下,所以只好带着她继续行进。 双方相处下来,倒也开始有些熟悉起来,虽然还保持着彼此间的敌意,但比之前改善了很多。 不过一路上,褚频发现这个女人非常熟悉当地的植被,幸亏有她在,使得团队在寻找食物上方便了很多。 路途中陆续倒下了四、五名战士,不过幸存者们依然保持着坚定的团结。 这些战士都是风雨军的正规士兵,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考验,也曾经追随风雨翻越过人迹全无的大山,方才来到这里,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而且身在印月这样一块充满敌意的土地上,非常清楚一旦被俘意味着什么,所以没有一个人产生过动摇。 只是饥饿和悲观的情绪笼罩着整个团队,再加上失去了和风雨这位杰出统帅的联系,使得全军显得有些消沉。 “大人,再不去搞一些食物,弟兄们都受不了了!” 宿营的时候,负责伙食的车三向褚频示警道。 “这个?车大叔,您看怎么办?”褚频犹豫的询问道。 他也很清楚,虽然有草皮树根可以充饥,偶尔也可以打一些野味来,但是由于目前阿育王朝各地守备部队纷纷出动,清剿风雨军的残余兵马,不时的清野扫荡,所以粮食的问题始终困扰着团队。 更重要的是眼看着就要离开山地的掩护,走向平原,虽然这样将离风雨军的主力越来越近了,但是自己被敌人发现的危险性也同样越来越大了,确实有必要多储蓄一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不同于耶律留铂、李逸如、拓跋成这些人由于家庭背景很自然的得到了风雨的重用,褚频能够成为风雨军年轻的将领,一方面是靠自己的努力终于进入了轩辕军校学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欧仁和李逸如的大力推荐,再加上褚频为人也很稳重踏实,所以他在军中一向很谦逊,总是彬彬有礼,经常很谦虚的向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请教,可以说是在风雨军年轻将领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这一次也不例外,褚频并没有立刻做出自己的决定,而是首先很诚恳的征询车三这位老兵的意见。 在他看来,指挥军队是一件非常复杂、而且责任重大的事情,自己出身贫寒,经验也不足,之所以能够被风侯看重,成为军队的中层将领,完全是机缘巧合所致,只有向那些战场上的前辈多请教,方才不至于犯错误,连累了部下的生命。 “喂,你没有脑子吗?身为将领还要问自己的部下?”被摔在一旁的那个印月女郎不屑的说道。 在她看来,身为将领就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意见,哪有这样的军官,事事都先征询部下的意见。 这一路上,她每次看见这样的情形,总是忍不住出言嘲讽,而褚频经过这两年军校和战争的磨砺,早就没有了以前的火气,再加上一个月来也习惯了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反应,所以根本就没有理她,自顾自的看着车三。 车三年约四十二、三岁,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军龄了,不过是地道的老兵油子,属于那种打仗并不勇敢,但是保命本领却第一的家伙。 原先是圣龙军团的士兵,因为战败而被呼兰人俘掳,关押在凉州做苦役,结果在风雨军收复凉州的时候顺带救了下来,然后就成为了风雨军的一员,历经风雨军剿匪战、进军高唐和高唐伏击战等多次战役。 不过这家伙不像风雨军的大部分士兵,满心想着杀敌立功,他一直躲在伙房做事,故而虽然没有升官发财,但也一直稳稳当当,无惊无险。 世事就是如此讽刺。 由于这一次风雨军全军大败,形势危急,生死存亡的关头,再也不能像往日那样明哲保身了,再加上长官褚频又是一个很亲近的人,所以反而把这个老兵油子的潜力发挥了出来,一路上也多亏了他的出谋画策,才使得这支小部队屡屡化险为夷,躲过了印月军队的清扫,支撑到现在。 “大人,我刚才去前面不远处察看过了,那里有一处村庄,大概也只有二、三百人而已,只要我们在其他方向各派几名士兵佯加声势,必然可以把村民们逼往我们设伏的方向,然后我们就杀他个鸡犬不留。”说着,车三冷酷的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多年兵痞的习性在这里展露无遗。 “你们有没有人性?那些印月的百姓哪里妨碍你们了?你们去抢他们的粮食也就算了,干什么还要杀人?” 一旁的那个印月少女听到之后,不由激动得叫了起来。这些日子,褚频怕愤怒的士兵伤害这个纵火烧城、害得自己这帮人落难的印月少女,就一直把她捆在了自己的坐骑上,休息的时候也就扔在自己的身边,所以自己处理团队的所有大事都让这个少女旁观的一清二楚。 褚频这时被少女的话说得犹豫了起来,他之所以参加西征印月的大军,一方面是出于对风雨的崇拜,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和欧仁、李逸如的友谊--这两个家伙一心想建功立业,身为好朋友的褚频自然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但是他自己对于这样的征伐,其实并不是很热中,也很不忍心看见这样的杀戮。 看见了褚频的犹豫,车三不由急了起来。要知道这里是充满敌意的土地,如果不能够把这个村庄的人全部杀光的话,一旦消息泄漏,一定会有大批的印月军队追杀过来,到时候自己这帮人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果是平时,这个老兵油子才不会管这些闲事,长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到时候只要保住自己的老命就可以了。可是现如今整个团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拼出全身解数来说服褚频。 看见褚频有些动摇,那个印月少女急忙再次插嘴说道:“我可以帮你们说服那些百姓自愿的交出你们所要的一切!” “然后让他们在我们走后,向印月人通风报讯,追杀我们?”车三冷冷的说道,额前一道在战争中留下的疤痕此时显得格外的狰狞。“他妈的印月婊子!”他不由在心里狠狠的骂道。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什么考虑的,指挥官现在居然会去考虑这个敌人的意见,真是鬼迷心窍了! “听着,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事到如今,少女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分:“我是居萨罗城主巴巴拉大人的女儿塔丝郡主,这一次居萨罗城被烧也是在我指挥下进行的。只要你们拿我做人质,就算被阿育王的军队发现了,也不会有危险的。” “什么!”褚频和车三同时跳了起来,车三怀疑的说道:“怎么证明你的话?” “在我的怀里有一枚令牌,可以证明我的身分!而且有了这个令牌还可以帮助你们顺利通过许多关卡,不必像这样躲躲闪闪了。”表明了身分之后,少女傲然的回答道。 褚频没有多想其他什么事情,立刻将信将疑的伸出手,向少女的怀中摸去。虽然俘掳了她这么多天,但是一直以来,褚频的内心都暗自希望这个让他感觉不一般的女孩是一个普通人,刻意忽略她表现出来的一些不同寻常人的举动,再加上忙着行军,倒也没有想过要搜身。 只是如今当褚频的手刚刚伸了进去,首先触摸到的却是两团海绵一般暖暖的、软软的东西,不由一惊,如同触电一般的迅速缩了回去。 “流氓!还不把我放了!” 少女也满脸通红的骂了一声,脸蛋是这一个月来头一次如此的通红,胸脯在衣服里一上一下剧烈的起伏。 褚频傻傻的“哦”一声,在少女的命令中急忙用剑帮女孩把身上的绳索砍断,不知情的人还真搞不懂谁是俘虏。而老兵油子车三早就很识趣的把眼睛移向了别处,整个人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当少女递上令牌之后,褚频拿到光亮处反复辨认。 这段时间,褚频抽空学了一些印月文,倒是认出了少女的这枚令牌的确是居萨罗城主的令符,想起自己崇拜的风雨也很赞赏这位城主,不由又看了看这位城主的千金。 只见少女脸色非常平淡,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在现在透露自己一直不肯说出来的身分?” “我只希望阁下不要伤害我的族人!” 少女的目光如此坦然,毫不回避的回视褚频,却让褚频有些自惭形秽。 少女宁愿自我牺牲也要保全自己的族人的行为,让褚频非常感动,事实上风雨军之所以能够建军,能够战无不胜,不也正是全军上下有着这种报效国家、保卫家人的情怀吗?而如果自己这样伤害无辜,又和那些侵入神州家园的呼兰强盗有什么分别? “好,我答应你,不伤害那些村民!”想到这里,年轻的军官下定了决心。 “大人!”车三急忙阻止道。在他看来,即使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真是那个什么城主的女儿,这样做也太冒险了。 “不用说了,这是命令!”褚频以毫无商量的口吻命令道。 “是!”车三呆了一呆,不仅是风雨军,所有圣龙军团的军纪都十分严明,刚才是褚频征询自己的意见,所以自己才能够如此放肆,但是一旦命令下达了,那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必须执行,这是圣龙军队的一贯传统。 第七章阶下之囚 褚频倚着营帐旁的树干,抬头仰望着星空,默默的想着白天的事情。 在那个塔丝郡主的说服下,那些印月的老百姓都乖乖的缴纳了自己的存粮,褚频也很守诺言的没有伤害那些百姓,但是这件事情却让车三感到很不安,褚频自己也没有把握到底做得对不对,他突然发现身为一个团队的首领,无论这个团队是大是小,都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因为总是会有很多必须要干但是内心又不愿意去干的事情在等着你。 “印月人杀来了!” 凄厉的警报声突然打破了夜色的沉寂,一名士兵在临死前履行了自己最后的职责。 放眼四顾,浓浓的夜幕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大批印月的士兵,发射着弓箭,手持着刀枪,向营地蜂拥而来。 “准备战斗!” 褚频在第一时间跳上了起来,一边大声喊叫着提醒自己的士兵,一边拼命的往营帐里冲去。 他清楚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抓住那个郡主,然后拿这个女人作为人质,这样还有可能保全风雨军战士的性命。 可惜为时已晚,在营帐周围早就出现了几十个印月士兵,簇拥着那位郡主。 褚频狠狠的砍倒了两名士兵,但是更多的士兵围了上来,根本没有让他冲杀过去的机会。 而与此同时,四周也响起了短暂而又剧烈的打斗声。 风雨军将士虽然个个英勇,但是这些天疲惫不堪,再加上寡不敌众,很快就被人数众多的印月人压制了。 “快突围吧!” 在不远处向褚频喊叫的正是车三,富有作战经验的他一发现事情不对,就立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跑去找到了战马。 此时他正骑在马上,抡着一把大砍刀,杀了好几名印月的士兵,后面则是匆匆聚集起来的十几名幸存风雨军战士,藉助着战马的速度和冲击力,发挥了骑兵的优势,倒是所向披靡,游刃有余。 褚频在一名士兵的帮助下,也骑上了战马,朝敌人的空隙处突围。他麻木的挥动着兵器,任凭战马奔驰,自责充塞了心头。 事情很明显,是自己的一念之仁,使得部队行踪终究泄漏了出来,为自己的部下带来了灭顶之灾。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轩辕军校的教官非常强调那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最大残忍。” 这的确是每一个军官都必须明白和牢记的;而这一次,身为这个团队的首领,他的确是非常失职。 这个时候,印月人开始改变了战术,一队队的士兵半跪在地上,开始轮番射箭。在一阵阵破空的箭弦声中,密集的箭矢穿越夜空,飞速的射了过来。 跑在后面几名战士的身上还有他们的坐骑,瞬时间如同刺猬一般。 其他风雨军战士们的战马,也纷纷被前方显然早就预备好的绊马索给绊倒,褚频等人不得不落到了地上,一边挥舞着兵器抵挡弓箭,一边缓缓的后退,而印月的士兵则已经开始从两翼包围了过来,显然是要全歼自己的团队。 “大人小心!” 突然间,一名战士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射向褚频的箭,自己却阵亡了。 “不!”看着战士临死前瞪圆的双眼,褚频大喊着一把抱住了那名战士的身体,扑倒在地上,却已经无力回天。 “啊,他奶奶的!” 正在这个时候,却见车三肩膀上也中了一箭,手中挥舞的大砍刀不由得缓了下来,就在他骂骂咧咧的时候,弓箭从他防范的漏洞中钻了进来,先是射中了他的胸膛,然后又是眼睛、头颅,再是手臂、大腿,还有身躯,就一会儿的工夫,整个人就仿佛成了箭垛一般,而褚频原本想喊的“趴下”都还没来得及出口。 “不要放箭,捉活的!” 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的响亮,虽然背对着天、头埋在地面上,褚频依然听出了正是那个印月女人的声音。 随着这个喊声,印月人停止了射箭,开始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数着脚步声,等到印月人临近的时候,褚频猛地从趴倒的草丛中跳了出来,大喝一声:“杀你个王八蛋!”就朝那些印月人杀去。 几乎与此同时,还有三名幸存的风雨军士兵,都是由于及时趴下而没有中箭,如今也和褚频一样,奋勇的杀了过去。 “老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这句话是以前老兵教给褚频的,如今则成了褚频意识模糊之前唯一的念头。 “你醒了!” 当褚频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淡黄色丝绸的印月女郎,长长的发丝随意的披在背后,弯月般的眉毛显得有些俏皮,流动的眼波犹如一泓秋水,高挺而又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嘴令人遐想连篇,额前动人的那一点红,更是有着无法挣脱的诱人,如同画龙点睛般的平添几许风采。 “这次袭击是你这个妖女做的手脚吧?” 褚频立刻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确定,但还是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不错?是我乘你们不注意,悄悄吩咐了那些村民,也是我一路上故意留下了线索,帮助这些士兵找到我!”印月的少女犹豫了一下,马上恢复了坦然,正视着褚频的眼睛说道:“那又怎样?虽然这有些对不起你,但你们是侵略者,我有权力运用各种手段来保卫自己的国家!” “侵略者?你敢说阿育王朝的军队就没有侵略?你敢说阿育王朝的军队不是在准备入侵圣龙?你敢说如果我们不反击的话,现在阿育王朝的军队不会进入圣龙?”褚频冷笑道。 他的心在滴血,整个人充满了对敌人的愤怒和对自己的悔恨。如果不是自己的无能,就不会有这么多战士无谓的牺牲了,那些英勇的战士临死的身影,将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少女听了褚频的话,则楞了一楞。巴巴拉膝下无子,一直把她当作男孩来培养,所以她在父亲的身边听闻了许多朝中大事。 其实阿育王朝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入侵圣龙的准备,对付尼、锡、丹三国,潜入高唐这些行动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圣龙的富饶土地,这一次派兵远征,表面上是为了讨伐三国,实际上真正的终点站还是在神州。 只是王朝运气不佳,碰到了风雨这个圣龙难得一见的怪才,将计就计,不仅粉碎了阿育王多年的图谋,还给予了王朝狠狠的重击;否则的话,很难说两人的位置是否要换一换,而如今保家卫国的印月军队,也很难说是不是变成了在神州开疆拓土的入侵者。 所以国家之间的恩恩怨怨,确实很难说得清、道得明,绝对是一笔糊涂帐。 但是,少女马上省悟自己不能在俘虏的面前示弱,立刻反击道:“不管怎么说,如今是你们在我们的家园中肆意劫掠吧?我看你还有人性,如果肯幡然悔悟的话,我可以保全你的性命!” “哈哈哈!”褚频仰天大笑起来,不屑的道:“风雨军战士只有站着死,从来没有跪着生的,少作你的千秋大梦了!要杀要剐就趁早吧!阿育王朝倒行逆施,对外侵害邻国,对内奴役人民,风侯这次远征,乃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迟早会打到印月城为我报仇的!” “哼,不可理喻!来人,给我拖下去!” 少女脸色一变,没想到褚频已经成为阶下囚了,还如此顽抗,辜负自己的一片好意,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但是看到褚频虚弱的背影,不由心里蓦的一软,又悄悄吩咐手下的士兵好好治疗他。 当整个营帐空无一人的时候,少女感到自己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过的烦躁,脑海中满是那个倔强少年的影子。 这一路上,那个该死的圣龙人虽然很粗鲁,但是很善良,他阻止了其他圣龙人想侵犯自己的企图;在自己生病发烧的时候,用真气帮自己抵御寒冷;甚至听从了自己的哀求,没有伤害那些无辜的村民。 从某种意义上,自己好像有些卑鄙,利用了这个少年的善良。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保卫自己的国家!这些人都是侵入国家的强盗! 少女双手捂住了发烫的小脸,心中立刻为自己辩解起来,但少年刚才那种笑对生死、威武不屈的身影却总是挥之不去。 虽然是敌对者,少女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勇者和武人的风范,也确实很符合女孩子们梦中英雄的形象。 只可惜,注定了他们是敌人! 少女心乱如麻,她借口要审讯这个少年,所以特地在这个营地多待了一个晚上,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开拔了。 估计晚上就可以到达华胜城,然后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正在东线指挥作战的父亲的军帐--她刚刚从士兵那里得知了父亲被任命为讨逆总督,负责讨伐东部的风雨军。 虽然她非常怀念和父亲的团圆,但是如何处置这个少年却让她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真希望这路程永远都走不完! 黄昏的余晖映射在华胜城的瓦墙上,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寂。这座北印月的著名古城,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早已经失去昔日的繁华和战略的重要,沦落为阿育王朝东北边陲的一座普通城镇了。 只是由于最近阿育王朝和风雨军的开战,使这座城池离战场很近,方才重新让人有了一些注意。 “开门,巴巴拉总督的千金塔丝郡主驾到!”从远处走来了一队兵马,一名军官大大咧咧的向城上的士兵喊道。 巴巴拉原本就是阿育王的表兄弟,有着皇亲国戚的身分;又坐镇印月城的门户居萨罗城,犹如神州掌管京畿地区的节度使一般;如今更是受到阿育王的重用,被封为讨逆总督,可以说成为了整个王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所以这些跟着塔丝的士兵们,很自然的抬出巴巴拉的名头来耀武扬威,一边还做着不久将因为自己这次救了这位郡主而受赏的美梦。 城门在“吱呀”声中被打开了,只有两个猥琐的士兵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门口,却不见其他人出来迎接,城内也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来,在黄昏中更显得有些苍凉。 “这群偷懒的混蛋,真是没有礼貌!”领头的军官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暗自决定进去后狠狠教训一顿守城的军头。虽然他也清楚这些守城的家伙都是当地的民夫所组成,平时就很懈怠,但是如今自己保着的可是总督大人的千金,堂堂的郡主千岁,还这么怠慢,真是不想活了! 塔丝也是皱了一皱眉,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在她进入了城门之后,更是非常的强烈。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以现在的时辰是根本不应该关闭城门的,城里面也不该这么冷清。 “这里一定有问题!” 这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里涌起,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只听见一阵箭弦声,周围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城门也与此同时迅速的落了下来,大批奴兵打扮的战士从四处涌了出来,用刀枪对着自己,接着在后面的人群中缓缓踱出了一男一女两名圣龙人。 塔丝郡主的心情真的是说不出的糟糕,原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俘虏的身分,马上就可以回到父亲的身边,没想到才脱虎穴又入狼窝,一天的工夫不到,就自投罗网,再次成了圣龙人的阶下之囚。 褚频则有些无法相信眼前的所见,原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哪知道睁眼一看,却发现了李逸如、拓跋蔚,而且还是大模大样的控制了这座城池,周围也全都是风雨军的将士和隶属于风雨军的奴兵。 只是一想起这一个月来跟随自己的那些士兵,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无辜丧生,褚频的心中就不由得一痛。 “你还真是好命,碰到了大姐我,否则说不定就要被那些野蛮的印月人给煮了吃了!”拓跋蔚咋咋呼呼的说道,她一向有做大姐的爱好,只是在轩辕军校由于年纪幼小,没有人理睬她,如今碰巧救下了褚频,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过过大姐大的瘾,毫不客气的把这个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 李逸如当然不会和她斤斤计较。 这些时日随着年纪的增长,再加上风雨有意给他机会统领军队,使得这个瘦弱的少年为了避免人们因为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对他的命令漫不经心,已经习惯了在人前摆出冷冰冰的模样,来增强自己的威势。 所以这次意外救下了好朋友,虽然心中非常激动,表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褚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话。 “大人,这个女人怎么处置?”这时,一旁的奴兵军官上前请示道。 虽然风雨军的将领们基本上都洁身自好,但是在不影响军队纪律和作战力的情况下,对于那些部下都没有太严厉的约束,这些家伙看见塔丝长得不错,早就垂涎三尺了,就等着长官的默许。 “逸如,她是居萨罗城主巴巴拉的女儿?”褚频急忙插嘴说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我知道了。来人,把这个女人押下去,好生看着,不许有半点伤害!” 李逸如奇怪的看了褚频一眼,也没有多问,随口向部下吩咐道。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巴巴拉目前是对抗风雨军的统帅,而刚才城门口那个印月军官的话,也已经表露出这个少女是巴巴拉的女儿,就算没有褚频开口,他也不准备轻易伤害这个少女,如今倒是有些奇怪褚频怎么会如此着急。 回到住处,褚频放才从李逸如和拓跋蔚那里,得知了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阿育王在居萨罗大捷之后,令人费解的没有一鼓作气的亲征东部,而是选择了返回王都印月城。这一举动被后人讽刺为“鼠目寸光的鸵鸟政策”,其后果是灾难性的。 由于精锐的禁军跟随阿育王回去了,再加上从居萨罗城到印月东北部的各地守军,也更热中于扫灭在居萨罗大战中逃散的小队风雨军战士和奴兵,而不是积极的集合在巴巴拉的旗帜下实行东征--在他们看来,这样做远远比同精锐的风雨军主力作战更加安全,而且也更能够立功。 这一观点在几支冒进的军队被风雨巧妙的击溃之后,更是进一步在印月的将领中达成了共识,没有谁再愿意作这样的傻瓜了。 所以当巴巴拉好不容易集合起足够的军队东征时,风雨已经返回了东线,而且也组织起了大量的军队,使得战争的主导权重新回到了风雨军的手里,印月军队最有利的时机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李逸如和拓跋蔚并没有返回东线。在居萨罗城突围的时候,两人正好在一起,由于夜色朦胧,追兵尾随,再加上对地形的不熟悉,他们错误的朝西面跑去,结果也就错过了和风雨的会合。 等到李逸如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很远,进入了毗邻的旁遮普邦,身边则只有几百名风雨军战士。由于前段时间李逸如和在风雨军中作客的锡克教的辛格有一些交往,知道这里是锡克教的老巢,也知道这个教会的一些基本的联系方法,所以他一边乘虚袭击着城池村庄,一边向当地人发出了请求联系锡克教的信息。 不同于辛格等人古板的认为圣龙人是强盗而心存敌意,锡克教的最高领袖古鲁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他清醒的意识到风雨军的这一次西征,实际上已经彻底动摇了阿育王朝的根基。 虽然阿育王在居萨罗城获得了大捷,但是这几个月的战争,阿育王朝的二十万远征军、十万东部追击军团和波拉斯王公统率的二十万大军都相继被击溃,不仅削弱了王朝对地方的权威,其军事实力也严重衰弱。 另一方面,风雨军的主力并没有大的损失,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东北部的省邦。 印月半岛列国并立、战乱纷呈的年代太久了,阿育王朝虽然是百多年来最强大的帝国,几乎统一了整个半岛,但是主要是依赖强大的军事力量,其深层次的影响力却还没有普及到地方。被灭国的那些遗老遗少的心中,还存在着强烈的复国思想;许多亡国的百姓也并不是很认同阿育王的统治。 所以在目前王朝军事力量受到严重挫败,外来的风雨军日趋强大的情况下,原本就见风使舵的各地王公纷纷选择了拥兵自保;性急的甚至乘王朝忙于作战、地方空虚的机会自立为王;靠近风雨军的那些王公则干脆投靠了圣龙人。 一时间这个迅速崛起的王朝已经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了。不管风雨军是否能够统治印月半岛,其作为半岛举足轻重的政治军事势力的地位,已经确立无疑了。 所以务实的长老古鲁立刻做出了同风雨军保持友好关系的决定,不想和这支能征善战的军队结下冤仇。他亲自前来和李逸如会面,半点都没有因为对方是残兵败将而心存怠慢,这一点也让李逸如由衷感佩,而这一高瞻远瞩的行动,也为锡克教未来的百年兴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双方立刻达成了协议:锡克教将全力帮助风雨军,而风雨军也承认锡克教在旁遮普邦的势力,并且绝不侵扰旁遮普邦的百姓和教徒,允许锡克教徒在风雨军的辖区内自由传教--这一点虽然李逸如无权答应,但由于风雨早就通过辛格向古鲁传达了这一意见,所以双方并没有在这里费太多的口舌。 在锡克教的帮助下,李逸如和武装的锡克教徒紧密合作,很快就乘虚控制了整个旁遮普邦,并且也迅速聚合了大批失散的战友,其中包括了奴兵将领吉牙思、艾们克等人。 由于当初阿育王的军队是夜袭居萨罗城,而不是包围全歼,所以十三万风雨军除了一万多人战死,四万多人被阿育王处死之外,只有数千人随着风雨返回了东线,剩下还有七、八万人都失散在各地,有许多都乘乱逃到了阿育王朝相对虚弱的旁遮普邦。 阿育王的格杀令和在居萨罗城的那四万降卒的下场,使得即使是那些印月籍的奴兵,也不敢落到阿育王朝官兵的手里,更别说妄图投降了,随着李逸如举起旗帜,也就纷纷投到了李逸如的旗下,很快就形成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军队。 就这一点来说,当初风雨在日河下令屠杀了三万印月人,在如今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重组军队的李逸如,通过锡克教的消息渠道,得知了风雨正率领大军,和巴巴拉在宋河与月河交会地带对峙的消息之后,李逸如当机立断兵出旁遮普邦。这次出兵终于使他有了发挥其出色军事才华的空间。 一路上,他惊异的发现阿育王朝的军事力量已经非常空虚,主力都调集到前线去了,留守的都是一些民团和贵族的私家武装,实在是不堪一击。 所以他一边在锡克教徒的帮助下,采取“避敌锋芒、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军”的策略,择机消灭或回避巴巴拉派出来的精锐增援部队;一边运用飘忽不定的闪击战术,在运动中作战,对付那些杂牌部队,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在屡战屡胜之中赢得了军队的尊重,也展露出一代名将的风范。 身处前线的巴巴拉在派出的几支部队无功而返之后,迫于正面战场所承受的压力,也是有些无可奈何、进退两难。 说来也巧,今天上午李逸如突袭了这座华胜城,原本是想牵制巴巴拉的,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碰到了塔丝郡主押着褚频前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那我们明天就可以和风侯会师了吗?”一听说风雨军的主力离这里不过一天的行程,褚频不由一阵激动,这一个月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主力的身边。 “哼,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的李大将军不同意!”拓跋蔚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道。 褚频迷惑的看了拓跋蔚一眼,这位大小姐一向我行我素,要是在平时如果有谁违背了她的意愿,早就大跳了起来,今天却没有对李逸如发脾气,虽然说着反对的话,但是神情语气都显得很听话,倒也算是一大奇迹。 “是这样的,我军和风侯之间隔着阿育王朝的三十万大军,虽然可以通过突袭打通一条道路,但是会有很大的损伤,对整个战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我军留在这些印月人的身后捣乱,让他们睡觉也不安心,牵制着他们。更何况--” 李逸如说到这里,冷冷的一笑,说道:“如今那位塔丝郡主落在了我们手里,不能不说是奇货可居,我还指望着用她来夺取居萨罗城呢!怎么样,褚频,我们一起干吧!”说着,李逸如伸出了双手,眼神中透着自信和激情。 “好啊!”不知道为什么,褚频对于李逸如想利用塔丝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他还是双手握住了李逸如。 但接着一向谨慎的他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可是我们只有三万人,是不是太危险了?” “放心吧!有小李子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拓跋蔚风风火火的也伸出了双手,拍在了两人的掌上,一边还不忘宽慰褚频的担忧。 只是她不经意流露出对李逸如的那种崇拜和信任,还有那火辣辣的眼神,让褚频突然为远处的另一位朋友欧仁担忧起来。 第八章欧静到来 李逸如等人不知道的是,在东线实际指挥作战的并不是风雨,而是孔宓--风雨病倒了,无法上战场,只能遥控指挥。 圣龙历七五五年七月三日上午,一架马车经尼国秘密的随着一支后续部队,来到了风雨军在印月半岛东北部的统治中心巴雷利,马车直接进入了风雨军指挥部的驻扎地。 当马车上的女郎一出来,就立刻让周围的战士都不由眼睛一亮。 鹅黄色的长衫在微风中轻轻舞摆,三千青丝分外迷人,高挽的宫髻和淡雅的仪容,都凸显出一个古典的圣龙美女。 战士们都有点蠢蠢欲动,要知道别说这里是印月,根本见不到家乡的女孩,就算是在神州也难得一见这样的美女。 但是这个时候,从那原本是印月王公的宫殿中,迎面奔来了一个身披战甲的少女,一把挽住那个女郎的手臂,就朝里面走去。 这让原本想上前搭讪的士兵只好驻足,因为谁都知道这位女将军的鼎鼎大名--风雨军最高统帅的义妹,曾经在呼兰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银枪铁面玉罗刹”蒙璇蒙大小姐。 风雨军的将士人人都见过蒙大小姐在战场上的英姿,没有谁吃饱了撑着,想挨这位赫赫威名的女战神一枪。 “欧姐姐,你来得太好了!大哥这一个月来一直病得很重,还不听人家劝说,整天忙着工作,急死人家了!” 蒙璇一边带着欧静进入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一边心急火燎的说道。 “小璇,你先别急,慢慢说这是怎么回事?”欧静低声安慰着蒙璇,同时有些奇怪,以风雨的修为,怎么会轻易的病? 蒙璇哽咽的说道:“大哥自从在居萨罗城败北之后,心情一直不好,在撤退的路上就已经开始发烧了。但是他坚持不让那些跟随他征战的老战士抬自己,为了振奋士气,硬是骑在马上挺着,还要亲自指挥作战。后来到了这里,又忙着处理各方面的事务,整天忙得昏天黑地,更是病上加病。这几天都是抱病硬撑着,每天在私下里都要吐好多的血,我劝也劝不住!总算这两天好些了,可是他根本不听从医生卧床休养的叮嘱,整天只睡几个时辰,欧姐姐你一定要劝劝大哥啊!” “他真是太不小心了,孔军师他们就不能为风侯分忧吗?”欧静皱了皱眉,责问道。 “还说呢!”蒙璇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愤愤的说道:“孔军师,洛将军和桑菊大师一见面就吵个不休,大哥忙着调停还来不及,有一大半的事情就是被这些家伙给搞出来的。” 欧静一楞,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不由加快脚步想快点见到风雨。 印月王公的宫殿,论起建筑的精巧和规模,远远比不上神州,但如同所有的富豪一般,这里面极尽奢侈与豪华,以彰显自身的权势与高贵。到处都是珠光宝气,到处都是象牙饰品,奇怪的圆柱长廊里有艺术小品、绘画、奇花异草。 穿过这个长廊,风雨犹如帝王一般的高高在上;在风雨的两旁,是两名印月的美丽女仆,手持着大蒲扇伺立着;一些臣服的印月王公和麾下的将领、高唐的喇嘛,以及尼、锡、丹三国的代表正毕恭毕敬的站立在下方。 欧静远远望去,只见风雨正在全神贯注的倾听着各方面的会报,偶尔插嘴询问几句,或者下达某些命令。他的双眼依然放射着智慧的火花,命令干净俐落,魄力不逊从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话语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微弱,不时的咳嗽两下,都表明了这位伟大的统帅病得不轻。 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对风雨的敬畏。几天前盘踞于尼、丹、锡三国的阿育王朝残余部队已经宣告投降,三国彻底走上了风雨军的战车;尽管迦叶王子阵亡了,但是三国的军队、商人和后勤人员依然源源不断的进入印月半岛,既是为了自己扩展势力,分一杯残羹,也是为了讨好这位新崛起的强者。 同时风雨军已经牢牢控制了利比恒方河邦、比哈尔邦,东面风雨军尚未波及的赛义德布尔与阿萨姆邦的部分精明的王公,也纷纷站到了风雨军的阵营中。 为什么不呢? 现在阿育王朝只剩下三支可以征战的军队了。 一支二十万的大军驻守在杰曼前线,那里是阿育王朝武力征服的领土,是伊斯兰教泛滥的地方,西面毗邻的大食帝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夺回这块土地,随着旁遮普邦被锡克教控制,使得这支军队实际上已经和王朝切断了联系--除非夺回旁遮普邦或者穿越印月大沙漠。 另一支军队就是阿育王麾下忠心耿耿的禁军,这支百战雄师在取得了居萨罗大捷之后,就跟随帝王回到了首都印月城,对帝国领土的灾难视而不见,仅仅是充当年老君王宠爱美人的保镖。 剩下的第三支军队,就是正在月河河畔与风雨军主力对峙的巴巴拉的军队,这支军队受到越来越强大的风雨军的威胁,还有背后李逸如的袭扰,任凭巴巴拉如何殚精竭虑,也仅仅是自保而已。 而阿育王朝面临的敌人,不仅是咄咄逼人的风雨军,还有西面的大食帝国、北面受到呼兰帝国影响的大陆公国联盟,连原本苟延残喘的南印月王朝联盟也开始了出兵吞并。 在这种情况下,王朝事实上已经分崩离析了。 一向擅长依附强者王公们,自然纷纷寻找生存的方式,靠近风雨军势力范围内的,更是不遗余力的讨好这位未来的主人。 这就是当前印月半岛的现状。 不过身处权力中心的风雨,日子并不好过,一方面他要震慑那些墙头草般的王公,指挥风雨军的战斗,另一方面还要处理好风雨军、高唐僧兵和三国军队之间对于分赃的纠纷。 过度的劳累使他无法得到很好的休养,不分昼夜的工作更是加重了身上的病情,以至于在欧静看来,几个月不见的风雨,真是非常的虚弱。 风雨这时也看见了欧静,他微微一楞,挥手示意人们退下,然后支撑着站了起来,面带着微笑欢迎她。 “风侯,您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欧静开门见山的话让风雨从心里感到一股暖流,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不过他更关心欧静所带来的关于圣龙的消息,所以客套之后立刻转移话题道:“神州有什么变化吗?” 欧静犹豫了一下,虽然她此次前来主要任务就是把圣龙的情况告诉风雨,但看见风雨如此憔悴的样子,不由有些迟疑。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风雨见到欧静迟疑,却着急起来。他很清楚如果圣龙没什么大变故的话,是绝不可能让欧静千里迢迢赶过来的。 “你别急,事情是这样的!”欧静看见风雨误会了自己的表情,急忙说道:“凉州和风雨军倒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一切都在中慧妹妹的控制之下。倒是整个神州出现了大变故,我出发的时候,庞勋的部队连战连捷,击败了高战元帅的主力,已经渡过圣龙江,直逼圣京了,皇室岌岌可危;而各路诸侯则拥兵自保,各有各的打算。中慧妹妹和我都认为神州的势力分布在近期内会有大的改变,所以希望风侯您能够立刻返回神州,抓住这次机会率兵勤王。” “出兵勤王?这是你们两人一致的意见吗?”风雨扬了扬眉,他终于知道欧静为什么会来了。 原本,“不卷入神州的内战”一直是风雨既定的策略,如果是其他人对他说什么现在要放弃对印月的征伐返回神州,他一定不会加以考虑,也只有如今欧静亲自前来,并且表示这是她和李中慧共同的意见,才会让风雨重新慎重思考--毕竟她们两人是风雨最尊敬的女性,对于政略的把握一直都很杰出。 “这件事情我要仔细想一想,不如晚上召集了各路将领,我们一边进餐,一边详谈吧!”风雨想了一想,对欧静说道。 突然要作出如此重大的战略改变,即使是风雨也无法轻易下定决心,尤其是在如今征伐印月非常关键的情况下,所以他决定仔细听取欧静关于神州的介绍,再作打算。 在巴雷利的宫殿内,和风雨一起晚餐的除了欧静和蒙璇之外,还有高唐的红衣喇嘛桑菊大师,尼国迦叶王子的弟弟迦岚王子,锡国的普桑亲王,丹国的宰相贾斯瓦,以及一名奴兵将领齐吉尔--此人是孔宓所提拔的,目前负责后方奴兵的培训。 此外,孔宓和洛信也从前线被召了回来,至于哥里、赵亮和痊愈后的耶律留铂、拓跋成则留在了前线。欧仁因为正好率兵去平定东南面一个负隅顽抗的王公,得明天才能回来。 在席上,欧静侃侃而谈自己的主张:“之前,我军所以制定了不参与神州内战的策略,是因为天下虽然战乱频仍,但总的来说不过是关起门来的内斗,朝廷依然控制着大局,也没有外寇入侵的危险,庞勋的叛乱仅仅是地方上的暴动,动摇不了社稷的根本,所以我军正好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 “但是目前不同,庞勋在最近两个月来,连续击败了令狐、皇甫家族的军队,又战胜了高战老元帅,一路上所向披靡,转眼就可以攻破圣京。一旦圣京被攻破,朝廷的权威将荡然无存,整个圣龙也势必分崩离析。 “更可怕的是各大家族拥兵自重,都垂涎着中原山河,甚至像燕字世家还勾结了呼兰等强国,欲图在外族的帮助下夺取江山;另一方面原本支持庞勋的麦坚、安宇等国也有些等不急了,开始直接出兵介入了神州的战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我和中慧妹妹的看法是,风侯应该乘此机会,立刻回国,树起尊皇攘夷的大旗,进京勤王。如此,一方面可以保全神州的血脉,另一方面则获得了大义的名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还请风侯三思。” 风雨听了之后,不由皱了皱眉,庞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如此重大胜利,让他十分意外,所以问道:“庞勋怎么会突然如此厉害?” 欧静苦笑着道:“最近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帮助庞勋暗地里刺杀朝廷的将帅,并且还带动了许多武林帮派加入庞勋的军队,高战元帅就是因为遇刺重伤,军队群龙无首方才大败的。” “是什么组织?可有眉目?”风雨急忙问道。 欧静回答道:“这个组织很诡异,具体情况魏先生正在打探,只知道其首领自称‘西门’。” “西门!” 风雨一惊,突然想起了婚礼上的那张留柬,难道西门柔柔的后人参与其中,那么和呼兰,和张仲坚有没有关系呢? “风侯知道这个组织吗?”欧静很奇怪风雨的反应,于是问道。 “啊,没什么!”风雨省觉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正常。 婚礼留柬的事情只有自己和李中慧知道,显然李中慧没有告诉欧静;而西门柔柔的来历则是袁紫烟告诉他的,连李中慧也不知道,他不想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所以一晃而过,转移话题道:“对了,天池剑宗有什么反应?” “这是最怪的事情了,天池剑宗仿佛一夜间消失了一般,在江湖和官场上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对圣龙的存亡也不闻不问!”欧静有些困惑的说道,天池剑宗有扶助圣龙皇室的义务,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反常。 “也许有什么隐情吧!”风雨耸了耸肩,今天在座的有许多是其他国家的人,所以他不想对这方面多谈下去,于是环顾了四周的官员,问道:“好了,大家有什么看法呢?” 他不想先表达自己的观点。风雨对于保持圣龙的正统江山,绝对没有出身士林的欧静来得热中,相比起回国夺权也远没有在异域创业那么热心,但是欧静提到了国内面临外族窥视的局面却引起了他的重视,而“尊皇攘夷”、“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的确是令人心动的建议。 不过事关重大,风雨想先听一听其他人的意见。 “有什么好想的!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大哥打回去也好,不过也没必要白白弄一个皇帝来管咱们,索性别看那狗皇帝脸色了,大哥你自己做皇帝,大伙儿作将军、元帅,夫人和欧姑娘就是娘娘,大块的吃肉,大碗的喝酒,岂不是快哉?” 洛信大大咧咧的叫道,以他的直线条根本没有耐心去理解政治上的曲曲折折,只觉得怎样痛快就怎样做。 他这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唯有欧静满脸通红,有些生气的样子,不过风雨发现这样的欧静比平时更多了一份吸引人的地方,不由得心里一跳,望得有些痴了,却正好和欧静两目相望,一惊之下急忙转头,不免有些狼狈。 幸好这个时候,桑菊开口了,他的圣龙语显然很有造诣,说起来很流利:“卑职反对,印月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如今托风侯鸿福,连战连捷,正应该再接再厉,一鼓作气以定乾坤。如果就这样半途而废的话,恐怕一旦让阿育王朝缓过气来,我军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尼国迦岚王子,锡国的普桑亲王,丹国的宰相贾斯瓦,以及奴兵将领齐吉尔等人的一致赞同。 这些人在圣龙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印月反倒是他们建功立业、拓展事业的好所在,自然是有志一同。 风雨觉得洛信的意见虽然痛快,也有些诱人,可是不符合实际,政治上的事情有时候就得既要作婊子又得立牌坊,听过也就算了;倒是桑菊的理由和当初孔宓有些不谋而合,只是奇怪孔宓怎么到现在也没有表态。 仿佛感觉到风雨的示意,孔宓慢悠悠的呷了一口酒,不慌不忙的说道:“在下倒是认为风侯应该回去。桑菊大师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圣龙才是我军的根基,是千百万风雨军将士的故国家园,一旦根基失去,又如何纵横天下?所以风雨军担负圣龙的安危是责无旁贷。 “不过也不必忙于一时,介入神州内战的时机需要仔细考虑,不必操之过急。最好是等圣京被占、外寇入侵之后,这样虽然会让百姓受一些战乱之苦,但是却更突显了风侯为国为民的高风亮节,也才能够师出有名,从而一呼百应,号令天下。然而绝不能像洛将军所说的那样取而代之,现在明显时机不够成熟,仓促行事有可能招来四面楚歌的窘境。 “另外,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印月半岛已经不是阿育王朝一家称雄的时代了,反而有些像这几年的圣龙。西面的大食,北面的呼兰和大陆公国联盟,还有南方那些联合王朝,都眼巴巴的盯着这块已经想自保都力不从心的肥肉。我军何必在这个时候充当出头鸟,和阿育王朝的军队硬拼,而让那些势力不劳而获?” “你的意思是??” 风雨眼睛一亮,孔宓的建议虽然未免有些狠毒,但是却非常独到,也切合实际,让风雨突然产生了灵感。 这一边,孔宓则立刻继续回答道:“属下建议可以考虑和阿育王谈判停战,停战协议签署之后,风侯再走也不迟。一则风侯在此可以威慑敌人、振奋士气,对于停战的谈判有利;二则也可以有充足的时间着手进行返回圣龙的准备;并且带着赫赫的战果返回神州,也有利于提高风侯的声望,令天下归服,顺利打开神州的局面。 “至于桑菊大师担忧的事情,则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阿育王朝已经千疮百孔,即使停战之后,阿育王朝也必定忙于对付各路虎视眈眈的势力,镇压国内野心勃勃的王公,短时期内也无暇休整生息,反而有利于风雨军乘机坐大,巩固目前的势力范围,拉拢周边的实力派人物。” “属下反对!”桑菊立刻跳出来反对,他正兴致勃勃的着手于把整个印月半岛变为喇嘛教的天下,当然不希望风雨把注意力转移回神州,只听他振振有词的说道:“自古有云:能战方能和,能攻方能守!当前阿育王朝重兵压境,我们凭什么和谈,阿育王又怎么会同意和谈?恐怕是自取其辱吧!与其这样,不如在风侯的统率之下,以堂堂之师杀过去,控制整个印月半岛。” “此言差矣!”孔宓对这个提议不屑的反驳道:“印月半岛如此辽阔,绝非风雨军在短期内可以控制得了的,如果像大师所说,先别谈那阿育王的嫡系兵马非同一般,很难对付;就算打败了这些军队,我军也是精疲力竭,又如何同好整以暇的其他势力争夺?到时候恐怕就会把我数十万大军困于此地,错失争雄天下的良机,充其量也不过是据府称王的一路诸侯罢了,百年之后一切烟消云散! “更何况如今不是我们急着要同阿育王谈判,恐怕是阿育王急着要同我们谈判。如果再这样对峙下去,阿育王的江山眼看就要土崩瓦解了。孔宓敢断言,十日之内,必有阿育王朝的使者前来和谈。 “事实上,风侯若是要做天下的雄主,就必须掌控神州,坐拥圣龙千年文明、雄厚国力,驾驭神州劲卒健儿、龙虎奇才,方可有资本同呼兰、麦坚这样的强国争一日之长短!怎能短视眼前蝇头小利,放弃那千秋霸业!” “说得好!”风雨被孔宓的这一番话终于说动了,他发觉这家伙一定可以做一个很出色的说客。 风雨看过许多史书,这使他对历史有着自己的领悟,感觉到人生一世不过是弹指匆匆,只有作一番前无古人的事业方才有意义。正因为如此,使他无意参与神州的内战,认为就算打赢了也不过是第二个圣太祖罢了。 但是孔宓的这番话却让他惊醒到如果自己仅仅满足于征伐印月,其实和作一路诸侯没什么两样,实在是鼠目寸光。年轻的名将被孔宓的那一句“做天下雄主”的话真正打动,那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啊! 见到风雨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桑菊等人不由非常失望,他们的利益在于印月半岛,对于神州可没有什么牵挂,所以脸上不免显出怏怏的神色。 风雨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这里的事业还需要这些家伙帮忙,所以他淡然笑着安慰道:“当然,印月的问题必须要等签订停战合约才行。到时候,本侯一定信守对于三国的诺言,合理的划分彼此的辖地,至于领地的管理还需桑菊大师从旁协助,奴兵也应该成为控制印月的主要军事力量。” “一切听从风侯安排!”桑菊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恭身为礼道。 正在此时,却见一名军官走来,在风雨身旁耳语了两句,风雨听了之后,望了望孔宓,神情有些怪异的说道:“欧将军遇到了麦坚的使者,明日将和他一起回来。这位使者自称将带来关于印月半岛和平的建议。” 附:印月周边地形文字示意图(仿效现代世界地图) 印月半岛在高唐的南面,由西向东分别与高唐和尼、锡、丹三国接壤的是喜马凯尔邦、利比恒方河邦、比哈尔邦、孟迦邦、阿萨姆邦。 风雨就是越过群山从喜马凯尔邦开始西征的。在喜马凯尔邦的南面就是旁遮普邦,在旁遮普邦的东南面,是包括居萨罗城和阿育王朝的京城所在地印月城在内的中央邦,在旁遮普邦西南面是印月大沙漠。 在喜马凯尔邦、旁遮普邦和印月大沙漠的西面是哥鲁邦;哥鲁邦的西面是大食帝国,北面是大陆公路联盟。哥鲁邦是西面的大食帝国同信奉佛教的印月人主要争夺的地方,在两者之间著名的杰曼防线上,始终驻扎着阿育王朝二十万的精锐大军。 在阿萨姆邦的西面,则是和皇甫家族控制下的缅国接壤。 在印月半岛最南面突起的部分,则是南印月王朝联盟。 呼兰虽然和印月没有接壤,但是却通过大陆公国联盟进行着势力渗透;麦坚则凭借着强大的海上力量,在南印月有着十分巨大的商业利益。(由于印月半岛是模仿现实的世界地图,所以哥鲁邦的位置相当于巴基斯坦,缅国相当于缅甸的位置,孟迦邦相当于孟加拉国的位置。) 第九章和平建议 “你?你身体不要紧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可能由于地域不同的关系,欧静在睡榻上辗转难眠,就披上了外衣走到外面吹吹冷风,却意外的发现风雨的房屋还亮着灯光,走入一看,只见风雨依然注视著作战地图,偶尔传来阵阵的咳嗽声,不由上前嗔怪道。 “放心吧,没事的!”风雨耸了耸肩,感叹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我既然身为风雨军的统帅,就必须为全军上下数十万将士的生命前程着想。现在只要一想起由于我的大意致使风雨军兵败居萨罗城,众多英勇的将士埋骨异乡,就心中有愧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风侯何必介怀?说起来,凡成大事者未必事必躬亲,风侯还应该注意保重身体才是!”欧静柔声宽慰道。 风雨呆了一呆,没有说话。应该说这是两人在风雨和李中慧成亲之后第一次单独相处,彼此间无意中都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有一丝丝的甜蜜,一丝丝的惆怅,一丝丝的怀旧,一丝丝的淡然。 风雨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会这样关心他,和秋里、洛信在一起是兄弟之间的豪放;和李中慧在一起,是志同道合者的共鸣;和蒙璇在一起,是兄长对妹妹的关怀和妹妹对兄长的依赖;和其他将领在一起,是主公对下属的明察秋毫和下属对主公的衷心拥戴;唯有和欧静在一起,却有着一种很温馨的气氛,好像面对着家人一般。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刚才说得语气有些不恰当,欧静见风雨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轻轻低下了头,随手翻阅起风雨案几上的几册书卷。 自从一年多前,她劝说了风雨处理马家反叛时不要诛连太广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不太过问风雨军的大事了。 虽然在得知李中慧和风雨成亲之后心中有些莫名的酸痛,但总的来说还是古井不波;这一次也只是李中慧亲自前来,以“神州安危”为大名义恳求她到印月说服风雨返回圣龙,所以才过来。 可是真正和风雨面对面的时候,欧静却发现自己真的很怀念以前和风雨认识的时光,虽然那些经历很平淡,也很匆匆,但是在自己的心里却很难忘怀。 最后还是风雨打破了沉默,笑着说道:“明天小仁就要回来了,这小家伙又长高了不少!” “是吗?”听到了弟弟的消息,欧静不由展颜一笑,说道:“也不知道他搞什么鬼?突然带来了一个自称要带来印月半岛和平的麦坚使者,麦坚人倒是管得很宽!” “这也很正常!”风雨叹了口气,解释道:“麦坚是当代海洋强国,拥有着最发达的航海能力,可以说是整个大海的霸主,通过对海洋的控制大力发展商业,包括我们圣龙的江南在内,他们都有着很广泛的商业活动。南印月王朝联盟地靠大海,自然是更有着很深的利益关系,所以这位使者的到来,明显是想藉这次机会扩展他们在印月的势力。 “不过让我担心的是,麦坚如果没有什么资本的话,是不可能凭空来做说客的。他完全可以通过方便的海路,联合到大食帝国、大陆公国联盟,甚至是呼兰帝国,所以今天麦坚使者的到来意味着印月未来的局面,很有可能会牵扯到整个地区的各个国家,无论是风雨军还是阿育王朝恐怕都很难再一手控制局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欧静皱了皱眉问道,本来她还有些责怪李中慧让自己来找风雨,有些小题大作;但是如今看来,眼前的形势确实是错综复杂。 风雨军在印月面临的,很有可能不仅仅是阿育王朝这样一个势力,一旦把地区性的强国乃至呼兰和麦坚这两个世界性强国都牵扯进来的话,风雨军如何巩固自己的胜利果实,就困难得多了。 而这又反过来影响到风雨在印月的去留,乃至神州的未来。 所以,如果只是派出一般的使者,确实无法让风雨对整个天下形势有足够的了解,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尽人事,听天命吧!”风雨耸了耸肩,他拿起一件披风轻轻的披在了欧静的身上,温柔的说道:“天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你也快点睡吧!”欧静下意识的抓紧风雨替自己披在身上的披风,嫣然一笑之后离去了。 目送着佳人款款离去,唯有一缕幽香留在了空气中,风雨发现今天晚上的星空很明亮。 果然不出风雨所料。 欧仁在南面出兵镇压一个印月王公的反抗时,遇到了麦坚的使者,而这个使者带来的正是各国对印月半岛势力重新确认的建议。为此风雨特地召开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来招待这位使者。 跟随着欧仁进来见风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麦坚人。 他穿着在东方人看来十分奇怪的服饰,衣服的后面居然有着分岔,而前面则是非常紧窄,裤子高高的束在了腰间;他走到风雨的面前,也仅仅是一手放在胸前,深深的鞠躬为礼。 这让风雨麾下那些习惯于穿着宽敞的长袍和叩首礼的官员们感到非常的新奇。 事实上无论是风雨军的将领,还是印月的王公贵族,或者是尼、锡、丹三国的要人,对于西方都是非常的陌生,幸好风雨在圣龙的国宴上见过云济的表现,欧静也非常见多识广,所以没有出现太多礼节上的纰漏。 只听那名使者说道:“尊敬的圣龙帝国定凉侯风雨殿下,在下贝利谨代表麦坚共和国执政议会,向殿下作出印月半岛实现和平的以下呼吁:为了避免印月的人民遭遇战争的涂炭,希望殿下和阿育王陛下能够迅速停战,为半岛带来和平。” 风雨当然半点都没有相信那个麦坚代表所说的为了人民与和平云云,不过表面上则是非常爽朗的微笑着回答道:“风雨非常钦佩贝利先生和麦坚执政议会的高风亮节。不过请贝利先生必须注意的事情是,这场战争是阿育王朝先行挑动的,这个罪恶的王朝垂涎圣龙帝国的土地,妄图通过战争来实现他们可恶的目的。 “本侯完全是为了神州的安宁和圣龙的百姓,方才率领勇敢的圣龙健儿,会同尼、锡、丹三国不甘受到侵略的勇士,一起为了国家的尊严和父老的家园而奋战。 “因此,本侯绝对同意为了百姓不受到战争的涂炭,应该尽早的实现和平,但是战争的始作俑者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圣龙帝国必须为自己和朋友争取应该拥有的权利!” “说得好!” 风雨语音未落,立刻引起了座下那些盟友和将领的喝采。 但是麦坚的使者恍若未闻,仅仅是眨了眨眼睛,很从容自若的说道:“对于侯爷的立场,本人完全可以理解,并且赞同。 “事实表明阿育王朝的确是一个会位邻居们带来不便的麻烦国家,所以必须对它加以限制,为此执政议会已经委托在下带来了一个建议: “南哥鲁邦和西哥鲁邦应该划归大食帝国;北哥鲁邦和喜马凯尔邦应该划归大陆公国联盟;东哥鲁邦应该由当地的王公独立建国,作为同阿育王朝的缓冲地带;圣龙帝国和它的盟友可以得到利比恒方河邦和比哈尔邦,以及目前对孟迦邦所拥有的领土;阿育王朝南面的三个邦则划归到南印月王朝联盟的版图中。不知道定凉侯殿下以为如何?” 风雨摸了摸下巴,并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意见,而是反问道:“阁下的这个建议牵扯到了各个国家,恐怕不是本侯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的!” “这个请风侯放心!”麦坚的使者不慌不忙的说道:“在下来此之前,已经同南印月王朝联盟以及大食帝国达成了共识,阿育王陛下也没有太大的反对,如果风侯也同意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实现和平了!” “阿育王也同意?” 风雨微微一楞,但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个方案虽然让阿育王朝失去了大片土地,但实际上南印月联盟得到的不过是南方经济并不十分发达的领地;哥鲁邦的瓦解也不过是从自己侵吞的土地上撤退;割让给风雨军的更是那些已经失去、暂时很难夺回的领土罢了。 收获却是一方面可以和南印月王朝联盟达成和解,摆脱两面作战的不利局面。 另一方面则与西面的大食帝国、大陆公国联盟脱离了接壤的疆界,因而从彼此间传统的争斗中脱出身来;驻扎在哥鲁邦的二十万精锐大军也可以迅速的返回,充实阿育王朝的军事力量。 这样一来,阿育王朝就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赢得了重新调整的时间,到时候就算战端再起,已经得到充足好处的麦坚,也可以优哉游哉的看着风雨军和阿育王火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阿育王固然失去了称霸印月半岛的机会,风雨军也将因此而深陷其中,无论谁胜谁负,都对麦坚最有利。 果然是一个狠毒的计画!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联合了其他各大势力,来向风雨军施加压力吗? 要不是欧静带来了神州的坏消息,风雨一定会立刻加以拒绝,但是此刻的风雨,却不得不在冒着各国加入的可能和陷入战争泥沼的风险继续作战,以达到更为合理的局面,还是接受这个建议,从而抽出身返回神州之间进行着艰难的抉择。 “其实定凉侯殿下应该清楚,如今神州正面临着战火频繁的局面,作为风云世家的老朋友,在下建议风侯还是赶紧回去为好!” 在宴请这位使者的席上,麦坚的使者笑咪咪的向风雨悄悄说道。 风雨微微一惊。 从这句话不难推断出,麦坚对于神州显然已经倾注了大量资本,对圣龙的局势也有着足够的掌握。 不过风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哈哈,贝利先生说笑了。风雨不过是适逢其会的幸运儿罢了,又哪里有什么力挽狂澜的本领?其实神州的泱泱文明传承千年,上至庙堂,下到草莽,藏龙卧虎之士不计其数,每逢国家危难,自有仁人志士挺身而出,千秋基业又岂是旦夕之间可以毁灭的?先生未免把风雨看得太厉害,却又太看轻神州的俊杰了!” “风侯高见,风侯高见!”麦坚使者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只是风云世家和麦坚共和国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早在十年前执政议会的元老们,就一致同意授予风云世家为麦坚永远的朋友和荣誉的公民,现在风云世家许多优秀人才都在共和国担任重要的职位。共和国是非常重视友谊和情感的,所以如果定凉侯在圣龙的内乱中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共和国将十分愿意伸出友好的援助之手!就怕到时候定凉侯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哼,要老子当你们的代理人可没门!风雨听了,在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显出非常荣幸和喜悦的样子,举着酒杯站起来大声笑着说道:“哪里哪里,要真是这样就太好了!请代风雨向贵国执政议会的元老和贵国的人们致以本人最崇高的敬意!祝愿圣龙和麦坚的友谊天长地久!” “干杯!” 看到风雨举起酒杯,下方那些风雨军的官员、将领和盟友们虽然都没有搞清楚怎么一回事,但也有样学样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宴会呈现出了高潮。 “请风侯放心,麦坚是一个大国,他一定会对他的朋友负责的!” 由于谈判顺利,风雨的表现也非常热情和友好。 麦坚的使者在高兴之余,不知不觉中仿佛推心置腹的说道:“您可以看到,在这一次调停中,共和国就非常为他的忠实朋友南印月王朝联盟着想,一下子就为联盟争取了三个邦的领土。同样的,只要定凉侯愿意成为麦坚的朋友,那么共和国愿意尽一切努力来帮助侯爷争取到在圣龙的最大权益!” “哈哈,那风雨就多谢了!” 风雨听了暗暗心惊,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个家伙是故意在吹牛,还是麦坚确实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渗透到了圣龙。 当下他嘿嘿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麦坚和圣龙都是大国,身为大国就不能够只着眼于自身的利益。正如同麦坚在印月半岛上必须照顾到南印月王朝联盟的利益一样,圣龙帝国也必须照顾到自己朋友的利益,所以先生的建议恐怕还要有所改动!” “定凉侯的意思是??”麦坚的使者没想到风雨突然间作如此的宏论,不由有些迷惑的问道。 “就像南印月王朝联盟是麦坚的朋友一样,旁遮普邦的锡克教也同样是圣龙帝国和风雨军的忠实朋友,所以风雨军签署的关于印月半岛的和约,就必须把锡克教包括在内,旁遮普邦必须独立,日河以北包括居萨罗城在内的中央邦领地必须在风雨军的监控之下,以便风雨军能够随时支援和帮助自己的朋友。” 风雨双目直视着对方,抑扬顿挫的说道。 这个条件一方面是为了回报锡克教对自己的支持,提高自己在半岛的威信;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尽最大可能扩展风雨军的势力,使得风雨军的军事力量部署在最有利的位置,以面对日后阿育王朝的卷土重来。 因而在风雨而言,也算是势在必得。 而且这样的提案,等于是把是否实现和平的责任推回给了对方,而自己则拿起了和平的橄榄枝,从而掌握了政治上的主动权。 “这个??”麦坚使者低头沉吟起来,风雨的态度显然十分坚决,应该是作为谈判的底线。 于是在他的脑海中迅速计算起其中的利害关系来:旁遮普邦现在已经是锡克教事实上的天下了,阿育王朝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而且锡克教和大食帝国在宗教信仰上有许多相似之处,也可以得到大食帝国的支持。 之所以在他的计画中没有把旁遮普邦列入其中,主要是因为怕大食帝国乘机在印月半岛扩大得太厉害,把锡克教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在麦坚的建议中把东哥鲁邦独立出来的目的也正是为此。 如今有风雨军参与其中,两股势力彼此消长,这方面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因而对于麦坚来说,也同样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麻烦的是,风雨提出要把日河以北包括居萨罗城在内的中央邦领地划入势力范围之内,由于这关系到颜面的问题,势必会引起阿育王朝的坚决反对,从而给自己筹画的这次和谈带来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毕竟,阿育王朝还拥有着数十万大军,依然是整个印月半岛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也是能否实现半岛和平的关键所在。 如果真的把阿育王朝逼急的话,整个半岛的局势将凭添更多不确定的因素。但是如果不同意的话,那么和平的建议立刻破灭,万一风雨索性放弃了返回神州而一心一意要在印月开拓的话,以风雨军的战斗力,一定会将整个半岛搞得天翻地覆,所有的势力平衡都将被打破。 这绝对不符合麦坚的利益。 “先生何必如此为难呢?”一旁的孔宓见状,微笑着说道:“风雨军也不是贪得无厌,如今只是想为朋友争取正当的利益而已,还请先生能够理解。先生何不等几日再去和印月磋商?相信以麦坚的实力和先生的才华,那阿育王一定会从善如流,听从先生斡旋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麦坚的使者干干的说道。 风雨见状,哈哈大笑道:“先生难得来此,何不多休息几天,让风雨也一尽地主之谊。麦坚是大国,圣龙也是大国,作为大国就必须承担起各自的责任和义务,所以和约之事,你我虽然有一定的分歧,但是想必不会影响两家的情谊,而且风雨相信事情最终一定会在对大家有利的前提下得到解决的!” 麦坚的使者眼珠转了一圈。 他也是聪明人,此时闻弦琴而知雅意,立刻听出了虽然风雨最终还是倾向于在战场上获取更多的东西,但是却也保证了不会损及麦坚的利益,并且基本同意在印月半岛各大势力的划分。 因此尽管没有完全达成和约,但至少得到了风雨一个明确的答复以及愿意同麦坚合作、避免彼此冲突的意向,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至于风雨军和阿育王朝之间的争斗,就必须通过最残酷的力量原则来决定了。 这是他无法管,现在也不需要去管的事情;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以牺牲弱者来迁就强者罢了。 如果风雨军和阿育王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并有自信获得最后的胜利,那么麦坚也就只需要耐心等待最后的结果,与最后的胜利者结盟确保自身利益就可以了。 当下他突然站起来向风雨举杯说道:“定凉侯说得不错,在下建议为了我们的大国利益而干杯!” “说得好!为了大国利益!” 风雨也大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他很清楚,这就是权力游戏的真谛--没有永恒的敌友,唯有永恒的利益。 在宴会散去,送这位使者休息之后,一旁的欧静忍不住问道:“风侯,你还是准备同阿育王作战?” “不错!”风雨和孔宓对视一眼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在风雨的示意之下,孔宓向欧静解释道:“要是根据麦坚使者的建议,虽然可以赢得目前的和平,但是一旦哥鲁邦的二十万大军返回,阿育王就可以倾全国之力来攻击我们,到时候的局面只会更加糟糕,这个建议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 “孔军师说得对!”风雨接着说道:“自古以来,能打方能和,能攻方能守。和平永远是打出来的!如今开战我军对付的不过是三十万军队,等以后开战的话,阿育王就可以把驻守在西线的二十万大军也增调过来,整个战局就更加艰难了。与其为了一个对我们不利的和约而让我们在未来陷入更加的被动之中,不如发动一场决战,在战场上获得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不过麦坚的使者至少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我们从他那里知道了各大势力对印月半岛的态度!所以只要风雨军同意这个势力划分的框架,就不可能无限制的陷入整个半岛中去。所以在确认和平之前,大幅度的打击阿育王的势力,才是真正确保风雨军能够巩固在印月半岛的胜利成果,不至于陷入泥沼的关键。 “事实上,只要我们获胜之后同意各国的势力划分范围,那么麦坚和其他各国就一定会联合起来反过来向阿育王施压,这就是大国游戏,胜利的天平永远倾向于强者。” 说到这里,风雨冷冷的一笑以示嘲讽,然后转过头询问孔宓道:“现在前方的形势如何了?” “经过这几天的死守,我军已经巩固了防线。前方共有三万风雨军将士,五万高唐僧兵,八万尼、锡、丹三国的联军和十万印月奴兵,巴巴拉现在要想一举消灭风雨军就没那么容易了。” 孔宓有些自豪的说道,前两天为了对付巴巴拉的猛攻,他还真有点焦头烂额。 “我军有这么多?” 一旁的欧静听了微微一楞,不由有些奇怪。 从人数上计算,风雨军比起阿育王的军队并不算少,怎么听孔宓的口气,居然还处于守势?在她的印象里,风雨即使在兵力远远少于对手的情况下也喜欢做主动的进攻,从来都没有如此保守过。 孔宓和风雨对望苦笑,孔宓解释道:“我军人数上虽然占据上风,但是除了风雨军的将士个个以一挡十之外,其他各支军队的素质都是参差不齐:那十万印月奴兵如果单独作战,恐怕还不如对手的五万军队;三国联军的大部分部队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尼国的骑兵很有战斗力。 “狂热的僧兵在战斗开始或者战争处于顺利的情况下还很有战斗力,但是战斗持续下去尤其是不顺利的时候,往往就会产生可怕的溃散;而与之相比,巴巴拉的军队都是阿育王朝的正规部队,所以我军总体的战斗力反而逊于阿育王的军队。 “幸好眼下我们总算是喘过气来了,不但在前线有足够的兵力防守,后方还正在训练着大批军队作为预备役;要是前几天那才叫狼狈,也就是靠着那几万风雨军将士东挡西补的做救火队,藉助着有利地形死守!” 孔宓说着,想起了前段时日的辛苦,不由有些感慨。 当时他根本没想到风雨会在西线败得这么狼狈,所以东线的风雨军和三国的联军正在印月平原上大肆掠夺,军营里都集合不起半成的人马。 幸好阿育王愚蠢的返回印月城,使得反扑过来的印月军队当时也同样没有完全集合起来,进攻的兵力严重不足,否则现在风雨军恐怕早就被赶回圣龙了。 最后还是风雨想了一个办法,派人偷偷的把那些大兵抢来的财宝一把火烧了,然后又连哄带骗,这才让这帮哭哭啼啼、为了自己抢来的宝贝而心痛的家伙化悲痛为力量,重新走上战场。 不过不能不承认这个法子真得很有效,这些士兵们一心惦记着弥补曾经的损失,并且把仇恨都发泄到了这些要赶走他们、不让他们发财的印月人身上,战斗力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这才打退了巴巴拉的猛攻。 想到这里,孔宓偷偷望了风雨一眼。 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阴险,看来有必要得提防自己不要也被他给耍了--风雨军的军师突然有些为自己珍藏起来的财宝感到担心。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开战,万一战事不利的话,岂不是要妨碍到了返回神州吗?” 欧静皱眉问道,她对于风雨在印月半岛的霸业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而更关注神州的发展,所以对风雨迟迟不离开印月很不以为然,尤其是现在知道了风雨军开战并没有胜利的把握之后。 “这个??”风雨想了一想。 自从知道神州的局势之后,他也非常想立刻回去,但是如果不把印月半岛的事情解决好的话,很有可能会把这些时日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付诸东流,这反过来又会影响到自己在神州发展的资本。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急也不急在一时。虽然神州形势有些危急,但是各方势力互相牵制,圣龙更是有着近千年的基业,绝不可能在一天两天之内土崩瓦解的。反而使印月半岛正处于关键时刻,如果不能够确保我军的成果,那么这里就有可能彻底变成牵制我军力量、消耗我军势力的泥潭,整个印月半岛将成为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说到这里,风雨看见欧静一脸的担忧,只好宽慰道:“放心吧,局势并没有太糟糕,逸如的军队目前正在敌人的后方活动,还和旁遮普邦的锡克教结成了同盟,这对于我军的作战很有帮助! “再说我也不能空手返回神州,这一次我就是要带着赫赫战功和丰富的战果回去,这样更有利于增长风雨军的声威!” 欧静见风雨这么说,也就不再出声了。 圣龙历七五五年七月五日的傍晚,风雨抱病来到了前线。 由于身体虚弱,所以他一改往常骑马的习惯,乘坐在一辆简易的马车上,巡视着沿途的军队。 虽然他在马车上没有露面,但是沿途的将士们见到了马车之后,依然纷纷停下脚步,向自己敬爱的统帅致以敬礼,欢呼声此起彼伏,无一不是在证明着传奇的英雄为军队带来了胜利的信心和战斗的勇气。 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军队中来,重新嗅到了战争的气味,这让风雨突然变得精神起来,暂时摆脱了病魔的折腾,脸上泛出了一阵潮红,甚至不顾孔宓等人的劝说,亲自走到了月河河畔,观察隔岸的敌军,丝毫不在意对岸射来的冷箭。 这一切,让前线的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振。 在这些战士们的眼中,风雨依然是无往而不胜的战神。 人们更愿意把居萨罗城的失利看作是敌人卑鄙无耻的阴谋与暗算,而不是这位不败名将的责任;所有的人都期望着这位统帅将给他们带来一场更加辉煌的胜利。 前方的战线是对阵双方沿着河岸构成了对峙。 风雨的部队人数众多,但是能征善战者少,多数都是被拉来充数的,总体战斗力弱于印月军队,许多军队的忠诚心也有问题。 而巴巴拉一方总体战斗力较强,中线依据着一块高地易守难攻,但是整个军队处于进攻的状态,所以阵地也就比较扩展--这虽然有利于进攻时让对手不容易摸清自己的意图,便于迂回包抄;但另一方面则使得前线显得有些薄弱,很容易被冲破。 更重要的是,如果把阿育王朝在阿萨姆邦、孟迦邦那些忠于阿育王的地方部队和反抗的王公也算进去的话,巴巴拉的军队处于一个弧形的状态,战线非常长;而风雨则处于以色雷利为圆心的内线,军队的调度和运转就非常的方便,更容易出奇制胜。 风雨无疑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很有信心。 “看着吧,这里的战争将成为第二个凉州战役,而且是取得更大辉煌战果的凉州战役!相信后世将会评价这场战役是决定整个印月半岛前途的关键一战,风雨军将因为这场战役而成为半岛的主宰者!” 风雨指点着对面的敌营,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对欧静得意的说道,一个宏伟的作战方案在他的脑海中逐步形成。 “那好啊!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吧,我可不希望看到战场上的胜利者最后被病魔打败!” 欧静不以为然的说道,对于谁胜谁负她一点都不关心,万事淡然是她一贯的人生原则,所以行事一贯低调,对于风雨还没开战这么自信,也有些不以为然。 心情很好的风雨耸了耸肩,反正早就了解欧静的为人了,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也不以为忤。 第九集西线风云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激烈炮战 “大家看见没有,巴巴拉的南线为了同在东部孟迦邦阿育王的拥护者保持联系,因而拉得很长,这对我们很有利。所以我来之前就已经命令南线的欧仁率领一千骑兵、一万僧兵、两万三国联军和两万印月奴兵作出猛攻的态势来吸引敌人。如果巴巴拉不管的话,我们就从侧翼威胁巴巴拉的中线,甚至可以考虑切断阿育王朝同孟迦邦、阿萨姆邦这些东部领土的联系,把整个印月半岛的东北部纳入我们的控制之下;如果巴巴拉要想援救的话,就会削弱中路和北线的兵力。” 夜晚,在中军的营帐里,风雨开始向将领们透露自己的作战意图。 虽然由于路途的劳累,使得身体再次发起高烧来,让他不得不在七月的夏天披上厚厚的毯子以抵御阵阵的阴寒,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运筹帷幄时的那种自信。 风雨指了指地图,继续说道:“明天的战斗中,洛信担任主攻中线的任务,我给你一万名风雨军骑兵、三万高唐僧兵、四万三国联军和四万五千名印月奴兵。洛信,你的任务是全力突破中央阵地,拖住敌人。这里的河流非常浅,河道也很狭窄,正好适合强渡,不过正如同我军前段时间在这里狠狠打击了进攻的印月人一样,你也同样会面临防守方的拼力抵挡,所以渡河的时候军队一定要展开,一旦踏上了河岸就一定要拼死守住,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桑菊大师和齐吉尔将军会很快率领后续部队前来增援的。 “蒙璇负责指挥北线的作战,麾下有七千风雨军战士、一万僧兵、两万三国联军和三万五千印月奴兵。蒙璇,你的任务是突破北线,至于到底是迂回侧击阿育王的中路还是同李逸如会师,进而威胁阿育王,则由你到时候根据战场的具体情况来自由决定!我已经让孔军师在北线秘密集结好了渡河的船只,不过由于我军没有水师,所以你要小心阿育王水师的拦截。 “剩余一万风雨军则作为预备队,在赵亮的率领下随时候命。” 说到这里,风雨有些担忧:洛信的正面进攻注定是要承受重大伤亡的;后方的部队前段时间忙于巩固占领地,既没有经过有效的训练,也没有做好充足的集结准备;而决定胜负的蒙璇这一翼却面临着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仅可能遭遇阿育王朝水师的狙击,还要机动判断渡河之后的进攻方向,这对蒙璇的要求确实很高。 更让风雨不安的是,这个绵延千里的战线太长了,而且湖泊星罗棋布,使得自己对军队的调派仅仅限于纸面的命令,军队的运转也只能从将领们送来的飞报中得知,自己无法对战局作出及时的调整,各路军队对自己命令的执行,也必须完全依靠各自将领的指挥能力和战略洞察力。 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因为洛信只是一员勇将,缺乏必要的柔性;欧仁的年纪也太轻了,缺少单独统军的经验;蒙璇虽然有军事上的天赋,但是从来没指挥过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而且由于地域辽阔,即使对这三位军团的指挥官而言,军队也是很分散的,很多具体的战斗将会发生在将领们视线之外。 这种被湖泊、山丘的地形所限制,战斗更多是在中下层军官统率的数千人部队之间进行,可以说是与风雨军历次大军团作战的情形完全不同,更依赖于具体指挥官的战术能力和战略理解能力。 不过这种内心的忐忑仅仅是一闪而过,相对于风雨以前的历次作战,这一次的条件对风雨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不仅在前线的兵力上与对手不遑多让,而且在后方还有大批军队整装待训,可以投入战场,绝对没有以往兵力上捉襟见肘的尴尬。 所以他非常有信心,微笑着鼓舞士气,一口气下达了十多个命令,连夜对军队进行了紧张的调度,准备着明天的战斗。 圣龙历七五六年七月六日的清晨,风雨军开始结束这近一个月来的守势,转为进攻。 战斗就这样展开。 中线在开始的一段时间内,两军隔河对峙,一动不动,鸦雀无声,都不敢猛然挑起大战。中线的这一段河段非常狭窄,足够洛信率领军队强渡,所以印月方面是在等待,巴巴拉的意图是如果圣龙人企图强渡、在河面上一露头,就向他们冲杀。 过不多时,只见洛信一跃上马,召唤部下跟上,鼓舞着他们表现自己的忠勇。第一线由哥里指挥的一个万人队的印月奴兵、和迦岚王子统率的尼国部队组成,迅速向前推进,直扑河中;洛信则亲自指挥部队在稍稍偏后的右翼;再后面则是由大批步兵组成的第二、第三梯队。 战场上号手们吹起号角,战士们向战神高呼响彻云霄的战斗口号,奋勇冲入河中。 根据风雨的命令,部队与水流方向成斜角前进,使印月人不能在拉长了的战线上一齐向风雨的部队冲击;而风雨的部队却可以用尽可能密集的队形攻击印月人。 在先锋哥里指挥登陆的地方,印月军从高高的对岸往下射排箭,有的在稍靠后一些的高地上往下投标枪,有些在较低的地方,有些甚至冲到水边来了。于是河岸上展开了一场步、骑兵大混战。 风雨军拚命要登上彼岸,阿育王的军队则千方百计阻拦。印月人发射的弓箭犹如滂沱大雨,铺天盖地;风雨军的长矛似万道金蛇,左刺右扎。 但是无论是哥里的身先士卒,还是稍后赶来的迦岚王子的骁勇无畏,都无法弥补寡不敌众的事实。印月人的阵地坚强,居高临下;风雨的部队则地势不利,位于低处;此外,巴巴拉把大批的兵力都部署在这个强渡地点上,由波拉斯王公坐镇指挥。 在波拉斯王公部署的督战队监督下,印月人个个奋勇善战。印月的骑兵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疾风一般的杀了过来。 虽然迦岚王子很英勇,毫不畏惧的迎战,但是正被印月人阵地的弓箭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风雨军,根本无法作出有效的反击。 在一轮冲锋之后,强渡的部队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那些军队开始乱哄哄的向后退去。哥里的右腿受了重伤,幸亏迦岚王子的骑兵赶到,把他救了回去。 就在这时,洛信已率领右翼部队逼来,乘势冲击印月军。 就在双方骑兵绞作一团的地方,洛信身先士卒,头一个杀入敌阵。于是在他周围立即展开了猛烈的厮杀。这时,风雨军的部队一队接一队冒着头顶上如蝗的箭雨陆续过河,拼命占据阵地。 在一天之前,这个强渡点还是风雨军阻止印月人进攻的第一线,如今攻守易位,同样成为了风雨军的绞肉场。 骑兵和步兵纷纷杂合在一起,鞍上人斗人,脚绊拳击;鞍下马战马,冲撞奔腾,酣战如狂,难解难分。 风雨军要一股劲把波斯人从河岸推开,赶到平地;印月人则千方百计阻挡他们登陆,拚命把他们赶回河里。 鲜血染红了河流,尸体堆遍了河岸。在震耳的厮杀声中,太阳刚刚露出了脸面,就急忙羞涩的退了回去;云彩逐渐的遮盖了天空,夹杂着战马和大军掀起的风尘,使得天地都变得有些混浊不清了。 在混战中,洛信刺死了一个印月骑兵之后,铁枪却被卡在了骑兵的铁甲里,急切间拔不出来。正在附近的几名印月骑兵发现天赐良机,急忙上前围攻。在不远处战斗的耶律留铂见状不妙,立刻将手中的长矛抛了过去。 洛信一把接过长矛,大吼一声,来了一个“横扫千军”,顿时把四个印月骑兵扫落马下。一转眼却发现一名阿育王朝的千夫长骑在马上,带着呈楔形的一些骑兵冲了过来,已远远离开了他们的战线,他自己冲在最前头。 洛信策马上前,直挺长矛一下子就扎到他脸上,把他甩在地上。这时另一名军官拍马朝洛信冲来,举起大刀劈在他头上,把他的盔砍掉一块,但这顶盔总算挡住了这一刀。洛信随即把他也甩到地上,用长矛刺透他的胸甲,扎入心窝。 与此同时,第三名印月人已经举起他的短弯刀向洛信劈来。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耶律留铂忽然乘机闪入,大刀起处,那个印月人的肩膀早已被削掉。 尽管风雨军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奋战,终于在河岸上立足了脚跟,但是整个战场并不容乐观。 印月人显然下定了决心要死守这块阵地,波拉斯王公果然是老当益壮,他声嘶力竭的呼喝着,驱策着他的部队进攻,一些胆怯的指挥官则被督战队毫不留情的砍下了脑袋。印月人在长官的驱使下,不得不列出整齐的阵形坚守着阵地。 虽然圣龙人作战勇猛,几次杀入了敌方的阵地,但是其他部队却显得后劲不足,指挥也有些混乱,没有及时的跟上巩固战果,以至于白白的错失良机。 就这样,当晌午时分,风雨军的中路付出了三万多人的惨重代价之后,也仅仅是占领了河对岸的阵地,却没有动摇敌人的防线,还得面临着对手居高临下的攻击。 与此同时,两翼的战况也不是很有利。 欧仁的南线是昨天晚上投入战斗的,原本是想迷惑巴巴拉的判断,分散中线的印月军队。可惜巴巴拉看出了风雨南线佯攻的企图,虽然欧仁指挥的南线军团有效的威胁到了阿育王朝主力和忠于王朝的东部地方王公力量的联系,但是王朝的主力依旧集结在西北面宋河与月河的交界处。 更要命的是,欧仁显然缺乏独立指挥大规模作战的能力,而风雨也显然给予了他太多的战场自主权。按照风雨的本意,即使巴巴拉看穿了风雨的意图,欧仁的军队本来也是应该立刻向中路靠拢,达到侧翼迂回的战略效应。 但是直到中午风雨方才从信使那里得知,英勇的欧仁将军更沉迷于攻城略地的快感,在夜晚偷渡过河之后,自作主张的向孟迦邦进军,虽然攻下了不少领地,但却离风雨军的主战场越来越远,不仅没有达到分散敌军的企图,反而还导致了自己军队的分散。 “白痴!荣誉只有在充满危险的地方才能取得,攻取那些毫无防备的地方又有何荣誉可言?” 气急败坏的风雨喃喃的痛骂着,他立刻下达了措辞严厉的命令,要求欧仁立刻向中线靠拢。同时又命令正在苦战中的洛信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因为一旦后撤,刚才拼死渡过的河流很有可能成为大军溃散的元凶。 但是风雨已经无暇顾及洛信了,因为北线蒙璇传来了更为糟糕的消息:巴巴拉亲自率领大军渡过河来,同蒙璇的军队不期而遇,双方展开了激战;而且由于麦坚人派出舰船参战,动用了威力不下于风雨军火炮的魔法炮,使得战局非常不顺利,急切请求增援。 风雨立刻意识到巴巴拉的战略意图和自己不谋而合,对手显然也不愿意进行消极的防御,而是想通过侧翼的迂回来实现战略上的大突破;至于狡猾的麦坚人则是一群可恶的奸商,一方面派出使者来谈和,暗地里却站到了阿育王的那一边,显然是从阿育王那里得到了更大的好处,同时也意味着印月半岛的势力格局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 带着这样的担心,风雨立刻决定亲自率领战略预备队投入北线的战斗,而让齐吉尔率领后方的军队赶来增援洛信——虽然这些军队还没有多少战斗力,毕竟聊胜于无。 形势对风雨军很不利,由于两翼都没有完成预定的战略意图,使得中路孤零零的突出,一旦北线被巴巴拉攻破的话,风雨军将面临包围切割的危险,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更让风雨担心的是,大食帝国会不会也和阿育王达成了类似的协议,阿育王朝西线的军队投入战场的时间,会不会比自己预计得更早。 当风雨率领着军队急速赶去增援的时候,蒙璇指挥的北线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蒙璇原本是奉命渡过月河迂回侧击印月军中路的。风雨非常重视这一路的攻击,并将之作为大战胜负的关键,因此特意让自己一直非常欣赏的爱将蒙璇来指挥。 事实上,蒙璇虽然年纪很轻,又是一个女孩,但是她在军事方面的天赋让风雨也为之叹服,绝对可以同风雨麾下最杰出的将军媲美。只是风雨没想到这支军队居然在河边上,迎面遇到了正在渡河来的巴巴拉——在这一点上,风雨和巴巴拉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双方都想从这条战线进行迂回侧击。 于是,双方的军队立刻展开了遭遇战,不同于中线战场的是双方的角色发生了对调,印月人想夺取河岸的控制权,而风雨军则千方百计的阻挠。 更意外的是原本停泊在河上的麦坚舰队突然也参与了进来。 早在风雨军进入印月半岛之前,阿育王为了争取麦坚共和国支持自己统一印月半岛,所以特意开放了国内的河道,使得麦坚的舰队拥有了自由航行的特权,却没想到今天发挥了作用。 虽然麦坚的舰队只有十几艘舰船,但每艘船都配备了四、五门威力强大的魔法炮。这些魔法炮是麦坚最新研制出来的,以魔法水晶为原动力,在魔法师的催动下,进行发射,可以说是麦坚赖以纵横大海的神兵利器。 在数十门魔法炮的发射下,首先遭殃的是风雨军中的印月奴兵。在耀眼的光芒和震耳的轰鸣之后,瞬间就倒下了数百具尸体。 巴巴拉见状不失时机的发动了追击战,首当其冲的是一队奴兵。这群奴兵坚守阵地,好像生了根似的。不过,与其说他们真有防守决心,倒不如说他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祸吓呆了。 巴巴拉率领方阵向他们冲击,还命令骑兵从四面八方扑去,很快就把他们包围起来,砍杀干净,没有一个逃掉——也许有个别从死尸堆里溜走,生俘约两千。这立刻引起了其他奴兵们的恐慌,这种恐慌很快就影响到了高唐僧兵和三国联军。 尤其是锡国的统帅桑切斯亲王,他是国王的弟弟,之所以参加远征,是看到风雨军所向无敌,想在风雨军后面发点财,却没想到头一次上阵就碰到如此恐怖的局面,吓得他立刻两腿发抖,裤裆湿漉了一大片,赶紧掉转马头逃跑。 锡国的部队一见桑切斯逃跑,很自然的就跟着立刻掉转屁股走人,这样的行动得到了印月奴兵的效仿;紧接着其他两国的军队一见也有样学样;随后狂热的高唐僧兵发现,单靠自己已经不可能在这场战斗中将我佛发扬光大了,也立刻明哲保身起来。 于是整个战斗演变成了一场大灾难。 印月人的骑兵不断从河岸飞驰而来,步兵也摆出严密的阵形填了上去。现在,风雨的军队四面八方都在受折磨了。人脸马面都吃上了长矛,还得提防从空中倾泻下来的魔法炮的攻击。由于恐惧那可怕的魔法炮威力,他们的撤退很快变成了溃退,步兵走在骑兵前面,轻装部队碍手碍脚,骑兵又跟轻装部队纠缠一起,搞得全军乱作一团。 幸好孔宓的远见卓识,在此时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由于前一段时间风雨生病,所以孔宓具体指挥着风雨军前线的防守。他虽然没有预测到麦坚会突然参战,但是却意识到北线的河流宽阔湍急,巴巴拉很有可能会有效的利用手中的水师(风雨军没有水师)。 这无论是对于风雨军当前的防守,还是日后可能的反击都构成了重大威胁,所以他把全军八成以上的大炮都集中在了北线的堡垒中——对于这一点,风雨并不赞同,他更希望把这些大炮用在中线的作战中,对于孔宓的自作主张非常不满,只是时间的紧迫只好作罢。 因此后世的史学家总是饶有兴趣的争论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按照风雨的部署,战争的结果会怎样——到底是风雨击溃了印月的中线而包抄获取北线大捷的巴巴拉;还是击溃了蒙璇的巴巴拉进一步突袭了色雷利,从而收复所有的失地,使风雨这位伟大征服者的第一次远征以失败而告终?然而不去理会那些遐想的学者,真实发生的事情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东西方炮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这些一代奇才南天门设计制造的大炮由于在凉城显示出可怕的威力,所以被风雨命令大批建造,并投入到了印月的战场,如今在北线就集结了八十多门;在看到战场上己方非常危险之后,守卫堡垒的军官立刻下令让这些大炮一起发射。 一时间,双方的大炮同时轰鸣,目标都是战场上的敌军。 在轰响和硝烟中,敌我双方大批大批的战士倒了下去。天空被灰雾笼罩,大地在颤抖,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聚成河,双方的军队都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战争吓呆了。 机警的蒙璇当机立断,立刻率领一队骑兵冒着炮火发动了反冲锋,印月军队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巴巴拉见状只好中止了继续追击的打算,选择向后脱离,在射程之外与风雨军堡垒呈斜线的河岸边重新部署阵形。 炮火过后,原本双方拼斗的地方转眼成为了修罗场,兵器和军旗被七零八落的弃置了一地,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躯体,倒楣的伤员只好躺在地上呻吟着等死——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有人来救助的,无主的战马在空旷的原野上惊慌的奔跑。 这一轮炮轰的结果是:巴巴拉失去了一次乘胜追击、彻底击败敌军的良机,但毕竟把他的军队全部渡过了河来;风雨军则痛失了藉助有利地形把敌人赶下河去的机会,也无法完成原先风雨部署的迂回侧击任务,但运气的是蒙璇藉这样的喘息之机重整了军队。 在危急时刻,蒙璇的处置是十分得当和果断的,这证明了风雨任命她为指挥官的英明。 她一枪挑死了领头逃跑的桑切斯,处斩了其他百余名逃兵,把惊魂未定的士兵部署在堡垒后面。讽刺的是,拜这一轮大炮轰击所展现的威力,这道命令得到了士兵们忠实的拥护,谁都希望在这样残酷的战斗中更靠近己方如此威力强大的兵器,这也使得命令能够很快在溃败的风雨军中得到迅速执行。 由于双方的将领迅速把自己的军队撤退了下去,所以接下来的战斗就成了失去轰炸对象的大炮与大炮之间的对射。 这可以说是西方魔法结晶和东方文明成果之间的大比拼。 虽然风雨军和麦坚人都已经小规模的使用过这些刚开发出来的兵器,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投入战争,而且是双方同时势均力敌的使用,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无论是圣龙人的火药,还是麦坚人的魔法水晶,都有着伯仲之间的威力,魔法炮发出的魔法炮弹把风雨军的堡垒震得地动山摇,风雨军的大炮回击也把河流激荡得风起浪涌。 由于都是刚刚研制出来的新兵器,又是第一次对抗,所以双方射击的准确度都很低,使用者也没有什么经验,虽然声势惊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效果,麦坚的坚船和圣龙的堡垒都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仅仅是弹药的消耗而已,对战双方的对射,很快就演变成了比拼到底是圣龙人的火药坚持的时间更长,还是麦坚人的魔法水晶效用更持久。 但是这并不影响对参与这场战争的士兵所产生的恐怖效应。 习惯于用刀枪和弓箭射杀对手的士兵们,无论如何都搞不懂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居然可以隔着这么远发射出如此巨大的破坏力,迅速的就结束了原本何其英勇的战友的生命。 这种武器射程远远超过弓箭,威力无与伦比,每当硝烟过后,平整的大地上就会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土坑,成群成群的战士就会永远的倒下,即使再坚固的铠甲也无可奈何,让人不由的联想起传说中恶魔的兵器。 于是原本应该在战场上唱主角的巴巴拉和蒙璇的部队,此时则胆颤心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场破天荒头一遭的大炮对抗。 印月人、高唐人、三国的军人,都纷纷将手按在了胸口,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各自的神灵,对于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战争方式,他们的心中充满着恐惧,以为是天神对人间的惩罚,抑或是恶魔偷偷下了凡尘。 双方的将领也鉴于刚才血的教训,现在谁都没有兴趣把军队投入到两军炮火阵地之间的战场上来充作炮灰。 这,就是风雨到来之前的战场。 傍晚时分,风雨终于赶到了战场。 紧随在他身后的是近卫军的战士,这些战士无疑是全军的中坚,风雨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稍后赶来的是其他风雨军的将士,然后则是其他部队,更重要的是风雨又带来了十门大炮。 但是战场的狼藉让风雨也大吃一惊,加上蒙璇所部的狼狈样,一度让他打消了原本当天结束战斗的计画。正当风雨犹豫不决的时候,战场上的将领们却一致要求作战。 “大哥,两军相遇勇者胜!” 蒙璇的话激励了风雨,风雨一咬牙关,同意了她的请战。 那十门新带来的大炮立刻投入到对射之中,这大大增强了风雨军的火力,也振奋了军队的士气。军队也立刻奉令调整,准备展开进攻。 与此同时,天空突然响起了雷鸣声,与两军的炮火声遥相呼应,仿佛不甘心独守寂寞,也要插手人间的热闹。 只见阵阵雷声震撼大地,闪闪电光划破硝烟弥漫的云霄,黑暗慢慢的笼罩了战场,黄豆般的暴雨随即倾盆而下,冲刷着血迹斑斑的土地。 天地顿时雾蒙蒙的一片,即使近在咫尺也很难看清楚,对阵的双方一时间都无法观察到对方的举动。 风雨不顾身体的虚弱和身边侍卫的劝阻,亲自站立在大雨之中关注着军队的调动。 在他看来,这场大雨真是上天的神助,也是使自己获胜的吉兆,如果早下片刻,自己就无法及时赶到;而如今却正好掩护了自己的反攻。 第二章冒雨追击 风雨站立在大雨之中,关注着眼前的战事。 在他的前方,是巴巴拉统帅的大约十万人的部队,这支部队已经占领了河岸,并且旁边有麦坚舰队的火力支援。 而风雨手中有自己带来的一万援军,还有蒙璇率领的六万多人——在刚才的混战中,损失了三千多人,跑了五、六千人。 尽管人数上风雨军处于下风,但是风雨的到来使得全军士气为之一振,全军上下无论是哪一方的将领们,都渴求在统帅的注视下打赢这一仗,洗刷刚才惊惶失措的耻辱,那新带来的大炮更大大增强了堡垒的火力。 同时,战士们也已经习惯了这数十门大炮互相对射的场面,没有了先前那般的害怕。 反观对手却恰恰相反。 首先是麦坚的舰队开始后退了。经过半天多的激战,舰队所储存的魔法水晶已经所剩无几了,而眼看着对手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加强了火力,这些完全以商人的意识来考虑问题的家伙,立刻发现自己在这场炮火对射中不但占不到便宜,还有可能吃亏,于是马上选择了开溜,完全不顾友军声嘶力竭的召唤和怒火万丈的咒骂。 这样的举动对岸上的印月军队来说,实在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早在风雨刚刚到达的时候,印月人因为从对方阵地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推测出风雨亲自到来,士气就大打折扣。紧接着,原先在战场上大发神威的麦坚舰队居然逃跑了,更引发了全军进一步的恐慌,使得这些战士纷纷祷告起来,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和信心。 而军队的统帅巴巴拉也没有作战的坚定决心。他和风雨一开始的想法一样,认为今天已经无法决出胜负了,正在犹豫着何去何从——对他而言,如果能够摆脱风雨的纠缠,返回中线打击洛信的部队,显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不同于风雨,他麾下的将领也没有一个人主动请缨,加上麦坚人的撤退,更让他无心恋战。 于是,印月人甚至还没有等到风雨军的追击,就开始了撤退。巴巴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指挥着他的军队借着滂沱大雨的掩护,在对手的眼皮底下沿着河岸向南面靠拢,意图先风雨一步到达中线,对正在中线苦战的风雨军施加重击。 在他看来,这场大雨正好遮挡了风雨军的视线,而筋疲力尽的风雨军也应该没有理由在这样的大雨中开展进攻,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而这个行动一旦成功,风雨军的中路必将全军覆没,到时候再好整以暇的对付匆匆赶来的风雨,远远比在这里继续勉强作战来得强。 事实上,如果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意志并不坚定、决定也不果断的对手,如果麦坚的舰队能够继续停留在河岸上给予火力支援,如果印月军队能够有充足的时间部署狙击,如果印月的军队不是那么慌张,如果风雨不进行追击的话……当这些假设都成立的时候,也许巴巴拉会成为战争的胜利者,创造又一个战争史上的奇迹,历史也可能因此而改写。 可惜,他面对的恰恰是一个意志坚定、决定也果断的对手;麦坚的舰队在关键的时刻可耻的逃跑了;印月的军队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部署断后狙击,更没有那份从容和镇定;而风雨军也恰恰尾随在后面。 对于风雨来说,命运的女神再次对他青睐有加,运气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首先,由于大雨使得他的大炮其实已经失去了作用,如果麦坚舰队的指挥官更勇敢一点,能够多坚持一会的话,这场炮战的胜利原本应该属于他;幸好由于魔法水晶的成本和生产周期远远大于火药,再加上麦坚人一贯的趋利避祸习性,使得对手最终不愿意冒着巨大损失的风险在异国他乡为异国的君王卖命。 其次,如果巴巴拉能够下定决心在雨中决战的话,拥有人数和战斗力优势的印月人未必会败给风雨军——这也是风雨一开始不准备战斗的原因。 再次,如果不是那场大雨使得天地雾蒙蒙的,让双方都看不清对手的行动,巴巴拉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风雨军正在展开进攻;而如果殿后部队能够开展有效的狙击,战争的结果恐怕还是一个未定之数。 可见,生活就是这样恶毒,他对于好运者是如此的溺爱,对于倒楣者又是如此的残酷。 几乎在巴巴拉撤退的同时,风雨军也开始了进攻。 冲杀在前的都是风雨从圣龙带来的真正勇士,风雨原以为巴巴拉会严阵以待,所以把胜败的希望寄托在首轮的突击上,而这些战士也早就因为之前的窝囊搞得一肚子的火气,正需要好好的发泄,用敌人的鲜血在敬爱的统帅面前验证自己的勇敢。 于是,冒着倾盆大雨,圣龙人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迅速的击溃了无心作战的阿育王朝的殿后部队。 这里简直就是展开了一场大屠杀,圣龙人毫不费力的骑在马上,抡着大刀在半空中做着回旋,然后落了下来,就把敌人的脑袋轻轻松松的割了下来,就如同切割西瓜一般的简单。 快如闪电的骑士们不断的把武器招呼在这些士兵的身上,然后又像狂风一样刮到另一群倒楣的士兵面前,干着雷同的屠宰工作。 蒙璇一面沉着的指挥着队伍阵形的变化,一边挥舞着早就天下闻名的银枪,在沙场上大显神威。风雨军的骑兵们布成一队队小冲锋阵形,拔弦射箭、枪挑刀砍,毁灭着后撤中的敌人,使得一批又一批的印月士兵倒在了血泊里。 原本就无心作战的印月人,如今更是一触即溃。后军的崩溃立刻影响了前军,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就根本没有看到敌人,但是群体的惊慌影响到了个人的判断,尤其是一支正处于行军状态,士气也不是很高昂的军队。 近十万的大军就这样被数千人的骑兵追赶,辎重兵器丢得满地都是,对未知的恐惧盖过了理智的沉着,惊慌的军队开始了自相的残杀。 英勇的风雨军骑兵一路追赶,后面是高唐僧兵、三国联军和奴兵部队紧随其后,前面是乱作一团的阿育王部下——只是这样的军队已经很难让人联想起曾经纵横整个半岛的雄风了。 雷雨过后,乌云散开,落日的余晖照亮战场,巴巴拉这才发现自己所犯的错误是多么的严重,整个大军已经混乱不堪,风雨的军队把他们切割成了好几块,自己无论是想继续向南运动还是就地抵抗,都已经没有胜算了。 幸好阿育王朝自己的水师赶到了。 这支部队在早一点的时候,被巴巴拉派到更北面一点的流域,去提防李逸如虚张声势的渡河了,这个命令无疑是错误的,但现在却因此让印月人等来了救星。 尽管身处逆境,巴巴拉依然非常沉着的指挥着他的残兵败将有条不紊的渡河。 这个时候,展现出了这位将领精湛的军事素质。 阿育王的水师尽管装备简陋,但还是给予了岸上同胞密集的弓箭援助。同时,原本如同一盘散沙的印月人,也在他们统帅的指挥下变得秩序井然起来:一部分人就地组成了防御圈,拼死的抵抗;剩下的人则分批的登上了船只,驶离这该死的地方。 让风雨恼火的是,那些三国的联军,在关键时刻表现得太糟糕,竟然只顾着拾捡巴巴拉故意扔在地上的钱财,不但不上前厮杀,还阻挡了其他战士的进攻,更因此影响了部分高唐僧兵和印月奴兵。 尽管蒙璇、拓跋成这些将领当机立断的斩杀了部分害群之马,但是时机已经错过。巴巴拉终于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由于自己没有水师,又担心麦坚的舰队去而复还,风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巴巴拉把大批的部队撤了出去,唯有下令屠宰那些远离河岸的倒楣蛋来泄愤。 这一战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首次进行激烈的炮战,因此被记入史册,但是就其战略意义和战术运用,却乏善可陈。 战略上,双方统帅一开始不约而同制定的迂回侧击在不期而遇之后,就已经宣告失败;战胜方的风雨虽然让阿育王损失了大约三万人的兵力,但是却也没有因此达到重创敌军主力的目的。 而且由于欧仁的自作主张和蒙璇的北线受阻,使得巴巴拉藉助水师撤退之后,风雨的中线依然处于突出无援、兵力薄弱的不利地位,最后不得不撤出辛辛苦苦攻下来的阵地,恢复到原先的战略位置,整个战役的目的完全落空。 在战术上,由于是第一次如此密集的炮战,所以无论是巴巴拉还是蒙璇,表现得都非常糟糕,没有正确的指挥部队,甚至出现了近二十万大军观看双方百余门大炮对轰的局面,可以说是战争史上独一无二的。 如果说蒙璇被这场炮战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制定牵制策略来监视巴巴拉,是因为她的部队在刚刚的接触战中打了败仗而心存顾虑的话;巴巴拉既没有及时向中线靠拢,也没有想办法击溃眼前的敌人,而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炮的对射,白白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这对于一名统帅来说绝对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如果说还有可称颂之点的话,也就是风雨下定决心追击的果断与坚定,还有巴巴拉面对困境指挥撤退的从容与镇定。 所以,风雨面对着算是自己胜利的战场,一点都没有感到欣慰。大雨的淋浴,使他的病情更加沉重,脸色灰白,双眼深陷,让蒙璇从战场上回来见了之后,非常的担心。 由于身体不适,风雨此时的微笑其实显得很难看,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注视着河面,所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对未来的重要:“迟早有一天,风雨军要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不仅是为了控制江河,更要向海洋挑战!” “我要参见风侯!” “不行,大哥现在睡着了!” 在色雷利的宫殿内,想求见风雨的桑菊和守卫在门口的蒙璇大眼瞪小眼的相持不让,气氛异常的紧张。 “蒙小姐,耽误了军情你我恐怕都承担不起吧?” 桑菊有些恼火,不过蒙璇是风雨宠爱的义妹,他也不敢太过得罪。 “那要你们这些文臣武将干什么?大哥病得这么重,刚刚回来睡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你们就又来烦他了,这不是存心想累死他吗?”蒙璇气恼的眼睛都红了。 月河会战之后,双方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战线,又恢复了原先势均力敌的僵持局面。而风雨由于病情加重,只好命令孔宓和洛信继续指挥军队作战,自己则返回了色雷利。 一回到城内,筋疲力竭的风雨就昏昏沉沉的睡下,没想到才半个时辰的工夫,这个讨厌的喇嘛就来了,让蒙璇恨不得杀人。 “你们在吵什么?”正在此时,闻声从里面出来的欧静皱眉问道。 “欧谷主,桑菊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禀报!”看到欧静出来,反而让桑菊松了一口气。 蒙璇是个小女孩的脾性,任性起来根本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遇到她真是有理讲不清;而欧静则是风雨军中有名的女神,向来冷静贤淑,至少自己有了讲理的对象。 “可是风侯已经睡着了,他现在病得很重,如果不是什么十分危急的事情,大师还是明天再来说吧!”欧静有些为难的说道,尽管军情刻不容缓,但是风雨现在的身体,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实在不适宜处理政务。 “有领内的印月人暴动,情况十分危急,必须让风侯知晓,还望谷主通融!”尽管很着急,桑菊还是非常恭敬地对欧静说道。 加入风雨军这么多日子,桑菊很清楚欧静在风雨军的地位,他可以和蒙璇争吵,因为风雨虽然宠爱蒙璇,但只不过把蒙璇当作自己的小妹妹而已;但是他绝对不敢对欧静不敬,因为这个女人即使风雨也敬重三分。 “这样……那就请大师稍等片刻,容欧静唤醒风侯!” “什么,欧姐姐……”一旁的蒙璇听了之后不由叫了起来。 欧静做了个手势让蒙大小姐稍安毋躁,她很清楚风雨的个性,如果真的有什么急迫军情的话,风雨一定会第一时间处理的,所以尽管犹豫再三,欧静还是决定让风雨醒来。 “启禀风侯,比哈尔邦的东部奥赫尔城突然发生了大规模居民暴动,杀死了我军驻守的一千多名战士。眼下这群暴徒封死了城门负嵎顽抗,请风侯指示!”进入卧室,桑菊恭恭敬敬的禀报道。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披衣坐起的风雨皱了皱眉,探了探身子询问道:“怎么会发生的?” “那座城池的居民信奉邪恶的湿婆教,和我们传扬佛教的战士起了冲突,再加上有部分三国的联军不遵守纪律,肆意掠夺,这才……”桑菊如实禀报道。 风雨楞了一楞,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方还没有决出胜负,却又碰到了后院起火。 湿婆教是印月最古老的宗教,虽然释迦牟尼的佛教后来居上,但是湿婆教仍然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力,桑菊的宗教推广如果执行的过火,很有可能会引起一场信仰的战争,这可比领土的争夺更加复杂和难对付。 另一方面,那些打仗不行、抢劫一流的三国联军的肆意妄为,只会让那些反抗的人戴上“反抗侵略、保卫家园”的光环——风雨军当初也正是这样崛起的。 所以考虑到奥赫尔城是比哈尔邦的重镇,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好,否则将有可能引起一场灾难,犹如星星之火在整个占领地蔓延。 “命令齐吉尔的部队立刻前去镇压,明天日落之前,奥赫尔城必须收复,城中所有的居民都必须处死!”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风雨,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政治永远是残酷的,关键时刻绝不允许婆婆妈妈、心慈手软。 “是!”桑菊躬身为礼,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只是事关重大,再加上正如他轻视那些只懂打仗的风雨军将领,继承着圣龙'敬鬼神而远之'传统的风雨军将领,显然也不喜欢他这个佛门子弟,所以如果没有风雨的首肯,军队未必会执行。 “你给我听着,印月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即使是一只老鼠也有可能杀死一头大象,所以我希望你的宗教改革必须保持在限度以内,至于三国联军的事情我也会妥善处理的。我决定镇压奥赫尔城并不代表我认同你们的这些愚蠢做法,我可以给你们领土和财富,也同样可以让你们一无所有的滚回去!” 就在桑菊转身要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风雨冷冷的说道,这让他身体一颤,但是多年政治斗争的经验让他神色如常,又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 “风侯,尼国的迦岚王子,锡国的普桑亲王和丹国的贾斯瓦大人在外面求见。”就在桑菊退下的同时,金岑匆匆的进来,说到一半他看了看风雨的脸色,小心的说道:“普桑亲王似乎对蒙小姐阵前斩杀了桑切斯亲王非常不满!” “哼,有种让这个老家伙来找我!大哥这件事情由我而起,就由我来解决吧!”蒙璇在一旁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冷冷的说道。 “小璇,别闹了!金岑,你让他们进来!” 感到有些疲惫,风雨微微闭起了眼睛,但是话语依旧是平稳中蕴涵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即使一向任性的蒙璇在他的面前也不敢放肆。 “风侯,舍弟为了您的大业,死战沙场,如今却被人冠以‘逃兵’的污名,令我三国的战士都感到了心寒!风侯,伟大而英明的统帅,您可要为我们作主啊!”普桑亲王一走了进来,就哭哭啼啼的扑倒在地上,向风雨哀求道。 风雨暗地里冷笑了一声,这个贪婪而愚蠢的家伙,哪里是为了自己亲人而哭泣,分明是想藉此机会向风雨军多勒索一些好处,相信其他两国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而让这个愚蠢的亲王来打头阵的。只是既然没有实力,又如何有资本来索取呢?明白这个白痴是不可能理解这些道理的,所以风雨丝毫不理会亲王的哭闹,只是淡淡的说道:“三国的勇士为了驱逐邪恶的阿育王,保卫自己的家园,履行对朋友圣龙帝国的义务,纷纷血染沙场,建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功勋,风雨永远不能忘怀!尤其是尼国的迦叶王子,英勇的献身在沙场,尼国的骑兵更是无愧为他们祖国的骄傲,在昨天的战斗中,迦岚王子也表现出了一个高贵王族的风范。为了奖励尼国的付出,我决定把利比方恒河邦东北部的七座城池赠予尼国,迦岚王子你对我的安排可满意?” “多谢风侯!尼国将士愿意像效忠国王一样效忠于您!”迦岚王子激动的躬身说道。 风雨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同贾斯瓦说道:“阁下对阿萨姆邦的渗透进行的怎样了?” 贾斯瓦心中一惊,他早就垂涎印月的阿萨姆邦,所以一直就在暗中活动,却没有想到风雨居然有所察觉,不过老谋深算的他立刻恢复了镇定,平静的回答道:“丹国永远是圣龙帝国和定凉侯殿下忠实的朋友,阿萨姆邦的事情自然是唯风侯马首是瞻,全凭风侯吩咐!” “哈哈,贾斯瓦大人多虑了!”风雨不动声色的说道:“圣龙帝国是礼仪之邦,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贾斯瓦大人当初献上印月的风土人情地形图,风雨铭记在心。风雨军对阿萨姆邦兴趣不大,丹国但取无妨,只是我听说接壤的缅王也对那里很感兴趣,缅王是圣龙皇甫家族的朋友,只要贾斯瓦大人不要让风雨太难做人,就可以了!” “贾斯瓦明白,丹国一定不会让风侯为难!” 贾斯瓦闻之大喜,如今印月半岛最东部的阿萨姆邦同阿育王朝的联系,已经完全被风雨军分割开来,可以说是任人鱼肉了,他一直最担心的就是风雨会阻挠。没想到现在风雨竟然如此表明自己不会干涉,无异于把这块比丹国本土还要大的领地送给了丹国,怎不让他欣喜若狂呢?眼下最尴尬的无疑是普桑亲王了。原本他鼓动了尼国和丹国一起前来,就是想藉锡国的桑切斯亲王被蒙璇阵前斩首的事情,从风雨面前多捞些好处;没想到风雨一点都不理睬他,三言两语之间把尼国、丹国哄得服服帖帖,顿时让锡国变的孤立起来,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时只听风雨淡淡的说道:“根据风雨军的惯例,作战勇敢者奖赏,作战不利者惩罚,临阵脱逃者连坐!虽然三国的军队是朋友,但是如果作战不利,严惩不贷也是军法所需,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旁边说三道四。 “另外,各位可知晓了奥赫尔城的事件?风雨不想也绝不会阻挠离家远征的勇士们获取应得的财富和荣誉,但是如果个别人因为个人的贪婪而危害到全军的利益,那么也不要怪风雨手下绝情!”我刚才就和桑菊大师说过:我可以给你们领土和财富,也同样可以让你们一无所有的滚回去!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其他的朋友,希望各位不要让风雨为难!” “是!” 三国的代表感觉到了风雨平淡的言谈之下隐藏的杀机,急忙躬身应道,然后就匆匆离去,再也不敢讨价还价了。 风雨在这些人离开之后,无力的躺在床上好一会,方才对金岑说道:“你安排麦坚的使者后天早上来见我!” 第三章外交谈判 “麦坚的贝利拜见尊敬的圣龙帝国定凉侯殿下!” 看着麦坚使者在刀光剑影下还能够如此镇定自若,仿佛麦坚根本没有与风雨军作战过一般,风雨也不由有些佩服这家伙的大胆和厚脸皮。 “贝利先生难道不知晓前日贵国的舰队向我军开战一事吗?”一旁的桑菊在风雨的示意下,疾言厉色的喝问道。 “风侯误会了!”贝利面不改色的说道:“敝国的舰队只要走出本土,就自动得到共和国执政议会的授权,肩负着护卫本国侨胞生命与财产安全的责任,所以如果有交火事件发生,绝非敝国授权开战,一定是舰队指挥官在判断贵军的行为方面发生了误会!” “放你妈的狗屁!”此言一出,一些参战的将领顿时怒不可遏,不由摸出了腰间的佩刀,大有将这个信口开河的家伙碎尸万段的架式。 不过这个麦坚的使者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镇定的出奇,居然两眼一闭,双手交叉于身前,一副听之任之的无赖样,却让风雨哭笑不得。 无奈之下,风雨挥手让众人冷静下来,他本无意杀这个家伙,只是想藉此吓一吓他,眼见如今威吓不成,风雨也就不想浪费时间了,当下开门见山的说道:“使者阁下对于前几日风雨的那几点意见考虑得如何了?” 麦坚的使者闻之立刻睁开了双眼,和风雨对视了片刻,风雨也毫不示弱的迎之。过了好些时候,麦坚的使者方才收回了目光,眨了眨眼睛,笑咪咪的说道:“麦坚的人民从来都是崇仰自由与和平的,甘愿为天下的和平而奔走,所以当然十分支持定凉侯殿下希望和平的心愿。不过,作为一个风雨军的老朋友,贝利在此想提出自己的意见,那就是要阿育王朝放弃中央邦的北部,尤其是要把历史古城居萨罗割让出来,恐怕阿育王不会接受!” 谁和你是老朋友?风雨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懒懒的说道:“没关系,如果使者阁下无法说服阿育王的话,那么让阿育王愿意派出代表和风雨军的代表直接会谈也可以,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办到的话,那就只能说明阿育王根本就不想和平,那么战争的责任就应该由他来完全背负,风雨军将采取一切措施来维护自己的权利,任何妄图阻挡的势力和个人都将承担一切后果,就如同奥赫尔城的那些暴民一样。” 说着说着,风雨的声音中露出了沉沉的杀机,在他的手势下,卫兵搬进来十几个大麻袋,打开后放在贝利的面前。 贝利好奇的往里面一看,却顿时脸色苍白,捂住嘴巴,差点吐了出来。 原来麻袋里装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一只只血淋淋的耳朵——这是风雨军镇压奥赫尔居民暴动的成果,如今顺便用来吓唬一下这个使者。 经验丰富的贝利自然很清楚风雨这些言语和行动的用意:风雨已经不耐烦了,对于麦坚或者其他势力的中立性也产生了根本的怀疑,如果麦坚不能够胜任中间人的职责,那么风雨军将自行寻求势力平衡,也就是说将不承认之前麦坚或者其它势力同阿育王达成的协议、获得的利益。 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将严重损害麦坚的利益,并且有可能把麦坚推到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中去。同时这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因为他很清楚,不同于阿育王朝四面楚歌的窘境,风雨军虽然在异地作战,但已经成功的得到了一部分当地人的支持,而且这支军队背靠着牢固的基地,拥有着大陆强者的一切必备要素,并不十分畏惧麦坚甚至是大食的介入,所以对麦坚而言一味的强硬并不是有效的方法。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前日的会战。 前日的会战虽然没有打出一个胜负来,但是那场激烈的炮战,却非常有效的证明了风雨军的作战力绝不弱于麦坚人,也有相当的办法来对付麦坚的大炮舰船,至少东方的火炮足够同麦坚的魔法炮一决高下,这一点意义十分重大,让风雨有了对抗麦坚的信心——毕竟麦坚来自遥远的彼岸,如果没有了兵器上的倚重,那是绝不可能同大陆上的强大军团来争夺陆地的。 想到这里,贝利就不由有些想痛骂舰队指挥官的冲动和愚蠢。 事实上这次贸然开战是麦坚鹰派的主张,期望用战争的胜利来迫使风雨让步。问题是如果打赢了也就罢了,但这群笨蛋偏偏还打得如此狼狈,反而让麦坚在这场交易中处于了被动。 风雨好整以暇的盯着对面使者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知道这只老狐狸正在琢磨彼此的利害关系和应对策略。 这是双方利害关系和实力对比的较量,风雨也是兵行险招。 虽然他很有信心打败在印月半岛的一切对手,但是对神州的牵挂,以及印月人的顽抗,使他已经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兴趣,眼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张声势,就是在赌对方是否比自己更没兴趣打这一仗,陷入战争的泥潭。 果然,贝利终于开口了。 在他而言,避免麦坚对印月半岛影响力的消退是首要任务。麦坚已经得到了自己的东西,战争并不符合麦坚的利益,仅仅是没有必要的冒险,确认和巩固现在的势力框架才是麦坚所需要的,这就决定了必须得到现今印月半岛的另一大势力——风雨军的支持。 但是他也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的从原本的阵地上撤退,因为他早在见风雨之前,就已经领教过阿育王的固执和坚定,如果得不到支撑现在印月势力平衡的另一根支柱阿育王朝的支持,同样也对麦坚不利。 因而他在犹豫了半天之后,唯有斟字酌句的说道:“在下很遗憾前日贵我双方所发生的误会,也愿意为此做出一些事情来弥补双方之间受到损害的友谊和信任,希望定凉侯殿下不要因此而把和平的大门就此关闭。在下可以立刻把定凉侯殿下的意见转达给阿育王陛下,但是也恳请定凉侯殿下能够修改关于处理阿育王朝中央邦的内容,否则无论是对圣龙帝国,还是对阿育王朝来说,都有可能因为双方的分歧而造成不必要的遗憾。” 风雨微微一笑,知道对方已经有所松动了,不过风雨也并不想欺人太甚,因为他现在也同样厌倦了在印月的战争,更想脱身出去回到圣龙,所以他也放缓了口气,说道:“风雨军对于阿育王朝中央邦的处置,完全是出于对在旁遮普邦的朋友锡克教的维护。圣龙帝国是一个泱泱大国,他绝不会弃朋友于不顾的,当然,帝国也不会让其他朋友为难,如果风雨军能够确认阿育王朝不会对旁遮普邦有威胁,那么风雨也可以考虑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以免麦坚的朋友为难。” 贝利眨了眨眼睛,微笑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下不认为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够达成双方的和解。贝利随时都愿意为定凉侯殿下服务!” “那好,这位是我的助手金岑先生,我任命他来全权负责同阿育王朝的和谈!”风雨也笑着把金岑介绍给贝利,同时说道:“希望圣龙帝国和麦坚共和国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友好合作,不再存在误会!” “那是当然,有利益的地方,就一定有合作!” 贝利也一语双关的回答道,双方顿时大笑了起来,彼此都明白,不同于前几天麦坚更倾向于支持阿育王朝,今天的麦坚使者将反过来逼迫阿育王做出让步来实现和平,以'利益'为第一原则的大国政治依据着固有的规律运转着。 其后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在圣龙、麦坚两大强国的联手下,阿育王终于做出了让步。 七天之后阿育王的使者韦朗达同风雨的代表金岑达成了如下协议:圣龙帝国和它的盟友可以得到利比恒方河邦和比哈尔邦,以及目前对孟迦邦所拥有的领土;旁遮普邦独立,由锡克教自治,风雨军不得驻扎;中央邦在日河以北包括居萨罗城在内的区域,列入无军事化地区,阿育王朝的军队不得驻扎其中。 同时,阿育王朝其它的领土则在同其他各国的协议中被瓜分:南哥鲁邦和西哥鲁邦划归大食帝国;北哥鲁邦和喜马凯尔邦划归大陆公国联盟;东哥鲁邦由当地的王公独立建国,作为同阿育王朝的缓冲地带;阿育王朝南面的三个邦则划归到南印月王朝联盟的版图中。 虽然有人提出异议,认为风雨同阿育王的协议条件太宽松了,因为所谓的领土割让,其实都是风雨军实际占领的土地;对于阿育王可能利用从哥鲁邦解脱出来的军队,重新发动战争的威胁也没有充分的预防;对于旁遮普邦的支援也因为协议而束手束脚。 总的来说,这场协议只是对风雨军胜利成果的确认,但是由于大食帝国、大陆公国和麦坚所得到的好处,让人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仿佛风雨军是在为这些家伙打仗一般。 不过,风雨并不以为然。事实上,他在和麦坚的使者谈完之后,就没有怎么过问这个协议的事情,一切都交给了金岑。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到底带什么,带多少战利品返回圣龙。 印月的战争已经让他感到厌烦了,既然暂时没办法获得决定性的突破,那么这里的事情现在必须告一段落,因为神州的烽火正在召唤他回去。 他更感兴趣的是带着丰富的战利品以开疆拓土的英雄身分,返回圣龙,唤醒民众的民族荣誉感,重新建设那个昔日的泱泱大国。 “禀报风侯,卑职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这里共计三十车黄金,二十车珍品,还有十五车其它财物,请风侯过目!”桑菊恭敬的向风雨会报道。 风雨满意的点了点头,随着对印月的扩张,风雨军自然收敛了大批的财物,虽然这些天一直都络绎不绝的运往凉州,但是风雨还是决定自己动身的时候也带上一大批,这既是为了风雨军的扩建,也是为了同神州各大势力的官员结交,更是为了向圣龙的百姓证明风雨军这一年的丰功伟绩,唤醒这个沉睡民族尚武的精神,激发民族的荣誉感和上进心。 千百年来,圣龙民族被所谓的仁义道德束缚得太沉重了,虽然不至于像有些佛教徒那样别人在你右脸打一巴掌,你就把左脸凑过去,但是也是故步自封,极尽忍让,以至于出了不少政客把战士们辛苦获得的胜利成果拱手送人、“胜者不算胜,败者不算败”的千古奇闻。 风雨西征的一大目的就是想用胜利来刺激国人,把这个现实世界“强者为尊”的道理,让那些迂腐的人们真正的了解到。 正说话间,只见一名探马匆匆的奔了进来,递上一封战报。 风雨微微一楞,由于协议已经达成,他正准备返回神州,阿育王的军队暂时也没有力量重新发动战争,按道理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战情发生才对。 怀着疑惑的心情,风雨打开了战报,却不由“哇”的一声跳了起来,一把将那封战报扔到了地上,怒不可遏的向身边的将领和官员大叫道:“混蛋,你们是怎么收集情报的?真是犯罪,严重的渎职!” 旁边的孔宓和桑菊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风雨如此恼怒,战战兢兢的拾起那封战报,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封战报是从风雨已经忽略不计的西线传来的:早在七天前李逸如不仅重新占领了居萨罗城,而且还击败了从哥鲁邦赶回来的印月援军,可以说一举打破了风雨军战略上的僵局,难怪阿育王会如此爽快的签订协议。 如果早两天收到这封战报的话,风雨断断不会接受这样的和谈,而是实现一年前就已经制定的策略——“战争从高唐开始,到印月城结束”。数十万风雨军将全线挺进,威逼印月城,迫使阿育王接受更加严苛的城下之盟。 而如今签订的协议却将七天前西线的辉煌战果完全付诸东流,甚至还要被迫让出已经占领的土地城池,让自身处于不利的战略位置,因此让风雨格外恼怒。 不过,在东线的风雨军高级将领在万分懊悔的同时,也十分奇怪李逸如怎么可能率领西线的残余兵马,创造了如此伟大的战争奇迹。 却不知道正是这场战争,使得风雨军第二代名将李逸如因此登上了历史舞台,从此锋芒毕露,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书写了一个又一个伟大的传奇。 当日,李逸如拿下了华胜城之后,一方面派出疑兵佯装东进,结果诱使巴巴拉派出一部分军队和印月水师向北拦截;而李逸如则率领大队兵马堂而皇之的向居萨罗城进发,凭借着手中俘掳的塔丝郡主骗开了居萨罗的城门。 由于当时阿育王朝的大军都集中在东线和风雨军的主力对峙,所以只有一些民团和少数军队留守在后方,作梦也没有想到李逸如居然敢进攻,几乎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使得阿育王朝的重镇居萨罗城在短短一个月之后,再次落在了风雨军的手中。 不过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因为李逸如刚刚进城才半天,却碰见锡克教的使者阿克拉匆匆的赶来了。 “李将军,我教的古鲁长老要在下告诉您,阿育王朝和大食帝国达成了协议,阿育王朝把哥鲁邦割让给大食帝国,而大食帝国则保证阿育王朝在哥鲁邦驻扎的二十万大军安全离去。目前,阿育王朝的那支大军已经开拔了,根据我教同大食帝国的协议,风雨军不能进入旁遮普邦,所以长老希望将军能够谅解,并且祝愿将军一切顺利!” 阿克拉见到李逸如之后,来不及客套就把最新的情况如实的告诉给李逸如。他虽然不喜欢这些圣龙人,但是出于对长老的虔诚,所以依旧不折不扣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什么!你们这不是在和阿育王联手打压我们吗?这就是你们锡克教的友谊?”还没等李逸如说话,拓跋蔚先跳了起来。 “这个……在下只知道听命于长老的决定,至于长老怎么想,阿克拉就不得而知了!” 阿克拉是一个很朴实的人,虽然他知道长老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为自己的教众着想,不过他也觉得对友军(尽管他不喜欢)如此袖手旁观好像有些不对,所以口气就有些软了。 “好了,小蔚!我想古鲁长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请阁下转达逸如对长老的感激,同时也希望锡克教和风雨军能够永远的成为朋友!” 相对而言,李逸如则成熟得多了。在风雨的言传身教之下,他非常清楚政治斗争的游戏规则,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利用别人来保存并壮大自己”,从这一点来说,锡克教的选择也无可厚非,所以他阻止了拓跋大小姐的发飙,非常心平气和的对阿克拉说道。 阿克拉在李逸如目光下,心虚的低下了头,仓促的应酬了几句之后,就匆匆的离开居萨罗城,返回旁遮普邦了。 “逸如,我们怎么办?”在军事会议上,褚频向李逸如询问道。 在阿克拉走后,西线军的高级将领立刻召开了会议,说是高级将领会议,其实成员不是像吉牙思这样的奴兵军官,就是像褚频、拓跋蔚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将,因而在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之后,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坚守居萨罗城!”李逸如的回答非常坚定和不容置疑。 “你疯了!从哥鲁邦回来的有二十万阿育王的大军,而且都是身经百战,长年累月同大食人战斗的精锐之师。 更何况在我们的南面是全印月半岛最强大的阿育王十万禁军,东面是同风侯僵持不下的巴巴拉三十万大军,这种形势即使是风侯恐怕也不可能获胜,更何况是我们这样一支只有三万人的杂牌军?”吉牙思惊恐的大叫起来,觉得李逸如实在是脑子出了问题。 “放屁!风侯大人是没有什么战争打不赢的!” 褚频大怒的叫道,虽然他也不同意李逸如留守居萨罗城的主张,但是风雨在他的心目中犹如战神一般,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所以听到吉牙思说风雨也没有把握打赢这一场战争,不由急得跳了起来。 “那么一个月前的居萨罗城怎么说?”这个时候,吉牙思手下的一个奴兵将领嘟囔着道。 “你有胆再说一遍!”褚频等风雨军的军官立刻火冒三丈,纷纷抽出了佩刀,奴兵这一边也不甘示弱的刀枪相向,眼看着还没同印月人开战,风雨军内部就要先大火拼一场了。 “都给我坐下!”在一声重重的拍案之后,只听到李逸如冷冷的说道。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一个在场的军官都听到,而且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在莫名的畏惧之下收起了自己的武器,乖乖的坐到了座位上。 “不错,我军的形势正如同吉牙思将军所说的,非常严峻,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敌人,城镇村庄都是仇恨我们的百姓,唯一友好的地方旁遮普邦也不容许我们进入。所以我要请问吉牙思将军,如果不依托如此坚固的居萨罗城,我军应该何去何从?是把自己送到阿育王的面前,听凭宰割?还是在这块到处充满敌意、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打游击?或者向东挺进,一头钻到巴巴拉早就部署好的罗网之中?”在震慑住这些家伙之后,李逸如盯着吉牙思质问道。 李逸如清楚,吉牙思是奴兵的首领,在奴兵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只有让他听从自己,才能够有效的控制住本来就不稳定奴兵部队。 说起来,李逸如现在最佩服的还是风雨的先见之明。 他原本一直对于风雨当初下令让吉牙思率领奴兵来屠杀印月的降卒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如今却证明了风雨的高瞻远瞩,正是这道命令,以及后来因此引发的阿育王的报复,使得吉牙思等人已经不可能同阿育王朝有任何妥协的可能,因而在当前局势下也就少了一条可能是最容易保命,但对李逸如来说最危险的道路——向阿育王投降。 吉牙思在李逸如的质问下沉默了。的确,南面是阿育王朝的国都和最精锐的禁军;西面是关上了大门的旁遮普邦;东面虽然接近风雨军的主力,但是中间却隔着巴巴拉的三十万大军;北面是群山环绕,别说现在的军队缺乏足够的装备,再次像风雨那样翻越大山返回高唐,即便有这个可能也绝不是吉牙思所愿意的。 想了很久,吉牙思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留在居萨罗城那真的是连退路都没有了,你有什么把握守住这座城池,保全我们这三万弟兄?” “我当然有把握!不但要守住居萨罗城,还要打败这些印月的军队!”李逸如的口气不容置疑,他信心十足的说道:“其实早在一个月前,风侯就已经定下了打败阿育王的妙计,可惜由于印月人的卑鄙计谋,使得我军中了暗算,没有来得及使用罢了。否则,现在我们早就杀到印月城,活捉阿育王了!” “啊!” 此话一出,顿时让那些将领眼睛一亮。这些军官都亲身经历了风雨在印月半岛的数次战役,几乎所有的人都对风雨崇拜备至,即使居萨罗城的败仗,在大多数人心里也只是中了印月人的无耻暗算罢了。所以如今一听到李逸如说风雨留下守住居萨罗城的妙计,立刻信心百倍,精神一振。 “好了,只要各位听我的部署,我们一定能够运用风侯的计谋,打败这些混蛋的!胜利属于风雨军!”李逸如见状,立刻振奋起士气,向手下的军官们部署作战的方案来。 看着这些将领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个个都比之前有了信心,李逸如不得不承认名将的效应果然厉害。 只是,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做到如此呢?李逸如心中一动,不过立刻驱散了这个想法。他全神贯注的回忆起一个月前风雨在遇袭之前,向自己讲述的那套准备第二天付诸实施的战略方案,同时在根据目前的情况加以修改。他清楚,不久之后即将迎来的大战,将是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第四章坚守孤城 很快的工夫,居萨罗城就变得死气沉沉。为了防止一个月前被印月人从内部破坏的覆辙重现,所以李逸如命令驱赶走了所有的居民,同时贮备了一切可以找到的粮食,封死了原本的所有地道。 李逸如还命令将士们把车轮的车辕拆下来,埋在城墙上加固,又命人抢修了因为一个月前大战而受损的地方,并且在城墙之外修了一道阻拦羊马等牲口的矮墙,在这道羊马垣上挖了一些用稻草和杂物覆盖好的洞,既方便风雨军将士藉此向外突击,又使得对手一时间无法找到。 一天之后,阿育王朝的大军果然到来了。 但是出乎李逸如意料的是,这支军队并不是出现在居萨罗城的北部,而是从日河渡过来,出现在居萨罗城的南部。 原来,这支军队的统帅达罗毗荼,一开始从逃难的居民那里听说风雨军占领了居萨罗城之后,不知道对手有多少军队,由于害怕风雨军威胁到印月城,所以特意从旁遮普邦的南面过来,顺带护卫印月城。 李逸如见状当机立断,立刻把军队调集到了南城的羊马垣后边,布下了战阵。 不过此时,达罗毗荼已经得到确切的情报,知道对手不过是一支偏军,所以顿时产生了轻敌之心,也不等后续的大军和攻城的器械全部开到,就下令攻城。 虽然阿育王朝的大军没有完全赶到,但是城下也聚集了七、八万人,这些军队一直卫戍边疆,能征善战,在统帅的一声令下,立刻组成严密的阵形,缓缓的向风雨军压来。脚步整齐划一,气势震天动地。 曾经在对大食作战中充作主力的大象照例布在了前方。这些庞然大物挥动着长长鼻子,每一步的移动都是地动山摇,气势咄咄逼人。 在战象群的空隙间,是阿育王朝的步兵。他们持着盾牌,在大象厚重躯体的掩护下,稳步的前进;大约有五千人的骑兵游击在两侧,作为全军的机动力量;弓箭手则跟随在后面,只等着长官的一声令下,向城墙上的敌军发射。 李逸如冷静的站立在城墙上,注视着敌军的动向。 在距离城墙大约三百米处,印月人开始了冲锋。 随着凄厉的号角声凭空响起,象群在象倌的驱动下,开始焦躁不安的仰天长嘶,然后奔跑起来,作着最后的冲刺。四周的士兵也如影相随,借着象群的掩护靠近城池。 与此同时,密集的弓箭纷纷向城楼射去。 可惜这些弓箭都在垣墙上方散开,有的钉在了城墙之上,有的钉在了垣墙中间,几乎没有伤害到风雨军的战士。而风雨军则居高临下,用破敌弓加上神臂强弩的辅助,从城楼上和羊马垣的洞口发射,百发百中,箭无虚发。 紧接着,更让印月人士气大挫的是,战象群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挫折。 只见这些庞然大物眼看就要冲过来,撞到阻挡在前面的那些看上去不堪一击的羊马垣的时候,突然纷纷哀鸣倒地,原来李逸如早在阵前布下了大批尖钉,如今刺在了大象的脚下,顿时挡住了战象冲锋的势头。 这个时候,前面的大象或者吃不住疼痛倒在了地上,或者愤怒的停住了脚步,而后面的象群则依然收不住阵脚的冲了上来,双方发生了可怕的碰撞,原本井然有序的战象队立刻乱作了一团。 这种混乱也影响到了藉助大象掩护的步兵队和骑兵队,冲在前面的印月人顿时成了城楼上风雨军的箭靶,狼狈不堪。 李逸如不失时机的命令吉牙思率领一万奴兵分成十队,分批从两侧杀出,发动反击;同时城楼上的弓箭更加无情的射向失去了战象掩护的敌军步兵。 印月人不由军心大乱,开始了后退。 吉牙思手持着长矛,身先士卒的冲出杀去,紧紧咬在了队形大乱的敌军后面,乘势掩杀。刀枪的撞击声,战象的嘶鸣声,号角声,战鼓声,顿时响作了一团;战场上黄土飞扬,喊杀冲天。 风雨军的突击队并不恋战,他们一忽儿从东面,一忽儿从西面,总是在城楼上弓箭射程范围内作战,根据李逸如军旗的指挥和城楼上的号角声,进退有序,追杀了几步就立刻收队;如果印月人的骑兵奔驰过来交战的话,则多半受到城楼上风雨军弓箭的招呼。 半个时辰下来,战场上印月人疲于奔命,却一无所获,枉自有人数上的优势,却无用武之地,更由于事前没有做好充足的进攻准备,现在有些调度不顺了。 最终轻敌的印月人不得不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之后,狼狈的后撤来重新整顿军队。 “逸如,你为什么不发动骑兵攻击?” 城楼上,一身戎装的拓跋蔚一直站在李逸如身旁,她现在对李逸如已经是崇拜备至,不过对于李逸如迟迟不肯出动风雨军真正的王牌——骑兵,从而使得自己无法跑到战场上好好爽一把,却有些耿耿于怀。 “还不到时候!”李逸如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场,只是淡淡的应付了一句。眼见印月人向后撤退扎营,立刻下令鸣金收兵。 拓跋蔚见李逸如不理她,脸色一变,跺了跺脚,不过终究没有把以往的小姐脾气发了出来,只是一脸恼怒的走下了城楼。 “干什么不打了?”拓跋蔚刚走下去不久,从战场上奉令撤回来的吉牙思,也气冲冲立刻跑上来找到李逸如质问道。他这一仗打得正过瘾,自然很不满意李逸如的命令。 李逸如也不理吉牙思,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平静的说了一句:“看来天要下雨了!” 说着,就留下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吉牙思,一脸迷茫的抬头看着确实已经阴沉沉的天空,自己则踱下了城楼。 这个时候,全军都因为这场胜仗,对于这位年轻的将军产生了由衷的敬意,一路行来,士兵和军官们纷纷向李逸如致以敬礼,吉牙思虽然有些恼火李逸如语焉不详,却也不敢造次,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股如同面对风雨的敬畏。 七月的天空说变就变,果然是说变就变,顷刻间下起了瓢盆大雨。天空中乌云密布,紧接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泻,将整个战场雨雾蒙蒙的笼罩起来,阴沉沉、黑压压的仿佛进入了黑夜。 这一天,正好是风雨指挥大军在南线击败巴巴拉的那一天。 “什么,你要夜袭敌营?” 在居萨罗城内,风雨军的将领听到李逸如准备募集八百壮士夜袭敌营的计画,顿时纷纷大吃一惊。 “逸如,真要进攻吗?” 褚频望着李逸如,一向稳重的他对于李逸如居然要带着八百勇士去突袭一支七、八万人的敌营,心中实在有些忐忑。 李逸如拍了拍褚频的肩膀,环顾了周围的将士,心中苦笑,知道自己终究没有风雨那么巨大的威信,所以虽然今天小胜一场,但还做不到让战士们毫无疑问的执行自己的命令。当下只好耐心的解释道:“今天显然是暴雨天气,晚上必定月黑风高,我军正好乘机劫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胜负之数就在其中。” “可是敌人势众,我军力寡,就算倾全军之力也没有胜算,只有八百人前去未免太冒险了吧?”吉牙思喃喃的说道。虽然他一直以勇猛自夸,但是像李逸如这般兵行险招,却也是自愧弗如,禁不住犹豫起来。 “正因为全军出动也无济于事,所以才派八百人出战,赢了固然可喜,输了也无损大局,丝毫不会影响我军的防守。各位难道会以为凭借正规的用兵可以打赢这一仗吗?”李逸如平淡的回答,却让众人为之心头一寒,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可是……风侯曾经否定过夜袭,认为得不偿失啊!”褚频依然犹豫道。 “此一时,彼一时!当日风侯之所以否定夜袭,完全是从政治战略的角度来考虑,因为当时只要一举击败阿育王,就可以慑服整个阿育王朝,所以既然有办法以堂堂光明之阵战胜敌人,又何必授人以柄呢?”而如今则不同,我军势孤力寡,本来就是险中求生。即使得胜也是战术层次上的胜利,我军败了固然不会影响到风雨军在印月半岛的势力,胜了也无法左右整个战局,因此我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用尽一切方法击败对手,求得生存!为此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堂堂之阵的束缚了。” “那好,这一仗由我来领军,你是主帅,容不得半点差错!”褚频咬咬牙说道。 “哈哈,放心吧,我这条命一向很硬的。更何况如果我身为主帅都不能够身先士卒,又如何要求麾下将士们出生入死呢?”李逸如傲然一笑,全身焕发出慑人的霸气。 大雨滂沱的夜晚,云层厚厚的遮盖住了月亮的皎洁,淅沥哗啦的雨声响彻在空旷的天地间,时不时划过的闪电,还有随之而来的雷鸣,为死寂的原野增添了几分生气。 阿育王朝的大军在距离城池十里处安营扎寨,不同于居萨罗城肃然无声、鸡犬不闻,军营之中却是吵吵闹闹,鼓声震山谷,整夜有声响。 虽然今天受了挫折,但是统帅达罗毗荼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时的轻敌所致,只要明天会合了后来的大军,以二十万雄师劲旅,就算压也可以把面前的这支三万孤军给活活压死。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借着风声雨声,李逸如亲自率领着八百死士,穿着敌人的军服,悄悄的潜进了军营。 由于是大雨天气,再加上印月人根本就没有想到风雨军居然有胆子来袭营,所以防备非常疏漏,大多数哨兵都躲在了营帐之内避雨,李逸如八百死士分作八个百人队,分批潜入,却是非常的顺利。 随着一声号角,分散的风雨军战士立刻行动开来,他们每人都背着一张硬弓,手里使用的则是用竹子做成的武器。这种武器做得像市镇上儿童玩的那样,每人手持一根作为标记,径自杀向印月人的营帐。 大批印月人还在睡梦中就被风雨军战士给超渡了,剩下的人惊惶失措的跑了出来,大声的呼喊着,乱作一团。 这个时候,风雨军的勇士根据各自百人队队长的号声,雷电一闪就奋勇杀敌,雷电止息就隐藏起来不动,神出鬼没,混杂在印月人的军中。 印月人只觉得到处都是敌人,明明刚才身边的还是自己的战友,但是雷电一闪,却发觉对方已经举起了兵器刺向自己,许多人真的是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怎么会死在同样是穿着阿育王朝军队的同胞手里。这种情况更进一步的导致了全军的混乱,以至于所有的人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混蛋,给我杀敌!” 睡得迷迷糊糊的阿育王朝的统帅达罗毗荼,爬起来之后就被风雨军的袭击搞得头昏脑胀,想也不想的命令军队就地格杀一切敌人。 没想到这道命令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由于根本分不清敌我,所以在人人自危之下,原本就是个个如临大敌,这时又得到了统帅的许可,更是稍有不对就刀枪相向,以求自己的平安。 一时间,各营的印月人在慌乱中纷纷自相残杀起来。 这个时候,有一名老军官看见事情不对,立刻大声喊道:“大家不要乱,袭营的圣龙人不会很多,这里是很安全的!” 可是,事实立刻让他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来证明给所有的士兵这里是多么安全。一支冷箭循着这名军官的声音射了过来,正中咽喉,那家伙顿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两眼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和疑问。 得到了教训的印月人,再也不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出声暴露自己了,个个抿住了嘴巴,只要感觉到有人靠近就乱打一通,也不管对方是谁。 于是,伴随着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声,阿育王朝军营里所有的战士们都默不作声的混战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分,看见了遍地的尸体,印月人这才赫然发现原来是和自己的军队争斗了一晚上,而那些可恶的圣龙人早就不知去向了。 筋疲力尽的印月人还没有来得及整顿好军队,只听见四面边声连角起,战鼓阵阵,杀声冲天,好整以待的风雨军在李逸如的统率下,从城中杀了出来。 “妈呀,快逃!”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又累又慌的印月人仿佛被瘟疫传染了一般,再也无心恋战,只好且战且退。 在李逸如的部署下,风雨军的骑兵从两侧包抄,他们效法呼兰人的作战方式,口中呼啸着各种怪声,手里挥舞着战刀,一旦靠近敌军,只需要轻轻的一个回旋,就会有敌人的脑袋被轻松的割了下来。 正面排成整齐方阵的奴兵则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压了过来,手中的刀枪犀利无情,漫天的箭雨绵绵不绝,整齐的脚步声令人心惊胆颤,密集的阵形让人产生难以抗衡的怯意,势如破竹般的把敌人向后逼去。 战场上,战刀闪烁着阴寒的白光,鲜血在半空展示凄丽的弧线,罗列成枪海刀山的兵刃仿佛索命的恶符,擂鼓号角犹如摄魂的魔音。 这一切都更进一步的打击了印月人的士气,恐惧的情绪传遍了全军,后退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溃退。 “给老子让开!” “去死吧!” 被逼到了日河河畔的印月人,早就已经没有胆量拿起武器向逼近的圣龙人冲杀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挥舞兵器斩杀自己的同胞以夺取逃生的机会。 为了防止敌人作困兽之斗,风雨军在李逸如的指挥下,放缓了进攻的步伐,改以密集的弓箭招呼落在后面的印月人,其余人马则布成了方阵,缓缓的推进,既给那些河边的印月人以逃生的希望,又让他们感到压力和紧张,而惊惶失措。 于是,战争中丑恶的一幕就此上演,争相恐后逃跑的印月人不用风雨军杀过来,就已经为了活命而自相残杀起来。 前面的战士拼命的抢上小船渡过河去,后面的士兵则毫不客气的砍死挡住自己道路的同伴,抢夺船上的位置,更有许多人在惊慌之下,跳进了河水之中,妄图游过去。 然而昨天的大雨如今对这些逃命的士兵来说无疑成为了灾难,日河的水位因此变得比往常高了很多,原本可以泅水甚至可以徒步涉过的地方,如今变得非常危险,水深流急,以至于许多士兵都淹死在了河水之中。 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损失之后,达罗毗荼终于学会了谨慎,他把残余的部队驻扎在月河的南岸,一直等到了后续部队赶到,这才重新渡过河来,发动攻击。 而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酷暑下的战场,昨天的雨水早就被今天的烈日蒸发的无影无踪,土地都干涸的冒了烟,盔甲在日光的照射下用不了多久,就烫的无法沾手,可怜的印月人却不得不在长官的驱赶下,冒着城楼上如蝗的箭雨冲锋。 由于害怕重蹈前次的覆辙,所以达罗毗荼把战象队留在了后面,却也使得自己军队的进攻失去了掩护。 李逸如面对着城下十多万的大军,一点都不慌张。 他聚集了五千人的军队,分成五队,一千人一队,在城中待命。又让人把一副盔甲晒在太阳下,特地派人用手摸,等到盔甲热得像火不能沾手的时候,他就调一队士兵过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暑药和酒肉,给他们吃饭喝酒,服下解暑药,然后让他们从侧门杀出去战斗。再过一会,又调遣一队人马从另一个侧门杀出去。几队人马就这样分门轮流进出,不断的袭扰敌军。 这些士兵个个拿着李逸如特别准备好的斧子,一出了城门也不说话,策动战马,抡起斧子就朝人多的地方冲去,挥舞开来势不可挡。而且这些战士也不恋战,一听到城内响起号角声,就立刻在城楼上的弓箭手的掩护下撤退。由于印月人的骑兵不多,所以只有疲于奔命,却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吉牙思则奉命率领军队死守城池,一边策应着杀出城门的士兵,一边藉助着坚固的城墙和攻城的敌人厮杀的不相上下。 印月人的前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头顶上如蝗的箭雨,终于把攻城梯架到了城墙上,却发现没有遭遇到头顶上意想中的狂猛轰击。欣喜若狂的士兵以为敌人终于被自己强大的阵势给压倒了,出于对财富、军功、荣誉的追求,几千名印月勇士更加肆无忌惮地,简直可以说是欢快地向上攀去……吉牙思冷静地看着下面渐渐爬上来的印月人,一想到就是这帮家伙杀了自己的父亲,使自己和弟弟沦为奴隶,他的内心充满着杀戮的冲动。 距离是那么的近,几乎他们猖狂的狞笑着的脸上的皮肤颤动都能看清,五米……四米……三米……二米……”攻击!” 吉牙思大喝一声,早已憋着火气忍受敌人嚣张气焰的战士们立即枪刺刀砍,把一个个刚刚冒出墙垛的印月战士的人头刺穿切断,成批成批刚才还活生生的勇士变成了一颗颗血淋淋、滚圆圆的人头和一具具没有脑袋的僵尸,砸在了下面依然茫然无知处于兴奋中的战友身上。 在这些可怜的人们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威吓,搞得几乎神经崩溃的时候,更大的重击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风雨军点燃了早就涂抹在城墙上的藤蔓,顿时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原本密密麻麻附在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变成了一团团的火球,发出凄厉的哭喊声,从云梯上跳了下来,在城下的空地上徒劳的打着滚,做着垂死的挣扎。 就这样不过眨眼工夫,几千具印月士兵尸体厚厚地堆在了城墙下面,流出的鲜血已经流淌在城下的空地上汇聚成河,后面紧跟的士兵踩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血河上,看着眼前支离破碎、断刀折枪的惨烈景况,还有那烧焦发臭的尸体,只感觉全身发抖,握着兵器的手似乎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于是由于心生怯意,浩浩荡荡的士兵冲锋上去之后,却是刚到城墙脚下,就纷纷寻找处所掩体,支起盾牌,装模做样地挥舞着长矛,其实也就只能杀杀空气了。而继续傻瓜一样爬城的少数人在守军密如丝网的箭矢下,下场可想而知。 当这样的战斗持续到下午的时候,印月人终于吃不消了。连续作战的疲劳和酷暑的折磨,使得这些士兵汗流浃背,有气无力,再也没有刚开始作战时的勇猛了,后阵的许多士兵甚至开始坐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印月人突然发现让自己伤亡累累却一直无可奈何的居萨罗城的城门洞开了。正当他们惊疑不定之际,只听得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从城中奔跑出来一大群火球。 大吃一惊的印月人定睛一看,这些奔跑的火球却原来是一大群全身着火的猪。 “该死的圣龙魔鬼!” 无疑是爱猪同盟会忠实成员的印月人立刻愤怒的咒骂了起来,但是却犹豫着不敢向这些宗教的圣物射箭。 也就在这一犹豫之间,那些原本可爱的猪逼近了阿育王朝的大军,拥有'惧火'天性的大象和战马顿时躁动起来。 战马也就罢了,那些庞然大物可就不同一般了,暴怒的大家伙无情挣脱了象倌的束缚,横冲直撞起来,反应慢一些的士兵立刻被这些家伙踩在了脚下,还没怎么发出哀号,就已经成了一团肉酱。 看到同伴如此悲惨的命运,印月人当然不是傻瓜,纷纷自发的躲避,于是造成了整个军队无可救药的混乱。 而李逸如当然也很忠实的扮演起合作者的角色,立刻发动了反攻,昨天的那一幕再次在今天重演,不过无论是追击者还是逃命者,似乎动作都更加娴熟了,印月军队再次乖乖的退到了日河的南岸,而且丢失了所有的攻城器械。 其后的几天时间里,对于达罗毗荼来说,简直是在地狱中煎熬一般。明明自己拥有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但是偏偏却一筹莫展,显然是遇到了一个可怕的东方魔鬼,而在这个东方魔鬼层出不穷的阴谋下,自己连连碰壁。 尤其是有一天,这个可恶的魔鬼居然在河水中放下了泻药,结果因为战斗而口渴的士兵,喝了这些水之后,个个肚痛如绞,无心再战。 偏偏这个魔鬼得势不让人,照样发动了反击,而且这个魔鬼真的是一点礼仪也不讲,根本就不遵循战争的国际公约,我佛和湿婆神可以作证,伟大阿育王麾下英勇的战士绝不是怯懦和畏惧,然而出于卫生和教养的考虑,他们不得捂着肚子、提着裤子,无畏无惧的在这些野蛮的圣龙人面前进行着伟大的战术性后退,大公无私的把臭气熏天留给了自己的军营而不是双方的战场。 总之,战争持续了五天,在这五天之内,二十万大军在居萨罗城下丢弃了五、六万具尸体,令战场上恶气熏天、尸积如山,却依然拿这座城池一点办法也没有。 幸好这个时候,风雨军和阿育王和谈成功的消息传来了,在得到印月人关于'行军安全'的保证之后,李逸如给了达罗毗荼一封通知信,接着就大摇大摆的率领军队走出居萨罗城,朝东线会师去了。 而据传这些天与之对阵的印月人的军营中,一听到不用和这些魔鬼作战后,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许多人甚至是喜极而泣。从此之后,印月人如果想要自己的孩子不再啼哭,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吓唬这个孩子“大魔鬼李逸如来了”。 事实上,李逸如确实可以为自己而骄傲,这支军队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在酷暑下苦战,忍受着尸体的腐臭和孤立的压力,竟然守住了这座城池,损失也非常微小,不能不算是一大奇迹。 第五章尼国遇刺 当李逸如在居萨罗一战成名,然后潇洒归去的时候,风雨已经踏上了返回神州的道路了。 在孔宓等人的劝说下,风雨最终放弃了追回使者、重新开战的冲动,毕竟现在他不想陷在印月半岛上,同时也不想给世人留下不守信誉的恶名,只好怀着恼怒匆匆离开了。 这次他把洛信留下来出任印月总督,让孔宓辅助;欧静、金岑、赵亮和桑菊则都和他一起返回。 此外同行的当然少不了蒙璇,顺带风雨还把在月河战役中表现一团糟的欧仁也一起给带了回去。反而是拓跋成、耶律留铂因为作战英勇,则被留了下来。 这次返回自然用不着像来时那样翻越群山雪原了。风雨决定经尼国入高唐,然后直奔凉城。 由于都是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一路上的官员纷纷前呼后拥,殷勤备+至,唯恐巴结不周;走的也是通关大道,又带着这么多车财宝,倒是真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 只是风雨的身体显然不太好,原本就病得不轻,如今路途的劳累更使他一直不停的发烧,根本无法骑马,只能躺在马车上,幸好欧静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料着。 五天之后,一行人便来到了尼国的都城曼加拉城,尼国自从三百年前沙阿王朝征服了谷地三族之后,便统一了尼国全境,三百年时代相传,到如今已经经历了二十多位皇帝,在百姓中很有威望。 这一代皇帝虽然不算英明,又夹在大国之间求生存,显得有些怯懦,但是执政以来也是风调雨顺,百姓安泰。 此时却见尼国的国王率领着满朝的文官武将和后宫嫔妃出城三十里相迎,虽然风雨没有露面,但还是恭敬有加的跟随着风雨的车辕入城,一直陪同来到风雨下榻宫殿的客厅,静静的等候着风雨的召见,没有露出半点怨言,唯恐得罪了这位新崛起的强者。 “不行,风侯病得如此沉重,怎么可以出去?” 面对此情此景,是否让风雨出来接见尼国的国君,桑菊和欧静在风雨的房前产生了重大的争执。 桑菊毫不妥协的说道:“尼国如今是我们的重要盟邦,尼国的迦叶王子更是献身沙场,如今尼国国君离城相迎,正是表明了对风侯的恭敬和臣服,风侯自然也应该投桃报李,以礼相待,好生安抚!否则不但会令尼国上下心寒,更会让天下人齿冷。” “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桑菊大师不是不知道风侯病重,调养还来不及,怎么可以再受风寒?”欧静也是一步不让的说道。 桑菊头疼的发觉欧静这个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固执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执拗,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当下针锋相对的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见与不见应该由风侯自己来决定,恐怕就算是风夫人在这里,都无权自作主张吧!” “你说什么!”蒙璇虽然从来都不太在意官场上的兜圈子,如今却也听出了桑菊的话中有话,恼怒的按住腰间的佩剑,狠狠的说道。 “小璇!”欧静赶紧拦住了正准备大发雌威的蒙璇,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头的不快,用非常平静的口吻说:“欧静既然接受了中慧妹妹的委托,就必须尽心竭力的照顾好风侯的身体,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欧静愿意一力承担!” “有些事情可不是随便可以承担的!”桑菊阴阴的说道。 “桑菊大师,欧谷主是风雨军的功臣元宿,没有欧谷主的鼎力相助,就没有风雨军今天的发展,我希望你对待欧谷主,就像对待风雨一般的尊敬。” 就在此时,只见风雨突然从房屋里走出来,虽然说话有些虚弱,但是语气却异常威严,不容反抗。 “大哥!” “风侯!” 欧静和蒙璇同时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风雨。 “没事的!我自己走!” 风雨微笑着拍了拍欧静和蒙璇的手,吸了一口气,向外面恭候的尼国君臣们走去。 “小王代表尼国全体臣民前来恭迎风侯殿下,祝风侯殿下万事如意,一帆风顺!”为首的尼国国君见风雨过来,急忙诚惶诚恐的躬身施礼。 身为小国君王,无论是自己还是国家的命运,往往维系在大国权雄的喜怒之间,这一点对于已经即位三十多载的尼国国君来说,早就有了体悟,所以表现得非常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地方让风雨这位如今绝对掌握着尼国命运的人物感到不满。 风雨则表现得非常亲切,赶紧上前一步扶起国王。 他心里倒是对这个老人有些同情,坐在国君的宝座上,却既没有君王的能力也没有强者的实力,这无疑是很尴尬的,扮演这样的角色,对于这位看来有些好好先生性格的老人来说,未必是一件开开心心的事情。 当下风雨扶住尼国国君的手臂,准备将他请到座位上。不想就在此时,下方尼国的臣子中突然暴起一名武将,大喝着:“奸贼纳命”,就举着匕首杀了上来。 风雨一惊,下意识的来了一个金袍脱身,身躯微侧,翻腕食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正好弹在匕首的侧面上,将匕首一下子荡开。可惜由于病重体虚,脚步不由有些踉跄,风雨的身体一下子朝旁边倒去。 那名刺客见机不可失,一个急转身,一手抓住风雨的袖子,一手则再次挥舞匕首刺向他的喉咙,杀气犀利,招式狠毒,凝聚着强大的气势。 由于两人面对着面,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所以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刺客对自己的行动成功有着充分信心!却不料就在这危急关头,风雨急中生智,突然用力挣脱了袖子,使了个铁板桥,整个身子从膝盖处弯了下去,凶险无比地躲过了这一关,然后立刻就地打了一个滚,朝蒙璇那边靠去,虽然姿势难看,却总算和敌人拉开了距离。 这边的蒙璇和周围的卫士也早就拔出了刀剑,杀了上去。 刚才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离风雨有段距离,所以没有来不及援救,如今自然不会再客气。 只见蒙璇她腾身而起,从半空中直扑而下,犹如神鹰天降,右手探出擒拿对方的左肩。人没到,慑人的气势已经把那个刺客锁住,由于恼恨刺客竟然敢行刺风雨,所以出手毫不留情,带着强烈的气旋,杀了过来。 那刺客倒也不是低手,他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然后回身刺向蒙璇的落足之处,不但正好躲过了蒙璇的临空一击,更是立刻反扑,直指蒙璇人在半空的唯一弱点——双脚,针锋相对,一点都不让对手占有先机。无论是临场机变的敏捷,还是迅速判断的准确,都绝非寻常人可比。 可惜他很倒楣,偏偏遇上了后世有“女战神”之称的蒙璇。 蒙璇身法丝毫不乱,右脚尖前探,点向对方的匕首,然后借力反弹,身体冉冉升起,双腿微微摆动,如游龙般在天空任意巡弋。 蒙璇在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挥剑向下刺去,这一剑辉煌而迅急,那名刺客根本还来不及抵挡,就已经在手腕、脚腕和身躯纷纷中着。蒙璇出手毫不留情,转眼间就把那名刺客的武功全部废了,并且点上了十多道重穴。 四周的武士立刻蜂拥上前将那名刺客拿下,同时封锁了所有的出口。一时间刀枪林立,杀气冲天,恼怒的风雨军战士对着尼国的君臣虎视眈眈,吓得厅内的达官贵人们纷纷瑟瑟作抖,不知所措。 “小璇不要莽撞!”从地上站起来的风雨好像脸色非常苍白,但是神情却很镇定,他制止了蒙璇的冲动,上前将浑身发抖的尼国国君扶起,温言说道:“陛下不必担心,风雨相信这件事情和陛下绝对没有关系!” 尼国的国君顿时泪流满面。他生来都是一个好好先生,只是命运捉弄阴差阳错的方才登上了王位,这些年先是应付印月人,如今又是圣龙人,求的只是一个平平安安,却没想到今天偏偏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一个让他有嘴说不清的纰漏,真是令他万分委屈。所以听到了风雨的安慰,立刻产生了知音之感,双膝一软,差点向风雨跪下,哽咽的说道:“风侯殿下明鉴,此事确实与小王无关啊!” 风雨苦笑着暗暗摇头,虽然早听说这个国王很没用,但未免也太差劲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有一个精明强干的国君,对自己倒未必是好事。 当下风雨又安慰了尼国国君几句,吩咐桑菊负责审查此事,便感觉到有些累,示意众人退下。 却没有想到,风雨一回到里屋,突然感到天昏地眩,摇晃了两下,返身又一把没抓住身边的欧静,不由身体一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当风雨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蒙璇正撑着小脑袋,在自己的床边打瞌睡,见到风雨睁开了眼睛,不由高兴的跳了起来,叫道:“大哥你醒了!” “我怎么了?” 风雨皱了皱眉,迷惑的问道,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空荡荡的,不过身体倒是好了很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是一片清凉,没有之前那么滚烫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三天,真是吓死我了!”蒙璇眼见风雨没有事情,非常得开心,叽叽喳喳的说道:“那天那个刺客的匕首上有毒,还擦着了你的骼膊,结果大哥你一回到屋内,就毒发了。幸亏欧姐姐当机立断,为你吸毒,然后尼国的大神医妥善治疗,所以才没有事情。那位大神医真是厉害,不但把毒给解了,还把你之前的病给调养好了。” “欧静?”风雨楞了一楞,正待说话,却见屋外进来了一位年过半百、御医打扮的老者。 那位御医恭敬的向风雨行了一礼,连连说道:“蒙将军真是过奖了,那刺客匕首上的毒非常歹毒,若不是那位欧谷主不顾危险的为风侯及时吸取残毒,老夫也将无能为力。风侯如今大病初愈,还望注意调养。这一次风侯本是因为心情郁闷,再加上染了风寒,又不注意调养,方才愈加沉重;如今虽然已经治愈,但是毕竟留下了后患,日后尤其当心不要过度操劳,以免旧疾复发才是。” “欧静她怎么了?”风雨根本无心听那医生后面的啰嗦,一听到欧静不顾危险为自己吸毒,不由十分紧张的追问道。 偏偏那名医生还是个慢性子,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位欧谷主并无大碍,虽然由于为风侯吸毒,受了一点影响,不过那毒性已经转淡,再加上救护及时,在服下了老夫开的药方之后已经没事了。只是这几日日夜守候在风侯您的身边,有些劳累而已……” “小璇,欧静她现在在哪里?”风雨发觉听这个老头说话太累,转而问蒙璇道。 蒙璇急忙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欧姐姐没事的。只是这几天她一直守在大哥身边,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刚刚被我劝去偏厅睡一会。” “那好,我去看看她!”风雨听了,便要起床。 正在此时,风雨苏醒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桑菊和尼国的君臣立刻赶来,等候在外面。风雨见此情景,只好打消了原本的念头,披衣而出接见那些家伙。 首先进来的是尼国的国君,他一进来就连忙请罪:“小王无能,累及风侯殿下遇刺,还望殿下恕罪!” 虽然风雨之前曾经表示过不会追究尼国的责任,但是之后风雨昏迷过去,形势就大不一样,尼国的国君对此事可以说是日夜不安。尤其是这两天由于风雨昏迷不醒,风雨军的将士虎视眈眈,早就屏着一股劲拿尼国出气,吓得他天天求菩萨保佑,希望风雨早日康复,否则他绝不怀疑风雨的部下会扫平整个尼国。如今听说风雨醒了过来,这位国君赶忙跑过来向风雨道歉。 “陛下何必如此!”风雨赶忙微笑着扶起这位国君,无论是出于对死去的迦叶王子的尊敬,还是出于对整个政治形势的考虑,风雨都想好好拉拢这个高山之国,作为自己在圣龙和高唐的中转站。 所以他绝口不提刺客的事情,反而好言安慰,还命令桑菊到时候要在尼国树立一块大碑,以纪念迦叶王子和战死在印月沙场的尼国勇士。 好不容易把尼国君臣打发回去之后,风雨方才沉下脸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大的变故?” 桑菊上前回答道:“请风侯放心,属下已经下令封锁全城,并且堵住了所有的关卡要道,所以这件事情只限于这里,绝对没有外传!现在无论是印月还是神州,局势都很稳定,并没有因此而引起任何惊慌。” 风雨“嗯”了一声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个刺客怎么样了,可曾问出什么来?” “启禀风侯,那名刺客被捕之后,就立刻服毒自杀了,并没有问出任何口供。据查,他原本是尼国的工部侍郎,为官已经十多年了,既不是亲印月派,也不是亲圣龙派,一直以来都不过问朝中的外交方针,闷头处理自己的工作,显得与世无争,人缘也颇好,所有的人都很惊讶此人居然会武功,还竟然会行刺风侯!不过属下已经下令将他的家人全部扣押起来,还请风侯发落!”桑菊恭敬的回答道。 “竟有此事!”风雨吃了一惊,皱眉说道:“那就仔细审查,不过如果查明和他们无关,就交给尼国国君处置吧!” 说着,风雨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如桑菊所言,这件事情就太不简单了。这个刺客显然隐藏得非常深,不但隐藏了自己的政治观点,还隐藏了自己的武功,而且还是数十年如一日。 这在情报系统来说应该是属于“死间”,绝对忠诚,绝对可靠,打入进去之后,就永远埋伏起来,一生只为了一道命令,一次行动。 如果机会不到的话,甚至终其一生,都将在敌人的阵营中度过,娶妻生子,养儿育女,无法同自己人联系,永远的埋藏起过去的一切,包括过去的亲朋好友。 他的主子是阿育王吗?风雨有些吃不准,因为虽然阿育王有杀自己的充足理由,但是印月早就将尼、丹、锡三国视作自己的禁脔,甚至一度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的国家,似乎没有道理花这么大的力气派出这样一个“死间”到尼国来,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但是其他势力或者因为自身势力范围的关系,不太可能会渗透到尼国这样的小国,或者没有什么道理要牺牲这么大来刺杀自己。 想了半天,风雨感到一头雾水,实在无法理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当下就心烦意乱的把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让人带路去看看欧静。 来到欧静的屋子,只见她正在熟睡,风雨摆手阻止了想要唤醒她的丫鬟,示意众人不要打扰,自己则坐在桌边,远远的看着欧静。 欧静睡得很熟,身躯侧卧,脸面正对着风雨,几丝刘海散乱的拂在脸面上,蛾眉淡扫,勾如弯月。她吐气若兰,嘴角边泛起浅浅的笑意,仿佛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只小巧的玉手正枕着脑袋,衣裳被卷了上去,露出藕般的上臂,雪白的肌肤吹之欲破。正是好一幅海棠春睡图。 风雨痴痴的看着,有些呆了,如烟的往事涌上心头。 从无忧谷首次相逢,到伦玉关各抒己见,那个穿着一套淡黄色的便服,外面披着一身白色的轻纱,在微风浮动之下犹如仙女冉冉降落人世,被晨风吹起的发丝在空中随意舞动的少女形象,早就在风雨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风雨竟然为了不让欧静对自己反感,放弃了坚固的城池不守,冒着杀身之祸力抗数十万呼兰大军,掩护城外居民回城。 这件事情让风雨至今想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欧静和自己都太过于执着,如果不是中慧的出现,也许……风雨不由苦笑起来,想起了欧静几次想抽身而退,想起了那一晚欧静冒着大雨恳请自己宽恕叛党。 真傻啊!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力,又如何实现理想?你难道不知道在通往权力的道路上注定就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吗? “啊,风侯!” 突然,欧静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风雨竟然就在屋内,急忙坐起。虽然由于七月的天气十分炎热,所以睡眠时并不需要宽衣,但是欧静依然感到了一阵娇羞,脸上现出了一轮红晕,分外诱人。 “你……” “你……” 两人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突然同时开口,一楞之下不由同时笑了起来,却将气氛活跃了不少。 “风雨在此特地谢过欧谷主救命之恩!”风雨笑着向欧静拜了一拜,接着说道:“不过希望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否则我到哪里去找一位美若天仙、胸怀锦绣的女诸葛来帮我处理那么多的烦心事!” “什么!”欧静闻言,一改以往端庄贤淑的模样,撅着嘴不依道:“原来在风侯心里,敢情欧静只不过是一个免费的管家婆!” 风雨难得看见欧静如此小女儿的娇样,不由一呆,楞了一楞方才脱口说道:“若谷主愿意,就算将风雨也交给谷主,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风雨顿时感到自己唐突,后悔了起来,欧静也仿佛有些生气的转过了身子,一时间两人陷入比刚才还要尴尬的沉默之中。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欧静方才幽幽的一叹:“风侯真会开玩笑,既然……既然已经有了中慧妹妹这样的女中豪杰,又何必拿欧静一介弱女子来捉弄?” “我……我不是……”风雨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从刚才的那句话中,就算风雨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欧静对自己的浓浓情意、淡淡哀愁和几分酸楚,让他不由心头狂跳。偏偏这个时候李中慧的影子异常活跃的映入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以至于风雨犹豫再三,虽然明知道只要自己现在走上前去把话挑明,就一定可以美人在抱,可是双脚却如同铅重,怎么也迈不上去,嘴角则挪动了几下,也终究无法开口,最后唯有选择悄悄离开。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欧静松了一口气之后,却感到无限的惆怅和失落,两行情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第六章神州遽变 在神州凉城的夏夜,显得如此热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人山人海,正在召开一年一度的大集会。 虽然这段时间,中原打得不可开交,但是风雨军控制的凉州却成了太太平平的人间乐土。 千百万中原的难民涌入凉州,为地广人稀的西北注入了活力。在李中慧父女的主持下,风雨军一系列内政措施不仅有效的解决了人口涌入的负面问题,还利用这样的大好机会,大力的发展了凉州的经济。 高凤阳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不仅要想办法从过来躲避战乱的中原富商那里,把他们视若命根子的、随身所携带的身家财产,变成流动增值的资本,达到皆大欢喜的结果;还要绞尽脑子的想方设法,把风雨军从印月半岛源源不断运来的财富,进行最大限度的投资。 当然,对于视金钱为第一生命的高凤阳来说,自然是喜孜孜的,乐在其中。 魏廖的血衣卫也是发展迅速,乘机在难民中发掘了许多人手,然后又渗透回全国各地,不仅在青楼中影响巨大,在其他行业中也有了很大的收获,已经成为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耳目遍布天下。 军队方面也同样得到了壮大。由于秋里被调去高唐,所以秋风军归李中慧亲自统辖,同时还节制各路将领。在白起、耶律明雄和朱大寿的辅助下,全军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不仅军队的素质进一步提高了,还扩充了预备役,更重新组建了碧蛇军,不过由于风雨不在,所以由李中慧一手提拔起军中的后起之秀苏伦暂时统辖,这也从另一方面增加了李中慧对军队的控制。 不同于城内的热闹,全城乃至风雨军的心脏所在风侯府,却是一片寂静。 深深的夜色笼罩在风侯府里里外外,完全没有外面的喧哗。虽然看上去好像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是风雨军的高层将领都清楚,这里面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就算是一只麻雀也飞不进来。 和风雨在小事情方面的马虎和宽容相比,出身豪门的李中慧却非常注重礼仪级别。在她的亲手布置之下,风侯府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无异于一个固若金汤的要塞;同时,那些身经百战、目空一切的将领和趾高气昂、自命清高的文官们,也在风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被手腕强硬的风侯夫人调教的服服帖帖,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以至于有人开玩笑的声称,现在的风雨军越来越像一个五脏俱全的小朝廷了。 “魏先生,天池剑宗最近还没有行动吗?” 在风侯府的书房内,李中慧右手支着头,左手拿着一册公文,意态疏懒的斜靠在书桌上,随意的问道。 “启禀夫人,最近天池剑宗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活动,但是据报天池剑宗的袁紫烟三日前出现在鄂州,和辅政王秘密会谈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接着辅政王却放出消息说要在十天之后召开英雄大会,聚集天下武林好汉,共商救国大计!同时还派人跟我们洽谈,分给了我们二十五个贵宾的名额,希望我们参加。”魏廖恭恭敬敬的说道。 不管内心如何想法,但是在这段时日领教过了这位夫人的厉害之后,聪明如魏廖者,也早就选择了暂时作识时务的俊杰。 “哦?”李中慧身体一动,想了一想,说道:“继续打探,严密监视。另外那个‘西门’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了?” “没有,自从庞勋占领了圣京之后,‘西门’就彻底没了踪迹!” 说到这里,魏廖的内心十分复杂。这个神秘的组织在最近可以说风头大出,先是买通宦官调走辅政王,并且行刺圣龙帝国大元帅高战,致使庞勋打败圣龙军团;然后又说服了中原七十二寨绿林好汉投靠庞勋,使得庞勋所部得以一帆风顺的北伐中原;最后还串通圣京城内的军官造反,令圣京这座千百年来无论是内战诸侯,还是草原枭雄都无法陷落的城池,就这样兵不血刃的落在了庞勋这个暴发户的手里。偏偏自己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无法查寻到这个组织的来龙去脉,不能不说是一件奇耻大辱。 “这件事情不能放松,一定要搞清楚这个‘西门’到底是何方神圣!”李中慧有些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示意魏廖退下。 魏廖面无表情的离开,只是李中慧并不知道,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在血衣卫的统领眼中,一闪而过的是道愤恨的目光。 “中慧!” 就在魏廖离开没有多久,一架马车把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带入了风侯府。 “姑祖母!”李中慧抬头见到了老妇人之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文卷,开心的站起来叫道。 如果是外人听到的话,一定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有“铁血女王”之称的李中慧,居然会在言语中充满着这样的孺慕之情。 事实上,也只有李氏家族的人方才知道,真正在支撑着李氏家族这偌大产业、运筹帷幄应对那天下大事的,不是李氏家族名义上的族长李淳,也不是嫁给了风雨而有力影响着风雨军的李中慧,恰恰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外人难以一窥其中庐山真面目的李老夫人。 “傻孩子!你现在所做的我都很满意,李氏家族将因为你而重新兴旺!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一件事情,你是大错特错了!”老夫人怜爱的抚摸着女孩美丽的乌发,叹了口气说道。 “我错了?请姑祖母示下!” 李中慧的语气中有些迷惑,更有些不服。生性好强的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犯错误,也幸好这是她最崇拜的姑祖母说的,如果是换了别人说这句话,她不翻脸才怪。 “我问你,你是不是让欧静去见风雨?”老夫人见李中慧不服气,皱眉问道。 “是啊!那是因为……”李中慧愣了一愣,回答道。 派欧静去见风雨是她考虑再三的决定。当时神州的局势瞬息万变,急需风雨回来决断,这种事情绝对不是派一个使者或者写一封信可以说明白的,而欧静无疑却是最佳的人选。 深知风雨对在异国建功立业有极大兴趣的李中慧,很清楚只有让一个和风雨很熟悉、风雨也很尊敬,同时对天下大势也有高深见解的人前去,才能真正让风雨意识到返回神州的重要性,从而结束李中慧心中并不以为然的在印月半岛的战争。 “不要做任何辩解,我只问你,你真的对风雨有这么大的信心,认为欧静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吗?孩子,你还是太年轻!男人?哼!”老夫人却立刻打断了李中慧的话,冷冷的说道。 老夫人的话引发了李中慧的沉思。 出于女人天生的直觉,欧静不是不曾让她感到危险,但是这段时日和风雨的甜蜜时光,使她逐渐消失了以前的提防,再加上当时李中慧认为欧静最适合担当这一任务,所以就让欧静前去了。 看见李中慧皱眉思索,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李中慧的肩膀,说道:“但愿是姑祖母杞人忧天,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了!人心太容易变,所有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不过是美丽的谎话。姑祖母是过来人,不能不提醒你,风雨可能最终依然会选择你,因为你可以帮助他夺取天下;但是如果你们之间真的只剩下那些的话,孩子,你的人生就未免太苦了!不错,姑祖母一心想着如何扩大我们李家,但是姑祖母不希望你什么都学姑祖母,有时候个人的幸福同样也很重要!” 说着,老夫人款款离去,只留下了李中慧一个人独对着空荡的房间。 尽管这里是风雨军的最高权力所在地,尽管这里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足以影响天下万民,尽管这里让无数人眼红、让无数人胆颤,但是今天,掌握着这一切的李中慧,却没有半点喜悦,她只是非常认真的思索着姑祖母临去前的话。 真的会这样吗?风雨,你真的会负我吗?李中慧的眼前浮现出了以往的一幕又一幕。 是那个骄傲的少年,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却也一头钻进了自己布下的、注定也会作茧自缚的罗网;是那个冷酷的霸主,在一声“保重”中忍心看着自己独闯虎穴,却也留下了“永世相守”的诺言;是那个野心的统帅,不顾春宵帐暖,依然奔赴战场,却也在那一瞬间将儿女情长的那一面暴露无遗。 不会的!风雨绝不会负我的!李中慧坚决的告诉自己。她是李中慧,她爱的是风雨,风雨和李中慧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绝不可能,也绝不应像那些世俗的夫妻,在柴米油盐中度过残生。他们建立的是比爱情还长久,比婚姻还牢固的权力同盟,这样的同盟是绝不容许背叛,也永远无法拆分的!一方的离开只能意味着双方的毁灭!但是姑祖母的话语却在耳畔响起,如同毒蛇一般的吞噬着她的心,她绝对无法忍受风雨会背叛的可能,更无法忍受自己会像那些庸姿俗粉那般和其他女人共同拥有风雨,甚至为了风雨而争风吃醋。 所以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不由双手捂住了脸面,整个人无力的靠在了书桌上。 良久,良久……当李中慧放下双手,站起来,抬头望着窗外夜空的时候,以往的冷静和坚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无论如何,风雨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不能夺走!望着天空,李中慧狠狠的发誓。 “大哥,前面就是高唐了!”蒙璇高兴的叫道。 风雨看见自己这个妹妹如此活泼的样子,也不由微微一笑。 正说话间,只见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名骑兵奔驰而来,蒙璇右手一扬,近卫队立刻挺枪跃马,纷纷戒备。一时间队列整齐森严,刀山枪海在日光的映照下,颇为肃穆威猛。 令风雨意外的是,这名骑兵竟然是血衣卫的人马,只见他已经背部中箭,艰难的将怀中密函交了出来之后,却立刻头一歪,含笑而去。 风雨拆开密函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六个字:小心高唐有变! “大哥……”蒙璇在马上担心的叫了一声。 她正好在风雨的身后,所以看见了这道密函的内容,不由叫了起来,毕竟这次随风雨回来的只有三千近卫军,如果真的有人图谋不轨的,事情就会很麻烦了。 却见风雨不动声色的阻止了蒙璇要说的话,他轻轻的把那道密函揉作了一团,用力之下化为一团灰烬,然后淡淡的说道:“继续前进!” 蒙璇一挥手,队伍继续向前行进,不过蒙璇自己却放心不下,策马跟在风雨的身边,小声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哥你……” “放心吧,没事的!”风雨笑着宽慰道。 他知道蒙璇在担心什么,自从他把秋里调到高唐任总督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秋里失宠,这两个多年的好友已经闹翻了。 事实却并非如此,虽然风雨削了秋里的兵权,有对秋里不肯西征印月的恼怒,以及为了李中慧留守凉城的考虑,但是更多的还是为了确保高唐这个重要的战略基地。 毕竟大军西征之初,高唐乃是整个远征军的退路和补给要津,需要北挡呼兰,南防印月,同样至关重要,所以任命秋里担当高唐总督一职,绝非对秋里的猜忌,恰恰是对他的信任。 风雨并不相信秋里会反叛,事实上就算要反叛,现在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时候。如今秋风军在李中慧的手中,而随着三国被风雨军所控制,高唐的大批人马也纷纷被抽调到印月战场,剩下的军队还要提防北方呼兰的窥视,而且高唐的行政更多的还是依赖宗喀活佛的威望,风雨相信秋里还不至于愚蠢到现在发动兵变。 所以魏廖在密函中所提到的“小心高唐有变”绝对不是指秋里,肯定是指高唐的当地头人或者武林人士的突袭,只是为了保密,按照规定重要的事情将由信使口诉,偏偏那信使半路遇到危险,见到风雨之后就一命呜呼了,终究没有把事情说出来。虽然事情有些麻烦,不过风雨却一点都不见担忧的神色。 风雨进入萨迦时受到了非常热烈的欢迎,各地的头人和城内的百姓纷纷聚合在一起,夹道迎接。 这些百姓中有当地的居民,也有为了融合与高唐的关系而特意从凉州迁居来的圣龙人。虽然战争促使了大批战士的阵亡,凭添了无数家庭的哀愁,但是由于对印月作战的胜利,一方面极大的鼓舞了士气民心,另一方面从印月那里得来的战利品,这些时日也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不少男儿立功疆场,获得了令人羡慕的荣誉、地位和财富,连带着家人也能够扬眉吐气,这一切实实在在的利益,都使得高唐乃至凉州的百姓们心中的欢悦压过了那些失去亲人的孤儿寡母的哀伤。 “属下高唐总督秋里参见风侯!” “宗喀恭贺风侯扫荡群魔,功高盖世!” 在欢迎的人群中,当先的两人分别是秋里和宗喀,其后分别是秋里的助手费全和三名红衣喇嘛,在后面则依次是喇嘛教地位稍低的喇嘛和地方的土司头人,再后面则是热情的民众。 对印月的征战,使得风雨在军中和民间的声望达到了一个高点。风雨虽然预见到了征战印月会获得巨大成功,但是能够得到如此的辉煌,却也是他所料未及的。 一方面是对神州越演越烈的内战厌倦、不满和恐惧,另一方面则是风雨从印月源源不断运回的各种艺术品、奇珍异宝和巨大财富给民众所带来的强烈震撼感,极大的挑起了民众对远征万里建功立业的渴望和国家自强兴盛的觉悟以及民族的荣誉感,从而使得百姓对风雨的返回表现出了一种疯狂的热情。 ——在这方面,风雨倒并不想为自己掠夺什么,他所追逐的是权力以及前所未有的功绩,而不是什么财富,财富可以用作达到掌握大权的一种手段,也仅仅是在这个意义上,他才对财富予以了一定程度的重视。 但是他非常慷慨的让自己的部下发了财,这种纵容和放任的态度虽然不主动但是却很明显;他也不忘把战争的战利品让圣龙朝廷的大员和藩镇们分享,以建立好的人缘;同时这些财富更用来建设风雨军统辖范围内的民政,以确保那些支持他的民众们获得利益。 总之,越是朝东走,沿途自发起来欢呼的百姓就越多,只有在圣太宗时期方才出现过的那种“从来幽并客,皆向沙场老”的战争热情,再次在风雨统治下的土地上展现开来,而这种朝气勃勃的尚武精神,注定将洗涤去旧日帝国的陈腐。 即使是像宗喀这样的宗教领袖,原本完全可以在城内迎接风雨的,如今也亲自出现在城外的人群中。 虽然风雨一上来对于这样的过度热情有些不安,对于秋里这样的老朋友居然也称呼自己为'风侯'感到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就被民众和将士们的狂热所感染,面带微笑着向将士和民众挥手,乘机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 “秋里,你说说看现在的局势吧!”风雨下榻之后,立刻召见了秋里单独会谈。 秋里早有准备,当下点了点头说道:“启禀风侯,这些时日神州的局势变化非常大。首先是庞勋的乱军击败了朝廷高战大元帅的军队,并且乘势占领了圣京,目前此人在圣京称帝,国号为‘大武’……” “圣京被庞勋占领?” 风雨吃了一惊,由于这两天他急忙赶路,并没有获取凉城的情报,所以对这件事情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非常震动,立刻意识到神州的局势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秋里非常理解风雨的感受,圣京这座名城历时数百年,没有在外寇的铁骑下沦陷,没有在藩镇和叛将的阴谋下沦陷,如今却被一群衣衫褴褛的流寇给攻了下来,秋里在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他于是赶紧解释道:“最近武林中出现了一个首领化名为‘西门’的组织,非常诡异,先是买通宦官成功的调开了辅政王,行刺了高战元帅,致使朝廷的大军在中原会战中几乎全军覆没,并丢失了重镇韩陵;后来又联合中原的草莽人物,帮助庞勋顺利进军圣京;最后还成功策反圣京的守城官,攻陷了圣京城。高战老元帅壮烈殉国,卓不凡将军也身负重伤!” “什么,那静雯怎样了?”风雨皱眉问道。 说起来好笑,算来卓静雯还是风雨军的创始元老,更是近卫军的第一任统帅,在圣京的时候也帮了风雨不小的忙,所以风雨很不希望听到这个老朋友有什么意外的消息。 “她……嘿嘿!”秋里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她和卓将军都被士兵们护送到了锦州,只是……只是近来听闻好像要和目前正在鄂州指挥作战的辅政王成婚了!” 风雨也是微微一愣。这倒也不难理解,目前兵荒马乱的,谁手里拥有军队谁就是天下老子第一。 纵观目前的战局,萧剑秋最大的两个支持者公孙家族和令狐家族,在这场内战中都损失惨重;而相对保存了实力的皇甫嵩和燕南天一个是国丈,一个是皇帝的师傅,虽然在如今危难关头,尚不至于和他为敌,但是要化干戈为玉帛,却也很难;风雨又带兵远征印月去了,再说就算想联姻也没有女眷啊;那么和拥有兵权的中央派联姻,无疑是巩固他自身权力的最好途径了。 平心而论,萧剑秋文武全才,又出身高贵,连风雨也非常佩服此人,只是一想到那个根本坐不住、活像一个野小子的卓大小姐,以后就要成为原本应该端庄娴熟、雍容华贵的王妃,风雨实在无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看见秋里也是一脸的古怪,自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两人都同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过了好久,风雨这才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秋里的肩膀,要他言归正传。不过这一来,倒也让两人原本存在的隔阂消去了不少。 只听秋里继续说道:“现在皇甫嵩这个老狐狸,已经把皇上迎到了巴蜀;辅政王则留在鄂州,在傅中舒的辅助下,和在江南的令狐潮、西面的皇甫嵩遥相呼应,勉强稳住战局;卓不凡退到锦州之后,由于伤势恶化,目前那边的部队都由林仁山在统一指挥;至于公孙家族和燕南天动向暧昧。” 风雨点了点头,看来那个没用的皇帝又像上次呼兰人入侵那样,自个儿溜之大吉了;萧剑秋也是老路子,留在了他的根本重地鄂州,简直就是历史的重演。只是,这一次圣龙帝国还能够像上次那样幸运吗?想到这里,风雨皱眉问道:“那么呼兰等国的反应和庞勋的动向呢?” “呼兰陈兵关外,但是却按兵不动,不知道想干什么!麦坚忙着扩展商业实力,虽然有舰队出现在沿海的城市,但是令狐潮根本不敢来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倒也没有太大的冲突,只是让麦坚人在沿海城市占了一些便宜而已。 “只有安宇人最可恨,乘我朝混乱之际,沿着海岸到处烧杀抢掠,据说还一度差点杀到了建业,令狐潮这个老混蛋根本不敢阻挡,只苦了东南的百姓,许多家园被毁,许多女子惨遭蹂躏!” “哼!”风雨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安宇人有史以来就是圣龙的死敌,这个蛮夷之邦在一开始恭恭敬敬的来圣龙学习,圣龙作为一个泱泱大邦,自然是表现得非常宽厚。 没想到这帮杂种学到圣龙先进的知识之后,就处心积虑的窥视中原富饶的土地,每过一段时日只要圣龙一有衰弱的迹象,就会来侵犯圣龙的海疆,虽然每次都被圣龙的军民打退,却贼性不改,犹如那嗡嗡叫的蚊子,实在讨厌。 偏偏圣龙还就是那么一帮软骨头的走狗,老是高唱着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应该世代友好,真是厚颜无耻,奴相十足。 不过风雨立刻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毕竟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只是暗下决心,终有一天要为圣龙百姓讨回这笔血债!当下却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么庞勋他在做什么?” 秋里回答道:“庞勋在圣京称帝之后,立刻派出三路大军,一路大军镇守韩陵,一路大军威逼鄂州,还有一路大军则杀向锦州,在他大军的威吓之下,许多藩镇都表示臣服,像我们凉州,还有燕字世家、公孙世家,甚至是皇甫世家和令狐世家,据说也都纷纷派人前去联络谈判。与此同时,他在京城内大肆抓捕豪门贵族,查抄了几乎所有的富商店号,将许多贵族豪强斩首示众,倒也是大快人心!”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风雨一楞之后,突然大笑了起来,连眼泪也掉了出来。 “怎么了?”秋里一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风雨冷笑着道:“原本还以为那个庞勋是一代英雄,哪知道却不过是一个鼠目寸光的蠢才罢了。他既已夺取了圣京,就应该藉助目前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声势,巩固自己的权力,并且以宽仁来笼络人心,善待那些圣京豪强贵族,慑服地方豪强。要知道,根据圣龙的祖制,地方藩镇都要派出家眷留在圣京,以作节制,所以这些留在圣京的豪强贵族正好可以被用来拉拢和牵制地方豪强,最好还应该立个皇室傀儡,自己幕后操纵,而保留圣龙的国号,也好绝了那些豪强反对他的大义名分。哪里能像他这样,只图这一时的痛快,却等于是把天下豪强推到了势不两立的对面去。 “还有,用兵向来应该集中,要嘛就集中一路攻打鄂州,然后以强大的军威压住胆小如鼠的令狐潮,则江南可定,圣京也就没有了粮草之患;要嘛就大军云集锦州,乘我不在威逼风雨军至少保持中立,打开通往巴蜀的道路,逼迫皇甫嵩做出是否交出皇帝的选择,交出则圣龙帝国将群龙无首,复国艰难,不交则师出有名,直捣黄龙,消灭皇甫家族,杀鸡儆猴!”无论那一条,都可以至少迫使四大家族中的一家屈服,从而达到慑服天下人的效应,则天下平定指日可待了。而现在呢,他四面出击,却兵力分散,终究四面无功,圣京再坚固也不过是一座孤城,一旦天下豪强终于从庞勋这段时日战无不胜的强大军威阴影中恢复过来,四面合围之下,犹如瓮中捉鳖,庞勋死期到矣!” 风雨的这番话,听得秋里呆了半晌,方才点头慑服,虽然他也想过这些问题,但远远没有风雨看得如此深远,不能不令人佩服。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么我们……” 风雨淡然一笑道:“原本我还想看一看的,不过庞勋既然自找死路,就不能怪我推波助澜了!”说着风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血衣卫向我禀告,小心高唐有变,你怎么看?” 秋里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几天,我得到费全的禀告,查明确实有一些地方的土司头人欲图不轨,我已经派人严密监视起来了,若风侯同意随时都可以动手。” 风雨听到费全这个名字,不由回想起昔日凉、夏会战时,正是他提出了夺马之计,如今看来又被秋里重用,倒也有些能耐,改天应该见一见。一边想着,一边却对秋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既然他们想闹,就帮他们闹闹大吧!不谈这些了,怎么样,高唐总督大人,愿不愿意离开这高唐,和我一起去逐鹿神州?” 说着,向秋里伸出了双手。秋里被风雨的跳跃式思维给搞混头了,呆了一呆,这才迅即伸出手来,笑着道:“如此热闹的事情,怎么可以少得了我?天下美女可正等着我呢!” 说罢,两人放声大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的亲密。 第七章情意权谋 在凉城的风侯府内,李中慧刚自浴池中起来,粉红的贴身小衣之外只罩了件轻柔顺滑的丝裙,雪白滑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展现无遗;而脸上被热腾腾的水气蒸久了,红扑扑的说不出的娇艳欲滴;湿漉漉的秀发在头上松散的盘着,几缕乌丝垂下来,紧贴在白晰的胸前,分外动人。 此时的她蜷缩在坐垫上,双腿坐在臀下,一只玉手疏懒的放在案几上,支撑着娇艳的脸庞,另一只玉手则翻看着案卷,时不时的更换着姿势,运笔如飞的写下决定性的批示。 每天晚上,李中慧都要处理成千上百的公务,不管人们对于这位“铁血女王”有着如何如何的评价,但是对于她的勤政却是一致认同的,在这一点上即使是被后人们视若神明的风雨都无法比拟。 不过今天却似乎注定了“女王”无法正常办公了。 就在李中慧如同往日般专心致志的处理着风雨军军政大事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出现在背后。 还没等她回头,一双手臂将她拥入了宽厚的怀中,两片火热的双唇紧紧的贴在了“女王”的嘴上。 李中慧一惊,正待反抗却被那偷袭者紧紧的锢住了双臂,嘴巴也被堵住了无法呼救,只好“吱唔”了两声,双腿狠命的乱踢,身体剧烈的扭动试图挣脱,却将自己洁玉般的双腿展现无遗,在室内上演了一幅令人血脉偾张的春色图。 “小傻瓜,是我!” 随着偷袭者将双唇移向了美人的脸侧,轻轻的耳语在李中慧的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让她惊魂稍定,定睛一看,不由羞恼的闷哼了一声,挣脱那偷袭者的双臂,一边狠狠的捶着对方的背部,一边却主动的迎了上去,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娇喘声此起彼伏,仿若与天地融合了一般。 “你怎么回来的?” 激情过后,李中慧理了理散乱的云鬓,有些疑惑的望着风雨。 今天上午她才接到血衣卫的密报,说“风雨在高唐遇刺,伤势垂危,不能移动”,正在非常担忧之中,没想到晚上爱郎却神秘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想你啊!上天可怜我对你的相思之苦,就特地把我带回你身边了!”风雨嘻皮笑脸的道。 “胡说八道!”李中慧娇嗔了一声,心里却充满了甜蜜,双颊显得分外得娇红,在灯光下更是诱人。 风雨呆呆的看着娇妻,不由心神一荡,温柔的把她搂在了怀中。 “你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啊,弄得神神秘秘的!”李中慧显然还是在恼火刚才风雨的捉弄,朝风雨的胸膛轻轻的捶了两下,笑着问道。 风雨淡然一笑,说道:“没什么啊,我只是想顺着大家的意思来继续这场游戏罢了!” “你是说欲取先予?”李中慧若有所思的问道。 风雨发觉她沉思的样子非常可爱,不由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说道:“是啊,既然无论是四大家族、朝廷和庞勋,还是呼兰、麦坚、安宇,目前都不希望我返回风雨军,而一旦我返回风雨军的话,就势必要迫我表明态度,那么我就暂时不回来,让他们大大的放心,从而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那下一步怎么办?”李中慧皱眉问道。 “我会让秋里回来主持军务,到时候你们俩将在人前演一出争权的闹剧,让天下人都知道风雨军由于风雨遇刺重伤而面临分裂!” 风雨仿佛下定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决心,一下子把李中慧惊得从风雨的怀抱中坐起,大声的说道:“不行!” 不过总算“铁血女王”非同一般,立刻警觉到自己的失态,虽然出于对权力的钟爱,使她一听到要把手中的权力出让给别人,立刻产生了发自天性的抵触,但是理智立刻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这种情绪无论如何都不该也不能在风雨的面前流露,所以她马上干咳了一声,掩饰住失态,提醒风雨道:“你不怕秋里会有异动?” “你在说什么呢?”风雨不悦的说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他,更何况有我在,谁敢玩花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风雨的脸上表露出一种“试问天下谁与争锋”的傲气,让李中慧一呆,心神荡漾,不由自主的靠了上去,像一只小猫般温柔的蜷缩在风雨的怀里。 风雨一边轻轻的抚摸着李中慧的身躯,一边继续着他的思维:“到时候你们两个就分别扮红脸和白脸,拖着时间,既不要派遣大军增援锦、鄂两州,把庞勋的部队给打跑了,也别忘了给前线朝廷的军队输送物资,别真的让庞勋大获全胜了,总之给我维持着目前不胜不败的局面!” “什么?你不准备消灭庞勋?”李中慧不由皱眉问道,庞勋所到之处,无情的打击着豪强与富商,让李氏家族损失惨重,李中慧对这股乱军是恨的咬牙切齿,因而对于风雨想保持中立的做法自然非常不满了。 风雨却微微一笑,稍稍坐起,居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高唐人常用的酒囊,还有两个小杯子,将酒盛满之后,将其中一个塞给了李中慧,自己则拿着另一个杯子,慢慢吞吞的品了一下,顾左右而言它道:“你看,这酒的酒液晶莹光亮如琥珀,味半甜,正是用那优质糯米制成的极品惠泉酒。也不知道秋里这小子从哪里搞来的,我可是特意带来给你品尝的……哎哟!” 风雨揉着被妻子拧痛的大腿,看见李中慧一副要暴走的样子,只好言归正传,说道:“其实我倒是很佩服庞勋的,以一介草莽而造就了今天的大业,也算是不容易。可惜呀可惜,从目前他所作所为而言,实在是自掘坟墓!我当然不会去帮一个注定要日落西山的失败者。 “不过眼下庞勋势头正猛,我也不想强出头,和他拚个你死我活的,白白让那些四大家族的人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还是老办法,那就是继续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 “放心吧,像他这样只顾着自己痛快,自以为天下已定而到处树敌的话,用不了多久,天下的豪强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庞勋的,到时候我们风雨军再出手,就可以既得到好处,又避免了无谓的伤亡。” 说到这里,风雨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回来的时间还是早了一点,否则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把印月的事情一举搞定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总是对那里的战局有些牵挂。 他知道无论是欧静还是李中慧,其实都是非常有能力判断天下大势的,只是关心则乱,一个出身儒林,有着很浓厚的忠君报国思想,不愿意坐看圣龙帝国的正统蒙难;一个出身豪门大族,因为切身的家族利益,对于庞勋的乱军恨之入骨,也是巴望着早日平息,绝不希望看到这些乱军夺取江山,所以有志一同的希望风雨早日回来扫灭这些乱军。 在两人的影响下,也使得风雨自己对神州的判断有了偏差,不过不同于欧静和李中慧,风雨对庞勋并没有任何的偏见,所以能够很理智的看待问题,在了解了圣龙的现状之后,立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但是风雨军向中原地区的发展和天下的安定都必须尽早实现,我们以前和各大势力共同组建的银号被这些乱军一闹,损失不小;而且我们的高大总管最近又收了各地逃难来的富户的银票,那也是非常有风险的一件事情。” 李中慧听了风雨的话,还是有些不满的说道。 “收了银票?”风雨没有听懂李中慧最后一句话,却不由一楞。 “现在各地富户手里的银票由于当地战乱而无法变现,所以高大总管就用各种方法以三到四成的比例折价收进,如果我们能够顺利平乱的话,以风雨军的实力天下又有谁敢和我们赊账,但要是被庞勋这帮乱贼夺取了天下,可就是血本无归了!” 李中慧是坚决主张剿灭庞勋的,所以抓住一切机会坚定风雨的决心。 “是吗?”风雨挠了挠头,这个高胖子的确是会做生意,不过这么一来自己也就别无选择,必须和庞勋这帮要扫灭天下豪强的家伙势不两立了——说老实话,风雨的心中其实对庞勋还是有些惺惺相惜的。 当下风雨沉吟了一会,说道:“再等半个月吧,我估计也就是最近半个月的时间,天下必定又有大变动!” “那这段时日你准备做些什么?” 很清楚风雨为人的李中慧自然知道以风雨的性格,煞费苦心的安排了一幕被刺的闹剧,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迷惑天下人而乖乖的躲在房内装病,一定会有他自己的计画。 “我想啊……我想和夫人一起风花雪月,为生一打孩子而努力!”却不料风雨居然开起了玩笑。 “去,你以为自己是猪啊!”李中慧虽然明知道风雨在开玩笑,却也不禁心中一动,想象起如果真这样做的话,那该是怎样的一副景象,想着想着人也不由有些痴了。 风雨见此情景,轻轻的将佳人搂在了怀中,轻吻着她的脸侧。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充满着温馨和甜蜜。 “你下一步到底准备怎么做?”很可惜,这段温馨很快就被打破了,李中慧从幻想中恢复过来,缩在了风雨的怀中,一边紧紧的拥抱着风雨,一边却还没有忘记刚才的问题。 风雨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不过也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李中慧,终究不是那种寻常夫妇,风花雪月和柴米油盐都不是他们所考虑的,只有天下大事、权谋政治,才是他们一生所关注的,从某种方面讲,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风雨坐直了身体,脸色转为严肃的说道:“你知道当今天下最让我不安的是什么吗?” 也不等李中慧回答,风雨便自顾自的说道:“我最不安的是两件事情……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塞外按兵不动的呼兰和最近搅得天翻地覆的‘西门’。” “你是说‘西门’和呼兰有牵连?” 虽然并不知道当初风雨和袁紫烟的谈话,但是冰雪聪明的李中慧立刻从风雨的话中意识到两者的联系。 赞赏的点了一点头之后,风雨说道:“不错,我有这方面的担心,最可怕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什么?所以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血衣卫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付'西门',同时无论如何白起的青龙军绝对不能从北方前线撤走,而且凉城也要从始至终的保持足够的预备队,防范呼兰的南下。至于我,我准备到鄂州去一趟,也许‘西门’的谜底,只有天池剑宗才能够为我解开!” “好把……那你自己要小心一些,那里可是萧剑秋的天下!” 李中慧对于风雨要亲自前往圣京很不以为然,不过她知道风雨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改变,所以也就勉强答应道。 “那好,正事谈完了,接下来李大小姐是不是该慰劳一下你的夫君了?”风雨却突然一改刚才的严肃,又嘻皮笑脸起来,双手开始不老实的在李中慧的身上游走,让“铁血女王”不由得全身发软,娇喘连连。 只是没想到李中慧居然还能够保持清醒,笑嘻嘻的一把将案几上的公文塞给了风雨:“不行,既然你回来了,这些公文就得你来看了,别忘了学好千日,学坏一朝!” “不会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风雨一呆,苦着脸看着这么一大迭公文,悲哀的叫道。 李中慧其实也不愿意和风雨分开,不过远比丈夫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让她也不愿意把今天的工作挪到明天去,当下折中道:“那好,你我一人一半,看谁先批完!” 说着便将案几上的公文分成了两堆,风雨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被拉着埋首于工作之中。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 在鄂州伴湖的聚闲酒楼上,风雨望着楼外那波光荡漾,如诗画一般的湖水,心中不由自主的感叹道:“好一个湖光山色,看来古人诚不我欺啊!” 他离开凉城之后,便经过易容,带了一批血衣卫的高手连夜前来鄂州,一方面是想看看萧剑秋搞这个天下英雄会到底是何用意,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遇到袁紫烟,相信这么多时日以来,天池剑宗一定对“西门”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 风雨对于“西门”可能捣乱中原武林或者是挑战天池剑宗并不感兴趣,但是他担忧的是这个神秘的人物究竟和张仲坚是什么关系,百万呼兰大军陈兵关外,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哈哈哈哈!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正当风雨沉思的时候,突然听见对桌一个头戴斗笠、一身劲装的男子一边大口的喝着美酒,一边狂放的吟唱道。只听那歌声郁闷中透着一些激愤,沧桑中含着几许轻狂,虽然有人生不如意的惆怅,但是沉浸在骨子里的却是那种傲笑天下的洒脱。 风雨听了之后暗暗点头,觉得对方应该是不凡之人,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而烦恼,如果不是自己有要事缠身,一定会好好的查个明白,能帮则帮,结交这样一个朋友。 正在他思绪之间,只听旁边桌子上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少年,轻轻挥着扇子,含笑着对那名头戴斗笠的男子说道:“好!自古以来,唯英雄真本色,是名士自风流!这位兄台,一人独饮未免无趣,可否和在下一叙?” 没想到那名男子居然不理不睬,仿若未闻一般。 那公子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却见那酒楼的掌柜匆匆的跑上楼来,点头哈腰的说道:“各位客倌实在对不住了,今天本城的孟老爷要包下这里款待一位贵宾,所以各位请便吧,今日各位所有的开销,全由小店承担!” 此言一出,许多当地的客人纷纷离座。这个孟雄孟老爷乃是鄂州的名人,不仅本人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而且长子和次子都是以武进士的身分效力军中,在当地非常的有势力,所以就凭着孟老爷的金面,大家都不想惹是生非。 但是那些不是当地的客人却毫不买帐,虽然鄂州八背金刀孟雄在当地很有名望,是鄂州武林的元老,但是眼下兵荒马乱的,加上萧剑秋又正好召开武林英雄大会,在酒楼中很多都是外地来的江湖人物,他们可不愿意自弱名头,平白无故的给那位孟雄面子,纷纷破口骂道:“妈的,什么龟儿子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要老子让他?” “这位贵宾不是别人,乃是已故天下大元帅高战大人的外孙女、镇南大将军卓不凡大人的千金,未来的辅政王王妃卓静雯卓小姐,不知道当得起各位面子吗?” 却听见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老板的背后传来,风雨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一个留着短须、非常瘦削的中年男子,虽然在闹哄哄的酒楼里,却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说话一般,可见功力非同一般。 乍闻此言,楼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高战忠君报国,他的两个女婿林仁山、卓不凡力抗呼兰、阻挡叛贼,更是天下有名的英雄,而萧剑秋经营鄂州多年,不仅是他身分高贵、权重一方,在当地的声誉也是有口皆碑,所以当大家一听说是卓静雯之后,倒也不再闹了,只是刚才说话有些狠了,一时间要改口,却有些狼狈。 “哈哈,既然是名臣忠良之后,怎么说也当得起这个面子,在下愿意相让!” 沉默间,风雨第一个长身而起,带着身边已经化了妆的“刀、枪、剑、戟”四名随从当先离去,不管怎么说卓静雯都是自己的老朋友,这个面子怎么都得给。 只是走下楼时却和那名男子对视了一眼,风雨微微一笑,那男子微微皱眉,不过终究不想节外生枝,侧身为风雨让开了道路。 有了风雨的带头,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方面是钦佩卓静雯的长辈,另一方面当然也不愿意招惹辅政王,纷纷跟了下去,只是出于对那位未来辅政王王妃的好奇,不约而同的逗留在酒楼的附近,想藉此机会看一看那位未来王妃的玉貌,其中也包括了刚才的那名公子和那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那名头戴斗笠的男子一声不吭的盯视着前方,手中紧握着佩刀,而那名公子则好像有些不满的嘀咕道:“好了不起吗?” 虽然他声音很轻,却还是被风雨听见了,令风雨不由有些好笑他的小孩子气,而且不知怎么的从心底涌起了一股亲切感。 不多时,只见官道上扬起了层层灰土,在一大群铁甲骑兵的护卫下,卓静雯一身戎装的来到了楼前。 风雨微微一笑,想不到几年不见,这位大小姐还是这样的风风火火,倒是那位辅政王大人对自己的未婚妻也未免太紧张了,一次出游居然如此轰轰烈烈,可见他对于与中央派联姻的重视。 跟在卓静雯身边的那个虎背熊腰、精神矍铄的老者便是鄂州的武林名宿孟雄,跟在他身后的那位二十多岁的劲装少年,则是他的小儿子孟垣。 由于萧剑秋和卓静雯婚约一事只是双方取得了默契,尚未正式公告天下,再加上萧剑秋以辅政王的尊贵和目前统率大军作战的职责,所以不方便亲自招待生性好动的卓静雯游玩鄂州的名胜,以免外界风言风语和落人口实;而如今派了和卓不凡相交不浅、在朝野也颇有名望的孟雄出来,以长辈的身分加以款待和陪伴,则既给足了中央派的面子,又避免了流言蜚语,无论礼数和人情都无可挑剔,也算是用心良苦。 恰恰在风雨沉思的当口,那名头戴斗笠的男子突然大喊了一声:“静雯!”就冲上前去,全然不理会周围的一切事物。 “拦住他!” 在一声断喝中,四周的士兵纷纷上前拦阻。却见那名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刀光闪处,鲜血横流,人头落地,虽然步伐并不是非常的疾速,但是却仿佛无可阻挡一般,不疾不缓的向前走去,是那么的沉稳,那么的轻松,就好像是平日闲庭散步一样,一切都是平常自然。 “站住!” 冷冷的声音正是出自刚才酒楼掌柜身后的那名中年男子,只见他一个大鹏展翅,挡在了那名头戴斗笠的男子面前,在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中,两人刀剑相交,瞬间就交手了十多招。 当两人终于身形顿住的时候,只见彼此的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场中也多出了一人——卓静雯。 不知何时加入战团的卓静雯将手中的宝剑插入了那个头戴斗笠男子的胸膛,虽然看上去伤势不重,但是鲜血依然无法阻挡的缓缓流到了地上。 而那中年男子手中的利剑已经架在了那名头戴斗笠的男子的脖子上,正冷冷的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庞贼麾下的尚兴将军,可惜这里不是你们的叛军大营,容不得你这个逆贼放肆!” 此言一出,顿时让周围的人群起了一阵喧哗,风雨也是心中一震。 这段时日庞勋的大军所向无敌,而其中战功最卓著的莫过于左营大将军尚兴,此人统领二十万大军,乃是攻打锦州的主将,只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离开自己的军队,来到鄂州辅政王的地盘内,还好像和卓静雯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一切都让风雨很感兴趣。 与此同时,却见卓静雯突然大呼道:“华将军,莫要伤他性命!” “卓小姐,这个……” 一旁的孟雄不由大惊失色,急忙上前一步悄悄提醒有些失态的卓静雯,毕竟这个尚兴今天在光天化日之下单身一人在鄂州的地头拦截卓静雯,又莫名其妙的被卓静雯刺中一剑,已经足以在男女大防的圣龙让人蜚言蜚语了,如果卓静雯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 幸好卓静雯这两年也长大了不少,成熟了不少,所以她立刻注意到自己正引起众人的注意,立刻镇定下来,平静的说道:“华将军,这个逆贼是庞贼的得力助手,你可要好生看管,交给王爷处置,千万不要让他有什么差错!” “哈哈哈!交给王爷处置?你真要把我交给那位王爷吗?”没想到就在此时,尚兴仰天笑了起来,胸口的剧痛随即让他剧烈的咳嗽不止,然而双眼却紧紧盯着卓静雯,大声的问道。那语气中的苍凉和愤懑,早就暴露无遗。 “放肆!给我掌嘴!”那位华将军大怒,立刻令人重重的给那尚兴掌嘴,随后则转而向卓静雯躬身言道:“请卓姑娘放心,末将遵令!” 卓静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兴致再上酒楼了,翻身上马扬尘而去,只留下了那一片尘烟和围观者好奇的讨论。 这时风雨突然听见身边那个公子哥嘟囔着说道:“哼,那个卓静雯未免太狠心了!” 风雨看着那公子哥满脸忿忿的表情,好像是自己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似的,竟然如此的激动,不由好笑的问道:“这位兄台为何如此愤怒,莫非那位卓小姐得罪过兄台?” 那公子哥白了风雨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那位尚将军分明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为了见心上人不惜上刀山、下火海,这个卓静雯不但不感动,还这么冷酷无情,实在让人气愤!” 风雨瞥见那公子哥望向他时所露出的雪白颈脖,不由心中一动,想不到对方原来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可笑她这番话虽然有些道理,终究太过孩子气,且不论事实到底如何,在军国大事面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正当风雨开口要说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大胆刁民,卓小姐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风雨和那个假公子哥抬眼望去,原来是孟雄的儿子孟垣。 孟雄父子为了防备是否还有尚兴的同党,所以滞留在这里没有离去,却正好听见那个假公子哥的言论。 “本公子就是说了,你又拿我怎样?”那假公子哥倒是有恃无恐的样子,折扇一摇满不在乎的说道。 “好大的胆子,本少爷今天就要把你拿下!” 少年人的生性本来就是激进,见到那个假公子哥如此嚣张,不由大怒。只见他一挥手,顿时有一批武士围了上来。 那名假公子身边的家丁也毫不示弱,纷纷拔出了刀剑,双方顿时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原本想看看热闹的风雨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妙,由于自己刚才和这个假公子离得比较近,刚才又正好是在互相说话,所以竟然也被那些士兵当作同伙围了起来。 风雨皱了皱眉,他可不想现在就把事情闹得如此大,甚至泄漏了自己的身分,不由暗自责怪那个假公子害人不浅,当下却也只好出头,朗声对正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虚实的“八背金刀”孟雄说道:“孟老爷子,我等都是江湖上草野乡民,若有什么不知礼数的地方也是在所难免,然而我等乃是因为仰慕辅政王的贤名,方才前来参加武林英雄大会,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待遇,岂不是让天下英雄寒心了吗?”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周围旁观者的共鸣,其中不少前来参加武林英雄大会的江湖人物,不乏好事之徒,于是纷纷鼓噪起哄,场面乱作了一团。 “闭嘴!我孟家奉了辅政王之命负责武林英雄大会和鄂州城的安全,现在本少爷怀疑你们是庞勋一党,请你们回去调查,不相干的人就不要插手此事!” 孟垣大怒的叫道,听了他这么一说,许多原本想趁乱起哄的家伙顿时闭上了嘴巴,毕竟牵扯到朝廷的政治,又是在人家的地头,自然没有谁想自寻烦恼,以免没来由的被当作乱党抓起来,到时候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孟垣见状得意的一笑,正准备动手,却听见父亲大声喝道:“住手!” 只见孟老爷子脸色有些异样,看了看风雨一眼之后,淡淡的说道:“请两位公子不要介意,辅政王殿下绝对没有怠慢天下英雄的意思,在下看来这纯属是一场误会,两位请便吧!”说着,伸手请风雨等人自便。 “父亲!”看着风雨等人扬长而去,尤其是那个公子哥儿临走前还朝自己扮了一个鬼脸的可恶模样,孟垣不满的看了一眼父亲。 “好了,垣儿!”孟雄神色古怪的发了一会呆,然后制止住儿子的蠢蠢欲动,却再也不去理会原本的事情了,只是站在一边不知出神的想些什么。 “喂,你好厉害啊!居然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那个孟雄乖乖的让路了!” 那个假公子哥儿赶紧跑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风雨,拖住他的衣袖说道,眼神中居然充满了敬佩之意。 风雨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拿这个家伙没办法,苦笑着问道:“不知道公子还有什么事情?” “哦,小弟云鸣岳,云山雾罩的‘云’,一鸣惊人的‘鸣’,三山五岳的‘岳’,此次初出江湖,目的就是结交天下英雄,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家伙居然装模做样的拱手为礼说道,只可惜风雨已经看出这家伙是个女儿身,眼见对方刻意装扮出的老成样,只觉得越发可笑,当下淡淡的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萍水相逢,又何必问那名与姓?而且在下不过是一介商人,又怎么敢当‘英雄’二字?” “兄台何必自谦,兄台面对刀剑而神色自若,谈笑之间化却兵戈之灾;那四位手下虽然表面暗无光泽,但是步履矫健,冷静沉着,也绝非寻常人可比,这可瞒不过云某的眼睛。兄台不肯报上性命,莫非是认为云某不配与兄台结交?” 风雨头疼的停下了脚步,知道遇到了一个很难缠的祖宗了,而且对于这个看上去好像没有心机的家伙却能够观察如此仔细,也是暗暗心惊,当下抱拳干干的笑道:“云兄真是过奖了,在下……余锋,这次初来鄂州,乃是听闻辅政王召开武林英雄大会,所以想来看看热闹!” “好啊,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云鸣岳顿时大喜,笑着道:“真是太好了,小弟也是同样的目的。既然你我都是初到这个鄂州,何不结伴同游,古人云:相逢就是有缘,不知余兄意下如何?” “那……哈哈,那当然……好了!”自觉倒楣的风雨无可奈何的应道。 …… 第八章举棋不定 夏季的夜色,永远是如此迷人。 八月鄂州的夜晚,通明的灯火、喧嚣的车马;站在门前,“张爷”、“李爷”,不断吆喝的伙计;势利啰唆的老鸨、卑躬屈膝的龟奴、软语温存的姑娘,这一切都为鄂州的夜色凭添了几许风流与放浪,热闹与人气。 “啊哟,这不是孟老爷吗,真是稀客啊!不知道咱们孟老爷今晚是看中了哪一家的姑娘,也好让老奴去叫来侍候您呀!” 醉香楼的老鸨看见鄂州赫赫有名的孟雄孟老爷居然进入了楼内,不由喜出望外,孟家是鄂州有名的富户,有权有势,当年孟雄也是一掷千金的主,只是最近一两年方才在家里修身养性,不再出来风流了。 “今天老夫想见见颜姑娘!”孟雄当然知道其中的规矩,当下塞了一个大元宝给了老鸨。 “孟大爷真是好眼光,颜姑娘可是咱们这儿的头牌,那是才艺双全、万里挑一,连那辅政王殿下也赞誉有加。 只是咱们这位姑娘骨子里特别傲,一向卖艺不卖身,而且今儿个还真不凑巧,名额也已经满了,大爷您看……”老鸨一听到是要叫这里的头牌颜如玉,不由脸现难色的说道。 “少废话!”孟雄沉下了脸,又塞给了那个老鸨一锭金子。 那老鸨虽然因此而双眼放光,嘴上却依旧有些为难的说道:“那老奴这就去叫颜姑娘,只是不知道那颜姑娘……” “你报上老夫的名号就是!”孟雄冷冷的说道。 “是,是!”那老鸨也是吃百家饭的人,自然看出孟雄脸色不善,当下连连点头,赶紧跑去叫颜如玉出来,另外派人将孟雄迎入了厢房。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色丝绸裙,头挽宫装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虽然是烟尘中人,却犹如一尘不染的仙子一般,全身上下那种高贵的气质令人不敢仰视,而眉宇间的点点素愁,却又显得如此楚楚可怜,让人情不自禁的愿意挺身护花,做一个折腰的英雄,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如此佳人,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孟雄,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发起呆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孟老爷!” 在所有的人都退下之后,那位美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这位孟老爷。只是这种神态举动,却更让人神魂不守了。 “啊,啊!属下孟雄参见令主!” 只可惜清醒过来之后,孟雄立刻大汗浃背,虽然以前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美丽的上司,但是早就听闻这位令主笑脸中杀人的典故,而那身后势力庞大的组织则更为令人可怕,警觉到自己失态的孟雄,又怎能不惊异。 “孟坛主,你来见我有什么事情?”美女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是非常平淡的说道。 “启禀令主,属下今天在酒楼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公子带着几名高手相随,而且还做出了我们组织的暗号,但是属下却从来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所以依据组织的规矩,属下特地前来禀告。”孟雄依然非常战战兢兢的恭声说道,全然不像是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你做得不错,不过这件事情不用你管了。以后见到这几个人,不必上前接触,但是如果他们有什么要求,则必须全力去办!”美女仿佛漫不经心的交代一件小事一般。 “……是!”孟雄听到这个从来没有过的命令,虽然内心有些犹豫,但口中却立刻答应了下来。 “还有,你探查一下那个尚兴的情况,明白吗?”颜如玉紧接着又说道。 孟雄急忙应道:“属下遵令!” “那好!”颜如玉拍了拍手掌,只见门外立刻迎来了四名美艳的少女,款款走来,为首的一个端着一碗水,小心地送到孟雄面前,然后裣衽说道:“小婢春云,请大爷洗手!” 第二人则拿了一条面巾,递给孟雄,说道:“小婢夏雨,请大爷擦面!” 第三人送来了一杯茶,说道:“小婢秋风,请大爷品茗!” 第四人端着一个盘子,上头摆着一颗西域特产的哈密瓜,放在桌上后,她用刀切开,送到孟雄面前,说道:“小婢冬雪,请大爷吃瓜!” “这……”孟雄没有接到颜如玉的指示,虽然美色当前心里痒痒的,一时间却是不敢妄动。 这时只听那颜如玉笑着道:“今晚上妾身有事告退,就由这四个丫头来招待孟爷吧,还望孟爷能够尽兴!” “多谢令主!”孟雄意外之余,格外高兴,细细地看着这四人,只觉得春云纤柔婉约,夏雨清新可人,秋风爽俐英发,冬雪端凝稳重,虽然比不上那个颜如玉,不过孟雄自知那朵花美则美矣,却不是可以随便摘的,反而不如享受这里的四个美人来得实在,所以对于这样的安排,倒是非常满意。 颜如玉离开了孟雄之后,就款款的走回自己的房中,轻轻的抬起书架,只听“咔嚓”的一声,便出现了一个深邃的密道。 颜如玉步入其中,不一会密道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屋,里面陈设应有尽有,别有一番天地。”主公,妾身已经把孟雄安排好了!” 只听见颜如玉向阴暗处拜倒在地,恭敬的禀告道。 “做得好!”从阴暗处转身出来的赫然是风雨。 今天早上,他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就向孟雄暗中作了一个血衣卫的秘密手势,令身为血衣卫鄂州坛主的孟雄制止了儿子的举动,而晚上便悄悄来到了血衣卫中南总指挥使颜如玉处。 这两年在李氏家族的全力支持、高凤阳财政的大力襄助和魏廖的刻苦经营之下,血衣卫的势力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增长,早就遍布大江南北、三教九流,上至将军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有血衣卫的耳目。 孟雄表面上是鄂州的地方元老、武林名宿,和中央派、辅政王以及四大家族相交不浅,但实际上却早已在血衣卫的威逼利诱之下,成为了血衣卫的头目。 当然,身逢乱世有时候就是得做出一些重大的抉择,如果对了就光宗耀祖、前途无量,错了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阅历丰富的孟雄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把柄被抓住的情况下,对于加入血衣卫并不觉得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至少风雨军作为一股新崛起的力量,确实拥有着争霸天下的实力,所以他的办事也还算尽心尽力。 而颜如玉更是血衣卫的重要亲信人物,被魏廖安插在青楼之中,表面上是艳名四播的风尘才女,实际上却负责着神州中南地区的情报工作,也是目前唯一知道风雨来到鄂州、并从旁协助风雨的人。 “尚兴的资料齐全了吗?”风雨面无表情的坐到桌子旁边,淡淡的问道。 颜如玉立即为风雨沏了一杯茶,然后回答道:“全都有了。尚兴,二十三岁,是庞勋的得力助手,当年在百越庞勋起事之初,就跟随其兄一起响应庞勋。后来庞勋在江南战事吃紧,其部产生内讧的时候,他毅然和反对庞勋的兄长决裂,坚决的站在了庞勋一边,带领自己的亲信从其兄领导的尚营独立出来,成立了后来赫赫有名的小尚营;在其兄战死之后,更是兵不血刃的收编了其兄的部队,避免了乱军的一次重大内耗。 “正是在他的鼎力支持之下,庞勋方才稳稳的掌控住乱军的大权。因而,尚兴和庞勋的另三位大将:盖憎天、朱全和孟楷号称乱军的四大金刚。 “此人为将英勇,足智多谋,为人正直,宽以待人,在乱军中很有声望。当年就是他率领号称五十万大军的乱贼东取建业,后来又率兵两度威逼鄂州,在庞贼攻取京畿的战役中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在乱军中向来享有盛誉。” “不错!”风雨对于血衣卫的工作效率表示满意,又追问道:“那么,查到尚兴和卓静雯之间的关系了吗?” “查到了。”颜如玉急忙禀告道:“这个尚兴曾经奉了庞勋之命秘密潜入当时还在朝廷手中的圣京,联络各路人马起事,结果和卓小姐相遇,并且彼此间产生了一定的瓜葛。 “后来,庞勋挥师攻打京畿,尚兴充当开路先锋,战争的结果是高战老元帅力战殉国,卓大将军也身受重伤,圣京沦陷。据说卓小姐曾经一度落在了庞勋乱贼的手中,那个尚兴竟然挺身而出,不惜和庞勋闹翻,还差点和贪恋卓小姐美色意图不轨的大将朱全在庞勋面前决斗,最后硬是把卓小姐救了出来,亲自护送回锦州。为了这件事情,庞勋方才派他担当攻打锦州的主帅,以将功赎罪。” 颜如玉说完之后,房内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风雨轻轻按动茶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风雨内心思绪万千,直觉告诉他这里蕴藏着一个大好的机会,但是究竟该怎样做,却让他有些左右为难。 尚兴无疑是一个人才,尤其是他在庞勋的阵营内举足轻重,风雨并不想让他被萧剑秋给控制起来,如果他为萧剑秋所用,则绝对是让萧剑秋如虎添翼,大大增添了胜算;即使不为其所用,则庞勋部损失了一位主将,对于锦州前线的朝廷兵马来说也是一大喜讯,不利于目前风雨所希望的双方继续僵持的局面。 本来以血衣卫所经营的势力,风雨有完全的把握将此人劫出来,即使不能现在就收为己用,那么做个顺水人情日后也多半会有回报。但是偏偏这家伙牵扯到了和卓静雯之间的男女情仇,因而迫使风雨又不得不考虑到,萧剑秋和中央派联姻对于风雨军和对于整个天下局势发展的利弊。 难啊!风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身为统帅就必须对于高屋建瓴的考虑问题,任何一件小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这些错综复杂的政治往往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容不得半点疏忽。 “主公莫非是为了尚兴一事牵扯到辅政王而担忧?” 突然,颜如玉抬起她羞花闭月的面庞,睁大着自己那双大大的、仿佛蕴涵着无数言语的眼睛注视着风雨,发问道。 风雨略略皱了皱眉,对于这个颜如玉,他早在来到鄂州之前,就和魏廖谈过。早在这个女孩加入血衣卫之前,就已经在风月场上名满天下,号称四大才女之首,而暗地里则是李氏家族属下重要的秘密情报组织青衣盟的盟主。 她为人长袖善舞,又号称卖艺不卖身,因而时时出入于朝野达官贵人、名人雅士的府邸,交游广阔、手腕玲珑,将青衣盟经营的有声有色。 在血衣卫秉承风雨的意思开始向江湖渗透的时候,通过李氏家族的推荐,使得青衣盟成为最先投靠血衣卫的江湖帮派,将自己所有的网络全部交给了血衣卫,而且这两年来任务也完成的非常出色,更通过了魏廖设定的几次考验,方才真正成为血衣卫的心腹,担负着独当一面的重任。 但是不管如何,这都不能够成为她妄自插嘴的理由。 身为秘密组织的成员,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听从命令并且尽所有的可能去完成之,而不是反过来影响决策者的决策,这样的道理颜如玉绝不可能不懂。 所以今天这样的插话,究竟是想刻意表现自己,还是另有其他图谋?这让风雨的内心不由开始揣度起来。 “你说说看自己的意思吧?”犹豫了一下,风雨终于没有立即责怪眼前的女人,而是选择了暂时先不动声色的听取对方的意见。 “是!”颜如玉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规矩,但是面对着眼前这位圣龙第一名将,她不能不赌,就想她当初将青衣盟的所有家当押到了血衣卫那一边一样。 身为一个久历风尘的女子,她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当今的天下大势,青衣盟要想不像其他江湖帮派那样最终成为历史尘埃的话,就必须依靠一棵大树,风雨军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非常佩服师妹李中慧的目光,同意也清楚新崛起的风雨军,无论是自身发展潜力还是给予自己的发展空间都将非常大,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她并不想仅仅作一个未来帝王麾下的情报头目,那未免也太小看她了。虽然佩服李中慧,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就一定会永远屈居于李中慧之下,在她看来李中慧不过是占了一个好出生而已,如果异地相处,她有绝对的自信不会比李中慧差。 而风雨这次秘密前来鄂州,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颜如玉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这就是一场赌博,能否有机会赢,就得看自己的表现了。所以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侃侃而谈道:“尚兴的事情让主公最为左右为难的莫过于牵扯到辅政王和中央派的联姻。从短期而言,辅政王的势力因为庞勋的获胜而大受打击,主公需要让辅政王增强力量以抗衡皇上的势力,从而确保我方渔利,为我方的发展壮大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从长期而言,不可否认辅政王实在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主公恐怕又担心养虎为患,毕竟一山难容二虎,日后彼此是友是敌尚未可知!不知道主公是否如此想法?” 听了这番话之后,风雨原本注视着颜如玉的瞳孔不由得微微缩了一下,身子向前探了一探,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果然有些见地,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淡淡的追问道:“那依你的看法,应该怎么做呢?” 风雨的变化全部落在了颜如玉的眼中,不由心中暗暗一喜,当下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说道:“以妾身之见,尚兴一事绝不会影响到辅政王与中央派的联姻。其一,这场联姻是辅政王和中央派这两大势力各取所需的一次合作,并不涉及儿女私情,在权谋利害的考衡之下,自然也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其二,若主公要将尚兴控制在手中的话,妾身有把握在辅政王无法察觉是我方下手的情况下,将其完好无损的劫出鄂州,交由主公发落,绝不出一点差池,辅政王自然也无法拿这件事情来质问主公。 “其三,另外妾身负责将其神不知鬼不觉的安全抵达凉城,只要这个尚兴不在鄂州大闹,从而坏了辅政王殿下的颜面,毁了卓姑娘的清誉,那么这场联姻势必会继续下去,也就不会对当前的势力格局产生变化。 “所以,如果主公想要那尚兴,而又不愿让辅政王和中央派的联姻受到破坏,并且不牵扯到风雨军的话,妾身有十成的把握办到。” 风雨轻轻的呷了一口茶,暗自赞许眼前的这个女子,看来江湖果然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不过表面上却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另外帮我安排一下后天参加英雄会的事宜!” “是!”颜如玉的眼中一闪而过喜色,知道自己的才能终于被风雨所认可了。 “你还有事情吗?”反倒是风雨看见颜如玉没有动身的意思,有些奇怪的问道。 “今晚主公可是要下榻此处?”颜如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这里不错,今晚我就住下了,怎么了?”风雨觉得颜如玉的神色举动有些奇怪,皱眉问道。 “这……主公……主公可要妾身……伺候?”虽然在风月场上多年,但是颜如玉始终洁身自好,以她的身分,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人能够强迫,就算是碰到个别强势的人物,她也自有办法来个李代桃僵,这也是青衣盟的拿手好戏;偶尔有看得上眼招纳为入幕之宾的,也是男方呵护备至,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像今天这样主动迎合,却是生平第一次,又知道其中成败的重要,心头难免十分紧张,竟然双颊晕红,却又凭添了一番风味。 风雨在听了颜如玉的话之后,也是楞了半天,丹田一股热浪涌起,然而理智却让他止步,不由做起了人天之斗。 要说面对如此佳人不动心的话,那自然是假话,但是一想到李中慧的深情和如果知晓之后的反应,想到了天下霸业和李氏家族的地位作用,直觉告诉自己如果今天真的逾越雷池的话,日后必定会有无穷的麻烦,所以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当下,风雨嗓子有些干哑的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天色已晚,颜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这两日风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姑娘多多帮助呢!” “……是!如玉告退!”颜如玉脸上颇有些失望,万万没想到凭借自己的条件,生平第一次向男人主动示爱,居然是这样的下场,失落之余,更多的是不服气。 不过多年的人生阅历使她清楚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唯有顺从的退了下去。 中慧,你真的这么厉害吗?颜如玉在心中冷冷的想道。 她并没有气馁,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成功的在风雨面前展露了才华,虽然遭到拒绝,却也让风雨感到有些歉疚,这也算是成功的开始吧! 圣龙历七五五年八月十五日,正值中秋佳节,也正好是圣龙帝国辅政王殿下在鄂州召开天下武林英雄大会的日子。 武林大会召开的地方就在湖畔的聚闲酒楼。这一天四面八方的武林人物纷纷赶来,一方面是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武林盛事,另一方面各方的有心人也在揣度着辅政王召集这次大会的用意。 因此,鄂州顿时热闹了起来。有各方势力的耳目,有一心想成名的少年,有借机会友或者寻仇的江湖人物,有希望得到晋升的武林浪客,有想开开眼界、看看热闹的好奇人,也有带着门生弟子锻炼的名宿……总之,这里简直成了整个武林的缩影。 大多数的人物都是在外面空旷的草地上,各自寻找到舒适的地方,席地而坐享受着主人提供的美味佳酿,呼朋唤友叙述交情,只有少数有头有脸的人物诸如少林、武当的掌门之类,还有就是四大家族、麦坚、呼兰等各方势力前来观礼的代表,以及其他一些武林中的知名人士,方才有资格拿到请帖坐到酒楼之中,风雨军名义上的代表则是血衣卫总指挥使魏廖。 至于风雨则在血衣卫的安排下,以西北武林代表的名义也分得了一个楼内的位置。(聚闲楼楼上坐满了一百三十余人,已经是座位的极限了,风雨只能一个人坐上来,“刀、枪、剑、戟”四卫士则像其他人物的随身侍卫一般,只能坐到了楼下。) “余兄,这里真是好热闹啊!”云鸣岳仿佛一个非常好奇的孩子,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非常的兴奋。 风雨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是被这个家伙缠上了。今天早上入场的时候,正好碰见她,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的,居然也弄到了一个进入楼内的位置。这家伙看见了风雨很是兴奋,硬是和人对调了一个座位,来到风雨的身边。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这个假公子真的很多事,一路上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但是和她相处的时候,风雨却从内心深处感到很开心,就仿佛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的样子。这种感觉让从来都没有机会和家人一起游玩过的风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辅政王驾到!” 随着司仪的一声唱和,场外扬起了一阵灰土,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一身劲装、显得英姿勃发的辅政王萧剑秋当先驰入场内,紧随其后的是英姿飒爽的卓静雯,然后就是麦坚和呼兰的使者。 其中麦坚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提出圣龙与呼兰和解方案的云济,而更令风雨吃惊的是,呼兰的使者竟然是曾经和他在战场上针锋相对的韩让,由此也可见这两个国家对于这次萧剑秋举办的天下武林英雄大会的重视。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呼兰和麦坚对于圣龙都是垂涎三尺,但是按照政治游戏的惯例,既然尚未正式宣战,自然也就成为了朋友——尤其是圣龙帝国在今天面临严重危机的时候,当然不想另树强敌,所以彼此依然保持着至少表面看来是非常和谐的关系。 先一步在场内部署的少林掌门觉相方丈、武当掌门无真道长、丐帮帮主仇绪纷纷前来相迎,这无疑也是在向天下人宣示在眼下时局动荡的关键时刻,武林的名门大派将一如既往的支持圣龙帝国的正统皇室。 风雨有些奇怪在辅政王入场的那一刻,云鸣岳竟突然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不过他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更关注的是袁紫烟的踪迹,这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少林、武当、丐帮的举动很明显是在天池剑宗的支持下进行的,以便为目前处于惨败中的圣龙皇室振奋士气,并且号召天下英雄继续站在圣龙帝国这一边,或者这还包含了对于'西门'这个神秘人物的挑战。 在这种情况下,这次天下武林英雄大会也就顺理成章的,应该是'西门'和袁紫烟之间的一次大角逐,而如果风雨没有猜错的话,实际上恐怕也是圣龙帝国和呼兰帝国在战场外的一次大较量,这也是风雨如此关注这次大会的最重要原因。 可是现在,显然双方的主要人物都没有露面。 虽然这在风雨的意料之中,但是依旧免不了有些失望。 “喂,你说那个辅政王和卓静雯真的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吗?”身旁的云鸣岳突然恢复了刚才的活泼,扯了扯风雨的衣袖,有些抱怨的说道。 被打断了思绪的风雨微微一楞,实在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惹的这位大小姐对于萧剑秋和卓静雯之间的联姻有这么大的抱怨,竟然如此咬牙切齿,不由心中暗暗为萧剑秋感到难过,嘴上则敷衍的说道:“云兄好像对辅政王和卓姑娘之间的事情非常不满啊!” “那是当然!”云鸣岳忿忿不平的说道:“婚姻嫁娶讲究的是男欢女爱、两情相悦,怎么可以为了利益而成亲呢?我觉得那个尚兴为了心爱的女子,抛弃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甘冒杀身之祸,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只是那个卓姑娘未免太不值得爱了!她既然和尚兴相爱,又怎么可以去嫁给另一个男人,没有爱情的婚姻又怎么可能幸福?” 风雨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假公子,对于她的言论显然一时间还真有些转不过来。 真的会是这样吗?风雨突然感到有些迷惑,一直以来他都把婚姻看作是权力斗争中的一种手段,即使在和李中慧之间确实有着非常深的感情,但是之所以选择李中慧,利益上的考虑依旧占了很重的成分,而拒绝颜如玉、放弃欧静,也同样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上的权衡,而不是出于对感情的忠诚。 这原本在他看来是非常正常,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熟读历史的风雨自然很清楚所谓“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涵义,随着自身权力的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所面临的挑战和危险自然也就相应增加,不择手段来保住并发展自己的利益,也就成为了自古以来身在高位者所必须遵循的行为法则,否则就难免有杀身之祸。 所以,他一直以来对于萧剑秋和卓静雯的联姻,都是从权力和政治的角度来看,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一桩非常完美的政治联姻,可以说是一着非常高明的妙棋。 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当事人的感受,也没有想过感情在其中的分量,更没有想过如果卓静雯和萧剑秋并不相爱则是否会幸福。 但是眼前的这个云鸣岳的话却给了风雨一种震撼,让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和李中慧真的一点都没有感情,那么这样的联姻会带来什么样的生活?这种假想让他有些不寒而颤,也使得他本能的想反驳云鸣岳的话,当下干干的一笑:“哈哈,我看云兄你还真是多管闲事,你又怎么知道那位卓姑娘是真心爱那位尚将军,难道就不可能是那位尚将军一厢情愿?别忘了,卓姑娘可是高战老元帅的外孙女,卓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世代忠良传家,又怎么可能去爱上一个杀官造反的反贼?” “哼,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那个尚兴又不是傻瓜,如果卓静雯一点都不爱他,他又怎么可能明知死路一条,还偏偏赶过来;以他的武功又怎么会不闪不避的被卓姑娘刺中?那个卓静雯的武功好像还没高到这种程度吧?还有那卓姑娘,如果真的不爱那个尚兴,又怎么会中途缩手,一剑刺下去,只留下那么一点点的伤痕?又怎么会如此失态的要保护那个尚兴呢?以余兄的眼力,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吧?” 云鸣岳一口气的说了出来,却让风雨心头感到巨大的震动。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好像还很孩子气的小家伙,居然有这么锐利的眼光,不仅武功造诣不弱,而且对于人情世故也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无知,看来自己真的是小看这家伙了。 想到这一点的风雨,立刻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云鸣岳,微微皱眉,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听见随着少林方丈的话语,天下武林英雄大会就此召开了。 “各位英雄,谢谢大家参加小王召开的这次盛会,想我圣龙立国千百载,令我神州屹立于天地之间,泱泱文明,赫赫国威,天地可鉴!” 萧剑秋立在这座千古名楼上,意气飞扬的说道:“然而如今,国家不幸,宗室蒙难,由于地方不靖,致使乱党群起,国都沦陷,天下大乱,此剑秋之责也!可是面对百姓离散、国力衰弱、外寇掠边、神州危险、纲常紊乱的时局,则力挽狂澜于不倒,却应当是我天下男儿不可推卸之责任也!” “好!”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场内的一片喝采声,即使粗鲁不文的江湖人,在听了周围人的解释之后,也纷纷响应。 风雨更是暗暗点头,萧剑秋果然聪明。要知道庞勋起义,虽然在朝中大员看来是十恶不赦的,但是天下百姓中却不乏同情者,毕竟这些年来圣龙帝国治政紊乱,豪强盘削,早就让人怒火万丈,庞勋的所为从某种程度上讲,恰恰是做了许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尤其是江湖中人,并不因此而反感,这也是庞勋起事之后,不仅没有被剿灭,反而声势越来越大的缘故。 所以如果萧剑秋一味的指责,恐怕只会把事情给搞砸。但是现在他坦言自己的责任,如此坦荡自然会赢得人们的尊敬和好感;继而又提到了因为庞勋的作乱而导致国家动荡、外寇虎视、百姓离散、秩序大乱,虽然有些强词夺理,而且在眼下有呼兰、麦坚使者在场的情况下,也有破坏邦交的危险,但是却因此显示自己保卫国家社稷、造福百姓的决心,这同庞勋受到麦坚、安宇的暗中支持,并在客观上使得秩序大乱、百姓困顿相比,自然引起了楼下这些豪杰们的共鸣和认同,却绝对是得大于失。 这是因为不管这些武林豪杰对朝廷曾经有过如何的恩怨,但是身为神州的子民,对于欲图侵吞神州的外寇总是同仇敌忾的;而庞勋大杀豪强虽然很出气,却也把神州的经济搅得一团糟,无疑也让希望过好日子的人们感到非常的失望,萧剑秋的号召无疑从这两方面唤起了人们对他的期待和对庞勋的憎恶,也就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欢迎。 在喝采之后,却听见萧剑秋继续朗声说道:“目前国家危难,武林中更有一个化名为‘西门’的神秘人物在兴风作浪,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王召开此次大会的目的就是:恳请各位英雄能够团结起来,推举一位德才兼备的英雄来领导大家,齐心协力的共同解救圣龙帝国的这一场危机!” 第九章大会风波 萧剑秋此言一出,顿时让底下沸腾了起来:“我看辅政王殿下就是最好的人选!” “天池剑宗的白大侠名动天下,自然是毫无争议的人选!” “公孙老大人德高望重,自然应该由他老人家担当此重任!” “风侯用兵如神,屡败呼兰,如今又出征印月,再现我圣龙赫赫国威,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不过了!” “皇甫大人坐镇巴蜀,足智多谋,又是当今皇上的国丈,盟主之位绝对非他莫属!” “燕南天大人雄踞幽燕,麾下有数十万精锐铁骑,可当大任!” “令狐大人在东南也素有人望,当然应该请他出山!” “白大侠虽然深孚人望,但是他老人家现在很少过问世事,我推举袁仙子,仙子是天池剑宗的当代传人,更是白大侠的入室弟子,自然应该适合!” “我推举少林的觉相方丈!” “应该是武当掌门无真道长!” “丐帮仇帮主!” ……正在这个吵闹的当口,却听萧剑秋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大声的说道:“多谢各位的推荐,不过小王在这里想说的是,有人说到要小王担当此重任,剑秋年轻识浅,实在愧不敢当!”另外无论是四大家族的大人,还是定凉侯,虽然都是名重一时,独当一方,是社稷不可或缺的顶梁支柱,但都是朝廷的命官,又都肩负着统率大军作战的重任,所以似乎并不合适!”小王和少林的觉相方丈、武当的无真道长、丐帮的仇绪帮主商量过,愿意联名保举天池剑宗的袁仙子出任这盟主一职! “本来,白大侠武功盖世,侠义天下,应该是盟主的当然人选,只是他老人家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职位,而袁仙子则是白大侠入室弟子,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深得他老人家的真传,道德人品更是大家有目共睹。前年,呼兰入侵、先帝驾崩,也正是袁仙子多方奔走,说服了定凉侯和四大家族罢兵息斗,为天下黎民化解了一场刀兵之灾,可谓是功在朝廷,福泽天下!” 胡说八道!风雨一听,大为恼火。当年圣京协议之所以达成,完全是各方势力出于利益的考虑而妥协的结果,袁紫烟充其量不过是适逢其会,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就算是要把功劳加在她的头上,也不必把当年引发的战争危机推在风雨军和四大家族的身上,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两个萧家小子争夺皇位罢了!风雨如此恨恨的想道。 “哼,什么推选武林盟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没想到一边的云鸣岳也是不屑地说道。 如果是在刚才萧剑秋没说这段话之前,风雨听了只会付诸一笑,因为风雨早就料到这本来就是一场政治上的做秀而已,对这种做法也并不反感;但是在听了萧剑秋这一番令人恼火的话之后,再听云鸣岳这么一说,却让心头有些憋气的风雨不由十分解气,于是对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大为好感。 就在此时,却听见少林的觉相方丈突然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辅政王的意思也正是老衲和无真道长、仇绪帮主共同的意见,为了天下苍生,希望各位英雄能够……”说到这里的时候,觉相方丈突然哑然而止,站立在当场。 “方丈……方丈!” 萧剑秋等人顿时发觉不对,立刻围了上去,只见觉相方丈嘴角缓缓的流出了一缕紫色的鲜血,双目紧闭,竟然已经圆寂了。 与此同时,远处突然爆发了无数的焰火,在半空中逐渐汇聚成八个字:“何德何能,妄称盟主?” “大家不要乱,全部留在原地,以防凶手逃脱!” 萧剑秋当机立断的大喝了一声,让所有的人不要乱动,同时派人维持外面场内的秩序,并且前去查找焰火的来源;而武当的无真道长和丐帮帮主仇绪则立刻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挥手示意见到情形不对率先涌上楼来的门内、帮内的长老堵住了楼上的出口,禁止楼下的那些卫士上来和楼上的宾客离去。 所有武林人士,无论是在楼上还是楼下,在一阵惊慌之后,纷纷安静了下来,很合作的留在了原地,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背上杀害少林方丈大师的罪名。毕竟,同时惹下朝廷的辅政王和江湖上少林、武当、丐帮乃至天池剑宗这样的强敌,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而号称江湖第一神医的华一针,则立刻会同武当的无真道长和丐帮帮主仇绪,开始检查起觉相方丈的尸体来。 “这是有人从背后发的毒针,凶手应该就在楼内!” 不久,华一针、无真道长和仇绪便得出了共同结论。 无真道长和仇绪一个是武当的掌门,一个是丐帮的帮主,自然是一言九鼎,而华一针更是江湖有名的神医,号称“一针取人命,一针还人魂”,无论武功还是医术,在江湖上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他们的结论自然是无人怀疑。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楼内人等的骚动,因为这也意味着所有在楼上的人从理论上都有杀害觉相方丈的嫌疑。 这个结局让风雨也是大感意外,而且在他的心中还留下了两个疑问:凶手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的杀害觉相方丈,如果对付萧剑秋或者袁紫烟岂不是效果更好?还有就是以觉相方丈的武功,又怎么会毫无提防,这么容易就被害了? “现在我们要核实各位的身分,以免有人在这里混水摸鱼,希望大家配合,报出自己的名号来,并请人来作证!”江湖经验丰富的无真道长在得出觉相方丈死因之后,立刻宣布道。 “在下鄂州孟雄,辅政王殿下和鄂州的江湖同道皆可以为在下作证!” “贫尼峨嵋清玄,可以请……” “老夫……” …… 一时间,楼上的群雄纷纷亮出了名号来,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很快就可以得到核实。只有风雨却在暗暗叫苦,这样的情形是他所没有料想到的,要是轮到他的话,恐怕就有些麻烦。 “这位兄台,该你说了!”昨日在酒楼上相遇的那位辅政王麾下的华将军,突然盯着风雨问道。 风雨在事后询问过颜如玉,得知此人名叫华逢嘉,乃是神医华一针的侄子,同时也是武当掌门的入室弟子,因而武功不弱,而且擅长办案,素来有“鹰眼神通”的美誉,故而在出事之后,便被萧剑秋召到了楼上来。 “在下余锋,乃是西北武林的。”风雨眼见躲不过,当下淡淡的说道。 “余锋?恕在下孤陋寡闻,倒是不知道阁下的名头,可有谁为阁下作证?” “老夫可以作证!” “贫道可以作证!” 几乎在同时,孟雄和崆峒派的新任掌门同时说道。这两年由于神州局势变化迅猛,“西门”的势力大肆扩张,庞勋部咄咄逼人,所以天池剑宗无暇西顾,不得不全力收缩阵线,以至于风雨军再次夺回对西北武林的领导权,而靠近凉城的崆峒派自然也就重新投入了风雨军的门下。 “不知道阁下在武林中有怎样的英雄事迹,竟然能够得到进入楼内的请帖。” 虽然对于孟雄居然也为风雨说话感到有些吃惊,但是华逢嘉显然不想就此罢休,依然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事实上在这次武林大会中进入聚闲楼内,无疑是一种很荣耀的事情,没有非常的名望,是绝对不可能的,像风雨这样化名之后在天下没没无名之人,却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楼内,也难怪会让人起疑。 风雨不由苦笑一下,他之所以进入楼内,只是想就近观察一下袁紫烟是否会出现,没想到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承担了杀人嫌疑之后,对于楼内人的身分核实自然不会再凭请帖简单了事了,不过却也给风雨带来了一个大难题。 就在风雨寻思如何回答之际,只听魏廖冷冷的说道:“西北武林一共分得二十五个名额,乃是你的主子自己定下的事情,至于我们怎么分,好像没有必要请示你的主子吧?” 华逢嘉微微一楞,这些年风雨军乘中原战乱的机会,一方面开始渗透到神州其他地方,另一方面则大力加强对西北武林的控制,以大军为后盾,拉拢了大批西北的帮派,又在暗中派遣无数杀手铲除异己的力量,俨然将西北武林变成了家天下,以昆仑派这样的大派也不得不关起山门、禁止弟子走动江湖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萧剑秋此次召开天下武林大会,为了让西北武林能够顺利参加,以便使得大会名副其实,又不至于得罪了风雨军,也不至于节外生枝,便直接和风雨军打交道,给了他们二十五个贵宾名额分配,确实也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由于事关重大,华逢嘉悄悄的将目光转向萧剑秋请求指示。 萧剑秋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同风雨军闹翻,所以微微的摇了摇头;与此同时,丐帮帮主仇绪则及时的转移了话题,指着云鸣岳问道:“那么这位公子又是何人?” 云鸣岳哼了一声,说道:“我自然是余公子的朋友啊!” “是吗?”仇绪转而盯着风雨问道,突然间有一种疑虑从目光中一闪而过。 风雨一楞,不由暗怪云鸣岳给自己惹麻烦,天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历,她又不是西北武林的人,自然不在那二十五个名额之内,自己说不是固然不好,说是的话又会留下后患,实在不好回答。 幸好仇绪也并不准备和风雨军的势力产生正面摩擦,所以话锋又一转,说道:“据在下知道,公子并不属于西北武林中人,请问这个请帖从何而来?” “是我给的!”未等云鸣岳说话,却见麦坚的使者云济淡淡的说道:“辅政王给了在下五个贵宾的名额,在下自有处置的权力吧?另外在下以名誉担保少林觉相方丈的死绝对与她无关!” 云济讲完这句话,让风雨顿时吃了一惊,这才恍然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云鸣岳有如此的好感,既然她也姓云,说起来应该算是亲人了,难怪自己总觉得对方亲切。 至于萧剑秋一方却也不好再行追查下去,毕竟圣龙和麦坚之间仍然保留着邦交,云济如此的保证,可以说是非常的郑重了,如果自己这一边再表示怀疑的话,则不仅是在侮辱云济本人,更是在向麦坚这个国家挑衅了。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的身分核实也已经结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面对这样的情况,萧剑秋和无真道长、仇绪等人商量之后,面色沉重的说道:“各位,事发突然,为了查清元凶,让觉相方丈死而瞑目,希望各位能够暂时留在鄂州,配合本案的侦破!” “启禀主公,今天在楼内的宾客名单都查到了!” 深夜,在风雨的房中,一身夜行人装束的颜如玉悄无声息的进来,递上一份名单说道:“在楼上的宾客一共有一百三十七人,其中我们西北武林分到了二十五个名额,四大家族各有十五个,少林、武当、丐帮各有十个,呼兰和麦坚各有五个,此外就是辅政王、卓姑娘,鄂州的孟雄、华一针和江湖其他八位大派的掌门、帮主和知名人物。这里是所有人等的名单,请主公过目!” 风雨冷冷的接过了名单,陷入了沉思之中。 由于觉相方丈的死亡,使得所有楼内的宾客都不得不留在了鄂州,住到了萧剑秋安排的客栈之中,这让风雨非常不安。 更让他不安的是,眼下的形势扑朔迷离,虽然自己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一条无形的线在幕后牵动着一切,偏偏却无法找出来。 对于“西门”和呼兰的关系;对于“西门”帮自己又帮庞勋的行为;对于“西门”与自己到底是敌是友的关系;对于天池剑宗为什么在“西门”大肆行动之后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对于这一次到底是不是“西门”杀死了少林的觉相方丈,这样做的目的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风雨感到有些头疼,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阴谋,偏偏连在一起却又非常的违背逻辑,除非,这些问题……风雨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听见门外负责守卫的“断刀”钟进喝了一声“谁!”,风雨一楞,与此同时颜如玉则迅速的隐身于房内,仿佛屋内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似的。 “我是卓静雯,希望求见余公子!” 风雨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屋外的声音居然是卓静雯,这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不过可以的话,他还真不希望卓静雯在这个时候来。 “请姑娘稍等一下,容在下前去禀告我家公子!” “无戟”方白尘彬彬有礼的说道。 “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无疑是血衣卫最得力的四大高手,这些年来完成了不少任务,在他们的联手攻击之下,甚至是昆仑派四大长老之首的玉泉子也不是他们的三合之敌。 就在方白尘准备走进来的时候,风雨却主动推开了房门,笑着道:“卓小姐大驾光临,实在是余某的荣幸,不知道何事指教?” “余公子不愿意请静雯进屋一叙吗?”卓静雯静静的看着风雨。 “这个……” 风雨突然发现快两年不见,这个女孩子好像变了很多,以往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和爽朗,竟然已经被一种深深的哀愁和深沉所替代,让风雨都感到心中一痛,他原本准备以“如今夜色已深,恐有不便”的借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请!” 虽然明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惹下麻烦,风雨最终还是侧身让卓静雯走了进来。 “我还需要叫你‘余公子’吗,风雨?”当两人在屋中坐下,单独相对的时候,卓静雯突然单刀直入的说道。 风雨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管这些年出现了多少变化,看来这位卓大小姐直来直去的性格终究还是没有改变。 不过这样的做法在现在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开门见山的问题,让风雨无从回避,当下想了一想,也笑着道:“看来我到鄂州来,从头到尾都是错误,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你是作为老朋友来看我,还是代表辅政王?” “放心吧,我只是作为一个老朋友来想求你一件事情,不过你倒确实应该小心一些,我想既然连我都可以猜出是你,萧剑秋应该很快也会来找你的!” 卓静雯淡淡的说着,不过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些关怀,让风雨有些感动。 不过风雨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次他之所以装病暗中出行,目的就是在没有明确“西门”是友是敌的情况下,先和袁紫烟秘密接触一下,再就是让四大家族有足够的时间谈判好共同对付庞勋。 如今看来,拖了这么多天,面对眼下的局势,四大家族绝对是已经坐不住了,动手在即,总算达到了一半的目的;而既然没有能够秘密会见袁紫烟,也只好通过萧剑秋去找她了,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自己的身分暴不暴露,都已经没有什么大关系了。 至于萧剑秋是否会暗中扣下自己,风雨也早在到鄂州之前作了完全的准备,故而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对于卓静雯的话,风雨其实很感到欣慰,如果她是作为萧剑秋的代表前来,虽然不会让风雨意外,但毕竟总觉得伤害了两人之间的交情,而如果是为了自己的私事前来,则让风雨明显的感受到,对方还是把自己当作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所以风雨也很爽快的问道:“你是为了尚兴?” “不错!以风大将军的权势,应该早已经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所以——”卓静雯非常平静的盯着风雨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够看在当年我跟你出生入死一起创建风雨军的份上,救他!” 风雨轻轻的揭了揭茶盖,缓缓的说道:“你知道,救尚兴并不难,但是……” “我知道你在顾虑我和辅政王的联姻!” 卓静雯迅速的打断了风雨的话,只是风雨正低着头,没有发觉卓静雯脸上那有些凄惨、有些自嘲的笑容,却听见卓静雯略带讽刺的说道:“放心吧,别忘了,我是高战大元帅的外孙女,卓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我又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反贼有什么结果呢?本来,今天就是辅政王向天下宣布我和他婚期的日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下个月就可以举行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送一份贺礼给我哦!” 风雨的手突然顿住了,傻瓜也听得出其中的酸楚。 这让风雨突然想起了今天云鸣岳对自己说的话——没有爱情的婚姻又怎么可能幸福?也许这样的话从权谋的角度看,未免太小孩子气了,但是从个人的生活而言,却让风雨感到无从辩驳。 真的是侯门深似海!当初的皇甫卿卿是这样,今天的卓静雯也同样是这样,在权力的角逐中,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不甘不愿,越是接近权力的中心,就越是需要付出许多,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公平所在!皇甫卿卿为了皇甫家族,卓静雯为了高战和卓不凡忠良传家的千秋声誉,都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幸福和爱情,那么李中慧呢?她嫁给自己,这里面究竟有几分是对自己的爱,又有几分是出于李氏家族的利益和个人的野心呢?这个想法让风雨有些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凉城,当面向妻子问个清楚。 “怎么样?” 也许是关心而乱,也许卓静雯的本性使然,虽然已经成熟了,终究也不是玩弄权谋的人,所以看见风雨陷入沉思,不由不耐烦的追问道。 “我答应你,一定让尚兴活着好好的离开鄂州!” 风雨的这句话是很真诚的,这一刻他想救尚兴,纯粹就是为了帮助卓静雯,一点都没有想过利益的问题,这一点让他自己也有些好笑。 “主公真的要救那个尚兴吗?”当卓静雯离开之后,颜如玉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中。 “怎么,你有反对意见?”风雨不动声色的问道。 “属下不敢!”颜如玉急忙辩解道:“只是主公的身分恐怕已经暴露,属下害怕会影响到主公和辅政王之间的关系!” “没关系!”风雨不以为意的说道:“如果萧剑秋真的只有这点度量的话,那也就不是萧剑秋了!” “主公英明!”颜如玉恭维了一声,继而说道:“只是有情报显示四大家族已经联手,现在燕南天的幽燕铁骑已经向圣京开去,一直对世事不闻不问的公孙无用最近也秘密的频频会见齐鲁的军政要员,令狐潮更是切断了漕运的要津,属下以为如今大战将至,既然主公的身分已经暴露,还是及早返回凉城主持大局为上!” “嗯,不错!”风雨轻轻的点了点头,突然感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果然是有才华之人,仅仅作一个情报头目确实有些可惜。 四大家族联手虽然是在他意料之中,但是如此快速倒也有些意外,再加上自己身分确实有暴露的危险,所以对于颜如玉的话风雨也有些犹豫。 正说话间,却听见门外再次传来话语,却正是萧剑秋到了。 今夜真的是多事之夜!风雨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出门迎接,颜如玉则再次消失在了房中。 “风侯要来鄂州,怎么不打个招呼,也好让剑秋好生招待,莫非还在介意当年圣京的事情?”萧剑秋独自一人进来之后,也同样是开门见山的说道,没有半点客套。 “辅政王言重了,风雨何德何能,敢劳动殿下的大驾?”风雨却是四两拨千金的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风侯此来究竟是何用意?”萧剑秋却进一步的把话挑明。 风雨瞳孔微缩的看了看萧剑秋,想了一会,这才决定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于是毫不隐瞒的说道:“我想见一见袁仙子!辅政王可否给风雨引荐一下?” “愿意效劳,剑秋当为风侯传话!”萧剑秋也是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么风侯对于目前的局势有何看法?” 这句话无疑是牵扯到了非常敏感的问题,甚至关系到天下的走势,以至于即使像萧剑秋也有些紧张的望着风雨,等待他的答复。 “游戏规则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可以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生存!”风雨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现在有人严重破坏了游戏规则,让大家都面临着生存的危机,辅政王您说风雨会怎么做?” “好!”萧剑秋顿时如释重负的大笑了起来,和风雨合掌相击。 第十章凉亭相见 “中舒,你认为风雨此次前来鄂州,究竟是什么用意?” 在和风雨会谈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萧剑秋一走进自己的书房,立即向刚刚从前线赶回来的傅中舒发问。 这些年来,傅中舒作为辅政王的头号智囊,在一切军国大事中都对辅政王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因而也就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依属下之见,风雨此次前来,恐怕也是对于‘西门’有所担忧,毕竟关于‘西门’的来历,袁仙子曾经和风雨说过,以风雨的智谋加上他对于张仲坚的了解和顾忌,在风雨正式参与到当前神州复杂的争斗之前,他一定会认真了解‘西门’的背景的!”傅中舒摸了摸鼻子,肯定的说道。 “不错!”萧剑秋点了点头,问道:“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对付风雨?” “那就要看王爷认为风雨是怎样一个人了?”傅中舒淡淡的回答道:“就目前而言,以风雨的聪明,不会看不出庞勋虽然表面风光,实际上已经危机四伏了;再加上李氏家族和风雨军在各地的商业利益,由不得风雨置身事外,投入兵力对付庞勋可以说是已成定局了! “问题是风雨此人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潜在对手,如果辅政王要想免除后患的话,如今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说着,傅中舒单手扬起,作了一个狠狠的砍杀手势。 “这个……” 萧剑秋倒是有些犹豫,毕竟眼前最可怕的敌人是庞勋,这帮造反的家伙目标可是要推翻整个圣龙帝国,虽然由于庞勋的一些决策失误,为他的失败埋下了伏笔,但是政治上的事情是从来没有定规的,万一这个时候逼反了风雨军,整个天下的格局势必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如果王爷下不了这个决心,也应该设法把风雨留在鄂州,以便就近看管,依属下看来,这个人的危险实在是远大于庞勋!”傅中舒见萧剑秋终究不敢冒险,只好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 “可是……风雨军那边会有怎样的反应?” 萧剑秋皱了皱眉,虽然囚禁风雨可以使风雨军投鼠忌器,但同样也会引发不可预测的政治后果,在目前风雨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将站在圣龙帝国一边的情况下,这样的行为似乎有些得不偿失,还会留给天下人话柄。 傅中舒见状,急忙说道:“王爷放心!属下认为风雨军绝不会有异动。一则庞勋的一系列暴政,严重损害了风雨军尤其是李氏家族的利益,这使得风雨不在期间实际主导风雨军的李中慧,断断不可能和庞勋妥协。二来风雨军不乏有识之士,自然清楚庞勋的强大不过是昙花一现,终究有衰败之日,再加上风雨被我们掌握这一因素,所以风雨军不但不会造反,反而会更加卖力的讨伐庞勋。更何况,我们只是借口袁仙子和风雨会谈而暗中软禁,大家的面子没有撕破,又怎么会在天下人面前落下口实,并且激怒风雨军呢?” “嗯,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萧剑秋沉吟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傅中舒心中松了一口气,急忙应道。 根据风雨这些时日的表现,他早就将此人列为日后最危险的心腹大患了,现在难得天赐良机,虽然不能立刻乘机除掉,不过把他软禁起来也算是一大收获了。 “启禀王爷,风雨不见了!”就在此时,却见华逢嘉匆匆的走了进来会报道。 “什么?” 萧剑秋和傅中舒相互望了一眼,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万万没有想到应该是特地来见袁紫烟的风雨,居然会如此决断,根本还没有见到袁紫烟,就匆匆离去。 在傅中舒的心中更是添了一份懊丧,要是自己昨天在鄂州的话,想必那个风雨就算插翅也难以逃脱,只可惜现在再次放虎归山,大好机会一错再错,是否意味着冥冥之中的天意?想到这里,傅中舒的心头感到了一阵沉闷。 “王爷,是否要立刻派人搜索、追捕?”这时,华逢嘉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了!王爷,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不妨就送给风雨一个人情吧!”傅中舒抢先说道。 萧剑秋看了傅中舒一眼,也只好点头了。 他很明白傅中舒的意思,虽然昨天夜里,由于萧剑秋尚未决定如何对付风雨,所以防卫上不算非常严密,但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居然还能够让风雨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可见风雨军显然已经在鄂州拥有了严密的组织,如今再要想追捕风雨,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乐得大方。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傅中舒看见华逢嘉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皱眉问道。 “是,昨、昨天尚兴也……被……被人劫走了!”华逢嘉无奈的硬着头皮说道。 “混帐!”萧剑秋大吼了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几,让华逢嘉更加心惊胆颤。 就在萧剑秋和傅中舒讨论的时候,风雨已经踏上了返回凉城的道路,不过也有让他意外的事情,那就是在路旁的凉亭中,竟然遇见了似乎等候已久的云济,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就是女扮男装的云鸣岳。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快离开鄂州,还真是动作神速啊!”看见风雨进前,云济气定神闲的慢慢说道。 “不敢不敢,看来还是云兄棋高一筹啊!”风雨干干的笑道,这句话倒是他的真心话,因为云济显然看破了自己抽身而退的伎俩,还先一步在此等候自己,这要是换成了是萧剑秋的话,自己可就没有这么自在了。 云济淡淡的一笑,挥手示意风雨坐下,然后说道:“风兄过奖了!其实云某也只是旁观者清,风兄虽然很在意‘西门’的事情,不过应该还不至于为了一件日后可能的危险而不顾眼前的安危;辅政王则是当局者迷,先入为主的认为风侯既然此行是为了见袁仙子,那么未见到袁仙子前就不应该离去,所以才有如此失误,不知风兄以为如何?” “哈哈,高明!”风雨大笑着坐下,突然转换话题说道:“云兄是否该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哼,原来你就是那个风雨,真是藏头露尾!”一边的云鸣岳撇了撇小嘴,不开心的说道:“你给我听着,本姑娘叫云明月,正大光明的明,风花雪月的月,听明白了没有!” 风雨很无辜的楞了一楞,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小姑奶奶,以至于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如此的咬牙切齿。 “哈哈,这是小妹云明月,这丫头从小缺少教养,一点规矩也没有,倒是让风兄你见笑了!”云济叹了口气说道,他当然知道云明月生气的原因,这个丫头很崇拜风雨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表哥,但却没想到意外相逢却是被风雨给骗了一道,自然让她有些不服气了,当下转而对云明月喝道:“还不快向你风雨表哥道歉!” “哼!”云明月嘟着小嘴冷哼了一声,美丽的大眼睛往上一白,虽然是很没有礼貌的动作,但是由这个小姑娘做出来,却显得分外可爱,让风雨也生不起气来。 “这丫头真是太没有规矩了,表弟你不要生气!”云济无可奈何的说道,却在不露声色之中重新提醒了风雨双方的表兄弟关系,将一见面彼此的生份拉近了许多。 “没关系,没关系!”风雨干干一笑,讪讪的说道:“明月表妹要是愿意的话,风雨欢迎你前来凉州做客,以弥补得罪表妹之处!” “好……” 云明月毕竟是小孩子生性,一听到风雨的邀请,顿时开心的要答应,但是立刻发觉自己哥哥的脸色,又不得不把要说出来的话强行咽下,垂下头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疼。 可惜知妹莫若兄,云济早就清楚这个宝贝妹妹肚肠子里转的是什么主意了,所以一点也不理会她,转移话题道:“尝一口吧,这可是产于洞庭湖君山岛上的鄂州茗品:君山银针!”说着,云济特意为风雨沏了一杯茶。 “嗯,不错!人道是‘君山银针’色泽金而光亮,香气高而清纯,汤色橙黄明亮,滋味爽甜,果然是名不虚传!”风雨一口气饮了下去,顿时赞不绝口。 “想不到表弟不仅精通战阵,对于茶叶也这么有研究!”云济一边又为风雨沏了一杯茶,一边说道:“表弟的血衣卫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查出了袁紫烟不在鄂州!” “什么!袁紫烟不在鄂州?”正在举起茶杯喝茶的风雨一听之下,顿时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和同样一脸惊愕发觉自己高估对方的云济大眼瞪小眼起来。 第十集权术争霸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断然拒绝 对风雨而言,袁紫烟不在鄂州的消息,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之所以离开鄂州,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身分暴露,为了预防万一而选择的保险举措。 又因为他发觉“西门”和天池剑宗之间,实际已经展开了争斗,而非先前情报显示的天池剑宗毫不还手。 所以风雨反而不太着急了,认为自己大可以等待袁紫烟找上门来。 此外,这些日子,四大家族加快了合作的进程,也使得风雨必须尽快返回凉城主持大局。 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本应该是由袁紫烟在暗中主持一切的这场天下武林英雄大会,竟然会在袁紫烟不在的情况下举行。 “嘿嘿,袁仙子已经悄悄南下前往江南,去和白飞云大侠会面,这个消息也是在下刚刚得知的!” 自觉到自己失言的云济,立刻很大方的将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告诉给风雨。 “云兄对于‘西门’有什么看法?”风雨突然紧盯着云济逼问道。 “这件事情与风云世家无关,与麦坚也同样无关。就这一点上说,‘西门’虽然还不至于是敌人,但也绝对不是朋友!”云济的回答非常的斩钉截铁。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却让风雨更加沉重的意识到呼兰和“西门”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来以麦坚的势力,也无法做到控制全盘啊!”风雨突然有些嘲讽的说道。 当年庞勋起义之后,无论是军队的发展还是同一教的扩张,麦坚都是幕后最大的支持者。 却没有想到,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西门”的组织,傻瓜都可以猜到,这必然会导致麦坚对庞勋的控制和削弱。这也意味着庞勋试图摆脱麦坚、安宇这些海洋国家的影响和渗透。 对于麦坚来说,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麦坚一向非常愿意帮助朋友,但是对于那些背叛的人也绝不姑息!不过……” 云济神色不变的说道:“表弟,不管庞勋此人日后的成败,其实都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圣龙帝国已经存在太久了,而国家就像一个人一样,当他年纪大的时候,就必须接受自然的淘汰,你认为呢?” “所以,你们想让圣龙彻底崩溃,然后任凭各大强国来瓜分?”风雨有些恼火的质问道。 从小和家族的失散,使他没有云济对于圣龙皇室那么的憎恨,因而也就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因为个人的恩怨,而甘心为异族卖命,不遗余力的损害自己的祖国以及民族。 “这是国家利益的必然抉择,不过麦坚并没有丝毫入主这块土地的意思,他只是想寻找合适的朋友,以谋求两国永久的和平。 “事实上,执政议会对于表弟你一直抱有很大的期望,无论是出于风云世家的关系,还是因为表弟你推行的重商政策,以及考虑到双方在印月的默契合作,我们都希望表弟你能够成为麦坚忠实的朋友,而麦坚也愿意倾尽一切的力量,来帮助你获得在神州的最大权益!” 云济根本无视于风雨的质问和愤怒。 长久在麦坚的生活,再加上家族的仇恨,使他不自觉中融入了这样的一个国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什么不妥。 “条件呢?商人的投资不可能是无条件的吧?”风雨有些不屑的说道。 “合作,与麦坚的其他盟友和平共处,保证你所在的势力范围内,麦坚的商业和政治利益,遵守彼此的盟约,这就是条件!” 云济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非常自信的。 在他看来,这样的条件,应该说非常优厚,风雨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 “哈哈哈!”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风雨的一阵狂笑。 风雨的回答很简短,但是非常有力。“不管圣龙帝国腐败到如何的程度,神州永远是神州人的神州!神州的子民可以有权推翻一百个统治神州的无能的、老朽的、衰败的帝国,但是却绝对无权去出卖神州的一丝利益,更无权充当异族的走狗!” “你会后悔的!” 云济的话有些气急败坏,他感受到了风雨对自己的蔑视和那种浩然天地的坦荡,这让他在不自觉中感到有些自形惭愧,非常的不舒服。 而风雨则在云济的话语声中,跃上马扬长而去。 也许,云济的话有些道理。 或许根据权力的运行原则,风雨应该考虑这样的合作。 也许如果是一个正宗的麦坚人来谈这个问题的话,风雨可能会接受,但是云济来谈就不行。 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云济这个代表着风云世家的人来说这番话。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家人、亲人,竟然如此厚颜无耻的甘心为异族办事,如此不遗余力的祸害自己的同胞、民族和原本的祖国。 所以,他选择了拒绝! 风雨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在当今的世界,正在形成三种文化,三大势力。 一股势力是以呼兰为代表的军事帝国。 他们位于东西大陆的北面,以游牧为主,好战和习惯于侵略,长期以来都是战争的发动者,并且试图成为大陆的主人,将整个陆地变作他们的牧场,虽然文化和科技有些落后,但是军事力量强大。 另一股势力是类似于圣龙帝国、印月的阿育王朝、大食帝国和西大陆的一些文明发达的国家。 这些国家都是农业为主的文明,拥有城市并且习惯定居,享有发达的经济和科技,很多都拥有沿海,正好处于第一股势力的南面,并且两者皆是历史上的宿敌,长年累月征战不休。 但是,这些国家正在逐渐走向衰弱,原本的体制逐渐腐化和老朽,昔日引以为豪的文明,正在成为今日进步的桎梏,军事和政治的力量正在逐步萎缩。 最后一股势力则来自于海上。 随着航海业的发达,一些岛国开始了海上的掠夺和冒险,从原本微不足道的小国变成了危险的敌人,而麦坚这个掌握着新大陆,同时兼备了陆地和海洋两大优势的国家的出现,更使得这股势力开始登峰造极。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一股势力并没有长期霸占大陆的野心,但是凭借着强大的经济实力和随时投入、随时撤出的海上运兵能力,他们终于不甘寂寞的开始试图渗透以及控制大陆了。 这对于拥有着辽阔沿海的第二股势力来说,并不是好消息。 因为这就意味着原本作为天险和屏障的广袤海岸线,将成为难以防守的阵地,随时都面临着被突破的危险,同时还意味着从此将不仅要面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还要提防海上强盗的袭击。 圣龙帝国便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肥沃的土壤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犹如温床一般,在千百年来虽然使得整个圣龙民族创造出惊人的辉煌和无与伦比的强盛。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此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也同样在慢慢的腐蚀着整个民族的进取心。 在富裕无忧的生活条件下,原本注重实际、悍勇好战的民风,逐步被陈规俗矩、纲常礼教所取代,原本尚武进取的精神,逐步被歌舞太平的苟安所侵蚀。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逸”,整个民族的精神动力,就在这温床之中逐步的退化流失。 如果在以前,仅仅是面对着文明并不发达的北方游牧民族,还可以凭借着自身优秀的科技和发达的文明维持攻守的和局。 然而现在,整个民族却还要面对后院一个拥有着北方游牧民族那般骁勇好战的冒险开拓精神,同时又拥有着毫不逊色的文明与科技的海上霸国,亡国灭种的危险也就接踵而至了。 风雨明白自己如今的拒绝是莽撞的,而且也是违背利益原则的。 这将意味着自己日后在同圣龙其他势力对抗之际,将同时面对呼兰、麦坚这样南北两股强大势力的挑战,这不仅关系到风雨军的存亡,更关系到整个民族的存亡。 不过这种巨大的压迫感,并没有让风雨感受到气馁,反而让他顿时产生了旺盛的活力和勇气。 他飞快的策马奔驰,自己未来的蓝图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展现在他的面前。 在未来的岁月中,他不得不继续厮杀在沙场之上。 首先要消灭庞勋的军队,恢复圣龙的统一和秩序,然后要整合圣龙的力量,将整个民族团结和整合起来,再现昔日的辉煌。 接着要做的就是抵御呼兰和麦坚的渗透,关键时刻甚至会不惜一战来捍卫整个神州的权益,并且还要重新唤发起整个民族沉淀已久的尚武精神和进取精神,再塑往日帝国的威严! 这些事情、这些目标,如果换了一个人来看,绝对是天方夜谭,实在是太难办到了,恐怕会早早的打起退堂鼓。 但是风雨没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如今充塞在他的心头,让他蔑视着一切的困难,无畏也无惧。 “风侯万岁!” “风雨军万岁!” 当风雨终于正式出现在凉城民众面前的时候,得到的是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这两年坐壁上观、致力内政的策略,抵御呼兰、捍卫家园的战绩,远征印月、扬威域外的辉煌,使得风雨获得了比神州其他任何政治势力更多的资本、民心和威望,也使他的地位和声誉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如此民心士气,足以问鼎天下!”即使是老夫子陈善道,也因为民众的如此热情而颇为感慨。 不过接受如此荣誉的风雨,倒是并没有因此而陶醉。 事实上,他的所有心神都被眼下复杂的局势所吸引住了。 “想不到傅中舒打仗还真有两下子!居然统率两万兵马,成功伏击了庞勋的孟楷部十万大军,果然不愧是和梅文俊齐名的人物!” 风雨看着返回凉城后刚刚收到的情报,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和傅中舒以往接触中所留下的印象。 睿智、沉稳,虽然从不炫耀,但是在他所出现的场所内,所留下的一言一行都有着一种超凡的气度,令人印象深刻,如果用“胸有山川之险,心有城府之严”来形容他,也绝不为过。 这就是傅中舒,圣龙的第一智将,和梅文俊齐名,素有“文傅武梅”之称。 他虽然出身平民,却以自身渊博的学识和翩翩的风度,以及出众的才华,成为辅政王麾下的第一心腹,大大的影响着整个神州局势的发展。 而如今傅中舒的这一仗意义非常重大,不仅解去了鄂州外围的危险,而且还大大提升了各地豪强的士气。 这促使了各大势力迅速捐弃前嫌,一改当初骑墙观望的态度,开始对留在圣京的庞勋部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封锁圈。 风雨已经敏锐的预感到,庞勋势如破竹的鼎盛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由于自身愚蠢的军政表现,白白的丧失了原本有利于自身的时间和空间,全天下的豪强即将暂时抛开彼此间的利害冲突,一致对付这个号称要建立一个新天地,实际上却在肆意破坏了旧秩序,之后根本一事无成,以至于失去了往日赖以壮大和发展的民心士气的拙劣演员。 “那个尚兴有没有开窍?” 在风雨的卧室里,虽然风雨和李中慧相拥而卧,却没有一般少年夫妻那般芙蓉帐暖春宵短的郎情妾意。 事实上,两人更习惯于在如此亲密无间的私人空间里,讨论影响着千百万人生死荣辱的军国大事。 “没有,看来这个家伙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李中慧躺在风雨的怀中,慵懒的向风雨说道。 “那日后我军出动的时候,就把他带着,让人以礼相待,只要他不逃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尽量满足!”风雨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说道。 毕竟卓静雯当年帮过他不少忙,而且受到云明月的影响,风雨对于卓静雯和尚兴之间的情爱纠葛也很有感触,终于决定给卓静雯一个人情算了。 反正对付庞勋,风雨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那么,风侯大人这两天准备如何调动兵马?”一旁看着风雨沉思的李中慧不失时机的询问道。 “还真是瞒不住你!”风雨爱恋的握着娇妻的玉手说道。 这个聪明的女人实在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帮手,总是能够那么迅速和准确的体会自己的意思,然后帮助自己展开行动。 “那当然,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就可以当你的妻子的!”李中慧得意的笑着,紧紧的依偎在风雨的身边。 和风雨的结合,在后世被视为一场完美的联姻。 同样精明强干,同样足智多谋的两个人,在权谋的争斗中,总是那么心有灵犀,总是那么配合默契。 这无疑是敌人们最为嫉妒、头疼和恼恨的事情了。 “这次我准备留下青龙军、白虎军留守凉州,防止呼兰人玩什么花样;黑狼军和新组建的碧蛇军则作为战斗的主力,让这些战士在战场上迅速成长起来;至于秋风军则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策援两地。妳意下如何?” 风雨盯着地形沙盘,向爱妻征询道。 “嗯,不错!可是你准备让谁来担任碧蛇军的统领呢?现在碧蛇军由苏伦暂时代理,此人作战英勇,也颇有才华,我看……”李中慧试探的说道。 “就是那个凉州战役中,力守庆城不失的苏伦?”风雨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立刻想起了这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来。 “是啊!就是他。当初马家军突袭凉城,他就是守城的主将,同样也表现得相当不错,这段时间又暂时代理碧蛇军的事务,我认为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李中慧紧跟着说道,如今虽然在财、政等各个方面她都已经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唯独在军队方面,各军的统领都大有资历和主见,兵权在手只听从风雨的命令,不由让她更坚定了要打破这种局面的决心。 “苏伦的人是不错,不过资历太浅,而且也没有过统率一路大军的经验……”风雨摇了摇头,犹豫的说道。 在他心中最理想的人选,莫过于李逸如。这是他在风雨军中挖掘的最得意的年轻爱将。 可惜这次风雨离开太过匆忙,当时李逸如还在居萨罗城苦战,没有来得及跟随风雨一起回来。 “也对!欧仁倒是够资格,但是最近他作战表现不佳,贸然提升,恐怕不利于军中赏功罚过的气氛和传统!” 对于风雨反对让苏伦担任碧蛇军的统领,李中慧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所以立刻接下话来,抢先否定了欧仁的资格。 “那你有什么意见?”风雨感到有些头疼。 欧仁虽然年轻,资历却足够,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可惜在印月单独指挥作战的表现让风雨实在很失望。 现在若让他担任一方统帅,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剩下的赵亮等人也是资历欠缺,不是最为适合。 “我看也只有小璇了!”李中慧抛出了自己关于碧蛇军的第二套人事方案。 在和姑祖母谈话之后,尤其是得到了关于风雨在印月和欧静,在鄂州和颜如玉言行的秘密报告之后,虽然没有什么让姑祖母不幸而言中的事情发生,但是也让她感到有些危险,所以她决定最好的方法还是把风雨身边的女孩子全部调开。 “小璇?”风雨沉吟了起来。 单纯从人事的安排看,蒙璇确实是最佳的人选,无论是能力还是在军队的威望,都不做第二人想。 自己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风雨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小妹妹,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让她一直处身于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之中。 “我知道你疼爱小璇,不过既然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小璇暂时担任吧!也算是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 这次是碧蛇军重新建立后的第一次作战,选派一个有能力、有经验的将领是必须的!“李中慧紧盯着风雨说道。 “好吧!”风雨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就这么办吧!明天我军就出发前往锦州!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说着,风雨搂住了李中慧,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显然准备结束这样的谈话。 “我有一个请求!” 没想到李中慧并不想就此打住,她说话的时候,可爱的鼻子皱了皱,双眸中闪现出了一丝狡黠。 “妳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风雨爱怜的捏了捏玉人小巧的鼻子,笑着说道。 他特别喜欢看到娇妻那调皮中不乏温柔,狡黠中透着智慧的小动作。 “我要和你一起征战!”李中慧凑近了风雨的耳畔,吐气若兰的说道。 “不行,你离开了的话,凉城怎么办?” 虽然被妻子亲热的举动搞得有些神魂颠倒,但是风雨终究还是保持了处理军国大事一贯的冷静,皱眉拒绝道。 “可以让欧静姐姐主持嘛!欧静姐姐的才华可比我高多了,又有爹爹、高先生和陈先生他们辅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 李中慧仿佛少女一般在风雨的身旁撒着娇,让风雨的脑袋都晕了,顺口问道:“何况什么啊?” 李中慧狡猾的笑了一笑,调皮的理着风雨的发鬓,说道:“欧姐姐也已经不小了,难道你真的要让她一辈子这样过吗?” “当然不是!” 风雨心中一跳,有些发虚的说道,一边偷偷的瞄了一下李中慧的脸色。 “其实你没有发觉欧静姐姐和白起将军真的很合适吗?”不过李中慧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自顾自的说着。 “是吗?有这样的事情吗?” 风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堵堵的、闷闷的感觉。 李中慧依偎在风雨的身边,似笑非笑的望着风雨,略带嘲讽的说道:“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别忘了当初白将军受了重伤,就是被欧姐姐所救,然后在无忧谷养伤,他们一个英雄,一个美人,难道不会日久生情吗? “还有,你当初为了让白起将军撤出伦玉关,不也是让欧静姐姐去说服他的吗?怎么,你忘了吗?” “我看你这纯粹就是胡思乱想!”风雨皱着眉说道。 他有些烦躁的直了直身子,下意识里对于李中慧的这段话非常反感,不自觉得想要反驳。 李中慧脸上的神色一黯,一丝怒意一闪而过,继而立刻恢复了常态,双肘支撑着美丽的脸庞。她用着水灵灵的双眼紧盯着风雨,幽幽的说道:“你好像很不高兴欧姐姐和白将军在一起?” “我?没有啊……怎么会呢?”风雨顿时吓了一跳。 他急忙打了一个哈哈,笑着结束话题道:“好了!就依你,明天就看你夫君为历史书写一笔携美征战的千秋佳话吧!” 第二章再到锦州 “首领,朝廷的兵马攻过来了!” 在圣龙河的东岸,黄炳在熟睡中被士兵叫醒,定睛一看,却见河对面的岸上,火把通明,喊声震天,出现了数十条船,向自己这边逼来。 “给我射箭!”黄炳想都没有想的下命令道。 原本攻打锦州的主将是尚兴,但是这家伙居然为了去见卓静雯而擅自离开,庞勋震怒之余,只好任命另外一员心腹爱将盖憎天出任主帅。 虽然盖憎天乃是庞勋部的头号猛将,作战是一贯身先士卒,英勇无畏,但是为人颇为鲁莽,也少了一些心眼,喜欢直线条的作战模式,因此又派了侄子黄炳率领一部兵马驻扎在圣龙河的西岸,以作策应。 这个时候,黄炳麾下的军队连忙集中兵力,向黑暗的河面放出连续箭雨,射伤了一些圣龙军的士兵。 圣龙军驾船后退,等黄炳部松一口气之后,对方又划桨开了过来,于是再度放箭迎击,展开激烈的拉锯战。 “杀!” 正当双方打得不亦乐乎之时,黄炳突然听见自己的侧翼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一队队黑衣黑袍的骑兵悄无声息的掩杀过来,纷纷跃马挥刀、踏营厮杀,庞勋部戍守河岸的士卒顿时陷入大混乱,自相践踏,死者狼藉。 “这是风雨军!” “风雨军杀来了!” “这是耶律部族的草原人!” 借着营帐被烧着亮起的火光,这些“大武”皇朝的士兵看见了袭击者部队迎风招展的军旗——“定凉侯风”、“黑狼军耶律”,不由惊惶失措的喊叫了起来。顿时军心溃散,应声溃逃,再也无心抵抗。 原来风雨三日前在凉城正是召告天下要出兵平乱,在大张旗鼓的挥师锦州的同时,却悄悄派遣了耶律明雄率领黑狼军潜行至锦州北面的圣龙河渡口,欲图渡过圣龙河从侧翼威胁围攻锦州的庞勋部,解救锦州之围。 耶律明雄是一个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自然清楚强渡圣龙河不仅成功率很小,而且会带来很大的伤亡,所以他到达圣龙河畔之后,就在白天沿着河岸观测水流、地形、以及对岸的敌人驻守的情况。 这个时令,虽然晚上北方的天气逐渐转寒,夜晚圣龙河已经有一部分水面上结了薄薄的浮冰,但在岸边用小石块投掷便可轻易砸破,不但不能直接踏着冰面过河,用船摆渡也十分困难。 差不多跑了半天工夫,耶律明雄才选定了两个渡河点。 他的行动,也同样引起了对岸黄炳的注意。 到了黄昏时分,守河兵力明显的有所增强,而且也设置了不少拒马和木栅,以加固阵地。 不过黄炳万万没有想到,耶律明雄居然使用了声东击西之计。 他让沿岸的村民拿着火把在岸上虚张声势,强渡的船只上也只有数十名士兵和船夫,自己却亲自率领着八百骑兵乘夜从另一个渡点过河,出其不意的袭击了庞勋的军队,以至于在敌人惶恐失措之下,大获全胜。 不费吹灰之力,把五万大军顺利渡过了圣龙河,北可以救锦州,东可以逼圣京,为风雨军开拓了十分有利的战略空间。 “贼军撤退了!” 九月的锦州,正洋溢在一片欢呼声中,喜悦中还兀自有些不可思议。 历时半年的攻防战,想不到这么突然就宣告了结束。 由于风雨军主力的到来,加上耶律明雄渡过圣龙河,大有切断攻城部队退路的态势,迫使庞勋的军队不得不放弃攻打锦州的企图,在一夜之间迅速撤离。 不过,更让锦州军民高兴的是,风雨军带来了大批的粮草,这对于在忍饥挨饿中苦战半年的城中军民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福音。 “风侯万岁!” “风雨军万岁!”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民众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让自己吃饱穿暖的强者这一边。 虽然眼下的这种欢呼声,被大多数的人视作是民众对于朝廷的拥护和对于庞勋反贼的痛恨。 但是只有像风雨这样少数头脑清醒的人,已经预感到这样的欢呼声,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对老大的圣龙帝国的催命声? “真的已经到了易人而食的地步吗?” 听着部下的会报,风雨的脸色十分平静,心里却感慨万分。 中原这个昔日繁华的土壤,这个曾经辉煌的地方,如今在战争的摧残之下,由于严重缺少粮食,居然已经到了交战双方,不得不人相食的地步,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庞勋这个理想的追求者,在获取了强大权力之后,背弃了自己的理想,并没有做到“天下均富”、“兹爱子民”、“百业安康”,军政方面的表现一团糟糕,所以他的覆灭已经成了历史无法抗拒的潮流。 那么圣龙帝国呢? 一个无法让民众安居乐业、填饱肚子的帝国,他还有生存的理由吗? 风雨的心中感到了苦涩,也看到了机会。 “多谢风侯相救!”锦州的太守陈良见到风雨之后,一口一个劲儿的感谢。 他和风雨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奇特的。 当年风雨军初创的时候,他是建军的元老,白虎军的第一任统领,在风雨军中也算是老资历了。 而且也正是在风雨的推荐之下,他才得以从卓不凡身边一个小小的亲信护卫,成为了锦州的太守,娶了林仁山的女儿。 但同时,他作为林仁山的女婿和卓不凡的旧部,在这段时间内无疑是死心塌地的站在了高战一系的立场上,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出身于风雨军,并且是风雨当初推荐他担任锦州太守,而为风雨军效力。 事实上,他出任锦州太守,不过是中央派和风雨之间势力平衡和权力妥协的结果,锦州也就成了双方势力的缓冲地带。 但是事过境迁,如今高战阵亡,中央派势力大大的衰弱,而风雨军则乘势崛起,隐隐然有总揽天下的态势。 虽然由于对付庞勋的共同目标使得双方还不至于马上撕破脸,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未来的锦州将不再是缓冲的地区,而是激烈的前哨。 这样的变化,对于陈良来说,无疑使得自己的地位变得更加尴尬。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并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这种情形令陈良感到自己犹如大时代中随风颠簸的孤叶,夹杂在各大势力之间,随时都有被颠覆的命运,但是却不得不为生存而挣扎,以一州之尊,实际却身不由己。 因而对于风雨的到来,他可谓是百感交集。 一方面是重见昔日战友的喜悦,一方面是对于自己当年脱离风雨军的惭愧,更多的则是忧虑风雨军是否会乘势控制锦州,以及仿徨自己日后该如何在中央派和风雨军这两大势力之间自处。 他的心情是患得患失的。 “陈太守别来无恙?” 风雨见到陈良之后的态度却是非常热情的。 不同于风雨军其他将领对于陈良的不屑,风雨对于这位昔日的战友,并没有很大的反感。 一方面是陈良确实是一个为人老实的人,而且他原本就是卓不凡的旧部;另一方面,当时也确实需要有这样一个人充当风雨军和朝廷之间的缓冲,虽然陈良后来并没有效力风雨军,但是也没有做出什么危害风雨军的事情,甚至在凉州决战的关键时刻,还亲自率兵来援——虽然是出于考虑到现实利益的中央派的授意之下,因此风雨还是非常高兴看到这个老朋友的。 “多谢风侯关怀!” 陈良见到风雨如此热情,一点都没有对自己过去的行为表示介怀,颇有些感动。 “卓将军现在何处?” 风雨举目四望,却见锦州这一边的人群中并没有卓不凡,不由皱眉问道。 “卓将军重伤在身,不能够出来远迎风侯,还请风侯见谅!” 陈良急忙为卓不凡解释道,不仅今天的风雨比不上从前,可以说,对整个天下都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如果因为这样一点礼节上的小事情而引起争端的话,对卓不凡实在是不利啊! 其实这全是陈良多虑了,风雨倒没有如此小心眼。 着眼于天下的他,根本就没有把琐碎的礼节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像那些士大夫一样斤斤计较来往过从之间,别人对于自己是否尊重。 在风雨的眼中,自古以来天下乃是强者的天下,如果是强者自然会有人来尊重你,如果一个人不能够自强不息,那么就算曾经出身于钟鼎世家,最终也不过是人见人弃的败家子,不值得一提。 所以,风雨听说了卓不凡卧病在床,虽然不知道这是卓不凡故意推托,还是真有其事,都没有放在心上。 反而是非常真诚和急切地说道:“卓大将军乃是朝中元老、军中前辈,就算是平时也该风雨前去拜见才对。陈太守请快快带路,让风雨前往探视!” 此言一出,情真意切,顿时让原本还心存疑虑的高战一系将领脸色缓和了下来,对风雨的印象也亲切了许多。 “晓兰!” 风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卓不凡的屋内看到晓兰,而晓兰也显然没有想到会见到风雨,因此也楞在了当地。 风雨痴痴的凝视着这个青梅竹马的丽人。 多日不见,只见斯人憔悴,消瘦了很多,仿佛随风的浮萍,而且两个眼眶也有些发黑,脸上贴着两片病态的晕红,身体微微颤抖,强忍着剧烈的咳嗽。 这一幕让风雨感到了心痛,更感到了愤怒,以至于根本就没有看到从晓兰身后出现的林玉寒因此而脸色一变。 “这位就是晓兰妹妹吧!” 在风雨身旁的李中慧立刻笑着执起了晓兰的双手,亲切地说道:“妹妹真是好漂亮啊,中慧早就闻名已久了!” “姐姐夸奖了!”晓兰说道。 她早就听说过李中慧的大名,果然是天下奇女子! 当机立断让李氏家族和风雨军联姻。 出谋画策帮助风雨脱险。 独身一人舌战楚天辞,巧言相对迫使辅政王交换城池,避免风雨军分裂。 两度坚守凉城,逼退马家叛军和皇甫世家。 运筹帷幄执掌大政,令风雨无后顾之忧的远征印月,令天下各大势力不敢侵犯凉州。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精明强干的少妇所为。 她的一言一行,都透着自信和睿智,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八面玲珑之中又是柔中带刚、棉里藏针;虽然明知道她的话是客套,但是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愿意相信。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和风雨结合,帮助风雨成就天下的霸业! 这是晓兰心中的想法,她由衷的为儿时的好友高兴。 “由于卓小姐去了鄂州,所以这些日子全仗林夫人看顾卓将军!” 李中慧的举动打破了刚才场面的冷硬,略知其中内情的陈良急忙不动声色的向风雨介绍了林玉寒和晓兰的关系,实际上也是提醒风雨。 林夫人! 风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只感到一阵苦闷。 晓兰终于还是嫁给了林玉寒,这虽然是预料中的事情,但是如今真实的得知这件事,而且当事人还和自己近在咫尺,感觉毕竟不好受。 往昔岁月中彼此两小无猜、形影不离的情景还恍若昨日,却没想到如今已经是“罗敷有夫,使君有妇”,实在有隔世之感。 幸好已经冷静下来的风雨,尽管心中难过,但是这些年权力场的锤炼,使他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 所以表面上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根本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仿佛老朋友一般的向林玉寒责怪道:“恭喜林兄了,只是贤伉俪大喜之日居然没有邀请风雨,连一杯水酒也不置办,未免太讲不过去了吧!” “哈哈,请风侯恕罪!只是末将和拙荆成婚之日,正是风侯远征印月、扬威异域之时,我夫妇两人怎敢以私人小事惊扰风侯的军国大事?”林玉寒也笑着回答道。 这些年的岁月流逝,加上已经成家立业,使他也成熟了许多,不管内心如何想,至少表面上却保持着一团和气,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万万想不到两人之间会有如此复杂的纠葛。 “你们怎么还在外面,有话不能进来说吗?” 这个时候,却听见已经和晓兰谈笑着走入屋内的李中慧,扬声招呼着还在外厅的男人们。 能够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很快熟络,这一直是风雨佩服李中慧的原因之一。 “多谢风侯看望老夫,可惜老夫重伤在身,不能远迎,还请风侯恕罪!” 当风雨进入屋内看到卓不凡的时候,心中大吃了一惊。 这哪里还是当年在圣京相会的那个身形高大、双目炯炯有神、说话的声音十分有力的虎将,这分明是一个久卧病榻、垂垂老矣的老人。 没有了当年的神采飞扬,没有了当年的顾盼生威,伤病消耗了他原有的精力和活力,战争期间的粮食短缺和营养不良,更进一步的摧残了他的健康。 “老将军何必多礼?风雨作为晚辈,自然应该前来看望!” 看到卓不凡如此模样,风雨的心中也不好受。 虽然出于政治的需要,风雨并不觉得自己坐观庞勋部和朝廷的争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锦州这段时间以来所承受的艰难,严格说来,自己也难辞其咎。 “风侯,如今贼兵势大,国家危难,四夷窥我神州,唯有万众一心,方能够力挽狂澜于不倒,这一点还得多多仰仗风侯!” 卓不凡颤颤巍巍的握着风雨的手,殷切的叮嘱道。 “请卓将军放心,风雨此次出兵,就是要扫荡群寇,还我朗朗乾坤的!”风雨信誓旦旦的说道。 “是啊!请姨父放心!如今辅政王和皇甫老大人已经率领联军从鄂州向贼兵逼去,燕南天大人的骑兵也已经兵临韩陵,公孙大人和令狐大人则控制了通往圣京的漕运,加上风侯和家父从西面进兵,庞贼如同笼中之鸟,他的末日指日可待,外公大人的在天之灵也必将很快就可以瞑目了!”一旁的林玉寒也宽慰道。 “林大人将要从伦玉关出兵吗?” 风雨微微一楞,心中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错,家父将调集十万大军挥师南下,应该明天就可以到达锦州了!”林玉寒神采飞扬的说道。 由于各大势力终于联合起来,庞勋的覆灭已经可以预见,一直镇守在伦玉关的林仁山显然也有些坐不住了。 在儿子的怂恿下,此次出兵,一则是为岳丈高战报仇,另一方面也想藉此建立功勋,扩展势力,重振中央派的雄威。 而对于林玉寒来说,更是将此视为一次施展个人能力、扬名天下的大好机会。 他深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在讨伐庞贼的战场上立下盖世奇功的,他更要向世人证明,在当今天下,不是只有一个风雨会打仗。 “可是伦玉关岂不是空虚了吗?万一呼兰人叩关怎么办?” 风雨双眉紧皱的说道,对于林仁山的出兵,他非常不以为然,这意味将给予呼兰人可乘之机,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情。 当初无论战事多么紧张,伦玉关的军队始终没有调动,原因也正是在于此。 “风侯多虑了!”林玉寒则有些不悦的说道:“伦玉关可是天下第一名关,家父也不是那个丢失了名关的白起,区区呼兰人又何足挂齿?风侯如此阻挠,莫非是害怕家父抢了风侯的功劳不成?” “住嘴!” “林兄你言重了!” 林玉寒此言一出,卓不凡和陈良顿时纷纷出言阻止,暗中都责怪林玉寒说话实在是不知轻重,如今正是各方势力合作的大好局面,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风雨也是勃然大怒,不过看到了一旁晓兰那憔悴的面容中透着的焦虑和不安,让风雨没来由的心中一软。 他当下强压住怒火,冷冷的说道:“希望林兄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如同今天说话那么犀利,既然林老将军这么愿意建功立业,风雨军绝不敢阻拦!只是,阁下对于风某部下的侮辱,风某今天记下了,希望来日,阁下莫要还不起才好!” 说着,风雨拉着李中慧拂袖而去,原先双方刻意营造的祥和气氛荡然无存。 “你担心呼兰吗?” 走出房屋之后,李中慧看着兀自怒气不消的风雨,试探的问道。 “你看出来了?” 风雨展颜一笑,瞬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怒意,说道: “是啊,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呼兰人了!张仲坚可不是好惹的,我敢断言,他现在一定摩拳擦掌等着侵入圣龙的机会呢!所以,既然林家父子这么想立功,那么我自然藉此机会让他们去打头仗了。我准备让各军不向圣京进发,而是朝伦玉关方向运动,提防着呼兰人的动静,免得到时又被他们杀进来。” “可是……” 李中慧依然有些担忧,兰心慧质的她当然清楚风雨刚才分明是假装生气,目的是藉此把军队留在后面,用来预防呼兰人。 但是对此她并不是完全赞同:“庞勋的军队毕竟还十分强大,我怕林家父子孤军奋进的话会吃亏的!” “那就是他们自找的!” 风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忿忿不平,毕竟他虽然在正常情况下不至于表现得像刚才那样过火,但还是非常生气的。 “这不太好吧!不管怎么说,大家目前都是同一阵线上的,而且消灭庞贼也有利于提高风侯您的声望,如果我们什么事都不做,只怕会留下话柄的!” “我知道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风雨有些像赌气的孩子,对于剿灭庞勋,风雨从头到尾都没有李中慧那么坚定和积极。而由于林玉寒刚才的话,他更希望看到林家父子惨败的狼狈,不过他也清楚李中慧说得有些道理,终于还是做出了理智的选择:“那就让黑狼军和秋风军朝伦玉关运动,我率领近卫军和碧蛇军跟在林家父子后面,给他们做做保姆,这下夫人可满意了吧?” 圣龙历七五五年九月十三日,可以说是圣龙帝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日子。 正是这一天,圣龙帝国的第十四任皇帝广陵帝在辅政王和皇甫嵩的拥护下,在鄂州正式向天下各路藩镇发出讨逆召告,号令天下兵马讨伐庞勋、收复圣京。 号令一出,立刻得到了幽燕节度使燕南天、齐鲁节度使公孙无用、江南都讨使令狐潮、定凉侯风雨、岭南节度使杜绍权、镇北大将军卓不凡、伦玉关太守林仁山、卞州留守上官明镜(韩陵被庞勋攻破后,上官明镜便退守卞州)、晋阳留守章翔、扬州刺史秦凤鸣、锦州太守陈良等十八路地方豪强的响应。 这些人迅速对庞勋占据的圣京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包围圈,全天下的局势也立刻为之转变。 不过,在锦州的圣龙军却正处于严重的意见分歧之中。 “林家父子开拔了?” 锦州城内,风雨一听到林玉寒居然连夜出城和林仁山会合,不和自己照会一声就自行向圣京挺进,不由得大为恼怒。 他很清楚林家父子的用意,圣京是整个圣龙帝国的心脏,只有重新夺回圣京,才能洗刷曾经陷落的耻辱,也才能重振中央派的声威。 面对着如今各路藩镇集结重兵向圣京开进的现实,一心想做高战继承者的林家父子,的确比任何人更需要首先夺回圣京,以便名正言顺的成为中央派的领袖,和天下其他各大势力抗衡。 相对于这个目标,伦玉关的得失确实并不重要,更何况林仁山恐怕还非常迷信伦玉关的坚固城防足以抵挡住呼兰人的强大攻击。 但是他们未免也太不知轻重了! 姑且不论他们留下了空虚的伦玉关,很有可能导致呼兰人乘虚而入,为神州带来重大的劫难。 单单是正面的庞勋,虽然面临着严峻的军政形势,也打了几场败仗,但是整个主力依旧保存着,没有受到太大的挫伤,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还完全有能力反噬。 所以像林家父子这样的轻敌冒进,实在是非常幼稚,犯了兵家大忌,让风雨真的无法相信这是出自久经战阵的老将林仁山的指挥。 “这也难怪,高战一死、圣京陷落之后,中央派倍受打击,甚至不得不放弃原本一贯的中立,采取和辅政王联姻的下策。 “再加上如今卓不凡又重病在床,林仁山身上的压力太大了。如果圣京不能够在他的手里收复的话,中央派将成为失守圣京的罪魁祸首,无论是人心士气,还是实际的利益,都会遭受其他势力的打压,不可避免的土崩瓦解。 “所以换作我是林仁山,恐怕也不得不赌这一把,倾尽全力夺回圣京。 “而如今庞勋的主力正在东线韩陵同燕南天、令狐潮、公孙无用、上官明镜等藩镇的联军对峙,由于缺乏粮食,战斗力严重下降,甚至出现了比锦州还要严重的人相食,甚至还有估价卖人肉的现象,而另一方面鄂州的辅政王、巴蜀的皇甫嵩也正在星夜兼程的赶来,我想林仁山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想抢先和辅政王会师,攻打圣京。” 李中慧非常了解风雨的心情,出言宽慰道。 “我当然知道圣京对于林仁山的重要,但是……”风雨叹了一口气,有些怒气的说道: “林仁山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难道不知道轻敌冒进的危害?如此不顾一切的开进,他把庞勋也太小看了! “燕南天为首的东线联军,有中央派,有皇上一系,也有亲辅政王一系,根本不可能同心协力,到底能否把庞勋的主力牵制住,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而辅政王和皇甫嵩也是彼此勾心斗角、互相牵制,未必会如他所想得那么快的进军。 “最重要的是,原本攻打锦州的盖憎天部依然保存着战斗力,会合了孟楷残部和留守圣京的贼兵,即使受到了饥饿的影响,实力远在林家父子之上,我担心他们的这次进军会遇到大麻烦,这将对整个战局带来很大的被动。” “所以就需要定凉侯出马嘛!”李中慧有些像哄小孩子一般的哄风雨道。 “哼!那也要我有这个实力啊!这个老家伙把伦玉关放下不管,害得我不得不把黑狼军和秋风军全部调过去,现在我手里也是难为无米之炊了!”风雨依然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 “你也说过了,林仁山要是战败的话,对整个战局非常不利,恐怕还会有人说你风侯见死不救,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们也得管啊!” 李中慧的话道出了事情的关键,让风雨不由得摇头苦笑。 “风侯,前线急报,林太守的军队已经击退了盖憎天部,正在向圣京挺进,距离圣京还有一百二十里,林太守希望风侯您能够快点前去和他会师!” 正当风雨和李中慧议论之际,陈良匆匆赶来向风雨会报最新的战况。 “辅政王和皇甫大人的军队现在在哪里?”风雨皱眉问道。 盖憎天是出名的猛将,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林仁山击退,过分顺利的进军让风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由于皇上这两天龙体有恙,所以大军尚未启程!”陈良期期艾艾的说道。 “什么?辅政王就没有说什么吗?” 风雨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由于鄂州的军队没有出动,势必造成林仁山父子兵马孤立无援的境地,形势也就非常危急了。 “辅政王恐怕要避嫌吧!”陈良小心的提醒风雨。 毕竟萧家兄弟两年前还曾经为了皇位之争而差点刀兵相见,如今广陵帝在他岳父的扶持下,一定会乘辅政王一系因为庞勋造反而实力大为削弱的机会,极尽全力来打压萧剑秋的。 风雨听了则简直有些气不动了。 难怪堂堂圣龙帝国会被一股流匪搞得如此狼狈,以致面临亡国的危险。 各方将领纷纷打着自己的算盘,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林仁山为了夺回圣京,甚至连伦玉关都不顾了,东线燕南天等人各怀鬼胎,数十万大军竟然驻扎在韩陵城下无所作为。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也根本不分轻重,看来那些关于皇帝宠幸一个美女而不理军国大事的传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的。 如此草率行事,简直就没有把千万前线将士的生死放在心上,把原本可以轻易平定的大好局面搅得一团糟糕。 正所谓壮士阵前半死生,主帅帐内犹歌舞!风雨对于这个老大帝国,感觉越来越绝望了。 一时间意志消沉,起初那股平定叛乱、扶持朝纲的热情也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整个时局的悲观失望。 一个庞勋尚且对付得如此艰难,圣龙北有呼兰的威胁,南有安宇的侵扰和麦坚的窥视,实在是国事堪忧啊! “风侯,秋帅派人前来禀告军情!”正在此时,中军进来禀告道。 风雨朝门外望去,却不由有些吃惊。来人竟然是秋里手下最得力的助手费全。 自从当初凉、夏决战时,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为秋里献上夺马之计后,就成为了秋里的亲信,风雨也是久仰其名,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深谈。 “小人此次带来了秋帅给风侯的密言,还望风侯恩准小人单独会报!” 费全进来之后,一边向风雨说着,一边向旁边的陈良和李中慧扫了一眼。 陈良和李中慧都纷纷皱了皱眉。 只见这家伙四十多岁,长相非常猥琐,头顶早已经油光光的发亮,一个大而通红的酒糟鼻子成了他脸上独特的风景线,而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是那么的奸猾;张开嘴就是两颗又黄又黑的大门牙,凑近了就会闻到刺鼻的口臭。如今说话的时候又是这样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样子,更是令人不快。 风雨虽然也有一些同感,不过他相信秋里的眼光,而且也很意外秋里为什么会如此的神秘。 自从两人在关于征战印月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之后,虽然在高唐握手言和,但秋里终究再也没有主动提过什么建议。 所以风雨在听了费全的话之后,沉思片刻,还是挥手示意陈良和李中慧退下,看看费全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小人此来第一是为了禀告军情,呼兰人果然有所动作,据探马回报,大约有二十万大军朝伦玉关运动。” 费全在众人退下之后,立刻凑上来禀告道:“不过请风侯放心,林仁山打仗果然有一套,早就有所部署,再加上凭借着伦玉关的坚固和险要,估计呼兰人没有十天半月,很难拿下这天下第一名关!” 嗅到这家伙令人作呕的口臭之后,风雨皱了皱眉。 这些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呼兰人当然会有举动,林仁山也当然会有部署,如果就为这些事情这么故作神秘,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所以风雨有些不悦的说道:“你就是想对我说这些吗?” “启禀风侯,小人此来更重要的是向风侯转述秋帅问鼎天下的大计!” 面对风雨的不悦,费全神色自如、胸有成竹的说道。 风雨冷冷的盯着费全,顿时让原本还有些得意洋洋、自以为操纵主动的家伙,突然感到了一股从头到脚的凉意。 冷汗开始浸透他的背后,只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位万乘之尊的君王,那智慧如炯的双眼仿佛洞穿了天地的一切。 对方是那么的威严,相形之下自己则是那么的卑微,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敬畏,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风雨缓缓的说道:“你说说看!” 第三章意外敌情 “秋帅的意思是不要管圣京的庞勋,直接拿下锦州和伦玉关,然后坐观天下群雄逐鹿中原,我等则收取渔翁之利!” 费全慑于风雨的威势,不敢再装模做样,赶紧把秋里的原话告诉给风雨。 “秋里有把握拿下伦玉关,并且阻挡呼兰人?”风雨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如今伦玉关兵力空虚,呼兰人的攻势又即将发动,我军正好藉此机会接防,一举控制名关。想那伦玉关乃是我风雨军起家之地,百姓依然感念当初风侯的恩惠,又正处于异族入侵危难之际,控制伦玉关应该不难! “至于锦州,陈良本为风侯旧部,无论才华、声望,还是地位,都远逊于风侯;而卓不凡则卧病在床,不足为惧;锦州兵马则久战成疲,还有大批人马被林仁山带走,绝无法与风雨军相抗衡。林仁山此行,孤军作战必败无疑,因此以风侯如今的威望,要想乘林家父子战败人心惶惶的时机取得锦州,实在是易如反掌!”费全定了定神,向风雨游说道。 “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风雨淡淡的问道。 “圣龙垂垂老矣,天下乃有能者的天下,还望风侯为了神州社稷,切莫错过这样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费全猜不透风雨的内心,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就这些吗?”风雨依然非常平静的问道。 “……是!” 看见风雨的脸色依旧是波澜不惊,让费全顿时产生莫测高深的感觉,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你可以下去了!”风雨挥手示意道。 不过就在费全将要跨出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又说道: “你很有才干,听说曾经给秋帅出过不少好主意!风雨军是一个容纳人才的好所在,所以你一定能够施展平生才华的,除非……你妄图挑拨风雨军的团结!” “属下不敢!” 费全一听之下,差点瘫倒在地,知道风雨已经清楚了自己曾经在凉、夏大战之后劝说秋里自立的事情,这分明是对自己的严厉警告。 目送着费全出去之后,风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秋里的建议的确让风雨非常心动。 不同于一心想维持圣龙正统的欧静等人,也不同于急着要消灭庞勋以保护自身利益的李中慧,同样出身于市井的秋里,和风雨一样,既没有多少对圣龙皇室的忠诚心,对于庞勋一伙打击商人和豪强的行为也没有多少切肤之痛,因此他的观点更加客观和务实,也更加接近于风雨的观点。 但是身为全军统帅的风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单单凭借自身的喜好来决定风雨军的未来。 风雨军中汇集了各方的人才,有高古风雅的清流,有唯利是图的商人,有根基深厚的豪强,有历史悠久的世家,有骁勇善战的部族,有胆大妄为的勇士。 所有的人都因为共同的利益而聚到风雨军中,但彼此也存在着相互间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利害冲突。 风雨的任务就是调和这些矛盾,谋求共同的利益,让各大派系处于既互相制约,又能够团结合作的状态之中。 此外,风雨的目光更要着眼于天下大局,而不是短时间的局部利益。 想到了北方游牧民族和南方海洋强国,对圣龙帝国已经展开的双重冲击,风雨就有些坐立不安。 他深深明白如果忽略了这样的巨大危险不管,任凭圣龙陷入无休止的内乱之中,只顾着发展自己的势力,局限于自己的领地,那么就会如同井底之蛙一般,落下千古笑柄,最终不过是受人摆布的一路诸侯而已;而神州也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困境和磨难之中,自己甚至会成为神州的千古罪人。 “来人!” 思虑良久的风雨终于下定了决心。“立刻派出快骑,请求辅政王从鄂州出兵,策援林仁山将军,同时派人提醒林老将军,放缓行军速度,小心中了敌人的诡计! “告诉费全,我现在授权秋里对秋风军和黑狼军的所有自主权,所有事情都可以视实际情况方便行事,前提是确保伦玉关的安全,抵御住呼兰人可能的进攻,同时策应凉州的白起将军,和锦州的安全。 “通知陈太守,我将统率近卫军和碧蛇军前去支援林老将军,让他集结锦州的兵马,随我同行,我将留下一个团的兵力留守锦州,应该没有问题了。” 风雨下达了命令之后,想了一想,对自己这样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 既然林仁山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伦玉关和锦州不乘机拿下的话,未免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不过庞勋的作乱也必须立刻剿灭,神州必须恢复太平,开阔的眼界和对天下大势的了解,使得风雨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像秋里建议的那样关起门来做皇帝。 所以风雨最终还是决定亲自率兵支援林仁山父子,尽管内心深处很讨厌林玉寒,不过也只好暂时将个人的好恶放在一边了。 “大哥,我很奇怪,从锦州到圣京几乎是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好打伏击的地方,庞勋究竟想干什么?”大军出发的路途上,蒙璇有些担心的对风雨说道。 “哼!庞勋的胃口很大,我看他这么一路退让,一方面是想拉开林仁山和其他军队的距离,以便更有把握吃掉他,另一方面则是希望乘机再钓一两条大鱼!”风雨冷笑着对蒙璇说道。 锦州是圣京西面的重要屏障,从锦州到圣京除了有一些圣龙河的支流外,基本上就是一望无垠的开阔地带。 这恐怕也正是像林仁山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居然敢如此不顾兵家大忌,冒险挺进的缘故之一。 只是这个老家伙也太小看庞勋了,要是这么容易对付的话,庞勋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把偌大个圣龙帝国闹得如此千疮百孔了。 一想到自己因为林家父子的缘故,不得不自己送上去成为庞勋要钓的大鱼,风雨的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风侯,您看我军如此行军,是不是太慢了一点?” 在随行的将领中,最忐忑不安的莫过于陈良。 风雨命令他把锦州的军队全部带出来,却留下了碧蛇军的一个团驻守,无疑就在无形中接管了锦州,偏偏对于这样的安排,陈良还无法提出异议。 一方面这次进军是为了策应自己的岳丈,所谓旁观者清,在得知鄂州的军队尚未启程之后,陈良也已经意识到林仁山部的危险处境了,而能够施以援手的如今却只有风雨,其他各路藩镇实在是鞭长莫及。 另一方面,林仁山又带走了大批兵马,锦州的兵力薄弱,面对着兵强马壮、声名显著的风雨军,也确实无力反抗。 再加上陈良曾经是风雨军的将领,又是风雨推荐出任锦州太守的,现在再次见到风雨之后,以他的忠厚性格,实在是不可能违抗如今无论权势还是声望都如日中天的风雨的命令。 所以陈良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毕竟这次出动是为了援救林仁山、剿灭庞勋,虽然眼下有丢失锦州的危险,但只要救出林仁山,自己也就可以交代过去了。然而看到风雨这么缓慢的行军,即使以陈良的性格,也实在忍不住了。 “陈兄不要着急,要知道欲速则不达,现在庞勋明摆着准备好了陷阱,我军如果不谨慎从事的话,恐怕不但救不了令岳,还会导致我军也遭受灭顶之灾。到时候,我们两军的伤亡还是小事,耽误了朝廷对庞贼的包围剿灭,使得天下大乱不止,你我岂不是罪莫大焉?这样的责任,陈兄以为你我可以承担得起吗?” 风雨对于陈良的催促早就有准备,当下不慌不忙的反驳道。 “可是……” 陈良知道自己的能力绝对不如风雨,当然不可能在口舌上占据上风,但是又眼见现在的局面,不由急得脑门上都渗出了汗珠。 “陈太守请放心!林老将军久经战阵,如今也一定已经觉察到危险了,在如今的地形上,即使庞贼要想进攻,短时间内也绝对消灭不了林老将军的部队,反而正好有利于我军里外夹击,乘势击溃庞贼的主力!”还是李中慧打了圆场,安慰陈良道。 “夫人高见!”陈良听了之后,不由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对李中慧感激的说道。 “启禀风侯,我们遇见了林将军派出的信使。根据信使的会报,林仁山将军所部于昨夜遭受重创,林老将军身受重伤,如今正退守到昌化,庞贼部大约有五十万大军已经将此城团团围住了!”就在此时,前方的探马飞速本来禀告道。 “什么?五十万大军!” 风雨在马上吓了一跳,其他将领也是面面相觑。 大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情报不实,虽然预料到庞勋应该可以抽调出大批军队来,但也不可能这么多啊! 不是说庞勋的主力都被调到韩陵了吗? 燕南天他们那些少说有五十万的军队是干什么吃的,就算是拿不下韩陵,总可以牵制住这些乱军吧?庞勋哪里还能调集这么多军队? “再探!把信使带上来!”蒙璇冷冷的下令道。 然后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风雨身上。 姑且不论敌人到底是否有五十万大军,至少林仁山的十万大军已经打了败仗了,林仁山也受了重伤,这边碧蛇军连同锦州的兵马也只有七、八万人,没人有把握凭借这点军队就能够救下林仁山,闹不好,搭进去都不够。 “风雨,救救玉寒他们!” 在风雨军临时驻扎的营帐里,这句话是晓兰最后昏迷前留下的。 风雨没有想到,林玉寒居然会派人护送晓兰突围来求自己救援。 这一方面让风雨有些恼火。 这个林玉寒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而且也太不顾惜晓兰的安全了;另一方面也暗暗吃惊林家父子的处境,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以林玉寒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妻子前来求自己的情敌出手呢? 可见,战局远远比风雨预料的还要糟糕。 “风侯,事情大致搞清楚了!” 李中慧、陈良和蒙璇脸色沉重的来到风雨的身旁。 就在风雨守护晓兰的时候,他们三人则仔细盘问了那位护送晓兰杀出重围的林家军士兵。 庞勋确实调集了五十万大军,并且是自己御驾亲征,显然燕南天等人在东线软弱无力的攻势已经被庞勋识破,根本就不加以理会。 贼军先是由盖憎天部示敌以弱的引诱林家军孤军深入,而主力则在距离圣京城八十里处秘密集结,以逸待劳的等候着林仁山父子送上门来。 虽然从锦州到圣京的道路的确是一马平川,但是面对着贼军五十万兵马,这样的一马平川还不如山高路险来得好呢! 虽然林仁山得到了风雨的警告之后,已经觉察到由于鄂州兵马和风雨军没有跟进,使得自己军队正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因此下令放缓进攻的步伐,但是贪功心切的林玉寒,统率着先锋部并没有遵循林仁山的号令。 结果一万五千人的林玉寒部,首先遭遇了盖憎天部七万兵马的攻击,在无险可据的情况下,损失惨重,被团团围在县城昌化。 爱子情深的林仁山此时尚不知道庞勋的主力亲来,也根本没想到敌军会有五十万之众,因此虽然明知道前途危险,终究割舍不下亲情,率军来援。 盖憎天假意抵挡不住,放林仁山杀入城中,然后和庞勋的主力会合,将整个昌化团团围住,林家父子屡次奋战不果,林仁山受了重伤,林家军损伤过半,不得不退而坚守昌化。 只是昌化城小薄弱,军队辎重又被贼军夺去,城破兵败已是早晚的事情了。 “小璇,你怎么看?”风雨一脸沉重的询问蒙璇道。 “围围打援,请君入瓮!”蒙璇毫不犹豫的说道。 昌化这样的小县城,怎么可能禁受得住五十万大军的包围?即使林家父子派出的护卫再厉害,晓兰这样的弱女子,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突破五十万大军的重围前来求援? 这个道理恐怕林仁山也明白,所以才会派出晓兰前来,和庞勋的目的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希望风雨军前去;不同的只不过是一个想钓更大的鱼,一个则如同溺水的人抢抓救命的稻草罢了。 “可是我们却不得不去!”李中慧苦笑道。 如果风雨见死不救的话,一旦林家父子兵败身亡,风雨也难免会落下拥兵自重,漠视同僚生死的恶名,对风雨的声誉和影响力都有不小的负面影响,所以无论如何,风雨也不能坐视不管。 “风侯,仁山公乃是国家栋梁,虽然对风侯有所得罪,然而他老人家一生为国为民,誉满天下,功在朝野,还望风侯能够念在当年呼兰入侵凉州时仁山公派兵来援的情分上,施以援手吧!”陈良也很紧张的说道。 “风雨……” 这个时候,恰恰晓兰也在军医的救治下悠悠的醒来,她本来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劳累过度罢了,身体并没有大恙。 如今正好听到陈良的话,知道风雨正在犹豫不决,不由虚弱的对风雨说:“晓兰只是一介女流,并不懂得战场征伐,然而晓兰相信风雨你的任何决定都是有道理的。虽然晓兰希望风侯你能够救援晓兰的夫君和公公,但是如果这是敌人的奸计,晓兰也绝不敢强求风侯,耽误了军国大事!” 风雨急忙一个箭步走上前,扶住她的手,爱怜的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下林家父子的,相信我!” 看着晓兰的眼中闪现出放心和信任的目光,风雨的心中不由得一痛,他多么希望今天的晓兰是为了自己,但同时也欣慰晓兰能够信任自己,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了国家大事,总算不愧彼此相交一场。 事实上如果晓兰一味的要求自己救援林仁山,虽然自己还是会答应,但是恐怕不见得会尽心尽力,然而面对着晓兰如此的信任,风雨知道自己没有第二个选择,仅仅是为了晓兰的信任,也必须把林家父子救出来。 “是不是把秋风军和黑狼军调过来?”离开晓兰之后,李中慧试探的问风雨道。 风雨皱着眉轻轻的摇了摇头。 此时的秋里大概已经开始了接管伦玉关的计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来得及赶过来了。而且由于对圣龙帝国君臣上下散发的那种沉沉暮气的失望,和对林仁山失误所带来的机会的心动,使得风雨并不准备放弃对伦玉关夺回的计画。 沉思了良久,风雨缓缓的说道:“命令全军保持正常行军速度向昌化开进,同时让侦骑的探索范围扩大一倍,随时回报贼军的动向,注意四周的警戒。此外,派人前去和辅政王联络,希望鄂州的兵马迅速出动,对我军加以配合!” “你……你不会是想凭着这点军队去打败庞勋的五十万大军吧?”李中慧微微皱眉道,虽然她赞成风雨救援林仁山,但这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并不是希望风雨真的和庞勋拼起来,而让其他藩镇在旁边捡便宜。 她突然又想起刚才看见风雨对晓兰的体贴模样,不由得心里涌起了一股醋意,很不是滋味。 “傻瓜!” 风雨立刻察觉到李中慧内心的想法,不由偷偷的握了握李中慧的玉手,爱怜的说道:“我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吗?” “哼!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中慧没好气地说道,但是心中的怒火却因此消减了许多,只是面子上却依然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有没有发觉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风雨对于如何摆脱这样的情景已经很熟练了,立刻故作深沉的岔开了话题,以转移李中慧的注意力。 “什么不同寻常?” 李中慧果然如风雨所料的转移了注意力。 “当然是指庞勋的军队,他们为什么……” 风雨暗暗窃喜自己计谋成功,但说到一半却突然灵光一闪,真的想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不由呆了一呆。 “你怎么了?”李中慧有些担心的望着风雨。 “你说庞勋为什么把林仁山包围在昌化,围而不歼,还故意放晓兰出来通知我们?”风雨突然非常严肃的喃喃自语道。 “当然是为了诱我们上钩!”李中慧有些奇怪的回答道。 “可是……这一招他已经在林仁山的身上用过了,而且已经暴露出他拥有五十万大军的兵力,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们前去救援,还可能再上钩吗?庞勋不至于糊涂到这么小看我吧?”风雨皱眉烦躁的说道,作为屡次击败呼兰大军和远征印月的名将,光是风雨这两个字,就绝对不应该是任何人轻视和忽略的对象,除非对方是白痴。 庞勋绝对不是白痴。 “这个……” 李中慧和风雨面面相觑,都感到了庞勋一定另有图谋,偏偏又想不出道理来。 “莫非是庞勋在昌化根本没有五十万大军,故意虚张声势,想乘机吓唬我们,以赢得全歼林家父子的时间?” 一边的蒙璇听到了风雨的问题,也插嘴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不对!”风雨断然否定道:“如果他是虚张声势,以林仁山用兵的能力和林家军的战斗力,应该不可能被这么狼狈的困在昌化这座小城里面,所以,这就说明他有足够的实力来消灭林家军。但是……”说到这里,风雨又有些困惑的说道:“但是他如果目标仅仅是消灭林家军的话,区区一座昌化县城应该不存在什么阻碍,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攻破,又何必如此大费周张?” “莫非庞勋的目标是锦州?”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良突然插嘴道,眼下他最关心的事情除了林仁山父子的安全,就要数锦州了,所以立刻就想到那里去了。 “不会是锦州!” 风雨摇了摇头,虽然现在锦州守备空虚,但是庞勋要想攻打锦州,就势必要和自己的军队在路上撞见。 以眼下自己如此大张旗鼓的派出侦骑,除非这家伙真的有三头六臂,否则是绝对不可能瞒过自己夺去锦州的。 不过陈良的话却也提醒了风雨,灵光一闪,几乎和蒙璇同时脱口而出:“鄂州!” 鄂州位于圣龙江的中游,是天下东西南北水陆交通的咽喉所在,更是圣京的南方大门,如今自然也就成了圣京包围圈南面集结地。 而更重要的是,现在具备领袖号召圣龙各大藩镇的两位大人物:广陵帝和辅政王,如今都在鄂州;此外,鄂州到圣京之间,至少有五处适合伏击的地方。 因此如果真的被庞勋骗住,以为他的大军正在昌化围歼林仁山的话,鄂州联军的主帅、与中央派有着荣辱与共关系的辅政王萧剑秋,很有可能会因为快速行军而遭遇埋伏。 一旦鄂州联军落败,则鄂州将处于空虚状态,对圣京的包围圈也就不攻自破。 庞勋本来就是一个流寇,对他来说,守住圣京固然好,如果收不住,打开缺口重新杀回物资富饶的圣龙江以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攻不下鄂州,他连续击败了西面的林仁山和南面的萧剑秋,无疑可以极大的提高自身的士气,再加上处于内线作战的有利位置,长久下去,本来就矛盾重重、各打算盘的帝国各路藩镇,恐怕不仅会无功而返,甚至还会自相攻伐。 风雨想到这里,不由得冷汗淋漓。 可是自己究竟应该先去救林仁山,还是先去设法和萧剑秋会合? 风雨有些把握不定。 救林仁山的话,就怕来不及援救萧剑秋;而萧剑秋这边却又不清楚现在到底位置,又怕和萧剑秋错过,更担心万一自己判断失误,林仁山兵败的话,对于圣龙帝国同样也是一件非常负面的事情。 就在风雨举棋不定的时候,伦玉关方面则已经展开了非常激烈的争夺战。 呼兰军在大将翰鲁的统率下,二十万人马蜂拥而至伦玉关下,却看见伦玉关城楼之上遍布旌旗,无人看守;而伦玉关的守军却分三门而出,军士腰下各束包裹。 “哼!看来林仁山老贼自知无力抗衡,根本不准备镇守伦玉关。圣龙有这样的将领臣子,难怪会日渐衰弱到今天的地步!” 翰鲁心中冷冷的一笑,环顾左右将士,大声的说道: “儿郎们,眼前的就是伦玉关!那圣龙的君臣现在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无心镇守,只要我等攻下这座名关,那么中原的花花世界,就属于咱们草原的健儿了!” “杀!” 草原的勇士们顿时被激发起无穷的斗志,喊声震天,气势如虹。 呼兰大军在翰鲁的指挥下,立刻兵分二路,翰鲁亲自率领着军队一马当先,严令各军一旦得胜,就全力往前追赶,除非鸣金,否则不许停步。 当下,在阵阵慑人心魂的呼啸声中,呼兰大军发动了进攻,铁蹄震动,地晃山摇,卷起了无数飞扬的尘土,掩盖住了太阳的光芒。 在尘沙的朦胧中,擅长征战的呼兰将士迅速的掩杀至圣龙军前,弓箭在半空中呼啸,大刀在日光下闪耀,借助着战马冲锋的加速度,和来自于草原的粗狂和豪迈,战争的进展犹如预期般顺利。 大批大批的圣龙人纷纷倒下,其余的兵马也无心恋战,也不入城门,纷纷沿着城池朝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退去。 翰鲁率领着前锋尽力追赶到城门口,眼见城门大开,城上也无人防守,不由大喜,命令兵马抢城。 于是,数十骑当先入城,翰鲁也纵马加鞭,紧随其后。 正在此时,却听见一声暴喊:“胡酋授首!” 随着一道梆子响,两边不知何时涌出了无数的弓弩手,箭弩齐发,势如骤雨,与此同时,当先入城的骑兵也纷纷颠入了陷坑之中,一时间,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城中的圣龙军士兵突然出现,而城外原本败退的两路兵马也纷纷返身杀敌,呼兰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大惊失色,不断向后溃退,彼此自相践踏,其间无数人落入了圣龙军早就准备好的堑坑之中。 翰鲁惊怒交加,一边抵挡着圣龙人的强弓劲弩,一边指挥着部下后撤,只见一个疏忽,被弓箭射中了左肋,大叫一声而翻身落马。 在左右将领的扶持下,且战且退的撤回去,依仗驻扎的营寨,方才抵住了圣龙的追兵,只是损伤无数,士气大大的低落。 而此时,只听到圣龙军的将士在寨门外大笑着嚷道: “好一个白痴将军,本将略施小计就乖乖上钩,如此愚蠢,竟敢妄想侵犯我神州疆土!还是快点回去抱老婆睡觉吧!免得丢人现眼,仗没打赢,回去老婆却被人睡去了,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 “气煞我也!” 正忍着伤痛骑在马上,准备督促将士再战的翰鲁,听了这话之后,气急攻心,大叫一声,顿时口吐鲜血,翻落到了马下。 原来呼兰人有一个俗规,凡是作战不力的将领,他本人就有可能被剥夺贵族的封号,妻儿也将被沦为奴婢,成为其他贵族将领的宠物。 翰鲁本来就惭愧自己中计,如今又听到这样的嘲讽和侮辱,顿时怒火中烧,牵动了伤势,于是昏迷了过去。 眼见主帅落马,呼兰的军队士气更加低落了,其他将领只好命令军队死守营寨,而伦玉关的主力由于被林仁山调走了,所以也无力攻下营寨,双方对峙了一阵,圣龙军也只好后撤回伦玉关去了。 “启禀将军,呼兰的军营出现白布孝麻,据抓到的呼兰巡逻兵交代,敌酋翰鲁因为伤重,又被将军讽刺了一番,结果金疮碎裂,吐血而死,如今敌军上下均挂孝举哀,士气低落,并且有了后撤的迹象!”伦玉关内,大战后的夜晚,守将方杰接到了探马报来的如此喜讯。 “恭喜将军,谈笑之间就大败呼兰,即使是风雨也不过如此!” “将军果然神勇!” 一时间,伦玉关的将佐纷纷向上司道贺,极尽阿谀之词。 “哈哈,哪里哪里!这多亏了太守大人的锦囊妙计,还有各位大人的奋勇杀敌!” 年过四旬的方杰一边嘴上谦虚着,一边心里却也禁不住因为这些奉承的话,而洋洋得意起来。 他是林仁山的老部下了,跟随林仁山多年,久经战阵,极得林仁山的信任,因此被委任以镇守伦玉关的重任。 像今天这样大败呼兰人,还击毙呼兰统帅,自然是难得的大功一件,有些志得意满的方杰当下大口喝了一碗酒之后,意气飞扬的大声说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立足于天地之间,就应该杀敌报国,沙场建功!如今敌酋暴亡,呼兰军队必定人心惶惶,正是我辈再立奇功、扬名天下的好机会,是条汉子的就跟我今夜袭营,把那些呼兰畜生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杀光呼兰畜生!” “誓死跟随方将军!” 一时间,圣龙军的将领们仿佛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功名和荣誉,纷纷叫嚷着、附和着,整个营帐都沸腾了起来。 “将军,敌情未明,敌我双方的力量又众寡悬殊,属下以为还是小心为上,以免中了呼兰人诈死诡计!反正太守只是要我等坚守伦玉关,既然那敌酋已经死去,自可任他退去,我等也算完成了任务!” 就在这闹哄哄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军官却偏偏说出了相反的话。 “放屁!来人,给我把这个动摇军心的懦夫给绑起来祭旗!” 正在兴头上的方杰听了如此扫兴的话,不由勃然大怒。 “算了算了,这石三一向作战勇敢,今天也是酒后失言了,将军何必动怒?” “是啊!如今咱们就要开拔作战,临阵杀自己人可不吉利!” 那个石三原本是个孤儿,很小就加入了林仁山的军队做马夫,由于作战勇敢而升到了百夫长,因而在军中人缘显然不错,看到方杰发怒之后,众将纷纷为他求情。 “哼!看在各位将领的面子上,老子今天就饶你一条小命!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押到大牢里,等老子凯旋后再来收拾你!”方杰看见这么多人为他求情,也不好再怎样了,于是悻悻然的下令道:“通知全军初更出城,随本将夜袭敌营!” 只是方杰并没有看见,那名少年军官被押下去的瞬间,脸上一闪而过的是一种不屑和怜悯的神色。 这一天,正好是月黑风高,圣龙的将士们在方杰的统率下,人衔石,马衔草,悄无声息的从伦玉关中潜出,向呼兰的营地逼去。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先头的部队很快就解决了几名哨兵,大队人马迅速涌上前来,在喊声震天中杀入营寨,逢营就烧。 “不好,中计了!快退!” 但是方杰很快发现营寨内居然空无一人,顿时知道不好,立刻头冒冷汗,身体摇晃,大惊失色,急忙命令手下的兵马后撤,退回伦玉关。 就在此时,只听到一阵阵震天动地的擂鼓声从四周响起,呼兰人状若地狱的恶魔一般从黑幕中杀出,在破空的箭弦声下,一支支夺命的弓箭从高处密集落下,暴露在火光中的大批圣龙士兵,立刻成了呼兰射手方便的靶子,在惨叫声中纷纷倒地,全军大乱。 “快熄了火把,跟我撤!”方杰当机立断的命令道。 还没等圣龙军队调整过来,只见到那呼兰的大批军马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猛烈的冲入圣龙军的军阵,冲散了圣龙军的队列,冲垮了圣龙人的斗志,还截断了圣龙军撤往伦玉关的退路。 屠杀就此展开。 原本数量就处于劣势,如今更是士气低落的圣龙军,根本无法抵挡住草原人犀利的攻击。 慌乱的军队根本没有任何阵形可言,只是一瞬间就被冲击的四分五裂,各自为战,所有的战士心中早就不存在任何胜利的奢望,仅仅是为了苟延残喘而做着徒劳的努力。可惜,这样的努力在呼兰人的屠刀下,是何等的微弱。 在闪闪的火光下,见证着人世间的血腥。隆隆的擂鼓声取代了深夜的幽静,金属兵刃的撞击声依旧在证实着战争的继续,战马在空旷的原野上为失去的主人而悲鸣,战士在临终前发出不甘而又无奈的惨呼。 四处逃窜的圣龙人被四处掩杀的呼兰人追击着,在黑夜中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敌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大败中的方杰,自知大势已去,不敢朝伦玉关方向杀回,自率一队亲信狼狈的夺路而逃。 其他的军队也因为没有主帅的号令,变成了一团散沙,成为了呼兰骑兵猎杀的目标,仿佛被戏弄的老鼠,在精疲力竭之后惨遭杀戮。 “通令全军,不接受任何圣龙人的投降,全部斩杀!” 翰鲁咬牙切齿的喝令道,胜券在握的他,并不急着夺去已经是空城的伦玉关,而是下达了屠杀令,以洗雪今天早晨落败的耻辱。 “哈哈,想不到如此名关坚城,居然被我翰鲁得去!” 厮杀了一夜之后,呼兰军方才收兵,涌到了伦玉关下,看着如此威严矗立的天下第一名关,翰鲁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昨日白天,翰鲁确实中了圣龙人的计谋,结果中箭受伤,但是他后来大怒吐血昏迷,却是临场发挥的惑敌之计。 结果真的让圣龙人中了圈套,夜袭空营,被呼兰人围而歼之,伦玉关的守军顿时损伤殆尽,根据呼兰得到的情报,这座赫赫有名、曾经浸透了两国无数将士鲜血的雄关,如今也就成了空城一座。 “大帅英明!” 众将看见翰鲁如此得意,自然是纷纷拍马。 “哈哈!儿郎们,跟我杀进去,直捣中原的花花世界!”翰鲁在大笑中命令将士们攻入城池。 “天朝圣土,岂容尔等蛮夷撒野?” 正当翰鲁和手下的呼兰将士以为伦玉关唾手可得的时候,却看见城门上突然竖起了无数旌旗,正中三面,一面写着“风雨军”三字,另两面则分别上书“耶律”和“秋”,在大旗之下,正威风凛凛的立着两员大将。 年老的须发怒张,威猛矍铄;年轻的玉树临风,冷傲不凡,正是黑狼军统领耶律明雄和秋风军统领秋里,刚才说话的正是秋里。 原来,黑狼军和秋风军早就昼伏夜行,开拔到伦玉关的附近,静静的等候着机会。 今夜,乘方杰倾城出动袭击呼兰大营的机会,以圣龙援军的名义来到城下。城内的守军眼见己方兵马被呼兰人杀得溃不成军,对于自己的援军到来,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放行。 却不料秋里进城之后,立刻肃清了原本的守军,接管城防,然后坐山观虎斗,看着城下圣龙军被消灭的殆尽,直到翰鲁要攻城,方才出面亮相。 而此时,耶律明雄也接过秋里的话说道:“翰鲁老弟,圣龙乃天朝上国,泱泱文明,根基深厚,千百年来草原游牧族哪一次曾经轻易撼动过?如今大可汗过世,张仲坚垄断朝政,欺压百官,残害忠良,老弟难道还要为他卖命不成? “现在我圣龙出了定凉侯这样的不世英雄,对外屡败呼兰,远征印月,对内结交天下豪杰,礼贤下士,乃是千古的明主,若是老弟愿意,老夫愿意做个保人,你我老哥俩共同投效风侯帐下,一起杀敌建功,流芳百世,岂不美哉?” “满口胡言!”翰鲁大怒的骂道:“耶律老儿,你背叛呼兰和大可汗,不忠不义,见风使舵,还敢跟老子说这番话,老子可没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朋友,昔日交情,今日一刀两断!” 说着,弯弓搭箭,连珠三箭,犹如追星赶月一般的向耶律明雄疾射而来。 耶律明雄大惊之下,急忙闪躲,虽然没有被射着,却正中后面的大旗,那面“风雨军”的大旗顿时应声而倒。 “儿郎们,跟我杀!”翰鲁一勒马缰,扬声喝令道。 “杀!” 城下的呼兰军见此情景,顿时士气高涨,纷纷横枪跃马,推动着攻城的器械,一窝蜂的朝伦玉关压去。 呼兰军队虽然习惯马战,但是在大可汗、张仲坚等深谋远虑的君臣将相的筹画下,对于军队的攻城战也做过多方的训练,尤其是被风雨军打败之后,更是在这方面下了大工夫。 于是,在领军校尉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向前推进,因为还在弓箭射程之外,城上并没有动静,这些步军竖着盾牌掩护着自己和攻城车,稳扎稳打来到城上弓箭所及的边缘就停了下来,弓箭手越过战友排到了阵前,身边各有一名盾牌手高举盾牌将他们护住。只听一声令下,城下向着城头万箭齐发,疾如风密如雨,一时间将城上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一轮箭雨过后,步军大刀手用盾牌护着身子,握着长刀矮身向着城门迅速扑去,攻城车也迅速的朝城下推去。 “哼!真是找死!” 秋里冷冷的一笑,顿时城楼上万箭齐发,巨石滚木纷纷落下,砸在了攻城的呼兰军士兵的头上,城下顿时血流成河,呼兰人不得不举起盾牌,挥舞兵器,首先保护自己不至于成为阵前冤鬼。 不过总的来说,虽然那些呼兰军中不断有人倒下,但并没有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在他们身后,弓箭手再度向城上仰射意图压制住守军的反击。 城上不断地有人惨叫着被射中,向城下发射的长箭开始减弱,攻城的呼兰军趁机加快了推进的步伐,转眼就来到了城根下。 秋里却神色不变,在他的示意下,守城的军士们抬着一锅锅烧的滚烫的桐油向城下泼去,立时就听见凄厉的叫声,紧接着重重的檑木也跟着砸向城根,敌军被迫向后退却。 而向来是守城良器的神臂弓、床弩也在同时发出了怒吼。 作为天下第一名关,伦玉关并不缺乏这些守城的利器,甚至可以说装备精良,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床弩,是用多头牛力绞轴上弦,威力已大大强于人力绞轴的连弩,发射以皮或铁叶为羽的巨大标枪,最远射程超过一点五公里。 这些如同标枪一样长大的弩箭如黑龙一样,在空中挟着慑人心魂的厉啸冲入敌阵之中,敌军阵形密集,许多人来不及躲闪就被活活扎在了地上,手脚挣扎着痛苦地惨叫着,徒劳无功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更有一些巨箭连着扎穿三、四人,闪亮的箭头从第一个人的前胸进去,从后面一个人的后背上冒出来。 至于那些已经登上云梯的敌兵,城上则推出了叉竿和钩竿对付。钩竿可以钩住云梯向外推,使敌军上下不能,眼睁睁被一一干掉;叉竿的效果更是相当残忍,顺云梯向下推,用横刃切断敌人手足。 此外,熊熊燃烧的火把也点着了被灌泻了油料的攻城车,将三辆当先冲来的攻城车,迅速的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可恶!给老子用投石车!” 恼羞成怒的翰鲁,不顾帐下将士的劝阻,还从后阵摆出了督战队,强令呼兰兵马不计损伤的向前攻城。 很快,投石车开始发起了攻击,这是一种利用杠杆原理抛射石弹的大型人力远射兵器,不仅抛射石弹,而且抛射燃烧或爆炸弹。 巨大的弹丸呼啸着冲上城头,有的直接砸在城头上溅起石屑弹在人身上,有的砸到城楼再滚下来砸伤几名军士,有的甚至碰巧砸到了守城的床弩,将这极有用的器械砸个稀烂。 城下七、八十台发石车轮流发石,城头上只得狼狈躲避,加之城下仰射的箭雨,大多数人只能躲在女墙后连头都不敢抬,抛石许久,城下又开始往城头投掷火球、燃烧弹和爆炸弹了。 那些用木屑、油毡和桐油甚至还有毒药做成的火球一个接一个飞上城,砸在地上,破裂开来,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里面的桐油流遍城头,火焰随着桐油的流动向着四方蔓延,高高的城楼是最明显不过的靶子了,城下不停地瞄准了它投掷,一个又一个从它上下左右呼啸而过,终于有一个火球命中了城楼,火借着油势立刻大面积燃烧了起来,整个城楼不久之后就陷入了熊熊烈火,并且笼罩在烟雾蒙蒙之中,在其中观察城下敌军举动的军士们仓皇逃了出来,城头之上很快就乱作了一团。 这种攻击方法非常有效,当日呼兰人就曾经用来攻打圣京。呼兰人一夜之间架设抛石车五千余座,以圣京长达五十里的外墙,每里还要分得一百座。呼兰军为了搜集足够的石弹,将圣京附近的石制品洗劫一空。 攻城时,先将护城河填平,而后万石齐发,再辅以大量强弩,一举击溃守城部队的部署,进而出动与城墙等高、可容纳八十人的巨型攻城车,对楼展开登城战。 其流星雨般猛烈的打击令戒备森严的城防完全无法招架,使得圣京防守的军民损失惨重,多亏了高战、卓不凡等人拼死抗战,加上当时呼兰人没有堵截住圣京的水陆交通,方才死死的守住了。 不过林仁山担任伦玉关太守之后,就立刻针对呼兰人的这种战法,对伦玉关的防御工事做了修整。 他将伦玉关的城墙宽顶缩窄至五至六米,以降低被石弹击中的机会。用较能承受石弹轰击的平头墙取代有齿垛的女墙,墙上交错开设两排孔口,供射击和刺杀之用。在马面上修筑平头墙,以取代禁不起石弹攻击的战棚。城角由从前的较易被石弹轰塌的直角城角,改为半圆形,并且废除容易成为轰击目标的角楼。 同时御敌性能较弱的单层城楼被双层城楼取代,下层近战,上层射箭。用价比较低的瓮城也被废除,改为在城门外十五米和城门内六米各筑一道根厚五米的十米高墙,墙宽以遮住城门两头六至九米,使城外无法侦察城门情况为宜。敌军攻门时以外墙与城门之间木寨据守,并从城头攻击其侧,敌军破门入城后,则在内墙与城门间的夹道展开两面夹击,同时从城头攻击其侧。 经过这样的部署,投石车的威力便被大大的削弱了。 而更重要的是,风雨军还拥有着秘密武器——大炮,因此迅速展开了以远制远的防御战略。 于是,城下的呼兰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见一阵阵“轰隆”的巨响,伦玉关城头上推出了十门黑洞洞的炮管,几乎在同一时刻喷发出愤怒的火焰。 炮弹落到了冲锋的人群中,还有那密集的投石机的阵地上,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尘土飞扬之下,血肉模糊。 呼兰军人仰马翻,受惊的战马凄惨的嘶鸣着,驼着空无一人的马鞍,在空旷的战场上慌乱的奔驰,大批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被掀倒在地上,被无情的践踏,原先井然有序的阵形也因此而冲散,而大批的投石机也遭到了彻底的毁坏,而且由于射程逊于大炮而无招架之力,攻城的进程就这样被迫中断。 虽然风雨军大部分的大炮不是放置在印月的战场上,就是用于留守凉州,仅仅带来了这么十门,但是由于上次凉州大战时风雨并没有动用这些大炮,所以呼兰人根本没见识过,如今突然遇到了如此威力巨大,声势吓人的武器,不由得纷纷慌乱起来,军心士气都大打折扣,没有了先前的气势如虹。 而与此同时,只听见城楼上吹起了冗长悠扬的号角声。 紧接着,在低沉的铁蹄声中,从东南和西南的城门各自涌出了一队骑兵,一边策马驰骋,一边弯弓搭箭,密集的箭雨无情的射向敌军,随之而来的则是闪光的刀片,在弧线中伴随着血红的液体挥舞。 第四章秋十三郎 “后退者斩!”翰鲁气急败坏的叫道。 经验丰富的他很清楚,风雨军的人数远比呼兰军少,只要自己的军队保持镇静,根本不必害怕这样的反冲锋。 但是时间却站在了风雨军的这一边。 翰鲁已经没有机会重整他的军队了。秋风军的健儿兵分两路,风驰电掣般的杀了过来,很快就冲到了惊魂未定的呼兰军中。 秋风军绝对是风雨军中骑兵的主力,这支风雨军最早的部队,在风雨和秋里的刻意训练下,完全按照呼兰军的骑兵标准加以打磨,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装备,都是全军之最,在骑兵的冲锋战中,丝毫不逊色于呼兰人。 而作为对手的呼兰大军,原本正陷入了攻城战的不利战局之中,而且在经历了通宵连续的作战之后,体力也正在逐渐衰弱,又突然遭遇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炮的强大威力,无论是军心士气,还是军队的排兵布阵,都处于低谷之中,完全没有应敌的准备。 于是,秋风军的将士迅速的穿插到了呼兰军中,利用骑兵速度的优势,将其切割分裂。 这些黑衣黑甲的骑兵,仿佛锯刀一般,犀利的肢解着散布在长长的城外,正忙于攻城的呼兰大军,使得呼兰人空有强大的战斗力和绝对的数量优势,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团队反击。 全军几乎完全脱离了主帅的号令,大多数的部队不得不依靠自身的武勇和基层将官的经验,为了生存和荣誉而自行作战。 然而即使这样,呼兰人的骁勇和无畏,以及严明的军事纪律和对荣誉的强烈渴望,依然令他们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意志,坚持着继续的作战,不惜战至一兵一甲,并没有出现全军的崩溃和逃散。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正面的城门也突然洞开,排列整齐的黑狼军重步兵,举着硕大的盾牌,踏着令人震慑的方步,在地动山摇的擂鼓声中,缓慢而又不可阻挡的杀出城门,也开始加入到反击的行列。 如同城堡般的盾牌在前面缓慢而不可阻挡的推行,后方射出的箭弩在半空中伴随着“嗖嗖”的声响,如同画中优美的弧线,呈抛物状落在了骑兵的身上。 中间的长枪部队则整齐的排列,伸展出的长矛密密麻麻犹如山林,红缨随风飘舞,正是对付骑兵的克星,锋利的矛尖可以有效的杀伤敌人,而修长的枪杆却有效的保护了自己不受攻击。 两翼和后侧少量的轻骑兵,则起到机动支援和奇袭突击的作用。 黑狼军重步兵的加入,对原本就形势危急的呼兰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对付这样的重步兵,骑兵的近身作战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只能是送上去被重步兵屠杀。 唯一的方法便是利用骑兵的机动力拉开距离,然后凭借着游牧民族娴熟的箭术,进行远距离攻击,在运动中大肆射杀重步兵,扰乱其方阵。 可是,呼兰人根本不能后退。 秋风军的骑兵已经死死的咬住了呼兰人,如果此时的后退,势必会造成全军无法挽回的崩溃。深明这一道理的翰鲁,只好硬咬着牙齿,命令全军不得后退,拼死抗击。 但是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恶果,那就是令呼兰骑兵不得不承受黑狼军重步兵强大的攻击。 在严整队形下的黑狼军,整个军团摆成一个个互相镶嵌的方阵,各部既相互独立,又可相互掩护,错落有致,使得呼兰军赖以取胜的骑兵只能在阵型的边缘掠杀,无法形成有效的突破。 同时,目标很大的骑兵还要随时遭到密集箭弩的袭击。而一旦后撤时各个方阵交相掩护,徐徐撤退,只要不是全军急退或者是士气涣散的大溃败,就很难被突破。 这样的军阵,对于一向轻装游骑的呼兰人产生了重大威胁和压力。失去了机动优势的呼兰轻骑兵们几乎不可能攻击到黑狼军士兵的身上,只能徒劳无力的砍打在坚硬而庞大的盾牌上,或者零星的射向后方的步兵,但是自身却不得不面对黑狼军密密麻麻的枪海,犹如蝗雨般的箭弩,还有不时从两翼窜出捞便宜的黑狼军轻骑兵。 大批英勇的骑兵被黑狼军的长枪挑下马来,随后消失于千军万马的践踏之下。 厚重的盾牌部队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向前推进,失去了冲锋加速度的骑兵,不得不步步后退,被黑狼军所挤压,进一步扰乱了后阵的队形。 秋风军的骑兵也没有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呼啸着在两翼和后侧来回驰骋,阻挠呼兰人重新集结和布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予呼兰人猛烈的打击,使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不停的流血直至虚弱。 战场上,尘土飞扬,战马嘶鸣,刀光闪闪,旌旗舞动,一场波澜壮阔的骑兵对决在呼兰人两翼和后侧的空地展开。 终于,呼兰人开始不可遏止的后退了。 即使以呼兰人的顽强和悍勇,终究也无法支撑住如此强烈的激战,更无法维系住处于被动局面的士气,连续通宵作战产生的疲惫也因此开始突现出来,战斗力也正在逐渐下降,胜利的天平逐步向风雨军这一边倾斜。 在激战了半个时辰之后,翰鲁不得不承认了失败的现实,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下令后撤重整军队的话,那么眼前的战斗将成为一场让呼兰健儿毫无意义死亡的消耗战,并且最终的结果是圣龙人大获全胜。 “后撤!”翰鲁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令道。 天下无敌军团的战斗力和军事素质在这场后退中展露无遗,可以说是这场战斗中呼兰军最值得炫耀的亮点。 后阵英勇的战士毫无怨言的担当起掩护大军安全的重任,丝毫不顾自身安危的拼死奋战,抵挡住了咄咄逼人的黑狼军。 在呼兰大军和战斗力极强但是行动缓慢的黑狼军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又有一队兵马以自我牺牲的精神,策马返身,迎向了衔尾追杀的秋风军,将其死死的牵制住,最终使得整个呼兰大军摆脱了风雨军的纠缠,重新整顿好部队。 “停止攻击,回城!” 秋里面无表情的观望着战场上的一切,冷冷的下令道。 虽然基本达成了自己的战略目标,但是呼兰人如此优秀的军事素质,最终阻止了自己全歼敌军的计画,不能不让秋里感到了一些遗憾和恼怒。 于是,在骑兵和重步兵有条不紊的交错掩护下,风雨军鸣金收兵,撤回了伦玉关。 而长时间连续的作战,以及遭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呼兰人也无力反击,不得不满足于目前脱离战斗、扎营休息的境况。 原本血肉横飞的战场,顿时成了空旷的荒野,金戈铁马、战鼓厮杀,一切的喧闹最终归位于沉寂。 数只秃鹫在灰蒙蒙的天空中飞舞,搜寻并品味着丰盛的美食,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鸣叫,揭示着世界的生气。 染血的沙土,再添了无数的冤魂,唯一受益的是确保了土壤的肥沃和杂草的茂盛。残破的军旗散落在一地,断枪折戟,遍布结束了的战场。 远处的呼兰骑兵和城内的风雨军将士,纷纷在庆幸自己的生还和哀悼战友的阵亡,还有那受伤的士兵,在痛苦的呻吟。 这样一场影响到天下格局的伦玉关争夺战,就这样宣告了落幕。 由于林仁山收回圣京的急切和其部将轻敌的冒进,导致了中央派失去了这座名关;风雨军在秋里的策画之下,却轻松的利用呼兰人和林家军的争斗,坐收渔人之利,在交还给朝廷近两年后,再次夺回了这座风雨军起家的基地! 呼兰人和圣龙的争夺中互有胜败,却终究没有达成战略的目标,只是徒然的消耗了大批士兵的性命。 虽然城外依旧有着十多万呼兰大军,但是面对着十万风雨军和坚固的伦玉关城墙,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明白,呼兰乘机夺取伦玉关的图谋,至少现在是宣告失败了。 然而,这一切却仅仅是整个神州风云的开始。 “恭喜秋帅再建奇功!” 望着城外一片狼藉的战场,耶律明雄笑着向秋里恭贺道。 多年的征战,使得这位沙场的宿将对于战争的惨烈,早就已经麻木了。 “耶律将军过奖了!”秋里神色不动的淡淡应道,和耶律明雄并肩走下了城楼。 “启禀将军,留守伦玉关的三千兵士全部带到了!” 城楼下,中军看到秋里二人,急忙上前禀告道。 “呼兰犯我边陲,正是吾辈男儿杀敌报国的好时机,赏他们每人一斤白酒、三两牛肉,饱餐之后,今夜三更前去劫营!”秋里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一旁的耶律明雄听了之后,不由暗暗打了一个寒颤,知道就如同先前坐视方杰的部队被呼兰人屠杀一般,秋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些林家父子的亲信部队,借呼兰人之手,全部屠宰干净。 虽然这是为了削弱日后可能的敌人,但是如此的狠辣冷酷,却还是让见过了尸山血河的耶律明雄感到了惊心。 “那个帮我们夺城御敌的石三该如何处置?”中军有些犹豫的问道。 今天伦玉关被风雨军接管的时候,有一群守城的士兵乘乱劫牢,救下了一个据说是被主将关押的叫石三的守城军官,随后还帮助风雨军维护城内秩序和共同抗击呼兰人,而这个家伙恰恰在战场上救了这位中军一命,于是这位心存忠厚的中军冒着风险,试图为曾经的救命恩人尽最后一点力。 “带他上来!” 秋里原本想让这个叫石三的家伙一起去送死的,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临时改变了主意,淡淡的吩咐把他带过来。 “末将石三参见秋帅,耶律帅!” 少年军官尽管由于经历了惨烈的战斗,而显得非常疲惫,一身战袍也沾满了征尘,但是面对着两个手握重兵、足以决定他生死的大将,却一点也没有胆怯。 “你愿意加入风侯麾下吗?” 秋里从看到这个少年的眼神那一刻,突然楞了一楞神,只觉得那里面充满着坚韧和果毅,的确是一个人才,不由得起了招揽之意。 却见那石三突然跪倒在地,大声的说道:“末将自幼无父无母,若秋帅垂怜,愿意尊秋帅为父,誓死相随!” “哼!废物!” 耶律明雄在心中冷冷的骂了一声,作为草原人,他喜欢和敬重的是那些刀架在脖子上也依然神色不变,大叫着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的英雄,看到这个原本好像还很勇敢的少年,竟然如此奴颜卑膝,任一个只比他大六、七岁的人为父,不由得大为轻蔑,同时认定了这家伙完蛋了,以秋里的冷酷,应该不会留下这样的脓包! “好,那你就叫……十三郎,秋十三郎吧!” 出乎耶律明雄意料的是秋里居然不仅放过了这个脓包一命,还真的煞有其事收他为义子。在秋里看来,是另有一番想法,这个少年的身上,让秋里看到了自己的当年——出身于微末,足够的才智辨别形势的安危,足够的无耻确保性命的有无。 这是一个人才!一个日后可能会有大用的人才!这就是秋里的想法。 “是,孩儿从此就叫秋十三郎,一定奋战沙场,不让父亲失望!”秋十三郎很满意这样的名字,一点都没有羞愧的大声说道。 若干年后的游吟诗人和史学家不得不感叹上苍的捉摸不定和变幻无常,如果不是这个叫石三的军官当日敢于犯颜直谏,被方杰投入大牢,说不定早就因为呼兰人的伏击而阵亡;如果不是石三正好在战场上救了那名中军,如果不是那名中军向秋里提及,而一向冷酷的秋里突然想到要见一见这个石三,历史上恐怕也就不存在一个让全天下曾经为之颤栗的风雨军猛将——秋十三郎了! “哼!萧剑秋这小子未免也太嚣张了,惹火了,老子就带军队离开,看这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在从鄂州向圣京进发的道路上,皇甫华怒气冲冲的嘟囔道。 “华弟,你就少说两句吧!要是义父大人知道你这么冲,只怕又要责怪了!”一旁的梅文俊皱眉斥道。 “哼!你有本领就对萧剑秋说去,冲我发什么横?” 皇甫华大为恼怒得对自己的坐骑抽了一鞭,飞快的朝前赶去,一边还不忘小声的抱怨道。 不过,皇甫嵩和梅文俊乃是他生平最畏惧的人,所以终究不敢太过放肆了。 梅文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次出兵讨逆可以说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先是皇上为了一个女子而在鄂州流连忘返,并且和辅政王赌气,推迟了军队进发的日期;然后又是辅政王听到林仁山孤军深入的消息,终于没了耐心,自率兵马前去同林仁山会合;而为了防止萧剑秋抢先夺回圣京以号令天下,皇甫嵩也坐不住了,严令皇甫家族的兵马紧随其后。 就这样,在鄂州的朝廷重臣们在数十万大军进退攻守的国家大事上,丝毫都没有以敌情军情为重,完全出于各自的政治目的和根本利益考虑,或者贻误战机,或者轻敌冒进,如此的军事行动,又怎能不让人担心呢? “报!辅政王传来消息,大军已经顺利攻破清泥、峣关,今晚可至灞上,请梅太守速速率兵配合,切莫贻误战机!” 正当梅文俊行军之际,却见一名探马飞驰而来,向梅文俊禀告道。 “攻破清泥、峣关两地时,我军伤亡可重?敌方守军又有多少兵马?”梅文俊皱眉问道,清泥、峣关两地,乃是从鄂州前往圣京最为重要的两道关口,如此顺利的攻破,让梅文俊总感到有些不安。 “启禀太守,贼兵已经缺粮,根本无心恋战,在我大军雄威之下,早就望风而逃,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因此我军伤亡甚微!” 探马的报告顿时让梅文俊更加增添了忧虑。 “想不到庞贼如此不堪一击,看来我军要加快行军了,可别让那萧老三占了先机,拿下圣京城,否则的话老头子可就没有好脸色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梅文俊身边的皇甫华摸了摸脑袋说道。 “没这么简单!”梅文俊皱眉自言自语了一会,然后向身边的中军询问道:“上官大人那边的情况如何?定凉侯和林太守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 “启禀太守,我军向西线派出的探马至今没有一个回来,倒是上官大人那边有了新的进展,应该今晚就可以抵达天阳谷,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和我军会师了!” 中军的报告让梅文俊的心中更加沉重。 和当前几乎所有的藩镇的乐观自信不同,梅文俊并不认为这次讨逆就真的会一帆风顺,更不像林仁山等人认为的那样,庞勋所部因为缺粮而使得战斗力大幅下降、不堪一击。 在他看来,至此庞勋的数十万大军,已经被压缩在以圣京为中心不到五百里直径的土地上,这虽然进一步造成了朝廷大军咄咄逼人的威势,但是由于始终没有有效的打击其主力,所以也给予了庞勋内线核心作战的便利。 东线由于始终没有攻克韩陵,以至于令狐潮和上官镜明提出了派一支奇兵,经天阳谷绕过韩陵直取圣京的策略。 这虽然是一招妙棋,但同时也是一招险棋,成功与否就看接下来是否能够顺利通过天阳谷这道天险了。 西线自从得知了林仁山未与风雨协同出兵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不但没有见到林仁山或者风雨派来的使者,自己这边派出的探马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给了梅文俊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最让梅文俊感到不安的是燕南天的动向。 燕南天可以说是唯一和风雨一样,在这场庞勋的大造反中大获其利的藩镇。 由于远离战场,所以燕家军发展迅猛,已经成为了东线战场的主力,担负着牵制韩陵庞勋部的重任。 但是近来的消息表明这位北方的大豪,似乎对于武力剿灭庞勋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对于韩陵的进攻始终阳奉阴违,反而非常热衷于接收招安的把戏,意图保存并扩大自身的实力,这也使得庞勋在东线压力大大的减轻。 如果庞勋把主力撤出韩陵……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梅文俊的脑海中涌现,让他不寒而颤。 就在梅文俊忧心忡忡的同时,风雨也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举棋不定。 “以中慧看来,风侯当前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出兵昌化,救援林家父子,做到仁至义尽,并且确保并扩大风雨军在西北的势力范围,以东至锦州,北到伦玉关,西延高唐,南及印月半岛的辽阔土地,坐观天下大势,进则纵横天下,一统六合,退则据府称王,傲睨当世! “此策乃是安全之策,鉴于庞贼不可能有重兵在昌化,以风侯之能,风雨军将士之勇,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则锦州以西、伦玉关以南皆为风侯所有,无论谁坐天下,都绝不敢小窥了风侯,至少可以做一方诸侯,无虞世代富贵! “若说有什么风险的话,唯一的风险就是,庞勋很有可能打破了朝廷对其的四面包围的局势,赢得了一线生机,可以南下鄂州、东进江南,更可以藉大获全胜的机会,折服天下诸侯。这样一来,因为局势的动荡和变数太多,日后天下如何发展,风雨军如何壮大,就扑朔迷离,主动权在人而不在我了! “二是出兵袭取圣京,从此号令天下,走上争霸天下的道路。此策乃是冒险之策,圣京毕竟意义重大,庞贼是否留守重兵于圣京的可能性在五五之数,而圣京城的坚固又是天下闻名的。如果风侯能够顺利拿下圣京,必可令风侯在神州的声望再上一层,无人可以企及,则日后无论是迎接圣上,还是另立傀儡,主动权皆操在风侯之手,天下各藩镇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如果风侯不能够顺利拿下圣京,则势必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动辄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风侯从此将直接和天下藩镇正面作战,如巴蜀的皇甫嵩、幽燕的燕南天,都是野心勃勃而又实力雄厚之人,即使单独对抗也没有全胜的把握,如果两者联合,事情就更加糟糕了。 “再有就是出兵援助鄂州兵马,只要确保鄂州兵马实力保存,则即使此战朝廷损失惨重,但庞勋被四面围困的大局依然不会改变,覆亡之路乃是迟早之间。此策乃是中庸之策,没有什么大风险,也没有什么大利益,纯粹是保持现状,风雨军依旧可以主持西北大局,圣龙帝国的平定统一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折。” 看到风雨如此犹豫,李中慧反而保持着清醒的理智,向风雨做出了影响天下大局的进言,也为风雨何去何从,整理出了思路。 “第一策虽然万全,但是却有可能带来天下局势的太多变数,鉴于北方的呼兰和南方安宇、麦坚的蠢蠢欲动,其实在政治上非常危险。而且事实上,庞勋故意放出林家父子的使者,也就是为了让我军前去昌化或者退回锦州。 “第二策虽然获利颇多,但是过分激进,不仅在军事上面临着严重的危机,而且还可能让风雨军过早的卷入天下争霸的漩涡,也非长策。所以,我选择第三策!”沉思良久之后,风雨终于做出了决断。 在他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庞勋不太可能把兵力浪费在昌化围困林家父子,林仁山的军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攻打圣京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如果让庞勋夺取鄂州而南窜的话,对圣龙造成的危害远大于现在留一个圣京让庞勋作茧自缚。 “你就不怕你的晓兰妹妹因此而恨你一辈子?” 李中慧的笑容中带着一些嘲讽。 风雨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苦笑。 不错,这次选择挥师援救萧剑秋,无疑是让林家父子置身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加上自己默许秋里夺取了伦玉关,又调防了锦州的守军,恐怕天下所有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是在公报私仇吧! “……晓兰只是一介女流,并不懂得战场征伐,然而晓兰相信风雨你的任何决定都是有道理的。虽然晓兰希望风侯你能够救援晓兰的夫君和公公,但是如果这是敌人的奸计,晓兰也绝不敢强求风侯,耽误了军国大事!” 晓兰的话突然在风雨的耳边响起。 在自己做出了不管她的夫君与公公的决定之后,她真的会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认为自己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对军国大事的判断,而不是存心拥兵自重、借刀杀人吗?而自己的内心深处,也真是完全没有半点顾虑到私怨的成分吗? 风雨用力的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些烦恼全部在这摇头之下挥之而去。 扪心自问,虽然自己确实有并且也实施了吞并伦玉关和锦州的野心,但是此次救援鄂州的兵马,却的的确确是出于天下大局的通盘考虑。 北方的游牧民族和海上的强大国家,已经从南北两个方面逼过来了,辽阔的海洋不再是圣龙帝国天然的屏障,反而成了敌人来去自如的基地;群山险关,也由于游牧民族的崛起和帝国的自耗,而不再像以往那样牢靠。 神州故土,古老帝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内战必须尽快的结束,否则的后果就是玉石俱焚、引狼入室。 曾经和呼兰帝国交战过,又曾经和麦坚打过交道的风雨,比圣龙帝国所有的藩镇,更加清醒的认识到眼下的局势是何等的危险,因此,为了神州,他别无选择。 望着头顶苍茫的天空,风雨突然想起了一句名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晓兰,你知我吗? 第五章围点打援 火焰在熊熊的燃烧!擂鼓在震天的敲打! 刀枪剑戟在激烈的撞击!战马在旷野中奔驰和嘶鸣! 战斗在如火如荼的惨烈展开! 庞勋的大军在夜间展开了奔袭,一夜之间出现在灞上的四周,将辅政王萧剑秋的十五万大军,团团的围困在距离圣京只有六十里的灞上。 由于灞上是一座小城,容纳不了萧剑秋的十五万大军,所以鄂州军相当一部分兵马都驻扎在城外。在面临突然而来的袭击,顿时损失惨重,只有一部分兵马退回了城中,其余的不是被俘就是逃散了。 虽然已经可以远眺圣京——这座凝聚着圣龙帝国千年辉煌的故都,然而眼前密密麻麻的敌人,随风招展的旌旗,却让人再也兴不起收复京城的豪情,取而代之的是如何摆脱困境的急切和忧虑自身安全的恐惧。 原本士气高昂、信心百倍的圣龙大军,在遭受袭击、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辅政王,我军损伤过半,实在不宜再战,为今之计只有乘夜突围,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至少在众将士的力拼之下,可确保王爷的安全?” 傅中舒有些疲惫的话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突然间遭遇如此强大兵力的袭击,又没有坚城险地可以防御,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必败之局。 “安全?以十五万将士的性命换取萧剑秋一人的安全吗?” 萧剑秋的话语中十分的激动,从来钟鼎玉食的他,自幼习文练武,待人宽厚,在历次危难之中也表现出了卓越不凡的才华,因此成为了众望所归的贤王,肩负着中兴圣龙皇室和圣龙帝国的重任,然而今天一败却让他感到了英雄末路的凄凉。 退?还能退到哪里去? 一向支持自己的令狐家族遭受了惨重损失,公孙家族则越来越态度暧昧,原本希望可以联合中央派来挽回局面,可是高战阵亡,卓不凡重伤,看如今的情形林仁山父子恐怕也凶多吉少,如果再连这支自己亲信的鄂州军也全军覆没的话,自己就算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此生恐怕也是在自己皇帝哥哥的任意羞辱中苟延残喘吧?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萧剑秋突然想起了这首名诗,顿时豪情大发,向四周的将士大声说道:“大丈夫生则潇潇洒洒,死则轰轰烈烈!剑秋愿与诸将士同甘苦,共生死,岂能一人逃生?更何况,在南面有我圣龙第一勇将梅文俊太守的十万大军,东面上官明镜将军的三万奇兵也正从天阳谷而来,西面更是我圣龙第一名将定凉侯风雨和伦玉关林仁山太守近二十万大军,还有燕南天、公孙无用、令狐潮大人的数十万大军陈兵韩陵,这些将领皆是我圣龙的重臣宿将,这些兵马也都是我圣龙骁勇之士,只要我军得以坚守此城一日,则朝廷的大军必将对庞贼围而歼之,我军又哪来绝望之说?” “我等愿誓死追随辅政王,剿灭庞贼,复我圣龙!” 看见周围的将士因为萧剑秋的话而群情激动,一边的卓静雯不失时机的喊道。 “追随辅政王,剿灭庞贼,复我圣龙!” 一时间,将士们不由自主的跟着喊了起来,声音由近及远,由少成多,很快响彻云霄,士气高昂,坚定了全军死战的决心。 萧剑秋和傅中舒也是互望一眼,暗中也对卓静雯如此见机行事,颇为赞赏。 事实上,经历了外祖父阵亡,父亲重伤,国都被破,答应和萧剑秋联姻,狠下心肠断绝了和尚兴的情感等事情之后,卓静雯也确实长大了、成熟了。 身为圣龙帝国前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外孙女和镇北大将军卓不凡的女儿,卓静雯不得不承担起了家门世代忠君报国的责任,因此面对如此绝境,卓静雯也表现出了她性格中固有的坚强和镇静。 “命令全军加速行军,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赶到灞上!” 接到萧剑秋部陷入重围的消息之后,梅文俊立刻加速了行军,和风雨一样,他也立刻意识到庞勋部的主力已经西移,萧剑秋和自己的部队能否保全,直接关系到是否能够迅速剿灭庞勋,维系圣龙帝国的安定。 因此,无论从军事上,还是从政治上,梅文俊已经别无选择,必须全力以赴的救援萧剑秋。 梅文俊把骑兵担任前军,步兵担任殿军,战车担任中军,整个队伍的核心是一辆铁皮的、高高的巢车(注:自从风雨军依靠神龙战车屡败呼兰人之后,战车很快被各路藩镇所模仿,并且运用到了军队之中)。 所谓巢车,是一种较高的兵车,如同树上的鸟巢,巢车的车座是采用八轮车座,而且是以双竿作为支撑机制的,竿的高度则视城池的高度而定。 在双竿的顶上设置一个辘轳,以便将观测用的吊舱举起,因为举起吊舱需要很大的力道,所以和其他的观测车不同,是以生牛皮为材质,可以防御敌人的矢炮攻击。 巢车上有一个将尉高举一面黑色的大旗,战斗时,全军战士都将根据这面大旗来运作。车上还有两个负责观望的士兵,居高临下、远眺四方,以及时的把敌情报告给同车的将尉,因此,也就可以有效的避免在行军过程中被敌军突袭或者伏击,并且协调统一的指挥作战。 由于夜间下了一场大雨,道路十分泥泞难走,到处是淤泥和发黑的积水,队伍行进的速度大大的受到了影响,为此梅文俊的心中充满了焦虑,最后不得不把战车放在前面,骑兵居中,步兵殿后,从而加快速度。 就在距离灞上十五里处,前方的厮杀声和擂鼓声已经隐隐传来,横挡在梅文俊面前的是一处茂密的树林,树林两侧是几个高高的土岗。 这些土岗十分险要,纵横好几里,陡立如同鱼脊。岗上松林郁郁葱葱,群岗的西边,就是一大片丘陵,山势逐渐地升高,一直延伸到灞上一带。通往灞上的官道,就是从这些土岗中间一处比较狭窄的地方所传过去,官道旁边还有一条大河,河水波涛滚滚,向东奔流。 当梅文俊的队伍缓缓的从那片树林旁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官道两侧和树林中腾起了一片惊心动魄的喊杀声,随着喊杀声,从山岗上和树林中冲出了大约万余人马。 虽然这些人马个个衣衫褴褛,手中的兵器各式各样,有刀枪,有木棒,有斧头、锄刀、钉耙等农具,但是作战起来却十分骁勇,在官军猝不防及的情况下,凶狠的冲进了军队之中,狠狠的砍杀起来,引起了整支军队的混乱。 “不要慌,列阵迎敌!” 梅文俊沉声喝道,久经沙场的队伍在深孚众望的主帅的指挥下,迅速恢复了镇定,一批弓箭兵们用密集的箭雨稳住了阵脚,将校们则乘机重新把队伍排好,迅速列成战阵,准备伺机反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那片茂密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锣声,只见正在对他们进行攻击的敌人纷纷主动撤下官道,向树林跑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用意。 官军们楞了一会儿,马上发起了进攻,冲上去企图阻截他们。 有几队骑兵还冲到他们中间奔驰砍杀,放倒了一大片。但是大部分突袭者却很快的隐没在黑黝黝的树林深处,一些贪功急进、冲入树林的士兵,反而遭到了林中猛烈的反击,在尚未明白敌人在何方的情况下,白白的丢掉了性命。 本着“逢林莫入”的准则,梅文俊中止了追击。 事实上急着救援萧剑秋的他,原本也没有心情在这里恋战。 正在此时,却见一大队人马在官道两侧的那两个峻险的山岗上出现,一边高声叫骂着、呼喊着,一边把滚木和石头推了下来,阻塞了那个狭窄的通道。 “围点打援!” 梅文俊心中苦涩的呻吟道,他已经十分明白庞勋的战略意图了。那就是牵制住自己的援兵,从而赢得时间消灭辅政王的军队,最后再调集优势兵力反扑过来,对付自己这一边。除非自己现在撤退,否则就只有打开通道,杀向灞上了。 只是,庞勋真的有这么大的实力吗? 庞勋的部队毕竟主要都是一些百姓加入其中组成的,论起战斗力绝对不可能和朝廷的兵马同日而语,而且最近又传来贼军缺粮人相食的情报,即使如今占尽了战略、战术上的优势,梅文俊依然怀疑庞勋是否真的有能力既吃掉萧剑秋,又吞掉自己的兵马。 所以在他看来,战事应该还有缓转的余地,问题是,其他各路大军是否能够赶到,自己又是否能够及时增援萧剑秋? 顾不得想这么多问题,梅文俊和皇甫华在百余骑兵的蒙头大橹的保护下,匆匆来到前面那两个险峻的土岗下巡视了一番,观察了一下四周。 “我们撤吧!看来庞贼的兵力不弱,可不能白白丢失这些子弟兵啊!” 皇甫华有些畏惧的说道,作为皇甫世家的继承人,他终究也不是庸才,自然看出了对手的战略意图。 眼见庞勋能够团团包围住萧剑秋的十五万大军,如今又依然冒险抗拒自己的兵马,可见其主力明显已经集中在了这里,这让他从心里涌起了撤退自保的念头。 “休得胡言!” 梅文俊皱眉喝道:“我军怎么能够弃友军而不顾?要是传出去,皇甫家族还如何立足?义父如果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恐怕又要生气了!” “哼!” 皇甫华并不以为父亲会生气,毕竟这些兵马都是皇甫家的子弟兵,实在没道理在这里拼老本来救敌对的萧剑秋。 只是这里由梅文俊统军,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用,因而表面不再作声了,暗地里却下定了决心日后一定要在父亲面前好好指责梅文俊一番。 梅文俊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心里也没把握义父在这里会做出怎样的决断,但是他却必须要救萧剑秋。 由于在呼兰南侵,以及之后两年多的治政中,萧剑秋表现出了非凡的军政才华,因而有贤王之称,被视为垂垂老矣的圣龙帝国皇室中最璀璨夺目的明珠,成为了中兴帝国的希望。 对于一向忠义立世、心忧社稷的梅文俊来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可能弃被困于灞上的十五万大军不顾。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风雨也同样面临着很大的难题。 陈良这个一向老实的老实人突然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执拗,竟然非常固执的拒绝了风雨援救鄂州军的决定,坚持要率领自己的部队离开风雨军,直奔昌化,这件事情让风雨大为头疼。 “风侯,你真的就让他走了?” 李中慧皱眉看着锦州军随着陈良和晓兰离开风雨军,向昌化进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对于风雨没有压制住陈良,也感到非常不解。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风雨苦笑着说道,他清楚李中慧的担忧,那就是昌化城现在恐怕早就成了一片废墟,陈良援救到林仁山父子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但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麻烦的后果,那就是陈良很有可能会回师锦州,从而影响到风雨军从伦玉关到凉州之间的交通,也就势必会重演圣龙历七五三年风雨军收复凉州之后,兵力被分割开的局面。 不过风雨也有着无法干涉的苦衷,那就是他现在如果阻止陈良的话,很有可能造成军队的对立,不仅有彼此内讧的危险,而且会严重降低士气和战斗力,延缓了本来就迫在眉睫的救援鄂州的进度。 “算了,由他去吧!” 考虑到这些现实的问题,风雨也只好放弃了压制陈良、强迫锦州军和自己前行,只是派人秘密指示秋里稳定了伦玉关之后,让耶律明雄的黑狼军留守伦玉关,秋风军则急行军返回锦州。 事实上在风雨看来,让陈良这么大张旗鼓的朝昌化挺进,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起到迷惑庞勋、掩护自己行军的作用。 不过他暗中却也打定了主意,如果陈良真的敢把持着锦州阻挠风雨军的发展大计,也就别怪自己不念当年的情分了,毕竟如今不同于两年前的局势,就算是顺利收复了圣京,恢复了圣龙帝国的秩序,天下格局也势必发生重大变化,自己也用不着再像从前那样顾虑太多了。 “小璇,命令全军轻装前进,从东面开拔,我估计庞勋不是在清泥、峣关狙击辅政王,那就一定是在奔袭灞上。”想到这里,风雨策马扬鞭,对蒙璇说道。 “是!” 蒙璇令旗一挥,由碧蛇军和近卫军组成的五万风雨军星夜兼程,奔援萧剑秋。 就在风雨军赶来的同时,梅文俊也正在忙着战斗。 第一轮试探性的攻击遭到了惨败。 梅文俊派出了一个团的兵力,猛攻那两座土岗,结果遭到了从土岗上扔下来的雨点般的石块的打击,损失惨重。 小半个时辰之后,梅文俊又组织了三个团的兵力发起了攻击,冲锋的人数比刚才更多,攻势更猛,底下还有不少弓箭手和投石兵掩护。但是庞勋的部队倚仗着险要的地形不屈不挠的战斗着,再次将梅文俊的军队赶下山来。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前方尘土飞扬,大批的兵马疾驰而来,密密麻麻的队伍上空正迎面飘扬的大旗,赫然是一个斗大的“庞”字。 难道萧剑秋的部队被全歼了? 梅文俊的心中猛地一阵心跳,他身边的将士也是个个猜疑不定,不知道如何是好,军心士气顿时降到了低点。 “不要慌,以战车为屏蔽,全军摆成方阵!” 梅文俊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且迅速的盘算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和战场的地形。 梅文俊认识到眼前庞勋的部队人数众多,但是武器并不算精良,也没有经过什么严格的训练,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是凭借着一股猛劲来攻击朝廷的兵马,但是这种猛劲不会持久,时间的延续只会对自己有利。 于是梅文俊决定了采取以逸待劳的策略,先挫其锋芒,再伺机出击,夺取战场的主动权,打败敌人。 在梅文俊的号令下,大批的战车按照起伏不平的地形列下了战阵,而步兵和骑兵则列在阵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退入车阵内休息,养精蓄锐之后再出击;至于巢车则停在了阵内一个较高的小山坡上,以便纵观整个战场,指挥全军。 梅文俊的意图是准备先防守一阵,磨一磨对手的锐气,等到“再而衰”、“三而竭”的时候,再一鼓作气的打垮这些乱军。 很快,庞勋的部队开始了攻击。 在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和雄壮的铜号声中,只见一个手持狼牙棒、高大威猛的大将一磕马镫,一挥宝剑,疾呼一声,第一个向朝廷的兵马杀去。大约有三万人的军队紧跟在后面,再往后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些兵马一面冲,一面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吼声中也夹杂着少数的喊杀声,不过绝大多数人不是在喊杀,而是从喉眼中发出一种“喔喔” 的声音,这是一种故意拖长的、令人心悸的声音,像一阵阵滚动的闷雷,震荡着山岗,震荡着大地,震荡着万里长空,伴随着远处传过来的一阵阵轰轰隆隆的回音,仿佛整个大地都震得摇晃起来了。 这些在圣龙帝国的君臣眼里的叛乱者,迅速的向前冲击。他们的队形不是散开的,而是呈三角形,前面尖,后面宽。 在这个三角的最前头,就是手舞狼牙棒的那名将领,已经有曾经和庞勋部作战过的老兵认出他来,不是别人,正是庞勋麾下的第一号猛将盖憎天。 这不由得让梅文俊心中更加担忧起西面林仁山父子的情形来了。 盖憎天驱驰着战马,那匹马翻动着健劲如铁的四蹄,追风赶月般的疾跑着。 远远看去,根本看不见马身和上面的人,只能看见一团像被疾风吹得溜溜直转的青云,青云上是一团通红的火焰。 在这团青云的后面,则是一大片翻滚着激涛怒浪的海潮,海潮上则是一片兵器的森林和点点的竹竿,竹竿上则是几面用不同颜色的布制成的旗帜。 一转眼的工夫,这朵青云和这股海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涌进了旌旗蔽日、刀枪如林的官军阵中,在“乒乒乓乓”声中,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血战。 两军一交上手,声势浩大的喊声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刀枪砍在盾牌上的铿锵声、震撼人心的擂鼓、声凄凉的号角声、伤者恐怖而又短促的呼救声。 步兵一堆一堆的扭打在了一起,刀枪剑戟在阳光下刺耀人眼。 骑兵们则驱动着马匹,挥舞着血污的大刀,脸色苍白而可怕,在混战的人群中时进时出、驰突砍杀。 当他们挥舞着刀片从人们头上劈下来的时候,脸上都挂满了紧张而凶狠的表情,牙齿也咬得很紧。 也有的骑兵被砍下或者刺下了马匹,连喊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就被剁成了肉酱,他们的战马失去了主人,悲鸣了几声,开始漫无目的的在旷野上奔跑。 梅文俊骑着战马在阵中来回跑动,大声的激励着士气,要他们不顾一切得向戍卒反击。战场上,都是飞扬着削断的羽毛、破碎的红缨和一些被撕碎的破布。双方的战士成批的倒毙在地上,有的头盔和刀剑被抛到空中,在阳光下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然后滑过一道弧形的轨迹落在了地上。 由于地形的牵制,正面战场上真正在交战的不过是三五千人,相对于庞勋部后方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人海,官军的背后则是排列的车阵。 这些激战的步骑兵不论对手如何诱惑,却始终不远离车阵,而车阵也在缓缓的移动着,依据那面巢车上大旗的指挥,跟在骑兵和步兵的后面,掩护着他们。 这些骑兵和步兵,时而对接进车阵的乱贼予以短促而激烈的突击,时而又龟缩回去,依赖战车作为屏障。 随着时间的延续,官军逐渐借着车阵的掩护,由防御转入了进攻,又由小规模的进攻变成了稍微猛烈的出击,逐渐的将战场上的主动权夺了回来,庞勋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伤亡却远远大于官军,无论是气势还是士气,都开始出现了衰竭,军队也有了逐渐败退的危险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一阵冗长凄厉的号角声从敌阵中响起,在梅文俊布阵的两侧也分别出现了大约两万余人的兵马,开始对官军实施夹击,而其中更有一支精锐的骑兵开始乘官军战车移动形成的空隙,奋不顾身的突入阵中,欲图夺取巢车,使得官军无法再协同指挥战车作战。 “华弟,你留在这里继续指挥,我去保护巢车!” 深知其中厉害的梅文俊,立刻命令皇甫华留在前线指挥作战,自己则亲自率领一队精锐前去迎击这支突入阵中的敢死队,力求保卫住巢车。 庞勋部的骑兵本来就不多,这队骑兵可以说是全军的精锐,此次出击更是抱着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是个个骁勇善战。 阵中守备的官军虽然为数众多,但分散在各处,彼此拥挤,一时间无法聚拢来阻挡,又被这一股的凶悍劲震慑住了,转眼竟然被他们突破到巢车附近。 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梅文俊的兵马也迎面赶到了,双方立刻展开了惨烈的战斗。 眨眼工夫,就见那巢车附近的空地上,死伤累累,尸横遍地,尽管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但是庞勋的部队却依然不屈不挠的猛攻着,丝毫没有退让,眼看着,一步步的就要夺取巢车。 “给我杀!” 面对如此情景,梅文俊大为震怒,不顾左右的劝阻,当先冲杀上去,挥剑左右,杀入敌军的阵中,剑锋所指非死即伤。 眼见梅文俊如此身先士卒,身边的官军也迅速回过神来,立刻紧随其后,将巢车团团护住,犹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给老子让开!” 正在激战之际,却听见庞勋部的后方响起一声断喝。 盖憎天不知何时突入了梅文俊的车阵之中,此时他手提着染着鲜血、满是尖刺的狼牙棒,在左右两名护卫的跟随下,闪电般的从一簇簇的人群中穿过,从另一个角度向巢车猛冲过来。 “吃我一棒!” 认准了梅文俊身分非同一般,盖憎天飞驰着来到梅文俊的跟前,两匹马刚刚冲到了一起,盖憎天就举起狼牙棒,朝梅文俊的天灵盖猛劈过来。 梅文俊一剑挡开,急速的把剑对着盖憎天的脑袋平挥过来。 盖憎天一低头,梅文俊的剑带着一种与空气摩擦发出来的声响,“嗖”的一声,从他的头盔上平削而过,把那颗火红的缨穗削了下来,在空中滴溜溜的打了一个转,落在了枯草上。 盖憎天虽然躲过了这一剑,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在心中佩服梅文俊的剑法纯熟,非同一般。 不过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立刻更加抖擞精神的迎战梅文俊,收起轻敌的心态,再也不敢有半点疏忽了。 双方交战了两个回合之后,梅文俊的战马正好中了一支冷箭,打了一个踉跄,盖憎天立刻抓住机会,猛地斜身过来,粗壮的狼牙棒直捣梅文俊的胸部。 梅文俊急忙侧身用剑抵挡,不料,正中盖憎天的下怀。 只见盖憎天将那笨重的狼牙棒居然在半空中灵巧的划了一个圆圈,直直的朝梅文俊的脑门劈去。 梅文俊眼见躲闪不及,只好用剑身来阻挡。 然而盖憎天的这一棒来势异常沉重,梅文俊的宝剑刚刚举过头顶,那狼牙棒就呼的一下劈了下来,竟然将梅文俊的宝剑劈成了两半,并且顺势劈到了头盔之上,将他的头盔一下子劈成了两半,随即一股污血猝然从裂开的头盔上喷了出来。 梅文俊见势不妙,大叫一声,急忙借力使劲,顺着惯性滑落战马,就地一滚,早有周围的官军迅速上前救起了自己的统帅。 “挡我者死!” 盖憎天眼见没有机会取了梅文俊的性命,便勒紧缰绳,大喝着一马当先,在左右两名护卫紧紧相随之下,乘着梅文俊受伤,官军士气下降阵形混乱的机会,三匹马马蹄生风,奔腾跳跃,一瞬间就在官军群中杀开了一条血路,狂飙似的冲到了巢车底下。 巢车底下尚有五十多名官军,个个都拿着长戈和盾牌。 看见盖憎天杀过来,纷纷吶喊一声,一起冲了过来,手中的长戈高高的举着,像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盖憎天却是不慌不忙,把马肚子狠狠的一夹,又一抖马嚼铁,大喝一声,那匹马猛地扬起了四蹄,腾空跃起,唰的一下,从那些官兵的头顶上箭一般的跃了过去。 在那匹马跃过官兵头顶的剎那间,说时迟见时快,只见盖憎天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的挥了几下,这个东西的杀伤力确实太大,用它打架凶残异常,哪怕是前面的尖刺挂着对手,也会连衣服带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更不用说用整个的狼牙棒与肉体相撞,因此顿时就有五、六个官兵血肉模糊的栽倒在地上。 被盖憎天的勇猛和武功所震撼,其他士兵见此清醒,立刻吓得面无血色,纷纷伫足不敢向前,就这样被盖憎天飞马独身的来到巢车底下,勒住缰绳,先仰起脸看了看巢车上面正在瑟瑟发抖的那名举着大旗的将校,以及负责观望的两名士兵,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举起沾满了鲜血的狼牙棒,对准巢车的四根支撑杆的一根,使劲猛击下去。 不过两下的工夫,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哗啦哗啦的声音,整个巢车倒了下来,上面那个舞旗指挥的将校和负责观望的两名士兵,一下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盖憎天仰天一声大笑,勒马回身,在两名护卫的策应下再次杀回去,经过之处所向披靡,无人能挡,翩翩扬尘之下,竟然轻松离去。 由于整个行动太过于迅捷,直到此时,大批官军方才返身回到巢车附近聚集,却已经大局已定,只能望着盖憎天的背影徒呼奈何。 巢车一倒,大旗一毁,官军的战车顿时失去了指挥,混乱也随之产生。 本来,所有的战车都是根据大旗的调遣,仅仅的伴随着在外线作战的骑兵和步兵们的,但这是看不见了大旗,就好像人的眼睛被蒙住了纱布一般,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怎样行动才好了。 有时候,骑兵和步兵们在庞勋部的猛烈攻击下向后撤退,企图借助于战车的掩护,可是战车却向前移动,自相践踏。 有时候,骑兵和步兵们随着混战的人流向两侧移动,但是战车却不明情况,无法跟着一块移动,结果使得步骑兵早打了优势敌军的保卫和攻打,腹背受敌。 随着战事的持续,官兵死伤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对敌人的有组织的抵抗也越来越微弱了。 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支从背后包抄过来的敌军也在此时赶到了战场,从战场后方的小山岗上猛烈的冲了下来,仿佛一股突然爆发的山洪,从高处倾泄下来,不可阻挡的一下子冲到了官军的队伍当中。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官军的战线动摇了,支撑不住了,开始崩溃了。 有一些士兵逃离了战场,向荒凉的山岗和远处的村落奔去,把他们的兵器扔得遍野都是。 而庞勋的部队也无心追击这些已经没有战斗意志的人,他们排成了更加密集的队形,反复攻打官军的中坚,要把那些仍在顽抗的官兵全部歼灭,夺取最后的胜利。 接替负伤的梅文俊指挥的是皇甫华,他看到这种情形十分慌乱,连忙命令所有的步骑兵抖退回到车阵中来,准备让车阵来掩护着他们,好好休整一会儿,然后再冲出去决战,以夺回战场的主动权。 战车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些战车都是紧紧的排在一起,车与车之间虽然没有用铁链或者绳索挂起来,但是却挨得非常近,车轮碰车轮,车厢贴车厢,没有一点缝隙,车上也全是拿着盾牌和长戈的士兵,还有不少弓箭手,真是刀枪林立,铁盾如墙。 虽然这些拴着马匹的战车,没有风雨军的神龙战车那么灵活机动,但是论起防御力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用骑兵还是步兵,对这种车阵进行进攻,无疑都是非常困难的。 也正因为如此,庞勋部队的猛攻被这些车阵所阻挠了,在车阵外留下了一堆尸体,官军也借着车阵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不能这么做,小心火攻!” 受伤的梅文俊悠悠醒转,却一眼看破了这种布阵致命的弱点,不由得大声提醒皇甫华道。 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到意识不妙的皇甫华来得及完全调整好军队,就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敌人,高擎着火把向车阵扑来,虽然满天的箭雨给予了敌军惨重的打击,但是依然有一大批人奋不顾身的从四面八方逼近车阵,放起火来。 一剎那间,只见整个战车阵烈火熊熊,浓烟滚滚。 火头飞快的锐卷着、叫啸着,无情的吞噬着一辆一辆的战车,淹没着一簇一簇的人群。 这个时候,战斗已经逐渐持续到了黄昏,风也因此刮得更紧了,火趁风势,越烧越旺,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旷野上奔驰,席卷着官军的车阵。 一大团一大团喷着火苗的黑烟,冲天而起,遮住了远处的山岗、树林,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夕阳和那一片片被夕阳染红的云霞,整个天地都变得雾蒙蒙的。 在那闪闪跳动的火光中和滚滚的浓烟下,只见被火灼痛的官兵们像疯子一般的四处奔跑,或者抱着头,或者挥着胳膊,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叫声。 伴随着这种叫声的,是一辆辆战车染火以后所发出的劈劈啪啪的声音,以及成千上百的战马一齐发出痛楚的悲鸣。 熊熊的烈火一直燃烧了半个时辰,数百辆战车全部被烧成了灰烬,拴着的战马也全部葬身火海。 虽然在梅文俊的及时提醒和有效指挥下,官军得到了一定的疏散,但是也损伤惨重,全部都被烧得焦头烂额,衣甲不全。 “怎么办?我说过要……撤……” 皇甫华双眼无神的喃喃自语道,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过他终究还是在梅文俊严厉眼神的注视下,缩回了原本想抱怨的话。 “将士们!文俊无能,带大家陷入了如此境地,如今我军后无退路,前有追兵,唯有死命奋击,方有一线生机,诸君若还信任文俊,请随文俊杀敌,于死地求生路!”梅文俊忍住了伤痛,站立在高处,乘着敌人因为火势无法攻击的间隙,向周围的士兵铿锵有力的大声说道。 “杀敌夺生!” 将士们纷纷高喊着,响应着主帅的号召。 这种在如此危难时刻,对主帅依然保持着忠诚和信任,不是凭空而降的。 是梅文俊十年如一日治军、统军的成果;是一代名将平日里自身言行身教,对于军队的影响所日积月累的;是千万将士对于赏罚分明、爱军如子的统帅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爱和拥戴。 于是,不同于常理,在战车烧毁,军队受到重创之后,梅文俊和他的部下不但没有溃散,反而激发出了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迅速的集结起来,吶喊着,挥舞着兵器,勇往直前的向庞勋的部队发起了反冲锋。 第六章两军会师 梅文俊的反冲锋完全出乎庞勋的意料,当庞勋的大军正在等待火势减弱后,从四面八方向梅文俊部围攻上来的时候,梅文俊却已经率领大军不顾依旧在燃烧的熊熊烈火,杀了过来,而且这次冲锋根本不理会后侧和两翼的敌军,完全是将生死放手一搏。 猝不及防之下,庞勋的正面部队承受了极其猛烈的攻击。 两军相遇勇者胜,失去了战车的掩护、没有了退路的官军,反而激发出了顽强的战斗力,其骁勇的程度,不下于那些造反的乱军,而武器的精良和训练的有素,此时也在战场上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优势。 相反地,庞勋的军队由于没有料到官军的这一次反冲锋,不仅失去了先机,还在气势上输了一筹,加上原本就由于粮食短缺而陷入饥饿之中,又因为经历了伏击林家父子、奔袭灞上等长时间的连续作战而疲惫不堪,一交战之下,竟然主客之势易位,开始节节败退,无法抵挡住官军气势如虹的冲击。 尽管庞勋的部队已经从两翼和后侧迂回过来,但是决心拼命求生存的官军在主帅的激励下,并没有因此而慌张,仅仅是分出一部分部队死死的抵挡住,而主力则继续舍生忘死的猛攻庞勋的正面。 于是,就在庞勋的军队似乎稳操胜券之际,战场上再次出现戏剧般的转折,官军的奋勇作战,扭转了先前不利的局面,而应该占据上风的庞勋部却呈现出慌乱、紧张的现象,正面的主力阵营在官军猛烈的攻击下,不得不逐步向后退却。 但是在梅文俊的心中却非常清楚,自己的攻击已经逐渐开始出现了力竭势衰的迹象。庞勋果然不愧是转战神州南北无敌手的军事名家,全军虽然在逐步后退,但是他显然正在利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部署了一道又一道纵深的防御体系。 梅文俊感到自己的进攻,就仿佛是一杯水泼洒在重重厚纸之上,虽然水的湿度可以浸透一张纸、两张纸、三张……,但是水的湿度也逐渐被纸张所吸收,逐渐干涸,犹如强弩之末一般,终究无法穿透这些层迭的纸张,除非有像盖憎天、蒙璇一样,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头颅如囊中探物一般的猛将,或者还有一线希望能够直逼敌军中营,阵前斩杀庞勋,从而迫使敌军混乱。 事实上也正如同梅文俊感觉的那样,庞勋的军队在经历了最初的被动之后,开始重新调整过来,利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稳住了正面的阵营,而两翼和后侧的迂回部队,也逐渐发挥出强大的杀伤力,并收缩了包围圈,使得梅文俊的部队犹如困兽一般,被猎人慢慢的放血,逐渐的体力不支,开始软弱。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征战多年的梅文俊,生平头一次在心头涌出了如此不安的感觉,这一仗完全是因为朝廷各路兵马为了自身的利益,没有彼此协调,方才被打得如此狼狈,想不到自己戎马一生,却如此莫名其妙的兵败而亡,苦笑之余实在是心有不甘。 “援军到了!” “我们有救了!” 只是天意弄人,注定了今天的战役一波三折。 就在梅文俊感到绝望的时候,却听见西北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和冗长凄厉的号角声,然后又是卷起了滚滚尘烟,紧接着庞勋正面的阵营发生了骚动。 骚动的规模由小变大,慢慢的导致了全军的散乱,战场上第三次出现了转折。 最终,庞勋的军队开始撤退了。 空前惨烈的战斗留下了尸横遍野的战场,战场上到处都是破碎的衣甲和僵尸,遍地都是头盔、折戟、断刀和烂盾,以及一匹匹死马,有的马还是翻着的,马背朝下,马肚朝上,僵硬的马腿伸向天空。 战场的上空满是桔黄色的尘埃,如果不凝神细看的话,很难看清楚那一具具的尸体究竟是造反的乱军还是平乱的官兵,唯有在微风吹动之下,某个地方的尘埃稀少了一点,落日的余晖马上照了进来,照射到那一顶顶晃动着的铜头盔和铁铠的鳞片上,照射到那些散乱一地的兵器上,方才可以通过反光看清楚一些战场的情况。 “梅兄,想不到你我自锦州一战大败呼兰之后,却在这种情况下,在这样的战场上再次合作,对付的敌人却从入侵的呼兰胡狄,变成了本应为同胞的庞勋乱党!” 及时赶到的风雨苦笑着望向梅文俊,眼前的汉中太守,皇甫世家的第一勇将,如今头裹着纱布,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只是在有些单薄的身影之下,依旧保持着镇定和从容的名将风范,那股不怒自威、令人慑服的气质却始终没有消散。 “是啊!这一次还真多亏了风侯的救援!”梅文俊也感叹的说道。 在他眼中,风雨的形象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征尘,战甲上血迹斑斑,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左眼角的一处伤痕更是将血肉翻了起来,显得有些狰狞,一改往昔的潇洒自如。 两人相视一笑,不由为彼此的狼狈而无奈。 风雨军星夜兼程,总算及时赶到了战场。 不过庞勋显然为了这一次的战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兵力也异常雄厚,因此这一路上也是血战连连,伤亡惨重,经过连续的突破和刚才的血战,风雨军的作战兵力至少减员了两成。 幸运的是,由于庞勋并没有料到风雨这么快识破自己的疑兵之计,再加上陈良向昌化的运动也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庞勋,所以风雨这一边并不是庞勋重点防范阻挠的方向,也就没有像梅文俊那样受到庞勋主力的堵截攻击。 而风雨也在接触战场之后,命令全军撑起两倍的旌旗,故意卷起大量的尘烟,造成大军压境的气势。 久战成疲的庞勋部,在惊疑不定之下,眼见天色将晚,为了避免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腹背受敌,于是选择了先行撤退、稳定阵脚的稳妥的战略战术,这才侥幸地解了梅文俊的围。 不过这两位圣龙第一流的名将,一点都没有因为击退庞勋而感到任何的轻松。 今天庞勋的撤退仅仅是暂时的停战,其主力仍然保存完整,相对于损失惨重的圣龙官兵而言,依旧有着两到三倍的优势,这次只是主动撤退,目的也是为了稳住阵营、并且将圣龙的援军也一起收在网中,所以一旦经过今天一个晚上的调整,以及对己方军力侦察之后,明天卷土重来的时候,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战。 面对敌众我寡的形势,即使是梅文俊和风雨,心里也没有一点的把握。 “风兄,你可知道辅政王和林太守的消息?” 梅文俊不顾身上的伤势,急忙和风雨交换起彼此的情报来。 “林太守冒进中伏,据突围出来的使者称是被困在圣龙西北方的昌化城,不过风雨判断昌化城小兵寡,兵围昌化恐怕是庞勋的声东击西之计,意在鄂州。所以风雨特命锦州陈太守率兵救援,自己则星夜赶到此处。至于辅政王,风雨一直就没有得到消息,怎么,文俊兄也不清楚吗?”风雨听到梅文俊问起,不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说道。 梅文俊叹了一口气,担忧的说道:“自从得知林太守孤兵西进之后,辅政王就先一步挥师北上,皇甫大人担心有失,故命文俊率军随后跟进。但是昨夜获悉辅政王驻扎在灞上却被庞勋连夜奔袭之后,就一直再没得到什么消息,而今天白天庞勋的主力却加入了进攻文俊所部的战斗中来,只怕辅政王在灞上的大军……” 风雨和梅文俊都是当今用兵的大行家,话说到这里,自然清楚萧剑秋恐怕也已经和林仁山一样凶多吉少了,不由得心头非常沉重。 这次风雨和梅文俊之所以心急火燎的赶到这里和庞勋展开激战,虽然各自都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是彼此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不希望被视为圣龙中兴之星、具备辅政王之尊的萧剑秋有所损伤,否则就算是打败了庞勋,圣龙在政治上也势必将承受一次非常重大的损失,并且将直接改变了当前的政治格局,给圣龙帝国和神州大地带来更多不可预测的变数。 所以,一想到萧剑秋有可能遭遇不测,两人都有些意兴阑珊。 “梅兄对于当前之战可有什么见教?”过了好久,风雨方才重新振作了精神,向梅文俊询问道。 梅文俊也深知现在不是悼念或者懊悔的时候,如果不能摆脱庞勋主力的追击,恐怕自己和风雨也将不得不步入林仁山和萧剑秋的后尘。 他当下也打起了精神,沉思了一会,紧紧的盯着风雨良久,方才微笑着道:“我想风侯恐怕已经腹有定案了吧?” 风雨也是微微一笑,寸步不让的说道:“小弟倒是有些想法,不过还不成熟,想必文俊兄一定也有了自己的高见,不如你我……” “不如你我同时将计策写在手心上?”梅文俊会意的接腔道,他立刻明白风雨如此说话的用意,不由得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要知道,如今军队面临强敌,处境危在旦夕,友军又连连受挫,身边的将士免不了有些惊惶失措;而主帅的从容镇定、胸有成竹,便是当前稳定军心、振奋士气的最佳方法,所以梅文俊和风雨如今的一问一答、一唱一和,绝对不是无聊之举,而是在不动声色中安定全军。 “夜袭,退兵!” 风雨和梅文俊彼此摊开了手心,不由得会心的大笑起来。 “妙计!”蒙璇好奇的将小脑袋凑过来,乘风雨还没来得及合拢掌心之际,也看到了这四个字,不由大声的赞道。 “这位就是纵横呼兰铁骑之中无敌手的蒙璇将军?” 梅文俊有些好奇的问道。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看上去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和那个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头颅如同囊中探物一般的“银枪铁面玉罗剎”,好像差距实在太大了一点,尤其是亲眼目睹了盖憎天这种虎背熊腰、粗旷凶悍的猛将之后,更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居然会在沙场上所向披靡。 不过这个美人竟然能够在看到风雨手心中的四个字,就立刻领会其中的意图,倒也不是泛泛之辈。 “不错,这位就是小妹蒙璇。” 风雨在心中嘿嘿的一笑,知道梅文俊一定是被蒙璇娇弱可爱的外貌给迷惑了,就像当初自己怎么都不相信,曾经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家伙,居然会是眼前这样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孩。 事实上,风雨相信只要没有亲眼见识过,绝对是不会有一个人把这样的美人和沙场的催命恶魔联系在一起。 不过表面上风雨还是摆出一副很威严的样子,训斥蒙璇道:“小璇,我正和梅太守谈论正事呢,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规矩,还不向梅太守行礼?” “知道了!” 蒙璇撒娇般的撇了撇嘴,风雨的这番表面文章遇到了蒙璇,显然只能是无用白工。 也是他作茧自缚,这位大小姐一向被他宠惯了,除了作战时还算服从指挥外,平时就是“整个风雨军除了风雨、李中慧,就数我最大”的主,整天粘在风雨的身边。 再加上毕竟是小孩子,好奇心很重,从来不知道避讳,而风雨也很疼这个小妹妹,无论什么军机大事都没有刻意要避开蒙璇的,更没有施展统帅或者兄长的威严,反而许多重大的战役,甚至还要请教这个军事方面的小天才,所以蒙璇也没有意识到这样偷看风雨和梅文俊制定的战略,实际上是很失礼的。 不过蒙璇毕竟在风雨面前还是很乖的,所以她尽管有些不愿意,还是听从了风雨的话,向梅文俊很恭敬的施了一个军礼道:“末将蒙璇,参见梅太守!” “蒙将军不必多礼!”梅文俊很有礼貌的回礼道。 他在军中一向宽厚待人,从来不摆架子,如今面对风雨宠爱的妹妹,自然更是显得平易轻和,只是对蒙璇已经看懂了自己和风雨的计画,却多少还有些不相信,于是试探道:“蒙将军刚才看了风侯手心的字,可有什么见教!” 蒙璇不由在心里白眼一翻,暗哼了一声.没想到眼前这个还算很有风度的美男子,居然敢不相信她蒙大小姐的能力,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卖弄一番。 她当下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的说道:“以小女子之见,两位大人恐怕是想学悬羊击鼓之策,佯装夜袭庞勋大营,实际上则是连夜退兵,重新选择合适的战场、合适的战机再作打算?” 梅文俊扬了扬眉。 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如此一针见血的看破自己和风雨心中所想,不由得大为折服,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也大为有好感。 不过他还是想再试一试这个女孩子的见解和才学,当下故意淡淡的说道:“不错,我们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这其中还有难题,那就是庞勋也是能征善战之辈,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骗过他吧?” 蒙璇胸有成竹的说道:“所以我们应该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夜袭是真的,退兵也是真的,但夜袭和退兵又都可以是假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庞勋无法适从! “详细的说,一开始我军应该设好埋伏,防止敌军袭营或者扰营,若有敌军前来袭扰,坚决予以痛击。此外也应该真的展开夜袭,擂鼓动天,并组织小队骑兵乘夜色骚扰敌营,令其无法安息,并阻止其对我们施展夜袭,但是又避免真的展开混战。 “几番循环下来,相信庞勋一定以为我军在施展疲兵战术,因而不以为意,则我军就有机会扬长而去。 “此外,退兵同时还应该派遣小部队诱敌,并且层层设伏,狙击敌军追兵,如果有机可乘,也不妨好好作一两场反击。而且蒙璇建议我军应该将战场定在清泥、峣关一线,一则那里地势险要,距离鄂州又近,有利于我军据险而守,并且可以让鄂州的粮草辎重安全运送过来,以持久战对付敌军缺粮之饿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里距离此处不远,不至于我军在长途跋涉中被庞勋乘乱击溃!” “厉害!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难怪风雨军能够这些年连战连捷,看来风兄麾下多的是能征善战、藏龙卧虎的人才!”梅文俊大为佩服的说道,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哈哈!梅兄这么说,可别夸坏了小孩子!” 风雨口中如此说着,暗地里却非常得意,偷偷的向蒙璇竖了竖大拇指,蒙璇也调皮的撇了撇嘴,吐了吐舌头,走到梅文俊身后,向风雨扮了一个鬼脸,好像对风雨说自己是小孩子,十二万分的不服气。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梅文俊敏锐的眼睛,只是他在好笑之余,却也对风雨的得意非常理解。 因为庞勋久经战阵,要想在他的眼皮底下撤出军队绝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蒙璇所说的也是他能够想到的最为详尽的安排了,至于事实上能否顺利撤军,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本身就是一场迫不得已的赌注,蒙璇的这番话,可以说表现出了这个女孩非凡的战术指挥能力。 而选择清泥、峣关作为撤退后的新战场,则进一步表现出这个女孩高明的战略眼光: 一方面此处到那里的距离不算远,降低了大军后退时被追击的危险;另一方面则是地形的险要足以抵消敌众我寡的不利情形;而最重要的是,可以确保己方有安全可靠并且源源不断的补给通道,这对于打败眼前这支陷入严重补给短缺困境的敌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也是成败的关键。 当天晚上,庞勋的部队可就遭殃了。 先是派出的小股奇袭部队遭遇了官军严阵以待的猛烈还击,紧接着就听到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冗长凄厉的号角声,从各个方向此起彼伏,不时还有几队小股的骑兵借着夜幕的掩护,呼啸而来。 由于庞勋的军队多为步兵,仅有的几支骑兵如同宝贝,自然不肯冒险在夜间使用,同官军强大得多的骑兵对抗,也就对官军的骚扰实在没办法予以主动还击,只好命令各部兵马严阵以待,利用营寨的工事小心防御。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庞勋的部队发现官军其实只是在使用虚张声势的疲敌战术,并没有大规模的夜间进攻,于是也就相对松懈了下来,没有了开始的紧张和慎重。 “差不多了!” 梅文俊和风雨相视一笑,开始按照原计画部署至关紧要的撤兵步骤来。 在这个步骤中,除了要继续虚张声势的佯攻庞勋主营之外,还派出了小股部队分散行动来迷惑和牵制庞勋,最为狠毒的则莫过于碧蛇军副统领苏伦所负责的反击。 只见蒙璇和苏伦热火朝天的指挥着部下,将大量的易燃物埋设下来,就等着到时候一把大火漫山遍野的烧起来,既可以阻截敌军,更可以顺便把庞勋烧得个灰头土脸,也算是报一报这两天如此被动挨打的怨气。 这个策略的制定者是蒙璇,本来蒙大小姐还想搞一些诸如火牛阵之类的玩艺戏弄一下庞勋,只是由于仓促之间找不到牛,对骑兵极为重视的风雨和刚刚被庞勋的火攻损失了七成骑兵的梅文俊,又纷纷对这个提案有志一同的予以了最坚决的反对,蒙大小姐方才颇为不满的作罢。 只是光这些想法,就已经足以让梅文俊和风雨初次得知之后都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决心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这个小姑奶奶的好,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大小姐发起脾气来,想出什么古怪法子整自己可就不妙了。 “快看!你看敌营的西北方向!” 正在此时,一边的皇甫华突然指着庞勋的军营,惊异的叫了起来。 只见庞勋大营西北方的后侧,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烈火来,隐隐约约还传来厮杀声和号角声,庞勋后方大营的骚动也越来越扩大。 “风侯,这可是你设置的伏兵?”梅文俊皱眉问道。 如果这是事先安排的伏兵,那绝对是一招非常不错的妙棋,只是他有些不确定,因为风雨没道理不跟他说明的。 “跟我无关!”果然,风雨也是不无迷惑的回答道。 看到眼前的情形,风雨首先想到的是陈良的军队来援,但是这个念头随即被风雨给否定了。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陈良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战略目光,毕竟庞勋有五十万大军,依照陈良的性格,如果救援昌化不成的话,甚至连乘虚攻打圣京也不敢,多半是返回锦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确保自己的后院万无一失。 风雨其次想到的是秋里。 因为自己已经密令秋里率领秋风军南下,但是一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二来自己的命令是让他掌控锦州。 对于风雨军来说,由于天下大势的变幻,现在最重要的是亲自掌握锦州城,确保凉州东面门户的安全,免得自己大军集结在北面防范呼兰和南下远征印月的空档,被人乘虚杀入凉州,那就太冤枉了。 而只要凉州确保不失,就算自己这一仗战败,也无伤风雨军的元气,照样有足够的资本来争雄天下。 事实上,也正是出于确信自己的后院不失,风雨才敢大胆的统率碧蛇军和近卫军前来救援萧剑秋和梅文俊。 因此,以秋里的能力,完全应该可以理解自己的战略意图,分得清在当前的情况下孰轻孰重,没有道理会放弃这么重要的战略要津不控制,却轻装突进,来搅这一场如今看来他参与不参与都无关大局的浑水。 这个时候,庞勋的后方越来越热闹了起来,甚至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庞勋的大营也开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混乱,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对于远处观望的梅文俊和风雨来说,却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到底是放弃眼前这个可能一举击溃庞勋的机会,全军按原计画退兵? 还是冒着这只是友军的一次佯攻、己方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安然脱身的良机的风险,出兵呼应,直捣庞勋的大营,以夺取一次大捷? 就在风雨和梅文俊犹豫不决的时候,庞勋的阵营显然更加混乱了,原本面对着风雨和梅文俊这一边的大营还是保持着镇静,如今也开始发生了骚动。 绵延不绝的营寨里,不久之前还非常的整肃有序,如今却像炸了窝一般,到处都是哭喊声、叫嚣声、喧闹声,在火光中可以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在到处晃动,漫无目的的乱跑,甚至还有一部分士兵冲向了梅文俊和风雨的营地,不过这样的进攻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慌不择路,进攻的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不知所措的游兵散勇,因此也就被梅、风联军轻而易举的击退了。 炸营! 这是梅文俊和风雨,甚至是皇甫华、蒙璇、苏伦这些有统兵经验的将领,脑海中首先闪现的一个词汇。 炸营,无疑是所有统兵将领心中最可怕的噩梦。 就如同马群受了惊一般,无论多么庞大的军队一旦碰上了炸营,面临的将是全军上下士气崩溃、惊惶失措、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在那么瞬间突然丧失了战斗力和继续战斗的意志,从训练有素、作战勇猛的军队变成了毫无纪律可言,也没有任何荣誉感,根本不敢打仗,只是一群感到自己的性命受到严重威胁,或者自己的军队绝对无法获胜的、拿了兵器却不知道干什么更不敢作战的游兵散勇,然后就是一夜之间作鸟兽散,原本的大军荡然无存,仿佛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正常情况下,不管你统兵的将领威望多么高,资历多么老,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战绩,只要碰到了军队炸营,也都势必束手无策,全军犹如散了骨架一般,顷刻间崩溃,无论如何也无法遏制。 这种情况可以说很少见,但是引发的原因却是多种多样的,一旦发生就如同江水奔流一般不受控制。 在圣龙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万援军夜袭围城的四十万大军,竟使得这四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全军溃散;也曾经有过十万大军因为粮饷问题发生兵变,星夜之间烟消云散;更有过激战中传来主帅被杀的谣言,致使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军队顷刻间反胜为败,使原本大有希望成为天下霸主的乱世枭雄,最终却穷途末路,凄惨收场。 只是,风雨和梅文俊万万想不到在今天这样的时刻,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目睹了拥兵数十万、所向无敌的庞勋大军的炸营。 究竟是谁的兵马突袭? 究竟这个炸营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庞勋的数十万大军又怎么会突然间炸营? 这些疑问充塞在风雨和梅文俊的心头,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作为当代用兵的高手,风雨和梅文俊至少首先肯定了一点,那就是庞勋大军的炸营应该不是假的,自己这一边也就完全没有道理坐壁上观。 “出击!” 风雨和梅文俊在最短的时间里统一了意见,旌旗挥扬,战鼓阵阵,号角声声,原先准备乘夜色撤退的大军,立刻变成了乘此良机痛打落水狗的神兵。 对风雨和梅文俊来说,无论是谁的兵马突袭,又如何造成庞勋大军的炸营,都不是现在最需要关心的问题,因为如果不乘这么好的机会突击打败庞勋的话,那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对于庞勋大营的士兵来说,这一夜绝对是非常黑暗而又漫长的。 各路官军前后夹击,如狼似虎的杀入阵中,根本无心恋战的敌军丢盔弃甲,一泻千里。战场上很快就从突击战变成了击溃战、追逐战。 “圣京已破!” “庞勋已经授首!” 许多不利于庞勋的谣言在战场上此起彼伏,令人心躁不安。 熊熊的烈火旺盛的燃烧着,映红了半边的夜空,金戈铁马的杀伐声和惊恐万分的哭喊声交错在一起。 全副武装的骑兵在人群中纵横驰骋,队列整齐的步兵有条不紊的发起了攻击。 营寨的护栏早已经被砍倒,无数的营帐散乱成一地,衣衫褴褛的士兵丢失了斗志之后,完全还原成了农民的本色,晕头转向的左奔右突,仿佛无头苍蝇一般的慌不择路,间或还发生自相残杀的丑剧。 战斗很快就成了一面倒的屠杀,为了夺取功劳的官军,争先恐后的屠戮着已经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敌人,在月色和火光下,人类凶残的天性暴露无遗,处于完全强者的地位,使得官军们极力享受操持生杀予夺大权的快感,即使以风雨和梅文俊的声望,也无从制止疯狂了的军队那些疯狂的行为。 当天色微白的时候,大军已经追击了数十里,一路上尸横遍野,旌旗和兵器到处可见,更有不少敌军因为有河流的阻挡,溺死在水中,以至于水中到处漂浮着战士的衣甲和残肢断臂,鲜血洒遍了荒原。 “哈哈!这一战之后,庞勋大势已去,神州恢复平定安宁也指日可待了!” 在战场的一处高地,各路官军的统帅聚在了一起,说话的是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玉面长须、威严端正的将领,正是原先驻守韩陵,后因韩陵失守而改任卞州留守的上官明镜。 在上官明镜的前方,当先立于首位的是玉树临风、卓立不群的辅政王萧剑秋,立在萧剑秋左右的,则还有风雨和梅文俊。 萧剑秋听了上官明镜的话,也不由得意气飞扬的说道:“上官大人说得好,虽然没有拿下庞贼的人头,但是天下大局已定,我圣龙帝国再次得享太平,实在是天佑我圣龙!当然,诸位将军血战沙场,那也实在是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上官大人奇兵出天阳谷救援本王,恐怕本王早就成了这千万尸骨中的一具了;而如果没有梅将军和风侯力战庞贼,缠住其主力,也不可能有昨夜我军如此大捷。所以待迎回圣驾之后,本王一定为各位请功!” “辅政王过奖了,为国报效实在是我等臣属的职责!”风雨等人急忙谢道,虽然是场面话,但是难得萧剑秋如此开心,自然说说也不妨,乐得让萧剑秋尽兴。 原来众人互相交换了情报,方才知道这些日子局势的变幻,真的是令人目不暇接。 当日萧剑秋被困于灞上,虽然形势危急,但是将士用命,使得庞勋虽然损伤不小,却始终没有攻下,更要命的是,庞勋没有料到官军居然真的敢派出奇兵从地势险要的天阳谷过来,并且在这个关键时刻发动了突袭,和被困在灞上的萧剑秋内外呼应,最终脱围而去,使得鄂州军避免全歼。 不过这也迫使庞勋不得不转而对付急速来援的梅文俊,一方面想就近消灭梅文俊这支军队,一方面也是意图打通南下的道路,冲破当前的包围圈,因此也使得梅文俊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差点全军覆没。 而萧剑秋突围之后,后面还紧跟着庞勋麾下大将孟楷的十多万大军的尾随追击,不过上官明镜在援救萧剑秋之前显然就早有准备,顺利的将其引入天阳谷聚而歼之。 歼灭孟楷之后,当时为了谨慎起见,还特意饶了一个圈子,从西北面返回,以至于连梅文俊和风雨也都惊疑不定,究竟是何方的兵马。 也正因为经过这一番周折,当萧剑秋等部赶回战场的时候,天色入夜,正好是风雨和梅文俊定计袭扰庞勋,萧剑秋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名将,当下立刻将计就计从后面发动袭击,还传出了圣京被夺、庞勋被杀的谣言。 当时庞勋的军队正在集中注意梅文俊和风雨的动向,又被梅文俊和风雨夜间的佯攻搞得有些麻痹,所以猝不及防,再加上听说圣京被夺、庞勋被杀的谣言,原本就处于补给缺乏的庞勋大军,顿时产生了哗乱,许多将士认为大势已去,无心再战,于是在官军前后夹击之下,数十万大军完全溃散瓦解,成了一团散沙,这才有了如今的大捷。 这时只听上官明镜马上出言说道:“梅太守和风侯自然是战功彪炳,不过末将这一边可不敢专功,因为无论是奇兵出天阳谷,还是随后歼灭庞贼亲信孟楷尾随追击的十万大军,以及力主夜袭庞勋,都是出自飞扬公子杰作,此功当首推飞扬公子!” “请问哪位是飞扬公子?” 风雨和梅文俊对视一眼,都是大感兴趣。 一方面是觉得这个上官老头倒是一个直肠子的人,居然毫不贪功,另一方面也非常好奇他口中的这位飞扬公子,究竟是否正如这个老头所说得那么厉害。 要知道奇兵出天阳谷虽然是一大妙棋,但也是一大险招,用这个谋略大胆固然大胆,但是也不见得显示出谋画者有多高明,因为天才和莽夫都有可能制定这样的计画。 然而能够未雨绸缪,在己方出不多兵力、狼狈突围撤退的同时,还能够反戈一击,消灭十万追兵的,即使得到了地利上的帮助,也绝对非同凡响。如此军略人才,自然引起了梅文俊和风雨这样的用兵大家的关注。 “飞扬过来!见见辅政王殿下、梅太守和风侯大人!” 随着上官明镜的一声召唤,让风雨等人大感吃惊的是,应声而来的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玉面粉琢,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钟鼎玉食的豪门子弟,虽然长得人见人爱,但是一向务实的风雨和梅文俊可没兴趣做那种家长里短的三姑八婆,他们感兴趣的是用兵的奇才,对于人物相貌好坏,就半点也没兴趣。 实在无法相信上官明镜所说的,那么多战功居然是这样一个小孩子策画的,甚至开始怀疑这个老头是不是存心想藉此机会来吹捧自家的子弟,只是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却见那位少年来到了众人面前,躬身施礼道:“公孙飞扬参见辅政王殿下,梅太守大人,风侯大人!” 他的举止礼数周全,言行得体,面对当朝的这些最具权势的人物居然半点也不怯场,顿时引起了梅文俊等人的好感,至少这个小家伙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才,不同于寻常纨裤子弟,若是能够得到一番磨练,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而上官明镜这个时候也介绍道:“这位就是公孙无用大人的嫡孙,当真是将门虎子啊!” 公孙无用的孙子! 萧剑秋因为早就知道了公孙飞扬,所以没有什么吃惊,而梅文俊和风雨却同时心中一震。 公孙无用可以说是自高战阵亡之后,当今朝中资历最老、辈分最高的人物,而且他执掌着公孙世家,控制着齐鲁大地,更掌握着神州五行术的最高成就,实在是举足轻重的角色。 只是这些年来,公孙无用足不出户,公孙家族也仅仅是满足于自保门户,很少过问天下大事,所以都差点让人遗忘了这样一个家族。 不过这个家族所具备的实力,却毕竟不是任何人可以忽略不记的,眼前的公孙飞扬身为公孙无用的嫡孙,这个身分足以令人瞩目,因为无论他出道目的是什么,他的一言一行都已经代表了这个强大家族的意向,因而也就可以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大局。 只是公孙飞扬显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分而趾高气扬,相反地,却是非常恭敬的以晚辈子弟的礼仪面对着萧剑秋等人,能够如此不骄不躁,这让风雨等人对这个少年的评分又增加了不少。 而随后在和他对这场战争的交谈中,更是大感心惊,虽然这个年轻人说得很轻描淡写,但是风雨等人清楚,无论庞勋还是孟楷都非寻常之辈,能够被他耍的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事实上,庞勋真的很倒楣,本来以他的作战能力,完全可以列入一流的军事家行列,然而他偏偏生长在一个名将辈出的年代,偏偏在决定成败的、最关键的战役中面对着这个时代圣龙帝国,乃至全天下最优秀的将领:梅文俊、风雨、公孙飞扬。 这个时候,梅文俊和风雨早就名动天下,而公孙飞扬则刚刚初露锋芒、尚未成名,但是历史上却把这三个人视作为圣龙帝国末期最杰出的军事家。而公孙飞扬更是成为了日后风雨帝国最伟大的统帅李逸如一生最头疼的劲敌。 这一仗,是这三位军事奇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作的战役,虽然没有事先的筹画,但是彼此都在瞬息万变的战事面前,表现出了卓越的能力。 这一年,梅文俊三十二岁,风雨二十五岁,公孙飞扬十六岁。 “报,我军西北方出现大队兵马!” 就在众人以为大局一定的情况下,探马突然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具体多少人马?打的是什么旗号?”萧剑秋忍不住皱眉喝问道,其他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从西北方向过来的军队,除了风雨军和锦州军外,十有八九应该是庞勋留驻圣京的兵马。 由于按常理,锦州军不留在昌化,也应该回防锦州,而风雨军更是几乎不可能会在此时赶来,所以其中以庞勋的军队可能性最大。 偏偏如今风雨等人的军队都正在四处追逐溃散的庞勋部,根本来不及集合起来,更何况这些军队激战多时,早就疲惫不堪,即便是集合起来了,又如何是眼下这支新增的生力军的对手? “启禀辅政王殿下,大约有十万人马,不过打的是燕家的旗号。” 幸好探马的会报至少从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众人的担忧,只是同时又增添了许多迷惑和不解,还有惊异。 “什么?” 风雨等人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浮现了一个大大的疑问:一直在韩陵城下无所事事的燕南天,怎么可能突破圣京和韩陵这两座坚城,出现在这里?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幼稚的认为燕南天会紧随上官明镜之后,也奇兵出天阳谷。因为如果燕南天真的精忠报国的话,就应该加大对韩陵的攻击力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白白的让庞勋把主力西移。 而且拥有自己强大根据地的燕南天就同风雨一样,和中央派相比较起来,虽然非常希望由自己夺回并控制圣京,但绝对没有冒全军覆没的风险,毕竟天阳谷这样的险要之地可不是好玩的。 难道这家伙已经拿下了韩陵和圣京?不好的感觉在众人的心头涌起。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不多时,只见随着大批尘烟滚滚而来,随风招展的大旗上正绣着斗大的“燕”字,反射出雪白光亮的铁甲和奔腾如雷的战马,无一不表明了来者正是圣龙帝国最强大的骑兵军团——燕家铁骑。 当大军靠近辅政王等人匆忙集结的军队之后,十万兵马突然间肃然有序的全部止住了来势,展现出了高超的骑术和严谨的军纪,相比起对面大战方罢、匆忙集合起来因而有些狼狈和散乱的友军,无形中在士气和气势方面胜出了不止一筹。 高明! 梅文俊和风雨互望了一眼,以他们的经验和能力自然立刻明白燕南天真是用心良苦,这样一来就在不动声色之间,在心理上压倒了自己这一边,也为日后有可能的沙场对阵埋好了伏笔,留下了威势。 这可不行! 风雨很清楚在战争之中,虽然士气并不能决定一切,却绝对是胜败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军队在未来可能的作战时因此蒙上一层心理阴影,当下立刻提起了功力,对着燕家的军阵纵声喝道:“击败了逆贼庞勋的辅政王殿下督率联军在此,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萧剑秋等人暗暗喝采,风雨这一句话虽然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功力催动之下,显得悠远而劲长,使得数十万兵马听得清清楚楚,犹如在耳边述说一般,显示出了言者非凡的功力。 更重要的是,这句话点出了己方大军乃是大败庞勋的得胜之师、百战劲旅,这立即提升了己方军队的士气和信心,激发了战士的荣誉感,更消减了对方的气势。 毕竟军队只有在战场上方能显示出真正的强与弱,就算对方的军队装备再精良、训练再有素,面对着拥有赫赫战功的军队面前,又有什么骄傲可言? 可能对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下不再炫耀,在风雨的喝问之后,立刻从军阵中奔出了三十余骑,在当先一名略带冷傲的少年将军的带领下,来到了萧剑秋等人的跟前,微笑着施礼说道:“末将幽燕节度使麾下先锋燕耳参见辅政王千岁和各位大人!昨日家叔已经收复了圣京、韩陵二城,特命末将前来通报。如今大局已定,家叔之意是请各位大人一起前往圣京,共同恭迎圣驾返京,商讨未来神州的大计!为此,家叔已经在圣京备下了宴席,并且吩咐过燕耳,一定要请各位大人务必参加,还望各位大人给末将这个面子!” 说话间,燕耳不自觉的流露出趾高气扬、得意非凡的神色,而其他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仔细问明之后,则顿时颇感心头苦涩,有一种为他人作嫁衣的感觉。 原来,就在西线浴血奋战,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一直在韩陵装模作样的燕南天其实早有安排,乘庞勋主力调到西线作战的时机,策反了庞勋麾下大将朱全,并以朱全部为前锋,骗开了圣京的城门,就这样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圣京和韩陵这两座坚城,可以说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至此,对于讨伐庞勋来说,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是结果却是大功告成,大败之后的庞勋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动摇圣龙帝国的根本了,剩下的只是各地藩镇对这股造反者的镇压和招抚了。 然而,在场的萧剑秋等人却心知肚明,对于圣龙帝国今后的军政大局,才刚刚开始了动乱的端倪,对于自身在这场权力重新分配的巨大漩涡中,利乎弊兮,也是动荡不明,福祸难料。 但是不管未来怎样,大获全胜的军队还是在燕耳的建议下,开始了胜利返回帝都的行程。不久之后,圣龙帝国的至尊广陵帝也将班师回朝,继续圣龙帝国传承千年的统治,各方藩镇也将陆续来到帝都圣京庆祝这样一场胜利。 从表面上看来,仿佛一切都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豪强们将夺回并巩固自己差点失去的特权,商人们可以再次经商,农民们也将重新回归了自己的本分,如同以往禁受的种种磨难一般,虽然来势汹汹、惊涛骇浪,但是这个古老的帝国依旧凭借着自身惊人的生命力和韧性,维系着固有的秩序,在沉重而令人发昏的“吱呀”声中,继续疲惫、缓慢然而却是有序的运作着。 只是对于圣龙帝国所有掌握大权的达官贵人,几乎都并没有意识到伴随着这一次古老帝国的元气大伤,一个新时代正在呼之欲出,一种新秩序正在逐步开始建立,一个新的权力平衡和大国格局正在迅速的形成。 就在风雨等人血战沙场终于大获全胜,奏着凯歌前往圣京恭候圣驾回朝的同时,在江南的一处水榭楼台之内,一个中年文士,一袭白衫,负手而立,静静的凭栏观望着外面的山水风景,仿佛和周围的景致融为了一体,说不出的和谐安逸。 只怕谁也想不到当今天下最具传奇色彩、声望最着的一代奇侠白飞云,居然会在这里如此优闲。 “恩师,圣京方面的情报送来了!萧剑秋、上官明镜、梅文俊和风雨四路人马在灞上联手大败庞勋,燕南天则收复韩陵、圣京,广陵帝不日返京。” 就在此时,打破这一方宁静的是从外面翩翩而入的一个紫衣佳人,赫然是当今圣龙帝国风头最健的天池剑宗现任带剑弟子袁紫烟。 “看来后世的传记中,对于圣龙历七五五年九月的这一场讨逆战,所作的评价恐怕不得不加入‘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八个字了”。 白衣文士对于这个结局并不吃惊,言语间却略略带着讽刺,只听他继续说道:“紫烟,你对于这场战争有什么看法?” “紫烟同意恩师的看法!” 袁紫烟面对着自己授业的恩师,神色之间非常的恭敬和尊重,但是话语间却是侃侃而谈,透着一股非凡的自信:“当战事初启的时候,圣龙帝国的第十四任皇帝广陵帝在辅政王和巴蜀节度使皇甫嵩的拥护下,在鄂州正式向天下各路藩镇发出讨逆召告,并迅速得到了幽燕节度使燕南天、齐鲁节度使公孙无用、江南都讨使令狐潮、定凉侯风雨、岭南节度使杜绍权、镇北大将军卓不凡、伦玉关太守林仁山、卞州留守上官明镜、晋阳留守章翔、扬州刺史秦凤鸣、锦州太守陈良等十八路地方豪强的响应,对庞勋占据的圣京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包围圈,并且切断了圣京的粮食供应,使得庞勋部陷入了缺衣少粮,甚至不得不争相食人的窘境,可以说朝廷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但是在这种稳占上风,看来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也引起了朝中各大藩镇的利益之争。先是燕南天为主的东线消极作战,致使数十万大军陈兵韩陵无所作为,却让庞勋乘机把军队主力调到了西线。 “然后是林仁山急于收复圣京重新确立中央派的权势,竟然统率驻守伦玉关的主力先行攻击圣京;与此同时,原本应该配合林仁山的鄂州军因为广陵帝和辅政王兄弟,乃至还有皇甫世家之间的恩怨利益而推迟了出动;而应该随后策应的风雨则被林仁山冒进,导致伦玉关、锦州两地防务空虚的大好机会所诱惑,分兵占据两地,其结果就造成了林仁山父子孤军深入。辅政王得知消息之后,为了避免中央派的损失,维持各方实力的平衡,急切出兵救援,则造成了鄂州军分成了两路,梅文俊和萧剑秋各统一军,兵力分散、相互顾忌,又一次给了庞勋可乘之机。 “可以说朝廷各路兵马之间的争权夺利,愚蠢的将大好局势付诸一炬,庞勋也乘此机会,表现出杰出的战略才能,利用内线核心作战的有利地形,逐个击破、声东击西、围点打援,短短数天时间,就先后击破林家父子、重创萧剑秋,并且差点击溃梅文俊,从此冲破朝廷的包围圈,使得这一次声势浩大的讨逆行动成为历史上最大的笑柄,不能不说是战争史上的一大奇事,也充分表现出当前的圣龙帝国实在是垂垂老矣。 “不过很可惜,庞勋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他面临着的对手,即使同圣龙帝国全盛时期的那些名将相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先是由于萧剑秋沉着冷静的指挥和上官明镜出人意料的奇兵出天阳谷,造成了庞勋不仅无法全歼灞上的军队,还分出孟楷的十万追兵,削弱了第二天对于梅文俊部的攻击强度。此外,萧剑秋和上官明镜的联军,居然在突围之后还能反过来全歼了孟楷部,更是成了一把庞勋意料之外、而实际上更是随时都会垂下来的达摩之剑,为庞勋后来的大败埋下了伏笔。 “而梅文俊出色的战术指挥能力和在军中无可比拟的威望,以及洞察到庞勋计谋的风雨军的及时赶到,则成功的顶住了庞勋的进攻,成功的将庞勋的主力拖住,并且吸引了庞勋的注意力,从而为萧剑秋和上官明镜的联军能够成功突袭创造了条件。 “不过说到这场争斗最出人意料,最影响深远的,莫过于燕南天收降朱全的二十万大军,兵不血刃的收复圣京和韩陵两座坚城。” 说到这里,袁紫烟忍不住顿了一顿,方才微微皱眉说道:“这一招实在太漂亮了!先是陈兵韩陵无所事事,让庞勋将主力西调,以至于坐看庞勋和风雨军、林仁山父子、锦州军、鄂州军、皇甫世家这些势力杀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自己却紧接着乘虚而入,夺取圣京,控制京畿,问鼎天下。 “根据情报,有充分证据表明朱全归顺燕南天的行动中,有‘西门’的参与乃至主导,呼兰的魔爪已经伸到了圣龙,幽燕一失则圣龙的东北门户大开,天下危矣!” “你太担忧了!虽然林家父子没有达到我们预定的目标,但是他们也不是白白丢掉的棋子,拥有西北的风雨和崛起东方的燕南天,这两个乱世枭雄之间,已经注定了要有一场龙虎斗,天塌不下来!” 白飞云丝毫不理会弟子的激动,神色间波澜不惊的说道:“不过,这数十年的恩怨,也确实该到了断的时候了!” 第七章权力斗争 很快,大获全胜的军队终于来到了帝都圣京,萧剑秋一行人将兵马留在了城外,只是带着一批亲随和各自重要的将领进入了城中。 “这还是圣龙帝国的心脏,龙蟠虎踞之地,号令天下之所——圣京吗?” 当风雨看到了收复后的古都时,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曾经四夷来朝、万邦拜贺的堂堂国都,曾经繁华无比、人山人海的红尘闹市,曾经安和平静、雄伟庄严的天下中枢,如今却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经历了惨烈战争之后的城墙残破不堪,街道上肃杀无人,唯有秋风吹动着几片落叶,在茫茫的空间飘荡。 经历了“天街踏尽公卿骨”之后的圣京,昔日的豪门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光泽,石狮子东倒西歪,没有了曾经的生气和威严。 往日的商铺和舞榭楼台,也早已经成了断墙残垣,门户破落,百业萧条。 “这些日子以来,圣京断了粮道,贼军所到之处,又不事生产,有如蝗虫,靠百姓的少量积粮根本无法维持,就干脆捕人为食,把瘦骨嶙峋的百姓活生生投入巨磨,碾成肉糜,煮熟分给贼兵食用。”在风雨身边的一个中年武将,指着风雨眼前所及的横七竖八放置的几十面水磨,不无感慨的说道。 这员武将不是别人,正是投降了燕南天,致使燕家铁骑兵不血刃夺取韩陵、圣京两座坚城,改变了天下格局的重要任务——庞勋麾下大将朱全。 只见他一对浓密的眉毛,像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方方正正的脸庞有点削瘦,长满了胡子茬,厚厚的嘴唇显示出野心和欲望,但神态却总是十分沉着冷静。 体格匀称,身手敏捷,这是历经多年征战的体魄,充溢着活力和斗志。 他的长相并不让风雨生厌,怎么看上去也不像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是他的话却让风雨在理解他背叛庞勋的行为同时,又感到了一股恶心。 不仅是风雨,在风雨身边李中慧、蒙璇听到朱全的话后,都忍不住弯下了腰来,而萧剑秋、梅文俊也纷纷皱起了眉来。 的确,如果不是朱全说起,又有谁能够想象得到,这些巨大的水磨不是磨谷物做饭的设备,竟然是那将活生生的人放进去磨成粉碎作食用的肉糜。 这就是庞勋所说的爱惜百姓,天下一视同仁吗? 美好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实在相差太大了! 面对着如此血淋淋的现实,一切高谈阔论,一切权术机谋,一切理念政治,一切一切的理由,都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那么的虚伪,那么的软弱。 这不仅是庞勋,这个曾经抱负着宏伟理想、却激烈的反抗着老朽的圣龙帝国的叛逆者的罪孽,这又何尝不是眼下在场的这些手握重兵、执掌庙堂的高位者的罪过? 不能让民安生,何以令民忠诚? 不能富民生活,何以强国兴邦? 风雨的心中默默的回味着这两句话。 “微臣燕南天参见辅政王殿下!” 在议政殿前,燕南天早就先一步赶到,虽然口中说着参见,实际上仅仅是微微的一躬身,神态之间掩饰不住内心的倨傲,显然没有把萧剑秋放在眼里。 萧剑秋内心一阵愤怒,但是眼下四周都是燕南天的兵马,他自然清楚绝对不是自己随心所欲的时候。 当下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微笑着走到燕南天的近前,施以晚辈之礼,非常恭敬的说道:“燕大人辛苦了,此次讨伐庞逆,大人实在是功不可没!” “哈哈,辅政王客气了,燕南天不过是凑巧运气好而已!”燕南天旁若无人的大笑着说道:“不过说起来,老夫征战多年,对于沙场征伐多少还有一些经验,这可都是日积月累积起来的,殿下虽然聪慧,但是在这一点上恐怕多少还不如老夫,否则也不会被庞贼奔袭灞上,差点全军覆没了!哈哈哈哈!” 这一番话说得狂态毕露,不可一世,不仅是萧剑秋麾下的将领纷纷怒形于色,就是一旁的风雨、梅文俊、上官明镜等人也不由得皱起了眉来,毕竟这听起来或多或少也同样嘲讽到了他们。 而且在场的个人都是深谙权谋之辈,心中纷纷感到了不妥。 虽然这一仗燕南天占了大便宜,但是如此嚣张,正是摆明了要和萧剑秋翻脸,如果不是这家伙脑子里一根筋的话,那就说明他早就有备无患,另有安排。 而且很快就会将后面的计画一步步的施展开来,圣龙帝国的政治局势恐怕也将随之跌宕起伏。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唱诺:“成王殿下驾到!”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之下由外面走了进来,长相与萧剑秋颇有几分相似,头戴着亲王的冠冕,身穿着浅黄色的蟒袍都表明了帝家成员的高贵身分,只是眉宇之间有些畏缩,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完全不像萧剑秋那般英武挺拔、气宇非凡,却显得相当拘谨。 “臣等叩见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南天一系的兵将在燕南天的带领之下,迅速跪倒成一片,叩首山呼,如此隆重恭敬,正好和刚才对待萧剑秋的态度成了鲜明的对比。 “平……平身!”那个年轻人似乎很不习惯眼前的局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楞了一会儿,方才缩了缩身子,期期艾艾的对着萧剑秋说道:“三……三弟,你来了!” “二哥,你不在封地享福,来圣京干什么?”心中预感到不妙的萧剑秋,语气中有些暴躁的喝问道。 “辅政王殿下,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语!” 不等那个被萧剑秋质问的害怕了的成王回答,起身的燕南天已经代替他冷冷的对萧剑秋说道:“先不说成王殿下是先帝的次子,王爷您的兄长,身为臣弟理应向兄长执礼,乃是我圣龙帝国最为注重的立国纲常;更何况,此次我等将士正是在成王殿下的领导下,收复圣京平定叛逆的,成王功在千秋,功在社稷,因此已蒙圣上恩准,加封为一等议政亲王,与王爷一起辅佐朝政!辅政王,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他是议政王?哈哈,真是笑话!萧成秋,你懂什么是军国大事?你知道什么是治国安邦?你除了写你那些狗屁不通的诗歌辞赋、弹奏那些风花雪月的靡靡之音去讨好女人之外,你还懂得什么?”萧剑秋不屑的道。 “我……我!” 那位成王一开始在弟弟犀利的眼神和一连串的质问下害怕的倒退了一步,但是在听到萧剑秋如此贬低自己的诗词音乐时,却突然愤怒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涌起了一股勇气,大声的反击道:“别忘了,我也是先帝的子嗣,圣太祖、圣太宗的儿孙!凭什么你可以辅政,我就不可以议政?你懂辅政的话,又怎么会被那些叛逆夺走了圣京,令社稷蒙难,祖宗蒙羞?你看过外面吗?那里到处是白骨遍野,兵荒马乱,这就是你的辅政业绩吗?”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成王仿佛消耗完了毕生的精力,又再次变得畏畏缩缩,退到了后面。 不过完全没有想到一向胆怯的兄长会如此直截了当的质问自己,萧剑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同样呆呆的楞在了当场,也无暇去反驳萧成秋对自己辅政的指责。 而且,萧成秋的指责对于萧剑秋来说,绝对是有苦难言。 平心而论,毕竟庞勋的叛乱到最后成了不可收拾的燎原之势,归根结柢,是由于圣龙帝国千年累积的腐朽所致,以及和帝国内部松散瓦解有关。 军队战斗力的严重弱化,地方豪强贪吏的官逼民反,各路藩镇的勾心斗角,再加上几个强国的兴风作浪、乘火打劫,导致了庞勋的迅速强大。 萧剑秋只是一个非常不幸的继承者,以自身的菲薄之力来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大厦,虽然能力非凡,虽然历经艰辛,却终究是独木难支,犹如螳臂挡车一般。 事实上,萧剑秋既要应付嫉妒自己的皇帝兄长,又要调和各路藩镇的矛盾。 既要维护圣龙帝国的统治体系,又要缓和豪强与民众之间的矛盾。 既要扑灭地方上的造反,又要留心各大强国对圣龙的虎视眈眈,这几年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常的艰难。 所以,要把责任归咎于萧剑秋一个人身上,绝对是不公平的,然而这个责任偏偏却又绝对无法推托,否则岂不是承认圣龙帝国已经无药可救? “辅政王殿下,不管你有没有意见,让成王殿下担任议政亲王,乃是圣上的旨意,王爷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抓住萧剑秋楞神的机会,燕南天步步紧逼道。 “胡说,燕南天你可真是一派胡言,本王辅政乃是应承先帝的圣意,并由各路重臣共同定下圣京协议而来,当日你燕南天也在场,并且宣誓效忠,难道要违背誓言不成?哼!皇上怎么可能如此做?圣旨在哪里?拿出来给本王看!”萧剑秋缓缓回过神来,立刻警觉到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权力挤压,不由得愤怒的反击道。 “圣旨在此,众臣跪接!”却见燕南天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拿出了一道黄绸缎布,得意的向四周环视了一眼,大声的宣布道。 一时间,燕南天的部将和成王固然立刻乖乖的跪了下来,风雨等人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做了识时务的俊杰。 毕竟眼下是在燕南天的地盘上,而且对方又口口声声奉了圣旨,对付的又不是自己,所以大家自然不愿意因此而和燕南天翻脸。 紧接着,萧剑秋的部将犹豫了一下也随着领头的傅中舒纷纷跪下,虽然他们都忠于萧剑秋,但是毕竟大家都是圣龙帝国的臣子,既然萧剑秋都没有公开反抗皇上,那些部将自然谁也不愿意落下一个违背圣意的罪名。 因此很快就只剩下萧剑秋一个人立在当场,和燕南天冷冷的对视着。 在没有一人支持的情况下,曾经高贵、潇洒的辅政王,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凄凉。 过了一会儿,被一旁的傅中舒悄悄拉了拉衣带的萧剑秋,终于无奈而又悲愤的跪了下来。 眼下的一切都源于卑鄙的阴谋,但是在目前自己完全处于下风的情况下,暂时妥协保持实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圣龙帝国传承千年,皇帝的号召力还是非常强大的,尤其是自己更不能公开抗衡,否则就是自己动摇圣龙帝国的统治基础。 在对峙中获得胜利的燕南天,得意的撇了撇嘴,清了清嗓子,这才有条不紊的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庞贼肆虐,天下大乱,萧剑秋身为辅政重臣,责不容辞;而皇弟成秋统率诸将,收复圣京,荡平乱世,功在千秋。为警效众臣,免蹈覆辙,朕决定任命皇弟成秋为议政亲王,在朕未归之前留守圣京,代摄朝政。剑秋则与幽燕节度使燕卿,会同各路将领,继续扫荡庞贼余孽,戴罪立功。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各路将领山呼万岁声中,圣龙帝国的一次权力重大调整拉开了序幕。 在这一个回合中,萧剑秋无疑是一个输家。 但是风雨等人心中也同样心潮起伏,虽然旧的权力平衡早就已经被打破,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肆无忌弹、毫不留情的被揭了开来。 自己在这样的天下大势中会如何,是祸是福?是得是失? 这成为了每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 第十一集惊天阴谋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权势洗牌 「先帝共有三个子嗣,萧成秋为先帝的次子,乃是嫔妃的庶出,平日里整天舞文弄墨,不管朝政,后来被封到了北海,更是和一帮无聊的文人忙着酒色歌舞、吟诗赋对,因而没有人看好过他。 「不过令人回味的是,在两年前先帝驾崩引发的争位之战中,这位成王殿下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没有一家藩镇对他感兴趣。」 在圣京风雨的住处,李中慧一边玩弄着手中的案卷,一边向风雨详细的介绍着萧成秋,这个圣龙帝国权力舞台上新出现的角色。 「没有一家藩镇对他感兴趣?」风雨扬了扬眉,当年圣龙军在圣龙河大战中败北之后,由于先帝驾崩,引发了一场差点导致全面内战的争位风波,不仅令狐、皇甫等四大世家和高战为首的中央派参与其中,就连刚刚崛起的风雨军也适逢其会。 由于在像圣龙帝国这样皇帝的威严至高无上的国度里,君王的血统有时候远远比自身的能力更加重要百倍,因而历史上甚至有襁褓中的孩子,聋哑的残疾和白痴的弱智登上了帝位;尤其是在当时那种纷乱的局面之下,对于那些手握重兵的权臣来说,一个拥有先帝血脉的王子就算再没用,也绝对是一个无价之宝,甚至可比百万大军。 因此,拥有先帝血脉的王子们,自然也就成了群雄眼中奇货可居的宝贝、圣龙帝国至尊的候选人、各大势力纷纷下注的方向、未来荣辱成败势力消长的重要因素,甚至一向超然物外的天池剑宗都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 如果说当时刚刚崛起的风雨军,最关心的是自身的生存和发展,无意也无力于庙堂的权力角逐,因而忽略了这位成王殿下的利用价值,那么四大家族、高战一系忘记了这个先帝的次子,似乎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从某种角度看,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权臣而言,这个对于军国大事一窍不通也根本不关心的王子,恐怕远远比英明神武的萧剑秋和从小受到储君教育的萧子秋更适合作为扶植的对象。 没有一家藩镇对萧成秋感兴趣,现在回过头看来,也就成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萧成秋是一个城府高深的权谋老手,那么就一定有一个厉害的势力悄悄的将这个宝贝给控制了起来,作为日后谋取暴利的投资。 「看来那位一向英明的辅政王,这一次是被燕南天和皇上联手害了!」李中慧不理一边沉思的风雨,自顾自的说道。 「不错,好厉害!」风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就算皇上并不清楚燕南天所有的计画,至少也是和燕南天有所联合,刚才的那道圣旨分明是早就拟好、并且秘密送交给燕南天的,否则哪有这么快的行动?利用庞勋来削弱各路藩镇,又把萧成秋立为议政王,牵制萧剑秋,好一个连环计!」 风雨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从这一连串的事情看来,自己也成了这套计画中被耍弄的对象了;同时他也警觉到自己以前一直都注意着萧剑秋,却忽略了皇上,至少这一次不动声色的用萧成秋来牵制萧剑秋,就是一个绝妙好计,够毒也够狠。 当下风雨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然是世事无绝对,当初萧剑秋接受袁紫烟的建议,放弃有名无实的皇位而出任掌握着实权的辅政王一职,恐怕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其实大家都清楚,庞勋的造反以及围剿的失利,责任并不完全在于萧剑秋,也绝非是因为萧剑秋的无能,但是皇上一定要把这个黑锅扣到了萧剑秋的头上,却是谁也无法反驳的,包括萧剑秋自己也不行。 「圣龙帝国千百年来根深柢固的君权君威,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扭转和削弱的,萧剑秋虽然拥有着辅政王的权力和尊贵,但是一旦背上了这个黑锅之后,皇上一声令下,权力说削弱就削弱,却也根本没有半点还击的能力。 「由此可见,就算圣龙皇帝再无能,帝室再软弱,天下群雄再强大,心里再看不起皇上,但是天子的号召立依然十分管用,依然能够号令天下,依然令人不敢轻易违背。这,就是当今圣龙的国情!」风雨感慨的说道,与其是在说萧剑秋,倒不如说是在对天下大势的自我体悟。 「哼,这个皇帝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李中慧冷笑着说道。 「毕竟现在圣京控制在燕南天的手里,这个草包成王也根本没有能力和燕南天抗衡。姑且不论皇甫嵩会不会愿意把皇上这个宝贝拱手送给燕南天,就算皇上返回了圣京,又怎么可能在掌握军政大权的燕南天眼皮底下亲政呢?说到底还是得做一个傀儡!这一次最大的赢家非燕南天莫属了,尊贵的皇上到头来别引狼入室,砸了自己的脚,毁了圣龙帝国的千秋基业就已经是万幸了!」 这番话按理算是大逆不道的,只是她本来就根本不在意圣龙帝国的君威与纲常,风雨军也是依赖着自身的实力建立起来,只忠诚于风雨一人,因而她的话也就说得肆无忌惮、异常尖锐和直白,一针见血。 风雨闻言也唯有苦笑。 正如李中慧所说的那样,由于庞勋的造反,确实给古老的圣龙帝国一次沉重的冲击,并导致了权力的再次划分。 首当其冲的是令狐家族。经营江南的令狐家族首先受到庞勋的冲击,并且损失严重,甚至连自身的家族基地建业也曾被庞勋夺取,从东南到湘鄂,乃至令狐家族的后院岭南,无一没有遭受战火摧残的,即使后来庞勋渡江北上,仍有同一教的教众以江南作为基地,活动频繁,更有安宇的海上掠夺和麦坚的商业渗透,这个庞大的家族早就今不如昔了,因而这一次也根本没有兴趣来参加权力的角逐,反而是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如何靖平地方、确保自己的地盘,以免被其他势力所乘。 事实上辅政王的这个强大盟友的衰弱,也正是广陵帝和燕南天敢这么联合起来对付萧剑秋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损失最大的莫过于高战一系的中央派。先是被庞勋部夺取了中央派的根本重地韩陵和圣京,不仅使得中央派声威大跌,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中央派的领袖高战阵亡,使得中央派群龙无首。 其后卓不凡重伤不起,林仁山父子中伏兵败,更是使得中央派连失两员大将,剩下一个上官明镜独木难支,其他的官员则更是无法承担振兴中央派的重任,曾经和四大家族相庭抗礼的中央派眼看着也就如此烟消云散了。 萧剑秋则由于令狐家族的衰弱和中央派的折损,再加上这次鄂州军的损失,也是元气大伤,以至于被燕南天和广陵帝算计,捧出了一个议政亲王来削弱他的权位,虽然以萧剑秋的个性和能力,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但是就算反击成功,也是很难再恢复到当初执掌朝政、号令帝国的鼎盛时期了。 公孙家族的势力则是既没有扩张,也没有削弱。 在庞勋造反的期间,这个家族仅仅是满足于固守自己的领地,驱逐庞勋对齐鲁的骚扰,提防燕南天的势力渗透,但是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谋求自身势力的壮大。虽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公孙无用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也知道公孙家族绝对不会永远这样无声无息,但是谁也看不透公孙家族的真实态度。 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公孙家族成了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虽然没有实力问鼎天下,却绝对有实力影响谁最终问鼎天下。 至于皇甫家族,虽然乘机将势力扩张到了中南地区,盟友燕南天又控制了圣京,但是由于巴蜀的叛乱和与庞勋乱军作战的损耗,也不能算是占到什么大便宜。在未来的势力格局之中,实力已经排在了燕南天和风雨之后,虽然和公孙家族一样,皇甫家族日后支持风雨军还是支持燕南天,是非常重要的,甚至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而更加关键,但是相对而言,如今这股力量在问鼎天下之中最适合的却是配角的位置,而非主角。 真正在这场动乱中获益的当属燕南天和风雨。 风雨因为坐拥凉州大发战争财,同时西征印月开辟了广阔的战略纵深空间,其后乘机夺取伦玉关和锦州则确保了凉州的东面门户,势力发展得非常快,形成了强大的力量,进退攻守绰绰有余。 而燕南天也以幽燕为基地,乘各方势力大战之际发展起来。由于收降了朱全部二十万大军,不仅军队大为增强,而且还夺取和控制了圣京,扶植了萧成秋,在日后的权力斗争中占据了有利的地位。而且不同于风雨军是在浴血奋战中发展起来的,燕家军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绝对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比较起来,如果圣龙要再次开战的话,恐怕也就是风雨军和燕家铁骑之间的争雄了。 李中慧温柔的望着身边的夫君,不由感到自豪,既是为了自己选对了人的眼光,也是为了自己夫君的雄才大略。短短两年时间里,风雨军从无到有,随着各方势力的此消彼长,终于在惨烈的战争和残酷的权谋中成长为天下最强大的力量,放眼神州,也只有燕南天的军队能够和风雨军一较高下了。 这也表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自己的投资获得了丰厚回报,不过有一件事她觉得还是要好好的提醒风雨:「刚才秋里那边传来情报,根据俘获的林仁山副将方杰的口供,这次林仁山父子是在和一个黑衣黑袍的神秘客人的秘密会谈之后,方才决定如此冒失的进攻圣京的。此外,血衣卫也送来了情报,同样是一个全身黑袍的神秘人物拜访了燕南天和朱全之后,方才发生了燕南天兵不血刃的收编朱全所部,夺取圣京和韩陵。所以……」 「你认为燕南天收复圣京和林仁山冒险出击是同一人所为?」风雨忍不住皱眉说道。 这件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天下亿万百姓,百万大军的生死存亡岂不是完全被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吗?这样的推测早在收到这些情报前,李中慧就和风雨讨论过,但是风雨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是不是一个人所为,中慧不敢确定,但是中慧认为一定有某些势力在暗中影响着天下的局势,却是越来越明显的事实了!」 李中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风雨军虽然已经在战场上千锤百炼,成为了一支无敌的雄师,但是政治上的阴谋有时候却远远胜过百万劲旅,不能不小心啊!」 「我知道了!」风雨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豪情万丈的说道:「放心吧,我可不会成为受人摆布的棋子!」 「风侯怎么不等圣驾返京,就如此急匆匆的回去,莫非是燕某招待不周?」 圣京城下,燕南天和风雨并肩而骑,随后跟着的是梅文俊、上官明镜、公孙飞扬,以及燕南天的部下燕耳、朱全等人,蒙璇等人则统率着风雨军列阵于一旁整装待发。 只见燕南天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坚持要返回凉城的风雨,言语举止间非常的亲切,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这两人乃是多年的知交。 「燕帅切莫误会,实在是军情紧急,庞贼余部正在围攻锦州,风雨不得不回啊!失礼之处,还望燕帅见谅!」 风雨在马上打着哈哈说道,虽然表面上风雨离开圣京的理由,是因为庞勋的余部对锦州产生了威胁,但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广陵帝从鄂州返回圣京尚有一段时日,作为当今天下最有实力和燕南天争长短的风雨,自然不愿意在燕家控制下的圣京多停留,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风侯于危难中起兵,这些年来力抗呼兰,平叛高唐,远征印月,征剿庞逆,可谓是功高盖世,素来为燕某所佩服。此次风侯不能在圣京多留几天,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过些时日圣驾返京、百官来贺之际,风侯可一定要再来圣京,切莫推辞啊!」燕南天执着风雨的手,仿佛依依不舍的说道。 「请燕帅放心,风雨一定前来,到时候正好可以向燕帅多多请教!」风雨微笑着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虽然对于广陵帝返回圣京后自己是否要来一事,他心中还没有拿定主意,不过一则皇甫嵩肯不肯把皇帝这个大好筹码乖乖交出来尚未可知,二则就算广陵帝真的要回来,也有些时日,只要自己返回军中,到时候可进可退,主动权完全握在自己手中,大可不必现在杞人忧天,因此也就乐得随口说这场面话了。 「那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燕某就送风侯到此处,前途保重!」 燕南天豪爽的大声说道,虽然不能留住风雨对日后多少留下了一些隐患,但是目前他正忙着全面控制京畿和朝政、号令天下,皇甫嵩、萧剑秋才是最需要全力争斗的对象,而且为了过些时日顺利召开收复圣京、恭迎圣驾的天下庆功大会,让天下各路藩镇乖乖前来,以便确立自己的霸主地位,也不好现在就动手除掉风雨,因此此时这个事实上的西北王离开圣京,对燕南天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风雨就此拜别了!」风雨也不废话,向燕南天拱了拱手,然后回首和同来送别的梅文俊、上官明镜、傅中舒、燕耳、朱全一一言别,至于萧剑秋和萧成秋则因为身分关系,仅仅送到了殿前,并没有相送出城。 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看见卓静雯,让风雨有些遗憾,也不知道随着权力格局的重大变化,萧剑秋和中央派的这一次联姻是否还会继续下去,而在庞勋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卓静雯和目前被自己关押在锦州的尚兴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风雨的脑中总是回想起云明月的话:「婚姻嫁娶讲究的是男欢女爱、两情相悦,怎么可以为了利益而成亲呢?」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风雨摇了摇头驱散了心头的杂念,在挥手之间,随着一阵冗长的号角声,风雨军的将士开始踏上了归程。 「大哥,前面就是昌化城了!」 从圣京出发的风雨军很快就路经林家父子被困的昌化城,得到风雨吩咐的蒙璇因此上前提醒风雨。 风雨一勒缰绳,举目四望,只见前方的残墙断垣之地,分明就是一块人间的修罗场。尸骨遍地,金戈四陈,泥土中兀自仿若散发着战场的硝烟味,野草却因为死者而异常的肥沃,尚有几面残破的军旗七倒八歪的插在高处,死气沉沉的迎风飘舞,好像在无声的提醒着过客,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两天前风雨就已经接到了快马传报,林家父子的军队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昌化城全军覆没,林仁山战死沙场,林玉寒不知所踪,自然也是凶多吉少。 陈良来到昌化城,看见这一片凄凉之后,一方面是害怕被庞勋攻击,步了林家父子的后尘,另一方面也是牵挂着锦州城的控制权,所以迅速回师锦州,根本无心收拾战死者的遗骸,以至于事隔五、六日,这里依旧大致保持着当日激战后的原貌。 望着眼前的一切,风雨叹息了一声,当真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林家父子一时的冲动不但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还连累了追随他们的十万将士,更可怜的是晓兰,也不知道这次返回锦州她会怎样对待没有挥师昌化城的自己。 「大哥,你怎么了?」一旁的蒙璇关切的问道,打断了风雨的思绪。 「我没事!」风雨一楞之下清醒过来,下令道:「传令三军在这里暂停半日,命人准备好各项事物,我要在这里安葬阵亡将士的遗骸,祭祀饮恨沙场者的亡魂!」 「是!」 蒙璇迟疑了一下,在她看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返回锦州,一是解决庞勋余党对锦州的威胁,二是以风雨的威望和影响,加强对锦州的控制,实在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昌化城作这些事情上,毕竟事实上林家军的覆没和风雨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她一向听从风雨的话,所以也没有多想,立刻答应照办了。 一边的李中慧却伸手握了握风雨,她对于风雨这样的举动非常能了解。虽然蒙璇在军事方面有非常出色的造诣,但是这件事情和军略无关,纯粹是从政治的角度考虑:林家父子的无能丢失了十万大军,陈良更是不顾这些阵亡者的遗骸而去,而风雨此时却如此大张旗鼓的安葬和祭奠这些阵亡者,两厢行为一比较,不但能够突显风雨的仁义之名,令战士更加效忠,更重要的则是藉此机会争取林家余部的人心,大大有利于风雨军在锦州站稳脚跟以及收编林家余部。 因此,风雨今天的行动,实际上也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开始了对于锦州军心民心的争取,实在是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绝不是心血来潮的冲动。 通往锦州的道路,比风雨预计的要顺利得多,虽然以盖憎天为首的庞勋大量余部在当日战败之后向西逃窜,与向东逃窜的庞勋失去了联系,只好在圣京和锦州之间四处骚扰,由于这块地区正处于各路藩镇的权力真空区,几天以来倒也重新形成了规模。 但是不管怎样,面对着军容整齐、声威赫赫的风雨军,这些败军毕竟不敢太过放肆,一路上虽然发生着不间断的小规模遭遇战,却终究没有爆发百人以上规模的战斗。风雨一行人也就很顺利的回到了锦州城。 「恭迎风侯!」 在锦州城外,秋里等风雨军的将领和陈良等锦州城的文武官员,纷纷出城迎接风雨,唯有卓不凡重伤卧床没有出现,不过让风雨意料之中却又忍不住有些失望不安的是,迎接的人群中并没有看见晓兰。 「风侯一路辛苦了!」依然挂着锦州太守头衔的陈良恭敬的说道,在迎接的这些人群中,最为忐忑的莫过于他了。 一方面他当初坚持救援昌化显然违背了风雨的意愿,而事实又证明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也不知道风雨会如何反应;另一方面风雨军要控制锦州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这绝不是如今大势已去的中央派所能够阻止的。 事实上现在天下也没有人能够阻止风雨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做任何事情了,所以自己这个锦州太守的头衔天知道还能够挂几天,风雨会如何处置包括自己在内的林家父子余部,也就成了这些天林家父子的余部最为关心和不安的事情,而陈良更因为其背景,无疑是首当其冲。 「陈太守客气了,今后锦州城还需要陈兄多多协助啊!」 风雨倒是非常热情的把住陈良的手臂,亲切地说道,并且亲自拉着陈良走在回城大军的最前列,率先进入了锦州城,给人一种对陈良推心置腹、将其视为得力助手的感觉,这无疑让原本心中惊疑不定的林家旧部大为安心。 平心而论,对于陈良当日局势如此微妙的关头擅自调集兵马救援昌化,说风雨一点不生气那绝对是假的,因为事实上当时每一分兵力都极为宝贵,决定着战争的成败胜负,但是风雨也清楚,现在林家父子的余部人心动荡,自己必须从长计议,不能意气用事。 毕竟林家父子已经成了过眼云烟,风雨并不想赶尽杀绝,授人以柄,对于那些残留的余部,既然已经不能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了,在风雨看来最好还是收编吸纳为己用,这样既可以在天下人面前显示自己心胸宽广和待人仁义,同时也可以迅速加强风雨军的实力,应付即将面临的挑战,一举而两得。 所以,对于陈良这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创建风雨军,如今又因为是锦州太守和林仁山的女婿而成为林家余部首领的家伙,风雨决定还是以怀柔的手法对待之。 「末将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让风侯失望!」意外的得到风雨如此亲切对待,陈良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双眼都有些湿润了。 人性就是如此,享受过了身居高位后的舒适,陈良也多少有些改变,对于权位不免眷恋,而如今高战一系的中央派眼看已经是土崩瓦解,自己原本依为靠山的林家父子也大势已去,面对着唯一能够保证自己前途和富贵的风雨,能够如此不计前嫌的对待自己,陈良感动之余,恨不得立马挖出心来表明忠诚。 「那风雨就先多谢陈兄了!」 风雨很满意陈良的态度,两人继续并肩而行,风雨一边挥手向四周的人群致意,一边却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向陈良询问道:「晓兰怎样了?」 「林夫人……」陈良说到这里,突然惊觉失言,赶紧改口道:「晓兰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得知了林家父子下场之后,伤心之下惊动了……惊动了胎气,所以目前在末将府中静养!」 「胎气?」 风雨的语气顿时不自觉的转为严厉,虽然这件事情原本也应该是在情理之中,但是一听到从小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晓兰居然怀了别人的孩子,风雨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阵汹涌的起伏。 尽管风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依靠理智把说话的声音依然保持得非常低,但是那严厉的语气和犀利的目光,依旧让陈良感到心惊胆战,面如死灰,双脚发颤,待了半天方才试探的向风雨说道:「晓兰姑娘目前正在末将府中,末将愿为风侯解决这个孽种!」 「不要胡来!」 风雨一楞之后摇了摇头,虽然对于陈良的建议让风雨在一瞬间有些心动,仿佛幻想着晓兰可以从此和自己重新过着以前美好的生活,不过脑海中马上逐散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尽管他对晓兰怀孕的事情非常不舒服,但这只不过是感觉到自己心爱物品已经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美好时所产生的难过,却半点都不准备因此去伤害晓兰。 更何况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和晓兰恢复曾经的关系,无疑是虚无飘缈的梦想。今非昔比,晓兰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而原本没没默无名、无牵无挂的风雨更是成为了争霸天下的权雄,彼此的身分地位以及风雨肩负的责任,都成为了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巨大障碍。 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风雨冷静下来之后,暗中惊异的打量了一下身边的陈良,他的话让风雨感到了不可思议,实在无法相信这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难道权力真的可以让人改变这么多,这还是当年那个忠厚老实的大将军侍卫吗?万万没想到陈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居然会不惜对自己妻子的嫂嫂下毒手,这让风雨震惊和警觉之余,也多了一层不屑,以至于懒得和这个家伙多说什么了,心中却盘算着日后如何安置这个人,他可不想让锦州这个重要的地方长久交给这样的人镇守。 不过正由于风雨这样全神贯注的思索着这个问题,忘了进一步明确警告陈良不要乱来,却害得陈良不知所措了。 「不要胡来!」这句话的涵义太模糊了,究竟是风雨不准他这么做,还是叮嘱他作起来小心些不要露出纰漏,抑或是表面上反对而内心却默许? 陈良有些拿不准,毕竟这件事情不登大雅之堂,风雨就算内心同意也不可能给他非常明确的态度,所以他始终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风雨的脸色,偏偏习惯于权力斗争的风雨越来越擅长把自己真实的心情掩藏在心中,不在部下面前表露出来,以至于让陈良一路上惊疑不定,猜不透面无表情的风雨心中的真意。 来到了锦州太守府之后,风雨还没有来得及安顿下来,却见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耶律留铂进来恭敬的对风雨说道:「末将耶律留铂参见风侯!」 「耶律将军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 风雨微笑着扶起了耶律留铂,这两天他一直都在等候凉州方面派遣军队,过来补充在战斗中受损的碧蛇军和加强锦州的防御力量,却万万没有想到盼来了原本应该在印月半岛的耶律留铂。虽然有些意外,不过风雨还是非常平和的说道:「印月那边近来进展的怎样了?」 一听到风雨的问话,只见耶律留铂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兴奋的说道:「启禀风侯,在孔军师和洛将军的统率下,我军已经牢牢控制了印月的东北部,虽然最近阿萨姆邦有些许叛乱,但是都已经被拓跋成和褚频两位将军平息了,西面有李逸如将军和吉牙思将军镇守,更是万无一失。 「西南面的缅邦这些日子也派出了使者和我们密谈,孔军师对此十分重视,认为应该乘机结交,对日后从西面牵制皇甫世家作用很大。 「此外,阿育王显然被打怕了,完全遵守当初的协议,甚至主动撤军三十里,对于我军和印月土著居民的冲突也始终不敢过问,并且乖乖的将当初约定缴纳的赔款和财物都如数交上,这次末将就是奉了军师之命,押运这些钱物回来的。」 「嗯,不错!」 风雨对缅邦派人来很有兴趣,这个蛮夷国家紧靠着皇甫世家的西面,一直是圣龙传统的附属城邦,如果能够藉此机会加以拉拢,那么风雨军对皇甫嵩的优势将大大加强。至于阿育王如此合作的态度风雨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看见耶律留铂如此兴奋的样子,也就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当下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凉州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凉州在李大人、欧谷主和白将军的治理之下,一切都井井有条,比末将离开时更加繁荣多了!」 耶律留铂感叹的说道,他追随风雨远征印月,一晃离开凉州有好几个月了,此次回来一见,不由得大为惊叹,如今听到风雨问起,立刻情不自禁的赞道,幸好他还是没有忘记前来锦州的任务!立刻禀告道:「末将奉李大人和欧谷主之命,带来了一万五千名士兵,二十门大炮,一千匹战马,还有三十具投石车、十张床弩,五千石粮食。」 「好,耶律将军辛苦了!」 风雨颔首道,突然间想到耶律留铂应该有很久没看见自己的族人了,便微笑着说道:「耶律明雄统领正率黑狼军驻扎在伦玉关,本侯就放你十天的假期,去伦玉关和族中亲人叙叙天伦吧!」 「别,别!」 出乎风雨的意料,耶律留铂一听要把自己调到伦玉关,不由发起急来了。原来这个好战的家伙一回凉州,就是因为听说锦州有军情,这才不顾自己风尘未定,软缠硬磨之下,抢到了来锦州的任务,目的自然是想打仗立功,哪愿意被调去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风平浪静的伦玉关? 当下他急忙说道:「耶律部族的男儿生来就是为了战斗的,要是家父知道留铂放着眼下锦州的战斗不参加,却回家见族人安享太平,一定会勃然大怒的,还望风侯成全!」 什么理论! 风雨头疼的想道,不过他也知道生长在草原上的耶律部族确实向来喜欢作战、崇尚英雄,而且眼见耶律留铂战斗意识如此强烈,也不好就这样泼冷水,当下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可有可无的说道:「那你就暂时留在锦州吧,不过锦州这一仗可不一定会真的打起来,你到时候别后悔就是了!」 「多谢风侯成全!」 耶律留铂兴高采烈的说道,根本就没有把风雨关于「锦州可能打不起仗来」的话放在心上,却不知道绝对拖着恶魔尾巴的风雨,这一次却是难得的在说真心话。 「风侯,盖憎天已经聚集了大约二十多万人马,不过这些军队中有很多都是老人和儿童,多半是被胁迫参加的,真正的青壮年也就只有三、四万人而已,战斗力更加糟糕,几乎没有接受过什么训练,锦州到圣京一带又没有什么险要的地形,末将以为不出三天就可以把这些逆匪全部扫荡干净!」 耶律留铂刚刚出去,负责安顿好碧蛇军的秋里就走了进来,大概是很久没有打仗了,伦玉关那一战也没有让他过足瘾,所以看来他求战的兴致还真是非常的高。 风雨闻言苦笑了一下,看见部下如此有斗志,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情,不过太有斗志有时候也未尝不让作主帅的有些头疼,秋里不同于耶律留铂,不好马马虎虎的敷衍了事,当下只好耐心的解释道:「我看这一仗能不打最好还是别打!」 话一出口,就看见秋里剑眉一挑,仿佛立刻要说出反驳的意见,风雨急忙挥手制止,示意听自己说完:「之所以最好不打这一仗,倒不是因为顾忌盖憎天,虽然这家伙是庞勋手下的头号猛将,不过也只是匹夫之勇,用兵缺乏弹性,根本不足为虑。更何况现在他手下的不过是一班残兵败将,何足挂齿? 「问题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凭借着盖憎天这些刚刚残败的游兵散勇,却会选择在锦州到圣京这方圆千里无险可守的地方立脚,而且还真的立住了脚跟?难道他们就不怕朝廷大军的围剿?他们就一点都没有把曾经和呼兰军团打得不相上下的风雨军放在眼里?」 「是因为这一带正好是我们和燕南天的势力交界处!」 秋里不愧是多年的兄弟,立刻闻弦琴而知雅意,经风雨这一连串的提问,不由若有所悟,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不错!庞勋还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风雨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他在大败之余还为日后东山再起做好了伏笔,我现在还真是为朝廷这一次居然能够获胜感到庆幸!」 风雨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想到这一次在这样有利的条件下,却因为朝中诸将的争权夺利而差点功败垂成,不由有些心有余悸。 「风雨,你怎么了?」 秋里的话打断了风雨的发呆,他不好意思的轻轻咳了一声,急忙言归正传的说道:「如今我们和燕南天之间就是隔着这些真空地带作为缓冲,如果我们去攻打的太过厉害的话,一方面是会逼迫盖憎天投靠燕南天,我们就只能为他人作嫁衣了,反之燕南天如果这么做,他同样也就会投靠我们;另一方面则使得我军和燕南天的势力直接对垒,失去了缓冲和回旋的余地,彼此间的战争就会一触即发,这会让我们非常被动。 「庞勋派盖憎天留在这里发展,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在圣京附近埋下了伏笔,一旦日后他有机会重新打回来,东西夹击就容易得多了。」 「那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秋里饶有兴趣的看着风雨,他可不相信这个狡猾的家伙会就这么放任盖憎天自行发展,自己却袖手旁观,光看风雨对于利弊考虑得如此周全,秋里就已经敢断言风雨一定是想好了什么阴险的计画,就等着实施呢! 倒是风雨被秋里这么一说,有些委屈,什么叫做鬼主意,这可是一着绝妙好棋啊,不过他也不想多卖关子,坦言道:「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个庞勋的心腹大将尚兴!」 「你想放尚兴出来?别忘了,他可是庞勋的亲信,你就不怕放虎归山?」秋里不赞同的说道。 「放心吧,我这是驱虎吞狼!」风雨早就料到了秋里的反应,当下悠哉游哉的说道:「如果能够让尚兴归顺我们风雨军,前去劝降盖憎天,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如果尚兴不肯归顺,你别忘了他和盖憎天都是庞勋帐内地位不相上下的大将,一山难容二虎,只要略施小计,就一定能够让这两个家伙对峙起来,互相牵制。到时候正好把锦州和圣京之间的地带开辟成为我们和燕南天的真空地带,既可以避免风雨军和燕家铁骑的正面冲突,又可以避免让盖憎天一家独大、养虎贻患。」 「此计甚妙!」秋里一听之下,大为赞叹,不由调侃道:「看来风侯这些时日真是越来越老谋深算了!」 「哈哈,过奖过奖!」风雨也煞有其事的双手抱拳,当仁不让的说道。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青衫少年无忧时。 「报!启禀风侯,耶律楚昭先生前来求见!」 正说笑间,只见中军前来禀告这一消息,让风雨和秋里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都不免有些迷惑。 这些时日耶律楚昭奉了风雨之命,前往龟兹、伊犁、敦煌、善鄯等西域各部游说,目的是和这些呼兰的附属部落建立好关系,牵制呼兰对圣龙的压力。却不知道耶律楚昭今天急匆匆的赶来,所为何事?难道是呼兰又有什么举动不成? 第二章:西域来人 「风侯,鄯善王愿与我军结为同盟,并已派遣其爱女银玲公主前来作为人质。」 耶律楚昭进来之后,立刻向风雨禀报,说到这里,突然望了望四周,见李中慧不在,便凑上前来小声说道:「临行前,鄯善王私下还表示,如果两家能够结为联姻,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嗯。啊,……什么!」风雨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直到最后一句,方才跳了起来,呆了一呆,皱眉问道:「那个银玲公主现在在哪里?」 耶律楚昭的笑容让风雨感到有些寒飕飕的,事实上他的话也很快证实了权倾天下的定凉侯的确有着不同一般的敏感度:「银玲公主原本是随微臣到达凉州的,但是当听说主公目前正在锦州的消息之后,便不顾风尘之苦,执意随微臣来到此地,目前微臣已经请陈太守暂时安置在迎宾馆,至于接下来如何处置,还请风侯示下。」 老混蛋! 风雨在心中咬牙切齿的想着,要是让李中慧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以她善妒的性格,风雨简直就不敢再想象自己晚上会遭遇如何的待遇。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风雨立刻定了定神追问道:「鄯善王为什么要和我军结盟,他想让我们做什么?」 「近来呼兰任命的哈尔里克汗杀死了鄯善王的儿子,抢了鄯善王的宠妃,目前更是夺取了鄯善王的两座城池,而呼兰帝国又明显包庇哈尔里克汗,使得鄯善王非常愤怒,因此有心与我军联盟,东西夹击哈尔里克汗,并且约定日后敦煌、玉门关以东所有地区都归属我军,以西则归鄯善王,两家联手为攻守同盟,共同抵御呼兰。」耶律楚昭回答道。 风雨点了点头,呼兰以大草原为创业基地,向四处扩张,并且派遣其族人和亲信担任一些征服地区的小汗,而领地包括了玉门关、酒泉、敦煌、哈尔里克山、伊吾等地的哈尔里克汗,就是这样的一个小汗。 哈尔里克汗的领地正好处于风雨军和鄯善王之间,担负着阻止风雨军西进和监视呼兰的附庸鄯善王的重任,没想到这个白痴居然会和鄯善王闹得如此不可开交,结下了杀子夺妻之仇,在重视英雄和实力的西域,鄯善王也就别无选择的被逼到了风雨军这一边。当然这也和风雨军迅速崛起,和呼兰作战未尝一败的强大实力有关。如果不是风雨军有着和呼兰人相抗的可能,给鄯善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强大的呼兰人公然对抗。 这也就表明,如果这不是鄯善王和呼兰唱的双簧,那么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一旦风雨军的实力推进到玉门关,最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大大的改善了风雨军在西北的战略位置,有玉门关这个重要的军事要津在手,风雨军在北方的军事压力可以减轻不少,从而也就能够腾出手来对付东面的燕南天,南面的皇甫嵩,以及西面的阿育王了。 问题是,这是不是一次精心策画的阴谋? 就算不是阴谋,那么在这场完全以利益为最高原则的政治游戏中,鄯善王会不会中途变卦? 风雨沉思着。 「恭喜风侯,如果我军能够和鄯善王取得联盟,不仅可以大大的牵制呼兰人对我军的威胁,还可以乘势收复酒泉至玉门关的失地,甚至西出阳关至敦煌,重新在龟兹、伊犁等地设置都护府,重振我圣龙帝国在西域的赫赫雄风!」秋里大笑着说道。 他说得都对,风雨军虽然收复凉、夏、延诸州,但是势力所及不出张掖,西北至玉门关的大片圣龙帝国传统国土依然被呼兰侵吞,敦煌被呼兰攻克,而原本在圣太宗时期圣龙帝国势力所及的龟兹、伊犁等地更是成了异国他乡,原先向堂堂天朝争相朝拜供奉的西域各国也早就离心叛德。如果真的能够和鄯善王结盟,收复了这些西域之地,那就等于在呼兰帝国的腹部捅上一刀,使得那条黄金般的丝绸之路至少不再被呼兰帝国所独占,而如果进一步和大食、大陆诸公国联盟,那就可以完全切断呼兰西进的道路,大大的削弱这个马上帝国的实力。 事实上,风雨也正是考虑到了秋里所说的这些因素,认为西域在战略上的重要性,这才让耶律楚昭出使西域,进行连横合纵的,但是在眼下风雨的耳中,这个少年时代同党的话,怎么听都觉得好像有着丝丝的嘲讽和幸灾乐祸,那脸上看上去应该是很真挚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有着阴阴的感觉,这让年轻的风雨军统帅感到自己仿佛落入陷阱一般。 足智多谋的统帅自然不甘就此被动,当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也同样嘿嘿的一笑,非常柔和的说道:「秋帅说得一点不错,那就有劳秋帅率领秋风军走这一趟吧。另外早就听说西域多美女,想必那位银玲公主一定不错,咱们一场兄弟,这样的美女就让给我们风流倜傥的秋大将军吧,既让兄弟你大享艳福,又可以藉此机会和鄯善王达成联姻联盟,真的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啊!是不是,耶律先生?」 风雨一边说着,一边却不怀好意的想着最好这个银玲公主是个又肥又丑的女人,到时候婚宴上看着秋里的丰富表情,那绝对是一大乐趣,哈哈! 这样想着的风雨,脸上的神色自然不言而喻了,而本着不能得罪主公的想法,跟着一旁的耶律楚昭那不负责任的随之附和的笑容,更是极大的烘托了气氛,气得秋里脸色发白的吼道:「这可不行,那鄯善王是想和风侯你结为亲家,我秋里算什么?」 「没办法啊,小弟已经成亲了,大丈夫既然有了家室,又岂能朝三暮四呢?」 风雨嘿嘿的干笑道,不过谁都知道什么情深意切、什么要负责任,天知道有几分,但是河东狮吼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不过风雨厚着脸皮这么说,倒也不好反驳,却听他继续说道:「其实秋帅何必妄自菲薄,你率领秋风、碧蛇、白虎、赤狮四大军团,大战哥舒行文,取得了凉、夏会战的大捷,为风雨军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最近更是统率秋风、黑狼凉军团,巧夺伦玉关,如此赫赫战功,早就威震天下,谁人不知? 「更何况,你、我还有洛信,情同手足,患难与共,虽非亲兄弟,却胜似同胞,以你圣龙帝国凉州刺史,风雨军副帅、秋风军统领的身分,又怎么会不够资格娶一个番邦女子?天下人又有谁敢放肆?」 如果说风雨一开始还有些开玩笑的性质,但是说到后来,回想起秋里和自己的交情,以及这些时日的功劳,却是真情流露,发自肺腑。 「是啊,风侯言之有理!」耶律楚昭想了一想,觉得终究还是附和权力最大的风雨为好,当下应声说道。 「末将遵令!」秋里呆了一呆,躬身应道。 一方面他是被风雨的话感动了,另一方面以不下于风雨的政治敏锐度,意识到了风雨这样安排的深意:洛信和自己乃是风雨军中让风雨最信任的将领,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风雨让洛信统领印月半岛的军政,如今又让自己和鄯善王联姻,无疑是想让这两个兄弟成为风雨军南北的两大屏障,确保风雨军后院不失,唯有如此,风雨才能放心的全力同东面神州的各路诸侯逐鹿天下。 涉及到这样事关全局的战略考虑,那么不管自己和风雨之间有多么好的交情,依风雨的个性,那是绝对不允许征违背的,而秋里自己也不是那种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人,为了风雨军的长远发展,恐怕这门政治联姻非得订下不可了。 不过看到耶律楚昭憋笑的嘴脸,他又不禁心头火起,冷冷的扫了一下耶律楚昭,淡淡的对风雨说道:「这次西去,地形不熟,人地生疏,还请耶律先生与我同行!」 一边说着,秋里一边暗自决定好好修理一下这个家伙,同时也下定决心,那个银玲公主漂亮也就罢了,如果是丑如无盐,到时候一定得想个法子让她无声无息的自人间蒸发,免得有损自己风流浪子的名声。 耶律楚昭被秋里这么望了一眼,顿时感到大大的不妙,冷汗瞬间流淌了全身,偏偏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应付,只听风雨已经答应道:「这是当然,此次西征耶律先生负责联络鄯善王和西域各部,还要担负向导之责,责任重大啊。 「另外,这次让拓跋家族也派出兵马参战,并且注意联络敦煌太守的旧部,争取我圣龙帝国故土居民的人心。」 风雨说到这里,想了一想,方才继续说道:「先就这样,你们下去准备吧。对了,让人把尚兴将军请来!还有,就是派人好好看护好卓不凡将军,嗯,算了,这件事情还是让夫人来处理吧。」风雨自顾自的低声说道。 一想到尚兴,风雨就忍不住苦笑,原本只是觉得这是一招有用的妙棋,不过成败与否并不是很影响大局,但是如果现在要出兵西域的话,那么让尚兴收降庞勋旧部作为抵御燕南天的先头部队,就成了一个非常重要和关键的步骤了,连带着原本已经无足轻重的卓静雯的父亲卓不凡大将军,突然也变得重要起来。 这就是政治吧。 风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权力的游戏中,往往就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丝丝相关,环环紧扣。 风雨隐隐感到,燕南天如此轻松的夺取圣京和韩陵,绝对不是用侥幸可以解释的。 呼兰和燕南天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协议? 燕南天会不会乘自己出兵西域的时候攻打自己? 遭到攻击的呼兰又会作出怎样的举动? 这一切都属于未知,然而正是人世间有了这么多的未知,方才使得生活变得如此刺激和憧憬,方才引得天下英雄争相各施神通,问鼎逐鹿。 明天,会怎样?天知道! 但是,人生如何精采,却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三章:唇枪舌剑 「尚兴将军快快请坐!」 当尚兴进入风雨的房间时,风雨已经中止了对于当前政治局势烦人的思考,打起一万倍的精神来面对这位庞勋麾下的头号大将。 平心而论,庞勋的起义的确是石破天惊,在圣龙帝国的历史上前无古人,差一点就将传承千百年、根基深厚的古老帝国埋葬于历史的尘埃之中。对于庞勋所提倡的许多思想,同样出身于贫寒的风雨,虽然觉得有些过激,但是却抱持着理解和同情的观点,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丝希望成功的期许。 事实上,若不是庞勋在治国方面实在太一厢情愿的理想化,以至于最终和圣龙最有权势的阶层完全决裂;若不是庞勋运气实在太差,面对了即使同圣龙帝国数百年来,任何一位传奇名将相比也有过之无不及的厉害对手;若不是这个时代的圣龙帝国,已经再也不可能像当年圣龙帝国崛起时那样一味关起门来打内战,世界各大强国都相继参与其中,那么,这一次如此声势浩大的造反,很有可能会让他建立一个新的千秋大帝国。 可惜,历史的车轮总是让人无奈的运转着,历史是没有如果的,庞勋的起义到此为止,已经从一股生机勃勃的政治革新力量,变成了一群日落西山的残匪流寇,在这样大势所趋的情况下,使得风雨对于劝降尚兴有着足够的把握。 更何况,这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义军名将,居然会为了见一见卓静雯,不惜抛弃手中的大军和肩上的责任,孤身一人来到鄂州送死,对于这一点,风雨在不可思议之余,虽然为他的勇气感到钦佩,但同时也自觉到或多或少的掌握住了对方的弱点。 「在下不过是阶下之囚,风侯何必如此?」 进来后的尚兴并没有如风雨所说的坐下,反而仰头昂立,眼望屋顶,话语中多多少少有着那么一种嘲讽的味道。 「哈哈,尚将军说笑了,你在风雨这儿怎么能算是阶下之囚呢?别忘了,是风雨把将军从辅政王那里夺回来的。将军扪心自问一句,这些日子风雨对待将军,可曾有半点对待阶下之囚的样子?」早在预料之中的风雨也不以为忤,轻轻的尝了尝手边的浓茶,慢条斯理的说道。 「……,哼,虽然尚兴很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但是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世,当忠义第一,要尚兴做对不起庞王的事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尚兴沉默了半天,依旧倔强的说道。 「尚兴将军以为到了今天的地步,风雨还用得着将军才能击败庞勋吗?」 风雨突然瞳孔微微的缩了一下,让尚兴不由自主的心头一寒,感受到了一股令人震慑、不敢抗衡的压力。 事实也正如风雨所说的那样,经过这一次的圣京附近的大决战,庞勋的百万大军早就烟消云散、大势已去,在丧失了军事上的优势,又充分表现出治政方面的无能之后,庞勋和他的追随者所面对的,无疑将是遭受圣龙帝国朝野上下全力追杀的未来,而在战争中饱受伤害的神州民众,恐怕也不可能再一次支持他们。 看见尚兴沉默无语,风雨收敛了刚才的杀气,再一次轻轻的呷了一口热茶,微微一笑,站立起来,慢慢的踱到尚兴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背对着尚兴,抬头望着屋外的那一轮明月,淡淡的说道:「我很欣赏将军对庞王的忠义,但是却很鄙视将军对国家的不忠不义!」 「你胡说什么!」尚兴仿佛被人刺了一针似的,恼怒的吼道。 「庞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天下黎民,但是你看见过庞勋治下的百姓是怎样生活的吗?你知道你们的军队居然将活人磨成肉糜,然后争相煮食吗?你知不知道天下各大强国正眼巴巴的看着圣龙帝国因为内战而衰乱,正垂涎三尺的准备分割神州吗?」风雨冷冷的说道,每一句话都犹如匕首一般的尖锐。 「这……这都是官逼民反!」 尚兴对于庞勋后期的许多现象也深深不满,上次孤身前往鄂州,固然是为了一个情字,但是究其根本,内心中却是因为对庞勋治政的大失所望和心灰意冷,因此如今在风雨的质问下,气势大为削弱,不过他毕竟不甘心在风雨面前表现得太过被动,表面上兀自嘴硬的反击着。 「不错,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不能让民安生,何以令民忠诚?不能富民生活,何以强国兴邦?」 风雨并没有反驳尚兴的话语,只是语重心长的深深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负手而立,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但是现在你们失败了,庞勋无法振兴神州,如今的义军不但不能够为民众和社稷带来安定和富强,相反是带来了动荡和磨难。看看吧,当今天下,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难道你依然为了对于庞勋的忠义,而坐看神州陷于水火之中吗? 「那么,当年将军你追随庞勋,揭竿而起、为民请命的初衷,又到了哪里去了呢?难道,真的要看着神州战火连连,外寇入侵吗?」 尚兴身体微微的震动了一下,轻轻的挪动了两下嘴唇,终究低下头来无言以对,整个房间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沉默和寂静最终还是被风雨打破了,只见他突然开口幽幽的说道:「我知道你很爱静雯,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希望和静雯在一起,用自己的一生来呵护她、陪伴她,相守白头吗?那个不顾生死利害,在鄂州当众拦住心爱的姑娘,但求表白自己心意的那个七尺男儿现在还在吗?」 「闭嘴!」 原本安静的尚兴顿时像一头受伤了的野兽一般,血红着眼睛瞪视着风雨,风雨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个应答不对,这家伙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向自己扑来。 不过这一切都在风雨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半点的惊慌,保持着惯常的平静,缓缓的坐到了座位上,微笑着说道:「我想这些天,我的部下已经把当前的天下大势都已经告诉给将军听了,萧剑秋已经不再拥有当年的辉煌了,现在有很多人想除掉他。」 「那又怎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尚兴不屑的说道。 「卓静雯现在就在萧剑秋的身边,以你的经历应该很清楚政治是残酷的,萧剑秋的失败很有可能会带给卓静雯危险,是不是?」 风雨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向前俯起,注视着尚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难——道——真——的——想——看——着——静——雯——遭——遇——危——险——吗?」 「你——要——我——做——什——么?」恢复了理智的尚兴,同样冷冷的注视着风雨,同样一字一句的问道。 「和我合作,劝服你的旧部加入风雨军。」 感觉到胜券在握的风雨,轻轻地把身子向后靠到了椅子上,面带着看上去非常亲切的微笑,慢吞吞的说道:「由于中央派的彻底失势和萧剑秋目前所处的窘境,使得静雯不再像当年那么高不可攀了,这既带给了她许多危险,同时也带给了你和她之间的机会。 「当然你必须要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就算萧剑秋再落魄,你作为一个叛军的头领,依旧是不可能和堂堂辅政王的未婚妻、世代侯门的千金有任何结果的,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有我帮你就不同了。 「我也不想妄自菲薄,当今天下我可以算是最有资格争雄称霸的人了,而你的机会就在于我。普天之下,也只有我敢向你担保可以保护卓静雯。更重要的是,只要你全力帮助我成功了,我就可以运用足够的权势让你获得和卓静雯匹配的身分,你们也才能够彻底扫除之间的障碍。 「所以,和我合作,帮助我强大和成功,就可以让卓静雯获得更多的安全,并且可以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笔交易,你一点也不吃亏。」 「哈哈,真是可笑!」尚兴居然丝毫不为所动的大笑了起来。 风雨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自己给他这么清楚的分析了利弊之后,这家伙居然一点都没有心动,不由有些信心动摇,只好硬着头皮保持着仿佛掌控了一切的从容,依旧微笑着向尚兴问道:「有什么事情让尚将军这么好笑!」 「正如你所说,静雯乃是圣龙帝国世代侯门的千金,她的外祖父高战可以说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她的父亲卓不凡也被我打成重伤,你说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风侯如此处心积虑,恐怕是白辛苦一场吧?」尚兴面露嘲讽的说道。 他心里很清楚,横梗在彼此之间的最大障碍,恐怕不是别的,主要还是卓静雯家族和自己的恩怨,否则当初自己有的是机会和卓静雯放弃所有的一切,双宿双飞,也用不着和眼前这个阴谋家这么吃力的纠缠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没有意识到已被对方认定为阴谋家的风雨,听了尚兴的话之后不由暗自苦笑。虽然战报上说庞勋的军队打败高战、夺取圣京,但由于和风雨军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因此交到风雨手中的情报,只是一笔带过的提到尚兴作为大军先锋功不可没,却万万没想到原来他和卓静雯一家,有着如此直接的恩怨纠葛! 当下风雨心念电转,由于要分兵出征西域,使得风雨非常迫切的需要尚兴加入自己这一边,以建立一个势力的缓冲区,尽可能延迟和燕南天之间翻脸的时间,避免自己两面作战的被动情势,所以尽管风雨感到非常棘手,但就这样放弃又实在不甘心,故而表面上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尚兴游说道:「将军多虑了,别忘了中央派已经日落西山,而且卓不凡目前正在风雨处。只要将军助风雨一臂之力,那么到时候作为风雨军的重要将领,在风雨的调解之下,和卓小姐成亲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风雨突然灵光一闪,继续说道:「尚将军可知道,当年锦州太守陈良将军原本只是卓大将军的贴身护卫,但他不正是在风雨的保荐之下,出任锦州太守,坐镇一方,同时还娶了卓姑娘的表妹——高战元帅的另一位外孙女,林太守的千金吗?」 「这……」 尚兴倒是被这个事例打动了,的确,林仁山的女儿和卓静雯的身分地位不相上下,居然真的在风雨的支持下,嫁给了原本没没无闻的陈良。虽然自己和陈良之间是有些差别的,而且事情也比之更复杂的多,但是另一个重要的关键是风雨如今的权势也早就超越了当年。经历过政治和权力斗争的尚兴,非常清楚在有实力就能大声说话的政治舞台上,实力和利益才是真正决定一切的要素,因此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线希望。 犹豫了半响,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么风侯又有什么保证呢?」 风雨内心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获胜了,当下轻轻的笑道:「没有,这就是赌博!不过尚将军应该清楚,风雨如果获胜的话,实在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的爱将结为连理吧?」 「成交!」 尚兴知道这恐怕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做出决断之后的他,恢复了一方统帅的干练,终于决定和风雨结成同盟,赌这么一把。此言一出,他就非常清楚自己别无选择的和风雨绑在了一起,之后就是竭尽全力帮助风雨赢得胜利。 「祝秋帅此去一帆风顺,扬我军威!」 风雨亲自率领锦州城的文武官员西去的秋风军,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故,这无疑是圣龙帝国最近百年来头一次主动向呼兰出击,虽然是打着收复故土的名号,虽然和鄯善王达成了联盟,但是这样向北方的游牧民族主动用兵,无疑是一次极大的军事冒险,成功与否,风雨心中一点都没有把握。 在圣龙帝国的悠久历史上,确实有过这样宏伟的用兵,但那是在圣太宗和圣武帝时期,国力达到了相当的巅峰之后,集结全国兵力的出击。虽然千百年后的今天,圣龙帝国就经济和财富而言,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就军事力量和综合国力而言,却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更何况发动者仅仅是占圣龙帝国一隅的风雨军。只是眼前的这一次远征,目标没有圣太宗那么大,而且如果成功的话,收获实在是太诱人了,如此巨大的收获,让原本就很有赌性的风雨根本无法拒绝。 「放心吧,我会小心从事的,绝不会让那些胡狄头领给耍弄的,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在和风雨握手言别时,明白好友心中忐忑的秋里,在风雨的耳畔轻声说道。 「前途珍重!」风雨闻言会心的一笑,和秋里拥抱别过。 秋里的话无疑是一语双关,胡狄的头领,即指要对付的哈里克尔汗,乃至呼兰的大军,也同样指提防着这次主动要求同盟的鄯善王,同时还牵扯到让风雨一直不知该如何对付的拓跋家族。 随着马氏五兄弟的家破人亡,拓跋家族无疑成为了凉州当地的第一豪强,虽然表面上对风雨军一直表现得非常支持和恭顺,但是暗地里却拥有五万精兵,总让风雨感到有些不放心,这一次征调拓跋家族的目的,也正是在分散这个家族在凉州的力量,同时又可以在不调动自己其他方面兵力的情况下,加强讨伐军的实力。 眼见秋里能够如此领悟自己的意图,风雨大为宽心,对于自己这个多年兄弟的能力,风雨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哈哈,坐拥美人,手掌精兵,勒马燕然,天下谁敌?」 在秋里豪迈的吟唱中,秋风军威武的铁骑士气高昂的出发了。 如果说唯一让风雨有些遗憾的事情,那就是万万没有想到前来联姻的银玲公主竟然如此貌美,而且不乏飒爽英姿,这一次居然主动请缨随秋里出征,难怪这个风流名将如此得意,这让风雨微微感到后悔,觉得真是便宜了这个家伙了。 不过看了看身边同样娇柔美丽的妻子,又想到一旦出征告捷,秋里这个好兄弟将为自己创造一个安全的后院,风雨的心中也就释然了。 算了,我欲取天下,何惜一美人哉? 风雨暗暗的自我宽解。 「雨,你真的确定可以暂时不同燕南天起冲突?」 当风雨和李中慧独处的时候,美丽的妻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丈夫其心中的忧虑,虽然她很清楚,身为风雨军的主帅,风雨既然已经做出了战略上的决断,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再适宜加以劝阻,但是心中那淡淡的担心却实在让她排解不开。 「怎么了?西域的机会实在很难得,我无法拒绝,所以也就决定了在这段时间内,我不可能抽调出足够的兵力来对付燕南天。」 风雨有些诧异妻子的态度,不过还是耐下心来解释,不管如何,他还是非常重视这个拥有非凡能力的女人的意见。 「可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就这么有把握燕南天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发动对风雨军的进攻?毕竟一山难容二虎,如今燕南天的所作所为,无疑表明了他有囊括天下的野心,绝对不可能坐视风雨军壮大的。」李中慧一双美目凝神的盯着风雨,说道。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费尽口舌说服了尚兴归顺,让他收编庞勋的旧部来作为我们和燕南天之间的缓冲区。」 对于自己利用国家的大义、天下的大势、个人的利益这些东西软硬兼施,说服了尚兴,风雨一向感到很得意,也正因为如此,对李中慧无视自己的努力,不由非常的委屈。不过看见李中慧如此担忧,风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仔细分析道:「更何况,我认为目前燕南天还抽不出精力来对付我们。毕竟,他要想掌控京畿,首当其冲的就是要面对不甘心就此失去权力的萧剑秋。虽然他成功的利用皇上和辅政王之间的矛盾,抬出了萧成秋做议政王,但是萧剑秋根基深厚,在民间和士林素有贤王之称,在江湖上有天池剑宗为首的白道支持,在朝中有令狐家族为呼应,和公孙家族也有姻亲关系,在中央派的残余官员中更是很有威信,自己又有经营多年的鄂州作为退路,恐怕不会轻易的善 罢甘休。 「其次,原本和燕南天作为盟友对付萧剑秋的皇甫嵩,绝对不会安心的做一路诸侯,他一定会利用目前皇帝在他手中的有利条件,和燕南天讨价还价,谋取更多的利益。而这次和燕南天联手的皇上,也绝对不可能甘心就这样回到圣京,成为燕家的傀儡。所以这也同样是让燕南天很头疼的一个大问题。 「再次,公孙无用这只老狐狸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明确态度,但是公孙家族占据着齐鲁大地,威胁着燕南天的老巢幽燕到京畿之间的生命线,也绝对不能忽视。而上官明镜等掌握着地方兵权的原中央派官员,更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加以拉拢和收买。 「此外,庞勋虽然败局已定,但是他终究还是不会甘心就此兵败,势必联络旧部企图东山再起的。既然燕南天企图继承圣龙帝国的中央权威,那么无论庞勋的残部是在南方还是中原闹事,他都没有理由不理不睬,势必会调集兵马加以扑灭。 「最后一个理由是,燕南天既然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无论如何都得说服皇上返回圣京,以及各路藩镇前来圣京参加皇上返驾、平定叛乱的盛典,否则他就名不正言不顺,那么在这件事情办妥之前,燕南天又怎么可能轻启兵端让天下诸侯心怀疑虑,裹足不前,以至于破坏他的会盟呢?」 「这个……,你不会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圣京是一个大陷阱,存心让燕南天自己踩上去的吧?」李中慧听了风雨的分析,眨了眨眼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虽然她不是没有看到这些问题,但是绝对没有风雨分析得如此深刻,以至于在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露出恶魔尾巴的风雨,原来竟在一开始就设下了圈套,故意让燕南天自以为得计的拿下圣京,然后去面对天下各方势力的角逐,而自己却躲在一边偷笑。 「我好像没有这么大能力吧?」 对于妻子的抬举,风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确实一开始就看到了掌控圣京未必就是那么美好的事情,因此自己并不是太感兴趣,但是说他上来就设好计谋让燕南天来上钩,倒是大大的冤枉了。在风雨的原先预测中,燕南天绝对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燕家的铁骑会乘着这个机会发展得这么快。 但是,拿下圣京,既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更是一次非常艰难的挑战。燕南天到底是因为遭受各路诸侯的围攻而成为历史上的笑柄,还是把握了这个大好的机会,最终建立盖世霸业? 这一点风雨根本无法把握,成败得失也唯有历史才能做出公断。 「可是,现在谁也回避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风雨军是唯一可以和燕家抗衡的势力。至于你说的各种牵制燕南天的因素,虽然都很重要,毕竟大多数都属于只需要在政治和外交上玩弄权谋的事情,适逢乱世,所有的藩镇首要的选择就是保全自己的实力,绝对不会轻易就和燕南天翻脸。 「那么,在燕南天认定风雨军是他最大的威胁和障碍的前提下,你说他会不会乘风雨军南征印月,北讨西域的时机,出兵讨伐我们?」 虽然很佩服风雨对天下大局的分析,但是李中慧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固执的提醒着风雨,眼见风雨兀自不以为然,她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心中最大的顾虑:「如果燕南天真的和呼兰联合的话,风雨军恐怕就有麻烦了!」 风雨微微一楞,如果燕南天真的和呼兰联手,那么就可以将其北方的大量兵力全部抽调过来,甚至还可以借得大批呼兰的军队,那时候风雨军的形势倒真的是非常危险了。不过这个念头在风雨的心中也仅仅是转念即过,毕竟圣龙一向有轻视胡狄的传统,风雨无法相信身为四大家族的燕南天,会和呼兰建立完全信任的合作。只要他们不可能建立完全信任的合作,那么燕南天也就不可能真的抽调北方的兵力南下,更不可能冒被过河拆桥的危险,让呼兰的军队参战。 如此考虑的风雨,终究还是淡淡的一笑,对妻子说道:「放心吧,风雨军拥有着锦州、凉州、伦玉关这样的坚城,又有着高唐至印月北部的纵深腹地可供回旋,可不是轻易就会被打垮的!」 说这话的时候,风雨满怀着强大的信心,以至于李中慧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不再讨论这件事情了。只是这两个号称当代最善于权谋的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历史就会让风雨为自己的过度自信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四章:各怀心事 秋里注视着眼前的银玲公主,一头漆黑发亮的乌丝,一双明媚动人的大眼,小巧而又高挺的鼻子,白晰娇嫩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劲身短装的勾勒下,分外的火辣诱人,方便简易的戎装更是衬托出干练和青春。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尤物! 秋里暗暗在心中吹了一下口哨,想到风雨临走时自觉痛失良机的那副倒楣样,秋里就暗暗好笑。不过无论谁娶了李中慧这个集权力、财富、能力于一体的女人,要想再享受齐人之福,都不能不说是一件可想而不可求的事情了。 当然,秋里也很明白风雨的目的,让自己来笼络西域各部,从而巩固风雨军的后院,不能不说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是要对付这样的美人,秋里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的确不能拒绝这样的一个诱人任务。 「秋帅,我们已经在麓城集结三天了,为何还不出兵?」 不知道男人心中下流的想法,银玲公主更在意的是风雨军出征的日程。当秋里到达风雨军西北方向的军事重镇麓城时,整个西域的形势又有了新的发展,哈尔里克汗,这个呼兰帝国大可汗的妻弟,得寸进尺的再次向鄯善王用兵,已经派兵团团围住了鄯善王的都城鄯善城。 情况危在旦夕,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和风雨军东西夹击的可能,完全等待着风雨军前来救命。 面对这样的局势,秋里这才恍然这个鄯善王为何如此急不可待的把女儿交出来,如果不是双方在玩什么双簧的话,那就是这个老家伙太过于了解自己的对手哈尔里克汗,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因而把风雨军当作了救命的稻草。 「秋帅,难道您要违背我父王与风侯之间的协议吗?」 银玲公主见秋里并没有理睬自己的问题,只是悠哉游哉的看着自己,好像是胜券在握的强者,在肆意的捉弄不得不俯首帖耳的弱者,不由心头火起。 圣龙人果然个个都是自私自利、狡猾卑鄙! 公主愤愤的想道,如果不是为了拯救父王和族人,她怎么可能如此丢人现眼的,自动跑到这些可恶的圣龙人的领地? 更大的侮辱是,那个号称无敌的风雨,居然看也不看一眼的,把自己让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就仿佛是转让一件货物一般! 而眼前这个胆小鬼,妄自拥有这么多兵马,这几天却只懂得龟缩在城中,不是宴请部将,就是一个人在屋内看书,根本不敢和呼兰人开战! 眼见自己的国家和族人正在遭受战火的摧残,眼见军情十万火急,城池危在旦夕,一向高傲的银玲公主心急如焚,恨不得一剑刺穿这个可恶的家伙,率领军队奔赴硝烟弥漫的战场,和自己的族人同生共死。 秋里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美女,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自觉,他的心早就随着那个梦一般的印月女郎,在那如血的夕阳下,随着「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吟诵中,碎掉了,死去了。 不过之所以按兵不动,倒不是秋里存心要为难银玲公主,一方面他也需要做好出征的准备和筹划。 另一方面,最主要是为了探明鄯善王究竟是否真的要和风雨军联盟,毕竟招惹呼兰人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虽然鄯善王献出了自己的女儿,但是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里,除了个别像李中慧、袁紫烟这样的强者。一般来说女人通常注定是权力和阴谋的牺牲品,就如同鄯善王把女儿交给了风雨军,而风雨又把她转让给了秋里一样,仅仅是政治交易中的一件物品罢了,因此并不能绝对保障鄯善的诚意。 所以,看见眼前的美人如此模样,秋里只是在嘴边微微的泛起了一个嘲讽的冷笑,盯着美丽的公主,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鄯善王应该是和我军东西夹击哈尔里克汗才对。而且,公主作为联姻的对象,却并没有遵守约定留在凉州做人质,更不屑下嫁于本帅,本帅如今仓促出兵,岂不是一无所得吗?」 「好,只要你愿意出兵,今夜我就是你的人!」 倔强的公主,高傲的抬起头,闭上了眼睛,牙齿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以至于咬出了鲜血,眼泪不争气的从紧闭的眼眶中缓缓的落下,流淌在娇美高洁的脸庞上,胸口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在急促的颤抖,整个人在烛光下,显得如此的神圣和高贵。 秋里楞了一楞,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公主突然让他想起了那个如梦般的印月少女。 不,怎么可能呢?没有人可以和她相提并论! 秋里用力的摇了摇头,将心中一闪而过的毫无道理的念头,迅速的排除出去。然后,站了起来,迅速的走到公主的身后,轻轻的搂住了那温暖的娇躯,一双魔掌在少女的身上毫不客气的上下游走,双唇轻轻的贴到了少女的耳畔,柔柔的轻吻下去。 银玲公主的身躯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身子也在秋里的抚摸之下,渐渐的发热,只是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秋里突然间一把抱住了美人,将她扔到了床榻之上,然后随着一声丝帛扯裂的声响,公主一声惊呼,从迷失中惊醒过来,顿时发觉自己已经几乎完全裸露的呈现在粗暴的男人面前。 「不要!」 少女的羞涩令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自己重要的部位,然而那发育完美的娇乳,犹如玉脂凝结;那曲径通幽的私处,若隐若现;那修长健美的玉腿,光洁滑亮;那翘臀,那细腰…… 所有的一切,无疑不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美不胜收,惹人无限遐想,又岂是一双玉手所能够遮掩得住的? 羞耻、愤怒、痛恨、忐忑、恐惧,各种各样的感觉瞬间涌入了公主的心间,泪水止不住的滚滚落下。 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的秋里,丝毫没有半点的怜惜,他压在了少女的身上,粗暴的吻着少女的身躯。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这个少女公主,多年前仿佛遗忘的往事,竟然如此清晰的再一次浮现在他面前,那种对自己无力抵御强盗的愤怒,和那种眼看心爱女子蒙难的屈辱,令秋里丧失了理智,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情的发泄。 「啊!」 一阵剧痛从身下传来,少女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 就在秋里屯兵麓城的时候,在锦州的风雨也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怎么会这样?」 风雨冷冷的逼视着那些医生,愤怒的质问道。 在他面前的床榻上,晓兰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然而身体却不停的扭动着,散乱的云鬓,失神的双眸,灰暗的脸色,发白的嘴唇,消瘦的身体,早已经让原本健康美丽的女孩,变成了病魔缠身、奄奄一息的枯木。 感受不到半点生的气息,唯有那阴沉的死气弥漫在她的周围,仿佛灵魂已经脱壳而出,所剩的不过是一具毫无思想的躯干。 「启禀风侯,林夫人……林夫人应该是长期服用了某种副作用很大的药物,这种药物的毒素潜伏的很深,而且有周期发作的作用,原本只是依靠持续不断的连续服用来压制,当然在压制的同时,无疑也是在身体内累积了更多的毒素,如今更因为先前小产造成的体虚和因此带来的精神崩溃而引发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胆战心惊的回答道。 面对着统率千军万马的风雨雷霆般的愤怒,老人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同样在暗中冷汗淋漓的是陈良,事实上暗中让晓兰服下堕胎药正是他自作聪明的主张,但是晓兰因为身体的虚弱和惊悉小产后精神的崩溃,导致突然间引发了刚才老者所说的毒素,变得歇斯底里,以致现在徘徊在生死线上,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风雨,这个两年多前在战场上偶遇的年轻人,在这两年里变化得太多了,无论是现今的地位、权势,还是他目前自然而然在愤怒中散发出来的威势,都自始至终的提醒着陈良,眼前平时看上去依然随和可亲的风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了。 事实上,陈良自己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大将军侍卫了,身居高位的享受和荣耀,仿佛让人如上了瘾一般,再也挥之不去,对于失去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的恐惧,也仿佛毒蛇一般的吞噬着他的心灵,让他丢失了曾经的忠厚,变得不惜一切的妄图保全自己的所有,而将道德和良心远远的抛弃不顾。 出于对风雨的畏惧,和希望藉助风雨的庇护,急于讨好风雨以求将功补过的陈良,在妄自忖度风雨的态度之后,决心让晓兰腹中的胎儿永远的消失。只是自己的运气似乎太差了一点,这件事情却造成了晓兰徘徊生死之间。 意识到大事不好的陈良,自然再也不敢站出来表功,眼见风雨如此的着急和愤怒,有苦说不出的陈良毫不怀疑,如果风雨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话,绝对会用最残酷的手段,让自己从此人间蒸发的。 幸好此时的风雨根本没有想到小产的事情,他满脑子想的是老者口中所说的药物,曾经淡忘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让他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壶酒! 在祭奠圣灵之后的御宴上,晓兰从林玉寒手中夺过的那壶酒,那壶自己和晓兰同时饮下的酒,那壶曾经让自己倍受煎熬,如今更是让晓兰生命垂危的酒。 连带着这壶酒的,是两个原本并不是非常相干的名字:林玉寒!皇甫嵩! 虽然他有些安慰的是,终于可以表明晓兰并没有存心谋害他,但是这些微的安慰,完全被晓兰眼下所受到的痛苦所湮灭。 「中慧,你立刻派人把孔军师当初留下的药方拿来,同时速将凉州所有的名医请来会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挽救晓兰的病。」风雨冷静的有些骇人的说道。 「好,我这就去办!」一边的李中慧非常干练的应道,她看见风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们下去吧,我要陪一会晓兰!」 此时,风雨却在李中慧说话之前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退下。 李中慧皱了皱眉,在眼下各方势力非常微妙僵持的局面下,身为风雨军的统帅,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而把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过看见风雨现在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劝也没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当下率先离开。 跟着鱼贯而出的是那些医生和锦州太守陈良,其中以陈良的心情最好。一向精明的风雨,这一次没有对晓兰的小产产生怀疑,看来一方面是风雨对妇人生产这方面实在是一窍不通,也没有经验,另一方面也是风雨关心则乱,但无论什么原因,对于陈良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再好没有的事情了。 「陈太守!」 可惜,事情并没有结束,就在他刚刚出了门口,却听见一声叫唤,抬头望去,却是李中慧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夫人有何见教?」 陈良忐忑的跟随李中慧来到一个僻静处,急忙向她躬身施礼。 对于李中慧,陈良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是当初在圣京的时候,如何说服风雨结为同盟,如何为风雨出谋划策,又是如何同魏廖联手实施风雨的图谋,一切均历历在目;而后来更是在李中慧的主张下,才使得他得以在广陵帝的御旨下,成为林仁山的女婿和锦州的太守。 至于李中慧在风雨军中的地位、权势和影响力,以及她曾经的行动,中央派自然有着非常完整详尽的情报纪录,所以他非常清楚李中慧,这位风雨的妻子,风雨军的夫人,究竟有多么厉害! 「林夫人究竟怎么会小产,那碗安胎药究竟起了什么样的作用?相信不必中慧说出来,陈太守也应该已经非常清楚了吧?」 李中慧面带着微笑,慢悠悠的说道。 「夫人饶命!」陈良顿时大汗淋漓,第一个念头是杀人灭口,但在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白痴主意之后,便面无人色,差点就要跪下来向李中慧求饶道。 真是个扶不起的烂泥! 李中慧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无用,不由心中暗暗的皱眉,但是表面上却非常亲切的将陈良扶起,非常温和的说道:「陈太守何必如此多礼?其实中慧也明白,太守这纯粹就是一心为了让风侯开心,只是风侯目前心情非常糟糕,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恐怕对太守就非常不利了。风侯虽然并是非常宽厚,但是真的发起火来,像马家五兄弟一门的下场,太守也不是不清楚,就算是袁仙子都未必能把事情缓解!」 「请夫人救命!」 陈良大惊失色,背上凉飕飕的。当年马家五兄弟叛乱失败后的下场,他也是非常清楚的。 袁紫烟身为天池剑宗带剑传人,可以说是当今江湖中白道的领袖,欧静身为无忧谷谷主,是风雨军创军的功臣,也是风雨军中在治政方面,唯一可以和以李中慧为首的李氏家族相抗衡的清流派的代表,但即使这两位当代的奇女子,也无法劝说风雨收回将马氏一族全部投河的成命,结果是马氏家族一门,不分男女老幼,成千上百的被投入了圣龙河中。 如果风雨知晓了这件事情而发怒的话,那么自己一家…… 陈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正在此时,李中慧却依旧微笑着,非常温和的宽慰道:「陈太守不必如此,放心吧,中慧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多少还是能够分清是非黑白。尽管太守此次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是太守对于风侯的忠诚,中慧却是能够相信的。风侯雄才伟略,肩负着重振圣龙、复兴神州的重任,中慧又怎么会坐看风侯斩杀忠心耿耿的义士良将,令天下人寒心呢?」 「多谢夫人体谅!」 陈良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对于李中慧的话,他一半是感到稍稍的放心,一半则是因此而感激涕零。 「太守莫要如此多礼,中慧实在愧不敢当!」李中慧急忙伸出了纤纤玉手,将陈良扶起。 「请夫人放心,末将今生今世,愿誓死追随风侯和夫人!」心领神会的陈良立刻抓出机会,赶紧表明心迹。 看着陈良远去的身影,李中慧轻轻的用手捋了捋额上散乱的云鬓,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看来这个昔日风雨军的创始元老,曾经的白虎军统领,现在的锦州太守,已经完全被自己所控制起来了,这使得李氏家族在风雨军中的势力和影响,又进了一层。 但是当她回首望见风雨和晓兰独处的房间时,心情不由得又一次沉重起来。 不是为了吃醋,而是因为担忧。 风雨啊风雨,你知不知道,如今天下正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之下,成王败寇的差别不过是毫厘之间,各方势力都在马不停蹄的运作着、活动着,今天的每一分努力,都将具体表现在日后的势力消长上。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冒着流言蜚语中伤的危险,冒着因此失去天下的可能,放下手中的一切,陪伴在这个天知道还能不能活命的女人身边,值得吗? 如此想着的李中慧,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即使违背风雨的命令,也要进去劝一劝他,哪怕因此遭受风雨的责骂和愤怒。 因为,李氏家族和风雨军已经是生死与共、祸福同系的一体了,自己和风雨也何尝不是一个牢固的权力同盟,她绝不允许风雨军存在一点隐患,哪怕是极其微小的。 门被打开了。 李中慧走了进去。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晓兰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而风雨,这个统率着数十万风雨军,势力范围囊括凉州、延州、锦州、伦玉关、高唐和印月半岛东北部,天下最有权势的藩镇,正静静的端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憔悴的女人。 李中慧心中有些酸楚,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说一句话,仅仅是走到了风雨十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站立着。 在她原本想来,风雨应该会问自己为什么一声不吭,那么她会告诉他,作为妻子自己理应伴随在丈夫的身边,默默的支持丈夫的一切决定,以便用真情打动他。又或者风雨会问自己为什么抗命进来,那么自己就会向他阐述天下大势,让风雨回到现实中来,让他清楚如今天下大乱,千头万绪的事情需要他这个风雨军的统帅来定夺、来筹划,他根本没有闲余、更没有权力留在这里发呆。 但是风雨没有这么问,他只问了一句话,但是那短短六个字,却顿时让李中慧吓了一跳,让她感受到了和陈良一样的战栗。 因为,背对着李中慧的风雨只是问她:「你收服了陈良?」 在一瞬间,李中慧的脑子里冒出了十多个方案,有矢口否认的念头,也有认为风雨实在试探自己的怀疑,想过了各种各样的言辞来应付,但是最终她只回答了两个字:「不错!」 做出了决定后的李中慧,望着屋内因为光线阴暗而有些模糊的风雨的背影,恢复了往常的镇定,沉思着说道:「你早就注意到了那个问题,也猜到了陈良是罪魁祸首,但是你故意没有说出来,反而是让我去威慑陈良,这样陈良就处于害怕被你发现这件事情,又感激我为他隐瞒的情绪之中,从而也就只好战战兢兢的为风雨军办事了。」 说到这里,李中慧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当然,还有一层作用,那就是陈良虽然会听从我的指挥,但是始终会感到不安全,那么日后有机会,他很有可能会反过来对付我,从而也就成了一招牵制李氏家族和我的绝妙伏笔,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女人太过于聪明,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情!」风雨沉默了片刻,方才长叹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虽然自己的推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是李中慧却没有因此而感到半点的高兴。恰恰相反,她突然感到了非常的害怕。 眼前的风雨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她却发现距离远在天涯。 她从来都认为风雨是一个杰出的军事统帅,也一直认为他是一个虚怀若谷的政治家,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在玩弄权谋方面,风雨的才华绝对丝毫不弱于他在军事和政治方面的长才,而绝非她以前一直认为的太过于书生气。 事实上,李中慧突然发觉自己其实真是愚蠢,一个能够如此巧妙的维系着清流派和李氏家族的权力平衡,能够让手下各军将领彼此分立,但是又绝对效忠于自己的统帅,在权谋方面,又怎么会书生气呢? 自己自以为聪明,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在风雨的掌控下,所有的努力不过成为了风雨玩弄的平衡术中的一环。 想到这里,李中慧的心中油然而生的,正是和刚才陈良对自己的感觉一样,对于这样的人,最好还是臣服为妙。 第五章:跳动仇恨 烈火在无情的燃烧! 鲜血在肆意的飞溅! 刀枪在剧烈的撞击! 箭矢在漫天的飞舞! 战马在绝望的悲鸣! 一个个英勇的战士,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一具具血肉的身躯,悲壮的倒在了守卫的阵地上! 「不,不要!」当林玉寒醒来的时候,浑身冷汗,昌化城的血战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简陋狭小的城池中,拥挤了十万大军。城外的原野上,则密密麻麻的驻扎着数倍以上的敌人。辎重被摧毁,箭矢被用光,但是这些英勇的林家子弟兵,依然忠诚的追随着浑身浴血、白发苍苍的父亲,宰马肉充饥,用身躯御敌,个个战斗到了最后的一刻,无怨无悔的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己轻敌冒进所致。 所有的人都死了,而他却活了下来。这是老天的捉弄,还是命运的报复?要自己活着来承受这一切良心的煎熬。 将士们无畏的身影,父亲圆睁的怒目,一切的一切,让林玉寒坠入了无边的痛苦深渊,仇恨、懊悔、悲伤、自责……,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涌上了心头,压抑了呼吸,让他痛不欲生。 …… 「林公子!」 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步入一位紫衣佳人,衣衫在轻风中翩翩浮动,说不出的高贵雍容,宝相庄严之间,让人情不自禁产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妳!」 林玉寒闻声突然抬起了头,双眼血红的瞪视着对方,这个曾经让他和父亲,乃至全天下都为之敬仰的仙子,如今在他的眼中却无疑是恶魔般的存在。 「为什么?我们林家与天池剑宗有什么仇怨?为什么我林家父子按照你的安排,千里急行军,面对的却是昌化城下庞勋严阵以待的五十万大军?你口口声声说的盖憎天,怎么没有投诚?你所谓的缺衣少粮的贼军,怎么没有崩溃?」林玉寒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嚷道。 正是出于对天池剑宗的信任和敬仰,他相信了袁紫烟的情报,说服了父亲孤注一掷的进攻圣京,试图抢在其他藩镇之前,夺回圣京,重振中央派的雄风。然而,结果却是面对着数十万敌人的重重包围,十万子弟兵全军覆没,父亲也力战身亡。 一想起父亲全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尸体,林玉寒就无法遏制住心中的愤怒。 「你为什么不看看这些事实?」 袁紫烟心中暗暗的叹息了一声,这件事情的确是天池剑宗有史以来一次最惨重的失败。原本是想扶助林仁山成为第二个高战,万万没想到却被那个「西门」的组织给狠狠的玩弄了一趟,结果反而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势。 可是,天池剑宗是不能承认自己失误的,天池剑宗应该永远不会犯错,唯有如此才能维系住天池剑宗在朝野中的神圣超然的地位。 所以,袁紫烟在林仁山的面前,神色不动的说道:「当日林夫人冒死突围向风雨求救,但是风雨却根本不为所动,仅仅是让陈良的锦州军前去应付了事,风雨军的主力却乘此机会拿下了伦玉关和锦州。甚至还强令伦玉关令尊的旧部攻击呼兰大军,以至于伦玉关的守军最终全军覆没,风雨由此彻底控制了圣京以西的所有战略要地,成为当今天下最强大的藩镇。 「另外,就在昨天,庞勋手下原本负责指挥东线的两员大将尚兴和盖憎天,归顺了风雨。同时,根据锦州方面传来的消息,令夫人小产,风雨日夜守护在她的身边;你的姨父卓不凡被送到了凉州就医;你的小舅子陈良完全唯风雨之命是从!」 「你……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风雨搞的鬼?」 袁紫烟的话语,无形中对林玉寒做出了强烈的暗示,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是说,风雨他……他为了夺走晓兰,所……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设计让我林家军全军覆没,并且乘机吞并了锦州和伦玉关?」 「公子以为呢?」袁紫烟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依旧淡然的说道。 风雨! 林玉寒喃喃的叨念着这两个字,心中产生了无比的仇恨。 这个两年前还只是没没无闻的穷小子,在这两年来崛起之快,可以说古今罕见。 就是由于这个年轻人的存在,他使得原本应该优秀的自己变得黯然失色:他改变了圣龙帝国的权力结构,让那些古老尊贵的家族,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他驱逐了呼兰的铁骑,让无知的万民欢呼崇敬,视之为民族的英雄;他远征了异国他乡,在付出成千上万圣龙子弟的鲜血和生命之后,却被热血男儿看作了重振神州辉煌的希望。 林玉寒好恨! 为什么出身将门的自己,总是比不过这个贫寒的庶民?为什么风雨军能够每仗必胜,而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得以扬名天下的机会,却落得个全军覆没、家破人亡的下场,还白白的让风雨乘机夺取了伦玉关和锦州,势力更胜从前? 如今,袁紫烟却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理由——卑鄙的阴谋! 这个世界所有的芸芸众生都有着相同的劣根性,那就是在做错了事情、闯下祸之后,总是下意识的要保护自己,千方百计的寻找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以此来证明并非是自己的无能,而是归咎于运气不好、敌人的阻挠等等诸如此类。 面对如今的惨败,林玉寒也同样如此。 是因为风雨实施了卑鄙的阴谋,才使得林家家破人亡的,是风雨夺走了林家的一切,夺走了他林玉寒的一切,还包括晓兰!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一般的吞噬着林玉寒的心头,让他不再因为内疚而沉迷下去,让他因为仇恨而产生了动力,让他不必怀疑自己的无能而找回了自信。 在这样的解释之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风雨为了夺回晓兰,所以收买了盖憎天和尚兴,实施了卑鄙的阴谋,让林家军陷入了埋伏,并且因此夺取了伦玉关和锦州,现在更是霸占了自己的妻子——晓兰。 这样想着林玉寒,牙齿咬得咯咯得响,手指也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过了很久,方才从喉间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了犹若来自阴间的声音:「我——要——杀——了——你——风——雨——」 「你以为就这样喊一喊,就可以杀了风雨吗?」 袁紫烟的声音无情的把林玉寒拉回了如何复仇的现实中。 「仙子来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不会仅仅是告诉我这些事情这么简单吧?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说!」 林玉寒突然恢复了冷静,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竟然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袁紫烟楞了一楞,没想到冷静下来的林玉寒,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劲,看来这些从世家豪门中出来的子弟,虽然由于没有经受磨难而显得有些幼稚,但也绝非都是白痴,毕竟家族传统的教育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不过这并不会改变袁紫烟的计画,她只是淡淡的一笑,继续说道:「你还记得燕芷若吗?」 「燕芷若?那不是燕南天的女儿吗?」 林玉寒呆了一呆,方才从尘封的记忆中回想起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最后一次相见,大概是在三年前的圣龙大学堂,那个时候的自己风华正茂,无可挑剔的风度、学识和家世,使自己成为了校园内的一个焦点,无数名门淑女都纷纷的暗恋着自己,借故和自己接近,暗送秋波,期望与心中的白马王子上演一出海枯石烂、天长地久的爱情。而燕芷若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当时无限风光的自己,并没有很在意这个其貌不扬的丑小鸭,仅仅是因为她的家世,而做着礼貌上的应酬。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光!美女在身边环绕,到处都是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到处都是阿谀奉承的跟班,到处都是赞美和掌声。 可惜,为什么人生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方才知晓拥有的宝贵呢? 不知不觉被勾起了往事回忆的林玉寒,在温馨回忆的同时,不由得感动了一丝痛苦。 「不错,就是燕南天的掌上明珠!」袁紫烟并没有理会林玉寒心中的曲折,接口说道:「你应该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当今圣龙,能够有实力对付风雨的,就只有如今控制着圣京的燕南天一个人了。」 「风雨?燕南天?」林玉寒喃喃的沉吟道,他很快就明白了袁紫烟的意思,如果能够让一直暗恋自己的燕芷若投怀入抱的话,那么就可以进入燕家的核心层,从而说服燕南天对付风雨。 风雨,你等着吧! 林玉寒心中狠狠的说道。尽管他有些迷惑袁紫烟为什么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让自己来挑动燕南天和风雨之间的杀戮,但是完全被仇恨充塞胸间的林玉寒,已经无法再仔细和冷静的思考问题了,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报复风雨! 「师妹,好手腕!」 当袁紫烟安顿好林玉寒,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悄无声息的早就恭候在屋内,赫然是曾经和风雨在战场上血战过的韩让。 只听他冷冷的说道:「先是让庞勋得势,动摇了圣龙的根本,改变了神州的权力平衡;然后又让朱全投降燕家,让燕南天夺取圣京,挟天子以令诸侯;同时还设计使得林家父子家破人亡,帮助风雨控制了圣龙以西,作为对燕南天的制约。 「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整个神州,千年传承的圣龙帝国,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下,做到了即使百万大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真是愧煞了我们须眉男儿!」 「师兄你真是过奖了!」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袁紫烟突然将自己的脸撕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丝毫不逊于刚才的容颜,娇媚的说道:「师兄,你看我和那个所谓的仙子比起来,到底谁漂亮?」 韩让楞了一楞,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师妹居然还会有心情来比较和袁紫烟到底谁更漂亮的问题。 平心而论,少女的容貌和袁紫烟相比难分左右,只是一个宝相庄严,一个妩媚多姿,一个犹如一尘不染的仙子,仿佛自九层天外贬下凡间,一个好像热情开朗的火焰,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身边,一个是心中的女神,一个是梦里的情人。 幸好,不管是凑巧还是故意,韩让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遵循了「绝不在一个女人面前将她和另一个女人比较」的铁律,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情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违背了国师的意思,要花这么大周折,让林家父子全军覆没,坐大了风雨军的势力?你知不知道,风雨军现在居然得寸进尺,开始打起了西域的主意,正在和鄯善等部联系?一旦被风雨军染指了西域,将对我们呼兰帝国的宏图霸业,造成多大的危害?」 「这是你要问我?还是国师让你来问我?」少女眨了眨可爱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问道。 「哼!」韩让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少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答案,脸上略略闪过一丝嘲弄,一丝哀怨,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正色说道:「你养过狗吗?虽然我们要让狗不至于饿着,以便让它有力气对付狼,但是却也绝对不能够让狗吃得太饱,免得它有力气来反咬主人!」 「你是说……」韩让也是聪明人,闻弦琴而知雅意,立刻隐隐猜出了少女话中的涵义。 「不错,燕南天就是我们养的一条狗,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算听话,但是我们还得防他一手,不能让他的势力太过于庞大。」 少女负着手侃侃而谈道:「自从凉州会战失败之后,国师就已经意识到了圣龙民族特有的本质,那就是虽然平时沉迷于内斗,但是一旦遭遇了外来强大压力的时候,往往会抛开一切成见团结起来。所以,用武力来征服圣龙,绝对是下下之策。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国师才会选择了燕南天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帮助他进军中原。 「但是,燕南天仅仅是我们的一个合作对象,或者说是一条圈养的狗。我们扶植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进一步造成圣龙的分裂,为呼兰帝国谋取更大的利益,而不是帮助他来统一圣龙,威胁呼兰帝国的安全。 「所以,就需要一个到两个势力来牵制燕南天,不能够让他在圣龙为所欲为,更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圣太宗,藉助我们草原的力量统一圣龙,然后反过来屠杀我们的子民。而就目前来看,风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风雨?哼!」韩让再次冷哼了一声,对于那个曾经在战场上阻挠他获取胜利桂冠的对手,他有些敬佩,但更多的是不服,当下冷冷的说道:「这就是你帮助风雨的理由吗?别忘了,风雨的手上,可是沾满了我们草原人无数的鲜血。而且,我们在防备狗饱了之后会反扑主人的同时,是不是更应该提防残暴的狼可能的行凶?」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要让风雨更加强大一点。」 少女冷笑了一声,说道:「只有这样,风雨和燕南天之间,才会有一场势均力敌的龙虎斗,并且也就可以藉助这场战争,将圣龙人的精英一网打尽,令圣龙元气大伤。你说呢,师兄?」 韩让望着少女美丽的脸庞,突然没有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眼前这个指点河山、思维缜密的女郎,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师妹吗? 虽然心里如此想着,但是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而是转移话题道:「那么,为什么费尽心机的让林玉寒仇恨风雨,并且把林玉寒安排到燕南天的身边?你不会是认为单单凭他就可以挑起燕南天和风雨之间的战争吧?」 「从我让风雨夺取了伦玉关和锦州,让燕南天占据了圣京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就已经无法避免了,用圣龙人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一山难容二虎!我相信,国师应该早就已经明白我的意图了。」 少女仿佛不经意的点破韩让其实只是藉国师的名头来对自己狐假虎威之后,不容韩让分辩,便自顾自的说下去道:「林玉寒的出现,其实就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燕南天师出有名,拥有讨伐风雨的理由的借口。同时,这也是一个决心,帮助风雨最终和燕南天彻底破裂,彼此间不得不争斗的你死我活的决心。 「当然,这更是一个推动力,推动了燕南天尽早对付风雨,推动了风雨不得不和燕南天完全决裂,双方无法再调和的推动力。 「否则,要是让燕南天按部就班的肃清朝廷,控制京畿,而风雨则放开手脚的巩固西北的话,那么我苦心营造的双方势均力敌的安排,岂不是反而变成了彼此投鼠忌器、维系微妙平衡的保障?」 韩让略一思忖,明白了少女的意图。的确,双方的势均力敌,可以使得彼此争斗起来两败俱伤,但同时也可以使得双方维系一种微妙的势力平衡,这也是千百年来人世间保持和平的重要原因。 但是加入了林玉寒这个因素就不同了,一心想报仇的林玉寒,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对付风雨,而自己这一边只要适度的推波助澜,那么受到了伤害而被激怒的风雨势必将发动反击,到时候实力相差无几的风雨军和燕家铁骑,也就不可避免的两败俱伤。 而且由于这场争斗牵扯到了整个神州的格局,所以圣龙的各大势力也就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圣龙最优秀的精英和最精锐的军队将不可避免的彼此残杀。战争过后,无论谁胜谁败,圣龙帝国必定是元气大伤,也就为呼兰帝国入主中原,打开了方便之门。 好毒辣的计谋! 韩让不得不承认这个计谋的确高明,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提醒师妹:「妳别忘了还有天池剑宗!这可是千百年来保护圣龙的强大势力!」 「天池剑宗?」少女不屑的说道:「你看这段时间,这个被圣龙人视作神圣的组织,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就和摇摇欲坠的圣龙帝国一样,这个故作清高的门派也早就不复当年了,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罢了,充其量也不过是充充门面而已! 「一向被视为天池剑宗最坚定的盟友的少林、武当、丐帮的领袖,一个死了,剩下两个也早在我的算计之内随时可以收拾,袁紫烟这个圣龙人眼中的仙子,连身边都隐藏着我们众多的亲信,随时可以要她的命,你说她还凭什么跟我斗?」 不同于少女得意洋洋,韩让略略皱了皱眉。 三年前,在呼兰大军大举攻克伦玉关,发动入侵的前夕,他曾经奉了国师之命,潜入中原来查探军情,当时就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尚未成名、出山来历练的袁紫烟。两人一起行走于江湖,也曾经一起经历过一些风浪,当时他就被这个如梦般的美女所展现出来的智慧、决断和风范所折服。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师妹的能力,知道眼前的这个师妹无论武功还是才智,都毫不逊色于袁紫烟,但是要说到能够让袁紫烟毫无还手之力,那却也绝对不可能。更何况,在袁紫烟的背后,还有一个和自己最崇拜的偶像,当今呼兰大国师斗了数十年,依然旗鼓相当的天下第一高手,一代传奇人物——白飞云。 如今,天池剑宗越是这样迟迟不见行动,韩让越是感到有些不安,只是见到师妹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知道自己要求谨慎的话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当下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第六章:攻伐酒泉 「杀啊!」 在震天动地的擂鼓声中,大批圣龙帝国的战士用盾牌掩护着身体,持着刀枪,扛着云梯,勇往直前的向城墙逼去。 攻城车在毫无间歇的撞击着城门,弓箭手向城楼的敌军发射着如蝗的箭矢,投石车不停地将巨大的石块扔向城墙。 靠近城墙的战士,迅速的在城墙边架起了云梯,无畏的勇士,赤裸着上身,用嘴噙着大刀,举着盾牌,奋不顾身的向城墙上爬去。 石头砸得盾牌咚咚的直响,也有不少人因此而被击落到地面,但是战士们毫无惧色,仍然继续向上攀登。有几组战士刚刚要爬上城头的时候,却忽然从箭垛中伸出来一根根的钩连枪,一下擢倒云梯上,将整个云梯擢翻。云梯上的战士从半空中落下,重重的摔倒了地面之上。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挡后继者继续勇猛的攻击。 「秋帅,刚才探马来报,玉门关和总寨的军队已经出动,我军负责阻挡的部队目前已经陷入了苦战,若不能够迅速拿下这座酒泉城的话,势必全面被动了!」 眼见虽然将士效力奋战,但是攻城的进展不是很大,在远处观战的拓跋山崎忧心忡忡对秋里的说道。 酒泉和总寨是玉门关东面的两个犄角,就如同在玉门关西面的昌马和新民堡一样,可以和玉门关互相呼应、彼此支援,因此自古以来,要想从东面攻打玉门关,就必须拿下酒泉和总寨,就如同从西面攻打玉门关,必须拿下昌马和新民堡一样。 也正是由于如此的缘故,风雨军虽然出其不意的在麻痹了敌人之后,迅速包围了酒泉,但是如果不能够迅速拿下酒泉的话,势必会遭到玉门关和总寨的两面夹击,处于非常不利的局势之中。 虽然拓跋山崎很佩服秋里成功的麻痹了敌人,以至于能够如今兵临城下呼兰人方才发觉,在战略上先赢了一局,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反对秋里现行攻击城池较大的酒泉城,而是主张攻打规模较小的总寨,如今见到战事不利,心中就更是有些不满了。 由于风雨许诺此次西征一旦获胜,则将拓跋家族的军队单独编制为风雨军的一个军,并且把玉门关交给拓跋家族防守,这个实际上把圣龙对西域通商的门户交给拓跋家族、并且正式将拓跋家族纳入正如日中天的风雨军编制的优厚条件,让拓跋家族非常感兴趣,所以对于这一次的征战拓跋家族非常重视,特地派出了家族的二号人物拓跋山崎担任统帅,拨出了家族的主力,实在是志在必得,简直比秋里还积极。 「十三郎,限你半个时辰内拿下城池!」秋里没有理会一边的拓跋山崎,而是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向身边的少年命令道。自从昨夜与银玲公主合欢之后,他便信守诺言,于今天一早就迅速出兵,乘着呼兰军队因为他前几日无所作为而有些麻痹的机会,迅速的兵临酒泉城下。 「是!」少年也同样不带任何感情的应了一声。这个在伦玉关被秋里收为义子的年轻人,脸部绷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唯有听了秋里的话之后,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显露出了他对于战斗的渴望。 少年,毫不犹豫的冲上了战场。和所有的勇士一样,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显示了少年的强壮,浑身的伤痕表明了少年的身经百战。 他紧握着大刀,举着一个盾牌,攀上了一个云梯,极其迅速的向上爬去,竟然不需要双手,却依旧犹如猿猴一般的敏捷,转眼就爬到了一半。远处圣龙帝国的战士们一边纷纷的叫好,一边的向城头射箭,掩护着他的行动。 这个时候,城楼上的敌人也发觉了这个威胁,立刻开始向他射箭和扔石头。乱箭好像飞蝗一样,嘶嘶的尖叫着从他身边掠过。有一些射到了他的盾牌上,发出来咚咚的响声,石头也纷纷从他头顶落下,虽然被他闪过或者顶了出去,但是那沉重的力量,却震得他双臂有些发麻,虎口迸血。但是他全然不顾,越爬越快,速度非常惊人,居然将跟在他身后的士兵拉开了一大截。 当他接近箭垛的时候,却见一个高大的呼兰人,怪叫了一声,猛地跳上了箭垛,双手举起了一块比磨盘还要大的石头,不顾一切的向少年砸来。 这个莽撞的家伙,很快被城下圣龙人射来的弓箭一箭穿心,大叫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但是那块石头还是出手了。 少年眼疾手快,连忙把身子一闪,紧贴在云梯上,石头呼的一下从他的身边擦了过去,撕破了他的一块衣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发出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此刻的少年,已经距离城头只有一人高的距离了,伸手都可以够到箭垛。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七、八个呼兰人,合力抱着一根很粗很大的木头,一声吆喝,把木头捅了过来。木头穿过箭垛的方孔,一下捅到了云梯上,把云梯捅离了城墙,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关头,少年突然以万分敏捷的动作,扔掉了盾牌,忽的一下腾空跳起,一只手抓住了那根木头,猛一使劲,刷的翻上了箭垛。 这是箭垛后蹲着的两个敌人,一起举起长矛向他刺来。 少年一个侧身,闪了过去,用臂弯把两只长矛一下夹住,向前用力一拉,那两个家伙顿时脚步踉跄的超前冲了一下,少年乘机手起刀落,结果了他们的性命,然后大手一挥,向城下的战士们喊道:「快把云梯架过来!冲啊!」 躲在其他箭垛后面的呼兰人见此情景,连忙高声吶喊着,向少年猛扑过来。 霎时间,几十杆长矛,数十柄大刀,密匝匝的向他砍去。 面对这样的情形,少年毫无惧色,把背脊贴在了箭垛上,用手中的大刀左挡右砍,与官兵们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这个时候,城下的风雨军战士,也立刻争分夺秒的把云梯架到了这个地方,飞快的向上攀登。 呼兰人看见风雨军在这里登城,心中万分紧张,于是纷纷过来试图推倒或者捅开云梯。可是少年却死命的保护着这个地方,不让他们挨近箭垛,一柄大刀舞得滴水不漏,一会儿就在他的身边倒下了七、八具尸体。 在这瞬间,风雨军的战士从少年死守的箭垛处登上了城楼,加入了战团,帮助少年守护突破口,并且迅猛的出击,抢占新的突破点。于是,这个呼兰人原本就因为突然遇袭而捉襟见肘的防御体系,就此划破了一个缺口,并且这个缺口越裂越大,就好像是一个沙袋一样,漏洞也随之越来越多,最终不可收拾。 「十三郎果然不凡,当年在林仁山的麾下就号称拚命三郎,可惜林家父子有眼无珠,白白的浪费了这块美玉。如今在秋帅的提携下,假以时日,定将是我秋风军头号猛将,与蒙璇、洛信两位将军,恐怕也不遑多让!这不能不归功于秋帅慧眼识人啊!」观战的费全,见到了攻城战基本上大功告成,不由在他那猥琐的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谄媚对秋里奉承道。 「哈哈,你别乱说话,免得让这小子建了几次功劳就把眼睛放到了天上,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秋里虽然口头在斥责着费全,但是脸上却乐呵呵的,显然心里非常受用,对自己无意中收下了一员猛将,十分的得意。 哼,怕马屁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这个秋十三郎,不过是一介少年,勇则勇矣,但是要和吞下自己眼珠兀自死战不退的洛信将军,还有在数十万呼兰大军中如如无人之地的蒙璇小姐比起来,恐怕还差得远吧! 一旁的拓跋山崎暗中不屑的想道,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对本来就非常讨厌的费全,更增添了厌恶之心。 这个时候,战场上传来了战士们的欢呼声。秋里等人抬头一看,却见城楼上旌旗飞扬,原本呼兰的旗帜已经被砍倒,取而代之的正是风雨军的军旗,在迎风招展,显示着胜利女神究竟花落谁家。 「好极了,我们进城!」 秋里高兴的一提缰绳,当先朝酒泉城冲去,拓跋山崎、费全和银玲公主,以及四周的护卫,也纷纷夹紧战马,跟着秋里朝酒泉城奔驰而来。 圣龙历七五五年九月二十五日,酒泉,这座昔日圣太宗治下,强盛的圣龙帝国西域都护府,终于在被呼兰人占领了数十年之后,回到了圣龙帝国的手中,古老的城门无声的敞开着,任由圣龙的健儿踏入久别的故土。 只是,当年放眼寰宇,令四方万国甚至连潜在敌人的资格都无法拥有的圣龙帝国,已经烟消云散去了。而现在,收复故土后人们,是否还能够像当年那样,号令西域各邦,掌控丝绸之路,再现昔日泱泱帝国的雄风呢? 历史的答案,唯有交付世人来展现! 「启禀秋帅,总寨的呼兰兵马已经弃城而走,逃往玉门关了!」 就在风雨军拿下酒泉城不到一个时辰,秋里派出向总寨挺进的两个团,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总寨。同时,原本向酒泉增援的呼兰军队连同总寨的守军也全部都撤往了玉门关。至此,玉门关直接的暴露在了风雨军的面前。 「进军玉门关!」秋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这次,他先是假装无心出征,麻痹了敌人,然后出其不意的突袭酒泉,在敌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抢在总寨和玉门关这两个与酒泉城相互攻守的城池出兵救援之前,拿下了酒泉,一举破了玉门关、总寨和酒泉三足犄角的攻防联盟,然后更是借顺利攻克酒泉城的气势,吓跑了总寨的守军,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总寨城,致使玉门关在东面的两大屏障全部失陷,不得不直接面对圣龙军队的进攻。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事情,那就是呼兰的指挥官看来非常小心,一看到不对劲就没有恋战,立刻缩回了玉门关,生怕中了秋里围城打援的计谋,从而使得秋里原先攻取酒泉城之后引蛇出洞、歼灭敌军生力军的计画打了一点折扣,也增添了接下来攻打玉门关的难度。 看来这个呼兰的将领倒也用兵谨慎! 秋里心中暗暗冷笑,对于这次没有完美的完成原定计画,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不过自负的秋风军统帅也并不是非常在意,在他看来,只有在别人看来最困难的情况下夺取玉门关——这座和伦玉关相比不遑多让的名关,才能显出自己的手段来。 为人所不能为,方显我英雄本色! 策马行进的秋里,突然想到了风雨在当初文臣武将们一致反对自己攻打印月的战略时,所说的那句充满理想主义豪情和欲与天争霸气的豪言壮语。 等着吧,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天下河山,我来了! 充满着斗志的秋里,在心中大声的吶喊着。 「喂……喂,你当时为什么不先出兵攻打城池较小的总寨?」 打断了秋里思绪的是银玲公主。 她一直就跟随在秋里的身边,对于这个夺走了她的初夜与贞操,但是却在战场上表现出高超军事才华的男人,她实在是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憎恨他多一点,还是更多好奇? 这个男人那天晚上的粗暴和冷酷,深深的伤痛了女孩的心。 然而也同样是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和冷静,从容与自信,也深深的吸引着本身也非常爱好金戈铁马的公主。 于是,犹豫了很久,公主方才下定了决心,询问这个她憋了很久的疑问,因为在她看来,规模和防御都逊酒泉一筹的总寨,无疑更适合作为进攻的目标,同样也可以达到破坏玉门关——总寨——酒泉三足犄角防御的体系,而秋里却偏偏选择了酒泉。 她不相信以秋里的能力会看不出这一点,但是她又无法理解秋里的选择,这让自小就立志要驰骋沙场的这位西域公主,实在无法释怀。 「因为酒泉的规模和防御力都比总寨强,所以攻下了酒泉,总寨的敌军就势必不敢再逗留在城内,而是弃城退守玉门关,保全兵力。如果我军攻打总寨的话,酒泉的敌人则不一定会死心,说不定还会坚守城池,那么我们就又得多打一座城了!」 秋里奇怪的看了一看这个西域的美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也许她们都是外族吧!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在银玲公主的身上感受到「她」的影子,年轻的将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用这个借口来满足自己,只是不自觉的,他对于这个西域的公主,总是在理智的排斥中又有着出自本能的迁就。 这一点,让他感到很心烦意乱。 「可是……可是,我们如果在玉门关外更多的歼灭敌人,削弱敌人的力量,不是有利于攻打玉门关吗?」 银玲公主表现出了自己执着的一面。 「玉门关有多少守军,和我们是否攻克玉门关没有太大的关系!」秋里冷冷的回答道,他感到了一些不耐烦。 银玲公主呆了一呆,她没有弄明白秋里的意思,究竟这是指他已经有了成竹在胸的计谋,还是因为玉门关的特殊位置,使得攻击方不可能将其四面包围起来,以致敌人能够源源不断的将物资和兵力输送进去,所以玉门关理论上是永远都有充足的守军? 不过她看得出秋里是不可能告诉自己这个答案的,于是不甘就此罢休的公主,撇了撇小嘴,没话找话的说道:「那么,要是我们因为酒泉太坚固攻打不下,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事实上,我们攻打下酒泉城了!」秋里非常冰冷的回答道,说着抽马加鞭,疾驰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被噎着的银玲公主,和在一旁暗暗好笑的拓跋山崎。 北方的幽云关,中间的伦玉关,西面的玉门关,曾经号称是圣龙帝国的三大名关。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如虎,圣龙帝国全盛的时期,这三道雄关连接起来的万里长城捍卫着帝国北方的安全,铸成了一道令北方野蛮民族不可逾越的防线,使得无数大漠草原的勇士饮血城下、尸骨堆积如山。 而帝国的英主和名将们,更是不断的以这三道雄关作为自己出征的基地,率领着千百万朴实耐劳、忠诚勇敢的圣龙农家子弟,屡屡出击,驰骋在无边无垠的大漠草原之上,「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来谱写英雄的赞歌,千古的传奇,人生的精采。 万里觅封侯! 这,就是那个时代男儿们的普遍志向。 挥剑斩敌酋,沙场搏功名! 这,就是当年的时尚。 当时,勤劳质朴的圣龙人,是热血的,也是坚强的,更是勇敢和进取的。神州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尚没有形成后来致命的温床效应,而是帮助了积极进取的圣龙人在奋斗中,创造出了神州璀璨的文明和富饶的经济,并且将这样强大的国力,运用到了充满着激情和英雄浪漫主义色彩的开疆拓土之上,用敌人的鲜血和尸骨,开创出一个强大的帝国,乃至于曾经放眼寰宇,竟然连一个有资格成为潜在敌人的国家都不存在。 但是曾几何时,帝国和他的人民在骄傲自大中迷失了,在对光辉历史的回顾中沉睡了,在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中堕落了,曾经帮助帝国强盛的那种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反过来形成了可怕的温床效应。由于长时间提倡所谓「仁义忍让」的儒术的广泛传播,一个曾经强大的民族在精神上被严重腐蚀了。 于是,整个帝国文官贪财,武官怕死,昔日强大的军团不堪一击,纯朴无畏的人民变得自私和懦弱,赖以骄傲的文明和财富,成为了野蛮民族眼中无限诱惑的肥肉,退缩忍让、花钱消灾的外交策略取代了强硬的进攻,慷慨赴义和视死如归成为了嘲讽的笑料,「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儒家思想在国家大政方针上的体现,产生了可怕的后果。一代又一代的君王,宁可残酷的镇压自己的子民,也不愿意对其实并非无敌的外族加以忍让;宁可用子民的财富和生命来讨好外族,滋养外族的强大,却要对主战者加以最为残酷的惩罚,还圈养了一大群无耻的文人讴歌着这种纳币求和的屈辱政策,自以为是为了人民生活的安宁与和平,是一种顾全大局的伟大。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帝国的疆土一点点的被削减,已经玷污了祖先英雄之名的帝国君臣们,对于外族关于领土的要求,从搁置争议到主动退让,一步步的鼓励了敌人,养肥了恶狼,边疆不但没有得到安宁,帝国的领土却反而一天比一天的减少,帝国的力量也一天比一天的削弱。 于是,甚至连曾经帝国西北屏障的锁要咽喉——玉门关,也长久的落在了异族手中,致使千百年前英雄的祖先留下的领土被不肖的子孙挥霍了,圣龙的子民被异族蹂躏了,神州的大地随时都处于异族铁蹄的威胁之下。 好一座雄关,不愧是和伦玉关齐名的! 当风雨军到达玉门关前的时候,拓跋山崎不由感叹道:「见到了玉门关,拓跋更是佩服当年风侯竟然能够凭借三千兵马,就夺取了不亚于此关的伦玉关,真不愧为当今第一名将!」 「报!」正说话间,只见中军飞马而来禀告道:「呼兰玉门关守将送来一封信!」 「念来听听!」秋里冷冷的说道。 「这……」中军有些为难的迟疑道,但是一见到秋里冰冷的眼神,顿时心中一颤,急忙定了定神,将信展开念道:「圣龙军将领听着,此乃你们号称三大名关之一的玉门关,城坚墙厚,咽喉锁要,纵有百万大军又能奈我如何?劝阁下还是乘早收兵回府,免得到时候兵败如山倒,徒损将士性命!就算是风雨,也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运气的……」 「哼,好大的口气!」 没等中军念完,秋里已经一把夺来撕碎了信,放任胯下的坐骑在原地遛着圈,冷冷的望着这座曾经接纳过无数圣龙男儿从这里奔赴万里异域建立功名,也曾经迎战过无数作着试图踏过此处饮马中原美梦的强大异族,最终却还是屈辱的被异族夺取的名关,沉默了片刻,方才对全军下令道:「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准备攻城!让呼兰的野蛮人看看,中原名将辈出,能够夺取这样名关的,不是只有风侯一人!」 霎时间,全军应声雷动,士气高昂。 唯有一人在暗中悄悄的皱了皱眉。 好大的口气! 拓跋山崎暗暗的冷笑了一声,回味着秋里刚才的话:「能够夺取这样名关的,不是只有风侯一人!」 就战前应对敌人的挑衅、激励己方士气而言,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错误,而且效果也不错,但是如果单纯分析这句话,则不免给人一种在挑战风雨权威的感觉,实在不是一个下属武将应该说的话。 秋里太傲了! 联想到当年秋里拒绝了风雨让他领兵西征印月的命令,再加上今天这么一句肆无忌惮的话语,突然让拓跋山崎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破裂的友谊真的会恢复如常吗? 面对权力的宝座,身居高位的风雨,会永远无限制的信任自己的好朋友,甚至容忍对自己权威即便是无心的挑战吗? 拓跋山崎心中一动,突然间灵光一闪,明白了风雨为什么要让拓跋家族参战的更深一层次的原因了。 当风雨提出让拓跋家族参战的命令之后,拓跋家族的内部曾经有过非常激烈的讨论,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风雨想让拓跋家族的势力分散开来,不至于集中在离凉州很近的拓跋家族的老窝银屯,威胁到风雨军的根本重地,同时更暗怀让拓跋家族和呼兰人互相激战以削弱实力的险恶用心,只是风雨的条件实在太过于优厚,以至于令人无法拒绝,所以这才有了拓跋家族的族长力排众议,参加远征。 事实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许诺将拓跋家族编入风雨军的正规编制和玉门关的控制权交给拓跋家族,难道仅仅是一个诱惑的馅饼?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虽然会让拓跋家族的势力分散而减轻了对凉城可能的威胁,但是也必然导致了拓跋家族总体实力的大幅度提升,从一个仅仅是地方土司级的家族,变成了紧紧绑在风雨军的战车上相助夺取天下,并且左右着圣龙帝国西北门户的大豪强,羽翼丰满、尾大不掉的问题不仅不会因此消减,反而会更加严重。 以风雨的目光,他会看不到这一点吗? 那么换一个角度,如果把对拓跋家族的安排,作为一种对于和鄯善王联姻的秋里的牵制手段呢? 虽然这个假设有些匪夷所思,因为秋里是风雨一手提拔的亲信,和鄯善王的联姻也是风雨一手促成的,要说风雨现在又反过来要对付秋里,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认真研究过风雨的用人策略的话,就不难看出,风雨以一介书生卷入权力的漩涡,却能够经一切掌握在其中,原因无他,完全是平衡术的结果。 在风雨军中,高凤阳的商人联盟牵制着李氏家族为首的财阀,欧静的清流派牵制着李中慧的权谋派,白起牵制着秋里,各路统领纷纷自立,彼此抗衡,最终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听命于风雨一人,实际上正是风雨不动声色之间对属下互相平衡与牵制的结果。 所以,即便风雨如今并没有半点怀疑秋里的念头,但是出自保护自己的本能,设置一个势力用以牵制日后被定为自己在西域代理人的好朋友,又何足为奇?更何况,从另一方面讲,秋里也成了削弱和牵制拓跋家族的一大筹码,实在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拓跋山崎的心中豁然开朗,仿佛看到了家族的明天和机会。 第七章:往事不再 十月初的锦州城,在一片秋季的夜色中显得非常的宁静。 这座位于圣龙帝国国都圣京城西北的重镇,在这两年来,一直默默的承受着沉重的压力,占据着举足轻重的战略位置,对于天下格局产生着难以估算的影响。 先是圣龙历七五三年呼兰人入侵期间,这里成为了从伦玉关南下的呼兰东线军团,和一直占据着凉州的呼兰西线军团顺利会师的最大阻碍,因此也就和圣京城、韩陵城一样,成为了呼兰人重点攻打的对象。 其后,庞勋的大军北上攻陷圣京,这座城池又成为了庞勋试图西进突破包围圈的一大障碍,于是再次迎来了战火,持续了数个月之久的攻防战,让城内的军民一度面临着弹尽粮绝的窘境,艰苦异常,无论是财产还是生命,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几乎到了家家举白幡、处处闻哀歌的地步。 所以,尽管如今战争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座军事重镇却依然弥漫着硝烟的气息,残缺的城墙仍旧无声的提醒着人们曾经的往事,集市也不复往常的热闹,时不时还可以看到披麻带孝的行人匆匆走过。 「锦州免赋税十年!」 作为锦州事实上的新主人,定凉侯风雨在视察了这个满目疮痍的城市之后,下达了如此的命令。这不仅仅是为了安抚人心,更重要的是风雨心里清楚,过去的两年中,锦州在战争中的巨大牺牲,无论是对于整个圣龙帝国,还是对于占据西北逐渐成长起来的风雨军,都是至关重要的;正是锦州的苦撑,方才避免了圣龙帝国的沦亡,同时也造就了风雨军今天的崛起和强大。 不过面对着百姓们对自己发自内心的欢呼,风雨却感到心中有愧。 因为,当年风雨军占领了伦玉关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出兵已经解围的圣京捞取政治资本;而当锦州被庞勋部攻打的时候,风雨军最初所作的也仅仅是提供粮草,而不是派兵解围,事实上,当时风雨更希望的是朝廷和庞勋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对于风雨而言,锦州仅仅是风雨军在东面的一个屏障,借助锦州的庇护,就可以避免风雨军和其他势力的直接对抗,从而为风雨军的发展壮大赢得宝贵的时间。 只是阴差阳错的事情是,锦州城两次被围的危机,都是风雨军出兵方才化解的,而风雨军在庞勋攻城期间,源源不断的提供粮草,也大大的缓解了锦州城面临的压力,保全了锦州城。尽管这一切都仅仅是出于风雨对于自身发展的战略大局考虑,然而也就是这样的一点点实惠,却让这些不知道实情的升斗小民,对于风雨和风雨军,产生了感激涕零的拥戴,将风雨视作了大恩人。 这,就是圣龙的民众! 质朴、单纯、厚道、本分,只需要填饱了肚子,只需要能够太太平平的生活,他们就可以心满意足了。为了这样的生活,他们可以忍受杂役的沉重,可以默默的将自己的子弟送上战场,可以服从官员的苛政。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一点要求,这样一点希望能够平平安安、得到温饱的生活的要求,朝廷也不能够给予呢? 看着这些憨厚的民众,风雨忍不住提出了发自内心的疑问。 一直以来,虽然风雨藐视权威、拥兵自重,对于圣龙的皇帝乃至王爷们并不尊敬,如果自己有实力的话,也毫不介意来个清君之侧,如果朝廷真的逼急的话也会举旗造反,但是多年来饱读各类诗书的一个后遗症,使他内心深处对于正统还是有着非常的敬畏。 在风雨的心中,最崇拜的偶像莫过于前朝「以社稷为重」,废除了昏庸的皇帝,另立新君,自己辅佐朝政,从而开创治国盛世的大将军霍光。因此,在他看来,报效国家就应该是君主贤明则尽心辅佐、建功立业,君主昏暗则清君之侧、振我朝纲! 所以,在风雨的潜意识中,就和千百万传统的圣龙人一样,将圣龙帝国的皇室统治整个神州大地,视为一件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自觉中将圣龙帝国完全等同于了整个神州,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圣龙帝国和神州大地内在的区别。 但是,自从看到了声势浩大的庞勋作乱,尤其是看到了战乱地区的民众,竟然到了「人相食」的地步,让风雨开始对自己以前的观点产生了严重的动摇和怀疑。 不能让民安生,何以令民忠诚?不能富民生活,何以强国兴邦? 这样的感悟,让风雨终于产生了一个令他自己也感到吃惊的想法:「神州非圣龙始,也未必以圣龙终!」 这个想法让他心惊,也让他害怕,但是圣龙皇室的无能,圣龙豪强的短视,都让风雨感到了太大的失望,更让风雨感到了神州正在面临的危险。 也许,只有我取而代之,才能够真正将神州引向富强和辉煌吧? 由于这两年的顺利发展,让风雨突然有了这样的自负,尽管这个念头仅仅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风雨用理智加以驱散,但是却在风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的在心底深处萌芽了。 「风侯,林夫人体内毒素已经成了气候,更重要的又是在小产后身体最虚的时候发作,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虽然生命可保无忧,但是病根恐怕是难以根除了。」 此时,在锦州城的风雨住处,十多名风雨军势力范围内最优秀的医生,在做了最仔细的会诊之后,终于做出了他们最后的诊断。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风雨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嘻嘻,雨哥哥,我们玩捉迷藏吧!」 看见屋内只剩下风雨和自己了之后,晓兰一改刚才在人前害怕畏缩的模样,变得活泼起来,拉着风雨的衣角,嘻笑着说道。 「晓兰乖,早起早睡才是好孩子!」风雨轻轻的抚摸着晓兰额前的刘海,柔声的说道。看见晓兰现在的样子,他不由的感到心中一酸。毒瘾的发作和失去孩子的悲痛,使得晓兰精神彻底的崩溃,仿佛是本能的忘却了许多往事,回复到了昔日童年的样子。 「嗯,晓兰是乖孩子,晓兰这就去睡觉!」 智力退返到孩童水准的晓兰,听话的点了点头,乖乖的回到卧室,钻进了被窝,却提出了新的要求:「雨哥哥,你要给晓兰讲故事!」 「好,好,我给晓兰讲故事,从前……」 风雨在昔日恋人的床边,用低沉的声音讲着儿童的故事,看着很快就进入梦乡的晓兰,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喜是忧。 多年来,他一直都希望晓兰能够和自己永远的在一起,让自己来守护在晓兰的身边。如今,不管形式如何,这个目的都也算是达到了,但是自己开心吗?晓兰会开心吗?风雨自己也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雨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熟睡中的晓兰仿佛梦到了什么开心事,脸蛋上浮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轻轻的梦吟着,翻了一个身,顺手抓住了风雨的手臂,紧紧的,不肯放松。 「别怕,雨哥哥永远和你在一起。」风雨用手轻柔的为熟睡中的晓兰理了理头发,轻轻的说道。 也许,现在的晓兰,又回到了从前,或许是因为太多的苦痛,使她下意识的命令自己忘掉了曾经的记忆,仅仅是保留了童年的回忆,从而把从小一起长大的风雨当作了最亲、最值得信任的人。 这样多好!从此放下一切的一切,永远陪伴在晓兰的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个念头在风雨的心中闪过,让他心跳不已,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现实立刻如同一座大山般的压过来,让他不得不驱散这个诱人的念头。 就算晓兰下意识中回到了从前,那么自己呢? 风雨扪心自问。 现在的风雨还是当年的风雨吗?如今统率着千军万马,周旋于权谋争斗中的定凉侯,和当年那个一心想同心中爱慕的女孩白头到老的书生,还可能完全一样吗? 风雨悲哀的发觉自己已经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拥有权力的同时,也承担起了相应的责任。如今在自己的身上,肩负着的不仅是个人的荣辱,还有部下的期望,更有神州的安危,所以不管前面是光明坦途,还是刀山火海,自己都必须别无选择的走下去。 战场的金戈铁马,官场的尔虞我诈,让风雨改变了太多,至少,已经既没有心情,也没有权力,放弃手头的一切,去发呆、去任性了。 如履薄冰的保护自己,费尽心机的算计他人,恐怕才是自己眼下生活的真实写照吧? 年轻的统帅苦笑着想道。他意识到了,过去的永远过去了,时光的流逝,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人生在得到的同时,总是无可奈何的失去着什么! 突然间,默默看着一脸无忧无虑的晓兰熟睡的风雨,想到了童年时的对话:「雨哥哥,我们也会死吗?」 「傻瓜,人当然都会死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不错,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 风雨军的最高统帅悄悄的重复着孩提时就已经许下的诺言。 就在风雨默默的守候在晓兰身边的时候,锦州城的偏门,在夜幕下悄悄的迎来了两位一身征尘的客人。 「大哥,尚兴将军和盖憎天将军来了!」 蒙璇悄悄的进入晓兰的卧室,小声的提醒着沉思中的风雨。 风雨点了点头,轻轻的将手抽了出来,替晓兰盖上了被子,然后和蒙璇一起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只是,当风雨一走出这扇大门,便又回复了他统率千军万马的权雄本色,先前的那一点对往事的哀伤和对晓兰的柔情,全部抛诸脑后,有的只是对利害的计算和对得失的权衡,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冷静和理智。 在秘密的会客厅中,李中慧早已等候多时了,坐在她下首的是刚刚赶到锦州的尚兴和盖憎天,作陪的是一直跟随在风雨左右的随军长史金岑,他们一见到风雨进来,就纷纷站了起来迎候这位风雨军的统帅。 「两位将军辛苦了,快快请坐,不必如此多礼!」 风雨大笑着迎向两位新近加入自己阵营的将领,威严中不失亲切,客气中又有着真诚,亲自拉着两人落座,微笑着说道:「好了,两位如此鞍马劳顿,这些时日想必是风餐露宿,实在是该好好的犒赏一番!金岑,还不去备下酒宴,将这锦州最好的美酒和佳肴拿来,今天本侯要与两位将军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风雨这番话,根本不提及交代给尚兴的任务的完成情况,也没有询问两人归顺的军队与实力,丝毫不涉及到任何功利,而仅仅是作为一个朋友,从细微的饮食方面谈起,却充分体现了自己对两名将领的细心体察与关怀,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不是官场上虚伪的辞令和客套,也不是主公和部将间尊卑有序的对话,这是如同多年老友般的真挚交谈,让人听了如沐春风,情不自禁的产生了亲切之感,连一旁的李中慧也不得不佩服风雨在成为天下雄主的道路上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而此时,风雨也暗暗的打量了一下盖憎天,这位曾经竟然差点取下圣龙第一勇将梅文俊性命的大汉。如果说尚兴长得潇洒飘逸,更像一个浪迹江湖的游侠,和打家劫舍、杀官造反的叛逆半点都不扯不上关系的话,那么盖憎天,这个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八尺男儿,倒是有一点绿林好汉的味道,要是洛信这个家伙在场的话,想必一定会拳头痒痒的,先打一场架再说。想到这里,风雨不由有些想笑,同时也有些想念留在印月半岛的战友们,对于在麦坚人调停下和阿育王签订的协议,总让风雨有着一些担忧。 「风侯,多亏了盖憎天将军深明大义,使得锦州和圣龙之间的各路军队都已经收编完毕,汰弱存强,尚有三万精壮兵马可供风侯调遣,目前正驻扎于昌化,至于日后该如何行动,还请风侯定夺!」 这个时候,尚兴在听了风雨刚才的话之后,果然非常感动,恭恭敬敬的主动向风雨汇报了他最近半个多月以来的成绩。 应该说尚兴做得相当不错,在风雨原本的设定中,只是想让尚兴前去自成一支力量,和盖憎天抗衡,在风雨军和燕南天之间维持住一个缓冲的地带。没想到尚兴去了之后,立刻凭借其昔日在旧部中的威望,以及和盖憎天的交情,迅速将包括昔日战友盖憎天在内的所有庞勋余部都收编完毕,将这一带全部控制了起来,反而让风雨军的势力,直接逼近了燕南天所控制的圣龙帝国的国都圣京。 不过对于这样的变化,风雨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虽然这使得风雨军的实力再次增强,但也导致了风雨军和燕南天之间摩擦的可能性的增大,对天下格局产生了非常重大的影响,因此风雨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暂时两位委屈一下,不要正式编入风雨军,各自保留自己的营盘,分别驻扎于昌化、昌平两城。」 说着,看见尚兴和盖憎天的脸上都显出了微微的失望之色,风雨也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么安排多少有些欠妥当,但是目前却唯有如此,方才能够至少在形式上从有一个缓冲区,从而最大程度的避免和缓解燕南天和自己之间的直接冲突,让大家心照不宣的维持着眼前和和气气的局面,毕竟内心深处依然想尊奉圣龙正统的风雨,显然还没有做好同目前把持着圣龙帝国正统的燕南天展开决战的准备。 不过,风雨也早有安排来安抚两位新投奔的部下,当下笑着说道:「放心吧,这只是权宜之计!本侯已经上奏朝廷,赐予了两位将军爵位官诰,尚兴将军为昌化城男,盖憎天将军为昌平县南,这是御批!」 风雨微笑着拍了拍两位将领的肩膀,一边亲切的说着,一边顺手将金岑在一旁奉上的御批和官方文件交到了尚兴和盖憎天的手中,然后又继续说道:「这次尚将军出力最多,而盖将军能够审时度势,当机立断,避免了神州百姓的一场刀兵之灾,也是功不可没。中慧,等一下别忘了给两位将军各奖励五千两白银,以彰两位将军的劳苦功高!」 「多谢风侯厚爱!」 尚兴和盖憎天顿时感动涕零。 为将帅之道,就在于宽严结合,虽然风雨对于军队军纪的维护和对于有过将领的惩罚是非常严厉的,但是对于有功者的奖励也同样非常慷慨。这五千两白银,相当于圣龙帝国一个中等之家三年的收入,数目不菲,固然让尚兴和盖憎天非常高兴,而那从此让他们成为贵族豪强的任命,更是让他们心动不已。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微末布衣,起于草莽之间,最看重的莫过于从此鱼跃龙门,光宗耀祖,福泽子孙,让自己世世代代过上贵族的生活,而不再做升斗小民,受官府的压榨,做牛做马低人一等,他们极力希望编入风雨军的大部分原因也正在于此。因此,风雨这样对他来说的举手之劳,顿时遂了他们天大的心愿,一时间让两人对风雨感激不尽,也消除了对于目前不能正式编入风雨军的疑虑。 「风……风侯,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一直默默寡言的盖憎天,可能是因为今天初次见到风雨,所以他在感激的同时,涨红着一张黑脸,有些忐忑的试图提出自己的要求。 「盖将军请讲!风雨也是一介寒士起家,在这里没有那些豪门大族的规矩,所有的人就如同一家人,千万不要生分了!」风雨急忙诚恳的说道,他对于这个勇冠三军,能够击败梅文俊,甚至其武勇被拿来和自己宠爱的妹妹蒙璇并肩同列的猛将,实在很有兴趣。 不同于其他藩镇,由于出身名门,自命不凡,往往在自觉或者不自觉中,设定了许多繁琐的规矩,以显示自己的高贵;风雨待人处事,一向非常随和,不喜欢摆架子,反而同这些出身贫寒的庞勋旧部非常合拍。 事实上,风雨这种不拘小节的待人处事的风范,也正是促使天下众多英才相继归顺的一个重要原因。以至于当时虽然燕南天掌握着圣龙的正统,令狐家族依然拥有着天下最庞大的财富,皇甫世家、公孙世家也都是古老而高贵的家族,拥有着不凡的实力,然而无论是尚兴、盖憎天等庞勋的余部,还有耶律、拓跋这些异族,或者是朱大寿、白起这样官场的落魄失意者,却终究还是选择了风雨作为投靠的主公。 如今,盖憎天更是在风雨这样的鼓励下,不顾尚兴的眼色,跪倒在风雨的面前,激动的说道:「原本属下的兵马除了那些精壮男儿之外,还有无数老弱妇孺。虽然日前属下和尚兴将军对这些老弱妇孺作了遣散,但是仍然留下了近十万之众,都是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他们都是多年跟随在庞王……庞勋之后,如今由于战乱,土地荒芜,要是就这样弃置不顾的话,势必九死一生,属下心中不忍,还请风侯开恩,给这些乡亲一条活路吧!他们也都是圣龙的子民啊!」 风雨不由一楞,这么多人口,而且多是一些老弱,没有什么劳动力,除了增添口粮之外别无用途,如何安置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搞不好就变成了自己的一个负担,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断然拒绝。但是当他看到盖憎天那满脸祈求的神色,尤其是他最后一句「他们也都是圣龙的子民啊」,风雨的内心不禁深深的被触动了。 的确,千百年来征伐杀戮,成就的是帝王将相的万世英名,而承受着妻离子散、土地荒芜、家产一空、生死威胁的,却是那千百万勤勤恳恳耕耘、养活着这些英雄的帝王将相的普通百姓,无怪乎有人悲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风雨心中一软,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来频频用兵,虽然是为了保家卫国,振兴圣龙,在领地中也极力推行仁政,但是如此烽火连天,说到底还是苦了那些天下的黎民,就像自己如今所在的锦州,有许多苦难还不都是自己出于保全自己的战略高度考虑,将之转嫁到了锦州军民的头上? 这样想着的风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坚定的说道:「请盖将军放心,风雨军的建立,乃是为了圣龙的振兴和天下百姓的安生,若不能够扶助圣龙的子民,风雨又有何面目面对千百万忠心追随的将士呢?我会让高凤阳大人抽调出钱银和粮草来,接济这些民众。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是在我风雨的辖下,就绝不允许让我们圣龙的子民,因为饥寒和生活的困顿而走投无路,陷入绝境的!」 「多谢风侯!」 风雨此言一出,不仅是盖憎天,连一旁的尚兴也激动的跪了下来,为这些百姓向风雨道谢。因为他们清楚,如果换了其他藩镇,是很难会在当今各路群雄彼此窥视、牵制的关键时刻,做出这样削弱自身实力却基本上没有什么好处的决定的。 「两位请起!」 此时,风雨则急忙快步向前,扶起了两位部下,尤其是看见盖憎天,此时的他,威猛中透着憨厚,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却是一层浓浓的乡土气息,哪里是什么身经百战,令敌人为之丧胆的将军,分明就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农家子弟。 其实说到底,庞勋的部属中,又有多少人原本不是那勤劳憨厚、与世无争的百姓?即使是庞勋,曾经也不过是奉公守法的小军官,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又有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来铤而走险呢? 可惜啊可惜,堂堂圣龙帝国的君王和将相,为了自己所谓的尊严、高贵和奢靡的享受,竟然逼得这些老实的百姓揭竿而起,实在是鼠目寸光!难道他们不知道如果没有了这些民众,那么帝国的奢华和富贵,全部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成为水中之月、空中楼阁;而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贵族和豪强也会变作过街老鼠,朝不保夕吗? 想到这里,风雨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认真的对尚兴和盖憎天说道:「风雨虽然不才,但也是出身于贫寒,深知民众疾苦,如今连年征战实在是迫不得已,但是风雨心中真正的所愿,却是让我神州从此国泰民安,百业兴盛,回复当年的盛世雄风,外无侮我之敌,内无苛政重捐,让我子民世代富庶,永无兵革战乱之危!此心此愿,唯天地可鉴!」 「末将愿效鞍马之劳,全力辅佐主公达成此心愿!」 尚兴和盖憎天对视一眼,纷纷再次跪倒在地,向风雨许下了忠诚的诺言。 可以说,两人最初决定投奔风雨,还只是因为走投无路,希望依附在一个强藩麾下;而刚才风雨的加官进爵和亲切怀柔,也仅仅是让他们对风雨本人有了好感,更多的还是出于拿人钱财为人卖命的想法;但是如今,风雨的这个决定却终于使得这两位圣龙帝国曾经的叛逆者,下定了决心誓死效忠。 同时跪倒在地,向风雨表白心迹的还有在场的所有人员:蒙璇,李中慧和金岑,他们都因为风雨的这番话而感动。 「风侯,你真的要接济那些百姓吗?」当酒宴散去之后,李中慧有些担忧的向风雨询问道。 十多万老弱妇孺的生计,这绝对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而且几乎没有任何的回报,尤其是在眼下各路藩镇摩拳擦掌、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动战争的情况下,这么做无疑是在削弱自己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虽然这两年风雨军发展得很快,利用西征印月和坐观中原大战而累积了不少钱财,但是在内政方面的开销以及情报组织和军队的建立,数量也是非常惊人的。尤其是最近,由于印月方面开始停战,地盘也不再扩大了,不可能再像一开始那样横征暴敛了,而中原的基本停战,也流走了不少钱币,正处于赤字大幅度直线上升的时期,收入远远跟不上付出。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支付这么一大笔钱粮,实在是很不值得。 「我想过了,这件事情虽然会对我们近期产生困难,但是从长远来说是非常有利的。毕竟,如此一来,可以更大程度的宣扬风雨军的仁政爱民,争取民心,突现我们和其他藩镇的不同,这可是千金难买的。更何况这样一来,能够让尚兴和盖憎天这两员大将心甘情愿的归顺,光这一点,我就觉得也不冤。」 不胜酒力的风雨由于多喝了一点,有些头疼,当下摇了摇脑袋,揉了揉太阳穴,对李中慧说道:「我想这么做,让一部分乡亲迁居到凉州和锦州来,剩下的则就地耕种荒芜的土地,向风雨军其他地方一样,实行耕战制度,自力更生。毕竟这里乃是神州的起源之地,曾经富饶肥沃,虽然如今经受了战争的摧残,但是只要大家众志成城,应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而且这样一来,我们的负担也应该不会有想象的那么重。」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只是高胖子恐怕又要心痛了!」 看见风雨既然主意已定,李中慧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这是高凤阳头疼的事情,只是想到那个肥肥的守财奴马上将会在听了这个决定之后捶胸顿足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掩嘴娇笑了起来。 醉眼朦胧的风雨看着爱妻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荡。平日里,李中慧一向是非常端庄的,在将领和官员们的面前,都是保持着威严的架式,令人不敢放肆,即使是在风雨的面前,尽管结婚多日,也是非常的保守,彼此间谈论严肃的军政大事的时间,远远多于平常夫妻恩恩爱爱、风花雪月的光阴,不过两人倒也是其乐融融。像这样偶尔会露出的小儿女模样,真的是极其难得。 所以,今天在微微的醉意之下,风雨看着妻子露出了如此娇态,突然感动血液冲涌,当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把将娇妻拥入了怀抱中。 「大哥,玉门关来了急报,啊……」 可惜,良辰美景奈何天,关键的时刻却遭到了无情的干扰。作为罪魁祸首者的蒙璇,无辜的吐了吐舌头,涨红着小脸,却还是没有忘记偷偷的给因为被抓住现行而同样娇羞难当的美女扮了一个鬼脸。 「发生了什么事情!」 幸好,首先镇定下来的风雨,立刻恢复了常态,大声的转移话题,为妻子解围。 「是血衣卫的密报!」 蒙璇撇了撇嘴,显然没有把兄长的威严放在心上,但还是乖乖的把一个密封的竹筒交到了风雨的手中。 风雨迅速的撕开封条,快速的浏览一番之后,交给了李中慧。应该说血衣卫的效率不错,将这半个多月来秋里在西北前线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了和银玲公主的床笫之事都交代的详详细细,让李中慧和一旁好奇的凑过了小脑袋的蒙璇,顿时看得满脸通红,连忙啐了一口,将之扔到地上。 不过,李中慧很快就回过了神,向正在一旁暗暗好笑的风雨皱眉问道:「根据密报,秋里在前线按兵不动,整日里花天酒地,这可不是好事情,我看你还是下一道命令斥责一下吧!」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别忘了,我们风流的秋大帅不正是用了这个策略,拿下了酒泉和总寨两城?」风雨悠哉游哉的说道:「前方辛苦,将士用命,我看还是给他送一车美酒,外加十位能歌善舞的美女,慰劳一下前方的将士们为好!」 「什么!」 擅长心计的妻子和骁勇忠诚的妹妹,突然有志一同的杏眼圆瞪,盯着风雨,让可怜的定凉侯心里一阵发毛,突然发现一个真理:原来女人有的时候是不喜欢用大脑来思考问题的,同时也会很不讲道理! …… 第八章:夺玉门关 相对于风雨军的悠然自得,玉门关的呼兰守将翰鲁可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原本是呼兰东路军团鲁固麾下的一名副将,虽然身经百战、久历沙场,但是说到地位自然不如在凉州大战中被韩让斩首的鲁固,更是远远比不上已故的哥舒行文。没想到也是时来运转,不知道什么缘故,最近一年呼兰大军的主力不是东移就是西去,几名重要的将领或者马革裹尸,或者在政治斗争中身败名裂,剩下的也另有调派,因此让他得以成为负责监控风雨军和圣龙西北方向的呼兰军团的统帅。 翰鲁知道论到调兵遣将、运筹帷幄,自己是远远不如哥舒行文统帅的,论到驰骋沙场、冲锋陷阵,自己也不如前任的上司鲁固,尤其是在半个多月前伦玉关下兵败之后,他对于风雨军的这次出征,更是小心翼翼,谨慎有加,不敢有半点懈怠。 由于这次哈尔里克汗正在猛攻鄯善城,准备一举灭亡鄯善,呼兰这一带的大部分兵马都被调过去了,他手头不过是四、万军队,远远不如风雨军,所以他甚至都没有认真去死守酒泉和总寨,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依仗玉门关这座坚固的名关,来抵挡住风雨军的进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果然,尽管这两天城下的风雨军攻势猛烈,但是呼兰军凭借着坚固的玉门关防守得也不错,几天下来让风雨军除了在城下丢失了几千具尸首之外一无所获。 然而,不同于部下们的兴高采烈,一种不安的感觉却总是萦绕在翰鲁的心头。在他看来,虽然风雨军的用兵中规中矩,但是未免太正统了,只不过是一般将领发挥的水准,和自己领教过的风雨军第二号人物秋里应该发挥的水准,实在相差太远了。尤其是秋里如今一心忙着和那个鄯善王献上的银玲公主作乐的行为,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就在几天前,正是这个狡猾的家伙,在麓城表面上无所事事,却暗中偷袭酒泉的前科。 而且这几日,风雨军竟然在城外挖起了一道道堑壕,并将翻起的泥土仔细的加固成了一道土墙,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初,他还以为这是风雨军想要实施坑道战,把地道挖掘到城内,没想到连续几日在城中的监听,以及派出细作的打探,得到的结论就只有一个:风雨军根本没有准备挖地道,反而倒是像要在城外铸成一道防线,长久守备下去。 这当然是匪夷所思的,因为玉门关不同于其他城池,它傍山而筑,风雨军根本不可能将其四面围困住,虽然丢失了酒泉和总寨,也不过是将兵力更加集中而已,至于城中的补给充足,还可以通过西面的昌马和新民堡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 翰鲁的直觉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但是他实在无法想明白。 「启禀大帅,我军又截获了鄯善王求援的信件,看来鄯善城已经粮草告罄,危在旦夕了。等哈尔里克汗回师,一定要让圣龙人好看,杀他个屁滚尿流,知道我们呼兰的草原健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个时候,部将们因为查获了鄯善王的求援信,认为战局已定,不由兴高采烈的纷纷发表着自己的高见。 这些天,翰鲁为了谨慎起见,特意加强了玉门关附近尤其是一些小道的巡逻,并且派遣细作潜伏于风雨军的军营四周,连续截获了类似的信件十余封,再加上围攻鄯善城的友军也同样送来了相当乐观的情报,以至于连原本还有些怀疑的翰鲁,如今也对鄯善王很快兵败的消息确信无疑了。 可是,秋里会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翰鲁的思绪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不由紧皱起眉头来。 玉门关易守难攻,像秋里这样的进攻,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拿下玉门关的,如果不是想用诡计夺取玉门关的话,那么要想救援鄯善城,根本是天方夜谭,除非他…… 除非他绕过去…… 翰鲁心里面突然一动,想到了这两天出了查获鄯善的求援信之外的另一个收获,那就是根据逃回来的呼兰被俘士兵和派出去的细作报告,风雨军正不断的派人四散砍打柴草,寻觅路径。 这个消息原本并不放在翰鲁的心上,因为从小路前进,一方面路陡难行,另一方面只要派一支伏军截断粮草,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大败对手了,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一招棋,为正统兵家所不用。但是如果鄯善城势危,而秋里又急着救援他的那个送上门来的老丈人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毕竟,从私底下说,银玲公主一定会在枕边吹风要求秋里救援鄯善城,而从战略上讲,风雨也不会允许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的这么一个大有用处的盟友就这么完蛋了,这样既没有面子,又会蒙受重大的战略损失。 再联想到风雨军挖好了一道道的堑壕和土墙,所有的讯息在翰鲁的脑中综合起来,终于形成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思路:风雨军是企图从玉门关四周的小路绕过去,然后一路兵马利用挖好的堑壕堵住呼兰人东进的道路,另一路人马则乘虚袭击玉门关西面的昌马和新民堡两座城池。这样一来,难以攻打的玉门关就成为了根本不需要攻打的城池,风雨军大可以浩浩荡荡的救援鄯善城,同时则兵不血刃的把玉门关中的呼兰官兵活活困死。 好毒啊! 在不动声色之间调兵遣将,本来就是秋里的拿手好戏,翰鲁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的不错,在冷汗之后,却又掩饰不住兴奋。尽管秋里擅长偷袭,但是任何偷袭战都是需要承受巨大风险的,而且如今既然已经被自己看破,那么又有何惧之? 于是,翰鲁嘴角泛起了冷笑,悄悄的对手下的部将布置起来。 秋风瑟瑟,西北十月的夜晚,无疑是寒冷的。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支圣龙的兵马正人衔石,马去铃,从风雨军的大营里出来,快速而又悄无声息的走上了一条羊肠小径,向北行进着。只是这条道路实在太狭窄了,队伍无法迅速通过,到了路口之后就只能一次走两个人,以至于整个队伍犹如那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在夜幕下不停的扭动着。 却见一名年轻的将领,玉面无须,眉宇清朗,不怒而威,正骑着战马在队伍中央前行,一面绣着大大的「秋」字的军旗在头顶上方随风招展;跟随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全身戎装、银盔银甲的女将,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是在军旅中却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后面紧随几步的是一个中年文士,不过比起前面那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而言,他却是相貌猥琐,仿佛是一个落魄而又势力的文案师爷,如今骑在一头矮小的毛驴上摇头晃脑、得意非凡的样子,更是让人有一种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感觉,滑稽而可笑。 在这一行人走上那条小道没有多久,就看见一队长长的车辆,足有百多辆之多,在「吱呀吱呀」的声响中,缓缓的从风雨军的大营里出来,也走到了这条小道的路口。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一声声震天动地的擂鼓声响起,四下里突然出现了无数呼兰兵马,手舞着大刀,呼啸着杀了过来,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人头飞舞,不多时就涌向了车仗处,欲图抢夺。 「呼兰人听着,你们中计了,降者不杀!」 却听见一声清脆的锣声,掩盖住了夜色下的厮杀声,一员大将从风雨军的营寨里杀出,正是秋风军的统领秋里,而先前走过的却仅仅是一个容貌相似者的假扮。 与此同时,东面也杀出一员中年大将,文质彬彬,儒雅风流,却是拓跋家族的统帅拓跋山崎,他正统率着大约一万余人冲杀过来,长枪如林,尤其是在眼下地形无法充分展开的情况下,正好是骑兵的克星。 而北面,那位银甲银盔的银玲公主,也已经手提双刀,拨马而回,指挥风雨军的将士,发射出如蝗的箭雨,洒向在路口车仗前密集的呼兰将士,顿时让呼兰军队人仰马翻,倒下了一大片。 「撤退,快撤!」 翰鲁脸色苍白,知道自己中计了,立刻下令撤退。虽然西面玉门关的方向竟然没有风雨军的阻挠的确非常奇怪,但是此时他也无暇细想,很自然的第一意识就是逃回城高墙厚的玉门关。 撤退还算顺利,这也算是一道最顺应人心的命令。发觉中计之后,呼兰将士很自然的想到确保撤往玉门关的退路,只是碍于呼兰严整的军纪,不敢擅自逃跑罢了。而在主帅终于下达了撤退命令之后,所有的人也就有志一同的向西杀去,好在呼兰军队军纪严明,还不至于因此而引发溃散。 另一方面,风雨军也只是从三面逐渐聚拢掩杀,尽管声势浩大,但是由于没有在西面设置军队狙击,所以不过是加速了呼兰人行动的速度罢了。这虽然让呼兰军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是呼兰的主力还是乘势涌向了玉门关。 「还好!」 翰鲁在护卫的簇拥下策马进入玉门关之后,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秋里没有在西面埋设一支军队,否则自己的兵马恐怕就要在玉门关下全军覆没了,想到这里,翰鲁就不由一身冷汗。 「大家快跑啊,统帅已经进城了,城门要关了!」 就在翰鲁暗自庆幸的时候,只见拥挤在玉门关城门口附近的呼兰官兵中,突然传出了这样的谣言,再加上尾随在后的风雨军也加快了追击的速度,顿时让原本在撤退中秩序井然的呼兰官兵一阵纷乱。 由于害怕被圣龙人全歼在城下,求生的本能让呼兰的将士慌乱的前拥后挤起来。虽然呼兰的将士个个英勇善战,军队的纪律也是天下闻名的,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军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被自己的军队当作了弃子来牺牲。所以当他们看见自己的主帅已经进城之后,这个谣言的出现,顿时让许多人产生了这样的猜疑,再加上先前中伏之后对军心的影响,于是恐慌的情绪立刻军队中传播开来。 只是,兵荒马乱之中这样的恐慌和猜疑,引起的仅仅是士兵们为了逃回去而自相残杀、刀兵相向,不仅没有加快军队入城的速度,反而因为彼此的争先恐后,堵住了城门,而原先正在英勇奋战的负责殿后的呼兰军队,在看到自己后方如此情况之后,也因此一时间士气低落,战斗力大大的下降。 紧随其后的风雨军,则乘机大发神威,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杀得呼兰人人仰马翻,狼狈不堪,转眼间就要逼近城门了。 「快,快落下城门!」 翰鲁大惊之下,倒是做出了让谣言变成事实的决定。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从一开始,鄯善王的求援,风雨军挖掘堑壕、建立土墙,四处散开、寻找小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要让翰鲁相信,风雨军为了救援危在旦夕的鄯善城,不得已只好兵行险招,从小路绕道玉门关后。于是翰鲁理所当然的选择了伏兵于小道的路口,抢夺风雨军的补给,妄图让风雨军不战自败。 只可惜,这只是风雨军的一个计谋,当翰鲁真的从玉门关出兵之后,风雨军也就启动了第二个计画,反伏击呼兰军。而呼兰军队中计之后,翰鲁最好的选择其实应该是亲自断后,掩护军队后撤,以主帅的英勇激励起将士们的奋战,稳定军心提升士气;但是对于玉门关的极度关心和对于秋里的过分忌惮,使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刻返回玉门关控制全局,不要让风雨军有机可乘。 但是这个决定,却终究留下了后患——主帅的当先撤退,在军队中自然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负面影响。幸好呼兰军队毕竟是百战劲旅,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井然的秩序,殿后的部队也力战不退,誓死掩护友军的撤退。在这样的情况下,风雨军的第三步计画开始实施了。 传播「主帅进城,城门将落」的谣言,可以说似真似假,有真有假,真假难辨,这也恰恰是谣言的高明之处。这个谣言引发了呼兰将士害怕无辜成为弃子的心情,引发了原先还颇有战斗力的呼兰军的军心混乱,不仅让尾随追击的风雨军轻而易举的大量杀伤呼兰兵马,而且更使得玉门关的城门距离风雨军越来越近了,大有乘乱杀入一举拿下名关的态势。 别无选择,翰鲁明知道这样一来,必然会使得大批呼兰健儿命丧沙场,必然会使得全军军心不稳、士气下降,但是要想保住玉门关,要想让自己还有筹码和机会和风雨军抗衡,并且击败风雨军洗刷耻辱,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关闭玉门关,藉助玉门关的天然险要来阻挡风雨军的进攻。 可惜,也就在这个时候,风雨军的第四个步骤开始启动了。 原本簇拥在城门附近的呼兰官兵中,突然分出了一队兵马,不由分说的斩落了城门官兵,口里面还大喊着:「不能落下城门!」 「不!我弟弟还在城外啊!」 「大家都是草原的同胞,我等岂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圣龙人所杀?」 「绝不能因为主帅的昏庸和胆怯,活活的把我们同袍战友逼向绝地!」 …… 这些话要是在平时,以呼兰军队的纪律严明,早就被当作动摇军心者处斩了。但是军队永远都是不断用胜利和荣誉喂养的怪物,眼下由于呼兰军队中计在先,已经让将士们对于自己统帅的无能心怀不满;而如今更是眼看证实了,主帅竟然真的要将留在后面奋力拚杀的勇士当作弃子牺牲,心中当然是怒火中烧。 当然,如果没有人出头闹事的话,这些想法也仅仅是让非常遵守纪律的呼兰男儿们敢怒而不敢言,但是既然有人带头行动了,顿时在呼兰军中产生了严重的分裂。一部分忠实的执行着主帅的命令,另一部分人则消极抗命,而还有少数一些人,则因为自己的亲人在城外,所以竟然加入了闹事者的行列,阻止自己的战友关闭城门。 于是,原本就混乱的玉门关,更加混乱了。 「混蛋,这是圣龙人的诡计!」 翰鲁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在马上气得浑身摇晃,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差点晕过去。眼见得城门口自己的部下互相残杀,处于混战之中,局势一发不可控制。 与此同时,城门的两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风雨军的骑兵,在当先一个挥舞着钢刀的少年带领下,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杀了进来,所过之处呼兰军望风而逃,不一会就已经把持住了城门口。 「退守内城!」 翰鲁定了定神,当机立断做出了新的决定。玉门关和伦玉关一样,有好几道城门,只要保存实力守住了内城,那么风雨军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夺取玉门关。 等着吧,我要让你们知道玉门关可不是这么好夺的! 翰鲁虽然有些沮丧,但是并没有失去信心,处于谨慎的考虑,他早就在内城作了周密的部署,自信坚守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二十三日的庆典,可以说是圣龙帝国对于庞勋之乱,这场差点动摇了圣龙帝国命脉的变乱,基本得到平息的一次举国大庆。 虽然,这场原本应该在十月初广陵帝即位两周年的时候举行的繁华的庆典,推迟了足足半个多月方才得以召开,不仅让人有些遗憾,而且也反映出了圣龙帝国内部实权派人物之间的严重分歧,和暗中激烈的权力斗争,但是庆典毕竟还是举办了,在圣京热闹欢快、一片升平的气氛中,至少从表面上给人一种欣欣向荣、帝国中兴的假象。 这也算是我第四次回到圣京吧? 风雨远远望着帝国都城的城墙,不由有些感叹。 自从七五三年呼兰入侵、自己投笔从戎之后,应该说连带这一次,两年多来前后共有四次返回圣京,但是每一次都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第一次是夺取了伦玉关之后,率领十万大军以抗击呼兰的英雄和圣龙帝国新崛起的军事统帅的身分,回到了圣京。而风雨军的介入,从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圣龙的政治格局的重新确定,以至于最后在天池剑宗带剑传人袁紫烟的调停下,各路诸侯达成了旨在稳定圣龙的圣京协议。 应该说从此之后,那个在圣龙大学堂的图书馆打杂、发呆的书生,完完全全的人间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纵横天下、快意平生的权雄的逐步成长。只是在接受万民的拥护以及扬眉吐气、施展平生抱负的得意同时,风雨也饱尝了失去青梅竹马的晓兰的痛苦,连自己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变化,究竟应该是高兴还是悲哀。 第二次是前来庆祝广陵帝的登基,也是最凶险的一次。这次的入京,使他差点和天下各路豪强公开决裂,也差点被囚禁起来,成为历史上又一个功高震主、结局凄凉的名将,只留下些许生平琐事供后人垂吊,又或者彻底的消散于历史的尘烟之中,什么都没有留下。一想到这一点,风雨总是不免出一身冷汗。 不过,这第二次入京,也不是没有收获。首先是认识了雪雅这个入梦般的女孩——虽然风雨在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想起她,但是偶尔也会有些怀念这个异国的美人,挂念她如今身在何方,过得怎样。其次,云济的出现使风雨真正接触到了整个天下的大势,并且和风云世家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在运气和实力的双重影响下,这一次入京最终奠定了风雨军的地位和基础,从而真正进入了圣龙帝国的藩镇和豪强之列,并且在神州瞬息万变的形势中,争取到了自身发展壮大的有利立场。 第三次入京,则是一个月前打败庞勋之后。这一次的入京,对于风雨军的影响是最小的,纯粹是作为讨逆联盟的一员,目的也只是征讨庞勋收复圣京,应该说此时的风雨,还没有领导整个神州的自觉。 但是对于天下的格局,却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件。因为这次的入京,可以说是对建立在圣京协议下神州政治格局的一次严重挑战。在这场挑战中,圣京协议的维护者辅政王萧剑秋,在第一轮中惨败;高战为首的中央派,由于庞勋之乱和燕南天、风雨的相继扩张,变得四分五裂,最终分散到各大阵营之中。而成王萧成秋首次登上政治舞台,成为了燕南天手中的一大筹码。 那么这一次呢? 风雨心中有些苦笑,这一次圣京的群臣大聚会,无疑是对圣龙帝国政治格局在大洗牌之后的最终确认。燕南天希望名正言顺的掌控圣龙帝国的正统,皇甫嵩、萧剑秋则势必会施展全身解数来确保自己的利益,至少也要争取更多的条件。 在这种情况下,局势暂时对风雨是比较有利的,因为作为如今神州在军事上最有资格和燕南天的铁骑相抗衡的风雨军,无论如何都是举足轻重的,更何况由于风雨军在这一次的权力大洗牌中,并没有太多直接的切身利益,因此处境也比较超然,自然是双方极力争取的对象。 对于风雨来说,这一次入京最大的目的则不在于政治,而是经济。高凤阳乘着中原战乱的机会,大举收购了逃到凉州避难来的富商们的银票甚至还有地契,这绝对是一次高风险的赌博。如今庞勋被逐步平定,那些混乱的银号和战火纷飞的土地,也逐渐被各路藩镇接手,这些银票和地契究竟会不会成为一堆废纸,就得看如何运用了。 所以风雨这一次的当务之急就必须动用风雨军的强大势力作为后盾,来和各路藩镇,以及各地的商号做一次买卖,就算不能把这些低价购入的银票和地契全部兑现,至少也要利用手中的这些东西,换取最大的收益。 同时大乱初定,各地都是百废待兴,正好是实力雄厚的财团扩张、情报机构渗透的大好良机,而这也需要风雨乘着这次机会,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声望,广交天下朋友,推动这样的扩张和渗透。 「风侯,查探过了,辅政王、议政王、皇甫嵩大人还有燕南天大人,都派人等候在圣京的各处城门口,恭迎风侯!」 就在风雨远眺圣京城墙的时候,一匹快马载着一名探马飞速的驰来,向风雨汇报了查探的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啊! 风雨心中微微的苦笑。他就是害怕被迫在燕南天、萧剑秋和皇甫嵩这不同的阵营间明确表态,所以来到圣京城外之后,便命人查探,结果看来各大势力在这件事情上还真的是有志一同。 「风侯,以老臣之见,我风雨军乃是朝廷之师,效忠的也是当今圣上,眼下最好还是不要和这些权臣有太多的瓜葛为好。」陈善道在一旁躬身说道。 「不错,不错!如今局势微妙,风侯还是保持中立的好!生意人和气生财嘛,而且咱们越是态度不明,就越是能够换个好价钱!」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高凤阳,显然一心惦记着自己这一次来圣京赚钱的事情,自然也同样希望风雨的态度保持中立,这样就可以获得更大的商业利润。不过这番话却让风雨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总觉得好像自己也被这个奸商变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连带着身边一向为人严肃的李淳,也在听了之后忍俊不住。 这一次风雨前来圣京,主要是为了谈判和扩大自身的影响力,锦州到圣京一带如今又是自己实际的势力范围,再加上他料定急于想确认自己掌控圣龙正统的燕南天,不会因小失大,在庆典期间对各路藩镇动手,从而失去天下人心,所以他把高凤阳、李淳、陈善道这些在商界和士林、官场上有巨大影响力的文官都带来了,至于军队却只带了五百亲兵和赵亮、耶律留铂两员将领,连蒙璇、欧仁都被留在了锦州,负责加强对那里的控制。 如今看来带文官确实有带文官的好处,至少对这样微妙的政治形势,虽然立场和出发点不同,但是都能够保持着清醒的认识。像如今这样的情况,可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将们能够搞懂的。 风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他当然也清楚自己这次是绝对不能和任何一处势力一起入城的,因为这势必会别有用心者利用,刻意变成了一种明确的宣示,从而得罪另一方,使得自己的回旋空间被严重压缩。 这,就是政治,总是在不经意的小事中,显示着它最大的涵义。 在当前争夺圣龙正统的控制权的斗争中,燕南天无疑是赢定了,所以帮助失败的一方并不可取,只能被人当作枪来使唤,会严重损害自身的利益,却让别人乘机火中取栗。但是作为足以争雄天下的风雨军来说,为胜者锦上添花、对败者落井下石,也同样并不符合其自身的最大利益。因为这不但会影响到风雨军的声誉,更重要的是一山难容二虎,燕南天的强大,势必就会威胁到风雨军的生存,燕南天和风雨之间,迟早会有一番争斗——就算不是军事和战争,至少也是政治和经济。所以,让燕南天仅仅付出微小的代价就轻而易举的获取胜利,这无疑是在打击风雨军的力量,等同于是削弱风雨军自己。 可是,自己该怎么进入圣京呢? 风雨虽然拿定了主意,但是对于如何行动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却看见一辆马车滚滚而来,驾车者正是大约四十多岁,金发碧眼,人高马大,一把宽剑斜背在身后,露出与头齐高的剑柄,肌肉是如此有力,双眼又是这样的炯炯,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凌厉的杀气,咄咄逼人,正是云济身边的亲信洛查。 在风雨示意不要阻挠的情况下,这辆马车很快就来到了风雨的面前,不过出乎风雨意料的是,揭开马车布帘后露出来的脑袋,不是他那个「亲爱」的表哥、麦坚共和国的特使云济,而是那个在鄂州女扮男装的「表妹」云明月。 第九章:半道遇袭 风雨没有理会左右的劝阻,立刻决定了孤身一人搭乘云明月的马车,这也是当前避免和其他势力产生瓜葛的最佳选择,而且纯粹是出于直觉,他相信无论是云明月还是她的哥哥云济,尽管彼此所处的阵营不同,但是现在既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会来暗害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由于没有一处势力愿意在这个微妙的局势下无谓的得罪麦坚特使,所以洛查驾驶的马车载着云明月和风雨两个人,很快就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圣京城,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 「你怎么谢我?」 在车上,云明月似笑非笑的说道,只见她朱唇轻启,玉葱般的纤指随意的搭在了弹雪欲破的秀脸上,眼神中含着微微的调皮,不过这娇俏的模样虽然惹人怜爱,却也让风雨直觉到接下来这个美人儿多半会有什么古怪的点子。 当下,风雨只好略略苦笑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风雨愿尽绵薄之力!」 「嗯……」果然云明月用玉手支撑着小脑袋,侧头想了一想,突然狡黠的微微一笑,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记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以后我想好了就会要你给我做一件事情,想必堂堂定凉侯不会跟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赖帐吧?」 风雨微微一楞,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孩居然还真是打蛇随棍,不过以他的身分,倒也确实不能出尔反尔,只好苦笑了一下,点头表示应允,然后赶紧撩起车上的窗帘,装作往外看城中风景,以免再被这个小姑娘缠住。 这个时候的圣京城正是已时,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沿途的商铺都已经开张营业,小贩们在吆喝着兜售自己的商品和小吃,几个孩童在店铺前玩闹,路面上一个瘦弱的伙计正吃力的推着自己装满了杂物的三轮推车迎面走来,靠马车的左首是一个茶坊,楼上正有着几个客人在优闲的喝茶,楼下一个妇人正在杂货摊前挑拣着自己钟爱的饰品,右首则是一座青楼,几个环肥燕瘦的女子正在楼上搔首弄姿,招揽着狂蜂浪蝶,楼下不远处则是一名白发苍苍的瞎子正在给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在算命,道路两旁还有两三个乞丐在沿街乞讨。 看到这一切,风雨不由得有些感叹人类的自我恢复能力。仅仅是一个月过去,虽然战争残留下的痕迹依旧隐约可现,但是谋生的人们已经开始如同往昔一般,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忙碌开来,为这座古老的都城增添了不少和平的景象。 世界上有着完全不同的人,有些人考虑的是国家社稷,担忧的是千秋百代,他们是忧国忧民的英雄;有人叹着人生苦短得出及时行乐的感悟,躲进了小楼成天地,不管外来风雨声,在自得其乐中邀一二知己谈论风月,赋诗作画、采菊东篱,他们是人间的隐者;有人醉心名利,时刻担忧着自己的事业前程、地位名声,他们是红尘的生活者,虽然蝇营狗苟,倒也目标明确。 但是他们都是少数的人。他们的生活和事迹或许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或许会让人感到羡慕,然而他们在芸芸众生之中,却不过是沧海一粟。更多的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忧思和抱负,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更无暇考虑功名利禄,他们在忙碌,为了自己的生计,为了妻儿的生活,他们是为了生存而生存的人。 帝王将相的千秋霸业距离他们是那么的遥远,文人逸士的诗词歌赋对于他们是那么的莫名,商贾官吏的盈亏升迁更是与他们无缘。世间的战争或者和平,帝国的兴盛或者衰亡,在他们的眼中,恐怕远远不及一日三餐、斗室家园来得重要。 也许他们是麻木的,因为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先知者的苦痛和忧愁,他们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也容忍着暴君和贪墨的压榨,甚至还会反过来仇恨那些自认为在济世的英雄,他们并不是很关心家国的兴衰,民族的存亡,他们犹如拥有强大生命力的植物,在艰难的土壤中拚着生存,顽强的萌芽,看到的却只是自己眼前的那片方寸。 但是,正是这些人构筑了国家的基石,提供了丰富的生产物资以供英雄们开疆拓土,隐者们谈论风月,贵族们享受人生。他们承担着社会巨变时的大部分苦难,同时又肩负着变乱之后重建的大部分工程。 如今,在圣龙帝国的都城,也正是这些人,在经历了战火煎熬、政局动荡之后,一如既往的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同时也在无意中重现了圣京的繁荣。 想到这里,风雨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既为了这些忙碌的人,也为了这个遭遇了千般磨难,而且如今还远未彻底摆脱磨难的国家。 不过风雨的这口气叹的显然很不顺畅,因为就在风雨还没有来得及叹完这口气,云明月也仅仅是迷惑的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微动了一动,还没来得及问风雨为什么突然无缘无故的叹气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推车的伙计突然加快了速度,迅猛的迎面冲向了驾车的洛查,三轮推车上更是暴起了两条身影,一刀一枪分上下两路朝洛查攻去。 与此同时,青楼的楼面上也突然涌现出一群黑衣人,驱散了揽客的女人,纷纷弯弓搭箭射向了马车,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了茶坊。 「杀!」 驾车的洛查大喝了一声,拔剑舞起挡住了袭来的刀枪,逼人的斗气从体内发出,护住了身体的周遭,然后用力挑飞了两个大胆妄为的袭击者,仿佛饿虎扑食般的杀向那个推车的伙计,不过战斗的同时也不忘向车内的风雨和云明月示警。 已经习惯了沙场征伐的风雨也立刻做出了反应,一手紧抱起尚未搞清状态的云明月,一手握紧宝剑,从车上破顶而出,剑舞莲花,挡住了楼上纷至沓来的箭矢。 不过危机并没有过去,当风雨落地之后,却见那杂货摊的小贩、购物的妇人、乞讨的乞丐纷纷飞射出漫天的暗器向风雨袭来,那个肥胖的商贾更是就地一滚,犹如肉球一般攻击风雨的双脚。 顿时,抱着云明月的风雨成为了众矢之的,上空有无数的箭矢飞来,周围暗器几乎封杀了所有的退路,脚下也受到了威胁,似乎首尾难顾。 这个时候,只见风雨突然发出了一声清吟,身影犹如尘烟一般突然淡化在了空气之中,剎那间失去了踪影,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一般,不知去向了。 当风雨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攻击圈之外,那发暗器的妇人和小贩则呆立了片刻,方才喉间喷出了一股鲜血,委然倒地。而那漫天的暗器和密集的箭矢则纷纷落在了强攻的商贾身上,那肥胖的身躯如今便犹如刺猬一般,鲜血淋淋,不忍卒睹。 而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马车的后方窜出了四条身影,分成两路向楼上跃来,一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仅仅是眨眼的工夫,那些袭击的黑衣人立刻倒在了血泊之中,然后又归复了往常,唯有那些女子夸张的惊叫声在空中回荡,和那些倒下的尸体,在无情的验证着曾经的巨变。 不过风雨却一点都没有胜利的喜悦,相反,他的脸色很沉重。 因为一只手。 一只枯瘦的手。 一只唯独剩下了皮和骨头,没有了半点肉,暴着血脉和青筋的手。 这是属于那个算命瞎子的手。 如今,这只手正在风雨背心呈现抓状,手指几乎触碰到了风雨的衣衫;而风雨的剑则反手斜握,虚指向瞎子的喉间,距离也是毫厘之间。 两人仿佛定格了一般,呆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 风雨依旧抱着云明月,只是他的额头略显出了一丝汗珠;幸好云明月也是出身名门,立刻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因此犹如小猫一般乖乖的依偎在风雨的怀中,一动也没有动;而那个算命瞎子也是一脸紧张的神色,如临大敌。 在风雨、云明月和算命瞎子的四周,是四个分别拿着刀、枪、剑、戟的武士,正是如今已经鼎鼎大名的血衣卫四大高手:「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 这一次圣京之行,虽然不太可能有明的争斗和杀伐,但是暗地里激流涌动、刀光剑影确实肯定免不了的,所以风雨把他们都带在了身边。这次随云明月轻装入城的时候,风雨身边的亲兵由于目标太大,只好暂时留在城外,但这四个护卫则本身就是杀手出身,潜行暗伏乃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因此就始终在一定距离之内跟随,刚才见到风雨遇袭,便立刻出手消灭了楼上的弓箭手,但是就在准备进一步施援的时候,却发现了风雨、云明月、算命瞎子三人古怪而又诡异的样子。 不过他们都是武学行家,一见到风雨三人的状态之后,便明白那个算命瞎子绝非泛泛之辈,风雨和他分明是在进行这一场极其凶险和微妙的比拚,容不得半点差池,局外人也很难加以解救,因此不敢造次,立刻全神贯注的巡视四周,一则是为风雨护法,防备有人偷袭,另一方面则是在无形中给那个算命瞎子施加压力。 而在血衣卫四名高手的外围,麦坚剑士洛查正在和突袭者展开另一场龙虎斗。 作为麦坚的绝学,剑士这个职业原本却起源于西大陆,作为剑士的都是那些贫穷的农民,他们既没有装甲护身,也没有战马代步,只有一把剑作为自己活命的依靠,在战场上只不过是作为炮灰罢了。 然而正是这种在西大陆人眼中看来,只是由衣衫褴褛的农民组成和残铜烂铁的兵器武装起来的、作为十字军骑士辅助力量的兵种,在麦坚的开国英雄乔治的统率下,却成为了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劲旅,并且设立了专门的剑士学校进行系统的培育,使得这个职业在这片遥远的大陆上得到了登峰造极的发展。 在开国数十年之后便陆续涌现出了一批名动一时的顶尖高手,在这些年辈有才俊出现,同圣龙帝国的九品高手,西大陆的圣骑士、大魔导士,呼兰帝国的白衣喇嘛、狂骑将(狂骑士中的高手),大食的太阳杀手相提并论、不遑多让,用事实证明了剑士这个兵种绝对拥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 按照能力高低,剑士分为见习剑士、初级剑士、中级剑士、高级剑士、大剑士、黄金剑士和圣剑士七种级别。尤其是大剑士以上,更是拥有了强大无比的高阶斗气,足以抵御一般的物理和魔法的攻击,并且实施强大的反击。 而洛查就是仅次于圣剑士的黄金剑士,他所拥有的黄金斗气绝对可以和圣龙七品乃至八品高手相抗衡。 只见这个金发碧眼的麦坚人,在遭遇袭击的第一时间里,立刻做出了反应,以横扫千军之势格开了袭击的刀枪,将那两个家伙挑飞了出去。 但是他很快就发觉不妙,因为很显然那两个扑上来的袭击者绝对只是用来吸引人注意的棋子罢了,在洛查迅猛无比的黄金斗气之下,立刻就死于非命。然而也正是这么一个阻碍的间歇,三轮推车已经飞快的冲到了马车的面前,一丝青烟悄悄的燃起,隐隐传来了些许的硝烟味。 对于圣龙这个东方国度非常陌生的洛查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他只是根据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直觉到其中的不妥,于是完全出于本能的运转斗气将这个三轮推车连车带人给挑了起来。 麦坚国的绝学斗气,有点类似于圣龙的内力,不像东方五行术或者西方魔法,是藉助于外界的元素力量,或者顺势而为、或者运用技巧加以改变来达到运用者的目的,斗气和内力是通过对身体内部的改造,产生并积蓄出强大的力量加以运用。不过斗气相较于主张阴阳兼济、君臣相佐的内力而言,更加偏重于刚猛,再配合宽厚长大的刚剑,绝对是一种力量性的武者,挑起这样一辆三轮推车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犯难了。因为根据力量运用的顺势,推车势必会落向正在嬉戏玩耍的孩子,也就必然会让这些天真无邪的孩童遭受无妄之灾。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忠烈刚勇的黄金剑士立刻改变了运力的方向,双脚一蹬向上跃起,三轮推车连同那个推车的伙计,也就顺势被带上了半空之中。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从半空中传来,三轮推车顿时在空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漫天的烟雾将两人一车笼罩在了一起,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在整个空间。 这个时候,也正是风雨抱着云明月跃出马车落到了街面,遭受四面伏击而无暇他顾之际,否则以风雨的阅历必定会心中大吃一惊。 因为根据这辆推车非同寻常,正是江南霹雳堂的镇堂秘宝之一的「霹雳车」。 火药是圣龙独一无二的特产,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了制作,可惜主要是用于炼金术和节日庆典的烟花爆仗,虽然也有有识之士看到了其中的前景,加以运用成为了名为「火矛」的武器的引信,但是这种兵器由于使用不方便和军队传统意识的抵制,所以很快就湮没在历史的尘烟之中,直到风雨大量运用了南天门制造的火炮,方才将火药真正的运用于军队之中,在对印月的战争中大现神威。 但是早在南天门火炮被军队得到认可之前,江湖上却已经有一个门派开始对火药有了非常深入了研究和运用,并且将其成为自己独一无二的绝技,称雄武林,成为四大家族之一的令狐家族在庙堂之外的一支重要的力量。 这个门派就是江南霹雳堂。 和南天门为了投入战争而对火药的运用侧重于威力和远程不同,江南霹雳堂对火药的运用,主要是为了投入到江湖武林的厮杀恶斗之中,因此运用的方向主要是携带方便隐秘,适合单人使用,可以迅速随时的发挥威力。 其中的霹雳车就是霹雳堂的精品。霹雳车上放置了大量的火药,并且有简便的引信,运行灵活,制作简便,是霹雳堂少有的用来进行大规模争斗的利器,一旦爆炸甚至可以炸掉一幢楼,在攻伐绿林山寨的时候最具威力,因此让许多江湖人物都对此非常头疼,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用于暗杀。 洛查不知其中厉害,竟然不避不闪的将车挑起,真的是自讨苦吃,不过也幸好他没有把车挑到孩童那边,总算是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果然当浓烟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纷纷血雨夹杂在木屑之中落了下来,由于未料到麦坚剑士走的正是刚猛劲力的道路,所以那个推车人尚未来得及撤离就被洛查连人带车的挑起,成为了霹雳车爆炸中的殉葬品,尸体早就不知所踪。 令人吃惊的是洛查这个魁梧大汉,竟然在这样的爆炸中生存了下来。黄金斗气乃是高阶斗气,有着自动护体的功能,可以抵挡住魔法和弓箭的袭击,在如今火药的爆炸面前,也自然而然的显出了强大的威力。 不过火药的厉害毕竟不同小可,所以死里逃生的洛查显得非常狼狈,全身浴血,身上的非战时穿着——剑士轻铠甲,如今也已经支离破碎,满头的金发更是烧得更加焦黄,从而微微卷起,那把长大宽厚的刚剑也已经断了半截。 而且,黄金剑士的厄运显然还远没有过去,原本在路旁乞讨的叫化子,如今突然变成了要命的杀手,乘人病夺人命,手中的竹杖起落有序,脚下的步伐进退井然,分明是布成了某种高深的阵法,将受伤的洛查团团的围在了中央。 而这个时候,风雨刚好运用五行遁地法避过了暗器和箭矢构筑的危机,同时顺手把那个肥胖的商贾当作了替罪羊,还以快捷无比的剑法取了围攻自己的那个妇人和小贩的性命,但也就在他略略松了一口气的当口,却蓦然发觉自己的背后竟被一股浓重的杀气所牵制,让他一动也不敢动。幸好风雨也非泛泛之辈,几乎在感觉到杀气袭扰背后的同时,手中的剑也立刻反手倒握,指向了偷袭者,那隐隐发出的剑气随时都有破空而出的犀利,同样也让偷袭者不敢轻举妄动。 更让风雨感到欣慰的是,原本看起来有些天真孩子气的云明月,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倒也表现出了她的见识,乖乖的伏在风雨的怀中,犹如小猫一般,没有分散风雨的心神,从而带来不可测的后果。 对于身后的这个威胁,风雨的心中只有震撼二字来形容。 五行遁地术运用五行周转的原理,自由的跳跃空间,可以来去于五行之间,几乎是不可能被对手抓住行踪的。 如果说两年前被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白飞云在烟波亭制住,风雨还能够接受,毕竟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数十年来罕有敌手,更是白道的精神领袖。但是如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杀手给看破了自己的踪迹,先一步埋下杀机,使自己成了送上门来的羔羊,却让风雨不由感到了一阵抓狂。 当初被白飞云制住的时候,风雨的感觉是面对着汪洋大海,浩瀚而无边际,有着一种莫测高深的无力感;而今天面对这个杀手的时候,风雨感到的则是如同坠入了阴冷的冰窟,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危机感,这个家伙的功力当然不如白飞云的厉害,但是遭遇危险的风雨却也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半点的轻松。 风雨半点都没有把握用剑气刺穿对方咽喉的同时,摆脱背后的那只带来了阵阵阴恻的手,就如同对方也同样没有把握在被风雨的剑气刺穿咽喉之前发动杀着。 一边的「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也同样不敢冒险,因为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把握,生怕自己的贸然动手,反而激发了对方拚死一击,到时候就算杀了这个杀手,如果风雨出了意外,对他们来说也一样是失败。 从这个方面来说,杀手似乎略略占据了一丝优势,因为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杀死风雨,不管自己的死活,都算是任务大功告成。 这一点,风雨清楚,云明月清楚,铁血四卫士清楚,那个杀手也同样清楚,但是对杀手来说,清楚这并不等于可以行动,因为——杀手只是控制住了风雨的背心,如果不能够运足全力的话,就算击中了风雨也未必会要了风雨的命;而风雨的剑尖则正指着杀手的咽喉,只要略略运劲激射出剑气,就可以穿喉而过立即致命,就算杀手之前已经发力,此时也有可能因为喉尖中剑而力道减弱,从而让风雨逃过一劫,所以杀手感到自己即便是拚着一死,也同样没有完全的把握击杀风雨。 于是,无论是对风雨还是对那个算命瞎子来说,机会都只有一次,那就是在被对方击杀之前先一步杀死对方,但是谁也没有太大的信心来把握这样的机会,所以,双方僵持在当场,谁也不敢妄动,生怕自己的一个疏忽,反而给对方带来可乘之机。 一场比较双方耐心、意志和智慧的较量就此展开了。 第十章:最后机会 正当风雨进退维谷的时候,一阵悠扬的乐声逐渐从远处传来。 这乐声是如此的平和,仿佛春风化雨,没有沾染一点儿的俗尘之气,令沉缅功利者闻之息心,让争雄好斗者听之罢战;让所有的人忘却了心中的苦闷。 摆脱了暗藏的烦躁,逐渐的神清气爽,心胸豁然开朗,平添了对没有杀戮,没有征伐的安定生活的向往与热爱,原先的暴戾之气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风雨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虽然有些清苦,虽然有些平淡,但是不必日夜担忧自己的势力消长,不必时刻防备部下亲友的反叛,每天翻阅着自己喜爱的书籍,偶尔和好友奔逐嬉戏,心中悄悄的爱慕着美丽的姑娘,尽管不敢表白,却因为能够天天相见而兴高采烈。 若是哪天能够说上一两句话,或者得到了姑娘回眸一笑,更是会兴奋的让自己连续几日都仿佛在过节。 其实不只是风雨,在场的人都听得呆了,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停止了手中的打斗,完全沉浸于乐声之中。 当这一曲乐声中止了良久,众人方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城中的守备部队也开始闻声调动了过来。 当算命瞎子退走的时候,风雨虽然察觉到了,但是如今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杀机,依旧回味着刚才在乐声中所感悟的心情,再加上不愿意节外生枝被燕南天的军队撞见,所以甚至还阻止了钟进四人的拦截。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洛查也出于同样的理由,放任那些围攻的乞丐离去,相信对手现在恐怕也一样是没有杀戮的心情。 于是,一场打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然后又莫名其妙的结束,唯有那地上残留的尸体和触目惊心的血迹,在无声的提醒人们这里曾经的故事。 是哪一方的势力部署的暗杀? 暗杀的目标是谁? 是洛查、云明月或者云济这三人中的一个,然后让自己这么幸运的中了头奖?还是压跟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如果是为了对付自己的话,那么这些家伙又怎么会这么准确的知晓并且预设了埋伏? 还有,那个神秘的乐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雨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如此神奇的音乐,根本就不知道是用什么乐器奏出的,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杀了他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音乐,可以对人的心情和行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这些问题都在风雨的心中盘旋,不过他无暇去多想,和云明月、洛查还有钟进等人一起,迅速的离开了现场。 定凉侯入城遇袭的消息,虽然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但如同所有的小道消息一样,很快就在街头巷尾传播开来,一时间闹得满城沸腾。 获知这个消息之后,最为头疼的莫过于燕南天,姑且不论燕字世家日后与风雨军的关系究竟是敌是友如何发展,仅仅是目前这段时日,急于安安稳稳操办好这场庆典从而确立圣龙新格局的他,绝对是不愿意节外生枝,背上一个暗害同僚的罪名不说,还有可能危及自己的全盘计画。 所以,燕南天在出事之后,立刻第一时间派出了他的侄子燕耳前来风雨安置在圣龙的府第探视,同时又吩咐人马暗中戒备,巡视整个城池。 其他如令狐家族、公孙家族、皇甫家族,以及辅政王、议政王也都纷纷或者亲自或者派员前来探望,意图乘机拉近彼此的关系,最后,甚至连身处大内的广陵帝也派遣了钦差宣慰。 一时间特意为风雨在圣京城安置的定凉侯府变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幸好李淳本就是名门望族,熟悉这一套礼仪;高凤阳长袖善舞,对于交际真是如鱼得水;又有圣龙的名儒陈善道一旁辅佐,倒也把这些事情给得体的应付了下来。不过经过这么一闹,更是显示出风雨在朝野举重轻重的地位。 好不容易应付玩了这些事情,一身疲惫的风雨正准备好好的歇息,却听到部下前来禀告,麦坚特使云济前来求见,不由在心中微微苦叹了一声。 虽然两个月前,风雨和云济之间的会谈可以说是以破裂告终的,但是无论风雨还是云济,私底里都并不希望有着牵扯不断关系的双方因此决裂,再加上今天云明月帮助风雨入城,又莫名其妙的遭遇了袭击,这一切都让风雨有些忍不住好奇,希望能够从云济的口中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今天云济是特来拜谢风侯对舍妹的相救之恩!」 云济见到风雨之后,立刻作了深深的一个长揖,如此礼数让风雨有些措手不及,赶紧还之以礼。 「云兄客气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云兄相助风雨入城,从而省却了许多麻烦!」 两人分宾主入座之后,风雨客气的寒暄之后,立刻试探的问道:「不知道关于刺客方面云兄是否有什么线索?」 「哼,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云济一脸傲气的说道:「这件事情完全是冲着云某来的,云某自有应付的办法,倒是让风侯无缘无故的受惊了,还望风侯见谅!」 「哈哈,哪里话!云兄客气了!」 风雨一边喝了一口茶,一边打了一个哈哈。如果对手是冲着云济来的,倒也解了风雨心中的一个大大的困惑——对手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同时也不必再疑神疑鬼究竟谁想在这个时候谋害自己了。 不过,此时的风雨已经察觉到云济言语方面在客气中的透着生分,有意无意的将「风雨表弟」变成了「风侯」,和以往大不相同,显然两个月前风雨拒绝与麦坚合作的决定造成了双方的隔阂。 这让风雨多少感到一些遗憾,毕竟拒绝仅仅是风雨军和麦坚之间的合作,风雨对风云世家却还是希望保持彼此联系的。再加上云济也表现出无意将刺客的事情详告风雨,所以风雨虽然吃惊究竟是谁敢来对付麦坚特使、风云世家传人的云济,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风雨是在暗中琢磨今天的这场暗杀究竟是要对付云济个人,还是要对付云济背后的麦坚,抑或是对付风云世家?云济也表现的有些心事重重,好像正在斟字酌句的想对风雨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风雨省起自己身为地主,如此默不作声,实在是有些尴尬,当下干干的一笑,有些没话找话般的说道:「几位老人家在麦坚还好吧?」 「他们都还好!」云济对于风雨主动问候风云世家的老人略略感到了一些意外,稍稍楞了一楞方才回答。 不过风雨很快就后悔了自己刚才的言语,因为这很明显让云济产生了误会,认为风雨如今已经改变了主意,有心想和麦坚搞好关系,以至于这位年轻的麦坚特使接下来突然转到了政治上来:「风侯对燕帅近日执掌圣龙朝政有何意见?」 「这个……,哈哈,风雨身为圣龙臣子,日夜所思的便是精忠报国,为圣上分忧,无论是谁执掌朝政,只要有利于国家社稷,风雨都将衷心拥护!」 风雨说着一口的外交辞令,这些话不但是云济,即便是风雨自己也是百分之一百的不相信,可以算是百分之一百的废话,不过偏偏这些话在有时候、有些场面上,还真不是一般的管用。 至少像现在这句话一出,尽管云济的脸上浮现出略带几丝嘲讽的笑容,却也无言辩驳,即不好质疑风雨口口声声所表达的「忠心」,也不能真的引经据典来驳斥风雨的言论,唯有举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打一个哈哈算作揭过去,方才转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对风雨说道:「如果燕南天和呼兰有勾结,风侯也会坐视不管吗?」 风雨心中微微一惊,关于燕南天和呼兰勾结的传说,风雨也略有耳闻,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猜测的,甚至可以说圣龙帝国的许多文官武将也都心照不宣,但是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各方势力的微妙制衡,因此直到如今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来说,没想到今天云济却突然提起,莫非是麦坚会在近期对呼兰或者燕南天有所举动? 这个念头很快被风雨从心中给否定掉了,麦坚虽然称雄大海,但是面对着圣龙、呼兰这两大陆地上的强国,要想插足大陆的事务恐怕还力所不能及,也没有这个必要。 风雨一边心念电转,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仅仅是转了转自己的茶杯盖,然后微微一笑,无可无不可的对云济说道:「这可不是随便乱说的事情,如果燕帅真的如此,圣龙千万子民绝对不会容忍他这么胡来的,到时候风雨也自当跟随其后,略尽绵薄之力!」 好一个太极拳! 云济心里暗骂了一声,想不到这么两年时间,风雨对圣龙官场上那套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倒是锻炼的如火纯青、滴水不漏,一时间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转而单刀直入的说道:「如今无论功业声望,还是军队势力,能够和燕帅相争者,非风侯莫属,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风侯的眼前,风侯又何必如此瞻前顾后呢?还记得当日云济的提议吗?只要风侯能够兼顾麦坚在圣龙的利益,执政议会非常乐意为帮助风侯取代燕帅而提供充足的财力、物力和情报系统,必要时候也可以派军相助!」 「这个……」 风雨听了之后怦然心动。如今不同于两个月前,当时风雨仅仅是称雄西北,尚无足够的资本也无太强的欲望来逐鹿中原,麦坚和风雨军相关的也就只有印月半岛的利益而已,但是印月半岛的利益框架已经基本达成,任何的变动其实双方都会承担巨大的风险,是无论风雨军还是麦坚都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同麦坚的合作与否关系,短期内并不影响到风雨军的生死存亡和根本利益。 如今则大大不同了。现在的风雨已经成为实力仅次于燕南天的强藩了,无论自己愿不愿意,一场你死我活的问鼎之战或迟或早都将发生,这个时候一切可以联盟的朋友都应该是自己所极力争取的。如果得到了麦坚雄厚的财力、物力和情报,乃至强大的舰队支持,就可以对燕南天形成重大的威胁,使其腹背受敌,并且也就更有把握来对付支持在燕南天身后的呼兰帝国,从理智上讲,对方这么主动提出要求,实在是求之不得,因为——这一切,真是太诱人了。 「多谢云兄美意,也多谢麦坚执政议会的看重!」风雨轻轻的呷了一口茶,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却说道:「只是圣龙乃圣龙人之圣龙,风雨绝不敢因为一己之私,有损国家公器!」 此言一出,不仅是云济感到大为愕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即便是风雨自己,心中也是大大的肉痛,只觉得今天恐怕真的是作了一笔蚀本的买卖,吃了大亏。 不过今日的风雨,已经在权术场中历练的更为成熟,虽然云济代表麦坚所提出的建议确实让他动心不止,也知道如今一旦拒绝,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但是他也清楚的认识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麦坚人如此优厚的条件背后,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怕就怕自己今天抵挡不住诱惑答应了下来,日后恐怕就会陷入麦坚人的套中而不可自拔,为圣龙徒增不小的变数。 因此,经验和直觉告诉风雨,这样的应承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今天的一步退让,有可能导致自己日后面对麦坚时的全盘被动。 这就是政治! 是人都会犯错误,犯了错误都会受到一定的惩罚,如果是作为个人犯了错误,那么天大的损失也不过是他自己,最多牵扯到他身边的亲人,但是作为统帅来说,一旦犯了错误,那么涉及的就是拥护他的集团、国家乃至民族。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身为风雨军统帅和圣龙帝国最强大的藩镇之一的风雨,实在是不敢在这样关乎战略大局的方面犯哪怕一点的错误。 「好,好!既然如此,那么云济就此告辞!」 这个时候,却见云济听了之后怒急反笑,当下便长身而起,准备离开。不过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终究还是回过了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风雨,留下了一段话:「这可是你自己拒绝了最后的机会。英雄是谁都想做的,但是作英雄是需要有资本的,如果为了什么理想或者原则而失去了你身为强者的资格,那么所谓的英雄只不过是人世间的一场笑话!希望,你不要为此而后悔!」 风雨的心紧了一紧,要自己莫后悔的话,两个月前云济也同样说过,但是今天风雨听着感觉却似乎大有不同,看来面对圣龙帝国当前错综复杂的局势,麦坚终于还是忍不住也要插上一手了。 在完全以利益为轴心的政治罗盘中,未来自己和麦坚,和风云世家,和白济兄妹,究竟是敌还是友呢? 目送着云济离去的风雨,仰望着圣京城的天空。天上已经是夜色正浓,没有半点云彩,空荡荡的好像被抹上了一层厚厚的妖红,只有零星稀疏的几点星光幸运的透了出来,点缀着夜空,也因此让人感到了格外的沉重。 第十二集凤舞九天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大食使者 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二十三日的大庆典,表面上绝对是在祥和与热闹的气氛中展开的,各地的藩镇和附庸属邦的使者,以及诸如呼兰、麦坚的特使都纷纷道贺。 其规模虽然不如圣龙历七五三年十月初广陵帝登基时那么盛大,不过也凸现了大国的风范,与圣龙一贯的形象、地位相匹配,显示了这个老大帝国虽然已经逐步进入了落幕黄昏时期,但是依旧还保持了门面的虚荣。 在圣龙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中,广陵帝虽然还不算是最差劲的皇帝,但也绝对不能算是什么英武的名君,不过在 他的统治时期,倒是做了一件对后世影响非常大的事情——率先引进了西大陆的许多习俗。 也许是因为少年时受到两名西大陆传教士的熏陶,使这位东方最强大帝国的君王,对于西大陆的许多礼仪习俗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沉迷,以至于他在许多场合中断然顶住了朝中守旧大臣的反对,执意将西大陆的许多风格引进了宫廷之中。 这次庆典就是极为明显的一个例子。 一改圣龙盘膝于席上正襟危坐的传统,广陵帝让所有的参加者自由的来回走动,并在宴会的一角摆上了丰盛的菜肴和佳酿供客人食用,这在圣龙帝国的历史上绝对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改革,令不少老臣们捶胸顿足,老泪交横,大有天下即将塌陷的感觉。 不过对于风雨来说,这倒是帮了他的大忙,不但得以从容的躲避了燕南天、皇甫嵩等人的纠缠,反而意外的在各国的使者中,邂逅了两年前在同样的月分前来参加广陵帝登基大典的大食使团的副使穆顿。 老朋友的再次相聚,自然是格外的开心,这也让风雨的心中蓦然想起了当初几乎和穆顿同时相识的西大陆的使者雪雅、莉娜和赖特。 尤其是雪雅,不管风雨现在和未来的成就有多高,地位有多显赫,心智锻炼得有多成熟,但是当年那一夜的风流,却是一个在情感方面懵懂的少年,人生一次甜蜜而重大的体验,即便理智上是如何的希望忘却这段本不应该发生的情感,但是心中却还是背叛了理智,早就无可避免的烙下了不可磨灭的铭记。 可惜,西大陆距离太遥远了,而且据说那里的各个国家正因为一种名叫「黑殁」的可怕疾病而自顾不暇,所以这一次他们并没有使者到来,这让风雨多少感到了一些怅惘。 不过风雨还是很快的把这段往事的回忆收藏在了心中,因为和穆顿相遇之后,双方就不可避免的讨论起了印月半岛的局势。 和两年前不同,当时对于大食人来说,刚刚崛起的风雨军还仅仅是圣龙的一支比较强大,并且有发展潜力的军 事力量而已,只是由于这支军队刚刚打败了大食人心中最恐惧的敌人——呼兰,这才引起了相当的关注。 但是现在,长驱直入印月半岛的风雨军,却已经除了需要面对共同的敌人呼兰帝国之外,还在如何瓜分印月半岛的利益,如何对待阿育王朝,如何处理麦坚的关系方面有了共同的话题,而且双方还存在了一个共同的朋友——掌握着旁遮普邦的锡克教。 大食帝国和风雨军在印月半岛的共同利益,使得双方开始了非常热烈的交谈,甚至研究起共同用兵的可能。 和大食帝国以及大陆诸公国联盟,共同抗击已经基本统一了北方大草原、并且有着强烈攻击性传统的呼兰帝国,从而重新夺回圣龙的那条炫耀国威,和获取巨大财富的陆上丝绸之路——这样的战略方案早就在风雨的脑中有了一个大略的雏形,如今更因为麦坚等海洋强国的崛起,让风雨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应该说介于呼兰这样的北方军事帝国和麦坚这样海上强国之间的,诸如圣龙、大食等农业国家,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富裕的国度,也是最具渊源的文明古国,可惜由于君臣上下的歌舞升平,导致了军事上的积弱不振和民风士气 的颓废,处于一种任人鱼肉的尴尬和危险的境地,这不仅仅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更多的是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倾轧。 但是机会并不是没有,如果农业国家能够进行一场大旋风式的自我改造,抵消了由于地理自然条件形成的温床效应的影响,恢复以往先民时期那种开拓进取尚武勇猛的风格,那么以农业国家所潜在的经济实力,深厚的文化渊源,及其自身强大的生命力,完全可以和北方的军事帝国和南部的海洋强权相抗衡——即使是处于腹背受敌之中。 于是,出于这些现实的和理想的理念,风雨对大食这个和圣龙有着许多相像之处的国家,产生了强烈的拉拢的念头。 「请定凉侯放心,大食帝国对于阿育王的所作所为,一向是非常看不惯的,末将回国之后一定尽力向我家苏丹转诉您的意见,保证帝国在印月半岛和定凉侯的合作,也希望定凉侯能够在对呼兰的问题上支持我国!」 穆顿对于风雨试图和大食拉近关系的意图,也做出了积极的回应。 这个大食的武将依然保持着两年前对于大败呼兰的名将风雨的崇拜,更何况风雨的西征印月,在客观上就等于是和一直同阿育王朝作战的大食帝国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并因此让大食获得了以往付出重大代价都没有获得的好处,对此大食国内早就有和圣龙人交好的呼声,而穆顿正是其中的坚定拥护者。 只可惜限于他自身的身分和见解,风雨也清楚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承诺,而且以穆顿的头脑,也无法了解风雨其实最为担忧的反而不是印月乃至呼兰,而是海洋强国对于大陆的侵扰。 但不管怎样,今天和穆顿的见面,风雨还是感到大有收获,因为这等于是让自己找到了一条和大食进行联系的渠道,这对于印月半岛的权力框架和全天下的战略互动,都有很微妙的影响。 尤其是在知道大食目前朝内正处于在印月半岛问题上,和阿育王朝实现和解还是同风雨军站在一起的两种尖锐争论之中的时候,风雨更是觉得必须要加强与大食亲圣龙派的联系,向大食的朝廷开展活动了。 当下风雨便立刻做出了决定:「如果穆顿将军觉得方便的话,风雨希望派出使者前往大食,增进彼此的了解,加强双方的关系,以便在印月半岛和对呼兰这些问题上取得彼此的协调!」 「那太好了,其实我国朝中在印月半岛的态度方面,许多有识之士都希望能够同圣龙帝国保持亲密的合作关系,可惜贵我两国路途遥远,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因此也引起了许多大臣们的疑虑。 「如果风侯能够派出使者,帮助我朝那些保守的大臣了解圣龙和定凉侯殿下的好意,末将相信大食最终是一定会站在侯爷您这一边的!」 穆顿对于风雨的提议自然是非常的高兴。 作为一名军人,他非常崇拜风雨的军事才华,因此坚信风雨是如今印月半岛的强者,更是可以和呼兰抗衡的战士,因此无论是维系大食帝国在印月半岛的利益,还是着眼于同呼兰的关系,他都非常坚定的主张大食帝国应该站在风雨的这一边。 而今风雨的提议,无疑有助于大食和风雨军之间的相互了解以及协调,正中穆顿的下怀。 「好啊,明天有空的话,请穆顿将军到寒舍一聚,风雨将为将军介绍一下风雨的几位助手,到时候我们再详细商量!」 风雨也非常满意穆顿的反应,由于目前在庆典之上不适宜太过于详尽的事宜,而且其他各大家族的人物,也显然开始朝自己这边聚拢了过来,所以风雨便打住了话题,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开始暗自盘算起究竟派哪个家伙前往大食为好。 如果是出于增进贸易扩大财源的考虑,从高凤阳或者李淳这边抽调人手无疑是最好的,可惜前者太过于唯利是图,风雨自己也没有把握如果大食给了足够的好处,这个高胖子会不会把自己都给卖了。 李淳代表的是圣龙的财阀,倒是非常熟悉同大食之间的交往事宜,但是自己目前还有很多方面需要倚重这位岳父大人,来帮助自己处理和圣龙各大豪门之间的关系,而李氏家族的其他人,在风雨看来则难担重任。更何况自己这次主要是从战略构架上考虑和大食的合作,商业利润反而是其次。 但是从政治方面考虑,陈善道为首的清流派太过于迂腐,绝对不适合这样复杂的政治游戏。 魏廖的血衣卫倒是可以作为暗中的辅助力量,来牵制大食赫赫有名的山中老人麾下的杀手组织,但是在光明正大的外交方面那是万万不能用的。 耶律楚昭的外交能力不弱,可惜现在北方各部落的联系完全依靠他来进行,轻重缓急的权衡之下,一时间是肯定无法抽出身来的。 这样的考虑,让风雨感到有些头疼,数落遍了自己的部下,好像还真是找不出一个举止得体,深知自己用心,在外交周旋方面也有着足够的圆滑,又能够坚持己方底线的人物来出任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不由令风雨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尽早安排培养相关的外交人才,以至于用到的时候,方才发现严重缺乏。 「风侯,您是不是要去向燕南天大人、皇甫嵩大人打一下招呼?」 正当风雨沉思的时候,金岑打断了风雨的思绪。 作为随军长史,他一直跟随在风雨的身边,充当智囊和助手的角色,精于人际关系的协调,擅长处理细微的问题。 在庆典上,他发现燕南天和皇甫嵩,这两个一方藩镇不知为什么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彼此身边的将领和官员也纷纷摩拳擦掌,冲突显然是一触即发。 他立刻意识到这也正是风雨出面的良机,一方面可以阻止这两位位极人臣的大员真的在如此大典上发生冲突,有损圣龙帝国的脸面,二来也可以乘机在不动声色之间凸现出风雨的风度和涵养,以及风雨军在朝野的影响力。 风雨在金岑的提醒下,也马上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由暗暗赞许的点了点头,突然心中一动,眼睛亮了起来,发现身边的这个随军长史一直追随自己,绝对深明自己的用心,而且在人情世故上也颇为历练,不正是出使大食的最佳人选吗? 于是,忠于职守的随军长史,就在这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的主公内定为了前往大食的人选。 在权力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句话如今对于燕南天和皇甫嵩这两位权重一方的藩镇来说,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原本一致支持广陵帝登基的同一阵营战友,如今却因为对圣龙帝国权力分配上的意见分歧,而产生了严重的对立。 「庞贼肆虐,令天下生灵涂炭,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幸而吾皇英明,又幽燕节度使燕南天大人天纵神武,及各路将领忠勇,同心协力浴血奋战,方才收复圣京,还我河山太平,真乃我圣龙之福也! 「如今天下太平,陛下重掌大权,理应选一德高望重、天下信服的重臣主持大局,整肃朝政,编制军队,还我纲常秩序。 「今幽燕节度使燕南天大人出身于名门、公侯传家,素来忠勇多谋。连年守东北边防,为圣龙门户;而今又平庞勋之乱,复圣京都城,深受三军拥护,更得民心爱戴,功在社稷,实乃当今圣龙丞相的不二人选!」 依附燕南天的官员们是如此主张的。 对于燕南天来说,他自认为收复圣京、削弱萧剑秋,实在是功高盖世,而且燕家铁骑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大幅度的扩张,大有放眼天下谁与争锋之势,理所当然的应该主掌圣龙的局势,对于皇甫嵩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又要妄图从中分羹,既不满也不屑。 而另一方面,皇甫嵩也不甘示弱。 他自恃是当今国丈,在剿灭庞勋的战争中更是出力甚多,自己的损失也不小,而且还有护驾之功,加上自己的资历自从高战阵亡、公孙无用又隐居不出之后,在圣龙朝廷政治上的声望实在是无人能及,如今却让燕南天这个躲在一边捡现成便宜的家伙一步登天,心里也自然是十分的不舒服。 因此依附他的官员振振有词的反击:「燕帅虽然劳苦功高,但是平定庞勋之乱,主要还是圣上英明,天下各路将帅用命的结果,若只说成是燕帅一人之功,岂不是让天下人心寒? 「更何况论资历,燕帅不如身为国丈屡屡护驾的皇甫嵩大人;论战功,定凉侯逐呼兰、征印月、平庞勋也不遑多让;论身分,辅政王乃先皇骨血,圣上手足,更是显贵 之至,说什么当今圣龙丞相的不二人选,未免是言过其实了吧?」 于是,曾经的盟友开始了明争暗斗,而这样的斗争同样也延续到了这场庆典之上。 原本在同一阵线的豪门家主相遇寒暄之后,便由最初不经意的唇枪舌剑,逐渐升温变成了剑拔弩张。 而所有其他的人包括广陵帝、议政王和辅政王,都或者自知没有能力劝阻而退避三舍,或者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而坐岸观火,围拢在一旁观看着这场好戏,也不知道如今广陵帝的心中,是不是后悔自己把庆典按照西大陆人的习俗来举办。 「两位大人在聊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风雨的出现无疑让整个局面为之缓和。 这就是实力的展现。 由于战马多集中在北方,战争也多在北方进行,所以圣龙的军队一向是北方强过南方,而如今圣龙的北方,基本上都是在风雨和燕南天两人的控制之下,因此不管是否喜欢风雨这个人,谁都无法漠视风雨军的存在,更无法忽 略风雨军在眼下这个微妙而动荡的政局中,所产生的影响与作用。 燕南天清楚,尽管他已经把风雨军作为阻挡他掌控圣龙的最大军事实体,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还是必须和风雨军保持好关系,就算翻脸也要等这次庆典之后,确定了圣龙政治格局才行。 因此他立刻降下了因为刚才和皇甫嵩争吵而升起的心中火气,显得非常亲切的笑道:「哈哈,没有什么,燕某正在和皇甫大人叙旧呢!说起来,这次风侯来到圣京,燕某还没有好好招待过风侯,赶明儿不如请风侯到府中一叙,也好让燕某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燕某对于风侯如此用兵如神,可是一向非常钦佩的!」 「燕帅的封地是在幽燕吧,什么时候燕帅成为了圣京城的地主?」 却在此时,皇甫嵩冷冷的嘲讽了一句,显然不承认燕南天对于圣京城的控制。 不过所谓人老成精,他当然也同样清楚风雨眼下举足轻重的地位,当下话锋一转,立刻非常亲热的拍了拍风雨 的肩膀,摆出一副长辈赞许晚辈的样子,笑着道:「老夫和风贤侄一别有年,真是岁月如梭啊!没想到在这一年不到的时光里,风贤侄西征印月,东讨庞逆,扩地千里,掠城无数,建下了如此赫赫战功,让人不得不产生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触啊!明日里如果风贤侄不嫌弃的话,不如到舍下聚一聚,你我也可好好叙述一下别来的光景!」 「皇甫大人在夏州和凉城还没有和风侯叙够吗?这不是存心要抢燕某的客人?」 还没等风雨回答,只见燕南天半开玩笑的说道,言语间极尽嘲讽之意,不动声色之间点出了皇甫世家和风雨军以往对夏州和凉城的争夺,以及联姻失败的往事,有意无意的试图离间双方的关系。 「哼!」 皇甫嵩听了之后,果然面色大变,正待发怒的时候,风雨却抢先开口说道:「哈哈,两位大人对风雨如此抬爱,实在是让风雨有些受宠若惊了。不如这样吧,还望两位大人给风雨一个面子,明日酉时还请两位大人到寒舍来,届时风雨略置水酒一席,与两位大人共饮!」 「哈哈,如此美事,风侯怎能缺了剑秋?」 在皇甫嵩和燕南天开口之前,只见原先在远处看好戏的辅政王萧剑秋突然朗声笑着走过来,对着风雨说道:「就不知道风侯欢不欢迎在下?」 高明! 风雨暗暗叫了一声,虽然萧剑秋在上一轮和燕南天的交锋中被打得大败,但毕竟执政两年之久,在朝在野又素有贤王之称,面对目前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依旧有着不可轻视的政治资本。 而这位年轻的辅政王殿下也显然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一方面韬光养晦,一方面则抓住每一次机会来突现自己的存在。 就像现在,本来只是燕南天、皇甫嵩在争夺对于朝廷的控制权,风雨的插入顿时让人有一种风雨军可以左右局势的印象。 而萧剑秋紧随风雨的出现,同样也是有着异曲同工的功效,无声的提醒着人们在圣龙的政治格局中,他辅政王萧剑秋也依然有着不小的发言权,从而扩大了他在政治上的号召力,并且还给人一种他萧剑秋和风雨之间可能有联手的感觉,令人莫测高深。 「哈哈,如果辅政王能够大驾光临,那风雨真是求之不得!」 风雨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在表面上则立刻做出了一种大喜若狂的姿态,同时也没有忘记向萧剑秋投去一道心领神会的赞许目光。 「好啊,如此一来到时候必定非常热闹,只是恐怕要让风贤侄破费了!」 皇甫嵩在风雨话音未落之际,立刻接口说道,言语举止间无不刻意的表现出和风雨的关系非常密切。 「哈哈,风贤侄真是太客气了,明日的宴会无论是要人手,要物资,还是需要其他什么东西,都只管向燕某开口,就当圣京是自己的家一般,燕某一定全力支持风贤侄!」 燕南天也不甘落后的说道,他的言语在极力拉近和风雨的之余,还始终坚持着自己是圣京的主人,对于这一点寸步不让。 「太过分了!」 正站在广陵帝身旁的上官明镜,看见风雨等人的言行,也是冷冷的暗哼了一声。 作为原本高战为首的中央派的重要人物,他心中依旧忠于圣龙皇室,对于像风雨等人这样肆无忌惮的违背圣龙祖训的行为,显得异常的愤恨。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广陵帝的心坎里,但是他却唯有心中暗暗叫好,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还得让人看来自己仿佛因为臣下关系的融洽而高兴。 应该说,远远看着这场闹剧的人群中,心中最为不舒服的莫过于圣龙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广陵帝。 按照圣龙祖训,大臣是不得私相交往的,以防臣属勾结危害到皇帝的权威,因此在圣龙皇权最盛的年代里,别说像风雨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公开场合邀请设宴,即便是暗地里结交来往,也绝对有可能背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而危及九族。 只可惜现在时过境迁,燕南天、皇甫嵩、风雨这样的强藩,手握重兵,执掌大权,根本不是朝廷所能够制约得了的。 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萧剑秋,背后也有着天池剑宗的支持,在民间声望不小,同时又在鄂州经营多年,自称一派天地,以朝廷之威、皇帝之尊,也是无可奈何。 事实上,若不是这些权臣彼此勾心斗角,相互制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别人捡了便宜,自己这个皇帝的宝座,圣龙相传数百年的社稷,恐怕也早就不保了。 想到这些,年轻的皇帝几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虽然在外人看来,圣龙的这一任皇帝绝对不是什么杰出的君王,面对呼兰人的入侵和庞勋的造反,他唯一的表现,就是仓皇逃到自己丈人皇甫嵩的地盘上做个缩头乌龟,远远不如他的弟弟——身为辅政王的萧剑秋来得英明神武,面对强敌奋起抗战,因而深得军心民心。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皇帝权威的看重,否则也不会和燕南天合作削夺了萧剑秋的权力。 可惜的是,形势比人强。 当今的圣龙帝国已经远远不是圣太祖开国创立的江山了,更无法和圣太宗威慑万邦的盛世相提并论,甚至也不是圣光武帝拨乱反正、中途复兴的基业。 如今的圣龙帝国千疮百孔、危在旦夕,权臣强藩才是帝国的主宰。 对于这一切,身为皇帝所拥有的自尊,使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些臣子们对于自己这位君王的忽视和怠慢,更令他 痛苦的是自己尽管无法忍受,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对于这些强藩和权臣,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对于广陵帝的心境,是风雨所没有料想到的。 因为他没有尝过这种失去应该拥有的权力的滋味,不过就算他意识到了,也不会太过于在意,最多有所收敛而已,因为政治永远是以实力作为后盾的,他只是把圣龙的皇帝作为一个非常有用的政治筹码,虽然并没有想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也从来并没有把皇家的权威放在心上。 至于燕南天和皇甫嵩,更是早就非常实际的把广陵帝当作傀儡,自恃势力强大而无所顾忌。 另一方面,辅政王萧剑秋则因为这次议政王被扶上台的事情,而和广陵帝几乎闹翻,自然更不会去照顾一旁那位圣龙帝国名义上主宰的内心感受了。 不过有人想到了。 令狐潮一直在旁边冷冷的观看着,平心而论如果可以的话,他也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像燕南天、皇甫嵩或者风雨 那样,以自身的实力作为后盾来争夺权力的分配,这也是身为四大家族之族长与生俱来的自觉。 可惜世事不由人,令狐潮有时候感觉自己真的是令狐家族最倒楣的族长了。 庞勋什么地方不能造反,偏偏就是在自己的领地内造反,使得令狐家族损失惨重,以至于一些传统的势力范围甚至还被其他家族所渗透。 即便是现在庞勋之乱已经基本平息,那也只是对于圣龙的其他地方而言,在令狐家族控制的江南,当初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分歧,而没有跟随庞勋渡江攻占圣京的一同教,依然活动十分猖獗,并且和庞勋南逃的残部会合,大有死灰复燃的态势,还有安宇海贼的肆虐,也让令狐潮头疼不已,不得不求助于其他势力一起帮忙。 再加上自己投下重注的萧剑秋也失势了,使得他在这次圣京的权力大洗牌中,不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牌来,就某些方面还得低声下气的向燕南天和皇甫嵩求助,希望他们肯大发慈悲派兵来帮助自己扑灭境内的一同教。 所以,令狐潮现在不得不强压住出风头的欲望,凡事都低调而行,默默的关注着圣龙政局的演变。 就这一点上来说,他和原本政治上的对头广陵帝,倒是有些同病相怜,因此也就非常敏感的意识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内心的怒火。 不过,在今天的庆典上,这位素来老奸巨猾的江南霸主,最为关注的倒不是燕南天等强藩的表现,也不是圣龙最高统治者的内心,恰恰相反,他所关注的是一个一言不发、默不作声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就是公孙家族的公孙飞扬。 公孙飞扬一身白袍,手拿着酒杯,悄悄的退在了庆典的一处不受注意的角落里。 身为公孙家族的代表,他的一言一行、衣着礼仪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同时也给人一种远在千里之外的感觉,仿佛他根本就是置身于这场庆典之外。 在现实的政治格局中,公孙家族也同样如此。 作为曾经和令狐家族一起不遗余力支持萧剑秋的盟友,公孙家族在其后的表现,既令人失望又让人费解。他们几乎就成为了完全的旁观者,仅仅是进行了象征性的活动,将自身的实力深深的隐藏起来,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保住公孙家族应该说并未受到太大威胁的既有 利益,以至于谁也无法揣度出那个隐身于幕后的老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偏偏这又绝对是一个拥有强大的实力而让人无法忽略的家族,因此采取这种云山雾里的暧昧态度,最强烈的作用,就是更加增添了这个掌握着当代圣龙五行术最高成就的家族的神秘感。 看来圣龙帝国的权力游戏,真是越来越精采了! 令狐潮的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声。 第二章:风雨宴客 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二十四日,定凉侯风雨自己也没有料想到,自己这次临时决定的请客会办得如此隆重和热闹。 不仅是当场被邀请的燕家铁骑的主帅燕南天,皇甫世家的家主皇甫嵩和辅政王萧剑秋准时前来,还有那未曾被邀请的令狐世家的家主令狐潮,公孙世家的公孙飞扬,卞州留守上官明镜,以及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纷纷不请自到。 再加上这些强藩朝臣的部属随从,一时间竟有数百人之多,几乎会聚了整个圣京城最具声望的豪门权宦和整个仕林的精英。 这一方面显示出风雨如今在圣龙日趋崛起的声望,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了当前圣龙政局的微妙和动荡,同时更是让风雨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按照风雨一贯简约质朴的作风,要让他自己置办的话,这么多人前来恐怕连招待客人的地方都不够。 幸好李淳为首的李氏家族在圣京经营多年,有着不同一般的实力,这定凉侯的府第就是李氏家族置办的,不仅装潢一流,而且面积广阔,从印月掠夺来的奇珍异宝和李氏家族贡献的各类珠玉,将圣京城的定凉侯府装饰的富丽堂皇,犹如人间仙境。 同时李淳、高凤阳等人都是场面上经历惯了的人物,在采购菜肴、置办酒宴、招待客人方面经验丰富,因此整个过程也都是中规中矩,避免了风雨受到「暴发户」之类的指责。 不过即便如此,风雨看到了这样的场面,还是偷偷出了一身冷汗,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侯门深似海」。 这样奢华的宴会,也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宦,方才会有这个实力和兴致来置办,换作了府外街头的那些 升斗小民,别说这些置办的费用,恐怕是他们做牛做马数辈子都未必能够凑出来的,即便有了这么多钱,知道钱财来之不易的他们,恐怕也绝对不会如此大方的挥霍。 「这是什么?」 燕南天一进入定凉侯府中之后,立刻对于风雨摆设在厅内的一盏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只见这盏灯缓缓的旋转,将奔腾的骏马形象投射在墙上,仿佛真马一样的疾驰,实在是非常神奇,引起了客人们的啧啧称奇。 「哈哈,这是风雨在印月缴获的小玩艺。据说是西大陆的产物,被印月半岛的阿育王购来原本作为讨好他的宠妃的,风雨在攻占居萨罗城时无意中获得,便带回了圣龙,以博各位大人一笑!燕帅如果喜欢的话,敬请笑纳!」 风雨见到客人们对于这些稀奇玩艺非常感兴趣,不由有些得意。 他今天特意摆设了不少从印月带回来的战利品,就是希望将自己远征异域的功业在人们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扩大自己在政治方面的潜在影响力。 「哈哈,那燕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南天不知道是想在人前显示和风雨的交情不一般,还是故意如此作为,显示自身的实力连风雨也不得不臣服,还真的老实不客气的「笑纳」了。 风雨见了只好认命的让人将这盏灯拿下,而身边的那些官员们则立刻好奇的围了上来近观。 「果然是好东西啊,老朽记得史书上记载,当年曾经有异人献给圣太宗陛下一件宝物,那是一根长二尺三寸的玉管,管上有六个孔,如果往管子里吹气,就可以看见车辆、马匹、山岳和森林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停止吹起则图像消失,和这个奇灯真是有异曲同工之效啊!」 这个时候,只见燕南天身后的一个谋士凑近看了一会儿,突然摇头晃脑的说道:「老朽当初还以为这乃是以讹传讹,今日见到这盏奇灯,方才相信这世间居然真有这样的器物。不过我圣龙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拥有,可见堂堂神州,物杰地灵,终究不是那些蛮夷之邦所能够及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周围一些官员的点头称誉,这些仕林中人一向以为神州乃世之中央,无论什么永远都是最好的,这个谋士的话正好大投他们的胃口。 只有一旁的风雨却微微皱了皱眉,知道这个家伙这么说,无非是想消除风雨军远征异域建功立业所产生的影响,从而让人觉得风雨远征印月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当下风雨朝身旁的陈善道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反击。 这位老夫子也果然没有让风雨失望,立刻拈了拈胡须,接下话题说道:「其实有异曲同工之效的,何止那献给先皇圣太宗的玉管,还有如今供奉大内的「九层博山香炉」又何尝不是? 「不过要像这盏奇灯一样自动旋转,却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可见蛮夷之邦还是非常善于这些我神州所不屑的奇巧之术的。 「风侯远征,恰恰是把神州博大之文明教化那些蛮夷之邦,而将这些蛮夷的奇巧之术纳入国库,既显我神州之文治武功,又春风雨露普及天下万邦,实在是一举两得!」 「说得好!风侯不愧是我圣龙第一名将啊!」 皇甫嵩当先叫好,这个近于奉承的表态甚至连风雨都有些吃惊,不过却立刻起了示范作用,一时间周围的官员纷纷点头附和。 燕南天脸色微微一沉,他也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如此急不可待的拉拢风雨,虽然他力图打压风雨,但也绝对不愿意看到因为自己的打压,把风雨就这样完全逼到了皇甫嵩这一边。 他当下只好微微笑道:「哈哈,皇甫大人说得好啊,风侯自征战以来百战不殆,用兵如神,的确是当得起圣龙第一名将的赞誉,绝对不在梅文俊将军之下!」 「哈哈,燕帅过奖了!」 风雨微微一笑,知道燕南天此时把皇甫嵩麾下爱将梅文俊提出来,摆明了是要挑逗自己和梅文俊、梅文俊和皇甫嵩之间的关系。 风雨当下打了一个哈哈,转移话题道:「各位请里面入座,仓促之间部署简陋,还望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说着,便率先领着客人们入座。 这些座位也显示了各人的地位,最外围的是那些宾客的部属和家臣,靠近的则是朝中的文武百官,而最里面房 间里则共有七个人,除了风雨之外,还有就是:燕南天,皇甫嵩,萧剑秋,令狐潮,上官明镜和公孙飞扬。 其中,风雨自然是坐在主席上,右首是燕南天、令狐潮和公孙飞扬,左首则是皇甫嵩、萧剑秋和上官明镜,这样的座位顺序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也反映出了当今圣龙政局的微妙之处。 一方面,燕南天扶植了萧成秋出任议政王,打压了萧剑秋,控制了圣京,手中拥有着一向被号称为圣龙最精锐的骑兵的燕家铁骑,和朱全为首投降的庞勋旧部,是公认的第一强藩。 但是论到政治上的资历和声望,他却还远远不如身为国丈的皇甫嵩,因此皇甫嵩目前可以说成为了燕南天希望成为圣龙政治领袖的最大障碍。 而另一方面,还有一个这些年来迅速崛起屡战屡胜的劲旅风雨军,虽然由于圣龙的政坛明显的讲究资历、门第,使得风雨目前的声望和他的出身背景,还不足以得到在圣龙政坛上起着决定性影响的仕林大夫们的支持,但是他却是唯一一个有把握在战场上和燕家铁骑决一雌雄的强藩。 再加上一个辅政王萧剑秋,他虽然由于庞勋之乱实力大为受损,又受到广陵帝的猜忌和燕南天所扶植的议政王的牵制,军事实力上不如风雨,政治声望上不如皇甫嵩。 但是他在鄂州经营多年,又执掌了两年的朝政,再加上是先帝血脉,皇室中人,所以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既可以取代风雨成为皇甫嵩在军事上的同盟者,来和燕南天决战,也可以取代皇甫嵩成为风雨在政治上的盟友,来同燕南天抗衡。 至于令狐潮、公孙世家和上官明镜,虽然暂时还没有力量来主导圣龙的政局,但是实力也绝不容小看,都是未来的不确定因素。 而这些势力当中,上官明镜因为曾经是高战的门下,因此和萧剑秋走得较为近一些,公孙世家和令狐世家虽然曾经坚决的支持过萧剑秋,但是在庞勋之乱后,却更由于自身的利益,更需要寻求和坐镇东北的燕南天——这位当前最大的强藩的合作,好来镇压那些叛乱。 燕南天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对付皇甫嵩、萧剑秋或者风雨中的单独一个,自然有着相当大的把握,但是如果皇甫 嵩、萧剑秋和风雨之中只要有两个人真的走到了一起,那么事情就非常的麻烦了。 所以他一方面要想尽办法来打压其他各处势力,另一方面又要想办法离间皇甫嵩、萧剑秋和风雨的关系,同时还要拉拢令狐潮等中立的藩镇,希望他们转而支持自己,以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此时,当这些圣龙帝国最具权势的强藩权臣们各怀心机的坐下之后,周旁的仆人立刻掩息了大殿的灯火,光线明显的暗淡了下来。 就在众人略略惊疑不定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紧接着一群身披轻纱窈窕婀娜的美人起着翩翩的舞姿,款款的走了出来,暗淡光线所产生的朦胧,更凸现了那千般风情万般娇柔,令人实在情不自禁。 美人如玉,烛影昏斜之下的轻歌曼舞,格外引人陶醉。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的准备大饱眼福、享受风雅的时候,突然间,乐声转而激荡,与一般豪宴上的靡靡之音不同,颇有金戈铁马的争鸣。 而与此同时,那群绝色舞者纷纷挪开了身子,在群莺的中央,现出了一位美人中的美人。 只见这位佳人皓臂如玉,婀娜轻盈,在乐声中持剑起舞,于女儿娇媚的柔情中又带着飒爽的英姿,那刚与柔是如此有机的结合,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将乐声中浮现出沙场杀伐的惨烈血腥,和美女辉映下男儿征战报国扬名的浪漫激情,极为巧妙的交织在了一起。 在座的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自然都经历过那刀口喋血的危机,也都曾经有过勒马燕然、万里觅封侯的抱负,心里也都不免有着战罢衣锦还乡、美人在抱的憧憬,因此也就有了更多的感触和共鸣。 「好!风侯真是好本领,居然把鄂州第一花颜如玉姑娘,给请到了圣京来金屋藏娇,就只怕鄂州的男儿日后难受了,哈哈!」 当一曲歌舞罢了,美人来到了席前献酒,萧剑秋惊奇的发现这位舞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佳人,赫然是鄂州最著名的美女颜如玉,不由笑着调侃风雨道。 「辅政王殿下说笑了,妾身只是应了圣京姐妹的邀请,来参加下月举行的花魁大赛,适逢其会,方才被高总 管请来给各位大人歌舞助兴。说到底,以如玉残柳之姿,又哪里配得上被风侯金屋藏娇呢?」 听了萧剑秋的话,颜如玉低头幽幽的回答道,同时还没有忘记乘人不注意偷偷瞟了风雨一眼,那眼神似泣似怨,让风雨不由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沉闷。 老实说,整个宴会完全是李淳和高凤阳操办的,风雨也是现在才知道颜如玉来到了圣京,还居然被邀来歌舞助兴。 风雨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李中慧一手的安排,只是不知道这是李大小姐察觉到颜如玉心中别有所图,还是单纯考虑到接下来圣京将重新成为圣龙帝国的权力中心,而有必要加强在这里的情报力量,方才把颜如玉调了过来。 毕竟,颜如玉是李氏家族控制下的人,从某种程度来看,风雨实在也无法进行太多的干涉。 也正因为如此,当风雨看到颜如玉在这里出现的时候,可以说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风雨虽然并没有把这个动人成熟颇具诱惑力女人放在心上,也知道把颜如玉安置在圣京对于风雨军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出于男人的自尊,眼看着这样一个曾经向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如今却不得不抛头露面,被一大群其他男人当作尤物来观赏,心里自然不太开心,尤其是在颜如玉如此楚楚可怜的望向自己之后,不自禁的对李中慧的这个安排感到了微微有些不快。 「哈哈,颜小姐真是过谦了,像小姐这样的绝世佳人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不动心,就只怕燕某想捧小姐场,风侯还会吃醋呢,哈哈!」 正在此时,燕南天豪爽的大笑了起来,这位燕字世家的家主,不同于其他世家子弟,无论是外形还是举止,都带着一股行伍的阳刚,颇为干净俐落,一点都不像钟鼎之家的公子哥,反而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 事实上,当年作为燕家的庶出,这位当今的第一强藩也确实没有受到多少世家的教育,更多的时间是在行伍军营中度过的。 但是如果有谁因此而把这个家伙视为一介武夫的话,那真的是会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多年来,他不动声色的掌控家族的军队,乘父亲病重而兵变逼位、囚父逐兄,然后统领燕家在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下,和其他各家族势均力敌的相庭抗衡。 如今更乘着庞勋之乱大幅扩大了燕家的势力,使得燕家前所未有的强盛,这些经历无不印证了一件事实:燕南天绝非泛泛之辈。 而现在他这些似乎是调侃的问话,其实也暗藏着玄机,那就是想试探一下风雨和颜如玉之间的关系,毕竟一代名媛如果作为间谍的话,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对付的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燕帅和辅政王说笑了!」风雨心里暗骂了一声,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避开了颜如玉的眼神,淡淡的笑道:「风雨何德何能,怎敢把颜姑娘金屋藏娇!」 「是吗?」燕南天略略沉吟的说道,他有些吃不准颜如玉的底细了。 这也正是李氏家族安排的巧妙,因为颜如玉如果贸然出现在圣京,以她的身分和名气肯定会被人注意,但是像这样被风雨堂而皇之的邀请来在众人面前歌舞助兴,反而令人无法确认她和风雨军之间是否有关系了。 这可以说是一种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的策略。 「燕帅,你怎么也来嘲弄如玉,真是该罚啊!」 与此同时,颜如玉不失时机的柔声嗔怪道,岔开了话题。 「哈哈,说得对,说得对!燕某的确该罚!不知道如玉姑娘要燕某如何受罚?」 燕南天摸了摸鬓下如猬的短须,哈哈大笑道,也不再追问,而是顺手把颜如玉拉着坐到了他的身边,搂住了美人的肩膀,自己干了一杯酒,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颜如玉显然经历过很多类似的情况,所以颇为驾轻就熟,对燕南天如此有些无礼的举动佯作不察,她不动声色间扭动了一下身体,随即举起了一杯酒,在仿佛不经意间挣脱了燕南天的搂抱,咯咯娇笑着说道:「那如玉下个月竞选花魁的时候,燕帅可要多多捧场啊!」 「没问题,燕某就投如玉姑娘五十朵!」燕南天豪爽的说道,不过这句话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楞了一楞。 原来,圣龙素有举办花魁大赛的风俗,在这种比赛中,就是众多佳丽在台前展现自己的容貌才艺,然后由腰缠万贯、手握重权的达官显宦竞投,投一朵花就意味着出 一万两银子,哪个佳丽得到最多的花朵就当选为花魁,而投注银两最多者可以得到这位美人的一夜恩情。 像燕南天所说的投五十朵,就意味着出五十万两白银,这足够支撑一支军队三个月开支。 虽然这种游戏本来就是豪贵们争权显富的玩意,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燕南天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庞大开销的行为,的的确确是一件很少见也很轰动大手笔,这在同时其实也是无形中显示了燕南天的实力雄厚。 「好!」 楞了一会之后,大家方才会意过来,纷纷叫起好来。 圣龙出身高第的官员向来自命风流,相互交往中每每放浪形骸,自古便有许多达官贵族和青楼名花的风流韵事流传下来,所以对于燕南天的言行倒也不以为意,反而引来一片看好戏的起哄之声,让燕南天颇为得意。 唯有风雨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大是不快,尤其是看到燕南天那目中无人洋洋得意的尊容,几乎就要忍不住出言嘲讽,幸好理智让他保持了克制。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亲兵飞快的跑来,给在场圣龙帝国的文官武将们带来了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 寿春失守! 江南急报:逆贼庞勋重新与邪教妖人徐道阜言归于好,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二十日,同一教的教众与庞勋残部共计三十万人攻陷寿春,并派遣部下四处掠夺,连下十三座城池,甚至有部分兵马已经逼近建业。 这份急报经过八百里快传,终于在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二十四日,送到了正在圣京讨论政治权力分配问题强藩权臣们的手中,这一天也恰好是庆典后的第二天。 庞勋余部死灰复燃的消息,顿时冲淡了京城欢庆的气氛,也给帝国的未来凭添了一层淡淡的不祥。 其中最为焦急的,莫过于令狐家族的家主令狐潮了。 面对自家后院失火,这位一生都在争权夺利中度过的老政客再也坐不住了。 寿春也好,建业也罢,都是他的地盘,上次庞勋攻伐了建业已经让他元气大伤了,如今的他,是一点都不想让 历史再重演一次,否则的话,令狐家族恐怕真的要在圣龙帝国除名了。 因此,这位堂堂圣龙元老,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顾不上面子,几乎是哭着哀求道:「各位大人,寿春乃是南北交通要津,建业更是江南的重镇,如果不能及时扑灭这股匪患,恐怕昔日之乱又将重演,还望各位以国事大局为重,齐心协力出兵铲除这些妖人叛逆,还我乾坤安宁!」 看见令狐潮如此失态,萧剑秋略略皱了一下眉,然后出言安慰道:「令狐大人不必焦急,庞勋日前大败,早已注定了其末日穷途的命运,此时的肆虐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更何况,此事不仅是令狐家族的事情,更是我圣龙的事情,我想圣龙上下臣工都不会坐视的!」 他对于令狐家族的表现是非常的不满意。 要知道令狐家族名列圣龙的四大豪门,坐拥江南重镇,掌握着圣龙最强大的水师和最充实的府库,是何等的显赫,不想事到临头却不堪一击,简直就是一触即溃。 数十万大军不但没有剿灭庞勋的残部,反而让这股原本看来已经穷途末路的贼寇死灰复燃,大有东山再起的架 式。如今令狐潮惊慌失措的言行,更是于事无补,反而徒增不必要的惊慌。 「圣上驾到!」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唱和,令在场所有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广陵帝匆匆驾临定凉侯风雨的府中。 也因此,圣龙帝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大臣府中召开的朝会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三章:权力之争 「各位爱卿平身!」 年轻的皇帝略显慌张的进入了风雨的府中,在示意朝臣们平身之后,急匆匆的转到了正题:「庞贼死灰复燃,攻陷了重镇寿春,气焰极其嚣张,如果坐视不理,江南半壁很有可能再次落入贼手,方才安定的天下,也将重新卷入战火之中不得安宁!诸位都是本朝的重臣支柱,可有什么良策?」 广陵帝身为九五之尊,却绛尊屈贵的来到风雨的府中商讨天下大事,就如同风雨身为臣子却擅自宴会群臣一 样,是绝对违背圣龙帝国规矩的,这也充分反映了他心中已经是慌乱的没有了主意。 他虽然身为圣龙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但实际上已经对圣龙许多方面都失去了控制,根本就无法了解天下的大局。 出于对庞勋占据圣京纵横神州,差点颠覆了自己的江山社稷的可怕回忆,心有余悸的广陵帝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坐立不安,也等不及召集群臣进宫议事了,急匆匆的跑到了风雨这里来,要大臣们拿出一个方案来。 「圣上英明,庞逆乱我社稷,凡我圣龙臣民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历次的征讨庞贼,我朝官兵不是将士不用命,也非统帅不会用兵,之所以屡屡败绩,主要还是因为各路兵马自行其事,不能统一调配,这才给了庞贼可乘之机,利用各部兵马配合上的漏洞,好混水摸鱼。 「所以微臣以为此次出征之前,应当首先明确统帅人选,运筹调度,万万不要重蹈覆辙。因此,臣等奏请圣上任命燕帅为相,主持大局,望圣上裁度!」 在数十名朝臣的请命之后,很快燕南天一方占据了优势。 这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对于皇甫嵩等人来说,庞勋之乱是必须扑灭的,然而眼下如果不能够和燕南天合作的话,这件事情还真不可能进行下去。 因为皇甫嵩、萧剑秋的兵马,都在上次征讨庞勋的作战中受到很大的损失,风雨也被印月战场和北方呼兰的威胁给牵制住了,上官明镜的地盘卞州,如今更是在燕家铁骑的环围之下。 如果没有燕南天的配合,谁也不敢真的调动大批兵马出征,唯恐被燕南天在背后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乘机抄了自己的老窝。 但是如果和燕南天合作,却又明摆着必须向他妥协,让出对朝廷的控制权,而这等于是给自己未来埋下了潜伏的危机。 …… 「臣弟愿推荐皇甫嵩老大人担当圣龙帝国的丞相,主持平乱治国的重任!皇甫大人乃当朝国丈,世代忠良,又屡屡救驾,德高望重,实在是最好的人选!」 正在这个时候,萧剑秋突然而来的提议,可以说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虽然面对燕南天的日趋坐大,皇甫嵩和萧剑秋在许多方面开始了合作,但是这两个几个月前还是政治上的对头的朝廷大员,在更多的方面依旧是勾心斗角,彼此提防。 像今天这样,始终还希望重新执掌朝政的萧剑秋,居然会当庭提议让皇甫嵩出任丞相,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足以惊天动地,对圣龙的政治构局产生足够的震荡。 而这对于辅政王本人来说,其中的风险也是非常大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为他人作嫁衣。 其实作为当事人,萧剑秋也是有苦自知。 他是久经权谋争斗的人,面对因为江南战况而在朝中产生的反应,他在第一时间立刻明白兹事体大,如果让燕南天就这样轻而易举得逞的话,以后自己势必会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因此再也顾不得彼此的勾心斗角,主动推荐皇甫嵩出任丞相,全力支持皇甫嵩来抗衡燕南天。 妙棋! 风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声,这件事情足以反应萧剑秋的精明干练。 因为广陵帝虽然没有太多的实权,却毕竟是圣龙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任命谁担任丞相,至少在表面上是必须得到广陵帝认可的。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曾经和兄长争夺过皇位,至今也依然被作皇帝的哥哥无比忌惮的辅政王,基本上是不可能得到广陵帝承认的。 而皇甫嵩则不同,他是广陵帝的岳丈,也屡次在国家危难之际庇护广陵帝,而且在朝中的资历也无人能及,所以把皇甫嵩推到台前来,反对的阻力就会减少许多,并且在事实上把皇甫嵩紧紧的和自己绑在了一起,摆脱自从圣京城收复以后,自身被打压和孤立的困境,可以说一举数得。 果然,随着萧剑秋的这个提议,使得场内的局势立刻又有了重大变化。 反对燕南天的人马,因此和燕南天一系重新形成了旗鼓相当之势,两派剑拔弩张、各执一词,彼此间的火药味更加浓了,而原本已经开始有些动摇,准备任命燕南天为丞相,解决眼前危机的广陵帝也再次犹豫起来。 「定凉侯有什么高见?」 始终无法做出决断的皇帝,终于把问题摆到了原本躲在后面看好戏的风雨面前,这也说明这位传说中似乎很无能的九五至尊,在权力游戏中也不是全然无知。 随着广陵帝的这一声询问,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当代圣龙帝国最具权势的达官显贵们纷纷盯着风雨││这位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从不名一文的书生变成现如今权重一方的藩镇的传奇人物。 作为在军事上足以和燕南天抗衡,在政治上也有相当的影响力,并且事实上统治着圣龙帝国西北边陲,抵御北方强国呼兰的风雨军统帅,在这个时候,风雨的意见当然无疑是关键。 如果他赞成燕南天,那么皇甫嵩和萧剑秋的联盟势必败北。 如果他站在皇甫嵩和萧剑秋这一边,则燕南天就会孤掌难鸣,当然这也有可能会引起燕南天利用自己对圣京城的掌控来铤而走险。 因此,一时之间,风雨似乎成为了决定圣龙帝国何去何从的焦点人物。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平定庞勋之乱,切莫让这股匪患死灰复燃,再次危及我圣龙的江山社稷!」 发觉自己不能看好戏了之后,风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并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非常胸有成竹的站了出来,侃侃而谈道:「我想圣上和诸位大人不要忘记了一点,那就是平定庞勋之乱仅仅是军事的问题,和丞相的人选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风侯此言差矣!」 只见一个巍巍颤颤的老头突然站了出来,反驳道:「根据圣龙的祖制,兵马运行、粮草调拨、官员将帅的任免,都需要当朝丞相辅助圣上处理,你怎能说这没有太大的关系呢?」 这番话说得周围的官员频频点头,一些自负家世不凡的官员更是脸上露出了轻慢的神色,对于出身微寒的风雨如此不熟悉官场运营大为不屑。 风雨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这些家伙的表现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说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上瞬息万变,需要的是统帅的随机应变,怎么可能事事听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圣旨? 「自古以来,有史为鉴,为上者远居宫廷,却自毁长城胡乱用兵,导致兵败国破!更何况,朝中政事,自可交付有司审议奏请圣上定夺,丞相不过是相辅而已,今上圣明,处理这等政务绰绰有余,依风雨看来这丞相一职也并非如此紧要。 「这位大人口口声声要设立丞相主持战局,是暗中希望圣上重蹈前车之覆,成为臭名远扬的混君,还是认为圣上的才智不能够胜任治理国家的重任?」 「微臣不敢!」 这一番话说的那位大臣顿时汗流浃背,急忙跪地谢罪。 而另一边,广陵帝听了却大大的顺耳,一下子对风雨好感倍增,立刻拍案大叫了一声「好」字,心中也活跃了起来,开始考虑不设丞相的可能来。 虽然广陵帝在朝野的风评,远远不如他的弟弟萧剑秋,不过也不是太过于平庸的人,心中也非常渴望权力,否则也不会联合燕南天对付萧剑秋了,所以他被风雨这么一说,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利用风雨军的势力来实现自己亲政。 「那么风侯认为究竟该如何呢?」 一旁的燕南天皱了皱眉,不愿意让风雨就这样主导了整个局面,当下把话题又转了回来,逼视着风雨问道。 「在下以为不妨任命燕帅继任高帅之职,主持整讨庞贼的大局,至于丞相的人选,大可以慢慢刷选,从长计议,而朝廷政务可以由众位臣工推举出数位才德兼备的大臣辅佐陛下进行。」 风雨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 很明显,风雨这样的提议其实包含了私心,燕南天如果成为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话,自然就不可能做丞相了,因此也就不可能完全掌控朝廷。 同时风雨又把丞相人选的事情给拖延了下来,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过度刺激燕南天,另一方面也是不愿意让皇甫嵩太开心了。 至于燕南天虽然得到了兵马大元帅的职务,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虚职,除了自家军队实际上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这个……」 燕南天略略沉吟了一下。 他没想到风雨会提这样的建议,虽然不符合他的心意,不过至少比完全反对自己来得好,而且所谓的推举,其实也就是各大藩镇安置自己的亲信,按照各自势力的强弱来平分中央的权力,倒也算公平,在自己控制了京城的情况下,还是非常有利的,关键是这样的建议所暗藏的玄机让他不得不谨慎考虑。 「好,燕某同意风侯的主张!不知道皇甫大人和辅政王殿下有什么意见?」 良久之后,燕南天终于选择了同意。 虽然他对风雨的想法心知肚明,但是他也害怕真把皇甫嵩、萧剑秋和风雨逼得结成了同盟,那绝对不是自己心中所愿的,再说他也是一代枭雄,面对这样的情况,立刻当机立断的赞同了,决定先把名义上的兵权抓住再说,然后再慢慢分化皇甫嵩、风雨和萧剑秋三人。 「哈哈,既然风侯和燕帅都同意了,老夫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皇甫嵩摸了摸胲下的胡须,微笑着说道,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也无法看出他到底是真心同意还是假意应承。 不过皇甫嵩的附和,至少表明了当朝最强有力的三大集团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萧剑秋微微皱了皱眉之后,也表示了同意。 「如此甚好,正合朕意!」 高高在上的广陵帝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虽然燕南天等人根本就无意询问他的意见,但是这位圣龙名义上的至尊,还是装模作样的显示了一下自己的权威,然后转而说到他最关心的方面。 「庞贼肆虐,经年来已经有无数将士和王侯公卿惨死在贼人叛乱之中,乃是家国之大不幸!今朕委任燕爱卿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主持讨伐大局,此次还望燕爱卿与众位卿家同心协力,彻底扑灭此大患!」 「微臣尊旨,不过扑灭庞贼之乱,恐非燕某一人之力可以胜任的,尚请圣上颁旨,号令天下各路节度使、太守、刺史、统领拨出兵马听候调遣!」 燕南天恭谨的施了一礼,淡淡的说道,虽然语气柔和,但是语意坚决,言辞中大有如果不能调动其他兵马,就要推掉这一任命的态势。 毕竟天下兵马大元帅和圣龙帝国的丞相,虽然都是非常好听而且显赫的官爵,但实际上却是天差地远。 圣龙帝国的丞相领袖三省六部,实际控制着圣龙帝国的朝政,对于帝国各地的官员有任免和调度的权力。 而天下兵马大元帅,却不过是圣龙帝国历来安置元老功臣的传统职位,虽然十分显赫尊贵,但仅仅是临时的统率权,而兵力的调度权和将领的任免权,却必须由皇上传谕中书省下旨,经兵部调拨、吏部发文方才生效。 如果各路藩镇到时候不肯出兵的话,那么燕家军就会陷入孤军奋战的窘境,这绝对不是燕南天所愿的,因此燕南天明摆着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把各路藩镇全都拉下水来。 「哈哈,老夫的军队为了保卫圣驾、收复圣京,这两年损伤惨重,如今更是肩负着围堵乱军西进的重任,恐怕抽调不出什么军队来,只能为燕帅加油了!」 老谋深算的皇甫嵩见状便明白了燕南天的用心,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针锋相对丝毫不让,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明白,在跳过丞相人选的争斗之后,双方又将要在派遣军队讨伐庞勋的事情上为利益而战了。 「臣弟愿意向燕帅供应粮草!」 萧剑秋也会意的说道,派出军队替燕南天卖命,打赢了是燕南天的功劳,打输了是自家的损失,这样的亏本买卖,自然不是一向精明的辅政王会去做的。 人同此心,除了哭丧着脸的令狐潮因为战争在自己家里发生而躲不过之外,包括上官明镜在内的几位地方上的统领太守,也各自找了理由来推诿。 一时间朝廷上人人都闪烁其辞,互相扯皮,和刚才争论时的慷慨激昂正好成了鲜明的对比,让燕南天冷冷的旁观着这幕丑剧,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冷笑。 「够了,难道堂堂圣龙帝国在国家危难之际,竟然调动不了各位的一兵一卒吗?」 最后,广陵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几,略带激愤的喝道,这才中止了朝廷上那纷乱的议论。 随着龙颜大怒,整个大殿再次变得肃静,所有的大臣都低下了头,仿佛企图藉此避过这场麻烦。 而最具权势的燕南天和皇甫嵩,则好像老僧入定一般,竟然站立着闭目养神起来,明摆着要看对方如何收场。 「微臣愿意派出五万兵马参与征讨!」 石破天惊之下,打破僵局的仍然是风雨。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风雨听到了广陵帝几乎是喜极而泣的声音:「定凉侯真乃我肱股之臣也!」 风雨的心中微微一笑,这也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亲兵飞快的跑来,给在场圣龙帝国的文官武将们带来了又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议政王殿下在前来定凉侯府的路上遭遇伏击!」 议政王萧成秋,和令狐潮、上官明镜等人一样,是不请自来准备参加风雨所举办的宴会的一员,却没有想到这次赴宴,却因此让他走到了自己生命的最终尽头。 平心而论,在他二十多岁的生命中,可以说毫无建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喜欢舞文弄墨,又有些贪恋酒色的赋闲王爷。 然而,命运的拨弄和无法预测的政治,使他被有心人推上了权力斗争的第一线,作为牵制他那个年轻有为的弟弟辅政王萧剑秋的法宝。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萧成秋到死都不过是一个被人扯着线的木偶,也许出身于帝王之家,便是这位原本可能成为一个诗人或者风流才子的王爷人生最大的悲剧。 但是他的死却成为了如今牵扯最广,影响巨大的事件! 损失最大的莫过于燕南天,因为萧成秋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如今被暗杀,不仅是严重打击了他的威信,而且还让他失去了一张非常有用的王牌,受到极大的影响。 最受益的莫过于萧剑秋,议政王一死,辅政王自然少了许多牵制,以至于让人头一个念头就是认为这次暗杀和萧剑秋有关。 不过,在这场政治的游戏中受益的也并非完全是萧剑秋。 目前燕南天控制了圣京,实力大增,所以实际上包括广陵帝在内的所有不希望燕南天一手遮天的人,都是这场暗杀的受益者。 但是在这些受益者中间,至少风雨是最不开心的,因为议政王是在来自己府第参加宴会的时候被杀的,尽管这家伙是不请自来,但是毕竟是来风雨这边作客,风雨觉得 这么就被杀了,实在也是对自己威信的一次重大打击,表明杀手如此肆无忌惮,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更何况,说不定朝中就会有人因此而弹劾风雨违背祖制擅自宴请大臣的举动,甚至还有可能会猜疑风雨就是幕后的指使人。 至于其他的受益人,在目前燕南天完全控制圣京的情况下,也不敢明显的表露出什么特别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来,免得被恼羞成怒的燕南天当作是嫌疑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杀了,那真是死了也没有可怜。 于是,整个宴会可以说立刻就不欢而散,谁也没有继续的兴致了。 一般的官员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纷纷告辞回家,而燕南天、风雨等人则立刻神色沉重的驾车赶赴凶杀的现场。 凶杀案发生在前往定凉侯府的一条稍稍偏僻的道路上。 由于天色逐渐入夜,所以街上没有多少的行人,只有七八条尸体和一顶残破的轿子横七竖八的留在了当场,在 血泊中无声的控诉着那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周围则早已经被官兵封锁了起来。 先一步赶到现场的是邢部尚书诸葛青。 他也算是高战老元帅的门生,对于这种邢案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号称是天下第一判,为人处事也一向保持着低调,在政治方面更是始终采取中立的立场,所以在朝中和江湖有着非常高的声誉,无论哪一个派系都非常尊敬这位当代的铁面神判。 这时候,他看见燕南天等朝中重臣赶来,立刻禀告道:「这是一起有周详预谋和严密计画的刺杀,行动时间非常短,仅仅是一转眼的工夫,便发动了最为犀利的攻击,使用的是浸染了剧毒的弓箭,根据目击者的陈述,议政王殿下和他的七位护卫,都是被第一时间攻击而致死,甚至没有机会还手。」 「没有机会还手?」 风雨吃了一惊。 他扫了一眼尸体,确实如诸葛青所云,那些护卫甚至连刀剑都来不及拔出来,显然是根本就没有料想到有人会发动攻击,甚至可以说连危险的预感都没有产生。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袭击者也的确手段毒辣,所用的毒箭如此剧烈,以至于人死之后全身上下都被腐蚀了,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唯有通过身上的体态特征来确认。 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便这位草包王爷不学无术,没有什么本领,但是由于他身分的重要,燕南天不可能不派出最优秀的)武士加以保护。 如今这些应该是身经百战的武士,竟然对于危及其自身生命的危险一点都没有察觉,只能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些杀手的水准非同一般。 不过风雨更关心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样偏静的街道上,又值夜晚,居然会有目击者,这对于破案倒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小人正好率领一营弟兄奉命轮调东门守备,经过这里的时候,就听见几声惨叫,过来察看时就发现议政王殿下已经遇害了!」 察觉到风雨的心思,诸葛青挥手招来了目击者,而且还不止一个,正好是燕南天麾下整整一个营的士兵。 他们正好调防经过这里,看到了事情的发生,只可惜他们既没有看到凶手,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 反而因为人多慌乱,还从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现场,这让风雨多少有些失望。 「凶手呢?凶手是谁?」 燕南天却没有风雨这般闲心来判断,他只是用非常阴冷的声音质问诸葛青凶手的事情,不过那种隐含杀气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心中暗自震惊,明白这位统率着千军万马掌控着这座城市的强藩,心中已经是非常的愤怒了,紧接下来说不定就会是一场非常血腥和残忍的大屠杀。 「目前还没有突破性的线索!不过卑职一定会全力去查的!」 诸葛青神色不动的说道,一点也没有因为燕南天的语气而产生半点情绪的波动。 「我希望诸葛大人在十天之内查清此案,否则的话……哼!」 燕南天带着杀机冷冷的说道。 「诸葛兄,你……」 上官明镜有些忧虑的望着诸葛青说道。 他们同是高战一系的重臣,上官明镜的儿子上官百剑又拜在诸葛青门下,是诸葛青的得力助手,因此他是在场众人中最关切诸葛青的人了。 对于燕南天杀气腾腾的话,他实在是忧心忡忡,生怕燕南天藉这个机会拿诸葛青开刀来清除异己。 其实不单单是上官明镜,在风雨和皇甫嵩对视的眼神中,双双也都流露出了同样的忧虑。 毕竟圣京目前在燕南天的掌控之下,他要是藉这个机会把朝廷那些非嫡系的文官们清除掉,那么足以弥补议政王被杀带来的损失,以燕南天的能力和为人,不是不可能。 唯有诸葛青像仿佛没事的人一样,微微的皱着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四章:神秘之约 十月的烟波亭,依旧像往常那样的宁静,依山傍水的伫立于天地之间。 这座见证过无数血腥权谋和人间悲剧的凉亭,这座曾经让一代君王一夜白发的古迹,对于风雨来说是一点都不陌生。 在两年前,他曾经在这里和袁紫烟侃侃而谈天下大势,也曾经单独面对白飞云和四大家族的高手,更是在这里了解了自己和风云世家与生俱来无法割舍的关系,同样也是在这里进行过人生的重大抉择。 不过风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今天今夜来到这个地方。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一张纸条:「今夜独来烟波亭要事相商」,下面的署名赫然是失去踪迹多时的天池剑宗带剑传人袁紫烟。 纸条是在风雨宴会之后神秘的出现在书房内的,这两年风雨权位日重,府第当然是戒备森严,但是由于今天来到府中的人太多了,甚至包括了圣龙的皇帝,那些大臣强藩的护卫随从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反而很难找出什么线索,这也不能不让人佩服留书者对时机的把握。 陷阱?情报?迷阵? 这是风雨无法解开的谜团,虽然他感觉其中的诡异,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前来烟波亭。 因为一种越来越强烈的直觉告诉风雨,从自己在崆峒派首次得知「西门」的消息,到远征印月前突然得到「西门」的帮助,然后是「西门」参与到了圣龙帝国庞勋之乱中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然后是武林大会上少林方丈的被杀,以及如今议政王萧成秋被杀,间或还有一两场可能与之有关的刺杀和台下交易,这一系列刀光剑影之下的变 故,正蕴藏着一个非常巨大的阴谋,一个足以翻天覆地、山河变色的阴谋。 这个阴谋显然已经逐步的展开了。 权力的平衡点随着局势目不暇给的发展而被迅速的打破,导致了整个圣龙帝国目前正处于一种风雨欲来的状态。 但是行动者到底目的是什么,具体的步骤又是什么,风雨却一无所知。 这种犹如身处于暗夜之中的感觉,是风雨所不喜欢的,这也是他决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理由。 可惜,今夜的烟波亭什么也没有,四周一片寂静,有的只是一个翠衫少女独自坐在栏杆上,托着下巴在夜风中沉思。 徐徐的微风吹拂着少女的衣衫,少女的脸上正荡漾着甜蜜的笑容,一双修长的玉腿则不安分的腾在半空中来回的荡着。虽然这一幕的确非常动人,却不是风雨想象的场面。 「咦,怎么是你?」 年轻的男子和可爱的少女几乎同时开口,双方的话语中都透着浓浓的惊异。 「你怎么会在这里?妳哥哥呢?」 风雨微微皱了皱眉,在这里遇见云明月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这让他的心里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不能来这里吗?这里又不是你的凉州!」 云明月撇了撇嘴巴,皱了皱那可爱的小鼻子,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是,是,算我说错了!」 风雨有些苦笑的赔礼道,他头脑的清醒度至少还能够让他意识到一件事情:千万不要得罪美丽的女孩。 「哼,说错了就是说错了,什么叫做算说错了?」 云明月对风雨刚才质问的口吻显然有些耿耿于怀,不依不饶的娇嗔道,让统帅万马千军的名将大大后悔自己出言不逊。 「好了,今天就饶了你!」 云明月突然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在风雨的面前一跳一跳来回走动着说道:「恭喜你哦,圣龙定凉侯阁下!」 「恭喜我什么?」风雨有些茫然的问道。 不过他发觉现在云明月的样子虽然很不符合淑女的形象,却显得非常娇巧可爱,犹如家中的小妹妹一般,令人忍不住产生一种呵护的感觉。 「哼,还装蒜!」 少女再次可爱的哼了一声,略带娇嗔的说道:「立排众议,以大局为重,不计个人得失而出兵征讨乱军,这一下圣龙的那些老头,恐怕都把你当作拯救国家危难的千古大英雄了!我说得对不对,定凉侯阁下?」 说着,少女带着一些胜利者的高傲,得意的看着风雨,一双明亮的双眸忽闪忽闪的,仿佛在期待着年轻人的奖赏一般。 「哈哈,是你哥哥对你说的吧?」 风雨笑着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脑袋,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一步棋确实让风雨非常得意,非常机警的赢得了舆论和士大夫阶层对自己的赞誉和支持,相对于所产生的巨大政治效应,其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风雨还算清醒,知道像云明月这样一天只知道玩耍的小女孩,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眼光的,而在云明月身边,能够从中一眼就看出关键的,则非麦坚的特使云济莫属,这也让风雨突然对这个风云世家杰出的年轻人,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什么啊!」 可能是被风雨看穿的缘故,云明月有些恼羞成怒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正准备大发雌威的时候,却听见山顶上传来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那似乎是一种到了极度绝望的境地,方才发出的垂死的声音,在夜色的宁寂中显得格外的恐怖,令人不自禁得毛骨悚然,吓得少女顿时忘了原本打算的撒娇,一下子躲到了定凉侯的怀中。 「别怕!」 风雨拍了拍少女柔暖的肩膀,心中也是惊疑不定,直觉很没道理的感到今天一定会有大事情发生,而且会和自己有关,这个直觉让他做出了一个非常不符合他个性的决定——到圣龙山顶去看一看究竟。 圣京城郊的圣龙山,绝对是一个大大有名的存在,近的是两年前各大势力在天池剑宗的撮合下,订立了圣京协议,决定了当时圣龙的政治构局,避免了一场可能毁国灭家的内战;远的则可以推溯到,圣太祖年间天池剑宗的前身逍遥山庄的建立。 「逍遥」的意思是没有约束,自由自在。 事实上多少帝王将相、英雄豪杰殚精竭虑、辛苦一生,所求的不正是「逍遥」二字吗?只可惜人世间有着太多的无奈,往往都是事到临头而身不由己,又有谁能够真正的做到逍遥二字呢? 但是在圣龙帝国的心脏——圣京郊外的圣龙山上,有一座逍遥山庄,世代住着的主人都自称「逍遥」,而江湖上的好汉则尊称他们为「大龙头」。 他们非常神秘,外人难以得窥其中的庐山真面目,但是可以确定的事实是他们拥有着难以计数的财富,也掌握着可怕的权力,以至于可以影响朝政,可以号召江湖;可以控制青楼、赌场、当铺、车行等等一切偏门生意,还可以控制镖局、钱庄、客栈等一切正大光明的买卖;他们在 名门正派中受到尊敬,他们还可以决定那些黑道大亨的命运。 他们逍遥吗? 至少逍遥山庄的创始人自称自己很逍遥,而且让他的后人一旦接管逍遥山庄,就自动更名为逍遥,做一个傲视黑白两道、超然江湖庙堂的逍遥人。 逍遥的传说,源于一个军官在一个战乱频仍的年代所收养的一个孤儿。 这个军官把孤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让他和自己的独子一起习文练武。这两个年轻人从小就非常友爱,而且胸怀远大,立志要在人世间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拯救天下百姓,名留千古春秋。 将军的亲生儿子是大哥,叫萧圣龙,他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对于行军打仗有着惊人的天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军中锋芒毕露、受人爱戴的军官。 那个孤儿被起名为萧遥,却喜欢仗剑游侠,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高人传授,行走江湖,成为了武林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兄弟两人同心协力,热情好客,对于有困难来投靠的朋友哪怕是慕名的也来者不拒,对于志同道合者更是倾心交往、坦诚相待,很快「萧氏双侠」的名头在军中、在江湖广为传颂。 就这样,两人结交了一批同样怀着无限梦想、不安于现状的年轻人,一起喝酒吃肉、畅谈人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虽然在那个时代,对于像他们这样出身低微的年轻人,那些所谓的理想大多不过是酒后的宣泄、青春的美梦,真正的权力中枢完全被帝国的达官贵人所垄断,根本不是他们所能够企及的。 经过十年的努力,大哥凭借着出生入死建下的赫赫战功,已经晋升为统帅一个师的都尉,这算是军内中高层的职位了,一般而言,对于像他这样的出身的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达到了人生的极限。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机会终于来临了。 当时的帝国已经非常腐朽,皇帝不理朝政,权臣指鹿为马,地方上民不聊生,各地起义此起彼伏,而北方的外寇也伺机叩边。 大哥奉命北调戍边,应该说那是一件极其辛苦的差事,军中将士大多数都不愿意前往。大哥故意在临行前请大家喝酒,然后借口酒醉推迟开拔。 一连三天之后,当大哥终于要带领军队出征时,大家纷纷恋恋不舍故土,而且还担心不能准时到达目的地而受罚,于是大哥乘机揭竿而起,杀了州县官员,组织义军。 二弟原本正行走江湖,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组织起绿林好汉加入大哥的队伍,由于兄弟两人一向声名远播,所以很快就应者云集。 最后,在经过近十年的艰苦作战后,大哥终于统一了整个神州,创建了传承千年的圣龙帝国。 在这个过程中,二弟一方面帮助大哥出谋画策、征战沙场,一方面还凭借他在武林的声望和地位,笼络人心、联系各地的帮派提供情报和其他各类帮助,有时候甚至还亲身潜入军营刺杀敌人的将领,可以说为大哥的江山霸业,立下了汗马功劳,以至于大哥称帝后有一次在宴席上喝醉了酒,激动地宣布要把他的二弟立为皇太弟,作为帝国的继承人。 可惜这只是一次戏言,大哥酒醒之后,就十分后悔,以至于后来每次看见二弟就十分不自在。 二弟当然心知肚明,他本来就无意于帝位,也很鄙视大哥居然为了帝位而影响到兄弟的感情,更反感大哥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而不惜大肆杀戮原先情同手足的战友,于是就离开圣京,在圣京郊外的圣龙山上建立了赫赫有名的逍遥山庄,将自己的名字也改为逍遥,意思是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当然也心存讽刺大哥虽然九五至尊,但是却终日提心吊胆,反而不如自己快活之意。 由于二弟在江湖上的崇高威望,所以逍遥山庄成立那天,宾客云集,江湖上的好汉可不管什么朝廷的威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大哥虽然很不高兴,但是一则理亏,二则深知这个二弟的本领,如果惹火了他,这个在千军万马中杀人入囊中探物的家伙,可不会把深宫内苑放在眼里,况且,武林本是个是非之地,自己也管不了。 既然二弟自动退出庙堂,他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承认二弟在江湖上的领袖地位,在设计诱使二弟承诺永不出逍遥山庄后,和二弟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朝廷承认了逍遥山庄的地位,逍遥山庄永远免税、逍遥传人除非反 叛,否则永不加罪;作为回报,逍遥山庄有义务在皇室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挽救国家社稷。 这个协议大家都满意,于是皆大欢喜。 大哥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任逍遥非常雄才大略,扶植了大批亲信在各地发展壮大,同时秘密培养了一批杀手监控各地的势力,对天下的各行各业黑白两道进行了惊人的渗透,以至于虽然足不出户,却真正的影响着整个江湖。 同时第一任逍遥定下了许多古怪的规矩,比如每一代的继承人都要叫做逍遥。 每一任逍遥不一定是一个专才,但一定要是一个通才——一个让外行人当你是专家,内行人当你是同行的通才。 每一任的逍遥从小要接受各种学习:从权谋到军事,从治国到经商,从诗赋到礼仪,从天文到地理,无一不包。 每一任的逍遥都必须在江湖上历练二十年以上,才能够回到逍遥山庄像自己这样遥控指挥各方面的生意…… 于是,圣京成为了帝国绝对的心脏,地上王朝的中心在巍峨的圣龙宫廷之内;地下王朝的中心,则是静静的矗立在圣京城郊圣龙山上的逍遥山庄里。 地上王朝的传人是圣太祖和他的子孙;地下王朝的君主则自然是历代单传的逍遥。 而如今,风雨登上了圣龙山的山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座曾经辉煌而传奇的权力宫殿——逍遥山庄。 如今的逍遥山庄当然已经成为了一片残瓦断垣,里面是杂草丛生,一片狼藉,唯有那大片空旷的土地和残存的规模,在无声的提醒着人们这里主人曾经的不凡。 正所谓「多少舞榭楼台,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权力斗争的必然结果就是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即便是曾经如此显赫辉煌的逍遥山庄,也逃不过这样的规律。 看到这样的残像,很难想象这座看上去非常淡雅的山庄,曾是神秘的地下王国的宫殿,地下的君王就是逍遥——江湖中尊称他们为大龙头。 作为大龙头的逍遥,享有绝对的权力,位列地下王国金字塔的顶尖。 在大龙头的下面是长老联席会议,协助大龙头处理各项事务、监督大龙头履行自己的职责;再下面是内堂的堂主,负责维持地下王国中枢的日常运作;各地的舵主、香主、坛主犹如封疆大员一般,定期向中枢会报,接受中枢的审核与奖惩;此外,江湖上还有许多不属于逍遥的帮派,则犹如帝国的附属番邦,向大龙头进贡以示忠诚。 第一代逍遥创立了逍遥山庄,而第八代逍遥则壮大了逍遥山庄。 当这位年仅十五岁的第八代逍遥带着一副懒洋洋、发着呆、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在帮派内的大老们怀疑的目光中,接过了家族的权力逍遥登位之初,无疑是号称历史上最年轻、最懒、最会发呆的逍遥。 然而仅仅三年之后,当那些反对、轻视、嘲笑逍遥的山庄的权臣、江湖的帮派和朝中的大员一一遭受最惨烈的礼遇之后,逍遥就像他的父辈一样,稳稳的坐在了地下王国的龙椅上,对天下发号施令,生杀予夺。 虽然,逍遥依然是个一身白衣,满头散发,懒洋洋,笑咪咪的年轻人,但是人们却再也不敢心存不敬了。 在人们的眼里,逍遥的每一个举动都蕴含着深意,即使是看上去最温暖的笑容中,也包含着最冰冷的杀机。 这一代的逍遥在获得了历史上最年轻、最懒、最会发呆的逍遥的荣誉之后,又被戴上了最冷血、最残酷、最卑鄙的逍遥的桂冠。 他的一生对历史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不仅足迹踏遍东、西大陆,甚至还周游了数百年后才众所周知的新世界;他的地下王国无孔不入,对社会的渗透之深,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可以媲美;他的事迹决定了当时天下最强大的三个帝国的兴亡,甚至数百年之后还留下了他当年一时心血来潮创办的杰作——天池剑宗。 「帝王皆粪土,名利似浮云。超然红尘外,挥剑我自豪!」 ——这,就是逍遥,一个「领袖江湖,遥控庙堂」千古传奇。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逍遥再世传人的风雨,对于逍遥有着异乎寻常的崇拜,而逍遥对风雨的一生,事实上也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因此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者的征战天下《》凤舞九天 心情,瞻仰着这座地下王国权力中心的遗迹,一时间不由思绪万千。 「喂,你发什么呆啊!」 一边的云明月从小出生在与圣龙相隔着大海汪洋的麦坚,对于在圣龙民间几乎已经神化的逍遥,可就没有半点的印象,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景仰了。 在她的眼里这里又破又乱,再加上刚才那声恐怖的惨叫,使得这位云大小姐半点都没有待下去的兴致,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快点离开这里,根本就想不通风雨怎么会对这样的地方感兴趣,还摆出一脸的虔诚,这让她差点怀疑,那位圣龙最伟大的统帅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要不是出于对这个按照血缘也算是自家人、却自小流落还居然能够成就如此一番事业的年轻人有着说不出的好奇,换作了现在身边是任何其他一个人的话,她云大小姐早就掉头而去,甚至都不会跟着上山。 「云……云小姐!」 正在说话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草丛中传来,吓得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是一声尖叫。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锦衣少年,从他的服饰上看显然是出身不凡,不过如今无论多么显赫身世也无济于事,只见他脸色灰白泛黑,衣衫上沾着大堆的血迹,腹部被钝物洞穿,肠子也流了出来,现在还能够喘气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你……你是谁?」 云明月有些害怕的躲到了风雨的背后,小心的探出头问道。 「我……我是吕伽!」 「吕伽?」 云明月吃了一惊,拽着风雨的衣袖,稍稍靠近了一些,掩着鼻子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麦特尔他们呢?」 「那……那边……」 少年有气无力的朝山庄的深处指了指,声音嘎然而断,风雨上前探了一下鼻息,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怎么回事?」 称雄西北的定凉侯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形,也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因此转首语气有些严厉的向少女质问道。 「我……我……」 少女显然被风雨凶巴巴的语气给吓住了,双眼一红语带哽咽的说道:「那些家伙很讨厌,老是缠住人家,人家烦不过,就让他们到山上来决斗,谁胜利谁就有资格请人家吃饭,人家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胡闹! 愣了好一会方才明白过来的风雨,不由得暗地里摇头。 这应该是少年人常有的事情,几个年轻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正大光明的决斗来争取自己的权力,虽然在当事人眼里那是一件无比郑重的事情,但是在旁人看来却不过是一场儿戏,即便是身在局中的少年,恐怕在若干年后回首往事,也多半会付诸一笑。 只是这种争斗如果有了女孩子在一旁搧风点火的话,事情往往会闹大,甚至会出现多年的好友一夕之间反目成仇,而且往往会延续一生乃至世代,而许多有为的少年或者为之丧命、或者从此为情所困而潦倒,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因此让风雨对少女这样的作为十分的反感。 而这个时候,意识到闯了祸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打量着风雨,有些无助,有些可怜,还有些调皮,那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让原本想指责她的风雨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了,只好闷声说了一句「过去瞧瞧」,当先朝里面走去。 而有些畏惧的少女,则稍稍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恐惧,但不知道是害怕一个人下山,还是不敢违背年轻人的话,终究咬了咬银牙,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只是从她紧紧拉住风雨衣袖的举措来看,反映出了少女心中的害怕和胆怯。 「别怕!」 看到这情景,风雨只好拍了拍少女的手背安慰她。 「卡洛斯,卡洛斯!」 与此同时,一个横躺着的少年印入了少女的眼帘,可能是刚才看到过了一次,又或者这个少年和少女比较熟悉,这一次少女并没有刚才那般的恐惧,而是飞跑了过去,扶起少年的身体,焦急的喊了一声,明亮的双眸已经布满了泪珠。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正虔诚的祈求上苍不要索取这个认识的少年性命的少女,突然发觉自己手上变得轻飘了,低头一看,只见那个少年的下半身居然已经和自己扶着的上身分离了,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少女顿时发出了一声「啊!」的惊叫,然后就是剧烈的呕吐。 「他已经死了!」 当云明月恢复过来的时候,风雨正站在她的面前,而那具刚才尸体则被风雨用长衫掩了起来,显然是怕被少女再次看到。 「都是我不好!」 云明月感激的望了风雨一眼,悠悠的低下头说道。 她虽然做事情有些任性,但是心底却非常善良,今天看到这些少年前不久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却因为自己的提议而陷在这里,遭遇了杀身之祸,不由感到十分内疚。 「别难过了!」 少女的这个表现让风雨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好感,毕竟少年间的争风吃醋,也是世上常有的事情,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至于今天的事情纯粹是意外,完全怪责少女显然也是不对的。 其实风雨并不知道,沿袭了西大陆风俗的麦坚,和圣龙的女孩子母性旺盛,往往反而会选择失败者的情况不同,他们男女之间非常遵循丛林法则,强者夺得美人归,而失败一方则多半黯然离场接受这个结果,以至于少年之间为了女孩而决斗的事情比圣龙更为流行,而且还得到了社会和家长们的支持。 因此对从小生长在麦坚的云明月来说,她让那些少年为了爱情而当场决斗,这种在圣龙看来实在是红颜祸水的行为,其实是一件在麦坚非常值得称道的时尚行为。 不过此时的风雨自然没有什么心情来考虑这些,他只是沉声询问道:「你的那些朋友一共有几个人?」 「一共……一共是七个人!」 云明月有些怯生生的回答,看见风雨有些惊愕的扬了扬眉,急忙解释道:「其实是一个从麦坚来的议会长老的公子麦特尔,和你们圣龙江南都讨使令狐潮的公子令狐玄决斗,他们各带了两个助手,另外还有一个是你们圣龙晋阳留守的公子作裁判,所以……所以才有这么多人!」 风雨有些头疼的暗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人和人之间还真是大大的不相同,当万千天下黎民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为了生存而忙碌时,这帮公子小姐倒是悠闲无聊的很。 不过看见云明月眼珠溜溜转,低着小脑袋却不时偷偷观察自己脸色的娇俏模样,让风雨感觉好像是一个小妹妹因为调皮做错了事情,正垂头丧气的等着兄长的责罚,心底里却希望这样的责罚不要发生或者轻一些,煞是可爱,使得从小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的风雨心里飘过一阵温馨,也不忍再责怪她了。 当下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柔声说道:「我先送妳下山!」 「不!我要跟你一起进去!他们……他们都是因为我才陷入险境的,我不能够就这么一走了之!」 云明月的话,从开始有些犹豫到最后透着坚决和没得商量,这让风雨楞了一楞,没想到刚才还因为害怕有些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现在怎么突然间有这么大的勇气,如此敢于面对自己的责任,却不知道在少女的心中,早就因为风雨这些年的传奇般的事迹,和那天在圣京城内遭遇伏击时表现的从容镇静,而把他视作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尤其是在今天如此诡异的情况下,更是很自然而然的把风雨当作了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所以在刚才事发突然的时候,很自然的在风雨面前表现出了小儿女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她的内心却继承了风云世家那种傲气和无畏,如今定下神来之后再要逃避自己的责任,对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的朋友不顾而去,就绝对不是她的风格了。 第五章:两个脑袋 表面上看来似乎非常平常的逍遥山庄,内里却犹如迷宫一般的复杂。 自古以来,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无论是名门还是绿林,在权力的背后总是伴随着如此激烈而又残酷的斗争,在通往光芒万丈的权力宝座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堆满的尸骨、流淌的鲜血,因此这个地下王国的中心,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见证了无数血腥和阴谋。 如今,辉煌的宫殿成了废墟,权力的中心化作乌有,原本的庄严肃穆成了萧瑟苍凉,使得这里变得格外的阴 森,瑟瑟的风声仿佛夹杂着屈死冤魂的哀怨,在空旷中回荡,让人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小成子,是你啊!其他人呢?」 在一个转角处,云明月看到了其中一个上山的少年,正持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迎面走来,不由非常兴奋的跑了过去,为这些少年有希望生还而高兴。 「小心!」 说话的是风雨,伴随着他的话音,风雨来到了少女的面前,宝剑已经出鞘,为少女堪堪挡住了致命的一刀。 只见那个少年此时的双眸正泛出了诡异的绿芒,神情显得狰狞而凶残,手中挥舞着钢刀,出招刁钻而狠毒,犹如电闪一般的迅捷。 形势紧迫,风雨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只好一手揽住少女的软腰,一手挥剑御敌,脚下则足尖点地倒纵而去,在一片刀剑相交、金属撞击的刺耳声中,三人一追两退,已经移动了丈余。 这也算是风雨第二次抱住了云明月,而且同样是在敌人进逼、生死间不容发的危急关头。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敌人没有那个算命的那么厉害,更不同的是,这一次云明月不像上次那样,除了一动不动之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就在风雨倒退应敌的时候,云明月一声娇咤,两枚飞镖从她的手中飞出,直接命中了那个少年的双腿。 令人惊异的是这个少年居然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只是稍稍晃了一下,依旧不停歇的朝前杀来。 剑起,剑落。 也就是乘着少年晃了一下的工夫,风雨反击了。 九剑莲心。 自从风雨领教过蒙璇「夺命追魂九连环」的绝招之后,就非常喜欢这一招的凌厉和迅捷,因此加以借鉴变成了自己的一个剑招「九剑莲心」。 剑分九路,几乎在同一时间点中了少年九处大穴。 然后风雨松了一口气,这样九处大穴被点中,恐怕就算是白飞云的这样的高手,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解开,但是世事难料,异变发生了——「呀——啊——呀——」 仿佛野兽般的嚎叫发自少年的口中,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痛苦、悲愤、凄惨…… 少年的全身开始颤动了起来,双手,膝盖抖得要滚下地来,他指着自己的肚子,手指抖得像风中的瘦竹,眼里流露出极其畏惧和荒谬的神色,脸上的肌肉似有千百条蚯蚓在扭动,仿佛随时都要破土而出。 「风……风大哥!」 云明月有些畏惧的叫了一声,抓紧了风雨的衣衫。 就在这个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少年的肚子,一个正在膨胀的肚子,而且,凹凸不平,里面像住了一条毒龙,正在张牙舞爪,尽情恣虐。 「啊!」 少年又大叫一声。 惨叫。 遽然,一蓬红色的液体自少年的胸腹间喷溅了过来,在血雾中风雨和云明月不得不再次疾退,当血雾终止的时候,少年不见了。 只剩下一滩血肉模糊。 甚至连血肉都分不清的那种模糊。 是狼藉,而不只是模糊。 「跟我下山!」 风雨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并不胆小,但是他绝对不会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因为他是枭雄,而不是英雄。 英雄会将天下兴亡的重任负之于自己的肩上,而且流动着抗击强权、救助弱小的热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但是枭雄不同。 枭雄首先考虑到的是利害得失,清清楚楚的利害得失。 如果条件允许,他也会去拯救天下兴亡,他也会去救助弱小,他也会去抗击强权,但前提必须是条件允许,必须是这样做可以给他带来好处。 同样的,如果条件不许可的时候,那么当断即断的个性,会使得他非常自然的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又或者是趋利而避祸,无论什么事情还是人情,都无法阻挡他、牵制他。 风雨是枭雄,所以当需要割舍的时候,他并不在乎名誉,也不在乎面子。 就像现在,事情太诡异了,风雨半点都不想为了表现什么英雄主义的浪漫和气概,或者去救什么并不是非常相干的人,让自己的性命去承受无谓的风险。 所以风雨决定了离开。 云明月却在犹豫。 和风雨不同,云大小姐虽然有些任性,但是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侠义心肠,这让她总是喜欢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就如同她当初同情在圣京被圣龙各大势力联手打压的风雨,和在鄂州为情所困的尚兴一样,现在对于那些因为她而陷在山庄里的少年,云大小姐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救助他们,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自己会遭遇天大的危险。 如果只有她云明月一个人的话,那么云大小姐一定不会犹豫。 但是如今身边还有风雨,却让云大小姐无法做出决定,因为她用自己的性格来猜度风雨,认为风雨之所以要退走是怕自己受到伤害,那么如果自己坚持的话,风雨就一定会留下,而自己是绝对没有权力,再让另一个人留下来承受这样危险的。 所以,云明月在犹豫。 可惜,风雨走不了了,不过这倒也让云大小姐省却了许多烦恼。 阻止风雨离开的是一个喇嘛。 一个长着肥头大耳的喇嘛,正挺着一个大肚子,笑容可掬的挡在了风雨的面前,拦住了风雨和云明月的去路,那样子让云明月不由想起了庙中的大肚弥勒佛。 「我叫桑昆。」 喇嘛开口了,他的自我介绍真的是非常简单,做出这样简单介绍的人,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惜语如金,懒得多说半句话;另一种是自恃身分,认为只要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人们就自然知道自己是谁了,因此就没有多说的必要。 这个喇嘛应该是属于后者,因为风雨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立刻想到他应该就是呼兰喇嘛教硕果仅存的七名白衣喇嘛之一,最擅长的就是搜魂大法。 这种法术是融合了东方的移魂术、西方的亡灵术,而发展起来的一种控制僵尸的方法。运用这种发术,可以让人无知无觉,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六亲不认,成为 施法者杀人的工具,这也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了刚才那个少年为什么会如此表现了。 只是作为白衣喇嘛,他在整个呼兰地位十分高,绝对进入了前十大高手之列。这么一个呼兰的重要人物,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圣龙帝国之内,又怎么来到了圣龙山上这个已经荒废了的逍遥山庄呢? 没有容风雨多想,桑昆发动了攻势,就在他刚刚面带笑容非常和蔼的自我介绍之后,在大多数人按常理会想当然的,认为双方应该会有一些对话、一些寒暄的时候,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发动了攻势。 只见他竟然拿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脑袋作为弹头,如同火箭一般的飞射过来,击向了风雨。 这是一招匪夷所思的招数,绝对不是正常的高手会使用的。因为这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的罩门放到了对方的刀口下,除非这家伙的脑袋可以刀枪不入。 桑昆的脑袋是否刀枪不入,风雨没有机会试验,因为桑昆来得太快了,以至于风雨根本来不及出剑,但是别无选择,他必须挡住这个肉弹,因为后退就意味着气势和先机的完全落败,这在高手对决中是致命的, 于是,奇妙的景象出现了。 风雨双手虚推,桑昆身体平垂在半空中距离风雨双掌不远处停住了。 在一瞬间的定格之后,伴随着剧烈的轰响中,桑昆被弹射了回去,距离原地退后了一尺;风雨摇晃了两下,也踉踉跄跄的向后挪动了六七步,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桑昆又做出了一项更怪异、荒诞、不可思议的攻击。 他「攻击」自己。 他一反手,「拔」掉了自己的头! 谁都楞住了。 桑昆却还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竟把自己的「头」扔了出去。 向风雨扔去! 风雨不是无能的人,无论是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还是在突发事件中面对暗杀,他都不是只碰上一次两次了,按理已经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然而像这样的事情却还是 第一次遇见,在这种怪诞的感觉里,一时也不知应该要如何应对是好。 「快躲!那是霹雳子!」 就在这时候,有人猛地喝了一声,犹如炸起了一道惊雷。 风雨没有多想,立刻拉住了云明月朝后退去,就和刚才被少年追杀时的情景一样。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爆炸声起,云明月被爆炸力震得斜里飞跌。在这千钧一发间望去:只见那「没有头」的桑昆,突然又徐徐「升」起了一颗头颅来! 这头正升上来之际,一个人就在他背后出现。 全无征兆、突然出现。 好似从地下冒出,又似在空气里乍现。 这人一出现,就喝了一大声,同时双手握剑而斩。 剑光有若惊电在空中闪过! 有力! 惨烈! 灭绝! 这应该就是那一剑的风格吧。 那剑光过处,那个刚升起的头颧,在一声极有力的砍肉削骨的闷响后,随着红色的洙液,喷溅半空,分成两半。 然后,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声轻叹,从那已经成为两半的头颅中发出,接着桑昆的身躯缓缓倒下,最后是还剑入鞘的刺耳哑响。 身为黄金剑士的洛查,随着桑昆的倒地,而出现在了风月和云明月的眼前,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则是云济。 战斗剧烈,但已结束。 战斗只有一招。 结果是:桑昆死。 洛查收剑。 桑昆输得很冤,他根本没有机会进行发挥自己的武功。 那个其实是江南霹雳堂制造的霹雳子的脑袋是他的绝招,只是用这个绝招的时候,他必须先运用瑜伽术把自己真的脑袋和套在外面的霹雳子分离,而这个过程进行的时候,也就是他防备最弱的时候。 于是他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砍了,他企图用怪异的方法获胜,却因为这种怪异的方法,导致了他被人用同样怪异的方法要了老命。 但是洛查却绝对是依靠能力而获胜。 因为像桑昆这样的高手,在一般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人逼近的,更不用说偷袭了。 洛查的这一剑,首先是需要他有足够的功夫,能够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靠近桑昆,然后是精确的时机掌握,最重要的是那一剑必须够快够狠,否则以桑昆的能力在察觉危险的时候,哪怕是一瞬间的缓慢,都会让他有机会反击。 事实上,在刚才电闪般的剎那间,风雨已经看到了在桑昆中剑之前,这个白衣喇嘛已经偏过了身子,双肩也已经微微耸了耸,如果洛查的剑不是这么快,不是这么狠的话,到底能否这么轻松的要了这个可以和中原九品高手相庭抗立的家伙的性命,实在是一件未知之数。 战斗结束了,不过风雨却因为桑昆的那个人头而震惊。 这个人头制作得太好了,首先是一个非常利害而精致的暗器;其次还运用了非常先进的火药技术,成为了一件别致的火器。 蜀中唐门,擅用暗器。 江南霹雳堂,精制炸药。 江南霹雳堂这些年来子弟辈出,不乏精英,他们把炸药的炼制又拓展出新的境地,「霹雳子」正是霹雳堂著名的「三大炸药」之一。 桑昆精于暗器,与唐门似已有挂勾,而他掷头袭人,又暗伏霹雳子,莫不是也跟霹雳堂有关联? 桑昆是不是跟霹雳堂有关联,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呼兰有没有和江南霹雳堂的有联系? 江湖门派表面上各自为政,其实都在四大家族的监控之下,或者在天池剑宗的领袖之下,天池剑宗当然不会和张仲剑联手,那么四大家族呢? 此外,几天前自己遇刺时也曾经遭遇了江南霹雳堂的火药,而那场暗杀照云济的说法是冲着云济来的,那么彼此之间是巧合还是有联系? 呼兰、圣龙四大家族、江湖武林、麦剑、袁紫烟、「西门」,这些看来似乎各霸一方的势力,今天却似乎格外的紧密。 云济是为了阻止那些少年为云明月决斗而来的。 因为决斗的双方,一个是麦坚强硬派领袖麦卡西的公子麦特尔,一个是圣龙帝国名门令狐家族的子弟,如果双方真的有什么损伤的话,势必会影响到两大强国之间的政治关系,从而对天下格局产生重大影响。 此外,麦卡西家族是麦坚最顽固的保守派,这个老头一直坚持在麦坚排斥其他种族的人,让西大陆血缘的人统治这个国家,并且主张帮助阿育王朝把风雨军逐出印月半岛。 这也就和在政治上主张「麦坚是全天下各民族融合的麦坚」,同时在印月问题上,又偏向风雨的风云世家产生了激烈的对立。 目前双方之所以能够保持一种平和,主要是因为麦卡西钟爱的独子麦特尔,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云明月,甚至不 惜翻越重洋追到了圣龙,使得麦卡西不得不照顾到了儿子这一方面。 而对于这件事情,在麦坚相对处于劣势的风云世家是乐观其成的,家族的长老并不希望和在麦坚根深蒂固代表主流意见的麦卡西家族真的水火不容,结为秦晋之好无疑是一个双方互利的选择。 所以,如今麦特尔的安危从某种程度上讲对风雨军、对风云世家,都是有着非同小可的影响。 这些理由让云济别无选择,必须去援救麦特尔。 而且在他看来,自己、洛查、风雨和妹妹云明月,都是拥有这中原七品高手以上的功力,除非同时碰上好几个桑昆,否则没道理有什么太大的危险,而桑昆这样的高手,在这个世界上应该也不算很多。 风雨也没有意见,虽然他对于云明月是不是有什么中原七品高手的功力保持了怀疑,但是他相信云济和洛查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实力上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何况如今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麦特尔的生死,居然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使得风雨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风云世家,都有着必须的理由去把这个家伙找出来。 云明月更是没有什么意见,她本来就希望剩下的那些少年不要有事。对于这些一直缠在她身边的公子哥,她虽然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但有时候也感到很有面子,最重要的是她从来都不希望这些朋友真的受到伤害,尤其是这件事情和她有关,更让她觉得自己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来解决这件事情。 于是,共识很快就达成了。 消遥山庄真的非常大。 如果不是那一声惨叫,风雨等人不会来到这里,虽然这一声惨叫,总是让风雨感到似乎是对方故意引自己而来的,但既然云济兄妹都认为这声惨叫应该是麦特尔发出的,而自己一行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找出麦特尔,所以就算是明知陷阱,好像也不能不踏进来,这也算是一种无奈,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艺高人胆大。 「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个非常空旷的庭院,在夜色中有些黑漆漆的,令人恐怖的是脚下竟然有许多散落的尸骨,四周更是 起伏着绿油油的磷火,就如同鬼灯一般,仿佛进入了一个无边的地狱,让云明月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这里应该是当年逍遥山庄刑堂的所在!」 相对于云家兄妹,风雨对逍遥山庄显然非常熟悉,他沉声解释道:「在这里曾经处决过许多逍遥山庄的敌人和叛徒,最著名的一次就是号称「四海银狐」的第八任逍遥。 「他在即位后的第三年的除夕之夜突然发难,在卧房里杀死了前来探病的、把他当作傀儡的首席长老,随后将依照惯例前来参加年会的,帮中反对派势力的首脑共三十五人一网打尽,将他们的副手转为正职,宣誓效忠逍遥,从此掌控了地下王国的实权,将逍遥山庄的势力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而在这一次权力的角逐中,除了逍遥山庄数百口人因此被杀之外,江湖上还一共有七十八家帮派被寸断满门,上千人身首异处,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就是被带到了这里进行审判和处决,并且将那些遭受了各种残酷刑法而亡的尸首风干保留了下来,用以震慑其他人,因此这里也被称作了人间地狱。」 「别……别说了!」 云明月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听着就感到凉飕飕的她,在这个时候又看到了一个让人不寒而颤的景象。 走过庭院之后,是一间黑洞洞的屋子,只有几盏相距很远的风灯发出微弱的光亮,让人可以看见屋子的摆设。 屋子非常大。 之所以说非常大,是因为进去之后居然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感觉。 在屋子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蜡像。蜡像是如此的逼真,仿佛真人一般,那尺寸、那神情、那动作都和真的没有两样,而且还让人感到洋溢着一股生机。 然而也正是这样,更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这些蜡像所展现的不是别的,而是地狱。 有下油锅的,有腰斩的,有滚刀山的,也有挖心剖肠的,更让人感到心惊的是凌迟处死,那是用网状的丝织物,把赤裸的人紧紧裹住,把受刑者身上的肌肉全部突起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用刀一块一块的挖下来。 受刑者神志是非常得清楚,以至于不得不活活的承受如此的痛苦,整个面部都扭曲成了一块。 制作这些的是天才,同时也是疯子! 这是风雨等人马上得出的结论。 「欢迎各位来到人间地狱!」 一个神秘的声音仿佛从地底的深处响起,然后在一阵阵脚步和木头敲击地面的声音中,一个老头手持着一根比他身体还高的权杖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个老头有两个特征:一是黑,二是圆。 说他黑,那是因为他的肤色是一种天然的黑,而不是像东大陆人那种长久劳作被阳光晒出来的黑,可以说是黑得发亮,以至于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简直就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唯有其雪白的牙齿显得尤为醒目,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至于说到圆,那就是一个客观实际了。 他的头是圆的,身体是圆的,手伸出来也是圆乎乎的。还有圆圆的嘴,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腿…… 只见这个圆圆的似乎一直笑咪咪同时也让人想笑的老头,手持着权杖向风雨很有礼貌的弯了一下腰,说道:「黑巫师哈桑向风侯问好,我等你很久了。」 风雨注意到这个自称为黑巫师的老头声音很奇特,好像是儿童的声音,有点尖,带着点清脆。 「黑巫师?你是来自炙大陆的人?」 相对而言,云济的反应就显得有些激烈了,同时炙大陆这个名词也让风雨感到了震惊,顿时想到了许多东西。 遥远的炙大陆,那是一个和东、西大陆隔海相望的地方,它不同于东、西大陆有着陆地相连,也不像麦坚和其他大陆隔着汪洋大海、只是在近百年来才得以发展起来,它和东、西大陆离得很近,隔着狭窄的海峡。 古往今来,罗马人、大食人还有拜占庭人都曾经横跨三大陆,将连接三大陆的海洋变成帝国的内海,炙大陆上靠近东、西大陆的地区,曾经建立过辉煌的帝国,也曾经被不止一个庞大的帝国所征服。 但是如果认为炙大陆仅止于此,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炙大陆的深处,是繁茂的森林,居住着强悍的部族,更有许多神秘的传说,而其中黑巫师更是作为一种恐怖的存在记入了史册,令人非常惧怕。 传说中他们具备着超越水准的治疗能力。 不同于圣龙的人体和医药学,也不同于西方的神圣系治疗术,他们用的是黑暗的能力。大约类似于「以毒攻毒」的原理,他们所使用的力量可以令人离奇的死亡而防不胜防,然而这种死亡的力量,对于治疗和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也同样有效,这让他们一方面成为了救治疑难杂症的天使,另一方面则成为阴谋暗杀的强大工具。 正因为拥有了这样奇特的能力,以至于让他们为世俗所畏惧,更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权贵所利用,从而在跨越大陆的帝国中流传着许多黑巫师介入宫廷政变的故事。 但是这些人一般都生活在远离文明的山区和森林之中,要不就是被供养在大食、拜占庭的宫廷里,很少会出现在东大陆。 风雨不得不承认这位黑巫师的圣龙语确实讲得很不错——虽然圣龙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成为了世界超级强国,她的语言成了一种标准和流行的大陆通用语言,但是像黑巫师这样生活在主流社会之外的人来说,能会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事情了,而说得如此的流利,不能不令风雨感到震惊。 只是,这样一个拥有着神秘的力量,原本应该远离正常社会,如今却来到了他根本不应该来到的圣龙,居然还能够说如此流利的圣龙语,更一眼认出自己的黑巫师,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六章:再见仙子 「哼,看剑!」 洛查没有想太多,他采取的是最为直接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拔剑砍去。 这个似乎有些莽撞的做法,倒也算是有效,因为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与其被人好整以暇的摆布,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出击,以力量决胜负,以实力定生死。 也正因为如此,明白这一点的云济和风雨都没有出手,一任洛查出击试探一下这个古怪的黑巫师的底细,自己则暗中凝神戒备四周,以防有人暗算。 横扫千军,势如破竹。 洛查的剑法属于麦坚的正宗,这种脱始于西大陆的武功,没有东方武学那么繁杂和技巧,但也正因为如此,更加注重了力量和气势。配合着浑厚无比的黄金斗气,洛查的剑一出手,就给人一种开天辟地的感觉。 勇往直前,绝不回头! 洛查连人带剑,浑然如一体,仿佛射出的箭弩,迅捷、勇猛,带着破空的声响,夹着强大的霸气,朝黑巫师杀了过去。 这情景十分有趣,人高马大的洛查,双手握着宽厚长大的宝剑,而对方则是一个又黑又圆的老头,甚至还不如洛查手中那把宽剑高,无论气势还是形象,简直就像下山的猛虎扑向了受惊的羔羊,翱翔的雄鹰盯视着受伤的麋鹿。 可惜,黑巫师既不是羔羊,也不是麋鹿。 他是躲在黑暗中的猎人。 在不知名的念叨中,黑巫师的权杖泛起了浓浓的黑雾,黑得如此浓烈,以至于在这样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也是如此明显。 高过于黑巫师人头的权杖被平平的举起,迎向了冲刺而来的洛查,还有他手中那把宽厚长大、杀人无数的大剑。 胜负似乎一目了然,高大威猛的洛查,宽厚长大的大剑,就在刚才还斩杀了呼兰喇嘛教功力足以和中原九品高手一争长短的白衣喇嘛桑昆,如今对付这个拿着木制的权杖,又黑又圆的老头,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天地之别。 差距的确是天地之别,可惜结局却恰恰相反。 洛查连人带剑立刻陷入了黑雾之中,然后是连带着老头和他手中的权杖也都陷入了黑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好!」 风雨和云济同时叫了一声,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立刻出剑赶去。 鲜血从黑雾中喷射了出来。 洛查迅速的倒退,浑身浴血,脸上呈现出一种惊骇莫名的神色,这让风雨和云济同时心中一凛,因为要像洛查这样天生的战士如此惊恐,那应该是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件,而刚才的整个过程只不过是一秒而已,在这么一 秒的时间里,却让身为黄金剑士的洛查败得如此狼狈,而且心神也受到如此恐吓,又怎能不让人对这个神秘的老头,产生一种莫测高深的恐惧感? 幸好,洛查只是受了外伤,却无性命之虞。 但是在刚才那一秒钟的战斗中所有的感受和遭遇,即便是勇敢如他的战士,也不由一想起来就在脸上泛起了无限的惊恐。 他下定了决心要把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沉淀于脑海深处,永远都不要再提起来。 这个来自新大陆的战士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那把剑突然出现帮自己挡住了那致命的攻击,那么现在自己恐怕早就和人世间永别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把救了洛查的剑,不是风雨的,也不是云济,而是一个飘然若仙子的美人的,一个让人非常惊讶居然会在这里出现的美人——袁紫烟的。 更让人意外的是,袁紫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位是炙大陆的首席长老哈桑黑巫师,大家都是自己人!」 「袁仙子?」 风雨挠了挠自己有些微微发疼的脑袋,今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千奇百怪,一连串出人意料的事情接踵而至,其中莫过于原本约自己在山下烟波亭相见的袁紫烟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这个怀疑为敌人的黑巫师居然站在一起。 「我在烟波亭久候风侯不至,便来到了山上!」 袁紫烟似乎察觉到了风雨的疑问,便主动笑了一笑,娓娓解释道:「这位哈桑大师乃是炙大陆黑神祭坛本代的传人,这次前来圣龙,一则是要帮助紫烟解决一件悬案,二则也是想看一看一代传奇逍遥的隔代传人,这也是紫烟此次约风侯前来的主要原因。」 黑神祭坛? 云济兄妹和洛查听着还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风雨却不由得心中大惊。 在看过逍遥手记之后,风雨对这个黑神祭坛并不陌生,这是炙大陆最神秘、最权威的所在,就如同天池剑宗对于圣龙、耶路撒冷对于大食、梵蒂冈对于西大陆诸国一般,在逍遥的纪录中有过非常详尽的叙述。 想当年逍遥初到西大陆的时候,曾经和西大陆的一个圣骑士不打不相识。两人都是豪迈爽朗的性情男儿,自然是相见恨晚,成了非常投缘的好朋友。 可惜这个圣骑士青梅竹马的师妹也同时喜欢上了逍遥,于是三人之间产生了非常麻烦的纠葛,而逍遥顾虑到自己的好朋友,自然是拒绝了这个女孩的示爱。 正在这个时候,恰好西大陆的教廷出现了一宗非常诡异的谋杀案,线索直指炙大陆,于是那个师妹在被逍遥拒绝之后,愤然孤身一人前往炙大陆。 逍遥和那个圣骑士随后跟了过去,先是联手夜探神坛力败炙大陆十大高手结下深仇,到后来与其中几名长老相逢一笑泯恩仇、共御强敌,最后却又因为某种语焉不详的原因抽身而去,在炙大陆成就了不少令人神往的传奇,也结交了不少性情中人,当然同时也结下了不小的仇怨,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敌是友实在是很难说得清楚。 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怎么还会有人不远千里来找到自己,只为了自己算是逍遥的隔代传人? 想到这里,风雨有些困惑不解的望着出身天池剑宗,从某种程度上和逍遥的关系应该更为深厚的袁紫烟。 「这件事情唯有风侯才行。」 袁紫烟有些抱歉的说道:「风侯有所不知,天池剑宗虽然一直被称为继承了逍遥前辈的衣钵,其实主持人却是弄玉郡主,继承的,也仅仅是逍遥前辈的武学和当年在神州的号召力,至于逍遥前辈一生的许多秘辛,恐怕普天下也就只有风侯你最清楚了!」 在风雨等人错愕的神情中,袁紫烟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当年天池剑宗虽然是逍遥一手创立,但实际上不过是他的一时心血来潮的戏作,在逍遥掌控天池剑宗的时候,这不过是一个隶属于逍遥山庄的附庸而已。 只是后来,由于逍遥的好友、一代名将、劳苦功高的秦鸣元帅被圣龙朝廷含冤处死,逍遥愤而解散逍遥山庄、收回支持圣龙皇室的承诺,独自离开神州,导致了当时的圣龙皇帝最终被没有了顾忌的奸臣所杀,圣龙也因此而出现了近百年的纷乱和割据。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出身皇室的弄玉郡主挺身而出,接管了天池剑宗,并且对外宣称是逍遥的继承人。 这位弄玉郡主可以说当时非常厉害的一代奇女子,和几乎征服了全天下的天神之鞭提丁可汗、纵横四海的四海银狐逍遥、圣龙第一名将秦鸣元帅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她的铁腕之下,天池剑宗取代了逍遥山庄,号令着天下武林,确保了圣龙皇室的血脉,最终辅助圣光武帝中兴了圣龙帝国。 不过这段往事毕竟不十分光彩,而且逍遥和逍遥山庄早就在江湖武林中深入人心了,当时的天池剑宗,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完全脱离逍遥的影响而独立门户,所以流传下来的统一口吻,就是一代奇侠逍遥为了适应当时天下形势的需要,毅然放弃了逍遥山庄,建立了天池剑宗,以拯救天下;而天池剑宗在这数百年来也始终都以逍遥的继承人自居。 至于真正的历史和事实,却被深深的掩藏了起来,只有天池剑宗的首脑知道。 好一个嫁祸东吴! 风雨心中有些不满的想道。相信袁紫烟一定是因为那桩什么悬案有求于这个哈桑,所以才如此卖力的把自己给推到了前台,甚至为了取信于哈桑,不惜说出天池剑宗和 逍遥之间的真实关系,还真是很现实,不过这也让风雨更为好奇到底是什么悬案,居然让天池剑宗会这样有求于人。 「你就是逍遥的隔代传人?不错不错,我要你跟我回炙大陆,有你的好处!」 正在风雨思考的时候,却听见黑巫师哈桑大声的说道,那望着风雨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看到了心爱的猎物一般。 「什么?」 风雨楞了一楞,不自觉的挠了挠脑袋,感觉好像听到了天外方言,倒是没有半点愤怒,反而感到了极度的好笑,自从自己成为了名符其实的西北王之后,真是好久没听到有人会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了,以至于听上去竟然有些不习惯。 「我说的圣龙话你听不懂吗?」黑巫师不耐烦的翻了一翻白眼,继续说道:「你跟我到炙大陆待上两年,作为交换我会教你掌握神奇的黑巫术,而且日后炙大陆所有的黑巫师和战士会答应你一件要求!」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有空!」 虽然听上去这个建议很诱人,风雨还是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堂堂圣龙帝国的定凉侯,手中掌管着数十万雄师劲旅,治下万里方圆无数黎民,怎么可能听这么一个老头的话,乖乖的跑到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去?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可由不得你了!」 黑巫师没有想到自己开出这么诱人的价码,对方居然不理不睬,不由楞了一楞,过了半晌方才冷哼了一声,作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手势,在清脆的指节敲打声中,几名和他一般漆黑,人高马大,腰配弯刀的壮汉走了出来。 昆仑奴! 风雨首先想到了这个名词,千百年来,随着炙大陆自身璀璨文明昙花一现之后,那块神秘的土地就变成了周围许多帝国开疆拓土、掠夺财富、建立功业的猎场。 许多土著的炙大陆人纷纷被抓了起来,由于他们男的身材高大、武艺高强,女的性感柔顺,又是远离故土人地生疏语言闭塞,所以显得格外的可靠,成为了大食帝国、拜占庭帝国这些介于东西大陆之间王朝宫廷的奢侈品。 王孙大公把自身拥有多少昆仑奴看作是一件象征地位、财富的标准,在丝绸之路兴盛的岁月中,他们的身影也曾经出现在圣龙帝国的大地上,成为那些远行贸易的商人们奇货可居的商品。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看见这些昆仑奴,不过既然连黑巫师都出现了,那么作为听从黑巫师号令的炙大陆战士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面对这场似乎不得不战的场面,风雨不禁瞥了袁紫烟一眼,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天池剑宗的阴谋。 这一点倒是冤枉了袁紫烟,由于为了一件悬案而清楚哈桑的她,原以为炙大陆和逍遥之间虽然有些纠葛,但是总的来说也有不浅的交情,因此只当是哈桑要找风雨询问一些尘烟旧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当事人也早就作了古,以风雨的个性,断然不会迂腐到因为这些事情而平白树立敌人的。 而自己如此顺水推舟,既解决了事情,又把哈桑这个拥有神秘力量的人物拉来成为朋友,实在是一举两得。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哈桑居然一开口就提出要风雨和他去炙大陆,这自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发展到了如今兵戎相见的份上,可以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当下,袁紫烟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哈桑前辈且慢,紫烟以为大家可能有什么误会?不知道前辈找风侯有什么事情,我想风侯如果能够帮忙的话,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我说过了,逍遥的隔代传人必须跟我回一趟。」 老头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商量的坚持,随着他的手势,那四个黑肤色的战士也逐渐向风雨靠了过来。 刀,出手了! 四柄明晃晃的刀同时袭向风雨,在那么一瞬间几乎封住了风雨所有的去路。 在云明月等旁观者的眼中,这四个大汉只是抽出了刀片,然后围绕着风雨不停的游走,那每一招、每一式都不过是最简单的劈砍斩杀,就算是最不入流的江湖武人也会舞出这样的招式来,让人甚至有些好笑,对方居然会用这样的武功来对付风雨。 虽然风雨并不怎么显露过自己的武学,不过他有着风云世家的真传,又得到了逍遥的留书,自己也曾身经百战出身如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这样的四把刀给困住。 可惜,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 很快,云济等人便发觉了不对,仔细看时,这四个人,四把刀,顿时让人产生截然不同的感觉。 仿佛巨浪涌来,好像万马奔腾,在云明月等旁观者的眼中,这四柄刀互相照应、彼此牵动,似乎笼罩了全部的世界,水泼不进,针插不来,连绵不绝的运转中蕴含着犀利的攻势,同时也暗藏着周全的防守,即便是自己想要动手施救,一时间似乎也无从下手,无论如何都是顾此而失彼,挡得住这一刀,却顾不了那一刀。 旁观者尚且是如此的感受,那么身在局中的风雨呢? 一声清吟,一道剑光。 在清吟中风雨出剑了。 如果说那四把弯刀舞在了一起,给人的是一种雄厚混沌的感觉,那么现在风雨的这一剑,却是说不出的洒脱和飘逸。 渐渐的,那一道剑光,变成了满天的繁星,反而包揽住了那排山倒海的刀光,犹如宇宙那般的浩瀚,似乎无所不能的包容。 在这样的剑光之下,四把刀开始散乱了,最后瓦解了,停止了。四名黑肤色的武士呆若木鸡的站立当场,仿佛犹在梦中,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所向披靡的刀阵,竟然就这样完蛋了。 这就是旁观者的感觉。 而实际上,整个过程只有那么一瞬间,风雨也仅仅是拔剑而出一招而已。 但就是那一剑,却给人如此深刻的印象:不算凌厉,不算霸道,不算华丽,不算周密,但是却足够飘逸,足够洒脱,仿佛天下万物都不过是尘土,仿佛世间沧桑只够付诸一笑,无论是千军万马,还是群山大海,都无法阻挡,都无法影响,唯有那一剑,自成于天地之间,天马行空、我行我素,永不改变。 云明月痴迷了,就像无数做梦的少女,突然间遇到了心中寻找已久的白马王子一样,她因为风雨的剑而痴迷。 那种虽千万人吾独往,那种我自纵横谁奈我,那种藐视天下世俗依然故我,那种傲对沧海任逍遥,怎能不让崇拜英雄、心藏梦想的怀春少女痴醉? 云济皱眉了,风雨让天下震惊和崇拜的是他天才的军事指挥能力,那种高屋建瓴的战略眼光,和那种机变灵活的战术指挥,成就了他当世辉煌的军事功绩,至于风雨的武功,虽然也有人说他不错,却很少被世人所关注。 但是今天的这一剑,却让云济心中暗暗吃惊,因为这样的一剑,足够列为天下第一流高手的行列,远远超出了一个自学风云世家武功的年轻人的能力范畴,看来有必要对风雨这个人重新评估。 和云济生出同感的是洛查。 不过他思维的角度和权谋无关,和政治绝缘,他的双眼放出光芒,仅仅是因为一个武者的见猎心喜。 一个武者要想攀登武学的高峰,就必须不断的挑战强者,在生与死的绝境中体验武学的真谛,从而刺激自己突破原有的极限,因此对于一个武者,尤其是一个自身已经达到相当高峰的武者来说,没有什么比遇见一个值得一战的高手更能令他感到心动的了。 袁紫烟则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结局还算不错。 她一方面需要黑巫师的合作,另一方面也不希望风雨因此受到损害——毕竟眼下的风雨军,是一支影响整个圣龙大局的重要力量,风雨军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天下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黑巫师却冷哼了一声,不过不是生气,反而是兴奋。 逍遥的隔代传人原本就不应该如此不济,如果风雨失败了这才奇怪,但也正因为风雨的武功高强,顿时让黑巫师眼神中放出了光芒,仿佛是一件什么多年的心愿眼看要达成的那种喜悦。 然而,黑巫师对于自己喜悦的庆祝方式却是非常特别的,因为他的方式是出手攻击,向风雨展开了攻击。 黑雾再次出现,不同的是刚才黑巫师以逸待劳坐等着洛查攻来,而这一次则是黑巫师主动攻向了风雨。 黑巫师进,风雨退。 和刚才洛查与黑巫师之间交手快若闪电不同,这一次双方的动作却是如此的缓慢,黑巫师的每一步仿佛都是在做着饭后的散步,而风雨的倒退也配合着黑巫师的步伐和节奏,始终保持着原先的距离。 在旁人看来,这两人的交手根本就不像是武林高手的比试,也看不出有什么紧张和惊心动魄,恐怕连孩童的嬉闹都要比这精采得多。 但是风雨脸上的神色却和实际的动作非常的不和谐,他的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一脸的凝重,额头甚至渗出了汗珠。 这一刻,风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洛查的脸上会出现惊骇莫名的神情的原因。 在他的感觉中,自己似乎被隔绝了,四周到处充斥着杀气,自己就好像是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孤舟,没有任何的帮助,没有任何的外援,就仿佛被世界所抛弃,孤独、恐惧、绝望的负面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那令人无法喘气的压力也接踵而至。 退,再退! 仿佛眼下除了后退,才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没有退路了。 风雨很快就退到了墙角。 黑巫师持着权杖加速逼近,如此得快,和刚才的缓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仅仅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逼 到了风雨的身边,一团黑雾笼罩住了两个人,眼看刚才洛查的情景再次重现。 「不要!」 「住手!」 「手下留情!」 「看剑!」 云明月、云济、袁紫烟和洛查分别叫了起来,四柄剑同时出手,击向了黑巫师。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四人的攻击居然落空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四人仿佛被催眠了一般,莫名其妙的攻向了旁边,距离黑巫师所在的位置很远。 如果风雨不在黑雾之中的话,他一定会清楚,这是一种非常高深的「空间挪移」,就有些类似于五行遁地术,不同的是五行遁地术是把自己挪移到其他的地方,而黑巫师却是把其他人挪移开去。 可惜风雨在黑雾之中,就像刚才洛查在黑雾之中一样,而且更糟糕的是刚才洛查有袁紫烟搭救,而现在云济兄妹、袁紫烟和洛查的出手都被阻挡了。 云明月突然感觉心中一酸,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袁紫烟也一改以往的从容,心中忐忑不安,所有的人只能无助的望着黑雾,希望奇迹的发生。 也就在这个时候,黑雾中突然透出了一丝光亮,渐渐的穿破了团团的黑雾,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仿佛幻化成了劫后重生的凤凰,展翅振飞,翱翔九天,是那么的绚烂,是那么的辉煌。 凤舞九天! 云济和云明月心中明白,风雨使出了风云世家的绝学「凤舞九天」。 凤凰从来都是在烈火中得到涅盘的,风云世家的绝技「凤舞九天」也一向是绝处求生存,敌强我愈强。 只是,正由于凤凰的孤傲和清高,所以这一招「凤舞九天」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学会,都能够练到高深处的,像风雨这样能够出剑幻化成凤凰,更是难能可贵,即便在风云世家数百年的漫长历史中,也寥寥无几。 黑巫师和风雨终于分开了。 风雨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正如当初梅文俊所说的那样,「凤舞九天」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在突 破第九重之前往往后继不足,剧烈战斗之后甚至有散功的危险,而如今,风雨就是感觉自己体内的功力仿佛如同潮水般的流去,丹田竟然变得空空如也,四肢发软,头晕目眩,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至于黑巫师也同样不好过,他头发散乱,衣服破碎,嘴角也渗出了鲜血,口中却兀自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居然不是用「天下逍遥」也可以击败我!」 风雨不由有些苦笑,哀叹自己的命苦,因为他虽然获得了逍遥的书库,但是这些年来戎马倥偬,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来仔细阅读逍遥的著作,因此这个逍遥的隔代弟子最多是继承了逍遥的知识和思想,但距离继承了他的武功却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像逍遥当年名震天下的绝技「天下逍遥」,风雨仅仅是看过,却根本没有时间来修炼,更谈不上使用了,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活受罪了。 而此时,黑巫师眨着他无论怎么看都不过是一条缝的双眼,上下打量着风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而欲言又止。 风雨却被这个老头盯的心里发毛,生怕他又要出手,现在的自己可真的是一点还击的能力也没有了,只好把眼神转向了袁紫烟。 然而令风雨恼火的是,这位被天下武林视为仙子的美人,如今却自顾自的低头沉思着什么,一点都没有自觉到应该为今天这场从某种程度上由她引起的争斗作一些排解,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天池剑宗究竟想干什么! 「啊,他们……他们流泪了!」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云明月突然惊骇的叫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总算为风雨排解了一场危机。 不过风雨很快就发觉自己宁可面对刚才的危机,也不愿意见到眼前的景象。 太骇人了! 那些栩栩如生的蜡像突然被注入了生命,那神情开始起了变化,痛苦变得更加真实,全身逐渐抖动,以至于初一看还真好像是流泪了。 紧接着,就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这些蜡像一个个站立了起来,手持着刀枪向风雨等人逼了过来。 虽然动作有些缓慢,举动有些迟钝,但是在这样一个昏暗的屋子里,面对着这样一群原本应该没有生命的东西,转眼间变成了持刀相向的凶徒,虎视眈眈的逼近,四周阴森森的,光影在飘动,间杂着远处传来的不知名的声响,还有秋风的瑟瑟,这种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也太恐怖了。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哈桑突然大叫了起来,脸上显出了兴奋和惊骇交错的神色。 「快退!」 袁紫烟也是脸沉如水,一声断喝,当先挥剑开路,紧随其后的是哈桑,然后是云济等人,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越远越好。 难道我风雨要命丧此地? 可怜的风雨根本无力行走,体内的力量仿佛被抽成了真空,眼睁睁的看着刚才的伙伴离去,不由心中涌上了这个悲哀的念头。 回顾自己一生,纵横于沙场之上,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争,也曾遇到过不少的凶险,更面对着无数的阴谋和诡 计,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没有让自己怎样,残酷的权力斗争更是随心所欲,如今却要莫名其妙的倒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甚至连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不能不让风雨感到了一些哀怜。 「你没事吧?」 伴随着一阵香风,一双手扶住了风雨,一声关切的问候传入风雨的耳中。 好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感觉了。 自从得知晓兰另投怀抱之后,自从自己掌控了军队成为一方诸侯之后,面对的永远是权谋机变、勾心斗角,永远都是得失利弊、进退成败。 即便是面对着妻子李中慧,谈论的也都是政治上的抉择,战略上的考量,算计着别人,也防备着被别人算计,对于别人的关心不是不屑一顾,就是怀疑其中另有阴谋,以至于风雨认为自己已经看破了这人世间的一切,生平唯一的目标就是拥有荣誉和权力,无用的情感不过是阻碍前行步伐的累赘。 然而此时,这一声平常的问候,却让处在狼狈境地的风雨感到了莫名的感动。 云明月,这个原本在风雨眼中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的女孩,如今在风雨看来却仿佛全身焕发着圣洁的光芒,有若天使。 这个时候,一马当先冲杀出去的其他人也发觉了风雨的异样,纷纷杀了回来,保着风雨再次突围。 其实倒不是袁紫烟等人对风雨冷漠,或者存心见死不救,虽然彼此之间存在着各种权力的争夺和利益的纠纷,但是袁紫烟、云济应该说是和风雨一样的人,他们的每一步都要经过周密的算计,他们对于全局更是有着审慎的考虑,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毫无道理的眼看风雨这样一个对天下都有着深远影响的重要人物丧命,因为这对他们的全盘战略计画都会产生非同小可的影响。 之所以突围时没有顾及到风雨,完全是因为被风雨刚才的表现所震惊,再加上风雨一贯的威名,让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堂堂圣龙帝国定凉侯绝对应该有足够自保能力,是强者中的强者,怎么也不可能把他列为需要保护的弱者。 唯有云明月不一样,怀梦的少女一直都在注意着风雨,刚才风雨从容退敌的潇洒和飘逸已经深深的映入了小 女孩的内心,再也无法摆脱,以至于在恋爱的女孩眼中,完全都是白马王子的身影,这些身影成为了她世界的全部。 因此,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风雨有些不对劲,在关键的时刻,向风雨递上了援助的手。 第七章:碧雨春风 袁紫烟领着众人且战且退,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二、三十名黑巫师帐下的战士,和袁紫烟的手下加入了进来。 战斗是十分激烈的,那些活动的蜡像里面居然是一具具风干的尸体,他们根本就不畏死亡,除非打破了他们的脑袋,否则依然会继续战斗到底,可以算得上是最勇猛无畏的战士了,而这种情形更加增添了恐怖和诡异的气氛,也对人们战斗的士气产生不小的影响,以至于风雨这一方损失十分惨重。 袁紫烟当先开路,云济断后,哈桑居中策应,云明月和受伤的洛查,还有四名黑巫师帐下的战士护着风雨夹在 队伍中,一起退到了一处塔楼上,这里多半是当年逍遥山庄的一个战略要地,因此塔楼上有许多武器包括了弓箭。 「现在四人一组轮番守卫,多准备一些火褶子和易燃物,发射弓箭,不要让这些怪物靠近,只要坚持到天亮,我们就没有事了!」 到达塔楼之后,袁紫烟的神情明显的松了下来,与云济还有黑巫师一起部署及防御,显得对今天的这些怪物似乎有很深的了解。 与此同时,云明月则扶着风雨找了一个角落刚刚坐了下来,却无意中发现视线的对角放置着一口水晶的棺材,棺材里面平躺着一个年轻人,正被那些蜡像尸体吓了一个够呛的云明月显然得了尸体恐惧症,顿时跳了起来指着棺材大叫道:「啊,这是什么?」 「议政王!」 风雨和云济却同时脱口而出一个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名字,相互对望一眼便发现彼此的神色中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尤其是风雨,就在来这里之前,还亲眼看见了议政王被袭击后的尸体确认无误,如今竟然在这里再次看见,而 且棺材里的年轻王爷显得神态安详,根本没有半点中毒的模样,如果不是看到云济也同样吃惊的样子,风雨几乎都以为是自己的记忆产生了错误。 「这正是紫烟邀请哈桑大师前来调查的悬案!」 由于火褶子发生了作用,再加上弓箭的阻滞,那些僵尸的进攻缓了下来,袁紫烟得以抽空向满腹疑问的风雨等人解释道。 「什么意思?」经过这么多事情,风雨突然对眼前这个美若仙子的女人,产生了一种戒心和恐惧,当下戒备十足的说道。 「风侯一定还记得少林方丈大师的被杀案吧?」袁紫烟看见风雨的反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道。 「近两个月前,辅政王召集天下武林大会,商讨征伐庞勋的事情,结果觉相方丈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暗杀,当时风雨也在聚闲楼上,正是亲眼所见。难道仙子以为觉相方丈他……他……」 说到这里,风雨心中一动,眼神转到了下方那些正在缓缓攻来的僵尸身上,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油然而生,虽 然理智告诉自己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直觉却让他不由得有一种非常确信的感觉。 「不错!」袁紫烟似乎明白了风雨的所想,她一边姿势非常优美的射了一箭,解决了下方的一名僵尸,一边神态严肃的说道:「一个月前,有非常可靠的证据发现觉相方丈出现在江南,并且制造了一桩七十三口人的灭门惨案。」 「这……这怎么可能?」 旁边的云济脱口而出,他也是亲眼看见觉相方丈死亡的,而且当时全天下武林数以千计的人都可以作证。 「觉相方丈被暗杀的确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紫烟一开始也难以置信,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却发觉了许多可怕的秘密!」 袁紫烟悠悠一叹,继续说道:「关于觉相方丈的案子,有一件事情恐怕天下人并不知晓,那就是当初夺去方丈大师性命的银针上,所浸染的剧毒并不存在于神州,而是出自于炙大陆的热带丛林之中,更为令人恐惧的是,这种剧毒不仅可以要人性命,还 可以通过某些方法把人制作为僵尸加以控制,成为无知无觉的杀人工具。」 「啊!」 风雨轻轻的呻吟了一下,他想到了刚才遇见的那个少年,难道那个少年也已经变成了僵尸才来攻击自己? 要控制一个人的神志虽然算是非常古怪的事情了,但风雨知道其实并不困难,在神州就有很多这方面的记载,但是要变成僵尸,那就实在是有些牵扯到神怪方面了,对于自幼受到「近鬼神而远之」这种传统教育的风雨,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么你认为议政王也是如此?」万般头疼的风雨,原本有些想回避这个自己无法承受的话题,然而当他的视线转到了萧成秋的尸体上时,心里又是一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只是他有些疑问,如果说觉相方丈被制作成为僵尸,还可以说成是利用他的武功来作为杀人的工具,那么萧成秋这个草包王爷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的自身价值,只有在他作为先帝子孙、当今皇弟的时候才存在,成为了僵尸还有什么作用? 「其实所谓的僵尸只是一种日常容易让人理解的说法,实际上这些人并没有真正的死亡,而是出于一种假死的状态,失去了神经方面的所有联系,只通过某些特殊的符号、指令、声音、动作来接受某些任务,而无视于所有其它不相干的事情。因此这些人就变得仿佛无知无觉、不畏生死刀枪,而且非常执着的去完成某一件事情。」袁紫烟看出风雨的迷惑,解释道。 「你是说议政王他……」 「不错,那是一个意外!」袁紫烟立刻明白风雨言语中的疑问,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杀手是想把议政王变成他们控制的傀儡的,但是在行动中正好遇上了那队换防的官兵,而当时紫烟和哈桑大师也正好在附近,这才变成了人们看到议政王被杀的场面,否则的话……」 「那么议政王他并没有死?」 风雨吓了一跳,没有心跳没有气息的人居然还活着,这绝对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也由此联想到否则的话,岂不是有一个完全受到操控的王爷活跃在朝堂之上,运用他显赫无比的权势影响着整个帝国的前途——这个想法显然更为可怕。 「废话,你没有看见这小子现在身上的毒全部退掉了?」就在风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一边的哈桑似乎心情很不好的嚷道:「印月的瑜伽术,大食的暗杀术,都可以让人在长达数月的时间里和死人一般而无,我们炙大陆的黑巫法远远超过这些,能做到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样说着的老头,突然低声嘟囔着说道:「逍遥的隔代传人怎么这么无知?」 这句话听得风雨苦笑不得,说实在他巴不得这个老头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也总比被莫名其妙的抓到炙大陆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强。 与此同时,袁紫烟也出言解释道:「我们把议政王的尸体抢了出来,就是希望能够有所挽救,幸好哈桑大师是黑巫术的权威,所以虽然有些麻烦,但还是能够办到的。」 看着听了袁紫烟的话抬头挺胸有些得意洋洋的哈桑,风雨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请到了哈桑大师?」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炙大陆距离神州相隔千山万水,途经大食和大陆诸公国以及呼兰帝国,怎么说也不可能在觉相方丈出事之后,这么快就把这个老头给请了过来。 「算你小子运气好,老夫就是来找你的!」却听见哈桑大剌剌的说道。 「是啊,非常凑巧,哈桑大师正好来神州寻找逍遥前辈的传人,遇到了紫烟,以他的丰富经验,自然一眼瞧出这是炙大陆的黑巫术。」由于哈桑的话没头没脑,袁紫烟便在一旁补充道。 「可是……」 风雨还是觉得里面好像有些什么问题,但是一看到身边那个又圆又黑的老头,正像盯着猎物一般的盯着自己,顿时心底一寒,把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到现在他的功力还没有恢复,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不好!」 幸而这个时候,云济惊呼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如果袁紫烟和哈桑去抢了萧成秋的尸体,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比自己早到逍遥山庄多少时间,而那些僵尸却……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颤,急忙询问道:「请问袁仙子和哈桑大师是什么时候来到逍遥山庄的?」 「我们应该和你们差不多时间吧,上山的时候还看见云兄在前面呢!」袁紫烟有些迷惑的问道。 「什么!」 风雨和云济都同时叫了一声,意识到事情的麻烦来。 面对眼前越聚越多、成百上千的僵尸,风雨和云济都意识到逍遥山庄,其实已经成为了某个神秘势力经营多时的据点了,因为这么多的僵尸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就可部署完的,而麦特尔等人,现在也一定是在这个神秘势力的手中,处境非常危险。 本来以风雨和云济的头脑,应该早就可以意识到的。 可惜袁紫烟和哈桑的出现,让他们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而其后哈桑突然动手、僵尸出现、袁紫烟陈述了匪夷所思的迷案,一连串的事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眼下让风雨和云济更为惊心的事情,已经不是麦特尔等人的安危了,而是这个神秘的势力究竟意欲何为。 风雨不得不佩服对手把逍遥山庄作为据点的高明。 逍遥山庄一直以来作为武林的圣地,又一向被当作天池剑宗的发源地,因此历代朝廷都对这个地方有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态度,一方面讨厌这个存在,另一方面又非常顾忌,而一直宣传自己是逍遥山庄继承人的天池剑宗,也有着类似的态度,既依赖于逍遥山庄的光辉,又在内心中希望摆脱逍遥山庄的阴影,这就导致了这里成为了一个不为人注意的权力空白地带。 一般而言,没有什么势力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自己渗透到这里来,同时出于爱惜羽毛的考虑,也没有任何势力对这里产生什么太大的兴趣,于是有心人大可以在这个天子脚下的重要地带为所欲为,颇有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味道。 但是部署了这么多僵尸在这里的话,那么对圣京的安全…… 这个联想实在是让人震惊。 袁紫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 「快看,云济少爷,那……那是麦特尔公子!」 就在风雨等人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时候,却听见洛查叫了一声,放眼望去,果然有一个金发碧眼的麦坚人,也加入到了那些僵尸之中,而且显然是头领人物。 这个年轻的麦坚人显然武功不错,轻而易举的拨开了密集的箭雨,冲杀了过来,劈倒了几名哈桑帐下的战士。 而在这个麦特尔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却是风雨有些眼熟的。 想了一想确定为应该是令狐潮的儿子令狐玄,他和风雨曾经在圣龙帝国的宴会中遇见过,不过风雨身为一方诸侯,地位和令狐潮相等同,自然没有太过于把这样一个世家子弟放在心上,所以印象有些模糊。 这两个本该决斗定胜负的情敌如今倒是亲密无间、合作默契,当先杀了过来,只是这样的情形却不是风雨等人所愿意见到的。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有十多名僵尸冲进了塔楼,其他的僵尸也乘着塔楼防御出现漏洞而涌了上来,形势十分危急。 「快放火!」 袁紫烟大叫了一声,提醒了其他人,天池剑宗的剑士首先响应,立刻点燃了先前仓促准备好的易燃物,紧接着哈桑的部下也在黑巫师的指挥下,参与了行动。 虽然时间紧迫、物资有限,仅仅是零星的点了几堆,但是那些僵尸显然十分害怕火光,多少滞缓了这些僵尸进攻的节奏。 但是整个形势却非常不容乐观,由于太过仓促,所以只是点起了几个火堆,没有连成一片,所以那些僵尸纷纷绕过了这些火堆,冲了上来,人数越来越多,整个塔楼之上顿时形成了混战。 命苦的风雨终于也不得不抽出宝剑加入到了战团,幸而经过刚才的休息,自己体内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不少,而那些僵尸除了不疼痛、不为生死之外,就武功而言也乏善可陈,所以还勉强可以应付。 但是,风雨很快就发现,自己目前的安然是建立在云明月险象环生的基础上的。 云明月一直都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非常尽责的帮他抵挡着那些僵尸绝大多数的攻击,减轻了很大的压 力,颇有点美女救英雄的味道。看着云大小姐那十分认真的神色,风雨既感到了一丝感动,又有些不适应。 从懂事以来,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风雨就一直自己照顾着自己,无论天大的困难都是自己一个人解决,在随和圆滑的表面背后,却是非常的刚硬,在功成名就之后,更是成天面对着数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负责着麾下那些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部下们的荣辱前程,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一个女孩子这么保护过。 堂堂圣龙帝国的定凉侯,领地万里、拥兵百万,麾下猛将如云、谋士成雨,高手死士不计其数,如今却要一个小女孩来保护,这算不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风雨心中有些无奈的自嘲。 只是,这样的感觉确实非常温馨。 「啊!」 就在风雨有些胡思乱想的时候,云明月突然叫了一声,一杆枪正迅捷的刺向云明月的门面,带着呼啸的声音,显示了远超出其他僵尸的深厚功力,而这个时候,云明月还正在帮风雨抵挡另外四名僵尸的进攻。 使枪的人是令狐玄,令狐家族的弟子。 他使的正是令狐家族的绝技「碧雨春风」。 令狐家族的「碧雨春风」,就同风云世家的「凤舞九天」、皇甫家族的「残天守缺」、以及皇室的「孤竹有泪」、天池剑宗的「紫府心经」、燕字家族的「铁骑横流」、公孙家族的「天涯断肠」一样,合称东方武学的七大绝技。 不同于「残天守缺」的悲愤,不同于「铁骑横流」的霸气,不同于「天涯断肠」的孤傲,不同于…… 「碧雨春风」和普天之下所有的武学都不同。几乎所有的武学都蕴藏着杀气,都讲究凌厉狠毒,都为了击败对手甚至杀死对方,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都是一种杀人的技巧,但是「碧雨春风」不同。 这是一招非常独特的武学,这一招没有半点的戾气,没有一丝的霸气,甚至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创的。 这一招非常阳光,这一招也蕴含着无限的生机。 想当年,令狐家族的一代武学天才令狐策,就是凭借着这一招独步天下。在五狼沟的一战中,那一枪横空出世,带着佛性,悲天而悯人,包罗万象浩瀚无边,没有半点杀气,反而如沐春风,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人性中的 真善美,那种博大的气势,那种宽厚的性情甚至曾经感动了纵横神州数十年、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大盗潘天,最后这个天下闻名的大盗因此幡然悔悟改邪归正,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和令狐策成为了生死至交,也为天下武林流传了一段千古佳话。 这就是「碧雨春风」,和「凤舞九天」不相上下的武学绝技。 如果现在这杆枪是在令狐策的手中,如果这一招「碧雨春风」是由令狐策使出,那么风雨自问即便是自己功力完全无恙的情况下,恐怕也只有一成的把握能够接住,十之八九就是落败。 如今,虽然这一杆枪是在令狐玄的手中,这一招「碧雨春风」也是由令狐玄使出,而令狐玄又显然被迷失了神志,自然不可能把那种感天动地、蕴含生机的招数的威力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但是,令狐玄再怎么说也是圣龙最显赫的四大家族的名门子弟,武功远远高出同辈,更何况除了令狐玄的那一枪之外,云明月还得同时面对三、四个僵尸的攻击,刀来剑往,危险万分。 所以,就在云明月堪堪闪过了令狐玄那一枪之后,她毕竟还是被那一枪所夹带的雄厚内劲所伤,眼看着另外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和一柄利剑杀了过来,少女却是气息一岔,脚下一软打了一个踉跄,浑身乏力发麻,再加上心里的害怕,竟然挪动不了分毫,神志虽然清醒,身体却半点也无法做出适当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把刀一柄剑即将刺入了身体。 我要死了吗? 这是云明月心底里第一时间涌现出来的念头,不过说来也奇怪,她半点也没有畏惧,反而有些喜悦。 怀梦的少女从小就一直憧憬着轰轰烈烈的爱情,在她稀奇古怪的小脑袋里,突然间很为自己而感动,很没道理的觉得自己真的很伟大,满怀信心的认为自己也将成为那种梦想中的爱情主角,被日后的无数少女所崇拜和羡慕。 可惜,很遗憾的是少女注定至少现在不会成为自己爱情梦想的殉道者了,仅仅是因为一个人一把剑。 风雨再次出剑,这是他第四次出剑了。 第一次最为轻松,救了云明月,制服了那个被控制的少年。 第二次最为潇洒,破了黑巫师四名手下的刀阵。 第三次最为费劲,击退了那个黑巫师可怕的进攻,不过自己也因此功力大大的消耗,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但是前面的三次,永远都比不上这第四次来得凶险。 眼看着云明月遭遇危险,风雨心中焦急万分,让一个小女孩为自己承受刀兵之灾,绝对不是风雨的风格,这种焦急竟然奇迹般的让风雨激发出了身体的潜力,在那一瞬间似乎功力恢复了过来。 一剑出手。 一如既往的潇洒,一如既往的飘逸,一如既往的了无痕迹,一如既往的干净俐落,一如既往的所向披靡。 那一剑,说不出的风流,仅仅是一剑,立刻击退了那两柄刀一把剑的攻击,把那三个僵尸真正的变成了死物,同时也解决了云明月的危险。 「小心!」 云明月来不及庆祝自己的大难不死,眼看着一招落空之后的令狐玄,已经重振旗鼓的杀过来,又是一枪,一枪「碧雨春风」,虽然少了那份独有的「生机」和「阳 光」,但是招数中规中矩,攻防得宜,防得滴水不漏,攻得无懈可击。 云明月虽然想要帮风雨阻挡,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风雨更是有苦自知,此时的他又原形毕露,体内的功力十去七八,像被抽掉了一般源源不断的泄出,根本就和普通人相差无几,虽然脑袋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身体却偏偏不听从指挥,只能眼看着那一枪到来,事实上就算能闪也不能闪,因为自己的身后就是云明月,自己闪掉了,那么云大小姐就要遭殃了。 就在风雨生死悬于一发的时候,塔楼也告失守,已经没有人放火或者放箭来阻挡僵尸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绝境中,成千上百的僵尸踏着沉闷的步伐,犹如军团一般的杀过来,仅仅是塔楼的地形限制,才使得云济等人还有喘息之机,不过谁都知道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自己这一行人是必败无疑了。 奇迹却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一阵乐声,就和数天前风雨在圣京街道上遇刺时听到的那个乐声一样,根本就不知道是用什么乐器奏出的。 但是乐声是如此的平和,仿佛春风化雨,没有沾染一点儿的俗尘之气,令沉缅功利者闻之息心,让争雄好斗者听之罢战,让所有的人忘却了心中的苦闷,摆脱了暗藏的烦躁,逐渐的神清气爽,心胸豁然开朗,平添了对没有杀戮、没有征伐的安定生活的向往与热爱,原先的暴戾之气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这样的乐声中,原本稳操胜券的僵尸突然像潮水一般的退去了,如此得快,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犹如在梦中而无法接受,唯有那地上的尸体和战场上的狼藉,还无声的提醒着人们曾经发生的事情。 这个乐声是怎么回事? 是谁吹奏出如此天籁的声音? 为什么总在关键的时刻出现? 到底是友还是敌? 这一切对于劫后余生的人来说,都并不重要了,即便是原本高高在上仿佛一尘不染的袁仙子,此时也显得有些兴奋。 不过无论是云济还是风雨,都无心庆贺自己的脱险。 风雨正无可奈何的注视着倒在自己的剑下的令狐玄。 刚才危急时刻,云明月和风雨不约而同的使出了「凤舞九天」。 虽然云明月事起仓促,风雨更是由于内力消失而徒有招式,根本没有发挥出这一招十分之一的威力,然而却意外的发挥出想象不到的威力,在剑光闪处,势如破竹,不仅轻而易举的破除了令狐玄那一招同样是圣龙七大武林绝学的「碧雨春风」,更把这位令狐家族的子弟斩杀在剑下。 这就是真正的「凤舞九天」吗? 风雨和云明月面面相觑。 凤凰本是最为痴情的动物,一生一世都是一夫一妻,不弃不离,雌雄相伴,同生共死,直到最后共同的涅盘。 当年风云世家的前辈,正是通过凤凰的习性得到了武学的灵感,创建了赫赫有名的「凤舞九天」,其中尤以男女合剑的威力更甚,但这也要求同时是出这招「凤舞九天」的男女必须奋不顾身、彼此配合默契。 也算是运气,当时情势危急,风雨和云明月同时使出了「凤舞九天」,而且都是为了救护对方,在那一瞬间并 没有顾及到自己,因而也就在无意中发挥了「凤舞九天」 双剑合璧的真正威力来。 只是,一剑劈死了四大家族的子弟,风雨意识到自己的麻烦不小,因为令狐玄是死在了「凤舞九天」之下,只要一看尸体,保证令狐潮会立刻想到谁是凶手。 而更让他头疼的是麦特尔也死了。 云济的眼神简直足以杀死哈桑数十次,刚才在危急的时刻,他眼看着那个炙大陆来的古怪老头痛下杀手,就是来不及阻止,偏偏又不好责怪,毕竟刚才大家都是在同一战线上,而迷失了神志的麦特尔却是要自己性命的人。 但麦特尔的死的确不是一件小事情。 对于云济来说,在麦坚的风云世家,即将面临的是麦卡西家族狂风暴雨式的迁怒以及报复。 而对于风雨来说,他不得不为自己在印月的利益而头疼,领教过麦坚魔法大炮厉害的风雨很清楚,原本确定的权力构架,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瓦解,风雨军很有可能在印月战场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一阵人声鼎沸,刚刚经历劫难的风雨等人不由如临大敌,刚才僵尸军团的攻击就已经让 人消受不起,若不是他们莫名其妙的退却,恐怕自己等人早就命丧当场了。 眼下听见的来人是只多不少,天知道这一次对方还会有什么厉害的进攻。 幸好,在风雨等人全神戒备之下迎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诸葛青,不过跟在诸葛青身后的却是让风雨有些头疼的令狐潮,此外还有燕南天的侄子燕耳。 「袁仙子,风侯,云特使!想不到各位也在这里!」 燕耳当先问道,他的言行举止都表现得非常彬彬有礼。 但是风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夜的变故,让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总觉得这家伙脸上闪现的那一副震惊莫名的样子有些假假的,似乎是故意装出来的一般,因此沉声喝问道:「燕将军,令狐大人,诸葛大人,三位怎么会在这里?」 「末将和诸葛大人得到消息,说昨夜被盗的议政王的尸体被放置在逍遥山庄,因此带兵赶来看一看,正好在路上遇到了听说令狐公子也在逍遥山庄的令狐大人!」 燕耳谦卑的说道,虽然在礼数上无懈可击,却总让风雨很不舒服。 他的爵位权势虽然和燕南天并肩齐驱,高于燕耳,但是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日后天知道是友是敌,因此燕耳越是这样恭敬,风雨就越是戒备。 「云济,还有你这个勾引男人的妖女,是你们杀了我儿子,我跟你们没完!」 却在此时,听见令狐潮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眼发红的瞪视着云济兄妹,若不是袁紫烟和诸葛青在一旁拦阻,恐怕早就扑了上去。而另一边云济则满不在乎的轻蔑一笑,身边的洛查倒是手握大剑全身戒备。 「令狐大人,令郎当时受了妖人控制神志全失,是被风雨误杀,若有什么事情令狐大人只管找在下便是!」 风雨皱了皱眉,虽然他不想惹是生非,不过以圣龙帝国定凉侯的骄傲,他也绝对无法坐看别人来顶自己的黑锅。 「那一剑也有我一份!」 云明月也嘟着小嘴巴大声的说道,在她看来当然是不推卸责任有难同当非常义气,不过在风雨而言,却是把事情给越闹越糟糕,更加不可收拾。 袁紫烟一看事情不妙,急忙出言劝解道:「令狐大人,此事紫烟也在场,令郎已经被人下了非常恶毒的禁制在先,风侯乃是出于自卫,情不得已,还望两位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说着,把发生的经过陈述了一边,包括了萧成秋依然有救的事情,袁紫烟代表着天池剑宗,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让人不敢怀疑,只是这一连串的经历如此惊心动魄、匪夷所思,又事关重大,让人不由动容,燕耳和诸葛青都是一脸沉重,令狐潮虽然依旧愤怒,却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偏偏云济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风云世家和令狐家族的仇怨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云某也不在乎再增添这一笔,令狐大人尽管随时来取!」 「好,好一个风云世家!果然是天生的叛逆!」 被云济这么一说,令狐潮的火气再次上涌了,而且似乎注定了把风雨和风云世家完全的绑在了一起,让风雨不 由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里明白云济这样做,无非是要把自己拉到风云世家的一边。 不过令狐潮气归气,自身实力不济,庞勋再次大乱江南,安宇的海贼也趁火打劫泉州等地,因此他固然不敢得罪风雨这个拥兵西北、答应要出兵救援江南的大藩镇,对于云济这个能够代表麦坚调解安宇和令狐家族关系的中间人,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又有天池剑宗的袁紫烟也站在风雨等人一边,他也是一个多年在权力场上的老手,自然清楚孰轻孰重,唯有强压下仇恨,不发一言了。 只是他抚着儿子的尸体,伤心欲绝、老泪纵横的样子,却也让人感到心酸。 这一瞬间的令狐潮,再也不是坐镇一方的诸侯了,而是单纯一个老年丧子的可怜父亲,以至于即使一向仇恨四大家族的云济也只是冷冷一笑,终究没有再出言相伤。 燕耳倒是八面玲珑的人,立刻转移了话题,虽然场面有些冷,却终究还是双方相安无事的下了山。 等到山下,却看见李淳、赵亮等人率领着一队兵马也赶了过来,原来他们见风雨一夜未归,心中担心,便前来探看个究竟,等到见了风雨也就放下心来。 唯有李淳却乘着所有人不注意,神情有些凝重的递给了风雨两封简报,正是从凉州加急而来的密件。 风雨信手拆开,先是脸上涌现出了万分喜悦的笑容,继而却转为一片乌云,神情也同时凝重了起来。 第八章:乐极生悲 「撤!」 面对着坚如盘石的玉门关内城,以及四周逐渐逼近的呼兰援军,秋里终于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什么?」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此时的秋里一定会被拓跋山崎血红的眼睛给秒杀。 这一仗太惨烈了,总计有上万名风雨军的将士倒在了玉门关的内城之外,其中就有不少拓跋家族的子弟,包括了拓跋山崎的幼子。这也使得拓跋山崎这位拓跋家族的二号人物,失去了往日的理智,比其他将领更加无法接受撤退的命令。 「撤退!违令者斩!」 秋里阴沈着脸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命令。 这一仗的确是风雨军成立以来打得最冤的一仗,从一开始无论战术还是战略,风雨军都完全占据了优势,把敌人耍弄在股掌之间,而如今更是已经占领了玉门关七成以上的城池了,却偏偏面对着不过是弹丸的内城束手无策,而呼兰的援军也从四面如潮水般的涌来。 这样的结果,倒是真的帮鄯善王解了围,代价却是风雨军自己陷入了被反包围的窘境,如果再不当机立断,甚至还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先前的战果付诸东流,却落得了一个为他人作嫁衣的下场。 对此,身为风雨军仅次于风雨的优秀统帅,秋里在内心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不过他还是非常理智的选择了撤退。 我一定会回来的! 指挥军队有条不紊撤退的秋里骑着战马,杀气腾腾的望着玉门关内城的城墙,狠狠的发誓,嘴唇也在不自觉中咬出了血印。 他麾下的将士也个个有些无精打采,不过还是遵循严明的纪律,井然有序的离开,已经在这一场战争中扬名的秋十三郎亲自提着血淋淋的钢刀断后,终究还是让城内的呼兰人不敢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而另一方面,守城的呼兰军看见风雨军的徐徐撤退,却是欢声震天。 他们也确实值得自豪和高兴,因为他们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数千残部退守这座内城,整整抵御了十倍于己的风雨军半个多月,这对于一向不擅长守城的呼兰军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个奇迹。 当然这个功劳首先得归功于翰鲁,这位呼兰军的统帅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出色的战略战术,但是他的谨慎促使他在严密防范外城的同时,也加强了内城的工事并储存了大量的粮草,从而使得攻无不克的风雨军最终折戟城下,扭转了全局。 就这样,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二十一日,风雨军经历了有史以来在圣龙帝国的第一次大败,损伤一万七千余人,酒泉、总寨相继得而复失,数万退却的风雨军最终和呼兰的追兵在麓城相持不下。 辛苦了月余的战争一无所获,士气大大低落,并且面临着呼兰大军反攻的强大压力,以至于后世的史学家,一致把这场战争评论为「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是风雨这个当时最伟大的赌徒,有生以来难得的几次亏本生意。 而当这个消息经过凉州辗转到达正在圣京玩弄权力游戏的风雨手中时,已经是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二十七日的早晨。 这个时候的风雨,正成功的调解了燕南天和皇甫嵩、萧剑秋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保持了一种对风雨军有利的权力平衡,尤其是在昨天的朝会之后,面对燕南天要求各路藩镇相助时,他不顾皇甫嵩等人的暗示,慷慨激昂、不计得失的坚决答应出兵讨伐庞勋,更是赢得了朝野上下的好评,成功的塑造了自己忠君爱国的形象,从而使得一向自恃清高对暴发户不屑一顾的士大夫,和豪门中的清流派,都纷纷向风雨军靠拢,其个人的政治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更巧合的是,这道消息是紧随着李中慧有孕的消息而来的,刚刚还从自己快要当父亲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中 回过神来的风雨,紧接着看到的却是军事上严重受挫的噩耗,其中的滋味自然是更加深刻。 所以,这个消息对于风雨来说,绝对是乐极生悲。 战场的失利带来的军心民心的浮动,和自己在圣京威望的受损还在其次,更麻烦的是北线激怒了呼兰人,势必会承受更加严重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昨天信誓旦旦的答应出兵讨伐庞勋的承诺,无疑变成了一个牢牢的套,大大压缩了自己战略回旋的余地。 「安排一下,我要立刻返回凉州!」 苦苦的叹了一口气,风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可是圣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商议……」高凤阳也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果风雨返回凉州,那么在他目前主持的许多商业谈判上,势必会减弱了许多声势,也就意味着大量的损失,这不能不让这位嗜财如命的奸商感到大大的心疼。 「你看着办吧!陈老也留下来,负责争取朝野上下的士林大夫对我们的支持,岳父大人就随我一起回去吧!」 风雨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再留在圣京和那帮政客奸商讨价还价,一方面是对 军事上失利的担忧,一方面是娇妻怀孕的喜讯,无论哪一方面都让风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返回凉州。 「是!」 李淳等人点了点头,尤其是李淳,对于自己要作外公也是有些毫无心理准备,风雨和李中慧成婚之后就立刻奔赴印月战场,即便回来之后也是忙于各种军事和政治的斗争,所以这对夫妇即将要添新丁的消息,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不同于风雨还要为局势而担忧,李氏家族的族长,此时却是满心的欢喜,既是为了自己添了一个外孙,也是为了李氏家族从此和风雨军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包括风雨军的继承权。 「风侯怎么不多待几天,每次都这么行色匆匆!要知道再过几天即将举行的花魁大赛,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到时候圣龙各地的美女佳丽都会在此云集,展现自己的才艺,在那百花从中环肥燕瘦,风光旖旎,别有一番情调,如果少了风侯这样少年英雄的人物捧场,实在是一件憾事啊!」 在圣京城的城门口,燕南天亲热的拍着风雨的肩膀,还给了风雨一个只有男人之间方才可以意会的暧昧眼神。 「嘿嘿,那看来风雨真是没有这份艳福了!」 风雨干干的笑了一笑,对于这样的风月美事,他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兴致,不过还是顺着燕南天的口吻打了一个哈哈。 「那就祝风侯此行顺利!」 对于风雨的挽留,燕南天也只是顺便说一说,因此此刻立即话锋一转,显得非常惋惜的和风雨道别了。 如今朝中按照多方的协议,准备由辅政王和议政王为首建立内阁,出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燕南天,已经注定了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其他各方势力究竟如何分配,却还在磋商之中,风雨这一走不仅无损大局,反而会让燕南天少了几分麻烦,自然是求之不得。 「哈哈,风雨一定会履行出兵之约,只是朝中的事情……」 风雨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也并不怕,燕南天要想出兵讨伐庞勋,显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威严,自然希望天下各路藩镇一起出兵,如果出兵的藩镇太少了,那就在 场面上会让这位新上任的大元帅下不了台,而自己这个首先表示愿意出兵、又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藩镇,理所当然就是燕南天拉拢的对象,也起到了天下示范的效应。 所以风雨非常笃定,有了这样一张王牌在手,自然可以要挟燕南天在内阁中给风雨留下足够的位次,这也远比自己去争取来得高明百倍。 「这是当然,风侯请放心!」 燕南天果然立刻闻弦琴而知雅意,知道自己看来是非得和风雨做这一笔交易不可了,不过风雨不在朝中自然少了牵制,而且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还了风雨一个人情,倒也不算吃亏,因此他一边在肚里暗骂了一声,一边却非常爽朗的说道:「燕、风两家共御北方胡虏,如今更是同担天下安危,自然应该同进共退、祸福与共,燕某已经决定奏请圣上任命风侯为枢密院右使,领大将军衔,同时保举陈善道先生为礼部尚书,令岳李淳大人为工部尚书,高凤阳先生为户部左侍郎,不知风侯是否满意?」 「如此风雨就谢过燕帅了!」 风雨大笑着再施礼,如此安排倒是让风雨有些意外,因为风雨军虽然兵力雄厚,独挡一方,但是在朝政方面却一直都没有足够的资本。 这一次燕南天居然肯给自己两个尚书一个侍郎的名额,虽然不是什么实权的职位,而且也暗藏着拉拢自己疏远萧剑秋、皇甫嵩的险恶用心,但平心而论这绝对算是非常厚重的礼物了,就算自己全力争取恐怕也得不到,非常有利于自己就此在京中展开争取天下士林大夫文人清客的工作。 另一方面,枢密院右使领大将军衔,则相当于全国军事副首脑,也算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 「风侯何必多礼,你我之间还需要客套吗?」 燕南天急忙扶起了风雨,两人同时心照不宣的大笑了起来。 「定凉侯请留步!」 刚刚和燕南天结束了皮里阳秋的一番周旋,离开圣京没有多少时间,只听见一声熟悉的招呼,回头一看却是后面数匹战马疾驰赶来。 「风侯,后面来的是皇甫嵩老大人!」风雨的侍从急忙向风雨禀告道。 「停步!」风雨呆了一呆,急忙勒住战马吩咐道,暗地里却有些高兴,知道皇甫嵩面对眼前的局势,终究沉不住气,以至于主动来找自己了。 「风侯可真是好兴致,难道对于燕南天的咄咄逼人,一点也不紧张吗?」 皇甫嵩见了风雨之后,一点也没有以往的客套,便当众抱怨了起来。 「老大人言重了!」 风雨微微一笑,心里却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知道皇甫嵩如此夸张的行为,分明是表达对自己昨日朝会中的言行有所不满。 一方面是当萧剑秋主动提出让皇甫嵩出任丞相的时候,风雨并没有明确支持,另一方面风雨居然会主动提出派兵征讨庞勋,无疑是帮了燕南天一个大忙,这一切都让皇甫嵩这个老狐狸感到有些惊疑不定,摸不准风雨打着什么算盘。 所以风雨只好陪着笑说道:「还请老大人见谅,如今圣龙局势微妙,为了圣龙的百年安泰和江山社稷,实在不宜再作无谓之争了!」 「是吗?若是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皇甫嵩有些狐疑的看了看风雨,他对于风雨说什么为了圣龙百年安泰和江山社稷的话,是半点都不相信,不过面对眼下的局面毕竟不能和风雨闹得太僵,所以他也打了一个哈哈笑着带过,转而说道:「燕南天不日就要奉旨出征,以他的生性,一定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强行让各路藩镇出兵出钱,不知道风侯有什么想法?」 「风雨愚钝,还请老大人指教?」 由于不清楚皇甫嵩究竟是什么用意,风雨装傻得把球踢还了过去。 「风侯何必拿老夫玩笑?」皇甫嵩略略皱了皱眉头,说道:「燕南天的狼子野心天下谁人不知,这分明是要用你我的兵马来替他打江山,怕就怕到时候把这头恶狼喂饱了,反而伤了自己,所以依老夫之见,这兵马是万万不能出的,最多调派一些粮草财物也就是了!老夫知道,风侯 昨日承诺出兵,乃是一片忠君报国的拳拳之心,然而如今权臣当道,热血激动无济于事,切莫做了别人的垫脚石而不自知!」 「老大人教训的是,风雨确实有些过于冲动了!」 听着皇甫嵩倚老卖老的教训,风雨却神色不动,反而装出了一副必恭必敬受教的样子,面带着微笑频频点头。 「哈哈,老夫也只是这么随便一说。说句心里话,老夫一直都把风侯当作自己的子侄看待,实在不愿意看见风侯被人耍弄!」 皇甫嵩看了看风雨一脸的平静,实在有些摸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一些什么,不过既然都追到这里来了,自然得把话全部说完。 「我知道风侯最近在西北受到了一些挫折,呼兰更是虎视眈眈于凉州,正是紧迫的关头,风侯切莫因为面子而不顾现实强自出头,不但毁了风侯你这两年辛苦创下的基业,而且还会累及神州的大好河山。若真的到时候那百万胡虏破关而入,风侯就会成为千古罪人,悔之晚矣!」 「老大人英明,这一点容风雨仔细想一想!」 风雨认真的点了一点头,没想到皇甫嵩如此说话,让他也不由非常的感动,在那一瞬间,差点就真的把皇甫嵩当作了足以信赖的长辈,而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了。 幸好这个时候,皇甫嵩却话锋一转:「风侯不必顾虑面子问题,也不必太过于顾及燕南天,若真是暂时无法抽调兵力的话,老夫和辅政王都会支持风侯的,为了避免神州大地遭受北方胡虏的劫掠,相信天下百姓臣工也一定会理解风侯的!」 「多谢老大人美意,风雨一定会周全思量的!」 风雨恭敬的点头道,心里却终于明白皇甫嵩此来,不但是要说服自己不出兵,还是要把自己推到和燕南天作对的第一线,建立皇甫嵩——风雨——萧剑秋的联盟,利用自己的军事力量来和燕南天抗衡。 只是如果自己真的不出兵的话,恐怕头一个便会遭受朝中众臣的指责,说自己出尔反尔,以至于威信大失,让自己为了争取士林大夫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毁于一旦,至于天下百姓更不会明白什么长远利益,他们关心的永远是自己手中碗里的饭,又怎么可能理解自己,其实正 独自担负着保卫圣龙北方前线,不让草原游牧民族进入中原肆虐的苦处呢? 而到时,皇甫嵩和萧剑秋最多也就是出来说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沽名钓誉,而背地里则恐怕早就笑痛了肚皮,如果因此而引发了和燕南天的冲突,这两个人更是求之不得,作壁上观以收渔人之利。 「好!既然风侯也是一个明白人,废话老夫就不多说了,改日还请风侯来老夫的巴蜀,再好好的叙叙旧,哈哈!」 这一边皇甫嵩却没有料到风雨是这样一番心思,他见风雨没有露出什么拒绝的意思,只当是风雨应允了。 虽然他的这个建议暗中其实是想拉风雨下水,加入反对燕南天的联盟,但是风雨军刚刚承受了一场战败,如今既要承受着西北方战线呼兰帝国巨大的压力,同时又要兼顾印月战场,兵力上捉襟见肘,如果能够不出兵,对于风雨来说绝对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无论从哪一方面风雨都不应该反对。 「是,那风雨改日再向老大人求教!」 「一言为定!」 话既然说到如此份上,风雨和皇甫嵩心里都有了自己的打算,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彼此打了一个哈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应酬话,然后两人就各自打道回府。 「风侯,我们真要出兵吗?」当皇甫嵩离开之后,身边已经知道风雨决心出兵的李淳有些迷惑的问道。 对于风雨的决定,也许最高兴的不是燕南天,反而是风雨军的财政大臣高凤阳,因为这个守财奴可以大大的省下了一大笔开支,但是其他的幕僚和将领对于风雨的决定,可就不见得会有什么热情和认同了,毕竟现在的燃眉之急在于西北前线呼兰人的压力。 「哈哈,你别忘了燕南天这次乃是奉旨统率大军征讨庞勋,可以说师出有名,有着大名义,朝中各路藩镇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谁敢明确反对?皇甫嵩口口声声要和我们一起抵制,实际上不过是把我们当作了挡箭牌,推到台前来牵制燕南天。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恐怕会第一个资助这场出征,以免落下一个欺君罪名,又可以顺带防御庞勋的残部流窜到他的地盘上来,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这头老狐狸不会不做!」 风雨微微一笑,对于出兵的事情他有着自己的看法,皇甫嵩等人虽然精明,但也仅仅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有看到全局的得失,如果中慧在的话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用心吧? 想到这里,风雨无奈的转首向自己的岳丈解释道:「这次燕南天出征,我们为了避免在政治上的被动,即便不是出兵,那也得出钱。且不说风雨军如今在各方面都投入了大批资金建设和发展,远没有皇甫家族经营巴蜀数百年那么根深蒂固、财大气粗,就算是有这个钱,也要好好考虑出兵和出钱的利弊。 「要知道这出钱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等于是资助了燕南天发展自己的势力;但是出兵就不同,出兵不管损失多少,我们至少不会血本无归,也体现了风雨军忠君爱国的形象,还可以在朝中的权力分配中,得到目前最为强大的燕南天的支持,而且军队可以在战争中得到锻炼,还可以乘机了解地形地貌,为日后可能的作战准备,您说呢?」 「风侯英明!」李淳不由用力点了点头,对于风雨的见解表示了钦佩。 风雨得意的笑了一下,他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擅长这种权力的游戏了,似乎天生就是玩弄权术的人。 只是,权力游戏永远是一把双刃剑,谁敢说自己永远是赢家,这一次自己决意出兵,也真的是冒了天大的风险,西北前线的压力、印月战场的变数都影响着风雨军的未来,如果自己能够挺过了难关,那么历史上就会大书特书自己的英明和远见,如果自己挺不过去呢?恐怕历史上的自己就成了一个大笑柄吧? 想到这里,风雨原先得意的心情一下子都冷却了下来,心中感到一阵的索然无味。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前方扬起了一阵满天的尘土,仿佛有大批兵马奔腾过来的样子,让风雨和李淳互望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那边应该是风雨军新近招降的尚兴和盖憎天的防区,实在想不通这个时候这个方向怎么会有大队兵马过来。 「列队防守!」 赵亮则没有太多的想法,一声断喝之下,立刻与耶律留铂一齐整队,摆出了迎击的架式,虽然只有数百人,但 是却也军令严整,士气高昂,这些忠心耿耿的战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自己的统帅。 「末将盖憎天叩见风侯!」 只见远处一员大将风风火火的赶来,疾驰到近前翻身下马对着风雨倒地便拜。 「盖将军快快请起!」 发现原来是自己人,风雨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不满盖憎天怎么擅自前来,但是这家伙新近归顺,风雨也有心以礼相待而多加拉拢,所以急忙下马扶起了盖憎天,大笑着说道:「盖将军怎么会来这里?」 「嘿嘿,俺这些日子一直派人打探圣京的动静,就是想迎接风侯绕道到俺营寨中去一趟,尚兴大哥因为职责的缘故还在昌平军中,不过他也已经接到了消息,相信很快也会赶过来的!」 铁塔般的大汉挠着脑袋,有些词不达意的说道:「风侯这次拨来的那些粮草救活了不少乡亲,那些父老们都希望能够亲自答谢风侯,虽然俺们这里没有什么美味佳肴,但却都是乡亲们的一片真心诚意!」 「这个……」风雨没想到盖憎天居然会为了这件事情,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来迎接自己。 圣龙的百姓的确是天下间最质朴的,原本官府养活子民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拨粮草,也更多的是出于想收服尚兴、盖憎天两员大将而已,却没想到这样的举手之劳,竟然会引起这些百姓如此的感激,实在是让风雨感动,以至于都有些无法言语了。 「盖将军,请带路吧!」 风雨沉吟了一下,看见盖憎天满怀希望的望着自己的眼神,最终还是决定前去。 虽然他很关心秋里那边的情形,也很想早一点见到怀孕的妻子,不过考虑到盖憎天乃是新近归顺的将领,那些百姓也刚刚投奔自己没有多久,风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这些将士和百姓感到心寒。 「喂,我们不是要去凉州吗?干嘛要去这小子的营寨?」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从一个很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家伙嘴里发出,正是那个又圆又黑的黑巫师哈桑。 这个老头不知道哪一根神经搭错,硬是要让风雨跟着他去炙大陆,不过已经和部下会合的风雨,自然不好惹,没有办法之下,这老头便自说自话的跟在风雨身边。 风雨一方面是看在天池剑宗的面子上,另一方面也觉得像黑巫师这样的人物和拥有的本领,应该会对自己有用处,因此倒也不拒绝。 「哈桑大师不必心急,盖将军那边可是准备了不少的美酒,一定会让大师满意的!」 不管怎么说,风雨对这个根本就不通圣龙人情世故,本领又高得出奇的老头多少有些顾忌,幸好相处下来风雨很快就发现了老头有一个致命的嗜好——喜欢喝酒,因此用美酒来引诱他,绝对是无往而不利。 果然,哈桑一听到「美酒」两个字,眼睛顿时放出了光芒,舌头贪婪的在嘴角边用力的咂了一咂,方才说道:「有美酒?」 「是,是,有很多美酒,一定让大师喝得痛快!」 盖憎天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哈桑究竟是何许人物,不过他只是有些憨直,却并不傻,如今看见风雨这样尊重他,而这个老头又一脸馋酒的样子,一心想让风雨到营寨 的他,立刻就无师自通的用美酒来引诱这个看上去非常稀奇古怪的老头了。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哈桑在美酒的诱惑下,显然比任何人都来得有动力,反而迫不及待的催促起风雨来了,似乎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美酒的身边。 「好,出发!」 风雨爽朗的大笑了一声,扬尘而去。 来到盖憎天驻扎的昌化城时,果然受到了非常热烈的招待。 由于这两年中原战乱,所以盖憎天治下的百姓除一部分是当地人之外,大多数都是跟随着庞勋造反从南方辗转而来的,其中子弟多半是庞勋部下。 在庞勋大败之后,这些人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几乎绝大多数都会因为「从贼」之罪或处死、或流放,即便是朝廷不予以制裁,只要对他们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这些以老弱妇孺为主的百姓,也多半会饿殍于野,九死一 生,因此对于风雨能够收容他们、并且发放粮草补给以救济,内心是非常感激的。 事实上也算他们运气好,普天之下也只有像风雨这样的强藩,才既有能力收容这些叛逆之人,又有能力补给救助,一般的官员,若不是害怕被按上了「与贼瓜葛」的罪名,就是有心无力难以提供这么多的粮草物资来,这也算是权力的正面作用吧。 尚兴此时还没有到达,他驻扎在离圣京远而距锦州近的昌平,因为职责所在不敢擅自离开,不过听盖憎天说应该会连夜赶来。 在这里最开心的莫过于来自炙大陆的黑巫师了。 这个又圆又黑的老头,真是看不出酒量非常得好,和盖憎天手下那帮草莽粗人斗酒取乐,居然毫不逊色,兴之所至,甚至还手舞足蹈的跳起了炙大陆那种狂野的舞蹈,动作强劲有力,颇具诱惑,显出一种特别的魅力,引得盖憎天预备的一些美女纷纷献上了香吻,众人舞作了一团,看那个老头如此兴奋的样子,真让人有些怀疑这家伙会不会乐不思蜀。 唯一让风雨有些恼火的,是盖憎天这个蠢货居然当中给自己献上了两个绝色佳人。 平心而论,这两个美女的确姿色不错,令人我见犹怜,可惜李大小姐的眼线遍布左右,身边又坐着自己的老岳丈,因此只好在内心极度惋惜之下,表面却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心里不免把盖憎天骂了个狗血临头,恼怒他不会办事,既然要送美女大可以私低下送入帐内,如此明目张胆,这不是存心要自己看着吃不着? 说起来也算是盖憎天实在不懂得官场之道,其实风雨惧内之名,已经在军中乃至朝内有所耳闻,他这么当着李淳的面子进献美女,风雨会收下才怪,不过要让这个农民出身的打铁匠想到要进献美女,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进步。 总的来说,整个宴会进行的非常顺利,这主要归功于盖憎天的副将孙德顺。这个看起来一副白面书生模样的将领,在庞勋部下也算是一个异数了,不过为人极其精明干练,八面玲珑,和他的上司完全相反,这一次将整件事情部署的井井有条,让大家都皆大欢喜,以至于风雨也对他颇有好感。 「风侯,这两个婢女原本是朝中大臣之后,只是因为战乱才颠簸流离,卑职见他们还算伶俐,也能知书达理,故而今晚就派她们前来服侍风侯!」 孙德顺果然是一个精明之人,在晚上宴会结束人散尽的时候,悄悄的带了两个美女来到了风雨的帐内。 「嗯,好!」 风雨微醉的双眼扫了一下那两个女子,只见她们螓首低垂,身材婀娜,皮肤白晰,轻纱披身,幽密处若隐若现,倒是颇为动人,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让风雨也失去了以往的顾虑,对于孙德顺的安排大为满意,当下故作威严的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却见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风侯……」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风雨的岳丈李淳,他显然没想到帐内是这番情景,不由得呆了一呆。 「岳丈有什么事情吗?」 风雨心中微微有些不快,酒也醒了三分。 「这是……」李淳微微扬了扬手中的一份密件,看了看身边孙德顺和那两个女子,欲言又止的说道。 他也经历过不少风月场所,自然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不过面对眼前既是自己主君又身为女婿的风雨,倒还真是有点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先下去!」 风雨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李淳此来一定是有极重大的事情禀告,当下挥了挥手示意孙德顺等人退下。 「是,卑职告退,风侯晚安,李大人晚安!」 孙德顺闻声非常恭谨的带着那两个女子退了下去。 「哼!」 李淳暗暗冷哼了一声,对于孙德顺这个溜须拍马、又给自己女婿拉皮条的家伙,绝对没有半点好感,不过也不好当着风雨的面发火,唯有转身对着风雨引入了正题。 「京城来了密报!」 「快说,怎么一回事情!」 风雨毕竟是创业之人,当下头脑恢复了清醒,立刻投入到了状态之中。 「风侯请看,这是颜如玉姑娘送来的今天朝廷初步确定的内阁名单!」 李淳恭敬的递上那份密报。 只见上面书写了三省六部重要官员的名字:中书省中书令——议政王萧成秋。 门下省侍中——皇甫风(皇甫嵩之弟)。 尚书省尚书令——辅政王萧剑秋。 吏部尚书——公孙展(公孙一系)。 户部尚书——张兆(燕南天智囊)。 礼部尚书——陈善道。 兵部尚书——燕耳(燕南天之侄)。 刑部尚书——诸葛青(中央派)。 工部尚书——李淳。 「不错,不错!」 风雨赞赏的点了点头,颜如玉的确很能干,这份名单把圣龙帝国朝廷最终的官员名字派系整理的一清二楚。 圣龙帝国在内政上主要是实行三省六部之制,中书省首脑是中书令,负责审议和决定军国大事;门下省的首脑是侍中,负责审查中书省的决议;尚书省的首脑是尚书令,负责执行这些决议,下面又设置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具体分管。 吏部主管人事,户部主管户籍和财政经济,礼部主管典礼、科举和接待外国使臣,兵部主管军事,刑部主管司法,工部主管建设,各部首脑为尚书。这九名官员构成了圣龙帝国的最高政治决策层,作为皇帝的助手处理整个帝国的大小政务。 眼前的这份名单,其实是对于当代圣龙各路势力自身实力的一次大检阅。 燕南天一系掌握了中书省、兵部和户部,实际上也就把国家的决议权和军队财政大权控制了起来,显然在朝政中拥有了绝对的优势。 但是负责审议中书省的下书省却被皇甫家族所控制了,说明皇甫家族也绝不是吃素的,只可惜皇甫家族在具体执行的六部却没有一个席位,对于朝政的影响终究有限,只能依靠结盟来巩固和扩展了。 而萧剑秋虽然拥有了尚书令这个尊位,但是在具体执掌实权的六部中却只有一个刑部,势力比庞勋之乱前自然是大为削减。 风雨军这次却是大为扩张了自己的势力,拥有了礼部和工部,这对于在朝中没有多大影响的风雨军来说算是一次不小的胜利了。 吏部给了公孙家族,则显示出一直没有显山露水的公孙家族依然让人不敢小瞧,也是各方势力对公孙家族的一次拉拢。 至于令狐家族没有一个席位,却也是在情理之中,受到庞勋之乱和安宇袭扰的令狐家族早就不复当年,这一次也是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这个昔日的四大家族之一,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了,很有可能就会被讲究实力、毫不留情的权力斗争所淘汰。 「恭喜风侯,这一次圣京之行果然是收获不小!」 李淳有些激动的说道,既为了风雨军的发展,也为了自己。 身为高丽亡国之人,李氏家族虽然富可敌国,在圣龙经营也有数代,甚至许多族中子弟都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圣龙人,但是在官场上,却始终都被门户之见森严的圣龙仕林所排斥,像今天这样自己能够进入圣龙的最高权力层阁僚,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这一切都不能不归功于女儿当初的果断和远见,也由此可见李氏家族中兴有望,怎能不让他感到激动。 「哈哈,说起来风雨也要恭喜岳丈担任阁僚啊!」 风雨的心情也显然十分舒畅,早把刚才的一点不愉快抛掉了,同样兴致勃勃的对李淳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帐外一片喧闹,隐约间仿佛有人在高声大喊「失火了」,紧接着却见赵亮浑身浴血的奔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叫道:「不好了,盖憎天谋反了!」 第十三集龙困浅滩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突然袭击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 酒宴过后趋于平寂的夜晚,突然间沸腾了起来。 人在喊,马在叫,到处乱成了一团,昌化城犹如炸开了锅一般,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刚才还在把酒言欢、尽兴而归的人们,已经吓退了酒意,只是面对这场意外变故,却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盖憎天谋反!” 这五个字打得风雨心头一阵发闷。 他自问对于这位庞勋的旧部仁至义尽,万万不愿意相信赵亮所言是真的,更清楚这个时候的这场叛乱势必会影响到人们对于风雨军的看法。 虽然对方只是新降的将领,但毕竟也是风雨军的一员,人们一定会因此而对风雨军团结如磐石的形象产生动摇,从而削弱了对风雨军的信心,这对于目前正开辟南北两个战场,同时又面临东面那些圣龙豪门窥视的风雨军来说,实在是雪上加霜。 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真假对错,也不是多想后果的时候,现实中的、明晃晃的刀枪正在逐步的逼近,上院已经被四面合围,从下院也传来激烈的喊杀声。月光之下,无数人影在房前房后晃动。 紧接着,密集的箭雨从外面向院子里射进来,密密麻麻插在窗棂上、门框上、地板上,在惨叫声中,风雨身边的不少侍卫也中箭了,身上插着箭杆,仿佛刺猬一般,鲜血从身体的各处流出,上下浴血,如同血人一般。 箭雨过后,人影晃动之间,不知多少兵马喊叫着杀了上来,更有人肆无忌惮的高声叫喝着:“杀了风雨赏银万两!” “为庞王和死去的弟兄报仇!” “杀回江南去!” 类似的呼喝此起彼伏,在整个昌化城中回荡,激励着那些叛乱的士兵奋勇上前。 “我这项上人头就值一万两吗?” 不同于身边已经是满头大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李淳,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的风雨冷笑了一声,丝毫都没有把眼前的局面放在心上,呆在了房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而血衣卫四大高手--“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手中按着兵器,挺直了腰杆守卫在房门口,纹丝不动,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视若不见,但是却绷紧了神经,随时都准备着在风雨的一声令下,投入到战斗中去。 至于汇报之后立刻返回一线的赵亮则和耶律留铂一起,指挥着将士奋勇的死战,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他们毫不示弱地还以怒吼,发出一支支箭矢,敌人中间惊呼惨叫声不断,一具具尸体“啪”、“啪”的倒在地上,但是依然有着不可计数的敌人奋勇的冲杀上前。 双方很快进入了短兵相接的阶段,赵亮和耶律留铂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前,在金属的碰击声和沉重的喘气声、喉间的低呵声中,展开了一场血肉生死的惨烈搏斗。 狭路相逢勇者胜。 风雨军的侍卫虽然人数处于极度的劣势,但是他们个个忠勇异常,心甘情愿的为统帅奉献自己的性命。 事实上,圣龙末年,土地兼并严重,许多户人口失去了土地,面临家庭财政的破产。而风雨则给了这些破产者以土地,给了那些纯朴的圣龙农家子弟以战斗的荣誉、诱人的财富、做人的尊严、军人的自豪。 所以,风雨军中虽然在高层将领中有一些彼此的对立,但是所有的士兵都很崇拜风雨,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断的带来胜利,更重要的是他给军队带来了战斗的理想--为自由、荣誉、尊严而战。风雨一直以来都很重视军队,虽然许多人因此都把他当作了大军阀,但是相应的回报却是军队都忠诚的站在了风雨这一边。 以至于即使在日后风雨兵败最低谷的日子,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农依然无怨无悔的把自己尚在稚龄的子女送上战场,交到风雨手中。经受战火与生死的考验,捍卫风雨军的理念。这一切都是城中的达官贵人、将军元帅所无法做到的。 作为农民土地的保卫者和民族振兴的推动者,风雨一直都是这些质朴的青年们心中的偶像,这些士兵永远的统帅。 而风雨麾下的这些年轻的子弟兵,即不是专制君王座下被强制的壮力,也不是一心只想着发财升官的武夫,他们被风雨那种独特的魅力所感染,为了自己的土地、尊严、荣誉和前途自觉自愿的战斗着,誓死保卫统帅安全的神圣感洋溢在心头,这样的军队只要一息尚存,就会永远死战不休。 在这场叛乱之中,这支军队的忠诚和战斗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检验和体现。 年轻的士兵们,是如此的奋不顾身。他们喊杀着冲上前去,挥舞着大刀,刺杀着长矛;大刀钝了、长矛断了,就用双脚踢,就用拳头抡,就用牙齿咬,甚至还有人英勇的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刀枪,让旁边的战友加以斩杀。 那些乱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战斗,一场血战之后,心惊胆寒,只是碍于军令和后方的督导,方才不敢退却。 战斗了半响之后,老天似乎再也不忍目睹这一幕人间的惨烈,烦躁的扯起了一片云彩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月光逐渐微弱了下来,双方的视野范围也缩小了。 于是,乱军暂时停止了进攻,黑暗中人头不断晃动,过了片刻,人群中亮起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一张张血污而狰狞的脸孔。忽然,空中响起“嗖嗖嗖嗖”的声音,穿破了空气的阻力,仿佛丝绸撕裂的声响,紧接着就看见上百支火箭飞泻而入。 一霎那间,院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快灭火,别让火势进屋来!” 赵亮吃了一惊,立刻大声命令道。侍卫们不得不分出一半人手灭火,但因为没有水源,只能用被子、席子来扑打,收效十分有限。而在火光之中,院子里如同白昼,乱军毫无阻碍地开始放箭,一连射倒了三四名侍卫。 一面要对抗火势,一面又要躲避敌人的箭支,还得防范敌人的进攻,所有的人都顿时手足无措,房间里温度渐渐升高,桌子、床榻纷纷燃烧起来,火势逐渐的控制了整个院落,热浪阵阵袭来。 “风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正当激战之际,身处屋内毕竟不是军旅出生的李淳,对于眼下的局势焦躁不安,眼看着叛乱者的攻势越来越强大,己方的防御已经岌岌可危,不由急得六神无主,绕着风雨不停的转起了圈子。 但是,风雨并没有回答这位泰山大人的问题,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抬首望着天空。李淳在转了几圈之后,终于自觉无聊而停了下来,注意到了风雨的这个举动,不自觉的也抬起了头,顺着风雨的眼神望去,却见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月亮逐渐隐没,原本清朗的天色如今变得格外昏暗,四周吹起了大风,树叶发出瑟瑟的悲鸣,卷起了地上的尘沙,使得视线更见模糊了,仿佛是一场山雨欲来的景象。 只是,李淳并不明白,如此危急之际,风雨为什么还要一直注视着天空。 风雨所在的院落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处火场,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部分的房梁已经倒塌,有些房屋已经无法再呆下去了。而逃到院子空地的战士,则受到了密集箭雨的招呼,虽然奋力左挡右杀,却百密终有一疏,不少将士因此而阵亡。 这一刻,似乎命运的天平已经远离了风雨,这位当代圣龙帝国最具传奇色彩的将领,这位统率百万大军征战无数的强藩,眼看着龙困池沟、虎落平阳,就要在这座弹丸小城,任由这一群乌合之众宰割。 “难道天要亡我?” 面对这样的危机,风雨也终于沉不住气了,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镇静,不动声色,但是抱在胸前的双手却暗暗的紧握成拳。 如果困守,势必是笼中之鸟,就算不被敌人攻进来,这把火也足够烧死人了。 如果突围,缺少了有利地形作为掩护,面对着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乱军,胜算也实在是少之又少。 何去何从? 风雨有些举棋不定。 “喂,逍遥的传人,你还不突围,难道想要在这里等死吗?” 正当风雨沉思的时候,一个又黑又圆的老头闯入了风雨的屋中。几乎同一时刻,“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相继出手,刀枪剑戟构筑了一道绵密的网,挡在了老头和风雨之间。 “好武功!” 老头大叫了一声,手中长长的权杖挥舞了起来,杖首的宝石发出微弱的亮光,仿若晨星在黑暗中闪烁,很快形成了一条腾跃的蛟龙,毫不畏惧的迎向了刀枪剑戟,兵刃的碰撞发出了悦耳的声鸣,煞是好听。 可是身在局中的血衣卫四人却绝对没有这样的闲情来欣赏,他们只感觉到了一种凌厉的杀气逼向了自己,那种霸气是如此的强横,仿佛山平海枯、夏雪冬雷、天地变色也无法阻挡,令人不禁心惊胆战,魂飞魄散,颇有一种就此掉头莫要与之为敌的冲动,整个心神和意志似乎都被控制了起来。 “龙争虎斗!” 四卫士之首的钟进暴喝了一声,那柄好不起眼的断刀顿时和整个人仿佛浑然为一体,化作了离弦的弓箭,直射向老头,而赵平的银枪、东方玉的快剑和方白尘的短戟立刻配合默契的互相掩护,组成了层层相护、丝丝相扣的防御。 于是,老头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退出门口无功而返,一个是斩杀钟进,代价是自己将硬生生的承受那一枪、一剑、一戟的攻击,就算不死也要受个重伤。 于是,老头退。 但是,老头又立刻进。 然后,老头又退。 最后,老头没有突破四人的防线,四人也没有把老头逼出了门外,而且大家都没有受伤。事实上,双方在空中彼此转换了几个招式,却没有刚才那样兵器相交,进退安排的如此恰到好处,就仿佛是事先排练好的舞蹈一般,精彩到了极点,也好看得十分。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双方的身上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彼此都明白,刚才只要有丝毫的大意,就必然会有人血溅当场。 “大家住手,哈桑大师真是好武功!” 风雨及时止住了彼此的再次动手。他刚才只是想借刀枪剑戟四卫士杀杀黑巫师哈桑的锐气,却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厉害,四卫士也没有逃到便宜,眼见双方还要争斗下去,知道是时候制止了。毕竟在如今的情况下,他即不愿意也没有必要让大家拚个两败俱伤,徒然让敌人坐收渔人之利。 “不错,不错!不愧是逍遥传人的手下!” 老头虽然没有得逞,倒是并不生气,反而有着一种见猎心喜的神采。来自炙大陆的黑巫师刚才喝了太多的美酒,结果直到现在才醒了过来,发现局势不妙便兴匆匆的奔过来找风雨,结果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忠于职守的四卫士打了一架。 此时他听到风雨的赞美,心里又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豪发无伤的突破眼前这四个全身上下充满着斗志和战意的护卫,于是晃过了这一节,急吼吼的向风雨质问道:“看来你的手下造反了,你还要在这里等死吗?” “别急!” 风雨淡淡的说道,虽然他心中也是有点焦躁,不过并不愿意在这个化外之人的跟前失去了面子,所以慢悠悠的道:“再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 哈桑不以为然的说道,他对于圣龙人这种故作深沉的举止一向感到无法接受,都火烧眉毛了哪还有这么多风度要讲究。 “等到天变!” 风雨却望着天空,一字一句的说道,突然间紧锁的眉宇似乎豁然开朗了许多。 “天变?” 哈桑楞了一楞,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袋,对于风雨的话感到了莫名其妙。 也就在这时,仿佛回应了风雨的话一般,空中亮起一道好似要将夜空一劈两半的电光,随后雷声如爆炸般响起,一场全无征兆的狂风暴雨“哗啦啦”倾泻下来,将火焰完全扑灭。雨势如巨幕般笼罩了昌化城,让饱受火势之苦的风雨军将士不由欣喜若狂。 “突围!” 风雨低声喝道,苦侯的时机终于来到,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一劫能否平安度过,就看接下来的成败了。 就在风雨麾下的将士和乱军激战之际,距离不远处差不多规模的院落里,四处散落着七倒八歪的刀枪和箭矢,还有数十具尸体躺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壮年大汉浑身浴血,身上插满了十多支箭矢,却依然挺立在门口,手持着一根沾满了血迹的狼牙棒,喘着粗气全身剧烈的颤动着,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恶狠狠的瞪视着门口那群手持刀枪、如临大敌的士兵,怒吼道:“孙德顺,你给老子出来!我待你不薄,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要起兵叛乱!” “盖……盖将军!” 对峙的人群中央,孙德顺虽然四周都是自己的部下,却依然在盖憎天的虎威之下显得颤颤巍巍,嘴唇抖了几抖,方才定了下神,壮起了胆反驳道:“庞王待你更不错,你为何要反叛庞王?弟兄们都是庞王的旧部,怎可跟随坏了庞王大事的朝廷走狗风雨?” “放屁!” 盖憎天瞪视着昔日的副手,他一向对孙德顺推心置腹,却万万没想到今天这家伙居然会发动叛乱,乘自己酒醉之际施加暗算,还阴谋袭击风雨,实在让这位庞勋麾下的第一勇将感到义愤填膺,当下怒喝了一声道:“你们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庞王兵败,弟兄们和父老乡亲困于此地,缺衣少粮,又被朝廷列为叛逆,危在旦夕,若不是风侯仁义,提供了衣食住宿,并将弟兄们加以收留,这数十万将士百姓早就尸横遍野了。 孙德顺,大家出来行走江湖的,就应该做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对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像这般恩将仇报,平白玷污了庞王的名声,也辱没了自己的祖宗清白。更何况如今朝廷已经平定了天下,若是风侯出事,你带着兄弟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说着,盖憎天向前横跨了一步,逼近了孙德顺。 摄于盖憎天勇贯三军的威名,所有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害怕的向后退去,和盖憎天的距离不是拉近了,而是更远了。 “兄弟们,不要怕!盖憎天背叛庞王,乃是大恶不赦!我等教中子弟自受天尊佑护,刀枪不入,大家众志成城、其利断金,谁杀了这个叛逆赏银五千两!” “孙德顺,你居然私入同一教!” 盖憎天听了孙德顺的话大吃一惊,虽然庞勋起义之后和同一教有过非常密切的合作,但即使在最亲密的时期也是彼此提防,后来出现了芥蒂之后更是把入教的将士加以清除,但是没想到自己一直信任有加的副手居然也是同一教徒,这让盖憎天不由暗自心惊同一教的渗透能力。 不过盖憎天很快省起此时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当下大声喊道:“弟兄们,千万莫要受了孙德顺的蒙蔽,风侯的大军随时都会到来,现在凡是能够弃暗投明者,我盖憎天以项上人头担保,决不追究!” 此言一出,顿时在军中引起了一阵骚乱,虽然盖憎天因为性格暴躁,平日里喜怒无常而令那些士兵害怕多过于敬仰,远远不及刻意收买人心的孙德顺深受爱戴,但是盖憎天一向是一言九鼎,他的许诺倒是从来都会兑现,没有半点虚假。 那些出身农户的士兵,本来就没有什么野心和头脑,只是受了孙德顺的蛊惑而已,如今仔细一想日后的前途,再加上确实非常害怕盖憎天的凶猛,因此在得到不再追究的承诺之后,立刻产生了动摇。 “弟兄们,不要相信盖憎天的话。风雨用心恶毒,早就定下了活埋我军以除后患的毒计,到时候盖憎天和尚兴大可以做风雨军坐上佳宾,享受那荣华富贵,但是我们兄弟却要成为冤死异乡的孤魂野鬼,平白用尸骨来增添他们的功名!” 孙德顺一见形势不对,立刻信口雌黄起来。 “卑鄙无耻!” 盖憎天勃然大怒,当下冲杀入人群之中,目标直指孙德顺。在他看来,这场兵变完全是孙德顺一手策划的,只要杀了这个家伙,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局面也可以得到控制,自己也可以向风雨解释清楚。 于是,只见他两手用力挥舞着狼牙棒,如同饿虎扑食、虎入羊群,一阵风似的杀过来,所向披靡。那些原本护卫在孙德顺周围的士兵,一方面是被盖憎天的话给说得犹豫不绝,另一方面则是对盖憎天有着先天反射的害怕,所以并没有认真抵挡,反而是有意无意的让开,以至于让盖憎天很顺利的杀到了孙德顺的面前。 “妈呀!” 看着盖憎天手中所持的狼牙棒带着一股猛烈的风,狠狠的砸向自己的脑袋,那棒上还有着红的黄的五颜六色,分明是棒下亡魂的鲜血和脑浆,此时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和恐怖,不禁把孙德顺吓得魂飞魄散。 说是迟,那时快,正在这个时候,却见一道箭矢有若闪电,破空而来,声至影随,直插到了盖憎天手中的狼牙棒上,巨大的力量阻挠了盖憎天的攻击,令其手中的狼牙棒歪了一歪,偏到了别处。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马蹄声,远处一队蒙面的骑士疾驰而来,当先的一人紧接着又是“唰唰唰”三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飞向了盖憎天上、中、下三路,那箭矢又快又狠,直取盖憎天的命门。 “哼!” 盖憎天不愧为庞勋麾下的第一猛将,手中的狼牙棒挥舞的滴水不漏,用力的把那三支箭矢挡了开去,但是他自己心中却暗暗吃了一惊,因为那三箭的劲力是如此雄厚,以至于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上涌。 也就在这么一瞬间,侥幸拾回了一条命的孙德顺,却乘机拔出了刀刺向了盖憎天。 作为庞勋的旧部和盖憎天的亲信,孙德顺也决非泛泛之辈,这几年他也没有少打过仗,多少次都是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危机,胆量原本不差,武功也不弱,否则以盖憎天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怯懦胆小的无能之辈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因此审时度势之下,他很快就意识到一件事情,虽然自己的援兵就要到来,但是盖憎天离自己太近了,那三支箭绝对阻挡不了盖憎天,而等盖憎天挡开了那三支箭之后,绝对有足够的时间追杀自己,自己绝对是毫无生路。 于是,孙德顺咬了一咬牙,决心冒险出手,在死路中拚出个生路来。 他出手的时机也不错。这个时候,盖憎天正好在挡开那三支箭,那三支箭的劲道令盖憎天不得不全力以赴,在气血不顺的时候,突然遭遇孙德顺的袭击,实在是有点措手不及,似乎无力抵挡。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孙德顺突然看见了盖憎天的眼神! 他惊见盖憎天澎活渤的气势! 他乍见盖憎天的狼牙棒! 他心头一栗! 这一刀能不能得手? 就算得手了,会不会受到盖憎天的临死反击? 要是盖憎天反击,自己承受得住吗? 孙德顺还没有刺出这一刀,但他已为盖憎天的气势所窒。 正因为跟随在盖憎天身边很久很久,所以孙德顺比任何人都了解盖憎天的厉害,亲眼目睹了这员虎将屡次孤身单人在千军万马之间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连号称圣龙第一勇将的梅文俊也败在手下,这让孙德顺根本就没有丝毫抵抗的胆量,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逃跑。 于是,他战志崩溃。他只有避开再说。 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 孙德顺从教唆围攻、到被攻击、到见机偷袭,最终则选择了退却一途,他已未战先怯,不战而败。 一败涂地。 一退不可收拾。 “休走!” 盖憎天在挡开了箭矢之后,大喝了一声,大步流星的追上前去,大有势不罢休的气魄,摆明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叛逆的小人除掉。而原本跟随孙德顺起事的那些士兵,畏惧于盖憎天的威猛,早就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阻挡。 孙德顺回头一望顿时魂飞魄散。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刚才绝对不能退,就因为这一退,让自己所有的斗志和精神都崩溃了,就算有十倍的武功如今也绝对不敢去挡盖憎天一击了。 因此,他现在倒是只有退,只有希望那些蒙面骑士能够快点赶过来出手救自己。 他清楚那些蒙面骑士的厉害,也知道那些蒙面骑士如今还十分需要自己,所以他确信那些蒙面骑士一定会出手的。 所以他只有赌,赌是自己跑得快,蒙面骑士出手快,还是盖憎天追杀得快! 赌注是自己的命。 为了自己的命,在这一刻,似乎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他的逃跑了,就算前方是刀山,是火海,他也要赌这一把。 于是,孙德顺逃,盖憎天追。 孙德顺逃得很快,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在保全性命的刺激之下,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逃跑。 但是无论孙德顺如何逃跑,他都有着一种感觉,感觉那凶神恶煞的狼牙棒,总是在他的背后追着他,盯着他,仿佛不一棒把他脑袋砸碎就绝不返回。 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背心发冷,但他只有退。 那狼牙棒仍在追。 一追一逃。 一逃一追。 他不能停。 一停,那就是死。 他可不想死。 他只有拚命的退。 在孙德顺的感觉里,这一辈子自己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战争,多少会生死,恐怕就算这一战最狼狈,还未交手一招,却已被这一个凶神恶煞的狼牙棒追得半死不活。 无休无止的追,无休无止的逃。 孙德顺眼中的那批蒙面骑士已经距离越来越短了,但是他也感觉到身后的那柄要命的狼牙棒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孙德顺泄气了,他感到自己已经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自己的逃跑仿佛注定是一场闹剧,就好像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般,无论如何努力也终究要吃这一棒,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来的爽快一些。 于是,孙德顺腿一软,停下了脚步,差点跌倒在地,双目一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铿!” 随着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只见那领头的蒙面骑士已经扔下了手中的弓箭,持枪在手,抢先一步挡住了盖憎天的狼牙棒,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救下了孙德顺的性命。 第二章雨中突围 枪和棒剧烈的交架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停滞在半空,仿佛凝结了一般,周遭的空气格外的凝重,令人窒息,以至于老天也好像承受不了,一道闪电仿佛是飞龙的身影,在灰蒙蒙的天空划过,紧随而来的是轰隆的雷声,掩盖住了枪棒相击的巨响,倾盆的大雨也立刻飞泻而下。 “开!” 盖憎天爆喝了一声,用力一挺居然将对方的长枪给荡了开去,飞到了半空之上,随着一声战马受惊的嘶叫,那蒙面的骑士也在这样巨大力量的震动下身形摇晃落下马来。 此时的盖憎天须发怒张,站立于天地之间,浑身上下被雨水浸透,鲜血和着雨水落下,宛若愤怒的天神降世,说不出的神武和威猛,又带着几分狰狞和凶狠,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胆怯。 只见盖憎天怒吼一声,狼牙棒再次举起,狠狠的砸向了落下马来的那个蒙面骑士。那个蒙面骑士见势慌忙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这雷霆一击,可怜的地面却被砸出了一个大土炕,飞溅的土块砸在了骑士的脸上,把他砸得个七昏六素的。 “咦,是你?” 在电闪雷鸣之下,光亮划破了黑色的夜空,本来准备乘势再次攻击的盖憎天看到了刚才因为狼狈躲避而掉落面纱的骑士的脸,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这是一张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脸。 这让盖憎天产生了极大的震惊,他虽然个性有些鲁直,但作为庞勋麾下独当一面的大将,绝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这张不该出现的脸在这儿出现,让他立刻意识到整个事件的严重性和复杂性。 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也决非单纯的兵变,参与者绝对不仅是那些受到挑唆的单纯旧部,也绝对不仅仅是同一教的掺和,事情远远比自己一开始想像的要复杂得多--这些判断在盖憎天的脑海中迅速的掠过,也让他的攻势不由缓了一缓。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雨倾盆的声音掩盖了马蹄疾驰,又一名蒙面的骑士提着一杆银枪冲杀了过来,锋利的枪尖透过背心从胸前穿出。 一股强烈的杀气笼罩了整个空间。 悲伤,凄凉的情绪似乎充塞了胸头。 盖憎天感觉上仿佛自己成了一个落寞的浪子,带着无限的惆怅,孤独的走向天涯,心头说不出得难受,大有一种自暴自弃,就此了却残生的念头。 渐渐的,一阵疼痛袭上来,鲜血从胸膛沽沽的流出。 盖憎天简直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伤口,兀自以为尤在梦中。 太可怕了! 虽然这是在自己重伤在身的情况下,虽然这是因为自己看到那张不应该出现的脸而分神的时候,虽然这是对方乘机的偷袭,但是自诩为勇贯三军的盖憎天,实在无法确信自己居然会被一枪致命,而且连半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是天……天……” 盖憎天喃喃的自语着,然后倒在了地上,滂沱的雨水立刻将流出的鲜血冲洗得一干二净,鲜红的颜色很快就化作了乌有,和地面融为一体,除了躺倒的躯体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有勇士的双眼愤怒的圆睁着,无法瞑目,因为这一刻他看到了太多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脸。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武功。 按道理不应该有丝毫联系,甚至不共戴天的势力仿佛结合在了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似乎已经展开。 盖憎天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惜他再也无法开口了。 所以,他死不瞑目。 “为什么提前动手,不等我们到来?” 那名杀死了盖憎天的骑士,此时根本就没把自己杀死了这个闻名天下的勇将放在心上,而是以一种冷酷乃至于几乎不包含半点感情色彩的语调,向一旁的孙德顺质问道。 “因……因为小的发现风雨似乎起了疑心!” 死里逃生的孙德顺,战战兢兢的说道。其实他之所以提前发动了攻击,主要是因为李淳突然来到风雨的房间,让他有些做贼心虚,误以为风雨有所提防,如今当然是不敢向那些蒙面骑士提及,以免自找麻烦。 “别废话了!快去风雨那边!” 这个时候,刚刚被盖憎天打下马来的骑士重新站了起来,坐到自己的坐骑上来,有些焦躁的喊道。 “哼!” 杀死了盖憎天的骑士冷冷的哼了一声,本想说什么,却听见远远传来战斗的喊杀声,隐隐约约似乎是风雨军突围了,不由脸色一变,当下纵马提僵,和先前的骑士一起,向风雨困守的院落驰去。 “大人,我们怎么办?” 留在原地的乱军,有些六神无主的望着孙德顺,盖憎天死去之后,他们倒是不再有什么动摇了,只是看见孙德顺似乎也没有什么指示,当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过了半天方才有一名校尉试探着上前向孙德顺询问。 “废话!跟我走,跑了风雨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孙德顺如梦初醒,一巴掌赏在了那个倒霉的校尉脸上,然后有些歇斯底里的喊着,带领那帮乱军也朝骑士驰去的方向跑来。 当盖憎天大展神威的时候,风雨军和乱军的激战,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暂时中止了。在雨幕和夜色之中,乱军看不清院子里的动静,大雨几乎封锁了每个人的视觉和听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哗喇喇!”直到第二道电光闪过时,大地一瞬间有如白昼,这时乱军方才突然发现敌人已经杀到了眼前。 “快迎击!消灭他们!” 一名乱军军官刚叫出声来,就被像猛虎般扑来的耶律留铂一锤打碎了天灵,风雨和部将们都在暴雨中发出比雨声更嘹亮的喊叫,头也不回地冲进人群之中。鲜血从人体中无间断地飞溅出来,又在瞬间之后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在混乱的情况下,乱军虽然人数众多,却反而成为了累赘,在目不辩物的雨雾中,每每顾及周围的自己人,等到了喊杀声临近,方才手足无措的拔刀乱砍一气,往往是自相残杀,阵脚大乱。 赵亮提着大刀,耶律留铂抡着大锤当先开路;风雨在血衣卫四大高手的护卫之下,和黑巫师、李淳一起夹在队伍的中央,紧随其后;接着是风雨军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兵,一起蜂拥而出,一路上横冲直撞,挡路者格杀勿论。 “给我滚开!” 赵亮当先开路,朝最近的西城门奔去,却看见几辆大车横七竖八的停留在了大路中央,挡住了前进的道路,大车后面有几十个弓箭手惊慌失措的发射出零星的弓箭。 赵亮大喝一声,挥舞着大刀砍飞了那些毫无准头的弓箭,一提僵绳飞跃了过来,大刀挥舞和着飞溅的血水,一口气砍死了数名乱军。与此同时,耶律留铂也提马飞跃而来,双锤挥动之下,也是佛阻灭佛,神挡神杀,把阻挠在大车旁边的乱军全部驱散。而紧随其后的风雨军将士则迅速的把大车挪开,清通了道路。 “风雨,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正当风雨一行就要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却见两员将领统率着数百军士早就排列的整整齐齐,严阵以待了。而那两员将领看上去怒气冲冲,双眼通红,仿佛和风雨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你是何人?” 风雨勒住马匹,有些疑惑的问道。面对眼前这两人一腔的怒火,风雨确实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曾经结下了深仇。 “风侯,你的丰功伟业沾染了多少鲜血,自然记不起来了。不过我们兄弟可不会忘记拜阁下所赐家破人亡的大恩大德!” 左首那员看上去文绉绉的将领满腔悲愤的冷笑着道,而旁边的那员杀气腾腾的大汉更是不耐烦的吼道:“四弟,你跟他罗嗦什么?今天就要将这小子碎尸万段,来祭奠我马家上下数百口的性命!” 马礼!马智! 风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当年风雨军初入西北,马家寨可以说是当地反抗风雨军势力的代表,一度和呼兰人联手,乘风雨率领主力前往五原和呼兰大国师张仲坚会盟的机会攻打凉城,差点毁了风雨军在西北的基业。 在这一场斗争中,称得上是非常的残酷,交手双方都是处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容不得半点的心慈手软。因此,当风雨和拓拔家族联手,最终灭了这股地方豪强之后,风雨便毫不犹豫的下令将马家上下数百口人都投入了圣龙河,杀一儆百,从此稳定了风雨军在凉州的统治,也震慑了其他心怀异端的份子。 而马家“仁、义、礼、智、信”五兄弟中,出使呼兰的老四马智和在乱军中漏网的老三马礼可以说是扎根西北数百年的马家仅剩的幸存者,在马家覆灭之后,也就销声灭迹、不知所踪,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景下相遇。 马家兄弟怎么会和庞勋的馀部在一起? 这是一场巧合,还是这场兵变压根就是一次幕后神秘势力别有用心的阴谋? 风雨觉得事情非常不简单,但是眼下的形势也容不得他仔细推敲,当下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原来是马家的漏网之鱼,逃得了性命不知道安分守己,好好将养生息,居然还敢抛头露面,真是不知死亡!” 说着,风雨一挥手,风雨军的将士呼啸着,冒着暴雨策马冲来。 “放箭!” 马智冷笑了一声,一抬手,从军中缓缓的抬出数台带有箭匣和活动臂的强弩,在马智的一声令下,射出密集的箭雨,劲力之强竟然穿透了数名战士的身躯。 “撤!” 风雨吃了一惊,挥剑打开了飞来的箭矢,拨马而去,内心的震惊却是难以言喻的,因为这样的利器别说是庞勋的那些乌合之众,即便是纵横天下的风雨军,所使用的那些强弩也未必比得上,可见这一次绝对不是庞勋馀部的兵变这么简单,那些衣衫褴褛、装备简陋的乱军是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兵器的。 “跟上!” 这个时候,赵亮和耶律留铂纷纷调转马头,协助风雨将队伍朝其他方向转移突围。豆大的雨滴密集的落下,风雨军的将士依旧处在充满着危险的昌化城中。 昌化城中到处都是喧闹声,所有的门户都已经紧闭,不时有几队乱军如同无头的苍蝇在乱窜,“风雨杀死了盖憎天,并且准备铲除庞勋馀党”的谣言在城中到处传播,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在西城受阻之后,风雨一行费了很大的功夫,方才摆脱了马家兄弟的追击,穿过城中的街道向北城奔去。 沿途虽然有一些乱军阻挡,但是显然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在精锐的风雨军将士的攻击下立刻就被驱散了。然而,风雨的心中却没有半点的轻松,马氏兄弟的出现,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预感到恐怕这次突围将会有一番波折。 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当风雨一行杀散了北门的敌兵,就要闯出城门的时候,却见一队骑兵踏着雨水,风驰电掣一般的赶来,杀入了风雨军中。 雷声轰隆,闪电在半空中呈现出张牙舞爪的狰狞,雨水淅沥哗啦的倾泻而下,在天地间拉起了一道迷朦的雨雾。 突如其来的骑士和风雨军的将士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刀枪的碰撞声,厮杀的喊叫声,纷纷被雷声和雨声所掩盖,偶尔的电光方才显现出人世间那一幕惨烈的搏杀。每个人都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满身的泥泞,将盔甲和征衣搅得一片狼籍,然而这毫不影响战斗的剧烈。 “怎么会是你?” 风雨和骑士交错而过,剑和枪的撞击冒出了一丝的火花,借着这个光亮,风雨看到了骑士的面孔。 骑士也同样吃了一惊,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蒙面已经在和盖憎天的交手中掉落,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也不打算再掩饰了,只是一字一句的喝道:“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风雨,你就受死吧!” 林玉寒! 伦玉关太守林仁山的儿子,晓兰的丈夫林玉寒。 风雨万万没有想到在昌化之战中失踪的林玉寒,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更万万没有料到,林玉寒居然会和那些杀害他父亲的庞勋馀部联手。 不过,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些问题,更没有时间来向林玉寒解释关于晓兰的误会,因为另一杆枪已经从背后刺来。 凌厉! 悲愤! 孤傲! 这是风雨心中对这一枪的真实感觉。他的心中一动,这一枪绝对不凡,用枪的人更加高明,这样的枪,这样的人,当得上天下顶尖高手的行列,应该远远不是马智、马礼、林玉寒这些人所能望背的,由此可见这场兵变的背后,实在是有着想像不到的内幕。 不过风雨并没有急着反击。 “铿!” 随着一声巨响,赵亮和钟进几乎同时出手,帮风雨挡住了这一枪。 与此同时,黑巫师哈桑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聚起了大团的黑雾,笼罩在整个空间,更加模糊了视觉,让人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敌友的位置,只好一边慢慢移动,一边屏息凝神全身戒备。 战斗依然在进行着,不过已经是敌友难分的混战了。在混战中,双方的将士各自为战,在看不见对象的情况下,凭藉着直觉和听觉砍杀着意识中的敌人,同时保护着自己。在这样的战斗中,无论是绝顶高手,还是普通士兵,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在混乱中,李淳和风雨走散了,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小心翼翼的躲避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乱军,从未经历过战阵的李氏家族族长,心中说不出的慌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突然间,在他的背后响起了一阵奔驰的马蹄声,由于暴雨的掩护,直到近前方才让李淳有所察觉。 然而,已经晚了! 一杆系着红缨的长枪借助着奔驰的冲势,毫不费劲的刺入李淳的胸膛,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很快就被瓢泼的雨水给冲散。 我要死了吗? 李淳有些恍惚得倒了下去,往事却在眼前异常清晰的浮现出来…… 可爱的女孩摇摇晃晃的学着走路,嘴边咿咿呀呀得不知所云,贤淑的少妇慈爱的望着女儿,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盛给了正在持卷读书的夫君…… 女孩长大了,习文练武,眉宇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顾盼之间说不出的精明干练,即便是身为父亲也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事无所遁行,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唯唯诺诺的敬畏,仿佛女儿天生就是领袖一般…… 少女成亲了,嫁给了一个前途似锦的少年儿郎,这是少女自己的选择,也是一次注定了要惊天动地的权力同盟。婚礼空前的盛大,全天下的豪强名门都来祝贺,有羡慕、有嫉妒、有仇恨,恐怕除了父亲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人衷心的祝福。女儿的笑语如嫣,家族因此门第光耀,然而父亲却怅然若失…… 新婚燕尔之际,新郎出征了,他要去征服未知的地域,夺取荣誉和财富,新娘则留在了后方,拿起了案卷,坐镇府中。老奸巨猾的政客,自命清高的文人,久经沙场的将军,杀人如麻的死士,纷纷俯首帖耳,但是在那一双双恭顺、畏惧的眼睛深处,父亲看到的是不满、仇恨、厌恶和隐忍,在重男轻女的神州大地,恐怕几乎没有一个男儿会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一个女人,即便是那个天纵奇才的女婿,在尊敬的同时也暗藏着戒心,父亲分明看到女儿风光、得意、决断的背后,弦然欲滴…… “呱呱”的婴儿声如梦如幻的传到老人的耳中,那抱着婴儿的少妇,感觉似乎非常模糊,以至于老人都有点分不清究竟是妻子在天国的召唤,还是女儿亲情的焦虑。如同天下间所有的父亲一样,女儿是永远的牵挂…… “中慧,中慧……” 倒在雨中的老人喃喃的自语,声音是如此的微弱,早就被四周的雷声、雨声、喊杀声、打斗声所掩盖,鲜血流出之后就被雨水所稀释,唯有漫天的雨幕仿佛是上苍特意给老人留下的献礼,遮盖在了老人的身上。 在老人的身边,踏过了无数人的脚,谁也没有注意,甚至没有馀闲去望一眼倒在地上的老人。昔日高丽王国的后裔,今朝圣龙帝国的巨富,一代名将风雨的泰山,未来帝国第一豪门的家主,就这样和一个阵亡的士卒、落魄的贩夫一般无二的死去,甚至没有人送终,没有人悲伤,或者说没有人知道。 就在李淳倒地的时候,风雨正对着一条河流发呆。在风雨的身后,是耶律留铂和血衣卫四大高手“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至于赵亮和黑巫师哈桑,却已经在混战中不知去向了。 风雨清楚,在混战中冲杀出北门之后,只要过了眼前这条无名的小河,就脱离了盖憎天的防区,也意味着大体上的安全。 但是,风雨等人没有马上过桥渡河。 因为河上有桥。 桥上有人。 这一条清溪,犹似玉带一般,迥然而下,曲折地勾出了许多神清骨秀的远山近景,像一场诗经里的缠绵。 人,到了一个地步,就会看开、看淡、看破、看化。 人生到了一个境界,就会高怀忘情。 再俗气的人,如果到了灵山秀水的天然绝景,亦会生起出世的情怀。 可惜这样的情,这样的景,都被三个人破坏了。 一个是算命装束的瞎子,风雨认出来正是圣京城中刺杀自己的那一个;另一个是全身麻衣、面如枯木的人。似是死了几十年后,又还魂重生一般,坐着不说话,就像是一根古木桩子,怎么看也找不出一点生人气;还有一个是身着道袍的中年人。其人面白如玉、身形修长,然而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奸专气。一双手犹如肉玉砌成,但是手指上留着的长达二寸的绿油油的指甲,给人平添一种诡异的感觉。 “让路!” 钟进爆喝了一声,率先冲杀了上前,紧随其后的是赵平、东方玉和方白尘。 虽然以他们丰富的江湖经验,非常明白眼前的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但是后面日趋紧凑的马蹄声却也容不得半点的犹豫和迟疑。 狭路相逢勇者胜! 有时候,是没有办法的,拚一拚或许就有一条活路,如果不拚的话,可能什么路都没有了。所以,路是人闯出来的。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的。 和着雨的血在空中飞洒,夹着兵器的落地。 手断了! 剑折了! 枪飞了! 人伤了! 前身原本是万里挑一的杀手,血衣卫四大高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他们是在众多生死一线的拚杀中存活下来的,风雨的血衣卫不可能收留无用之人,事实上在他们的联手之下,连少林的长老、昆仑的高手也落于下风。 可惜,事情往往就容易出人意料。 这一次,这四名在江湖武林中算得上是顶尖高手的人,却败在了这个小地方,败在了这三个不见经传的怪物手中。 手起刀落。 钟进在若干年后的回忆中,还为自己当时的果断而自豪。壮士断腕,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判断、智慧和经验,否则就会成为了莽撞。 钟进显然不是莽撞的人。 他在被那个中年道士抓住右手手腕的时候,凭藉这些年用生命换来的经验,立刻知道中年道士的指甲上有毒,而自己中毒了。 毒在手腕上,要想保住命,就得放弃手;如果不想放弃手,就会丢掉命,命丢了,手最终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说起来非常简单的选择,但是真正事到临头需要抉择的时候,恐怕就不见得有多少人还能够保持清醒的理智和决然的勇气。 钟进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他丢了右手,但是保住了性命。 相对于钟进,其他三人的情况可能好一些。“银枪”赵平的枪被那个算命的给震飞了,“快剑”东方玉的剑被道士折断了,“无戟”方白尘略微倒霉一些,因为他被麻衣人击中了一掌,吐了几口鲜血。 当然,血衣卫四大高手也不是白白损失的。 钟进被抓住右手之后,迅速的把刀交到了左手,而且他的左手刀显然更快于自己的右手,所以道士的左臂被砍断了。 也正因为如此,东方玉运气不错,他的剑仅仅是被道士折断,并没有象钟进那样受到如此的重伤,而且东方玉的剑被折断的那一瞬间,从他的嘴里迅速突出了一道银光,正中道士的眉心,也算为同僚报了断臂之仇。 赵平的枪虽然被震飞了,但是江湖上恐怕很少有人知道“银枪”赵平真正厉害的并不是枪法,而是腿功,他的飞腿连环出击,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废去了算命的一条左腿,让他跌倒在了地上。 至于方白尘,在被击中的同时,他的短戟也脱手飞出,直插在了麻衣人双眼之上,在一声悲惨的怒吼中,麻衣人显然失去了双眼。 于是,四大高手各自运用了他们在江湖上鲜为人知的保命绝招,让这三个挡路的人分别受到了重创。 而真正解决问题的,却是风雨。 几乎在四大高手出招的同时,风雨也出手了。 出人意料的是,风雨攻击的方向,既不是道士,也不是麻衣人,更不是算命的,他的剑击向了水里。 水里有人。 水流突然激发成了水柱,冲天而起,然后仿佛烟花一般在空中散落。 风雨站在了桥上,他的身边倒下了两具尸体,一个是麻衣人的,一个是算命的,至于道士被钟进砍去了一条左臂,又被东方玉的“口中剑”命中眉心,早就先一步下了奈何桥,奔往黄泉路了。 从四大卫士出手,到风雨出剑,整个过程快若闪电,一直待在岸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动手的耶旅留铂,只是隐约看到了钟进四人和道士、算命的、麻衣人交手的过程,至于风雨如何向水中出手,又如何击毙了受伤的麻衣人和算命的,耶律留铂半点也不清楚。 耶律留铂注意到的是刚才的水面上似乎显出了淡淡的血迹,但是很快就被雨水和河水所冲去,转眼间就什么也没有了。 耶律留铂还看到的是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青衫玉带,手持一根玉萧,在风雨中翩翩,说不出的美。 李中慧的美,透着智慧和灵气,仿佛汇集了天地的精华,掌握着无尽的深邃。这是一种理性的美,令人不敢心存欺诈。 袁紫烟则如同来自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她美极了,但却美得高贵,美得端庄,美得让人不敢妄生非分之想,不敢生出侵犯的意念。 而这个女人,好像热情开朗的火焰,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身边,那么的妩媚多姿,绝对是男人梦中的情人。 看着这个女人,耶律留铂简直不能够自已,呼吸严重的局促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一股热流情不自禁的涌上了全身。 不过,身后日渐接近的马蹄声,立刻让他清醒了过来,并且对眼前的局势感到十分的忧虑。 因为这个女人离自己很近,可以看到她全身上下应该没有受伤;但是河中却明明有过血迹,难道是风雨? “我知道风云世家名闻天下的有‘凤舞九天’,没想到还有‘风水流年’!” 这个时候,女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却让风雨深深的吃了一惊。 风雨的剑得自风云世家的真传,世人都知道风云世家的绝学就是“凤舞九天”。凤舞九天本来就是当年圣龙开国的八大绝学之一。当年在圣龙之前,神州曾经被凉汉帝国短暂的统一过,一代雄主贺联独拔统一了整个神州,但由于苛政而导致天怒人怨,最终这个帝国仅二世而终。凉汉帝国的近卫军首领景钦利用宫廷政变废黜并杀害了凉汉帝国最后一位皇帝,从此开始了史称“神州血灾”的三十年割据战乱的年代。在这三十年的血战中,凤舞九天名动天下,并在后来的数百年间屹立不倒,可见其厉害。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风云世家除了“凤舞九天”之外,还有不少绝招,其中“风水流年”就是密不外传的一招。 这个女人仅仅凭藉一次交手,就一眼看出风云世家很少对外使出的这一绝招,实在不能不让风雨吃惊。 风雨虽然心中震惊,但是表面上却不露丝毫的声色,只是非常冷静的站立着,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那个女人。 只听见那个女人娓娓说道:“你相不相信,只要我在这里拖住你一会儿,追兵就会赶到,然后你就很难逃脱了。名镇天下的圣龙帝国定凉侯风雨,就会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兵变夺取生命,终结他原本可以璀璨绚丽的传奇!” 这句话一出,耶律留铂脸色一变,他知道这个女人说得很对。但是风雨却依旧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只是微微的一笑,说道:“那好,请,请,请,请请请。” “你以为我不敢吗?” 女人脸色一变,恨恨得说道。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风雨依旧平静:“阁下真的是想要风雨的性命吗?” “你……” 女人重重的跺了跺脚,突然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眼珠嘟溜溜的转了几转,然后略带着几分狡黠的说道:“哼,看来堂堂的定凉侯还这么喜欢自作多情!好,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不过你别忘了今天你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说着,女人飘然而去。 风雨突然身体一软,倒在了桥上。 “风侯!” 钟进和耶律留铂等人急忙上前,扶起了风雨,却发现风雨的背后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整个人也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而这个时候,马蹄声已经临近,甚至可以看到一群蒙面的骑士疾驰而来。 “把风侯的披风给我!” 随着耶律留铂的一声怒吼,天地间又是一亮,方白尘看见耶律留铂,这个草原少年满脸涨红,咬着嘴唇,显然已经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保重!” 方白尘等人都是久历江湖的人,他们很清楚耶律留铂选择了什么,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自深深的望了耶律留铂一眼。 每个人生于天地之间,注定了必须去履行某些义务,完成某些责任,如今的耶律留铂就是如此,他选择了生命中注定的使命。 东方玉和赵平默默的把风雨的披风解下,帮助耶律留铂迅速穿上。只见耶律留铂在泥水中跪倒在地,由于愤怒和激动,声音完全变了,以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嗓音向众人庄重地说道:“请诸位护送风侯平安回去,耶律留铂在此充当诸位的后拒,只要一息尚存,决不让一兵一卒过桥追赶!” 话音刚落,他立刻跳起身如金刚般站在桥头,再也不回头看风雨等人一眼。其他人无暇答话,将风雨扶上了战马,向前而去。 只听见身后一个嘶哑豪迈的声音压倒了风声雨声和乱军的呐喊声,在大雨弥漫的夜空中冲天而起:“名震天下的定凉侯风雨就在这里,有本事的--” 话音未完,一道比先前更为强烈的闪电劈开夜空,耶律留铂的怒吼声戛然而止。就在这时,方白尘等人握紧长绳,双腿一蹬,策马加鞭,簇拥着风雨,如流星般坠入黑暗的雨幕之中。 第三章返回锦州 随着部分士卒逃回锦州城,由此“昌化城兵变以至于风雨遇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这里。拜托于人类喜欢加油添醋的天性,各种各样的谣言随即在城中悄悄的兴起。 让人不安的消息,主要来自于三个方面:据说风雨已经遇难。 昌平城的尚兴也参与了这场兵变,正准备和盖憎天会师,攻打因为调兵策援正同呼兰大军对峙的秋里,而显得兵力空虚的锦州。 这场兵变是朝廷策划的,是那些仇恨风雨军的豪强的阴谋,四大家族的军队将结成联盟来消灭风雨军。 “把那些混入锦州的奸细推出去斩了!” 李中慧的应对非常简单果决,乃至于有些残忍。 她原本是坐镇凉城的,但是得知即将为人母的喜悦让她禁不住想早点看见心爱的郎君,因此不顾医生的劝阻,亲自来到了锦州等候风雨,却万万没想到接获这样的消息。虽然父亲和爱郎双双陷入了生死未卜的险境,让即使李中慧这样坚强的女人也芳心寸断,但是严峻的局势却让她至少在表面上必须装出一付镇定自若、滴水不漏的样子,以稳定军心民心,避免有人乘机浑水摸鱼。 “李姐姐,让我率兵去昌化吧,我一定要把盖憎天这个奸贼的狗头拿下来!” 一边的蒙璇就没有李中慧那么镇定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一想到自己一向敬爱有加的风雨大哥如今身处险境,她就恨不得立刻插上双翼来到风雨的身边。 “不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从锦州出动一兵一卒!” 李中慧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冷冷的下令道:“欧仁、苏伦,你二人现在立刻调兵封锁死锦州的所有城门,除非有我的令牌,否则任何人等都只准进不准出!” “是!” 苏伦毫不犹豫的应道,欧仁略略犹豫了一下,也躬身施礼。 “可是……李姐姐,你……” 蒙璇皱了皱眉,也幸亏现在是李中慧在下令,整个风雨军除了风雨,也就李中慧能够压住这个被风雨宠坏了的大小姐,要是换了一个人的话,蒙女将军恐怕早就跳起来造反,率领大军出城而去了。 “陈大人,安抚锦州城内人心的任务,就交给大人您了!任何散布谣言者杀无赦!” 李中慧先没有理会蒙璇,转首对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陈良说道。 “末将尊令!” 陈良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怜惜的望了望高居帅座的女人,只见她始终坐在席子上,宛如一尊汉白玉雕塑般纹丝不动。 真是难为她了! 这是陈良心中的真实想法。因为他在刚才听令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李中慧张嘴的瞬间,显露出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而她的看似镇静如常的明眸中,也显然掠过了片刻那么强烈的渴求和焦虑。 不管在常人的眼中,李中慧是怎样一个强权的女人,她首先毕竟还是女人,在面临亲人处于危机之中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会焦虑、烦躁、担忧,甚至恐怕还会渴望能够投入心爱男人的怀抱寻求抚慰和安全。 可惜,她除了是一个女人之外,还是李中慧--李氏家族的女儿,风雨的妻子,所以,有一些责任和负担是她必须去承受的,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 年长的陈良,显然比正处于少年气盛的欧仁、苏伦、蒙璇更多了一份人情世故,因而得以很快就感受到此时的李中慧,其实是非常软弱的。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此时的李中慧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无用的安慰,所以他只是会意的和欧仁、苏伦一起退了出去。 “李姐姐……” 兀自留在屋内的蒙璇,显然对于李中慧这样的安排十二万份的不满意,嘟囔着嘴巴,柳眉倒竖,让人一看就明白如果李中慧不做出一个满意的解释,蒙大小姐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小妹,这件事情鲁莽不得!” 李中慧暗暗的压抑住自己心中烦躁和焦虑的心情,执着碧蛇军统领的手,柔声的说道。虽然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柔顺,但是她的眼神却充满着坚定和不容反驳,让名动天下的巾帼女将也不敢太过于任性。 “小妹,如今全天下都等着看风雨军的好戏。外面的强藩巴不得风侯遇难、风雨军土崩瓦解;军中将领也一向听命于风侯,一旦风侯有一个差错天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想法;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啊!姐姐需要你的帮助!” 李中慧耐心的解释道,她很明白如果不能够说服蒙璇的话,自己是绝对控制不住碧蛇军和近卫军的,所以眼下的谈话十分关键。 “不错,正因为这样,所以就更应该出兵救援大哥啊!姐姐你给我两万兵马,我一定在三天之内把尚兴和盖憎天的头颅献上!” 蒙璇对于李中慧的话不以为然的说道。 “没有这么简单!现在昌化城的消息混乱,尚兴又态度暧昧,盖憎天和尚兴究竟是反叛还是忠诚,根本无法判断,草率行事的话很有可能把那些原本并不想叛乱的庞勋旧部逼得倒向了敌人一边,更平添风雨军的险恶处境!” 李中慧摇了摇头,反驳了蒙璇的意见。其实她还有更深一层的意图没有说,尚兴和盖憎天是迄今为止投诚风雨军的最重要的将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逼反他们的话,会对风雨军未来的政治形象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如今风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似乎想的太远了,绝对不会被大多数人所接受,更别提如今一心牵挂风雨安危的蒙璇了。 “我不管,作为碧蛇军的统领,我有权调动自己的军队!” 蒙璇虽然也觉得李中慧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对于风雨的担心让她无法忍受自己老老实实待在城里担忧风雨的安危,而风雨军各军统领只听从风雨号令的弊端在此时也显露了出来。虽然这样的机制有助于风雨对军队的绝对统治,但是也造成了在特殊情况下可能会带来分裂和各行其是的危险。 于是,赌气的女将军和强作镇定的定凉侯夫人,开始处在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严重的对立中。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亲兵跌跌撞撞的跑进门来,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打破眼前两个女人僵局的消息:“风侯回来了!” 这句话显然吸引了两个女人的注意力,让她们从彼此张牙舞爪的对视中解救出来,不约而同的闪着喜悦的光芒注视向门口望去。 过了不久,先一步进来的是断了手的钟进和东方玉,然后一个浑身泥水、血迹的人在方白尘和赵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那人全身上下已经湿透,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憔悴到了极点,大腿上一处伤口仍在汩汩流出红血,但挣开的眼睛,却放射着愤怒悲哀有如负伤雄狮的炽烈光芒。 “夫君……” 李中慧秀丽端庄的脸上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把风雨从两名卫士的手中接过,抱在怀里。不知道是风雨身上的甲胄太重,还是李中慧双腿发软,两人一下子都失去平衡,坐倒在了地上,相对恸哭不已。 “耶律留铂为掩护我,壮烈战死了!多少忠勇的将士惨遭毒手,赵亮和岳丈大人,还有随行的众多文武官员,都在乱军中走散了!” 风雨的话中含着悲痛,这次可以说是他自征战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上回在居萨罗城虽然兵败如山,但毕竟是面对优势的敌军和自己的一时大意,而如今却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被自己的军队给追杀,这口气让坐拥西北的圣龙帝国定凉侯风雨实在无法咽得下去。这不仅是造成了风雨军许多无可弥补的人员上的损失,而且还暴露了风雨军中并非铁板一块,这会带给那些潜伏的敌人许多想入非非的信息,从而也就给风雨军增添了许多原本可能避免的危险。 想到这里,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提兵平叛,将那些叛乱的士兵和首领全部碎尸万断,来发泄他的心头之恨。 “都过去了,夫君,都过去了!” 李中慧像母亲一般的轻轻抚着风雨的头,虽然尚未得到父亲的消息,让她心里忐忑不安,但是她还是很忠实的履行了妻子的责任,守在了丈夫的身边,让怒火万丈的风雨平静了下来,以理智的思维来看待这场突发事件。 风雨倒在了妻子的怀中,此时的他感到了从未有的疲惫,而妻子待着体香温暖的臂弯,此时却让他感到了格外的温馨。 外面的大雨已经停止了,空气中散发着雨后的清新,但是阴云却依旧浓浓的笼罩着圣龙帝国的西北大地。 无论是风雨还是李中慧,此时都没有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印月半岛,也正在酝酿着一场激变,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对于风雨军来说,似乎并不吉利。 十月的印月半岛,相对于圣龙帝国来说,还算是非常暖和的。 在印月半岛名城巴雷利的城郊,一个年轻的风雨军将领口衔着一根稻草,悠然的躺倒在草堆上,呆呆的望着天空的蓝天白云。 在少年身边不远处,赫然有两只小老虎正晃荡着脑袋,一嗒一嗒的咧着嘴,自顾自的嬉戏玩闹,人畜之间倒是相安无事。 “褚频,你又在发呆了!” 娇嗔的话语来自于红衣的少女。拓拔家族的千金正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走来,用剑鞘拨了拨少年的身体,然后很没有淑女风度的一屁股坐到了草堆上,支起了双手托着双颊,也同样望着那两只小老虎怔怔的出神起来。 “李逸如怎么没有陪你?” 褚频继续保持着躺姿,懒洋洋的问道,这是他这些时日以来总结出来的摆脱少女喋喋不休唠叨和指手画脚的最佳方法。 果然,少女听了之后,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只是效果却没有少年想得那么好,只见她柳眉倒竖,狠狠的说道:“要你管,你还是继续去想你的郡主吧!” “你……” 褚频微微扬了扬浓密的双眉,最终却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了。根据和阿育王朝的协议,李逸如率军撤出居萨罗城之后,便将巴巴拉的女儿也放入了交换战俘和索取财物的名单之中,最后放回了阿育王朝。 虽然褚频知道这恐怕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心里却终究堵得发慌,正好这段时间又没有什么战事,因此成天就躺在草堆上发呆,说不出的颓废。为了这件事情,李逸如、拓拔兄妹这些一同出征的同龄好友,没有少费唇舌,从婆口婆心的劝说到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却中就无法战胜少年心中的相思。 只是,今天却破天荒的没有听到一向唇舌不让人的少女的乘胜追击,相反,一声同样的沉重的叹息在少年的身边响起。 少年好奇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只见红衣的少女正无聊的逗弄着因为看见少女前来而屁颠屁颠跑来讨好的那两只小老虎,脸上却说不出的惆怅。 果然是伤心人各有怀抱! 褚频很清楚少女的忧伤来自于何处。 那两只小老虎是李逸如打猎时得来的。在印月平原的大地上,到处都是猛虎,因此狩猎老虎成为了贵族们的时尚,这个流行显然也影响到了风雨军的将领们。 不过李逸如的狩猎,倒不是纯粹为了寻开心,而是希望借此炫耀风雨军的武力和军威,让那些土著头领们心存敬畏,不敢在暗中捣乱。 狩猎的过程是非常顺利的,李逸如三箭射杀了猛虎的故事立刻传遍了印月半岛,一时间那位镇守居萨罗城不败的少年名将进一步风声鹤起,成为了在印月人看来圣龙人中仅次于风雨和那个可怕的独眼将军洛信的伟大战士。 而在狩猎中,还有不为许多人传播的另一个故事。那就是紧随着李逸如狩猎的拓拔大小姐,看见那只被杀的母老虎临终前用生命紧紧保护的两只幼崽,不由善心大发,苦苦恳求李逸如手下留情,结果就使得这两只小老虎成为了拓拔小姐圈养的宠物。 可惜,可爱的动物虽然在身边环绕嬉戏,然而渴望的人儿却咫尺天涯。 尽管拓拔蔚心中的情意几乎成为了在印月半岛风雨军将士公开的秘密,但是那个在战场上算无遗策的少年将领,在情场上依旧如此冷静的几乎残忍,而且似乎从来都没有打算对此做出回音,并且即使在停战之后也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视察前线、深入军队之中,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柔情缠绵的少女。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尽道是沧桑! 无论古今,不分男女,更无所谓尊卑上下,似乎所有的饮食男女,都不可避免的会陷入爱情的漩涡,在一人、两人、三人……乃至多人的游戏中不可自拔,或者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留下的却是青春的回忆。 “让开,让开!” 就在拓拔蔚和褚频更有心事的时候,却见一名战士匆匆的策马而过,如此的急促,让人毫不怀疑一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走,回去!” 褚频一跃而起,虽然伤心憔悴,但是作为一名风雨军战士的自觉,让他毫不犹豫的愿意承担起应尽的责任,更何况投入到血肉横飞的战争中去,恐怕正是他如今急切渴望用来医治心头创伤的良药。 “快走啊,小黑,小白!” 拓拔蔚也同样敏捷的站立了起来,不过她在百忙中倒是没有忘记召唤那两只可爱的宠物。而两只小老虎则低沉的咆哮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意女主人因为自己额头胎记的颜色而强行起的有辱百兽之王威名和形象的绰号,但还是很乖乖的夹着尾巴,一遛小跑紧紧跟在了拓拔蔚和褚频的身后。 “哪有这么多的考虑,明天老子就派兵拿下这座城池!” 在议事厅里,身为印月占领区最高统帅的总督洛信,正舞着拳头,恶狠狠的说道。只见他的独眼怒睁,和戴着黑罩的另一只眼相对衬,更增添了其中的恐怖和狰狞。那怒吼般的声音非常洪亮,让拓拔蔚和褚频距离议事厅还很远就已经听见了,不由彼此互相吐了吐舌头,知道洛大将军又发威了。 “我看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而同样身在议事厅的军师孔宓,则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不以为然的说道,轻描淡写中否决了赤狮军统领的意见。 双方争执的起源来自一座城池向风雨军的投诚和求援。 在印月半岛,有这样的古老传说,国王普里图因为大地长出的庄稼不够人民生活之用,便向大地女神挑战,制服了大地女神,于是大地女神献出了自己的奶汁,这种奶汁可以使万物复苏。后来大地女神认普里图为父亲,因此又叫普里提维,即普里图的女儿。 于是,每当收获的季节,印月人就会举行盛大的典礼来纪念国王普里图和大地女神普里提维,希望来年也有同样的收获。 虽然这是一种非常平常的民间传统,但是今年却有所不同。 因为风雨军和阿育王朝的战争,以及停战协议之后阿育王朝必须支付大量的赔款,导致了阿育王朝治下民众的生活处于非常的困顿之中。而那些掌握着大权的印月地方王公大臣、领主官员们,更是打着这样的旗号,利用各种机会来搜刮民脂民膏,以便中饱私囊,更进一步加剧了民众的负担。 这样的庆典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官员们发布了法令,对民间再次进行了一场大搜刮,于是居民们开始惶恐不安,开始人心浮动;而另一方面桑菊为了进行他的宗教推广所开展的渗透,再加上三个盟国的情报系统,在这个时候也开始淋漓尽致的发挥起煽动和挑拨的作用,结果就变成了一场揭竿而起的暴动在风雨军和阿育王朝事先没有商量,但是却配合默契的推动下爆发了。 暴动进行的非常顺利,城中的居民很快就占领了城池,但是出于对阿育王朝即将到来的军队镇压的恐惧,以及亲风雨势力的秘密活动,使得暴动者们向风雨军在印月的军事将领们发出了求援的信息。 “无论是作为圣龙帝国定凉侯麾下无敌的勇士,还是作为高唐信仰忠贞的喇嘛,我们都不应该坐视真心投靠我们的朋友求救而不理!” 作为原本跟随风雨返回圣龙的高唐僧兵的领袖,因为要处理一些必要事务而重返印月适逢其会的桑菊,显然对于宗教的扩张和渗透有着自己的野心,因此当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这个成果。 “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吧!桑菊大师你能承担得起这后果吗?” 孔宓有些厌烦的望了桑菊一眼,对于这个喇嘛他一点都没有什么好感。那些被宗教热忱激发无限活力的僧兵,在战事已经告一段落的现在,显然有些精力过剩,在占领区强行推广的宗教理所当然的迎起当地居民的反弹,给占领区的统治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更何况,今天的事情绝不简单。 这座名叫诺瓦布甘杰的城池位于孟迦邦的境内,根据紧接着由麦坚斡旋达成的停战协议,风雨军和阿育王朝是按照各自实际占领的区域来孟迦邦部分的,因此这座城池法理上是属于阿育王朝的。 由于这座城池距离月河的入海口十分近,地处南方,距离印月南方王朝联盟也十分近。这样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在战略上十分重要,一旦控制了这座城池,就等于扼制住了麦坚舰队进入月河、影响印月半岛的咽喉,同时也相当于控制了阿育王朝进行海外贸易的门户,如果被风雨军占领,无异于一手抓住了阿育王朝的七寸,对麦坚在印月半岛的势力渗透也产生不小的影响。 这样的重地,自然被阿育王朝乃至麦坚所看重,甚至可以到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拥有的地步,因此风雨军的贸然出兵,很有可能会在印月半岛引发一场大规模的全面战争。 “不错,滋事体大,要当心阿育王朝和麦坚人的反应!” 赞同孔宓意见的是丹国丞相贾斯瓦,他如今一心想要吞并孟迦邦东北部和缅王接壤的阿萨姆邦,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 “不用争了,这里老子说了算!” 身为印月占领区最高统帅的总督洛信,却在这个时候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做出了自己的、也是风雨军的最终决定。 在尚武的猛将看来,这实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堂堂风雨军战无不胜,何必去看阿育王朝那些手下败将和麦坚那些无耻商人的脸色?更何况他如此决定也不是一味的逞勇斗狠,更为关键的是如果夺取了诺瓦布甘杰,就很有可能成为风雨军的第一个入海口,到时候风雨军在军事战略上势必形成更加雄厚的优势。 至于政治,独眼将军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洛信相信“能战才能和,能攻才能守”,没有战场上辉煌胜利,又怎么可能逼迫敌人在谈判桌上让步,而谈判桌上的繁文缛节、咬文嚼字,还有进退技巧以及所谓的深谋远虑,则大可以让那些无聊的书生去劳神,和他洛大将军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只是,如此直接而武断的决定,显然很不给主张稳重一方面子,以至于议事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在印月占领区的风雨军高层,陷入了一种意见的对立和分裂。 平心而论,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风雨显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风雨安排印月半岛驻军人事的时候,是非常理想化的,那就是让自己最为亲信的将领洛信担任总督,负责军政大权,而理智稳重的军师孔宓从旁进行辅佐。此外,军事上有李逸如、拓拔兄妹、褚频以及吉牙思、迦岚等奴兵和三国的将领充当军队的中坚,政治上有贾斯瓦等人协助,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惜,风雨这样的构想,完全建立在他的代理人拥有他风雨一样的迅速把握本质的睿智,团结各派势力的魅力、手腕,不容反抗和质疑的强大威信的基础上,却忽略了洛信虽然勇贯三军、忠诚可靠,却毕竟不擅长政治的斗争,个性的莽撞和直率,也很难和那些自命高人一筹的王公大臣、羽扇谋士亲密无间的合作。 于是,原本应该作为整体划一、高速有效运转的占领区军政体系,如今却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产生了一加一小于一的负作用。 当褚频和拓拔蔚正准备进入议事厅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最近这段时间经常性爆发的争论,不过让他们意外的却是看见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前线视察的李逸如,恰好快步走了出来,三人是迎面相对。 “逸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见李逸如,使得褚频和拓拔蔚都非常高兴,尤其是拓拔蔚,一贯咋咋呼呼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涌现出两朵绯红,煞是可爱。 作为轩辕军校的同窗,追随风雨远征的无疑都是最优秀的子弟,他们纷纷在这段血与火的战斗中逐渐的成长了起来,而其中拓拔兄妹、耶律留铂、欧仁、褚频、李逸如再加上一个虽然不是轩辕军校学员、但经常被风雨派去轩辕军校的蒙璇,更是在战争中脱颖而出,威名远震,并且私下里也由于彼此年龄相仿,志趣相投,很快就结下了不同一般的友谊。 如今,耶律留铂和欧仁、蒙璇都返回了圣龙,剩下的四人中拓拔成和李逸如也是经常四处奔波,聚少离多,所以难得相逢让人感到格外的高兴。 “你们都各自准备一下,可能会有大战爆发!” 相反于拓拔蔚和褚频的兴奋,李逸如把两人拉到了一边,悄悄的嘱咐道,神情显得异常的沉重和紧张。 由于居萨罗城的战斗,早已使得李逸如成为了名扬天下的将领,出色的才华和风雨刻意的培养,使得这个少年如今已经是印月半岛风雨军占领区仅次于总督洛信的军事指挥官,比还天真灿漫、青春年少的同伴,更多的参与了残酷、现实而复杂的政治和军事的斗争中来,也因此获取了更多的消息,也拥有了超越同龄人的睿智和敏锐。 因此,此时李逸如说话的神情别有一种威严和高大,让人无法产生怀疑,隐隐然已经是一派名将大家的风范。 “出什么事情了?” “这次要攻打哪里?”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延续了风雨军中大多数将领的性格习惯,拓拔蔚和褚频听到战争的消息,倒是不但没有感到任何的紧张,反而涌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这也难怪,在一代军事怪杰风雨的带动下,整个风雨军早就成为了崇尚力量、荣誉的集合,不论高低贵贱,善战骁勇者获得尊敬,怯懦胆小者受人鄙视,而战争则是衡量这一切的最佳途径,因此也就成为了风雨军上下官兵最为渴望的事情。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阿育王朝和我们的停战协议恐怕会被很快的破坏,印月半岛的全面战争马上就要再次爆发!” 尽管对于战争,拓拔蔚和褚频有着战士般的热忱,但是李逸如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话还是让两个年轻人有些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 对此,李逸如心中苦笑了一下,知道预言灾难的人从古自今都是让人讨厌的,而眼下的格局,还无法让包括自己面前这两个伙伴的大多数人预感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褚频的肩膀,然后在不动声色中望了拓拔蔚一眼,迅速的走开了。 “将军!” “逸如大人!” 伴随着一声声的充满敬意的招呼,李逸如快步走出了风雨军在印月占领区最高权力所在地的宫殿,来到了空气清新的外面。 这一声声发自风雨军、奴兵、三国联军中低层军官和普通士兵之后的招呼,实际上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李逸如经过这段时日的战争,已经在军队中得到了真正的拥护和尊敬。这种拥护和尊敬,与地位、出身和官阶无关,而是来自于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勇士们对于真正强者的认同。 “逸如,别走这么快,等一下我!” 来自于后面的声音停住了少年将军的步伐,回头一看却见军师孔宓同样也快步从议事厅跑了出来,正向自己招手。 “军师!” 李逸如躬身行了一个礼。孔宓是风雨赏识并且特意礼敬有加请出山来的谋士,对于风雨军前段时期战略发展和策划都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过风雨这一次把孔宓留在印月辅佐洛信,一方面固然是对于这位谋士才能的认同,另一方面却也在无形中把孔宓限制于一个局部性战场的层面,让自命不凡的书生难免有些不甘。 在这种情况下,孔宓成为了占领区稳重派的代表,除了个人在战略和治政理念上的不同之外,多少也有一点试图掌握更大的权力来展现自身才华的意愿。而对于李逸如这个如今在占领区威信仅次于洛信,又出身李氏家族、并且被风雨极为信任的后起之秀,他有些过分殷勤的笼络,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中带有政治权谋的意味。 所以,自觉到自己身为李氏家族的一员,而时刻注意避免让人说闲话的李逸如,对于洛信和孔宓的争执始终站在不偏不倚的立场上,对于孔宓的拉拢也一直都是礼貌的敬谢不敏,从来没有明显的表示和倾向,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 但是今天却不同,李逸如很清楚孔宓想要说什么,由于事关重大,李逸如自己也需要和这位占领区的第二号人物交流一下。 “逸如,我担心大战将至。阿育王朝和麦坚都不会让风雨军控制住入海口的,这次诺瓦布甘杰城的事件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出兵干涉的藉口,印月半岛的战争密云恐怕是很快就要聚拢了,你说呢?” 孔宓非常坦率和直接的说道,脸上掩饰不住自己意见不被采纳的失望。 “军师说得对,但是总督应该有自己的考虑,毕竟这座城池如果落入了风雨军手中,对于整个战略大局是很有影响力的!” 李逸如有些斟字酌句的说道,他对于孔宓在战略上的高瞻远瞩,是非常钦佩的,但是夹在洛信和孔宓之间的尴尬处境,让他不得不小心说话。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由于对李逸如这样官方的回答感到失望,孔宓忍不住略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质问起来,不过他立刻语气一变,转而非常诚恳的对李逸如说道:“逸如,你是风侯都看重的大将,对于眼下的军事布局,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呢?这可是关系到风侯在印月的基业大局啊!” 李逸如楞了一下,他望了望孔宓,犹豫半响方才真诚的说道:“不瞒军师说,逸如以为我军战线过于漫长了!原本守住如此距离的月河沿岸,已经是违背了兵力集中的原则,虽然阿育王朝中央邦的非军事化给我们带来了一个缓冲,但并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而这次出兵诺瓦布甘杰城,更是把我军西部侧翼暴露在了阿育王朝和麦坚舰队的威胁之下;再退一步讲,即便是真的拿下这座城池,也会进一步延长我军的防线,分散我军的兵力;同时在我军没有强大水师的情况下,这座城池无疑是一块鸡肋,放弃固然不应该,死守则代价太大!” 李逸如这番话倒不是为了应付孔宓才说的,虽然夺取诺瓦布甘杰城在战略上很重要,但是由于这座城池位于风雨军目前防线的最东面,而且是向南大幅度的弧线延伸,又距离海岸很近,这就导致了要想守住这座城池,就会遭遇敌军大规模舰队和陆上部队从东、西、南三方面的夹击,而己方的增援部队行军的侧翼更会完全暴露在阿育王朝的大军视线之下,因此在军事方面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困难。 “说得好,我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有意请将军辛苦一趟,立刻返回前线,预防阿育王朝在西路可能出现的军事行动,确保此次出兵我军侧翼的安全,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听了李逸如的话,孔宓非常高兴,进而询问道。 “请军师放心,逸如一定尽力而为!” 李逸如躬身说道。 正在李逸如和孔宓侃侃而谈的时候,却看见桑菊和奴兵首领吉牙思兴匆匆的从议事厅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兴奋,显然是获得了出兵诺瓦布甘杰城的任务,而这种任务对于他们来说理所当然会有不菲的收益。 “孔军师还在为出兵而担忧吗?” 桑菊看见孔宓,便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两人之间的矛盾在印月占领区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因此在言语之间的针锋相对也就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希望大师能够旗开得胜,可不要作茧自缚!” 孔宓的话语里也显得异常的冷冰冰。 “哈哈,胜利是属于勇敢者的。更何况,风雨军的将士,高唐的僧兵,都是在佛祖的庇护下作战,绝对不会失败的!孔军师你是多虑了!” 桑菊冷笑着,没人知道这个冷酷的喇嘛到底是否真的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他的手腕和残忍,却已经在占领区家喻户晓。 应该说,桑菊不是一个无能的人,但是一心想在印月半岛扩展自己势力的他,和同样力图在这块土壤上发挥自身才华的军师,成为了难容于一山的两虎,于是针锋相对的较量从私人的交往逐渐演变到了政治和战略的制定上来。 对于这一点,风雨是有所预计的,所以当初他返回圣龙的时候把桑菊带离了印月半岛,但是由于风雨让喇嘛教在印月半岛渗透的默许,却在无意中给了桑菊一张自由来往于高唐和印月半岛的通行证,并由此引发了这两个政治得力助手的矛盾爆发,这是风雨始料未及的,也遭来了后世史学家的诟病。 “孔军师,逸如将军,放心吧,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已经接受出征任务的吉牙思,看见眼前的尴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下,过了半响方才有些勉强的打起了圆场。 他是在风雨越过大山突袭印月半岛的时候归顺的将领,和一直负责指挥从三国借道出兵的东路军的孔宓并没有太过密切的联系,但是和一直位于西路军、追随在风雨左右,并且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李逸如,倒是非常熟悉,交情不浅。 所以,李逸如也立刻接上了话题,跟着缓转道:“逸如在这里祝将军一帆风顺,早传捷报!” 紧接着,双方互相寒暄了两句,匆匆离开。不久之后,远处响起了点兵的号角声,然后是战马嘶鸣,人声沸腾,孔宓和李逸如对视了一眼,心里清楚一场战争恐怕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四章战与不战 “盖憎天据说已经死亡,其部众四处劫掠!” “确认耶律留铂、李淳遇害!” “赵亮、哈桑大师至今下落不明!” “尚兴部聚集昌平城,戒备森严,迟迟不肯奉令回锦州叙职!” “血衣卫呈报,盖憎天被杀,初步断定为部将孙德顺所为!” “初步探明,自从马家寨被灭之后,马智、马礼兄弟前往投靠了燕南天!” “圣京密报,林玉寒自昌化兵败之后,消失了一个多月,再次出现是在幽燕节度使燕南天之千金燕芷若的生日宴会上,并且在这段时日与燕芷若过从甚密!” “簏城急告,呼兰帝国减轻了攻城的力度,目前仅仅是调兵围困,间或有些骚扰,主力却在军营之中按兵不动,行动可疑、意图不明,报请风侯裁决。” “皇甫家族增兵夏州,动向不明!” “伦玉关耶律明雄将军连上十三书,请缨求战!” “孙德顺控制昌化,指认盖憎天谋反,被朝廷册封为昌化县男,镇守昌化。燕南天调遣近五万兵马向昌化移动!” …… 一道又一道的奏报和消息,在两天里源源不断的到达了锦州城,送交风雨的手中,局势显然产生了十分激荡的变化,西北的风雨军正处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之中,从上到下积聚的怒气急需得到发泄,重臣遇害后的民心士气也需要得到振奋,而罪恶的源头却已经似乎直接指向了燕南天--圣龙帝国的东北强藩,这让风雨回旋的馀地一下子缩到了最小,何去何从怎样应付的问题紧迫的摆在了风雨的面前。 “难道是燕南天指使的昌化兵变?” 风雨喃喃自语道,双眼冒出了一道寒光。亲信的伤亡让他怒火中烧,而“西门”、马家兄弟的参与更让他感到事情的不简单,所以当燕南天这么快就派兵进驻昌化,顿时使得风雨加重了原先的疑虑,感觉到了大战将至的沉重。 “大哥,出兵吧!蒙璇愿为先锋,踏平昌化、昌平二城,进而收复圣京,为死难将士报仇!” 蒙璇上前请缨道。 “请风侯下令!” 欧仁、苏伦、陈良等将领也对望了一眼,纷纷上前附和。 风雨冷冷的注视着眼前将领们的激愤,手中则把玩着兵符,心中犹豫不决。 就政治的层面而言,其实究竟谁主谋了这场兵变已经并不十分重要了。 如果要开战的话,现在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利用天下人对自己遭到兵变之难的同情,将矛头指向燕南天,这样就会师出有名,赢得政治上的支持。而一想到有可能借此机会参与到逐鹿中原的赌局中来,并且是一战定乾坤,就不由得让风雨感到了一丝激动和兴奋。 但是,燕南天毕竟是当前圣龙帝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之一。和燕南天开战,就意味着全天下的盘局产生根本性的变化,甚至可能引发全国范围的内战,风雨军原本保持中立的超然地位也将因此而结束,少了许多回旋的战略空间,无论是对于燕南天还是风雨,都是生死存亡的一战。 更何况,皇甫嵩、萧剑秋等豪强世家乃至圣龙皇室会因此做出怎样的反应,呼兰、麦坚等强国将如何参与,都是让人十分头疼的未知,稍有闪失恐怕就会造成江山社稷的沦丧,乃至背负千古罪名。 而且,风雨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想像的简单,燕南天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法和自己闹翻,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恐怕也正有人巴不得双方大打出手,一边从中获取渔人之利。 如此巨大的抉择,让风雨不敢掉以轻心。 “风侯!” 正在这个时候,却见李中慧在侍女的扶持下,缓缓的走了出来。身怀六甲,又听闻父亲的噩耗,使得这位铁腕的女子也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夫君平安归来之后再也忍不住蜕去了往日镇定威严的伪装,在悲恸中显得格外柔弱。 “夫人,快快坐下!” 风雨忍着刚刚被处理好的伤痛略略站起,搀扶李中慧坐到了自己身边,眼神中充满着怜惜和温柔。 “风侯,妾以为当务之急应该是确认尚兴将军的动向,另外必须冷静处理当前的变故,绝对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自乱方寸!” 李中慧非常平静的说道,平静的语调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位年轻的女子刚刚才承受了父亲遇害的痛苦。 “不错,我也认为尚兴将军应该不会负我!” 风雨缓缓的点了点头,原本想习惯性的站立起来在房内跺步,但是背后伤口的疼痛让他立刻止住了动作,眉头不由自主的紧了一紧。 那个女人还真是厉害! 风雨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在突围的时候,和那个神秘女子的对招,现在想起来还让风雨震惊不已。在风雨的记忆中能够拥有这样功力轻轻松松重创自己的,恐怕也就是白飞云了,虽然那个交手的女人功力应该逊于白飞云这样的高手,但是相差也不会太多,实在是一个恐怖的对手。 回想到当时交手的情景,风雨依旧忍不住吓出一身冷汗。虽然仅仅是风驰电掣的一刹那,但是其中的惊险却是唯有风雨自己心中明白,如果不是当时她手下留情,自己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然而这个女人潜伏水中,仅仅是为了击伤自己吗?为什么不乘胜追杀?要知道甚至只需要缠住自己,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此外,这个女子手持着玉萧,和圣京城中两度听闻的乐声究竟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她是不是传说中的“西门”,她数次参与到了阻击自己的行动中来,却又屡屡放过自己,究竟是什么意图? 这让风雨感到万分迷惑,这个神秘的女子显然牵扯到复杂的阴谋,也显露出整个局势的复杂和多变,因此也就让风雨更加不敢轻易做出战争的决定了。 “兵者,国家大事,生死根本,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看见风雨凝神深思,李中慧在一旁轻轻的念起了圣龙帝国兵法之祖的名句。 “你反对出兵?” 风雨向妻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作为用兵的名家,风雨当然清楚这句话是神州千百年来用心血凝聚成的智慧结晶,高度概括了用兵的艰险和关系重大,提醒将领和统帅千万要慎之又慎。 如今,聪明而有远见的妻子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要用委婉的方法来提醒自己切莫因为一时意气,而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兵是必须要用的,风雨军绝不能一声不吭的承受如此奇耻大辱,否则风侯将无法号召天下英雄,麾下臣工将士也将因此而心寒意懒!所以,不但要出兵,而且要一战告捷,打出风雨军的军威士气,向天下人展示风侯的赫赫武功,震慑那些对风雨军有狼子野心的宵小。毕竟天下大势讲究的是实力和利益,和平不是依靠退让和忍耐可以得到的,只有强者方才拥有真正的和平。所以必须以战止战,展现出风雨军足够的实力,方才能够让那些四方窥视的豪门强藩畏惧风雨军而不敢轻举妄动!” 李中慧歇了一下,继续侃侃而谈道:“但是,自古以来,用兵都是为了利益,一场超出了自身器量和能力的战争,注定是一场失败的战争。眼下的风雨军,虽然自从建军以来战无不胜,短短数载成为天下强藩,但是也因为发展过速、战线过广,而存在着很多的隐患,急需时间来整顿,尚未有充足的实力投入到天下逐鹿的战争中来。夫君你这次亲往圣京,和那些圣龙的豪门强藩虚以委蛇,不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既然如此,就绝不能够因为一时的意气,而破坏了整体战略的部署。这两年风雨军之所以能够凭藉一地偏隅而征伐四方,扩地万里,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风雨军能够在各方征战中置身事外,保持强大的中立并因此坐收渔利。而在如今印月战场依旧存在隐患,而西北呼兰有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这样的原则实在不应该丢弃!” “说得好!” 风雨重重的点了点头,妻子的分析也正是他对于大局的判断。的确,在如今的形势之下,一味的委屈避战,只会让人产生风雨军软弱可欺的印象,从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所以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但是战争绝不能够无限扩大,破坏风雨军眼下有利的战略格局,破坏自己这次千辛万苦在圣京城争取到的势力分割,否则就算战场上获取了胜利,这样的胜利也势必会因为战略环境的恶化而化为乌有。 “不错,不仅是我们并不希望打一场全面的战争,燕南天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刚刚掌控圣龙大局,他也需要我们承认他新近建立的权威,同时更需要风雨军出兵联手消灭庞勋残部,增添他的威信,由此可见,燕南天介入的深度只在于试探我军和希望乘机夺取昌化、昌平等地,占据较好的战略要地,但应该和我们一样,绝对不会希望过度卷入这场战争的漩涡不可自拔,让其他实力坐收渔人之利。因此,这一战只要把握好,完全可以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规模下结束,这个风险值得冒!” 风雨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一边喃喃自语的推论道。妻子的一番话,终于让他下定了整个战略部署的决心,也终于决定摆出不惜鱼死网破的气势,重创一下燕南天的军队,用实力而不是用退让来确保西北的和平以及风雨军的尊严,然后在军事胜利的前提下再迫和燕南天,维持这次圣京之行争取来的战略空间。 想到这里,风雨不由眼前豁然开朗,果断的下令道:“小璇,你立刻根据尚兴是否可靠制定出两套方案,务必要速战速决,一战定乾坤,一战扬威名!” “启禀风侯,外面有一个自称哈桑的黑老头,说是您的朋友,要求接见,还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告!” 还没等蒙璇来得及应答,却见一名亲兵匆匆赶来,前来禀告。 “快请!” 风雨楞了一楞,看来这位来自于炙大陆的黑巫师,在这场混战中保全了平安,这个消息让已经承受了太多亲信部属阵亡而难过的风雨感到了格外的高兴。 “逍遥的传人,很高兴看见你没有事情!” 哈桑看到风雨的第一句话,倒是让风雨颇为感动。 “风雨也很高兴哈桑大师您平安无恙!” 风雨非常礼貌的回复道,毕竟经过了这几次危险,双方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生死之交,更何况对于神秘大陆的好奇,也让风雨并不想轻易得罪这个黑巫师,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有合作的空间? “你那个叫做赵亮的年轻部下,委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哈桑显然是一个非常克尽职守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寒暄,就直截了当从怀中套除了一封信交给了风雨。 “赵亮!” 风雨一楞,对于能够听到自己部属的消息十分高兴,同时也略带着几分迷惑,不知道赵亮为什么没有亲自来见自己,却反而要大费周折的写一封信委托那个来自炙大陆的神秘巫师交到自己的手中。 蒙璇抢先一步,接过了信件交到了风雨的手中,很快就揭开了迷题。 原来赵亮和哈桑在乱军中结伴突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尚兴的营地。尚兴并没有传说中的叛变,他之所以在昌平戒备,只是在听闻了昌化兵变之后,为了防止部下人心浮动发生不必要的事端,所以首先是整顿自己的兵马,安稳住军心,这才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奉命来到锦州参见风雨。 如今,昌平的局势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并没有收到昌化兵变的影响,所以尚兴让赵亮协助自己留守昌平,而自己则亲自率领一部精锐向昌化潜行而去,准备夺回昌化。 “太好了!尚兴将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风雨看了信之后,不由十分兴奋,因为如此一来,风雨军作战的难度和目标就大大缩小了,同时还为自己作战预伏了意义重大的奇兵,实在是帮助极大。 可惜乐极生悲,过度兴奋的风雨原本想站立起来,却迸裂了背后的创口,不由疼的叫了一声,重重的重新做到了位置上。 “你这样子可别想再去指挥作战了!” “大哥,作战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争相搀扶风雨的两个女人,有志一同的表达了共同的意见,让圣龙帝国的西北强藩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只好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 和女人争吵是一件不明智的行为。 --关于这一点,风雨有着非常切身的体会。 而这个时候,细心的李中慧则在不露声色中一边奉承着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黑巫师,一边则旁敲侧击的确定赵亮信件的真实可靠信,然后又派人好好的服侍哈桑,让这个来自于蛮荒之地的家伙感到格外的高兴,对李中慧更是大有好感。 “小璇,你有什么计划?” 当哈桑走后,风雨便考起了蒙璇。毕竟这一仗事关重大,如果不能干净漂亮的击败燕南天,就算不把战争扩大化,至少也会在天下诸侯面前大大的丢脸,使得风雨军在政治上陷入极度的被动之中,因此风雨虽然很信任这个小妹妹,但在自己不能亲自作战的情况下,他还是想仔细询问一下。 “小璇准备兵分四路。第一路由耶律老将军统率,由伦玉关出动,由北而南弧线运动,兵锋直指圣京城;第二路由小璇亲自统率,组成锦州军团,从锦州出发,浩浩荡荡声势夺人,打着讨伐叛逆尚兴的旗号直逼昌平,迷惑对手的判断;第三路由尚兴将军和赵亮将军统率,出奇兵偷袭昌化,如果一举得手则向圣京游击,如果失败则等候锦州军团会师,再一鼓作气拿下昌化;第四路由欧仁将军统率一支骑兵,迂回至圣龙河南岸偷渡,袭扰敌军后方,制造敌军恐慌,牵制敌军兵力。 以上四路的最终会师地点为圣京。为此建议从凉城紧急调集五百架投石车和七十门火炮以及其他相应的攻城器械前来支援,如果这些攻城器械能够及时赶到的话,小璇有七成的把握在一个月之内拿下圣京,赶走燕南天。” “不行!这样打的话规模太大了,风雨军从此将陷入战争之中不能自拔!” 听了蒙璇的话,啼笑皆非的风雨急忙阻止了这个小妹妹的雄心勃勃的计划。虽然这个计划在军事的角度看,的确是无懈可击,而且规模宏大,有非常大的把握一举成功,让风雨也不无心动。 可惜,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风雨所要考虑的是整个圣龙帝国乃至全天下的大局。那么皇甫家族、萧剑秋,乃至公孙世家、令狐世家的反应;呼兰帝国、麦坚、安宇的动向;如果逼急了燕南天,对手将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对策;会不会因此让庞勋馀部死灰复燃;会不会造成圣龙帝国的全面内战和彻底分裂,都是风雨所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更何况,尽管风雨个性有些飞扬,但是毕竟生活在圣龙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纲常森严的土壤上,对于逼宫、专权这样的事情,多少感到有些顾忌,下意识的希望能够加以避免。 所以,风雨听了蒙璇的陈诉之后,思考了半响,终于做出了自己的修改:“首先,这场战争的目标是,也只能是昌化城,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军的作战范围绝不允许扩及到圣京城!” “什么!” 蒙璇听了几乎跳了起来,小嘴撅得老高。这次风雨让她主持战局,她原本是感到很高兴的,一心想在自己崇拜的大哥哥面前表现一下,却没想到上来就把她的作战出发点给否定掉了。 所谓战争就必须采取一切手段、利用一切资源和要素来确保获取胜利,要是像风雨这样定义的话,这场战争就势必变成了一场束手束脚、不可能获取战略大捷的战术对决了,这对战场指挥官来说,实在是限制太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蒙璇的心中既不服更不悦。 不过,风雨却没有理会小姑娘心中的小九九,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一边沉吟着说道:“耶律明雄的兵马从伦玉关出发,可以向圣京发起佯攻,但是没有调令不准渡过圣龙河,这一路军的任务只是迷惑牵制圣京的敌军。当然,如果燕南天派兵援救昌化的话,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调动黑狼军渡河夹击,但是攻打圣京城是绝不允许的。 同样道理,其他三路军的目标也仅仅是昌化城,而不是圣京。其中,欧仁的骑兵可以适当向圣京东面策动,虚张声势,不过主要的活动范围和任务则是袭扰圣京向昌化的援军,从侧面支援攻打昌化的主力。 此外,在大军攻夺了昌化之后,仅仅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由于我军不进攻圣京城;所以心有不甘的燕南天肯定会出兵昌化挽回面子,所以第二阶段的任务是固守昌化城,争取打一个全歼战,至少也要是一个重创对手的击溃战,打痛燕南天,煞一煞这家伙的威风。这一仗就交给你指挥了,上至统领下至士卒,你都可以全权处置,参战的碧蛇军、黑狼军、近卫军,你也都可以根据战场的态势全权调整。这是风雨军和国内豪门军团打的第一仗,只能打赢不能打输,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放心吧,大哥!” 蒙璇甜甜的应了一声,虽然风雨限制了战争的规模,但毕竟是把整场战争全部交给了自己,这让蒙璇感到了一种信任的幸福。 “既然呼兰人现在减缓了军事压力,我军目前在麓城的兵力是不是适当的调回一部分,防止皇甫家族的蠢动,同时作为东线战场的预备队?” 当所有人都退下之后,李中慧提出了她自己的建议。 “不行,北方前线的兵力只能增加,不能削弱!” 风雨立刻摇了摇头,说道:“呼兰帝国在这个时候减缓军事压力,明显是想坐山观虎斗,让我们抽调兵力和燕南天大打出手,他们好从中渔利。一旦我们和燕南天打完了,只要机会一出现,我想他们一定会接着出手,所以北线不但要保持重兵力,而且还要随时待命,准备作战!” “作战?” 李中慧惊呼了一声:“难道你想要同时开战!” “那就要看看呼兰人配不配合了!” 风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呼出:“在世人的眼里,我风雨自从起兵以来,夺取伦玉关,决战锦州城,先后两次在凉州大地上展开了大规模的会战,然后还收服高唐、远征印月,更对西域野心勃勃,实在是一个好战善杀之辈。” 风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突然显得有些悲愤,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似乎夹带着些许委屈的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在风雨军战无不胜的辉煌背后,其实始终危机四伏。风雨军初定西北的时候,北面有呼兰帝国的天下无敌军团,南面有皇甫家族的虎视眈眈,东面是朝廷豪门的疑虑重重,西面是高唐的骚扰和印月阿育王朝的野心勃勃,我不战的话,又有什么出路? 如今,高唐已经降服,印月半岛暂时不至于构成直接的威胁,南面的皇甫嵩暂时没有精力北顾,剩下的就是东面那些圣龙豪门,和北面呼兰帝国的威胁了,而风雨军目前的发展也不外是向北夺取西域,向东逐鹿中原,但是无论哪一个方向的发展都必然受到另一个方向的牵制。 东面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且各路豪强都是扎根数百年,深知圣龙帝国争夺权利的惯例向来是一朝失败就是毁家亡族,所以风雨军一旦东扩,就必然会陷入无限的战争中去,要么获取彻底的胜利,要么全军覆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得我在后院没有完全稳固之前,不惜委曲求全,屡屡身犯险境,就是为了给风雨军谋求一个延迟东线全面作战的时间和空间。” “你是想一举解决北面?” 李中慧略略皱眉,试探的问道。 “不错,这次西域的善鄯王主动交好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次非常不错的机会,如果渗透到西域,不仅可以彻底巩固风雨军的后方,而且还可以扩大对外的贸易,增进收入。当然,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收复西域,那么夺取了玉门关,也可以凭藉这个千古名关,和伦玉关遥相呼应,大大收缩了北方的防御面积,从而可以抽调出足够的兵力来应付西面、南面和东面的战争。” 风雨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一点我早就有所盘算,只是当初风雨军纵横的战略空间实在太狭小,西南面的阿育王朝也显然已经蠢蠢欲动了,以至于我始终不敢向北轻举妄动,而是采取了先弱后强的策略,首先解决印月半岛的威胁。 但是现在的形势完全不同了,印月战场的开辟,不仅扩大了风雨军的纵深空间,而且还给风雨军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和资源,得以支持一场大规模长时间的战争,而其他各个方向目前对于风雨军都没有构成什么致命的威胁,正是向北用兵的好机会。 只可惜我太过于轻敌了,导致这次出征失败,幸好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正好可以乘着呼兰人认为我军全力应付东面战线的时候出奇兵制胜,我认为夺取玉门关,乃至渗透西域还是大有可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伦玉关的兵力就不应该调动得太多,要防止呼兰人恼羞成怒,在北线发起全面的攻击!” 李中慧沉思了片刻,吸收了夫君的战略意图之后,提出补充道。 “说得不错,我倒是差点忘了耶律明雄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万一一心想报仇,不顾大局的话就麻烦了!” 被李中慧一提醒,风雨突然警觉起来。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我这就亲自去见一下耶律老将军!相信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怎么行?你可是有身孕的!” 风雨皱了皱眉,反对道。虽然李中慧说得不错,在当前最能够说服耶律明雄的,莫过于正在经历丧父之痛的李中慧了。可是妻子刚刚失去了父亲,又要怀着身孕饱受颠簸的前往军营,让风雨实在心疼。 “放心吧,李氏家族的女儿、定凉侯的妻子,没有这么娇贵!” 李中慧一边说着,一边却温顺的依偎在了丈夫的怀中。 第五章凉州内政 “蒙统领,一路辛苦了!” 当蒙璇率领主力来到昌化的时候,局面已经完全被尚兴所控制了。 就在一天前,让赵亮驻守在昌平维持大局的尚兴,亲自率领三千精锐部队急行军潜行至昌化城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攻击,再凭藉他本身在庞勋旧部中的威信,很快就夺取了这座城池,并且使得城池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尚兴将军果然不愧是名将!” 面对如此顺利的战事,蒙璇颇为赞赏的对尚兴说道。 这一战尚兴应该说是当居首功。这位昔日庞勋麾下独当一面的智将在昌化兵变之后,不顾流言蜚语,首先稳定了昌平的军心民心,然后故布迷阵,在不动声色之间出兵突袭昌化,一场原本可能会耗时耗力的攻城战,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对于风雨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也是风雨最关注的目标--重创燕南天援军,有着很大的帮助。 “蒙将军过奖了,尚兴不过是略尽本分而已!” 虽然蒙璇看上去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但是尚兴却丝毫不敢对这位勇贯三军、名镇天下,又是风雨宠爱的义妹有丝毫的怠慢,当下依旧保持着非常恭敬的神色,向蒙璇谢罪道:“此次兵变,让风侯受伤,又令李淳大人、耶律留铂将军英勇捐躯,尚兴难辞其咎!原本想夺回昌化、诛灭元凶,以求将功赎罪,却还是让孙德顺和马智、马礼兄弟这些罪魁祸首逃脱了,办事不力之处还望蒙将军见谅!” “尚将军,你太谦虚了!这一战尚将军功不可没,绝对不容推辞。而小璇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也请尚将军不要和小璇这么客气!” 蒙璇略略皱了皱眉,虽然这两年一直跟随在风雨的左右,但是一向活泼开朗的女孩始终没有熟悉官场的那一套,因此对于尚兴如此前倨后恭,实在有些不习惯。 在少女的心目中,一个优秀的将领就应该像大哥哥风雨那样,不卑不亢、智珠在握,因此如果不是因为战果就在眼前,她都有点怀疑尚兴是不是合格的将领。而在这之前,和所有怀梦少女一般,她对于这位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深入敌营向心爱的女孩表明心迹的年轻将领,是非常有好感的。 “是,蒙小姐说的是!”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少女心目中德的形象已经因此大打折扣的尚兴,听了蒙璇的话之后连忙点了点头,由于庞勋军后期内耗严重,再加上目前自己所出的地位尴尬,所以即便是尚兴这样的将领,也不得不小心从事。不过今天他如此客气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死去的好友盖憎天。 盖憎天是当年和尚兴一起在庞勋麾下转战南北的战友,后来又是在尚兴的说服下投奔了风雨,偏偏这场夺取了风雨岳父和爱将性命的兵变,却恰恰是在盖憎天的治下发生的,虽然已经有证据表明盖憎天本人并没有丝毫玷污忠勇的名声,但失去亲人、自身也险遭不测的风雨,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实在是一件未知的事情。 尚兴不愿意看见自己这个老战友死后还蒙受不白之冤,所以犹豫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上前了两步,试探的说道:“根据俘虏的乱军士兵招供,盖憎天将军并没有参与这场兵变,而且是在非常英勇的战斗之后阵亡的,尚兴希望小姐您……” “尚将军请放心,关于盖憎天将军的事情,小璇一定会详详细细的向风侯禀告的!小璇相信风侯心怀宽广,一定会厚葬盖憎天将军的!” 蒙璇未等尚兴说完,便急忙回答道。她在知道盖憎天的事情之后,对于这员猛将保持着一种战士对战士的敬意,所以她并不反对要为盖憎天说话,更何况她相信风雨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也一定会对盖憎天厚恤的。 “多谢蒙小姐!” 尚兴感激的说道,他很清楚蒙璇在风雨以及在风雨军中的地位,只要她肯出面的话,自己这位好朋友,至少也可以死得其所了。 “好了,尚将军,现在我们谈一谈如何对付燕南天的援军吧!” 蒙璇有些不愿意继续这样的话题,于是主动将交谈转到了当前的军事行动上来,而这个也是风雨交给她的最主要的任务。 “由于昌化城如今可以说是圣京城在西面的一座屏障,拿下昌化城既可以成为燕家军攻打锦州的桥头堡,也可以成为阻滞我军进攻圣京的一道防线,末将以为燕南天必定会前来援救昌化。” 谈到军事问题,这位曾经追随圣龙帝国头号反贼甚至攻陷过圣京城的名将,立刻恢复了昔日的风采,侃侃而谈道:“有鉴于此,末将建议实行‘请君入瓮’之计,将战场部署在昌化城附近,届时我军从正面出击,耶律老将军由北渡河侧翼包抄,欧仁所部骑兵袭扰,阻止其逃窜,应该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将之歼灭在圣京以西、昌化以北的区域中!” “不错,只是我军必须立刻派出大量侦骑,探明敌军动向,适当的时候可以部署一些诱饵,防止敌军中途缩回圣京而我军来不及追击。同时也要注意战场的选择地点不要太过于靠近圣京,以免招惹来更多的燕家军。这样的话,不但无法完成风侯交待的重创燕家援军的任务,甚至会让我军陷入一种十分危险的境地。” 蒙璇一边思付着,一边补充的说道。 “蒙小姐果然高明,末将这就去安排!” 尚兴顿时收起了原本有些轻视的想法,惊异的望了望眼前举手投足还不知不觉中带着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淘气的小女孩,这才发觉这位娇小可爱的少女能够出任碧蛇军统领,并且被风雨委以全权指挥此次大战的重任,绝对不是因为她是风雨的义妹,也绝非仅仅是因为她和风雨的关系比较亲近,更绝非是风雨的一时心血来潮或者小女孩的运气,因为自己面前的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分明有着非同凡响的军事天赋和指挥才华。 正当蒙璇和尚兴在昌化城策划军事行动的时候,风雨却在锦州一边养伤,一边开始着手审理这段时日自己领地的内政情况。 一向偷懒而且显然更愿意在战场上一决高下的风雨,在拥有凉州这块领地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将大部分的内政都交给了李淳父女和欧静、陈善道、高凤阳等人的手中,并且让尉廖的血衣卫加以监控,自己则更多的置身于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抵御呼兰的进攻,远征印月开疆拓土,讨伐庞勋的叛乱稳定圣龙帝国…… 一件件的赫赫战功让风雨名声鹊起,而后方则自有良臣谋士加以运筹安排,治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外人纷纷眼红,也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心存嫉妒者便或者批评风雨是一个好战嗜杀之徒,或者指责风雨实际上放弃了身为领主的义务。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就结果而言,这的确无疑是一种聪明的选择。 因为内政的实施需要现实和长远考虑的有效结合,即需要照顾到大局,也需要兼顾到个人的利益,既要让那些豪门贵族满意以获得这些社稷精英们的支持,也要施恩于广大百姓以争取人心,是一项需要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的学问。 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经验的风雨,并不像一般的上位者,对于交出权力心存顾忌,坦荡而自信的胸怀,再加上军事胜利带来的巨大荣誉,使得风雨能够非常大胆放心的把权力放手给那些专业人员,同时又让这些官吏形成各自的利益集团,并加以监控,防止任何一方的坐大,这就确保了领地内大政方针的正确贯彻,同时也让风雨处于一种比较超然的地位,有利于一旦出现大的纰漏,风雨可以非常方便的加以更正,这只会增强人们对于这为军事名将的崇敬,而不必担心面子和名誉上的损失。 但是放手归放手,这并不能成为风雨完全不闻不问自己领地内状况的理由。 于是,回到锦州的风雨,在终于可以从战场上抽身出来之后,不得不带着身上的重伤,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正前往耶律明雄军营抚慰的夫人临行前的压力下,开始认真仔细的圈阅起那些非常枯燥乏味的文件来,试图证明自己还算是一个称职的领主。 只是如此在跳动的烛光下,翻阅如此繁杂的文案,让风雨在感念和佩服妻子这段时间兢兢业业处理这些事务之馀,也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真的是腰酸背痛、头晕眼花,颇有些吃不消了。 幸好,凉州的军政情况总体上应该是非常令人满意的:屯田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但解决了粮食的问题,而且也安定了百姓的生活,更重要的是确保了兵源。 而高凤阳主掌的商贸也在这段时日中收获菲浅,一则是庞勋几乎席卷全国的叛乱给相对远离战争的凉州带来了无限商机,二则是风雨从印月获取的各种奇珍异宝和当地特产,在物以稀为贵的商业原则下,很快牟取了暴利。唯一遗憾的是,全国范围内的商业运作还有些差强人意,主要依然是依赖李氏家族的强大人脉和网络,各地豪强对日趋强大的风雨军的顾虑,使得这一方面开拓的工作并不顺利。 培育人才上,除了李逸如、欧仁这些少年英才接受了轩辕军校的系统培育后,在战场上脱颖而出之外,更多的是大批中下层军官通过轩辕军校的深造而分布到军队之中,不仅提高了军官的指挥素质,加强了军队的战斗力,而且这些年轻而忠心耿耿的热血青年,无疑进一步巩固了风雨对军队的控制。 军队方面,各军得到了更为规范的训练和整编。 其中主要担负着防御城池力量的青龙军,已经很好的和地方预备役系统融合了起来,有助于平日的安全防范和战时伤亡的即时补充。 白虎军的神龙战车已经配备完全,而且在朱大寿的统率下,进一步完善了这个新兵种的攻防进退。 而黑狼军也在风雨军强大后方补给和经济能力的支持下,进一步完善了重步兵的装备和作战能力。 碧蛇军则在百里奚阵亡之后一度解散,此次重建,并且由蒙璇担任统领,在最近的几次战斗中得到了极大的锻炼,战斗力也在迅速的形成中,而且这支军队和秋风、白虎、黑狼、青龙军不同,它延续了风雨军初建时候的传统,是一支步骑兵综合性的军队,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或者防守,都有着相当的战斗力。 但是秋风军和赤狮军的情况就略有些不好,秋风军虽然由于高唐和银屯这两个首屈一指的牧场的支持,使得秋风军的骑兵突击能力依旧是全军之冠,但毕竟被抽调了大批精锐的骑兵投入到印月战场,所以战斗力还是打了一个折扣,这次面对呼兰大军而战败,固然有各方面的原因,这一点恐怕也难辞其咎。 至于赤狮军,因为在印月战场上受到了一定的损伤,又在远离后方的情况下连续作战,部队的补充比较缓慢,以至于有相当一部分战士目前不得不从三国联军、高唐僧兵和印月奴兵中挑选出来,成员复杂,系统紊乱,反而成为了风雨军中战斗力最不稳定的一环。幸好,有洛信这样的猛将和李逸如这样的智将统率,再加上印月战场的对手也相对于圣龙国内和北方呼兰帝国而言,差了很多,所以暂时还没有太大的问题。 “看来应该加强秋风军和赤狮军的整顿,同时把拓拔家族的军队正式编入风雨军中统一指挥了!” 看到这里,风雨不由喃喃自语道。李中慧的离开让风雨一时间少了彼此商量的对象,感到颇为不习惯,不过在年轻的定凉侯心中,还是凭藉着敏锐的目光,很快勾勒出未来军队建设的蓝图:收编拓拔家族的私军和尚兴的降军,加强风雨军对凉州的绝对控制,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进一步训练预备役军队,使之成为风雨军的第二梯队,随时随地有效的为战斗中的风雨军进行补充和策援。 青龙军将进一步扩大,并且完善屯军制度,然后全方位的接管风雨军领地城池防守任务,而其他各军则从防守城池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投入到更为重要的野战中去。 其中,黑狼军应该重点发展重步兵,成为开阔的平原大规模会战的主力;白虎军以神龙战车为依托,和黑狼军遥相呼应,主要采取防守反攻的战术,用于对抗呼兰大军,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用于东方帝国内部的作战。 秋风军的战斗力得到加强之后,则继续成为主要的机动力量,但是风雨已经开始策划把这支军队在北方稳定之后投入到圣龙战场上,对付那些骑兵力量不足的地方豪门,和燕南天的铁骑。 碧蛇军的将领无疑是一流的,而且他和风雨军其他各军是在战斗中形成的不同,这支军队重新成立之后,首先进行的是非常系统和完整的训练,士兵的阵形和战法在这段时间发展成熟,那些在和平时代训练出来的老兵,理所当然比战场上临时拉出来的新兵更有战斗力和凝聚力,风雨对此很有信心,已经准备把这支军队作为向东扩张的主力。 赤狮军的兵源多样化,既是造成战斗力开始下降的一个隐患,但同时如果能够适当的调整,同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有助于风雨军吸纳各族的壮丁,扩大军队的兵源,减轻本国的压力。所以,这一方面得加强督促在印月的洛信、孔宓、李逸如等将领,和三国的首脑、高唐的喇嘛密切合作,妥善处理这个问题。 “风侯,王眺大人从凉城赶来了!” 正当风雨雄心勃勃的规划起风雨军未来的时候,陈良小心翼翼的步入了风雨的书房,轻声禀告道。 王眺? 风雨的剑眉扬了一扬,这个名字最初是从孔宓的口中获知的。当时由于凉州大战暴露出的工程腐败问题,牵扯到了李氏家族的重要成员,在风雨的默许之下,孔宓和李中慧提出了许多政治改革和制度建设方面的建议,原本目的是想绕一个圈子平衡各方面的利益,保住李氏家族的那几个重要成员,但也在无意中给风雨军的领地带来了许多变革,其中一项王眺首创的“黄豆选举法”来筛选基层官员。 事实上,这个“黄豆选举法”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创举。这位黎县县令在任内发动百姓自己选举村正、民官,方法就是让候选人背对选民而立,每人背后都盛放一个碗,然后所有的百姓手中都持有一粒黄豆,将黄豆放入自己所想选的那一位的碗中。这样,虽然百姓目不识丁,但照样可以将自己所推崇的人给选出来,做到有效的监督基层官员,让官员们不得不全心全意的为百姓办事。 正因为如此,让风雨记住了王眺这个人的名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就想见一见这个人,可惜后来忙于征战,所以一直没有谋面。 于是,因为这次李淳的意外遇难,打破了原本治理内政的各派权力平衡,同时也需要有得力的官员补充进来,风雨便立刻想到了这个用如此奇怪但确实很高明的方法治理境内的县令,当下派人把他请到了锦州。 “微臣王眺参见风侯!” 迎面进来的是一个年纪四旬有馀、白面长须的文士,虽然风尘仆仆,却掩不住其中的神采飞扬,分明是一个胸有定见、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 “先生一路辛苦了,快快坐下!请恕风雨身披金创,不能招待先生!” 风雨先是向王眺热情的招呼道,转而又向陈良说道:“陈将军,快让人去准备一些好酒菜,为王先生接风洗尘!” “多谢风侯如此厚待学生!” 王眺一听之下,不由感激的躬身谢道。与此同时,没想到风雨会如此亲切的让自己作陪的陈良,则立刻有些受宠若惊的应了一声,吩咐下人准备好了一些酒菜,然后和王眺一左一右陪伴在风雨的下首。 “王先生对于当前凉州的治政有何见教!” 风雨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似乎非常随意的问道。 “学生以为当前凉州在风侯的治理之下,官员各司其职,百姓各守其业,风调雨顺而五谷丰登,应该算得上是贤明之治!” 王眺站立了起来,恭敬的回话道,只是风雨看得出,此人虽然言行恭顺,然而眉宇之间却是不卑不亢。只听他继续说道:“要说到时下圣龙帝国的治政和百姓生活的安乐,自然应当首推风侯的领下,甚至进一步可以说隐隐有千百年来盛世景象。只可惜……” 由于这家伙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起来,让风雨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风雨这几年迅速崛起,一直周旋在权雄霸主之间,对于权力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王眺的这番做作,不但没有让风雨引起兴趣,反而有些厌烦。只是既然已经把他请到了身边,彻底了解这个人就是一件必须要进行的事情,所以风雨还是很合作的顺着王眺的意思问了一句:“先生以为可惜了什么?” “可惜只能一时,无法长治!” 王眺迅速的回答,言语干脆利落,而且这番一时和长治的话倒是真的引起了风雨的兴趣,这也是自古上位者最感兴趣的话题,因此不由让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圣龙帝国定凉侯,在喉间轻微了发出了一声“哦”之后,身体略略向前倾斜,追问道:“先生请坐下,还未请教先生为何是一时?又如何长治?” “学生以为,千百年来圣龙帝国之发展,一向是在贤君与庸主的交替下进行的。每当贤君问世,必然虚怀若谷,包揽人才,聚敛一大批时代之精英,以强硬而务实的手腕抵制保守派和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全力以赴的开辟新政,改革陋习,兢兢业业创出一番宏图伟业来! 然而,人命有时而尽。这样的盛世伟业,全部基于明君的个人能力,一旦这样的明君人老糊涂,或者撒手而去,则政亡人息,即位者多半会因为潜伏实力强大的保守派和既得利益集团的联手施压,废弃原先的政治,或者是无法继续有效推广,使之名存实亡,甚至会被有心人利用,大大违背制定者的初衷,成为了变本加厉迫害百姓搜刮财富的一种方法,久而久之,成为糟粕。于是,盛世自然而亡,此为一时也!” 王眺并没有依风雨之言,坐到席位上来,而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站立于当场,大声的说道:“所谓长治,则必须以政令为本,而非以人为本。立法于天下,上至君王下至走卒,犯法者必惩!同时,天下乃有德者居之,绝不是只要血缘,即便一白痴也可即位的。以麦坚为例,该国虽然成立时日短浅,然而却治政严明、权力守衡,开创之主更是以宽广胸怀,毅然放弃称帝传世的千古机遇,功成而身退,让位于贤者,虽是一个蛮夷之邦,却暗合了我圣龙古圣先贤的遗风,令人敬佩。而其所立之法,世代相传,国家公器也由民众选举之贤才掌管,由人民监督,故而历尽数代,却始终强盛如故,令人倾佩,也值得潜心研究仿效,取其长处!” “大胆!君王乃天地所授,法令乃天子所立,你如此扰乱纲常,胡言乱思,实在是……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听了王眺的话,陈良大为激动的站立了起来。他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和陈善道这样的士林儒家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但是圣龙帝国根深蒂固、千年传承的思想文化,却已经普及到即使陈良这样普通人的身上,所以当王眺说出这番离经叛道的话之后,难怪陈良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陈将军你先坐下!” 和陈良不同,风雨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虽然风雨也同样深受圣龙传统思想的影响,不过一则他生性中本就带着一些叛逆,二则身居高位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喜怒形于色,三则在和雪雅、云明月这些人的接触中,他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西方的政体和思想,所以听起来也就不感到这么刺耳了。 只是,风雨心中最感到的吃惊的是这个怎么看上去都是很传统的儒士文人,怎么会如此熟悉和推崇麦坚的文明,这在圣龙帝国实在是一件很难想像的事情,因此主宰帝国西北的定凉侯,深深的望了一眼对方,方才问道:“先生怎会如此熟悉麦坚?” “学生年轻时曾经在圣京国子监就读,师从一位来圣龙传道的麦坚教士,故而有所收获,今天幸蒙风侯垂询,冒昧放肆,还望风侯见谅!” 此时的王眺,已经从刚才慷慨激昂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过分激动了,当下稳了稳心神,恭敬的回答道。 “国子监!” 风雨略略吃了一惊。在圣龙帝国,国子监是一个非常崇高的所在,聚集了整个帝国最精英的文人,有很多朝中名臣、文坛元宿都是从这里出来的。风雨没想到眼前这个仅仅是一县之令的文人居然也师从之处,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得罪了什么权威人物方才被贬到如此偏远的地方。 “空有满腹经纶,但恨报国无门”,这就是圣龙立国千百年来不断出现的无奈之事。从很大程度上明君和庸君的一个重大区别就在于谁的治下人才得到充分的提拔和发挥,虽然不能说在明君治下就一定能够人尽其用,但是广纳天下贤才尽入吾彀中,却是每一个明君所必须作的。只可惜神州的政治一向是横空出世来一位天纵其才的明君,然后就是几名庸庸碌碌的君主乃至暴君,然后又是一名有为之君来拨乱反正,挽救摇摇欲坠的江山社稷,让帝国总是伴随着进一大步、退几小步的旋律前行,这也就导致了帝国历史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必然有大批能人奇士怀才而不遇,不得不隐于野、隐于林。 王眺无疑就是一个,生在这个纷乱年代的他没有被圣龙帝国的朝廷所录用,却因为避居西北而成为了风雨军的官吏,实在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命运的游戏。 当然,风雨虽然有些吃惊,但并不非常在意眼前这位官吏以前的历史,作为一名务实的领主,风雨更关心的是属下的实际能力和见解。 “王先生的见解果然高明,古圣先贤的治世一直为人所称道,风雨也非眷恋权栈之人,若有朝一日真的能够象先生所说的那样,还政于民,那么还要请先生多多出力!” 风雨打着哈哈说道,看上去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但是也让人很难看透他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学生一时冲动,胡言乱语,还请风侯见谅!” 王眺虽然有些书生气,但也并非愚钝之人,省悟到自己刚才所言,颇有一点要削弱风雨权力的味道,这是绝对不为乱世诸侯所容的,顿时背后冒出了一些冷汗,急忙伏首拜倒,乞请风雨见谅。毕竟在眼下的世道中,风雨这样的强藩权力实在太大了,若是他们一个不高兴,杀死人捏死蚂蚁没有什么差别。 “王先生言重了!” 风雨爽朗的大笑道:“风雨并没有半点怪罪先生之意!回顾那千百年历史,总是一个英雄了得的祖先开创了一个盛世,然后却被昏庸无能的子弟所败坏,到头来不仅家业全毁,甚至整个家族都面临灭顶之灾,不得不生出‘悔教生在帝王家’的感叹,实在是令人扼腕! 所以,风雨也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有才有德之人号令天下,先辈的基业绝对不能是后世子弟作威作福的资本!” “风侯英明!学生愿意追随风侯左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王眺听了风雨这番话之后,顿时生出了知己之感,因为他这番思想在以往一直受到正统士大夫的嘲笑和排斥,为人所不能容,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得到权重一方的定凉侯的认同,让他感觉到了施展自己才华的希望,欣喜之余自然是感激零涕。 “先生多礼了!陈将军,快快帮风雨扶起王先生!” 因为有伤在身不能走动的风雨,立刻让一旁的陈良扶起了拜倒在地的王眺。不过风雨清楚,王眺恐怕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虽然风雨确实认为如果子弟不肖的话,还不如让他们拥有足够的金银安渡馀生的好,因为政治权力斗争实在是太残酷了,没有驾驭的本领和相符的器量,却硬要高具其位的话,只会引火烧身。 但是这并不等于风雨认为权力应该分散和下放,还政于民不过是一种理想的境界,和独占大陆四面环洋无敌手的麦坚不同,如今的圣龙四面都是敌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亡国亡族,这样的处境只能够由强权的领袖集中全国的力量和资源来力挽狂澜,圣龙没有麦坚的充裕,所以王眺的书生之见,无助于国家兴旺,实在是不切实际的空谈。 更何况,风雨始终都认为,决定历史进程的,只能够是铁和血。 当然,这番话风雨也不会傻得对王眺和盘托出,当下双方自然是杯酒言欢,不亦乐乎的兴尽而归。 此人留待日后可堪大用! 王眺并不清楚的是,在风雨的心中否决了现在就重要他的同时,却又已经悄悄的为他作了一个日后决定一生荣辱的安排,也因此让他在若干年之后登上权力的舞台,扮演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第六章两军相遇 战斗在昌化城外百馀里的地方展开。 无论是对于风雨军,还是对于燕南天的援军,这里都不是特别理想的地方。 蒙璇原本希望在更靠近昌化城的地方决战,那样的话就更容易重创燕南天的援军,而又不用担心圣京方面的增兵,却没想到燕家军在获知昌化失守之后,就立刻向后退缩摆明了要返回圣京,这样的话可就完不成风雨的交待了,唯一的选择就只好出动大军全力追击,以免敌军逃脱。 于是,虽然风雨军最终追上了后退的燕家军,但是整个战略部署在一定程度上被打乱了,以至于开战之初风雨军还有大批兵力尚在赶来的路途中。同时,过于靠近圣京的战场位置,也给整个战役带来了更多的不可测的因素。 另一方面,作为燕南天部统帅的燕耳,虽然年轻,却也是一个从十五岁就跟随叔叔燕南天转战沙场的老将了。他原本的目的是增援昌化,然后把昌化变成防备风雨军袭击圣京的堡垒,避免圣京以西直接面对风雨军的尴尬局面,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昌化也完全可以在日后成为进攻风雨军的一个桥头堡。 但是在接获昌化失守之后,这位幽燕大将立刻意识到风雨已经抢先动手了。对于这一点他心头是有火气的。因为并不象天下大多数人想像的那样,这次昌化城的兵变是燕南天一手策划的,事实上圣京方面也是在事发之后方才获知;然后就如同风雨犹豫了很久生怕在目前的情况下因此陷入和燕南天之间的战争漩涡不能自拔一样,是否要出兵同样在燕字家族内部引起了激烈的争论,这直接导致了最佳的出兵时机被耽误了,政治上的谨慎与稳妥,却无意中为军事行动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事实上,双方的统帅在战略上的选择是惊人的相似,燕南天就和风雨一样,把这次出兵当作了一次军事上的试探和示威,用来探测风雨军忍耐的底线;如果因此占领昌化最好,退一步在有利的情况下打击一下风雨军也不错,但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那么宁可无功也不求有过,避免陷入风雨军的圈套是燕南天临行前的千叮万嘱。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燕耳在察觉到风雨军已经有所准备之后,第一选择就是立刻撤退、避免决战。 可惜,他碰到了蒙璇。 蒙璇在战前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出现,派出了大量的侦骑来了解燕家军的动向,同时欧仁率领的精锐骑兵在沿途神出鬼没。这些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是他们总是呼啸而来,一阵骑射之后又呼啸而去,如同蚊子一般令人厌恶,极大的阻滞了燕家军的行军速度。 与此同时,燕耳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在一个小山岗附近被蒙璇派遣的一支先头部队给缠住了,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最终还是被蒙璇给追上了。 不过,燕耳虽然有些懊悔自己还是被风雨军赶上了,但并没有太过于紧张。眼前的形势对燕家军来说还是非常有利的。 燕南天此次总共派遣了四万七千人的部队,其中包括了一万骑兵,三万步兵和七千车兵;相对而言,虽然风雨军方面出动了尚兴归顺的部队、碧蛇军的主力和黑狼军的精锐,甚至还有近卫军,总计共六万九千人,兵力上优于燕家军,但是黑狼军目前尚在圣龙河的北岸,而碧蛇军也只是赶到了先头部队总共两万五千人,即便算上欧仁统率下的近卫军,也远远逊于燕耳的军队,更何况这里距离圣京并不远,到底谁的援兵先赶到都很难说,所以战场上的兵力配置让燕耳非常有信心。 “儿郎们,用敌人的鲜血来点缀你们的红缨,让对手的头颅来增添你们的军功吧!” 燕耳选择了出击和决战。退让只是燕字家族的最高统帅燕南天考虑到政治和战略的因素,做出的一个必须服从的命令;而身为军人的燕耳,显然更希望在万马奔腾的战场上尽情挥洒热血与汗水,展现自身的价值。 --这是每一个军人必胜的追求! 难道不是吗? 无论是艺术家、政客,还是文人,即便是生不逢时,一辈子不得志,还有希望因为自己留传下来的作品或者思想,而被后人接受认可;然而军人不同,他们展现自身价值的舞台只有在战场之上,只有战争才能让他们被后人所纪念,才能让他们淋漓尽致的发挥自己的才华。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无论这个军人多么天纵其才,无论这个军人武艺多么高强、作战多么英勇、用兵多么高明,也只能在默默无闻中度过馀生。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这首当年著名诗人的名作,正是极好的描绘了一个军人的起伏一生。而事实上,每一个军人其实都在等待,等待着一场能够充分发挥自身才华的关键一战,这就如同政客的思想、艺术家的作品、文人的著作,战争是军人唯一能够籍此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挥洒出光芒的途径,而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热血的战士绝对是虽死也无怨! 在这样的心境下,燕耳其实是非常渴望这样的战斗的。年少气盛的将军并没有因为风雨军百战不殆的盛名而心存畏惧,恰恰相反,正是风雨军的不败神威,更让年轻人有着强烈的将之击败,从而名扬天下的欲望。 而眼前的现实似乎也让燕家年轻的子弟感到是上天要把胜利拱手送给他。 首先,蒙璇的追击迫使燕家军不得不应战,这既符合了燕耳的心愿,同时又可避免了违背燕南天命令的罪名。 其次,战场上燕家军目前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精锐而善战的幽燕男儿,面对久经战阵的西北子弟,没有丝毫的胆怯,热血在身体里沸腾,在对于荣誉和战功的渴望方面,是毫不逊色于风雨军。 最后,近百年来驰骋天下未尝一败、号称是圣龙第一军团的燕家铁骑,早就有心和这两年新近崛起的风雨军一较高下了,军队整体的荣誉和意气,在此刻无形中极大的激发了每一个个体的士气和激情。 因此,燕耳信心十足。 “两军相遇勇者胜!” 和燕耳做出的决定相似,蒙璇也采取了进攻的选择。 虽然在战场上的兵力处于劣势,但是这位曾经在千军万马的呼兰军团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巾帼英雄,丝毫都没有半点保守和慎重的考虑。 蒙璇清楚,在她的后方,是尚兴率领着的三万多人马正在赶赴的途中;在她的北面,是耶律明雄统率着一万黑狼军即将渡河夹击;在她的前面、燕家军的背后与侧翼,随时都会出现欧仁率领的三千近卫军的袭扰,这些军队应该会比燕南天从圣京派遣的援军先一步赶到投入战场,从整体上讲自己是占据兵力优势的。 所以,对于赢得战争的胜利,蒙璇同样抱着绝对的信心。 不过,蒙璇之所以一上来就采取进攻的方式,绝对不是她意气用事、自信过剩或者鲁莽所至,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面对优势的敌人,在交战中气势是非常重要的,采取进攻的战法,就可以先声夺人,激发士兵们的勇气和凝聚力,而且速战速决也有利于避免圣京方面的援军出现,扩大了这场战争,增添不可测的变数。 其次,既然是处于劣势之中,与其被动防守等候燕家军有条不紊的部署好的进攻,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打乱敌人的安排。 再次,欧仁的骑兵随时都会出现在战场之上,虽然不会有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却可以起到突袭和干扰的功效。而自己的进攻从某种程度上有助于策应欧仁的骑兵,将这支奇兵的作用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此外,碧蛇军是一支综合性的军队,没有配备白虎军或者黑狼军的重装备,也没有青龙军这么善于防守;相反,灵活机动的作战模式,才是碧蛇军的最大特点,因此进攻正是扬长避短。 最后,风雨军的其他各路兵马很快就会赶到,自己如今采取猛烈的攻击就可以死死的缠住燕家军,防止对手在关键时刻从容撤退,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头戴银盔身着银甲,骑着一匹洁白如雪的战马,持着一杆系着红缨、铮铮发亮的银枪,蒙璇毫不犹豫的率先冲杀了上去。 “杀啊!” 看见蒙璇如此身先士卒,风雨军的将士热血上涌,也同样奋不顾身的跟随在年轻美丽的主帅后面,毫无畏惧的迎向了敌人。 在风雨军的历史上,碧蛇军无疑是光辉而悲壮的,第一任统领百里锡在凉、夏会战中,迎击呼兰帝国的哥舒行文,在挽救了整个战局的同时,自己却壮烈阵亡。这位自始至终都冲杀在第一线,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证明自己无愧于身为军人的荣誉的将军,是风雨军建军以来第一位也是最高级别的一位将领。 “不能够让军团损失第二位统帅了!” 这是每一个曾经跟随过百里锡将军碧蛇军老兵的心声。让爱兵如子又身先士卒的统帅阵亡,而自己却侥幸的活在了世上,这让每一个有军人荣誉感的士兵感到了惭愧,同时也自心底里发誓宁可自己马革裹尸,也决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更何况,眼前的女孩还是士兵们最崇敬的统帅定凉侯风雨钟爱的妹妹! “绝不能让一个美丽的女孩冲在自己的前头!” 这是那些刚刚从轩辕军校毕业、怀着梦想充实到风雨军中来的年轻军官们的想法。带有浓烈的骑士风度和战争罗曼蒂克思维的年轻人,早就在心里把勇敢、善良、美丽而又单纯的蒙璇,定位为自己的梦中情人,而让自己的梦中情人冲锋陷阵,自己却贪生怕死的躲在后面,这是每一个年轻军官的骄傲与尊严所不能接受的。 “蒙将军是天上的战神下凡,跟在她后面一定可以打胜仗,然后就可以回到后方向父老乡亲还有情人炫耀了!” 这是刚刚编入军队的新兵们的想法。蒙璇勇贯三军的传奇,早就在风雨军中广为传遍了,甚至被好事之徒添油加醋,变得神乎其神。那些初次上战场的菜鸟们,深深的被老兵油子给洗了脑子,蒙璇的传奇和勇猛,如今便成为了他们勇敢无畏的动力。 于是,美丽的蒙大小姐,就这样凭藉着自己独特的地位和魅力,极大的激发了整支军队的士气、勇气、战斗力和尚武精神,以至于虽然明知道自己兵力尚处于劣势,却毫无所惧的投入了战斗。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 冒着彼此弓箭的飞射,步兵们举着盾牌、持着兵器,排着整齐的阵形,快步如飞的彼此逼近;而在他们的侧翼,双方英勇的骑士则策着战马,挥舞着刀枪,奋勇的呼啸驰骋;最后,两军终于相遇在了一起,仿佛两条奔腾的铁流汇聚在了一起,瞬间便展开了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杀。 双方的弓箭在漫天的飞舞,热血在四处的挥洒,刀如山,枪如林,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整个方圆平地顿时成为了人间的地狱。 太阳厌恶的拉起一团云彩,遮住了眼睛;飞散的尘烟弥漫在战场之上,呛人鼻息,模糊视线;尘土和砂石因为战马的奔驰而激扬了起来,在空中游荡。 震天的擂鼓声,冗长的号角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五彩的旌旗在半空中飞扬起舞,被狂风吹得“唰唰”作响。 不管双方的统帅和将领愿意还是不愿意,圣龙帝国当前两个最强大的军事集团之间的首次交锋就这样展开了。 前者代表着圣龙帝国传承百年的世家豪门,后者代表着自耕农、中小商贩和寒门书生的新兴势力;前者意图维护那个古老而宏伟的帝国,后者则立志建立一个朝气蓬勃、更加尚武进取的新国度。 这一仗的胜负,就军事而言无关紧要,但是在政治上却有着绝对影响深远的作用,全天下都在关注着这场战争。 对于燕耳来说,风雨军的主动攻击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也因此打乱了他的整个战役部署,不过这同时也让他感到高兴。 战场之上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只有游吟诗人夸大其词的传颂中,方才有什么智珠在握的名将,算无遗策,能够把敌我双方的每一个细节和步骤都分析和掌握的分毫不差。而在现实的战争中,更主要的还是看双方的将领谁更能适应变化万千的形势,谁更能把握住转瞬既逝的机会,谁所犯的错误更少。 所以,燕耳并没有风雨军出乎意料的主动攻击而慌乱,相反,风雨军在兵力占据劣势的情况下发动的进攻,在他看来实在是违背了兵法的常规,只不过是自取灭亡的前兆,唯一的结果是让自己更加轻松的赢得这场战斗。 可惜,事与愿违。燕耳很快发现在战场之上,有时候常识并不能决定现实,至少今天的战场,实在是和常识有着太多的违背。 蒙璇的进攻出人意料的猛烈,长缨所指无人是她的一合之敌,有若天神一般的在阵营中来回冲突,所向披靡。 很显然,这位女战神虽然身处战场之上,但是在挥洒着战士的热血之际,同时也尽责的承担着主帅的冷静。她的位置就是进攻和突破的道标,“跟上蒙将军”已经成为所有基层军官斥责士兵的口号。 银马银盔银甲银枪银面具的女杰,总是在第一时间敏锐的捕捉到对手的弱点,在她鲜明的旗帜下,碧蛇军汇聚一团的直击燕家军的软腹,攻其所必救,给燕家军制造了大量的伤亡,迫使这些一直卫戍圣龙东北、仗剑悲歌的燕赵健儿不得不疲于奔命,来阻止女战神的可怕杀伤力,避免被风雨军扩大战果。 而在这员罕见的女将麾下,风雨军的战士也表现出意料之外的勇猛和顽强,尽管是以寡敌众,但是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退缩,仿佛毫不在意生与死的考验,更加无视肉体的疼痛和疲惫,发挥出超越人体极限的能量,在如此长时间的绞杀中始终爆发着惊人的力量和斗志,士气高昂而不容轻辱。 风雨军的战法更是非常新颖的,取名为鸳鸯阵,这是李中慧让苏伦仿效当年一代名将秦鸣元帅抗倭时的战法,刻意训练出来的。每个鸳鸯阵的单位由两个十人队组成,两个战牌并列在阵前,手持狼牙棒的士兵各跟一个战牌,每个战牌两边都有两支长枪保护,持有短兵器的士兵在后边紧紧跟随。 这支风雨军唯一先在战场之外受过系统训练、然后再投入战斗的军队,如今表现出来的是正规军绝对的严密和纪律,每个战士都清楚自己的职责和任务,并且毫不顾惜生命的坚守自己的岗位。 打仗的时候,十夫长拿着战牌勇往直前,如果听到鼓声还不向前冲锋,就按军法斩首;其他士兵则都跟随战牌上前与敌战斗,不得退缩。遇到危险的时候,手持狼牙棒的士兵重点保护战牌,使用长枪的士兵掩护手持狼牙棒的士兵,使用短兵器的士兵掩护长枪队。如果拿战牌的十夫长阵亡了,那么这一队的士兵就全部斩首。 这样纪律严明乃至近乎严苛的阵形,确保了军队整体的战斗力,杜绝了怯懦退缩的现象;而与此同时,碧蛇军战斗的形式却又是灵活机动的。 只见风雨军的战士听到鼓声就聚集在一起,听到锣声就分散开去。每当燕家铁骑呼啸而来的时候,风雨军主阵的锣声便会响起,风雨军便会以两队组成一个鸳鸯阵,分散了开去,犹如撒出的黄豆漫山遍野;而当燕家军同样分散兵力作战的时候,却又会听见漫天的鼓声震耳欲聋,风雨军的战士却又聚拢在了一起,集中兵力攻击一处,让那些幽燕的健儿防不胜防,不胜其扰。 面对这样的对手,一向骄悍的燕家军大感头疼,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的作战方式,虽然人数占据了优势,然而却如同大象驱蚊,有力无处使,始终无法把握住战场的主动权,只能机械的将激烈的绞杀继续下去。 慢慢的,交战的两支洪流交杂在了一起,犹如舞动的两条巨蟒,纠缠的如此紧密,盘错有致,浑然一体,成为了一个用鲜血、兵戈、尸骨汇聚起来的怪物。 战场上,很难再分清是碧蛇军还是燕家军的阵列了,所有的战斗逐渐的变成了单位的厮杀,如果用西方作战的标准来看,这样的战斗早就已经成为了不成章法的混战了。但是和西方庞大、严明但是迟缓的阵形不同,东方的将领更喜欢灵活与机动,在战场之上随机应变,战斗方面依赖基层军官指挥素质和士兵们的忠勇的尽情发挥,统帅则努力去捕捉住战略上的机会和大局上的进退,看上去混乱的战斗却始终在正确和鲜明的战略战术的布局下进行。 而燕家军和蒙璇的碧蛇军无异都是这种类型军队的典型。 因此,战斗展开半个时辰之后,尽管看上去一片散乱,已经没有成团的完整阵形了,然而实际上双方的军队却依旧听命于各自主帅的调度,整体上仍然努力的在完成战场指挥官的战略和战术目标,进行着看似混乱实则有条不紊的战斗。 “果然不愧是让呼兰大军也为之震撼的女战神!” 面对如此的战局,燕耳不由摇头苦笑。在战斗一开始,他就发觉蒙璇统率下的风雨军有着非同一般的攻击力,因此立刻转而变成了谨慎的防守反击,试图退避风雨军的锋芒,然后再一举击之。 所以,不同于蒙璇的身先士卒,拥有充裕兵力的燕耳,则骑马立于侍卫环立的山岗之上,冷静的旁观着战局,总是及时的把军队调集到最迫切的地方,挽回战线的动摇,同时又技巧的让处于劣势的风雨军不断的放血,逐渐衰弱这支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的军队。 作为燕字世家当代最为杰出的子弟之一,燕耳一向都很有分寸。在自付没有蒙璇那么勇猛之后,这位年轻的大将没有半点出于自尊而欲图争勇斗狠的企图,而是很理智的选择了后发制人。 在他看来,获取战斗的最终胜利远远比那些可笑的尊严来得重要百倍。风雨军如此强度的攻击力是维系不了多久的,而一旦战士的体力和士气开始衰竭的时候,也就是他燕耳打破风雨军这两军不败神话的开始。与其现在和一个女人在战场上进行“胜之不武、败了更糟”的决斗,还不如到时候轻轻松松的摘取荣誉的桂冠。 只是随着战斗的延续,风雨军战斗的韧性让燕耳大感意外,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出现明显的衰竭,这让他开始有些焦虑不安了,意识到这场战役恐怕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将军,后方出现一支风雨军的骑兵!” 正在此时,探马又带来了不利的消息。 “分出一队骑兵戒备,其馀各部继续战斗!” 燕耳的身体纹丝不动,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欧仁的骑兵袭扰是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他根本就不准备为这支吃不掉又赶不跑的小部队花太大的精力,但是这支骑兵在战场的出现,还是让他心里略略有些烦躁,因为这无疑是在提醒他距离风雨军更为庞大的援军的赶到恐怕已经不会太久了。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这对于燕家军来说,基本上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难道一定要这样做吗?” 不知不觉中,燕耳的双手紧紧的绞住了僵绳,不当心的显露出他心中的焦虑。这是他面对风雨军猛烈攻击时最先想到的方案,同时也是他最不愿意进行的方案。 实在太冒险了! 一想到要用自己拥有如此光明前途的生命来赌博,燕耳就下意识的想否定这个方案。 但是,不甘心就此失败,同时击败风雨军从而名扬天下的强烈诱惑,也如同毒蛇一般在燕耳的心中翻腾,让他终于扼制不住自己潜伏的野心。 “赌了!” 燕家军年轻的将军狠狠的咬了咬牙。 “可恶!” 就在燕耳头疼的时候,蒙璇的心里也在暗暗的叫苦。 燕家军不愧是圣龙帝国四大家族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劲旅,燕赵慷慨之所、东北冰寒之地诞生的儿郎,丝毫不逊色于西北的子弟,而燕家军的统帅显然也是一个水准之上的将领,他及时的把军队从进攻转变为防守反击,虽然使得风雨军暂时拥有了战场的主动权,但是整个燕家军却如同一团吸水的海绵,在不动声色之中消耗了风雨军的体力、士气,同时也让风雨军始终处于不断的流血之中。 虽然这样的流血速度并不快,但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积少成多,对本来就处于劣势的风雨军,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犹如人体失血之后逐渐虚弱下来,这样的继续,将使得碧蛇军很有可能会在援军赶到之前而崩溃。到时候掌握战场主动权的燕家军无论是以逸待劳的逐次击之,还是正大光明的退回圣京,胜利的荣誉和桂冠都注定和风雨军无缘。 这样的结果,无论是蒙璇,风雨还是整个风雨军,都无法接受。 “不能这样下去了!” 蒙璇一枪挑飞了一名燕家的骑兵之后,心中狠狠的想道。 山岗! 燕耳所在的山岗!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燕家军统帅的所在地,无疑是战场上至关重要的要冲。如果能够一枪挑落这个战场指挥官,那么群龙无首的燕家军势必会一举崩溃,结束眼前的战斗。 因此,从投入战斗的那一刻开始,蒙璇就开始注意着对方统帅处身的地方,这个地方并不难找,毕竟主帅身系全军动向,所在之处必然是旌旗簇动、擂鼓锣鸣。但是对手显然久经战阵,自然早就有所提防,防备森严,因此在战斗了如此时间之后,蒙璇始终都无法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机会却自动送到了眼前。 不知道是对方的疏忽,或者故意,还是因为战斗持久,再加上欧仁骑兵的出现,使得燕家军兵力调动上开始局促起来,为了挡住蒙璇的一次突击,这支拱卫主帅的军队竟然开始了调动,大批养精蓄锐的战士都投入到了战斗中去,山岗的防守薄弱了,转折的机会似乎也降临了。 机会? 陷阱? 蒙璇有些犹豫,诱惑是强大的。 山岗就距离自己只有五六十米的地方,只需要一个策马冲刺就可以赶到了,而一旦杀了燕耳,战斗也就结束了。 蒙璇对自己的武功有着绝对的自信,想当年在凉州中了风雨埋伏的时候,她就曾经单人独骑追杀风雨,赵良、欧仁两人的阻挡根本就如同隔靴挠痒,即便是风雨的身手,也在那套“夺命追魂九连环”枪法之下退避三舍;后来凉州决战的时候,面对呼兰狂骑兵的勇猛,蒙璇更是视若不见,如入无人之境,将呼兰大将韩让追杀得满战场乱跑,直接影响了整场战役的胜负,让风雨也不得不感佩有加。 所以,这个区区燕家军防守薄弱的山岗,根本就没放在蒙璇的眼里。 但是,真的这么简单吗? 对手的指挥能力显然不弱,应该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如果这是陷阱的话,自己倒是真的要中了这招“请君入瓮”了。和击杀燕家军统帅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一样,如果自己被击杀了或者中伏了,这场战斗也同样可以结束,只不过是胜负的位置要互换一下而已,相比对方的统帅也有着相同的观点吧! 尽管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对于这一点,蒙璇还是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进还是退? 是依赖自己的武勇,毕全功于一役;还是相信战士们的能力和意志,缠住敌人等待援军的到来? 关系到战场上敌我双方十多万将士性命,和圣龙帝国权力格局上两大军事集团强弱消长的重大抉择,就这样摆在了花季少女的面前。 第七章一决死战 “快点行进!” 在队伍的中间,尚兴大声的喝道。自从接到蒙璇已经追击上敌军的消息之后,尚兴就开始死命的催促军队加速前进。此时的他不由大为后悔一开始没有劝阻蒙璇率领前部追击。眼下的局势十分微妙,如果蒙璇能够拖住燕家军等到风雨军主力部队赶到的话,这一仗应该是风雨军获胜,但如果蒙璇不能够坚持下来的话,则分批投入兵力这样的低级错误,足以让风雨军彻底输掉这场战役! 而相对于这场战役输赢的问题,尚兴无疑更为担心蒙璇的安危。庞勋旧部的兵变已经让风雨的岳父李淳命丧敌手,如果这次再让风雨心爱的妹妹遇到什么闪失的话,尚兴简直不敢想像愤怒的风雨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所以,尚兴清楚,这一仗不但必须赢,而且还必须确保蒙璇的安全。 不过,现在他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因为前方的战场已经隐约可见,震天动地的擂鼓声、号角声、喊杀声,也在风儿的夹带下送入了耳畔,战争正在进行中,看来自己并没有来得太晚。 “命令赵亮将军负责统率后军,整顿好阵形投入战场!” 尚兴一边对自己的传令兵传达了命令,一边提了提僵绳,看了看追随在自己身边最先赶来的七千先头部队,大喝了一声:“儿郎们,跟我冲啊!” 说着,当先如同离弦之箭射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是数百名骑兵和更多的步兵。这些大多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他们经历过严酷的战争,也能够忍受如此剧烈的急行军,因此方才可以在消耗如此体力,行走了这么漫长的道路之后,依然精神抖擞的投入战斗之中,这也是老兵和新兵的最大区别。 “要是跟上的兵力再多一点就好了!” 因为策马奔驰的速度,让尚兴的耳畔“嗖嗖”的作响,而他的心中在庆幸自己及时赶到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主力终究还没有赶到。 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剩下的士兵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很多部队还有笨重的器械,所以依然还在赶进的途中,即便赶到了也需要进行休整方才能够投入战斗,势必会拖延许多时间,这对于已经投入到战斗,但是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蒙璇来说,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经验丰富的尚兴自然意识到这其中的关键,于是容不得他多想,即便是犯了逐次投入兵力的错误,也要把眼前能够投入战斗的兵力全部放进来,因为在残酷的激战中,哪怕是一个百人队,先一步投入和晚一步投入,有时候都会产生天差地别的影响。 尚兴很明白,蒙璇现在急需支援。 历史证明尚兴是正确的,因为蒙璇确实处于危险之中。 危险来自于山岗。 由于对自己武艺的绝对自信,再加上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身边那些部下如此壮烈的牺牲,蒙璇决定了冒险。 可惜,如同蒙璇她自己担忧的那样,这的确是一个陷阱。 杀到山岗之后的蒙璇,立刻发现自己陷入了重围,而重围之外的碧蛇军将士,由于失去了统帅的指挥和激励,虽然在优秀的军官和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带领下,依旧保持着鸳鸯阵的战法顽强的战斗着,但是却已经失去了对战场的整体把握,因此战斗逐渐陷入了苦战,士气也开始低落了下来。 在战后,曾经有许多人批评过蒙璇的决定,认为这不过是一种逞一时之勇的行为,得出的结论是女人终究是女人,头发长而见识短。 但是对这样的评论,风雨却嗤之以鼻。 “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风雨的这句话,让驰骋纵横于千军万马之间的碧蛇军统领,顿时眼圈一红,只想痛痛快快的投到这个大哥哥的怀抱里大哭一场,所有的辛酸和委屈,都因为风雨这一句理解和体贴的话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过,战场上的蒙璇,却不得不面对真刀实枪的威胁。 枪现九朵银花,身分百道残像。蒙璇策马驰骋,身形如同闪电一般在敌军中穿梭,银枪好似蛟龙一样的舞动,一身白袍沾满了热血,银色的面具泛出阴森的反光更显狰狞,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亲自作为诱饵的燕耳。 既然已经犯下了错误,那么就要努力去纠正这个错误。而纠正这个错误的最好方法,在蒙璇看来无疑就是将计就计,把燕家军的统帅一枪刺死,那么就不是自己中计了,而是英勇无畏的蒙大小姐艺高人胆大,深入虎穴,于千军万马之间探去上将头颅,夺得战斗的最终胜利。 于是--追! 退! 虽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燕耳依旧忍不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可怕了! 蒙璇的武功显然超出了燕耳的想像,让他一边大大的庆幸自己从来都没有与之单挑的打算,一边却又大大的担忧自己会不会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是丢了自己的性命,输掉这场战斗,还要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在燕耳看来,这三十米的道路实在是好漫长,仿佛走了整整一个人生一般。 风在耳边呼啸,战场的喊杀声、擂鼓声、号角声、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刀枪的撞击声时断时续。身边不断有战士擦肩而过,奋不顾身的迎向身后的那个夺命的煞星,努力为自己逃回本阵争取时间,可自己的背心依旧凉嗖嗖的,总感到那个要命的祖宗似乎离自己就那么一点距离,稍稍一个松懈,那杆饮了无数人鲜血的银枪,就会从后面插了进来,直透胸腹,让燕耳几乎以为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看到那雪亮的枪尖从自己的胸部穿出。 可惜! 蒙璇的心里却是愤恨不已。明明只差了一步,就可以一枪刺穿这个燕家军的统帅了,却最终还是让这个家伙逃脱了,漫天飞舞的弓箭和奋不顾身上来的敌方战士,阻滞了她的速度,以至于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燕耳进入了厚密的阵形之中,失去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接下来的战斗就非常艰难了。 虽然蒙璇纵横无敌,但是燕耳却在山岗周围布满了绊马索,然后是密集的弓箭,以及一列又一列整齐厚实的军阵,目的并不是要杀死蒙璇,而是困住她。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大批精锐的燕家军围住了一个小山岗,将碧蛇军的主帅困在上面;剩馀的风雨军将士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和山岗上的战友内外呼应,想要救出自己敬爱的女神,却一次又一次的陷入了失败。而与此同时,拥有兵力上优势的燕家军,却在燕耳巧妙的指挥下,发动了反攻,血腥的屠刀砍向了失去统一指挥并且士气开始低落的风雨军将士。 这一切,都是尚兴赶到时的情况。 作为和刚刚发动了昌化兵变的乱军曾经是同一阵营的尚兴,恐怕并不能够得到隶属于碧蛇军的那些战士们的完全信任,但这并不影响到尚兴对军队的指挥。 尽管有些不服气,苏伦等将领还是把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尚兴,并且身体力行的服从命令--这是风雨一直在军队中强调服从和纪律的结果。 风雨的这种治军努力,如今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 接过指挥权的尚兴,立刻否决了部下们提出的猛攻围困山岗的敌军以营救蒙璇的请求--虽然这个决定被那些一心想护花的军官和不愿再次见到统帅阵亡的老兵恨得直咬牙,简直就可以把尚兴给秒杀了。 事实上,尚兴非常理智和现实的重新调整了兵力部署,以稳定战局为第一要务。新到达的援军和原先浴血奋战的战士很快就有机的融合在一起,稳定了战场的各个部分,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反败为胜,甚至还说不到高枕无忧、处于不败之地,但是燕家军要想借此机会一举击溃风雨军的企图,到此却也不得不破灭了。 在尚兴看来,此时攻打围困山岗的燕家军的确是即无必要,而且危险。 因为风雨军这样急迫的攻击只会正中燕耳的下怀,不但打乱了风雨军的部署,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兵力,而且还给了兵力上本来就占据优势的燕家军可乘之机。只有保持住稳定的战线,才能够确保战斗的延续,也才能够保持强大的战斗力来牵制住燕家军,从而真正有效的缓解被围困在山岗上的蒙旋。 而一旦如今风雨军战场上的主力被击败,那么风雨军就会全线溃败,被围困在山岗上的蒙璇的处境只会比眼下更加糟糕。 “擂鼓,列阵!” 正是由于这些理由,所以虽然很清楚自己这道命令会带了怎样的后果,虽然为了做这个决定已经让自己冷汗淋漓了,尚兴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此时的他唯有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蒙璇能够撑到最后,否则就算风雨能够饶得了他,号称风雨军人气最高的女神--蒙璇一旦有个什么闪失,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官们可不会有什么慈悲心怀。 然而,尚兴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因此当风雨军稳住了阵脚的时候,意识到良机已经转瞬而逝的对方统帅燕耳不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想不到风雨军居然有这么多良将!” “将军何必气馁,末将愿提一拨兵马,杀伤山岗取下那个女子的首级!” 在昌化城侥幸逃脱性命的马礼,眼见燕耳似乎打了退堂鼓,不由心里一急,也无暇理会弟弟马智的眼色,主动请缨道。马家和风雨军有着血海深仇,在马礼而言根本无所谓燕南天和风雨两人的作战最终谁胜谁负,既然眼前有这么好的机会把风雨钟爱的妹妹困在山岗之上,这个一心想复仇的西北大汉,自然不愿意白白错过。 “哈哈,既然马将军有如此信心,燕耳愿拨三千兵马交付将军,希望将军能够旗开得胜,若是能够拿下风雨军的公主,在下愿为将军在叔父面前请第一功!” 燕耳策着马,高兴的笑道,马礼的话正中他的下怀。 蒙璇的武功太高了,燕耳心有馀悸之下,并不是很乐意浪费宝贵的战斗力以及越来越少的时间来做这件把握并不大的事情,尤其是如果风雨军能够证明即便没有蒙璇也依然可以井然有序的作战时,这样的围攻和阻杀实在是没有价值。 所以,在这样的考虑之下,在看到尚兴到达战场,风雨军立刻恢复了秩序,尽管此时燕家军已就占据着战场的主动,但是燕耳却开始心存退兵的打算。 只是,如今马礼自动请缨却又不同了。难得有这么个冤大头,燕耳还是很愿意让他去试一试的,反正失败了损失也不大,如果侥幸得手,拿下风雨的妹妹,也是风雨军名动天下的得力干将蒙璇,其意义绝对不必打赢这场战争逊色;如果因此打乱了风雨军战场上的部署,给自己可乘之机夺取胜利的话,那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末将遵令!” 马礼却没有想这么,见到燕耳首肯,立刻迫不及待的挺枪跃马,准备杀上山岗,虽然他早就耳闻过蒙璇的威名,但在他看来,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实在是不让他产生不了什么危机感。 报仇的信念在马礼的心中沸腾,即便是他的兄弟马智也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见统率着三千燕家铁骑的马礼,挥舞着战刀,呼啸着,奔驰着,兴冲冲的杀上了山岗。 “智庵,你还是反对我向昌化用兵吗?” 就在风雨军和燕家军展开历史上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时候,远在圣京的燕南天正惬意的躺在虎皮白玉椅上,悠闲的品着浓茶,并把双脚伸到了下面的火盆上方取暖。 “卑职以为这次出兵实在是得不偿失!” 在燕南天的下首,正襟危坐着一个中年的儒士,正是新上任的圣龙帝国户部尚书张兆。作为燕南天的智囊加亲信,张兆和燕南天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 想当年,燕南天还仅仅是燕字家族的一个后进子弟的时候,张兆便已经成为了这个勇武干练的燕家二少形影不离的死党,两人一起寻花问柳、放浪不羁,又一起慷慨激昂、针砭时事。在其后的岁月中,也正是这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书生,一次又一次的出谋划策,帮助燕南天赢得了家族军队的支持,除去了家族元老的阻碍,最后取代了兄长的地位接掌这个纵横神州东北方数百年之久的古老家族。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战场的运筹帷幄,还是权力斗争的勾心斗角,甚或是个人的私事,燕南天都离不开这位号称“右侯”的前任幽燕督军府长使、现任帝国户部尚书的文人,每当有什么大事或者疑难的时候,燕南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听一听这个从年轻时代起就是知己好友的亲信的意见。 正是由于这样深厚的关系,使得张兆经历了燕南天一生的起伏,也见证了这数十年来燕家军的战略发展,也因此在向燕南天陈述自己意见的时候,从来没有半点的顾虑,甚至也不用丝毫顾及燕南天的感受,直截了当的侃侃而谈道:“风雨目前根本无意与燕帅为敌,北方呼兰帝国的无敌军团,和南方有麦坚掺和进来的印月半岛,都需要他花费大量的精力来安抚,在后院没有扫荡干净之前,他是绝不会有兴趣投入到神州中原的问鼎之战的。 因为风雨决不是无谋之人,事实上他的手腕极为灵活,并且富有战略上的高瞻远瞩。风雨军建军短短两年,却能够在各大势力中寻求平衡最终获得朝廷认可,又能够在强敌环视之下远征印月、开疆拓土,这些都足以说明此人的高明。 像这样的人,如此三番四次的不顾个人安危前往鄂州、圣京的行为,绝不可能是单纯要炫耀自己,或者满足冒险的癖好,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位西北的定凉侯,眼下考虑的始终都是先行稳定凉州的后方。而东方,也就是神州的广大土壤,从一开始就是风雨力量的源泉,他需要这片他生长的土地和同为手足的百姓支持他、支援他,更需要从富饶的神州获取物质的帮助,以便持续他的军事扩张,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努力运用外交和政治的手段来争取一个对他有力的政治格局,而绝不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结果腹背受敌。 这是风雨最根本的战略选择,他的一切计谋、思想和安排,从这个角度来解释的话,就可以非常容易理解了。正是这种战略构思,决定了他可以不惜和麦坚翻脸、向阿育王朝动手,也决定了他会向呼兰挑战,更决定了他势必要向包括皇甫家族以及我们在内的东面各路势力妥协。 所以,这场战争对我们根本是多馀,无论胜负风雨军最终都会向我们妥协,以便抽调出足够的兵力来解决他目前还远远没有稳定的后方,对我们来说胜利得到的并不比不打这场仗更多,倒是万一战败,却会不仅在军事上受到挫折,更会在政治上陷入被动,不利于燕帅您对天下的号令! 卑职以为,应该立刻撤回兵马,同时将孙德顺、马氏兄弟的首级交出,这样既可以严明朝廷典章,又可以示恩于风雨军,更堵住了天下人的口实。风雨军既然没有藉口开战,就不得不忍受此次挫折,风雨的名誉也将因此受损,此消彼长之下,更需要向燕帅妥协,以争取战略回旋空间。这才是不战而胜上上之策!” “智庵啊智庵!” 认真倾听了张兆这番话之后,燕南天一边亲切的叫着自己属下的字,一边轻轻的敲打着白虎皮铺着的玉椅。 这张玉椅是燕南天最喜欢的宝物,虎皮是他燕南天在十五岁时狩猎的战利品,白玉则是东北女真人从终年白雪皑皑的高山上采来进贡的,前者是他奋发有为、英武神勇的见证,而后者代表着他这些年对东北用兵的赫赫武功,实在是一项祥瑞的物件。 身为圣龙帝国赫赫有名的强藩,坐镇一方的燕南天的烦恼并不少,因此每当他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就总是下意识的坐到这张椅子上来,轻轻的敲打着尽管被虎皮所隔,下面的白玉依然会传来阵阵阴凉的扶手,感觉上这会在无形中活跃自己的思维,用更加理智、冷静但又不失活力的头脑来思考、衡量并且最终解决那些麻烦的问题。 可是今天,即便这张钟爱的椅子也无助于解决他的头疼。虽然他非常信任张兆,但是作为一方霸主,他对张兆并不是如他的谋士想像的那样毫不隐瞒,至少在和呼兰人联盟的问题上,他并没有一丝半毫的透露给因为有杀父之仇而极度仇视呼兰人、铁定会跳出来反对的张兆,因此这场迫于呼兰人压力而不得不为了响应呼兰对风雨军北方用兵所作的牵制性出征,实在很难向自己的亲信解释清楚。 事实上,即便是能够解释,出于自尊,燕南天也并不十分愿意开口说出这样的理由。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兵变,呼兰在北线自行和风雨军休战,还有其他一些因素,都让燕南天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怀疑,一向暗中支持自己的盟友呼兰,是不是在希望借风雨的手来削弱自己,最后坐收渔人之利。 总之,眼前的形势如同千缠万绕的死结,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燕南天掌握权力以来的这数十年所遇见的最为复杂和影响深远的局势,容不得半点马虎,因此在他思付了半响之后,方才似乎询问,又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智庵就不怕养虎成患?我看与其等风雨军坐大,还不如就此机会来个快刀斩乱麻,杀他个措手不及,永除后患!” 事实上,这次之所以出兵,燕南天出了拿人手短,不得不还呼兰人一个人情外,希望藉此机会和呼兰人联手削弱乃至除去风雨军这个心头大患,也是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非不愿,实不能也!” 张兆苦笑地说道:“如果一年之前风雨军尚未夺取高唐、联盟三国、占领印月的时候,我军能够有机会出兵的话,或者还有可能。但是现在的风雨军,囊括了凉州、锦州、伦玉关、高唐乃至印月半岛,如此纵深的战略空间,一旦双方真的全面开战势成水火的话,绝非燕家军能够在短时间独立打压的,最终的结果只能让燕家军大量兵力被牵制在西北,失去了主宰中原的大好良机,实在是得不偿失!” 燕南天一听之下也不由默然。 的确,如张兆所言,风雨军固然害怕陷入东线的作战而无暇解决后方,燕家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圣龙强藩中,恐怕没有人比燕南天更加忌惮公孙无用这个老人了。公孙家族控制着齐鲁大地,正好是堵在了燕家军向南、向西发展的咽喉之地,把燕家军的补给线完全暴露在了公孙家族的大军之下,这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致命隐患。 即便是眼下看来似乎实力最弱的令狐家族,也很难让人搞清楚他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日落西山,而又有几分是扮猪吃老虎。一方面是惊惶失措的求援,不惜卑躬屈膝;另一方面燕南天的情报系统却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令狐家族实力完整的强大水师,目前正停泊在南方泉州的港口,丝毫不理近在咫尺烧杀抢掠的安宇海贼;家族数代百年积聚的庞大财富,也已经在眼花缭乱的部署下不知道转移何方;实力尚存的步骑兵马,则深深的躲藏在坚厚的城墙内,似乎没有半点主动出击的意愿。这一切,都让人无法摸清令狐潮这头老狐狸心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 而皇甫嵩这个昔日的盟友,却和萧剑秋这个曾经的敌人越走越近,实力和名望的联盟导致中南地区成为了除风雨军外,最直接威胁圣京城的又一块危险所在,此外朝中也始终处于双方唇枪舌剑的交锋之中。 总之,拿下圣京之后的燕家铁骑,在实力和声望上达到了一个顶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逐渐形成,但同时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面临天下强藩的顾虑和戒备,实在是一把双刃的宝剑。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目前始终保持着比较柔顺态度,并且似乎愿意承认燕南天对朝政掌控的风雨军全面开战,的确不是一件明智的举措。 “不管怎么说,试探一下风雨军的战斗力和底线,总是没有错的!” 想到这里,燕南天有些疲惫的说道,这个想法倒是和风雨决定出兵的用意不谋而合。 “根本没有必要!” 张兆几乎忍不出叫出来。 和这两年一直与强敌征战不休并且百战不殆的风雨军不同,燕家军的威名来自于数百年的累积,所以保持威慑和压力远比冒着不确定的风险作战更符合燕家军的利益。更何况风雨这次吃了大亏,正需要借此机会用战争的胜利来激励士气、巩固威望;而燕家军刚刚收复圣京,这样的胜利只不过是锦上添花,无关紧要,远远没有风雨军寻求一场局部战役的渴望强烈,败了却会损失惨重,影响深远。在这种情况下,和风雨军作战,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失算。 不过这句话,张兆并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因为随即进来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只见她身披若隐若现的轻纱,体态婀娜,身材丰满,那翘臀,那蜂腰,那椒乳,简直就要让人血脉贲张,不能自制。 “燕帅,你可是已经答应过要陪我的,怎么说话不算话?” 美人的体态固然美艳动人,而美人的声音更加充满着罪恶的诱惑,以至于统率大军、威慑一方的燕南天似乎也无法自制了,唯有一连串的应诺,暗中却挥手示意亲信的谋士速速退下。 张兆暗暗的叹了一声,把要说的话以及劝谏燕南天退兵的建议咽回了肚中。虽然他和燕南天交情非同一般,但是官场上规则张兆却是非常清楚的,不管私底下如何随意,在人前他从来都不会让燕南天难堪的,这也是他和燕南天相处数十年始终能够平安无事的一个重要秘诀。 只是,这个从鄂州来的美女颜如玉,总让张兆感到不安。他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之类的君子,少年时期就是因为自命风流的沾花惹草,方才会和那个当时还不得志的燕家少爷结识的,因此他并不反对享受美女,也知道要让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好色如命的燕南天洁身自好,无异于想培养母猪上树一般的困难。 但是这个颜如玉却给了张兆一种说不出不祥之感,而燕南天似乎也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有些陷入其中的预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来要派人去鄂州调查一下了! 燕家军的首席谋士,在退出的时候暗中下了决心。 “将军,燕家军发动攻击了!” 当部下向蒙璇汇报的时候,这位大小姐正因为无事可干而坐在一块石头上稍事休整,两条腿无聊的悬在半空晃荡着,纤纤的玉手支撑着脑袋,为了透气的缘故面具也被揭了上来,露出闭月羞花的容貌,看上去一点都不象勇贯三军猛将,分明是一付清纯可爱的邻家女孩的模样。 先前由于畏惧蒙璇的武勇,再加上打算把困在山岗上的蒙璇作为对付风雨军、掌控全局的诱饵,所以燕耳只是派了大队兵马包围了山岗,并没有发动猛烈的攻击。以至于虽然整个战场正在如火如荼的激战着,蒙璇所在的山岗却格外的清闲,几次猛攻都冲不下去的她,除了把手下的兵马组成几支小队轮番向山下攻击牵制燕家军之外,实在是无所事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山岗下战事的进展,为战场上的风雨军暗暗焦急。 幸好,尚兴的赶到及时调整了风雨军的战斗部署,整个战场依然出于一种井然有序的状态之中,让蒙璇总算放下心来。只是身为主帅却无法亲身投入到战斗之中,和部下们同生共死,让她难免有些气闷,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无精打采。 因此在听到敌情之后,正中下怀的蒙大小姐立刻“腾”站立起来,浑身上下重新洋溢出战斗的激情,拉下了面具,跃上了战马,手持着银枪在半空中一挥,大声的向身边忠勇的风雨军战士喝道:“随我出击!” 顿时,银马银甲的战将,宛如一条银龙向下冲去,无畏的迎击正在向上杀来的敌人。在她的后面,千馀名被困在山岗上的风雨军将士,也一如既往的追随着自己敬爱的将军,呼啸着、吆喝着,驰骋而来。 对于蒙璇来说,自动送上门来的马礼,正是打发无聊的最好对象,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借着冲刺的速度而产生的强大冲击力,蒙璇犹如旋风一般的杀入敌群之中,银光闪处,便是一道道的血痕飞舞,在半空划出优美而凄惨的弧形。 紧随着蒙璇杀入敌阵不久,从上而下和从下而上的两道铁流,很快就汇聚在了一起,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战马的嘶鸣和人声的喊杀交织延绵,一场激烈的战斗迅速的拉开了序幕。 万事皆因强出头! 马礼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了。 凌厉的杀气伴随着银枪红缨毫不留情的直逼而来,那虚幻万道残象的枪尖,如同催命的魔符,夺人魂魄。 刚才还是豪情万丈的马礼,一个回合下来,便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深深后悔自己不该趟这一淌混水。于是,一开始杀上山岗时的那股彪悍之气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总之离这个凶神恶煞的姑奶奶越远越好,连麾下的部队也顾不上指挥了。 跟着马礼上山岗的三千燕家军,纷纷受到将领的影响,面对仿佛天神一般的蒙璇,士气大挫,心生畏惧,也唯有拨马后退,居然被蒙璇领着千馀名风雨军满山岗的追杀,一时间甚是狼狈。 “蠢货!” 在远处纵观整个战局的燕耳,看见了马礼的惨状,不由狠狠的暗骂了一声。虽然他也清楚蒙璇绝不是好对付的,但是这个主动请缨的马礼也未免太过于无用了,三比一的战力居然还被打得落花流水,自己的性命不保也就算了,还白白的让自己三千子弟兵陷于危地,影响了军队的士气。 “大人,依小人之见,如今恐怕只有全力攻打山岗方才是上上之策!” 一旁的马智看见燕耳的神色不善,一方面固然也同样暗恨自己的兄弟没事找事不自量力的请战,另一方面毕竟是手足情深,自然不愿意看见马礼就这么被蒙璇夺取了性命,所以急忙绞尽脑汁的向燕耳游说道:“蒙璇乃是风雨最为钟爱的妹妹,也是风雨军威震天下的猛将,一旦她有所危险的话,风雨军的将士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我军此时猛攻山岗,便是攻敌所必救,正好是击中了风雨军的软肋,实在是扭转全局的大好机会!” “这个……” 燕耳骑在战马上,有些犹豫踌躇。虽然明知道马智这番话更多的是想保住兄弟马礼的性命,但也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一层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从正规的用兵来看,也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这一次偏偏面对是蒙璇。 一想到那员罩着银色面具,穿着银甲头戴银盔,驰着一匹赛雪的白马,手擎一杆银枪的战将,刚才追杀自己的情景,燕耳的心头就不由一寒。这绝对不是人,这简直就是天上的战神降世,让燕耳有着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即便万马千军,恐怕也挡不住这样的猛将纵横驰骋。 所以,从心底深处,燕耳并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只是,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风雨军在新来的将领统率下,进退有序,沉着善战,使得如今自己不但无法彻底将之击溃,而且还很有可能会在随时都会赶到的对方援军的夹击下全军覆没。 是冒险一击,求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还是乘现在还占据优势的时候主动撤退? 前者可以给自己带来击败风雨军的美名,也对于燕家军日后的政治军事的战略大军有利,但是燕耳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在短时间内消灭蒙璇,而时间的延续很有可能会给他带来打败覆没的危机。 后者显然非常保险,只是在战场占据优势、自身也还没有充分发挥战斗力的情况下,主动撤退,不仅有损于燕家军的威名,也会让自己的声名和家族的地位受到严重的影响,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 直到此时的燕耳,方才明白到了燕家智囊张兆为什么如此反对出兵拣这个便宜的良苦用心了。 这的确是一场胜了没什么太大好处,输了却一定会损失惨重的战斗。 “启禀风侯,近日各大家族活动频繁。其中皇甫嵩和萧剑秋书信来往密切,皇甫嵩之弟,新任门下省侍中皇甫风,更是时常前往辅政王府做客,鄂州太守傅中舒也以狩猎为名,与江州刺史皇甫华屡屡接触,传闻双方有和亲联姻之意。 此外,令狐潮之子令狐策与燕南天侄子燕耳几乎同时向公孙世家下娉,希望迎娶公孙无用最宠爱的孙女公孙红,因此公孙无用宣布下月初六向天下比试招亲,优胜者不但可以拥得美人归,更可以获得公孙家族的五行秘术,此事已经在天下传得沸沸扬扬。有趣的是公孙家族的人派人暗示,希望风侯您也能够参加。 而卞州留守上官明镜之子上官百剑则向燕南天之女燕芷若接近,似乎双方家长都有意促成这段婚姻。” 因为风雨受伤不便走动,所以血衣卫的首脑魏廖匆匆的从凉城赶到了锦州,向风雨汇报当前各方势力的走向,而显然最近那些权重一方的藩镇诸侯,似乎更乐意去做月老红娘,来促成一桩又一桩的婚姻。 “妈的,今年撞什么运了,要是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家伙真的转性专做这行,那还真是天下太平了!” 风雨一边笑着骂道,一边心里却清楚这分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各方的诸侯都在为巩固和壮大自身的势力,而进行着未雨绸缪的准备。 不象一般的百姓,婚姻嫁娶一则是两情相悦,二则是为了传宗接代,是自己一家一姓的私事;对于帝王和这些权重一方诸侯来说,家事就等同于国事,而最能体现“家事等同于国事”的,莫过于婚姻和储位继承这两个方面了。 所以豪门子女的联姻同时也是权力之间的联盟,是一种联合盟友、保全自己、争取时机、对抗强敌的有效手段,在千百年来的家天下社会中,一直都在演绎着这样的故事。于是就有人会“杀妻求将”,有人会“和亲联姻”,有人会为了那倾国倾城的红颜一笑而国破家亡,有人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从此大地狼烟烽火四起。 面对着残酷的权力斗争,豪门世家的女儿,风华绝代、养尊处优的背后,实际上不过是随时为了巩固家族权力而被出卖的商品;豪门世家的子弟也不仅仅是需要跃马疆场,同样也不得不随时为了家族利益而接受婚姻的安排--这就是身居高位的代价。 关于这一点,出身贫寒的风雨,在逐渐接掌了大权之后,越来越清醒的认识到了。事实上,风雨自己也是在很大方面得益于同李氏家族的联姻。因为这场成功的婚姻,使得风雨获得了巨额的财富、优秀的人才,庞大的商业和情报网络,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李中慧这样的奇女子辅佐左右。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风雨和李中慧是非常难得的一对权力同盟者,相当的智慧和共同的目标,使得两人成为了黄金搭档,非常融洽的相辅相成,携手并进。 因此,虽然风雨的内心深处对那些不得不被牺牲的豪门子女有些同情,但并不妨碍他对这样的联姻的重视,这才会有了促成秋里和西域银玲公主之间的美事,为日后风雨军对西域的战略构局埋下伏笔。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让风雨对这些家族势力在今年岁末如此频繁的实行联姻感到了担忧和疑虑。 “你说萧剑秋和皇甫世家会不会达成联姻?萧剑秋难道不怕声名受损,或者是因此得罪了卓不凡为首的中央派?” 在这些消息中,风雨最为困惑的莫过于萧剑秋和皇甫嵩有可能实行的联姻。虽然皇甫世家和辅政王之间的合作,有助于双方形成强大的攻守同盟,甚至足以和燕南天以及自己三足鼎立,争一日之长短,但是对于萧剑秋来说,风险也是巨大的,毕竟他曾经公开宣布要和卓静雯成亲,如果现在转而和皇甫世家联姻的话,就有可能背上喜新厌旧、趋炎附势的罪名,而且还会因此和仍然领导天下舆望的中央派破裂,得失之间很难说得清道得明,实在是一招险棋。 而且风雨自己也有些说不清到底希不希望萧剑秋和皇甫世家的联姻获得成功。 就权力的角度来说,风雨对皇甫世家和辅政王这次的联姻是乐观其成的,因为这从短时期来说,这样的联盟主要针对的是掌握了中央大权的燕南天,对地处西北的风雨军来说利大于弊,而且这也在无意中方便了自己履行对尚兴的承诺。 不过从个人的角度来说,由于卓静雯的关系,风雨又十分不希望这个天真的女孩因此受到伤害和羞辱。因为在女子并没有什么地位的圣龙,并夫君抛弃实在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甚至会让刚烈的女子以死明志,对于心高气傲的卓静雯来说未尝不是一次重大的打击,这是风雨所不愿意见到的。 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风雨略带着自言自语的说道,当然也希望魏廖这个老部下能够给自己一个解答,毕竟在秋里坐镇北线,孔宓负责印月半岛,李中慧又去了伦玉关之后,在风雨身边能够认真探讨交流的人实在是所剩无几了。 “属下以为,辅政王这次准备和皇甫世家联姻,应该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明智选择,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利大于弊!” 魏廖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回答道:“中央派的实力已经大大的受损,主要的领袖人物高战、林仁山阵亡,卓不凡现在被风侯您请到了凉城,上官明镜又态度暧昧,这种情况下以萧剑秋这样的人物倾向于更加实际的同盟,也是情理之中!” “没有这么简单!” 风雨断然摇了摇头,总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交易,否则一直注意自己声望清誉的萧剑秋就算从利益出发,也不会做得如此明显,这不像是他的一贯作风。 不过既然眼前没有足够的资料加以分析,风雨便在摇头的同时也决定暂时放下了这一节。事实上这次各大诸侯的联姻活动,值得注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比如上官百剑追求燕芷若的背后,自然是欲图掌控神州中原的燕家和力图确保自身实力的上官家族的一次权力同盟。上官明镜虽然无法和风雨、燕南天这样的强藩相比,但是他控制着的卞州却是中原的要冲,如同在西进后的燕南天势力的腹部打下了一颗钉子,这对于燕南天来说必然是欲除之而后快,而上官明镜在无法抗衡强大的燕家铁骑的情况下,选择与之合作也是一条很明智的出路。 只是,风雨想到了前不久的情报显示林玉寒这个人似乎也和燕芷若来往密切,就不由非常感兴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上官百剑的联姻之路恐怕不会太过于顺利,如果能够因此反间上官明镜和燕南天,倒是让风雨颇感动心。 此外,令狐家族和燕南天同时向公孙无用发出联姻的请求,无疑表明在圣龙的东部,公孙家族实在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而公孙无用也的确是老奸巨猾,居然想出了公开比试招亲的方法,不仅可以避免自己得罪任何一家的危险,而且还包藏了二桃杀三士的祸心。不过让风雨奇怪的是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会请自己前去。 当然,对这个美女一点都没有兴趣,又自觉到此去似乎无关紧要的风雨,毫不犹豫的准备推掉这个奇怪的邀请。他并不害怕冒险,但是在屡次遇险之后,如果是无助于改善自身战略格局的这种邀请,风雨也确实有点敬谢不敏了。 “魏先生,接下来血衣卫的任务是促成萧剑秋和皇甫嵩之间的联盟,破坏上官明镜和燕南天可能的联姻,同时密切监视公孙家族的动向!” 思考良久之后,风雨做出了决定。既然局面已经成为了多方势力的角逐,那么风雨一点都不吝惜投入一点自己的力量来把这潭混水搅得更混。 “报,启禀风侯,夫人送来了密函!” 就在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风雨准备动手搅混之后坐看好戏的时候,却见一名亲兵心急火燎的奔入书房,双手递上了目前应该前去伦玉关的妻子送来的一封书信,这让风雨隐隐感觉到似乎这次该轮到自己头疼了。 “该死!” 果然,看完了书信之后,要不是因为伤口疼痛,风雨差点就要跳了起来。 李中慧的信中带来了很大的坏消息。 为了报杀子之仇的耶律明雄亲自率领大军渡过圣龙河,与蒙璇的主力遥相呼应,逼退了燕家军,但是之后便在大多数将领的请愿之下,终于说服了蒙璇继续向圣京挺进,眼看就有可能和燕南天的主力展开一场真正的决战。 李中慧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驾车赶赴前线,希望能够阻止将领们的这一次冲动,同时也在旅途之中匆匆给风雨写了这封信说明情况。 这个消息实在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了。 这段时间以来,风雨不惜亲身冒险,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目的就是延缓和圣龙本土各路诸侯藩镇开战的时间,从而争取到足够的战略空间来先行确保自己后院的安全,却没想到这番苦心和努力,如今竟然眼看就要被一个矢志报仇的老人和几个热血冲动的年轻军官给彻底破坏了,怎能不让风雨惊怒交加。 难道那个“西门”重创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吗? 突然间风雨的脑中掠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对于当初“西门”屡次设伏,又屡次放过自己,风雨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如果从现在的后果来看,似乎这样的形势发展真的太符合他们的心愿了。 在风雨军有威望、有能力又够冷静的几员大将中,秋里和孔宓正在前线,白起坐镇风雨军的根本重地凉城、延城,无法脱身,自己因为受伤无法亲临前线,偏偏妻子李中慧也因为身孕而被自己严令不得随军行动,所以在前线就只剩下了耶律明雄、蒙璇、尚兴、苏伦和赵亮、欧仁这几员将领了。 耶律明雄因为丧子之痛,自然恨不得立刻跃马圣京;尚兴因为这次兵变的员顾不得不避嫌;蒙璇虽然善于战阵,但是不通政治,加上年纪轻容易受激;欧仁比蒙璇还要糟糕;苏伦、赵亮的地位更差了一点,在前面这些将领做出决断之后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更何况这几个家伙说不定内心还不得大打一场过瘾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心人的略略挑动,风雨军越过自己设定的界限,向燕南天全面挑战,从而爆发一场不可收拾的战争,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的风雨,一面捶胸顿足,懊悔自己没有早想到这些将领的心性弱点,否则说什么也要亲自带兵;另一方面又用力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多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西门”未免也太可怕了。因为这不仅需要周密的部署,详细的了解风雨军的权力结构、中上层将领的性格特点,还要同时算计到燕南天、风雨两方面的情况,如果真有这样的力量,那简直可以说把天下都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不过不管怎么说,风雨军毕竟已经背离了自己的战略目标,自作主张的向圣京进发了。风雨闭着眼睛也能想像得到,这样的进军无论胜负(当然是凶多吉少),必然会给燕南天抓住把柄,向天下宣布风雨军谋逆,然后燕家军和风雨军之间就必然要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战,这实在是风雨目前极力想要避免的。 “命令各路兵马全部做好战斗准备,各地的预备役立刻归队,随时待命!传我把八百里急令,让青龙军接管城防,秋风军迅速奔赴锦州,白虎军也随时准备机动!” 风雨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下达着命令。这封信传来的时候,事情该发生的恐怕也差不多都发生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李中慧能够及时阻止这些笨蛋的鲁莽行动,否则的话,自己将不得不挤牙膏似得把这些年积存的所有军事家底全部调动出来,面对燕南天咄咄逼人诸侯联军的兴师问罪了。 第十四集汉月计画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智摄群英 当李中慧赶到战场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漫天的红霞映遍了整个天空,会合了黑狼军、碧蛇军、近卫军和尚兴部,共计六万五千余人的风雨军,与燕耳及其援军共七万三千兵马的燕家铁骑,在距离圣京城二十里地的旷地上,隔着一条小河对峙了起来。 双方的统帅都没有立刻发动进攻的打算,纷纷隔岸驻扎,经过长时间苦战的战士们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闲。 但是将领们却没有如此的享受,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在主帅营帐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认真而细致的筹画着战斗的安排。 战场上凝聚着一种反常的宁静,以至于变得异样的压抑,有经验的战士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 风雨军和燕家军的第一次交锋在历史宿命的安排下,违背了双方统帅的意愿,似乎无可挽回的延续到了第二场。 风雨军和燕家军的昌化会战,是在双方的遗憾之中落下帷幕的。 当燕耳还没有来得及决定是增援马礼以便拿下蒙璇来突破战局,还是及时撤退避免被风雨军包围的时候,赵亮便已率领着风雨军的主力出现在战场之上,紧随而来的是渡过圣龙河的黑狼军,战局很快发生了逆转,燕家军的优势不复存在。 所以,燕耳立刻做出了最为果断的命令,率领燕家军脱离战场,代价是马礼阵亡。 而很快,刚刚让对手领教了什么叫做奋力死战的风雨军,也随即领教到了燕家铁骑的英勇顽强。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自古以来,燕赵多悲歌。 幽燕之地本来就是多战之地,在圣龙帝国的历史上,这里的豪侠、壮士、死客层出不穷。 有飘然一身刺杀暴君的侠客,有孤军奋战视死如归的军人,更有千金一诺取义成仁的英杰。 轻剑狂歌的土地养育着热血沸腾的男儿,他们没有江南人的精明,也没有中原人的富庶,但是他们豪爽大度,义字为先,慷慨而从容,秉承了圣龙千年的尚武精神,守卫边塞、开拓疆土、行侠仗义,历来都是圣龙帝国最为强悍的军人和子弟,也是帝国的脊梁。 所以,在如今面临战场严峻危机的时刻,燕家铁骑的战士素质和军队纪律在这里展现无遗。 这些殿后的幽燕男儿,个个悍不畏死,置生死于度外,用自己的生命来为战友和同袍争取撤退的时间,甚至在中间还发动一些凌厉的反击,令乘胜追击的风雨军也损伤不小,再加上燕家军主帅燕耳的及时撤退和从容指挥,以至于虽然有蒙璇、尚兴、耶律明雄这些名将的督促,追击中的风雨军却终究无法扩大战果。 最后的结果是,燕耳很遗憾没有利用自己占据优势的这段时间重创风雨军,而意识到没有完成风雨交代的任务之后、满心懊恼的蒙璇,则在一心想报仇的耶律明雄的鼓动下,更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追击。 于是,在蒙璇的鞭策下,全力攻击的风雨军和进行梯次撤退的燕家军展开了一场消耗式的追击战,直到圣京近郊,也就出现了李中慧眼中对峙的战场。 总之,这一场昌化会战向世人展现的是,当代圣龙帝国最为强大的两支劲旅的将领的战术水准,士兵的战斗素质和全军的综合实力,但是唯独没有体现出双方统帅的战略意图,因此从根本上说不过是一场纯粹的消耗战,对于圣龙历七五三年圣龙帝国总体政治格局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撤退?” 面对李中慧不容置疑的命令,风雨军的将领心中非常不甘。 虽然昌化会战结果并不让人满意,但是风雨军在大部分时间里以劣势的兵力对抗优势的燕家军,让全军上下产生了一种燕家铁骑也不过尔尔的想法,即便是后来在追击战中领教了对手的凶悍,却毕竟是己方获胜,因此士气正旺,求战意志非常强烈,再加上风雨军素来注重战功,令这些战士和将领们都纷纷希望藉此机会建立功勋获取赏赐与荣誉,自然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战争。 “夫人,圣京就在眼前,我军方获大胜,士气高昂,正是一鼓作气之际,定能一举攻克京畿,成就风侯万世霸业!” 最先站出来反对的是欧仁。由于姐姐的缘故,欧仁对于李氏家族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而且身为风雨军的少壮派将领的代表人物,他的这番话也可以说反映出了那些中低层将领们的心声。 这些年轻的军官,虽然没有老将们的资历,但大多都在轩辕军校受过锤炼,并且在战火纷飞的沙场成长,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风雨的刻意安排下已经逐渐掌握了风雨军的实权,因此比那些中年大叔们更加狂热的崇拜风雨,而对圣龙帝国的传统秩序更多了一份蔑视。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自然更愿意拥戴风雨成为开国之君,并且渴望伴随着对外腥风血雨的开疆拓土,以便自己顺理成章的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因此也就逐渐成为了风雨军中最为激进的一派,同时也是日后风雨帝国大幅扩张的根本支柱和动力。 正因为如此,欧仁为首的少壮派军官,并没有把眼前敌人兵力上的优势放在心上。 的确,燕家铁骑真的十分厉害,但是为了对付江南庞勋和同一教的叛乱和提防萧剑秋、皇甫嵩的联盟,以及东面动向不明的公孙世家,不得不分调了大批的兵力,如果能够一战击灭眼前这支敌军的话,攻破守备薄弱的圣京绝对不是一个神话,而这也同时意味着这些年轻人将会成就千古功业。 如此巨大的诱惑,再加上风雨军历来以少胜多、以弱克强而百战不殆的辉煌,让这些热血沸腾的少年们忽视了现实的难题,沉缅于胜利之后的风光。 “欧将军果然是少年英雄!” 对于欧仁的反对,早在李中慧的意料之中。虽然她并不敢轻视风雨军少壮派将领的力量,但是并没有太把欧仁放在心上。 相比起自己的族弟李逸如,欧仁无论能力还是战功,已经明显落于下风,唯一凭借的就是他最早跟随风雨建军的资历,以及是欧静之弟的关系这两个方面,然而只要李逸如一旦返回圣龙,有李氏家族的全力铺垫,完全可以压制住这个少年。 更何况欧仁的请战更多的是出于少年的热血,对于眼前的敌我战情却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见,以至于太容易反驳了。 所以,李中慧按捺住了原本想替自己出头回答的苏伦——他恐怕也是眼下这些风雨军将领中唯一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军官了。 面对着欧仁激动而富有煽动力的言辞,年轻美丽的定凉侯夫人显得非常平静的回答道:“先不说眼前敌军已经占据了优势,即便我军能够击溃敌人,面对着圣京的坚墙厚城和四面来援的燕家大军,不知道欧将军如何应付?” “这个……” 欧仁楞了一楞,原本想说风雨军从来就不畏强敌之类的话,却终究觉得太过于牵强,当下满脸通红,一时语塞。 “夫人所言极是!然而大敌当前,数万大军可不是说退就退的。若是敌军尾随追击,我军恐怕会人心浮动,不战自乱,这一点想必蒙璇将军应该最为清楚吧,为了我风雨军将士安全着想,还请夫人三思!” 正在这个时候,耶律明雄上前一步说道。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来自草原的老将军显然比年轻新锐的话更为滴水不漏,这番以退为进的说词,更让人难以回应。 “是啊,姐姐!燕家军逼近我军,此时的确不是轻率撤退的时候!”这时一边的蒙璇也应声说道。 在李中慧赶到之后,少女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违背了风雨大哥的命令了,心中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然而身为三军统帅,面对着严阵以待、一触即发的战争,她最终还是抬起了头,认真的面对着李中慧的眼睛,言行中表现出来的却是一方名将的自信和决断。 “大敌当前,我军不得不战!贪功妄进是小璇的错,但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相信大哥面对如今的情况,也会做出和小璇一样的决定! “现在我军兵力虽然略逊于燕家军,然而正是乘胜追击士气旺盛之际,更何况火炮的威力极大,对付密集的骑兵冲击非常有效,一定能够让尚未经验过的这种新兵器的燕家军血本无归!” 蒙璇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她是风雨军中唯一一个指挥并经历了西方魔法炮和东方火药炮对抗的将领,因此也是风雨军中对火炮的运用最为看重的将领。正是出于对火炮威力的极其信任,让她并没有太过于在意眼前兵力上的微弱劣势。 照她的推算,对方的援军应该要到明日中午之后方才赶来,这样的时间差足以让她凭借火炮的优势逐个击破了。 她将会向历史表明,燕南天派出大军在野外和风雨军决战,虽然从政略的角度或许很有道理,但是在军事上却实在是给了风雨军一次难得的机会。 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将,李中慧微微楞了一下,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蒙璇已经长大了,或者,这个被风雨也赞叹不已的女孩,原本就有着非凡的决断力,只是长期掩藏在风雨的光辉之下,而没有被自己充分意识到。 “中慧只是要求各位将军贯彻风侯的战略意图,无论如何都要避免此刻与燕家军主力决战,撤退乃是必须,更是风侯的决策,希望诸位将军能够遵守。至于战场之上,非中慧能力所及,绝不敢妄加干涉。小璇!你是战场的统帅,这一仗具体如何打由你来决定,但是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忘了风侯的战略意图!” 没有太多的犹豫,风雨军的第一夫人便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既然自己不熟悉战争,那么就将战术选择交托给可靠的将领,绝不贪权恋栈,这充分体现出了李中慧这个在后世足以和风雨并肩同辉的女人,是何等的智慧。 正是这种智慧确保了她无论是在风雨这样的一代雄才,还是在未来帝国的名臣良将面前都光芒四射。 “谢谢姐姐!” 对于这样的妥协,蒙璇不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同时放心的还有在座的风雨军所有高级将领。 虽然他们都承认风侯夫人的确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并且在风雨军中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但是战场毕竟是战场,由于关系到千百万人的身家性命,所以军队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团体,身经百战的军人只服从于英勇睿智、能够取得胜利的统帅,谁也不希望让一个外行来指挥战争,尤其是在目前自我觉悟到违背了风雨的将令而不得不有所收敛的时候,这些将领更加迫切的希望让蒙璇这样的名将来指挥作战,而不是李中慧。 李中慧也同样明白这一点。她可以操纵政治,操纵金钱,操纵人事,但是她唯独不可能亲自进入军队。 军队讲究的是资历,是战绩,需要的是不断的胜利,只有像白起这样的老人,或者像风雨这样名将,才能够真正拥有军队。 她不能。 非不愿,实不能。 因为她不懂得战争,更不会指挥作战。 “今日一战,事关风雨军前途,还请各位将军尽心!耶律将军,昌化变故,将军痛失爱子,中慧悲丧慈父,本为同命之人,自当同仇敌忾,然而风侯霸业,神州命运,却绝不容得个人儿女情长,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 李中慧平静的说着,同时款款屈身,向耶律明雄等在场的将领行了一个礼。 “请夫人放心,末将等一定效力死战,不负风侯与夫人的厚望!” 李中慧的决断显然得到了回报,在场资历最老的耶律明雄当下立刻抱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因为有杀子之仇,这位黑狼军的统领比谁都更希望踏平圣京,但是他却不能不给同样在这场兵变中失去父亲的李中慧面子,而显然,李中慧的远见与从容,也令这位老将军不得不产生了发自内心的钦佩。 紧接着,包括由于所处立场只好默不作声的尚兴在内的所有风雨军将领,都纷纷躬身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些桀骜不驯的将军们,在李中慧的睿智之下,也不得不俯首。 李中慧也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清楚一场严重影响到风雨总体战略意图的危机,到目前总算有所化解了。 第二章两军对垒 “世伯,您看我军如此部署是否妥当?” 正当风雨军内部为了统一意见而争吵不休的时候,燕家军显然少了这一层麻烦。 燕耳依然作为全军的统帅,同时,燕家军的智囊张兆亲自率领援军出城接应,大将朱全也奉命从原本防范南面鄂州的防线星夜赶来,形势一片大好,这让燕耳不由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投入战斗,一雪日前的耻辱。 “不错,贤侄不愧是燕家下一代最优秀的帅才!” 张兆仔细研究了燕耳的作战计画之后,不由抚着胡须微微颔首笑道。 “多谢世伯夸奖!”燕耳不由大喜。 燕耳的正室只出了一个女儿,因此燕家未来的继承人问题始终是年轻一代燕家子弟的一个心病。燕耳身为燕南天最信任的侄子,虽然一直都被燕南天器重,甚至已经被私下认为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代燕家之主,但毕竟没有被公开确认过,因此心中始终忐忑,如今居然能够得到燕南天最倚仗的元老如此赞誉,免不了心中一动,远比得到什么美女财物或者建立一般的功勋,更加高兴。 “贤侄何必自谦,燕帅心如明镜,自然有数!” 张兆看见燕耳喜形于色,也是心知肚明。 他清楚燕南天之所以迟迟没有公布自己的继承人,主要便是希望藉此机会让那些优秀的燕家子弟互相竞争,展现才华而不敢松懈。 这一招虽然会有内部动荡与党争的危险,但是有诸如燕南天这样的强权人物控制着全局,自然不会失控,却反过来可以让那些年轻后辈人人自强不息,不至于做纨裤子弟,可以说实在是用心良苦。 至于燕耳,早就在燕南天考虑的第一人选之列,如果此战得胜,其地位势必更稳,张兆虽然并不很在意自己日后如何,但为了家人子嗣的荣华富贵考虑,却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先行和这位未来的燕家之主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日后还请世伯多多提携,燕耳定当终身以师礼相待!” 燕耳闻弦琴而知雅意,当然是打蛇随棍,决心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巴结一下平日里一向清高孤傲不合群的这位家族第一智囊。 “哈哈,老朽老矣,恐怕是有心而无力了!倒是眼前这一战,恐怕才是贤侄蛰龙腾渊的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啊!” 张兆打着哈哈,隐隐约约的暗示道。 “世伯教训的是!” 燕耳心中一凛,登时体会到张兆的言下之意。 跟随燕南天这么多年,他当然非常清楚燕南天是怎样一个人,对燕南天而言,恐怕没有什么比燕家千秋霸业更为重要的了。因此和风雨军的决战的确是自己前所未有的良机,但也绝对是自己前所未有的危机。 风雨军已经证明是当代最强大的劲旅雄师,如果自己能够战胜的话,自然可以名扬天下,成为当代顶尖的将帅,从此在燕家的地位也就确立无疑了,但如果自己被击败,天知道愤怒中的燕南天会怎样处置自己? 想到这里,燕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在第一场交锋中已经失利了,幸亏对手也犯了错误,严重低估燕家军的战斗力,一路猛追却反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机会难得,自己若再不能够把握住机会的话,恐怕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燕耳一定不辜负世伯的厚望!”年轻的燕家统帅低声的说道。 此时他的确十分感谢张兆。在他看来,战前一直反对和风雨军交锋的这位燕家第一智囊,如今一反常态主张分兵在城外决战,而不是利用圣京城的强大防御力来消耗敌人,分明就是要给自己一个击败风雨军的机会,也摆明了站在支持自己的立场上。 “哈哈,贤侄何必如此!” 张兆楞了一楞之后,立刻猜到燕耳心中的计量,好笑之余却也不点破。 其实这完全是燕耳自己的一厢情愿。 虽然张兆希望交好燕家未来的继承人,但以他超然的地位自然没有什么必要去冒险刻意支持哪一个。对张兆而言,此次之所以要出击风雨军,主要是因为风雨军将领贪功急进,给了燕家军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不愿意白白浪费。 如此大军摆在城郊之外,一方面是为了稳定京城的人心,向世人表明燕家军有能力保卫京城和圣驾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避免风雨军真的进攻京城,那可是谋逆大罪,一旦发生就很难调和,虽然到时候更不利于风雨军,但也会影响到燕家的全盘战略;同时从军事上讲,还可以牵制住这次自投罗网的风雨军,来一个照单全收。 张兆很满意自己的部署,当然竟顺带还卖给燕耳一个人情,虽然是在意料之外,不过他也乐得接手。 志得意满的燕家第一智囊,抬头看了看帅帐之外的天空,心中盘算着只要风雨军不行动,那么拖到明天中午朱全部赶到的话,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报告,风雨军进攻了!” 可惜,世事难料,就在燕家第一智囊自鸣得意的时候,听见的却是风雨军主动进攻的消息。 只见原本平静的旷野上,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擂鼓和冗长的号角,大队骁勇的骑兵铺天盖地的压了上来,轻而易举的跨过溪流,冲向燕家的营地。 轰隆的炮响让燕家铁骑终于尝到了传说中火器的厉害。 专属于风雨军的火炮喷发出充满战意的怒火,以此来发泄昌化会战中因为携带不便而没有机会投入战斗的遗憾,却在密布的燕家阵营中掀起惊人的破坏,血肉横飞、尘土飞扬,让那些习惯于马鞍上作战的幽燕将士惊疑不定、士气大挫。 “退守第二防线,铁骑兵出击!” 燕耳和张兆急忙调整了部署,退到风雨军射程之外,同时调集了燕家最为优秀的铁骑兵出战,毫不畏惧的迎向进攻中的风雨军。 这些铁骑兵不但是将士们身披重铠甲,而且马匹也披上了战甲,前后用绳子固定在一起,三匹马并排连接成一个整体,移动起来仿佛堡垒一般,寻常的弓箭刀枪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冲杀起来气势不凡,杀伤力极大,颇有先声夺人的功效。 这支军队可以说是燕家军的王牌,一直作为燕南天的近卫队,直到这次风雨军逼近圣京,方才由张兆出面调集了其中一部出城支援燕耳,无论战斗力还是士气都是全军之冠,因此一旦投入到战场之后,立刻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瞬间便冲散了风雨军前锋的阵形,简直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大批的风雨军健儿虽然死战不退,但是他们根本无法对这些重装的骑兵造成什么有威胁的杀伤力,结果却是自己如同稻草般的被燕家铁骑给斩杀。 鲜血洒满了天地,也染红了河流,战场顿时变成了人间的炼狱。 燕家军显然占据了上风。 燕耳和张兆刚刚松了一口气,正想,却瞥见冲杀过河的风雨军主力,却已经趁着前方死士的力战而退了下去,顿时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对劲,匆忙下令道:“不好,命令前锋撤退!” 果然,也就在这个时候,风雨军的炮火调整好了射程,密集的掩射已经冲杀到岸边的燕家铁骑。 这些重甲骑兵虽然不畏箭矢刀枪,却毕竟难以抵挡二十多门火炮集中的射杀,再加上重骑兵本身的机动力不强,一时间难以及时撤退和疏散,密密麻麻的集中在一起,成为了火炮最好的靶子,因此立刻损失惨重,重蹈了风雨军的覆辙。 一时间,小河的岸边到处都是残落的旌旗、受伤的骑士、阵亡的躯体,还有散落的刀剑。硝烟过后,战场上一片狼籍,不知多少人家从此就要披麻戴孝,哀悼亲人的亡故,真是说不出的凄凉。 “该死!” 对于燕耳来说,他没想到风雨军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死士,甘愿牺牲自己,不但保全了主力的撤退,还利用己方根本不熟悉的火炮威力,一举诱杀了燕家最为精锐的铁骑兵,这不仅造成了己方军队士气的重大打击,同时也让自己很难在战后向叔父交代。 “稳住阵脚!不要让风雨军过河,只要在这里把他们拖到明天,我们就胜利了!” 相对而言,张兆依然保持着十分的镇定。 “全军各守营寨,未得调令不准擅自行动!” 燕耳定了定神,也立刻做出了相应的部署,让投石车、强弩车等远程攻击武器集结待命,虽然它们的射程不及风雨军的火炮,但是也足以遏制风雨军的进攻,同时又派遣小规模的骑兵进行阵前袭扰,一方面是牵制风雨军,防止对手拉近火炮的射程,另一方面也是监视对方。 燕家的年轻统帅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风雨军消灭在这个战场之上! 于是战场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双方仅有小队的骑兵间或相遇冲杀,大队的兵马却不约而同的蜷缩在营内,似乎无所作为,又似乎在酝酿着新的血腥。 弓箭、飞石都渐渐寥落了下来,擂鼓声、号角声、炮火声也随之归于沉寂,仿佛一切都归于平淡,唯有偶尔的厮杀和战场上人马的尸体,在无声的提醒曾经的惨烈。 “久闻风雨军中有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女英雄,据说这次便是她统率全军,是否真有此事?” 稳住阵脚之后,张兆又有了闲情逸致,一边摸了摸颔下的胡须,一边微笑着好奇的向燕耳问道。 “世伯说的是,这个女子果然勇猛,而且擅长兵法,难怪当初连呼兰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燕耳干笑了一声。他这次就是在蒙璇的攻击之下,妄自倚靠优势的兵力却没有讨到便宜,所以不免有些尴尬。 “这个女子的确不容小觑,看今天居然能够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依然勇猛出击,胆量不小啊,贤侄你看这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张兆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最担心的是对方是否看破了自己欲图全歼的算盘,虽然他主张眼下和风雨军言和,但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重创对手,浪费了实在太过于可惜,毕竟战场的胜负强弱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世伯放心,这个女子一向擅长进攻,虽说是有些卤莽,倒也往往让人措手不及,当日昌化会战也是如此,不过凡事可一不可再,只要我军不间断的派出骑兵监视,谅她也逃不了!”燕耳回答道。 虽然他领教过了蒙璇的武功和勇猛,不过看这个女孩居然会轻敌冒进,因此对于蒙璇的战略决策能力却不免有些轻视。 “是吗?”张兆有些担心的随口应了一声。 风雨军不乏智谋之士,在面临如此局面的情况下,要嘛速战速决、一鼓作气,要嘛及时撤退,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仅仅从眼下的战况,还实在无法预料对手的动向,这让他有些不安。 第三章后方锦州 就在圣京城郊硝烟正浓的时候,锦州城也是一片忙碌。 “张兆要调查颜如玉的背景?” 不管心中愿不愿意承认,风雨无法否认颜如玉被李中慧安插到了圣京的确是高明。 收复后的圣京取代了国都失陷时的鄂州,成为了圣龙帝国当仁不让的政治中心,也只有像颜如玉这样的绝顶谍花,方才能够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游刃有余,大有斩获。 真是便宜了燕南天这个老色鬼! 只是,尽管知道这有利于自己的霸业,但风雨只要一想到在鄂州所见的那朵美艳娇嫩的花儿,如今却要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娇婉低吟,心头还是忍不住有些怒火。 当然,他更不愿意见到这朵名花受到危险——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霸业。因此,当风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有些为颜如玉感到担心。 “请风侯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想必这位号称智谋无双的燕家‘右侯’,不会找到什么满意的东西的!” 下首的魏廖恭敬的回答道,打消了主公心中的担忧。 “这就好!风侯果然高明,这个颜如玉实在是一着妙棋,有了她从圣京传递来的情报,卑职接下来和燕南天的谈判就方便多了!”一旁的耶律楚昭则有些兴奋的说道。 外交是另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情报可以说是更至关重要。因此,颜如玉的安全也是耶律楚昭最为关心的。 在得到了大量对手现在状况和高层动向的情报之后,负责对外谈判的耶律楚昭简直就是有点踌躇满志,兴致勃勃的说道:“只要蒙小姐的捷报传来,卑职这次一定让燕南天赔了夫人又折兵,把他最后一滴油都榨干!” “不,不要这么急!” 风雨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因为颜如玉的事情,让他或多或少对燕南天有些厌恶,同时从内心也当然希望有机会好好的扩大胜利成果,甚至隐隐蠢蠢欲动的期盼一战而定全局,从此入主中原,但是对战略全局的理智却让他断然拒绝了这样的诱惑。 “各路诸侯现在的反应如何?” “公孙世家一点动静也没有,皇甫世家最近派人暗示支持风侯,但是传话之人不过是三流角色,根本无关大局,其他各路诸侯则纷纷坐壁上观。”魏廖沉声回答道。 风雨皱了皱眉头,手指轻轻的敲了一敲桌面,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这两年风雨军发展得太过于顺利,以至于产生了不少的隐患,这一次昌化兵变,就可以说是在无意中将这些隐藏的危险全部爆发出来。 风雨军无力同时展开三条战线,却又的的确确面临着三条战线的压力。 风雨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目前最为头疼的问题。由于风雨军几乎承担了原先圣龙帝国对北方游牧民族三分之二以上的防线,以致兵力被严重的束缚,再加上印月战场的投入,所以自己实在拿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和同为圣龙帝国百战劲旅的燕家铁骑相抗衡,这也是风雨一直以来试图避免东线开战的主要原因。 可惜昌化兵变的发生,决定了风雨军不得不为了维持自身的名誉而出兵,否则这两年辛苦挣来的政治声誉和军事威望都将受到严重的威胁,但是这样的出兵也必然决定了和燕家摩擦的无法避免。 风雨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策画这一次昌化兵变的主谋实在是用心良苦,这一招绝妙好棋所产生的连锁反应,足以改变天下的兴衰。 关键是:风雨军现在该何去何从? 全力向东?偏偏背后有强大的呼兰帝国作为牵制,芒刺在背,终究是一大致命的隐患,在无法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对付那些盘踞数百年的神州世家,未免太过于儿戏,搞不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恐怕连退路都会没有。 先西后东?可惜时不我待,蒙璇的冒进已经把风雨军带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除非双方都能够运用精湛的外交技巧,并且保持着战略高度上的克制,否则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已经不可避免——在能够同燕家讲和之前,风雨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想到这里,风雨不由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他清楚如今的局势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到底是和燕南天重修旧好还是兵戎相见,完全由前方战场的胜负来决定,枉自着急也没用,只能是徒然的乱了军心,所以年轻的名将当下伸了伸懒腰,向魏廖、耶律楚昭笑着说道: “好了,两位先生若有雅兴,何不陪风雨夜游一趟锦州城?” 经历过战火洗礼的锦州,尽管在风雨军入驻之后,维持了稳定,但由于风雨为首的将领和官员们始终把这里当作了东线的主要壁垒,更侧重于军事方面的修复,而对民生方面没有足够的重视,因此显得有些萧条。 在锦州城中心的“迎客居”无疑是全城最受瞩目的所在,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的远眺全城的概貌,欣赏到这种军事重镇和交通要道的风光,再加上这里的酒菜十分出色,而且针对贫富官民分别推出了非常适宜的招待,因此吸引了城中各色阶层前来聚会,四周更是因此衍生出五花八门的摊位和各种各样讨生活的人物,以至于长年累月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小三子便是在“迎客居”门前讨生活的一份子。 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身为失去父母不得不依靠自己一人,在这个势利的世界上挣扎了整整十年的流浪儿来说,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江湖了,至少他有着绝对的自信透过第一眼就可以辨认出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是善是恶?是贫是富?是慷慨是吝啬?…… 这样的辨认术,权雄需要,因为这可以让他更好的驾驭部下、看破对手;但是这样的辨认术,乞丐也同样需要,因为这决定了他是否能够顺利的渡过今天的生活。 很幸运,小三子便拥有这种本领,这是他天生机灵加上在十年乞讨生涯中付出惨重代价后,得出的救命的经验。 今天,小三子一如既往的蹲伏在“迎客居”的门口,百般无聊的看着四周的人群,寻找着生计的机会,却发现在这个夕阳辉映的傍晚,一辆马车在一个一身白衫的青年的驾驶下,缓缓的来到“迎客居”的门前,而坐在这个一身白衫青年旁边的,则是一个没有了右手的大汉。 车停了,掀开帘子,首先下车的是一个中年冷面的男子,其后是一个看来很儒雅的文生,无论打扮衣着还是举手投足,都可以看出他们绝对不是泛泛之辈,然而他们却非常恭敬的搀扶起一个脸色有些苍白,行动似乎不太方便的年轻人走下车来。 “大爷,可怜可怜小的吧!” 小三子不失时机的迎了上去,他很清楚这样的人物绝对不同一般,如果乞讨成功固然是收获不菲,但如果对方是凶狠冷酷的人物,恐怕便是吃了天大的亏也只好自认倒楣,所以若是以往的日子他多半不会轻易上去冒险,只是今天一想起生病的妹妹急需要钱来看病和吃饭,不由咬了一咬牙,决心冒这一回险。 “滚开!” 果然,还没等小三子近身,那个没有了右手的大汉便一把将少年推开,那劲力是如此的强横,以至于骨瘦如柴的少年顿时跌倒在了六、七步开外。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顿时哭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少年身边。 “钟进,你这是干什么?”风雨微微皱了皱眉,喝退了身边的卫士。 由于重伤在身,风雨这几天待在房内好不难受,再加上对于眼下局势难以决断,心烦意乱之下便决定带上了血衣卫的统领魏廖、和刚刚从麓城赶回来会报情况的耶律楚昭,在方白尘、钟进的护卫之下,来到了这“迎客居”散心,而赵平、东方玉等血衣卫高手则化妆成了各色各样的人物,潜伏在“迎客居”附近,暗中保护。 却没想到才刚刚走下马车,便遇到了一个小乞丐。 原本这样的行乞在圣龙帝国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事情,乞丐为最为古老的职业之一,即便是在圣龙帝国最为强盛的时代也没有杜绝,而在眼下战火仍频的年代,更是人丁兴旺。风雨军虽然拥有了西北之后,百姓生活稳定、百业待兴,但毕竟也做不到根绝,所以起初风雨对打发这样一个小乞丐并不以为意,只是觉得钟进未免太过于用力了。 然而当他看见两兄妹相依相偎的时候,不禁呆了一呆,蓦然回想起自己少年时代和晓兰相处的情景,虽然事过境迁,昔日懵懂少年的期期艾艾早就被一代枭雄的宏图霸业、韬略权谋所取代,但是那份当年最纯最真的感觉,却毕竟无法在心中完全消去的。 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促使风雨示意身边的魏廖掏出了一枚元宝,交给了倒在路边的少年。 方要离去,他却突然返身回头,重新打量了一下互相依偎在一起的一双儿女,片刻之后方才轻轻的说了一句: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凭自己的双手创出自己的天地来,这才配保护身边的亲人,莫要辜负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说着,风雨转身离去。 对他而言,仅仅是顺手做了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罢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会对一个人有如此重大的改变。 我绝不能这样过一辈子了! 风雨并不知道,目睹映着夕阳余晖远去的他的少年,已经在心中默默的发下了如此的誓言。 人生的机遇便是如此奇妙。 对于少年来说,这一次和风雨的偶遇,实在是一次人生重大的转折。 在他眼中的风雨,平和中带着威严,高贵中又有着亲切,那眼神,那语调,虽然没有咄咄逼人的霸气,但那种和风细雨、如沐春风的感觉,那种似乎在设身处地为你着想的感觉,那种撩人心扉的豪迈雄壮的感觉,却让人更加情不自禁的臣服其中。 以至于若干年后,当少年步入了老迈,乞丐也成为一方富豪的时候,却依旧刻骨铭心的记着这一段与天下闻名的定凉侯风雨相会的往事,并且总是无限自豪的向家中子弟讲述着这段故事,直到临终…… 当然,此时的风雨,根本不会料到一个少年的人生,会因为自己这样一件顺手而为的举动,从此发生了完完全全的改变。 他只是顺着自己原先的安排,在魏廖等人的簇拥之下走进了“迎客居”。 “想不到这样的弹丸之地也有非凡人物!” 这是风雨进入“迎客居”之后的第一印象。 如果说“迎客居”的外面还只是富丽堂皇,比一般的酒楼饭庄更具气派而已,那么里面的“迎客居”却只能用“别有洞天”来形容了。 不同于一般的酒楼,“迎客居”的格局非常巧妙,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虽然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却全然没有相互冲突的感觉,反而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迎客居”的底楼是非常宽敞的大厅,放置着十几张八仙桌,收费显然十分便宜,因此多半是一些升斗小民在这里喝酒品茶,聊天神侃;二、三楼的格调稍稍高档一些,多半是过往的旅人或一般人家在这里聚会饮食。 上到四楼则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天地,中央赫然是一块飘逸着酒香的水池,水池的中央正摆着一张案几,一位披着青纱的娇滴滴的少女正在全神贯注的抚琴,几个性感诱人的美人则围着少女翩翩起舞,四周则是一群酒国花客搂着美人,饮着佳酿,呼朋唤友,享受着这一切。 而到了五楼,环境却又别具一格。乃是一间又一间清雅的厢房,对面不相闻,房内布局古色古香、别出心裁,透着高贵、淡雅和超俗的气息,而且房中的窗口对着楼外,可以藉此居高远眺,一览锦州方圆风景——能够到这里的人物,自然是非富即贵,绝非寻常人等可以上来。 魏廖显然已经在风雨提议出行之后迅速做了安排,因此早就订好了这里的雅座,一进入“迎客居”便引着风雨进入房内。 此时听到风雨对这座“迎客居”楼主的评价之后,他便立刻回答道:“此楼的楼主龙望天,外号‘万家生佛’。他祖产丰厚,平日里素来仗义疏财、救人急难,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家中养有成千上百的门客,在地方上声望颇高,无论官府还是江湖都要卖他三分面子,是锦州地界一言九鼎的士绅,某些时候其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官府,以至于林仁山和陈良担任锦州太守的时候,有许多事情都不得不出面请他配合。” “想不到锦州地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风雨微微皱了皱眉。 锦州城一直在林仁山父子的掌控之下,风雨军刚刚获取不久,不可能像对付凉州的地方豪强那样完全控制起来,再加上地方上许多事情还来不及处理,正需要和这样的人物通力合作,否则很有可能会寸步难行。 但是话又说回来,所谓尾大不掉,这些地方势力实际上是一把双刃刀,既可以帮助风雨军在更短的时间里掌握政权,却也有可能会像马家兄弟一样成为隐患,在风雨军的势力范围内成立独立王国,甚至威胁到风雨军的生存。 因此,风雨对这样的地方豪强一方面是采取拉拢的策略,以优厚的条件和友善的态度加以笼络,另一方面心中也存在着顾虑和提防。 “看来有必要见一见这个锦州的地头蛇!” 也就在风雨略略思忖的时候,只听见厢房的门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锦州草民龙望天,求见风公子!” 第四章印月飘摇 四十余岁,古铜色的脸庞,一身肌肉,充满着力量与霸气。 这就是风雨眼中的龙望天。 对于龙望天能够知道自己的身分,风雨并没有半点的惊异。 身居高位者,虽然锦衣玉食、威风显赫,然而代价却是从此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半点自由。 所以,风雨很明白以龙望天这样的人物,绝对不可能不注意自己的动向,更何况自己如今是轻车简骑的来到对方的地头,如果连这都不能够察觉的话,那也就别在江湖上混了。 当下风雨脸上浮现出微笑,非常亲切地说道:“龙先生请坐!” “多谢风侯赐座!” 进到房内之后,龙望天也不再绕圈子,一边直接称呼风雨的爵位,一边不卑不亢的坐了下来,从容的说道: “久闻风侯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龙先生过奖了!”风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龙望天,双手不经意的轻轻转了转茶杯,似乎漫不经心,又好像颇有玩味的说道:“先生能够将这‘迎客居’经营成如此别具洞天的模样,实在是高明!风雨初掌锦州,日后还望先生多多协助!” “风侯过誉了!”龙望天双眉微微扬了一扬,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立刻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草民只是继承了几分祖上的薄产,但求不至于破落,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恐怕难以担待风侯的重托!” “是吗?” 风雨的双眸突然暴射出两道精光,直逼龙望天,而对方也是不闭不闪,毫无畏惧的迎向了风雨。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良久,风雨方才收回了目光,重新恢复了原先笑容可掬的神态,呷了一口茶,干咳了一声,方道:“人生就如同一场大赌局,是否押对筹码的结局可是天壤之别,不知道龙先生意下如何?” 龙望天没有想到风雨居然会如此咄咄逼人,但是在风雨军强大势力的后盾之下,又显得如此自然,而这更让人感到恐惧,因此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做着一个剧烈的人天交战,良久方才说道:“风侯英明,望天此来正是有要事相告!” 此话一出,风雨和魏廖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在风雨而言,经历了马家寨和昌化城的反叛之后,对于这些在风雨军势力范围之内但却又独立门户的势力,颇有些感冒,也正因为如此,方才在见面之后用比较严肃的语气来一个下马威,本意只是想打压一下这些地方势力的气焰,让他们有所收敛,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因此引出龙望天这一番话来。 而如今听到龙望天如此说法之后,风雨顿时大感兴趣,双眼注视着对方,非常好奇这位锦州地界的豪强,到底会对自己说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此时,无论是风雨,还是魏廖,都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席话,竟然会为锦州带来血腥和杀戮的一夜,更为天下的大局带来不可测的变数。 …… 同样经历了一夜血腥和杀戮的,是圣京郊外风雨军和燕家军对垒的战场。 圣龙帝国东北和西北的两大强藩,在这里再次作了一场智与力的角逐。 当夜幕褪去,黎明浮现,在朝阳的照射下,只见沿着小河两岸的空地,到处都是旌旗和兵戈,死者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战场之上,战马的悲鸣在原野回荡。 “什么?风雨军连夜撤退了?” 被风雨军连夜进攻而通宵未眠的燕耳和张兆,正在庆幸朱全部即将提前赶到,眼看就要赢取一场大捷的时候,却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由面面相觑。 对方的手段很简单,那就是发动声势浩大的进攻牵制和吸引己方的注意,然后藉助夜色的掩护统率主力撤退。 无论是虚张声势的佯攻,或者是“增灶减兵”之策,都算不上是什么新颖,而且己方也早就有了预防,并派出了骑兵加以监视,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被对手走脱,这不能不让自诩为燕家军新一代良将和当今天下第一智囊的一老一少,感到有些恼羞成怒。 “我这就追击!”燕耳首先回过神来。 风雨军这么安然的撤退,让他的面子实在是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在已经意识到这次一旦能够获胜便可以前途无量的情况下。 因此作为一名优秀的用兵家,他立刻反应过来,并且决心抓住敌军后撤的时机衔尾追击,无论如何也要把眼看到手却又要飞走的大功再夺回来。 “贤侄,千万小心,提防风雨军的反击!” 相对而言,张兆毕竟老谋深算,立刻出言提醒了年轻的将军。 “多谢世伯指点,燕耳一定会慎重的!” 燕耳终究不是无能之辈,被张兆一提醒立刻恢复了理智。虽然“敌退可追”是兵法的规律,但是自古以来打仗从来没有死依什么兵法教条就能获胜的。 也就是在仅仅一天之前,自己不也正是凭借着燕家军优秀的战斗素质,硬是挡住了风雨军的追击,最终摆脱了被动的局面! 同样拥有优秀战斗素质和高明统帅的风雨军,当然一定会在后撤的时候有所准备,如果自己轻敌妄进的话,恐怕还真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张兆的话,立刻让燕耳警醒了起来。 “这样吧,你先率兵追击,有机会固然好,如果没有机会千万要谨慎行事,切勿妄进!我这就返回圣京向燕帅禀告,请他定夺我军的动向。至于朱全部,就不必和你会师了,我会下令让他们分出一部分兵马从侧翼围堵风雨军以配合你的追击,其余的则返回驻地,毕竟辅政王外加皇甫嵩这头老狐狸,也绝对是不能够掉以轻心!” 张兆思虑半天,做出了谨慎的决定。 在他而言,这场仗打到现在为止,无疑是收场的最佳时机。无论是燕家军还是风雨军,都是小胜又小败,既没有失去彼此的颜面,又向天下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和决心,藉此机会言归于好,对于双方都是利大于弊。反之,若再进行下去,变数则会大幅增加,到时候就难说了。 只是,他也清楚燕南天此次出兵,恐怕绝不会是想趁风雨军出现危机而捡便宜那么简单,从这个多年至交的神情举止中,他分明感受到了燕南天这位东北强藩一定有着更为深层和复杂的思量。 背后所牵扯到的政治层面也必定会极其复杂,所以他没有半点把握能够劝说燕南天就此偃旗息鼓。 究竟是什么样的考虑,让你都不能够与我商量呢? 张兆有些忧虑。 权力的游戏同时也是一场玩火的游戏,为了获取极限以外的利益而投入能力之上的风险,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燕南天此次违背常规的出兵,让张兆隐约感受到燕家军在这场天下争霸的角逐中,虽然占据了先手,但看来在暗中也付出了很大且不为人知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迟早会成为反噬的隐患,这在历史上并不少见,燕家这个在圣龙帝国沉浮数百年的世家,能否就此躲过此劫而涅盘,恐怕是谁也无法把握的。 “世伯!” 相对而言,燕耳则少了这么多的顾虑。毕竟逼退了风雨军对圣京的威胁,已经给他的军事生涯增添了不小的辉煌,同时也带来了很大的名声,而兵力的增加和战场主动权的易势,更给他平添了不少的信心。 “传我令去,秦将军你率三千兵马为先锋追杀敌寇,其余人马半个时辰之后动身尾随,望诸位奋勇杀敌,显我幽燕男儿的威风!”燕耳踌躇满志的下达了命令。 一名满脸落胡腮的裨将应命而去,其他将领也士气高昂的大声应是,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一旁的张兆则立刻明白了燕耳的用意,鉴于蒙璇一定会设下伏兵阻截,所以先派一个冤大头让对方自以为得计,然后趁其松懈的机会大举追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祝贤侄旗开得胜!” 对于燕耳的指挥能力,张兆还是非常放心的,如此的追击也暗合用兵之道,更何况风雨军恐怕没有想到朱全部会在预计之外赶到并且进行侧翼包抄,因此措手不及之下势必会吃大亏,看来风雨军的那个女孩有麻烦了。 抱着如此的想法,张兆离开了燕家军营。 正当风雨军在圣龙帝国的本土处境微妙之际,印月战场的远征军也面临着风雨飘摇的局面。 “孔军师的病情如何了?” 在巴雷利的官邸中,一名年轻的将军略带着焦急的口吻,向身边那些唯唯诺诺的医生们询问道。 “启禀逸如将军,孔大人由于操劳过度,再加上染了地方上的恶疾,病情已经十分恶化了,请恕老朽等无能为力!”为首的一名圣龙军医望了望眼前隐隐成为远征军将领中仅次于洛信的李逸如的脸色,壮了壮胆子说道。 “你们退下吧!” 李逸如皱了皱眉,失望的看了看眼前这些包括了圣龙、高唐、印月、尼、锡、丹诸国在内的十多名医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所有的医生闻言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的退下。 这也不能够怪他们,因为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充分领教过了风雨军印月大都督洛信那火爆的脾气,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虽然由于战事吃紧,这位煞神昨日领兵出征了,而眼前面对的是一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将军,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幸好李逸如不是洛信。一心把风雨当作自己崇拜偶像的少年,无论言行举止都刻意的效仿风雨那种自然从容的气度,因此当然不会像那位暴躁的独眼将军,把胸中的郁闷发泄在这些无辜的医师身上。 只是,理智的强行克制,并不能减弱少年对于眼下事态发展的忧虑。这里可以说已经把风雨军在印月所有能够找到的名医都召集了起来,却依然没有半点希望可以扭转五天前突然发病的军师孔宓的病情,这不能不让李逸如感到分外的沮丧。 这几天来,由于风雨军对战略重地诺瓦布甘杰城的干预违背了原本的停战协议,给了蓄势待发的麦坚人一个绝好的出兵借口,让事先没有充分预料到这一点的风雨军顿时吃了一个大亏,以至于三军统帅洛信大都督,不得不星夜奔赴前线主持大局。 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下,作为风雨军在印月战场第二号人物的孔宓突然一病不起,无疑是雪上加霜,不仅影响到士气,更使风雨军中在印月战场上主张谨慎从事的声音大为削弱。 洛信、桑菊等人或者出于对军功的追求,或者出于对权势的渴望,或者因为自身利益的考虑,坚决主战,这直接造成了风雨军在印月战场上冲动胜于理智,战术的考虑胜于战略的谋略。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现象。 虽然年少,但是由于师从一向战略眼光独到的风雨,再加上自身出色的天赋,李逸如已经非常敏锐的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只可惜人微言轻,又限于年龄的缘由,尽管已经战功赫赫,然而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赤狮军统领,还是高唐的宗教领袖,并没有太过于把少年的意见放在心上,因此此时的少年是非常的期望自己曾经一度刻意保持距离的军师孔宓能够康复,帮助自己摆脱这种孤军奋战的局面。 “逸如,你安排我回圣龙吧!”这个时候,孔宓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军师,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风雨军需要您!” 李逸如急忙快步跑到了病人的榻前,由于年龄的缘故,少年尚未学会如何安慰病人,但言辞中的恳切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不可能了,我自己的病情我自己知道,只怕再也不能够为风侯出力了,印月战事只能够拜托将军了。 现在孔宓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够在有生之年重新踏回故土,还望将军成全!“病人的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萧条。 作为一名自命不凡的年轻谋士,和自古圣龙的文人一样,酸气中带着自负,孔宓的心中无疑是自比天高的,而一代雄才风雨的赏识,更是给了他一个就此发挥才华的绝好机会,因此不由雄心勃勃,一心想做当代的留侯子房,全心全意的为风雨出谋划策。 风雨也确实不愧为当代的人杰,在一系列的征伐和权谋之下,风雨军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势力如日中天,大有改天换地的气势。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风雨突然把孔宓留在了印月,却让这个自负的书生感到无比的委屈。而如今病入膏肓、壮志难酬,更是极大的打击了他的心志,望着和自己正好截然相反、充满朝气的少年名将,便情不自禁的流露出颓废的情绪来。 在一旁的李逸如见到孔宓如此模样,也不由感到一阵心酸。 作为李氏家族最具潜力的年轻弟子,同时也是家族中掌握军事力量的最大期望,他早在此次远征印月之前,就已经从自己所最为钦佩的堂姐李中慧那里,或多或少的揣摩到风雨为什么变相流放这位曾经被他视为奇才国士的书生的原因了。 ——与李氏家族太过亲近。 当年凉州会战之后,风雨要求彻查庆城城门为什么在激战中倒塌的原因,却无意中被铁面无私的魏廖查到了李氏家族的许多重要成员。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引起了陈善道为首的清流派和愤怒的将领群对李氏家族的围攻,眼看李氏家族对风雨军的投资就要化为乌有之际,李氏家族首议和风雨合作的李中慧却在孔宓的相助之下加以还击,不但安然渡过了这次危机,更为风雨军其后的许多政略奠定了基础。 只是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孔宓帮了李氏家族的大忙,也使得风雨避免了陷入两难的尴尬之中,但是他身为风雨军的首席谋士,却和势力已经非常膨胀的李氏家族如此密切,却不能不引起风雨的警觉和忧虑。 在滴水不漏之间,风雨做了一系列人事的变更和安排,其中也包括了让这位首席智囊暂时远离风雨军的最高决策层——理由是协助洛信加强对印月的控制。 这些微妙的变化,可以说做得非常出色,根本没让任何人察觉和怀疑,然而却无论如何都瞒不过李中慧。 作为伴随风雨一生的影子、知交和妻子,这个同样极其出色的女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她一方面不动声色的继续做好自己的本分,另一方面则暗中严令家族的成员加以收敛,这样的警告当然也同样交到了李逸如的手中,这也是在印月少年始终回避这位智囊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当少年的将军望着意气消沉的军师,心中很为家族对病者的影响而感到歉疚,同时也不免有些悲凉。 出于权力平衡的考虑,风雨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然而一个人在权力场上的沉浮是如此艰难和不能自己的状况,却多少让已经注定要在权力场上搏击的少年,感受到了前途的茫然和忐忑。 怀着如此沉重的心情,李逸如悄悄的退出了孔宓的房间,却没想到刚刚走到大道,正好迎面碰见了拓跋蔚。 “逸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遛着两头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在散步的少女,一看见李逸如便惊喜万分的窜到少年的面前,显然半点都没有受到战局变化的影响,依旧是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人实在不知道是该羡慕她的快乐,还是该叹息她的迟钝。 “我在两个时辰以前回来的!” 李逸如对于被拓跋蔚缠住,多少感到有些无奈。 洛信这个卤莽的统帅匆匆离开自己的岗位奔赴前线之前,总算还是记得应该找一个将领来替代已经无法理事的孔宓,来处理风雨军在印月的全局,于是便将正在东线的李逸如招了回来—— 在独眼将军的心中,那个迷惑他老大的女人固然很值得怀疑,但那三国的王公大臣和什么红衣喇嘛更不值得信任,而在他“能打仗就是英雄”的单纯标准之下,显然还是少年更可靠一些。 而这个结果就直接导致可怜的少年不得不面对千头万绪的事务,处理风雨军在印月所有的军政事宜,因此实在是没有什么空闲和眼前的女孩多做纠缠,只是鉴于以往的经验,前景却似乎不太妙——少年的心中涌起了如此的觉悟。 “太好了!这两天小黑和小白可想你了! “褚频这个家伙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头啊! “孔军师他……” 絮絮叨叨的话语单方面的出自少女的口中,而只顾着埋头走路的少年却仅仅是漫不经心的随便应和着。 这倒不是少年很讨厌女孩,虽然并没有半点爱情的因素,但是面对如此天真开朗的少女,换了谁也不可能生出什么怒气,更何况为了家族的利益,少年也并不想因此和拓跋家族产生隔阂。 少年只是有些烦恼。 少年如今的烦恼除了因为眼下的局势,更多的还是自己的思绪尚没有从刚才看望孔宓所受的影响中清醒过来。 任谁都知道,孔宓的生命已经在慢慢的走向枯竭。 一条几天前还如此意气飞扬的生命,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如此迅速的被病魔所击败,这样的历程对于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也因此让他格外郁闷。 然而,少女显然不能够谅解—— “太过分了!” 随着愤怒的声音,李逸如终于被打断了思维,诧异的抬起头,却看见少女脸庞胀得通红,眼眸噙着眼泪,正怒气冲冲的瞪视着自己,狠狠的说道:“难道……难道人家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吗?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负气的话语中,少女飞快的转身而去。 “喂……喂……” 在战场上睿智无比的少年,在情场上显然比自己的恩师也好不了多少,踌躇了半晌,脚步却仅仅挪移了两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遂少女心中暗暗的期望追来,而是朝反方向的议政大厅走去。 太多的事情,太多的烦恼,让少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对他来说,不过只是少女的无理取闹,此刻实在已提不起精神来安慰。 第五章意外之变 同样感到烦恼和紊乱的,是正在赶赴昌化城的风雨,他现在满脑子还在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情景…… 鲜血洒落在四周,众多的士卒簇拥在风雨的周围,面对的对象则是几个月前尚在伦玉关、锦州一带呼风唤雨,赐爵平安伯的林仁山的独子林玉寒。 只是,挡在林玉寒身前的却是晓兰。 事情仿佛戏剧一般的巨变,起源是龙望天的一席话。 风雨自己也没有想到心血来潮的夜游锦州,会因为见到龙望天,并且由于他短短的一席话,演变成现在的格局。 龙望天出人意料的提供出林玉寒潜入锦州的具体细节,风雨便将计就计的伏击了潜入府中行刺的林玉寒一行。 一场激战下来,凶手大多伏诛,然而林玉寒却在厮杀中无意闯入了晓兰的居处,以至于成了眼前投鼠忌器的场面,望着因为失去记忆并且被挟持而变得如此无助脆弱的晓兰的双眼,风雨不由万分后悔自己为了贪图一举拿下这个昔日情敌而兵行险着的决定。 “林玉寒,你还是投降吧,我保你性命无恙!” 由于伤势而显得面色苍白无力的风雨,虽然声音有些微弱,但是语气之间却充满了傲然天地、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势,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和臣服。 林玉寒也不禁犹豫了一下,但是当他一眼瞥到晓兰的时候,心中那不服、不满、不甘的负面情绪顿时如同波涛一般涌来。 不公平! 眼前的这个男人凭什么拥有如此的气势,凭什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凭什么可以成就如此的功业! 林玉寒的心中声嘶力竭的吶喊着。 也就在短短的两年前,初次的见面是在圣龙大学堂。 当时,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中央派的元老领袖的外孙,林家大公子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流倜傥的举止和高贵强势的背景,使他成为瞩目的中心,无数美女为之倾心,无数儿郎争相投靠。 杰出的少年英才,帝国未来的栋梁,这些冠誉让人们同时也让他自己深信不疑,总有一天他,林玉寒,会执掌圣龙帝国的权柄,捍卫帝国的荣誉,建立不逊于父辈的功业,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留下身后的万世英名。 他,理所当然是天之骄子。 而眼前的男人呢? 不过是一介书生,潦倒的穿著,懒散的举止,为了生活而忙碌,这一切无不表明男子的前途渺茫,未来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二三流的学究,在一事无成中混日子,毫无建树的渡过人生的残余,最后像天下间大多数人那样没没无闻的化作尘土。 真的是天壤之别。 的确是天壤之别。 不仅是两年前,而且也是现在。 只可惜,沧海桑田,物是人已非,双方的位置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对换。 短短两年,定凉侯风雨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的在神州的大地上崛起,不仅成为了圣龙帝国家喻户晓的英雄,更成为了天下闻名的风云人物。 驱逐呼兰,收复凉夏,掌控高唐,远征印月,剿灭叛乱,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足以惊天动地,却被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算出众的男人,在短短的两年内完成了。 他的确有资格拥有如此的气势,如此的威严,如此的权力。 而自己呢?外公和父亲相继阵亡,家族的势力被彻底的消除,自己如今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更可恨的是,好不容易在昌化城获得了一次足以让自己名扬天下的机会,也被对方出奇的好运给破坏了。 如今,父亲的地盘,自己的妻子,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被眼前的男子夺去了。 林玉寒不甘心,不服气,更绝对不愿意在这个命中注定遮挡住自己光芒和辉煌的对手面前示弱。 所以他大笑,仰天大笑。 玉和瓦是不同的。身为林家的儿郎,又怎么可以向敌人屈膝呢? 林玉寒对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半点的后悔。 他松开了抓住妻子的手。他并不想让眼前自己所钟爱的女人陪葬。 对于眼前这个犹如小鸟一般的女人,他有的只是愧疚。 他本应该给她童话一般的生活,本应该给她金碧辉煌的人生,本应该给她万人景仰的尊敬。可惜,现在他给她的却是痛苦、无助、颠簸、牵挂和灾难。 一切都该结束了! 小鸟终究只有在山林中才能自由和幸福! 风雨,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林玉寒暗中苦笑了一下,最后望了望晓兰,这个他爱过的女人,然后带着一种仿佛已经彻悟的神情,冷冷的面对着杀气腾腾的血衣卫。 总算你还没有让我太过于失望! 风雨也是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了林玉寒的意思。 虽然和晓兰之间的感情早就随风飘去,身为权重一方的强藩,也丝毫没有因为早年的事情而对曾经的情敌有着相等的痛恨和杀意。 但,风雨还是决定结束林玉寒的生命。 这一方面是因为想了这个对手的心愿,另一方面则是从政略的角度考虑,风雨不希望有仇恨自己的林家后人在锦州兴风作浪。 于是,血衣卫逼近了。 这些忠实履行着黑暗中的责任的战士,毫不介意除去眼前的敌人——他们所效忠的主公的敌人。 看来真是终结了! 林玉寒惨然一笑,心里却意外的有着说不出的宁静。 “住手!” 打破局面的却是最不应该出声的人——晓兰。 愕然的望着眼前的女人,风雨惊奇的发觉她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 “风雨,我求你放了我夫君吧!” 在林玉寒和血衣卫之间的空地上跪倒的女人,盯着已经是如日中天的西北定凉侯,神色间有祈求,也有一旦请求不被接受后决断的从容。 “你……你真的要我这么做吗?” 风雨的双眼突然眯成了一条缝,缝中暴射出的是一股凛冽的杀气。这是一种君王的杀气,足以毁天灭地,足以移山倒海。 女人的身体颤了一颤,她感受到了一种恐惧,因为眼前那个男人所表现出的气势和威严,是那么的陌生,直到这个时候她方才发现,风雨的确是变了,变化得如此巨大,早就不再是那个随和的少年书生了。 但是最终她依旧定了定心神,稳住了身体,用平稳中带着一丝畏惧,但是畏惧中又有着平和与坚定的语气,坚决的说道:“是的,请您成全!” 说着,女人回首望了望自己的夫君,充满了柔情。 今天的变故太快太剧烈了,终于冲破了少妇为了逃避心中的创痛而刻意建立起来的围城。她知道,刚才林玉寒相望的眼神中流露的爱意、深情和决绝,将永远永远深镌自己的心中,成为一生的孽缘。 这就是命运。 命中注定了她终究不可能和风雨在一起,命中也注定了她必然无法忘怀林玉寒。所以,尽管明知道如今对风雨的恳求带来的后果是不可测的,但是她无悔。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林玉寒是富贵还是贫穷,爱情永远是爱情。 女性的爱情是拒绝理智的,为了爱情,即便是君王的雷霆之怒,又算得了什么? 晓兰的心非常的坦然。 “放行!” 沉默了良久,虽然知道这并不理智,但是风雨的口中终于还是冰冷的迸出了这两个字,全副武装的将士顺从的让出了一条通道,默默的注视着年轻的妻子搀扶着受伤的丈夫,朝门外走去。 当两人行到风雨面前的时候,脚步微微的顿了一顿。 风雨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对面的两双眼睛。 晓兰的眼睛中是平和与坚决。 林玉寒却似乎垮了一样,充满了颓废和屈辱。 风雨的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晓兰,希望你不要后悔! 作为同样心高气傲的男人,风雨很清楚林玉寒的想法。刚才视死如归的慷慨昂然在死里逃生之后早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因为自己妻子的求情方才捡回一条命的强烈屈辱感。 这样的林玉寒,会给你带来幸福吗? 风雨带着些许忧伤,些许关切的神情,默默的注视着这对夫妻的远离。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事实上以今天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高位,风雨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林玉寒。林玉寒已经完蛋了,就如同他的家族一般,在不可挽回的历史洪流中,化为乌有。 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从来都不少见。 千秋帝国,钟鼎世家,无论曾经多么辉煌,曾经多么强盛,但是在命运和大势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如日中天的风雨,根本就不认为林玉寒能够兴起多大的波澜。 更何况,这一次放晓兰和林玉寒离去,对风雨来说实际上也是一种解脱。 当答应晓兰请求的那一刻,风雨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因为他强烈的感受到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那一段牵绕不休的往事,已经再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心境了。 但是他的确很担忧晓兰。 虽然昔日近乎疯狂的炽热情感早就一点不剩,然而十多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形成的亲情,却绝不是时光和事件可以消除的,理智让他认为,晓兰今天的选择必然会给她带来坎坷的明天。 然而不管怎样,风雨还是尊重晓兰的决定,只是衷心的希望她能够过得更好。 年轻的名将,心头沉重的站立在院中,身边的卫士都知趣的围在远处,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的统帅,直到魏廖的出现。 “这次行动我方共损失十七名卫兵,三名血衣卫,同时有六十九名卫兵和十五名血衣卫受伤。共击毙刺客一百十七人,俘获四人。” 一向铁面绝情的血衣卫统领丝毫没有因为统帅的心情而打退堂鼓,关于这一点,即便是他政治上的死敌,也不得不有志一同的佩服。 也幸亏风雨一向都很能自持,对于直言不讳者一向加以包容,否则以魏廖这种性格,要是跟随在气量狭小的暴君身边,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不过如此不识时务的打扰,自然也不要希望让被打扰者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日后注定要让天下闻之色变的血衣卫统领,依旧丝毫不顾及当权者的心情和脸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刺客的死者中有一个人很重要,恐怕会有麻烦了!” “麻烦?” 原本不想理这些琐事,只是为了给部下面子而不得不捺着性子倾听的风雨,被魏廖口中的“麻烦”给引起了好奇心,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家伙似乎从来不知道麻烦为何物,今天却破天荒的用到了这两个字,那恐怕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的确不是一般的麻烦。 是很大的麻烦。 一个风雨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天大的麻烦。 因为一个人的死,一个女人的死,一个身分背景极为复杂,在当今局势下足以引起惊天动地变化的女人的死。 “风侯!” “风侯万岁!” 从锦州奔赴昌化的路途中,由于重伤未愈而躺在马车上的风雨,不断的听到车外士兵们传来充满敬意的呼声。 那些同样赶赴昌化城的战士,主要都是凉州的后备役士兵,相对于风雨军正规军团,他们的装备十分简陋,而且多半是小部队的步行前进,因此常常被在众多侍从护卫下的风雨一行所超越。 但是这些士兵都是来自完全在风雨统治下受益的百姓之中的子弟兵,他们的忠诚、热情和热血丝毫不逊色于风雨军的任何一支军团,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些正规军团的兵员补充。 所以当这些朴实、勇敢而且又充满着对英雄崇拜的战士,看到自己敬爱的统帅从身边路过,并且奔赴同样的方向、同样的战场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沸腾和亢奋,发出来自于心底深处的欢呼,向伟大的统帅致敬,并且涌出更大的动力和战意,恨不得插翅飞往前线,在统帅的注视下挥洒自己的热血和青春,保卫家园和建立功业。 这些年轻人的致敬,自然传到了风雨的耳中,这难免让年轻的名将感到几分自豪,几分激动。但是不同于那些已经毫不犹豫决定将自己的青春、生命和未来全部交给敬仰的统帅的年轻人,作为风雨军的领袖,战士们如此的崇拜和信任,让他只有更加感受到肩头的重任。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感受到了昨天那个事件所引起的麻烦和烦恼。 燕芷若死了。 这位当今第一强藩的掌上明珠,居然会为了林玉寒— —这个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人,动用家族的力量,甚至亲自陪伴潜入锦州,策画刺杀风雨。 这从政略的角度讲实在是不可思议,让风雨甚至至今都怀疑从这个女人前来锦州到龙望天的泄漏消息,最后为了掩护林玉寒逃跑而被杀,是不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阴谋;然而换一个立场却又太过于一般了,说穿了不过是一个被爱情弄昏头脑的女人,为了她的情人而不顾一切罢了。 风雨不能不感叹爱情的神奇,不过现在可不是他为风花雪月而感动的时候,因为这场事故同时也意味着—— 燕南天,这位如今和风雨并世称雄的圣龙帝国东北部的霸主,在这个事件中不得不承受丧女之痛。 他会不会因为丧女之痛而发雷霆之威呢? 在霸业和亲情的取舍中,这位一代霸主会何去何从呢? 说实在,风雨并不后悔自己放走了林玉寒,昨天也正是他断然拒绝了魏廖追击林玉寒杀人灭口将这件事情掩盖住的建议。风雨很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无论这是一场阴谋中对手处心积虑的陷阱,还是一次意外下棘手的倒楣遭遇,风雨的决定都是毫不退缩的直接面对燕南天的怒火。 当然,为了避免战争,维持自己原本设定的战略格局,以及不让自己背负破坏天下太平的罪名,风雨还是派遣了特使,向燕南天做出了低姿态,甚至愿意暗中让出锦州以东的土地和支付大量金额的款项,条件十分优厚,可以说是卑躬屈膝、礼让到了极点,让风雨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修养。 因此,这可以说是一次对风雨,也是对燕南天的战略抉择、理性控制和外交韬略的重大考验,风雨很想知道自己能够得几分,更想藉此考量一下对手的分数。 但是,风雨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对燕南天还是很陌生。 这个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家伙,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一员猛将,或者说是赳赳武夫,兼有好色的毛病,实在不怎么样。 然而也就是这个怎么看都更像一个土匪头子的家伙,从一名普通的家族弟子,成长为一个百年世家的领袖,大肆扩张了家族的利益,甚至胆大妄为的在圣龙帝国和呼兰帝国之间投机——如此巨大的冒险,没有一定的胆量和智慧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风雨就觉得自己不怎么敢做。 总之,这位目前已经在名义上掌控了圣龙政权的强藩,究竟会顺从理智与风雨军和解,还是会冲冠一怒同风雨军决战,这个问题深深的困惑着风雨。 事实上风雨自己也游移在冒险和燕南天决战以夺取圣龙政权的巨大诱惑,和先行安定后援再徐图中原的理性克制之间。 “启禀风侯,麓城急报!” 就在风雨沉思的时候,却见一名骑兵飞速的送来了西北前线的一份加急密函: 风侯钧鉴: 呼兰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若我军调离,其必大军犯境。届时,我东西两线腹背受敌,凉城根本之地亦将暴露于鹰啄狼吻之下,风雨军基业岌岌可危。为此,弟同前线诸将商议,以为西北前线只宜加强,切不可松懈,望兄详查前线实际,再做定夺。危急时刻,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弟斗胆暂不统兵东援,纯属个人之意,若兄责怪,弟愿意一力承担,与诸将无关! 秋风军统领秋里圣龙历七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可恶!” 风雨愤怒的将这封密函揉成了一团,微微用力顿时化为了灰烬,但也因此牵动了伤口,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 秋里的这封信的确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如果早来一两天,燕芷若没有在血衣卫追捕林玉寒的行动中被杀,那么风雨还不至于这么激动,甚至会如以往一般冷静的考虑秋里所言的合理性。 这种前线军官一定程度上的当机立断,虽然有时候会影响到统帅的战略意图的实现,但是却能够极大的调动指挥官们的积极性,也使得最高统帅更加明了第一线的真实情况,避免因为远离前线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因此一直是风雨所默默允许的。 但是现在却大大不同了。 燕芷若在锦州莫名其妙的被杀,将风雨和燕南天这两个当代圣龙帝国最强权的人物,逼到了避无可避的境地,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决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在这样的情况下,秋里的不听将令,极大影响了整个战略布局,也难怪风雨会如此恼火。 秋里啊秋里,你难道真的想要考验我的耐性吗? 风雨铁青着脸,呆呆的望着车外的天空半晌,方才回过神,招来了传令兵,一字一句冷冷的命令道:“传我令下去,青龙军接管城防,秋风军、白虎军务必于五日内赶赴东线听命,若有怠慢违背,军法论处,绝不宽容!” 然而,就在传令兵准备策马而去的时候,风雨的脸上现出了深思的神色,叫住了传令兵,犹豫良久,却终究把这道在意气中下达的命令扣了下来。 毕竟眼下形势扑朔迷离,为三军统帅者,最大的忌讳就是意气用事。所以,思虑再三的风雨,留给秋里的是内容完全两样的命令:“西北战况瞬息万变,由弟自行决断。即日起,青龙、白虎、拓跋及后备役诸军均归弟统领,目标以歼灭来犯之敌,收复玉门关为要。着血衣卫将从旁策应,或有可乘之机,望弟善加利用!” 下达了命令之后,风雨的心头很沉闷。 他不得不承认,近一阶段由于昌化兵变打乱了自己的战略计画之后,自己确实有些方寸大乱,在没有根据现实状况形成明确战略目标的情况下,下达的命令和考虑的问题都缺乏连贯性和长远性,就像这次调秋风军东来,恐怕就是一次目的混乱的仓促决定,很有可能除了让军队奔波劳苦之外一无所获。 如今秋里的自作主张,虽然很不给自己面子,却也以他特有的风格挽回了自己一次失误的决定。 只是,这样的被纠正,风雨很不喜欢。 第六章战略抉择 “风侯,昌化城到了!” 随行的魏廖叫醒了因为劳累和身体虚弱而在马车上小寐的风雨。年轻的统帅睁眼一看,不远处矗立的,便是那座给了他伤痛、耻辱和狼狈的小城。 战事的发展到了现在,简直成了一次戏剧的演练。 攻击到圣京郊外的风雨军,由于李中慧的及时赶到,使得那些战红了眼的将军们不得不屈服,最后在蒙璇的指挥下,以大造声势的进攻掩护了全军的撤退,接下来便是重演了先前燕家军撤退的故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的变故,但在蒙璇等名将的沉着指挥和英勇奋击之下,后军实行了梯次掩护,在可以承受的损失内,主力终于退回了昌化城。 而另一方面,燕家军的动向也非常值得玩味。 既没有就此偃旗息鼓,也没有不顾一切藉助兵力优势猛攻昌化,朱全部的主力退回原驻地继续监视鄂州的动静,而总共近约九万的大军则在燕耳的统率下,远远的驻扎在昌化城三十里处的郊外,虎视眈眈。 一时间,双方的兵马开始了一场略显沉闷的对峙,除了偶尔有几场小规模的骑兵遭遇战之外,别无动静。 “大哥!” 一来到昌化城门口,就看见蒙璇策马赶来,看着她欣喜若狂、天真无邪的脸庞,以及隐隐然浮现出孩子般忐忑的眼神,风雨发觉自己原本苦心准备好的那番训导怪责的言辞,只好彻底作废了。 随着蒙璇而来的是李中慧,还有耶律明雄、尚兴、欧仁、赵亮、苏伦等一大批风雨军的中高层将领。 和李中慧仅仅是一瞬间的对望,但是风雨知道他已经接受到了妻子的关怀、柔情和相思,而自己对妻子的问候、思念和感谢,也在同一时间完完全全的传送了出去。 这是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默契。 君心我知! 我心君知! 无需繁琐的语言,无需外在的表现,仅仅是一瞬间便完成了两颗心的交流。 所以,风雨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立刻转首,迎向他麾下的战将。 好言的安慰了丧子之痛的耶律明雄,嘉奖立下战功的尚兴,同时也鼓励其他的将领,他到来的本身无疑就为整个军队带来了极为高昂的士气。 这就是名将的力量。 军队臣服的是无畏的勇士,是深谋的智者,是走向胜利的伟大统帅。 风雨所到之处,无论是军官还是战士,立刻欢声雷动,从很大程度上抵消了这两天连续后退给军队带来的士气上的影响。 这样的欢呼声也同时传到了燕家军的军营,不需要动脑子,也可以知道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当代圣龙帝国最伟大的传奇风雨已经到达了前线。 这个事实让即便是骁勇异常的幽燕勇士也不得不感到如临大敌,而作为燕家军的统帅,燕耳更是双眉紧锁。 如果按照燕家军智囊张兆的意思,这场战争应该可以到此为止了,而这也同样是燕耳的心愿。 在这几天和风雨军的正面交锋之后,燕耳深深的意识到在他面前的绝对是一支丝毫不逊色于燕家军的劲旅,战士英勇,将领多谋,实在难以应付。 所以既然自己已经逼退了风雨军对圣京的威胁,至少也算是打了一个平手,已经足以显示自己的能力了,那么自然巴不得见好就收,因此而名利两全,巩固自己的地位。 想到这里,燕耳不由有些责怪叔父这次太古怪了,所下达的命令极其含糊,既没有命令进攻,也没有下令退却,硬是把军队搁置在这样尴尬的境地,真是犯了兵家大忌。 眼看着风雨军源源不断的增援昌化,甚至如今连传说中的不败名将风雨也亲身前来,战争的前途艰难,让燕家军的年轻将领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贤侄,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出声的是一旁的张兆。他在燕家军追击风雨军的时候,返回了圣京,却没有想到今天又匆匆赶来,几乎和风雨进入昌化城差不多的时间到达燕家军的营地。 不过燕耳感到迷惑的是这位燕家的首席军师此次闭口不谈自己的来意,颇有一点云中雾里的感觉,幸好他同时带来了三万援军,一下子让燕家军的兵力变成了十二万,优势更为明显。 这不由让燕耳对即将到来的恶战放心了不少,因此在张兆如此问话的时候,燕耳便急忙回答道:“请世伯放心,我军兵力远远优于风雨军,虽然风雨乃是当代良将,却终究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小侄这次一定会打出我燕家铁骑的威风,让风雨尝尝我们幽燕男儿的厉害!” “说得好,老夫就预祝贤侄大功告成!”张兆朗声大笑着说道。 燕耳乃是燕家军数一数二的战将,而且个性沉稳,在行军布阵方面就算不如风雨这样的绝世奇才,但也绝不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庸才,所以只要能够摆脱对风雨以往传奇和辉煌的心理障碍,再加上谨慎用兵,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这也是他激励燕耳的重要原因。 “多谢世伯如此信任小侄!” 燕耳也很明白张兆的用意。的确,风雨的名声太过于响亮了,任何人都会因此而产生顾虑,从而影响到正常的用兵指挥,只是如今被张兆这么不动声色的一激,让自己从名将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对于后面的作战实在是受益匪浅。 因此燕耳立刻恭敬的行了一礼,表示感谢,继而却也提出了让他非常困惑的问题:“世伯此次前来阵前,莫非叔父有什么新的指示?” “这个……” 张兆心里一阵苦笑。原本自己前来的确是奉了燕南天之命,全权负责和风雨军谈判的,关于这一点当初他返回圣京之后没有少费口舌,不过也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要到达军中的时候,却被燕南天派出的密使追到,要求自己暂缓和风雨军的停战言和,全力备战,等待燕南天亲赴前线再说。 “燕帅啊燕帅,三军剑拔弩张,阵前一触即发,这样的形势之下,你迟迟不能做出最后的战略决断,如此犹豫不决,实在是大忌啊!” 张兆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燕南天对于这样的战略大局如此反反复覆、犹豫不决,但是他清楚这样的犹豫和反复,绝对不适合在一个统帅的身上出现。 所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身为统帅哪怕一丁点的仿徨,也势必会带来三军将士无穷的惊疑、忐忑和惶恐,这对于大战实在不是什么有利的影响。而战略目标的不明确,更会给前线指挥官带来难以言明的困惑,无助于战略全局的体现。 张兆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对垒另一方的统帅风雨,此时的仿徨,绝对不下于他的对手燕南天。 “好累啊!”好不容易回到歇息处的风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来到昌化城之后,他就忙着接见各级将领,慰问前线战士,同时祭奠了在昌化兵变中遇难的将士。这些都是身为统帅所必须做的,无论多么疲劳,无论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他都必须出现在这些地方做这些事情,以便笼络人心,以便振奋士气,为最终的决战做好一切准备。 只是,风雨清楚这一系列的忙碌,对自己重伤的身体实在是一件重荷,以至于刚才在众人之前差点就晕倒了,仅仅是凭借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方才控制住自己。 看来那个西门的出手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回想起在昌化城逃难时和那个女人交手的那一招,就让风雨感到心有余悸,不过这也更加证实了这个女人手下留情一定别有图谋的猜测。 一想到有这样一个对手的存在,风雨就感到一阵烦恼。 真不知道这两年天池剑宗在干什么!身负领袖中原武林的职责,却在“西门”大肆渗透的情况下隐形匿迹,总不至于是死了亲娘老子之后来一个守制三年吧! 忿忿不平的诅咒着,圣龙帝国西北半壁江山的铁腕人物,一点都没有自觉到当初自己还千方百计的希望消除天池剑宗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影响,如今倒反过来希望这个数百年来最为传奇的门派快点出手,和“西门”这个来意不明、实力不详,偏偏又强大的可怕的组织来一番龙争虎斗。 当然,如果是两败俱伤,那是最理想不过的结局了! 此时的风雨,一点都没有将士们心目中所崇拜的英雄风范,明显的不怀好意。 “你很累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李中慧的话惊醒了风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有孕的少妇并没有和风雨一起参加刚才的活动,表面的理由是因为身体不适,要顾全胎儿的安危,不过内心深处是不是不愿意触景伤情,牵动起对父亲亡故的悲恸呢? 望着妻子不顾身孕和丧父之痛而连日奔波劳顿,以至于显出憔悴的秀脸,风雨突然感到了一种内疚。 不管怎样,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初为人妇的女人,却要承担起如此军政的重担,还要压制好心中的情绪,的确是太难为她了!风雨如是想。 只是这样温情的怜惜,很快因为看到妻子手中拿着的那一大迭文件和案卷而烟消云散了。 果然,在问候之后,年轻的妻子似乎并不认为丈夫的疲劳可以作为拒绝工作的理由,因此立刻转入了正题。 “麓城密报,呼兰大军近日大规模集结,开始增强了攻城的力度,看来秋里没有率兵回东线,也不无道理,只是军中将领如此桀骜不驯的毛病看来应该整肃一下了。”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可能是情感上不太愿意立刻转而承认这次秋里的决定有些道理,又或者是不愿意就此展开对军队将领服从性的讨论,风雨明显的转移了话题。 “你认为呼兰人和燕南天之间真的会这么亲密无间吗?” “你想干什么?” 闻弦琴而知雅意,李中慧的秀眉微微一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侧头沉思起来,略带着赌气的希望能够自己找到答案。 风雨看着妻子沉思的样子,不由微微的一笑,趁着这个空档,年轻的名将注视着案前军用地图,思绪万千,头脑高度运转起来。 虽然此刻的他感到身体的疲倦实在难以抵挡,但是在妻子把事关军国大事的情报呈上来之后,这位已经掌控了三分天下的强藩却立刻就进入了状态,看得一旁的妻子不由暗暗的点了点头,知道除了本人固有的出众才华与天赋之外,正是这种务实和勤勉,才是风雨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的重要原因。 毫无疑问,风雨军目前受到了五个方向四批敌人的威胁。 首先是昌华一线受到了燕南天大军的逼近;其次是西北麓城一带受到了呼兰大军的威胁;然后北面的伦玉关始终都是抗击呼兰侵略的前线;西南的印月战场虽然缔结了协议,但是阿育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麦坚人更让风雨有些不安。 此外,南面夏州方向对皇甫嵩这头老狐狸也不能够掉以轻心,风雨半点都没有忘记当初凉州大决战的时候,这老家伙就率军突袭凉城,差点抄了自己的老窝——当然风雨对自己在这之前趁着巴蜀内乱而对夏州虎视眈眈的往事,却有些选择性遗忘了。 这样危急的形势,恐怕比当初凉州决战时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现在风雨军的兵力、实力和战略回旋空间更大了,但是多面树敌、战线拉长这些因素又反过来抵消了这些优势,因此实在是风雨军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而在这五个方向的威胁中,南面受到皇甫嵩的威胁最小。 因为在眼前大战将至的情况下,这个年老成精的西南强藩,一定会作壁上观,巴不得双方两败俱伤,因此甚至还会在自己不敌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让双方厮杀得更为激烈一些——不过这绝对不会影响到皇甫家族的大军在确信风雨军已经元气大伤的时候,来接管西北,或者和新的盟友重新切割圣龙的政治蛋糕。 北面的伦玉关乃是天下第一名关,相信没有人傻到进行强攻,因此同样也可以忽略不计。只是想到伦玉关的时候,风雨不由有些懊悔自己真是太轻敌了,居然没有利用呼兰讨伐善鄯王的大好机会全力以赴拿下玉门关,否则现在的形势也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同样可以暂时忽略的是印月半岛。虽然风雨对麦坚可能的插足很不安,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将领应该可以稳定那里的战局,即便真的战败了,由于距离的关系,暂时也不会影响到风雨军的生死存亡。 现在最需要决断的是东线和西北两处。 决战是必须进行的,然而究竟是能够东线和谈以解决西线,还是西线和谈以解决东线,亦或是索性来一场更大规模的战略运动,藉此一举痛歼呼兰和燕家军? 风雨发现,这些理论上的战略抉择,要想转化为现实都是很难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妻子若有所思的侃侃而谈道: “不管怎么说,呼兰人恐怕已经意识到单纯把燕南天当枪杆子,来和我们拚个你死我活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退而求其次,这场进攻便是向燕南天所表达的诚意。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我们将会面对两个强大敌人的进攻!你认为这样的联盟很容易破解吗?” 李中慧的神色十分严峻,这让风雨不由得决定把燕芷若被杀的消息押后再说,毕竟牵扯到晓兰,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刻承受一个女人满腔怒火的醋意。 然而事情却必须去面对。 风雨非常赞同妻子的推测。呼兰人此时发动进攻绝对不可能是心血来潮,这应该是一场政治的台底交易,鉴于呼兰和圣龙帝国之间遥远的距离,不用想交易达成的时间应该是在燕芷若被杀之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燕芷若被杀的消息传到圣京之后,燕南天一定会拒绝自己为了维持和平而做出巨大让步,唯一的效果恐怕只会是进一步坚定了燕家和呼兰人的同盟吧!战争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但是风雨却依旧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疑问:燕南天和呼兰人的联盟,真的如此可靠吗? 自古以来,和异族同谋很少有善终,不是弄巧成拙被异族控制为傀儡而遗臭万年,便是因为利用价值的终结而被人间蒸发。 这也是风雨屡次拒绝和麦坚在圣龙问题上合作的重要原因。 ——和恶魔的交易是需要代价的,而有些代价根本就是支付不起的! 只可惜,千百年来多少看来极其杰出的人物,却在名利功业面前鬼迷了心窍,自以为得计,到头来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落得一个可笑而又可怜的下场。 燕南天会不会是这样的人? 风雨不相信作为一名如此干练的霸主,会甘愿做一个傀儡,极度的忍耐和屈从背后,一定有更为深层的算盘。 从根本上,风雨自认为自己和燕南天应该是同一类人。 所以,风雨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呼兰人和燕南天联盟配合失当的机会,一旦出现了这个机会,风雨军就可以利用时间差来逐次解决东西两个方向的威胁,争取对整个大局的主动权,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然而,机会在哪里? 何时出现? 一旦出现,自己又如何利用以发挥最大的功效? 年轻的定凉侯茫然无知,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等待两件事情的结果:派出和燕南天会谈的使者能否胜任,还有…… 第七章汉月计画 “你要启动‘汉月’计画?” 风雨不得不佩服李中慧的反应,因为仅仅是一瞬间,她便想到了曾经的一步闲棋——专门针对呼兰人的“汉月”计画。而这个计画的确是风雨所能够想到、缓解眼前危机至关重要的关键,也是风雨目前最期望得到结果的一件事情。 不过,李中慧还是猜错了一点,因为—— “我不是要启动,而是已经全力以赴的启动了。如今,就看成效如何了!” 风雨平静的话语让李中慧大吃了一惊。 知晓“汉月”计画全貌的,天底下恐怕只有三个人: 风雨,魏廖和她,所以李中慧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清楚这么做的代价。 所谓的“汉月”计画,便是对呼兰本土的渗透和扰乱。 在千百年的斗争中,一向居住在富庶的平原,却不断遭受北方游牧民族袭扰的圣龙人,在血与火的煎熬中得出了一个宝贵的经验:以夷制夷! 的确,在矛与盾的对抗中,无论盾如何坚固,锋利的矛却永远都是占据上风的。 习惯于农耕的圣龙人,虽然拥有坚固的城墙,拥有先进的兵器,拥有雄厚的物力,拥有智慧的将领,但是他们面对着来去如风、行踪无定的草原骑兵,在军事上却往往处于下风,关键的一个原因就是进攻永远胜于防守。 然而圣龙人也有自己的应对方法,那就是分化离间草原的部落。 在那个苍天为幕,绿地为床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受到尊敬,本来就是充满着杀戮和争斗,而精明的圣龙人运用他们积累了千年的谋略和令人眼馋的财富,居然让这条计谋屡试不爽,使得草原人千百年来争斗不休,在内耗中削弱了自己的力量,从而确保了圣龙帝国家园的安宁。 当然,草原中也不是没有高明的人物。 几百年前曾经差点席卷了整个世界的提丁,到呼兰帝国差点吞灭了圣龙的上一任大可汗,都纷纷统一了征战不休的草原部落,规定了严明的纪律,将草原人的好战本性淋漓尽致的输出到其他国家,带来的必然结果就是草原帝国空前强盛,而邻近的邦国则惨遭狼吻。 可惜,英雄只能出现在特定的时期,在特定的环境中发挥他们璀璨的光芒。 虽然呼兰大可汗去世之后,大国师张仲坚牢牢地掌握了呼兰的政权,使得呼兰的国力更加蒸蒸日上,但是这瞒不过风雨,风雨很清楚今天的呼兰帝国已经不同于以往了,张仲坚终究不是草原人,他代表不了草原帝国,这个致命的破绽决定了这个强大的军事帝国已经命中注定了瓦解,只是在强权的统治和历史的惯性中,尚没有完全表露出来罢了。 所以,就在张仲坚将“以夷制夷”的计谋反过来用在自己同胞身上,派遣“西门”在圣龙的朝野掀起一阵阵风波的时候,风雨也同时派遣了自己的力量在草原不动声色的活动开来——明的是利用投诚的耶律家族和归顺的拓跋家族的人脉,暗的则是血衣卫的秘密控制和渗透。 李中慧很清楚其中的始末。 虽然这样的行动就规模而言,肯定没有“西门”这般的大手笔,而且由于时间的限制,其网络的深度恐怕还比不上圣龙帝国四大家族经历了数百年的努力,但是既然是出自当代最伟大的战略家风雨之手,由后来令天下闻风丧胆的血衣卫首领魏廖执行,从中更有她李大小姐协助,整个行动的缜密和深远,那绝对不是一般的部署可以相比。 事实上,当风雨初步透露自己构思的时候,知情的李中慧和魏廖都惊呆了。因为这样的部署,已经不再单纯是情报的收集或者对敌国的破坏这么简单了,这完完全全是一场深谋远虑的对一个国家的长期图谋,而那个时候的定凉侯风雨,才不过是刚刚收复了伦玉关来到圣京城的土包子,甚至还没有被圣龙帝国的豪门所承认。 在风雨的构局中,最终的目的便是彻底破坏草原部落在呼兰帝国强权下的统一,对其中的一部分加以收买成为没有完全吃饱不得不为主人出力的走狗,而剩余的部分则放在力量削除了之后,成为不得不为生存而自相残杀的狼群。 一旦这样的计画实现,那么至少未来五十年内,草原部落将无法对圣龙产生实质性的威胁,而圣龙则可以运用强大的兵力进行至少不败的狩猎,作为保持军队战斗力和宣扬国威的实战练兵。 只是,这样的计画太宏伟了,不是短短几年时间,也不是局限于一隅的风雨军的财力物力能够做到的。 风雨的着眼点无疑是未来,看到的更是整个天下的发展。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李中慧坚定了和风雨的合作,因为她清楚自己所要联盟的是一个已经准备好把整个天下当作沙场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最值得投资。 风雨部署这样的行动,不管自己是否意识到,其目的实质上便是在为日后的雄图霸业作准备。这就如同对弈中的闲子和冷子,虽然看来毫无用处,但一旦时机成熟,却可以成为决定存亡兴衰的关键。 正因为李中慧了解,所以她不敢确信风雨现在真的会启动这一步。她不知道风雨什么时候决定并且真的启动了这一步,更不清楚风雨究竟怎么想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她看来这颗闲子现在启动,太早太不成熟,收获也太微薄了,就如同本来是准备长期投入以博取一幢楼的赌资,如今仅仅只剩成本,甚至还可能有些亏本就匆匆的收回,太不划算了。 “危急关头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基业和小命都完蛋了,那么宏伟的计画还留给谁看?纸上谈兵只能够贻笑大方!”风雨苦笑着向妻子解释道。 这句话让李中慧感到了震惊。 在她的记忆中,无论是被软禁在圣京,还是面对呼兰帝国数十万大军的入侵,风雨也从来没有对局势作出如此悲观的结论,以至于心中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信心,认为风雨是不败的,却从来也没有想象过丈夫也会有面对强敌的犹豫仿徨和忐忑。 看见妻子这样惊骇的模样,风雨也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自从昌化城兵变以来,由于战略部署的全盘打乱,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然而作为三军统帅却又偏偏要扮作胜似闲庭散步的悠然,以免人心惶惶,的确不是一般的辛苦。 不过,在妻子的面前,风雨倒并不想隐瞒。因为李中慧不仅仅是妻子的角色,她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政略家,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和判断能力来和自己一起承担这样的压力,而更重要的是,现在她也是自己唯一能够抛开一切顾虑进行深谈的对象。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李中慧也果然没有辜负风雨的信任,很快恢复了镇定,皱眉问道。 “一切都得等待‘汉月’计画实施的结果来决定!” 风雨沉声说道。 眼下的风雨军,由于一系列出人意料的变故,打乱了风雨的战略全局的运筹,不得不陷入多线作战的困境,无论从军事角度,还是政治角度,都的确进入了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而解决的关键则是看今后几天外交和谋略周转的成效了。 这既考验风雨军谋略和外交的能力,同时也检阅着风雨军在这条隐蔽战线上的备战情况。命运的女神总是青睐于准备充裕的一方,然而,对于仅仅建军两年的风雨军,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高明战略部署,真的能够抵消时间上积累的不足吗? 风雨的心中没有半点底…… 风雨的特使终究晚到了一步,已经得知爱女身故噩耗的东北强藩勃然大怒,拒绝了一切的解释和风雨军愿意作出的让步,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前来讨伐,以至于小小的县城之外已经聚集起了二十余万兵马。 然而令天下关心这场战争的人们大惑不解的事情是,燕南天拥有绝对优势的军队,竟然徘徊在地图上微不足道的昌化城畔整整五天——要命的五天。 在这五天里,防御战争的大师,青龙军的统领白起秘密来到了昌化前线。 在这五天里,风雨军在这位防御的名将督导下,进行了最大努力的阵地修整。 在这五天里,风雨的特使进行了频繁而忙碌的穿梭外交,经过一系列台底利益的讨价还价,终于争取到了各大诸侯藩镇名义上的停战呼吁,以及从被燕南天严密控制起来的广陵帝那里,拿到了一份休战诏书。 在这五天里,风雨作了最大限度的兵力调整——战略目标极其明确的兵力调整。 而最为重要的是,在这五天里,风雨终于等来了远方传来的捷报——“汉月”计画启动成功,目标完成率八成以上。 “汉月”计画启动的结果:呼兰帝国共计三位小汗,四位酋长,八位贝勒,十三位将军受到了神秘攻击,死伤惨重,更要命的是这几个对象都是维系呼兰权力平衡的关键人物,他们的亡故或受伤,立刻带来了权力的真空、野心家的窥伺、人心的惶恐猜疑,以及利益的争夺,使得朝野上下顿时陷入巨大的震荡之中。 当然,风雨军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两年来渗透入呼兰帝国的整个情报网基本被破坏,包括外围在内共计三百余位血衣卫高手埋骨异域,相当于损失了血衣卫精华的四成,以至于短期内血衣卫基本上已陷于瘫痪之中。 太可惜了! 当风雨接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的确是太可惜了! 风雨很清楚,呼兰帝国内部先天造成的权力结构的缺陷,决定了只要再给他五年时间,那么一旦启动“汉月” 计画,效果就绝对不是如此程度扰乱呼兰帝国的秩序和权力平衡那么简单了,更大的收获将是至少五十年免受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和风雨军有望以最小的代价征服草原。 只可惜时不我待,张仲坚对中原的渗透极大影响了天下的格局,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风雨军只好先顾眼前了。 “此次计画最为重要的三处目标:呼兰可汗之弟察尔泰,东院大统帅和左相国乌代蒙三处的行动,只有乌代蒙一处成功,其他两处均告失败,以至于计画的效果大打折扣,属下愿意承担指挥不利之责!” 向风雨会报“汉月”计画执行成果的魏廖,面无表情的站着,述说完了计画执行情况之后,便一本正经的向着正隐身在光线暗处的风雨请求处分。 “好了,这次行动事起仓促,有如此效果已经相当好了!如果真要追究起来,风雨不能够确保战略构局的顺利进行,当为首罪!”听了魏廖的话之后,风雨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虽然明知道如此铁面绝情倒也是这个家伙一贯的作风,而且能够直接袒承自己的罪责,也的确没有几个人做得到,但是现在自己的心思全放在了战局上,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来听这样的废话。 不过,魏廖的话倒让风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下皱眉问道:“听说此次刺杀乌代蒙的行动,那个叫夜雾的家伙也参与其中,而且表现得很不错,有没有这回事情?” “的确,此人在行动已经被遏制、行动小组几乎伤亡殆尽的情况下,依然击杀了数十名呼兰高手完成任务,真是一个人才!只可惜行动之后已经失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魏廖的脸上古井无波,但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要想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血衣卫头领称赞,简直就是天下的一大奇迹。 “是吗?”风雨楞了一楞。 不用多作解释,任谁都清楚在异邦敌国做了如此事情之后的失踪,几乎就可以当作是死亡了,想到这里风雨的心中不由隐隐的有些怅然。 虽然两人只是在崆峒山上偶然的相遇,形式上也只是一个刚刚遭逢大难和屈辱的年轻人,向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对方请求得到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但是风雨在当时就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强烈的,但是没有丝毫道理的感觉。 事实证明了风雨的眼光,只可惜美玉看来却终究没有机会发挥自己耀眼光芒了。 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得不提前仓促启动了“汉月”计画。 风雨深深的懊悔。 作为跟随风雨身边多日的亲信,魏廖很清楚自己效忠的统帅,有着非常严重的人才癖,尤其是对年轻人才的培养和网罗,从来都抱持着强烈的兴趣,因此他很体谅风雨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情,只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突然非常犹豫是不是应该在此时要把前线的战况作一个禀告——这里又涉及到另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才。 当然,如果有谁知道这个时候一向以直言不讳而著称的血衣卫头领竟然有如此想法,一定会摔倒在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第八章霸主美人 在昌化城外的军营里,颜如玉幽幽的望着帐外的天空,这两天一直陪伴左右的燕南天,终于离开她去会见自己麾下的部将了,而圣龙两大军事强藩的龙争虎斗,也将会随即以最为壮烈的形式展开。 人世间为什么要有战争?美丽的女人突然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疑问。 这个问题让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一向游戏于风尘的女郎,早就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看得一清二楚,也早就把生命的得失视若无睹,如今却会悲天悯人的祈祷和平的到来,反对战争的爆发,恐怕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讽刺。 不过同样不可思议的讽刺,还来自于燕南天——这个历经了沙场、沉浮过宦海的东北强藩,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延迟了五天进攻——尽管这里面还有很大因素是由于燕南天希望风雨军和呼兰人拚得更惨烈一点,好让自己坐收渔人之利。 但颜如玉很清楚,如果没有自己在暗中的筹画,燕家军的进攻绝对不会迟至今天还没有真正开始。 她对得起风雨了,但是却对不住燕南天。 当然,按照这场游戏的规则,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对燕南天感到内疚。 然而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肩负间谍使命的风尘女子,和一个权重一方、精明干练的藩镇会有真正的爱情! 包括了当事人。 这本来只是一场隐藏在黑幕中的权力游戏的一部分,如同历史上的无数先例一般,逢场作戏,然后钩心斗角,最后作为伟大人物的铺垫,没没无闻的被抹杀在了光明辉煌伟大的历史进程之中。 这里,没有道德,没有良心,无需内疚,无需忏悔,有的只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以及骯脏卑鄙无耻阴险。 但颜如玉还是感到了内疚,更要命的是她突如其来的产生了一种希望脱离这种生活的强烈渴望。 她做到了,付出的代价是拖延了燕家军进攻的时间,得到的回报是从此脱离血衣卫和李氏家族的控制,成为一个自由人——这个要求是被风雨所特批的,很显然显赫一时的风雨这一次真的遇到大麻烦了,以至于这样违背秘密情报组织的条件也不得不批准。 一想到就要和那个曾经在鄂州相遇过的年轻人从此绝缘,颜如玉的心中感到了很大的失落。 这是一个奇特的人,传奇般的经历,辉煌的功业,显赫的地位,庞大的权势,睿智的头脑,理性的克制,都不得不让已经阅历无数的颜如玉,对于这个天下闻名的年轻人,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和兴趣。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当接到自己必须接近燕南天的命令之后,颜如玉就清醒过来自己和风雨之间的遥远距离,这是绝对无法弥补的距离,更何况在这个距离之间,还有一个李中慧——没有人比颜如玉更清楚这位李家大小姐的精明和手腕了——她虽然想出人头地,但绝对没有兴趣作一个害怕被迫害而惶惶不可终日的深宫怨妇。 “既生瑜,何生亮”的情怀,不是只有男人才有的。 自负风华绝代,智谋超群的颜如玉,也同样不甘心自己总是被那个和她差不多年纪,曾经相伴长大的李大小姐压制住,因此当意识到自己无法抢夺李大小姐的夫君时,颜如玉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挫败感。 只是,如今这样的挫败感,却被更为巨大的喜悦所替代了。 自己居然会如此心甘情愿的高兴从此和一个男人厮守在一起? 这道疑问让颜如玉自己都感到恐惧。 但是这种喜悦却是实实在在的。 燕南天拥有着和风雨相当的声名、地位、权势、智慧、才华,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相处这些时日,颜如玉发觉自己深深的进入了这个权雄内心深处的世界——一个身居高位却不胜其寒的孤独可怜人。 在颜如玉的眼中,燕南天不再是什么东北的强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雄,而只是一个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身边亲如子侄兄弟之人都不敢相信的可怜人。 这让颜如玉突然非常可怜燕南天。 不错,是可怜,连颜如玉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居然会让自己一个风尘女子可怜起一个如日中天的诸侯。 然而,情绪的产生是没有理由,更无法阻挡的,而这种最初的可怜很快便演变成了一种母性的怜爱。 所以,当接到风雨要求自己用尽方法拖延燕家军进攻的命令时,颜如玉很犹豫,她不希望自己的行动伤害到了这个她准备用心来呵护,来关怀的男人。 不过,她最终接受了命令,不是作为谦恭的部下,而是像一个骄傲的公主,从接受命令的那一刻,无论是风雨的影子还是蕴藏在心底二十年的欲望野心,都已经从她的脑海中彻底化为了乌有,取而代之的却是准备用一生来补偿燕南天的坚决。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中人!” 颜如玉惊讶的发现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年来的颠沛流离、人世炎凉之后,居然也会像深闺的妇人那样为了爆发的战争而牵肠挂肚。 只可惜,远处的号角已经响起,震天的擂鼓和健儿的喊杀,预示着一场艰苦的战斗不可避免的爆发。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是血雨腥风的岁月。小小的昌化城再次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数十万大军在这里演绎了一场生与死的悲壮。 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猛烈强攻。 数百架投石机制造了蔚为壮观的石头雨,成千上万的战士,或者策马奔驰,或者肩扛云梯,或者推动冲车,悍不畏死的杀向城门,人声鼎沸、战马嘶鸣,瞬间城池内外血流成河,尸骨遍野,仿佛人间的修罗场,令天地也为之黯淡。 “与敌决战的关键在于时间!” 在军事会议上风雨不容置疑的话语,决定了整个战役的主战场。 这是一个无奈的决定。如果有得选择,风雨无疑希望自己能够在锦州与敌决战,那里无论是城防、地形、民心、储备还是后方支援的条件,都远比昌化这座地图上很难发现的小城好得太多了。 然而,和皇甫嵩这头老狐狸的谈判,却让风雨不得不接受了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风雨军必须在皇甫家族出兵之前保住昌化城,因为援军出师的名义只是武装调解,而如果战场一旦扩大到锦州的话,援军就必须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这是一个很没有道理的要求,目的很明显就是希望风雨军和燕家军彼此多拚掉一点。然而在这个以实力来讲话的世界上,风雨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为了能够守住这座城池,风雨别无选择。碧蛇军、黑狼军的精锐主力后撤,准备在外围进行策援与袭扰,以节省城内的储备;而包括被调来的后备役,总计只有三万人的风雨军将士,则依据着这座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军事要塞的小城,抵抗着六、七倍的敌人。 风雨和他的近卫军留了下来,表达了此城必守的决心。 这,就是风雨的部署。 理论上,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 但是没有人质疑风雨的决定。 无往不胜的辉煌,无与伦比的威望,使得风雨的决定没有一个将领敢于抗议,唯一的不满之声——风雨亲自殿后,也在风雨不怒而威的注视,和李中慧身体力行第一个听从命令离开之后被弹压了下去。 于是,年轻的定凉侯,和同样年轻的战士战斗在了一起,让这座小小的县城犹如一叶孤舟,颠簸在燕家铁骑汹涌的怒涛之上,却偏偏岿然不动,傲立于天地之间,无声的嘲讽着暴跳如雷的掌握京畿的强藩,创造了一个战争的奇迹。 我们是在和闻名天下的定凉侯一起作战! 这个想法洋溢在每一个守城的战士心中。无论是久经征战的老兵,还是初次上阵的菜鸟,都出于对统帅的信任和崇拜,奋勇的作战着。 无论是敌人超乎想象的强大,还是因为对手轮番攻城不得空闲的超强度连续作战,都没有丝毫摧毁战士们的斗志。 定凉侯的传奇在战场上被老兵们乐此不疲的重复又重复,而定凉侯略带憔悴的身影也在战场上出现又出现。 这就是那个两百兵马起家,击退了呼兰大军,扫平了西北豪强,收复了高唐土司,征服了印月王公,剿灭了神州叛乱的伟大英雄! 如今这样的英雄和我们在一起! 这是一场值得骄傲的战斗,因为这是和英雄在一起生死与共的并肩作战! 我们是在不败的统帅领导之下,我们的防线是被防守的名将所设定,我们的胜利是不可阻挡的! 既然他一定会带领我们走向胜利,既然这场战役足以为自己赢得荣誉和一生夸耀的资本,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如此的想法,成为战士们普遍的念头,也因此极大的激励着战士们的勇气,神奇般的挥发出超越极限的战斗力。 不过,这样的情况,却让燕家军的指挥官头疼异常。 密集如雨的石块,被防守一方早就准备好的丝网弹了下去;浩浩荡荡的冲车也因为用布制成的帷幔而无用武之地;挖掘的地道被纵横的堑壕挡住,熊熊的烈火让那些辛苦的挖坑人瞬间作了枉死的鬼魂;高大的云梯被伸出城墙的竹竿勾住而一筹莫展。 “又失败了吗?” 具体指挥战斗的燕耳望着溃退下来的士兵,心中不由一阵苦笑。这一次攻城的手法是筑起了一条登城坡道,从远处一直蔓延到昌化城,高度与城墙齐,以便于骑兵甲于风雨的燕家铁骑,能够藉此横冲直撞的策马杀入城内。 可惜这样的计谋还是被风雨军挫败了。 每天都有风雨军趁着夜色向坡道扔了一些干草和松树枝,直到今天利用风向射出了火箭,顿时熊熊燃烧的火焰构筑了一条舞动的火龙,让这几天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就要成功的坡道功亏一篑。 “给我分批不间歇的轮流进攻!” 突然,这个时候一道冷峻的声音在燕耳的身侧响起,让年轻的将军急忙恭敬的转首,因为突如其来出现在战场上的正是燕家军的统帅——燕南天。 燕南天的心情显然也十分不好。 尽管部下们个个噤若寒蝉,但是燕南天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拖延的五天已经严重的耽误了战机。 从政略的角度,呼兰人的突然内乱让双方的联盟前景至少短期内蒙上了一层阴影;天下各路诸侯的呼吁以及广陵帝流传出来的诏书,更让原本站在义理下风的风雨,如今至少拥有足够的理由和自己开战了。 从军事的角度看,原本自己一向看不起的昌化小城,在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防御大师的白起指挥下,竟然要命的坚固,而且屡屡破坏自己的攻城方略,以至于让那些跟随自己多年、转战八方的幽燕子弟兵饮恨于这座原本在地图上几乎都找不到的无名之地,偏偏由于风雨的存在,让他不得不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必须认真对待这座小城,以免自己的大军在进攻风雨军根本要地时还有后顾之忧——在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理智的将领会无视于风雨这样的名将所产生的威胁。 更让燕南天感到伤心的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首席智囊张兆的话恐怕很有道理,颜如玉很有可能是某方势力派来的奸细——这在钩心斗角的权力场上,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燕南天却愿意用自己一切可以付出的代价,来换取这个可能性的纯粹就是子虚乌有。 这样疯狂的想法,让这位经历了无数风浪的权雄自己也感到吃惊。 不同于风雨,被理智、传统和妻子束缚住了手脚,燕南天的身边从来都有着不少的女人来供他享乐,但是他绝对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好色之徒,歌舞艳乐只不过是消除心中的郁闷、隐藏真实自我的一种途径罢了。这么多年来的权力斗争让他非常明白,面对权力和利益,真情永远是无法承受的巨大代价。 从一个大家族不被人看好的庶出少年,到刀口舔血以赢得战士们尊敬的将领,然后是一连串的阴谋诡计夺取了骨肉手足们的宝座,直到如今控制京畿、把握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开拓了燕家列代英烈都没有完成的功业。 一路走来,太多的鲜血,太多的阴谋,太多的背叛,太多的杀戮,让燕南天厌倦了,也麻木了,更冷血了。 他已经完全习惯把自己隐藏在冰冷的盔甲中,以威严和高傲的态度居高临下的面对所有的人,同时也防备所有的人。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的过下去,这样的人生会延续到最后的尽头——成就霸业,或者日落西山。 却没想到生活会因为一个女人,一个风尘女子而改变。 最初把颜如玉拥入怀抱的时候,感觉和拥抱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在暗暗冷笑那些因为自己流露出好色模样而以为自己不过如此的家伙。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那个女人深深的进入了自己的生活。她像女儿一样的崇拜自己,像妻子一样的满足自己,又像母亲一样的安慰自己,在她面前所有的武装都为之解除,所有的重荷也暂时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多年的安全感。 这十分可笑,一个习惯逢场作戏而又冷血无情的枭雄,居然会爱上一个同样善于逢场作戏,同时又来历不明的风尘女子,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这却是一个事实,因为他知道,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那激情就像青春萌动的少年那般的炽热。 所以,他并不会后悔自己为了她而延误的战机,甚至都不介意她的身分——如果她愿意解释的话,他决定原谅她。 更何况,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认输的燕南天,根本不认为这延误的五天,会拯救风雨的命运。 昌化城的确比原先坚固了许多,风雨军战士的战斗力和高昂的士气也的确让人敬佩,城内的防守策略也真的非常高明,然而这绝对不可能阻挡他,燕南天通往天下权力巅峰的道路。 因为,风雨在昌化城中。 因为昌化城太小了。 因为二十多万精锐的燕家军,无论如何也可以攻破只有三万人防守的小县城。 燕南天并没有把眼前战事的不利放在了心上。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宿将,他一眼就看出了昌化城的一个致命的破绽——兵力太少。 人,终究是血肉之躯。 不管战士的训练有多好,士气有多高,人心有多么忠诚,将领有多么智慧,军队终究是人组成的,所以避免不了吃喝拉撒,更需要睡觉和休息。 所以,燕南天决定了轮番进攻,不间歇的战斗,就算累也要把风雨军累死。 虽然古人有五倍围之,十倍歼之的古训;虽然攻城战中一般防守的一方比较占据优势,但是在实际的战斗中却也未必完全如此。这是因为拥有了一定兵力优势之后,攻击的一方更加具备机动性,他可以集中力量在一点上突破,而防守的一方则必须进行面的防御;而且防守的一方如果兵力处于绝对的劣势,那么一旦被突破了防线,剩下的就必然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屠杀。 正因为如此,深知这一点的燕南天,丝毫都不怀疑自己会赢得胜利。 “南天,风雨乃是当世良将,如今部将众多,地域广袤,却自处于险地绝境,属下恐怕其中有诈吧!” 相对于燕南天的自信满满,反倒是他身边的智囊张兆有些忧心忡忡,不仅是眼前陷入僵局的战事,更大的困惑是风雨真的会身先士卒的自处危地吗? 虽然风雨一向有战斗在第一线的习惯,虽然风雨军的主力依旧被呼兰大军牵制无法脱身,虽然和燕南天探讨之后认为,即便那些一经退出昌化城的风雨军有什么动作,鉴于风雨军目前的实力,也基本上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改变战局。 但是,老谋深算的军师,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名扬天下的风雨,在自己还有广阔的战略回旋空间的情况下,真会如此愚蠢的把自己陷入绝地吗? “智庵,你太多虑了!” 燕南天意气风发的大笑着道:“有一件事情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皇甫嵩答应了风雨联手出击!” “什么!” 张兆吃了一惊,南方已经联起手来的皇甫嵩和萧剑秋,一直是这次西征的燕家军最大的隐患,一旦他们出兵不但会切断燕家军和圣京的联系,在政治上更是会产生非同小可的震动,因此是自己一直忧心忡忡,并且力主燕家军避免和风雨军决战的主要原因。 “智庵尽管放心!”燕南天不以为意的说道:“皇甫嵩虽然答应了出兵,却以兵马需要调集整顿为由,需要二十天之后方能出动,而且还有一个条件就是除非风雨能够守住昌化城,否则条约自动作废。所以,风雨别无选择,他必须在二十天之内确保昌化不失,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转败为胜的机会了!”说到这里,燕南天仰首大笑。 虽然呼兰的政局好像有些不稳定,但是陈兵在西北的数十万大军却并没有离开的迹象,这也导致了风雨多面受敌而无兵可调,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皇甫家族和萧剑秋的军队参战了。 只可惜,皇甫嵩这个老狐狸,在这样的关头还念念不忘让燕家军和风雨军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却不知道军事行动不同于政治,绝对不是什么谁越能够沉得住气,就越有把握获取最后的胜利。 时间是战争最为重要的因素,机会稍纵即逝,像皇甫嵩这样的拖延,最终结果就是让燕家军拥有足够的时间来逐个击破——说到底,皇甫嵩是一个非常老谋深算的政客,但他绝对只能是一个充其量二流的指挥官,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洞悉战争,自然就更没有能力来把握战争了。 燕南天毫不怀疑像昌化这样的小城,能够抵挡燕家军多少时间,即便城内有风雨,即便现在城内守军的士气如此高昂。 总之,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第九章激战昌化 正当燕南天意气风发的面对昌化城的风雨军之际,风雨军的西北前线则接到了风雨在前往昌化城路途中下达的军令。 “西北战况瞬息万变,由弟自行决断。即日起,青龙、白虎、拓跋及后备役诸军均归弟统领,目标以歼灭来犯之敌,收复玉门关为要。着血衣卫将从旁策应,或有可乘之机,望弟善加利用! ——风雨令” 在麓城的最高军政长官府邸中,秋里将手中拿着的风雨下达的军令,仔细看了两遍之后,便静静的坐着,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展露出半点的表情,仿佛石雕一般的沉寂,以至于四周的部属都纷纷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唯恐得罪这位冷酷无情的风雨军二号人物。 相对于风雨小事放松的作风,秋里在同僚和部下的眼中,无疑是一个治军严整,不容私情的将领,没有人怀疑这位风雨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即便自己犯了军纪,也一定会严惩不贷,绝不容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秋里显然比风雨更像一个军人,或者说秋里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军人,这也导致了秋风军在风雨军中的军纪最为严苛,但是由于主帅的以身作则,以及指挥作战的高超能力,因此这并不影响只崇拜强者的军人对秋里的服从和尊敬。 “各位,这是风侯的命令,大家有什么意见?” 很久很久,秋里方才开口,把风雨的命令传达给了大家。 “请秋帅下令,拓跋愿做先锋!” 拓跋山崎首先开口,无论是从家族的利益——风雨答应了拓跋家族正式编为风雨军和镇守玉门关,还是从个人的情感——为自己阵亡的幼子报仇,这位家族的二号人物都有着绝对的理由选择对呼兰开战。 事实上,他也是当初坚决支持秋里不听从风雨命令将秋风军东调的将领,因为这不仅可以确保自己向呼兰复仇,同时还可以乘机坐观风雨和秋里之间产生裂痕,为日后可能在西北同已经和银玲公主成亲的秋里之间的权力争斗埋下伏笔。 只可惜,这样的算盘完全落在了秋里的眼中,在心底里暗暗的冷笑之后,英俊而又冷漠的秋风军统领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而是将眼神转向了另一位重要的将领——白虎军的统领朱大寿。 “既然风侯有令,白虎军愿听从秋帅的调遣!”朱大寿的话有些斟字酌句。 作为很早就曾经是圣龙帝国独当一面的统领,因循着军队注重资历的传统,他内心对秋里这个原本仅仅是百夫长却格外狂傲的年轻人,并不是很服气,但是作为一名传统的军人,他在行动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着上司的命令。所以,当得知了秋里居然擅自把秋风军留在西线的时候,他便做好了风雨一声令下扫除秋里的准备,但是当风雨全权委任秋里统领全军的命令下达之后,他则毫不犹豫的准备执行风雨这个新的指令。 秋里很满意朱大寿的反应,在这里的将领中,除了必须坐镇凉城、兼顾风雨军其他城池防务的白起之外,论到资历就数朱大寿了,既然他和拓跋山崎没有意见,那么西线军团的总体指挥权就确定了下来。 真累啊! 秋里突然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 由于风雨巧妙实行的权力平衡,以至于风雨军成了一种严密的堡垒,各级将领除了风雨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指挥得动,即便是风雨的妻子李中慧和他秋里。 他并不介意这样的争斗,已经习惯了在争斗中求生存的他,面对着斗争只有更加激发他的战斗力。 但是他介意风雨。 曾几何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的兄弟,变得如此隔阂;曾经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少年,变得冷酷、多疑、谨慎、猜忌! 这就是权力的代价吗? 风雨变了,那么自己呢? 有朝一日,会不会手足相残? 秋里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他只是感到很累。 但是,他必须保持战斗的状态,因为战斗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他很清楚在自己这次抗命的推动下,风雨迟早将重新回到原本的战略构局上来,西线将成为风雨军兴衰存亡的关键。 而他自己,也需要一场大胜,来洗清一个多月前兵败玉门关的耻辱和郁闷。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这个信念早在他当年投身圣龙军团,在生死存亡中挣扎的时候,就已经根深柢固的接受了,而如今则是再一次的履行。 别无选择,秋里明白自己的目的地是玉门关,也许到时候还要渗透入西域,但不管怎么说,都必须解决眼前的二十万呼兰大军。 “明日辰时,全军出击!” 秋里的命令简单而明确,夹带着不容抗拒的凌厉。 如果说西北的战场正在剑拔弩张,随时都将迎来一场血战;东线的昌化则完全成为了人间的修罗场。 饮血的夕阳,照射在充满杀戮的战场上,映射的是人间的血腥与残酷。只见那军营和城池之间的空旷处,秃鹫在半空盘旋,偶尔发出凄厉的叫声;残风在萧瑟的吹拂,把旌旗拨得“嗖嗖”作响。 随着一声冗长的号角声,顿时间万石齐发,弓箭飞舞。 在城下数百架重型投石机的连续发射下,无数“火油弹”落在昌化城头上,易碎的陶瓦制罐瓮发出一片脆响,黑乎乎的“火油”溅出,在城墙上、城头间洋溢漾淌,划出一道道、一片片黑色的流痕。城墙顿时黑乎乎的湿成了一片! 与此同时,数百个拉力八百多公斤、射程可超过千米的巨弩机上,涂上火粉的长达一米有余的巨箭已经点燃,在整齐划一的号令声中,有若蛟龙一般破空而出,呼啸着扑上了城头。热情如火的箭头亲吻上黑色的油河,烈焰升腾,整个城墙瞬间出现了一道半人高的火墙,并且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一些立于城头上未能及时躲避的战士,变成了一个个疯狂舞动的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而其余的将士,面对如此熊熊烈火,也不得不捂住口鼻,躲在藏兵洞中,不敢出来。 趁这个机会,在投石车和强弩的掩护下,扛着云梯、推着战车的燕家军再一次蜂拥而至,势不可挡的冲向了昌化城。 那些战车上面有顶盖,底部有车轮,两侧有板壁,外面再蒙上生牛皮等物遮盖,能抵御矢石的击砸和火箭的攻击。而临车上悬吊的箭屋,伸入空中可达十米以上,能居高临下射击守城方。 那些冲车更是将一捆捆粗大的巨木捆绑在了一起,装在车架上,专门撞击城门,每一次都能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动摇的不仅是城门,更是防守者的士气。 而普通的士兵,也手擎着巨大的六边形盾,整个盾面纵向内弯,就像一片叶子。作战时不仅可以手持,还能将底部尖角插在地上,用棍支起。作战时,伴随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缓缓的推动,有效的抵挡住了防守方弓箭和石块的袭击,仿佛黑压压的城堡一般向前挪移,虽然缓慢但是却似乎不可阻挡。 面对着这一切,已经在数天内经历了无数次类似战斗的风雨军将士,并没有太多的慌乱。他们隐身在箭垛下,或者藏兵洞里,平静而又耐心的蜷伏着,趁机抓紧时间休息自己因连续作战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只等候将领的一声令下。 “给我杀!” 果然,正当燕家军的健儿逼近城墙之际,只见城头上的赵亮挥了一挥手中的战刀,大喝一声,下达了战斗的指令。 当年在伦玉关下还只是刚刚崛起的风雨军中普通一兵的赵亮,如今已经成长为风雨军中掌握着一师兵力,仅次于军团统领的都尉。在跟随风雨的两年多时间里,他经历了伦玉关大战、凉夏大战、西北剿匪、凉州决战、印月远征,以及剿灭庞勋的战斗,更曾经在昌化城奋勇死战,救助心中崇拜的统帅风雨脱离险地。 可以说,连年的征战,使得这个年轻人迅速的成长起来,习惯了这样烽火连天的日子,麻木了沙场的厮杀,更娴熟了军队的指挥,从一个热血冲动、满怀梦想和对英雄崇拜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久经沙场、成熟老练、镇定自若的指挥官。 身为都尉的他,此次是昌化城中除风雨之外地位最高的将领,由于定凉侯有伤在身,因此也.就成为了这场攻防战实际的指挥者。 少了当年的些许冲动,多了今天的几分稳重,已经多次杀退燕家军进攻的赵亮,丝毫没有被眼前敌人的气势给吓倒。 在冷静的观察了敌情之后,他非常谨慎的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直到敌人进入有效的攻击范围之内,方才下达了攻击的指示。 顷刻间,在“嗖嗖嗖”的破空声中,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轮番不断的密集射击,几千把强弓不停地以窄角度向天仰射,使弓箭落到最远的距离。 从天而降的利箭,根本无从抵挡,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攻城部队的头顶上。在箭雨倾泄间,敌军第一线最前端的两个步兵阵很快就被打垮了,痛哭惨号的伤兵倒了一地。 然而其余部队仍坚定地高举着钉满了利箭的木盾,迅速靠近城墙。 不过风雨军早有准备。巨大的石块从城墙上扔了下来,狠狠的砸在敌人的头上;如蝗虫般的箭雨无情的为城下的进攻者带来了一场难以推搪的洗礼;炽热的火箭燃烧了城墙下的稻草,滚滚的浓烟掩护了城墙上的战士不被城外的铁骑和狙击手射杀;而刺鼻的味道,则让那些冲杀在前的燕家军战士纷纷掩住口鼻,暂时迟滞了进攻。 紧接着,一辆辆披着铁甲,简直刀枪不入,有若移动堡垒的战车,突然在距离城墙只有三、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却原来是风雨军从早就准备好的城墙的缝隙中伸出了一根根粗大的竹竿,死死的顶住了这些战车。 接下来便是一场屠杀。 被阻挡在城门下的攻城部队,进退不得,正好成为了城楼上风雨军绝好的靶子。改为俯射的弓箭手,几乎就不需要任何的瞄准,轻轻的搭弓拉弦,每一支箭矢的释放,便是一个生命的终结。 硕大的巨石,滚烫的开水,熊熊的烈火,也不甘示弱的相继争功,在攻城部队惨烈的哀叫中佐证了人类性命的脆弱。 然而,敌军的攻城次序安排得极好。第一波的冲击刚被悉数击溃后,第二线的强攻已恰好从后接应,顶替了他们的位置强攻向守军。而正在此时,作为生力军的第三线大量敌军混合兵团亦已接近城堡,为强攻城墙部队提供后备补给兵力,源源不断的填补着空缺,运用人海的战术不惜代价的冲杀着。 终于,缺口被打开了。 一个营的燕家军在性命相搏中牢牢地占据了一个登城的地点。随之而来的步兵士气大振,因为尽管很丢脸,却不得不承认这可是这么多天以来己方第一次取得这样的成绩,而以往即便有一些士兵登上了城墙,也不过是给城中的敌人增添了几个斩杀的对象,缺口很快就被补充,对战局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而这一次不同,一个营相当于一千人的兵力,足以支撑相当长的时间,而这些时间足够拥有兵力绝对优势的燕家军投入进来,令其强大的军队拥有了用武之地。相反,仅仅是依赖防御工事的防守方在士气大受打击和兵力远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就是缴械投降,除此无他。 这意味着这些天来一直坚强防守的风雨军也终于不堪重负了,这意味着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终于出现了将扩大到足以崩溃的漏洞,这更意味着夺取城池的胜利和荣誉就晃动在眼前。 因此,已经厌倦了这种战斗的士兵们,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巩固并且扩大着这个缺口,试图撕裂风雨军的防线,终结这场流了太多鲜血、付出太大代价、令人恐怖的攻防战,以确保自己小命的安全。 一队又一队的敌兵登上了城墙,大量弓箭手队形被打乱,外围的队伍更被逼压着后退,风雨军的形势一片危急。 “跟我冲!” 赵亮心中万分焦急,亲自率领着一队士兵杀向了缺口。 杀红了眼的士兵在城墙上寸土必争地互相劈砍着。无论是一贯站在士兵身后的督战军,直属高级指挥官的亲卫团,甚至是刚从火线退下来的轻伤员,只要能作战的都被派上去支援前线。 深知生死成败在此一举的双方士兵,都竭尽了全力,挥发出全部的潜能。伤口的灼热与剧痛反而鼓舞着他们发狂般战斗着,一刀下去不是我死便是敌亡。 锋利的斧头伴着风声自大斧手手中劈落下来,血花夹杂着肉块飞溅在周围人的身上、脸上;挥舞的大刀总是挥洒着鲜血;犀利的长矛挑起了一具又一具鲜活的生命;一张张疯狂的脸上露出病态和绝望的狞笑!粗野残忍的吼杀声飘荡着整个城楼。 而城下也同样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为了支援突破到城楼上的兄弟,同时也因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所以城外的友军加大了攻城的力度,撞城槌则跟城墙较上了劲,强驴般用铁头冲顶着石壁,在纷飞的石屑中,让城墙和自己的铁头都变成坑坑洼洼的丑模样。 城头别处的守军则纷纷用滚烫的沸油给它们加些润滑剂,用燃烧的火把给它们披件红装,用竹竿、石块和弓箭作为阻滞的利器。 云梯被推倒,又被竖起,再被推倒,又再被固执地竖起……反反复覆,来来回回,在零度和直角间摆动。 高难度的杂技在城墙上下内外不停歇的进行着,火光、烟雾、尘土和石屑,在天地间混杂,喊声、骂声、杀声、擂鼓声,在战场上交响;焦味、糊味、腥味、烤肉味,在血河中飘散。 没有诗人们的浪漫,没有政客们的深谋,没有将帅们的筹画,有的只是战士们痛苦的、愤怒的、剧烈的、麻木的、机械的战斗。 生与死是如此的贴近,成与败是何等的亲密,光荣与耻辱,胜利与败退,在这个人间的修罗场上得到了最为严峻的考验。 时间在点滴的过去,天地为之怆然,夕阳也逐渐的试图提前躲藏到青山的背后,避免这场惨剧影响了自己的晚餐。 然而,战斗却仍在延续,生命依旧被剥夺…… “不好,骑兵来了!” 正在激战的当口,冲杀上城楼的燕家军忽然听到恐怖的马蹄声,继而便是一队队盔甲明亮的骑兵,赫然跃上了城楼。 原来,风雨军早就扩建了城楼的宽度,继而从城楼往下铺设了一条坡道。此时见城楼危急,原本在后方暂时小憩的预备队,立刻跃上了战马,挥舞着战刀,沿着坡道呼啸而来,杀上城楼支援自己的战友。 绝望和恐惧立刻在燕家军的战士心中蔓延,士气顿时衰竭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死亡的回避。 这些原本因为英勇而率先登上城楼的士兵,如今却同样因为自己的英勇而身陷绝地。强大冲击力、机动力和较强防御力的骑兵,根本不是装备简陋的登城步兵所能够抵御的,于是剩下的便是一场不忍目睹的大屠杀。 喊着,烧着、杀着、将人的躯体斩成碎块,将目光触及到的一切化为乌有……城墙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同战场的硝烟气味混杂在一起。 原本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如今也如同潮水般的退去,战场出现了一片可怕的死寂,和刚才的热闹喧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谁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这次战斗的结尾,同时也正在酝酿着即将到来的下一场激战的序幕。 “启禀将军,所有的地道都挖好了!” 正策马站立于城外高处督促战斗的燕耳,听见了部下飞马来报之后,顿时大笑了起来,浑然没有将刚才的失利放在心上。 这是燕家军智囊张兆的杰作。 由于久攻不克,张兆定计重新挖掘了二十一条地道。 不过和上次试图挖掘地道至城中不同,这一次的地道兵分四路,完全是围绕在城墙四周而终止。各路都设置了一些用油浸过的木柱,然后准备放火烧城。 因此,当燕耳听到报告之后,回头探询的看了一眼正面无表情的燕南天一样,获取了后者点头默许之后,便立刻下达了命令:“点火!” 熊熊的烈火顿时在地道中燃烧了起来,没过多久便烧断了支撑的木柱,于是地道塌陷,引发了地基的动摇。 “轰!” “杀啊!” 随着一声巨响,以及随之而来的尘土飞扬,燕耳面带喜色的看见昌化城东面的城墙终于倒塌了,立刻下达了全力攻击的命令。 一队队策马驰骋的骑兵,士气高昂的冲向城池。 这几天的攻城战中,这些傲然纵横于天地南北的勇士,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除了在城外发射一些弓箭支援步兵的攻城之外,只能用无所事事来形容。 于是,渴望建功立业,却又精力无处发泄的健儿们,异常兴奋的接受了此次的任务,呼啸着,挥舞着,驰骋着。战刀因为阳光的反射而显得格外耀眼,战鼓也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而掩盖。 他们时而卧倒,时而仰躺,时而立起,又时而消失在马鞍之下,还时不时的向前方虚幻的敌人发射出弓箭,过剩的精力让他们在马背上做着各种惊险的动作,既是炫耀自己的骑术,又是对敌人的一种恫吓。 圣龙最强的骑兵团! 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强大军队! 幽燕大地最优秀、最无畏的子弟兵! 这些光荣的称谓,激发着这些战士的英勇和斗志。 他们毫不怀疑自己是最强大的,他们也同样毫不怀疑自己将取得胜利。 为什么不呢? 没有了城墙的城池,犹如失去了武器的战士,也或者如同一马平川的平原,根本就是任由骑兵所宰割的对象。 他们要为这些天死去的战友报仇,他们要向天下人证明,他们更要在战斗中获取荣誉和财富,在搏杀中检验自己的价值。 而这里,无疑是最理想的战场。 可惜,他们错了。 就在尘土飞扬过后,策马于后方观看战局的燕家军将领们纷纷色变,迫不及待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只因为— — 一堵丝毫不低于原先城墙的土木栅栏,无畏的迎着夕阳的余晖,傲然的横梗于英勇的骑士面前。 在平原上所向披靡的骑兵,终究没有飞翔的翅膀,面对着高大的障碍,除了拨马掉头却别无选择。 队形混乱了,勇士退却了。满怀的信心,一腔的热血,最终却一无所获,败兴而过,实在是大大的挫伤了战士们的斗志。 然而,灾难远远没有过去。 防守的一方显然没有放过这批敌人的打算。 数千枝乌亮的箭簇,在瞬间划破了天空的宁静,一度黑压压的甚至盖过了天地的光亮,然后在优美的弧线中落了下来,无需瞄准,无需选择的摧毁着片刻前还生龙活虎的生命,丝毫不留情面。 与此同时,风雨军在守城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发起主动出击。集合了仅有的兵力,驱赶着被点燃而受惊的牛群,从隐蔽的出口杀出,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对正在调整的敌军进行了最大的冲击。 由于冲锋的惯性,后方前进的队形和前方撤退的部队在短时间内进行了最为激烈的碰撞,而无情的箭矢和风雨军难得破天荒的衔尾追杀,更是加剧了事态的恶化。 一个个英勇的骑士落于马下,被奔腾的马匹无情的践踏;失去主人的战马惊叫悲鸣,更增添了队伍的恐慌;最倒楣的是那些受伤的战士,挂在马鞍上,侧着身子,在颠簸中晃荡,最终多半还是无法逃脱落于地上,在万马奔腾中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别有用心的风雨军,燃烧着烈火而受惊的牛群,进一步刺激了战马的惊慌,扰乱了燕家骑兵们的整顿,束缚了他们的战斗。 终于,号称圣龙第一骑兵军团的燕家铁骑败退了。 在没有发挥自己战斗力,甚至根本没有战斗机会的情况下,被风雨军好整以暇的攻击身不由己的败退了。 空旷的原野上,再一次留下了上千具的尸体,还有残破的旌旗、丢弃的刀枪箭矢,以及受伤的战马和士兵。 燕南天、张兆和燕耳相顾无言,突然发觉这场战斗绝对比预料的更为艰难,更为惨烈,更为麻烦。 第十章风雨去向 “妈的,终于退了!” 赵亮用手中因为杀人太多而有些钝化的大刀,支撑着身体,大口喘着气说道。 “好了,今天燕家军应该不会进攻了!” 说话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孔武有力,显得非常坚定而有主见。只是他的武器有些奇怪,是一把又宽又厚的大剑,这在风雨军中很不常见,从身穿的军服看,是校尉的官职,只比已经升为都尉的赵亮低了一级。 (注:圣龙军制,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队,设十夫长;百人为一卫,设百夫长;千人为一营,设千夫长;五营为一团,设校尉。如果是正规军,则五团为一师,设都尉;两师为一军,设统领。如果是守卫地方的军队,一般而言,一个州放置三到五团,由刺史统领;重镇可放置一到两个师,由太守统领。) “兄弟,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果然不愧为白起将军的得意门生!” 年轻人的话音刚落,便看见赵亮重重的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显然极为信任这位战友的判断。 事实上,也正如赵亮所说,如果不是这位跟随防御名将白起来到昌化秘密部署城防,然后自动请缨留下的青龙军校尉风天华,也许这座弹丸之地的小城,早就在几天前就被攻破了。 说实话,在一开始赵亮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因为一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太过于贵族化了,一言一行虽然没有什么刻意,却明显可以看出受到过良好的家教,因此在非常平民化的风雨军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实力是军营最好的语言,胜利是最好的证明。 赵亮很快发现这个年轻的校尉有着非凡的防守天赋,一次又一次或者未雨绸缪,或者当机立断的措施,挫败了燕家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除了丢下尸体填塞城外的原野之外别无所获,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幽燕铁骑从此再也不敢骄狂了。 因此,赵亮非常佩服这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家伙,虽然自己名义上是战场的最高指挥者,实际上却把防守的重任一古脑不负责任的推给了对方,自己则更多的是起了到前线冲杀鼓舞士气的猛将的作用。 “赵都尉,定凉侯的病情如何了?” 相对于赵亮的豪爽,风天华的性格却有些拘谨。不像最初跟随风雨的那批将领一样,彼此的称呼虽然客气,但是却透着亲切,在风雨军夺取了凉州之后方才加入的他对赵亮的称呼,明显是带着下属对上司的那种格式化。 “放心吧,定凉侯大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这场战争恐怕早就是成竹于胸了!” 赵亮以为风天华担心眼前的战局,所以重重的拍了拍这位同袍的肩膀,当下充满着崇拜的口吻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跟随风雨左右所经历的轶事。 虽然眼下昌化城面对着如此强敌的确让人无法轻松,但是出于对风雨的敬佩和信任,让年轻的都尉丝毫没有感到太多的忧虑,相反却是满怀着乐观,当然从某种程度上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神经粗大。 而另一方面,充当观众的校尉对于上司讲述的关于风雨的故事,显然也非常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去煞风景的指出眼前严峻的局势。 然而,这并不等于旁听的一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这个疑虑倒不是悲观风雨军的前景,毕竟风雨军如此迅速的崛起,绝不可能就这么容易被燕南天给消灭掉,让风天华真正感到迷惑的是风雨本人。 自从拒绝了众多将士的请求和反对,宣布自己要和昌化城共存亡之后,风雨在战场上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既没有身先士卒以振奋士气,也没有运筹帷幄来击退敌方,唯一起到的作用恐怕就是稳定己方的军心和坚定敌人进攻的决心。 这就是名动天下的西北定凉侯吗? 年轻的校尉从心底里予以否定。 正是因为风雨神奇的传说和辉煌的战绩,方才让他不远千里、跋山涉水的来到圣龙的西北,投效到风雨军的战旗之下,如果风雨的水平仅限于此的话,自己的决定未免也太可笑了,而那些被风雨击败的敌人也未免太愚蠢了。 更让风天华感到不安的是,风雨虽然口口声声宣称要死守昌化,但是却没有为昌化留下一门事实已经验证威力巨大的火炮,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如蒙璇、耶律明雄、尚兴也全部撤离,甚至留守的风雨军中有五成以上都是毫无经验的新兵,统军的则是毫无派系渊源、资历浅薄的都尉赵亮,而从昌化城撤出、原本说用来侧翼袭扰的、风雨军真正的精锐部队,这些天也没看到有什么突出的成果,至少半点都没有减轻防守者的压力。 这样的部署,真的是要和昌化城共存亡吗? 而且,昌化城从军事角度看,根本没有成为主战场的能力。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县城,更是经历了当初庞勋围歼林仁山父子时的大摧残,虽然盖憎天驻扎之后进行了一定的修复,尚兴、蒙璇以及白起,也先后对这里的城防加以改进,然而毕竟时间仓促,根本无法达到理想的状态。 又为什么要对这里死守不弃呢? 相信以风雨的眼光应该不会看不出来,这样的兵力部署,这样的城池,如果没有自己主动请缨留在了昌化协助防守,恐怕用不了三天就会城破人亡吧? 原本就有着扎实的军事指挥功底,这一年又被圣龙最著名的防御大师白起赏识指点的年轻校尉,实在忍不住产生了巨大的疑问,除非…… 风天华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顿时吓了一跳,不由浑身一阵寒颤,冷汗瞬时间流遍了全身。 “你怎了,风兄!” 看见风天华脸色很差,赵亮关切的问道。 “噢,没什么!” 风天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眼望瞭望远处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又扫视了一下近处大战过后正在包扎疗伤的战士,深知自己的设想无论对与错,一旦说出来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昌化城中的风雨军将士人心惶惶,这一仗不打也败了,因此是绝对都不能说出来的——为了这些天来同生共死的战友。 我一定要守住这座城池! 年轻的校尉突然做出了一个非常坚决的决断,这跟风雨和燕南天的争霸无关,跟圣龙的兴衰荣辱更无关,有关的仅仅是为了不让那些曾经是同袍的战友的生命白白牺牲。 “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余载!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想到这里,风天华忍不住仰天长啸,唱起了这首歌来。嘹亮而雄厚的歌声,迅速在战场上传播,先是小声的跟唱,慢慢的凝聚起来,从一个人的独唱变成了万众的齐歌,由最初的沉闷和悲凉变成了同仇敌忾的雄壮。 “好歌啊!” 赵亮慷慨激昂的唱毕,忍不住击掌叫好。这首战歌激荡而雄壮,引用了冠军侯、班定远这样的英雄人物来自励,鼓舞人们投身军旅振兴社稷,正符合当今天下大乱、国家潦倒,有志之士纷纷奔走力图重振河山的时局,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无限的豪情,忍不住要驰骋在这沙场之上,杀敌报国,建功立业,从前几天风天华第一次唱了之后,他便深深的喜欢上了这首歌。 应该说,不仅是赵亮,所有风雨军的将士都喜欢这首雄厚有力的歌,这样的歌激荡着爱国的情操,也迸发出男儿献身报国的豪情,所以很快就在风雨军中传遍,这些时日以来,常常唱起这首歌,激励着将士们的士气。 然而,奇怪的是这首歌似乎在圣龙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让赵亮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只是曾经吃过了闭门羹,心有未甘的都尉,只好把疑问压在了心里,却发誓一定要揭破这个谜团不可。 不同于满脑子想着歌曲的赵亮,一曲高歌过后的风天华,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默默的注视着城外连绵的敌营,心头一阵沉重。 虽然刚才豪迈的发下了誓言,但是他清楚仅凭着城中这点兵力,是无论如何都敌挡不住燕家军二十天的,唯一的希望就只有…… 风天华苦苦的笑了一笑,虽然尚未到最后的绝望,然而他清楚这一战之后,三万风雨军将士,能够幸存的恐怕也就没有几个了。 定凉侯啊定凉侯,难道你就是这样建立你的丰功伟绩、千秋帝国的吗?如此的代价,如此的牺牲,即便真的让你如愿以偿的踏上帝王的宝座,你的良心可安! 年轻的校尉在内心深处向着苍穹吶喊,有些许迷茫,有些许惆怅,有些许自嘲,还有些许失望。 对这场战役产生迷惑的风天华,其实并不孤独,因为很快燕家军的高层将领们也同样陷入了这个迷宫之中。 “启禀燕帅,耶律明雄率领三万黑狼军已经强渡圣龙河,突袭了临汾;尚兴部由南、蒙璇的碧蛇军由东逼近,距离我军大约三十里地,目前狙击战十分激烈,请求支援;另有一部风雨军奇兵,绕道夏州,自圣龙河北渡,恐怕是要袭扰我军与圣京之间的联系! “昨日,皇甫嵩和萧剑秋联合声明,要求罢战,并且以战乱动荡圣驾不宁为名,在鄂州誓师北上,宣称要进京护驾!” 燕家军的大寨中,一名副将向燕南天通报了风雨军最近的动向。 “智庵,你怎么看?” 燕南天皱了皱眉,沉思片刻,方才向自己的智囊询问道。 “很明显,风雨军这次为了救援昌化城,不惜一切代价了!” 张兆拈了拈自己的胡须,先将肯定的结论说了出来。 这一点的确很明显。 黑狼军突袭临汾,既可以南下攻击昌化城外的燕家军,也可以东进威胁圣京,属于一支活棋;尚兴和蒙璇则作为正棋,呈现钳形攻击,应该是乘围攻昌化城的燕家军师劳疲乏之际救援被围困的友军;而剩下的那一支骑兵,则是飞子,用来扰乱燕家军的军心,以及与后方的联系,总体的布局和当初风雨军为了平定昌化兵变而对付燕家军时基本雷同,除了规模更大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新招。 变化来自于风雨军之外。皇甫嵩和萧剑秋此时出兵,一定是得到了风雨不惜血本的让步,以及希望藉此机会捞便宜,最好当然是能够重新控制圣京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不行也要让燕家军此战受挫,避免燕南天在中原一家独大。 不过,这些都并不是令人吃惊的地方,令人吃惊的是风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风雨究竟想干什么?” 和麾下的智囊一样的想法,燕南天也同样对于风雨的目的感到大惑不解。 凭借自身多年丰富的沙场经验,和政治权力斗争的经历,燕南天对于皇甫嵩和风雨达成二十天后出兵的协议并不是没有一点的怀疑,尤其是在对昌化城进攻后不久,这样的疑虑更加深刻了。 但是一则出于面子的考虑,二则也想将计就计趁机吃掉这支在他看来风雨送上门来的不值一提的部队,以便向天下人炫耀自己的武力和打击风雨军的形象,所以他依旧选择了强攻。 接下来的事实却让他大为震惊。这支只有自己六分之一的军队,镇守在这座根本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县城,居然顶住了训练有素的燕家军那足以横扫一切的猛烈攻击,甚至还让进攻一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这场战斗中风雨军所展现的士气、素质和高超的指挥艺术,都让燕南天不得不动摇起自己的判断来——风雨究竟在不在昌化城! 然而就在如今,因为风雨军的顽强抵抗和出色的防守策略,让燕南天确信风雨很有可能在昌化城的时候,却传来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消息。 一个消息就是现在所禀告的风雨军和皇甫嵩、萧剑秋等人的军事行动,如此明显的为昌化解围,似乎验证了风雨在昌化。 另一个消息则是一个时辰之前,由燕家秘密部署的情报系统获取的消息,风雨有可能秘密返回了凉城,而且这个消息十分模糊,血衣卫显然作了多方面的掩饰,却反而从一个侧面增添了这个消息的可信性。 虽然说情报乃是战争中最重要的因素,然而过多的情报,或者大量似真似假、截然相反的情报同时出现,却是最考验统帅智慧和能力的时候,也是最能决定争斗双方胜败命运的关键了。 如今燕南天面对的也正是这样的情况。 风雨军过于明显的军事行动反而让人产生了疑问,而且隔了这么久方才出兵进行救援,也实在令人费解;相对而言,风雨应该不在昌化城的消息似乎更为可靠,但是却为何如今又如此急迫的要援救昌化城,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总之,所有的疑问归结成一点: 便是风雨究竟想干什么? 即便说皇甫嵩和风雨原本就准备这个时候出兵,二十天之说纯属虚构,目的是为了趁虚攻打圣京的话,似乎昌化也并不是理想的所在,把燕家军引到远离圣京的锦州甚至凉城,恐怕效果会好了很多。 如果目的是为了重创燕家军的话,目前也看不出他们这么做除了把燕家军牵制在昌化几天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意义! 而换一个角度,如果说风雨根本就不在昌化,那么昌化城的坚守只不过是转移燕家军的视线,拖延燕家军的时间,那么这个目的已经显然达到的情况下,风雨如此急不可待的解救昌化城,又为了什么? 高度重视风雨的燕南天,此时所有的思考显然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身经百战而又擅长权谋的风雨,一定有着一整套缜密的计画,因此也就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难解的瓶颈之中,疑神疑鬼起来。 “依属下之见,呼兰内乱很难对风雨军西北构成严重威胁,皇甫嵩和萧剑秋此时的出兵,却严重危及到圣京的安全以及我军退路。虽然风雨和大人有杀女之仇,然而轻重缓急之下,还请大帅为了三军将士和燕家百年基业而三思……” 看见主公因为风雨军的动向而困惑,身为燕家军智囊的张兆在同样得不出合理结论的情况下,面色沉重的提出了最谨慎也最没有风险的建议。 他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和风雨军匆忙开战,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目前天下诸侯虎视眈眈,又因为燕南天疏忽而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得到朝廷大义支持和诸侯谅解的情况下草率出兵,将大量的兵力陷在了西北,面对同样能征善战的风雨军,即便是赢了也是惨胜,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而如果缓个几年,当燕家军彻底控制了京畿,并且运用军事、政治和经济的实力,慑服了那些势力远远不如燕家的地方诸侯之后再开战,胜算就大大增强了。 如今,风雨、皇甫嵩和萧剑秋三家终于在燕家军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联合了,风雨更是狡猾的争取到了原本妥善处理应该会站在燕家军一边的天下舆论,顿时让燕家军处于非常不利的政治形势之中。 只是,燕南天会听从自己的建议吗? 张兆并没有把握。 “你是要我退兵吗?” 燕南天在听了张兆的话之后,突然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暴射出摄人的精光,空气间顿时笼罩在一股浓烈的杀气之中,即便是长期跟随在燕南天左右的张兆,也没来由的心中颤了一下,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的确,虽然燕南天没有称帝,但是他统御一方,号令数十万大军,操持着生杀予夺大权,无论权势还是地位实际上和皇帝根本没有什么差别,若是要处斩一个人的话,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但是,出于对燕南天个人的忠心,燕家军的智囊终于还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大着胆子说道:“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今之计莫过于回师圣京,只要掌握着京畿,谅他们这些诸侯也不敢如何!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利用他们的利益冲突逐个击破。但如果一旦圣上落在了皇甫嵩等人的手上,则我军即便是击败了风雨军,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 “哈哈,不愧是智庵,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能够对我这样直言不讳的建言了!” 出乎意料,沉默了半晌之后,燕南天突然朗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怪责的意思,反而亲密的拍了拍部下的肩膀,让张兆也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事实上,作为一名冷血的枭雄,女儿的死亡虽然让他痛苦和愤怒,但是绝对没有影响到自己对战略的理智判断。从一开始,燕南天就已经算计好了,如果能够一举消灭或者重创风雨军固然好,但是如果这个希望不可能的话,他也时刻准备着见好就收。 只是,如此虎头蛇尾的收场,实在让这位横行一时的强藩心有不甘。 张兆并没有说出另一种情况。 万一风雨真的还在昌化城的话,自己只要攻破了这座城池,风雨军就会土崩瓦解,燕家军也就不必担忧因为陷于西北而无暇顾及中原;而皇甫嵩、萧剑秋这些趁火打劫的家伙即便是夺取了圣京,在听到风雨军瓦解之后,面对着被证明放眼圣龙无敌手的燕家铁骑军团的强大军威,唯一的选择恐怕也就只有负荆请罪让出圣京了。 只是,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有多大,为了这个可能性而承受圣京城被夺,失去政治号召力的巨大风险,又值不值得? 燕南天蓦然发现,面对着巨大的诱惑,和同样巨大的风险,究竟是赌一把,还是退一步,无论哪一种情况真的都是如此难以抉择。 第十一章重新部署 如果风雨知道燕南天会因此而大伤脑筋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不过遗憾的是风雨在做这些让燕南天大大的苦恼的决定之时,自己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因为他正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胜利。 “昌化城已经坚持了七天!” 就在燕南天和自己的智囊为了风雨军最新动态而大惑不解、难以决断的前几天,听到魏廖的这番东线战报之后,风雨也同样顿时感到了自己正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只因为—— 在昌化的仅仅是风雨的替身,而风雨本人则已经远在锦州布下的天罗地网,只等着燕南天前来送死,如今却因为昌化城的固守反而落空。 这是一个周详的计谋:从锦州到昌化,摆出决死奋战的姿态,再从昌化秘密返回锦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燕南天误判风雨在昌化城,用这座微不足道的小城拖延住燕家军进攻的步伐,以便于有更加充裕的时间从凉城调来百余门火炮,准备让这些驰骋在燕赵广阔土地上的健儿尝一尝这些火器的滋味。 这个计画是由蒙璇最早提出的,只是战场选择在昌化城。由于印月战场上那段难忘的炮战经历,使得这个令呼兰人尚且闻风丧胆的少女,成为了风雨军中最珍爱火炮、也最了解这种新兵器强大威力的将领,少女确信这种新兵器毫无疑问将成为一直以来独步天下的骑兵们的克星。 当这项计画提交到风雨面前之后,身经百战的定凉侯立刻看到了这个计画的威力所在,于是马上修订了这份计画:战场改在了更为坚固的锦州城,运用的火炮由昌化仅有的十余门变成了目前风雨军能够调集的所有一百三十六门,而作战的目的也从击退燕家军的进攻转变为重创燕家军主力。 这是一个大手笔,百炮齐鸣的场面将是战争史上的空前,一旦得以执行,势必会成为经典。而为了这个效果,风雨甚至暂时压制了急需要火炮来进行决战的西线。 但是这样的大手笔需要时间——把那些运动缓慢的火炮调集、运送的时间。 风雨需要一定的时间,同时又希望燕家军被击败之后自己能够快速的返回圣京,以免被其他有心人趁机捞便宜,因此昌化城便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风雨必须要让燕南天相信自己还在昌化城,同时也需要让昌化城中的风雨军将士认为自己和他们同在,以便多坚持几天来争取时间——在风雨的估算中,像昌化这样的小城最多只可能坚持三天。 所以,这是一出既欺骗了敌人也欺骗了部下的精密骗局。 欺骗自己的部下并不难,因为受伤,所以血衣卫早在一年前就精心物色部署的替身,只需要每天定时的出现在前线鼓舞一下士气就可以了,具体的指挥由其他将领来负责。但是欺骗燕南天就不容易了,可以说是一次综合部署配合的情报游戏,即便几十年之后也依然是血衣卫最为得意的佳作。 燕南天被自己得意的情报系统给误导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一直习惯于大刀长矛的东北强藩尚不了解火炮的威力,所以所有的判断都局限于自身固有的观念,产生了一个致命的思维定式。 认为如果没有皇甫军团的出击,风雨军将无法渡过难关;而为了皇甫军团的出击,风雨不得不冒险死守昌化;由于昌化实在不是死守的好地方,再加上风雨对自己在军队影响力的极度自信,使得风雨决心亲自留下来,鼓舞士气并且确保散出去的部下能够在外围拚命作战——这和风雨以往的作战风格很相像,因此是完全有可能出现的。 所以燕家军必须进攻昌化,攻克昌化并且拿住风雨,就可以赢得整个战争,而不必再劳师动众,在自己后方并不稳定的情况下,和扎根西北的风雨军进行长时间的纠缠,影响到对全天下的控制。 从这个意义上讲,风雨成功了。 当然,这个成功是付出巨大代价的——包括精锐近卫军在内的三万将士的性命和一旦暴露则风雨自身名望的严重受损。 因此,这个秘密在风雨军中只有三个人知晓:风雨,李中慧和魏廖。 这几天里来,风雨就如同黑夜中的蝙蝠,蜷缩在暗处,冷冷的旁观战场的一切,并且巧妙的部署大军准备最后的决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可惜东风不来,因为一个年轻人—— 风天华。 风天华的存在,让所有的人都大出意料。 因为他,昌化城出乎身经百战的名将们的预料,在七天而不是三天内牢牢的被控制在风雨军的神州。 因为他,燕南天如今每天都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因为他,风雨精心部署的炮阵进退不得,既来不及调回去支援西线的决战,也基本失去了凭此来重创燕家军的可能。 更因为他,连原本悠哉悠哉想看好戏的皇甫嵩、萧剑秋也不免开始头疼起来,是否真的要在二十天之后履行如今已经被风雨宣扬得天下皆知的出兵诺言。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风雨发觉自己对这个人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风天华,二十六岁,身世不详。 圣龙历二五四年初投靠风雨军,归属白起的青龙军,很快得到白起的赏识,被调至白起身边担任护卫,旋即升任十夫长、百夫长,随同白起部署了西线对呼兰帝国的防线,之后参加了凉州大决战,在守城战中表现突出,被提升为千夫长。凉州大决战结束,被白起推荐入轩辕军校短期班进修,圣龙历七五五年十月毕业升任青龙军校尉。 此次跟随白起秘密前来昌化部署防御,并主动请缨留城,多次击退燕家军的进攻,展现了非同凡响的谋略,在留守昌化的战士中威望极高。 一直以来,风雨军中的将领可以分为四类。 第一类是原本就位高权重、或者拥有实力却投靠了风雨的名将,如白起、耶律明雄以及后来的尚兴。这批将领纷纷独当一面,能力非凡,但是风雨在礼敬有加的同时,也在暗中提防着军队山头主义的出现。 第二类是跟随风雨一起建军并且担任要职的将领,如秋里、洛信等人,他们都是风雨最亲密的朋友,也是风雨十分信任的臂助,往往负责一个战线的指挥权,尤其是秋里,甚至获得了战场统辖其他军团的权力,在风雨军中不能不算是异数。 第三类是因为各种原因和风雨个人关系十分近的少年将领,比如欧仁、李逸如等人,他们依赖着风雨的重视和自身的才华,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在风雨军中迅速崛起,成为校尉、都尉一级的人物,佼佼者如蒙璇更是担当了碧蛇军统领的要职,隐隐然成为了风雨军中第二代军官群的领袖人物。 第四类则是和风雨并不熟悉,资历也不深,自己也没有什么背景,多半在风雨军强大之后方才加入的年轻军官。这些军官的地位并不高,多半以士兵或者低级军官的身分经历过一两场战役,并且被送到轩辕军校接受短期或者系统的进修,担任着百夫长到校尉之间的军职,远没有第三类将领那样拥有如此好的条件,更几乎没有机会接近他们所崇拜的统帅风雨。 然而这并不影响到他们对风雨的忠诚,而且由于他们人数众多,遍布全军,和士兵们的关系也相处融洽,正是风雨掌控风雨军最有力的工具,同时这些年轻军官和第三类将领一样,热血沸腾,渴望建功立业,因此也成为了风雨军朝气蓬勃的源泉。 可以看出,这个风天华算是风雨军中第四类将领中的典型。 风雨军到了如今,毕竟规模已经非常巨大了,因此像风天华这样没有背景和门路,又一直置身于担任防守任务的青龙军中,自然没有机会遇见风雨。不过,得益于风雨军不论出身、唯才以任的制度,并没有像圣龙一般的军队那样被埋没,很快就被青龙军的统领白起所赏识,逐渐加以重用,又经过了轩辕军校的培养,理所当然成为了风雨军中重点提拔的优秀人才。 只是,和所有的军人一样,唯有战争才能展现军人自身的价值,否则就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叹一声“冯唐老矣”,卖卖故侯瓜,种种先生柳了,所以风天华在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展露锋芒让风雨注意到他。 从这个角度上说,风天华是幸运的。因为昌化城的防守战,验证了他的能力,经此一战,他足以名扬天下。 而对风雨却是非常不幸的。 因为他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战略部署了。 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是低下的机动性限制了火炮威力的发挥。在昌化城岿然不动的情况下,苦心部署的火炮群已经不可能再发挥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反倒是如果自己不去救援,却会落下一个对部下见死不救的骂名——如果先前牺牲三万人还可以解释为顾全大局,现在不去救援则真的是半点借口也没有了。 只是,仅仅凭借着眼下碧蛇军、黑狼军、锦州守军、尚兴部和新近调来的部分后备役,所有的兵马加起来,即便不再防守城池,也不过是十五、六万,无论是兵力的数量还是战斗的素质,都远远比不上燕南天的二十万身经百战的精锐大军,更何况伦玉关和锦州这样的战略要地,又怎么可能不防守? 这一仗该如何打? 风雨的心里半点把握也没有。 看来这一年还真是倒楣的一年! 风雨有些自嘲的想道。 的确,首先是印月战场上,因为李逸如在居萨罗城迟到的捷报,让自己不得不和阿育王朝签订了一个远远有利于对方的停战协议,使得风雨军对印月半岛的影响和在印月半岛的格局大打折扣,埋下了令人担忧的隐患。 然后,由于昌化兵变,风雨军不得不为了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威信和实力而出兵,导致了燕家军的干涉,直接打乱了风雨苦心孤诣营造起来的战略大局,更由于蒙璇的轻敌冒进和燕南天爱女燕芷若的意外身故,使得风雨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 如今,辛辛苦苦部署好了强大的炮阵,原本希望藉此一战重创燕南天的精锐,这样既可以解决东线迫在眉睫的威胁,还可以打破中原的势力平衡,让那些神州的豪强们忙着重新分割政治势力范围而无暇西顾,更可以打出风雨军的实力和威名来。却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冒出了一个将星,居然硬是凭着三万人坚守着这座根本不可能长期防御的小县城,熬过了七天之久,把风雨原本的计画完全打乱。 不过至少风雨军多了一个将才,至于燕南天的主力没有被消灭,那就留给皇甫嵩这些家伙去头疼吧! 无奈中,风雨只好进行着如此的自我安慰。 “风侯,是不是该把西线的秋风军和白虎军调过来?”一旁,望着久久没有说话的丈夫阴晴不定的神态,李中慧试探的问道。 如今西线云集了秋风军、白虎军和青龙军最精锐的部队,再加上拓跋家族和一些后备役的军队,总数达到了二十五万之众,而如果是要想确保西线不失的话,在如今呼兰帝国人心惶惶、权力斗争严峻,以至于呼兰大军无心出击的情况下,凭借着这两年苦心建造的防线,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军队,所以即便是把两个主力军团调回来,对西线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行!” 风雨的头立刻摇了起来。经过长时间的犹豫和反复,风雨重新确定了自己原本的战略构局:“先西后东,扫清后院,观望中原,等待时机”,这个大战略不能轻易变更和动摇,否则又会让风雨军陷入前段时间徒劳无功的状态之中,这是非常危险的。 在这个原则下,西线的秋里肩负着必须尽快改善西线防线太长、只能被动防御的战略态势,利用“汉月”计画启动成功、呼兰帝国出现动荡的有利机会,主动出击扩大战果,一举扭转现在的战略格局。 这是所有行动的重中之重,因为风雨很清楚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汉月”计画的提前启动,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并且有效的减轻了呼兰帝国对自己的压力,但是正因为它的提前启动,导致了整个计画的威力仅仅发挥了三成不到,反而给了张仲坚扫除异己巩固权力的好机会。 风雨完全可以确信,凭借着张仲坚的能力,恐怕不到半年时间,就可以把呼兰重新整合起来,而经历过残酷流血后的呼兰帝国,至少在短时间内更加凝聚了,因此也就更加强大更加可怕了。 如果不能够在这段时间内改善自己的战略态势的话,那么无论自己在战场上取得多大的胜利,结果必然是重新陷入眼下腹背受敌的窘境,而且到时候的危机只会比现在更严重百倍。 鉴于无论呼兰帝国还是燕家军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灭,所以风雨唯一的机会便是在半年时间里夺取玉门关,然后从伦玉关到玉门关,这两尊门神将牢牢地防守住风雨军北方的门户,并且大大减少防守的部队,从而可以腾出手来逐鹿中原。 所以,西线的军队只能够加强,绝不能减弱,哪怕东线战败,甚至进行凉城的保卫战,都必须首先解决西线的问题,这事关风雨军长远的发展。 关于这一点,风雨非常的明确,因此他立刻做出了决断。 “派人告诉皇甫嵩和萧剑秋,他们所有的条件我都同意了,让他们立刻出兵。让耶律楚昭明确点醒他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风雨军一旦战败,下一个轮到的恐怕就是他们了,这些话一定要说得重!” 风雨说到这里,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从自己面临两线作战之后,皇甫嵩这头老狐狸就一直表面上假惺惺的支持风雨,暗地里却提出了众多苛刻的条件,看来如今只好先全部答应下来了,尽管风雨知道这些条件一旦兑现,恐怕自己就是制造了一个将比燕南天还要强大的敌人,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就让你们去拚个你死我活吧! 风雨的心中暗暗的冷笑。出于对皇甫嵩的警惕,风雨突然觉得这次让燕南天的主力逃过自己的炮群轰击,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让西南和东北的这两个世家,在这半年内来一场龙争虎斗也相当不错。 这样想着的风雨,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定了定神之后,继续下达了命令。 “命令黑狼军调集三万兵马渡河袭扰燕家军北方,碧蛇军、尚兴部向东轮番出击,争取打通和昌化的联系,同时各部立刻聚集上好的战马,组成一支骑兵队,出击燕家军的后方,扰乱补给。 “另外,把在锦州云集的火炮调动八十门给西线,同时魏廖你负责向燕南天的密探不动声色传递我不在昌化的消息,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至于相信与否,就让燕南天自己来判断吧!” 说完之后,风雨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某种程度来讲,风雨已经预料到燕南天会因此而头疼不已,事实上也正是上述的命令,让燕南天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并且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撤围防守圣京。 不过始作俑者的定凉侯,目前却没有空来想象一下自己这个对手苦恼的样子。 因为,这些命令将由妻子传达到每一个将领的手中,战争如何打,打成什么样,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些军团的将领们的指挥才能,以及战场上不确定的进展状况和燕南天的反应,因此自己至少现在对东线暂时没有什么好做的了,未来如何就全看西线了。 西线? 秋里,你会不会让我失望? 风雨用手指轻轻的弹着桌面,沉思起来。 第十二章临终告别 麓城附近终于开始下起了大雪。 城外扎营的翰鲁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对于和风雨军交战的谨慎,再加上风闻到国内的巨变,这位呼兰大军的统帅,已经无意于战斗了,只是虚摆着架式等候帝国传达撤军的命令。 所以他并没有料到风雨军会出击,虽然他对于营地的部署是相当规范的,但是主帅的看法显然影响到了士兵们的心理,因此庞大的呼兰大军对风雨军的主动求战,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然而战争就是战争,胜利的女神永远青睐于有准备的一方,绝对不会因为另一方的没有准备或者准备不足而延迟战争。 风雨军就是在这样的大雪天气出击了。 黑衣黑袍,银枪亮甲。 首先出击的是秋里统率的秋风军。 在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伴随着夺人心魄的马蹄声,大群的骑士宛如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呼兰人面前。 秋里一马当先,冲杀入了营寨,所到之处,呼兰骑兵被其斩首无数。 只见那一柄透着寒光的利剑成了敌人骑兵的催命剑,许多人甚至被连人带剑砍为两截。在与之交手的敌骑中被斩首的更是不计其数,更有些被削去半个脑袋,而缺胳膊断腿的更是比比皆是。一身黑色的盔甲早已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甚至还有黄色粘稠的脑浆…… 他的左边是义子秋十三郎,右边是银玲公主,三人互相配合,形成了一个三角的锥形,带动着整支骑兵队,丝毫不顾侧翼和后方受到的威胁,奋勇的向前,无情的撕裂了呼兰军的防线。 雪依旧在下着,而在这片大地上,鲜血也依旧在不停的飞洒,白色被红色所渲染,红色被白色所衬托。 原先笼罩在呼兰士兵心头的绝望,开始转变为对死亡的恐惧。 一万名黑甲黑骑的骑兵简直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所到之处,呼兰血流成河。而让更多人感到恐怖的是,从出现直到现在,这一万名黑色战神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吶喊声,即便是死,也是悄无声息的倒下,连原本应该有的痛苦呻吟都听不见。他们的使命仿佛就是杀戮,无尽的杀戮。 经过秋风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呼兰军的整个队形已经破碎不堪,将士们已经抛下手中的武器,开始四散而逃,希望能够躲过死神的召唤。 “集结,反攻!” 惊慌过后,翰鲁果断的下达了军令。 两军相逢勇者胜! 别无选择,面对风雨军如此的袭击,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更加猛烈的攻击来遏止敌人的攻势。虽然这会造成军队的大量流血,却是最能够减少伤亡、控制损失的好办法。 而呼兰严明的军纪和优秀的素质,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也骄傲的展露无遗,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只见,刀光剑闪,两股巨大的洪流激烈的撞击在一起,在短兵相接的一剎那,许多战士就永远的倒在了一起,血在不停的流淌,地面上双方扑倒的尸首也在不断的增多,许多双方的将士的拚杀往往都成了同归于尽。 双方的人马手舞刀盾、长戢,拚命搏战着的敌人,寒光血影,相映相照,人肉飞抛,追逐砍杀,周遭,也已仰仆满了各形各状,死相惨怖的尸体,有的身子扭折,有的五官歪曲,有的面目一片血肉模糊,有的残肢断体,头落肠溢,简直凄厉可怕到了极点,而死的固然已经沉寂,活着的,却仍在那里制造沉寂…… 远处战鼓又响,冗长的号角声摄人魂魄,更为战场平添了一份惨烈。 “白虎军出动了!” 战场上的呼兰人感到了一丝的慌乱。 呼兰人没有少在神龙战车面前吃过亏,对于神龙战车的恐惧,丝毫不逊色于面对杀向三军如入无人之地的蒙璇。 不过,骁勇的呼兰人并没有像一般的军队那般溃败,反而在统帅镇静的指挥下,采取了他们所擅长的游骑战术。 这才是呼兰大军真正战无不胜的奥秘。 没有农耕民族精锐的兵器,没有中原人丰富的韬略,更没有那坚厚的城墙,呼啸来去的草原人,在狩猎中向自然学习,拜野兽为师,学会的便是那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的战术。 这种被正统兵家视为无赖的战术,却有效而干净俐落的击败了这些自命不凡的正统兵家,用战争的成果骄傲的宣示自己的强大。 从这一层次来说,风雨军是幸运的。在风雨这个伟大战略设计者的努力下,历次和呼兰人的决战,都是在让呼兰不得不放弃这种传统长处的情况下进行的—— 伦玉关大战中,呼兰人为了打开通道而不得不攻城;锦州战役中,更是在呼兰人陷入巷战之际从侧翼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冲锋;而在凉夏决战、凉州决战中,则呼兰人也不得不在风雨军选择的战场上实行大兵团的战斗,完完全全的扼杀了呼兰人传统的战术优点,迫不得已的运用圣龙人所擅长的战术来进行决战。 这是风雨军屡次击退呼兰人的关键。 不过这一次显然行不通。 在用兵谋略上并不出色的翰鲁,却是一个地道的草原战术的专家。他在发觉自己面对着拥有优势兵力的风雨军的奇袭之后,立刻选择了灵活机动的草原传统战术应敌。 渐渐的,游斗中的骑兵逐渐脱离了战场,甚至还时不时的回马一枪歼灭风雨军冲得太快的小部队,而且是一击之后迅速撤退,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让风雨军虽然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兵力上也拥有绝对的优势,却不得不承受虽然微不足道,但是累积起来依然不容忽视的流血。 “停止追击!” 意识到这一点的秋里,做了明智的判断。 不过,他并没有以这场战斗为主,因为,他的眼光始终都盯着远方上看不见的玉门关——那让他饮恨的地方,一个大胆的计画涌上了心头。 当战士们在东面的昌化和西北的麓城奋勇死战的时候,风雨军的根本之地——凉城,却呈现出一片截然不同的平静与宁和。 傍晚时分,几个风雨军的战士正守卫着城门;忙碌了一天的农民贩完了最后一点蔬菜,开始挑起担子出城;辛劳了整日的市民,则行色匆匆的返回自己的家里,准备品尝妻子的手艺,检查儿女的功课;由于城市的繁荣,商业有了不同往昔的繁荣,许多铺子都纷纷开始为夜晚的生意而忙碌。 一切如同往日一般,在欧静和白起对内政和军事的出色管理之下,这里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更没有战火硝烟的气息。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从东面疾驰而来。 在城门口,驾车的魁梧汉子仅仅是将手中的一块金色令牌扬了一扬,原本还想上前盘问的军官立刻止住了脚步,迅速放行。 “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张扬!” 不满的声音发自一名新兵。 由于欧静在主持,所以此时凉城的政治还是相当开明的,人们可以随意的批评自己不满的事情,只要自己的行为不要触犯凉城的法律和危及他人的利益,军队的平民化气氛又很浓,所以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士兵及甚至是中低级军官,往往毫不留情的抨击那些达官贵人和特权人物,把自己站立在这些上流人物的对立面,并且固执的认为同样出身平民的风雨应该和自己是同一阵线的,似乎这样更能够显示自己的英勇和对定凉侯风雨的忠诚。 年轻人的热血和幻想,让他们时刻都期盼着自己能够有机会为所崇拜的风侯效力,揭露那些深藏不露的坏蛋们的阴谋,从而力挽狂澜,得到英雄的赏识(坏蛋当然指那些有钱有势者,这是底层对于高层根深柢固的痛恨和仇视)——尽管这样的机会在风雨军的统辖之下并不多,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到年轻人的作梦。 事实上,由于风雨如此年轻并且平民的出身,却获取了如此辉煌的胜利和荣誉,自然而然的让那些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年轻人找到了自己仿效的目标,暗暗估量自己纵然做不到这么了不起,但在机缘巧合之下,跟随风雨冒险、挑战旧有的传统和秩序,并且依赖自己的勇敢、智慧当然还有运气获取一定的荣誉和财富,应该还是可以的——这就是风雨军拥有平民化倾向和对上层建筑强烈破坏欲的由来。 可惜,今天这个新兵很倒楣,并没有受到以往传统的保护,因为一个重重的巴掌拍在了新兵的脑门上,然后便是一个非常粗暴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混帐,这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你小子乱说什么!” 新兵没有办法反抗,因为敲打他的是顶头上司——一个将近四十多岁的百夫长。 风雨军中有着非常森严的等级,下级有权提出乃至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却必须绝对尊敬和服从上级的指令。 因此虽然军规中并没有允许上级可以对下级动手,但是作为天下所有军队的传统,信奉力量的集团总是存在着那么一定程度的暴力——只要这种暴力不要太过分,那么长官们将永远眼开眼闭。 于是,新兵被百夫长赏了这么一下,只能算作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对于一个菜鸟的友好的训导,即便在心里痛骂得天翻地覆,但是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孙子的模样,更何况新兵也非常好奇那辆马车的主人究竟何方神圣,以至于让一向不讲情面的百夫长如此前倨后恭——在风雨军的辖区内,一个经历过血战的老兵是根本不会卖那些商人和贵族面子的——除非对象拥有更加辉煌和令人尊敬的战争经历和功勋。 这种现象是风雨军独有的。在风雨的统治下,对于军功的推崇,已经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整个地区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壮年男子,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女孩,都至少加入到后备役来,而如果进入主力军团,那更是一般人家子弟的莫大光荣。 这种现象的正面作用是风雨军拥有了植根于百姓的、几乎无法枯竭的兵源,同时也刺激了将士们杀敌建功的积极性,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 但是负面作用也同样显著,那就是整个地区简直成了一座大军营,凡是没有参加过军队训练的男子,无不被视为废物,简单以至于到了粗暴程度的军人干预,让那些主持地方事务的官员,无论是李氏家族,还是清流派,都破天荒的联合起来有志一同的加以反对,从某些方面将影响了行政工作的正常运行。 当然,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新兵来说,十分的深奥,甚至可以说他这一辈子都很有可能没机会去思索这样的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大的兴趣莫过于了解刚才经过的那辆马车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幸好,那个百夫长今天显然心情十分好,他主动的向新兵解释——在以往如果这个老兵油子不解释的话,新兵菜鸟恐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 马车的主人是定凉侯夫人。 新兵为之惊讶。 虽然没有见过定凉侯夫人,但是这个女人的事情却早就在风雨军统治的大地上广泛流传开来了。 第一次被风雨军的将士们叫她为夫人,还是在马家兄弟突袭凉城的时候。由于风雨率领主力前往五原同呼兰大国师张仲坚会盟,而唯一留守的高级将领白起又有事到前线视察,结果在防守将领军事经验不足的境况下,被马家兄弟攻入了城中。 在这个眼看风雨军好不容易获得的根本之地就要毁于一旦的危急时刻,便是这个女人振臂一呼,刺激了那些萌生退意的战士和将领,会同城中的百姓一起打巷战坚守住了这座城池,直到风雨军的回援。 而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和风雨成亲。 这样的呼声,来自于民众和战士们对这个女人顽强和坚定的尊敬和佩服,是完全的自发,而非妻以夫荣的恩赐。 事实上,她也无愧于风雨军战士和百姓的尊敬。 无论是在这之前,还是在这之后,李中慧的存在对于风雨军,以及对于风雨来说,都是太重要了。 她曾经帮助风雨军解决了商业和情报网络的难题;她曾经掩护了风雨从朝廷政敌的眼皮底下逃脱;她曾经孤身一人前往充满着敌对情绪的圣京城为风雨开脱,使得风雨军赢得了发展的大好时机;她也曾在风雨远征的日子里,一人操持政务,稳定并繁荣了凉州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秩序。 也许在那些拥兵自重的统领,自命清高的儒生,希望大捞油水而又和李氏家族无关的商人们,以及希望大权独揽的血衣卫统领的眼中,这是一个铁血、无情、可怕乃至有机会就应该务必除去的女人;但是对于普通的士兵和百姓来说,李中慧传奇的经历,以及高效率治政带来的幸福生活,让他们对于她充满了敬意。 所以,当新兵知道自己刚才错过了亲眼目睹那个在这片土地上仅次于定凉侯的传奇人物的时候,他的懊悔如此之大,以至于在重重的打了自己耳光之后,甚至差点产生了冒着被军法处置也要卡死那个混蛋上司的冲动,结果当然是再一次被上司狠狠的在脑后击了一巴掌,从而不得不乖乖的重新返回到乏味的、枯燥的、无聊的、平凡的现实生活中来。 如果,新兵知道这辆马车上还有一个更传奇的人物— —战士们心中辉煌的偶像,不败的名将,圣龙定凉侯风雨的话,恐怕他的懊悔将更加严重。 风雨是和李中慧一起来的,由于战斗正在进行中,所以风雨不敢公开表露自己的身分,以免被人攻击为可以牺牲忠诚的战士。 事实上,对于那些坚守在昌化城中的士兵,在风雨的原本设想中应该会全军覆没,从而保全了自己的这个秘密,不过现在他也不担心,因为在解了昌化城之围后,军队会重新调配,军官们会得到巨大的奖赏和提拔,士兵们则被分开调离,而假的风雨也将被干干净净的安排好。 如此一来,即便有谣言,也不再有任何的证据,即便有怀疑,也无法再作出什么有力的指证。 这样的安排,从道德的角度来看当然十分骯脏,但是从政治和军事的角度来看,却又非常符合游戏规律,因为这是用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胜利的最好的选择。 风雨并不后悔,也并不感到自己有什么错误,因为这是身居高位者所必需的,他必须为更多的部下和臣民考虑,必须想尽脑子用最小的付出换来最大的获取。在他作为统帅的时候,任何的牺牲都不过是数字,如果要为那些数字背后实实在在的人物悲伤的话,至少得等到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时候才行。 不过作为正常人的话,风雨却很悲伤。 既是为了那些在战斗中英勇献身的战士,也是为了曾经被自己倚为臂助,然而后来又被自己变相流放到印月半岛,远离了风雨军决策核心层的军师孔宓。 孔宓的病情很重。 这个当年因为一句圣龙乃百战之地而被风雨亲自出马请下山来的书生,在帮助风雨筹画了全局战略,剿灭了盗匪,顶住了呼兰进攻,联盟了皇甫世家,收复了高唐之后,却因为和李氏家族的过从甚密而引起了风雨的不快,最终在远征印月半岛的时候,被风雨不动声色的留在了异国他乡。 按照风雨的本意,这只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风雨并没有忽视孔宓的能力,更没有想过长期的尘封,他还是准备重用他的,在帮助赤狮军的独眼统领洛信结束印月战斗之后。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风雨万万没有想到,在印月战场上的匆匆别离之后,竟然会演变成现在的模样:灰白的嘴唇,黯淡的脸庞,枯瘦的双手,无神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眼前的病人时日无多了。 总之,年轻而才华横溢的军师,因为水土不服、感染风寒而一病不起,主从之间差一点就因此而人天永隔了。 不过,孔宓看见风雨到来之后,立刻显露出高兴的神态,脸色也略略红润了起来。 双方的会谈是在极其机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内容。当风雨离开的时候,本来可以名垂千古的一代智囊,已经距离奈何桥不远了,而传奇人物定凉侯风雨则显得悲伤中带着坚定。 没有人知道这场会面具体的内容,更不清楚其深远的影响,当事的三人——风雨、孔宓、李中慧,孔宓很快就离开了人世,而剩下的两个人对于会面也都是三缄其口。 唯一的线索只有风雨和李中慧神色黯淡的走出来时,被贴身侍卫“银枪”赵平听到并传下来的风雨对妻子所说的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让人们了解到有这样一场会面,并且引发了人们对这场神秘会面的无限好奇—— “从这一刻起,风雨军将走向再造圣龙的振兴之路!” 振兴之路! 第十五集玉门喋血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远方来的客人 在世界的东方,有一个古老的帝国——圣龙。 这是一个神秘的国度,曾经威严的号称为天下的中央,曾经强大的令四方朝拜,曾经辉煌的塑造璀璨的文明,曾经骄傲的宣布“犯我圣龙者虽远必诛”,即便是如今呈现了衰弱,也依然是天下各国心中,忐忑唯恐巨龙再次腾飞的根源。 这片伟大的土地,向北延伸至丛林和戈壁,向西面对群山与雪原,向南和向东则是汪洋大海,地大而物博,富庶而文明,总称神州。 神州被圣龙河与圣龙江所灌溉和哺育,在圣龙江的背面,神州的东部,那一片辽阔而坦荡的平原,被称作了齐鲁大地。 在齐鲁大地向大洋凸起的北端,有一座丹霞山,山上经历了数百年的扩建重修,几组不同的楼阁、寺庙、殿堂、亭坊,组成了一个巍峨的建筑群体,那就是神州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蓬莱阁。 整个建筑群层层迭迭,错落有致,浑然一体。翠柏掩映,丹岸托衬,碧波万顷,烟水浩渺,有凌空欲飞之势,更有诗画之意,加上“秦皇访仙求药”的历史故事、“八仙过海”的神话传说,使蓬莱阁更抹上一层神秘色彩,古来即有“仙境”之称。 和这个疑似仙家宝地的千古佳境隔海相望的,是一座由南、北长山岛,庙岛,大、小黑山岛,砣矾岛以及鱼鳞岛、挡浪岛等三十二个岛屿组成的群岛——长岛。 这里是圣龙海防的第一线。 十年前由于安宇人海上侵扰的频繁,激怒了一个公孙世家的庶出子弟——水师名将公孙光。 这个原本一心读书准备考取功名的年轻人,在目睹了安宇贼子残暴的行径之后,愤而将手中的书扔入了火炉,疏尽家财组织招募壮丁,从此踏上了征讨安宇贼寇、保家卫国的英雄之路。 在数次大捷之后,引起了圣龙皇帝萧纪的重视,被赐封为东海伯,统帅水师镇守在此,作为圣龙中部海防的最高指挥官。 这位天下闻名的英雄,便曾经在南长山岛东南部的烽山建烽火台,以防安宇海贼的侵犯,并且发生过几场激战,烽山也因而得名。 但是随着一代名将公孙光的去世,以及公孙家族采取了奇怪的低姿态,所以这里的烽火台已经逐渐的荒废,失去了往日的军事意义,只留下一队戍卒滥竽充数的镇守在这里充当门面。 在圣龙历七五五年的最后一个月的头上,三、两个因为冬季而无法打鱼的当地人,还有那些守备烽火台的士兵,正无聊的围在一起闲聊。 虽然在这两年里,圣龙帝国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有先皇因为呼兰人的入侵,御驾亲征失败而驾崩;有定凉侯风雨的崛起;有两位皇子的争夺皇位,有庞勋乱党的造反,有强藩诸侯的割据,还有安宇对江南的入侵和骚扰…… 然而,这些家国大事和他们无关,更和这个远离中原的岛屿无关。 席卷天下的战乱距离他们非常遥远,而横行大洋的安宇海贼,也不知是因为三十年前名将公孙光的威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多年来都只是侵扰南方,丝毫都未踏足公孙世家的势力范围。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确是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周而复始的运转着,看不到任何的变化。 这里简直可以说是被世界遗忘的桃源。 因此当一名士卒惊讶的大叫看到有一艘大船靠近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纷纷嘲讽这家伙一定是在作梦。 但是,这名士兵并没有看错。 确实有一艘大船缓缓驶来,船上挂着的是一面绣着雄鹰和星星的旗帜,船形构造也和东方的船只完全不同,显然不是安宇人的,但也同样应该不是圣龙人的。 幸好,船上的旗语打着友好的信息。 随着船只的靠岸,出现在人们眼帘的是六、七名金发碧眼、身后各自背着一柄非常巨大宝剑的武士,拥簇着两名和圣龙人一般黑发黑眼黄皮肤的少年。 其中一个皮肤白晰,显然是出身高贵,受到了非常好的调养;而另一个则呈现古铜色的肌肤,嘴唇厚实,身形粗犷而威猛,显然是经常在海上航行的人。 这些突如其来的客人,让当地居民感到十分好奇,聚集在一定的距离外有些畏惧又十分感兴趣的望着;而士兵们则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警戒,只是随着船上一个翩翩若仙、令人惊艳的难于呼吸的美丽少女款款出现,这样的警戒心立刻下降到了极点。 “我来了,神州!” 当先下船的风雪,面对着脚下的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风云世家,这个曾经是东方古老的圣龙帝国最显赫的世家,却因为政治的阴谋,而被迫流亡到位于汪洋大海之外的新大陆的麦坚共和国,多少年来,返回故土可以说是家族长老们一直念念不忘的夙愿。 作为风云世家的嫡子,风雪从小就被灌输了神州的概念,也因此对这片陌生却又熟悉的土地,充满着好奇。 这一次,他作为风云世家的秘密特使,被安排来神州,目的便是和据说是当年流落在了圣龙帝国、如今却迅速崛起、权重一方的风云世家的子弟——风雨——也就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大哥,进行会谈,希望藉此机会,让风云世家叶落归根,恢复昔日的辉煌。 风雨? 每当风雪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一个传奇,更是一个神话。 从一无所有、没没无闻的布衣,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叱咤风云,大战北方强大的呼兰帝国,收复圣龙西北的故土,讨伐西南古老的印月,镇压神州庞勋的造反,用兵数十万,领地千万里,敌人因为他而胆寒,百姓面对他而欢呼,战士崇拜他而狂热,豪门畏惧他而仇恨。 这就是风雨。 从血缘上来说,他应该是自己未见过面的哥哥;从现实来看,他的传奇崛起更为家族带来了完全不同的转折,乃至有可能间接影响到了自己的命运。 同时,也就是因为风雨这个名字,让家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意见对立,究竟是返回圣龙还是继续和麦坚合作,已经成为了风云世家的最高长老会议上争论的焦点。 而风云世家未来的走向,如今则取决于自己这次会谈的结果。 作为家族的子弟,风雪感到了责任的重大——尽管由于从一出生就生长在麦坚,他的心中很难理解,老人们为什么会对圣龙这个让家族流尽了鲜血的国度如此眷恋,但是从理智上他还是倾向于和风雨联合——毕竟是一脉相承的亲人。 而作为个人,风雪则对这个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哥哥,充满着好奇、期盼、忐忑,或者还夹杂着一些一个心高气傲、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对于另一个同样优秀的年轻人的不服。 不管怎么说,面对着风雨这个名字,风雪总觉得自己的内心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其强烈程度远远超过风云世家的其他人。 一方面,他非常自豪家族出现了如此杰出的人物,并且为家族有望重振当年雄风而感到高兴。 另一方面,从小到大,一直被作为风家未来继承人培养的风雪,当然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自信乃至自负,从来都认为自己肯定是当代风云世家最杰出的子弟,天生就肩负着领导风云世家再现昔日辉煌的重任。 只可惜这样的信念,却因为一个风雨的出现,而越来越受到了动摇与挑战,甚至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也受到了威胁,这让他非常的不甘。 “好美丽啊,风雪!” 打断风雪思绪的是那个美丽的少女。少女从船上跳了下来之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迷住了。 只见她完全放松的舒展双臂,迎风而立,双眼紧紧的闭拢,悄悄的深呼吸,显得那么安详恬静,不但是少女身边的同伴脸上露出长者般疼爱的神色,连站在远处的围观者也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深深的为少女的美丽和神态而吸引。 “好了,风馨,谁让你下来的?”被少女打招呼的风雪,怜爱的望了一下自己的妹妹,便立刻摆出兄长的威严,用一种严厉的语气进行了喝斥。 “哼,要你管!” 从小在崇尚个人自由的麦坚共和国长大的少女,显然并没有继承圣龙遵从父兄的传统,而是非常嚣张的哼了一声,鼻子微微的翕了一下,小嘴也略略向上翘起,那娇嗔的神情说不出的可爱。 兄长的权威被大大挑衅的风雪,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个妹妹从小就胆大妄为,和年岁相仿的云明月一起成为了风云世家人人头疼、却又人人怜爱的两个小煞星,到处惹是生非,偏偏长得如此清纯可爱,每当东窗事发便咬着嘴唇噙着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恨,责罚不起来,于是更让这两个小魔女变本加厉、无法无天的恶性循环下去。 这一次更是过分,居然偷偷的躲到船上来,跟随自己离开了麦坚,让处在四周一望无际大海上吃惊看到妹妹的自己,不得不接受如此既成的事实。 果然,在风雪终究无法显露出兄长的威严之后,少女更加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到刚才和风雪一起下来的那个古铜色肌肤的威猛少年身边,指着他手上的令牌好奇的问道:“笑天哥哥,这是什么?” 云笑天在被问到的时候,正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出示给了反应过来准备上前质询的士兵,那些士兵见到这枚令牌之后,立刻表露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非常恭谨的退了下去,并且自觉的喝令当地的居民不要前来打扰。 少年迅速的将令牌放回怀中之后,发觉少女正好奇的注视着自己,不由脸上立刻通红了起来,连忙抿了抿自己厚实的嘴唇,有些紧张的答道:“风小姐,这是当年公孙光将军留下的令符。虽然公孙将军当年被奸人所排斥,在郁闷中病故,但是他的旧部依旧活跃在大海之上,继承了将军的遗志保卫着神州的海疆,因此受到了沿海军民的尊敬。 “只要出示了这枚令牌,圣龙从南到北千里海岸,无论是士兵还是民众,都会恭恭敬敬的加以遵守。” “噢,那这位将军还真是一个英雄啊!” 少女纯真的支起了下巴,充满着崇敬的说道。与生俱来的对英雄崇拜的浪漫情调,让少女不由得进入了自己幻想的世界之中。 “哼,如此英雄却不得圣龙重用,可见这个国家真是垂垂老矣了!公孙光为这样一个老朽的朝廷卖命,也只能算是愚忠!” 不同于少女的观点,受到家中长老影响而对圣龙帝国有着根深蒂固的怨恨的风雪,忍不住出声讽刺道。 “那只是圣龙皇帝昏庸!但是公孙光将军为的是天下百姓,是江山社稷,顶立于天地之间,坦坦荡荡,可昭日月,这也正是天下百姓对将军如此景仰的原因。 “我辈男儿自当以将军为榜样,报效的是神州大地,扶助的是百姓黎民,这便是千秋忠义,万古豪情!” 由于一向景仰的英雄受到了嘲讽,云笑天居然一反平时的沉默寡言,言谈之间慷慨而激昂,完全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和风雪不同,作为风云世家庶出的旁支,他在年幼的时候,便被委托给公孙光将军的旧部七海龙王收养,绿林好汉七海龙王便带着他行侠于圣龙海疆。他被当作风云世家在圣龙的一枚棋子放置了起来,直到这次,为了让从未踏足神州的风雪顺利进入圣龙,方才被启动。 由于自幼受到七海龙王民族情结的影响,虽然一样痛恨圣龙朝廷,但是云笑天远比风雪更为热爱神州,言语之间大有为了神州慷慨赴义,视死如归的气概,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群的一片叫好声。 这些远离圣龙政治风暴的百姓,虽然没有什么见识,甚至有些粗鲁无文,但是却非常崇拜抗击安宇侵扰、保卫家园的公孙光将军,对于家园故国更是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热爱,因此在听了云笑天这番慷慨淋漓的话语之后,便立刻表明了自己支持的立场,让风雪感到了孤立,脸色青一块、红一块的,更为难看。 一时间,来自麦坚开明文化陶冶的少年,和受到东方绿林江湖传统熏陶的好汉,面对面的对峙着,气氛十分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危险。 “喂,这里好美丽啊,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非常讽刺,原本在风雪看来非常担心会惹麻烦的少女,却出人意料的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了和事佬。她婉转轻悠的话语立刻缓解了紧张的情绪,风雪固然是暗自警觉,压制了心中的恼怒;对峙的另一方更是再次莫名的脸红,急忙收敛心神,考虑起如何向美丽的少女介绍起这片让他热爱和自豪的土地。 “这里虽然只是神州的一个岛屿,但是风光宜人,景色优美,绝对不下于对面天下闻名的蓬莱阁!” 羞涩的少年稳了稳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凭借着自己对这里熟悉的了解,指着四周向少女详细的介绍道:“你看,那边的大黑山岛拔海而起,山壁如削,陡立险峻。聚仙洞就在岛东侧悬崖之下,九个仙洞中最大的一个是传说中八仙聚会、饮酒的地方,洞内千岩况秀,洞顶滴水叮咚,洞底水色深蓝,划小舟入内如入仙境。 “还有旁边的万鸟岛,顾名思义拥有着千百种的鸟类,由于岛上鸟类繁多,因而外来的人干脆直呼万鸟岛。 叫得多了反而渐渐淡忘了原来的名字。 “再过去,北长山岛最北端,有一海湾,就是古今闻名的月牙湾。它宛如一钩新月,倚山抱水而卧,前方一泓海水碧蓝如缎,左右两座山峦,苍翠秀丽。 “这里最吸引人的是撒满海滩的球石。它大小不一,小如珠玑,大如圆月,色泽斑斓,白的如美玉,红的似玛瑙,有斑点的像琥珀……夏日,这里是一个理想的游泳场;冬日,这里则是个观潮的好地方。 “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则是被称作沙门岛的庙岛。那里周围海阔水深,是天然的锚泊浪港。岛上有数百年前建造的海神庙——‘天后宫’。海神娘娘铜像金光灿灿,栩栩如生。该岛在古代是囚禁犯人的地方,‘八仙过海’动人的神话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天后宫’附近,更有一处奇景——‘海上湖泊’庙岛塘,它是由十几个似翡翠、玛瑙、琥珀的岛礁相互联结、环抱而成,湖面水平如镜。” “哦,这里真的好美啊!”少女一边看着四周的风光,一边听着少年的介绍,不由得心旷神怡,大叫了起来,却突然停顿下来,收敛了笑容,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转首向身边的两人问道:“我们不是要去神州吗?为什么不直接登陆,却要先来这个小岛?” 你才察觉到吗?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啊! 风雪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也只有身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才会被少女美丽可爱的外表欺骗,对妹妹了解透彻的兄长,半点都没有试图触怒逆鳞招致河东狮吼的打算,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因为我们要先去‘天后宫’见一个人!” 第二章夹缝中的风云世家 “云济大哥!明月姐姐!” 风馨绝对没有想到会在长岛的“天后宫”看见云济兄妹。 不过很显然,身为麦坚特使,早就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云济,看见了这个和自己的妹妹一样顽皮的风馨突然出现在本来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也同样大吃一惊,狠狠的朝自觉心虚的风雪瞪去。 而同样娇艳美丽的云明月,则如同彩蝶一般扑上前去,两个久违了的女孩立刻在怪异的大叫声中兴奋的拥抱在一起,互相牵着手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丝毫不顾周围的场合,更谈不上什么淑女的风度了。 “云笑天参见大公子!” 相对而言,担任向导的云笑天则表现得非常一板一眼。虽然都是云家的子弟,不过身为正室嫡子的云济和庶出的云笑天,在风云世家的地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原本作为领头的风雪,却只知道呆呆的看着云济身边正和自己妹妹聊得起劲的云明月,一时间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风雪,风雪!” 在云济大声的叫唤之下,风雪方才回过神来,看见云济略皱着眉头,而云笑天也是一脸古怪、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由脸色一红,急忙干咳了一声:“对不起,我们谈正事吧!” 云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起来还是自己妹妹云明月惹的祸。 麦坚的风气相当开放,生性活泼又美丽动人的云明月自然不乏追求者,其中也包括了她的表兄风雪。 只是云济也清楚,云明月不过是少女好玩的心性,始终没有将那些追求者放在心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故而惹了不少是非,这才把这个宝贝妹妹带来了圣龙。没想到逍遥山庄的事情余波未平,今天却看见风雪对明月显然也是一派痴情的模样,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以至于连一向从容不迫的云济也感到了头疼。 “好了,我离开麦坚已经很久了,现在国内的局势如何?” 知道这类事情只能够顺其自然的云济,很快顺应了风雪的请求,转入了正题。 “现在国内的鹰派非常嚣张,对于麦坚舰队在印月半岛的失败和退让十分不满意,麦卡西甚至提出了出兵全面占领印月半岛的议案。虽然这个议案在国会并没有通过,但是主战派的势力非常高涨,由于我们风云世家主和,又是来自圣龙,以及和风雨的关系,所以处境非常微妙。 “眼下,家族内部也产生了非常巨大的分裂。老人们大多数主张返回圣龙,但是中层的家族成员因为大多已经在麦坚置下了产业,并且成立了家庭,所以反对声不小。年轻一代则因此分成两派,主张返回圣龙和留在麦坚的都大有人在。” 风雪叹了一口气,他这次前来圣龙,如同是在走钢丝,家族给予了他考察和自主处理的特权,因此实际上,等于承担起了主导家族未来走向的重任,这让他有点沉重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风雪,我们恐怕已经很难选择继续留在麦坚了!” 风雪话语刚落,云济便异常严肃的说道。 他很清楚风雪此次前来,是因为家族对于自己三番四次都没有成功劝说风雨和麦坚合作的不满,但是作为家族的一员,他觉得有责任向风雪说清楚事实的真相:“根据我和风雨接触的经验,他为了维护自己圣龙英雄的形象,是绝对不可能和代表麦坚的风云世家合作的。 “所以除非风云世家断绝和麦坚的关系,否则你们双方很难达成一致的意见。可是,由于上个月麦卡西的儿子被杀的事件和我们有关,所以我们的选择已经非常狭小了!” “什么!” 在听了云济关于逍遥山庄的陈述之后,风雪大吃一惊。 麦卡西是麦坚著名的鹰派首领,在麦坚举足轻重,如果和这样的家族闹翻,除非风云世家展现自身刻意隐藏的实力,否则日子将会非常难过,而这种展现不但会阻碍风云世家复仇的计画,而且还会让其他势力感到威胁以至于更加孤立。 这的确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虽然风雪赞同和风雨合作,但这仅仅是出于血缘和增强家族实力的考虑,从小出身于麦坚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家族恐怕终究要离开那片自己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土地时,心中充满了失落和空荡,过了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有些踌躇的问道:“现在……现在圣龙的情况如何了?” “局面非常混乱!” 云济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庞勋和同一教联手,在江南声势越来越大;上个月燕南天又和呼兰帝国联手进攻风雨军,错失了两级;其他诸侯则开始连横合纵,各有算盘。总之,现在的圣龙,真的是一片混乱,根本说不清谁会是真正的赢家!” “燕南天和呼兰帝国联手对付风雨军?” 由于从麦坚远航而来,所以不知道此事的风雪不由惊呼了一声。 虽然他远离圣龙,甚至可以说远离东、西大陆,但是自幼受到的良好而专门的教育,让他很清楚呼兰帝国的分量,也清楚燕家铁骑则是圣龙目前仅剩的、依然能够保持当年全盛时期战斗力的军队了,这两家的联合对于风雨军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风云世家目前试图转变立场和策略,完全是因为风雨的崛起,而如果风雨军抵挡不住这场实力悬殊的攻击,那么所有的事情…… 想到这里,风雪不由一颤。 “放心吧!” 云济拍了拍表弟的肩膀,宽慰的说道:“风雨的确厉害,他启用了早就安排好的计画,扰乱了呼兰帝国的内部,让呼兰大军的主力目前无暇南下,又同皇甫世家以及萧剑秋联手,牵制住了燕南天,因此形势已经好了很多,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如今反而是他到底下一步想怎么做,成为了如今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 “这怎么可能?皇甫嵩和萧剑秋难道看不出这是在与虎谋皮吗?稍稍动一下脑子,就应该知道他们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坐山观虎斗!” 听到风雨居然和皇甫嵩、萧剑秋联合,风雪不由得大吃一惊,实在想不通以皇甫嵩和萧剑秋的头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虽然风雪身居远隔重洋的麦坚,但是由于风云世家和圣龙帝国特殊的渊源,使得这位家族重点培养的年轻人,自小就非常了解圣龙帝国的势力分布状况,对于圣龙帝国几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更是了如指掌。 因此,他实在想不通,皇甫嵩素来有“狐狸”之称,萧剑秋也有“贤王”之誉,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如此鼠目寸光?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身处乱世,要想称雄争霸,智慧谋略固然重要,但冒险也同样必不可少,瞻前顾后、太多计较反而会束手束脚,一事无成!” 在圣龙待了很久的云济,显然比目前还只是对权谋纸上谈兵的风雪更为实际,因此反倒非常理解皇甫嵩和萧剑秋如此选择的苦衷。 所谓富贵险中求,身处圣龙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乱世,实力决定了一切,但是实力的拥有绝不是上天恩赐,也很难依赖家族传袭——事实上,古往今来的每一次乱世都恰恰是对众多旧家族的摧毁,因此无论是布衣出身的风雨、庞勋,还是原本就世族贵胄的燕南天、萧剑秋、皇甫嵩,只要他们有着争雄称霸的野心,就不得不在这场大赌局中豁出性命的赌一把,承受大风险,获取大收益。 这就如同圣龙帝国建立之前的战国纷争,尽管割据的其他各国同样人才济济,也清楚如果不能够联合起来的话,就会被强国各个击破,但是出于野心和欲望,或者说为了强大而不受制于人,他们唯一的选择却依旧是趁火打劫,在以大吃小的吞并中发展壮大,这也就给了强国可乘之机,最终便是连横战胜了合纵。 在这种情况下,萧剑秋和皇甫嵩的选择不能说没有道理,他们有着不得不冒险的理由和必然。 当然,如此深奥复杂的考虑,绝对不是初出茅庐的风雪所能理解的,但如果他不能够参透这个道理,就无法在圣龙帝国风云机会中立足,更谈不上完成家族的任务,因此尽管有些责怪家族怎么会把如此重任交给尚不成熟的风雪,事到如今,云济也只好耐心的向这个表弟解释道: “皇甫嵩和萧剑秋这么做,也是有着他们通盘的考虑。要知道,在这样的一个乱世,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要想关起门来谋求发展,无异于天方夜谭。 “毫无疑问,对于一心想掌控圣京、以便利用正统身分号令天下的萧剑秋,和老谋深算、更为顾虑同样豪门出身的燕南天的皇甫嵩来说,坐壁上观仅仅是自保无恙,却绝对无法满足他们的野心。 “毕竟,风雨和燕南天都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在这两个人的运筹帷幄之下,即便是两败俱伤也未必会有什么现成的便宜,可以让别人舒舒服服的去捡,搞不好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更何况还有可能在一方大获全胜之后,转移目标到他们这些旁观者的身上,那可就是真正的唇亡齿寒了。 “相对而言,帮助暂时处于劣势中的风雨,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却正好可以乘这个机会逼迫风雨做出最大限度的让步。尽管目前还不知道风雨究竟私底下答应了什么样的条件,以至于让他们如此积极的参与,然而只要能够有足够的手段确保风雨兑现诺言,那么一旦获胜,他们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不能够获胜,只要保持燕南天和风雨之间的力量平衡,他们也就照样有机会浑水摸鱼,实在比消极的坐壁上观高明的不知多少倍!” 说到这里,云济也颇有感慨,相信风雨也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方才从容不迫的达成了和皇甫世家以及辅政王之间的联盟,从而摆脱了迫在眉睫的危局吧? 回首这几个月,这场从盖憎天旧部发动兵变引发的战争,由于呼兰帝国的介入,而从燕字世家和风雨军的内战演变为一场更为错综复杂的纠纷,几乎汇聚了当代圣龙帝国所有最强大的、也最有希望问鼎江山的势力。 在战争的初期,风雨军无疑是出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从政治上道义,还是从军事上实力,都远远不如对手,却没有想到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能够扭转乾坤。 如今,由于风雨军在昌化城下抵挡住燕家军二十万大军,并且联盟了皇甫世家和萧剑秋、混乱了呼兰帝国,逐渐从最初的被动转为主动,充分表现出风雨强而有力的军事、政治和外交手腕。 以至于目前风雨军的主力西线正在进逼玉门关,东线和皇甫世家、萧剑秋的联军则兵压圣京,在圣京周围与燕南天的大军对峙,从表面上似乎形势一片大好,由此可见风雨已经绝对不再是单纯的一员军事上的名将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表面的现象,风雨军要取得实质上的胜利,依然有待时日。 云济望了一眼风雪,既然对方是家族前来和风雨谈判的代表,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让这个表弟清楚风雨军目前的真实情况,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在你去凉州见风雨的时候要注意一点,风雨眼下似乎一片顺利的背后,其实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东西两线作战的战略劣势,一旦等到呼兰帝国缓出手来的时候,一个多月前风雨军岌岌可危的处境,随时都可能重现,而现在并肩作战的盟友,也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从背后插刀的敌人。 “因此,神州西部的交锋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任何其他势力的介入都有可能打乱现在的天平,风雨现在最需要有盟友的加入。而这个,恐怕也正是风云世家能够和风雨谈判,并且争取更好的条件的重要筹码。 “所以你来得很是时候,本来我都已经准备亲自去一趟凉州了。 “只是,要想让这次会谈有所收获,就必须下定决心,究竟是让风云世家全面和麦卡西抗衡,在可能失去重返圣龙的机会的情况下,维系在麦坚的基业;还是果断的离开麦坚,重新为了变成神州的一个强大家族而奋斗。 “两者必居其一,无论是风雨或者麦坚,以及我们自身的实力,恐怕都不能够允许两者兼得!” “风雨?”风雪喃喃的自语了一声。 真想不到在北方最强大的帝国和圣龙最精锐的军队的联手之下,依然能够从容不迫的撑过来,这让风雪对于自己这位从来没有谋面过的哥哥,更增添一份敬意和好奇,同时也发自内心深处的涌起一股争雄斗胜、一较高下的强烈欲望。 “云济大哥,你为什么要和我们约在这里见面?” 正当风雪胡思乱想的时候,风馨却从与云明月久别重逢的阔谈中清醒过来,转首向云济娇嗔的说道。 “因为明天对面的蓬莱阁,将会有一场非常热闹的好戏!”一反刚才谈话时的严肃,云济收敛了心情,笑嘻嘻的说道。 他和风雪在这一点上倒是有着非常的一致——眼前这两个美丽可爱的少女绝对不好惹。 “什么好戏啊?”富有好奇心的少女,立刻紧盯着云济的脸庞。 “明天公孙无用要为他的孙女比武招亲,这可是如今神州最轰动的事情了,各方的精英人物都会闻风而来!” 不等云济回答,一旁的云明月抢先说了出来。 “哼,明天我倒要看看那个公孙家的女孩,到底怎么漂亮!” 几乎同时,两个少女不约而同的说出了相同的语言,在无忧无虑的她们眼里,显然无论是家族还是军国大事,都远远比不上容貌高下优劣的比较更为重要。 面面相觑的三个男人只好强忍住笑意,对于少女的本能反应唯有视而不见,在云济的安排下,商讨起接下来的事宜。 作为风云世家杰出的子弟,无论是云济,还是风雪,以及云笑天,都清楚这次公孙无用的比武招亲可不是什么图个热闹、找个女婿那么简单,作为四大家族中最为低调,但是却实力雄厚的公孙家族,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关系到整个天下的格局。 事实上,自从庞勋叛乱被镇压之后,随着辅政王被削弱权力、议政王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圣龙帝国的权力格局,就处在重新清理的状态之中。 这样的趋势,更由于如今西北战场的风云变幻而更为微妙了。 应该说,当前的圣龙,在权力的重整之中出现了两条战线。 一方面是西部你死我活、直截了当的战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另一方面则是诸侯们连横合纵、权术阴谋的外交,不动声色之间战胜于朝廷。 其中联姻便成为了其中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尤其因为西部愈演愈烈结果却又扑朔迷离的战争,而更显得微妙和关键了。 相对于烽火连天、血肉横飞的神州西部,在神州东部的联姻结盟运动,似乎非常的温文尔雅,只是在这彬彬有礼、谈笑风生的背后,却同样是以力量为盾牌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危机四伏。 这是一场看不见鲜血的战斗。 老奸巨猾的政客们,权重一方的诸侯,在这里笑容可掬,却又皮里阳秋。所谓的联姻,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交换,权力的同盟。 由于燕南天的千金燕芷若突然亡故,更让这次公孙家族的联姻变得微妙和重要,一时之间,公孙无用的孙女成为了天下最为娇贵、最为抢手的新娘。 毫无疑问,圣龙历七五五年十二月六日,将是一次天下英雄的大聚会,也是一次权力游戏的大展演。 尽管很多势力都面临着严峻的危机,甚至是激烈的交战,但是几乎神州所有重要的藩镇:燕字世家、皇甫世家、令狐世家、卞州留守上官明镜、晋阳留守章翔、扬州刺史秦凤鸣依然纷纷派出了自家的子弟前来求亲,跟随而来的当然是各自麾下最为精锐的死士。 与此同时,辅政王萧剑秋、议政王萧成秋、定凉侯风雨,乃至远在岭南的岭南节度使杜绍权等人,虽然没有前来求亲,却也派遣了亲信参加观礼。再加上天下江湖草莽之间能人异士、自负文韬武略的少年豪杰,真可以说是汇聚了整个圣龙帝国年轻一代的精英。 的确是一场不可不看的好戏。 风雪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期盼。 云笑天则有些遗憾。 因为在把风雪送到云济这里之后,他便要启程返回江南,投入抗击安宇的战斗,不能够藉此机会见识一下天下英雄,而且还要和那个疑为天上仙子的风馨分离,这一切都让他有些落寞。 只是一想到神州河山正在遭到安宇海寇的蹂躏、江南百姓因为令狐家族的龟缩而呼救无门,却又让这个自小受到江湖侠义影响的少年,立刻在心中充满了斗志。 第三章难以结束的战争 曾经让天下四方朝贺的圣京城,在短短的两年内,经历了太多的战乱,数次易手,屡屡遭受强敌压境、兵临城下的危机,因此而显得格外萧条、门庭冷落,这在圣龙帝国全盛时期,真的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圣龙历七五五年的最后一个月,居住在圣京的百姓,只要不是白痴或者与世隔绝,就都清楚这座城池眼下真正的主人,绝对不是那个在巍峨庄严、深径通幽的皇宫里的九五至尊,而是城东摆着两头硕大无比的石狮、四周戒备森严的大将军府中,那位新近被赐封的圣龙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幽燕节度使的平安王燕南天。 天下兵马大元帅和幽燕节度使是官爵,以前也有不少人做过,但是平安王的封号却是绝无仅有的,是燕南天为了凸现自己的地位、展示自己的实力、试探天下诸侯的反应而威逼广陵帝册封的。 很显然,燕南天采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政治行动,获得的是圣龙帝国从来没有的殊荣,目的是震慑天下的诸侯,显示自己的力量。 早在当年圣太祖开国之后与众将立下了“白马之盟” 后,圣龙帝国就从来没有异性封王的先例,而如今曾经可以令天下失色的圣龙天子却不得不违背了祖训,屈从于一个藩镇的压力,这也确实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圣龙帝国不可避免的衰朽和没落。 不过身为平安王的燕南天,此时绝对谈不上太平,在他的眼前是一个标有山川河流的作战沙盘。 圣京位于沙盘的中央。 在圣京北方、西方、南方甚至西方,都出现了代表着敌对的军团,还有一些中立的势力居于重要的战略位置,虎视眈眈显然不怀好意。 这就是燕家军的现状。 昌化城的围攻,可以说是在燕南天和风雨这两位对阵主帅同样的瞠目结舌之中,落下了帷幕,成千上万英勇战士的鲜血最大的作用,便是为历史的幽默和战争的难测作了一个血淋淋、活生生的注脚。 唯一不同的是燕南天输掉了面子,却因此躲过了风雨为他精心准备的炮阵轰鸣;而风雨虽然赢得了声誉、再次塑造了神话,却不得不重新部署自己的战略构局,同时还得面对“存心牺牲将士”的谣言。 眼下,风雨、皇甫嵩、萧剑秋的三家联军,已经向圣京咄咄逼人的挺进了。 在北面,认定燕南天是昌化兵变的主使人,一心要报杀子之仇的耶律明雄,已经率兵渡过了圣龙河。 在西面,解救了昌化之围后,蒙璇、尚兴统率着七万大军以方阵的形式,步步为营的逼来,与从夏州出发自子午谷穿插而来的十万皇甫世家的大军会合,已经到达了圣京西郊的护卫堡垒阳城。 此外,萧剑秋和皇甫嵩的二十万联军从鄂州出发,兵分两路:一路由皇甫嵩率领沿陆路猛攻清泥、峣关这两道圣京南面的门户;另一路则是萧剑秋从水路绕至圣京的东侧,已经和驻守骊山的守军展开了激战。 更为头疼的是,作用齐鲁大地的公孙世家和卞州留守上官明镜、晋阳留守章翔联成一气,在严守中立的名分下,占据了从燕家军大本营幽燕到圣京之间的两翼,随时都有可能会反戈一击,不仅严重威胁着燕家军从幽燕来援路线的安全,更让燕家军的精锐兵马不得不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抽调出来,进行监视和防备。 一道严密的包围圈就此形成,燕南天突然满心苦涩的发现,自己居然处在了几个月前被自己击败的庞勋相似的位置上了。 更讽刺的是,就在十多天以前,风雨还是被呼兰帝国和自己的燕家铁骑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却主客易势,轮到自己品尝处处受敌、四面楚歌的味道了。 这样转变,和军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纯粹是政治、外交和权谋的运作,虽然处在敌对的位置上,燕南天也不得不佩服风雨的厉害,同时也更加警觉到这个西面的敌人绝不仅仅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名将,看来对于权力的运用,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面对这样的情况,燕南天终于发现,自己这段时日由于圣京的轻易得手和成功的排斥了萧剑秋,而变得太过于自负和轻敌了。 相对于轻率的和风雨军作战等错误相比,更为严重的错误便是小看了圣龙帝国千年传承的根基。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统治了神州这么多年的圣龙帝国,早就将神圣化统治的纲常伦理深入人心了,自有一大批自诩为忠孝节烈的白痴,依然不计后果、前仆后继的拥护着圣龙帝国的正统。 正由于忽视了这一点,所以没有充分运用广陵帝的号召力讨伐风雨,失去了政治的主动性;而强逼广陵帝册封自己为平安王,现在看来也的确操之过急了。 逼迫广陵帝册封自己为王,虽然可以向天下人显示自己的实力和改造帝国的决心,从而赢得对帝国已经失望的人们的支持,但同时也加深了那些依然拥护着帝国正统、势力显然极为庞大的那部分群体的仇恨。 “挟天子以令诸侯”,绝对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既可以藉此机会夺取中央的大权,但也因此引来了其他诸侯的警惕、仇恨、戒心与蠢动。 而现在的燕家军无疑没有很好的利用这柄双刃剑。 对于广陵帝这张政治牌的草率处理,和没有充足估算到那些传统力量的强大,导致了燕家军在政治上处于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并由此影响到了军事。 “智庵,派人分别去同皇甫嵩,萧剑秋,风雨议和!” 咬着牙齿,良久之后燕南天叹了一口气,言语之间显得软弱起来,看来这头从来都是横行无忌的猛虎,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必须向现实低头,终于接受了智囊张兆的建议。 “属下这就去办!” 身边的张兆听了这句话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最为担心的就是燕南天不顾一切的和风雨为首的联军硬拼,这样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白白的让别人坐收渔人之利,而燕南天如今明智的决定退让,总算让他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只是,欣喜之余的张兆并没有发觉,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得燕南天面色阴沉,目光始终盯着沙盘,或者说沙盘的其中一个焦点,一个大胆的军事计画,在这位纵横圣龙东北半壁的军人心中迅速萌芽—— 即便要妥协,也应该在让对手充分领教了自己的实力之后! 燕南天冷冷的一笑,在内心高傲的发誓。 虽然是多年的心腹张兆,此时也没有意识到做为幽燕子弟的三军统帅,燕南天的尊严绝不允许他在屈辱的情况下低头,只有用战场上的胜利,来体面的结束这场不合时宜的战争,才是他唯一的选择。 于是,当口若悬河的特使行色匆匆的离开圣京,分别前往皇甫嵩、萧剑秋和风雨这三个当代强藩的营地时,燕家军的反击也已经在默默的准备着。 “还真是失败啊!” 同样满怀挫折感的,却是和燕南天以整个圣龙江山为棋局的对手风雨。原本想要诱敌深入一举重创燕家军的风雨,却因为部下出色的守城,而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计画,看着眼前似乎一片大好,其实隐忧重重的局面,圣龙帝国的定凉侯殿下同样为自己所犯的错误而懊悔,同时更为未来的发展而沉思。 “死守昌化城的将士这次损伤十分惨重,我援军到达之际只剩下了四千余人。不过属下已经和高凤阳大人一起部署妥当,军中的谣言也得到了控制。” 就在风雨沉思的时候,魏廖匆匆的跑了进来禀告道。 “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处理,好好抚恤阵亡的战士,幸存的则予以英雄的待遇,同时我会亲自接见赵亮、风天华,尤其是风天华,血衣卫必须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加以秘密监控和调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准备好好的重用。”风雨有些苦涩,同时也带着一些愧疚的说道。 这次还真是有点亏了。 从底层攀越上来、一向习惯了用数字来看待战果的风雨,直到现在方才发现,虽然在军事和政治的斗争史上,有时候的确需要非常坚忍的牺牲,身为统帅确实是时刻都必须在局部的牺牲和全局的胜利之间进行残酷的权衡,但是毕竟放弃忠实的部下这样的行为,违背了伦理与道德,即便找出无数堂而皇之的理由,却终究无法取得自己良心的平安。 而且如今,“牺牲部下来换取胜利”这样的谣言可大可小,虽然战争和权谋的斗争是必须有所牺牲的,无数成功而又传奇的战例,都是在做出惨烈的局部牺牲后方才取得的,妇人之仁只会招来更为惨重的损失乃至失败,但是如果主帅被认为是刻薄寡恩的话,会严重影响全军的士气和战斗力,因此的确需要谨慎处理。 教训是惨痛的! 很久以后,年轻的统帅方才意识到,其实他正是通过了这个事件,终于从战场上单纯的功利角度摆脱了出来,逐渐开始从人性的立场来看待天下的争霸,真正的成为一个成熟的战略家和政治家。 不过风雨对于这件事情在全军造成的负面影响,终究并不是十分担心,毕竟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十分牢固,而且自己秘密离开昌化的事情也只有李中慧、魏廖两个人清楚,即便是守卫昌化的战士也最多有些怀疑而已,绝对不可能留下什么证据的,而军队只需要获取不断的胜利,就可以缓解他们的不满。 现在让风雨更为担心的是战局—— 尽管和皇甫嵩、萧剑秋的联军,已经对圣京形成了包围之势,公孙世家等藩镇的反应也明显是看好戏的态度,但是联军的总兵力只有四十多万且四处分散,并不占据绝对的优势,而且三家各怀心机,其他藩镇的立场更是摇摆不定,力量的对比随时都会变化。 相对而言,燕南天则处于内心作战:大将朱全率领七万大军,凭借着工事死死守住了清泥、峣关一线;五万韩陵守军随时都有可能东进,与圣京的兵马夹击联军东线的军队;圣京则拥兵二十万,完全可以应付西线、北线的联军。 从军事上看,燕家军所处的地理位置,显然得以在兵力的投放和运动上速度更快、时间更短,兵力的调度也统一集中。 从政略上看,虽然因为齐鲁的公孙世家、卞州的上官明镜和晋阳的章翔态度暧昧,导致了燕家军从幽燕的大本营到圣京之间的联系受到了威胁,但是远远没有像风雨军要同时应付几个战场而把兵力分散的那么开;而且燕南天一人决断着全军上下,并且手中还握着皇帝这张王牌,也远远比各怀鬼胎的联军强多了。 真是一个愚蠢而又教条的分进合击——对于皇甫嵩如此自作聪明的部署,风雨早就一肚子怒气了,天知道这个老狐狸脑子出了什么错,不但断然拒绝了自己的建议,而且连他最为信任的义子梅文俊的意见也听不进去,如果说是为了确保自己第一个进入圣京,这恐怕不是一向注重实力的皇甫嵩的风格吧? 想到这里,风雨的心中不由一动。 萧剑秋一心想藉此机会掌握圣京,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拥有着先帝血脉的辅政王,只有在圣龙帝国千年传承的的心脏发号施令,才更具备正统的意义,也才能够令天下人争相拥戴,这也正是萧剑秋屡次不惜血本,要夺取圣京的意义所在。 为了更为深远的战略和政治上的价值,立志要中兴圣龙的萧剑秋的确别无选择,在风雨留下辅佐其主掌朝政的誓言书之后,双方的结盟也就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了;而换一个角度看,如果不能够实现这样的抱负,局限于鄂州一隅,恐怕才是对这位当今圣龙皇室难得一见的奇才最大的讽刺吧? 但是皇甫嵩呢? 这头老狐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他不背后捅刀,就已经是万幸了。 在这次出兵联盟的事情上,皇甫嵩却一反常态的好说话,虽然也提出了很多条件,但总觉得都是一些细枝末节,根本无关于战略大局,或者是非常遥远暂时无法实行的,如此痛快真是匪夷所思,让风雨不由得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只是如今自己毕竟是有求于人的一方,为了三家联盟以缓解危机,不得不做出了包括交出这次联军指挥权在内的重大让步,对于皇甫嵩,也自然不能够有什么过多的要求,所以在被推举为盟主的皇甫嵩如此坚持下,实在不好进行干预和反对,真是可恨! 总之不管怎么说,现在绝对不是一举解决燕家军的好时候! 风雨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在如此的形势之下,联军不但没有什么太大的胜算,而且相反的,还很有可能会被燕南天反戈一击,一败涂地。 面对这样的情形,风雨就更为惋惜自己没有伏击到燕家军了。 早知道还不如放弃死守昌化,采用逐次抵抗、逐次退却的战术,应该同样可以达到拖延时间,完成后方部署的效果。 回想起先前的部署,风雨感到有些后悔。 当初蒙璇和尚兴为了阻止自己死守昌化,曾经不约而同的提出了这样一个替代方案,事实上风雨自己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但是在对这两个方案进行了非常慎重的比较之后,风雨还是选择了前者。 在风雨而言,之所以最后否决了这样的方案,主要是因为昌化到锦州之间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川,不适合部队处于劣势之下的野战;而如果要放弃锦州把战场进一步西移,则不得不顾虑到政治方面的影响和其他藩镇的反应,以免平添变数。 没想到的是,自以为采取了保险的方案,却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变数——三万人装备参差的军队,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竟然顶住了二十万精锐雄师的猛攻,这不能不算是圣龙帝国军事上的一次奇迹。 幸好通过这次战役,让风雨军凸现出一员优秀的将领,并且打出了风雨军的军威,也没有太吃亏! 事到如今,风雨也只好如此安慰自己了。 “风侯,根据情报,燕南天正在秘密调动军队,有迹象表明这次派来特使和我们谈判,唯一的目的便是拖延时间和进行离间,这位燕大帅恐怕眼下更期望自己在军事上取得胜利,而不是谈判上进行妥协!” 就在风雨和魏廖谈话的时候,李中慧脸色有些沉重的走了进来,给风雨带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缓兵之计,外加离间?” 风雨略带讽刺的猜度着对手的用意,楞了一会方才皱了皱眉,面对着妻子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看燕南天是因为女儿的死或者和呼兰人的联盟,方才决心和我们誓不两立;还是仅仅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在劣势的情况下言和?” 不管怎么说,风雨始终都不相信燕南天会因为意气,或者和呼兰人那种根本不牢靠的政治协议而拒绝与自己和解。 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燕南天完全应该具备冷静和理智的克制,从战略的高度来做出取舍。 “我想两者兼而有之,但主要是因为燕南天希望用一场大捷,来增强自己谈判的地位,以强者的姿态来结束这场战争!” 显然,妻子的判断和风雨一致。 “那么,这场战争还真是有点难以收场了!”风雨苦笑着说道。 尽管战争是也只能是政治的延续,但是千百年来的历史上,又有多少的战争是在理智下进行,在理智下结束的? 在白骨遍野、血流成河的背后,更多的却仅仅是因为高居上位者某种或者简单或者可笑或者冲动或者不合常理的心血来潮,以及莫名其妙的理由,发动了起来,无论是否达到了这些高高在上者的目的,结果必然是家家哀歌,户户白幡。 现在燕南天和风雨的争斗也同样如此。 为了长远的政治影响和战略主动权,以及对天下的号召力,圣龙帝国的两大强藩,都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劣势的情况下结束战斗,于是周而复始的战争,势必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反复上演,为了一场双方都想结束的战争而继续战斗,除非一方打败了另一方,或者两败俱伤,谁都没有力气继续下去为止。 这对于交战的双方不利,对于天下黎民不利,对于圣龙的万里江山更为不利! “别想这么多了!” 妻子轻轻的握住了丈夫的手,她非常理解丈夫的心情。 事实上,作为高丽王国流亡的王族,李中慧更是有切肤之痛,因为就在曾经的过去,仅仅是由于圣龙帝国皇帝的好大喜功和当时高丽国君的死要面子,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远征,摧毁了城市和村庄,夺取了两国无数的性命,同时也让自己的家族失去了家园和故国,流亡到了异国他乡。 “不错,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看来就只有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了!” 风雨耸了耸剑眉,双眼暴然射出一道寒光。 能战方能和,能攻方能守,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 只是,这样一来和燕南天的战斗,在自己从西线真正抽出手之前,恐怕将会非常困难的延续下去了,而西线,则依旧成为决定着风雨军未来的关键! 不知道从何时起,圣龙帝国开始采取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自以为内圣则必外王。但是这一套思路对于风雨来说,却根本就不屑一顾。 “圣龙的内耗太多了,唯有扬威于域外,方才是真英雄大豪杰!” 正是在这样的理想主义的情感激励之下,才让风雨发动了对印月的远征,更坚决的抵制着呼兰帝国的入侵。 也正是出于这样一种建立于现实之上的理想主义,让风雨其实并不是非常愿意卷入神州的内耗之中。 这种和风雨一贯务实、通融的行事作风相悖的情感,几乎成为了一种道德上的洁癖,一方面让风雨在神州各大豪雄中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光彩,吸引了大批神州的热血男儿前来投效;但另一方面却也令风雨在面对天下战略格局的时候,产生了致命的束缚,终于导致了在不得不面对和本国豪强生死较量的时候所面临的被动局面。 看来必须尽快解决西线了! 幸好,作为三军统帅和一方霸主,风雨内心的务实和通达,终究战胜了理想主义的情绪,在意识到东线所暗藏的巨大危险之后,不得不克制了自己对外用兵、开疆拓土的强烈愿望,决心暂时结束西线的战斗。 因此,随着这样的思绪,风雨的目光,自然而然瞟到了地图上的西北——玉门关。 那里的战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风雨军原本用来对付燕家军的火炮,也已经开始日夜不停的向前线输送过去,面对着天下第一名关,秋里能否洗雪上次的失败? 受到“汉月”计画影响的呼兰帝国大国师张仲坚现在虽然一定是焦头烂额,但是他真的会如此合作的让风雨军舒舒服服的拥有这一段时间吗? 风雨的心中总觉得有些忐忑,自从结束远征印月的战役返回圣龙之后,他发觉自己如今与其说是面对着军事上的征伐,倒不如说是更多的面对着外交和政治的游戏,用战争的流血与牺牲换来的成果,在这些黑暗的幕后交易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我要亲自去一趟西线!” 想到这里,风雨做出了决定。 他的话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让担忧他的伤势而有心劝阻的李中慧和魏廖在互视了一眼之后,纷纷选择了缄默。 第四章三千骑兵的神秘行动 圣龙历二五五年的冬季,神州西北偏离官道的山野中,疾驰着一支三千人的骑兵。 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多岁、一头散发、脸色沉寂的年轻人,年轻人的左首是一个背插着大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右首紧随的则是一名英姿飒爽、银装素裹的少妇。 这三个人一马当先,率领着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向西挺进,尽管一路上颠簸坎坷,但是这些马背上的健儿仿佛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显示出高超的技艺。 而在这些威武的骑兵中间,夹杂着的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垂下了重重的帘布,让人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唯一让人好奇的是,驾车的竟然是一个失去了右手的大汉,不过马车在大汉的手中竟然是出奇的平稳和快速,丝毫没有拖住骑兵们行进的后腿。 “义父,我们真的就这样前往玉门关吗?” 秋十三郎对于眼下的军事行动,充满了不解。 堂堂西线的总指挥官,放下了数十万部下和与之对决的同样数量的敌人不管,竟然轻车简骑的率领三千名骑兵,绕过敌军的防线深入对手的腹地,进逼的目的地居然是固若金汤、曾经让十万风雨军将士面对内城而遗憾撤退的战略要地——玉门关,这实在有违用兵的常理。 “少废话,服从命令!” 作为秋风军的统领,秋里也同样感到不满。 这次西线的战役,出乎意料的艰难,原因在于翰鲁采用了草原民族传统的战术,将帝国军队擅长骑射、擅长野战和游击作战、高机动性、单位战斗力高超等战术优点,发挥的淋漓尽致,自己虽然在局部出其不意的小胜了两仗,但是无关大局,于是西线形成了一种僵持的局面。 于是,势均力敌的双方,在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了拉锯战。 尽管武器装备上处于劣势的呼兰铁骑,在擅长大规模兵团作战和阵地战的风雨军面前没有任何的便宜可占,但是机动性能差的后者,也同样无可奈何于飘忽不定、打了就跑的对手。 就这样,在缓慢的消耗中,双方的进展都非常微弱,为了防止呼兰骑兵突袭的风雨军,不得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么多天也仅仅是进逼到酒泉和总寨一带,连玉门关的影子都还没有看见。 这样的情形,当然让立志要雪洗前耻的秋风军统领非常不甘心。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于着急,因为一个有条不紊的计画早就在心中酝酿成熟,并且在按部就班的展开,绝妙的陷阱即将设置完毕,他深信用不了一个月,就一定可以将这支呼兰大军消灭在玉门关之外,然后士气高昂的胜利之师将再度兵临城下,夺取原本早就应该夺取的战利品。 可惜风雨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亲自来到了前线,并且下达了这道奇怪的命令——选拔三千优秀的骑兵,秘密奔赴玉门关城下。 更令人奇怪的是,不仅风雨决定亲自率领这支骑兵前去玉门关,而且还命令秋里也必须跟随而来。 也幸好呼兰人经过了抗击秋里的那一场大战,对于玉门关的防备力量自信异常,再加上风雨军的主力紧紧相逼,因此并没有在自己的后方到玉门关之间的广阔距离部署足够的侦骑,在风雨带来的血衣卫高手的协助下,一路上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些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呼兰人的后方玉门关挺进。 只是,一向自恃甚高的风雨军公认的副统帅,此时也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自己实在猜不透风雨葫芦里面究竟卖什么药? 难道是想依靠这三千根本不适应攻城的骑兵,来撬开让草原和圣龙无数男儿喋血饮恨的名关吗? 秋里有些好奇,有些期待,更多的则是不服气。 不过,在遭遇属下和义子的诘问时,以冷酷严厉著称的秋风军统领,依然非常尽责的站在了风雨的一边,冷冷的喝斥了将士们因为疑问而产生的动摇。 “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那么用兵如神吗?”尽管被义父所斥责,少年的心中却始终保持着独立的思想。 他偷偷的回头望了一眼奔驰中的马车,对于这次方才第一回见面的风雨军统帅,少年并没有像军中其他将士那么的盲目崇拜。 “义父应该是顾念朋友的情谊,方才让这个人占据了高位吧?” 因为有救命之恩,更因为在战场上秋里所表现的果断和干练,让少年很自然的将之视作了自己崇拜的偶像,有这样的想法也毫不奇怪。 而那个带着病态,有些疲倦但是却非常从容自若的年轻人,则让少年首先在脑海中涌现的是“到了他的年龄,我是否也能有这样巨大的成就?”、“他真的比义父还厉害吗?”之类的念头,也正由于这种下意识的比较,使得少年在感觉亲切和敬仰之余,更多的却是好奇和疑问。 毕竟,仅仅凭借着根本不擅长攻城的三千骑兵,突袭名闻天下的玉门关,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不是鼎鼎大名的风雨提出来,任何人都恐怕会视之为痴人梦呓而嗤之以鼻吧? 然而,即便是战无不胜的定凉侯,难道就可以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完成天方夜谭一般的神话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少年,突然发现马速减缓了下来,幸好被旁边的秋里拉住,少年方才没有冲过了头。 满脸通红的少年,正准备向身边的义父道歉,却恰好看见秋里正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少年顺着秋里的目光看去,却见此行的目的地玉门关,已经近在咫尺了—— 此时的玉门关正静静的矗立在寒冬微弱的阳光之下。 这座曾经是神州抵御胡虏叩关的前线重地,如今却成为了呼兰帝国用以牵制风雨军、窥视神州大地的桥头堡。 子孙的不肖,令千百年来浴血沙场、埋骨边塞的先烈也为之蒙羞,更成为了万千神州热血男儿心中的一根梗刺。 呼兰的士兵正在例行公事的守备着城池,前方正在剧烈的激战,数十万大军在从麓城到玉门关的广阔大地上展开了血雨腥风的绞杀;后方则突然爆发了更为惨烈的权力斗争,无数显赫一时的王公贵族,因为斗争的失败而人头落地,辛苦经营的家财转瞬间化为了乌有,昔日高高在上的妻子儿女,如今沦为了任人宰割的奴隶,这种远比外部战争更为残酷的自相残杀,让所有的呼兰将领人人自危。 不过,这些纷争和杀戮,暂时还没有波及到玉门关,至少和守备在玉门关的呼兰士兵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这些草原的健儿此时并没有太大的警惕性,根本察觉不到战火硝烟的味道。 而且由于按照草原纷争的规矩,落败一方的部族只是那些族长、贵族遭殃,族中底层的战士和他们的家小只是被划归到战胜部落之中,基本上一视同仁,照样可以凭借勇敢和战功来获取荣誉和财富,以至于这种原本是为了避免草原部落在战争中灭绝和丧失生存力的传统,如今对于稳定军心,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这对于哈尔里克汗来说,感受却大大的不同了。 作为呼兰大可汗的妻弟,大草原土生土长的贵族,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呼兰帝国保守派的一员,和大权在握的大国师张仲坚之间的矛盾非常深。 在风雨启动“汉月”计画之前,双方虽然隔阂非常大,彼此也颇有一些暗地里的动作,但是在表面上却相安无事,更多的时候,张仲坚都采取了容忍和退让的姿态,这也助长了这些草原大老爷们目空一切、骄横跋扈的心态。 然而随着“汉月”计画启动之后,局面立刻产生了巨大的转折。 一直韬光养晦的大国师在起初的忍让之后,巧妙的将冲突的责任推到了保守派的一方,随之而来的则是大刀棒喝,以及残酷无情的镇压。 在这种情况下,哈尔里克汗很快就体会到了张仲坚的可怕,很多同盟的或者交好的朋友,纷纷在这场争斗中落败,得到的便是一个惨不忍睹的下场。不仅身家性命难保,而且妻儿老小都永无翻身之地。昔日高傲狂妄的草原贵族,如今甚至连一条丧家之犬都不如,即便侥幸保住了性命的,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事态的发展,让这位一向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哈尔里克汗心惊胆战,唯恐这样的厄运落到自己的头上,对于曾经得罪过张仲坚的往事,更是悔不当初。 于是,他再也无心对善鄯王等西域小国多做纠缠,乘着翰鲁奉令出兵麓城讨伐风雨军的机会,率领着自己的亲信兵马入驻了玉门关这座名义上属于自己管辖的城池,美其名曰是保卫名关,掩护呼兰大军的后防线,实际上却是期望借着这座天下闻名的雄关,来保护自己,压制住心中的忐忑和慌乱。 这的确是一个好选择。 玉门关远离呼兰斗争惨烈的政治中心,前方又有翰鲁的数十万大军在和风雨军激战不下,再加上坚城厚壁,有效阻挡了战火的侵蚀,恰巧是一个躲避纷争、安身保命的好所在。 但是事与愿违,就在他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却见一名卑微的奴兵飞快的跑了进来,惊惶失措的禀告道: “汗爷,不好了!” “混帐,什么事情如此慌张!”哈尔里克汗习惯性的向这名士兵抽了一鞭子。 在呼兰的军队中,战士也是分等级的。已故的呼兰大可汗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为了适应战争的需要和草原的团结,他在掌握了大权之后便召集了各部落首领,制定了后来大名鼎鼎的“和林血盟”: 在“和林血盟”中,草原的健儿自然是英勇的猛士,凭借着他们的勇猛和无畏受到人们的尊敬,即便是手握大权的族长和贵族,在他们面前也不敢太过于放肆,否则就会受到这些战士为了荣誉而发出的挑战,如果不敢应承的话,无论多么尊贵的人物,都会受到人们的耻笑,而在极端重视荣誉的大草原抬不起头来。 相对于草原的健儿,那些屈服于帝国武力的盟邦的战士,地位当然低了一些。他们往往是帝国征战的先锋,担负着有重大伤亡的任务。 不过即便和这些盟邦的战士比较,仆兵的地位依旧更为低下。这些从敌对国俘虏来的壮丁,在浩荡的大军中主要是负责那些将领和贵族的起居、勤务,成为逆来顺受的对象,主人对其有着绝对生杀予夺的主宰权,偶尔更会被当作替死鬼,驱赶到阵前消耗敌人的体力和时间。 虽然不同地位的战士,都可以凭借着战功提升他们的地位,甚至也不乏有仆兵出身的勇士因为忠诚和无畏而得到晋升,成为战功彪炳的名将,但是这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少数中的少数,更多的仆兵,则仅仅是备受凌辱的发泄对象和战场上的消耗品,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在这种传统的影响之下,傲慢狂妄的哈尔里克汗自然不会把这些奴兵当作人来看待,动辄打骂侮辱乃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微妙的情况下,心情不好的草原贵族只要一看不顺眼,就会皮鞭相向,短短几天工夫,就已经活活打死了十几名他名下的奴兵了。 对于前车之鉴记忆犹新的那名仆兵,此时立刻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急忙在粗鲁暴烈的草原大老爷再次挥舞皮鞭之前,抢先出声禀告道:“是……是……风雨军兵临城下了!” “什么!” 哈尔里克汗闻声,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即便是尚武的呼兰帝国,在建立了如此庞大的基业之后,也不可避免的被裙带关系和奢靡生活所侵蚀,并不是人人都凭借战功方才占据高位的。 哈尔里克汗便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 作为草原实力雄厚的名门望族,再加上姐姐被挑选入宫成为了现任呼兰大可汗的妻子,这位草原的贵族可以说一帆风顺,轻而易举的获得了封地和相当于中原王侯爵位的“汗”的称号。 但是,就其能力和经历而言,却是十足的纨裤膏粱,既没有血战沙场的武威,也没有运筹帷幄的谋略,平日里狐假虎威、欺凌弱小尚且可以,但是真的面对战阵杀伐,却根本不知所措。 尤其是面对着连续击败了呼兰大军的风雨军,更是让他感到了浑身瑟瑟发抖,大有世界末日、死期将至的觉悟。 “来……来了多少兵马?” 幸好这两年为了在同僚以及讨厌的大国师张仲坚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哈尔里克汗频频对西域小国用兵,虽然是稳操胜券、实力一边倒的战斗,但毕竟刀光剑影之下,还是锻炼了这家伙的胆量,再加上突然醒悟到自己眼下正位于铁壁铜墙的玉门关之内,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因此良久之后终于镇定了下来,问出了还算有水准的问题。 “探马回报,敌军前锋共有大约三千骑兵!”奴兵急忙迅速的禀告道。 “混账东西!” 哈尔里克汗顿时大骂了起来,区区三千骑兵对于防卫森严的玉门关,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因此这个消息顿时让草原的贵族老爷大大的安心了,随之而来的,却是察觉到自己因为这个白痴没有一次性及时禀告完军情而白白的手足无措、大丢面子,不由怒火中烧,再次挥舞起鞭子,狠狠的打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奴兵不由疼得满地打滚。 这种用油浸泡过的鞭子,被抽到身上非常疼痛,让人难以忍受,乃是呼兰贵族们惩戒奴隶的常用器械。 “叫你还敢不敢大惊小怪!” 余怒未息的哈尔里克汗狠狠的抽动着鞭子,死命的鞭挞着可怜的奴兵。 “汗爷饶命,饶命!那三千前锋是被西北定凉侯风雨亲自统率,而且后方尘土飞扬,无法探明究竟有多少后续部队!” 倒楣的奴兵一边在地上打滚躲避鞭子,一边感受到生命的威胁,因此赶忙用最快的速度禀告完了整个军情。 “风雨……风雨亲自统率?后……后续部队?”哈尔里克汗听到了这个糟糕的消息之后,由于有刚才的经验,此刻他倒是并没有立刻蔫了过去,反而是一把抓住了奴兵的领子,恶狠狠的质问道:“这怎么可能?消息可靠吗?” “远处看到的似乎……似乎是传说中的定凉侯风雨,只是守城的将士都没有参加过和风雨交战的那几场大战,所以无法确认。不过秋风军统领秋里肯定来了,他在风雨的身边,有参加过玉门关防守战的弟兄辨认了出来!” “秋……秋里!” 感觉大事不妙的哈尔里克汗立刻全身发软,差点跌倒在地,也因此放过了那个可怜的奴兵,让这个家伙逃过一劫。 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是哈尔里克汗凭借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智慧,也认识到姑且不论风雨是否真的来了,单单是主持风雨军西线大局的秋里,就绝不可能只带领这么一点兵马前来攻打玉门关。 玉门关虽然坚固,自己目前麾下的军队也不在少数,但是面对着能征善战的风雨军,还有威名远播的风雨、秋里两员名将,哈尔里克汗半点斗志都没有。 难道翰鲁的大军完蛋了吗?接下来该怎么办? 哈尔里克汗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些。 第五章名将威慑下的屈服 “你……你确认是风雨吗?” 这段时间对于哈尔里克汗来说,犹如在地狱中折磨一般,实在是太漫长了。 在获知风雨军兵临城下之后,哈尔里克汗在危急中,倒是做出了一个将他的智慧和勇气发挥到极致的决定—— 试着派出使者,向城下那支只有三千人的部队招降。 使者的随从中,有一个曾经见过风雨的呼兰老兵,这是哈尔里克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当年和风雨在阵前交战的呼兰大军,哥舒行文和他的部下已经烟消云散了,参加凉州大决战的则多半是张仲坚一系的亲信,而在凉州大战之后,风雨便远征印月,所以在西域之地,倒也确实很难找到见过风雨的人物。 “属下确定,真的是定凉侯风雨!”老兵战战兢兢的说道。 他回忆起刚才进入风雨军的营帐,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名将时的情景,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进入营帐当先看到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定凉侯,他一身软甲端坐在大帐的中央,说不出的儒雅风流,神情更是镇静威严,这样的气质是那些草原上粗犷豪迈的将军,所根本无法比拟的,充分体现出这位伟大名将的不凡。 而在听说使者居然是要自己投降的时候,这位传奇的战争英雄顿时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似的,双眼暴射出令人肝胆俱裂的寒芒,无声的提醒着出使的一方,站立在他们面前的乃是手握重兵、执掌天下大权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 “尔等蛮夷余孽,竟然敢向战胜过你们南院大王哥舒行文元帅,大国师张仲坚,如今又刚刚全歼了翰鲁二十万呼兰大军的风雨军最高统帅劝降,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本侯奉劝贵方哈尔里克汗,限他在两个时辰之内全军退出玉门关,归还我圣龙帝国的失地,否则我三十万大军齐至,万炮齐轰之下,玉石俱焚,绝不留半个活口!” 不怒而威的声音,从容不迫的风范,再加上左右伺立着秋里这样的名将,营帐外晃动着士气高昂、训练有素的铁骑大军,远处四下里旌旗浮动、尘土飞扬的迹象,让人不得不确信如今兵力空虚的玉门关,的确面临着赫赫有名的定凉侯风雨亲自统率的大军讨伐。 “汗爷,风雨军的使者正在门外等候!” 见到哈尔里克汗那种六神无主的样子,刚刚从风雨军阵营返回的使者,不由出言提醒道。 慑于风雨的赫赫威名,又见识到了风雨军的军威,使者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反倒转而从心里力主哈尔里克汗弃城而退,以保全性命。 “让他……进来!”犹豫了半晌,哈尔里克汗终于决定还是见一见风雨派来的使者。 在刀枪森严的队列之下,只见一名身着圣龙儒士装束,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面带着微笑,神情是如此的镇定,举止是如此的从容,半点都没有把四周的杀气腾腾放在心上。 “是你!” 哈尔里克汗吃了一惊,对面而来的风雨军使者他恰好认识,正是业已归顺了风雨军的耶律部族的子弟耶律楚昭。 “哈尔里克汗,别来无恙!” 相对于哈尔里克汗的如临大敌和坐立不安,耶律楚昭明显有风度的多,甚至给人一种究竟谁是这里主人的错觉。 “哼,你这个帝国的叛逆,还敢来这里送死!”草原的贵族冷冷的重哼了一声。 对于耶律楚昭,哈尔里克汗并不陌生。 这个年轻人当年在草原上就因为多才多艺、能言善辩而深受已故的呼兰大可汗赞赏,声名远播;而在归顺了风雨军之后,更是频频来往于呼兰和圣龙,利用自己的人脉从事着秘密的使命,这一次善鄯王向风雨军求助,便是这位辩士的杰作。 一向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哈尔里克汗,虽然自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本领,但是受到草原注重武力的传统影响,对这个看起来只懂得依赖口舌、玩弄计谋、摆弄是非的家伙,从当年大家都是呼兰帝国一殿之臣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感,如今见到了之后更是大皱眉头。 要不是顾忌到能征善战的风雨军正在城下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话,早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命人推出去砍了。 不过耶律楚昭却丝毫不以为意,并没有将对手的无礼和不友善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平和的说道: “在下此来,其实是为了救汗爷一命!” “一派胡言!本汗坐镇天下名关,手握十万重兵,哪里来的性命之忧!” 哈尔里克汗不以为然的反驳道:“你的主子风雨居然敢只率领三千骑兵就妄图夺取玉门关,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还是快去劝你主子早早投降,我帝国大汗有好生之德,定会善加安置,免得烽火狼烟升起,妄送了自家性命!” “哈哈哈哈!” 突然间,耶律楚昭仰天大笑不止,仿佛听闻了天下第一可笑的事情,让哈尔里克汗和手下的部将面面相觑,却也被他笑得心里发虚。 良久之后,好不容易等到耶律楚昭止住了笑声,却见他瞬间脸色一板,双眼微眯冒出了慑人的寒光,冷冷的怒斥道:“哈尔里克汗,你真的有十万大军吗?你的兵马在征伐善鄯时已经损失了万余人了,留守在哈尔里克城——你的老窝的尚有两万兵马,还有两万兵马分散在你的领地四处作为守备力量,四万兵马挪移到北方驻防和休整,在这玉门关的能够有一万已经相当不错了,就算加上翰鲁留守的一万五千守军,也不过是两万五千人而已!” “你……你……” 哈尔里克汗顿时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对自己的兵力部署这般了如指掌,一时间不由得汗如雨流。 却听见耶律楚昭乘此机会,继续朗朗而谈道:“我家定凉侯于危难之际起兵,屡次击败呼兰大军,收复伦玉关、凉夏诸州失地百万里,呼兰自大国师张仲坚、南院大王哥舒行文以下将领败北者不计其数。其后更是收复高唐、远征印月、平定内乱,功高盖世,威名远播,天下无人不晓。 “如今,我三十万风雨大军,刚刚歼灭贵部翰鲁二十万兵马,挟大胜之势而来,与西域诸部遥相呼应,风雷滚滚,苍穹失色,天下莫能挡。 “汗爷率万余残兵,国内又恰逢奸相当道互相内耗,守孤城而绝援兵,实乃绝地。纵然侥幸守城,亦无寸功可赏;若是兵败城破,则或死或俘,纵或逃脱,亦受兵败无能之污名,蒙羞于部族,性命悬于人手,一代豪雄其势不如平民也,可悲可叹!” “一派胡言,危言耸听!” 哈尔里克汗恼羞成怒的重重拍了一下身前的案几,虽然口中依旧强硬,内心却暗自骇然,知道如果真如耶律楚昭所言,那么自己区区不足三万兵马的军队,是绝对无法抵挡住风雨军三十万大军长时间进攻的。 而国内,正值张仲坚为首的革新派,和草原贵族组成的保守派争斗得日趋激烈之际,首先未必见得会派救兵,即便是派了救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自己在这里守城,无论胜败都是大大消耗了自己的实力,纵然击退了风雨军的进攻,也将多半会面对帝国内部政敌们的落井下石。 如果失了城池,则无论自己是否尽了全力,还是免不了会被白白的按上罪名,死得冤枉。 “汗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在此时,只见已经在口舌上稳占上风的耶律楚昭,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从从容容的走上前来,一边微笑着对哈尔里克汗平静的说道,一边却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一份厚厚的羊皮卷递上前来。 “哼!” 对耶律楚昭如此前倨后恭摸不着头脑的哈尔里克汗,顺手接过了对方的羊皮卷,犹疑不定的打开一看,却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这份羊皮卷上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一些草原贵族秘密歃血为盟、决心推翻大国师张仲坚,重新确立大可汗权威——实际上也就是扩大草原贵族们特权的一份盟约的副本,而其中自然少不了身为大可汗妻弟,一向是保守派中活跃分子的哈尔里克汗。 这份盟约非同小可,因为大国师张仲坚是已故的老可汗亲自任命,并且遗诏辅佐当今大可汗的,目前又掌管着呼兰帝国内政军事的大权,任何贸然反对的举动,都可以被视作为居心不轨的叛逆大罪。 尤其是在眼下革新派和顽固派斗争呈白热化阶段的非常时期,这份盟约,更可以成为大国师用来名正言顺扫除政敌的最佳借口。 哈尔里克汗虽然是一个草包,但是在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面前终究还不算糊涂,立刻明白其中的分量,当下故作威严一番,却还是乖乖的顺了耶律楚昭的意思,挥手示意周围的部下退去。 “汗爷果然是识时务为俊杰!” 看见哈尔里克汗听话的挥退部下,耶律楚昭的心中也略略的松了一口气,如今的一切都果然不出风雨的预料,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不过毕竟是身在敌营,他不敢大意,立刻趁热打铁的说道:“汗爷扪心自问,如果这份文件送交到了大国师的手中,他还会发兵前来救援吗?汗爷涉嫌叛逆,即便是大可汗又真的能够救您吗?” “哼,本汗忠心报国,日月可鉴,如果大国师不肯来救援,自会受到天下臣民的耻笑,令三军将士寒心!” 哈尔里克汗的心里早就已经六神无主了,但是面子上却色厉内荏,依旧摆出一副死硬的模样,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人,恐怕还真会被这番忠心耿耿、顾国忘家的慷慨激昂而感动零涕。 蠢货! 可惜,耶律楚昭太了解哈尔里克汗了。 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他翻阅了关于这个家伙的足足三十页的资料,非常清楚这家伙是怎样的人物,所以对哈尔里克汗的这番表演,心中根本起不了半点的波澜,相反还感到恶心。 事实上,如果玉门关告急,以张仲坚的精明干练,一定会抛开仇怨前来救援的,绝不可能不知轻重的放弃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也只有这样的草包才会以己度人,认为张仲坚会和自己一样坐壁上观、借刀杀人。 不过这份文件如果真的到了张仲坚的手中,这位高傲的草原贵族老爷凶多吉少倒是千真万确的,以张仲坚一贯的手腕,自然不会心慈手软,这恐怕也正是哈尔里克汗最为担心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耶律楚昭的任务便是极尽自己的所能,让哈尔里克汗认为自己陷入了绝境,从而不得不乖乖的和风雨军合作,因此他当下立刻乘机加重了份量:“汗爷的勇武和神威,自然是大草原人人皆知的事实,但是汗爷可否想过在奸人当道的情况下,如此牺牲是否值得? “要知道现在大国师当政,无论汗爷是否守住玉门关,他都会找到十足的理由拿汗爷开刀的! “更何况张仲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人野心勃勃、飞扬跋扈,所作所为只是拿我们草原勇士的鲜血去解他自己个人的恩怨,否则如果我们按照以往的传统,只是对圣龙进行袭扰和掠夺,又哪会有哥舒大元帅的兵败,以及凉州大战和最近翰鲁将军麾下数十万将士喋血沙场? “汗爷乃大可汗的舅爷,深受大可汗信任,更得到草原头人们的拥戴,肩负着扫除奸佞,还我草原安宁纯洁的重任,又怎么可以轻身犯险,若是一朝有失,岂不是让权臣称快,忠良扼腕吗? “耶律虽然身负叛国大罪,实则也是被那专权误国的张仲坚所逼,忍无可忍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心中不敢有半日忘记故国,对于汗爷更是衷心敬佩,故而今天甘冒天下大不韪,泣血叩请汗爷审时度势,以图未来!” 这番话耶律楚昭说来,声泪俱下,颇为感人,让哈尔里克汗先是被耶律楚昭的赞誉之词说得有些飘飘然,继而触动了心事,同仇敌忾的对专权的圣龙人张仲坚大为痛恨,最后更是被耶律楚昭表明的“心迹”所深深感动,差一点忘了对方可是代表着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前来劝降的说客。 幸好,出于对自身安全的关切,哈尔里克汗的灵台还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装模作样的拈着胡须微微沉吟道: “这个……难道今日我不发一箭一矢退出玉门关,大国师就会不怪罪吗?” “汗爷大可以放心!” 耶律楚昭明白自己已经说动了对方,故而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风侯十分敬仰汗爷,自然不会陷汗爷于不义!故而此次亲自率领着三十万大军、三百门火炮而来,之所以没有马上进攻,便是不希望和汗爷这样的草原雄鹰拼个你死我活,白白便宜了小人。 “而面对如此浩荡的兵力,相信任何人都不敢因此对汗爷的作为,产生什么微词了吧?” “三百门火炮?” 哈尔里克汗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领地在于西域,常常和各国商人交往,因此早就听闻了印月半岛那一场被吟游诗人和好事之徒渲染的夸大无比的剧烈炮战。 虽然一直认为草原骑兵无敌天下的哈尔里克汗,内心并不是非常相信这番传说,但是如今面临着生死危机,处于小命的考虑,自然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耶律楚昭望着哈尔里克汗,进一步说道:“汗爷,风侯对于已故的老可汗,和现在的大可汗一直都是心存敬仰,早在当年更是和南院大王结下了战场上的深厚交情,乃是天下皆知的事实。对于张仲坚沐猴而冠,把持呼兰朝政更是大为愤慨。 “因此,如果汗爷有意,风侯愿意与汗爷建立攻守同盟,同进共退,铲除张仲坚这个权奸!” “此话当真?” 哈尔里克汗顿时眼睛一亮,谈判到了现在,他早就已经没有了死守玉门关的决心,只是畏惧张仲坚会藉此机会拿自己开刀,所以才迟迟不敢答应。 但如果有了定凉侯的保证,事情可就大大不同了。经过历次大战的证明,风雨军可以说是整个大陆上,唯一能够和呼兰帝国大军平分秋色的劲旅了。 有风雨军作后盾,他自然可以高枕无忧的在领地里作威作福,大不了不回呼兰帝国的宫廷就是,实在不行,也可以逃入风雨的辖地——风雨作为一方统帅,是绝对不可以言而无信的——反正有了玉门关和伦玉关这两座名关,风雨军在北线,恐怕已经没有任何的危险了。 当然,既然是谈判,自然需要讨价还价,因此主意已定的哈尔里克汗反而镇定了下来,慢条斯理的举起茶杯,装模作样的摆起架子来。 只是偏偏天公不作美,就在哈尔里克汗故作姿态的时候,却见一名士兵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满脸惶恐的禀告道:“报,汗爷不好了,城中多处突然起火,各种各样的传言满天飞,闹得人心惶惶,有些将军听说汗爷有意要放弃玉门关,纷纷集合兵马要汗爷有个说法!” “什么!” 哈尔里克汗听了之后,立刻吓了一大跳,再也顾不得耍弄,早就被眼前的局面给搞得手足无措了。 这还是草原的儿郎吗? 厌恶而不屑的望了哈尔里克汗,耶律楚昭继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佯作震惊愤怒的对哈尔里克汗喝道:“汗爷莫非故意戏弄本官,又或者是根本无力控制玉门关?本官出使之前,风侯已经吩咐下来,如果两个时辰之后汗爷未见动静的话,我三十万大军即刻攻城,绝不耽误,到时候后果汗爷自负吧!告辞了!” “耶律先生且请留步!” 哈尔里克汗顿时着急了起来,也顾不得面子,赶紧拦住了耶律楚昭,然后转首恼怒的唤来亲信的将领,命令他们立刻带兵稳定城中的局势,抗令者当场杀无赦! 诸事办妥之后,哈尔里克汗方才陪着笑对耶律楚昭说道:“这不过是意外而已啊,先生莫要见怪!本汗一定会在两个时辰之内,将这玉门关完好无缺的归还风侯殿下,只是风侯殿下……” “放心,风侯何等英雄,怎么会自食其言?到时候自然会和汗爷盟誓,汗爷但请宽心,不要焦虑!” 耶律楚昭察言观色,清楚哈尔里克汗心中所最为牵挂的,当然是风雨对他的安全保证,所以立刻出言宽慰。 “那就好,那就好!” 哈尔里克汗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他想了半天,无论守不守玉门关都是死路一条,眼下也只有风雨能够加以庇护,因此见到耶律楚昭的保证之后,终于一块石头落下了地。 当下执着耶律楚昭的手臂,双方都大笑了起来。 第六章意外的收获 “属下耶律楚昭参见风侯!” 两个时辰之后,当风雨率领着三千骑兵大摇大摆的进入玉门关的时候,呼兰帝国身经百战的军队早就无影无踪了。 在城门外伫立迎接的,则是唇枪舌剑吓跑了哈尔里克汗的风雨军使者耶律楚昭,以及他的十余名随从。 偌大的城池,就这样毫不设防的袒露在英明统帅指挥下的圣龙男儿的面前,这份喜悦迅速遍布了全军上下,并且由此洋溢着对赢得此次奇迹的统帅的景仰之情。 “高明啊!如此兵不血刃拿下玉门关,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风侯能够做到!” 进入了玉门关之后,作为秋风军随军长使的费全,便口若悬河的向风雨奉承了起来,其谄媚的程度让人看了就感到厌烦。 不过尽管费全的态度实在太过于让人不屑,他的话却让人无从反驳起来。 的确,无论是伦玉关,还是玉门关,都是天下闻名的险关,建于险峻之地、咽喉之所,城高墙厚,储备丰富,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无数男儿为此埋骨荒野,无数将军因此黯然引退,更有无数枭雄望之怅然若失。 但是却在圣龙历七五三年到七五五年短短两年时间里,屡次被风雨——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白手起家,用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夺了过来,实在是军事史上的大奇迹。 尤其是这一次,三千铁骑席卷而来,未尝一战,却充分利用呼兰帝国内部的纷争,守城将领的无能昏庸,以及西北定凉侯风雨的赫赫威名,轻而易举的让哈尔里克汗率领着两万五千全副武装、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战士,乖乖的将这千古名关完好无缺的拱手相让,临走时竟然还感激零涕,实在是让局外人瞠目结舌。 可以说,三万呼兰大军和这座鲜血染红的险关,纯粹是因为这位传奇般的战争英雄而投降的,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是这位战无不胜的名将,而忽略了他麾下其实根本无法对城池产生丝毫威胁的少量军队。 而对于风雨来说,这也正是他政治、谋略和外交能力综合运用的伟大成就,充分表明了定凉侯在圣龙历七五五年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一名单纯的军事将领,而是逐渐成长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 因此,即便是心高气傲的秋里,也不得不心悦诚服的承认,风雨在这次夺取玉门关事情上的确不是一般的高明。 “风侯,属下有一事不明,当属下和哈尔里克汗谈判之际,城中怎么会突然起火,莫非是风侯的安排?” 当众人行到了玉门关的统帅府安置妥当之后,耶律楚昭乘着风雨心情大好之际,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也幸亏那场大火,让哈尔里克汗意识到城中毕竟不全是自己的嫡系部队,时间拖久了恐怕会生出变故,因此再也无心讨价还价,乖乖的答应了耶律楚昭的大部分条件,仅仅是在细节上作了一些修正。 只是,那场火灾如果说是意外未免也太巧了,但如果说是人为的,则当时整个玉门关都在呼兰人的控制之下,可以说是戒备森严,难度未免太高。 而且和伦玉关不同,这里的居住者基本上都是呼兰的军人,还有就是掠夺来的奴隶、女人和工匠,根本不可能派出细作潜入城中兴风作浪,风雨又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切? “哈哈,这还是由我们秋大将军来解释吧!” 风雨此时的心情极好,当下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转首让身边的秋里来陈述。 “说起来还是风侯厉害,竟然想出用麻雀这一招!” 秋里大笑着说道,显然对于风雨的计谋十分佩服,却让耶律楚昭更加稀里糊涂了——难道麻雀也听从风雨的指挥吗? 看见耶律楚昭稀里糊涂的样子,一边的银玲公主终究是少年性子,不由忍不住叽叽喳喳的一古脑说了出来: 原来风雨来到玉门关之后,立刻调派了一队士兵到周围的山野中捕捉过冬的麻雀,然后在这些麻雀的脚上绑好了拿去杏仁、塞满了艾丝的杏核。 随着风雨的一声令下,军士们点燃了艾丝,放飞了麻雀,这些麻雀习惯性的飞入玉门关觅食,同时自然也带去了意外的火灾,让呼兰人措手不及。 本来这样的星火,根本不会影响大局,但是这个时候正好沸沸扬扬的传播着风雨亲自统率大军攻城的消息,再加上风雨派人向城中喊话和射入传单,散布着哈尔里克汗准备弃城、翰鲁大将军全军覆没之类的谣言来动摇军心,于是就引发了玉门关内一些将领和士兵们的哗变,无形中帮了耶律楚昭的一个大忙。 不过,风雨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仅仅在于此,更重要的是希望哈尔里克汗心惊胆战之下匆忙离城,好让风雨军接受玉门关内的所有军需物品——尽管事实证明如此作法的效果实在是出人意料得好—— “启禀风侯,由于呼兰人仓皇撤退,遗留下了三十万石粮草,十仓库器械,还有总计大约七百万两白银。” 在粗略的接收这座城池之后,负责统计的费全,向风雨会报了让胜利者自己也大吃一惊的收获。 “看来我们的哈尔里克汗还真是大方啊!”秋里略带讽刺的说道,顿时引来将领们的哄堂大笑。 “哼,可惜让这个草包走脱了!” 唯有银玲公主有些怒气冲冲,不过这也难怪,这个哈尔里克汗和善鄯王结下了深仇,捋走了善鄯王的一个宠妃也就罢了,杀死银玲公主的一个弟弟,确实让这位西域刚烈的美人至今还耿耿于怀,恨不得把这个仇人给生吞活剥了。 若不是这样,你恐怕还不会嫁到这里来呢! 风雨的心里嘟囔了一句,银玲公主的话让他有些尴尬,因为这个西域美人本来就是善鄯王为了联合风雨军讨伐哈尔里克汗而献给风雨的,只是风雨因为李中慧的缘故以及政略上的一系列通盘的考量,方才转让给了秋里。 风雨当然知道原本就有意见的她,这次难免会埋怨自己放走了哈尔里克汗,而且居然还和这个杀弟仇人定下了同盟,所以本来这一次并没有计画带这个女人前来的,却没想到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一向对女人冷酷无情的秋里如此宠爱,硬是莫名其妙的跟了过来。 一方面,风雨当然不可能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战略计画:玉门关的夺取对于风雨军的生存环境影响很大,而哈尔里克汗这次的合作,注定了他为了摆脱张仲坚的责罚而不得不别无选择的成为了风雨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这样的意义和可能发挥的作用,很可能并不比夺取玉门关来得小。 而另一方面,秋里既是自己的好兄弟,又是风雨军的重要将领,风雨当然不愿意因为这么一个女人而让大家闹得不开心,当下无可奈何的定凉侯尽管心中有些不快,表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不和女子一般见识的风度,“咳咳咳”的干咳了几声,便转移了话题,严肃的说道:“好了,大家现在千万不要松懈,呼兰大军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所以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同时立刻派人传令让拓跋山崎将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今晚之前赶到玉门关驻防,否则军法论处!” “是!” 玩笑归玩笑,在场的所有人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非常清楚眼下的危险远远没有过去。 无论是哈尔里克汗突然醒悟到自己受骗了,还是正在和风雨军主力缠斗的翰鲁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包了饺子,从而不顾一切的攻打玉门关,只要拓跋山崎率领的三万主力还未赶到,仅仅凭借着现有的三千骑兵,是绝对不可能守住这座城池的。 因此,无论是风雨还是秋里,一想到这个方面都不由心头沉重,毕竟谁都不希望成为历史上拥有玉门关时间最短、失去玉门关速度最快的家伙。 问题是,三千骑兵的快速插入还可以做到无声无息,拓跋山崎的三万大军是绝对不可能瞒过翰鲁耳目的,即便前线指挥的朱大寿拖住了呼兰人的主力,拥有着高机动性的呼兰大军,也完全可以抽调出足够的军队回援玉门关— —这也是呼兰的将领们对于后方如此粗心大意的一个重要原因。 归根究底,呼兰人根本不相信风雨军能够这么快攻下玉门关,从某种程度上,呼兰的将领们甚至还希望风雨军能够兵临城下,到时候呼兰大军就可以两面夹击,对付前有坚城后有重兵的风雨军了。 于是,风雨巧妙的利用了敌人在这方面心理和思维上的定式,成功的调集了精练的兵力,运用了战略、政治、权谋和外交多方面的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骗取了玉门关,让二十万呼兰人陷入了被切断退路、丧失补给和后方的绝境。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玉门关此时实际上基本处于无防备状态,所以这样的战略优势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而且更糟糕的情况,甚至是翰鲁不惜一切的东进,冲破风雨军的防线,深入风雨军的腹地。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风雨所愿意看到的,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风雨都势必将不得不以“玩火自焚”来自我解嘲。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风雨的担忧很快就成为了现实,而且出人意料得快,仅仅是在风雨踏入了玉门关还没到半炷香的时候。 不同的是出现在玉门关前的军队,既不是醒悟到受骗的哈尔里克汗,也不是意识到自己面临全军覆没危机而孤注一掷的翰鲁,这支军队没有任何人预料到,那就是—— 呼兰大国师张仲坚派来的援兵。 以一个圣龙人的身分,却身居呼兰帝国大国师的高位,掌握着帝国的军政大权,张仲坚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仅仅是凭借着直觉,在风雨启动“汉月”计画伊始,他就立刻察觉出这是有心人精心部署下的有系列性有针对性的行动,目的则是让呼兰帝国混乱,以便达到发动者自己的目的。 但是他丝毫没有因此而慌张,反而是将计就计,乘机引出了朝野中反对派的势力,并且在有条不紊中逐个清洗,以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在他看来,这次行动不仅不是坏事,从某种程度上讲还真是正中他的下怀,帮他将身边的隐患在还没有恶化到无法控制之前,顺利的挖了出来加以清除。 不过敏锐的战略眼光,也让这位高明的呼兰帝国大国师看到了由此引发的另外一种危险——风雨军得以腾出了手来,从战略上摆脱了四面受困的危机,以至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对某一方向的敌人展开战略大决战。 虽然张仲坚并不确定风雨真的会对西线展开主攻,但是他的政治、军事和战略上的出众才华和独到的见解,让他意识到了西线战场上呼兰大军所潜伏的一个致命的罩门—— 玉门关。 玉门关的确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在千百年的历史中几乎没有被攻破的纪录,但是几乎并不等于没有,城池是人造的,当然也可以被人来攻陷。 这样的认识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无论是呼兰帝国,还是圣龙帝国,对于大多数的将领来说,这种理念太过于深奥,实在不是他们所能够消化的。 正是由于如此,呼兰帝国身处前线的将领们,对于玉门关有着过度的信任以至于产生过度的依赖,这种超越了理性、植根于经验和历史的信任和依赖,导致了呼兰大军在自己的后方忽略,甚至是故意留出了一块空白地段。 这在军事上是绝对危险的。 只要玉门关一破,二十万远征的呼兰大军将会被切断退路,陷入失去补给、四面围困的绝境。 对此,张仲坚曾经忧心忡忡的提醒过前线的指挥官翰鲁,但是头脑保守乃至有些固执的翰鲁,正因为自己成功的防守住玉门关,逼退了风雨军而洋洋得意,根本没有把呼兰帝国大国师的话听进耳中。 更何况他有着自己完全不同的看法: 玉门关坚若盘石,是不可能攻破的,如果风雨军妄想偷袭的话,玉门关将会牢牢地牵制住这些有胆无谋的家伙,直到呼兰大军的回师,因此正好会陷入呼兰大军的反包围之中,唯一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在这个想法的指导下,翰鲁甚至有些期望风雨军这么做。 而意识到自己无法让翰鲁警觉到这样危险的张仲坚,出于谨慎的考虑,在朝中形势稍稍好转的情况下,不顾仇视自己的保守派正在酝酿和展开猛烈的攻击,终于还是抽调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前来救援。 只是这支军队为了避免被哈尔里克汗这个蠢货误以为是对自己下手,所以绕了一点远路,耽误了一点时间。 很可惜,张仲坚并不是神仙,他没有预料到风雨军会真的如此行动,而且会行动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这么一点的时间,竟然改变了整个战略构局。 让张仲坚更没有想到的是,风雨居然会亲自主持了这场对玉门关的偷袭。 因此,当呼兰的援军赶到玉门关城下的时候,极其惊讶的发现了城墙上到处都是风雨军的旗号,以及大名鼎鼎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正从容自若的站立在城墙之上,向城下的对手友好的打招呼。 “风雨在此恭候多时了!请转告大国师阁下,风雨多谢大国师将玉门关的慷慨馈赠,若有兴趣的话,来年愿与大国师会猎于大草原!” 风雨的话中,充满着自信和战意,让人情不自禁的觉得一切仿佛都在这个传奇般名将的掌握之中。 “妈的,这家伙真敢到咱们大草原打猎的话,老子非射杀了他不可!” 一名呼兰军的万夫长听了风雨的话,不由愤愤的嘟囔起来,在他看来,风雨这样的敌人竟然说要到大草原来打猎,实在是大言不惭的吹牛,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位将领们的共鸣。 “蠢货!” 然而,这次军队的统帅,呼兰帝国大国师的亲信韩让,只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那名呼兰军队的万夫长,以及他的那些正在毫无风度开怀大笑的同僚们,心里暗暗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在圣龙博大而又精妙的语言中,所谓的会猎绝对不是真的去打猎,而是一种开战的隐讳说法,这样复杂的用词,当然不是那名只知道打仗喝酒玩女人的万夫长所能够了解的,不过韩让丝毫没有加以解释的兴趣。 在韩让的理解中,风雨说要明年到大草原会猎,就是表明他明年居然想远征呼兰帝国。居然敢如此大胆的向天下第一强国发出这样的挑战,如果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那绝对是一种不自量力的狂妄,但是在风雨的口中,却有着一种令人震慑的威严和自信,无疑是在高傲的宣布这两年风雨军迅速成长,已经羽翼丰满,再也不会像五原会盟时那般忍让和退缩了。 一支强大的军队,和一个成熟的统帅,终于真正的成长了起来,并且开始宣誓要向昔日与之退让的对手堂而皇之的挑战,用战争的手段和流淌的鲜血来洗雪曾经的屈辱,证明自己的强大。 这,是韩让在听了风雨的这番话之后,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 幸好,这不是韩让所需要考虑的事情。 目前,他最为伤脑筋的是,面对着已经成为了敌人的城池的玉门关,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打? 面对名闻遐迩、固若金汤的险关,还有百战不殆的名将风雨亲自的镇守,贸然的攻击恐怕除了自取其辱和无谓的折损战士的性命之外,没有别的任何意义。 退? 浩浩荡荡的开拔而来,却一声不响的退了回去,绝对是一件让人耻笑的事情,这对于一心想出人头地的韩让来说,是根本不能接受的。 何去何从? 望着威风凛凛站立于城墙之上的风雨,还有紧闭的城门,簇动的旌旗,以及城墙之后虚实难料的风雨军,韩让陷入了沉思之中。 同样感到紧张的是,正堂而皇之站立于闻名天下的险关之上耀武扬威的某人。 风雨很清楚自己的背心都湿透了,尽管他表面上显得是如此从容。 张仲坚竟然会派人前来增援玉门关,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同时也让他暗暗佩服这位敌人的未雨绸缪和眼光独到,以及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抢先了一步。 只是在庆幸之余,也让他感到了大大的不安。 如果对手真的是一介莽夫,不顾一切攻打上来的话,仅仅凭借三千骑兵是绝对不可能抵挡住的。到时候自己真的会成了历史上拥有玉门关时间最短、失去玉门关速度最快的白痴,而且再要想拿下玉门关代价将大了很多,把握却小了不少,整个战略大局也将会恢复到原先的位置上来,风雨军被动的局面将得不到根本上的改善。 幸好,韩让不是莽夫,他选择了“等”。 当无法明了周围的形势的时候,最好不要进行重大的军事决策。 这无疑是名将应有的素质。 韩让无疑拥有了名将的素质,所以他在犹豫不决、无法理解风雨军何以如此迅速拿下玉门关,而翰鲁和哈尔里克汗如今又身在何方的情况下,选择了暂时安营扎寨,收集各方面的情报之后,再作定夺。 然而,也正是这样名将的素质和选择,此时却正中风雨的下怀,让他求之不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风雨正巴不得拖延时间,时间越久,风雨的胜算也就越大。 因此,在对城楼上的士兵部署了一下之后,风雨和秋里两人互望了一眼,一起如释重负的走下了城楼,迎面看见的却是负责清点城池的费全。 作为一名文官,费全的言行虽然令人厌恶,但是做事却非常尽责,能力也在水准之上,这也正是一向对部下有着严格要求的秋里,能够把这个一脸黄牙和口臭的家伙一直留在身边的重要原因,而绝不是因为喜欢这家伙的拍马奉承。 关于这一点,风雨也通过这次清点玉门关而发现了费全的能力,从而认同了秋里的作为。 毕竟,能够这么短的时间里,将玉门关这么大的一座军事要塞,迅速的清理一遍,做得如此有条不紊,也的确不简单。 不过此时的费全,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工作能力,而得到了风雨军最高统帅的赏识,只见他正一脸古怪的走上前来,向风雨和秋里悄悄的耳语一番,顿时让他们显露出惊异、高兴、担忧和沉思的神情: 作为接受玉门关的意外收获,费全在呼兰人的地牢里,发现了一个让风雨以为死去并且为之惋惜的人物,只是他正全身重伤,昏迷不醒。 当时谁也不清楚,这个还仅仅是小人物的伤员,会在日后掀起多大的波澜。 第七章玉门关的战斗 手持拂尘的道长慈眉善目,道骨仙风,和蔼可亲的笑容让人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好像父亲一般的慈祥。 紫衫的少女有若出水的芙蓉,那么的清纯,那么的高贵,一尘不染,宝相庄严,令人自惭形秽,有着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绝不敢半点的轻亵,只觉得能够这般远远的相望,便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儒衫的青年,不怒而威,言行举止之间说不出的从容与镇定,隐隐然所散发出的强大自信,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双眸之中更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好像看透了人生的百态,又似乎透射着逼人的光芒,傲视着天地之间的伦理纲常、道德文章。 突然间…… 持着拂尘的长者在狂笑中苍老,原本的精神矍铄变成了颓废不堪,一头乌发也在转眼间化作了三千银丝。 高贵的少女则渐渐远去,在阳光之下身影愈来愈淡,逐渐的化作了无形,仿佛越出了五行,跳开了三界,和这个龌龊的尘世永远的隔离,唯有那一缕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的留存在空间。 威严的青年,眼神中透着失望和不屑的目光,仿佛在看待着一个无用的废物,然后昂着骄傲的头颅拂袖而去,步履之间依旧是那么从容和自信,让人毫不怀疑无论是天地鬼神,还是人间劲旅,都绝对无法阻挡他的前行,只是那眼神、那不屑,让人的心中顿时莫名的产生惆怅,产生空虚,产生悔恨,产生自卑。 四周到处都是鬼哭狼嚎,到处都是人影幢动,一张张被扭曲的脸上呈现着狰狞的笑容,以最肆无忌弹的方式,进行着最为淋漓尽致的嘲笑。 …… “啊,不要!” 夜雾浑身大汗的惊叫而起,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梦中的青年。 “定凉侯殿下!” 夜雾用力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在梦幻之中,还是回归到了现实的大千世界。 “你的伤很重,这段时日就安心养伤吧!”风雨亲切地说道。 对于这个自己一时心血来潮、让魏廖收留在血衣卫的崆峒派小道士,他总是有着某种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当初这个小道士尽管处在绝对的劣势和弱小之中,却依然表现出的那种无畏、反抗和不屈的眼神,让风雨无端的回想到,自己突然面对当初晓兰和当时远比自己优秀的林玉寒在一起时的心情吧。 不管怎么说,他非常高兴原本以为在执行“汉月”计画时已经阵亡的夜雾,居然还活着,因为哈尔里克汗匆匆忙忙的撤退,所以遗留在了玉门关的地牢之中。 “多谢风侯关心!” 夜雾有些哽咽,他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更何况眼前的对象竟然是名动天下、手握百万大军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 回首往事,即便是以前师父收留养育了他,也只是一时的兴之所至,很快就把这个沉默寡言的小道士忘得一乾二净了,那些师兄弟们更是毫无顾忌的欺凌着无依无靠的自己,作为平时的玩乐。 虽然并不清楚位高权重的定凉侯为什么会收留自己,但是这份关心和给予自己机会的恩惠,却让夜雾感激不尽。 在夜雾的叙述中,在呼兰帝国血雨腥风的那一幕很快就展现在了风雨的眼前。 那绝对是一场最为残酷的战斗。生与死只有一线之隔,没有任何的慈悲可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接受了任务的死士,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据事先精密的安排埋伏在了预定的位置,当目标人物出现的那一刻,也就是发动袭击的那一瞬间。 刀光在夜幕中挥舞,仿佛是要和月色争辉;鲜血在暗夜中挥洒,流逝着曾经活跃的性命,没有任何胆怯或者后退的余地,不成功的代价便是永远别离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即便是成功,也将面临着最为惨烈的追杀。 没有姓名,甚至无法印证自己在人世间的痕迹,一旦丧命就彻底消失在这个红尘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人会来惦念。所有的生命在这里是如此的卑微,死亡在这里是如此的寻常,唯有强者才能够冲破生天。 死士们忘我的冲向目标,在目标之前则满是全副武装的护卫,而在战斗打响的那一瞬间,更意味着无数的援兵随时都会赶到。 机会只有一次,成功就掌握在那一瞬间。 时间就是成功的保证,就是生命的护佑。 所以,尽管这是一场众寡悬殊的较量,但是死士们毫不在意,即便仿佛是螳臂挡车一般的不自量力,却依旧前仆后继的勇往直前,用鲜血和生命尽量的利用突袭的这一刻优势,用鲜血和生命来争取时间的效率。 突袭——刺杀——撤退! 三部曲的演绎在生命和鲜血中完成,尽管有绝大多数人只能够走完第一步和第二步,更有不少人在第三步中丧命。 夜雾是幸运的,因为他刺杀成功了,更因为他在被追杀中遇到了袁紫烟。 那个紫衫的仙子,虽然只是在崆峒山上的惊鸿一瞥,但是却已经无可救药的深镌在青衫少年的心田,永远永远…… 因此,在紫衫少女出现的那一刻,少年想到的绝不是自己的性命安危,而是一种见到梦中仙子的绝大满足。 少女击退了追兵,救了少年的性命,然后翩然离去,就仿佛在崆峒山上一般,剎那的相逢,永久的背离,天差地远的身分和地位,注定了两人只能是擦身而过,然后为了各自的生活而奔波。 少年丝毫没有侥幸捡回性命的喜悦,有的只是因为仙子离去的怅然若失,迷糊中再次遇见了呼兰的游骑,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被抓到了玉门关。 对大国师有着根深柢固偏见的哈尔里克汗,认定少年是张仲坚的部下,因此在严刑拷打之下,准备送到呼兰城用来成为盟友们对付这个呼兰权臣的工具,却因为风雨的突袭而再次幸免。 风雨静静的听着少年的陈述,他很高兴少年能够死里逃生,当然在话语中也谨慎的求证了少年是否背叛成为反间。 除此之外,让定凉侯更感兴趣的是,天池剑宗的袁紫烟竟然会出现在了呼兰帝国的大草原上,让他颇为好奇天池剑宗和“西门”之间的这场争斗,究竟会以怎样的形式展开,然后又以怎样的形式终结。 而袁紫烟让夜雾传给风雨的话,也让圣龙年轻的名将感到大惑不解—— “小心朋友的背叛!” 果然是一句让人触目惊心的话语啊!风雨苦笑着喃喃自语道。 的确,在千百年的人类历史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被朋友从背后捅刀子来得更为残酷、更为血腥的了。 因此,在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宫廷权谋中,到处都是离间和反间,到处都是阴谋和诡计,身处高位者不胜其寒,即便是亲如兄弟、子女、父母、妻妾,也都必须保持着怀疑的心态,惶惶不可终日。 多少不败的名将,伟大的君王,没有败在刀光剑影的沙场,却因为宫廷的权谋,因为妇人、亲族和小人的嫉妒,而含恨九泉。 只是,这位袁仙子的话,未免也简洁得太过分了。 风雨当然清楚,在自己这两年飞速崛起的过程中,到处都充满着杀伐和权谋,不仅是要提防诸侯豪雄的虎视眈眈,同样也要小心平衡内部的权力杯葛。 在这样的情况下,外面的盟友,麾下的战将,得力的部下,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背叛者,昌化兵变就是一个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这样的例子永远不可能终结,自己的宝座,总是处在无数野心家的窥视下。 也正因为如此,如此语焉不详的话,根本让人无处着手,谈何提防,以至于风雨考虑了良久,最终决定放下。 尽管身居高位就已经注定了要在尔虞我诈中度过,但是如果老是战战兢兢的生活,那么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 想通这一点的风雨,心中非常坦然,人生就是一场大赌局,只要在生命的终点能够毫无愧色的大声说一句: “今生我已尽力”,那么就足以无悔! 当风雨从夜雾的房间步出之时,夜色已经转浓,拓跋山崎的三万大军也已经赶到,不过同样赶到的,还有仅仅是一步之差的翰鲁调来的三万兵马。 形势非常危急! “前方和后方都有强大的敌人,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玉门关或者是我们荣誉的丰碑,或者是我们葬身的墓场!” “同样是三万人马,名不见经传的昌化城,在二十万燕家军的围困之下坚守了七天,终于等到了援军的到来。而现在我们正处身于和伦玉关、幽云关齐名的玉门关之内,对付的也只有八万敌军,身为英勇的风雨军战士,我们绝无半点理由守不住这座天下名关!” 风雨和秋里的演讲同样非常简洁,但是却同样非常有力。 在这番话的带动之下,所有的战士都热血沸腾。军队绝对是视荣誉高于一切的团体,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勇敢,为了不让友军比下去,从统领到都尉、校尉,然后是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伍长,乃至最普通的士兵,每一个人都深深的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唯有与名关共存亡。 战斗很快就展开。 感觉到自身处境危险的翰鲁部队,首先发动了进攻,期望乘着风雨军刚刚接管这座名关的机会,一鼓作气的夺下玉门关,打通后路。 而原本就地驻扎的韩让,在听到玉门关东面战鼓阵阵之后,也立刻察觉到友军的攻击,因此迅速调集了兵马,也同样投入到战斗中来,两面夹击风雨军。 一时间,厮杀声响彻了云霄,飞砂走石、风卷残云,皎洁的月光也被人间的血腥所震撼,黯然的后退,躲到了厚厚的云层中间,不忍目睹修罗一般的残杀。 悲鸣的战马,依旧在战场上徘徊,鞍上的勇士却早就跌落尘埃,为这惨烈的屠场平添了一具白骨。 受伤的士兵忍不住伤痛的呻吟,但是在草草包扎之后,却又义无反顾的投入战斗,和情同手足的战友并肩,哪怕鲜血浸透了战袍,也在所不惜。 呼兰的健儿,在为了逃出生天而奋战;圣龙的战士,则为了荣誉和家园而效命。 同样简朴的青年,同样朴实的百姓,如今却披上了铠甲,手执着刀枪,在耸立的名关之下,展开了生与死的绞杀。 民族与民族之间的争斗,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杀伐,早就背离了正常的秩序与道德,留下的只是仇恨与血腥。 在这里,杀人者是英雄,掠地者是豪杰,民族的生存必须排除其他外来的一切威胁,国家的发展允许采取任何的手段。 仁义道德在民族和国家的生存与发展面前,显得如此的卑微与可笑,妇人之仁只能够给自己的同胞带来无穷的灾难和祸害。 只有勇敢的战士,卑鄙的政客,冷酷的统帅,才能够承担起复兴国家与民族的重任,才能够带来辉煌的胜利,骄傲的荣誉,开阔的疆土,高贵的地位,还有四方的朝拜。 因此,在这样血与火的战场上,不存在半点的退缩和忍让,不存在半点的仁慈和心软,双方的统帅精密计算的只是时间和空间,调度部署的也仅仅是一串数字。 每一个战士犹如是战争机器上的零件,出于对主帅的信任、对荣誉的追求、对财富的渴望,纷纷忠心无悔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 程越风就身处其中。 作为一名十夫长,沉默寡言的他,在将星云集的风雨军绝对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在部下的眼中也仅仅算是一个能够身先士卒的勇敢上司,不过这样的军官在一向视荣誉胜于生命的风雨军中,随便就有一大把,因此看上去绝对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事实上,程越风自己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尽管作为一名前圣龙帝国千夫长的儿子,他那个因为为人老实不善拍马迎奉、得罪上司而被罢官回家的父亲,始终将光耀门庭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儿子的身上,但是自小受到过分严厉管教,而变得不会说话甚至有些自闭的程越风,丝毫都没有成为名将的打算,仅仅是因为听闻定凉侯风雨爱才贤明,并且风雨军敢于和入侵家园的呼兰帝国开战,所以一心想为被呼兰强盗残杀的表妹报仇的年轻人,在热血冲动之下投入了风雨营,在几次浴血奋战之后成为了一名基层指挥员。 在这样的军队之中,训练、战斗、行军、宿营,规律而严格的生活,赏罚分明、上下有序的关系,恰好适应他有些古板的性格。 “放箭!” 这样的命令已经不知道下达了多少回,犀利的箭矢破空而出,射向了疾驰中敌方,在被火光映红的夜晚,留下的是淡淡的轨迹。 早就已经过了看见尸体就要呕吐,杀了人之后内心发慌的阶段了。残酷的战斗让年轻的战士开始变得麻木,即便是战友的阵亡,也很难激发他心中的波澜。 战斗伊始的那种保卫家园或者追求荣誉的冲动和热血,也早已经在连续作战的高强度负荷下冷却,唯一的意志便是生存。 手脚逾越了头脑的指令,完全因循着训练的惯性,机械的搭箭、拉弓、张弦、放射,甚至不需要瞄准,方正城楼之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目标。 不能不佩服玉门关的坚固和险峻,战斗从黑夜变成了白昼,又从白昼走向黄昏,然后再是漆黑,循而复始已经不知道多少回合,城楼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但是城池却依旧在硝烟中岿然不动。 然而,战士的体能已经消耗到了极点。 呼兰人仿佛发了疯似的猛攻,用自己的生命来填补城墙的高度,毫不停歇的发动着进攻。血肉之躯在不眠不休的激战中逐渐衰竭,唯有用意志来勉强支持。 战斗已经变成纯粹的绞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瞬间变成了凄惨的尸骨,永远的消逝在人间,幸存者则继续连续而机械的拼杀,胜负的关键完全取决于战士们的坚持和意志,即便是风雨、秋里这样的名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够成为奋勇杀敌、激励作战的斗士,纵有满腹的计谋和神算,也毫无用处。 “拔刀,肉搏!” 程越风断喝一声,由于上司的阵亡,根据风雨军的军规,他已经在战场上自动晋升为所在部队的百夫长,只是新上任的百夫长名实难符,麾下的士兵连带伤员只有四十七人了。 而此时,经过连续的激战,城墙的一处防守点终于出现了破绽,被呼兰人冒着巨石和箭雨的冲杀了上来。 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激荡的号角,甚至交战双方都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喊叫,但是刀枪金属的撞击声,战士喉间的“呵呵”声,还有火焰燃烧的“吱吱”声,依旧在战场上回响,血肉模糊的身躯,拼尽着自己最后的能量,履行着军人的职责。 “妈的,这些呼兰人不要命了吗?” 在终于击退了呼兰人的这次突破,弥补了防线的漏洞之后,一个大个子的士兵坐在地上大喘着气,恶狠狠的说道。 “少废话,不想当孬种的话就起来战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有一名军官冷冷的喝了一声,让那名士兵顿时被刺激的跳了起来,但是随即就默不作声的拿起了武器,和战友们继续着战斗。 呼兰人的进攻并没有因此而出现丝毫的停滞,战争依旧在惨烈的进行着,这帮草原的健儿意识到了自己别无选择,因此做出了困兽犹斗的凶狠。 然而风雨军同样也别无选择。 “这里或者是我们荣誉的丰碑,或者是我们葬身的墓场!” 风雨的这句话,充分揭示了现实的残酷。 风雨军的战士,没有抱怨,没有胆怯,更没有吵闹,纷纷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从上到下所有的官兵,共同营造了军队死战不屈的氛围,同时也被这样的氛围所自我感动,团结在统帅的周围,迎接着这场惨烈的考验。 失守这段防线的将领,在战斗中抱着一个呼兰的军官跳下了城楼,用自己的生命和行动来挽回失去的荣誉。 程越风的百人队此时只剩下了二十三人,但是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就被迫投入到了新的战斗中去。 而战斗,却似乎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 第八章西线大捷 “我没有预备队,也无法制造出士兵,你们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率领着你们的部下,坚守着你们的防线,用你们的生命和鲜血,来证明你们的荣誉和勇敢!” 风雨的话语镇定而又威严,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前来向他请求增援的高级将领,那些在沙场上凶猛如虎的都尉和校尉,在风雨的目光下纷纷低下了他们桀骜不驯的脑袋,然后无奈的返回了前线。 战斗不间断的持续了三天三夜。 在玉门关的西面,哈尔里克汗发现了自己受骗,为了将功补过,避免被张仲坚责罚,立刻调集了自己所有能够调集的军队增援韩让,很快就增至了十三万大军。 在玉门关的东面,情况更糟糕。发现自己退路被切断的翰鲁,果断的命令大军不顾一切的回防,只留下五万抱着必死决心的部下死死的在酒泉、总寨一线,拖住朱大寿指挥的风雨军主力,因此呼兰人很快就在城下增添到了十五万兵马。 将近三十万的大军,展开了轮番而不停歇的战斗。 无论是西面的韩让还是东面的翰鲁,都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名将,他们非常清楚面对这样的名关,唯一的胜算就是利用风雨军兵力上的劣势,进行着不惜血本的消耗战、疲劳战。 尽管这样的战法,让呼兰人在短短的三天里,在玉门关下丢失了超过五万的尸体,但是却有效的消耗了风雨军的体力、士气和生命。 决定双方生死的时刻已经到来。 风雨军守住了玉门关,则呼兰二十万大军将被彻底包围蚕食,从此之后玉门关将成为风雨军从西北出击的堡垒,辽阔的西域将笼罩在风雨军的威胁之下。 呼兰人夺回了玉门关,则风雨苦心策画的伟大胜利将化为泡影,风雨军险恶的战略状态不仅得不到根本的改善,甚至还会恶化,凉州的西北永远笼罩着呼兰人的魔影,大批精锐的风雨军战士将不得不执戈防守,失去了向南、向东扩展的战略空间。 时间就是胜负的关键。 虽然风雨军的主力为了预防呼兰人狗急跳墙、回头反扑而不得不步步为营,但是呼兰人的五万兵马绝对挡不住二十万大军前进的步伐,所以对于风雨军来说,只要坚守到主力的到来,就是意味着整个西线战场的大局已定。 同样对于呼兰人来说,只要能够在风雨军主力到来之前拿下玉门关,也同样是大局已定,甚至会因为俘获风雨而瓦解风雨军,一举解决圣龙西北的问题。 所以,激战的双方都倾尽了全力。 幸亏这里是玉门关啊! 风雨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兵法云:十倍攻之。在实战的效果上,虽然防守的一方往往占据了地理的优势,可以以少胜多的挡住兵力优势的攻方,但是一旦攻击方的兵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这种情况就会完全倒转过来。 能够以点击面的攻击一方,将会占据战略战术上的主动,让防守方防不胜防,疲于奔命,而一旦攻破了防线,处于劣势的防守一方更会如同千里之堤,一朝崩溃便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呼兰大军的兵力将近风雨军的十倍,军队调配绰绰有余,对防守的风雨军很快就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更糟糕的是,不同于燕家军进攻昌化城,是在绝对优势之下的从容不迫,而且战略上昌化也仅仅是因为风雨的存在而重要,因此非常注意战士生命的损耗;呼兰大军则是为了自身的生存,整个战略大局的扭转,有着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觉悟,因此战斗的进展远远比燕家军进攻昌化城来的激烈得多。 但是对于风雨军来说,最大的幸运就是那个无能的哈尔里克汗,将一座完整无缺的玉门关交到了风雨军的手中,其中包括了大型的守城工具、坚固的城墙、完整的防御系统,以及充足的箭矢器械。 高大的城墙增添了呼兰人攀越的难度,厚实的城门让人产生了难以撼动分毫的无力感,宽敞的护城河水淹火葬了无数的草原健儿,威力强大的车弩、床弩和投石机,更是在敌军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极大挫伤了他们的士气和意志。 而且,这是一座南北环山,主要是东西两面受敌的城池。因此东西两个方向的敌人,选择的攻击点非常狭窄,这对于兵力严重紧缺的风雨军来说,实在是太有利了。 因此,自风雨以下,所有战斗在第一线的风雨军官兵,此刻都体会到了玉门关的坚固——几个月前是作为攻方,如今则作为守方。 程越风就非常佩服玉门关的设计者,这的确是一件完美的战争艺术品。 城楼上宽阔的通道极大方便了防守方兵力的调度,坚实的箭垛极大保护了战士们的生命安全,藏兵洞避免了敌人发射过来的石块,至于攻击方的箭矢,在高大的城墙面前几乎没有半点作用。 “倒入黑油,放火!” 身边的刚刚提升为校尉的上司下达了命令,一桶桶的黑色液体倾泻了下去,在火把的刺激下立刻熊熊燃烧,阻挠了敌人的进攻,呛鼻的烟味顺风飘散,更是让处于下风处的敌人纷纷后退。 终于又击退了敌人! 程越风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风雨军的体能,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到达了极限,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使得许多战士再也支撑不住了,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居然出现了三次敌人摸上了城楼,而在这之前的三天里,却一次也没有过。 再多一点战士就好了!程越风叹了一口气。 由于是作为精锐的先锋营,部署在最重要的地段进行机动,所以经受了如此惨烈的战斗之后,现在他的百人队已经只剩下了十二人了,自己等于又重新返回了十夫长的位置。 风雨军的战士个个是好样的! 程越风毫不怀疑这样的评价,他坚信只要有足够的战士保证战斗间或中的轮休,即便城下的敌人再多十倍,也绝对不可能撼动这座城池分毫。 但是现在呢? 长时间没有休息的疲惫,已经成为风雨军最大的杀手,体力的严重消耗终究影响到了战斗,如果援军还不能够出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北面出现了漏洞!” 随着友军的求援,程越风叹了一口气,立刻服从了其实只能算是指挥一个千人队的校尉的命令,带领着他的部下,迅速的前去扑火。 这场仗下来,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大概很快可以当千夫长了吧? 可能是超越了极限的缘故,程越风现在反而有些亢奋,一边机械的挥动着兵器进行着惨烈的战斗,一边突然冒出了如此奇怪的想法。 如果真的当千夫长的话,也就是达到了父亲当年的位置——不到二十岁的千夫长,比父亲早了整整二十年。 这让家中的那个顽固的老人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还是故作姿态的不屑一顾,然后严厉的要求自己不当上将军就不要回来? 还没等到程越风想清楚,剧烈的疼痛终于将他扯回了现实——一个满脸胡须的呼兰大汉用刀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背部。 “死去吧!” 在心中怒吼了一声,程越风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然而就在此时,三名刚刚爬上来的呼兰人恶狠狠的围了过来,而周围的战友也都被敌人缠住,根本无法救援。 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程越风的身躯因为疼痛而微微的摇晃着,但是求生的意志和军人世家的素质,让他根本不愿意放弃哪怕还有一线希望的战斗。 大刀刺入了一名敌人的身躯,右手扬起的匕首同时飞射到另一个敌人的脑门,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不顾一切的飞扑向有些吓傻的最后一个敌人,双手死死的扼住他的咽喉,麻木了身体的疼痛,始终都不肯放松。 “援军!援军到了!” 这是程越风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当玉门关的东面,远远飘来风雨军的战旗时,战争实际上已经宣告结束。 翰鲁和他的部下,原本骁勇的斗志立刻土崩瓦解,涣散的军队再也无心攻打玉门关,而是四处狼啄,溃不成军,一部分将士自暴自弃的冲向风雨军,进行着近乎于自杀的攻击,结果自然是被好整以暇,又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风雨军给击毙;大多数士兵则仗持着自己精湛的骑术,向目前还在呼兰人手里的总寨和酒泉逃去。 西面的战斗也很快随着东面的胜利而结束。 意识到大势已去,风雨军得到强大增援之后,韩让无奈的下令停止了已经失去任何意义的攻城,留下了上万具尸体之后,偃旗息鼓,颇为凄惨的撤退了。 大获全胜的风雨军,欢声雷动,胜利会师的战友热情的拥抱,城上城下到处洋溢着自豪和喜悦的心情。 之后,疲惫的部队开始了休整,大多数幸存的战士甚至是刚刚走下城楼,就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接管了城池的战友,用崇敬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大战余生的英雄,因为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捍卫了这座天下名关,更为全军带来了辉煌的胜利。 玉门关在擂鼓震天的喧闹之后恢复了平静,冬季温煦的阳光照耀在西北的大地,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暴露于野的尸骨。 旌旗在半空中挥舞,原野上到处都是丢弃的刀枪,风雨军的战士搬运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打扫着这个成为人间修罗的战场。 “此役我军收复了西北名塞玉门关,又切断了翰鲁二十万大军的退路,迫其不得不困守在酒泉和总寨两处城堡之中,覆灭在即,至此西线战役基本完结!” 看着这一片战后的惨象,和风雨一起并肩站立在玉门关的高处眺望四周的秋里,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不错,翰鲁的大军已经基本上完蛋了,但是由于我军主力目前或者驻防玉门关,或者围困酒泉、总寨两处,所以你必须提防呼兰人狗急跳墙,乘机突破重围进攻我军现在兵力薄弱的凉州根本之地。” 风雨听完秋里的陈述之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同时也指出了眼下风雨军所存在的危险之处。 毕竟风雨军在取得如此大胜之后,兵力上正处于运动之中,难免会产生防线上的漏洞,尤其是后方的空虚就如同三天前的呼兰,留下了一个广阔而又空白的战略地带,如果被呼兰人有样学样的运用了,虽然风雨军目前的态势,还不至于像翰鲁那样会出现走投无路的情况,但也必然会遭受极为惨重的损失。 “末将这就和朱大寿统领、拓跋将军商议,妥善安排!” 见到风雨有意将西线的指挥权重新由自己掌管,秋里立刻拱手为礼,表示遵从,接着他沉思了一会,方才提出了建议:“属下的意见是集中动用火炮,消灭总寨或者酒泉任意一处的残敌,隔山震虎,迫使另一处敌军及早缴械!” “嗯,可以,不过如今东线有些危险,所以你的行动必须加快,多给翰鲁一些压力,尽早解决这里的战事,然后抽调兵力支援东面!” “是!”秋里应了一声,有些迟疑的说道:“风侯难道打算近日就离开西线?” “看情况再说!” 风雨犹豫了一下,他一方面心中有一个让翰鲁早日归降计画,需要亲自出面方能奏效,另一方面则还盘算着是不是乘此机会约张仲坚谈判,见好就收达成和呼兰帝国的暂时停战,但是又实在有些担心和燕南天的战况,对是否及早返回凉州心里颇为犹豫,还没有最后定夺,所以见到秋里如此询问,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语气里也充满着不悦。 秋里见讨了一个无趣,以为是风雨误会自己急着想掌握西线的兵权,不由也默不作声起来,一时间双方的气氛有些沉闷。 待了一会,风雨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在彼此间无形中产生了隔阂,当下干咳了一声,转缓了语气,温和的说道: “因为还要等待几个消息,所以我什么时候返回凉州还没最终决定,不过我对东线始终有些担心,所以西线剩下的事情恐怕还得劳烦你来完成了!” “多谢风侯信任!” 秋里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经过这两年的起伏,这两个幼年便情同手足的好朋友,在不自觉中产生了很大的隔阂,以至于秋里已经不再直呼风雨的名字,而风雨也不再像以往那样随意的和秋里相处了。 也正因为如此,此时的交谈与其说是朋友的畅论,倒不如看作是上司和部将之间的交代公事更为妥贴。 同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快,但是彼此都无意改变这样的状况,又一阵有些压抑的沉默之后,风雨正准备转身离开,秋里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急忙开口向风雨征询道:“哈尔里克汗这次违约出兵,并且还占据着哈尔里克城,对我军控制西域有很大影响,不知风侯认为该如何处置?” “你应该清楚!”风雨皱了皱眉,回首看着秋里良久,方才说道:“此人虽然无用,但的确是一枚绝妙的棋子!” “末将明白!” 秋里楞了一楞,知道风雨的心意,虽然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但还是不由在内心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明白银玲公主报仇的愿望恐怕得拖下去了,当下只好迎合了风雨的意思说道:“哈尔里克汗可以成为我军扶植的对付张仲坚的伏笔,利用他便能够和草原的鹰派联盟,削弱呼兰大国师的地位,分裂呼兰帝国! “此外,哈尔里克汗的存在,可以给善鄯王这些西域小国的国君、酋长一种压力,迫使他们向我们靠拢。” “你这么想就好,虽然对于哈尔里克汗不听话的时候,我们可以教训他一下,但是自从他丢弃了玉门关之后,就已经脱离不了我们的手掌了。这样的一条狗,必须好好的利用,既让他不至于饿死,也不能让他吃得太饱,以便成为我们对付张仲坚和西域各部落的急先锋,毕竟有许多我们不方便进行的事情,还需要他来做!”风雨微微一笑,向秋里说道。 “请风侯放心,这件事情末将知道轻重,绝不会因为银玲公主而因私废公!”秋里见风雨这么一说,也只好赶紧表明了心迹。 “好,这才是我圣龙的好男儿!银玲公主终究是西域进贡的女人,在对付西域的通盘大局上,你必须把握住自己!”风雨颇有深意的说道。 秋里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却见远处的官道上疾驰而来一名风雨军的骑兵,看情形分明有着十万火急的军情。 风雨和秋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从城楼上走了下来,却见那名骑兵不多时飞驰进了玉门关,心急火燎的来到风雨的面前,只来得及递上密封的急报,便昏厥了过去。 带着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风雨展开了密封的急报: “燕南天全力出击,逐个击溃萧剑秋、耶律明雄两路兵马;皇甫嵩中途反戈,进占鄂州,并与燕南天联手设伏风雨军,乘胜进逼锦州;萧剑秋兵败远遁江南;风雨军折损七万,耶律明雄阵亡,尚兴重伤,锦州危急!” “封锁和凉州的通道,杜绝东线战况的船舶;命令全军集合,炮轰总寨,逼迫翰鲁投降,两天内解决西线!” 风雨费了半点的时日,方才将喉间涌上来的一口鲜血硬是逼了回去,带着一股肃杀的凛冽,冷冷的说道。 秋里默默的躬身遵令,心中却是一凛,仿佛已经听见了从远处传来轰隆的炮声,血肉横飞的惨烈也似乎就在眼前。 第九章新的风云世家 圣龙历十二月十日,在酒泉的城门外,浩浩荡荡的风雨军团团包围住了这座玉门关东面的护卫堡垒。 不多时,城门洞开,排列着长队的呼兰人鱼贯而出,少数人怒气冲冲,紧握着拳头,但是大多数人则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按照秩序在风雨军的阵前丢弃了自己手中的兵器,然后站立一旁听候风雨军的发落。 相对于这些失败者,战胜的一方则显然精神抖擞,斗志高昂。 风雨当先策马于阵前的中央,在他身后的两侧是那些战功赫赫的名将: 秋风军的统领秋里,白虎军统领朱大寿,拓跋家族的总指挥官拓跋山崎,耶律家族的耶律楚昭。 再往两旁则是秋十三郎、银玲公主,还有秋风军、白虎军的都尉、校尉以及拓跋家族军队的各级将领。 在风雨军身后排列着三个整齐的方阵,中央是整个风雨军最为精锐的秋风军团,这支精锐的骑兵个个身穿黑甲黑袍,肃立于当场,说不出的威严肃穆。 在他们聚拢的中央则是百余门乌黑的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无声的指向酒泉的城楼,散发着逼人的杀气,在见识了这些大炮轰击总寨的威力之后,无论是风雨军还是呼兰人,都情不自禁的对这些战场上的新式武器感到了畏惧。 左侧是在历次与呼兰军大战中大显神威的白虎军,一千六百辆战车构成了一道活动的长城,即便是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也绝对能够让那些来去如风、纵横南北的呼兰骑兵无法越雷池半步。 右侧是拓跋家族和部分青龙军的士兵,虽然他们不如秋风军、白虎军那么名扬天下,却也个个身经百战,在战火中成长为优秀的战士,同样具备着风雨军勇敢、朴实的优点。只见这些士兵排成了整齐的方阵,精神抖擞的站立着,青春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眼中透射着对于主帅由衷的崇拜。 这的确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日趋衰弱的圣龙帝国,在近年来和呼兰大军抗衡的过程中,从来都没有过如此的辉煌战绩。即便是风雨夺取伦玉关、救援了锦州,以及之后的凉、夏大捷,凉州大决战,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击溃战,不是战平就是逐走,像今天这样成建制的全歼二十万号称东、西大陆天下无敌军团的呼兰大军,迫降呼兰大将,早就已经成为了记忆中的往事。 因此,得以参与并且见证着圣龙帝国再次扬威天下的风雨军将士来说,又怎能不激动,不兴奋,不骄傲呢? 而这个时候,老天也突然变得善解人意,一反连日来的阴沉晦暗,乌云密布,整个天空和大地都被明亮的阳光所照耀,天气也变得温暖起来,让站立于阳光之下的风雨军将士显得容光焕发,而从背光处走来的败军的漫长行列则阴影森森。 相对于胜利者的从容潇洒,败军之将翰鲁则低垂着脑袋,一瘸一拐的步行走到风雨的马前,情绪低落的递上了自己的佩剑。 “为了全军将士的身家性命,本帅个人荣辱何足挂齿!” 这位呼兰的老将军,是怀着如此的心情前来投降的。 对他来说,确实别无选择: 后路的玉门关被风雨军拿了下来,虽然付出了无数呼兰健儿的性命也终究无法夺回;无法获取补给,兵力又处于劣势,士气也十分低落;尤其是风雨军刚刚投入战场的火炮,更是发挥了超出想象的巨大威力,以令人震慑的火力扫荡了总寨的部队,半天时间便攻克了总寨,只留下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这一切都不得不让翰鲁感到了绝望,不得不选择了耻辱的投降。 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张仲坚得知了翰鲁的投降之后,却立刻愤怒的折断了手中的长剑,呆立了半晌,方才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悲惨的事实。 而作为胜利者的风雨,更是在心中暗呼了一声:“侥幸!” 的确是非常侥幸! 首先,翰鲁过分依赖玉门关的坚固,在后方留下了一个宽广的战略空白地带,从客观上给了风雨可乘之机。 其次,玉门关的得手,充满着幸运的成分。 幸亏守城的是无能的哈尔里克汗,幸亏张仲坚派来的援兵晚到了一步,幸亏翰鲁终究没有在风雨军主力赶到之前拿下兵力不多、守城的战士已经极其疲惫的玉门关。 如果说这些还都是因为风雨的高超战略和过分的运气造成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失误,则多半由于翰鲁的能力了。 没有足够的魄力像一开始那样充分发挥呼兰大军骑兵的优势,乘势向空虚的东面——储备着大量粮草的风雨军根本重地凉州突袭;没有坚定的决心,顶住其实风雨军攻打总寨是火炮所产生的强大震撼力——实际上为了营造声势,在攻打总寨的时候风雨军火炮的弹药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对付远比总寨坚固的酒泉,肯本产生不了总寨的效果。 更为要紧的是,翰鲁终究不过是一员战将,缺乏全局的战略意识,没有认识到风雨军在东线惨败之后,其实最需要的就是及早的将西线大军调拨到东线,所以如果呼兰大军拿出勇气坚守的话,风雨军将会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局面,从整个战略盘面上看,尚有反败为胜的一线生机。 可惜,翰鲁丝毫没有意识到,而且恰恰相反,在耶律楚昭的三寸不烂之舌的作用下,翰鲁改变了原本还想多坚守几天的主意,乖乖的立刻投降了,仅仅是提出了让秋风军在西线至少驻扎到十二月十七号,而风雨原本就准备把秋风军留下来对西域形成强大的威慑力,根本不影响风雨军快速回防东线。 “所有呼兰将士交出武器之后,将由风雨军负责沿途安全和食物,逐出圣龙的国境,交还呼兰帝国!” 胜利者表现出了豁然大度。 风雨并没有对失败者太过于苛刻,相反还显得格外的仁慈和宽厚。他已经赢得了这场胜利,军事上的成就将他推向了又一个高峰,如今的他更想要争取的莫过于政治上的成果。 该是和呼兰人休战的时候了! 风雨终于放弃了这两年来坚持的,并且也因此让他赢得了军心民心的对呼兰人毫不妥协的主战态度,因为他知道今天的这一场大捷,以及收复了玉门关的伟大战绩,已经足够让他赢得圣龙子民的顶礼膜拜了。 事实也确实如风雨所料。 不久之后,在圣龙帝国西北的官道上,一匹匹飞驰的战马川流不息地传递着一条大快人心的喜讯—— “捷报,捷报!风侯孤身涉险,智收玉门关,全歼呼兰二十万大军!” 很快,这条天大的喜讯,成为了西北大地家喻户晓的大事,并且迅速的向神州的其他角落传播开来。 在这样的巨大胜利面前,东线的失利被人们自动的忽略了,风雨的声望被推向了从未有过的高度,这种击败外族而且是强敌,并且收复了失地的胜利所散发出的光芒,让同样赢得了胜利、但只是内战的燕南天,顿时为之失色。 不过作为这场巨大胜利的策画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却在功成之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日志中写下了如下的话语: “兵行险招,非不得已不可为也,只此一例,日后坚决避之!” 事实上若干年后,一个美丽的少女曾经向心中崇拜的英雄询问:“如果当时哈尔里克汗不上当怎么办?” “立刻掉转马头逃跑,然后率领大军按部就班的作战!” 伟大的英雄毫不脸红的说出了令人瞠目的不负责任的回答。 的确是一招天大的险棋,如果不是因为昌化城的风波,在军中产生了不利于自己的负面影响,再加上结束西线战役的迫切性,风雨原本并不想如此冒险。 经历了这么多次战火考验的定凉侯,如今早就成长为一名成熟的统帅,已经不再被那些通过冒险换来的辉煌光环而眩目,如果有的选择的话,反倒是更愿意去夺取那些可能与之相比略有些逊色,但是却稳妥保险的战果。 可惜,军队产生的怀疑和动摇,却必须用更加辉煌的胜利来平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适宜让秋里拥有更大的功勋——尽管后者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风雨从来认为让部下处于一种无法心生逾越的地位,才是对朋友对部下真正的爱护。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原本想结束西线调集兵力来挽救东线所存在危险的设想,不得不搁浅了,从圣京传来的极为不利的战报,大大抵销了西线获取的胜利,以至于风雨只好依靠大造声势的宣扬夺取玉门关和全歼呼兰大军的胜利,来掩盖东面的失利,同时不得不取消了原本多停留玉门关几天,争取和张仲坚会谈的打算。 正当风雨军在西线大获全胜,但是却在东线惨败的时候,一队骑兵护卫着四个年轻人从号称“仙境”的蓬莱阁离开,沿着通往圣京的官道上缓缓的开拔,在落日的余晖下,驻扎在了一家沿途的客栈中。 “风雨哥哥好厉害啊,居然打败了呼兰帝国的军队!” 风馨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可爱的小脑袋,眼神幽幽的望着已经逐渐黯淡,却依旧被夕阳渲染得通红的天空,颇为崇敬的说道。 对于自幼身居在万里重洋之外的少女来说,虽然圣龙帝国还有神州大地,只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但是毕竟出身于天下闻名的风云世家,在家族的传承熏陶之下,对于天下的大局当然不可能一窍不通。 尤其是那些家族的老人,尽管和圣龙帝国有着纠缠不清的恩怨,但是作为曾经披金挂甲,追随先帝开疆拓土、保家卫国,历经无数战阵的圣龙顶级名门,面对那些马背上游牧民族,同样是既轻蔑他们的野蛮和落后,又畏惧他们的骁勇和善战。 呼兰帝国的骑兵,足以纵横大陆而无敌手! 这是风云世家的老人们一致的看法。 而现在,居然有这么一个青年,他从无到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屡次打败了那支传说中的无敌军团,甚至还全歼了敌人俘获了大将,这可是自圣光武帝之后,圣龙帝国二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更何况这样一个年轻名将,居然还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哥哥,当然让崇拜英雄,又喜欢幻想的少女,浮想连篇,悠然出神了。 “是啊,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当然是天下大英雄了!” 充满着自豪和骄傲的话语,来自旁边同样娇艳美丽的另一个少女。 不过,在云明月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个青年在圣京的大街上怀抱着自己从容击退刺客的身影,还有则是逍遥山庄那一招“凤舞九天”的漫天光芒之下说不出的飘逸、从容和潇洒。 “嘻嘻,好像有某个人在发情吧?”风馨突然吐了吐可爱而血红的舌头,蹑手蹑脚的将小嘴凑到了云明月的耳畔,哈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 “小坏蛋,看我怎么整你!” 云明月顿时脸色一红,做出了挠痒的模样,朝见势不妙“咯咯”乱笑着逃跑的风馨追去,一时间两个如花般的少女顿时闹作了一团。 “哼,风雨有什么了不起,他不是在东线被燕南天打了一个大败吗?” 这个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可能是出于年轻人的好胜心,又或者对心中爱慕的云明月如此评价风雨感到十分的不舒服,风雪无缘无故的感到了一阵气闷,想也没多想,脱口而出的便是贬低这个尚未见过面的哥哥的话语。 “你懂什么,那是风雨哥哥部下的无能!” 撇了撇嘴巴,嬉闹中的两个少女立刻停止了游戏,突然结成了坚固的同盟,异口同声的为心目中的偶像辩护,让莽撞的少年顿时闹了一个满脸通红。 少女敏感而细腻的心灵,自然绝对不允许任何诋毁偶像的行为存在,而少年骄傲却脆弱的神经,同样在负气和妒忌中开始偏执。 该死的长老会,这样下去会误事的! 游离于三个青春活跃的少年少女之外,旁观的云济对所有人的心理都了如指掌,却也正因为这样的了如指掌,而感到了万分的焦虑。 长老会的那些老人,真的是老了! 年轻的麦坚特使,对于家族的老人充满了轻蔑。 这些始终沉缅于过去的老家伙,根本已经赶不上时代的步伐,安于现状而怠于进取,唯一的爱好就是内耗和猜忌。 风雪此次前来圣龙帝国,很明显就是家族中敌对的一方用以制约自己的行为。 因为意识到风雨在圣龙帝国的辉煌崛起,意识到风云世家在麦坚已经走到了极限,意识到圣龙帝国逐渐崩溃带来的巨大转折,这些老家伙自然不愿意让自己一个人占据了这样一次影响深远的机会。 只是,派风雪这么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担负如此重任,这些老家伙到底是太过于自信呢,还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风雨是风云世家的子弟无疑,但风雨也完全不同于风云世家的子弟。 从来没有受到家族的培育,从来都没有接受家族上下等级森严的制约,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家族的帮助,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起家,并且已经拥有了一方天下、雄兵劲旅的西北定凉侯,会在多大的程度上对家族俯首贴耳? 当初风雨断然拒绝和麦坚合作,就已经充分表明了这个年轻的名将,有心维护自己“圣龙英雄”的荣誉,并且把自己的霸业未来牢牢地结合在神州的土地上,这样的人物会在多大程度上,和有着叛离圣龙罪名的风云世家妥协合作? 仅仅依靠那只有血缘却没有实质的亲情吗? 一个从未谋过面的弟弟,甚至还是一个妒火中烧、年轻冲动的弟弟,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风雨的决策? 想到这里,云济唯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声打断了眼前年轻人们赌气的争执,非常严厉的说道:“别吵了,你们来神州可不是为了玩闹的,成何体统!” 说着,云济失望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出客栈的房门,立于院中贪婪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吹拂的晚风让年轻的特使清醒了过来,他回顾起这段时日圣龙发生的大事,以及因此带来的崭新的权力格局: 燕南天巩固了中央的政权,并且也使得燕家军的军威和政治声望,以绝对优势压制着东方的各大藩镇,原本想看好戏的诸侯,如今不得不卑躬屈膝的前来讨好巴结这位强者,而吸取这次教训的他,势必会在最大程度上利用皇帝这张牌,从此在政治上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和优势,理所当然的成为圣龙帝国第一藩镇。 皇甫嵩在两面三刀之下谋取了鄂州,一举控制了神州的中南地区,达到了三分天下的目的,从而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和燕南天、风雨这样的强藩周旋,但是战斗力低下的问题将制约着他的选择,未来恐怕首先开刀的方向是江南的令狐潮,唯有控制了圣龙江以南,方可以真正占据不败之地,因此只要风雨军能够多坚持几天,和燕南天貌合神离的联盟势必会自动瓦解。 公孙无用这个老家伙,利用联姻的手段,成功的和上官明镜结成了亲家,并且和令狐家族、晋阳留守章翔、扬州刺史秦凤鸣、岭南节度使杜绍权这些二流的诸侯建立了“正义同盟”,打着维护正统、中兴圣龙的旗号,不动一刀一枪,就将势力和声望扩展到了极点,隐隐然成为了最有能力问鼎天下的候选人之一。 不过这个联盟究竟在多大程度上为公孙无用所用,恐怕还得取决于令狐家族。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令狐家族的水师毕竟保留完好,并且拥有着天下无法与之匹敌的巨额财富,是“正义同盟”中唯一能够和公孙家族抗衡的势力,最重要的是云济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有着数百年历史的令狐家族会这么无用的坐以待毙,没有半点自救的措施。 而倒楣的萧剑秋其实也并非真的很倒楣,虽然他太过于心急夺回圣京,从而拒绝了傅仲书的建议,以至于失去了鄂州,但是根据情报,傅仲书这个和梅文俊齐名,号称圣龙第一智将的家伙早就预作部署,将萧剑秋最精锐的部下保存了下来,更何况对于萧剑秋来说,他最大的资本绝对不是军队和地盘,而是他的政治号召力。 经过平定庞勋叛乱和这次出兵讨伐燕南天,已经毫无疑问的向天下人表明他一心想恢复圣龙正统的决心,两次惨败不仅无损于他的形象,更是将他的政治声望推向了顶点——天知道这是不是那个“贤王”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 庞勋的死灰复燃只不过是回光返照,机会失去了就不会再来,现实已经充分说明了此人或者是一个很优秀的批评者,但绝对是非常拙劣的治国者,不会有百姓去拥护这么一个无能却残暴的君王,正如同大部分百姓不会改变自己的习惯,去信仰一个有着繁琐仪式的邪教——同一教。 相对而言,倒是一个最近颇为活跃的外来势力,有可能会利用庞勋引起的动乱谋取利益,那就是安宇。 一想到这个贪得无厌又残暴野蛮的种族,云济的心中就充满了厌恶。 这个海上的小国,不仅喜欢在海上扮演强盗的角色,而且早在圣龙河大战之前,便乘着圣龙帝国的衰弱,巴结了呼兰、麦坚这两大当今的第一强国,在默许之下渗透到了高丽,然后在这两年内,逐渐控制了圣龙东北的这个邻国,终于拥有了向大陆进军的跳板,其野心实在令人担忧。 最近,又传来密报,这个岛国居然登陆了闽粤,在令狐家族毫不抵抗的情况下侵占了十一个州县,国内的强硬派势力因此甚为嚣张,甚至开始和一直被麦坚支持的同一教秘密来往,很有可能试图摆脱麦坚的控制自行其事。 真是一个不自量力却又贪婪成性的民族,战略混乱、夜郎自大、野蛮凶狠正是这个民族目前最大的特点,虽然如此不顾国力的四面用兵,在战略上已经注定了失败,但是在目前神州四分五裂、各路诸侯各怀心机的情况下,百姓恐怕就要遭难了。 至于风雨虽然在东线惨败,但是锦州城的坚固,足以让他挡住即便是区区昌化也无法攻下的燕家军。 而且西线的大获全胜,不仅振奋了东线失败而低落的士气,掩盖了东线惨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更重要的是玉门关——伦玉关的防御体系,一举解决了北方呼兰大军的威胁,使得风雨军终于可以腾出主力前来对付东方的诸侯了。 很令人期待,一旦决心全力对付自己同胞的定凉侯风雨,将会在神州的大地上演绎怎样的辉煌和奇迹。 云济微微的一笑。 圣龙老了,已经到需要重新换血的地步了。 不过相对而言,为圣龙帝国出生入死,最终却不得不流亡海外的风云世家,不也同样老了? 那么,何不一起换血? 建立一个新的圣龙帝国? 建立一个新的风云世家? 突然间,眼光瞥见了正跑出门来叫自己的妹妹,一个惊人的念头呈现在年轻人的脑海中,由此血液开始加速了运行,呼吸也趋于艰难。 这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胆构想,此时云济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构想,将会对整个世界带来怎样深远的影响。 第十章战与和的煎熬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从麓城通往凉州的官道上,卧躺在马车中的风雨内心充满了自责。 “乘神州动乱之际,拿下圣京,挟天子以令诸侯,逐步铲除各路豪强,然后以圣龙之富饶文明,感化四夷,令各国来朝,再现圣太宗之盛况!此乃王道,可建千秋帝国……” 早在两年前,被自己千辛万苦请出山来的孔宓,就已经一针见血的向自己推荐了争霸天下的上上之策,而在这位被自己后来刻意冷落的军师弥留之际,依旧语重心长的执着自己的手,忍着病痛的折磨发出人生最后的箴言: “防皇甫足以保家国,除燕家可以定天下!” 可惜,良臣的忠言,终究没有敌过风雨下意识回避和同胞手足开战的顽固心态,而如今却让这位年轻的名将,不得不咽下因为固执而自酿的苦果: 六万风雨军将士血洒平原,老将耶律明雄阵亡,大将尚兴重伤。 随后而来的一道消息,更让风雨感受到了战争的切肤之痛—— 正在军中视察的李中慧,因为皇甫家族勾结燕家军的突袭而小产,现在卧病于锦州。 尚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人间,生平头一次品尝到了失去亲人的滋味,更加让风雨感到了震怒和伤心。 这一切原本都可以避免的。 如果自己正视在神州大地上展开的残酷斗争,如果自己不刻意回避圣龙帝国的战斗,如果自己留意皇甫嵩的动向,如果自己重视燕南天的能力,那么即便不能够获取辉煌的大捷,也绝对不可能有今天的惨败! 风雨痛苦的将脑袋埋入了身躯之中,仿佛试图从此脱离人世间的一切,将自己隔绝到一个单独的世界。 可惜,风雨终究是风雨,是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是数十万风雨军的统帅,是凉州千百万百姓的主宰者和守护者,他没有时间更没有权利将自己隔绝。 “风侯,凉城到了!” 侍卫方白尘的声音,打断了风雨的思绪。 的确,凉城到了。 这座已经掌握在风雨手中达两年之久的城池,在风雨军的呵护之下,远离了战争,远离了硝烟,即便是前线如此惨烈的战斗,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城中居民的分毫。 这里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这里到处都是欣欣向荣。 这两年一直在战场上奔波的风雨,看到这个景象,不由皱了皱眉头。 习惯于和战士们在沙场上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名将,突然感到自己还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承平年代,不过,他还是为自己让这座城池和百姓得到了这样安宁和谐的日子而感到自豪。 迎面迎接风雨的是无忧谷主欧静。 多日不见,伊人的脸庞略带着操劳留下的憔悴和消瘦,但是在风中更显得亭亭玉立,从容飘逸。 在欧静的身后,站立着一大批的官员,不过风雨发现自己基本上都并不熟悉,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了有些心酸。 这些年忙于征战,凉州的内政一直有欧静、李中慧、李淳、陈善道和高凤阳主持,军务则以白起为首。 只是如今,陈善道被软禁在圣京,高凤阳游走于东部的各大诸侯和巨商之间,白起因为耶律明雄的阵亡而不得不亲自前往伦玉关,凭借自己在军中的声望来整顿惨败的军队,保卫伦玉关,李淳在昌化兵变中亡故,李中慧更是因为这次惨败流产,现在卧床于锦州,天知道这个坚强的女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经历了父亲和孩子的噩耗之后,还是否能够依然坚强? 总之,现在唯一留在凉城的只有欧静了。 “风侯,一路劳顿,不如先回府歇息吧!”欧静一眼看见风雨疲惫的面容,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略带着关切的说道。 “不用了!” 风雨摆了摆手,他换上了战马,缓缓的踱在凉城的街道上,尽管心里有些焦急,但是表面上却显得格外从容,脸上浮现出微笑,频频的向沿街瞻仰这位名将的百姓挥手示意,因为风雨清楚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是要表现的镇定和胸有成竹,让那些因为战败而惊慌的百姓恢复信心。 但是一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定凉侯府中,风雨便立刻显示出他如今渴求一战的心情,迫不及待的向欧静询问道: “现在还能够征用多少兵马?向锦州调集了多少援军?” “凉州本来还有青龙军一个师外加两个团,由于为了防止皇甫嵩同时从夏州向我南面施压,所以青龙军三个团调到了南面,两个团防守凉城,剩下的两个团和临时征集的一万后备役战士则被调去了锦州!” 欧静吃惊的望了一眼从未见过如此表现的风雨,如实的禀告道。 如此部署也是迫不得已。 皇甫嵩的突然背盟,以及风雨军东线的惨败,使得风雨军的领地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虽然如今东线的主战场是在锦州,而且一向以正直闻名的夏州太守梅文俊,不但没有参与皇甫嵩的背信弃义的反戈,还因为反对而被皇甫嵩大大斥责,但是梅文俊毕竟号称圣龙帝国的第一武将,无论用兵还是统军,都有过人之处,因此南面的夏州让风雨军不得不防。 “怎么这么少?这点兵马根本不够展开一次决战!” 风雨皱眉说道,对于凉城如此低下的战争准备效率,表示了深深的不满。 看来凉城的居民在和平中待了太久了! 习惯于战争的定凉侯,加深了对凉城的偏见。 “风侯,这两年虽然得益于风侯的雄才大略,使得凉州一片升平,百姓安居,但是西北毕竟土地贫瘠,人口稀少,风雨军又连年用兵,伤亡颇重,地方实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果再行强自征兵的话,无异于涸泽而渔啊!” 风雨的话音刚落,却见一名五十多岁长须儒袍的老者抢着从下首站了出来,拱手为礼向风雨劝阻道。 “你是何人,竟敢在这里动摇军心,来人,给我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风雨冷冷的说道。 如果是欧静出面的话,他或者还会认真考虑一下,但是这么一个下级的官员居然敢当面抵触自己,却让风雨心中极为不快。因为丧子之痛而性情格外烦躁的定凉侯,立刻决定拿这个冒失鬼开刀,威吓住那班不明了大局,却只知道一味坚持己见的儒生,以便顺利实施自己的作战计画。 “风侯万万不可!”欧静急忙上前劝阻道:“这位司马渊先生虽然话语有失考虑,但毕竟是一片赤诚。司马先生乃是江南望族,因为受制于令狐家族,又听闻风侯贤名,方才不远千里相投,到达凉州之后更是兢兢业业,在内政上对欧静多有裨益,还望风侯格外开恩,莫轻慢了人才,更不要让天下仰慕风侯的英雄寒心啊!” “哼,既然欧谷主说情,本侯就将这三十大板暂且记下。总之,三天之内必须征集三万兵马,备足粮草,会同稍后到达的白虎军一起开赴锦州,违令者军法论处!” 有些气恼欧静心软的风雨,终究还是不想薄了欧静的面子,更何况他也不愿意落下一个轻慢贤才的罪名,因此只是怒气冲冲的放出话后拂袖而去,只留下了那帮官员在原地面面相觑。 “风侯如果不满欧静对凉城的治理,尽管罪责,切莫转移到属下的官员,更不要自己生气,以免损了风侯的英名,坏了风侯的身体!” 眼见风雨急走入内厅,颇感委屈的欧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示意身边的官员自行退下,自己却紧走几步跟了进来。 “你……” 乍听之下以为是欧静有意讽刺的风雨,狠狠的转过头来,却看见欧静平和端详的脸庞,以及关切慈爱的眼神,顿时将心中席卷而起的暴躁莫名的消散开去,只是因为面子的缘故,兀自不甘的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亏得这些官员饱读圣贤之书,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这几年若不是风雨军南征北战,又哪来的凉城安宁?而如果锦州失守,大军席卷而来,凉城又怎么可能幸免?” “好,当然是我们定凉侯伟大!但是普天之下定凉侯可只有一个,他们这些官员自然见解不如你,所以作为君上的,难道不是更应该循循善诱,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动辄威吓,可不是治世之道啊!”欧静微微一笑,仿佛哄小孩一般的说道。 “哼,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还要我像对待小孩子一般对待那些官员!” 经过欧静这么一劝解,风雨内心的暴躁奇迹般的消散了,反而情不自禁的像一个小孩子一般的赌气说道,如此语气让他自己也感到一阵吃惊,只是在欧静的面前却又是如此自然而然,就好像面对着母亲或者姐姐一般。 “小女子哪敢将名动天下的定凉侯当作了小孩?” 夸张而又可爱的皱了皱鼻子,也变成小孩子一般的欧静突然笑了起来,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风雨楞了一楞,却也很快被这开心快乐的笑声给感染,跟着大笑起来,仿佛将这多年来的郁闷和近期的烦躁、伤心、悔恨、仇怨,尽皆在这笑声中化解。 “什么,燕南天想要和我和谈?” 风雨在凉城还没有待上半天,没有集合到他所需要的士兵,却等来了从圣京被释放回来的陈善道。 燕南天果然还是选择了感情服从现实。 之前风雨的推测并没有错误: 无论是对于燕南天还是风雨,战略决战的时机都还没有成熟,前者受制于圣龙各路诸侯的威胁,后者则是因为西线呼兰人的威胁。 因此,作为一方霸主,燕南天绝对不会单纯的跟随着呼兰人走,更不会因为情感上的愤怒,而影响到对战略上的判断。 燕南天选择抛出和平橄榄枝的时机,却恰恰是风雨最不愿意接受的时候。 军事上的惨败,盟友的背叛,孩子尚未出生谋面就离开人世,这一切都让同样为一方霸主的风雨显然更愿意在战场上决一雌雄,无论是为了尊严还是为了荣誉,或者为了更为深远的对天下的号召力。 尤其是现在,风雨军刚刚在西线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玉门关的攻陷,决定了风雨军将可以从漫长的四城、七寨、十三堡的防线中解脱出来,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风侯,燕南天此次十分有诚意言和,微臣以为两位大人都是我圣龙帝国的中流砥柱,如今呼兰帝国依旧虎视眈眈,庞勋再次祸乱天下,安宇小国在先前乘乱吞灭了高丽之后依旧不知满足,如今更是横行海疆,捋我子民、毁我家园,甚至出兵占据了闽粤,显然欲图我河山,值此乱世,实在不应该再同室操戈,亲痛仇快了! “更何况燕帅甚至言明愿意放下杀女之仇,此举深明大义,赢得了天下人心。风侯以往一向以圣龙为重,如今更是应该积极响应才是,切莫因一时意气而让天下英雄寒心,损了自己的英名!” 偏偏陈善道这个老头这段时间不知道被燕南天灌了什么米汤,口口声声的却是在替燕南天说话。 “哼!不该再同室操戈?那当初为何犯我凉州?呼兰虎视、庞勋祸乱、安宇犯境?为什么早不和谈?原来燕南天也有后院起火的时候,可惜我风雨军平定了西北,如今正是如虎添翼,士气高涨,又无后顾之忧,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放下杀女之仇?那个燕芷若前来刺杀于我,我还没向燕南天问一个教女不严,谋害朝中大臣的罪名呢!我那孩儿尚未来到人世,何其无辜,却惨遭杀害,此仇不报,我风雨有何颜面见天下英雄?” ——很可惜,陈善道的这些话,根本就没有被怒火中烧的风雨听进去,一心想复仇的定凉侯,此时又恰恰没有了战略上的顾忌,犹如脱离了束缚的猛兽,双眼紧盯着的唯有那可恶的猎物,根本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而且所有阻挡猛兽前进的东西,都将成为猛兽毫不留情加以摧毁的敌人。 不幸的是,陈善道如今就成了这么一个人。读书人特有的固执和迂腐,让他毫不畏惧的面对着愤怒中的主君,取义成仁、忠心死谏无疑是他自认为天经地义、当仁不让的职责,因此在自以为正确的情况下,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自以为是! 让主君留下污名,来成就自己的英名! 不知道变通、看不见大局,妇人之仁、顽固不冥,逾越了臣下和主君的界限! 百无一用是书生! 而另一方面,风雨也同样不愿意就此让步。对于固执己见,不知道自己的责任只是建议而不是决策的士林大儒,也同样非常厌烦,甚至都有些忍不住涌起了杀机。 “你先退下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杀人的冲动,风雨挥手示意陈善道下去,仅有的理智让风雨克制了自己,不想从此开了先例,把自己变得无法容人和乱开杀戒。 “风侯,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两年来,在风侯您的丰功伟绩背后,可知道有多少寡妇和孤儿在哭泣,有多少生灵遭受涂炭?不要再战争了!” 可惜,另一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临着危机,反而在风雨退让之后,变本加厉的做出反应,一下子便跪倒在了风雨的面前,声嘶力竭的哭诉道。 “够了!难道本侯带来的就只是战争吗?没有前方战士的流血,又如何有后方百姓的安乐?没有军队的牺牲,又怎么可能保障地方的和平?” 风雨冷冷的喝道,耐心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他虽然需要的是敢于直谏的臣子,却绝对不是这种逾越了本分、妄图帮自己来决策的儒生。 气氛瞬间变得极其紧张,压抑的空气令人难以呼吸,权重天下的年轻名将,冷冷的怒视着跪在地上同样闻名天下的大儒,剑拔弩张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陈先生,你先回去吧!风侯会有自己的考量的!” 祥和的声音来自无忧谷的年轻谷主。带着一阵清馨的香风翩然而至的欧静,同时也在无形中化解了双方的对峙。 陈善道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欧静制止了。在那典雅雍容的美女面前,似乎任何人都很难找出拒绝的理由。 “备战的进度现在如何了?” 在陈善道走后,风雨方才抑制住了心头的怒气,不过随即念念不忘的却依旧是那即将展开的战事。 微微的皱了皱眉,欧静十分不愿意看见今天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的风雨,她轻轻的走上了前去,站立在风雨的身边,缓缓的说道:“欧静将尽力在三天之内凑齐风侯需要的兵马,但是有一句话欧静却不得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风侯在为自己亲人的死难悲伤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埋骨荒野的将士们,他们也有家中的白发父老,孤苦妻儿?可曾想过他们家中的白发父老,孤苦妻儿,也会因为亲人的死亡而哭泣?” “怎么?你也反对我用兵?”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伤害,风雨血红的眼睛怒瞪着美丽的佳人。 “军国大事,欧静不会管,也不愿意管,但是欧静希望看到的是那个充满了理想和抱负,热爱着自己的家园和父老的风雨,而不是那个在印月屠城杀降掠夺财物、在战场冷酷的计算着数字,根本无视于生命的定凉侯!” 欧静依旧是如此的平静,平静中甚至散发着圣洁。 “也许你说得对!” 想到自己为可惜牺牲战士来赢取胜利内心所产生的无法平息的愧疚,想到自己尚未谋面的孩子胎死于腹中的悲伤,风雨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重重的坐倒在了椅子上,双目紧闭,前身弯了下来,将脑袋埋于自己的臂弯中。 就在此时,一个温暖的身躯从前面紧紧的抱住了风雨,祥和的声音仿佛注入了魔法,让人自然而然的心平气和: “别想那么多了!不要让功利和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欧静,还有圣龙的百姓和战士,他们希望看到的是那个意气风发、不畏强权,敢于向强敌挑战,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收复失地、保卫父老桑梓的风雨!” “嗯!” 略带着虚弱的声音,竟然发自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强藩。 只是如今威震天下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却有如孩童一般,贪婪的躲在了美丽而圣洁的无忧谷主的怀中,似乎享受到了久违的母亲的温馨。 第十一章愤怒和野心 圣龙历十二月二十日的锦州,突然一扫而光曾经的颓废,以及战败的阴影,全城上下都洋溢着自信和喜悦。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 风雨带来的是收复玉门关、全歼翰鲁以下二十万呼兰大军的喜讯,带来的是赫赫有名的白虎军,还有三万名年轻热血的战士。 坚守多日的城池,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浴血奋战的战士,因为伟大统帅的到来而雀跃。 但是一个人却深深的失望。 “什么,你想和燕南天言和?” 李中慧简直有些不能置信的望着风雨。 “不错,战争打得太久了,战士们的伤亡也太大了,我不希望再有什么牺牲了!而且我接到密报,安宇人不仅在海上肆虐,而且还登陆闽粤,更和国内的同一教互通有无,野心勃勃令人不得不忧虑,为了神州的百姓,圣龙的江山社稷,现在绝对不是开战的时候!” 风雨有些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 他希望谈和,主要是受到了欧静的影响,重新恢复了理智,强烈不愿意参与到同胞间自相残杀的本性,以及对神州所面临的外忧内患的关注,导致了年轻的名将压制住心中的情绪,做出了和平的决定。 但是这一切理由在妻子的面前,显得那么苍白。 毕竟在这场战争中受到伤害最深的莫过于妻子,连续失去了父亲和儿子之后,风雨实在无法开口让饱受打击的妻子放下仇恨支持自己。 “我支持风侯的决定!” 一抹失望的神色在眼中瞬间闪过,李中慧却立刻恢复了平静,反而握住了风雨的双手,温柔的说道:“皇甫嵩和燕南天各怀鬼胎,前者的发展方向应该是江南,后者则注重于巩固中原的势力,因此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长久合作的。 “我想燕南天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在明白无法短时间消灭风雨军之后,决定和我们停战,以便争取时间来对付东面的诸侯。 “我们也正好将计就计,利用这段时间整顿军队,然后等到皇甫嵩和燕南天的联盟破裂之后,逐个击破,一举平定圣龙!” “你这样想太好了!”风雨有些高兴地说道。 李中慧说的这些风雨也确实想过,这也是他决定和燕南天停战的另一个重要的同时也是现实的原因。 但是真正让他感到放心的是,妻子如此深明大义的支持自己谈和的决定,这原本是风雨最为头疼的难题。 “放心吧,我发誓一定要取下燕南天的头颅,来祭奠岳丈和孩子的亡灵!” 年轻的丈夫如此发誓。 让血衣卫执行这次暗杀行动,必要的时候可以逼迫颜如玉参与,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这样就可以既赢得了和平,又报了血海深仇,而风雨军也可以腾出手来完成第一次远征印月所未能完成的任务,以及全力经营西域了。 风雨如此想着,无意争夺圣龙帝国最高权力的他,心中的关注焦点依旧是遥远的异域,在圣龙势力未能涉足的土地上建立庞大的帝国,才是他真正的梦想。 “嗯,我相信你!” 而听了丈夫的话,妻子则温顺的钻入了风雨的怀抱,犹如听话的小猫,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深情的拥抱了一会妻子之后,风雨温柔的为卧床的李中慧盖上了被子,轻轻的吻了一下眼前经历了太多打击的少妇,年轻的定凉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尽管已经决心停战,但是作为一方霸主,风雨很清楚谈判同样也是实力的较量,只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才可能赢得真正的和平,并且争取到自己的权益。 所以,无论是战时还是和平,任何马放南山的行为都无异于自毁长城,好战固然必亡,忘战则必危,身经百战的名将自然不会犯下如此的错误,而是依旧谨慎而勤恳的做着各项的战斗准备,随时为了和平的到来而决战。 只是风雨没有想到的是,心爱的妻子在自己走后却立刻坐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从帐外进来的则是李氏家族忠实的老管家李忠。 “忠叔,你代我传令各路人马密切注意燕南天和皇甫嵩的动向,随时向我会报,同时给我安排和耶律家族的人见面!”李中慧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冷冷的下令道。 “是!”李忠行了一个礼应道,然后有些迟疑的询问:“姑爷不是准备和燕南天停战了?小姐这么做会不会……” “放心吧,我不会破坏风侯现在的停战!”李中慧打断了老管家的话语,冰冷的话语中充满着仇恨和愤怒: “我会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收拾燕南天和皇甫嵩,我要让他们还有他们的家族,后悔来到了这个世界之上!” 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很清楚风雨绝不允许别人破坏自己已定的战略计画,更何况眼下,风雨军也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和燕南天决战。 军队损伤惨重来不及休整,威力巨大的火炮因为糟糕的机动力而远在西线,长期的战争给军民带来了深深的厌战心理……风雨军同样需要时间。 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暂时,绝对不会代表自己会放过燕南天和皇甫嵩这两个杀害了自己孩子的仇人。 不同于风雨,只是想把燕南天解决而已,李中慧的心中则涌现出的是一个更为疯狂的报复计画,目标是要将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这两个圣龙帝国最古老的名门望族连根拔起,来祭奠孩子的亡灵。 因为李中慧的话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用他岁月积累的经验和智慧,立刻意识到此时的李中慧,已经不再是精明强干的李氏家族的大小姐,也不再是深谋远虑的定凉侯的贤内助,她只是一个受到了伤害的女人,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母亲的愤怒是无与伦比的,母亲的仇恨更是令人胆寒! 爱护孩子的天性,让受了伤的母亲拥有着超越平常的凶狠和残暴,更何况这位受伤的母亲,原本就是擅长玩弄权谋的李中慧。 没有人能够平息眼前这个美丽少妇的仇恨和愤怒,无论是谁试图阻止都将成为她发泄仇恨的第一目标。 但是,为了李氏家族献出全部生命的老管家,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试图向自己效忠的小姐陈述自己的谏言:“老奴是担心……担心……风侯,他会不会因此责怪小姐?” 早就对李中慧有着一种自己子女般感情的老管家,心中根本无所谓天下争霸的得失,也并不在乎燕南天、皇甫嵩以及他们家族的安危,但是他非常关心李中慧的幸福。 不管李中慧有多么坚强和能干,这个美丽聪明的女孩,首先是一个女人,她更应该得到的是一个有着丈夫关爱的温馨家庭。 忠诚的老管家绝对不希望因为仇恨,让女主人失去了理智,更不希望因为仇恨,让女主人失去了丈夫的爱。 “风侯会支持我的!圣龙帝国广阔的舞台,又怎么能够少了风雨军的参与?” 自信的女人骄傲的昂首,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风雨应该是一个枭雄!风雨注定应该成为圣龙帝国的主人! 为什么不呢? 天下最为精锐的军队,庞杂的情报和商业网络,深得民心、朝气蓬勃的领地,能征善战的名将和出类拔萃的官员济济一堂,自身出色的谋略和军事才华,以及富有远见的政治战略眼光,还有无与伦比的威望! 这一切都足以保证了风雨的霸业! 仁慈不应该属于风雨,软弱更不应该! 那个可恶的女人,还有那帮只会空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书生,可能会在一时束缚住雄鹰的翅膀,但是展翅的雄鹰,注定还是要飞翔于九天之上的,而到时候,那些绕梁的燕雀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追上,更谈不上影响了。 更何况,霸业已经建立,游戏已经运行,即便风雨不愿意,追随他的军队和士兵也不会同意,历史上并非没有过皇袍加身的故事。 出于自身荣华富贵的考虑,还有名垂青史的诱惑,将领们和强硬派的官员,将会成为自己坚定的同盟者,采用各种有效的方式来说服定凉侯履行自己职责的,而理智的定凉侯无论自身如何思考,他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是绝对不会叛离自己的军队的。 作为风雨的妻子,李中慧认为自己绝对了解风雨。 一直以来,她都把拥有圣龙,并且开疆拓土建立更为庞大的帝国,当作了他们共同的梦想,或者说她在很大程度上,把风雨当作了实现自己梦想的最好伙伴。 如果小姐是男儿身就好了! 这是了解到李中慧能力的很多人这么思想的。 李中慧也很有点遗憾自己的性别,不过从不怨天尤人的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但同时又开始了对现实的挑战。 为此,她下了一个以自己终生幸福为筹码的赌注。 到目前为止,她很满意,因为她的眼光不错,风雨的能力为人和现在所取得的地位,无一不是沿着她希望的方向前进,直到此刻。 欧静居然会影响到风雨的决定,这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在以前虽然她直觉到欧静可能产生的威胁,但是她并没有太过于在意,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来一场战争吧! 我会让风雨回到他应该走的轨迹上来的! 李中慧如此的宣誓,从此也拉开了一场对于未来帝国影响深远的宫廷斗争,一场当事双方最后都没有成为赢家,却让一个意外的人意外的收获的斗争。 第十二章锦州和谈 萧瑟的寒风,将行人的面目都吹拂得发疼。 风天华竖起了领子,遮挡住寒风对脸庞的摧残,百无聊赖的行走在锦州大街上。 对于他来说,这段时日的经历真的有如梦中一般。 先是机缘巧合之下参与了昌化城的守卫战,接着连续七天奋战之后,就在前所未有的战斗中身疲力竭,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蒙璇的援军神奇般的出现,解救了昌化的包围,而且皇甫嵩、风雨和萧剑秋的联盟更是将战局彻底扭转。 讽刺的是,很快原本是友军的皇甫世家的军队反戈一击,措手不及的风雨军再次惨败,一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认识和不认识的战友,纷纷倒在了撤退的道路上。 幸亏蒙璇巧妙的反击掩护,方才避免了全军覆没,然而全军十亭损失了九亭,疲惫不堪,士气低迷,幸好有蒙璇这样的名将,再加上风雨军早就加强了锦州的布防,终于遏制住了局面,避免燕南天和皇甫嵩的联军乘势攻占风雨军的根本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现实突然再次玩起了黑色的幽默。 皇甫嵩和燕南天在发觉无法短时间消灭风雨军之后,便彼此牵制,无心攻城,却开始秘密派人和风雨议和。 而原本应该誓不两立的风雨,却也在顾全大局、维护圣龙社稷的堂皇名义之下,表示接受停战的建议。 这两天来,锦州上上下下都传递着战争即将结束,双方将会和谈的消息。 但是不同于大多数士兵因为可以结束战斗回家去见亲人而雀跃,年轻的战斗英雄却被这一幕幕眼花撩乱的游戏所迷糊: 所有的战斗,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流血,所有的努力,在政治的幕后交易中,仿佛都变成了无足轻重的筹码,随时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仿佛是尘埃与垃圾,这难道就是逐鹿天下的权谋吗? 风雨军的校尉感到了迷惑。 在这场战斗之中,唯一的收获便是和风雨军近卫军团的副统领赵亮结为了生死之交,此外,由于所属的青龙军统领白起,此时正赶赴伦玉关稳定同时统帅的黑狼军的军心士气,再加上他因昌化一战而成为了风雨军中的英雄,所以在认为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晋升的情况下,在锦州唯一的直属上司——青龙军的都尉并没有对他约束什么,以至于成功守卫孤城的年轻英雄得以自由的行动。 “能够坚守昌化城七天,终究有一天你会名扬天下的!” 正当风天华想着心事信步乱走的时候,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骑着一匹绝对一流的战马,挡在了他的前头。 不用多想,仅仅是看到死党赵亮正一改往日满不在乎,恭恭敬敬的跟随在这个年轻人的身后,便清楚这个年轻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就是这座城池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风雨。 在昌化城防守战中,风天华也看见过风雨露面,不过只是远远的,当时那位名震天下的定凉侯似乎仅仅是为了鼓舞士气才出现,蜻蜓点水一般的一晃而过,除了赵亮之外没有人能够接近,虽然似乎亲切和蔼,但总觉得缺少了一些神韵。 但是现在的风雨则完全不同,一样的面貌带来了两样的神情,昂然的气魄,轩宇的自信,飞扬的神采,一切都显示着马背上的主人,无愧于当代最伟大名将的赞誉。 “末将很荣幸能够为风侯带来那场战役的胜利和荣誉!” 不卑不亢的声音,镇定从容的举止,来自面目神情古井无波的年轻军官。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城外拜访一下我们的敌人?” 原本只是路上偶遇而打一个招呼的风雨,眉宇之间耸了一耸,他突然发现眼前的年轻人绝对不简单,从而引发了极大的兴趣。 “恭敬不如从命!” 风天华并不知道风雨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不过他理所当然的选择紧随风雨之后,事实上这位风雨军的最高统帅,也同样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马蹄阵阵之下,一行骑兵风驰电掣般的疾驰出了锦州的城门,目标竟然是直扑连营千里的敌阵。 这一刻,风天华方才大吃一惊,明白传言是正确的,风雨决定停战,而自己则无意中被拉来成为了这一刻的见证人。 “多日不见,风侯别来无恙?” 皇甫嵩仿佛见到了老朋友一般热情的招呼道,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自己背盟倒戈的事情一样。 可惜,风雨并没有理睬这头神州著名的老狐狸,而是将目光死死的盯在了圣龙东北的雄狮身上。 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压抑,场面也陡然紧张。 同样失去了子女,同样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同样拥有着精锐的雄师和战士的崇拜,同样精明干练、擅长用兵。 西北的豪杰和东北的霸主,在很多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 “定凉侯,现在神州面临危机,庞勋死灰复燃,安宇人先是迅速吞并了高丽,如今又在南方的闽粤登陆,这次他们的野心恐怕不仅仅是抢劫沿海的财富,而是目标战火蔓延、四分五裂的神州,圣龙帝国需要和平,所以我希望停战!” 不同于皇甫嵩的虚假,燕南天的话语非常强硬,显然丝毫没有准备原谅眼前这个杀害爱女的凶手,只是考虑到战略大局,方才做出了退让。 “我同意,不过先前出兵东讨庞贼、靖平江南的决议作废,风雨军可以在参与监督的情况下,提供粮草用于平乱和征伐安宇,并且保证不主动挑起战争!” 同样的情绪也在风雨的心中翻腾。 尽管出于大局的考虑,以及内心深处对战争的厌倦,让风雨采纳了欧静的意见,同意停战,但是此时的风雨已经不再是原本一心希望尊重圣龙帝国中央权威,遵循圣龙帝国号令的风雨,至少有了丧子之痛的定凉侯,已经不准备再承认燕南天控制下的朝廷了。 因此,原本为了表现自己服从朝廷而做出的出兵决议,由于如今显得毫无意义,被风雨非常果断的废除了,这也是风雨开始走向和圣龙帝国决裂的开始。 “好,痛快!” 燕南天并没有因为风雨收回出兵的决定而失望,事实上风雨能够提供粮草参与平叛和讨伐异族,已经大大出乎了燕南天的意料。 “我这是为了神州的百姓,至于你我之间的恩怨,迟早有一天会解决!”风雨冷冷的说道。 “哈哈,有气魄!我等着你!” 燕南天仰天大笑了一阵,满不在乎的说道,然后陡然停顿一下,方才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风雨,淡淡的说道: “可惜啊,如果你不是杀了芷若,而我也不是让你的妻子流产,也许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 “的确可惜!” 风雨没想到燕南天如此一说,微微楞了一下,突然嘴角边泛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用同样淡淡的口气说道:“不过有如此有趣的敌人,也算一桩快事!” “果然有趣!” 燕南天再次大笑了起来,他拨开了身边的酒囊,喝了一大口之后,突然抛向了风雨,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 “不怕有毒的话就喝吧!” 没有多想,风雨仰头就畅饮了起来,然后扔掉了酒囊,双方瞪视了良久,然后不约而同的拨转马头,扬尘而去,将原本还准备了一大通话要讲,希望在这次会盟时藉风雨和燕南天的矛盾,再占一点便宜的皇甫嵩,尴尬晾在了一边,仿佛空气一般根本不存在。 这就是时代的强者吧? 目睹着整个会谈全部过程的风天华,心中感慨良多。 凭借实力说话,恩怨分明,坚守原则,痛快淋漓的交锋,潇洒从容的来去,在风雨、燕南天快意恩仇的面前,同样是手握重兵、拥地万里的皇甫嵩,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满腹的权谋在这里显得格外好笑。 不知不觉中,年轻军官因为昌化城防御战而对风雨产生的怀疑和不满,在这场强者交锋的会谈中消散了,留下的是对一个强者的景仰。 “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余载!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 入城的时候,一阵阵嘹亮的歌声飘了过来,风雨突然勒住了战马,侧耳细听了片刻,突然转首对风天华说道: “听说这首歌是你唱出来的?” “启禀风侯,这首歌乃是小人的祖上,在数百年前追随一代名将秦鸣大元帅抗击草原提丁可汗入侵的时候所作!” 面对着定凉侯,风天华自然不敢像对赵亮那般的搪塞,只好恭恭敬敬的禀告道,却无意中看见赵亮这个家伙在一边偷偷的挤眉弄眼,小人得志般的大做鬼脸,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当下瞪了这个生死之交一眼。 而此时,风雨又侧耳细听了一阵,方才大笑着说道: “果然是好歌!应该让风雨军全军上下都唱起来!” 说着,年轻的定凉侯似乎有意无意的看了风天华一眼。 后者立刻心中剧烈的一跳,表面上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多谢风侯青睐!” 风雨微微一笑,正准备策马扬鞭,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风雨!” 回首相望,却看见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正在城门口接受士兵的检查,马车的帘布被掀了开来,里面坐着两个明亮夺目的美女。 其中一个正是那位云明月云大小姐,而旁边的那个略带着调皮同时又纯洁如雪的少女,则正在满怀着好奇和兴趣的望着风雨,则让风雨总觉得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亲切感。 马车的两旁,倒是熟悉的朋友,年轻的麦坚特使云济见到风雨望来,便风度翩翩的在马上遥遥的微笑着向风雨行礼。 那个金发碧眼的大力剑士洛查,则一如既往的站立在云济的身后。 云济的旁边则有一个锦衣的少年,正抿着嘴唇注视着风雨,让人大吃一惊的是他的眉目面貌居然和风雨有着惊人的相似。 “风雨,你的部下架子好大啊!” 云明月如同以往一般的活泼,丝毫不顾周围风雨军战士的拦阻,自顾自的跳下了马车,撅着嘴一上来便向风雨抱怨起来。 原来尽管这段时日由于燕南天有心罢战,所以双方早就处在实际的停火阶段,使得锦州城始终都有来往的行旅,只是毕竟在战时,所以检查非常严格,尤其是像云济一行舞刀弄枪的,又有像洛查那般模样怪异的人物,自然让风雨军的战士警觉,进行了更为严格的盘问和检查,而这也就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云大小姐的强烈不满。 “风侯,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来自麦坚的,风雪,风馨!” 打断了云大小姐不分场合的唠叨,云济转入了正题。 因为前几次会谈的不顺,云济的话显得有些平淡,介绍也非常简略,但这毫不影响到风雨的正确理解。 弟弟,妹妹! 风雨被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时刻,迎来自己两个素未谋面的亲人,而在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惨遭不测之后,一贯坚强的风雨,如今正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亲情。 大喜过望的定凉侯,急忙的上前招呼,没有留意到原本在一旁的风天华脸色巨变之后,偷偷的溜向了队伍的后面。 圣龙历七五五年最后一个月,历史以他特有的惯性和规律运行着。 眼花撩乱的事件层出不穷,圣龙乃至天下的政治格局因此频频变动,被史学家称作为“纷乱的十二月”。 而在这个“纷乱的十二月”中,最让人感兴趣,也最影响深远的事件,便是风云世家的登场。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 作者:雨过天晴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一章凉州的冬夜 圣龙历七五六年的圣龙帝国,迎来了格外寒冷的新年,尤其是地处西北的凉州,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大雪的厚度甚至有半人高。 所谓瑞雪兆丰年,对于那些一年四季勤勤恳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来说,这不啻是天大的喜讯,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大丰收;而对于那些无忧无虑嬉戏笑闹的孩童来说,更是平添了游戏的内容,逼真的雪人和飞舞的雪团,以及充满着童真的笑声,成为凉城一处的独特风景。 城市里的居民也同样兴高采烈。 尽管在去年的岁月里,风雨军的战争有胜有败,尤其是东线失利令无数男儿血染沙场,埋骨异乡;但是远征印月的巨大胜利,以及之后收复玉门关、全歼呼兰二十万大军,都是圣龙帝国近百余年来从未有过的辉煌,不仅仅是改善了风雨军的战略态势,更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起帝国全盛时期的显赫,激发了天朝上国子民的骄傲和斗志。 而与燕南天和皇甫嵩的锦州和谈,更是确保了至少短期内的和平,让身处乱世、饱受战争和动乱之苦的百姓,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两年来风雨军推行的一系列内政措施也卓有成效,安定的环境带来了巨大的商机,无数的商人嗅着金银的香味而来,活跃了凉州的经济;屯田制度和开拓荒地的热潮,带来的是西北大片土壤的重新开发,每家每户都有机会拥有自己的田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风雨军领地的百姓,显然焕发着其他地区所无法比拟的朝气和热情。人们各自忙碌着,井然有序,生机勃勃,每个人都对于生活充满了信心;每个人都坚定不移的把风雨军的治下,当作了今日动荡不安的圣龙帝国难得的乐土。 不同于帝国其他地区的战火硝烟,凉州的民众喜气洋洋的迎接着新年,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吃着年夜饭,在初雪放晴的天气里走亲访友,热闹异常。 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如此开心快乐,至少对于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堂堂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来说,独自一人凭栏远眺寒冬的夜色,让他感觉到的唯有烦躁和孤独。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一封万言书: “圣龙历七五三年,呼兰南侵、先帝驾崩、人心动摇、山河破碎,眼看圣龙基业危在旦夕,幸有风侯于危难之际起兵,力挽狂澜于即倒:占伦玉关、逐呼兰军,十月收复凉州,翌年再战胡虏;其后更是远征印月,力讨庞逆,用兵玉门关,兵伐燕南天。 短短两年余,大小战役上百起,掠地万里,破城百千,威名远播天下,盛旅傲视今雄,可谓当今第一人,虽兵王再世,圣祖现身,亦不过如此! 然,两年余来,将士用命,百姓劳苦,难免马革裹尸,尸骨露于荒野!于是,每每万家空巷,户户缁衣,白发悲送黑发,妇啼婴哭! 人命固然如此,库存更是紧张!虽有伦玉关积蓄,印月所获亦丰,商业网路更是遍布天下,然而终究入不敷出,难以应付风侯雄才!现今,又逢江南狼烟再起,复有鄂州阻塞江运,更是雪上加霜! …… 从古至今,一向都有穷兵黩武导致毁家败业,从来未闻连年用兵而成王道盛世!西北弹丸,土地贫瘠,庞大军旅令百姓不堪重荷,长此以往,势必捉襟见肘,无调度之粮,少周转之银! 且,各路统领权力过大,长期统军,容易专权独断,令兵士只知将领而不知国家,非久远之计、社稷之福! 幸赖风侯英明,抛开成见,与诸侯化干戈为玉帛,更兼收复玉门关,拒呼兰于雄关铁壁之外!唯今之计,当趁此良机削减兵马,熄灭烽火,安养生息,藏富于民,十年之后方有小成,令西北成为人间之天堂,而风侯亦将汗青留名! 若要妄自用兵西域、转战印月,或者窥视中原,则是万万不能,无异于釜底抽薪、涸泽而渔! ……” 洋洋洒洒的万余字,出自那个名叫司马渊的老头。 这个来自江南、被欧静极其看重的内政官员,引经据典,结合西北现实,当众向风雨建言。 整篇文章,运用了非常详实的数据,展现了风雨军这些年来所取得的成就,揭露了遗留下来的许多问题与隐患,令人不得不为之深思。 但是另一方面,这个耿直的老头直言不讳的语句,毫不留情的指责了风雨的好战,强烈反对风雨继续用兵,甚至还建议要削减军队,限制将领,这些都犹如致命的箭矢命中了要害,无意间引发了风雨军内部巨大的波澜,各方利益团体因此而争论不休。 于是,这篇万言书就如同导火索,立刻导致了风雨军内部文武官员们对立和纷争。 首先响应的是陈善道为首的清流派: “好战者必亡!现今凉州拥有秋风、青龙、白虎、黑狼、碧蛇、赤狮六大军团,更有规模庞大的预备役,凉州子民十人中便有两、三人从军,甚至还将弱质女流组建起来,投入到沙场之上,实在是亘古未有!” “军旅过多,必然影响内政,武人专权,更是后患无穷!恳请风侯明鉴,削减军队,整顿行伍,限制军中将领,由文官监军,将卒定期互调,可保万全!” 面对文人们的攻击,那些赳赳武夫们的反击就显得直截了当,杀气腾腾了: “没有老子在沙场上流血,哪来的你们这帮穷酸在这里摇头晃脑的胡言乱语?” “他妈的,哪个兔崽子要敢对老子过河拆桥,老子一刀砍了他!” “风侯是咱们风雨军的风侯,他可不会这么糊涂,都是这班屁事不顶的文人在捣鬼,咱们索性杀了这帮家伙,省得风侯为难!” …… 诸如此类的议论,在风雨军的中上层军官中广为流传,也幸好风雨在军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本人也从来没有把这些削弱将领权力的建议放在心上,加上最会闹事的赤狮军统领洛信远在印月战场上,而秋里、朱大寿、白起等人都还算头脑清醒,及时压制了部下的蠢蠢欲动,这才没有发生兵变。 “书生之见,不可以当真!” 风雨在安抚这些将领们的时候,是如此安慰的。 虽然他也清楚,这些将领长期统率固定的军队,难免会形成山头主义,甚至会留下可怕的后患,但是在战争时期确保军队的战斗力是第一重要的事情,即便要削弱将领们的权力也必须做得不动声色、皆大欢喜,绝对没有天下未定就自毁长城、伤筋动骨的道理。 更何况,本来就依靠军队起家的风雨,对自己在军队的威望还是很有自信的,所以仅仅是密令血衣卫加强监督了事。 总的来说,风雨并没有对这样的争论非常担忧,反而很高兴看到麾下官员和将领们的这种有助于自己掌握大权的对立,真正让他感到头疼的是,因为这场演变为文武官员对立的争论,使得原本就反对风雨援助朝廷粮草去讨伐庞勋和驱逐安宇的武将们,借此机会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态度非常坚决: “既然凉州财政这么紧张,那还援助这些粮草干什么?” “咱总不能自己吃不饱,还要照顾那些王八羔子吧!” “都是援助这些粮草给惹的,否则那帮文人哪来得这么多借口?” “绝不能够白白便宜那些害了咱们无数兄弟们的敌人!” “风侯心太软了!就是被那些文人迷惑的,兄弟们应该联合起来劝谏风侯,征讨燕南天,夺取圣京城,到时候咱们就保着风侯登基做皇帝,大家就都是开国功臣了!” …… 诸如此类的议论,反映出军队的不满,尤其是失去了耶律父子的黑狼军,情绪更为激愤,让风雨也非常为难,生怕一个处理不好,将自己推到了军队的对立面。 与此同时,让风雨哭笑不得的是陈善道这个所谓的天下名儒,在得知燕南天居然逼广陵帝册封自己为平安王之后,完全背离了原本支持风雨和燕南天和解的立场,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成为了反对援助粮草的积极推动者,理由是燕南天乃权臣国贼,纵然不立刻声讨,也绝对不能够同流合污! “文人尚空谈,不足以谋国!” 对于这些凭着自己的一时冲动感情用事,在战略大局上摇摆不定、不切实际的名家大儒,风雨实在是失望透顶,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些擅长聚敛声名的文人,的确非常有蛊惑力,在他们的影响下立刻左右了舆论。 而另一方面,尽管欧静、司马渊等负责实际政务运行的官员,坚决赞同风雨偃旗息鼓,此时却出于对风雨军领地内政运行的忧虑,也站在了反对者的立场。 至于在东线的争斗中受到很大伤害的李氏家族,尽管在这场争论中因为李中慧这几天卧床不起而保持中立,但是风雨还没有傻到认为李中慧会同意帮助杀害了孩子的凶手。 一时之间,风雨发现自己处于空前的孤立之中。 如果说在文武官员们关于军队整编问题上的对立中,风雨还可以作为一个调停人,站在斗争之外维系双方平衡的话,那么这些坚决反对运送粮草给朝廷的武将,和相当部分保持同样立场的官员,所形成的是一股即便是风雨也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强大势力,严重影响到风雨的战略部署和决断。 这是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 姑且不论凭藉战争而崛起的风雨,有多么的依赖军队的力量,单单是文官武将们史无前例的立场一致,就绝对是在各方对立中,谋求平衡以拥有绝对权力和超然立场的上位者的噩梦。 ※※※ “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正当风雨沉思的时候,一阵香风飘来,蹦蹦跳跳走来的正是在沙场上让无数敌人胆寒、但是在战场下却又如此清纯可爱的少女蒙璇。 此时的少女,一点都没有自己是威震天下的名将的自觉,很自然的坐到了风雨的身边,右手轻轻的牵扯着风雨的衣裳,左手则支起了小脑袋,红扑扑的脸蛋向上仰着,乌黑发亮的眼珠大大的睁着,眨也不眨的望向让她感到无比亲切的风雨。 “小璇啊,你不去喝酒了?” 风雨带着兄长般的微笑,望着这个可爱的妹妹。 由于东线的失利,认为自己应该承担主要责任的少女,向风雨提出了惩罚的请求,而风雨军的统帅也显然不愿意让这个自己非常心疼的妹妹,老是在生死一线的沙场上冒险,所以顺水推舟的将蒙璇调回身边,统率正在重新组建中的近卫军团。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少女结识了在风雨军中乐不思蜀的那位炙大陆的黑巫师哈桑,两个活宝有志一同的都爱上了杯中之物,整天拼酒行令,好不热闹。 这样的结果让风雨又好气又好笑。幸亏少女的酒量大得惊人,尽管未免有损淑女形象,不过风雨本身也是一个开明豁达之人,再加上因此把那个不懂圣龙的规矩、本领又大得出奇、令人头疼且不好发作的黑巫师给治得服服帖帖,于是风雨军的统帅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而是现在,少女居然撇开了哈桑,来到自己的身边,让风雨还真有些好奇。 “哼,这个黑炭头真没劲,刚才还口出狂言,一转眼居然喝趴下了,羞也不羞!” 一提到喝酒,少女不由有些兴味索然。这两天拼酒下来,少女显示出惊人的喝酒天赋,居然是千杯不醉,继沙场上所向无敌之后,更在风雨军中赢得了“女酒神”的美名,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最喜欢豪饮的将领们,如今看见这位蒙大小姐,也都纷纷退避三舍。 而那个原本已经稳占魁首的黑巫师,也在屡战屡败之后,终于知道害怕,也开始推三阻四起来,让兴致正浓的蒙璇大感无趣。 “你呀,真是调皮!” 风雨有些怜爱的轻轻刮了刮少女的鼻子,突然有些头疼这么个武艺超群,如今还这么会喝酒的小姑娘,以后会有哪个少年儿郎敢娶她。 “嗯——” 少女发出了撒娇的呻吟,似乎不依的扭了扭娇躯,方才尝试着提出了自己目前最为感兴趣的建议:“大哥,我们一起喝点酒吧!” “噢,哈哈,今天还是算了吧!” 风雨急忙尴尬的大笑了几下,原本酒量就不好的定凉侯,这两天早就听够了麾下将领们的诉苦,风闻了这个宝贝妹妹的厉害,因此听到了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建议之后,下意识的赶紧拒绝了这个百分之百会让自己第二天头疼欲裂的建议,连哄带骗的说道:“大哥要想一些事情,你自己去玩吧!” “大哥……你有心事吗?” 活泼的少女并非一点都不通晓世事,眼见风雨的神色,便知道这位名动天下的统帅,此时的心中一定有着很大的烦恼,不由关心的问道。 “你说……你说我决定资助朝廷粮草,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风雨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心中的困扰。不过,与其说是在询问蒙璇,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欧静虽然温柔恬静,但是她在政治上却倾向于过分注重“仁义道德”的王道,和风雨注重权谋平衡的“诡道”终究是格格不入。 而原本和自己一向琴瑟和谐的李中慧,这些天则因为小产的虚弱和丧父失子悲痛而病倒,自然无法参与军政大事的讨论之中。 风雨突然发现如今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好好的诉说商量,虽然一向不问政治的蒙璇绝对不是讨论这类话题的好对象,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却成了让风雨唯一感到与之交谈而没有顾虑的人选。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吗?年轻的统帅颇有些自嘲意味的感慨。 他突然发现,随着这些年自己的权力越来越大,声望越来越盛,地位越来越高,反而就越来越不能自己,更多的时候是满怀戒心,是身不由己,是妥协转圜,心中原本为之奋斗的理想也越来越遥远,而身边能够理解和倾诉的朋友,也同样越来越零落。 比如这一次,资助朝廷粮草,绝对是出于战略大局的考虑。 首先,将原本出动兵马交由燕南天统帅改为支援粮草,既可以旗帜鲜明的打出风雨军的政治立场:效忠圣龙帝国的中央政权以获取正统派的支持和好感,同时也表明了风雨军和燕家军对立的态度,并不承认燕南天代表朝廷的发号施令。 其次,庞勋的叛乱已经成为了严重危害到圣龙帝国统一和安定的毒瘤,安宇人的入侵更是关系到圣龙帝国的国运,所以支援粮草正好是借助燕南天之手,维护双方共存的这艘名为“神州”的航船的安全,还可以体现出风雨军的大度。 更重要的是,风雨心中始终有一个梦,那就是希望神州能够和睦富强,而自己则可以挟天朝雄威远征四方,开拓一番旷世霸业,所以风雨既不愿意自己卷入神州的内乱,也不希望神州干戈不休,危及到自己的后院,而让燕南天代劳,正合他的心愿。 只可惜,这番心愿几人了解? 虽然风雨军麾下人才济济,秋里、白起、洛信、朱大寿、尚兴、蒙璇等人都是或勇猛、或稳重、或多谋的独当一面的将才,欧静、李中慧虽然一介女流,却足可以白衣直取卿相;陈善道乃当代名儒;高凤阳擅长理财;魏廖忠心内敛,铁面无私…… 但是,这些才华出众、注定能够成为未来名垂青史的名将贤臣,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角度,看待问题当然免不了自己的局限,或者寄望于建功立业,或者局限于道德传统,或者以家族、利益为重,终究无法完全理解风雨的内心。 风雨所能够做的,也就是尽可能满足这些部下的心愿,以换取他们的效忠,同时又要兼顾到整个势力集团的生存和发展,最后才是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 权力和地位,带来的是责任和危机,还有义务,绝对不是随心所欲和为所欲为,有时甚至还得背离自己的心愿,压抑自己的情绪。 也许,这就是身居高位的代价吧! 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有些无奈的感触。 “大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小璇都会支持你的!” 纯真的少女可没有风雨想得那么多,她只是非常自然而且干脆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双眸之中充满着的是无邪和信任。 风雨愣了一愣,这个出乎自己意料的答案和出乎意料的信任,让他颇有些感动,不由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少女,一时间倒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对了,大哥!今天可是元宵节啊!我们去看灯吧!” 被风雨如此注视的有些害羞的少女,轻轻的转过自己略略发红的脸庞,突然想到了今天的日子,急忙转移了话题。 元宵? 风雨这才想到今天的日子,根据圣龙人的传统,新年访亲会友的忙碌之后,很快便会迎来元月十五的元宵佳节,那热闹的灯展可以说是少有的热闹。 “去看灯的话,可不能少了我哦!” 还没等风雨说话,却听见身边响起了一道银铃般的声音,转首望去却见穿着一身貂裘皮衣的李中慧,不知何时俏立于门外,正含着微笑,脸色苍白中透着楚楚可怜的娇柔,神态慵懒中又不乏华贵。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二章元宵佳节 “话说风侯率领三千骑兵,一路上浴血奋战,杀得那个呼兰大军是血流成河,赤地千里,终于来到了天下闻名的玉门关下……” 元宵的夜晚,凉城最为著名的“聚贤楼”已经是人满为患。这座风雨控制凉州之后,下令修建的用于招揽天下英雄的所在,占据着城池的中心位置,是全城最高的建筑之一,从最高层足以包揽方圆百里的景色,楼内服务设施乃至菜色佳肴都是第一流的,专门招待各方面的宾客以及前来投效的人才。 在风雨参观了锦州的“迎客居”之后,在新近投靠的龙望天的建议之下,命人加以改建,从官方的招待场所变成了对公众开放的商业设施,既可以用于拉拢天下豪杰,也招待城中的百姓,以便收集民间的动向。而“聚贤楼”也很快作为对龙望天投靠的奖赏,以及分散龙望天在锦州力量的考虑,承包给了这个锦州的地头蛇,成为了锦州“迎客居”在凉州的翻版。 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加紧劳作,修建工程终于在元宵节的前夕竣工,今天元宵佳节便是“聚贤楼”第一次对民间开放。由于如今的凉州生活安定,百姓家中富庶,因此无数人闻名而来。达官贵人们早就预订了最好的位置居高临下的观赏凉城灯会的美景,而那些赏灯累了的寻常百姓,也自得其乐的围聚在“聚贤楼”的底楼,三三两两的或者喝茶,或者饮酒,顺便摆一摆龙门阵,神侃天下奇闻轶事,倒也自得其乐。 而这一刻,最为热闹的莫过于底楼大厅的西北角,一个看上去十八、九岁上下的青衫少年,正端坐在桌子上,装模做样的晃着酒杯,拍着桌子,绘声绘色的谈论着风雨夺取玉门关的轶事,那激动,那神情,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一般。 “定凉侯真的这么厉害吗?” 一道不屑的声音从角落中传来,却见最里面阴暗的角落中,正坐着两名锦衣玉服青年,说话的正是年纪较轻的一位。 “风雪,你喝多了!” 年长者低声喝道,说完担心的望了望四周,幸好所有的人都在兴致勃勃的听着那名青年的讲述,没有人理会到这里,方才没有产生什么大的波折。 警觉到自己失言的风雪脸色微微一红,不过出于面子和骄傲,让他兀自不肯低头,嘴硬的辩驳道:“难道不是吗?人人都说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智珠在握,算无遗策,可不也照样有东线的惨败吗?皇甫嵩背盟,萧剑秋败走,耶律明雄阵亡,尚兴重伤,而碧蛇军、近卫军、黑狼军均遭到了重创,这一切还不够惨吗?” “糊涂!” 身边的云济脸上布满了怒容。来到风雨军之后已经半月有余,然而由于代表风云世家的风雪对风雨那种莫名的嫉妒,导致了双方的会谈极其不顺,这让一直保持着理智的云济显然极为不满,今天看见风雪还是如此想法,终于忍不住了。 少年气盛,不足以谋大事! 这是云济对自己这个表弟非常失望的评语。 眼光独到的麦坚特使,已经看到了风云世家未来的巨大机会,然而家族内部权力的斗争,再加上这个尚未成熟的表弟由于没有经历岁月的洗礼,不可避免的保留的那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感情用事,让云济感觉到了大为头疼。 只是,同为风云世家的成员,那无法割舍的利益关系,迫使年轻的特使用理智提醒自己必须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充当一回保姆,耐心的将这个表弟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来:“英雄不以成败而论!东线失利风雨虽然难辞其咎,但主要是因为皇甫嵩和燕南天早有勾结的预谋,再说风雨军虽然惨败却元气未伤,最终迫和了燕南天,这不正显示出风雨军的实力和风雨的能力?更何况,你此次代表风云世家前来,目的不是为了考察风雨的能力,而是判断风雨军的实力和潜力值得风云世家作出怎样的投入!” “哼,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更好的判断风雨的能力,风云世家怎么可以将家族的未来和发展押在一个无能之辈的身上?” 风雪对于云济的话一点都不服气,冷笑着反驳道:“好,就算东线失利是因为皇甫嵩背盟所致,那么之前的昌化城攻防战呢?在七日的时光中,风雨方寸大乱,无所作为,没有半点决断能力,可见名震天下的风侯,能力也不过如此!” “你真认为风雨在昌化攻防的七天之内毫无作为?你真以为风雨——皇甫嵩——萧剑秋的联盟是平空而来?你真以为风雨和燕南天之间的战争仅仅是着眼于一城一池的得失?你真以为燕南天会整整七天都拿不下昌化城?你真以为燕南天和风雨会在现今的情况下展开生死决战?” 云济皱着眉头,紧盯着风雪,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未免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表哥的意思是……” 风雪愣了一愣,他虽然为人高傲,但是却有一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对于别人正确的意见还能够虚心的接受,更何况他一向都了解云济的能力,因此看到云济如此认真的话语之后,立刻改变了态度,静静的等候着云济的解释。 “事情很明显,风雨和燕南天之间,乃是一场非常高明的战略较量。别忘了,昌化之战双方打了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七天。这七天的时光,足以让原本受到风雨在昌化城的诱惑而猛攻不休的燕南天,醒悟到围困昌化,奇袭锦州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七天的时光,更足以让向来用兵如神的风雨从容调整兵力,发动反击;但事实上双方却居然都没有这么做!这绝不可能是风雨突然不会用兵了,更绝不可能是燕南天这个独霸一方的强藩突然变得弱智!” 云济耐心的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风雨和燕南天都有着更为长远和高明的战略部署和战略目的。双方都明白,一旦战场转移到了锦州,那么双方将面临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真正决战,而这样的决战,对于同样有后顾之忧的双方,都是希望极力避免的——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所以导致了最后赢得了东线大捷的燕南天,和成功收复玉门关没有了西线后顾之忧的风雨,尽管双方有着很大的仇冤,最后却还是彼此让步达成了停战。 应该说在当初那段时日内,风雨希望的是能够联合萧剑秋和皇甫嵩,用战略的优势来逼退燕南天,从而腾出手来解决西线的烦恼,这七天的时间,正是风雨进行外交和权谋的时间,军事上的不动作仅仅是为了确保战略大局的不受影响。 燕南天则同样也因为有了皇甫嵩这个同谋,所以正等着风雨上钩,自然也不愿意进行自伤元气的猛攻,白白消耗自己的兵力,更不愿意挥军西进,迫使风雨军不得不和自己决战,让别人渔翁得利。” “照你这么说的话,的确双方都是非常高明,但是风雨终究还是略逊一筹,没有看清皇甫嵩的阴谋,最后导致了惨败啊!” 风雪不解的说道。 “只能算是军事上的一场惨重失利,但决不能算是战略上的惨败!” 云济摇了摇头,否定道:“从现在来看,风雨的“解决西线、稳固东线”的战略目标已经完全实现,摆脱了战略上的被动,而且东线的战败也并没有触动风雨军元气,这样的结果,绝对不能够算是惨败吧? 更何况,风雨收复玉门关,全歼呼兰二十万大军,这是圣龙帝国近百余年来从未有过的辉煌,在民间所产生的轰动效应远远大于诸侯之间的一两场内战的得失,足以掩盖风雨军东线的失败。 事后,风雨主动支援朝廷粮草去平定庞勋作乱和反抗安宇入侵,更是一举两得,即借了燕南天之手对付圣龙帝国的心腹大患,又博得了名声和人心,可谓高明之极啊!和这些巨大收获相比较,军事上根本不算伤筋动骨的损失,实在算不了什么!” “看来表哥是坚决主张和风雨合作了?” 风雪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错!” 云济叹了一口气,略带感伤的说道:“风雨如今摆脱了战略上的被动局面,手握重兵坐观中原逐鹿,随时都可以左右大局,潜力非常巨大。最重要的是,风雨毕竟是风云世家的子弟,风雨军的实力也足以和四大家族、圣龙皇室相抗衡,又不会像中原其他藩镇那样对我们有戒心,因此恐怕也是风云世家要想重返圣龙的最好合作伙伴了。毕竟桃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我希望家族能够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时代重新崛起,而不是流落异乡!” 如此说着的云济,见到风雪在一边皱起眉头认真思索的样子,心里略感到安慰,转而从刚才所讨论的昌化会战联想到了一个人来——风天华。 他绝对是这场昌化会战中的关键人物,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居然让风雨和燕南天这两个当时最为杰出的统帅都产生了失算。 而最让云济感兴趣的是,根据资料显示这个年轻人所使用的武器竟然和麦坚剑士使用的宽剑出奇的相似,而那首自昌化守卫战之后在风雨军中流传的军歌,更是当年风云世家的一位了不起的前辈,面对因为提丁可汗入侵中原令圣龙帝国国力衰弱、四分五裂、胡虏横行之际,奋而起兵保卫家园,于战斗闲暇所作,在如今官方排斥风云世家的神州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风云世家之外的人传出来。 难道,这个年轻人也是风云世家的子弟? 云济心中一动。一向以振兴风云世家为己任的麦坚特使,对于任何一个风云世家的优秀人才,都有着近乎疯狂的收集癖好。 ※※※ 西安大学事件之我见惊闻西安高校的学生游行了,起因是一帮无耻的日本人上台演出了无耻的戏,下流是肯定的,至于是不是侮辱中国则有不同的版本,令人惊讶的是当场的师长和学生居然长达五分钟的沉默,然后更是放任这些肇事者离开。 事情到了打砸抢的地步,显然已经违背了爱国者的初衷,而且也恰恰中了日本狗们希望中国大乱的小算盘,这是让我痛心的,然而更让我痛心的是在这次事件中暴露出来的几个严重的问题。 最令人扼腕的是西安高校的师长们甚至西安乃至陕西官员们处理事件的无能。学生的爱国行为理所当然,但是身为师长和官员有着义不容辞的指导和管理的责任,却在那些欺软怕硬、崇洋媚外的高位者官僚作风中化为无形了。 事情本来很小,留下那肇事的四个日本人严惩,舒缓学生的愤怒,引导学生展开一次爱国主义的运动,就可以解决了。然而官员们却胆小怕事,第一反应居然是弹压学生保护侮辱我们的日本人,又怎能不引起学生们的进一步愤怒,又怎能不让人联想到满清和北洋政府,当年那个老人掷地有声的说“我们决不是李鸿章卖国政府”的声音在哪里?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因为既得利益集团当然是希望什么都不改变,这样才可以更好的维系他们的乌纱、他们的汽车洋房、他们的名誉地位还有他们的女人,在历史上从来都是反对革新反对民族图强的最顽固最坚定的保守阵营的中坚力量。 更何况中国是一个传承了千年辉煌,又承受了百年屈辱的国家,生活贫困的人民仇恨那些夺走了自己国家世界第一大国、从而享受到大国公民待遇的外国国民,认为自己如果置身于汉唐的话原本也应该拥有如此的地位和财富,而高位者经历了对外的历次战争惨败之后,又目睹了国外的富裕和先进,从骨子里害怕了。 这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凭借着小米和步枪从山沟沟里打下全中国的组织了,在如今将自己那些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钞票存入国外银行,将自己的子女改变成其他国籍,出了事情之后脚底抹油跑到国外去晒太阳蔚然成风的当代官场,又怎能指望他们能够挺直了腰板大声为中国人说一声“不”呢?他们难道会不害怕在中央严打腐败、民众痛恨腐败的风气下,得罪了他们日后的依靠,断了他们的退路? 正是这些官员的无能和不作为或者说反作为,所以事件出现了非常不利的发展方向,一是爱国学生的游行被有心人利用了,变成了暴力行为,二是日本人在我们自己毁灭了他们罪证的情况下进行了外交抗议,并且力图将自己塑造成为受害者博取国际同情,对于我们的国际形象和外交立场造成了严重的被动。 这一下,日本人可以大声说“看,这就是那些总是想着要复仇的中国人,所以我们发展军事完全是正当的,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这一下官员们可能也会有了借口,“看,这就是所谓的爱国学生运动,这不过是被一小撮人利用了学生冲动而肆意捣乱的”行为。 于是,外交上的扯皮将继续进行,于是学生的爱国游行将被诬蔑——就像五四运动在烧毁了那幢楼之后一样,那么结果呢? 结果是中国在对外的立场将处于不利的局面,结果是日本人正中下怀,借题发挥,结果是人心的丧失,是人们对政府的进一步失望。 这已经不再仅仅是对日本人仇恨的问题了。 这里面更蕴含着人们对于官员们面对突发事件低下的应变能力的愤怒——这种愤怒和非典爆发初期对官方做为的愤怒如出一辙;蕴含着下岗工人、贫困农民对于现状的愤怒,蕴含着自认为已经成为大国却没有获得大国地位的民族主义者对政府软弱外交立场的愤怒,当然也蕴含着一小撮野心家希望乘火打劫的喜悦,一些社会人员希望浑水摸鱼的企图,一些旁观者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 这是危险的,因为这会把本来简单的对外的愤怒和情绪,转为为对政府不满的压力,甚至会在社会舆论和民心走向中逐渐将政府转变成爱国者的对立面,而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政府可以在同民族主义者彻底对立的情况下长存,这一点无论是沙皇俄国、魏玛共和国还是国民党都已经证实过了希望,这一切都仅仅是我的危言耸听,希望依旧麻木的中国人能够就此苏醒,希望这一件事情能够成为敲响政府危机的警钟,希望高位者能够真正的做到防微杜渐,居安思危,那么西安的这一切将成为有利于中国未来发展的大好事。 题外话:顺便,想呼吁一下,本人对日本从来没有好感,日本和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决定了我们两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中日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让我们所有爱国者都从我做起,抵制日货吧!要知道我们现在让日本人赚取的每一分钱都有可能成为日后制造出来的杀害我们妻儿子孙的罪恶子弹! 更想呼吁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大家最好最大限度的宣传日货的低劣和危害,就像立邦漆,绝对是危害人类健康的伪劣产品,结果被我们拿人手短的官员在日方的威慑下不得不通过,在大量电视广告的宣传下成为了畅销品,毒害着我们的家庭——这一点在很多网站上都曾经有过详细的阐述。 最后,雨过天晴真的很担心那些学生,希望他们不会被开除,更希望他们不会在本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在档案中留下污点,让我们所有爱国的同仁们,一起为这些学生祈祷吧! ——雨过天晴,2003年11月2日上午※※※ “哼,你们好舒服哦!” 正当云济婆口婆心的劝导风雪和风雨军合作的时候,却听见少女悦耳的娇嗔声在身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两道香风带来了两位国色天香的美女,而她们身后跟随着的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大剑士。 风雪和云济顿时相视苦笑。 对于生长在远隔重洋之外的少女来说,富有东方色彩的圣龙传统的元宵灯会,自然格外让人好奇,而风云世家的年轻代表和麦坚共和国的特使,也就只好当仁不让的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 不过,和天下几乎所有的男人一样,即便是风云世家最为杰出的子弟,也实在无法忍受和女人逛街的痛苦,于是聪明的男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寻找借口脱离苦海,把护花的重任转交给了忠实的洛查,自己则早早的到达事先说好要会合的地点——“聚贤楼”,一边饮酒一边等候,还可以美其名曰“体察民情”,好不逍遥自在。 只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原本听之有若甘泉的声音,如今顿时成为了河东狮吼的预兆,想象一下那美丽的母老虎张牙舞抓的样子,满腹韬略的两个年轻人眼下只有唯一的一个强烈念头——如何用三寸不烂之舌逃过此劫。 “明月姐姐,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的男人,居然会在街上抛下两个弱不禁风的女流,自己躲到这里来喝酒?难道他们就这么没有责任感,丝毫不顾两个花季少女可能面临的种种危险?” 风馨噘了噘嘴巴,显得楚楚可怜的说道,那神情是如此娇柔,若不是两个倒霉的男人自觉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恐怕也会忍不住的出头安慰,并对美人口中声讨的家伙大起同仇敌忾之心,来一个口诛笔伐。 “小姐说得对,这样的男人真是应该好好教训!” 出乎所有当事人的意料,接下少女话语的不是正准备打一个漂亮的配合来好好惩戒那两个不负责任的兄长的云明月,而是毫不相干的第五人——刚才正在口若悬河大侃风雨如何夺取玉门关的青衫少年。 原来,当两个倾国倾城的女孩进入“聚贤楼”之后,所有的客人理所当然的反应便是停止了正在进行的活动,眼睛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美人的身上。不过鉴于那个高大威猛,形貌古怪,背上还插着一柄如此夸张的巨剑的猛汉,这些仅仅是凉城市井上的升斗小民,在上前和美人亲近的美好与自己脖子上脑袋的安全之间慎重权衡之后,大多数都选择了脑袋,因此止步不前。 青衫少年却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例外。 这个看上去仿佛很有点无赖样子的少年,丝毫没有顾及到虎背熊腰的洛查,当然也不会去理睬端坐着的两个年轻人,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火热,行为倒是风度翩翩,居然还行了一个圣龙人不太可能行的西方的礼节。 对于这么一个不速之客,两个少女都是愣了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在印象中纲常森严、礼仪繁琐、男女之间保守拘束的圣龙,居然也会出现如此大胆追求的人物。至于那两个原本会出言斥责的风云世家的子弟,则由于太熟悉自己妹妹的性格行为,为了逃避即将到来的惩罚,当然暂时巴不得闭上嘴巴,让这个胆大包天的愣头青来做替罪羔羊,承受两位美女的怒火。而忠心耿耿的洛查,则在主人们都没有异议的情况下,自然也不愿意费力气挥动自己的大剑了。 钻到空子的少年,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运气居然如此好,仅仅是自顾自继续着他的泡妞大计:“两位小姐是从远方来的吧,来这里看元宵灯会,您可找对人了!咱们凉城的元宵灯会,可热闹了。再过一会就会有彩灯的游街,那些灯可真是五花八门:有宫灯、吉庆灯、富贵灯,还有长达三十多米、挂满了彩灯的陆上行舟。孟老员外的孔雀开屏灯,秦三爷的金龙灯都是灯会上的精品,至于“聚贤楼”龙老板的骏马灯,那更是出类拔萃。 当彩灯游街的时候,会有舞狮的开路,还会沿路散发五颜六色的炮仗,划破夜空竞相绽放,似繁星闪烁,似菊花争艳。 灯会上还有很多谜语,那可是各显神通的地方,许多博学之士借此机会一比高下,答中的话不仅有面子,而且还有丰厚的奖品! ……” 滔滔不绝的介绍,让原本还有些生气的两个少女,不由引起了莫大的兴趣。风馨固然是生平头一次来到圣龙,云明月虽然在神州已经有段日子了,但是云济整日奔波,洛查更是一窍不通,哪有人会如此详尽的介绍圣龙的风土人情,一时间都听得呆了,也忘了大兴问罪之师。 少年见到两个少女如此感兴趣,也是暗自得意,他的口才显然极佳,如今愈发拼命的卖弄,自然是说得天花乱坠,讲述了很多少女闻所未闻的故事和传说,中间更不乏插科打诨,不仅让美人们笑得花枝乱坠,连风雪和云济也被少年的话语打动,聚精会神得听下去,暂时打消了把这个登徒子赶走的念头。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各位应该是来自西大陆或者是麦坚吧,在凉城可没在下更熟悉的人了,就让在下来略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越说越得意的少年,此时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和风雪等人坐在了一起,大模大样的拿过桌上的美酒,自作主张的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仿佛非常熟悉的老朋友一般,毛遂自荐般的说道。 “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们不是神州人?” 云济和风雪一听之下不由大惊,对这个少年顿时产生了怀疑,血液中仅剩的那么一点作为兄长的自觉,以及更多的是历年来养成的警惕,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对这个似乎要打自己妹妹主意的家伙动了杀机,言语间疾声历色,洛查的宝剑也随之出鞘。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显然他尽管口才极好,但是胆量却实在不大,如今已经是双腿发抖,声音也颤栗,让风雪等人倒是略略放下心来了,只是却也令包括两位美女在内的风云世家成员,不免对他有些不屑。 而这个时候,那少年见形势危急,只好合盘推出:“小人名唤王光宇,家叔乃风侯麾下黎县县令王眺。家叔年轻时经在圣京国子监就读,师从一位来圣龙传道的麦坚教士,故而对此有所收获,在下受到家叔熏陶,也因此略知一二,见到这位背着巨剑的大爷容貌举止,还有两位小姐带有的一些别具一格的装饰,故而冒昧的揣测,实在没有什么恶意!” “哼,希望你说的是事实!” 风雪和云济互望了一眼,都觉得如果这个少年所言不虚的话,那位黎县县令倒是值得一交的人物。只是这个县令既然出身国子监,又熟悉西大陆和麦坚的事情,只担任一个小小的县令未免太屈才了。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三章魔法的威力 正当风云世家的少年少女们在“聚贤楼”下和那个青衫少年纠缠不清的时候,却不知道在他们上头,“聚贤楼”的顶楼,另一位风云世家的子弟——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正在“聚贤楼”最豪华的包房内,远眺着窗外已经被各色彩灯和五颜六色的烟火渲染的城市和领地。 “风侯,小心着凉!” 温柔的给风雨披上寒衣的竟然是李中慧。 “你才要当心身体啊!明明这么虚弱,还偏偏要出来,真是……” 在沙场上征战无数的统帅,此时没有了运筹帷幄的睿智,没有了驰骋千里的英烈,更没有了手握重权的肃杀,紧紧的拥抱着身体明显还很虚弱的妻子,用手指轻轻的刮了刮妻子可爱的鼻子,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只有柔情和爱意,还有一些心疼。 “嗯,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在风雨的怀里舒服的挪了挪了躯体,李氏家族的铁腕女人破天荒的向丈夫撒娇道。可能是虚弱的缘故,李中慧今天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干练,取而代之的却是小儿女般的娇柔,让人格外疼惜。 风雨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妻子更加用力的拥抱在怀里,那软软的身躯传递着暖暖的体温,感觉十分温馨。 “风侯,血衣卫急报!” 破坏情调和浪漫的罪魁祸首,是被风雨出于削弱地方势力的考虑,调来凉城主持“聚贤楼”,同时也加入了血衣卫的龙望天。 跟着龙望天蹦蹦跳跳进来的是刚才知趣退出的蒙璇。 看见少女挤眉弄眼的鬼脸,一向威严的李中慧省起自己居然还依偎在风雨的怀中,不由秀脸微微一红,连忙推开了风雨,换了一脸整肃的面容;至于西北的最高军政长官,狠狠的瞪了一眼宝贝的妹妹,然后转首稍稍有些不悦的望着破坏气氛的龙望天,接过了他递来的密报——哈尔里克汗卑辞恭言的上书风雨,请求风雨军履行当初的诺言,帮助他抵御大国师张仲坚可能即将到来的讨伐。 “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值得我们出手吗?” 反正百无禁忌的蒙璇,皱了皱她那可爱的小鼻子,噘着嘴说道,显然对于那个贪生怕死又随风倒的哈尔里克汗非常不屑。 “不错,如果我军出兵的话,就会再次和呼兰帝国纠缠在一起,将像这次一样再次牵制住我军的兵力,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李中慧也点头赞同蒙璇的意见。出于对燕南天和皇甫嵩的仇恨,让她非常不赞同风雨把兵力西调。 “不能这么说!” 风雨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我们出兵西域正是最好的时机。首先呼兰方面,张仲坚正忙着平定国内的叛乱,再加上呼兰刚刚损失了二十万大军,又丢失了伦玉关,我想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仓促调动大军来战。 另一方面,燕南天刚刚抽身东顾,第一要应付的是公孙家族的联盟,而且为了树立中央政权的威信,讨伐庞勋和驱逐安宇都势在必行,同样不可能在短期内再次对凉州出兵,因此根本不存在腹背受敌的可能,相反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扩展西域的势力,然后以这些筹码和张仲坚谈判,确保西北的短期和平。” “风侯说得不错,哈尔里克汗是我们渗透西域和牵制呼兰的一枚伏子,轻易的浪费就太可惜了。” 知道风雨已经决定了向西用兵,李中慧虽然微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变了口风。 “放心吧,我以性命担保,和燕南天之间的恩怨,迟早会和他了结的!” 风雨剑眉一扬,向妻子郑而重之的保证道。 “大哥,为什么不现在就出兵解决这个家伙呢?” 对东线失利耿耿于怀的蒙璇,虽然出于信赖而对风雨的决定没有半点的异议,但内心深处却还是非常渴望在沙场上洗雪这次惨败,为死难将士复仇的。 “妹妹不要心急,再等一等!燕南天迫使广陵帝册封他为平安王,虽然够威风,还借此引出了那些潜在的敌人,不过却因此让正统派联合在一起,其间的得失恐怕是他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的。现在的中原状况不明,前景难测,我们目前实在没有必要搅这一趟混水!不过妹妹放心,燕南天如此目无君父,假以时日天下义士必然群起而攻之,风雨军顺应民意而出兵讨伐,定能斩下此人的头颅,吊慰我军英勇战死的亡魂!” 未等风雨开口,却见李中慧拉着蒙璇的手,微笑着宽慰道,她所说的让一旁的风雨也不由。大大的点头。 的确,燕南天当时已经和皇甫嵩暗中联合,因此丝毫都没有把东线风雨军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不顾一切的强迫皇帝册封王爵,给人一种似乎穷途末路绝望疯狂的感觉,实际上却是借此机会将那些暗中对自己心怀不满的朝臣和诸侯甄别出来。 不过,燕南天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是在太过于低估圣龙帝国这数百年的根基,尽管因此大举铲除了圣京那些潜伏的反对派,却也因此成为了天下各地正统派、保皇派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虽然风雨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参与圣龙帝国的内战,但是也非常好奇燕南天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将手中控制京畿这柄双刃剑如何发挥作用,而如果有机会痛打落水狗的话,从来都不认为是正人君子的西北定凉侯,也很期待去捞一捞这样的便宜。 所以,李中慧的这番分析,和风雨不谋而合,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触,因此对妻子更加敬重了三分,却忽略了李中慧说这番话时候一闪而过的愤怒,以及话语中有意无意的点出一定要铲除燕南天的决心,实际上也是无形中在风雨军建立了一种日后必定要和燕南天决一死战的舆论声势。 “风侯,属下刚才获知,麦坚特使云济公子,和风雪公子,还有两位小姐现在都在‘聚贤楼’的楼下,只是风雪公子的言语似乎……” 就在这个时候,龙望天乘着风雨等人说话的空当,插上话来。这个坐吃八方的锦州豪强,当初在“迎客居”也是一时冲动将赌注压在了风雨身上,不过出于赌徒一注出手、生死无悔的性子,如今倒是非常卖力。 事实上,龙望天对于在经营客栈、青楼以收取消息方面非常精通,这次“聚贤楼”改造之后,他便立刻在各处设置了监听的设施,命人专门纪录,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将风雪等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记录在案,交到了风雨的手中。 “还真是个小孩子!” 风雨草草看了一遍之后,对于风雪倒是没有怎么动怒,毕竟每个人都经历过眼高于顶、傲视天下的时光,更何况风雨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颇有一些亲切的感觉。 不过,李中慧可没有如此大方,微微皱了皱她好看的黛眉,沉思了片刻说道:“看来风云世家内部有很大的分裂,风侯不如撇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直接和云济谈判吧!我们也正好乘此机会,拉拢一个削弱和分裂了的风云世家加入,这样既可以增强我们的力量,又避免风云世家的力量反客为主!” “这个见机行事吧!” 风雨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对于风云世家——这个和自己血脉有着千丝万缕怜惜的家族,感觉十分奇特。一方面是产生着血肉亲情的渴望,另一方面则并不是非常在意整个家族和自己的关系,对于彼此间的合作,也仅仅是见识到了麦坚舰队强大的战斗力之后,对这个遥远的国度所拥有的力量产生了兴趣而已。 但是,风雨对这样的合作,即没有对风云世家有什么特别的戒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渴望,反倒是很高兴看见和自己有着相同血液的弟弟妹妹来到自己的身边。 “中慧,你安排一下,让他们好好参观凉州的各方面,包括我们的内政,我们的军队,像轩辕军校,我们火炮的试验场,还有各处的屯田,以及城市乡村的百姓生活……,总之除了血衣卫这些秘密机构外,所有的地方都可以让他们看看,也欢迎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不必急着谈判,既然他们怀疑我们的实力,就用事实来说话吧!” 在这场合作中无意玩弄权谋的风雨,倒是很希望用风雨军这些年所取得的成绩,打动这些来自重洋之外的少爷小姐。 “……,这样好吗?其他倒没有什么,但是火炮也让这些麦坚的人看,会不会因此对我们在印月的战事产生影响?” 并不是非常同意的李中慧,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没有关系,仓促之间对麦坚人没什么用处!更何况麦坚的魔法大炮的确非常厉害,和我们的火炮各有千秋!” 风雨大笑着说道。和李中慧不同,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的风雨,非常清楚魔法炮和风雨军大炮的威力,也清楚这两种武器可以说是当今威力最大的杀手锏,绝对不是平常看一看就可以偷学来的。 不过这样说着的风雨,突然心中一动,想起逍遥的遗墨中曾经详细提到西方魔法和东方五行术之间的区别以及关联,应该是运用的方法不同,但是很多效果却是非常相近。既然西方魔法可以演化成如此厉害的魔法炮,甚至据说麦坚还利用魔法水晶进行长距离的通讯,以确保海上航行和作战时船队之间的联系与配合,这才造就了麦坚舰队无敌天下的事实,那么曾经和西方魔法不遑多让的东方五行术,难道就不可以有更进一步的改良,发挥更大的威力呢? 只可惜,现在真正通晓东方五行术的只有控制齐鲁大地的公孙世家,和远遁麦坚的风云世家,以至于这项圣龙古老的奇学被彻底的垄断了。看来有必要双管齐下,一方面不惜重金招揽神州的奇人异士,另一方面也应该在轩辕军校下力气培养五行术的人才,以魔法炮的厉害程度而言,说不定哪一天整个天下可能是魔法和五行术横行的时代。 看到了五行术可能辽阔的发展前景,权重一方的定凉侯做出了投入大资本的决心。 ※※※ “没有用的!麦坚舰队利用魔法水晶作为航行的动力,无论速度还是机动性都无与伦比,同时还可以进行远距离的通讯,使得船队之间的联系非常畅通,作战配合默契,绝对不是那些仅仅依靠旗语和风帆作战的舰船所能够抗衡的!” 就在风雨凭借自己独到的眼光,看到五行术应该能够像魔法那样在当代战场上发挥更为强大作用的时候,在印月战场上的风雨军将领却切身的感受到麦坚利用西方魔法武装起来的远洋舰队的可怕。 风雨军对诺瓦布甘杰城的干预,果然招来了麦坚舰队的攻击。猛烈的炮火和远程的攻击,将依旧习惯于冲杀到阵前运用大刀长矛的风雨军战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后在印月陆地部队的突袭下不得不狼狈撤退。 一番激战之后,风雨军在印月战场的最高军政长官,传说一旦交战即便是风雨都会在最初半个时辰感到为难的赤狮军统领洛信重伤落马,至今昏迷不醒,参战的三万风雨军损失了六、七成,尤其是那些奴兵成建制的逃跑,严重影响到了军队的士气。 而得胜之后的麦坚舰队更是不依不饶的沿河北上,一路所向披靡,掩护印月军队的陆地进攻,极大破坏了风雨军的防御体系,大有要雪洗当初炮战落败的耻辱。 临时接任指挥权的李逸如,陷入了非常狼狈的困境。 他清楚,当初犹如走钢丝一般的停战协定已经被彻底破坏了,日河北岸防线的失守,和麦坚舰队在水面上的耀武扬威,决定了风雨军如果不能够解决这支可恶的舰队的话,就不得不退让大批土地,引诱印月人远离河流决战。 但是这样一来,风雨军将不得不严重压缩自己的战略空间,而且还会带来非常不利的负面政治影响,可能会引发当地居民成规模的反抗,以及原本如锡克教等盟友的背离,从而产生诺米多骨牌效应,一发不可收拾,导致风雨军在印月半岛的基业彻底万劫不复。 “伊弗,难道真的就没有半点办法来对付麦坚的舰队吗?” 反复思考发现风雨军绝对不能够退缩之后,年近十六岁的少年统帅,双眼紧盯着自己身边刚刚投效的幕僚,目光中与其说是渴望,倒不如说是绝不动摇的坚定。 “不,绝不可能!以目前风雨军的实力,是肯本不可能在水面上和麦坚舰队作战的,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尽管知道上司的想法,金发碧眼的幕僚还是毫不犹豫的否决了统帅试图利用手中掌握的那些小船发动突袭的想法,双手一摊做出非常无奈状。 说起来这个家伙成为了李逸如的幕僚还真是巧合。 风雨军攻占了诺瓦布甘杰城的时候,意外的在战利品中发现了这个明显带着西大陆血统的奴隶。 “你叫‘衣服’吗?” 得知这个长得高高大大,模样却古里古怪的家伙自称“伊弗”之后,首先忍不住笑出来的是在巴雷利城好奇的观赏着前线运回的战利品的拓拔大小姐。 只是,面目死板的被嘲笑者迅即从双眼爆射出的寒光,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拓拔蔚也不禁有些胆寒,同时却也因此引起了被拓拔大小姐拉来作陪的李逸如的兴趣。 阻止了有些恼羞成怒的拓拔蔚,李逸如很快就从和这个奇怪家伙的攀谈中了解到他是一个来自西大陆的流浪者,在从事海洋贸易的时候因为被人设计陷害,贩卖到了印月成为奴隶,却因为诺瓦布甘杰城被风雨军攻破,而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在发现这个自称“伊弗”的怪人对麦坚非常了解之后,当时就预感到可能会和麦坚作战的少年,不顾周围将领对“可能是麦坚或者印月间谍”的担忧,把他招揽到了自己的麾下充当幕僚。 “你不怕我真的是间谍吗?” 对于李逸如这般信任,伊弗也感到非常奇怪,看上去似乎冷冰冰沉默寡言的他,最后也终于忍不住向他的新雇主如此询问。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李逸如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同时也有着强大的压迫感,让伊弗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莫名的强烈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背叛眼前这个看来年纪很小的将军的话,等候自己的一定是生不如死的悲惨。 实际上,李逸如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只是出身于李氏家族的他对于外面的世界有着远超出国人的认识,让他感觉到麦坚人应该不会这么愚蠢的派出这样一个一看就知道是西大陆人种的间谍,事实上派一个印月半岛或者来自大食的东方人混成奴兵,恐怕更能够担任最好不为人注意的间谍的角色。 同时在受到风雨的影响之后,少年将军更是逐渐形成了那股“只要为我所用,无论敌我皆可收之”的自信和宽博,因此认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就算是别有用心,但既然他对麦坚的了解非常有价值,那么物尽其用又何尝不可? 而很快,他就非常得意自己的决定了。 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本领却不小。对于麦坚舰队的作战特点了如指掌,对于防御体系的土木构架也非常内行,的确帮了自己不少的忙。 只有一点让李逸如非常不满,那就是这个家伙显然太过于看重麦坚舰队的战斗力了,说话又从来直来直去,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如此直言不讳,不仅无助于军队的士气,即惊吓了那些意志不坚定的文官,又惹恼了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 “放屁!麦坚舰队再厉害,当初还不是被风侯给轰跑了!” “既然麦坚舰队这么厉害,我们还是暂时退避以下为好啊!” 莽撞和怯懦的两个极端同时出现在印月战场上风雨军高层。大部分将领显然不愿意失去荣誉的撤退,吵闹着求战,可惜却没有什么好的意见;而另一方面,也有部分高级官员因为这次远征收获颇丰,而起了见好就收的念头,甚至出现了“既然已经把印月搜刮了干净,不如返回圣龙支援国内战争”的言论。 “放肆!风侯将印月交付你我,乃是绝对的信任,凡我七尺男儿,遇到如此一点挫折就萌生退意,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家中父老妻儿?传我号令,任何有败退颓废言论者,无论何人就地正法,杀无赦!” 对付怯懦者,李逸如显然动了杀机。 虽然年少,但是在李中慧、风雨这些当代最伟大的战略家熏陶之下,年轻的将军很清楚印月半岛如同是风雨军的粮仓和后院,占据这个四守之塞,不仅可以扩大风雨军的战略回旋空间,更能够拥有源源不断的财力粮草的支援,更重要的还是可以为未来争雄海上奠定基础,恰恰是风雨对整个天下宏伟战略部署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地位十分重要,绝对不能够放弃。 于是,在切切实实的斩下几颗血淋淋的脑袋之后,主张撤退的人都纷纷的闭嘴了,最多也就是在心中暗骂这个乳臭未干的长官“毛还没长全,根本就没有妻儿来担心啊”,同时也虔诚保佑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库中金山银海的安全。 但是对于那些莽撞的主张,却是少年将军最为头疼的地方。 那些比自己年龄大上一轮的将领,虽然摄于风雨军严厉的军纪军规,以及李逸如曾经取得的辉煌而俯首听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真正的心悦臣服。毕竟军队是一个极其重视资历和实力的所在,即便是一手创立了这支军队的风雨也是在身经百战之后,方才拥有了今天的地位。 更麻烦的是,李逸如发觉自己至今还未想出对付麦坚舰队的办法。 如果是风侯在此,会怎么做呢? 面对着困境,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很自然的想起了崇拜的偶像。 只是李逸如不知道的是,正当他想象着风雨会如何解决眼前战场上的麻烦时,被崇拜者则正在为风雨军的整编而烦恼。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四章内部调整 圣龙历七五六年二月初三,神州西北的凉州,到处都是白幡萧瑟,这不仅因为今天是风雨军传统的祭奠亡灵的日子,更是因为在东线阵亡的黑狼军统领耶律明雄老将军的遗骸,经过多方的协调之后,终于从伦玉关迁出,运到了凉州。 随行而来的是浩浩荡荡的黑狼军。在东线作战中损失惨重的黑狼军,根据风雨的命令撤出了伦玉关,交由青龙军接管防务,实际上正要对军队进行大刀阔斧整编的风雨,已经决定了未来风雨军的领地,将有后备役配合青龙军进行日常的驻防,而其他军团则主要发展成为平时驻扎于屯田区,战时则主要用于野战的军队。 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导致了风雨军最终确定以野战为主、尚武重兵的风格,而从防守中脱身出来的其他军团,则逐渐成为了强大的进攻力量,一改圣龙帝国军队以守卫现有疆域为主的战略传统,成为一支勇于开拓和进取的新锐,当然同时也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军队将领对地方政权的影响力——对于这一点风雨虽然并不觉得有太大的必要,但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文官们的意见。 但是在推动这个改革的时候,风雨不得不承认自己遭遇了很强大的阻力,其中最大的两处来自于拓拔和耶律两个家族。 前者因为风雨曾经承诺编入风雨军,并且主掌玉门关,所以此时坚决要求风雨履行这样的诺言;后者在耶律父子先后去世的情况下,一时间丧失了拥有足够资历的军方领袖,又突然得到调令离开原本的防地,因此对于风雨如今推行的改革,心中不无疑虑,生怕耶律部族被兼并。 “一定要优先补充黑狼军的编制,同时任命耶律楚振担任统领,无论器械还是待遇,都要妥善解决,以安抚黑狼军的军心。” 在参加祭奠亡灵和哀悼耶律明雄下葬的仪式之前,风雨匆匆的召集了李中慧、欧静、魏廖、白起这些风雨军的核心要员,做出了如此的安排。 “耶律楚振年纪太轻,无论经验、能力都明显不足,恐怕不能够服众吧!” 白起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的摇头说道。 “我看还是把尚兴将军的部队编入黑狼军吧。尚兴将军经验丰富,能力颇强,也很有威望,应该更适合担当此重任!” 欧静也插口说道。她完全同意白起的意见,毕竟耶律楚振作为耶律家族的年轻一代弟子,能力威望不仅远远及不上耶律明雄老将军,甚至还远远不如耶律楚昭、耶律留铂,这样的人选担当一方统领的重任,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我看不妥!现在耶律部族十分担心自己会被兼并,如何还可以让一个外人来担任主要由耶律部族勇士组成的黑狼军统帅一职?如此做法必定会酿成严重的后患!” 欧静话音未落,却听见李中慧立刻坚决反对道。对于这位铁腕女人来说,除了由以上政治方面的靠量之外,在发现风雨决心把蒙璇调回身边之后,李中慧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由一直处于中立的尚兴担任碧蛇军统领,以免目前除尚兴之外最有资格和可能的欧仁入选,所以她是坚决反对把尚兴调入黑狼军的。 “尚兴还是担任碧蛇军统领的好!” 就在欧静张口欲言的时候,风雨挥了挥手阻止了欧静的发言,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让欧仁担任黑狼军副统领,他们是轩辕军校的同窗,应该可以很好的合作。同时请陈良将军暂时兼任黑狼军的总教官,辅佐一下耶律楚振!” 说到这里,风雨不由暗暗苦笑了一下。 他也清楚耶律楚振不是最好的人选,作为耶律部族族长的长子,此人作战倒是非常勇猛,为人也很豪爽正直,但是武功只在水准之间,对战略的领悟能力和战术的运作能力也都平平无奇,担当一般的将官绰绰有余,要是担任独当一面的军团统领,却未免还有一段差距。 只可惜耶律父子如今血染沙场,而耶律楚昭擅长的是外交上的连横合纵,对于军事则一窍不通,在万般无奈之下,唯有抬出耶律楚振这个耶律部族年轻一代中身份地位最为尊贵,而且又坚决亲风雨的贵族了。 至于欧静的提议,虽然从人事的角度看,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正如同李中慧所言,黑狼军现在是最需要安抚和消除疑虑的时候,因此欧静的这个建议在政治上是非常糟糕的,很可能会引起分裂和猜疑的隐忧。 而且,风雨还考虑到了碧蛇军的状况。这支军队两度重创,一次被兼并,才是眼下真正最最需要好好安排的军团,如果一个处理不当,这支军团就有可能会被沦落为丧失了自信和荣誉,并且受到偏见和歧视的二流部队,而这对于军队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因此,风雨更需要深具威望和能力的尚兴出任碧蛇军的统领,以便让这支军队感觉他们并非可有可无,也没有被风雨军抛弃,而是一支付出了巨大牺牲,骁勇善战、忠诚可靠的王牌劲旅。从这个角度看,尚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甚至比前任统领蒙璇都更为适合。 当下,风雨突然爽朗的笑了一下,大声说道:“大家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了,战场是锻炼男儿的最好所在!耶律楚振不过是年纪轻一些,眼下正好利用这个时机,好好锻炼他和欧仁这两个小家伙,让他们尽快成长为展翅千里的雄鹰!” 一言即出,四周的幕僚们也都轻松了起来。正如风雨所言,战场的确是最好的锻炼所在,耶律楚振的忠心并没有问题,作战也非常骁勇,欠缺的仅仅是战略全局的通盘考察能力,但是有风雨这样的战略名家指点,再加上黑狼军步兵无与伦比的强大战斗力,应该足以弥补统帅能力和威望上的不足了。 更何况欧仁和陈良,一个少年新秀,一个经验丰富,有他们从旁加以帮助,这支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风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仆从恭顺的进来禀告,祭奠的仪式已经准备就绪,凉州的万千军民都已经到达现场,期待着风雨军的最高统帅,来告慰这些年来为了风雨军的壮大,和凉州的安定富饶而献出生命的英魂。 “好了,大家都快点走吧!” 对黑狼军做出了最后决断的风雨,中止了关于黑狼军人事任命的讨论,当先率领着这些风雨军的核心人物,开始走向了仪式的中心。 “风侯,拓拔家族如何对付?” 原本待在角落的魏廖,此时却紧赶了几步,来到风雨的旁边,低声询问道。 “哼,你去把我的建议和拓拔家族的人说一下吧!” 风雨有些冷冷的回答道。 拓拔家族现在还真成了他心中的一个大麻烦。这个家族在拓拔山名老人的掌舵下,基本没有犯过什么战略性的错误,将宝重重的压在了风雨军的身上,因此在付出很小代价之后却获得了巨大的收获,这两年势力大大增强。 风雨对这个身边实际成为独立王国的势力,真有些头疼。一方面由于拓拔家族坚决支持自己,所以实在无法用武力来解决,以免落下活柄,凉了天下英雄投靠之心;另一方面,风雨也清楚拓拔家族势力发展如此快,而且背地里又有小动作,日后肯定会对风雨军造成某些不理的影响,实在应该尽早削弱。 当初之所以答应这么好的条件换取拓拔家族出兵,除了要想让拓拔家族的兵力受到削减之外,同时也是为了实现委托秋里统治的西域的权力平衡。但是如今多了哈尔里克汗这枚棋子,加入拓拔家族进行平衡已经不再那么迫切需要了,而拓拔家族的兵力又在这场战争中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贸然加强他们权力的话,只怕会留下后患。 “就让拓拔家族自己选择,或者单独成立一军,或者分为两部分编入青龙军和秋风军,参与防守玉门关吧!” 风雨暗自划定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 风雨军二月初三的祭奠,来源于圣龙历七五四年风雨拿下凉州,剿灭盗匪,和呼兰大国师五原会盟,并且镇压了马家寨反叛之后,为风雨军自建军以来,所有倒在了伦玉关、锦州、凉夏的烈士所举行的哀悼。 一句“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决定了风雨军由此形成了传统,并且延续。这不仅仅是告慰亡魂,更重要的是充分激发了民间从军光荣、牺牲崇高的风气。 而时间到了圣龙历七五六的二月初三,当风雨军进行第三次这样的祭奠时,更弥散着一种格外的沉重。 耶律明雄,这位来自于草原的老人,今天被迁移了过来,和他的儿子——早几个月在昌化兵变中为了掩护风雨撤退而英勇阵亡的耶律留铂合葬在了一起。 这也是风雨军自凉、夏决战时碧蛇军统领百里锡之后,阵亡的最高级别的将领,风雨军因此失去了第二位统领。 一门忠烈! 风雨亲笔题写了横匾,并且下令全军上下披麻带孝,全城百姓扶棺相送,可谓极尽哀荣,给足了耶律部族面子,也缓解了双方存在的不信任感。 “耶律楚振,耶律楚雄,耶律楚昭,今日起代表耶律部族,继承老统领遗志,宣誓效忠风侯,永世不敢相叛!” 投桃报李,耶律部族年轻一代的代表,在葬礼上率领着全体黑狼军剩余的将士纷纷下跪,即耶律部族进入中原之后再次郑重的向风雨宣誓效忠,一场军队内部的信任危机也就此化解于无形。 不过,这在另一方面,则加重了拓拔家族的压力。 “要我们分为两部分,编入青龙军和秋风军,协防玉门关——风候真是这么说吗?” 有份参加了这场祭奠仪式的拓拔家族老人,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重复着魏廖所转述的风雨的意见,突然发觉自己面临着的恐怕将是风雨最后的通牒。 “家主,风雨言而无信,咱们何必再听命于他,不如就此召回各地的儿郎,返回咱们的故乡银川吧!” “是啊,草原才是我们的家乡,那里天高地远,任我们驰骋逍遥,又何必在这里低声下气的听那些无耻懦弱的圣龙人的摆布!” 家族中年轻的激进分子,在听到风雨开出的条件之后,不由大为不满,纷纷表露出昂然的斗志,大有血拼到底的气势,纷纷主张和风雨军脱离关系。 “闭嘴!” 老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透着无限的威严,立刻压制住了四周吵吵闹闹的声响,整个房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即便是家族最桀骜不逊的武士,此时也不得不乖乖的闭上嘴巴,仿佛一条猎狗般的顺从。这让老人一方面很得意自己的权威依然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泛起了深深的失望。 族内无人啊! 拓拔家族的老人,无限遗憾的哀叹了一口气,他一眼看出拓拔家族真正的危机不在于外部,而是和耶律部族一样后继无人。或者说,拓拔家族比耶律部族更糟糕,因为耶律部族虽然缺乏一个武勇的军事统帅,但毕竟还有一个年轻有为的耶律楚昭,为耶律部族指点着正确的航向,可是拓拔家族呢? 弟弟拓拔山崎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儿子拓拔成可以成为一个正直勇敢的将军,但绝对不是创业的霸主;其余的族人也无一不是平庸之辈,根本不可能和这个时代最耀眼的名将风雨相提并论。 以至于,这些只知道争勇斗胜的家伙,一受到刺激就耀武扬威,却根本没有看出当前形势的紧迫,以及拓拔家族面临的生存危机。 应该说,风雨如今选择的时机非常好。 在夺取了玉门关,又和燕南天停战之后,风雨让青龙军完全接管城池的防务,又将黑狼、白虎、碧蛇三军调回,基本上不会影响到风雨军领地的安全,却无形中大大增强了风雨军在凉州的军事力量。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毫无疑问一旦拓拔家族有什么异动,则风雨军将立刻以雷霆之势,名正言顺的除去凉州目前唯一存在的独立王国,恐怕这也正是风雨心中的所愿。 只是,想虽然这么想,深知风雨如此做法无疑是削弱分化了拓拔家族的老人,面对着转达风雨意见的魏廖,为了不降低自己的气势,还是冷冷的怒斥道:“哼,看来风侯还真以为这样就算是让我们编入风雨军的编制,又划出玉门关的控制权,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当然,如果拓拔大人不愿意的话,风侯还有一个提议,那就是拓拔家族的兵马象秋风军、白虎军一样单独编制为一个军!” 面对老人的愤怒,魏廖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继续转述风雨的意见。 “好,那咱们就率军回银川!” 被魏廖冷漠的态度所激怒,拓拔家族的一些年轻成员忍不住嚷了起来。 蠢才! 高高在上的拓拔老人,几乎忍不住骂出声来。 虽然分编到青龙军和秋风军,拓拔家族受到了分化和削弱,但是毕竟掌握住了对玉门关的部分控制权,有利于拓拔家族对丝绸之路的渗透,从某种程度上也就是交出了独立的武装力量,换来巨大的商机和财富。 但是如果单独编成一个军就不同了。风雨将会名正言顺的将这支军队调离拓拔家族的根据地,然后成为风雨战车上的一员,整个拓拔家族将失去最后的资本,完全掌握在风雨的手中。 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恐怕风雨也没想过拓拔家族真的会答应,也只有这些蠢才,方会傻乎乎的把脑袋伸到别人的屠刀之下。 “请转告风侯,拓拔家族愿意服从调遣,接受风侯的编制,假如秋风军和青龙军,协防玉门关!” 尽管厌恶和愤怒魏廖此时展现出的嘲讽,但是老人最终还是有些万念俱灰的答应了风雨的要求。 这也是拓拔家族必然和唯一的选择。 早在当年风雨军初入凉州的时候,拓拔老人就明智的选择了避免和风雨冲突,而不是象马家兄弟那样运用家族积累的力量和羽翼未丰的风雨争夺凉州的控制权,原因就在于拓拔家族的确缺少优秀的人才和风雨这样的人物抗衡。 事实证明了老人选择的正确。 如今的答应也出于同样的原因。在缺乏优秀的人才相抗衡的情况下,如今的拓拔家族更没有任何理由和羽翼丰满的风雨军翻脸了。 没有相应的器量,就无法获得相应的权势。就让这些儿孙老老实实的跟随这个未来的大赢家,争取家族的安泰和平安吧! 老人无奈的做出了这个不无遗憾的决定,他很清楚这意味着拓拔家族接受了风雨恩赐的财富和荣华,放弃了自己独立王国的地位,向风雨表示了彻底的臣服。 只是,风雨,你真的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让延续上百年的家族彻底屈从于你的权势之下吗? 尽管做出了决定,老人内心的想法中依旧多少带着一些不甘。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五章家事国事 就在拓拔家族的老人无奈抉择的时候,事件的始作俑者却在祭奠之后,躲到自己家中的书房,非常不雅的歪躺在座椅上,双腿搁在案前,双眼一眨也不眨的望着远方,面目呆滞,神情刻板,不知道的人或许会满怀敬意的以为伟大的统帅正在构思惊天动地的宏伟战略,而知情者如蒙璇,则会皱一皱可爱的鼻子,撇一撇小巧的嘴巴,不以为然的说道:“风雨大哥又在做白日梦了!” 然而截然相反于无聊的某人,隔壁的房间里,美丽的少妇则不顾产后体虚,依旧辛勤的批阅着本该丈夫批阅的奏报。 作为李氏家族的新任家主和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妻子,李中慧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同时也明白所承受的挑战。 “权力就是必须拿在手上绝不能够放下的东西!” 和丈夫的“只要保持在平衡以外的高度就等于拥有最大权力”的偷懒主张完全不同,年轻的妻子显然丝毫都没有放下权力哪怕一时半会的打算,这也是她身体刚刚好一点就开始重新参与到风雨军的核心决策中来的重要原因。 不过,不得不承认,李氏家族的女主人对于风雨军来说,的确是不可或缺的。虽然欧静和拥护她的那些官员们同样能干,但是仅限于正常的内政事务,而牵涉到程序之外的事情,那么就远远不如这位铁腕女人所裁决的那么果断、狠辣了。 因此,“无忧谷主可以帮助风侯分担阳光下的工作,但是李大小姐却连同黑暗中的事务也一同包揽了”的传言,早就在风雨军中公开流行了。 此时,只见她一目十行,不间歇的挥毫之中,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众多风雨军大大小小的重要事务,直到打开一本夹在大堆奏章中的厚厚的书册,方才停滞了先前的速度,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防皇甫足以保家国,除燕家可以定天下……” “圣龙乃四战之地,兴则制衡天下,衰则为天下所制!唯有一统神州,方可用兵域外,建立万世基业;若无故国保障而四处出兵,纵然驰骋一时,也不过是水月镜花,风光之后却终究昙花一现,不出经年必定化为云烟……” “风侯当率虎狼之师,乘雷霆之势,先北后南,先西后东,奇袭巴蜀,力战中原,谋夺齐鲁,势压江南,则圣龙握于风侯股掌也……” “呼兰乃陆上强国,北方雄主,当先守后攻,以权谋分化,以恩威诱压,以城池挡游骑,以胡虏克胡虏,辅以雄师劲旅讨伐,则呼兰可定……” “印月乃四守之塞,可为粮仓后院,夺印月则风雨军立于不败之地,且扼守大洋,进退呼应,赖以与麦坚争霸海上……” “安宇,豺狼之国,弱则俯首帖耳,状似恭顺,强则忘恩负义,窥我中原,实在是侧身之患,当尽早除之,绝不可妇人之仁……” “大陆诸国,连同东西,为陆上之枢纽,可渗透,可兵压,翻云覆雨之间唯有利益,不必道德。其商旅可以为我所用,供我补给情报;其贵族土司则顺生逆亡,软硬兼施之间迫其为我傀儡……” “西大陆、炙大陆乃陌生所在,兵力或者威慑一时,终究无法长远,应拉拢结交,扶植友善,倚为同盟……” “以上大陆皆定之后,方可以谋麦坚!” “麦坚有海洋之利,大陆之富,却无岛国物产弊陋、国力不足之虞,亦无大陆帝国群狼环窥,国力牵制之恨,实在是天下第一大敌!” “谋麦坚,当立足长远。首先联盟大陆,共同封锁;其次发展水师,决战大洋,最后远洋贸易,扼其咽喉,大陆对大陆,海洋战海洋,则百年可定!” …… 可惜了一个人才啊! 这本书乃是风雨哀痛孔宓的去世,下令对军师生前文章、观点的整理。 看到如此洋洋洒洒、思谋深远的文字,李中慧方才发现这个已经故去的谋士胸中所藏的锦绣乾坤是如此宏伟,只可惜从此不能为风雨所用,实在是一件天大的遗憾。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李中慧更加感觉到有必要将孔宓这些遗留下来的策略见解传播出来,灌输到风雨军的上上下下,从而形成风雨军图谋天下的总体方略,改变和影响风雨“消极对内、积极对外”的理想主义,将风雨军的发展真正纳入建造千秋帝国的轨道中来,而不是风雨那种仅仅是为了强国救民的理想化的随心所欲。 想到这里,美丽少妇的思绪不由飘到了隔壁房间的丈夫身上。 作为风雨军的最高统帅,这位不败的名将的确如自己所看准的那样,不仅具备着出色的军事天赋,对于权谋政治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在勾心斗角之中往往游刃有余,对于麾下官员部将的制衡,也是得心应手,因此在短短三年不到,便创建了今天的霸业。 但是让妻子非常生气的是,这位已经是权重一方,无论敌我都认为有足够能力来问鼎九五之尊的强藩,显然更感兴趣的是开拓前所未有的疆域,夺取前所未有的辉煌,但是对于如何巩固这样的疆域,这样的辉煌,半点兴趣都没有,至于那人人羡慕的天下之尊的皇冠,更是不屑一顾。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决非风雨没有这样的能力和眼光,仰或是决断,而完全是因为定凉侯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不愿参与内战,不愿篡权夺位”的洁癖。 风雨啊风雨,以你的睿智,难道会不知道没有扎实的根基,任何霸业与辉煌,都不过是过眼的云烟吗?却又为什么总是想要逃避? 李中慧的心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心高气傲的她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务必要让风雨按照她的心愿来做,事实上这也是总是能够达成共识的两人成婚至今唯一纠缠斗争的焦点。 “来人,将这本书转交给风侯审阅!” 如此想着的李中慧,摇响了案几边上的铜铃,然后对赶来的仆从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但是就在仆从即将离开房门的时候,李氏家族的女主人却立刻改变了主意:“回来!” 美丽的少妇拿回了整理出来的孔宓军师遗留的谏言,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亲自拿给风雨。 ※※※ “我知道了!” 出乎李中慧的意料,风雨看了之后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没有对其中的战略意见表现出丝毫的兴趣和重视,完全不象风雨军最高统帅一贯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作风。 “风侯……” 李氏家族的铁腕女人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直觉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皱了皱眉正想着如何试探出其中的缘由,却听见风雨略带着不耐烦的口吻,淡淡的有些近乎冷漠的说道:“好了,我会慢慢看的!” “……,那我就不打扰风侯了!” 呆了一呆,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待遇的李大小姐,勉强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用平静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神情语气,回应了丈夫的态度,然后保持着一贯从容不迫的举止,款款退了出去。 只是,自觉遭受到了委屈和耻辱而产生的怒火,却无法抑制的在胸中燃烧。 同样感到不愉快和愤怒的则是书房中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 望着李中慧一如既往理智而从容的身影,风雨的心中却没有了以往的欣赏和爱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复杂。 今天的纠葛完全起源于李中慧进来前一刻魏廖所呈递的密报。 对于风雨军内部在新年伊始产生的意见对立,以及罕见的众多文官武将联手反对援助朝廷粮草,将风雨陷入被动孤立局面的事件,血衣卫在风雨的授意下秘密进行了调查,结果却是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李氏家族的铁腕女人。 恰巧,李中慧又正好在这个时候将整理出来的孔宓的观点交到了风雨的手上,大有借此机会修正风雨的战略部署,引导风雨军在李大小姐的意志下发展的意图,这更让风雨感到了恼怒和猜疑。 牧鸡司晨! 这是此刻风雨脑海中强烈涌现出来的四个字。 从第一次在圣京认识这位李氏家族的大小姐以来,风雨最为欣赏的就是李中慧对于政略权谋的精通,以至于双方琴瑟和谐、配合默契,成为了风雨这两年多来迅速崛起的左膀右助,屡次协助风雨化解了重大的危机。 风雨也清楚,这一次从昌化兵变到东线惨败,妻子连续失去了敬爱的父亲和尚未出世的孩子,自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主张对燕南天、皇甫嵩等人用兵,主张风雨军东征都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利益和权力的同盟者,也作为心有灵犀的爱侣,风雨欣赏妻子的手段,感激妻子的帮助,得意妻子和自己之间的心意相通,怜爱妻子最近内心受到的伤痛,但是,这绝不能够成为李大小姐可以私底下操纵舆论,拉拢文官武将联手逼迫自己、让自己成为执行她李大小姐意志的工具的理由。 统率一方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并不是俯首听命的傀儡,也不是万事稀泥的好人,独居高处、四面受敌的地位决定了风雨绝对不能够忍受部下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更不能忍受有人试图操控自己的决定。 于是,生平第一次,一向合作愉快的风雨军统帅,和李氏家族的新任家主,在权力的支配上出现了裂痕。 “风侯……” 正当李大小姐压制着怒火离开,而定凉侯则暗暗对妻子的行为大大不满的时候,一名定凉侯府的官员不适时宜的闯了进来。 “给我滚!” 心中的极度烦躁让风雨有些失控,毕竟在这两年多激烈残酷的权力斗争中,李中慧一直是风雨最可信赖,也是最能够提供帮助和理解的同盟者,所以今天的隔阂让风雨感到了格外的痛苦和失落。 “风……风侯,麦坚特使云济大人求见!” 倒霉的官员发觉自己正无意间面临着统帅怒火喷发的时刻,第一反应就是希望立刻离开,免得遭受池鱼之殃,但是风雨军严厉的法规让他清楚,如果不能够及时汇报情况,不能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那么等待他的虽然不是风雨的熊熊怒火,但却是更为糟糕的血衣卫冰冷无情的法令执行。所以,权衡利害之下,官员还是大着胆子选择了避免后者。 “有请!” 迅速冷静下来的风雨,立刻恢复了常态,对于军政的高度敏锐,让他明白客人一定是为了印月战场的风波而来。 “云济参见定凉侯殿下,定凉侯夫人!” 果然,一身白衫的风云世家子弟神色沉重的走了进来,彬彬有礼的背后,分明是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 说起来,云济的身份和地位还真是有些暧昧不清。 作为远隔重洋之外的麦坚共和国执政会议派遣的特使,他来到圣龙帝国最初的任务是撮合呼兰帝国和圣龙帝国的和解。但是,由于远离本土,加上风云世家在圣龙的恩怨,这位代表着麦坚共和国官方身份的特使一直滞留在了圣龙帝国,并且屡屡参与了圣龙帝国的一些重要活动,发挥了重要的影响,以至于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是在为麦坚共和国谋取国家利益,还是在为自己的家族奔波忙碌。 不过,这一次云济的到来,显然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公事。 “很遗憾,由于贵军在印月半岛擅自违背了停战协议,无端干涉阿育王朝在诺瓦布甘杰城的内政,本特使兹代表麦坚共和国最高执政会员会宣布,麦坚驻印月舰队将履行对阿育王朝的承诺,维系半岛的稳定与和平!” 一本正经的宣读了这份国家的公告之后,云济紧紧的盯着风雨的脸庞,饶有兴趣的希望从中能够揣度出这位西北定凉侯的反应。 混账,如此强硬的态度一定是因为在诺瓦布甘杰城打了胜仗吧! 内心极度震惊麦坚通过魔法水晶居然能够如此迅速传递情报的风雨,明白麦坚对自己的公告其目的一定是在军事上取得胜利之后有意借此机会通过打击风雨军来进一步扩展在印月半岛的势力,因此内心尽管颇为愤怒,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半点声色,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真是很遗憾!麦坚和圣龙存在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彼此有着无法割舍的利益互动,相信战争是贵我双方所有有理智的人都不愿意见到的!本侯希望特使能够向贵国的执政议会呼吁,贵我双方应该立刻下令约束彼此在印月的将军们,让他们尽早结束在印月的误判与误会!” 高明! 云济暗暗赞叹了一声。 风雨的回应绝对是睿智而英明的。这样的回复,即表现了风雨军不卑不亢、有理有节的风范,又寸步不让的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利益,推卸了引发战争的责任,同时巧妙的将在印月的战斗限定在误会和局部冲突之内,这是双方都能够也愿意接受的,事后无论哪一方获胜,都不会动摇各自在全局中的利益,也就不会因此而产生不死不休的彻底决裂。 体会到风雨良苦用心的云济,也不甘示弱,行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礼仪,同样用无懈可击的言辞回复道:“鄙人将会如实向执政议会转达定凉侯阁下的意见,同时也很高兴定凉侯能够有这样友好的见解,就个人而言衷心希望这场战争因误会开始,最后因消除误会而结束!” “太好了!” 风雨突然大笑了起来,完全放下了刚刚因为云济进来而不得不正襟危坐的姿势,缓步来到了云济的面前,伸出手来:“公事谈完了,下面我们谈一谈家事吧,云济表哥!”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六章印月的战斗 战争仅仅是政治的延续,所以政治的收获却往往必须通过战争来争取,而政治的成果也常常在战争中确保。 所以,无论麦坚的政治家,还是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他们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尽可能在当前的现状之下运用自身高超的政治和外交手段,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而真正能够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却依旧有赖于战场上将军们的奋斗。 这一点,在印月战场上的李逸如非常的清楚,同样有着如此认识的,则是麦坚舰队最高指挥官卡尔。 于是,圣龙历七五六年二月十三日,浩浩荡荡开进的麦坚舰队,在日河的沿岸的战略重镇安拉阿巴德,遭遇了严阵以待的风雨军。如果安拉阿巴德失守,则风雨军在印月东面的势力范围将全部丧失,甚至有可能出现锡国、丹国这两个同盟因为国土暴露在阿育王朝的威胁之下而动摇;而如果风雨军击退麦坚舰队,则可以彻底放手对付失去了水面火力支援的印月军队。 因此,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一场决战。 “发射!” 几乎在同一时间,风雨军和麦坚舰队的指挥官发出了同样的指令。 如果说去年日河决战时北线炮战还仅仅是一场彼此都没有预料到的遭遇战,那么今天的炮声隆隆却是在双方统帅不约而同的刻意追求下的结果。 “让这些东方人知道一下麦坚舰队的威力吧!” 卡尔的战前演说简短而有力,他的内心也充满着信心。 和上一次的匆匆遭遇不同。这一回,由于刚刚接替了因为上次失利而丢官的前任,麦坚舰队的新统帅充满着战意和斗志,调集了六十五艘大小战舰,总计五百三十七门魔法炮,采用的是麦坚舰队海战时最为经典的“T”字形战法,分成三排的“一”字形舰队,轮番不间歇的轰炸,始终都让风雨军的阵地承受着大约一百七、八十门魔法炮的攻击,在火力上占据着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漫天飞舞的炮弹,准确无误的掉落在风雨军的防御阵地上,旋即出现的是火光和硝烟,以及被击碎的石片飞上蓝天。 而面对风雨军的还击,一则对方的火力远远逊于己方,二则水面上的舰船始终处于移动的状态,大大降低了圣龙人攻击的命中率,所以尚不至于对己方形成致命的威胁。 卡尔非常满意眼下的战况。 这个在海上渡过了四十多年的老头,亲身经历了麦坚如何从一个在战争中争取到独立、百废待兴的新生国家,在乘风破浪的开拓中征服海洋,发展壮大,终于成为今天无可比拟的大帝国。 在这数十年的风风雨雨中,这个年轻的帝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海上实力,帝国的足迹遍布了所有的水域。 也许在圣龙这样的千年帝国,或者是呼兰这样的军事强权,以及西大陆那些贵族和教会控制的王朝眼里,麦坚实在算不了什么,他太年轻,没有传统,没有历史,有的只是浮躁和虚荣,根本无法左右东、西大陆——这个人类传统活动范围的局势。 但是生长在麦坚、生活于大海的卡尔,却非常自豪而且自信的认为:麦坚才是新生的朝阳,远远不是那些依旧老朽的国度所能够抗衡的。在这个新生的帝国中,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冒险家,到处都是锐意进取的开拓者,海洋是属于麦坚的,所有麦坚舰队到达的水域,也不可能有任何抗衡的力量存在。 这种自豪和自信,以及现实中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让他绝对相信胜利女神在这场战争中会毫无疑问的青睐于自己。 同样的自信也来自于风雨军的战场指挥官李逸如。 尽管只有十六、七岁,但是少年凛冽的眼神让即使是最桀骜不驯的将领,也情不自禁的胆战心惊。 如今,这位居萨罗城大捷的缔造者,丝毫不顾前方排山倒海一般的轰炸,犹如一棵挺拔的松杨,屹立在隐蔽的堑壕中,双目紧紧的盯视着战场,脸色却非常的轻松和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的确,尽管对手火力的猛烈超出了原先的预料,但是李逸如还是很满意军师孔宓督促建造、如今又在伊弗这个新上任的幕僚帮助下改修过的掩体工事。 说起来,李逸如不得不佩服军师孔宓的远见卓识,因为这些掩体早在风雨军迫使阿育王缔结停战协议之后,就在军师的督促下开始建造,可见这位虽然如同过客一般从从而去的谋士,绝对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战略眼光,早就预料到了风雨军和麦坚之间可能的战争。 正是由于孔宓的未雨绸缪,所以今天的风雨军方才能够从容不迫的利用这些掩体工事来抵御麦坚的进攻,弥补火力不足的弱项。 只见麦坚人的魔法炮,尽管猛烈而密集,但是经过厚重的木料、泥土以及丝网、铁板加工过的防御掩体,承受了绝大部分的破坏力,到目前为止整体的防御体系并没有受到严重的破坏,风雨军的火力虽然逊于对手,却也始终毫不示弱的还击着。 整个战局呈现出僵持的局面。 在双方统帅自信满满的情绪影响下,两大对立阵营的将领乃至士兵,也都对胜利充满着信心。隔着重洋遥远而陌生的两个国度,因为距离而很少接触,自然也就缺少了解,所以各自的大国意识,和以往所向披靡的辉煌战史,都导致了将士们自信而无畏,丝毫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失败的一方。 一时间,似乎胜负的关键唯有取决于双方对消耗弹药的承受能力了,而这一点,无论麦坚还是圣龙的统帅,好像都对自己的这一方没有太大的担心。 唯一感到担忧的,却是那个被拓拔大小姐认定叫做“衣服”前风雨军战利品,现任李逸如帐下幕僚的男子。 他很清楚麦坚舰队的强大战斗力,魔法炮的威力和持续程度是多么厉害,而目前自己所处的这一方,拥有的仅仅是八十多门大炮,根本不及对方的一个零头。 真是疯了! 伊弗的口中喃喃个不停,有些神经质的来回踱步,双手时而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时而在胸口快速的划一个十字,仿佛末日就要临头一般。 “胆小鬼,这么怕死!” 看不惯这个家伙如此夸张表现的,一旁的拓拔大小姐狠狠的骂了一声。 这两天的接触,拓拔蔚很快发现这个看上去似乎非常冷漠乃至令人厌恶的家伙,内心深处却是非常温和仁厚,像一只北极熊,冷硬的背后却是憨厚,同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大相径庭。 尤其是当风雨军的伤病运送到色雷利的时候,这个家伙更是二话不说的自愿投入到抢救伤员的工作中去,和圣龙传统的医术不同,他运用的西大陆的方法显然能够更好更快的医治垂危的患者,以至于大部分重伤患者很快都送到了他这里。这个算来最多只能是客卿的西大陆人,却一句怨言也没有,无论士兵还是将领都一视同仁的救治,甚至忙碌得连吃饭都顾不上,一脸的医者父母心。 于是,在识破了他表面的伪装之后,拓拔大小姐就已经再次肆无忌弹的成为了压迫者,而被压迫的一方,则唯有紧闭自己的双唇,耸一耸肩膀,无奈的默认这样的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这个大个子如此糟糕的表现,拓拔大小姐自然是老实不客气的打了对方一个大脑门,教训着说道:“放心吧,逸如早就有神机妙算呢,我们一定赢!” 微微一愣,意外得到如此坚定同盟者的李逸如,并没有理睬着两个活宝的对话,他的心神除了关注这里的战斗之外,还牵挂着三十里外的山峡。 ※※※ “大哥,你说圣龙人的判断准确吗?” 在激战正烈的安拉阿巴德北面的三十里地之外,年仅十七岁的哥里有些忐忑的询问着自己的哥哥吉牙思。 根据李逸如的命令,统率奴兵的吉牙思兄弟被派遣到了安拉阿巴德东面,连接瓦拉纳西和米尔扎布尔这两座城池之间的一处山峡。 瓦拉纳西和米尔扎布尔和安拉阿巴德一样,都是日河沿岸重要的城池。这两天以来,阿育王的军队从东南方向借助麦坚舰队强大的火力掩护,势如破竹一般的进军,连续攻城拔寨,一路推进,目前其主力便驻扎在了瓦拉纳西和米尔扎布尔这两座城池,在东面呈现一南一北两面夹击的态势,对主力驻扎在安拉阿巴德的风雨军形成重大威胁。 基于这样的原因,在开战之前,风雨军的将领们对李逸如在安拉阿巴德部署会战的决定有着非常大的异议,认为一旦开战风雨军势必会受到水陆两面的攻击,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实在不是好选择。 在风雨军中逐渐占据主流意见的是诱敌深入,在远离河流的地方歼灭阿育王朝的主力,然后再视情况处理麦坚舰队。 战斗中成长起来的奴兵领袖吉牙思兄弟就是这种意见的坚决拥护者。 不过,这个意见显然被李逸如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少年的解释是:“阿育王的将领没有这么愚蠢,他们不会远离河流的。如果我们不能够在目前防御体系最牢固的安拉阿巴德进行决战的话,将彻底失去利用麦坚舰队被牵制的有利时机重创阿育王朝军队的机会,那么我们将永远丧失对日河沿岸的控制,这无论是政治上,还是仅仅处于军人的荣誉,都绝对不能允许!” 所以,目前掌握着风雨军印月战场最高指挥权的少年,几乎是独断专行的下达了他的战斗命令,采取的策略据说就是圣龙最为著名的“围点打援”,用一部分三国盟军,在尼国迦岚王子的率领之下佯攻北面的瓦拉纳西,而风雨军的主力和奴兵,则在拓拔成等将领的统率之下,埋伏在了从瓦拉纳西通往米尔扎布尔的这处山峡两旁。 对于这个同龄人的军事部署,同样年轻的哥里保持着很大的怀疑。 因为命运的播弄,在天真烂漫的岁月就成为奴隶,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却又意外的因为风雨的远征,而追随哥哥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这个当代最伟大、最传奇的统帅麾下,在战火硝烟中逐渐成长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军官,哥里那丰富多彩的人生,注定了他早早的告别萌动无忧的少年时代,形成了自己独到的眼光和判断,以及那建立在经验和过去之上的强大自信。 正是由于如此,哥里对那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圣龙将领,始终都有些不服气。 在年轻的奴兵将领眼里,尽管这个同样年轻的将领,获得了居萨罗城的大捷,那不过是运气和风雨遗留的计谋而已,之所以能够拥有如今掌握全军的高位,也不过是因为他姐姐的缘故而得到那位伟大统帅的过度青睐罢了。 在战火中培养出来的极端自信,让哥里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任何的将领逊色,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够让他低下头颅的话,恐怕也只有自己的哥哥吉牙思,和他心目中伟大的近乎神圣的定凉侯了——前者是从小带大自己的亲人,自己所有的本领都是哥哥亲手教导出来的;而后者,则仿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一个人间难以再现的神话,将战争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似乎都能够毫不费力的存在。 但是那个李逸如?充其量不过是因为他是圣龙人,又恰好是伟大统帅妻子的弟弟吧! 年轻的奴兵将领有些不屑的想道。 当然,年轻的人如此思想,也绝非仅仅是因为高傲和偏见,更主要的是源自于他自己对战局的判断:首先,那个圣龙人传统的计谋,似乎非常巧妙,但是套用的环节太多,必须确定被围攻的瓦拉纳西惊惶失措的向米尔扎布尔求救,而米尔扎布尔又必须确实派出援兵,还必须走这一条路。 光是这些要素,就很难面面俱到的确保,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错,那么整个军事部署就全部泡汤,完全违背了哥里心中“计划从简、临敌应变”的战术实施原则,很可能会因为执行者的僵化和被设计者的出人意料,而带来全军的被动。 更何况,从米尔扎布尔通往瓦拉纳西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么一条,事实上还有一条宽阔通常的大道,虽然知道李逸如对此作了一些神秘的安排,但是哥里还是无法想象仅仅是部署几堆火篝和一些疑兵,难道就可以让印月的将军放弃如此保险安全的道路,傻乎乎的进入这条更适合伏击的小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逸如竟然将风雨军的绝大部分主力投入到了陆地的大决战,仅仅留下了为数一千多人的部队留守安拉阿巴德,这简直是太大胆了。一旦敌人发觉了这个情况,也用不着从水面运输部队,仅仅是麦坚舰队的一次大胆登陆,就足够把安拉阿巴德拿下了,而一旦安拉阿巴德失守,那么李逸如投入到这里的十万主力,即便赢得了部分胜利,也势必会因为退路被切断而陷入困境,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总之,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一次完全失去理智和常识的指挥! 自信满满的少年,为自己的同龄人上司做出了略带着武断的结论。 “印月人来了!” 此时,打断少年思绪的是哥哥吉牙思。 年长的奴兵统领,虽然也有着家族遗传的高傲和自负,但是年纪和阅历的增长,让他并没有像弟弟那般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感想。 对于李逸如的部署,他也同样充满着怀疑,只是居萨罗城大战的表现,和少年尊贵的身份,让务实的奴兵统领选择了恭顺的服从从。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这个能力被自己怀疑的少年,确实有着非凡的军事天赋,因为正如少年所料,米尔扎布尔派出了援军,而且还真的选择了这条容易被伏击的道路,更神奇的是真的如少年将军预测的那般,印月的军队在山峡之前停下了队伍整顿,很快分成了间隔很大的三队,试图缓缓通过山峡。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策略。因为这样的部署,可以避免全军被伏击的危险:如果可能出现的伏击者攻打第一队的话,那么后面两队就会免受攻击,甚至会发动猛烈的反击;如果攻打最后一队,情况也同样,而且前面两队还可以选择不理不睬,加快救援的速度;至于如果攻打中间一队的话,则两端的队伍将会回过头来,犹如双头蛇一般的夹击,甚至有可能反包围伏击者。 看来,阿育王麾下的将军,毕竟曾经纵横整个印月半岛,也不完全是无能之辈! 吉牙思心中暗暗的点头。 眼下就要看圣龙少年将军的部署是否有效了。 号角吹响,擂鼓震天! 密集的箭矢犹如雨点一般的倾泻,巨大的石头和连绵的滚木从高处甩下,烈火在山谷燃烧,浓烟充斥天地,根据李逸如的部署,风雨军选择了攻击兵力最多的中段,同时两侧的预备队加强了防御,抵抗阿育王朝军队反噬的两头。 “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这个圣龙的少年掌控着战争的全局,就仿佛和风侯一样的无所不知,但愿这样的人才圣龙只有这么几个,如果人人都是这样的话,那么整个世界恐怕很快就是圣龙人的了!” 这是吉牙思在战斗开始之前,最后的想法。之后,整个山峡成为了一处人间的修罗场,剧烈的战斗和血腥的杀戮,就此展开。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七章重返玉门关 “这就是玉门关啊!” 当风馨面对着这座天下名关的时候,吐了吐可爱的舌头,由衷的发出感慨。 巍峨的群山,险峻的地形,高大的城墙,肃穆的玄关,这一切都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顶礼膜拜的冲动。雄伟的城楼,为三层单檐歇山顶建筑,彼此遥相对峙。城墙四角均有角楼,形如碉堡,南北墙上建有敌楼,远远望去只见堡楼林立,显示出古城雄壮的气派。 如此雄关,居然被风雨率领三千骑兵,未经一丝一毫的打斗,仅仅凭藉着权谋和声望,轻易的让敌人拱手相送,这实在是天下第一奇迹! 风馨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相对于风馨的夸张,一向活泼不遑多让的云明月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安静,只是任何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出,少女那柔和的真情早就化作了绵长的缠丝,紧紧绕在了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身上。 “关于这座雄关的建造,还有一个非常神奇的传说呢。史料记载,当年建关时匠师计算用料十分精确,楼竣工后竟然只剩下一块砖瓦!” 一旁的王光宇,则卖弄着自己半吊子的文章,以博取美人的注意。原来这个好色的少年,自从见到风馨之后,就大为倾倒,死皮赖脸的跟在了左右,凭藉着脸皮厚,又是能说会道,让人倒也无法沉下脸来驱逐,反正有现成的故事和笑话可听,能够驱散旅途的疲劳和乏味,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不过,有一个人可就非常的不乐意,那就是赵亮。 也许是宿命的安排,也许是苍天的拨弄,没有任何的预兆,只因为锦州城门的那一次偶然相逢,只因为美女很无意的一笑一颦,出任近卫军副统领的赵亮,竟已经不可救药的陷入了爱河。 和身经百战无关,和军事天赋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如同所有羞涩的青衫少年一般,近卫军的副统领,风雨非常得意的爱将,此时此刻安全被爱情所俘虏,满脑子都是忐忑与不安,双眼之中唯一的只有丽人的倩影,自动成为了风大小姐庞大的追求者军团中的一员。 只可惜,在沙场上骁勇果敢的少年,在情场上却是懵懵懂懂,面对着美女立刻满脸通红,说话也不能够连贯了,最大的幸福便是远远的守望着心中的伊人,若是有幸被佳人偶尔说上一句,便已经是足足陶醉半天的享受。所以,这一次的玉门关之行,对于赵亮来说实在是一次人间天堂般的旅程——除了半途搭进来了一个讨厌的不速之客。 于是,倒霉的近卫军副统领很快发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强大的情敌。对手显然比自己更懂得讨好女人,尽管在他看来是油嘴滑舌的无良之徒,却偏偏常常惹得少女娇笑连连,害得一旁的少年妒火中烧,却又一筹莫展。 将赵亮的心态一收眼底的风雨,不由暗自好笑,不过他也无能为力,因为在爱情上同样低能的风雨军统帅,显然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自己的爱将,事实上他现在还正非常头疼云明月那已经日益明显的爱慕攻势,大大的后悔答应让这两位美女同行。 “末将秋里(末将拓拔山崎)参见风侯!” 正在此时,只见玉门关突然洞开,大队胄甲鲜亮、训练有素的骑兵,风卷残云一般的涌出城池,犹如然勒住了疾驰的速度,迅速列出整齐雄壮的队伍,威武昂然的拥着秋风军的正副统领秋里、拓拔山崎,前来迎接风雨。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 风雨大笑着上前和部下见礼,自然少不了一阵寒暄。 西北定凉侯的此次玉门关之行,主要是因为不久之前和妻子开始了一场充满了隔阂和生分的冷战。个性很强又擅长克制的双方,并没有如同寻常人家那样吵闹得不可开交,取而代之的却是冷淡和默然,这虽然让两人都保持了理智和风度,也不至于让双方的关系影响到风雨军的日常运作,但是却也因此失去了彼此澄清误会和袒露心迹的机会。 于是,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在祭奠了阵亡的英魂之后,便借口接连收到了哈尔里克汗一封急过一封的求救信,匆匆赶往玉门关。一则是想散散心,让自己好好的思考一下和妻子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想借此机会争取和呼兰大国师进行一次谈判。 和上一回五原会盟不同,如今实力更为强大的风雨军,以及当前更为有利的形势,让风雨充满着信心,仅仅是带领了近卫军,在蒙璇的陪伴下前来。 正是由于这一次更像是游山玩水,所以风雨无可无不可的带上了来自风云世家的妹妹和表妹,当然也因此引来了好色的少年和单相思的副统领。 至于云济,在和风雨讨价还价了印月的战局之后,接受了后者的恳请,答应在麦坚共和国最高执政会议决定是否和风雨军保持原先关系之前的这段时间,担当轩辕军校五行术的教授,此时正忙得热火朝天。 而风雪,风雨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则正在绕有兴趣的考察着风雨军治下的情况,希望从中得出风云世家是否应该孤注一掷的离开麦坚、加入风雨军。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期的风雨军,难得的平静和安宁,风雨军的核心要员,不是忙着内政,就是忙着整编军队。 事实上,由于这段时期几乎没有战争的威胁,风雨军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各军的整顿。其中除了白虎军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动之外,其他各军都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 青龙军的规模大大扩展,成为了风雨军日常部队的代名词。不过在著名的防御大师白起的统率下,这支军队始终都处于严苛的训练之中,并没有因为兵源的扩大而沦落为摆空架子的三流部队。 黑狼军和碧蛇军,以及近卫军这一次都是损失惨重,因此基本上处于重新编制的状态之中,紧接而来的是繁重的训练和整顿,忙得几个统领不亦乐乎。 秋风军虽然没有遭受重大的损失,但是兼并了拓拔家族的一部分部队,同时自己的一些精锐将士又被抽调到了近卫军和黑狼军、碧蛇军中,因此调整的幅度也非常之大。 风雨此次前来伦玉关,自然也包含了希望检阅一下秋风军的想法,希望这支部队不至于因为整编而战斗力大幅下降,同时也不希望新加入秋风军的拓拔家族,和原先的部队产生矛盾与信任危机。 因此,见到秋风军如今军容整肃、斗志昂然的状况,风雨的心这才定了下来,十分高兴的在秋里和拓拔山崎的陪同下,巡视了整个城池。 经过这几个月的修补,曾经战斗的痕迹荡然无存,只有亲身经历了这场激战的将领们,方才能够心有余悸的回味着圣龙历七五五年最后的月份里,那一场敌我力量悬殊的搏杀,以及尸山血海的惨烈。 这绝对不是局外人能够理解的,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故事,他们永远都将缅怀死难的战友,自豪曾经的勇敢和辉煌。 正是因为如此,风雨,秋里,拓拔山崎,这些身经百战、看惯了生死的宿将,在重新登临昔日的战场,回想起曾经的战斗的时候,也不由感慨万千。 而那些曾经在这里浴血奋战,和心中敬爱的统帅并肩御敌的战士,在再次见到伟大统帅前来视察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在心中涌起了激情,于是—— “风侯万岁!” “定凉侯万岁!” 一路上,风雨行经的地方,到处都响彻着战士们的欢呼,以表达对这位带领他们获取胜利的统帅的尊敬,很快这样的欢呼就回荡在了整个城池,同时也开始传向了草原,向北面的呼兰人带去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到来的讯息。 …… ※※※ 在将士们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中,风雨登上了玉门关西面的城楼。 多少年来,这里都是捍卫圣龙帝国安宁的第一前线,也是圣龙帝国赫赫神威的象征,更是令西域诸国心寒臣服的巨盾,代表着圣龙民族无所畏惧,保家卫国的气概。 从这里向西北远眺,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无边无垠,延伸至天的尽处,蔚蓝的天空仿佛穹庐一般笼罩着四方,空气是如此的清新,天地是如此的宽广,大好河山,让人忍不住从心底里油然而生无限的豪情,恨不得立刻策马驰骋,在这片疆土上创立宏图伟业,不负人生百载。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不和谐的图面出现了。 大地的远方,突然跃起几个黑点,慢慢的接近,却原来是几个戎装背箭的呼兰探马,他们游离在玉门关的射程之外,来回的拨马,好奇的张望,谨慎的窥视着这座雄关之内的虚实和动静,偶尔还示威性的吹两声口哨,惹得城楼上的风雨军战士火起,纷纷怒斥,只是碍于军令,却不得还击。 “风侯,请准许末将出击!” 一旁的赵亮不由大怒。他正好发愁没有在美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如今呼兰人居然如此张狂,倒是正中下怀,因此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请缨求战。 “请风侯下令出击!” 见到风雨身边爱将领了头,风雨军的将领们也纷纷站立出来请战,摩拳擦掌,显然已经被憋得不耐烦了。 “启禀风侯,本来哈尔里克汗已经主动放弃了西面的昌马和新民堡,只是秋统领考虑到我军正在整编,暂时还不宜对西域主动出击,所以命令末将仅仅是派出侦骑进行游走,并未加以占领! 不料呼兰大军很快南来讨伐哈尔里克汗,其派出的游骑已经屡次和我军遭遇,为了避免局势不可控制,因此我军主动撤出了昌马和新民堡。没想到的是那些胡虏变本加厉,竟然屡次窥探我玉门关。幸好有统领的严令,我军保持了克制,所以暂时还没有酿成重大的冲突。只是如今敌军如此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全军上下都希望风侯能够恩准出击,拿下昌马、新民堡,取走这些胡颅!” 看见风雨微微皱眉,一旁的拓拔崎急忙解释道,只是有意无意之间却将保守畏战的罪名加在了秋里头上,而后者却一言不发,似乎根本不屑澄清。 “做得不错!” 风雨淡淡的点了点头。 从战略上讲,如今风雨军正处于整编之中,的确不适合轻易开启战端,因此秋里的克制无可厚非,不过这次秋风军似乎谨慎的过了头,眼见呼兰游骑如此嚣张,却不加以还击,长此以往恐怕会折损军威,决非秋里一贯的作风,这让风雨感到有些迷惑。 快速了瞥了秋里一眼,却见对方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动静,风雨只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问,挥手让人拿来了笔墨,不假思索的便在那雪白的纸上飞速的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 “风雨在此,敢不应战?” 写完之后,风雨突然对着周围的将士朗声问道: “哪位壮士愿代风雨传此战书?” “末将愿为风侯效劳!” 话音未落,却见秋里身边的少年秋十三郎,抢先应道,将任务接了下来,却让没有抢到先机的赵亮大为懊悔。 这个时候,只见秋十三郎猛地褪去了上身的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那古铜色的肌肤,和肱肉横布的身躯,在阳光直下闪耀,充分显示着男性阳刚的健美,让一旁的风馨不由微微的张了张小嘴,双眼闪出崇拜、爱慕的神采,不过也同时引来了身边两个少年的低声闷哼,似乎好色的少年和痴情的副统领,生平头一回达成了共识。 而褪去了衣裳的秋十三郎,则迅速的拉开了三百石强弓,一个大满贯之后,犹如追星赶月一般将系着风雨战书的箭矢射了出去,伴着呼啸的破空风声,瞬间便到达了那几个呼兰游骑的面前,居然射程达五百步远,而且其势依然强劲,直扑其中一个呼兰人的头盔,强大的冲劲居然将那呼兰人撞倒在地。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要知道,一般弓箭的射程都在百步到三百步之间,对于战士的要求也只是在百步内必须射准,至于能够力射三百步,已经是强弩手了,而要在三百步内依旧箭无虚发,则理所当然的成为神射手。 而如今,秋十三郎居然能够射出五百步远且劲力十足的箭矢,并且有如此准头,即便在一向战斗力强悍的秋风军中,也是绝无仅有的,自然让人感到惊讶,以至于让原本还想在这之后也射几箭显示一下自己实力的赵亮,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无论是己方的风雨军,还是原本认为在这样的距离安全的呼兰人,一时间都有些惊讶莫名,回不过神来了。 当然,这样的沉默是非常短暂的。 很快,城楼上的风雨军立刻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气势惊人,士气也为之大振,甚至还有人兴奋得摇起了旌旗。 与此同时,惊魂未定的呼兰人,急忙拾起了头盔,爬上了战马,和同伴一起胆战心惊的疾驰而去,背后传来的则是风雨军将士的哄笑声,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真壮士也!” 风雨对这样的结果也大为惊喜,原本他还以为秋十三郎会策马出城,在驰骋中射箭,却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射出这么远,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却也取得了惊人的效果,顿时起了爱才之念。 于是,名动天下的西北定凉侯,亲自弯腰捡起了刚才射箭时被秋十三郎扔在了地上的衣服,亲切的披在了神射手的身上,拍了拍十三郎的肩膀,大笑着问道: “真是好箭法,有没有兴趣来近卫军?” “多谢风侯夸奖,只是十三郎承蒙义父栽培,愿意追随义父左右,同样也是为风侯效力,还望风侯恩准!” 出乎风雨的意料,秋十三郎单膝跪倒在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加入风雨军人人向往的近卫军。 风雨万万没想到秋十三郎居然会拒绝自己,不由微微一窘,心中一瞬间也略略有些不高兴,也幸亏风雨向来不拘小节,再加上此时秋十三郎刚刚建下了大功,也不好发作,因此就在微微的一转念间,立刻大笑着将自己的窘迫掩饰了过去,丝毫不以为意的扶起了秋十三郎,更加赞誉道: “好样的,秋里,你可是收了一个好儿郎啊!” “多谢风侯夸奖!十三郎年少不懂事,口无遮拦,还望风侯不要见怪!” 秋里依旧保持着非常淡然的态度,让风雨又是仔细的望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家伙似乎有些心事,一时间却又无从问起。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拓拔山崎恭身向风雨征询道: “风侯一路旅途劳顿,不如先回府歇息吧!” “好!命令全军这两天严加戒备,咱们等候呼兰大国师的大驾光临!” 风雨乘此机会,收敛了心神,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当先走下了城楼。身边的将士则迅速将风雨的原话传递开来,不多久所有的战士都知道了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由群情激昂,即为可能的大战而兴奋,又为统帅的开诚布公而受宠若惊,恨不得立刻驰骋沙场,建立功业,报效国家。 呼兰大国师会来? 只有拓拔崎满是疑问。根据他的情报,呼兰此时保守派和革新派的斗争正在不可开交的展开,别说张仲坚怎么可能不坐镇至关重要的呼兰城,即便是呼兰此次出乎他预料的提前派兵征伐哈尔里克汗也让他莫名其妙,因为这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分散张仲坚在国内的力量,给了反对派可乘之机。 只是,无论呼兰的大国师,还是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似乎都没有按照常理出牌,却又显得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不由让人顿时产生了难测天机的无力感。 于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拓拔家族的二当家,唯有用力摇了摇头,紧紧跟随着风雨朝玉门关的统领府而去。 (注:这里的玉门关,原型乃是嘉峪关,真实的玉门关故址应该还要往西北,在昌马堡之西,附近便是著名的千佛洞,不过一直很喜欢玉门关这个名字,所以引用)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八章英雄红颜 “久闻西域的葡萄美酒不同凡响,今日方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 在玉门关的统领府中,风雨轻轻的品尝着西域的名产,不由脱口赞誉道。当初夺取玉门关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呼兰大军拼死反攻,以及其后东线失利的严重局势,让风雨虽然逗留在玉门关好几天,却只顾着忙碌军国大事,象这样的美酒,这样的悠闲,还真是第一次在玉门关享受到,品味之下不由赞不绝口。 “是啊,这葡萄美酒乃是用吐鲁番刚出产的葡萄酿制,一路加以冰镇运来,放入冰窖储存,其年代越是久远,味道越是纯正。而且,放入这夜光杯之中,更是突现了光泽形色,味美而甘醇。” 这个时候,只见一旁的银玲公主微笑着接过话来。她是善鄯王国的公主,正是来自盛产吐鲁番葡萄的地方,因此非常了解这样的美酒。 “哈哈,的确是好酒!” 风雨大笑着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突然间豪兴大发,随口吟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琵琶声里催我行。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诗,好气魄!风侯果然是圣龙的大英雄!” 银玲公主乘机斟上了美酒,引出了自己的话题: “当初风侯曾经答应银玲的父王,相助鄯善王国讨伐哈尔里克汗,如今鄯善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想必风侯也不会失信于天下吧……” “够了,银玲你喝多了!” 就在银玲公主滔滔不绝的时候,秋里脸色一沉,皱着眉头试图打断她的话。 可惜,银玲公主丝毫没有理会秋里的态度,继续说道: “还望风侯给银玲,给善鄯国一个答复!” “闭嘴,给我滚出去!” 未等风雨回答,却见秋里突然对着案几重重的拍了一掌,疾言厉色的对着妻子喝道,终于阻止了银玲公主继续的话题。 “怎么?你不敢问,我问也不可以吗?你——你们圣龙人都是这般言而无信吗?呜……呜——” 银玲公主愣了半响,突然狠狠得跺了一脚,放出了一番狠话,随即掩着脸,自顾自呜咽着夺门而去,由于事发突然,一时间场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十分怪异和尴尬。 风雨有些窘迫的挥手让众人退下,望着一脸阴沈的秋里,虽然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以至于两人都陷入了难堪的沉寂之中,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停滞了,唯有月色下树枝的暗影,投射到了厅内,在微风中轻轻的摆动。 “哈哈,看来银玲公主还是记恨着哈尔里克汗,倒是让你为难了!” 过了半天,风雨方才勉强笑了一笑,打了一个哈哈说道。 “贱内不懂军国大事,还望风侯见谅!” 过了半响,还是秋里先开了口。礼仪周到,态度恭谨,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而银玲公主作为一名将领的妻子却妄图干预风雨军的战略大局,实在是滔天大错,身为丈夫的也确实应该向主君请罪。 只是,这一切却让风雨的心中堵得发慌。 眼前的秋风军统领,表现得如此恭谨,将自己严格定位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麾下的一名部将,而且还只是一名普通部将的身份上,完完全全的公事公办,还哪里有半点曾经同甘共苦、情同手足的影子? 没有了昔日的肝胆相照,没有了曾经的谈笑无忌,有的只是隔阂,只是淡漠,只是猜忌,只是生疏,还有君臣之间的距离。 风雨的心中感到了一阵阵的绞痛,这是他根本不愿意见到的,而且更让他莫名的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曾经的兄弟手足变成了今天的陌路。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风雨实在不需要这样的尊敬、这样的礼节,反而是更加怀念当初的投机和亲切。 “小秋,你希望我除去哈尔里克汗吗?” 终于,放下了往日的戒备和尊严,风雨恢复了很久以前的称谓,缓缓的说道。 身躯微微一震,秋里的脸色也放缓了下来,望了望风雨,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显出犹豫挣扎的神色,过了半响这才挪了挪嘴唇,不过言词之间依旧保持著作为下属应有的谨慎,说道: “末将自然知道风侯的意图。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张仲坚显然无法原谅哈尔里克汗丢失了玉门关,又害了二十万呼兰大军,因此摆明了要不顾一切斩杀哈尔里克汗,以泄心头之恨。 姑且不论我军目前的状况是否有能力来插手,即便有能力,难道这个贪婪无信之徒真的有这么大价值,值得我们冒着再次卷入战获的风险去增援吗?毕竟,哈尔里克汗当初进攻玉门关已经自行违背了承诺,风雨军不需要承担任何背约的责任。 相反,倒是作为盟友的鄯善王,并没有违背任何协议,我们却要禁止他报仇,传出去恐怕会影响到风雨军的声誉吧!” 这家伙究竟怎么了,总不会是迷上了银玲公主吧? 面对秋里一反常态,如此积极的请求铲除哈尔里克汗,风雨不由呆了一呆,心底里暗自疑心了起来。 关于哈尔里克汗的事情,当初在离开玉门关的时候,便曾经将自己的想法和秋里交流过,虽然没有很详尽,但是秋风军的统领似乎完全可以理解,并没有表出现怎样的反对,而是表示了服从;却没有想到才短短一个多月,前后的立场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实在是一件古怪的事情,让风雨不由想到莫非是因为银玲公主在枕边吹风的缘故。 不过,回忆了这个冷傲的兄弟对于女人素来的不良纪录,风雨始终无法确信这样的推论,而目前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不愿意就这样让步坏了自己全局战略的风雨军最高统帅,只好耐心的解释道: “我知道你心疼银玲,但是我希望你也要清楚,鄯善王之所以投靠我们,根本是因为当时走投无路而已,包括他在内的西域诸王是绝不会允许我们渗透西域的,在这种情况下哈尔里克汗的存在,可以让我们多出许多选择来。” “我……末将会顾全大局的!” 秋里谈谈的说道,话语中掩饰不住隐藏着失望。 以他一向高傲的个性,公是公私是私,为了一个女人而影响到大局是绝对不能够允许的,刚才的交谈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而且完全是在风雨唤起了自己对往日的回忆之后,原以为风雨能够理解自己,会看在友情的份上做出调整,却没想到曾经的兄弟终究还是选择了现实冰冷的战略大局,丝毫没有因为患难与共的友情而做出任何妥协让步的打算,这让他感到了屈辱,不由重新让心中的高傲武装了自己。 “小秋……” 风雨感受到了有些气闷。 也许就用这个废物的人头来让自己的兄弟高兴一回吧! 看见秋里真的如此渴望除去哈尔里克汗,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忍不住这么想,在那一瞬间甚至开始权衡起除去哈尔里克汗的得失来。 但是,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进行妥协的冲动,不仅是因为哈尔里克汗关系到他对西域的通盘战略,更重要的是虽然风雨很看重秋里和自己的友谊,然而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显然无意就此开了迁就部下的先例。 身为主君的尊严和骄傲,阻塞了心中千言万语的交流,涌出嘴唇的却是公式化的、毫无感情的命令,完全合乎一个主君应有的风范和气度,却不见半点挚友的真情和亲切: “秋统领能够如此顾全大局,那是再好不过了!本侯答应你,半年之后拿下哈尔里克汗的人头给你,但是这半年之内你不仅不准动他,还要确保此人和西域诸国之间的势力均衡!” “末将遵令!” 秋里也非常公式化的应道。 话音落地,风雨军这两个最早的创始人彼此对望了一眼,双方的眼神中都不为人察觉的一闪而过那无法掩饰的失望,继而表露的却是隐藏了真实情感的冷漠。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风雨终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本侯累了,秋……秋里,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着,风雨缓缓的转过了身躯,但是却没有移动脚步,这句话一开始用“本侯”称呼虽然有些生硬,但是那一声“秋里”,语气却是柔软的,带着一如以往的亲切,心中更是强烈期盼着秋里能够出言挽留,然后大家重新交谈,一起彻彻底底的抹去这一幕不快,换来双方的开诚布公和肝胆相照。 “……恭送风侯!” 可惜过了良久,等来的却是秋里略略有些迟疑,带着多余的尊敬,但是却依然未改其生分的话语。 “不必送了!” 风雨的话带着些许怒意、些许赌气,而且未等话音落地便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寒冬的夜风吹在身上,让一向纵横驰骋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此时只觉得无尽的疲惫、委屈和迷惑。 难道本侯亏待你了吗? 难道是本侯的兄弟手足,就可以不顾战略大局,做出逾越本分的要求吗? 慢慢的,心中的失落被愤怒所替代,转而又变成了猜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秋里对自己的隔阂,难道真是只因为哈尔里克汗吗?会不会因为这次全军范围的整编引起秋里感觉自己权力削弱的误会?仰或是不满自己安排拓拔家族对玉门关的介入? 是不是应该撤换秋里?现在让这个家伙负责风雨军的后院是不是太危险了?消极的对待呼兰人的挑衅,以及极度不满对哈尔里克汗的处理,是不是变乱的预兆?玉门关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昌化? 猜疑如同毒蛇一般的吞噬着心灵,让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感觉到了恐惧和担忧,产生了很多原本从未有过的联想,不自觉的从心底里涌现出了一股杀机。 “风雨哥哥!” 正在此时,却见风馨如同彩蝶一般伴着好友云明月飘了过来,花季少女灿烂的笑容,让风雨看了为之一亮,心里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继而引起的却是对自己突然变得如此多疑嗜杀的震惊。 “风雨哥哥,银玲姐姐好可怜啊!那个哈尔里克汗杀了她最亲爱的弟弟,偏偏这个该死的秋里,不仅不许她报仇,还当众这么责骂她,真不像是一个男人!” 肆无忌弹的小姑娘,可能是刚刚从银玲那边聆听了诉苦,立场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同性的一边,丝毫没有发现风雨此刻难看的脸色。 “这是军国大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果然,心中烦躁的风雨,立刻大声呵斥道。 不过骂归骂,少女的话倒是让风雨松了一口气,对秋里的心情也理解了起来,毕竟不能够让心爱的女人感到开心,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决定了东线停战的风雨,在这一点上倒是感同身受。 如此想着的风雨,开始有些真正后悔起刚才自己的决定。多年的交往让风雨很清楚秋里的为人,平日里一向对人对己都非常严苛,内心又如此高傲的他,的确是一个不愿意因私废公的家伙,要他主动凭藉和自己的交情来请求自己改变战略大局,无论从公还是从私,都不是秋里会做出来的事情。 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家伙啊! 想通这一点的风雨,心情反而大大的好转,不过对于秋里的表现却有些无奈。这个高傲的家伙,总是摆出生人勿近的样子,明明是希望自己给他面子,却还是傲气的不肯低头,一付咄咄逼人的样子,再加上风雨实在很难相信秋里会对一个女人动了真感情,这才引发了如今的误会。 秋里啊秋里,只要你不背叛就行! 想通这个道理的风雨,在对风馨大声斥责中,却化解了对秋里的担心,转而倒是有些自责自己的多心,同时也明白秋里一方面要照顾到银玲公主的感受,另一方面又要执行自己交待的战略方针,其处境的确很窘迫,难怪会显得心事重重,并且在自己不愿意松口的情况下表现的有些生分。 “你……你……,臭男人,我不理你了!” 只可惜,被斥责的一方心情此时却完全相反,双眼噙着泪水,撇了撇嘴巴,轻轻的跺了跺地,张牙舞抓的比划了一下,少女愤愤的放下了狠话,迅速负气的离开。 “风馨……,” 看见风馨赌气离开,一旁的云明月第一反应就是举步欲追,但是脚步刚刚挪开,却又不放心风雨,在她的印象中,风雨一向是那么从容镇定,如此有失常态的发作,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因此心里不由有些担心,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风雨,小心的试探道: “风侯,你……” “我没事,你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吧!” 风雨略带着苦笑说道。自从逍遥山庄共度危难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危急时刻云明月不顾一切的救助,还是因为使出那一招“凤舞九天”时的默契,风雨查觉得自己对云明月的感觉有些和以前微微不同,但是如今正逢妻子刚刚失去了父亲和孩子,这让心中内疚的风雨下意识的想逃避少女炽热的情感。 “风雨,我真的这么惹你讨厌吗?我……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也不求你象我这么爱你一样的爱我,我……我只想知道在你的心中,有没有……有没有我云明月哪怕是一丁点的位置!” 只可惜,出生于麦坚的少女可没有圣龙传统千金那般含蓄,本来就是那种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的个性,早就已经被这两天风雨的回避消磨尽了她的耐心,如今看见风雨又是在打哈哈,不由心头恼起,反而打消了去追风馨的念头,咬了咬牙,一口气将心中的话语全部倒了出来,毫不隐讳的表露了自己心中的爱意,然后双眸一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风雨,静静的等待着风雨的答复,一脸誓不罢休的坚决。 “明月……” 万万没有想到云明月会这么做的风雨,反而有些慌乱。少女的言语刺激了定凉侯的自尊,少女的深情却又诱惑着年轻的名将。 和所有的少年一样,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么美丽的女孩对自己一往情深,更何况圣龙帝国本来就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大富大贵的人家妻妾成群乃是整个时代所司空见惯的,而风雨如今功成名就、权重一方,当然有能力也有资格大享齐人之福。最重要的是,百战余生建立的辉煌,麾下臣民的拥护、崇拜和尊敬,不可避免让即便是一向严谨的定凉侯也不能免俗的产生了得意与自满,使得以往创业之初刻意养成的那种克制和洁身自好,多多少少开始有些减弱。 如果说,先前拒绝了颜如玉主要是出于避免得罪李氏家族的政治考虑,而欧静的柔和高贵则多少给了风雨道德反省和约束自己的空间,那么今天这个来自麦坚的少女火一般的热情,无疑融化了定凉侯心中的禁锢,而妻子和自己之间最近的关系漠然也助长了这样的情绪,让风雨心中蠢蠢欲动,终于产生了一尝禁果的冲动。 于是,面对着少女吐气若兰的面庞,风雨不由自主的略略向前靠近,轻轻的伸出手来捋了捋少女额前的散发,手指轻轻的划过少女如雪玉般洁嫩的肌肤。 只见少女略带着挑战式的微微抬起脸庞,紧闭的眼捷不停的颤抖着,呼吸逐渐的加重,微启的双唇传来感受到少女那似有若无的呻吟,这一切都让风雨感觉到浑身发热,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少女的玉臂,在这一瞬间,无论是自我的道德约束,还是对妻子的情感牵挂,仿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九章反燕运动 皎月无声无息的逐渐远去,夜幕逐渐转白,灰蒙蒙的天宇越来越亮,远处雄鸡的鸣叫若有若无的传来。 一觉醒来的风雨,发现感觉中还在怀里呻吟婉转的少女实际上却已经杳然无迹,要不是床上的一片狼籍,以及那耀眼的猩红,无声的佐证着曾经的云雨,年轻的统帅几乎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绮丽的美梦。 少女芬芳的体香,娇喘的呻吟,柔暖的身躯,还有交缠起伏中的激荡,这一切都让风雨感到了眷恋和回味,但是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心中,盘算更多的还是事情发生之后的影响与对策。 云明月,风云世家的千金大小姐,绝对不是那种可以一夜缠绵就从此路人的对象,更何况无论是出于道德的责任,还是出于感情的喜好,以及身为一方霸主的地位,风雨都不准备也不可能就此结束。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必然要面对风云世家的意向,李氏家族的不满,更重要的是妻子的醋意——尽管双方存在着很大的意见,但是对于在当年未发达之际鼎力相助的李中慧,风雨的心中始终存在着浓浓的爱意和敬重。 此外,糟糠之妻不可弃——这也是风雨的道德所在。 更何况,拥有着庞大商业网络,并且和无忧谷共同主持风雨军内政的李氏家族的大小姐,无论权势、地位、能力还是容貌,都绝对和黄脸婆相差十万八千里,倒是李氏家族如果真的和风雨军决裂,其中的影响和损害之大,才是真正让人忧心忡忡的。 总之,帝王无家事,家事即国事! 风雨很清楚这句名言。 尽管风雨并未皇袍加身位列九五,但是作为统掌西北一方的霸主,家事和国事又如何能够分个一清二楚。 安抚李氏家族,争取李中慧的同意,拉拢风云世家! 在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风雨迅速做出了如此的决断。 对于妻子过度干涉自己的战略方针,甚至联合部下来胁迫自己,让风雨感觉到了来自权力方面的危机感,也许联姻风云世家,确立自己的家族来制衡势力日益强大的李氏家族,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策略,只是前提必须在不让李氏家族心寒决裂的基础上。 对此,风雨没有把握,也正是他目前最为头疼的地方。 他太了解李中慧,就如同李中慧了解自己一般。 风雨没有半点信心让心高气傲的妻子做出让步,而一旦闹开则无论是李氏家族心寒决裂,还是云明月受到委屈,以至于让风云世家拒绝同风雨军的合作,都将是一件足以影响到风雨军生存与发展的头等大事。 因此不管怎么说,云明月的事情,很有可能成为风雨军权力大洗盘的导火索。尽管目前风雨军的战略形势不错,但是真的出现内部的矛盾和分裂的话,势必会让风雨军错失利用这次机会休整壮大的良机,也会让风雨军在日后的战略发展上处于相当的被动,更有可能带来风雨军内部的人心动摇。 一想到这里,风雨便忍不住为自己昨夜的荒唐而冷汗淋漓,一方面是有些后悔自己的把持不定,另一方面也深刻意识到了这是一盘微妙的棋局,怎样下,下成怎样,无不考验着自己的能力和运气。 就这样,心神不宁的定凉侯,一忽儿温馨的怀念着刚才的激情,一忽儿又为很可能就要到来的权力风波而烦恼,因此竟然呆呆的一直坐到日上三竿。 “风雨!你对明月姐姐做了什么?” 打断定凉侯思绪,却是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的风馨。 此时的少女,大眼怒睁,手中擎着宝剑,冷冷的瞪视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若不是两旁的血衣卫“刀、枪、剑、戟”四大高手拦着,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会举起宝剑砍向权重一方的风雨军最高统帅。 “怎么回事?” 因此从紊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的风雨,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呆坐了好几个时辰。望着面前咬牙切齿的少女,风雨只是清了清嗓子,挥手示意身边血衣卫“刀、枪、剑、戟”四大高手不必太过于紧张,然后方才从容不迫的皱了皱眉,略带着一些怒气的向情绪颇为激动、没大没小的少女喝问起来。 丝毫没有畏惧兄长威严,少女愤怒的吼道: “哼,你自己知道!明月姐姐留下这几个字走了,她……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说到这里,愤怒的小狮子在距离风雨二十多步远的距离张牙舞爪了一番,在意识到有血衣卫“刀、枪、剑、戟”四大高手在这里,自己根本不可能教训到风雨之后,便将手中的绢帛甩到了风雨的面前,接着愤愤的跺了跺脚,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一朝春露,永世无悔!从此天涯,遥祝君业!” 听到云明月离开讯息的风雨,用略略颤抖的手拾起了地上的绢帛,迎面看到的便是这十六个字。 “给我把云明月追回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风雨差点脱口而出这样的命令,但是理智却让他选择了沉默。 这也许真的是当前最好的选择吧! 权重一方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心酸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那个热情、任性、开朗的少女,其实并非只知道玩乐,身为风云世家的女儿,她同样也有出色的政治头脑,恐怕就在昨夜愿意与自己云雨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今天的决定—— 那一刻的激情是为了人生的无憾与充实,而如今的离去则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李氏家族和风云世家之间的为难。 如此的情深意重,如此的委曲求全,更加激发了风雨心中的愧疚和柔情。 同时,就这样抽身而走,没有半点小儿女的痴缠,给了自己也给了风雨足够的回旋余地,同时也避免了风雨必须做出的选择和面临的政治危机,如此的潇洒和不羁,是洒脱,是自信,更是智慧,留给风雨的只有敬重和欣赏。 明白自己不必立刻面对家庭和政治上惊涛骇浪的风雨,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暗暗感激云明月留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处理这件事情,不至于因此手足无措,但同时也有些苦笑和无奈的发现自己算是被云明月这个看来毫无心机的大小姐给套住了。 好累啊! 于是,被私人的情感和政治利害搅得分外疲惫的风雨,挥了挥手,示意护卫们退下,让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安静一下。 只可惜,风雨军最高统帅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注定了不能够实现。也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匆匆而来的拓拔山崎,带着敬佩又不无诧异的情绪,来到风雨面前禀告了呼兰大国师张仲坚的邀请: “启禀风侯,呼兰大国师派人传来了回信,邀请您明日午时在昌马北侧三十里地外的山顶相见!” 在拓拔家族的二当家看来,这一切实在是太离奇了。 正在面临国内残酷的权力斗争,理应坐镇呼兰城的大国师张仲坚,不仅答应了风雨要他远道而来会谈的请求,而且从答复的速度和会盟的时间安排来看,恐怕这位呼兰帝国的铁腕人物,早就来到了附近,仿佛专程等候着风雨一般。 无法看透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和呼兰大国师之间应对的拓拔山崎,只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旁观一盘非常高明的对弈,唯一可惜的是自己的功力不够,以至于看得稀里糊涂、如坠雾中,根本无法领悟棋局的精妙。 “好,传令下去,准备明天会谈!” 相对于拓拔山崎而言,风雨对这样的回复显然没有半点的惊讶,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立刻排除了心中的杂念,抖擞精神,开始筹划起明天和呼兰大国师——这个难缠的对手之间的较量来。 ※※※ 就在风雨巡视玉门关的同时,圣龙帝国心脏的所在——圣京城,正面临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 “如玉,你认为我逼迫皇上封王的决定,究竟是错还是对?” 圣京实际的主人,圣龙帝国数百年来的第一位异姓藩王——平安王燕南天,正倚着平安王府高楼顶层的窗案,远眺着全城熊熊的火光,略带着无奈和疑惑的询问着身边的美人颜如玉。 “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后悔,这可不符合燕帅的个性!” 颜如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城内的火光和骚动,源于燕家军对于正统派的镇压。那些拥护正统的文人和官员,在燕南天称王之后便将之视为奸臣国贼,欲除之而后快,只可惜这些人即无手段也无实力,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燕南天一网打尽。 于是,整个圣京城陷入了一片动乱和杀戮之中。失败的正统派连同他们的家人,被如狼似虎的燕家军士兵带走,对漏网之鱼全城范围的搜捕也同时大规模的展开,一举为燕南天扫清了朝中的敌对势力。 当然,燕南天也为自己的过度自信和鲁莽而付出了代价。燕家军东线大捷的余威尤在,然而公孙无用就已经乘机联合了辅政王萧剑秋,以及东南的各路诸侯,实力迅速壮大,并以此借口不承认燕南天行使的中央权力,导致了神州中原再次处于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战争状态,刚刚击败了风雨军、守住了圣京城的燕南天,此时却面临着和对手风雨曾经相似的战略窘境。 这也就是燕南天为之犹豫和怀疑的原因。 但是颜如玉却很清楚,无论当初这个决定做得是否正确,既然已经成为了事实,身为一方统帅的燕南天就绝对没有半点理由去怀疑和犹豫,因为霸主就必须有霸主的气度和魄力,有那种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勇气,而不是与事无补的哀叹和后悔,所以颜如玉半点都没有为燕南天分析如此做法的对错,而是直截了当的激励着燕家家主的霸气和斗志。 果然,燕南天呆了一呆,立刻领悟了颜如玉的心意,同时也被身边的佳人激起了万丈雄心,当下大笑着说道: “卿说得不错,大丈夫在世,做了就是做了,的确不必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说着,燕南天负手来回走了几步,慷慨激昂的说道: “我乃皇上所册封的大将军,领受军国大事,师出有名,倒要看看谁敢抗旨不遵?我这就命令公孙无用统兵剿灭庞勋,如果他不能够办到,就治他一个渎职之罪! 同时,皇甫嵩不是很在意江南的土地吗?就让他和令狐潮同时率兵剿灭安宇,这头老狐狸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至于令狐潮这个守财奴,面对这样的生存危机,我倒是很想知道他还忍不忍得住? 此外,既然萧剑秋口口声声要恢复辅政王的职权,那就下诏让他返回圣京主持大局。如果他不来,就是心怀鬼胎,如果来了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燕帅英明!” 颜如玉高兴的点了点头,她清楚燕南天终于走出了动摇的阴影,同时也领悟到掌握京畿的真正含义。虽然公孙无用等天下诸藩和那些正统派的士子、官员,兴起了声势浩大的反燕运动,但是只要燕南天一天掌握着天子这张王牌,那就是拥有着大义的名分,任何人都得忌惮三分。 说起来,这些权重一方的藩镇中,多得是鼠目寸光的无能之辈,即便是皇甫嵩这样的老谋深算之人,也仅仅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先是得罪了风雨,如今又眼巴巴的图谋着江南,却全然没有大局观念,也丝毫不顾及自身的能力,迟早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普天之下,对燕家真正产生威胁的恐怕也只有深藏不露的公孙无用和坐拥西北的风雨了。前者谋定而后动,不费吹灰之力争取到了东南各路藩镇的拥护,后者百战辉煌,拥有着天下无敌的劲旅。 但是,他们也并非无懈可击的。 面对着拥有大义名分的圣旨,即便是西北的雄鹰和齐鲁的猎豹,也不得不在表面上俯首听命。而且前者军事力量并不强大,后者则面临着呼兰、印月等多处战线,东线失利便是这种多线展开的恶果,所以燕南天谋取天下的可能依旧是最大的。 想到这里,这位前青衣楼的主持者,深情地望着眼前那个已经中年的男人。在结束了对李氏家族和风雨军的责任之后,已经是自由人的颜如玉,如同寻常的妇人那般,开始全心全意全方位全角度的为心中的郎君着想,这其中也理所当然的包括了希望燕南天能够功成名就、一帆风顺。 这就是爱情的自私吧! 这种自私,让颜如玉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首先考虑着燕南天的利益,这对于一直依赖自己的能力面对困境,从来只相信自己、只爱护自己的美人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变化。 不过,颜如玉并不介意这样的变化,相反还感到甜蜜。如今的她,由衷的希望为燕南天霸业出力,不是为了和一直以来不服气的李中慧斗法,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荣华,仅仅是为了燕南天。 感受到女人那浓浓情意的燕家家主,不由一把揽住了美人的细腰,四目相对,虽然无声无息,却传递着千言万语。 只可惜,就是有人偏偏如此不识情趣,打破了如此温馨的一幕。 “燕帅,属下有要事相告!” 匆匆而来的张兆,看见了颜如玉正在燕南天的身侧,不由脸上现出了厌恶的神情,欲言又止,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燕帅你们聊吧,妾身暂且回避!” 多年来早就对察言观色这项本领掌握得如火纯青的颜如玉,自然立刻明白张兆的用意,当下淡然一笑,就准备自行退下。 “智庵,你但说无妨!” 不料,燕南天却在此时仅仅的抓住了颜如玉的纤手不放,同时用明确无疑的语气表达了对自己智囊的不悦,这让被抓住了手的美人顿时感到了一阵甜蜜而幸福的眩晕。 “燕帅……” 燕家军的智囊没想到燕南天会有如此的态度,不由大为不满,抬起头来加强了语气准备抗争。 “你说吧!” 燕南天毫不让步的打断了张兆的话语,同时又加大了力量紧紧握了握掌中的玉手,阻止了颜如玉离开的意图。 “刚刚获知细报,风雨只带着三千近卫军前往玉门关,并向正在围攻哈尔里克汗的呼兰人下了战书!” 张兆望了望燕南天,又扫视了一下颜如玉,知道自己坚持也毫无作用之后,便叹了一口气,向燕南天汇报了凉州方面的信息。 “有这样的事情!” 燕南天呆了一呆。虽然双方在锦州达成了停战协议,但是无论是燕南天还是风雨都把对方当作了生平的劲敌,彼此互相的监控都是极为严密,正如燕南天的动向始终是风雨最关切的情报,风雨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事无巨细的传递给了坐镇圣京的燕南天。 只是,这个消息太过于出人意料了。原本以为风雨应该罢兵息战全力休整军队的燕南天,在获知了风雨居然率领三千兵马就来到玉门关向呼兰人挑战之后,顿时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的来回踱着步子沉思起来。 “风雨要和张仲坚谈判!” 良久,燕南天和颜如玉几乎同时叫了起来,然后这两个相恋的男女不由得意而开心的相视一笑,颜如玉乖乖的偎依到了燕南天的身边,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十指也节节相扣。 不过,旁边的那位智囊军师可就非常不乐意了。 对于风雨的行动他也是思考了很久方才想到的,并且很快从后续的情报中得到证实,这里面牵扯到非常复杂的政治和军事因素,身为燕家家主的燕南天看破这一点并不足为奇,那个来历不明的风尘女子竟然也看透了,而且还和燕南天同时看透,却让张兆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不简单,同时也坚定了他一定要把这个危险的女人从燕南天身边赶走的决心。 这种郁闷的心情,让燕家军的首席智囊闷哼了一声,兀自不甘的希望确认这个女人到底是真的看透还是运气好的猜到: “颜小姐何以认为风雨此去是和张仲坚谈判?如果要谈判的话,去距离呼兰城更近的伦玉关岂不是更方便?” “先生莫非是考如玉?” 颜如玉气定神闲的一笑,侃侃而谈道: “呼兰内乱,对于张仲坚来说,其敌人主要便是那些草原的保守派。不过那些贪图享乐、目空一切的酋长其实并不足虑,象哈尔里克汗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正让张仲坚头疼,并且想要借此机会出去的,恐怕不是别人,而是当年追随呼兰大可汗立功无数,和已故的南院兵马总管哥舒行文并称呼兰双雄的西院兵马总管兀术台了。 所以,呼兰大军讨伐的最终目标自然不会是跳梁小丑的哈尔里克汗而是坐镇西路的兀术台,张仲坚此刻自然也不会在呼兰城,而是在呼兰大军的军营之中。” “说得好!” 这个时候,燕南天大笑了起来,非常得意爱侣的眼光和智慧,拍了拍美人的肩膀,心情大好之下也不甘示弱,略带着的卖弄的补充着说道: “兀术台和已故的呼兰大可汗以及哥舒行文乃是患难之交,后来追随呼兰大可汗身经百战,立功无数,天下闻名的统万城,当年便是被兀术台和哥舒行文合力攻下的。 此后,兀术台受封为元帅,统率十万大军远征大陆诸公国,兵锋所指,一度南下大食帝国,北扫哥萨克草原,直逼西大陆与东大陆的分界线——所摩尔山,可谓盛极一时。目前其拥地千万里,麾下各小汗国及盟国军队达四十余万,占据呼兰三分之一强的兵力,而且此人乃是非常传统的草原人,对于圣龙出生的张仲坚一向不满,乃是呼兰帝国保守派的领袖和张仲坚最大的敌人。” “不错!” 颜如玉微微一笑,配合默契的接着说道: “张仲坚要想彻底掌控呼兰就必须除去此人。但是兀术台势力范围远离呼兰城,如果劳师远征,即便大获全胜也是一个两败俱伤,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逸待劳,引诱其主动前来决战。 而哈尔里克汗是保守派的重要人物,又是当今呼兰可汗的妻弟,据说和兀术台乃是一个部族,因此兀术台前来救援的可能性很高,否则就会让兀术台自己的威望受到很大的影响,并因此失去一个同盟者。 另一方面,对张仲坚来说,哈尔里克汗贪生怕死让出玉门关,导致了呼兰二十万健儿全军覆没,他讨伐之师出有名,即便是很多保守派的贵族也采取了赞同和默许的立场,又可以借机在有利的时间和空间与兀术台决战,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只调遣了十多万兵马围攻哈尔里克汗的张仲坚,究竟有什么王牌在手,竟然能够一点都不顾忌占领了玉门关的风雨不会乘机出兵和兀术台联手夹击,或者在他和兀术台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人之利? 同样,风雨又有什么筹码,来同张仲坚进行这一场交易?放弃了就此解决张仲坚这个诱惑的风雨,进行这场交易的根本目的又是什么?” 燕南天用手支撑着下巴,指出了这次会谈最大的两个悬念。 “燕帅英明,看来这场会谈还真是让人期待!” 暂时打消对付燕如玉念头的张兆,不得不承认燕南天和颜如玉所分析的和自己恰恰不谋而合,而燕南天最后提出的疑问,则正是自己最迷惑也是最想知道的东西。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十章昌马会谈 玉门关外的昌马堡,一向是玉门关在西北方向的屏障,也相当于玉门关威慑西域的桥头堡。只可惜随着圣龙帝国的衰败和呼兰帝国的崛起,不仅这个桥头堡,连带着玉门关这样的天下名关也沦落在呼兰人的手中,即便是现在风雨军收复了玉门关,也出于各方面军事和政治的考虑,不得不放弃对昌马堡的控制权。 然而圣龙历七五六年二月十五日,在冬季温熙的阳光照射下,一队风雨军的骑兵却疾驰而来,登上了昌马堡北侧的山峰。 “经年不见,风侯还是风采依旧啊!” 山顶之上,张仲坚早就备好了美酒,此时看见风雨前来,不由大笑着相迎,仿佛招待多年的老友一般,丝毫都看不出彼此是屡屡交战、引得山河血染天地失色的对手。 “大国师过奖了!” 风雨也是笑脸迎人,非常热情的迎向了张仲坚,两人几乎同时张开了手臂,做了一个非常热烈的拥抱。 “这次怎么不见那位武力超群的蒙女将军随风侯前来玉门关?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她可是风侯的近卫军统领啊!” 和风雨拥抱的时候,呼兰的大国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口询问起蒙璇为何没有跟在风雨的身边。 风雨内心微微一震。 这些日子可能是因为编组近卫军太过于忙碌的缘故,倒霉的少女在风雨此次临走前嘴巴莫名的肿了起来,根本无法说话,只好用面纱蒙住了脸庞,因此被风雨连哄带骗的留在了凉州卧床休养,因此知道这件事情除了自己同行的人员之外,只有凉州和玉门关少数高层官员。 然而现在,张仲坚话里所说的不是“蒙璇没有跟来”而是“蒙璇没有来玉门关”,分明已经非常清楚蒙璇的动向,隐约也是在暗示自己非常了解风雨和风雨军高层的动向,自然让风雨心里有些吃惊。 不过,吃惊归吃惊,风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大笑着老实说道: “哈哈,小璇身体有些不适,所以留在了凉州,风雨回去一定向小璇转达大国师的挂念和问候!” “好,风侯可要记住啊!” 张仲坚不置可否的笑着点了点头,他此番话的目的本来就是借此表明自己熟知风雨军的动向,震慑一下风雨,以便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取先机,但是风雨却装傻充愣的摊开事实,显然已经无法再扩大战果。 所以,眼见目的达到的大国师,放下了这个话题,拉着风雨坐到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席位上来。 整个宴席非常简单,完全是北方草原的风格,宾主双方都席地而坐在布垫上,中间是架着的火堆和丰盛的食品。 和上一次五原会盟的声势浩大的不同,这一次张仲坚的行踪固然隐秘,风雨也是轻车简骑而来,因此会谈的现场加起来也只有寥寥数十人,除了张罗奔忙的仆人之外,张仲坚一方只带着韩让为首的七、八名卫士,风雨也仅仅是带着血衣卫的“刀、枪、剑、戟”四大高手而已,绝对没有一般人想像的那般戒备森严。 “风侯果然高明,谈笑风生之间便化解了四面楚歌的危机,真是后生可畏啊!” 入座之后,张仲坚突然直视着风雨,话题顿时转入严肃。 “多谢大国师的赞誉!风雨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风雨不知道张仲坚的用意,仅仅是淡然的一笑作为回应,然后则是坐观其变。 “风侯谦虚了!” 张仲坚不理会风雨的谦虚,用钩子叉了一大块正在火堆上烧烤的羊肉,递给了风雨,然后自顾自的说道: “说起来如今呼兰国内国外也出了不少屑小相互勾结,老夫前日还和韩将军说起,要向风侯多学学,兵不血刃而退强敌!” “大国师天纵英明,这些跳梁小丑恐怕根本不在大国师的眼里吧!” 见张仲坚突然把话题主动引向了呼兰国内,还自揭其短,风雨实在搞不清楚呼兰大国师的这番话是不是想要指责自己启动“汉月计划”挑起呼兰内乱,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深意,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假思索的对张仲坚奉承了起来,反正这样做总是不会出现什么大差错的。 “哈哈,风候真是太看得起老夫了!” 只见呼兰大国师听了之后大笑起来,虽然说的谦虚,但是神情气势却自负得很,果然在这么短短一句的客套之后便话锋一转,双目暴射出逼人的精光,带着一脸的自信和豪情,傲然说道: “不过也幸好某些人太沉不住气了,此时这帮小丑跳将出来,正好给了老夫一网打尽的机会,也省得老夫麻烦!” 高明! 风雨暗暗呼了一声。心里这才明白原来张仲坚绕了这么一大圈子的目的并不是在于指责自己发动“汉月计划”,而是借此机会嘲讽了“汉月计划”启动太早,表面上制造了呼兰的大混乱,实际上却给了张中坚一次天赐良机来铲除异己,巩固权势。 “汉月计划”产生这样的副作用,也正是风雨在启动这个计划之后最大的遗憾,而如今亲耳听到敌人说了出来,自然会大受打击,如果不能够立刻挽回的话,则整个谈判的气势就会输了一筹,完全被张仲坚压制下来。 意识到其中关键的风雨,立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应道: “大国师果然厉害,看来早就胸有成竹!原本风雨来此之前还思量着是否应该将那翰鲁麾下的二十万将士立刻交还给大国师,也算略尽绵薄之力,如今恐怕也就不必这么急了,且让翰鲁将军先在凉州多作几天客吧!” 混蛋! 万万没有想到风雨居然敢如此露骨的威胁,张仲坚在心底里痛骂了一声,知道自己刚才的攻势转眼就被对方化解了,更要命的是风雨提出释放俘虏的二十万呼兰将士回来,对于张仲坚来说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毕竟,这二十万呼兰将士是听命于呼兰中央政权的军队,如果能够营救回这些将士的话不仅有助于提高张仲坚的声望,还可以让这些将士对呼兰大国师感恩戴德,这对于即将展开的和兀术台之间的决战,帮助太大了。 因此,如此的诱惑,让张仲坚明知道接受的话就势必会陷入风雨操控的局面中来,但却又偏偏无法说出一个“不”字。这实际上也正是风雨军这两年来实力发展壮大的表现,如果换成了两年前五原会盟的时候,风雨委曲求全还来不及,哪敢如此作为。 “好气魄,好风度!老夫就代呼兰帝国大可汗和那二十万将士多谢风侯了,风侯今天可真是为呼兰、圣龙两家罢息兵戈、永保和睦做出了典范!” 当下,将这一切思虑得清清楚楚之后,张仲坚哈哈大笑了起来。 厉害! 对面正襟危坐的风雨嘴角泛起了一丝微微的苦笑。本来明明是自己主动提出了对方不得不接受的条件,但在呼兰大国师嘴里这么一说,却仿佛变成了风雨军出于对呼兰帝国的畏惧而做出的妥协和让步,立刻将气势完全扭转了回来,令双方重新旗鼓相当的对峙起来,一来一往只能算打成了平手。 “圣龙能够和呼兰永结和平,乃是天下之大幸,黎民之福气,风雨之所愿也!” 风雨心中骂归骂,表面上却笑容可掬的缓缓说道: “只是自古以来,征战中不幸落难的勇士要想回归家乡,就必须付出与之身份地位相符的财富来,否则就是对这些百战余生的将士最大的侮辱,不知大国师以为如何?” “说得不错!” 张仲坚冷哼了一声,风雨这番话说得漂亮,本质上却不过是一次赤裸裸的敲诈勒索罢了。望着对面年轻人从容的笑脸,一生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浪的呼兰大国师,突然心中没来由的一紧,他很清楚风雨绝对不会白白做出让步,为了避免这个可恶的家伙狮子大开口,当下立刻抢先说道: “每个士兵十两白银,军官五十两,再加上哈尔里克汗的领地和性命!风侯,你看这个价钱如何?” “每个士兵五十两,军官三百两,翰鲁将军五千两!” 风雨脸上浮现出了掌控全局的自信的笑容,缓缓的说道: “至于哈尔里克汗……” 说着,风雨顿了一顿,故意停下来不说话了,一手抓起架上的羊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丝毫不理张仲坚愤怒得简直要喷火的目光,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进入实质阶段的讨价还价。 风雨很清楚,有了这二十万士兵作为筹码,不怕张仲坚不妥协,但是呼兰大国师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运用权谋的经验和能力都远在水准之上,更何况他既然敢冒着被自己和兀术台联手夹击的危险来这里和自己谈判,那么手中也一定有着什么王牌,因此接下来的谈判绝对不会省力。 …… ※※※ 就在玉门关外智力的较量针锋相对展开的时候,印月战场的绞杀却接近了尾声。 陆上的战斗完全在李逸如的掌握之中。 印月的主力在从米尔扎布尔通往瓦拉纳西的峡谷中遭遇了严阵以待的伏击。首当其冲的中路很快就被居高临下、占据了地理优势的风雨军给击溃,而首尾两翼的部队在未能及时突破风雨军的阻击支援中路之后,也随即被风雨军逐个击破。 掌握了战局主动的风雨军,立刻挥师北上,先行攻克瓦拉纳西,然后再南下夺取了米尔扎布尔,一举粉碎了阿育王朝从东面发动的反击。 但是,在安拉阿巴德的海战却完全不如人意。 大炮数量和火力都处于劣势的风雨军,在延续了两天激烈的对轰中并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幸亏事先准备好的工事这才让风雨军没有被完全压着打,但是二十多门火炮和百分之六十以上工事毁坏,这些都是风雨军很难在短期内弥补的损失。 而李逸如原先准备的运用小船偷袭火攻的策略,在海战经验丰富的麦坚舰队面前也收效甚微,不但没有予以麦坚舰队重大的打击,反而遭受了重创,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三百多艘小船几乎全部付之一炬,同时还损失了四百多名将士,江面上到处都是风雨军战士的尸体,以及残破的木板船浆,可以说是遭受了一场惨败。 事实上,幸亏麦坚人摄于风雨军的威名,再加上魔法水晶在战斗中消耗殆尽,因此主动脱离了战场,否则也无需将阿育王朝的军队运过来,只需要指挥官大胆的派遣舰船上的士兵做一次勇敢的登陆,安拉阿巴德,这座被李逸如冒险部署的空城,这一次恐怕就会落到了对手的手中——当然,这样的作战风格不属于麦坚。 终于领教到了麦坚舰队厉害的李逸如,一方面庆幸自己的运气,一方面也不由大大自责自己没有重视伊弗提供的正确意见。毕竟,包括李逸如在内圣龙出身的将领们,从来没有接触过海战,对于麦坚的强大实力更是认识不足,这才有了今天的危局。 不过,李逸如根本没有太多的闲暇来后悔,接下来该如何作战才是他真正头疼的问题。如今赤狮军统领洛信重伤昏迷,军师孔宓又因病故去,风雨军在印月的军政大事居然完全落在了这个弱冠少年的身上,这固然是一种难得的锻炼,但同时也毫无疑问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现实的情况是:工事的毁坏,尤其是二十多门火炮的损失,注定了风雨军已经无法再坚守安拉阿巴德了。任何稍具常识的人都明白,实力基本没有受损的麦坚舰队一旦补充了魔法水晶的能量后再次到来,就绝对不是这里残存的大炮和工事所能够抵御的。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李逸如不得不命令风雨军连夜撤出了瓦拉纳西、米尔扎布尔和安拉阿巴德这三座城池,将陆路获取的辉煌胜利拱手相送,以免被对手攻占了安拉阿巴德之后,切断了十万风雨军的退路。 只可惜,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风雨军基本上失去了依据沿岸工事抗拒麦坚舰队的能力,以及陆上战役胜利的成果。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风雨军毕竟重创了东面的印月军,而且也迫使麦坚舰队必须返航补给,这就争取了很多的时间。 “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快报,请求风侯增援,尤其是增添火炮!” 面对着战场的狼籍,发布了撤退命令之后,李逸如的脸色十分阴沈。经过这场战斗,他继蒙璇、洛信之后,又一个深深体会到麦坚舰队和炮战威力的风雨军将领,非常明白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要想对付麦坚舰队,绝对不可能单纯依赖传统的战术了,唯有大炮对大炮,才是战争胜负的关键。 只是本土也面临巨大军事压力,而且运送路途漫长艰难,远在凉州的风雨又能够为这里的战争提供多少支援呢? 李逸如半点都没有把握。 “李将军,你们圣龙不是有一句名言叫‘胜利失败都是正常的’?更何况您指挥了一场非常漂亮的战斗,一举歼灭了十万的敌军,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胜利!” 拍着李逸如安慰的是那个被拓拔大小姐毫不客气称之为“衣服”的幕僚,这个看来有些冷漠的家伙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和大家结下了很深的友谊,此时看到李逸如似乎有些沮丧,不由主动的上前开导。只是李逸如愣了好半天方才明白伊弗所说的乃是“胜败乃兵家常事”。 “你说得不错!我们没有败,风雨军永远不会败!” 没想到自己居然要被这个西大陆的大个子安慰,有些哭笑不得的李逸如顿时扬了扬剑眉,傲然说道。 “将军,拓拔将军受了重伤!” 正说着,却见奴兵将领哥里心急火燎的疾驰而来,带来的却是一个让李逸如感到非常糟糕的消息。 “怎么回事?” 李逸如心中一紧,不自觉的暴射出威严的目光,瞪视着哥里。 此时已经对李逸如神奇的用兵心服口服的少年奴兵将领,在同样是少年的风雨军将领面前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凝下神来,汇报道: “拓拔将军在攻打米尔扎布尔的时候身先士卒,不幸胸部中了敌人的冷箭,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军医的意见是最近三个月内拓拔将军不宜指挥作战。所以迦岚王子派人护送拓拔将军先行返回了色雷利,并派末将前来禀告。” “知道了!” 有些心烦的李逸如挥了挥手,示意哥里退下。 拓拔成的受伤让李逸如多少有些伤感。当年他和蒙璇、欧仁、褚频、拓拔家族的拓拔成、拓拔蔚以及耶律明雄的儿子耶律留珀追随风雨越过群山远征印月的情景尚在眼前,可惜如今的印月战场却早就人事全非。 蒙璇、欧仁跟随风雨返回了凉州,随后返回的耶律留铂则据说为了掩护风雨而英勇阵亡,褚频则正在负责风雨军占领区西面的防务,现在拓拔成再受了重伤,以至于当年那些玩雪仗、打秋风,热血沸腾、壮志凌云的伙伴们,在自己身边的却只剩下了那个大大咧咧,整天无忧无虑的拓拔大小姐了。 “李逸如,为什么赶我回凉州?” 正当李逸如思绪万千的时候,却见拓拔蔚气呼呼的拍马而来,对于李逸如居然安排自己返回凉州大为不满。 “小蔚!” 李逸如生平头一次如此严肃而且用“小蔚”来称呼拓拔大小姐,让这个骄蛮的女孩不由呆了一呆,乖乖的闭上了嘴巴,顺从的望着自己的梦中情郎,却见李逸如略略皱着剑眉,说不出的威严,非常庄重的说道: “现在我军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这次派你返回凉州,就是要向风侯详细禀告这里的战况,让风侯对印月战场有一个正确的了解,从而获取凉州最大力度的支援,这个任务关系到远征军的生死存亡,全靠你了!” “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被李逸如如此的看重,让拓拔蔚顿时热血上涌,大声的回答道,却忽略了既然李逸如已经将战况详细写好交给亲兵八百里加急快报,又何需自己返回? “祝你一路平安!” 望着依旧大大咧咧的拓拔蔚扬尘而去,李逸如的心中泛起了一丝苦笑。 “我想日后拓拔小姐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很感激将军的!”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伊弗的话让李逸如顿时吓了一跳。 李逸如早就通过家族传来的情报了解到,如今姐姐李中慧一心想要风雨东征为死去的孩子复仇,尽管风雨目前并不积极,但是凭藉李氏家族的影响和姐姐的能力,再加上圣龙目前跌宕起伏的局势,这个目标想来快则三月迟则半载就应该变成现实了吧!只是这样一来,风雨军能够援助印月的也就非常有限了,指望得到大批火炮只能算是一种奢望——这也是李逸如不顾伊弗的劝说,想要冒险出击麦坚舰队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如此通盘考虑之下,预感到未来的战争即将陷入极其艰难之中的李逸如,不愿意见到拓拔蔚——这个原本不应该和战争有任何关联的纯真女孩遭遇不必要的危险,因此才连哄带骗的把她调回了圣龙。 但是李逸如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心事居然被一个所谓西大陆的流浪者给识破,下意识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衣钵弟子不由双眼眯起,浓浓杀机从心底涌起。 “将军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暗暗震惊李逸如此时表现出的强大气势,伊弗赶紧连退了好几大步,尚且心有余悸。 “先生莫慌,逸如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先生!” 炯炯的目光在伊弗身上逗留了良久,李逸如方才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带着少年特有的真诚平和,微笑着说道,心中却暗暗起疑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居然有如此的眼光,其背景恐怕不会简单。只是目前面对麦坚舰队,李逸如心里明白自己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这个家伙帮助,所以也就见好就收,暂时不再追究了。 “将军过奖了,在下一定尽力相助!” 自觉逃过此劫的伊弗,轻轻的呼了一口气,这才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是全部湿透了,双腿也略略有些打颤。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十一章权力联盟 正当风雨军在印月战场上陷入困境的时候,风雨却结束了张仲坚的会谈,返回了玉门关,但是关于这场会谈却是众说纷纭。 因为玉门关战役的军功而被擢升为百夫长并调入近卫军的程越风,也有幸参与了这场会谈,但是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自己所敬仰的风雨军最高统帅,和那个被称之为恶魔和逆贼的呼兰大国师,非常友好的吃了一顿饭,然后一起散了一会步而已。 也许,这就是政治吧! 心中十分迷惑才几个月前双方还在浴血奋战,彼此最优秀的儿郎马革裹尸的两军统帅,为何能够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喝酒聊天? 这让这个圣龙帝国中级军官家庭出身的年轻人,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的忠告:作为军人永远不要去试图弄清政治背后的东西,这是没有天赋的人永远都无法弄懂的。 这句话曾经让年轻人不以为然,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父亲还是很有道理的。作为沙场上的一名为了生存而奋战的士兵,的确无法明了统帅们的想法。 不过程越风有一点倒是很清楚——张仲坚和风雨之间的谈判绝对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轻松,因为执戈在侧的他分明看见了尽管数九寒冬,尽管在冰天雪地的西北大地的高山上,谈笑风生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的背后,却已经湿透了。 由于会谈的最后阶段,是两人在饭后单独的散步中达成了协议,所以没有人能够知道整个会谈到底有多少秘密的交易,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和呼兰帝国大国师,这两位当代数一数二的权雄,又各自做出了怎样的让步,达到了怎样的目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呼兰支付了数额惊人的赎金,换回了二十万主要在玉门关战役中被俘的将士,同时更为让人吃惊的是,原本都认为应该被风雨保护的哈尔里克汗在坚守了十天之后终于被呼兰大国师击败,风雨军不但没有援助,反而还出兵讨伐,最终斩下了哈尔里克汗的人头。 “多谢了!” 玉门关的城楼之上,秋里颇为感激得望着风雨。他万万没有想到风雨在此次和张仲坚的谈判中,居然不但没有要求保全哈尔里克汗,反而是索取了这个家伙的人头。 秋里当然清楚哈尔里克汗对风雨西域战略大局的重要程度。这个呼兰大可汗的妻弟,帝国顽固傲慢的保守派领袖,西域的重要军事政治力量,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张可以变换出无数打法的王牌,对于风雨军渗透西域至关重要。 然而如今,风雨竟然轻易的放弃了,再作出一定让步之后,从张仲坚的手里拿下了哈尔里克汗的人头,这不仅扼杀了风雨军在西域经营的多种可能,而且还把风雨军毫无疑问的带到了同呼兰帝国保守派敌对的立场上来,更会影响到日后风雨军对敌人的劝降。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秋里。 一向冷傲的秋风军统领感动了,少年时代已经淡去的友谊,此刻再次重新复燃,望着昔日患难与共、并肩作战的兄弟,秋里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 “一世人,两兄弟!” 风雨微笑着拍了拍秋里的肩膀,脑海中却浮想起呼兰大国师张仲坚听到自己居然要哈尔里克汗性命时那种惊讶莫名的样子。 说起来,能够让张仲坚这个老家伙如此吃惊,也就足够赚会老本了! 毕竟有些心痛白白丢失了这张王牌的风雨,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不过,放弃了哈尔里克汗能够弥补和秋里之间的裂痕,还能够在同张仲坚的谈判中变成出其不意的奇兵,从而争取了更大的利益,算来也不是很吃亏。 “过两天血衣卫将护送敦煌太守的后人前来,你要全力配合!” 注重现实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无意为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后悔,思绪立刻转移到如何完善失去了哈尔里克汗之后针对西域的全局战略上来。 敦煌太守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职位。当年圣龙帝国强盛一时的年代里,敦煌曾经是圣龙帝国皇帝陛下直接统辖的一块领土,敦煌太守则是代表着皇帝陛下镇守着圣龙帝国最遥远的边疆,威慑那些属国的官员。但是到了圣龙帝国衰弱之后,敦煌就和帝国的心脏圣京逐渐失去了联系,敦煌太守也就成了山高皇帝远的一路诸侯,独断军政大权,同西域的各个小国兵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对于这一点,风雨非常佩服这位敦煌太守。因为在呼兰人攻陷了玉门关,乃至席卷了整个凉、夏诸州之后,敦煌却依旧在这位太守的手中,一方面仍然宣称是圣龙帝国的臣子,当然由于道路不同这个税收自然就免去了,而另一方面自动免除的税收则源源不断的进入了呼兰帝国的国库,以换取呼兰大可汗对敦煌现状的认同。 这种标准骑墙的行为一直延续了很久,直到呼兰和圣龙这两大帝国同时发生了风起云涌的变化,大国师张仲坚出于战略全局的考虑,最终还是将敦煌彻底的纳入帝国的版图,这也算是乱世中弱者的无奈。 但是不管怎么说,敦煌这个特殊的地方,有着特殊的风情,敦煌太守的家族始终对那里存在着特殊的影响力。 这种影响力,对於呼兰帝国来说非常头疼,所以在和风雨军的凉州会战之后,打着履行“五原会盟”的协议,将敦煌太守的家人送到了凉州,这样既给了风雨一个面子,又免得太多的杀戮让敦煌当地人感到自危。 这种影响力,对于圣龙帝国来说则根本无用。原本的赫赫帝国,如今正千疮百孔,群雄逐鹿,根本没有余遐来染指西北原本的领土,所以敦煌太守的家人回到了圣京之后,仅仅是作了最为粗疏的安置,然后就不闻不问了。 然而这种影响力,对于拥兵西北的风雨军,却是求之不得的王牌。如果说当初由于玉门关还在敌人的手中,而且实力不强的风雨军为了迎合朝廷,同时避免呼兰人误会,而把敦煌太守一家送到了圣京,博取一点虚名的话;那么如今夺取了玉门关,军威赫赫的风雨军,在失去了哈尔里克汗之后,首先想到的无疑是在西域再造一个听话的代理人,而刚刚被血衣卫从圣京秘密带回的敦煌太守的家族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末将领命!” 秋里自然领会到风雨的意图,欠了风雨这么一个大人情之后,秋风军的统领毫不犹豫的决心尽最大的努力来完成这次的任务。 “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望着当初全力以赴拥戴自己建立今天霸业的兄弟,风雨朗声大笑了起来,握着秋里的手,诚挚的说道: “当初起名秋风军,就是希望你我兄弟能够携手共进,打出一个天下江山来,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再受任何人的气!小秋,我需要你帮我!” “秋里一定全力以赴!” 秋风军的统领此刻也失去了以往的冷静,颇为激动的应道。 随即,两人开怀的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信和豪情,不仅回旋在玉门关,而且还飘散到了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 “印月乃是风雨军的粮仓,中原是风雨军的后盾,草原是风雨军的沙场,我风雨在此立誓,要重振圣龙的雄威,洗涤千年的暮气,焕发子民的精神,让圣龙的战旗飘扬在大陆的尽头,海洋的彼岸;让天下诸国都知道犯我圣龙天威者,虽远比诛!” 风雨执着李中慧的手,豪情满怀的说道,在他的身边,蒙璇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侍立一旁,欧静一身宫装,温婉柔静的倚在长廊,还有那秋里、洛信,陈善道、司马渊这些文臣武将,以及万千军马严阵以待在下方的旷地上,等候着统帅的检阅。 “你真的是圣龙的英雄吗?” 突然间,阴风嗖嗖,仿佛无数怨鬼扑面而来,感觉上正是那些战死于昌化的冤魂,幽幽的飘来,试图兴师问罪。 “风雨,你是一个不敢爱也不敢恨的懦夫!” 与此同时,远处一个散发蒙面,看来极似云明月的少女,执着长剑向风雨义正词严的喝骂道。 万千军马不知所措的呆立着,文臣武将们的脸上若隐若现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李中慧突然冷冷的扔开了风雨握着的手,欧静也满脸不屑的拉住了想要上前的蒙璇。 一时间,风雨只感到自己空前的孤立,四周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危险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空间。 剑! 破空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风雨的胸前。 风雨直觉得自己四肢乏力,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剑插入了自己的胸前,心中狂喊着“救命”,口里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 “风侯,风侯,凉城到了!” 正在此时,钟进放缓了车速,同时躬身向车内的风雨禀告道,让因为噩梦而全身冷汗的风雨终于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却已经从玉门关回到了凉城。 担心的望了一眼风雨,钟进继续全神贯注的驾驶着马车。虽然断了一只手,但是毫不气馁的钟进用自己实际的行动证明着自己是风雨军中最优秀的战士,风雨也因此给予了他驾车的特殊荣誉,同时也是毫无疑问的血衣卫四大高手的领袖。 血衣卫四大高手,虽然都是杀手出身,然而风雨显然并不准备用这四个人来加强自己的暗杀系统,仅仅是让他们闲余时负责知道血衣卫杀手的培养,大多数时间则把他们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正大光明的亮相。 因此,钟进非常感激风雨的厚遇,因为正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让他从一个在尸山血海中求生存的杀手,变成了令人敬畏的风雨近身侍卫和血衣卫的高级官员,从此走出了黑暗,这是无数杀手做梦都想但是却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也许在风雨看来,如果要运用杀手的话,最好还是完全由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更为好用,毕竟这里面牵扯到太多的政治阴谋,保守秘密远比能力更为重要,只是这个无心之举却让杀手出身却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的血衣卫四大高手对风雨更加感恩戴德了——这也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做一个阳光下堂堂正正的人! 这是风雨曾经对钟进的话,如今也成了钟进做人做事的准则。当然钟进很清楚,以他的经历也只有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身边,方才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否则江湖路不归途,一旦没有了这棵大树荫蔽,不仅是不能够象如今鲜衣怒马光宗耀祖,而且还势必会如同丧家之犬般的躲避往日仇家的追杀。 所以,为定凉侯效劳,已经是钟进,或者说是血衣卫四大高手们的共识了。 但是,最近他发现自己的主公显然很不开心,从玉门关返回凉城的道路上,经常双眉紧锁,心事重重。 风雨确实很烦恼。 云明月的事情势必要和风云世家来一个了断,而这又牵扯到李氏家族的利益,这就如同走钢丝一般,如果能够取得平衡,让两个家族同时归顺自己,则风雨军实力大增,但如果一个不好,两大家族同时反目,或者其中一个成仇,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事情也的确很糟糕。 风雨还未回到凉城,心高气傲的李大小姐就借口小产体虚离开了凉城,到郊外的山庄养病,显然是听到了关于风雨和云明月之间的传言,风雨和李氏家族的关系因此顿时降到了冰点。 与此同时,云明月出人意料的没有返回凉州,而且是令人担心的音讯全无,这也让风雨在面对风云世家的时候非常被动。 不过让风雨感到意外的是,对这件事情真正大动干戈的是自己的弟弟风雪,这个高傲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解释,也无视于风雨传来的友好的信息,连夜和妹妹风馨离开了凉城,风雨军和风云世家的这一次接触基本上算是失败了。 然而原本以为应该勃然大怒的云济,却反而非常冷静,并没有因为妹妹的事情而和风雨翻脸,反而采取了合作的态度,留在了凉城。 “云济愿意脱离麦坚,效命风侯!” “放心吧,只要明月回来,我一定给她相对应的名分!” 风雨和云济的谈话是非常的简单也是非常直接。 当这两个同样杰出的年轻人彼此握住对方双手的时候,心里都非常明白,一个崭新的权力同盟从此诞生了。 只是,风雨依旧有些怀疑云济为何敢如此大胆干脆的加入自己的阵营,而云济也因为妹妹迟迟没有出现而感到了一些忐忑。 第十六集英雄红颜第十二章高唐风云 圣龙历七五六年三月七日夜,就在风雨返回凉城不久,就见一名快骑在驿道上冒着倾盆大雨飞驰而来,大声拍开了凉城紧闭的城门。 “风侯,不好了,高唐叛乱!” 匆匆赶到定凉侯府的魏廖,叫醒了睡因为刚从玉门关回来、疲惫入睡的风雨,带来的却是非常糟糕的消息: “高唐的叛乱分子夜袭支援印月战场的辎重存放之地,一把大火十去八九,包括了好不容易调集过去的六十门火炮。” “混帐!” 风雨勃然大怒,高唐的叛乱还真是会挑时候,这一场叛乱对于已经严峻的印月战场无疑是雪上加霜。 “看来李逸如将军要熬一段苦日子了!” 跟随魏廖而来的是白起。经过风雨军的军务调整,白起担负着风雨军靖平地方的重任,平息高唐叛乱正是他的职责所在,因此理所当然的在接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 “桑菊这个白痴在干什么!” 风雨愤怒的在原地踱了几步,高唐的叛乱并不放在他的心上,那些白痴的土司和头人根本不是风雨军的对手,只需要调集一队精锐兵妈就可以完全镇压了,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扩大风雨军在高唐的势力。 但是支援印月的军事物资的被毁,却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极大影响了印月战场的进展,甚至可能会损害到风雨军的全盘战略部署,而且如果有其他势力介入的话,更会带来非常复杂的政治和权谋的互动。 “血衣卫高唐指挥使已经亲自前往镇压,青龙军也已经出动了两个团的兵力赶往事发地点,高唐的局势应该可以在半天之内完全恢复!” 魏廖倒没有风雨这么激动。作为风雨麾下阴暗处的臂助,他一直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仅仅是陈述着事实,同时在权限范围内采取最为理智的措施来弥补损失,这也是风雨最为欣赏魏廖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风雨却显然没有同意自己心腹大将的意见,而是果断的挥了挥手,冷冷的截断了魏廖的话语,说道: “不,不需要,既然高唐人这么喜欢叛乱,就先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好了!” “是!” 魏廖微微一愣之后,立刻明白了风雨的意思,脸上一闪而过赞赏的神色之后,随即便躬身领命。 “可是……” 稍稍慢了一拍领悟到风雨这是准备引蛇出洞以便一网打尽的青龙军统领,脸上却现出了不忍的神色,毕竟这也就意味着风雨军在高唐的士兵很又可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临敌众我寡的攻击,遭遇非常巨大的危险,而且高唐的百姓也很有可能即将面临水深火热的动乱和血流成河的屠杀。 “青龙军调集四个团驻扎青海湾待命!” 风雨阻止了白起继续说下去的企图,虽然这样做有些残忍,但却是大局所需。 当初为了乘呼兰人没有足够时间过问之前拿下高唐,所以风雨在和高唐的宗教领袖宗喀大师的合作中做出了很多让步,以至于高唐拥有着很多独立的自治权,影响到了风雨军对高唐的控制。 这一次那帮愚蠢的土司和头人的叛乱,却给了风雨一次难得的良机——借口平息叛乱,风雨军将大举驻扎高唐,事实上否定了原先的协议,大力推行风雨军对高唐的世俗统治,最终完全拥有高唐。 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显然半点都不准备放弃这次敌人给予他的良机。 “请风侯让末将出征!” 白起当然也了解风雨的意图,在明白无法改变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废话,而是主动请缨。这番举动让一旁向来冷漠的魏廖,也忍不住感到佩服。 这是因为对高唐的镇压,是一场非常微妙的军事行动,需要将领不仅仅是有高明的军事指挥能力,而且还要有全局的政治观念,在镇压的过程中既要做到残酷无情,同时又要避免将整个高唐的百姓都卷入其中,必要的时候还要扮演成为牺牲的黑脸,以便让扮演红脸的风雨最后来收拾残局、招揽人心。 虽然青龙军负责风雨军领地的防御,但是以白起的地位当然完全可以推托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而如今他却主动请缨,分明是想保护麾下的将领受到这次任务的牵连,表现出了这位将军宽博的胸怀,难怪是风雨军中最得士兵拥戴的将领。 风雨也有些感动得拍了拍白起的肩膀,但是他却拒绝了白起的请缨,毕竟白起在军中地位超然,风雨不想让这位可敬的军中长者受到委屈,这也不利于军队的安定,所以风雨摇了摇头,指定了自己的人选: “让风天华来锻炼一下吧!” “风天华?” 这个人选让魏廖和白起同时感到吃惊。 对于魏廖来说,血衣卫最近的调查表明风天华来历有些疑问,而且近来和云济杰出频繁,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重任的人选;而对于白起来说,在他看来风天华实在是一员男的意见的将才,这在昌化保卫战中已经充分表现出来了,如今让他完成这个注定要留下污点的任务,未免对这个年轻人太可惜了。 “就这么决定了!” 风雨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人明白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更改了。 事实上,风雨这么做也完全是因为云济的推荐,他也是在两个时辰之前方才从云济那里得知,这个风天华居然也是风云世家的子弟,不过出身于旁支,因为不满风云世家目前老人们暮气沉沉的保守作风和年轻人盲目崇拜麦坚,忘记了自己是神州儿女的浮夸,因此搭乘了麦坚远洋贸易的船只,辗转来到了神州,并且加入风雨军。 已经决定了和云济一起共同建立新风云世家的风雨,自然同意了云济关于重用风天花的建议,当然此人最终能否在风雨军中展露锋芒,还得取决于他的能力和忠诚,这一次镇压高唐叛乱,正是对这个年轻人的重大考验。 ※※※ 是呼兰人的教唆,还是印月人的诡计?或者是那些中原藩镇牵制自己的手段? 送走了魏廖和白起之后,风雨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满脑子思索着的都是高唐叛乱幕后的原因。 目前,呼兰大国师和保守派的领袖兀术台的大军已经展开了接触战,而东面燕南天也已经传檄天下,号令各路藩镇讨伐庞勋,可以说天下的战局已经不可避免的展开。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呼兰还是中原藩镇都完全有可能学自己对呼兰实施“汉月计划”一样,夜在高唐来这么一手,让自己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至于印月,更是有着一百个理由来骚扰自己的后勤,影响到风雨军在印月战场的作战。 不过,象“汉月计划”这样的剑出偏锋,实际上一直是象风雨这样的战略高手所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因为这虽然在短期内可能会给对手一定的麻烦和震撼,但是从长远来看,如果没有一系列完整周详的后续行动,则并不能真正削弱对手的根本,而且还会给对手借此消除隐患的机会,一旦事发更会影响到自身的声誉。 宗喀大师,这一次可就对不住你了! 风雨不由淡淡的一笑,决心把高唐彻底的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唯有印月的战局让他有些担心,但眼下也只有依靠李逸如的军事天赋了。 “放弃沿岸,保存实力!” 风雨疾笔写下了八个字,小心的卷入了竹筒之中,决定明天派人转交给正在印月战场上苦战的李逸如。尽管让出沿岸富饶的地区,对风雨军在印月的政治上有着非常恶劣的影响,但是风雨却不得不承认,在没有有效解决麦坚舰队之前,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风侯,夜已深寒,还望小心身体!” 正在此时,却见欧静款款而来,手中拿着的是一件披风。 “多谢谷主!” 风雨淡淡的一笑,心中却非常温馨。在认识的美女之中,欧静美丽但是绝不显眼,仿佛永远是一尘不染的仙子,又或者是一潭碧水,永远静悄悄的婷立于角落,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太强烈的主张,但是却非常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同时又非常包容的理解着自己的选择。 和欧静在一起,没有和李中慧相处时那种心领神会、不谋而合的喜悦,也没有和蒙璇相处时那种自觉责任重大忍不住要呵护、爱怜的感觉,但是却有着一种安全、宁谧、温馨的感受,仿佛停泊在了港湾,无论外面风吹浪打,无论身心多么疲惫不堪,都可以到这里来得到最舒心的休憩。 “风侯,还是早点休息吧!” 只听见欧静婉转的劝道。 “我知道了,这两天中慧离开凉城,风雨军的内政辛苦谷主了!” 风雨点了点头,略带着感激的说道。没有人比他更理解李中慧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可不是好欺负的,这些天李氏家族的官员们一定在明里暗里玩着花样,也只有欧静这样的性子,再加上超然的地位,才能够帮助风雨震住这些家伙。 “其实,其实中慧妹妹也是一时想不开,毕竟她刚刚失去了父亲,又是小产体虚,是不是……” 这个时候,欧静看见风雨心情不错,当下忍不住试探的说道。 “这件事情以后再谈吧!” 风雨略略皱眉说道。欧静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太软弱了,要是换了李中慧,面对哪怕是潜在的敌人,也绝对是痛下杀手、毫不留情,根本不可能帮着说话。 不过说到李中慧,风雨也是十万分的头疼。这个妻子的缺点恰恰相反,那就是太过于刚烈了。这一次赌气离开,完全是意气用事,虽然并没有什么政治上有意的阴谋,而且行事也是象小孩子赌气更胜于一个成熟的权谋家的深思熟虑,但是却也给了风雨无限的麻烦,至少如今暴露出来的内政系统的对立和分裂,就让风雨不敢掉以轻心。 而出于自尊和骄傲,风雨也没有半点就此低头的打算,看来和妻子的这场冷战是必须延续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风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歉疚的说道: “这两天我就要去高唐了,凉州的事务恐怕还得请谷主多多劳心!” “风侯要去高唐?” 欧静有些惊讶,毕竟风雨刚刚回到凉州才一天,不过转念一想高唐叛乱的确是一件必须要引起重视的事情,少不得风雨前往坐镇,这也算是身居高位者必须承受的劳苦命吧。 “谷主坐镇凉城,除了要维系凉州正常的生产秩序之外,支援印月的物资还请一定要及时运送来!” 风雨没有理会欧静的惊讶,顺着自己的思路自顾自的说道。 “风侯……,难道一定要打印月不成?” 欧静没有想到在当前的局势之下,风雨依旧念念不忘对印月的征讨,不由犹豫了半响,终究鼓起了勇气劝谏道。 对于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如此积极的远征打算,风雨军的文官武将们显然普遍兴趣不大。在圣龙的历史上向来是让攮外必先安内,历代君主更热衷的是统一神州,然后就是对内镇压异己,对外则可能是疆域太过辽阔的缘故,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积极性。而那些一心想追随明主成为开国功臣的将相们,也理所当然的把统一中原、创建王朝当作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任务,力图登凌烟阁,留青史名。 因此,大反常规,对于远征未知的疆域的兴趣远大于利用眼前有利时机问鼎中原的主君,这些在这个时代可以说非常杰出的人才,根本无法理解,采取的行动不外是直言劝谏和消极怠工。 于是,已经习惯了部下无法认同和理解的风雨,面对欧静的质疑,同样毫不为意,只是毕竟欧静不同于别人,所以风雨还是想了一想,大笑着朗胜回答道: “大丈夫自当为常人所不能为,方显英雄本色!区区富贵荣华,九五尊严,不过是过眼云烟,千百年来谁能够保持长盛不衰?” 这番话并没有直接释去欧静的迷惑,但是却表达了风雨的心声,因此言语间有着说不出的慷慨淋漓,同时也无比坚定不移,让欧静明白风雨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踌躇满志决心征服圣龙人从来未曾征服过的土地的风雨,此时根本不知道天下正在无声无息中酝酿着一场天地失色的变故,注定了要让风雨第二次远征印月的脚步中止在了高唐,而与此同时更为辽阔的军事政治舞台,则开始默默的为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敞开着。 第十七集同室操戈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远征印月前的准备 圣龙历七五六年三月十一日,燕南天调遣燕耳、朱全率军会合皇甫嵩、令狐潮、公孙无用、上官明镜、秦凤鸣等各路藩镇,突袭庞勋主力,攻克寿春,破敌二十万。 但是由于各路兵马互相牵制,终究没有乘胜追击,一举擒获庞勋。 庞勋逃往下坯,同一教则流窜江南,不过声势已经大不如前,而且双方的矛盾日渐激化。 圣龙历七五六年三月二十三日,凯旋的燕家军在回京途中,借口晋阳留守章翔未能积极奉旨讨贼,因此北上讨伐,大军迅即围困了晋阳。 圣龙历七五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接受章翔求援的公孙无用,发出了讨燕檄文,声称燕南天乃篡国奸臣,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令狐世家、卞州留守上官明镜、扬州刺史秦凤鸣、岭南节度使杜绍权以及辅政王萧剑秋纷纷响应,建立讨燕同盟,推举萧剑秋为盟主,公孙无用为总帅,以公孙世家和上官明镜为主的三十万联军救援晋阳,双方僵持于晋阳城外。 圣龙大内战正式爆发。 其间,风雨军和皇甫世家保持中立。 由于当年风雨和燕南天的协议中,粮草支援只能用于平乱和剿灭安宇,所以在部下的压力下,风雨军中断了对燕南天的粮草支援。 圣龙历七五六年四月十三日,由于皇甫世家和令狐世家貌合神离,致使南方讨伐安宇的战事严重失利,安宇乘势再次夺取七个州县,兵力所指千里赤地,万里无人烟,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然而皇甫嵩和令狐潮却无心对付外寇,反而为了争夺江南而大打出手,甚至还暗中勾结安宇作为奥援,以至于为天下人责骂,这也给了江南以“七海龙王”、“白衣侠女”、“淮扬小谢”为首的江湖草莽,势力大力发展的空间。 这些江湖势力不同于庞勋反抗朝廷,而是打着“驱逐安宇,保卫家园”的旗帜,专门和安宇人为敌,甚得民心。 圣龙历七五六年五月,燕南天屡出奇兵,于晋阳郊外大败“反燕同盟”,继而攻陷晋阳,从此圣龙河以北尽在掌控之中,彻底打通了幽燕到圣京的交通线,一时间声势大涨,放眼神州无人能出其左。 圣龙历七五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得意忘形的燕南天,默许部下发动了兵变,威慑广陵帝,最终广陵帝无奈的下诏称燕南天为亚父,朝中权力尽数移交,顿时天下舆论大哗,以正统自诩的儒林士子们纷纷泪流满面,指天大骂。 但是燕南天羽翼丰满,短短三个月十三战十三捷,卞州被围得水泄不通,公孙家族的领地也十去三、四,其他各路藩镇在燕家军的威胁之下,不由纷纷动摇,甚至暗中派人求和停战,一时间燕家权势无双天下。 可惜到了圣龙历七五六年九月,形势却又出现了戏剧性变化。 九月七日,弱冠之年的公孙飞扬率七千精锐,击溃燕家军十万雄师,一举化解了齐鲁北部的威胁。 其后更是长驱直入逼向燕家军的老巢,竟然也是连战连捷,乘虚杀入了燕家军的根本重地幽州,连燕南天的正室夫人也差点被俘虏。 此战名动天下,打破了燕家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公孙飞扬也就此成为圣龙的又一位名将。 为此,燕南天匆忙调遣兵马回师救援,因此缓解了原本已经被压得喘不过起来的公孙世家和上官明镜,同时也大大振奋了反燕阵营的士气。 虽然燕家军的军事实力依旧是天下莫挡,但是反燕的藩镇们从此看到希望,虽然彼此之间的实力对比依旧悬殊,但是抵抗却变得更为顽强了。 面对着中原发生的一切,西北却保持着绝对的平静。 最近三年内迅速崛起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显然毫无兴趣问鼎中原,他将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西北的内政,和对印月战场的支援上来了。 ※※※ 九月的高唐气候宜人,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心情也同样舒畅,正端坐在宽阔的校场上,观看着风雨军的检阅仪式。 只见校场上人马翻腾,各军团均显示出自己的特色: 碧蛇军机动灵活的派兵布阵,秋风军技艺精湛的骑射驰骋,青龙军滴水不漏的防守反击,白虎军进退自如的战车长城,黑狼军咄咄逼人的铜墙铁壁。 再加上高唐僧兵和三国盟军的配合,在校场上格外气势逼人,刀山枪海、所向披靡,令人叹为观止。 这次检阅仪式,是风雨苦心安排的杰作,既是为了威慑刚刚被镇压下去的高唐贵族,也是为了他计画中紧锣密鼓进行的第二次远征印月做准备,同时也不乏向天下各路藩镇和邻国示威的打算。 因此,参加检阅的军队除了刚刚重新组建的碧蛇军团和近卫军全部之外,秋风军一个团、青龙军四个团、白虎、黑狼各两个团也都奉命前来参加,更有三万高唐僧兵和尼、锡、丹三国的盟军协同,并邀请了呼兰、大陆诸公国、大食、善鄯等西域藩邦和圣龙帝国的各方藩镇,甚至还处在暧昧的交战状态的麦坚也派人前来观摩,可以说是当今圣龙帝国最为轰动的一件盛事。 在目前天下战乱不止、变乱层出的局面下,恐怕也只有风雨军才有这样的条件和实力进行这样的排场。 看着四周那些各方势力派来的代表为之惊讶随即沉思的神色,风雨忍不住得意起来。虽然如此作为有些张扬,但却是风雨整个战略部署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即将展开的第二次远征印月,争取最佳的外交环境。 事实上,目前的环境也非常有利于风雨的第二次远征。 张仲坚和兀术台的战争出人意料的僵持,直到前两天方才在叶瑟河大决战中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但是兀术台毕竟在呼兰帝国的西部经营多年,即便是大国师这样的权雄,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完全平定,因此甚至无心干预高唐的叛乱,对于风雨军这次远征自然更是没有什么异议,说不定正巴不得风雨的注意力转向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联的地方,以免自己的后院受到骚扰。 中原的各路诸侯也同样自顾不暇,和风雨军接壤的只有皇甫嵩和燕南天,但是前者正全力争夺江南,而且实力相对而言比较弱,应该不敢轻易招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风雨军;后者则因为公孙飞扬的胜利,而不再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正承受着东路各诸侯联盟越来越强大的压力。 双方的战略性决战一触即发,可以说是到了能否坐稳江山的关键时刻,看来更是没有余暇来挑战实力雄厚的凉州。 另外,金岑对大食帝国的出使,则获取了极大的成功,命运女神前所未有的青睐于风雨。 由于三月分开始,兀术台率领呼兰主力东返和张仲坚的军队对峙了起来,因此大食的压力大为减弱,对于阿育王朝的仇恨和对于印月半岛土地的贪婪,让大食帝国君臣很快达成了共识,宣布只要风雨军再次大举远征印月,则帝国的军队也将从西面配合发动钳形攻击,共同瓜分半岛的土地和财富。 在印月战场上,虽然无敌的麦坚舰队给风雨军造成了极大的军事和政治上的被动,但是在李逸如出神入化的指挥下,陆地却始终是风雨军的天下。 屡战屡胜的战绩使得风雨军牢牢控制了远离日、月河的领地,也确保了尼、锡、丹三国的忠诚,更有效的截断了印月对于高唐叛乱者的支援,从而为风雨军再次远征争取到了很好的条件。 加强附属和盟邦的忠诚,震慑领地内的动摇分子,威压呼兰、麦坚,让他们慎重考虑和风雨军全面开战的代价,牵制国内各路诸侯,使他们不敢在风雨军远征期间,轻易发动军事冒险袭击风雨军的后院--这,就是风雨此次阅兵的目的所在。 而这一切,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检阅中,显然效果惊人。 “启禀风侯,高唐叛乱已经悉数平定,参与谋反的二十三名头人、十一名土司、七名大喇嘛全部落网,另有两名逃往呼兰的红衣喇嘛,经过耶律先生的交涉,已经被大国师张仲坚遣送回来!” 就在风雨兴致勃勃的向天下展现自己强大实力的时候,负责平定高唐叛乱的魏廖、桑菊和风天华,悄悄的来到风雨所在的看台会报。 在整个过程中,血衣卫的统领是代表风雨的最高指挥者,红衣喇嘛负责政治方面的安抚,而青龙军的都尉则负责军事行动,三人非常默契的配合,正是这次平叛顺利的一个重要原因。 “好极了!”风雨大为高兴。 这次平叛并没有太大的悬念,在风雨军强大的兵力面前,这些自大而愚蠢的高唐贵族根本不是对手。 而且由于正逢呼兰大国师和呼兰西院兵马总管兀术台大军对峙,所以急需和风雨军搞好关系的张仲坚,也非常配合的主动把那些逃往的叛乱分子送还过来,作为给风雨的顺水人情,这在很大程度上,进一步瓦解了叛乱者的士气。 因此,风雨军得以顺利的进一步巩固了对高唐的控制,并且彻底的把高唐转变成为对印月远征的后勤基地,实现自己远征异国他乡、宣扬神州雄威的梦想。 想到这里,风雨忍不住自己的兴奋,回头示意刚刚从大食出使回来、重新担当起随军长使的金岑,让他询问一下火炮发射的准备情况。 这是风雨军这一次的杀手绝招,也是特意准备给麦坚和呼兰人看的压轴好戏。 同时也是这半年多来南天门、云济等人引用了西大陆和麦坚一些先进的技术和圣龙古老的五行术之后,对火炮的一次全面和重大的改良,其成败对于风雨军的发展来说至关重要。 “风侯,火炮全部准备就绪!” 还没等金岑出去,负责火炮调试的南天门和云济,就已经来到了风雨军最高统帅的身边,会报着这次火炮检阅的准备工作。 “开始!” 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点了点头,一字一字缓缓的说道。 尽管这些年来不知道面临了多少大风大浪,但是这一次,风雨却还是禁不住的感受到了紧张。 年轻的统帅深深明白,随着这次部署好的三百门火炮齐发,风雨军将向天下宣示其强大的实力,和争夺印月半岛的坚定决心。 这既是一次飞扬的炫耀,也是一次精心的示威,更是一次破釜沉舟的进取。 所有的后果都得等到火炮的发射情况而定,既有可能让天下各方势力在风雨军如此惊人的火力面前退让,也有可能让天下各方势力警觉乃至联合。 对于可能发生的一切,风雨都已经作了反覆思量与权衡,立下了毫不后悔承受的决心,而如今这短短的一瞬间,则成为了决定所有可能是否变为现实的关键时刻。 “轰!” 随着风雨的一声令下,南天门和云济立刻跑到了帅台,在帅旗的挥舞之下,三百门火炮迅速的运达了指定的位置。 片刻之后,在震耳欲聋的齐鸣中,校场上尘土飞扬、天地失色,烟雾弥漫在所有的空间,良久未能散去,前所未有的破坏,无声的验证着一个全新战争理念的萌芽。 看台上,亲眼目睹着火炮成长的风雨等将领,很明显的感受到改良后的火炮威力大增,不仅移动快速,而且射击的准确度也大大的提高,更增添了火炮的威力。 与此同时,所有前来观摩的使者都惊呆了,胆小的甚至溜进了台子底下,大多数人则脸色发白,神情沉重,纷纷被风雨军的实力所震撼。 其中,拥有着天下最为强大的魔法炮力量的麦坚使者,更是最深刻的感受到了风雨军在火炮方面的强大和可怕。 “云济兄这次可是帮了风雨的大忙了!” 望着试验场上利用五行术产生的动力而大大改良了的火炮机动力,风雨十分兴奋,不由得热情的执起了已经辞去麦坚特使职务、投奔到自己麾下的云济的手。 如果说这半年来风雨军最大的变化,则莫过于风雨的家事。 因为对于中原战略的根本性分歧,再加上有关云明月的谣言,使得风雨和李中慧之间的关系骤然降冷。 李中慧以小产体虚为名,躲入凉城郊外的山庄养病,而风雨则委任欧静全权负责凉州的内政,直接导致了清流派和李氏家族之间矛盾的激化。 另一方面,因为云明月突然失踪,使得风雪见到风雨如同见到了仇人一般,最终和风馨离开了凉州返回麦坚,风云世家对风雨的这一次接触基本上宣告失败。 但是令人吃惊的却是,云济在和风雨密谈之后留了下来,不仅辞去了麦坚的官职,还接受了风雨的委任,全权负责风雨军五行术的研究,终于在半年之后配合南天门的设计,全面改善了火炮的移动力问题。 “能够为风侯效劳,是云济的荣幸!” 依旧是一身白衫的云济不动声色的回礼道。 对于他来说,这半年来的下注,实在是生平最胆大妄为的决定了。 为了和风雨合作,他几乎是冒着得罪了麦坚、违抗了家族的风险,更重要的是,半年前云明月的神秘失踪到目前还音讯全无,也对这位投机家非常不利,但是云济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相信自己的目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桃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风云世家的未来绝对不可能是异国他乡的麦坚,而要想重返圣龙,则被风云世家子弟所控制的风雨军是最好的跳板。 为了风云世家的中兴,云济决定了自己的冒险。 如今,看着风雨军如此强大的军威和声势,云济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当初的冒险并没有错误。 不过擅长掩饰自己心情的前麦坚特使,压制住了自己心中同样的激动,反而用平淡的声音转移了话题:“风侯,我军已经在高唐筹集了五百门这样的火炮,看来对付麦坚舰队在水面上的威胁,如今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不错,真是太好了!看来我们李大将军这一下恐怕连作梦都要笑了!” 风雨大为欣慰,甚至开起了李逸如的玩笑来。 半年前,由于印月战事的紧急,风雨决定了第二次远征。 不过不同于第一次,风雨虽然源源不断的支援着印月的战局,但是第二次远征的总指挥部却设置在高唐。 风雨这半年来频频往返于凉城和高唐,更多的是督促着印月战场的后勤支援,至于前线的军事指挥则完全放手交给李逸如。 受伤的洛信和拓跋成则相继被送回了凉城治疗,也因此让李逸如有了充分发挥的空间。 在这场对作战的支援中,风雨最为头疼的就是如何把这些笨重的大炮大量的运送到印月战场。 正是由于火炮数量的不足,因此李逸如虽然在印月战场的陆地上屡次大败印月的军队,但是却不得不在麦坚舰队的威胁下,让出了沿岸富饶的地区,如此被动的打法,让风雨大为恼火。 因此,在看到火炮有了如此改良之后,自然是喜不自胜,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了大规模集结反击的作战计画,大有立刻横刀立马,扫荡印月的打算。 “风侯,这次火炮的改良,云济不过是些微之功,何足挂齿,倒是有一个人功不可没!” 看见风雨的心情如此好,云济不由凑了上来说道。 “哦,是怎样的人才?” 经历了军师孔宓的英年早逝,让风雨倍觉人才的宝贵,因此听到云济的推荐,不由大感兴趣。 “卑职推荐的是孙鹏孙万里!此人著作了一本旷古奇书《几何原理》,编定了火炮角度图,对于提高我军火炮射击精度至关重要。” “不错,这个人的确很有才华!”听见云济的推荐,一旁的南天门也不禁由衷的点了点头。 “孙鹏?” 风雨微微一愣,想到了欧静曾经提及的这个名字。 不过不是在火炮和数学上,而是因为在西北大力推广种植玉米、马铃薯等从新大陆传过来的新的旱地粮食作物,使西北今年粮食亩产提高一倍。 原来种小米和高粱大约二百斤左右,改种玉米后可以达到三百斤至四百斤,马铃薯就更多了,解决了西北粮食问题。 “孙鹏,字万里,京师人,家中次子,少年时留学麦坚,精通术数,博物学者,回国后,在钦马监任御曹别驾。因为在官场上不得志,为云济拉拢转投凉州。为人低调,专心学问,不善为官交际,惧内!” 这,便是血衣卫对此人的总结。 “好,这样的人才一定要好好重用!” 风雨微微一笑说着,同时还和云济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这也算是给了云济一个面子。 最近半年内李氏家族和欧静为首的清流派势如水火,不过在风雨的弹压下总算没有酿成什么太大的麻烦。 只是不知道当他们意识到以云济为首的第三方势力已经秘密介入风雨军的军政体系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此时的风雨军最高统帅,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风雨军的内政系统制造出清流派、李氏家族和云济为首的新风云世家的三足鼎立。 这个想法最初是风雨因为自己被凉州的内政纠纷,搅得无法脱身离开凉州亲往印月战场而在负气中产生的。 但是风雨很快便发现,固执迂腐的清流派根本无法和李氏家族抗衡之后,他最终下定决心要扶植云济来制衡李氏家族了。 中慧啊,中慧! 你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风雨的心中开始有些牵挂起妻子来。 本来以李中慧的手段能力,云济一系是根本不可能在风雨军中迅速发展的。 只可惜同样心高气傲的年轻夫妇,明明都已经有了悔意,却偏偏都不肯主动低下头来降低姿态,以至于风雨固然被凉州的政务缠住而头疼不已,李氏家族的势力也因此忽略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正在崛起。 这真的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李中慧的离开,让风雨深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在风雨军中,秋里和洛信可以作为落魄时同甘共苦的挚友。 白起、魏廖是忠心耿耿的部下。 欧静的自然和包容,彷佛姐姐或者母亲一般让人安心。 蒙璇发自内心的爱慕和敬仰,让人疼爱;但是没有人能够替代李中慧。 那是一场比爱情还长久、比婚姻还牢固的权力同盟。 只有李中慧,才能够真正的认同风雨的作为,才能够推心置腹的讨论战略大局的得失,才能够配合默契的调度部署,才能够理所当然的彼此支援。 风雨忘不了,正是妻子当年果断的提议家族和羽翼尚未丰满的他联盟,后来又机智的掩护他离开凉州,更在风雨军外交环境最为困难的时候,独自一人返回圣京为风雨军争取生存的空间。 风雨更忘不了,这些年来妻子默默的守护着凉州--这个风雨军的根本重地,平定了叛乱,疏理了内政,支持着自己的南征北战、纵横驰骋。 李氏家族的新任家主,带给风雨军的绝对不仅仅是家族的财力物力,更重要的是作为一名深谋远虑的战略家,双方能够达成心灵的默契,精神上的支持,是信任,也是依赖,更是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亲切。 这一切,都不是欧静无声的宁静,和蒙璇绝对的信赖所能够替代的,这是一种从现实出发,源于利益的强大支持和同盟,作为已经是命运共同体的双方,作为在权谋上同样出色的两人,亲密无间的合作与携手,创建共同的霸业。 即便,李中慧或许不理解风雨心中的梦,风雨也可能不认同李中慧关于家族利益的考虑。 但是双方在事实上却是空旷的蓝天下唯一比翼齐飞的伙伴,唯有对方才能够帮助自己驱赶落寞和孤独,才能够真正的策援和帮助,而其他人无论是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和愿望,都远远的落后于振翅的雄鹰,即便心中有多么的亲近和仰赖,但在实际的行动中,却只有默默的加油。 风雨喜欢在欧静面前感到安全的感觉,也喜欢在蒙璇面前似乎自己非常伟大的形象,但是面对现实的残酷和无奈,他更愿意和李中慧携手,获取支援和理解,共同驱散孤独和压力,解决困难和纷争。 第二章战云密布 风雨很满意这次精心安排的阅兵,不但那些已经附属在风雨军麾下的盟邦表示了心悦臣服,圣龙帝国各方藩镇的代表也在言行之间更加恭顺了,甚至连呼兰、麦坚两大强国的使者,都纷纷斟字酌句的表达了与风雨军和平共处的愿望,其中呼兰提出了双方共同掌握西域,而麦坚的使者则表示愿意考虑和风雨军重新划分印月半岛。 “十月之前征发六万高唐僧兵、四万风雨军,同时抽调尼、锡、丹三国十三万兵马协同作战,分四路出击,彻底消灭阿育王朝!” 面对外交上的顺利进展,雄心勃勃的风雨军最高统帅根本听不进任何不同的意见,丝毫不顾将领和幕僚们的谨慎与犹疑,坚决的要再次亲征印月半岛,完成上一次远征所未能完成的任务。 另一方面,虽然风雨军的官员和将领们,对于远征印月有着很多看法,包括了印月半岛的价值、风雨军所承受的财政压力、风雨军所面临的安全和有机会问鼎中原的诱惑,但是在看到风雨冷冷的拒绝了德高望重的宗喀大师替高唐民众的请命之后,也就乖乖的三缄其口了。 于是,按照幕僚们详尽的计划,成千上万的士兵,庞大的炮群和战马,以及浩浩荡荡的补给物资,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往印月,所有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一场风起云涌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然而,历史却开了一个极其辛辣的玩笑——圣龙帝国,风雨一心效力的国家,竟在这个时候将风雨列为叛贼。 或者,更为确切的说是皇甫嵩、燕南天再次联盟出兵,不同的是这一次燕南天显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打出了广陵帝的招牌,一道圣谕昭告天下风雨为逆臣贼子,号令群雄得而诛之。 当这个消息传到风雨耳中的时候,首先的反应就是不可思议! 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燕南天正在为东方诸侯联盟而烦恼,皇甫嵩连区区一个令狐家族也收拾不了,却在这个时候前来挑战实力强大、保持绝对中立的风雨军,这是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做出的选择,如今却被老谋深算的皇甫嵩和用兵如神的燕南天选择了。 不管内心多么愤怒或者迷惑,一个必须面对的现实就是十万皇甫世家的军队在梅文俊的率领下从夏州出发直逼凉城;与此同时十五万燕家军在燕耳的统率下从圣京出发,兵压锦州,而这只是先行的部队。 形势十分危急! 燕南天和皇甫嵩发动进攻的时机显然非常出色:此时风雨军为了远征印月,源源不断的补给辎重塞满了凉州——高唐——印月的道路;而凉州最精锐的部队又恰恰都集中到了高唐举行大阅兵,其中一万碧蛇军、三万高唐僧兵和四万尼、锡、丹三国盟军已经踏上了征途,剩下的军队在高唐如此狭窄拥挤的道路枢纽之下,则很难于短时间及时返回投入到战争中来。 同时,风雨军东线军团在失利之后尚未完全恢复,其中黑狼军只有四万人,碧蛇军三万;为了承担城防而将后备役大举扩充进来、已经拥有一百三十个营总计十三万兵马的青龙军,虽然将其它军团从城市防御中解脱出来,但是另一方面却大大削弱了青龙军的战斗能力,这些需要长时间解决的问题在如今的这场战斗中无疑严重影响到了风雨军的战斗。 在这种情况下短短三天之内,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到风雨的指挥部:东线,燕耳攻克昌平、昌化,进攻锦州,并且威胁到了伦玉关——延城——锦州的交通线,青龙军损失九个营,并且延州、伦玉关和锦州总计六十个营六万人的兵力被牢牢地牵制住,并且迫使黑狼军也不得不留在了东线作为策援的机动。 南线,梅文俊先是吃掉了几支风雨军的辎重部队,然后又巧妙的奔袭包抄全歼了白虎军一个团,紧接着大军压境威胁凉城。这几招都非常毒辣,辎重部队的损失打乱了风雨军远征印月的整个后勤补给计划,也意味着风雨军的境内不再安全;拥有神龙战车、在野战中向来战功彪炳的白虎军居然破天荒的被成建制消灭,也极大打击了风雨军的士气;作为整个领地军政号令中心和物资储运站的凉城受到威胁,更是动摇了风雨军的根本,可谓一举扼住了风雨军的七寸。 (注:圣龙军制,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队,设十夫长;百人为一卫,设百夫长;千人为一营,设千夫长;五营为一团,设校尉。如果是正规军,则五团为一师,设都尉;两师为一军,设统领。如果是守卫地方的军队,一般而言,一个州放置三到五团,由刺史统领;重镇可放置一到两个师,由太守统领。) “皇甫世家宣布皇甫嵩病重卧床不能视事,现在由皇甫华主持皇甫世家的大局,这次和燕南天的联盟,就是这位大少爷大力推出的。十天前燕南天部大将朱全由寿春出发进逼扬州,情报判断是燕家军企图通过打击扬州刺史秦凤鸣,包抄讨燕同盟的后路,开辟进攻公孙无用的新战场,却没想到是武力调和皇甫世家和令狐潮的矛盾,以至于皇甫世家得以腾出手来形成了这次和燕南天的联盟。” 由于没能够及时发现皇甫世家和燕南天联盟的血衣卫统领魏廖,在事发之后启动了整个情报系统的运作,终于在两天之后发现了这次针对风雨军联盟的背后,存在着如此重大的事件。皇甫世家和燕家军的整个行动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策划和协商,但是作为风雨军耳目的血衣卫居然在事前一无所知,这不由让无比自负的血衣卫统领感到大失颜面,因此在向风雨汇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 “目的?燕南天和皇甫华进攻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风雨的脸色也同样非常难看,因为这次事故不仅全盘打乱了他远征印月的战略计划,而且如今正好是秋收季节,一个处理不当,即便能够击退皇甫世家和燕家军的联盟,也会以惨胜告终,严重破坏凉州的经济,这给风雨军带来的损害将远远比上一次东线作战巨大,从根本上削弱风雨军的实力。 “据分析,此次皇甫世家和燕南天联盟的目的恐怕是粮草。早在去年就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商人高价收购了圣龙帝国大批的粮草,其后神州战乱,土地荒芜,今年又恰逢空前规模的旱涝灾害一起来,以至于目前交战的各路诸侯纷纷紧缺粮食,许多地方的民众出现了‘人相食’的现象,军队的粮饷也已经到了无法维系的地步。 “占据了出海口的讨燕同盟还可以通过海运高价回购粮草,基本上处于内陆的皇甫世家和燕南天,则没有如此的便利,更因为上个月各自的重要粮仓出现可疑的失火而雪上加霜,因此粮食丰足的凉州就成了他们首要的选择。” 魏廖有些惭愧的说道。情报的运作除了收集还要整理,对于神州粮草的问题,血衣卫一直都拥有着最为详尽的资料,但是由于风雨军最高层一直认为神州内战不止恰恰保障了凉州的安全,甚至很多人出于商业的利益而巴不得诸侯打个不休,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对呼兰帝国的防范、对麦坚的刺探、对高唐的镇压、对印月的野心,牵制了血衣卫巨大部分的精力,以至于这些宝贵的资料被束之高阁,并没有转化为对时局的洞察,导致了今天危机的发生,这无疑是自己领导的情报战的一场不可原谅的惨败。 “这些混蛋!” 风雨冷冷的怒斥了一声。 风雨军的领地由于没有战乱,并且在原有切实可行的内政措施的基础上又采纳了司马渊的“青苗法”,在青苗期就和农家议定了价钱收购,即保障了农家收入又帮助了农人开垦,引来大批中原百姓开荒务农,再加上云济帮风雨引进了一些麦坚的技术,其中就包括了孙鹏推广的玉米、马铃薯等从新大陆传过来的新的旱地粮食作物,大幅提高了凉州的亩产,以至于让原本一向土地贫瘠的凉州,今年相对战乱不休的圣龙帝国其它各州县,反而成为了粮产盛地。只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出色的内政发展在带给了风雨军强盛繁荣的同时,也招惹来了战祸。 当然这段时间内,一心忙于远征印月的风雨,也犯下了一个战略性的错误——为了聚集更充足的粮草远征,同时也盲目乐观的判断燕南天被讨燕同盟牵制而无暇西顾,所以借口燕南天没有履行平乱和讨伐安宇的承诺,中止了对燕家军的粮草支援,以至于如今燕南天为了粮草铤而走险,而自己也因此不得不被动的放弃远征大计。 不过风雨即没有责怪魏廖情报滞后,也没有太过于懊悔自己的决策,更没有无谓的愤怒那些贪婪的强盗——这根本无济于事,也毫无必要。作为一名杰出的统帅,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在愤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全部的精力都毫不回避的投入到现实之中来:“现在前线的部署如何?” “目前在东线总计九万大军,锦州有二十个营的青龙军,伦玉关三十个营,延城十个营,再加上六个团的黑狼军作为机动,已经初步稳定了局势,但是燕耳的兵力部署十分到位,三处战略要地的兵马都无法有效的抽调。 “至于南线,我军在凉城附近总共有十个营的青龙军和七个团的白虎军。目前,白起将军派遣了四个营的青龙军和三个团的白虎军被派往岚堡,拖延梅文俊进攻的步伐,掩护辎重部队返回凉城,形势有些危急。” 作为随军长史,金岑详细的汇报了战场的情况。 “岚堡?” 风雨喃喃自语道。 岚堡这个名字对于风雨来说并不陌生,这是凉城防线的前哨,当年马家兄弟就是通过这个岚堡突袭凉城,差点毁了风雨军的基业,万万没有想到两年以后这里再次成为了关系风雨军未来的关键所在。 把不到四个团的兵力投入到岚堡这样的弹丸之地去抵挡圣龙帝国名将梅文俊的十万大军,绝对是毫无胜算的安排,从中也表明了凉城目前兵力的拮据。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毕竟凉城作为风雨军的心脏所在,近两年来除了马家兄弟的叛乱之外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严重的战争威胁,因此也就不是风雨军重兵囤积的地方。 的确毒辣啊! 风雨很快明白这次燕南天和皇甫世家的用意——掠夺粮食、破坏凉州经济,如果得手则可以支撑他们的中原战场,即便不得手如果能够削弱和打击风雨军,那也算是大功告成,至少不必担心坐山观虎斗的风雨军在短期内从背后捅刀了。 尽管意识到形势紧急,但是经历过无数战争的风雨,早就成长为成熟的统帅,并没有太多的惊慌,而是立刻做出了沉着的应对:“命令:青龙军、白虎军、黑狼军就地防御,秋风军速返凉城;伦玉关、延城、锦州、凉城就是前线,也是敌人到达的终点,绝不能再后退了;所有辎重粮草若不能保全则一律就地毁灭;停止远征印月,各路兵马挥师回击;全军上下无论尊卑,临阵脱逃者斩!弃城失地者斩!” 说着,风雨军的最高统帅突然拔出了自己的宝剑,背着阳光剑眉微扬,全身上下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朗朗的喝道:“就让这些不速之客领教一下我们风雨军健儿的英姿吧!” “遵令!” 麾下的将领们顿时热血沸腾,纷纷神情肃穆的向统帅拱身施礼,整个营帐的气氛说不出的凝重。谁都清楚一场残酷的战争即将到来,就如同当年的凉州大战那样,需要捍卫的是风雨军的家园和父老,唯一不同的是威胁的方向却来自自己的同胞。 然而,当所有的将领离去之后,秋风的吹拂中,随军长史却发现圣龙帝国年轻的西北定凉侯,便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凝视着天下江山的沙盘,再也没有刚才发号施令时的飞扬,脸上说不出的落寞和萧然,瑟瑟作响的只有案前的一张白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苍劲有力、洋溢着愤懑的四个字:“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暂停对印月战场的支援!” 远在印月战场的李逸如很快得知了这个无奈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年轻的名将来说,有好也有坏。一方面由于没有足够的大炮和军队,就无法彻底打破麦坚舰队垄断河面的局势,从而也就无法根本上扭转战局,一举解决印月半岛的问题;但是另一方面风雨军中止了对印月战场的援助,意味着李逸如继续担任印月战场最高指挥官,可以拥有最大限度的军政自主权,在更大的空间发挥自己的才华。 而且,在得到了国内一万碧蛇军、三万高唐僧兵和四万尼、锡、丹三国盟军,以及陆续七十多门大炮的援助,尤其是见到南天门赶来印月战场负责改良原有火炮之后,李逸如十分有自信的酝酿起一场犀利的反击。 唯一让李逸如担心的却是国内。 “姐姐终于动手了!” 瘦弱的少年望着神州的方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燕南天和皇甫世家的联盟,从表面上看似乎完全是为了粮草,同时也是为了籍此机会遏制一下迅速崛起的风雨军,但是实情呢? 如果说天灾和战乱还是客观的存在,那么粮草的神秘收购、粮仓的突然失火,乃至于皇甫世家的家主被囚禁,这些都让身为李氏家族重要一员的少年,隐隐约约的觉察到姐姐李中慧的影子。 但愿自己是过虑吧! 少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从小就佩服这个族姐,精明干练丝毫不让须眉,一直是他崇拜的对象,也是他学习的榜样。 但是盈易亏、满则溢,帝王权术讲究的是审时度势、进退自如,如果这次幕后真的有族姐的身影,那么除了要赞叹李中慧的能干之余,李逸如却不能不为李氏家族和定凉侯之间的未来而担忧。 身居高位者,是绝不会允许有人来操纵自己的。尤其是风雨——这个让李逸如生平之崇拜不亚于李中慧的名将,更是非常善于制衡和权谋,最终不可能不会察觉到是谁改变了他的战略计划,到时候必然而然的是内心深处的雷霆之怒。这种危机是潜在的,也是长远的,更是极度危险的,将会给那些眼红李氏家族的野心家们可乘之机。 “将军,全军集结完毕!” 正当李逸如沉思的时候,吉牙思等将领鱼贯而入,脸上掩饰不住兴奋,原因仅仅是在被动作战了这么久之后,终于等来了反攻的机会。 由于这段时日麦坚舰队控制了河面,不时的运送阿育王朝的军队上岸突袭,尽管在李逸如的指挥下没有让对方占到什么便宜,却也令风雨军防不胜防,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处于被动的态势,使得全军上下早就憋足了一股劲,摩拳擦掌的巴望着大战一场。 “疯了,真是疯了!” 唯一坚持反对意见的却是充当客卿幕僚的伊弗。在他而言,在麦坚舰队依旧控制河面的情况下贸然出击,绝对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因此即便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这个高大的西大陆人仍然毫不掩饰自己反对的态度,但是在李逸如目光炯炯的逼视之下,也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中摇着脑袋喃喃自语而已。 毫不理会座下幕僚的愁眉苦脸,李逸如“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神采飞扬的朗声喝道:“开拔!” 在众将齐声遵令之中,少年将领的目光投向了居萨罗城——这座留下了风雨军辉煌,也留下了风雨军创伤的地方。 “逸如,前途珍重!” 此次担任第二次远征军先行指挥官而重返印月战场的赵亮,牵着缰绳和李逸如并肩而行,一边检阅着即将出征的战士们,一边关心的对这个曾经是小兄弟,如今却成长为一方统帅的少年说道。 “后方全仰仗赵亮兄了!” 李逸如微微一笑,答谢了赵亮的关心,在少年的心里对赵亮不无感激。 因为谁都知道,担任近卫军副统领的赵亮,绝对是风雨信任的心腹,此次指挥远征军先行部队,也算是风雨对他的锻炼和提拔;更要命的是原本准备亲自指挥印月战场的风雨在被燕南天、皇甫世家联军滞留于圣龙之后,由于疏忽而没有及时明令让谁担任印月战场的总指挥,所以如果赵亮野心大一点,来到印月战场之后要求接受整个战场指挥权的话,无论资历、地位都绝对强于自己,甚至仅仅是在作战会议上对这次反击提出异议,印月战场的作战部署就很难顺利展开了。 可是,赵亮并没有借这个机会夺权,也没有暗中耍手段作为牵制,而是无条件无私的支持着李逸如的决定,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大度。 “放心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赵亮也是微微一笑,然后目送着年轻的同僚扬鞭策马,统率着逶迤如巨蛇的队伍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之中,心中也充满着战意,这样的会战正是他期待的,只有波澜壮阔的战争、硝烟弥漫的战场方才能够填平他心中因为风馨离去而造成的巨大心灵失落。 这是一场宏伟的作战! 当初,长期追随在风雨身边的赵亮,在初次听到整个战略部署之后,也不得不为李逸如表现出来的胆略和智慧而惊讶。 由于意识到风雨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投入到印月战场上的兵力已经达到了瓶颈,年轻的代理指挥官并没有想一般人那样仅仅满足于维持现状,而是决心用倾尽全力的进攻来打破僵局。 因此,包括了两万五千尼国高原骑兵、一万三千赤狮军、两万高唐僧兵和三万五千印月奴兵的庞大军队,将在李逸如的亲自统率下,冒险渡河出击居萨罗城,直逼阿育王朝的心脏所在,重新开辟风雨当年功败垂成的东路战场,意图打乱敌人对整个战场的部署,并且和西征的大食帝国的军队相呼应,争取战场的主动权。 与此同时,在半年前风雨军重整中刚刚被任命为近卫军副统领的赵亮,则统率留守的全部兵力,对日河、月河沿线同时发动猛烈的进攻,牵制和吸引敌人兵力,继而则坚守风雨军的阵地,侧援李逸如的进攻。 虽然面对着麦坚舰队完全掌握了河道的局势,风雨军的这次出击简直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承受着巨大的风险,不仅出击的军队有可能会被及时察觉的麦坚舰队半渡而击,即便是侥幸渡河成功,也将不得不面临后方因为兵力抽调而压力大增,前线补给切断而势衰力竭的危险局面。 但是,这次出击方案却在风雨军的军事会议上得到了压倒性的支持。 这个时候的风雨军将士,无论是圣龙本土的李逸如、赵亮和褚频,还是印月奴兵将领吉牙斯、哥里和齐吉尔,仰或是作为盟邦、附属的迦岚王子等盟国和高唐僧兵的将领,个个都是年富力强、朝气蓬勃。他们尚没有成为专制君主座前的宠儿,也不是固守庄园和财产的大贵族,他们的热血、他们的梦想、他们的锐气,都决定了他们宁愿用宝剑和鲜血从荆棘中开拓出一条大道,而不是托庇前人的余荫安全悠闲的生活。 所以,年轻的将领们统率着年轻的军队,并没有为了权力和面子而进行可笑的倾轧,而是前所未有的团结和热情,发誓要在尸山血海中展现自己的价值,寻求自己的梦想,用剑与火从敌人的手中夺取财富和荣誉。 “前方有留给勇士的荣誉,背后则是为懦夫准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远征军中流传起这样一句名言,成为了整支军队的座右铭。圣龙人、尼国人、锡国人、丹国人、高唐人、印月人、大食人、大陆公路诸公国人……,这些来自天涯海角的将士,尽管语言不通,尽管文化不同,尽管目的不一,但是却在一位伟大统帅出色的感召下,聚集在了一起,如今又将在另一位高明的军事天才的指挥下,或者为了大国梦想的重现,或者为了人生的自由,或者为了宗教的信仰,或者为了财富和土地,踏上了遍布死亡的冒险征程。 第三章南线战况 正当李逸如在印月战场上准备反击的时候,风雨聚集在高唐的远征军则已经开始投入到了国内的战争中来:两万尼国高原骑兵,外加一个团的秋风军、两个团白虎军,以及三千近卫军总计近四万兵马在风雨亲自统率之下,驰援凉城。 两万碧蛇军、三万高唐僧兵在碧蛇军统领尚兴的统率下南出青唐湾直指夏州,大有乘虚而入进逼巴蜀之势。 剩下参与检阅的青龙、黑狼军共六个团,以及锡、丹两国的盟军共计六万兵马在重伤初愈的赤狮军统领洛信的指挥下,横梗在了夏州与凉州之间,试图切断梅文俊和皇甫世家之间的联系。 三路兵马有条不紊的展开,犹如三把利刃切割着南线皇甫世家的军队,声势惊人、规模宏大,挟飓风以雷霆,让世人看来风雨军不但是想要将来犯的敌人全数歼灭,更仿佛有心借此机会一举吞灭了皇甫世家,以至于皇甫华一日之间竟然连传十三道令牌急招各路兵马回援,并且乞求燕南天救援,显然方寸大乱。 但是,战略的部署者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由于昌化兵变时受到了重伤,使得风雨无法持续骑马,因此一路行军的过程中风雨大部分时间都躺在了马车上,这正好让他可以静下心来仔细考量战略全局,然而也正是这种静想,让风雨越来越感觉到不安。 自从远征军东返出了青唐湾之后,风雨便感觉到战局的进展太过于顺利了,所有的行动没有半点阻碍和意外,就如同事先安排好的演练一般,太不真实了,这种不详的感觉随着西北定凉侯距离凉城越近,也就越强烈。 身经百战的名将非常清楚,战场是一个永远都有意外、永远都无法全盘掌控的地方,有着太多太多不可捉摸的因素,因此无论是己方还是对手,都有着各种事先绝不可能预计的反应,或者理智或者愚蠢,很多都是事到临头的自然反应,重来一次都不可能完全相同,绝对无法事先揣摩。 而这些不同的反应导致了多样的组合,以至于任何事先的计划都绝对不可能像教科书一般的丝毫不差的执行,每一个指挥官只能够去选择最大可能的一种,这也正是瞬息万变的战争所特有的魅力。 所以,风雨并不害怕计划遭遇变化——任何一个高明的指挥官都对自己的计划留有足够的弹性以应付意外的发生,风雨担忧的正是这种毫无意外毫无变故的现状。 梅文俊究竟在干什么? 由于曾经和梅文俊多次并肩作战,风雨绝对不认为这位圣龙第一勇将是一个平庸之辈,这种毫无作为的反应只能说明一个更大的作为已经或者即将展开。 “大哥,岚堡快到了!” 车外,近卫军统领蒙璇的汇报打断了风雨的思绪。 “什么?还是没有遭遇皇甫世家的主力吗?” 因为在车中而无法准确感知路程的风雨,蓦然吃了一惊,已经到达了岚堡——凉城防线的前哨,居然还没有发现梅文俊的主力,这实在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只能说明梅文俊并没有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强行攻城,将兵力陷在凉城附近,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原本准备迅速歼灭南线敌军的计划宣告失败。 “没有,岚堡依旧在我军手中!” 果然,蒙璇说出的事实进一步确证了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不详预感。 在蒙璇的回答声中,越来越忐忑不安的风雨已经自行撩开了马车的门帘,探出头来朝凉城的方向望去。 正在此时,只见位于凉城和大军之间的要塞——岚堡,突然跃出了一队骑兵,朝风雨军的阵营飞驰而来。 “中慧!” 让风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岚堡出来迎接自己的人员中赫然有妻子李中慧。 “风侯!” 多日不见的妻子,快步迎向了风雨。那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喜悦让原本还有些芥蒂的定凉侯顿时将心中残存的不快抛向了九霄云外。 “风侯……” 近前的妻子显然已经消瘦了许多,声音也略带着嘶哑,来到了风雨的面前,立刻就双腿一软,晕倒在了风雨的怀抱之中。 “中慧!怎么了?” 风雨不由一惊,急忙紧紧的抱住了妻子的娇躯,双眼冷冷的注视着随同李中慧前来的官员们。 “夫人亲自坐镇岚堡,人不解甲、衣不解带,和战士们一起防卫城池,已经连续坚持了十多天了!” 跟随在李中慧身边的苏伦在风雨的怒视下,急忙壮着胆子解释道,短短的一句话说完,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风雨微微一愣,怜惜的望向怀中的妻子,那美丽的佳人果然比以往憔悴了许多,让风雨不由得一痛,心中满是被疼爱、内疚、爱惜的情绪所充塞。 “进城!” 小心的将妻子抱入马车之后,风雨轻轻的下达了启程的命令。 自从年初和李中慧产生裂痕以来,风雨想过很多再次见面时的情景,可能是针锋相对,也可能是委曲求全,但绝未料到会是今天的样子。 虽然没有什么言语的交流,虽然没有开诚布公的畅谈,但是妻子对自己流露出的思念,为自己默默守城的贡献,见到自己时发乎自然的依赖,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风雨完全驱散了曾经的怀疑、恼怒和隔阂。 这一刻,无论是对李中慧试图操纵风雨军战略发展的怀疑,还是对李大小姐政治手腕的猜忌,或者是对这场突如其来、破坏自己远征大计的战争的迷惑,都已经完全被李氏家族无私奉献的往事,李大小姐全力辅佐自己的记忆所取代。 到此为止了! 一瞬间,风雨作出了决定。 这半年来的摩擦,除了双方的一些意气相争和观念的不同之外,风雨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制约一下在风雨军中过度强大的李氏家族——擅长平衡的西北定凉侯自然清楚避免臣下有机会谋反正是主君的职责。 但是现在,一度的赌气已经烟消云散,政治上的考量也因为妻子如今的作为而变得模糊,而重要的是无论是否有阴谋,燕南天和皇甫世家的联盟进攻,使得天下局势完全不同于半年之前,风雨和李氏家族在利益上的共同点再次完全压倒了双方的矛盾,风雨需要李氏家族的全力支持。 想到这里,风雨紧紧的搂住了李中慧柔软而温暖的娇躯,昔日情投意合、配合默契的温馨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柔情充塞了整个心扉。 只是一贯精明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并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昏迷的李氏家族的掌权人,此时的嘴角边却悄悄的泛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风雨更不知道,如此的转变源于李氏家族两代铁腕女人前段时间开诚布公的对话。 “刚或者可以所向披靡,但是柔却可以将刚融化!” 李氏家族的太上皇,在听闻侄孙女竟然负气离开凉城之后,立刻星夜赶来,留给了晚辈自己数十年人生历练的总结。 妥协吗? 李氏家族的千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彷徨。 按照一贯的个性,没有在风雨提出同燕南天、皇甫嵩和解的时候闹个天翻地覆,已经是非常的克制了,如今居然还要向那个没有良心的坏蛋妥协? 李大小姐内心的倔强和高傲,让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是理智却让她感觉到危险——风雨可能离开自己的危险。 昔日大有潜力的雏鹰如今已经羽翼丰满,在验证了自己眼光独到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万里晴空的高度必须全力才能够赶超。 危机感,不仅来自于害怕失去对投资目标的控制,更来自于害怕心中情感的失落。 正如同风雨的感触一般,高傲的李大小姐,同样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身上感受到了无法替代的支持。 在这位风雨军的最高统帅面前,少了对忠心有余、能力不足的手下颐气指使的威严,不必对迟钝的同伴苦口婆心的解释,更多是不谋而合的痛快,心领神会的舒畅,绝对不能够失去风雨! 如此小儿女的情感,意外的发生在不甘自己是女儿身、自以为能够摒弃情感的李大小姐身上,让她有些吃惊自己的表现,怨恨自己的软弱,割舍不断的却是牵挂。 不过,所有的犹豫徘徊在匆匆返回凉城见到风雨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出于女性的本能,李大小姐生平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威胁。 一直以来,风雨的身边不乏美人,欧静的温柔,蒙璇的可爱,现在还有了一个来自麦坚、热情奔放的云大小姐,也许还有更多的美女正被那些阿谀奉承的部下伺机进献。 以前的李大小姐,虽然有所提防,但更多的只是出于不愿意自己的投资目标被别人占去,影响到自己的收益,然而现在失去父亲又小产后感到分外虚弱的她,却有着一种刻骨的恐惧,一种害怕失去亲人的恐惧。 只有如今,依偎在夫君的怀抱,倾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李中慧方才感觉到了安全,同时也庆幸着自己的决定。 也许,体味一下做女人的感觉也很不错! 快乐充溢着李氏家族女强人的心中,同时一场全新的将丈夫巩固在自己身边的考量也开始在她心中活跃。 “什么,梅文俊跑了?” 刚刚把岚堡设为自己临时指挥部的风雨,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绝对的不舒服。 梅文俊不愧是风雨崛起之前圣龙最负盛名的将领,他早在风雨军完成整个部署之前,便率领着自己的军队迅速向夏州后撤。途中,更是用两个团的兵力故布迷阵,唬住了洛信的大军,让这个急于洗刷印月战场失利之耻的猛将违背了风雨的命令,擅自脱离原先设定的路线狂追猛打,不仅让梅文俊从容脱险,而且还差点在夏州城外内外夹击歼灭了尚兴的部队。幸亏碧蛇军的统领久经沙场,事先部署了大批侦骑获知了梅文俊的动向,又在见势不妙的情况下及早撤退,方才避免了风雨军的一次惨败。 其后双方的作战,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如同猎人和猎物一般,风雨费尽心机撒下了诱饵想引诱皇甫世家的军队出动一举解决后顾之忧,以便全力对付燕南天;而梅文俊则小心翼翼的吞下诱饵,却又极力保全自身。 因此,数十万大军虚于周旋,互有小小的胜败,却对于大局丝毫没有任何的裨益,直到秋风军投入到东线作战,而燕南天也亲自率领大军东返,东线战场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为止,风雨终究还是奈何不了对手。 “高明!” 尽管处于敌对的位置,风雨却不得不佩服梅文俊的能力。 梅文俊的指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有若行云流水一般的从容。皇甫世家的军队在这位名将的统率下,先是乘风雨军后方空虚之际来了一个出其不意,掠夺了大量的物资财富;然后又审时度势、见好就收,在风雨军完成战略部署之前,从容不迫的跳出风雨精心编织的包围圈。 对此,风雨无奈的承认对手的确是老练娴熟,如此一来不但确保了皇甫世家后方的安全,而且那基本没有受到损失的十万大军更是如同一把悬着的钢刀,牵制住了风雨大量的精力,不敢掉以轻心的抽调兵力投入到对付燕家军的战斗中去,从而最为有力的策援了东线的盟友。 “妈的,有种就和老子面对面的打个痛快!” 对于梅文俊的行动,最为恼火的莫过于洛信。 这位性烈如火的赤狮军统领最近的岁月显然霉星高照,在印月战场上还没怎么打就被麦坚的一发魔法炮给打得躺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能够上战场了,却又被梅文俊耍得团团转,还差点连累了友军,因此在破口大骂了一通敌人的狡猾之后,心里却也知道自己这下闯了大祸,只好忐忑不安的返回岚堡,犹如温顺的小猫般蜷缩在风雨的帐下,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听候着风雨的发落,丝毫不见在沙场上骁勇和威猛的模样。 “洛信将军只是一时不察,还望风侯原谅洛将军这一次!” 出人意料,率先求情的竟然是李中慧,在她的带动下一大批风雨军的将领也纷纷站出来为洛信说起好话,让这员猛将有些意外又有些感激的望了望李氏家族的铁腕女人,但随即想起自己还是待罪之身,赶忙用最快的速度瞄了一眼高居帅帐的风雨——这可是他有生以来最敬畏的人物——重新低下了脑袋紧盯着地面,一动也不动。 “真是一只苯牛!” 幸好,风雨念及曾经的患难交情,再加上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损失,所以本就没有打算如何惩处这个莽撞的家伙,看见了这个大苯牛忐忑不安的可笑样子也就消了气,如今又有李中慧和将领们的求情,自然乘机下台,仅仅是责骂了洛信两句。 事实上风雨也清楚,洛信所能够胜任的是冲锋陷阵、攻城掠地,要和梅文俊这样的将领斗智,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只是就这样让梅文俊捞了便宜之后大摇大摆的返回,还成为自己背后一股除不掉、赶不走又不能忽视的牵制力量,却无论如何都让西北定凉侯心有不甘。 “其实梅文俊根本不足为道,只需略施小计就可以兵不血刃的顺手除之!” 正在这个时候,揣摩到风雨想法的李中慧却胸有成竹的宽慰道。 “夫人的意思……” 风雨愣了一愣,兵不血刃的除去梅文俊,这可是放眼天下没有一个将领敢作出的夸口,只是看见妻子的神色却是如此自信,使得被挑起了好胜心的风雨在不服气之余不由也动起了脑筋,良久方才灵光一闪,明白了妻子言下之意。 “萧墙!” “离间!” “借刀杀人!” 几乎同时,在其他官员和将领还没有来得及省悟的时候,风雨、李中慧、魏廖相继说出了自己想到的答案。 不同的是,血衣卫统领和李氏家族的铁腕女人彼此互望了一眼,尽管彼此之间因为权力而一直有些隔阂,但并不影响相互的惺惺相惜;至于风雨却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也擅长权谋,但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他更希望能够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正大光明的决战于沙场,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对手被阴谋和诡计伤害。 “风侯,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胜!” 李中慧明白风雨的心情,当下进言道。 “你们认为可行吗?” 风雨皱了皱眉,向魏廖和李中慧询问道。 “梅文俊是皇甫嵩的心腹爱将,身经百战而常胜,在军中素有威望,能力也在上上之选,以皇甫华的心胸气量,绝对不可能容得下,因此两人之间的矛盾必然存在!” 李中慧自信的说道。 “皇甫嵩的战略是图谋江南,为此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背盟倒戈,其中固然有削弱风雨军实力的企图,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占领连接南北东西要津的鄂州,确保出兵江南的道路畅通!这个战略可以说是皇甫世家争霸天下的上上之策,只可惜被皇甫华这个纨绔子弟给破坏了。” 紧接着李中慧的话,魏廖也陈述了自己的意见:“梅文俊号称圣龙第一勇将,以他的才具不可能看不出只有执行皇甫嵩东征江南的方案,才能让皇甫世家划江而治,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也就不可能不反对皇甫华为了区区一些粮食而无谓招惹风雨军,白白替燕南天充当炮灰的命令。以他的为人以及对皇甫世家的忠心,一定会犯颜直谏的,而气量狭小的皇甫华,刚刚掌权不久,本来就十分忌惮梅文俊,如此一来恐怕更是要大为猜忌了!” “不错!” 李中慧微笑着继续魏廖的话题:“梅文俊这次见好就收返回夏州,一方面固然表现出他对大局的睿智,同时也让我们吃了一个暗亏,但是另一方面也表明了这位将军在战略上看得很清楚,明白现在绝对不是和我们风雨军决战的时候,这必然同皇甫华希望伙同燕南天瓜分凉州确立自己地位的意图相违背,不可避免的会遭到那个纨绔子弟的猜忌!”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堆火里多添一些油,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只需要几个小小的留言,或者是几封送错的信,或者是几个暧昧的动作,就足以让皇甫华和梅文俊之间的裂痕越拉越大,纵然不会马上让他们火拼,也必然会扰乱了皇甫世家的军事行动!” 血衣卫统领两眼发亮的说道,这方面的行动正是他的拿手好戏,更何况这位风雨军情报系统的最高首脑,目前正巴望着有机会弥补自己没有及时发现燕南天、皇甫华联盟对付风雨军的过失。 自古名将多败于宫廷! 突然,一直静静聆听着妻子和部属对话的风雨,脑海中涌出了这么一句名言,他很清楚在这么一来二去的对话中,梅文俊这位让自己很是佩服的优秀将领的命运,恐怕就此决定了;然而可能是同为名将的缘故,西北定凉侯的背脊不自禁的感到有些寒,面对残酷无情的政治,天知道自己的下场又会怎样? “风侯,此事请交给属下去办吧!” 血衣卫统领对于这件事情显然不是一般的积极。 相对于魏廖的急功近利,熟悉风雨心情的李中慧说话则委婉了很多:“燕南天出兵凉州,可见其粮草已经短缺到了何等紧急的地步,如今目的未能达到,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我军及早回援方是上策,如此用计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让梅文俊将军弃暗投明,效力风侯麾下那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也只有如此了,尽可能争取梅将军投入我们的阵营!” 风雨瞥了一眼李中慧,无奈的说道。尽管对一个立身严正的名将运用阴谋,非常不符合风雨的心愿,但是他也很清楚燕南天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绝不会轻易开启和自己的战端的,而既然战争已经打响,接下来势必将会有一场生死存亡的龙争虎斗,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消耗在这里。 这一仗,倒也如你所愿了,中慧! 隐藏在心中没有说出的,还有另外一句话。 不过,无论是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还是李氏家族的铁腕家主,显然都心照不宣的将这件事情搁置在了一边,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危机让他们修复了曾经的裂痕,再次携手面对着整个天下河山。 第四章别无选择 “唉!” 秋风瑟瑟,梅文俊的心情也如同秋季一般的灰暗。 “相公,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吧!” 梅可馨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夫君。 梅文俊和梅可馨的爱情在皇甫世家一向被视作传奇的佳话:孤苦伶仃的幼女命运多蹇,先是因为一场盛行巴蜀的传染病夺走了父母的生命,紧接着权力斗争的风波又波及了慈祥的养父,并且迫使年仅十三岁的义兄从此走上了杀伐的征途。 然而也正是命运的磨难,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两人心心相印、缘定三生。在漫长的岁月中,尽管同样出色的两人都不可避免的面对了强劲的追求者,尽管当初贫弱的彼此都曾经有过一劳永逸、腾达捷径的诱惑,却终究成为了坚贞爱情的佐证,最后则在皇甫世家的主人、欣赏梅文俊才华的皇甫嵩的大力支持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从此,无数个夜晚,美丽的妻子等候着远征的夫君归来,无数个夜晚,驰骋的男儿深情的为爱人泼墨作画,恩爱的伉俪两情相悦、心心相通,无论是和风细雨还是惊涛骇浪,都无法阻隔爱侣的情怀。 然而,相知相伴了十数个春夏秋冬之后,梅可馨第一次发现当年面对家庭变故、情海生波、政治阴谋都能够素来谈笑从容、没有在自己面前显露丝毫的夫君,如今却怀着前所未有、难以掩饰的忧思,这让她紧张,让她担忧,让她不安,更让她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为夫君排忧解难。 “你先去睡吧!” 梅文俊有些愧疚的望了一眼妻子,让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纯洁无邪的佳人感受到俗世的危难,这实在是一大罪孽。 然而,目前的局势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当获知风雨以雷霆之势由高唐返回之后,梅文俊就知道燕南天和皇甫世家愚蠢的招惹了一条沉睡的怒龙。如果说燕南天为了粮草维系战争而无奈选择的话,则并非像燕南天那般对粮草需求急迫的皇甫华为了急于显示自己的能力却惹怒了自己根本无法招惹的敌人,未免显得太过于可笑了。 错误! 天大的错误! 梅文俊几乎要忍不住仰天怒喝。 坐拥巴蜀之险的皇甫世家,要想有一番大作为,只有两个选择——北上凉、夏,东取江南,前者据秦陇之险而窥天下,后者凭大江天堑以自立。 然而相对于先后有呼兰铁骑和西北定凉侯坐镇的西北,现在的江南令狐世家软弱无力,安宇王国入侵神州,乱民邪教也争相捣乱,正是谋而图之的大好时机,为了这个目标皇甫嵩殚精竭虑,终于拿下了天下交通要津鄂州,眼看统一江南、占据半壁河山的大好局面就要形成,就被皇甫华的一念之差而破坏了。 为此,到现在梅文俊还是不明白能力应该还在水准之上的皇甫华为什么会联合燕南天做出这样贪小便宜而吃大亏的事情。 义父啊义父,您就眼看着皇甫世家的大业日渐沉沦吗? 有些唏嘘皇甫嵩在这样关键时刻生病的梅文俊,感到了异常的郁闷。 他很清楚自己和皇甫世家有着永远无法摆脱的纠葛。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当年,是皇甫嵩赏识自己、提拔自己,方才有了今天圣龙第一勇将的地位和声名,梅文俊一向把这位皇甫世家的家主当作父亲一样的看待,早就下定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尤其是在如今皇甫嵩病重、皇甫华又全盘打乱原先战略计划的危急时刻,更是无论如何都要撑起皇甫世家兴衰的重任。也正因为如此,这才让这位受到为人处世一向受到全军爱戴的名将,此时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自觉责任重大。 “将军,大公子进城了!” 突然,匆匆进入的亲兵打断了梅文俊的沉思。 “什么!” 皇甫世家的第一名将不由大吃了一惊,虽然这两天皇甫华连续催迫自己出兵,并且也流露出将率领大军赶来的意思,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不管怎么说,皇甫华如今毕竟是皇甫世家的掌权者,所以梅文俊只好赶紧整束了行装,前去迎接。 只见皇甫华一身戎装,策马而来,跟随在他身后的则是黑压压、一望无际有若长蛇的大军正从城门鱼贯而入。 “末将梅文俊参见大公子!” 虽然对皇甫华丝毫不通知自己就率领大军秘密前来感到有些惊诧,但梅文俊还是非常礼数周到的行了礼。 “哼,梅将军,你可真不愧为圣龙第一勇将啊,拥兵十万却见了风雨望风而逃,只敢躲在夏州的城池里苟延残喘!” 可惜,皇甫华丝毫没有因为梅文俊的委曲求全而满意,见了面之后便立刻声嘶力竭的对梅文俊指责起来,而且也全然忘了自己在风雨从高唐出兵威逼巴蜀的时候是如何的惊惶失措。 “大公子,风雨军实力雄厚,风雨更是一代名将,此时此刻我军实在不宜力拼啊!” 梅文俊皱了皱眉,耐心的解释道。 这几天由于风雨故意示弱,以至于皇甫华催促夏州出兵配合燕家军的进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梅文俊却始终认为风雨军实力雄厚,其主力又动向不明,皇甫世家的军队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充当燕家军的炮灰,因此与皇甫华本来就不是非常和谐的关系如今更是多了一层裂痕。 “风雨军实力雄厚?燕南天已经到了锦州前线,用不了三天锦州必然易手!再这样坐壁观望,难道要等燕家军将西北洗劫一空吗?” 皇甫华信手挥舞着马鞭,气急败坏的说道。要不是顾忌到梅文俊在军中的地位声望,以皇甫世家大公子一贯骄横的脾气,恐怕早就恨不得将鞭子抽了上去。 “锦州易手?” 梅文俊的脸上顿时显出了惊异莫名的神色。锦州是风雨军东线的战略重地,连接着延城、伦玉关和凉城,一旦失守则风雨军的腹地顿时洞开,甚至有全线崩溃的危险,绝对是风雨军拼死也要守住的咽喉所在,真不知道皇甫华凭什么如此肯定的说锦州会在三天之内易手,只是看他的神色又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哼!梅将军看来是很不希望锦州失守吧!” 皇甫华察觉到自己失言,脸上有些尴尬,却在此时只见皇甫华身后一个白面微胖的中年人冷哼了一声,阴阴的斥责着梅文俊,同时也不找痕迹的转移了话题,掩饰了皇甫华刚才那番失言。 “皇甫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对方竟然暗含指责自己和风雨军暗通的梅文俊不由气得脸色发青,狠狠的望着说话的中年人。 皇甫风是皇甫嵩之弟,因为庶出所以没有权力继承家族的大统,但一向被皇甫嵩重用,属于皇甫世家的实权派人物,在家族中的地位不低,去年燕南天掌控了圣京之后更是作为皇甫世家的代表入阁,担任门下省侍中,此人力主亲近燕字世家,极力反对皇甫嵩东进江南的计划,这一次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对付风雨的联盟,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正因为如此,皇甫风对于支持皇甫嵩东进的梅文俊非常憎恨,听到梅文俊的怒喝,不由阴阴的一笑,慢悠悠的说道:“什么意思?在下还没有问过梅大将军两天前和西北定凉侯在阵前究竟谈了些什么呢,如今将军居然质问起我来了!” “你!” 梅文俊虎目瞬间暴射出逼人的精光,吓得皇甫风和皇甫华都不由自主的勒马倒退了数步之后,方才省起自己的立场。 “梅文俊,我也很好奇你和风雨究竟有什么好谈的!” 镇定下来的皇甫华,立时紧盯着梅文俊,冷冷的质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文俊对皇甫世家的忠诚,天地可鉴!” 梅文俊吸了一口气,平静的望着皇甫风朗声说道。如果说只是皇甫风质问自己,他倒也并不以为意,然而来自如今皇甫世家实际领导者皇甫华的诘问,却让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同时也不由对家族的怀疑和不信任分外伤心。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当日风雨约了他阵前相会,只是随便诉说了一下彼此的近况,根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交谈,然而如今却又有谁会相信? 这是风雨的阴谋吗? 除了家族的怀疑让梅文俊伤心之外,感觉到可能是风雨的离间之计,也让梅文俊有些落寞。 从圣京的第一次相逢,两位圣龙帝国数一数二的军事将领就相互产生了英雄相重的情感,正如同风雨钦佩梅文俊的做事为人一般,梅文俊也同样非常欣赏这个比自己更为年轻的将领那种进取开拓、扫除陈腐的精神。 洁身自好的军人天生就和阴谋诡计绝缘,和宫廷斗争更是死敌,这种正统军人固有的品质让梅文俊对于风雨竟然也施展这样的计策,而不是在沙场上正大光明的较量,感到深深的失望。 也许从一开始,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终究和自己就是不一样的人吧! 当梅文俊被皇甫华下令解除兵权软禁起来的时候,心中有些遗憾当年那个让自己其实从心底里喜怀的年轻人,最后还是走上了不归的权力之路,这样的道路充满着阴暗和冷酷,和信奉道德、忠义的军人准则相距太远了。 “文俊将军,想不到你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相会!” 让梅文俊没有想到的是,代替自己执掌夏州的皇甫建柯,居然会在皇甫华亲自率领大军离开夏州直逼凉城的第三天凌晨,轻车间骑偷偷摸摸的前来拜访自己。 “皇甫将军,你也同意大公子进攻凉州?” 没有多少客套,梅文俊皱着眉不悦的说道。 如果说皇甫风是皇甫世家力主亲近燕字世家谋取西北的北伐派,那么一直负责和风雨军联络的皇甫建柯无疑应该和自己一样,是拥护皇甫嵩图谋江南的东进派,因此梅文俊非常不满熟悉风雨军实力状况的皇甫建柯居然改变了立场,没有尽责的向皇甫华提出建言,让其清楚和风雨军交战的巨大风险。 “文俊将军,今时今日大公子一意孤行,又岂是你我能够掌控的?” 皇甫建柯苦笑着说道。 “难道将军真的要眼看皇甫世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梅文俊有些激动地说道。风雨决不是好对付的,风雨军更是当今天下实力最为强劲的劲旅雄师,皇甫华贸然发动战争,尤其是现在不顾一切的出战,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一旦战败则皇甫世家势必一蹶不振。由于受了皇甫嵩的大恩,梅文俊绝对不忍坐视皇甫世家就这样沉沦下去,将皇甫嵩的心血付诸东流。 “哈哈,百年基业?” 皇甫建柯的话语中多少有些沧桑。身为皇甫家族的一员,他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家族的衰亡,只是一想到眼下家族的形势,这位在皇甫世家一向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而著称的人物,苦笑着说道:“文俊将军真以为皇甫世家当前的危险仅仅是大公子一意孤行的对凉州开战吗?” “此话怎讲?” 听出皇甫建柯话中有话之后,梅文俊略略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心中却突然产生了一股重重的不详。 “文俊将军以为家主为何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卧病?大公子为何又如此热衷于攻伐西北,甚至不顾原本全盘计划好的江南大业?家主病后皇甫世家为何这么快就和自庞勋作乱平定侯一向有所嫌隙的燕字世家恢复亲密关系?坐观风雨军和燕家军虎斗而收渔人之利本应该是显而易见的选择,可是大公子又为何如此急着出兵?” 皇甫建柯激动而快捷的一连串疑问,让梅文俊感到了头晕目眩。 莫非…… 梅文俊突然心中一颤,他想到了最近在皇甫世家传播日盛的一个谣言——皇甫华勾结燕南天软禁皇甫嵩夺权! 一开始,梅文俊对于这样的传言根本就是付诸一笑,因为这太过于儿戏了。作为皇甫嵩的嫡子,皇甫华注定了就是要继承家族的大权,又怎么可能会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但是皇甫华掌权伊始就迫不及待的任用亲信,全盘放弃了皇甫嵩的战略大计,不顾一切的和燕南天联合对付风雨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暗暗的验证着传说的正确。 对于政治权谋一向持着敬而远之态度的皇甫世家第一名将,此时只觉得全身发冷。 祸起萧墙! 这是梅文俊此时唯一的念头。 自古以来,无论是豪门世家还是赫赫帝国,最为无奈也最为痛心的莫过于因为内部的争权夺利而自相残杀、自毁长城、自废武功,却没想到如今这样的危机竟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效忠的家族,而且还是在这样强敌环伺的关头,这让梅文俊感到了无比的忧心。 攻打凉州无疑是触犯逆鳞,同燕南天合作则更是与虎谋皮,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皇甫华的才能器具所胜任的,如果再加上内部权力的惨烈斗争,那么传乘百年的皇甫世家还真是距离土崩瓦解不远了。 “文俊将军,大公子如此罔顾伦常,天人公愤,人人得而诛之!” 就在梅文俊思绪万千的时候,皇甫建柯低沉着嗓音说道。 “皇甫将军有何见教?” 梅文军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因此顺着皇甫建柯的话语随口问道。 “无论大公子是否得胜,终究会返回夏州,皇甫建柯决心发动靖难,剪除大公子身边的奸佞,恭迎家主重掌大权,还望文俊将军鼎力相助!” 皇甫建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过他自己心里清楚,此话一出成败也就在梅文俊的转念之间了,只有在军中有崇高声望的梅文俊相助,才能够震住军中上下将士,保全计划的成功,因此梅文俊的支持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这也正是皇甫建柯冒着天大的风险使出全身解数摆脱了皇甫华暗中可能设置的眼线,偷偷前来拜访梅文俊的原因。 可惜梅文俊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毫不犹豫的答应,而是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让皇甫建柯有些局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候着梅文俊的回音。 一时间,建议者和被建议者都保持了沉默,整个空间一片静谧。 面对这样的情景,皇甫建柯有些忐忑,突然发现自己原先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原本以为这位圣龙第一勇将毕竟深受皇甫嵩的大恩,应该没道理会置之不理;但是现在仔细想来,以梅文俊一向远离政治权术的个性,却似乎会非常反感这样的阴谋。左思右想,皇甫建柯只觉得梅文俊答应和不答应都在情理之中,然而结果可就大大的不一样,因此仿佛身在地狱煎熬一般,分外难耐。 至于梅文俊也同样拿不定主意。 发动靖难? 这还不是一样的自相残杀、亲痛仇快? 梅文俊苦笑着,望着皇甫建柯兴致勃勃于这场权力斗争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莫名的厌烦。 他清楚无论传言是否正确,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和皇甫世家的纠葛。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果传言是实,则自己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将皇甫嵩救出来;如果传言是虚,则无论艰难险阻,自己也要辅佐皇甫华力挽狂澜。 但是不管皇甫建柯心中所想是对于皇甫嵩的效忠还是个人权欲的膨胀,也不管梅文俊是否答应,梅文俊都清楚自己的选择中有一点是和皇甫建柯完全不同的,因为他了解皇甫嵩,他更明白如果皇甫嵩可以选择的话是宁可让忤逆的儿子执掌大权,也要保住皇甫世家的基业。 所以,对于梅文俊而言,将皇甫世家从眼下的战争泥潭中解救出来,方才是当务之急,这也正是梅文俊和皇甫建柯之间差异的所在。 化解双方僵局的是亲兵匆匆而来的军情禀告,只是这样的军情却是无论梅文俊还是皇甫建柯都不愿意见到的。 “报,大公子遇袭,被困于恶魔岭!” 尽管皇甫华解除了梅文俊的兵权,但是梅文俊在军中无与伦比的威望,让皇甫世家的将士都不由自主的仍然将其视作无所不能的统帅,因此当获知皇甫华统率主力遭遇伏击之后,执事的官员下意识中还是将战报抄送给了梅文俊——认为当前家族只有梅文俊才能力挽狂澜,恐怕已经是皇甫世家上上下下的基本共识了。 不过,被高度期望的一方却没有期望者所期望的那般胸有成竹,事实上无论是皇甫建柯还是梅文俊,都被眼前的战报给惊呆了。 皇甫建柯一向代表皇甫世家周旋于天下各大势力之间,梅文俊则身为皇甫世家的统军大将,更是身经百战,他们都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见识过场面人物。 但也正因为他们经历过如此多的风浪,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场面,所以他们方才会对这个讯息做出自己准确的判断而如此忧心忡忡。 皇甫世家危哉! 这是梅文俊和皇甫建柯的共识。 这一次皇甫华亲率十五万大军前来,会合了梅文俊麾下的十万大军,总计二十五万大军,可以说是整个皇甫世家最为精锐的部队了,同样也就意味着这是皇甫世家赖以在这个乱世中生存的老本。 所以,皇甫华遇袭,直接导致了皇甫世家百年基业积累下的精华面临着土崩瓦解的危难,而一旦这些精锐部队消失,那么在这个以实力说话的乱世,皇甫世家的命运甚至还不如那些为生计而奔波的平民百姓,权力斗争中结下的仇家、见风使舵的小人、试图捞取便宜的投机者,都会纷纷落井下石,家族的未来可见一斑。 这一切都源于皇甫华的遇袭,而且是这么快的遇袭。 虽然梅文俊和皇甫建柯都已经预料到皇甫华背离了皇甫嵩的战略,和燕南天同谋招惹风雨,必定会面临十分危险的局面,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危险的局面会来临的这么快,这么的措手不及。 二十五万大军,在离开城池的短短三天时间里,居然遭遇袭击而被困,这一切都说明了风雨早就为皇甫华下好了套,而从风雨一贯的能力为人和作风来看,丝毫看不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会错过这样的良机对敌人网开一面而不是乘胜淋漓尽致的扩大战果。 “皇甫将军,时局紧迫,请授命文俊出征戴罪立功!” 梅文俊沉声说道。 皇甫建柯听了梅文俊的话之后,有些失望但更多是的松了一口气。失望的是梅文俊终究没有同意自己的建议,但是他也很清楚以梅文俊在军中的声望,完全可以不理他这个刚刚接掌夏州的代理统帅自行率兵出击,甚至更可以立刻发动兵变乘乱掌控皇甫世家,这样的话局面将完全失去了控制。 然而,梅文俊没有。 梅文俊一如往日的为人,丝毫没有借机发难,也没有无视皇甫建柯这个目前皇甫世家在这里名义上的最高统帅,非常诚恳的请求皇甫建柯同意出兵,尤其是加上一句戴罪立功,可谓是委曲求全已极,即尽到了本分,也给了皇甫建柯面子和台阶,更为日后皇甫建柯万一面对皇甫华诘问时有了推托的借口,可以说面面俱到,让皇甫建柯感佩不已,自问易地而处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为此,皇甫建柯也唯有拍了拍梅文俊的肩膀,异常沉重的说道:“一切拜托文俊将军了!” 梅文俊苦笑了一声,明白自己是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在当前先机尽失的情况下和风雨这样的名将交手,唯一能够形容的词语恐怕也就只有“前途未卜”了。只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第五章兵败如山 败了! 彻底败了! 远在恶魔岭的皇甫华面如土色。 恶魔岭是夏州通往凉城的一处山地,整个地形和它的名字风马牛不相及,绝对谈不上什么险要,更没有任何的军事价值,只不过是西北寻常无奇的众多山丘之一而已。 这样的地形,原本让皇甫华非常的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此地绝不可能成为风雨军阻挡他皇甫世家大公子建功立业的障碍,但是如今却让皇甫华感到沮丧,因为眼下意味着自己将很难依赖地形阻挡风雨军的进攻,拖延时间保全性命。 夜幕中,四处星散的篝火仿佛连通了天际,瑟瑟的风声夹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木料在火堆里噼哩啪啦的作响,偶尔还有战马的嘶鸣、金属的撞击、低沉的喊杀和战鼓的传音,深邃的黑暗仿佛恶魔在狞笑,肆无忌弹的吞噬着天地。 这样的场景让皇甫华感到分外的恐惧,他的脑海中至今没有摆脱一天前发生的那一幕幕的血腥。 身为皇甫世家下一任家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皇甫华自幼就被按照统帅的要求来培养,这么多年来跟随在父亲身边处理过无数军政大事,也经历过战火硝烟,应该不是一个没有能力没有见识的人,然而昨天的战斗却让他几乎崩溃。 那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入夜之后,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火光点缀了黑夜,土石四处飞溅,不明的袭击惊醒了大军的睡梦,从天而降的攻击击溃了大军的行营。 这,就是传说中风雨军王牌法宝——火炮。 一直以来,大量的情报都提醒着皇甫世家的高层要当心风雨军的大炮,那些曾经目睹过大炮威力的人甚至断言这样的武器可能会绝对战场的命运,但是皇甫华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皇甫世家的大公子,自然有着水准以上的能力,一针见血的看到这种武器致命的弱点——糟糕的机动能力,导致了充其量只能在防守城池方面起到有限的作用,却无助于大军的野战——即便后来听闻了风雨运用五行术对大炮作了改进,也依然没有改变皇甫华对于大炮的观点——尤其是在如今风雨军的大量火炮正囤积于高唐的情况下。 所以,皇甫华不认为在数十万大军的进发中,会遭遇这些大炮的阻截。 然而,事实却给这位自命不凡的大公子打了一个响响亮亮的大耳光。 天知道这些该死的大炮如何瞒过皇甫世家的侦骑,又是如何一路崎岖的从高唐这么快就运送到了前线,皇甫华和他的部下如今能够知道和看到的是,大面积的杀伤很快蔓延之了整个营盘,造成的不仅是巨大的伤亡,更是士气人心的崩溃。 覆盖性的轰炸持续了很久,结果到处都是翻起的焦土,还有触目惊心的尸骨、残缺不全的躯体和呻吟的伤员、垂死的战马,幸存者惊魂未定、神智不清,兀自被如此猛烈而残酷的打击给震得云里雾中。 然而,对于皇甫世家的大军来说,灾难远未结束。 擂鼓和号角四面八方的传出,破空的箭弩如同飞蝗一般的涌来,地动山摇的铁蹄和如怒涛般起伏的旌旗,无一例外指向了大军的营寨。 浓烟滚滚,烈火熏天。 厮杀的声响很快遍布了所有的角落,金属的撞击声和战斗的沉嗬,更是平添了杀伐的激烈,皇甫世家的大军就在这样混乱不堪的状态中被切成了无数的小块。 这是一场匪夷所思的袭击战。 皇甫华只觉得自己败得好冤。 这里的地形绝对不适合大军的突袭,皇甫世家行军的分布和营寨的安扎也都是中规中矩,没有分毫的差错,在正常的情况下如此庞大的军队,又是如此沉稳的统率,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敌人这么轻松的突破。 可惜,皇甫华碰到了风雨——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更倒霉的是风雨拥有着在云济帮助下借助五行术大大改进了机动力的火炮。 风雨的作战非常简单,非常非常简单。 风雨并没有精心的选择什么合适的地点,甚至没有太费心机去进行战术安排。他只是很简单的把大军乘着夜色急行军赶到了皇甫华驻扎的营地,然后进行大炮排山倒海般的覆盖性攻击,接着是漫天飞舞的弓箭,最后是风卷残云的骑兵突击和步兵的跟进。 对于风雨如此简单明了的进攻,皇甫华事前没有一点准备,事发之后更是在风雨军气势如虹的攻势下措手不及,被打得晕头转向,来不及拿不出半点的应对措施,因此空有优势的大军横梗绵延百里,然而此时却一触即溃,太多的人数反而加剧了混乱的局面。 此时此刻,皇甫华的心情说不出的糟糕。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他看来,二十五万皇甫世家大军的进攻,不过是一场华丽的行军和检阅。这几天风雨的故意示弱和对锦州即将被燕南天攻克的确信,让皇甫世家的大公子坚信面对燕家军压力的风雨将不得不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东线,而自己的庞大军队则确保了风雨最多则不过是徒劳的派遣一些小部队骚扰而已。 因此,前景应该是非常光明的。风雨军将在东线主力丧失殆尽,燕南天的部队应该也会损失不小,只有他皇甫华毫发无损的进入凉州,分享这场战争的巨大红利,并且借助这一战而名扬天下,让家族内那些不服气和怀疑自己的人乖乖的闭上嘴巴。 他,皇甫华,应该而且必然是皇甫世家最杰出的家主。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风雨会在这样的时刻发动这样的进攻。 二十五万大军在平日里看来的确非常壮观,也很大的满足了皇甫华的虚荣心,但是现在则让皇甫华头疼不已。 方圆数十里盘踞的大军,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接受统一指挥的能力,只有凭借基层将领的个人素质而各自为战。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状况,如同一头庞然的大象被疯狂狼群围攻、肢解,最后必将尸骨无存。 因为大炮的巨大杀伤力和更为致命的对将士作战意志的摧毁,以及之后连续不绝的弓箭、骑步兵的猛烈进攻和切割包围,使得作为整体的大军作战力早就在风雨军发动进攻不久便丧失殆尽了。 这样的结果导致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战斗很快变成了屠杀,有条不紊的风雨军开始利用对战局整体的掌控能力,发挥局部战场的优势作用,逐个包围击破,从容不迫的蚕食着皇甫世家的大军,而作为被攻击的一方则基本上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击。 皇甫华在后续战斗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已经丧失了作为一名统帅应有的能力。一直锦衣玉食的大公子,尚没有父亲皇甫嵩那么丰富的人生经历,因此面对巨大的出乎自己意料的打击,如同绝大多数一路坦途的世家子弟一样,头脑一片茫然,脸色苍白双眼落泪,整个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僵尸,不要说什么指挥大军,甚至连基本的反应都已经全部退化了,只是在忠心耿耿的卫士的保护下,方才避免了被俘或者被杀的命运。 主帅如此,大军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让皇甫世家感到伤心,让风雨感到麻烦的是,这一次皇甫世家的军队实在太多了,并且都是皇甫嵩苦心孤谊经营了数十年的精锐,绝大部分都是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而风雨为了应付东线日渐紧迫的战局,能够调动的部队也确实不多,因此即便在如此压倒性的优势之下,战斗依旧持续了将近一天。 于是,数以万计的皇甫世家被屠杀;于是,战斗从黑夜进入白昼,又从白昼进入了黑夜;于是,当皇甫华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 不过,这对于皇甫华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因为,曾经浩浩荡荡的二十五万大军,如今已经惨不忍睹了。 庞大的军团在数十里的方圆之内被切割成无数的小块,相当部分的士兵开始了逃往和投降,训练有素而忠心耿耿的战士如今却因为他们顽强英勇的抵抗而遭到了灭顶之灾,长时间的连续战斗使得军心和作战意志终于在无法挽回的劣势中逐渐崩溃,一天之前还是炫武扬威的皇甫世家大公子骇然发现自己身边如今只有不到三百余人的卫队了,能够栖身的地方也仅仅是地形略为高凸的恶魔岭的一处山丘。 皇甫风不知道去向,梅文俊被自己关在了夏州,其余的将领不是在战斗中被杀、被俘,就是兀自在远处不知道何方苦苦挣扎。 由于皇甫世家军团的庞大,战场地形的复杂,以及战斗正处于犬牙交错之中,风雨军目前显然暂时还没有关注到这个角落,这才使得皇甫华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然而即便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战场菜鸟也明白,整个战局已经无法挽回,二十五万大军早就灰飞烟灭,现在如果不投降的话甚至是期望能够活下命来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躲在角落中的选择只能是等待着最后的灭亡。 “大公子,末将愿拼死护送大公子突围!” 皇甫华身边的卫队长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兵,他曾经追随过三任皇甫世家的家主,亲身经历了皇甫世家的历次艰难,也亲眼目睹了皇甫世家曾经的辉煌,身经百战而忠心耿耿,在老军人的眼中,流露着坚定和信心。 老军人的人生阅历告诉了他,作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的豪门,皇甫世家并非没有经历过失败,也同样面临过毁灭性的危机,然而人,只要有人在,就有复兴的希望,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皇甫世家正是在历代家主百折不挠的奋斗中壮大的。因此,即便是此时面对如此恐怖的灾难,老军人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动摇,毫不犹豫的决心保全主公的安全。 可惜让老军人失望的是,皇甫华在短暂的清醒之后,重新陷入了更为不可救药的崩溃之中。顺风顺水的豪门子弟,习惯了平坦顺畅,习惯了众星捧月,习惯了妄自尊大,因此在面临与计划和梦想大相径庭的现实打击之下,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彻底垮了。 “突围!” 老军人难过得叹了一口气,却还是下达了作战的命令。他知道自己,还有身边的那些战士都是皇甫世家的死士,深受着家族的大恩,此时此刻正是报答家族、履行自己职责、展现自己尊严和荣誉的时刻。 无论如何,皇甫世家的大公子,决不能够被敌人俘虏,这是家族的荣誉和骄傲所不能够允许的。 在一瞬间,老军人忧伤的望了一眼已经和僵尸没有太大区别的皇甫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拼了自己的老命也要让皇甫华突围出去。 幸好,这个时候战场上出现了骚动,一个希望出现在了老军人的面前,或者说出现在了所有已经绝望的皇甫世家的战士的面前——梅文俊来了! 梅文俊的出现立刻传播到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给苦战中的皇甫世家的战士带来了亢奋,而这种名将效应所引发的亢奋,让很多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战士重新焕发了斗志,甚至在局部还一度发动了反击。 圣龙帝国第一勇将在军中的威望和曾经的战绩,使得那些已经处于绝境中但是却又心有不甘的士兵们自然而然将梅文俊视作了生存乃至胜利的希望,只要是梅文俊所到之处,皇甫世家的士兵们都自动的聚集起来,跟随在梅文俊的身边。 而被寄予了厚望的一方,则穿戴着一身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银甲,策马疾驰,手中名闻天下的残天剑成为了催命的魔符,所到之处无不披糜。 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一支精锐的骑兵,还有战场上曾经溃散如今却在统帅个人神奇魅力之下重新聚集起来的士兵,他们如影随形的跟在梅文俊的身后,扩大着依赖梅文俊的武力而产生的战果。 这些士兵勇敢而坚定,他们对于梅文俊的信任和忠诚,丝毫不逊于风雨军的将士对于风雨的那般,即便是遭遇了如此的惨败,即便是明知道如今敌我力量有着如此的悬殊,却依旧无怨无悔,依旧左右追随。 终于,梅文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已经崩溃了的皇甫华。 可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梅文俊发现一个同样被鲜血染红了银甲银盔脸上还戴着面具的将领统率着一支同样精锐的骑兵正在朝这里赶来,手中的银枪也同样是见神杀神、遇魔杀魔,所到之处都引发了风雨军将士的欢呼;而与此同时,风雨军的部署也开始有所调整,利用对整体战局的主控权,重新压制了局部的被动,修补了因为梅文俊出现而在战场上产生的漏洞,并且加速了对皇甫世家大军的镇压。 看来也只能够到此为止了吧! 梅文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为了挽救皇甫世家的败亡,他从夏州连夜出发,持续赶了一天一夜的道路,原本还希望这支倾注了皇甫世家历代家主心血而建成的大军能够多支撑一些时间,只要没有全线崩溃,那么他梅文俊多少还有自信能够以最小的代价率领大军突围,保全住这些皇甫世家的精华。 然而距离战场越近,梅文俊的心情也就越沉重。 越来越多的游兵散勇在见到梅文俊之后,大多数都重新投入到了这位名将的麾下,这一方面表现出这支军队经过皇甫嵩和梅文俊苦心经营,确实是一支精锐之师,同时也证明了梅文俊自己对于这支军队所拥有的崇高威望,但是这根本无法让梅文俊高兴起来,因为梅文俊清楚意识到事情无法回避的另一方面——这样的精锐之师如今正处于崩溃之中,战局的形势对于皇甫世家而言极其不利。 如果说来到战场之前,梅文俊还多少有些侥幸,认为这支被自己亲自操练过的庞大军团,即便是战败了,无论如何还应该保存着一定的作为整体的战斗力,然而到了战场之后,梅文俊的心情只能够用绝望来形容。 客观的说,战士们的素质绝对不差,因此即便是处于各自为战的困境却依然有相当部分的将士在艰苦的作战着,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荣誉和尊严。 梅文俊为此而自豪,因为任何一个拥有这样军队的统帅都可以自豪的宣布这样的战士即便是和燕家军、风雨军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但是梅文俊也正是因为此而痛心,因为这样出色的战士如今却由于统帅的指挥失误,无法发挥出大军整体的战斗力,只能在徒劳无功的战斗中被消耗。 “文俊将军,你留在这里坚守,我……我去筹集……援兵!” 突然,可能是感觉到活命有了希望,皇甫华再次清醒了过来。只是,依然如此强硬狂妄的话语,引来的只是周围将士们的侧目,让终于意识到自己处境的皇甫华越说越小声,最后竟然话语一转,一改刚才的飞扬,带着哭腔的哽咽道:“救……救救我!” “掩护大公子突围!” 没有再去理会如今只会消磨士气的皇甫华,梅文俊下达了命令,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尽管皇甫华是这次战败的罪魁祸首,尽管对于皇甫华还有着这样那样的事关权力斗争的传说,尽管知道皇甫华和自己之间的矛盾,但无论是从皇甫世家大公子的身份来看,还是从皇甫华是皇甫嵩儿子的角度说,梅文俊明白自己都有责任和义务救出皇甫华。 跟随在梅文俊身后的是那些追随梅文俊从夏州经过了连续一天多跋涉的八百亲兵,组成的是一个半弧形的堰月阵。 从烽火台的讯息中接获皇甫华兵败之后,梅文俊为了争取时间展开了高强度的急行军,其他皇甫建柯拨出的兵马都早就掉在了后面,只有这些伴随着梅文俊经历过几乎所有战役的亲兵,紧紧的跟随在心中敬爱的统帅身后,在几乎每个人都牺牲掉两匹备用的战马之后,及时赶到了战场。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激战,梅文俊回首环顾了一下,这些精锐而忠心的战士,尽管因为连续的赶路和作战而极度疲惫,但是他们的脸上却都焕发着斗志和坚定,迎接着统帅的目光也是炽热和信任。梅文俊心中一痛,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将导致这些热血的男儿因此而喋血沙场,恐怕很难再有人能够活着返回夏州,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 有所为有所不为! 每一个七尺男儿的心中都毫无例外的涌动着热血,生命固然宝贵,但是荣誉和尊严更加无价,履行自己的责任、体现自己的价值,这才是男儿们不枉人生一遭的真正选择! 梅文俊要这样做,是因为他对皇甫嵩和皇甫世家的责任和义务。 这些亲兵要这样做,同样也是因为他们对于梅文俊的责任和义务。 这些出身于社会底层的士卒,没有象富家子弟那般受到礼乐熏陶,也没有读书人那般被儒家影响,缺少这种主流社会的文化教育,并因此被那些士大夫们认为粗鲁无文而鄙视,他们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无法温文尔雅的谈诗论画、指点古今,面对那些士大夫和读书人,甚至还有一些发自根骨的自卑。 然而,正是这些贩夫走卒,他们却是从骨子里接受了传承神州千百年的侠客文化,他们质朴而敦厚,他们认定的只是一些最基本、最简单的死道理——报恩、义气、不做胆小鬼、不做懦夫。 虽然这样的死道理,很有可能让他们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让他们往往被有心人利用,为了一点小恩小惠而卖命,被视作了愚昧和无知;但是不可否认当面临危难的时候,当那些阳春白雪不屑下里巴人的精英人杰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生命而卑躬屈膝、奴颜媚骨、数典忘祖的时候,正是这些人在无怨无悔的付出生命来捍卫尊严和荣誉。 梅文俊来自于这一群人,他自己是如此,他也知道这些人同样也会如此。因此,眼睛有些湿润的名将,并没有做什么激荡人心的演说,也没有什么废话和作秀,他只是非常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杀敌!” “杀敌!” 八百个声音,有志一同的低声应和,八百具血肉之躯,共同组成了一道血肉长城,虽然声音不大,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是八百个置生死于度外的勇士,用生命发出的誓言,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势,足以惊天动地、鬼哭神泣。 蒙璇,蒙大小姐,还没有冲到近前,仅仅是听到这些勇士们的声音,就知道自己今天碰上劲敌了——一支已经无视于自己生死的军队,是绝对可怕的。 第六章战场余波 枪和剑在黑暗中激溅着火花。 横空出世的新锐和百年传承的世家守护者,交锋了。 银枪,曾经快意江湖武林,也曾经横扫千军万马,枪下有捍不畏死的盗匪,有异域蛮邦的敌人,还有入侵神州的强盗,因为女主人的武勇而耀眼名扬。 宝剑,同样是曾经出入于草莽,也曾经远征过异乡,圣龙帝国三大名剑的荣耀意味着饮血万千,百战辉煌。 “好一个‘银枪铁面玉罗刹’!” 初次试探性的交锋过后,圣龙帝国的第一勇将略略喘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风雨麾下那个曾经杀得呼兰人望风而逃的爱将。 曾经的相逢是在讨伐庞勋的时候,当时的双方正是并肩作战的盟友,那个可爱活泼的小妹妹,展现的也只是她的军事天赋。只可惜如今沧海桑田,再次相遇同样是血肉横飞的战场,然而双方却已经由战友变成了敌人,戴着面具的对手全身焕发着杀气,和女孩早就相差万千遥远。 不过梅文俊很快发现了曾经认识的蒙璇,因为当两人从近距离的交锋中叉开之后,这位让他感觉到强大的对手突然开口了:“这就是名扬天下的‘残天剑’吗?” 好奇的望了望梅文俊手中居然让自己的银枪出现缺口的宝剑,蒙璇有些不甘心的问道,语气中自然而然的带着一丝任性的娇嗔,还有对自己兵器受到损害的懊恼,仿佛是面对着一个比试的同门兄长,浑然不象是正在生死相搏的绞杀,也只有在这一刻,让人感觉到小女孩终究还是小女孩。 “不错,这就是‘残天剑’,你要小心啊!” 梅文俊微笑着回答,话语中带着兄长的宽厚和慈爱,仿佛就是面对一个撒娇的小妹妹,也同样半点都不象是在沙场的决斗。 “残天剑!” 蒙璇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了一声。 早在当年和哥哥出没于草芒江湖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这把宝剑的名头,毕竟能够相继让七位掌门、六十多个一流高手还有三位国王饮恨剑下,那绝对是非同凡响,至于梅文俊十三岁仗剑怒斩杀父仇人的头颅、十七岁率八百死士大败十万令狐水师、十年来镇守汉中令呼兰大军不敢南下巴蜀一步的英雄事迹,更是当代广为传颂的故事。 不过,蒙璇心中却并没有很把这柄名动天下的“残天剑”当作一回事情,一方面是直率无畏的天性使然,另一方面自幼受到武学熏陶的蒙璇很清楚,一把剑再怎么犀利,也终究不过是一把兵器而已,决定胜负成败的只有人心。 所以,蒙璇在“哦”了一声之后,发动了攻击。 这一下却苦了梅文俊。 真正的高手在对阵中都十分自重自己的身份,一般情况下断然不会有这样毫无预兆就动手的事情,否则必然会人蔑视嘲笑;更何况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梅文俊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把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和眼下这个横扫千军的催命阎王等同起来,潜意识中也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会说攻击就攻击。 可惜梅文俊偏偏遇到的是蒙璇。 她并没有存心偷袭,刚才问“残天剑”是因为好奇,如今发动攻击则是因为双方本来就是在打斗中的对立者,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一时间,梅文俊只见对面的骑士疾驰而来,银枪疾舞,挽出九道枪花,力猛速捷,凭空幻出了百道残象,全身焕发出凛冽的杀气,整个空间更是为之凝固。 “夺命追魂九连环!” 梅文俊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 “夺命追魂九连环”乃是当年一代名将秦鸣元帅的成名绝技,并以此力抗曾经杀戮天下的草原枭雄提丁可汗,即便是在当世让这个小姑娘施展出来,也是威力无穷,无论是赫赫有名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还是纵横无敌的狂战军,在沙场之上面对这套武功,唯一的选择就是退避三舍。 梅文俊也毫不例外。 拨马,侧身,闪躲,避开了蒙璇咄咄逼人的锋芒,残天剑在梅文俊内力的催运之下,发闪出蓝色的光芒,原本看上去满是锈斑的剑身顿时暴长了两尺,四溢出傲视天下的剑气,以绝不妥协的霸气迎向了蒙璇手中的银枪。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在连续九声震耳欲聋的撞击中,梅文俊和蒙璇再次错开,分别回到了彼此的阵营前方。蒙璇右手勒住缰绳,左手持着银枪摇指梅文俊,目光顺着枪杆看到了那九个因为和宝剑撞击而留下的小缺口,心中说不出的沮丧,同时也暗暗震惊于残天剑果然不愧为天下名剑,居然能够将自己用纯银混合玄铁打造的兵器给损坏了,若是寻常的兵刃,那还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是,这样的交锋再多来几次的话,虽然自己到未必会败给对面这个家伙,但这杆银枪恐怕是绝对吃不消了。 少女在心中惊讶的同时,殊不知对面的梅文俊又何尝不是暗暗叫苦。 在梅文俊的生平中只败过两次。 一次是十八岁时和天下奇侠白飞云的偶遇,年少气盛的少年忍不住想要挑战这个天下武林的神话,结果是因为技巧和内力的不足落败,却也从中受益匪浅,不仅是武学,更多是为人,终于由此成长为一代名将。 第二次交锋是在剿灭庞勋是和盖憎天的对战。不过这和武功无关,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方是利用冲锋的惯性以及力量的强大,而另一方措手不及,再加上之前就已经久战力疲,所以落败,但是那个打铁匠的力气却给梅文俊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也因此对于后来盖憎天死于小人之手感到分外的惋惜。 而如今,梅文俊却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自己会第三次落败。 那“夺命追魂九连环”的枪法,绝对是天下间一等一用于沙场的武学,就技法而言无疑是绝顶;而蒙璇用枪的力度即便不如盖憎天,也绝对非同寻常,九枪下来已经震得梅文俊手臂发酸持剑不住了,梅文俊心中清楚力量的衰竭很难在短时间弥补,只要再来一次这样的交锋,自己必定是落败无疑。 也许真是要在这里结束了吧! 望着虎视眈眈的蒙璇,还有四周越聚越多的风雨军,梅文俊苦笑。 身为一名武人,自然有着马革裹尸的觉悟,而报效义父的知遇之恩,更是死得其所,无愧于天地,如此的死法倒也对得起自己来这人世间一遭。 如果说唯一牵挂不下的,恐怕就是只有妻子可馨了。 虽然已经结婚数载,但是一直忙于为皇甫世家南征北战的梅文俊,却很少有时间和妻子享受风花雪月的浪漫,以至于至今尚没有血脉相传。 对不起了,可馨! 梅文俊低声喃喃。 人生就是如此,总是感觉自己有很多时间,总是习惯性的把许多事情拖延到以后再去做,总是认为日后自己会更加空闲,能够用更多的时间来弥补曾经的遗漏,能够更加从容的来实现自己的承诺,然而就是在这样“总是”的以为中,生命匆匆的流逝,唯有事到临头,方才发觉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耗费了光阴年华,心中的许多想法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如今梅文俊的感觉便是这样。 素有圣龙帝国第一勇将之誉的梅文俊,突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居然没有陪妻子游过一次山水,逛过一次灯会,在戎马倥偬中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理由,永远都有作不完的事情,留给妻子的却是空房独守,是担惊受怕。 只可惜,时光不再,这样的歉疚这样的遗憾恐怕再也无法弥补,从来对部下仁、对朋友义、对主君忠、对民众信,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一生的皇甫世家第一名将,在此时此刻绝对没有半点后悔和胆怯,心中依旧是如此平静,唯有想到妻子却有着说不出的遗憾。 而这个时候,蒙璇的进攻发动了。 少女的想法很简单,尽管有些心疼自己的武器,但是既然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所敬爱的风雨哥哥的敌人,那么无论如何也要除去。 所以,枪现九朵银花,身分百道残像,少女策马疾行,再次冲杀了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小璇住手!” 声音不大,有些懒散,但是却有着说不出的从容和自信。 蒙璇住手了。 天地间只有一个人,可以用这样的一道声音让蒙璇乖乖的听话,那就是风雨。 风雨出现了。 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交战双方的附近,赫赫有名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就这样很从容的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一袭白衫,神色有些疲惫,可能是因为去年的创伤尚未完全愈合,脸上还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晕,身体也显得比以往更加瘦弱一些,但是整个人立在那里却有着一种天然的威严,一种傲视天下我自横行的飘逸和自信。 “文俊将军,大局已定,何不审时度势?” 风雨的声音并不响,而且非常温和,半点都没有胜利者的骄纵,仿佛老朋友一般微笑着注视梅文俊——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 “恭喜风侯了!” 梅文俊在蒙璇收住了攻势之后方才有闲余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战况,却见风雨军已经基本扫清了战场,皇甫世家的军队在主帅皇甫华逃逸、自身又连续苦战一天一夜之后,终于支撑不住而全线崩溃了。整个战场如今全部被风雨军所控制,一队又一队衣衫褴褛的皇甫世家的军人交出了武器成为了俘虏,他们中有部分人脸上愤愤不平,然而更多的则是漠然甚至如释重负。 皇甫世家彻底败了! 梅文俊知道这场战争结束了——至少是对风雨军而言。 已经失去争霸能力的家族,在未来的日子中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尽浑身解数来争取相对较好的生存条件,以便延续家族的生存——然而这一点只能够取决于包括风雨军在内的周围强藩的态度,以及实力彻底削弱的家族是否能够有效弹压住内部的分裂以及原先臣服盟友、附属的乘火打劫。 只不过,这一切应该和自己无关了吧! 年轻的将军有着这样的觉悟。 “风侯好意心领,可惜文俊深受家族大恩,绝无背叛之理,唯有头颅相谢,只是这些将士无辜,但求风侯能够开恩!” 梅文俊的话异常平静。 “愿与将军共生死!” 未等风雨开口,只听见身后的八百壮士异口同声的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显然毫不犹豫的摒弃了可能的生路。 “好一个梅文俊!好一群壮士!” 看到梅文俊坚定的眼神,看到八百壮士无畏的战意,风雨苦笑。 只有这样的名将,才能够拥有这样一群无论刀山火海也誓死相随的战士。 这样的战士,风雨他也有,所以他清楚要让自己的部下做到这一点是如何的困难。这不仅是需要身为主君能够打胜仗,更需要一种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和日常言行中表现出的自律和道德。 “放行!” 风雨让开了道路。 这样的名将,这样的壮士,是无法收买的,而与之作战,势必会平添己方无数的伤亡——风雨不愿意自己麾下这些同样忠勇的战士面临如此的危险。 “多谢!” 没有想到风雨竟然会如此做,梅文俊在经过风雨身前的时候停了下来低声说道,言词中透着恳切。 “文俊将军,此去若巴蜀不能相容,风雨这里随时扫帚以迎!” 当梅文俊的背影即将逝去的时候,风雨突然纵声高呼道。 梅文俊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应,只是率领着他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坚定而从容的离开战场,朝着夏州的方向走去。 “风侯,放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啊!” 身旁的金岑不理解风雨为何会放梅文俊离开。 “如此名将,怎能死于风雨之手!” 风雨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目光始终都紧盯着梅文俊远去的方向。 也许,让梅文俊留在这个战场上,才是给他最好的归宿吧! 突然,风雨涌出了这样的念头,清楚自己将做什么,梅文俊又将会面临什么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了忧伤,还有无奈。 相对于被梅文俊掩护着撤退的皇甫华,和被风雨放行的梅文俊,皇甫世家的另一位重要人物皇甫风的运气显然差了很多,因为此时他正被洛信洛大将军帮在了马后跌跌撞撞的踉跄而行,丝毫没有半点圣龙帝国门下省侍中的风采,有的只是那说不出的狼狈。 和皇甫大公子不同,在风雨军开始进攻的伊始,皇甫风就立刻明白处境不妙,因此迅速集合了周围的兵马试图挽回局面。 只是洛信的冲锋摧毁了他的努力。 洛信这一年来的运气也实在很不好,又是兵败又是受伤,好不容易回到圣龙养好伤可以打仗了,却立刻因为贪功妄进而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差点导致风雨军的惨败,为此被风雨好一顿痛骂。 对风雨一向服服帖帖的赤狮军统领,自然不敢对风雨有什么怨言,只好将满骨子的劲憋足了,准备在这场战役中好好表现,顺便也出出心中窝着的鸟气。 因此,洛信主动请缨担任了先锋大将。 因此,皇甫风遇着了洛信。 和统率大军兼顾战略大局不同,仗着一股子蛮劲的冲锋陷阵倒是非常适合洛信的性格,更何况整个战略大局已经在风雨统筹部署之下早就成了不败必胜之局。 所以,洛信的冲锋非常顺利。 勇猛无畏的赤狮军统领,身先士卒的冲杀上前,面对的却是在火炮的轰击中惊魂未定、损失惨重的对手,自然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 风驰电掣的骑兵很快冲散了皇甫世家的大军,而步兵的跟进巩固了骑兵冲锋的战果,风雨军很快实现了战术分割,并且占据了对整个战场的掌控权。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原本还希望能够挽回局面的皇甫风明白了皇甫世家已经在劫难逃,因此很快和皇甫华一样放弃了指挥大军的努力,只是毕竟经历过很多阵仗的门下省侍中,倒没有像皇甫华那样精神崩溃,他非常务实的率领着一队亲兵且战且退,耐心的寻找逃命的机会。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太糟了,或者说洛信的运气开始转好。 两者运气此消彼长的结果是杀得兴起洛信幸运的遇见了鬼鬼祟祟希望逃离战场的皇甫风,而费尽周折好不容易避开了风雨军主力围攻眼看就要脱离战场的皇甫风,却异常倒霉的撞上了在战场上杀过了头,因此正不得不勒马转向准备重新杀入战场核心的洛信。 相遇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洛信俘虏了这个皇甫世家的核心人物。 尽管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捕获皇甫风仅仅是一个非常意外的小插曲,但是摆到了风雨面前,却成为了一件必须谨慎考虑的政治事件。 “一刀砍了!” 说这样话的当然是洛信,幸好没有人会对赤狮军统领关于军事以外的话进行认真的考虑,因此这个建议自动无效。 “门下省侍中位列三省六部重臣,与尚书令同,乃天子钦定的朝廷要员,必须妥善安置,不可轻慢!” 忠于朝廷正统的清流派无疑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罢了!” 蒙璇则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代表了绝大部分将领们的意见。这些沙场上绞杀的勇士,显然更为感兴趣的是如何纵横驰骋、克敌制胜,对于权力场上的勾心斗角则即不懂也没有什么兴趣。 不同于这些文官武将们多少事不关己的意见,血衣卫统领魏廖却积极得很多,没有及时获知燕南天和皇甫华秘密联盟和突然攻击,是这位风雨军情报系统最高首领最大的耻辱,所以他非常有兴趣查清幕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甫风死了!” 然而,血衣卫统领的运气显然也差了很多,由于当时全军忙着收拾战场无暇过问而被风雨下令暂时软禁军中的皇甫风,居然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后死了。 “真的是自杀吗?” 魏廖冰冷的眼神望着验尸的仵作,让被询问者全身颤抖,冷汗淋漓。 在西北人们早就达成了一个共识:相对宽松的舆论环境让大家可以不害怕最高统帅风雨,可以随便议论风雨军中的任何一名将领和官员,唯独不能够招惹那些神出鬼没的血衣卫,至于那个血衣卫统领自然更是恶魔中的恶魔。 这个效果是风雨和魏廖共同的杰作。 一个政权需要有一个温文尔雅的明星来招揽人心,然而也同样需要一个铁面无情的魔王来震慑子民。恩,可以让人舍身亡死的效忠、真心诚意的拥戴;威,则警戒着人们心中的贪欲,震慑着潜在的罪恶。 魏廖就是这样一个魔王——至少在风雨军上上下下将士和百姓的心中。 皇甫风的死因很简单,战场的临时营地目的只是暂时性的收容一些战俘,因此非常简陋,仅仅是就地搭起的帐篷,免不了地上有一些棱角犀利的石块,以至于这位至今拥有着圣龙帝国门下省侍中并世袭王侯地位的皇甫世家的要员,就是这样脑袋撞在了其中一块大石头上死了。 由于皇甫风的地位特殊,所以在安置他的时候特意给了他一座单独的营帐,而不是和其他战俘混杂在了一起,因为如今反而很难说得清楚到底是这位皇甫大人突然想不开自己撞到了这块石头上,还是有人潜入进来加以逼死。 “这段时间有谁进来过?” 魏廖背负着双手,扫视着那十几名负责看守的士兵。 没有人回答。 “啊!” 挥手之间,一名士兵毫无预兆的被一剑穿心。 动手的是夜雾。 在玉门关养好上之后,这个前崆峒派的弟子被调到了魏廖的身边。 也许是经历过了生死的煎熬,又或者是参加了残酷的杀手集训,夜雾的出手非常冷酷和稳健,全然不在意这么挥手之间结束的是一条生命。 “这段时间有谁进来过?” 血腥过后,血衣卫统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重复刚才的问题。 没有人回答。 同样的情况发生了,又一名士兵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幸存者开始战栗,甚至有人哭泣。 “魏统领,风侯召见!” 对于幸存的士兵们来说,这个时候进来的金岑,简直就是救命的父母,连带着自然也要对风雨感激涕零。 冷冷的凝视着金岑很久,魏廖方才淡淡的说了一声“遵命”。 “就这么结束了吗?” 当良久之后终于等到魏廖从风雨卧榻的马车上出来——这里也是风雨在战场上的临时指挥部,夜雾有些怀疑又有些不甘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你会问这句话,只能证明你还不够成熟!” 血衣卫统领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是这句话却足以让年轻人羞惭得满脸通红。 圣诞节愉快,这个星期天也就是28号,雨过天晴将和魔法学徒的蓝晶,缥缈之旅的萧潜在出版社的安排下在上海的季諾美食精緻餐廳2樓——上海市成都南路158號(靠近淮海路伊勢丹商廈)举行一个书友会,有空的朋友不妨前往聚一聚。 第七章凉城的危局 若干年后有很多人指责风雨有时候太过于心软,尤其是这一次皇甫风可疑的死亡居然没有追查到底,分明是一种姑息养奸的做法,但是一直跟随在风雨身边的金岑却明白,此时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根本就没有闲裕来庆祝自己刚刚获得的胜利,当然也更没有时间、精力和兴趣在当时那个极其微妙的关头来处理这么一个有可能引发无法控制的后果的皇甫风死亡案件。 一切源于锦州的失守。 南线大捷之后的风雨军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地步,事实上还面临着比战前更为严峻乃至于存亡一线的局面。 “白起将军前日遇刺重伤,无法指挥作战;接替指挥的耶律统领则一时轻敌,被燕家军诱出城池遭遇伏击而损失惨重。燕家军旋即乘胜追击,陈良叛变开城,以至于锦州防线全面崩溃,于昨日夜晚失守。我军损失三万余人!” 当金岑汇报东线战况的时候,风雨刚刚坐到自己专属的马车上准备离开这个已经取得了辉煌的战场前往凉城,所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唯有目瞪口呆的愣了半响,简直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以来,锦州都是至关紧要的军事重镇,经历了呼兰人的南侵、庞勋的造反和燕南天的威逼,都始终未曾陷落。此次风雨之所以统率主力先行解决皇甫世家,除了因为想充分利用皇甫世家内部斗争和皇甫华贪功冒进制造取胜良机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考虑到有锦州作为风雨军防线的前沿,无论如何也能够把燕家军多拖住几天,却万万没有想到仅仅这么几天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失守了。 这不仅让风雨一时间无法接受,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整个风雨军的士气。 看来以后还是少自己咒自己得好! 风雨有些无奈的苦笑。 说起来也是很有讽刺意味,风雨为了诱使皇甫世家的大军出动,故意显示锦州城有不支的迹象,甚至还装模作样准备退往凉城进行决战,却没料到皇甫华倒真是上钩了,然而这一切居然也真的全部应验了。 只是,这次锦州失守,对手先后用了刺杀、伏击、收买,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怎么看都是有了周密的部署谋定而后动,难道燕南天之所以敢冒着两线作战的风险对自己出兵,就是有这样的凭持?这样的凭持是到此为止,还是更有厉害的后招? 风雨突然想到了当初庞勋和燕南天先后攻破圣京的典故来了,心中突然平添了一丝不详的感觉。 “为今之计只有让秋里将军率军策援拖住敌军了,还请风侯速返凉城稳定大局!” 在所有人中最保持镇静的还是李中慧,虽然她并不懂得军事,但是却非常清楚在这个非常时期,必须要让风雨发挥他名将的魅力来稳定军心、掌控大局。 果然,风雨在李中慧的提醒之下,顿时身躯一震,明白现在自己的一言一行对于全军的影响异常重大,因此立刻收敛了心情,冷静的下令道:“传令尚兴将军率碧蛇军留守岚堡监视夏州,其余兵马随我返回凉城!” 说着,在风雨挥手之下,负责驾车的钟进立刻扬起了马鞭,车辆绝尘而去,牵动着整个大军加速向凉城行去。 “秋统领与敌接战,未果,退三十里!” “燕家军渡过渭水!” “先锋燕耳距离凉城不足百里!” 虽然战场距离凉城不过一天的功夫,然而一路上,一道又一道的战报如同雪片般的送来,没有一道是让人放心的,而最让风雨感到恼火的则是来到凉城城门,却发现大批百姓惊惶失措的收拾家当准备向西逃难。 “谁让这些百姓离城的?” 原本心情就不好的风雨,看见了这样的情形更是怒不可歇。 “百姓无辜,欧静见战事紧迫,故而擅自让百姓离去,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欧静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回答让那些战战兢兢的凉城官员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风雨一时间发作不得。 “妇人之仁!” 风雨恼怒的在心中嘀咕了一声。尽管欧静在风雨军中地位特殊,但是百姓离城的举动对于军心士气实在是很大的挫伤,影响也非常恶劣,让风雨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如何处理欧静的这个擅作主张。 “哼,百姓可以避难,但是官员将士平日坐食俸禄,如今危难之际绝对不能畏缩退让,必须严令杜绝,必要时候可以杀一儆百!” 正在此时,却听李中慧冷冷的说道,将原本已经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重起来,话锋所指自然是欧静无疑。 “妹妹放心,凉城上下官员全部在此,誓与凉城共存亡!” 欧静缓缓的说道,虽然她语音柔和,但是双目紧紧盯着李中慧,言语里也针锋相对,不见半步退让,和往日柔和忍让的风格大相径庭,却也正因为如此,更显得其态度的坚决和强硬。 “好了,有什么事情回府中再说吧。你们都上车!” 风雨微微皱眉,傻瓜也看得出来在自己前往高唐筹划远征的期间,这两个女人一定出现了正面的交锋,因此关系极度紧张,虽然风雨非常好奇李中慧究竟作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一向好脾气的欧静反应如此强烈,不过他的理智还是忠实的告诉自己聪明的办法自然是暂时丢开这件事情,至少也不能够在这样微妙的时刻,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暴露风雨军内部的矛盾。 欧静和李中慧也省悟到了这一点,虽然不是非常情愿,终究还是听话得上了风雨的马车,这让风雨突然觉得自己乘坐马车除了能够省力之外倒还是有很多用处的。 不过风雨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尽管一般的理解而言,和一个绝色美女共坐一车就已经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了,和两个同样天香国色的美女同处自然是更加妙不可言。可惜亲身经历的事实为风雨痛苦的否定了这种简单的叠加——尤其是如今夹处在两个明显有敌意的美女之间。 风雨越来越好奇李中慧究竟作了什么惹闹了欧静,以至于现在令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一个是恩爱结发的妻子,一个是让他尊敬并且还或多或少带着一些暧昧情愫的佳人,如今两个美丽的女人却一左一右坐在了他的身边,却彼此之间流露着深深的戒心。 面对这样的情形,让一向在战场和政坛无往不利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此时也如同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的坐立不安。 幸好这样沉闷的气氛很快被金岑打破了。 “燕家军逼近黎仓!” 一道战报让车内的三人同时震惊的“啊”了一声。 黎仓是风雨军囤积粮草的一个重地,风雨军至少有三成的粮草积放在此。原本它位于凉城的西南,是非常安全的后方重地,只是锦州攻破之后,风雨军的防线顿时出现了极大的漏洞,加上风雨又调集了主力进攻皇甫华,东线兵力局促,一时间竟然被燕家军绕到了后面来。偏偏如今风雨军正在从南线赶来的路上,部队尚未到位,而且还疲惫不堪,仓促之间能够抽调的兵力不过是沧海一粟、杯水车薪,根本就于事无补。 “必须命人立刻烧毁粮仓!” 李中慧皱眉说道,虽然黎仓的粮草富庶,烧掉实在可惜,对于风雨军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然而再怎么说也总比伺狼以血、落在燕家军手中来得好。 风雨有些心痛的点了点头,却心有不甘的回头向这段时日一直负责内政的欧静问道:“黎仓现在还有多少储备!” “除了已经运走支援风侯远征印月的部分,剩余部分以及因为皇甫世家出兵而中途折返的粮草,应有百分之六十的仓库全满。欧静建议可以先让附近军民尽可能自行取走,实在不行再烧毁也不迟!” 欧静回答道。 “妙计!” 风雨赞许的点了点头。打了这么多年仗,风雨深深知道粮草的宝贵,李中慧烧毁粮仓的建议虽然干净利落,也反映出妻子的果决,然而终究是一大笔财富的白白损失,考虑到风雨军日后的发展,这样的处理绝对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能够如欧静所言让军民自行取走,虽然对风雨军来说依旧是一大损失,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再怎么说都好一些。 即便是李中慧,虽然有些反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建议相对来说比自己的更加划算,加上这段时日她放手了风雨军的内政,一时之间也无法想出更好的方法来。 反而是原本在马车旁边策马而行的蒙璇,乘着风雨等人的讨论不知何时也遛了进来,突然插嘴发言,从军事的角度反驳道:“可是,我军暂时已经无力阻挡了!” “应该还是有办法可以舒缓一下的!” 风雨有些贪婪的嗅了嗅车内女人们的芬香,幸好马车宽敞,三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凑在了一起倒也不见得拥挤,反而是平添几分绮丽的氛围,只可惜如今军情紧急,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为了自己的基业和小命着想,全然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念头。 只见风雨军的最高统帅认真的思付了半响,说道:“立刻组织城内和附近军民抢搬粮草,同时让苏伦调集五个营的青龙军协助防守黎仓,尽可能的争取时间。小璇,你立刻统率近卫军和所有目前可以调集的骑兵,从侧翼发起反击,切断这支燕家军的后路,我倒要看看燕南天还敢不敢不顾一切的进攻黎仓!” “可是如此一来,凉城岂不是完全空虚了?” 蒙璇有些犹豫的问道。 “没关系!” 风雨胸有成竹的说道:“虽然锦州攻破,令我军首尾失顾,但是我军在北面的延城、伦玉关都驻扎着重兵,随时都可能出击切断燕南天的补给线,再加上秋风军和黑狼军余部的节节抵抗,相信燕南天还不敢也不能抽调出足够的兵力进行长驱直入的突击,更何况有我风雨在,凉城还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 风雨说这话的时候自信满满,不仅是不懂军事的李中慧和欧静松了一口气,即便是蒙璇虽然觉得不妥,一时间却也情不自禁的得到了莫大的信心,无法出言反驳,只好挠了挠头,有些不甘的离开马车,自行召集骑兵去了。 “管他什么神仙菩萨,万万保佑能够让风雨渡过这一个难关!”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测心术,以至于三个能力各擅千秋的大美人,全然没有想到如今大言不惭的某人实际上却心虚得很。 风雨很清楚,如果燕南天真的有足够胆略派一支精锐部队不顾一切的挺进,那么自己恐怕还真是只能够丢下凉城逃跑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风雨总是有着一个很强烈的感觉,燕南天不会这么做。 之所以不会这么做,固然有他自己刚才为了安慰三个美女而对当前军事形势的分析,更重要的是风雨敏锐的感觉到燕南天此次出兵凉州,除了因为急需粮草和害怕风雨军坐大之外,恐怕还有他自信能够胜券在握的王牌在内,否则以燕南天的能力和谋略,绝对不可能如此目光短浅,两线全面开展。 陈良的叛变和锦州的失守,无疑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风雨的猜测,而且风雨预感到这将仅仅是开始而绝非结束。 精锐之师长驱直入是一招妙棋也是一招险棋,如果没有其他更妥善的好方法的话,对于像风雨和燕南天这样的名将来说,自然会放手一搏;但是兵行险招向来是用兵家慎之又慎的选择,如果有更好更稳妥的选择的话,以燕南天的能力无疑是会毫不犹豫放弃的。 所以,风雨认为燕南天应该不会出兵直接进攻凉城,而是会用军事上的稳扎稳打配合暗地里的奇谋来进行。 于是,在无法掌握对方还有什么厉害王牌的情况下,风雨索性也打破常规,不按常理出牌,希望的就是打乱对方的部署。 当然,风雨知道这仅仅是自己的一个感觉,没有任何的道理进行支持,万一感觉失误,万一燕南天并没有什么更厉害的王牌并且敢兵行险招的话,那么就是满盘皆输,不但凉城会失守,甚至自己也有可能会被抓住成为阶下之囚。 然而,如果不敢冒险就不是风雨了。 风雨军今天的成就,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风雨这位杰出的统帅在运用敏锐的眼光判断、缜密的思维筹划的基础上冒险的结果。 事实上,风雨对自己冒险的部署并不是非常担忧,因为这种在缜密思维之后的行动,与其说是冒险倒不如说是一种胆略,让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真正感到不安的,还是燕南天敢如此不顾一切向自己开战所倚仗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风雨的脑海中总是想起去年夜雾向自己转达的天池剑宗带剑传人袁紫烟的话——“小心朋友的背叛!” 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一开始并没有引起风雨足够的注意,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这从来都是以懒散而自豪的青年一贯的作风,只是陈良背叛、锦州失守的噩耗让风雨不得不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袁紫烟袁大仙子的话应该不会空穴来风。 陈良虽然跟随自己创立了风雨军,但终究不过是适逢其会,他原本是大将军卓不凡的侍卫,后来是锦州太守林仁山的女婿,再后来则是接任了锦州太守,充其量不过是和风雨军有很大的渊源,应该绝对算不上是自己的朋友吧! 那么应该小心的朋友究竟是谁? 朋友究竟是一种泛称,还是一个特指? 风雨有些不敢往下想,过去落魄固然很少有人愿意和自己结交,如今发迹由于高处不胜寒,心中也多是充满了猜疑,巴结的人有,崇拜的人有,唯独能称得上朋友的实在少之又少。风雨实在不敢想象究竟是哪个令自己的深深信任的人会来背叛自己。 “风侯,侯府到了!” 就在风雨思绪万千的时候,马车进入了西北最高军政长官的府邸——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府。 “带我去见白将军!” 风雨下了马车,第一句话就是如此。和圣龙帝国的传统不同,风雨修建的定凉侯府绝非为了自己一个人居住,而是可以说整个风雨军高层文官武将们居住群的总称,在风雨看来这样既可以拉拢和高层官员们的感情,又方便公务的办理。 正是在这样的制度之下,作为风雨军中仅次于风雨、秋里的三号人物白起,在被护送回凉城之后,自然而然的被安置在了定凉侯府中养伤;而风雨一回到此处,也理所当然要去看望一下自己麾下的重臣。 “白将军现在的伤势已经好转,只是正在昏迷之中!” 来到白起休养的房间,负责诊治的医生赶忙汇报道。 “嗯!” 风雨望着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白起,神智早就发散了开来,也没有怎么理会医生的话语,而是再次不由自主的将这次锦州失守和圣京的变故联系起来。 这两年圣京两次易手都和暗杀、收买有关,这一次锦州失守也同样是因为陈良的反叛和白起的遇刺,这让风雨越想越觉得不安,仿佛心中总是有着一层排解不开的阴影。 “让玄狐堂出动!” 走出白起的房间,风雨轻轻的说了一句,只有身边的魏廖听见,这位一向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血衣卫统领,此时却身躯一震,略带着焦急的说道:“还请风侯三思!” “玄狐堂”是在风雨发现“西门”的存在之后而秘密建立的,招集了很多武林江湖的高手,专门作为风雨军高级将领和官员的护卫。只是由于当时风雨正在印月战场上作战,而后方主持风雨军军政的则是李大小姐,所以这个秘密系统虽然名义上是在血衣卫的体制之下,实际上则一直被李氏家族所控制,由于一旦运作的话,“玄狐堂”在履行护卫职责的同时,实际上也就成了专门监督高级将领和官员的一个十分有效的机构,而控制“玄狐堂”的李氏家族的势力将会进一步扩大,因此血衣卫统领魏廖一直是动用“玄狐堂”坚决反对者。 风雨略略皱了皱眉头。 内部权力之间的制衡原本就是他风雨的杰作,而且也行之有效的限制了麾下那些将领和官员们的特权,避免了有人权力过大而产生不该产生的欲望和行动——这也正是身为主君应该履行的一个重要职责。但是在目前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时候,还眼见自己的这些倚为肱股的重臣依旧勾心斗角,却让风雨这个始作俑者多少也有些头疼。 此外,虽然风雨对运作“玄狐堂”可能导致李氏家族的力量更为强大也有些担忧,但是他更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将领们还没有打仗,就统统被对手给废掉了。 “事急且从权吧!” 风雨军最高统帅这样回复自己的亲信。如此作为也是去年对呼兰仓促实行“汉月”行动的后遗症,事实上由于血衣卫在“汉月”行动中损失惨重,实力大打折扣,目前已经无法承担抵御“西门”或者类似的秘密组织的重任了。 暗杀,从来难等大雅之堂,更无法改变整个战略大局,扭转时代潮流的大势所趋,然而同时也无法否认十步杀一人的布衣之怒,对于局部的影响却终究是十分巨大的。 真是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 “汉月”计划的制定和决策者,面对如今己方也同样遭遇的类似的暗杀行动,心中唯有苦笑。 第八章印月战场 正当风雨军面对燕家军的进攻处境维艰的时候,如火如荼的印月战场此刻也进入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挥剑斩敌酋,沙场搏功名!如此快哉,方才不负人生一世!” 风雨军中最年轻的都尉李逸如在横渡月河的时候,击剑而歌,豪气冲天,一时间传为军中佳话,令远征军士气大振。 李逸如是幸运的,尽管他的整个计划非常冒险——一旦渡河的企图被对手发现,掌握着水面完全控制权的麦坚舰队势必会给远征军以毁灭性的打击,然而圣龙历七五六年十月这段时间里,这位少年将领却成功的运用声东击西的谋略,调度了麦坚舰队主力的吸引力,自己的突击主力更是以罕见的幸运躲过了舰队的巡逻,顺利通过日河、月河,再次踏入阿育王朝的中央邦——虽然其间有好几次,行军的部队差点和阿育王朝以及麦坚的军队擦肩而过,形势非常危险。 为此,后来发觉李逸如已经避开自己舰队封锁的麦坚人带着或多或少酸味和无奈的给了李逸如一个雅号“幸运的李”。 “幸运的李”也的确非常幸运。不仅顺顺利利的渡河,更因为阿育王朝军事将领的人事变更所造成的一系列军事部署的变更,让李逸如自己都意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等待着他。 事实上,就在最近的两个月内,曾经让风雨感到麻烦并最终迫使风雨的第一次远征功败垂成的阿育王朝军统帅巴巴拉正好返回居萨罗城养病,老将军波拉斯王公则因为直言不讳得罪了阿育王宠妃金姬而被削去了兵权赋闲在家,反倒是当年自以为是以至于丢失了居萨罗城的芨多因为讨好了金姬,再加上当初阿育王反攻居萨罗城时射杀尼国迦叶王子的功勋,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阿育王朝的统帅。 这个任命很快就被证明对于阿育王朝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 没有人能够否认被称作为阿育王朝第一美男子的芨多在交际方面的长袖善舞,而芨多的个人武功和学识也算在水准之上,这样一个出身于皇家的尊贵王爷,如果出没于社交场合,那一定是一个非常优秀并且瞩目的明星,然而残酷无情的战场却显然会最大限度的惩罚作秀和狂妄的一方。 由于过分迷信麦坚舰队对日河、月河的封锁,以及为了实行东线大反攻以收复失地来彰显自己的功劳,芨多掌握军权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废除了前任统帅巴巴拉郡王的部署,将主力全部拉到了东线,一心准备进攻,造成了中央邦的极度空虚,广袤的大地除了印月城留守的禁军之外,几乎没有一支象样的军队了。 于是,当李逸如率领远征军踏上了月河对岸的土地时,他惊讶的发现对手显然没有吸取教训,所有的土地几乎都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刚刚丰收上来堆积如山的粮草更是任凭掠夺,情形比第一次远征更为有利。 “向南进攻,拿下印月城,用阿育王的王冠向伟大的风侯进献胜利的佳酿!” 意识到自己的冒险获取了远比预料更为硕大的成果之后,李逸如强忍住激动,向部下下达了进军的宣言。 李逸如的话在全军如同旋风一般的注入了强心剂,引起的是建功立业的渴望和追求荣誉的疯狂。 十月的土地到处都是丰收的果实,没有足够军力捍卫的城市和乡村成了远征军狩猎的天堂,来自圣龙、高唐、尼、丹、锡乃至更西面各国的男人们,在军功、荣誉、财富和女人的刺激下,挥发出旺盛的精力,短短两天工夫就将中央邦北部的土地席卷了一遍。 不同于风雨的第一次远征,由于此次出击的初衷是为了打破军事僵局和尽可能的削弱阿育王朝的实力,所以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军队如同蝗虫一般清扫着沿路,采取的是最大限度的破坏。 “不是要南下攻取印月城吗?” 担任先锋的褚频是少数没有被疯狂掠夺和破坏迷失了理智的将领,他很快发现大军前进的方向并没有如李逸如所宣称的那样为了攻占阿育王朝心脏印月城,甚至连阿育王朝在中央邦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居萨洛城也不闻不问。 “虽然阿育王朝的军队不堪一击,但是阿育王毕竟是差点统一了印月半岛的人物,他麾下的禁军更是阿育王朝最精锐的部队,更何况作为阿育王朝的政权中心,印月城坚固难攻,我可不想白白的消耗这些英勇的将士。” 尽管这段时日李逸如的权威日重,但褚频毕竟是同龄的好友,又是如今远在异域不多的能够与之交谈的对象,所以少年都尉还是有些得意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敌人随时都有可能调整过来!” 老成持重的少年向自己的同龄人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就是要让对手出动,在野外和我决一胜负!” 李逸如指着营帐内的沙盘傲然说道:“你看,根据当初风侯和麦坚人的协议,阿育王朝南部的三个邦已经被并入了南印月王朝联盟的版图中,失去了哥鲁邦的西面面临着大食帝国的威胁和锡克教的独立,而日河、月河沿岸又一直处在战乱之中,因此真正能够支撑阿育王朝继续作战的物质力量目前主要集中在了中央邦。摧毁中央邦的财富,就可以彻底摧毁阿育王朝的作战意志,从而可以迫使阿育王朝在谈判桌上进行最大限度的让步,令我军获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军的目标不是居萨洛,也不是印月城,而是中央邦所有富庶的土地。” “你疯了!” 褚频被李逸如疯狂的设想惊呆了。因为军功刚刚被提升为校尉的年轻人,虽然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但绝对还没有具备和他同龄的少年都尉那种将军事结合到政治战略大局中去的高瞻远瞩,因此他无法理解好友的宏图伟略。 “这违背了风侯和大食帝国联手合作的意图,而且还会让我军在没有后方没有补给的敌占区疲惫作战,别忘了几乎这块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少年校尉只能如此反驳着自己同龄的上司。 “此一时彼一时!” 李逸如不以为然的说道:“风侯的计划更加宏伟壮阔,目的是为了彻底解决印月半岛的问题,然而由于燕南天和皇甫世家的联盟,让我们失去了这样的机会,我们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打垮阿育王朝,让掌握了大陆的阿育王朝向我们屈服,从而让掌握了河流海洋的麦坚舰队无用武之地,最终重新对印月半岛进行势力划分。 再看看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出于利益的考虑,大食帝国的军队绝不可能贸然出动和我们合作,他们在等待着我们的胜利或者失败,从而决定他们的动向,这就是政治,所以在我们能够让那些大食人感觉到出兵会带来好处之前,根本无所谓和大食帝国的合作。 补给也没什么问题,别忘了现在是丰收的岁月,每一块土地都有着丰富的粮食,每一座城市都是我们的补给站,在中央邦辽阔而富饶的土地上,我们根本不必要担心没有粮草作为补充,战争本身支撑着战争! 至于当地的居民就更无所谓了。每一块被征服的土地,都有着顺从的人、反抗的人和沉默的人,我们要做的只是用最严厉的雷霆镇压反抗的人,用温和的怀柔安抚顺从的人,而这两种手段和两种手段的结果将会成功的让占据人群绝大多数的沉默的人选择继续沉默或者变成顺从。” 少年的话语中已经超越了一名军事将领思考的范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对于整个战略大局的勾画。 “阿育王的禁军怎么办?东线阿育王朝的主力回援怎么办?阿育王朝辽阔的土地上那些密集的人群一旦被动员起来,我们又怎么办?” 褚频冷静的反问道。 “我正等着脱离了麦坚舰队保护的阿育王朝的主力和我们进行野外决战!至于阿育王的禁军根本没有放在我的心上,阿育王已经老了,而且被温柔乡耗尽了锐气,一个迟暮的英雄无论曾经有过多么辉煌,如今也无足轻重了,所以只要我们不进攻印月城,同时又对印月城时刻保持压力,阿育王的禁军就只不过是保卫那昏庸的君王和怯懦的贵族的护院家丁而已。印月人和圣龙人不同,他们原本是分裂的小国,本就没有国家社稷的观念,又笃信逆来顺受的佛教,还有奴隶和种姓制度产生的巨大矛盾,所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这么快就大规模的发动起来抵抗,不会严重影响到我们现阶段的战略目标!” 李逸如胸有成竹的说道。 “将领们反对怎么办?风侯会同意你的想法吗?” 处于朋友的立场,始终感到忧心忡忡的褚频,还是尽可能的提出计划实施的困难之处。 “军令如山,无论谁敢以身试法,我都不会轻饶!” 少年都尉脸上现出了一股凛冽肃杀之气,让褚频情不自禁的心中一寒,突然发现曾经的好友如今和自己恐怕已经在无形中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幸好,李逸如的杀气只是转瞬即逝,重新恢复了原本熟悉的神情,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褚频:“其实,渡过日、月河出击中央邦,重创阿育王朝迫使阿育王妥协的战略大局,正是风侯的构思!” 说着,刚才还自信狂傲的少年流露出了恭敬和崇拜的神色。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风雨虽然没有亲自参与第二次远征印月,但是在李逸如心中却始终都感受到风雨对整个战略大局的影响和指导。 的确,在当代的圣龙,也许还存在和风雨的军事天赋不相上下的人才,但是能够对军事、政治、外交、经济、文化全盘综合考量,并且结合变化的实际情况随时都能做出最切实可行的战略部署的,恐怕非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莫属。 ——这也是李逸如最仰慕风雨的地方。 李逸如万万没有想到,正当他所崇拜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在凉州果断采纳欧静的方案让百姓自行搬运粮草以免落入敌人之手的时候,远在印月半岛的对手之中竟然也有人不谋而合的想到运用这种方法来对付远征军以战养战进攻阿育王朝腹地的战略。 “对不起,巴巴拉郡王!伟大的阿育王不能够同意您的建议,粮草和财富都属于忠实于阿育王的臣民们,王朝的军队有责任和义务来保卫他们的财富,而不是让那些贱民自行取走,这会损害那些高贵、忠诚的子民们的利益,让他们伤心和失望。” 可惜,和风雨断然采纳不同,阿育王的特使韦朗达来到居萨罗城传递的是截然不同的决断。 “损害?让他们伤心和失望?难道被圣龙那些强盗掠夺走,他们就不会受到损害,就不会感到伤心和失望吗?” 巴巴拉有些激动的说道。虽然鉴于目前阿育王朝的地方是由那些贵族和王公大臣的领地所组成,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在意料之中是会毫不犹豫的捍卫自身利益,坚决反对自己提出的让民众自行分配财物的建议,可是真的面对如此事实,这位被誉为阿育王朝后期擎天支柱的郡王最终还是忍不住为那些大人们的鼠目寸光而愤怒。 “巴巴拉郡王,所以国家的安危和臣民们的利益,就要靠您来维护了!伟大的阿育王已经命令芨多王爷迅速回援,同时任命您负责招募北方的战士,波拉斯王公负责招募南方的战士,建立新的军团共同抵御这些强盗们的入侵!还望巴巴拉郡王以国家为重,万万不要推托!” 韦朗达彬彬有礼的说道。作为一名使者,他确实拥有水准以上的能力,常年的宦海生涯锻炼了他官僚所特有的漠然和迟钝,这种面对实际问题毫无裨益的冷静和从容,倒是颇能够让毫不知情的人们感到宽慰和安宁。 不过这对于巴巴拉丝毫无效。 “我要亲自去见阿育王!” 巴巴拉强忍着情绪的躁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对不起,伟大的阿育王正在养病,不见外客!而且伟大的阿育王有令,形势紧迫,希望郡王就地组建军团,莫要耽搁!” 韦朗达的礼节无可挑剔,然而语气却不容商量。 养病?是躲在温柔乡里不出来吧! 巴巴拉有些激愤的想道。阿育王沉湎于金姬的美色之中不能自拔,甚至无心处理朝政的传言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金姬,这个当年被阿育王的手下败将——一个亡国之君为了保全性命而进献的礼物,原本仅仅是渲染阿育王赫赫战功的一个纪念品,如今却成了左右整个王朝命运的强者,恐怕是那些战功彪炳的功臣元勋们始料不及的吧! 让忠心耿耿的前居萨罗城主最为痛心的莫过于曾经英明神武的阿育王,如今却倒在了石榴裙下,温柔塚成了英雄墓,曾经令天下震惊的王朝也因此摇摇欲坠。 “圣龙人的远征军放过居萨罗城不打,目标非常简单,那就是乘目前我军部署空虚的实际,力图最大限度的破坏中央邦的生产力,令王朝后继无力,难以维系作战,从而被迫屈服。因此唯一的应对之策,不是匆匆忙忙的在居萨罗这样的前线招兵买马——这样做时间太仓促并且反而会因为居萨罗兵马过多以至于招惹来原本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精力的敌人,而是应该利用战争在我方进行的有利条件实行焦土政策,让这些异域的远征军食无粮、马无草,士气崩溃,最后再从广阔纵深的后方召集兵马进行决战。 当然,这样的战略势必会造成相当巨大的损失,为了弥补损失、保全国力,则藏富于民乃是上上之策。分散财物于民众,既可以减少王朝的损失,施恩于民众,又可以令贼军陷于绝地,如若贼军强行于民间收刮财物,更可以激起民众反抗,令其犹如坐于薪火之上,四面受敌举步维艰!” 巴巴拉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自己希望呈献给阿育王的建言,这是他在听说风雨军成功避开麦坚舰队渡过月河之后花费了一天一夜方才整理出来的应对之策,可惜如今却因为一句“伟大的阿育王正在养病,不见外客”而全部作废,这让老成谋国的重臣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郡王不必太过于担忧,芨多王爷的大军在麦坚盟邦的帮助下,用不了两天就可以渡过河来,到时候那些强盗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能是见到巴巴拉神色不好,韦朗达好心的宽慰道。 靠芨多这个白痴吗? 巴巴拉心中冷笑。如果这个花花公子也靠得住的话,那么当初居萨罗城也就不会这么轻易丢失了,而如今又正是这个自作聪明的笨蛋废弃了自己原先的部署,这才让圣龙的远征军如此毫发无损的渡过河来,威胁到阿育王朝富庶然而空虚的腹地。 王朝危险了! 在众人皆醉中的独醒者,的确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然而正因为独醒,因此却又不能不发出发聩的警言——即便这样的警言受到白眼和非议。 “郡王,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卑职这就回朝复命了!” 看见巴巴拉神色不善,再加上目前的形势居萨罗城防卫空虚,自然远远不如拥有十万禁军的印月城来得安全,所以韦朗达打定主意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到时候被风雨军瓮中捉鳖,那可就倒大霉了。 韦朗达早就没有了当初潜入高唐力图建功立业的勃勃雄心了,一想到一年多以前在高唐被血衣卫俘虏的情形,他就不由背心冒汗,幸好当时风雨说要割下自己的耳朵主要是做戏给尼、丹、锡三国客人看,最终还是在自己秘密出卖了印月的情报之后毫发无损的释放回了阿育王朝,但是那过程还真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想起来就胆战心惊。而眼下就更加危险了,由于自己一返回阿育王朝就违背了当初做出的为风雨军提供情报服务的承诺,因此要是再次被抓住的话,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候着自己。 “韦朗达大人,下官有封书信想请大人转交给阿育王!” 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多半没有什么作用,巴巴拉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战略建议交给了韦朗达,希望多少能够引起阿育王的重视。 “哈哈,请郡王放心,卑职一定亲自呈递给伟大的阿育王!” 韦朗达非常恭敬的接过了巴巴拉递交的书信,小心的纳入怀中,暗地里却不以为然,压根就没想过要履行这个诺言,反而有些好笑巴巴拉居然如此不明白形势。 去年从高唐被狼狈驱逐之后,韦朗达返回印月差点被暴烈的阿育王斩杀,幸好花费重金投靠到金姬的门下方才重新被启用,因此这个波折之后让这位原本还算有为的官员终于明白了当前朝中的现实,自然断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帮助巴巴拉,却得罪了力主避战并且极其讨厌波拉斯、巴巴拉等朝中元老的金姬。 “一切拜托大人了。大人曾经亲身前往圣龙,知晓圣龙人的虚实,自然明白眼下局势的严重,还望大人能够以王朝兴衰为重,说服阿育王陛下!” 巴巴拉全然不知道韦朗达心中的算盘。对于这个比他年轻六七岁的官员,他虽然觉得有些虚伪和浮夸,但还是很欣赏对方的才华和能力,因此在当前自己无法亲自前往印月城的情况下,也就只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韦朗达身上了。 因此,一边说着,一向以正值清廉闻名的前任居萨罗城主也从怀中拿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锦囊,悄悄的递给了韦朗达。 “一定一定!” 望见巴巴拉一心为国的认真,以及对于自己的期望,韦朗达突然感觉一阵惭愧和心虚,在随口敷衍中接过了礼物,心里却更加强烈的希望立刻逃离这个让自己感觉分外压抑的地方。当下借口公务在身,心中有愧的使者有些狼狈和仓皇的离开了。 “父亲,这个韦朗达靠得住吗?” 在屏幕后面目睹了这一切的女儿塔丝郡主,在阿育王的使者离去之后,从幕后走了出来,有些不屑的望着使者远去的背影。 “圣龙曾经有一句名言:尽人事,听天命!” 权重一方的郡王有些疲惫的说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堂妹,这句话就是她交给他的。那是一个非常狂热仰慕圣龙文化的才女,几年前甚至不远千里前往圣龙求学,听说还爱上了一个圣龙的年轻军官,可惜后来在路途中遭遇了盗匪而红颜薄命。 巴巴拉受到这个堂妹的影响,也对圣龙的文化有着一定的了解。 在他看来那是一个富庶、温和、礼仪的国度,承受着神明得天独厚的眷顾,这让巴巴拉既羡慕又嫉妒,但是巴巴拉以为正是这种太过于丰厚的眷顾,养成了那个高山对面的民族自大、自私和怯懦,曾经的尚武精神在富裕的生活和奴化的统治下衰退,更由于目前统治层的衰朽带来了分裂和衰弱。 尤其重要的是,纵观历史,所有侵犯圣龙的国家如果胜利了就可以获取丰厚的战争红利,即便失败了只要名义上的俯首称臣也可以让那些自大的圣龙人心满意足,甚至会赏赐丰厚的财富,其中的典型就是呼兰帝国的崛起。 这一切让巴巴拉这些从未离开过印月半岛的官员们感到兴奋,认为在半岛的战争中所向披靡的阿育王能够也应该可以象呼兰帝国那样,进入山那面的土地,享受那里令人羡慕的富裕。 可惜风雨的出现完全改变了巴巴拉的观念。 这个年轻人横空出世,毫无畏惧的挑战着圣龙人的惯性,焕发了整个民族原本以为被丧失殆尽的尚武,用战争及其巨大红利刺激了这个沉睡的民族,爆发出了令人眩目的威力,让巴巴拉终于明白当年圣龙人的另一句一度被人弃置的名言:“犯我圣龙天威者,虽远必诛!” 望着父亲沉思的样子,女儿塔丝郡主也开始想起了自己的心思——因为圣龙远征军逼近的消息。 那……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来这里? 当初那一路上,这个该死的圣龙人虽然很粗鲁,但是很善良。 他阻止了其他圣龙人想侵犯我的企图,就像一个正义的骑士一样。 在生病发烧的时候,他用真气帮我抵御寒冷,那神情真的很温柔。 他听从了我的哀求,没有伤害那些无辜的村民,他的心并不坏。 还有,他被囚禁的时候居然能够如此从容的笑对生死,是不是姑姑所说的圣龙人那种“威武不屈”的品质? 我利用了他的善良,让他和他的部下中了埋伏,还杀了他的朋友,他现在会不会还在痛恨我? …… “塔丝,塔丝!怎么了?” 突然,从沉思中回到现实的巴巴拉,发现女儿神色有些不一样,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的询问道。 “啊,没……没什么!” 塔丝从回忆中清醒,脸蛋微微发红,急忙有些做贼心虚般的支吾着应付了一下父亲,匆匆离去。 啊,我这是怎么了? 塔丝有些吃惊自己的表现。因为巴巴拉膝下无子,一直把她当作男孩来培养,所以从小养成了塔丝郡主巾帼不让须眉的果敢,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去如此强烈的想念这样男人,而且居然还是自己家族和国家的敌人。 不对,我应该恨他! 他现在应该就在那支强盗队伍中吧? 他和他的同伙现在一定是在烧毁我们的房屋,掠夺我们的财产,肆虐我们的家园。 我们只可能在沙场上重逢,到时候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用宝剑和鲜血来捍卫这块土地,让这帮强盗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这帮强盗! 塔丝郡主恶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望着远处深邃苍茫的天空,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惆怅和悲凉。 …… 第九章大战之前 和李逸如想象的不一样,此时他所崇拜的风雨,并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到战略运筹之中,而是在忙着指挥军民抢运粮草。 “风侯有令,凡我凉州子民皆可搬运黎仓粮草,所得归己!” 一道命令传遍四方,立刻动员起了凉州上下的百姓。尽管战争是残酷的,生命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但是习惯了乱世的人们多少对于死亡都有些麻木和小视,储备足够粮食以支持自己可能前往深山的避乱反而是战乱中最引人关注的问题。所以,欧静的策略在现实中非常可行。 “乡亲们加把劲,这既是为了咱们自己,也是为了帮助咱们风侯,决不能让那些强盗捡了便宜去!” 在忙碌的人群中,一个少年风风火火的喊着,调动着人们的积极性。 “这是那个王光宇吧!” 悄悄前来视察的风雨,撩开停于远处高丘上马车的窗帘,望见少年,挠了挠头记起了少年的名字——毕竟这个口若悬河的少年在那次前往玉门关的路途中,还是给了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很深的印象,而从这个少年联想到了自己的爱将赵亮,以及业已离开的妹妹风馨,弟弟风雪,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云明月,都让风雨颇多感触。 “这个王光宇是轩辕军校这一期的学员,很有一点口才,而且因为对于西大陆的事物非常熟悉,目前被轩辕军校作为有特长生而聘作了临时助教,教授有兴趣的学员关于西大陆的语言和情况。” 跟随风雨视察的人员中,有最近接替陈善道负责轩辕军校教务的司马渊。原本让陈善道负责军校只是利用他在士林中的威望,只是这位清流派的老夫子越来越崇尚虚无,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凡而不屑于现实的时务,因此最终托病不理政事,却也因此让近来被主持内政的欧静越来越器重的司马渊有了用武之地。 和迂腐的士林大儒陈善道相比,司马渊在教学方面非常注重兼容并包,实行多样化的教育,容纳得下与他观点相左的一些事物,还鼓励教学相长。因此轩辕军校虽然主要培育军事将领,但是也允许学员拥有一定自由的时间来自主选择学习他们所感兴趣的知识,并从各个领域甚至是学员中间聘请了很多有特长人才作为临时教员,举办短期的讲座开拓师生们的视野,其中这个老朋友王姚的侄子王光宇,因为对于西大陆这些偏门的知识和个人飞扬的性格,让司马渊记忆很深。 “这个少年倒是不错啊!” 风雨微微的笑了一下,他早就听说了司马渊近期在治学方面的成绩,但这两年忙于战事一直抽不出太多时间去视察轩辕军校,而司马渊的这一套又和圣龙帝国的传统大相径庭,甚至某些方面还有些惊世骇俗,所以即便是算来开明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对于司马渊的成绩总是多少有些半信半疑,直到今天看见象王光宇这样跳格的人居然也能够被司马渊容纳并且得以利用其才华,方才真有些佩服这个老头了。 正在风雨说话的时候,负责指挥黎仓阻击的风天华匆匆赶来,向风雨行礼。 “燕家军距离黎仓还有多远?” 不等风天华开口,风雨便已经先行关切的询问道。一般的平头百姓考虑的当然仅仅是自己的个人生计,因此铤而走险之下也只需要为自己的生命和家庭的后续负责,然而身为凉州的最高军政长官,风雨却不得不肩负着保卫子民安全的重任,这也是他十分关注阻滞进逼黎仓敌军动向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我军已经在前方的壁垒中充实了兵力,再加上距离产生的时间,目前至少可以阻滞敌军五个时辰!” 没想到应该留在凉城主持大局的风雨会亲自前来,风天华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对于风雨的询问,他倒是能够比较自信的交出答卷。 这主要得归功于当初风雨采纳了军师孔宓的意见,为了抵御呼兰人的入侵,在辽阔的西北大地上构筑了由城池、堡垒、营寨、堑壕共同组建的纵深防御体系,这才使得增援的风雨军能够有险可耻,延长了燕家军进逼的速度。 风天华的估算让风雨还算满意,没有亲临现场还真是无法想象这里的工作效率,照这样的速度,当燕家军来到黎仓的时候,这里的粮草恐怕已经十去八九了,风雨军的损失势必降低到最小的程度。不过出于谨慎,风雨还是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命令道:“让目前负责黎仓的官员来见我!” 不多时,根据风雨的命令,只见两匹黑色的快马飞速的驰上山丘,在通过了血衣卫身份验明之后来到了马车旁,其中一个略略有些富态却一身戎装的青年沉稳的向风雨行了一个军礼道: “轩辕军校学生军副指挥使雅龙参见风侯!”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气宇轩昂身材修长却一身儒服的青年抱拳朗声道:“凉州临时民政官何子丘参见风侯!” “雅龙?何子丘?” 风雨微微一愕,老实说光看这两个的外形似乎何子丘更像一个军人,而雅龙更像一个商旅,可惜现实中的身份却完全倒了过来。不过风雨也没有太过于理会,本来就是人不可貌相,这两个人的身份应该说明了两人的能力:轩辕军校学生军是为了让这些轩辕军校的学员随时都处于军旅状态而设立的,平时用于演习,危急时刻也可作为精锐部队投入战场,其中的领导职务都是学生自己选举经军校批准方才上任,因此能够担任聚集着风雨军未来军事精华的轩辕军校学生军副指挥使,那绝对是各科成绩都极其出色、深得师长钟爱和同窗拥戴的杰出人才。 至于凉州临时民政官,则是民众公推的代言人,常常是每个季度选举,多半由实力强大的商家和德高望重的士绅担任,协助官府处理各项民生事宜,不仅需要很强的能力,而且还需要充沛的精力。风雨听说过何子丘,一个迁居凉州的江南富商子弟,几次成功的商业运作和对凉州百姓的慈善捐款,让他很快在凉州声名鹊起。 只是眼下事情紧急,风雨也无暇和两人多做寒暄,而是单刀直入的进入主题:“辛苦两位了,现在这里的情况如何?” “百姓十分自觉,学生将学生军的四个中队用于维护秩序,一个中队作为预备,两个中队支援百姓和应付突发事件,一个中队负责侦察。” 雅龙首先侃侃而谈。对于这个似乎混合了边塞少数民族血液的年轻军官所做出的部署,让原本想挑剔的风雨也不由暗暗点头,的确不愧为军校的高材生,兵力的调配中规中矩,安排得非常周详,有条不紊。 这个时候,何子丘也紧接着谈道:“在下组织了能言会道的人散在各处宣传风侯此次的决定,调动百姓的积极性,同时也安抚百姓因此产生风雨军可能不敌的惊慌情绪,同时在下和商会协调过,准备战后建立公益基金募集捐款,按市价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再返还风雨军,也算凉州的商贾对风侯这些年来保全地方的一点感激吧!” “何先生客气了,保全父老家园,保证风雨军辖下百业子民的安居,乃是风雨军的职责所在。至于战后如何安排到时候再说吧,风雨首先代表凉州百姓和风雨军多谢先生此次的鼎力相助!” 风雨微微一笑的说道,何子丘负责的是民政,但是他不仅有效的组织起一盘散沙的民众积极参与抢运粮食,而且还能够思虑周全的想到疏导百姓心中对战争的恐慌,的确是一个人才。 至于何子丘所说战后购回粮草的事宜,风雨倒不是很以为意,首先这点损失风雨军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其次伤害了商人的利益反而会间接损及风雨军的税收,这种涸泽而渔的做法风雨根本不以为然。只是料想此举多半是何子丘为了讨好自己做出的投资,从而为日后的发展铺路,所以风雨也不想说破。 总的来说,风雨很满意这两名负责黎仓运粮的官员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所实施的措施,因此也就不准备再在这里多作耽搁:“命令百姓四个时辰之后撤退,不能够搬走的粮草全部烧毁,你们既要保全百姓的安危,同时也不能让敌人得到这里的一粒粮食!一切拜托两位了!” “遵令!” 在雅龙、何子丘恭敬的声音中,风雨挥手让钟进驱驰了马车。 对于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来说,今天注定是操心的一天。黎仓只是其中的一处,更为重要的是前线秋里对燕南天的袭扰能否为凉城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此外,蒙璇的侧翼迂回,所要解决的不仅是缓和黎仓的危机,同时还要为风雨军在辽阔的平原作战抢占有利的位置,因此也是风雨关注的焦点。 就在风雨离开不久,大规模的黎仓阻击战在距离黎仓十里的地方爆发了。 “秦大哥,敌人快到了!” 一匹快马带着一名年轻的军人奔上了山丘,向面无表情的秦纪汇报道,燕家军的到来显然比预计得要快很多。 秦纪是轩辕军校学生军的指挥使。 因为承担防御主力的青龙军一向以步兵为主,尤其是这次整编之后更是将主要的骑兵力量充实到了其他军团,以增强野战军团的实力,从而十分缺乏侦察所需要的机动力量,而正好这次参与协同作战的轩辕军校学生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骑射都十分精湛,因此便被负责指挥的风天华调来作为前锋,任务是试探敌人的动向,当然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进行小规模的搔绕。 刚才汇报军情的青年,就是秦纪派出前哨。 这个时候在听到敌情之后,山丘上秦纪身边那些早就摩拳擦掌的年轻学员们立刻炸开锅了一般沸腾起来,叽叽喳喳的各抒己见:“秦大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打他个直娘贼!” “这可不行,风都尉有命令,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侦察,可不要擅自行动误了大事!” “我看你是害怕吧!” “放屁,谁敢这么说,给老子站出来!” 和轩辕军校前几期出身于军旅、经历过战争的学员不同,新近入学的学员有很多都出身于从其他地方迁居来的家庭,年纪普遍幼小,而且也不是向前几期的学长那样主要是短期的进修,而是有系统的培养。因此这些年轻人虽然生于乱世,却基本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既兴奋又忐忑。 “都给老子闭嘴!” 被这些兴奋过度的青年吵烦了,秦纪低声的喝了一下,震住了那些学员。 不同于这里的大多数学员,秦纪的经历曲折了许多。 这个出生于西北一没落的商业望族的青年,因为是小妾所出,不被家族喜欢,母子都在家族中都被其他人看不起,又不喜欢打理家族生意,逆反心理极强,对家族人有仇视心理,自幼喜欢习文练武,渴望战争中出人头地。 十八岁的时候,在一次家族的商业运输中,因为呼兰人的出现而和父亲以及同伴一起被侵掳到呼兰成为奴隶,一去就是五年,然后又作为随军的奴兵被驱逐着跟随哥舒行文入侵圣龙,最后在风雨收复凉夏的时候投奔到了风雨麾下。 在追随风雨转战的过程中,秦纪建立了不小的战功,但是也因为他对于战俘过分冷酷无情的手段令上司极为不满,以至于尽管资历不浅,却拖了很久方才被保送到号称风雨军晋升捷径的轩辕军校深造。 因此,早就身经百战的他知识非常冷静的询问了敌人的状况之后,立刻下了决断——派人向风天华汇报,同时自己则组织一次突袭。 “这和风都尉的命令相违背啊!” 对于秦纪的命令,人群中有人怯怯的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却引起了很多的人共鸣。 倒不是这些年轻人胆小,而是作为昌化城保卫战的胜利者,风天华的大名早就传遍全军,和李逸如并称轩辕军校双杰,李逸如远在印月又是年纪幼小也就罢了,风天华则是很长时间都出入于轩辕军校,认识很多军校的学员,因此影响很大,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些年轻学员们心中羡慕的偶像。 而且和风雨不同,这些年轻人们崇拜风雨,但是觉得这样的名将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无形中成为了神话的存在,但是风天华的成长却是有目共睹的,历程又和这些军校的学子相似,因此更加给人亲切感,并且成了奋斗和竞争的目标。 在这样的情况下,学员们还是很尊重风天华的军令的。 “哼!” 面对质疑,秦纪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发出声音的人群,冰寒的目光令人心颤,然后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却让所有的学员都为之热血沸腾,再也没有人质疑战斗的选择了——“不要让雅龙那伙人看笑话!” 由于锦州的意外失守,使得风雨军防守的范围大大扩大,再加上主力正在南线作战,因此凉城附近的兵力捉襟见肘,轩辕军校的学生们面对如此危局,纷纷请缨求战。尽管负责校务的司马渊认为这些学子都是精英人才,就这样仓促投入到纯粹性命绞杀的战斗中去绝对是风雨军的一大损失,但是无奈前线实在吃紧,百般权衡之下只好分成两批,一批由副指挥使雅龙指挥,负责保护百姓抢运粮食,而剩下的被称作令人羡慕的家伙,则在指挥使秦纪的带领下担负起前线的重任,目的是既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同时也在最大限度内保全这些优秀的人才——当然司马渊在如此安排之后立刻郑重许诺两批兵马将会轮番上阵,方才勉强安抚了那些伤心自己没有机会上前线而欲图闹事的学生。 于是,“不要让雅龙那伙人看笑话”很快成为了有幸出征的轩辕军校学生们自我激励的口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当然心里清楚,虽然能够被安排首轮上阵,的确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但是如果表现得逊色的话,一定会被那些如今满心怨恨留在后方的同窗们抓住小辫子,成为发泄他们心中怒火的最好靶子。 视荣誉胜于生命的青年,自然不愿意蒙受如此的屈辱,在战场上用战功堵住这些可能的蔑视并且以此向那些在后方正眼红自己的同窗骄傲的炫耀和回击,成为了他们必然的选择——这也是司马渊做出如此决策的时候始料未及的一个附带效应。 而此时秦纪则利用了青年们的心理,很快统一了队伍的思想,然后,便是等待。 时间并不长,燕家军的先锋很快就到达了。 这些号称圣龙第一军团的军队,正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挺进。一路上旌旗招展,铁蹄震动,自然而然的显露出肃杀的凛冽气势,让有些未上过战场的学员因为过分激动和紧张而开始颤抖。 “跟我杀!” 在看准了时机,目测了距离之后,率领兵马埋伏在山丘上的秦纪冷静的下达了战斗的指令,然后一马当先的冲了下去。 和擅长处理各种琐碎细节,性子随和,不急功尽利而又处事冷静的雅龙不同,秦纪的作战风格十分硬朗,学院的师长们公认前者可以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军事副手,而后者则无疑是一员纵横驰骋的猛将。这种性格使得他争取到了上前线的机会,也是这种性格让他不甘心放弃任何一次沙场纵横的机会,“杀啊!” 在秦纪一马当先冲下去之后,醒悟过来的轩辕军校的年轻学员们,也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喊声,人人争先恐后的追随在秦纪的身边,呼啸着从山丘冲下来,憋足了的劲顿时发泄在了那些措手不及的敌人身上,刀光展现血肉横飞,人间惨烈的厮杀就此拉开序幕。 主要由轩辕军校学生军组成的风雨军,犹如奔腾的铁流从山坡上冲击了下来,借助着速度的惯性无情的撕裂了敌人的阵形,战士们挥舞的刀片在阳光下闪耀,挥发出刺眼的光芒,沉重的呼喝声与战鼓号角平添了三分杀伐。 鲜血,很快就开始流畅到了大地,疾驰的勇士仿佛犀利的刀片,灵巧的切割着庞然的猎物,技巧的让对手不停的流血和衰弱。 秦纪驰骋在马上,激情和冷静同时并存。 激情,是因为战斗。沸腾的热血排斥了理智,惨烈的绞杀需要麻木的神经,一次次的挥刀,一次次的驰骋,没有思维运转的空间,更不能容忍对于生命的思考。 冷静,是因为指挥。作为一名指挥官,他的职责不仅是战斗,带领麾下的战士在完成人物的前提下争取最大限度的存活,才是将领神圣的使命。 这是两个很难并存的素质,很少有人能够同时拥有。 但是秦纪拥有。 拥有着这样一种非常难得的军事天赋。 而且,在呼兰的人生经历,以及之后在风雨军中的锻炼,让秦纪熟悉骑兵的战术,又敢于打破用兵常规,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灵活。 因此,在秦纪的统率之下,虽然只有数百人的风雨军,却异常灵敏和凶猛的专挑对手薄弱环节下手,然后在燕家军来得及采取应对之前又转移到另一处,飘忽不定的打法,不仅造成了敌人大量的伤亡,还打击了敌人的士气。 终于,在一阵短暂激战过后,秦纪冷静的率领骑兵赶在对手反击之前扬长而去,留下的则是数百具尸体,和燕家军将领心有不甘的暴跳如雷。 “高明!” 从中军赶来的燕耳冷冷的注视了一下结束了的战场,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这次突袭的确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对方选择的时机十分老练,正好是行军中的燕家军面对前方的山丘刚刚开始要提高警惕的时候,又恰恰是山丘上埋伏的风雨军冲击下来的最好距离,借助先声夺人的优势制造了一场混乱,然后又及时的撤退,让战斗力决不逊色的燕家铁骑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够窝火的接受这样的现实,足见其指挥的高明。 燕耳倒不是很在意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和数十万大军棋局式的决战相比,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小儿科,他心中惊讶的是风雨军中居然有如此层出不穷的将才。秋里、白起、洛信、蒙璇、尚兴这些名将令人不得不防也就罢了,向风天华和眼前这个明显只是小部队指挥官的高明对手,也不时的在战争中涌现,却实在让人更为头疼,而且也不得不咂舌和羡慕风雨军所拥有的潜力。 “好了,接下来该是我们幽燕健儿表现武勇的时候了!” 想归想,作为大军的统帅,燕耳还是非常尽责的给自己的部队打气,短短的一句话顿时让军队立刻驱散了首战失利的阴影,反而勃发起旺盛的复仇斗志,重新士气昂然的向固定目标进发。 第十章等候夜晚 圣龙历七五六年燕南天和风雨之间的战争,残酷而且激烈的展开着。 风雨很快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低估了燕家军进占黎仓的决心。 燕南天的确并不急于攻取凉城,燕家军的主力也真的是在步步为营的将秋里的军队一点一点的逼退,但是进攻黎仓的兵力却远远比风雨想象得多。 因为,燕南天缺粮。 燕南天当然缺粮,否则不可能在东面还没有彻底把对手解决掉的时候,就出兵和风雨这样的强敌作战。 这本来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风雨知道,但是没有充分重视。 正因为没有充分重视,所以一向精明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在自以为对手已经深陷在内战泥潭之后便立刻中断了粮草的供应,结果让自己的远征功败垂成;也正是因为没有充分重视,这才让皇甫世家和燕南天达成了联盟,燕家军势如破竹的进攻甚至威胁到了风雨军的生存。 如今,同样因为没有充分重视,所以风雨以为进攻黎仓的燕家军仅仅是一支偏锋,并不能左右战局,却没有想到这支军队竟然是燕家大将燕耳统率,而且人数居然有八万之众,更有一支五万人的兵马直接进逼凉城,整个行军是如此的迅捷,大大出乎风雨原先的估计——燕南天太需要粮食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黎仓的阻击战很快陷入了非常艰苦的境地,而且坐镇凉城的风雨更加担心的是这支军队万一回过头来支援对距离很近但是守备已经被严重削弱的凉城进攻的友军,事情就麻烦到家了。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风天华不得不动用自己手中可怜的四万兵马去抗击两倍于己的敌人,却得不到强有力的支援。 黎仓反而成为了风雨缓解凉城危机的一张大诱饵。 “强弩准备!” “举箭,远射!” “弓箭手准备!” “拉弦,平射!” 随着指挥官一声声的命令,战士们用弓箭英勇的迎击着敌人。 青龙军是白起的部队。 这位擅长防守的名将,训练出了一支非常擅长防守的劲旅。 而如今统率这支劲旅的,则是去年刚刚因为昌化城守卫战而名扬天下的风天华。 在只有一些山丘基本平坦辽阔的地带,面对的又是圣龙帝国最负盛名的燕家铁骑,风天华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非常有利的地形可以利用,能够依赖只有青龙军,尤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青龙军弓箭队。 作为青龙军的弓箭手,其水准绝对比一般军队的弓箭手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青龙军弓箭队的弓弩,比一般的弓弩都要重上一倍;青龙军弓箭队使用的箭矢也是专门制成,更加犀利而且专门适合青龙军的弓弩;青龙军的弓箭手无论耐力、腕力、体力、敏捷都远远超过同僚;青龙军弓箭手的箭术更是独步天下,百步穿杨仅仅是弓箭手们基本的要求;青龙军的弓箭手并不是单一的兵种,每一个弓箭手的身前都配有两名盾牌手,用血肉之躯保护着这些弓箭手,身后则有一个递箭手,专门负责为弓箭手递箭,在弓箭手牺牲之后,更是成为替补的弓箭手。 正因为如此,青龙军弓箭队人数一向很少,十多万的青龙军只有一万人的弓箭手,而这一次风天华一下子就调集了三千人。 三千弓箭手,就需要同样人数的递箭手,更需要六千盾牌手作为掩护。 只见,每一个递箭手都快捷麻利的根据命令递上了弓箭手需要的箭矢,每一个盾牌手都坚定的站立在弓箭手的前方,用盾牌、乃至血肉之躯,无怨无悔的抵挡着燕家铁骑的刀枪剑戟。 退,射箭! 再退,再射箭! 弓箭手们沉着冷静的排成层层叠叠的方阵,在盾牌手的掩护下一边有条不紊的向后退却,拉开和敌人的距离;一边则长短距离的弓弩一刻不停的发射着,最大限度的消耗着敌人的兵力。 尸体,在弓箭手方阵的面前堆积如山,短短半个时辰的激战,就已经让延伸了十里的战场布满了双方的尸骸,鲜血流畅了满地。 盾牌手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半个时辰就已经倒下了四千人,幸存的战士没有一个不是伤痕累累,然而同样数量的战士没有半点犹豫的替补上前,以至于虽然燕家军骑射闻名圣龙,却在强大的冲击力之下依然无法彻底击溃弓箭手方阵,只能用生命来进行着惨烈的消耗。 不少弓箭手的虎口都已经裂开了,流出鲜血,更有不少人毫无畏惧的跃上了射架——那是弓箭手队所特有的工具,可以登高射远,发挥弓箭最大的威力,当然也就不可避免的让自己成为敌人的靶子,可以说是死亡的岗位。 然而,没有人后退,没有人畏缩,甚至有人用箭将自己的双脚钉在了射架,连环的发射带走的是生命的讯息,换来的是空空如也的箭筒和如同刺胄的身躯。 递箭手也开始加入了战斗的行列,他们不但尽责的完成传递弓箭的任务,及时的替补阵亡的弓箭手,更在关键时刻无怨无悔的用自己的生命抵挡着冲破盾牌守防卫的敌军骑兵的刀剑和弓弩,保卫弓箭手们的安危。 “自由射击!” 战斗一个时辰之后,风天华不得不无奈的传达了这样的命令。 这意味着弓箭手方阵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形成整体统一规划的战斗。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三千弓箭手连带伤员也只剩下了一千人,两万名战士更是血染沙场。 尽管这些英勇的将士让敌人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然而敌我力量的严重悬殊,使得黑压压的敌军始终不见衰竭,而风天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秦纪,你去支援黎仓!” 风天华找来了秦纪。 “是!” 秦纪默默地看了看风天华,应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风天华将自己这支唯一的骑兵抽调出来,无疑是做好了牺牲这边所有将士的准备,然而这也是战争的必需——这支军队在这里如此艰苦的战斗,这么多战友付出了这么惨烈的牺牲,为的就是不能够让黎仓落入敌人的手中。 而现在,黎仓危险。 燕耳不愧是燕家军最优秀的将领,他在正面攻击的时候,还派遣了一支突击队偷袭了黎仓。幸好负责守卫黎仓的风雨军军官雅龙是一个非常仔细谨慎的人,他部署了非常严密的侦察网,这才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但是包括一万名百姓在内的风雨军军民,被团团包围在了黎仓。 燕家军不愿意强攻,因为害怕被包围的人玉石俱焚将黎仓毁于一旦,这样的话他们的战略目标就付诸东流了。 风雨军一时间也下不了决断,因为烧毁黎仓意味着的不仅是受困军队将陷入绝境,还意味着那一万名父老乡亲面对敌人的刀枪。 这不是雅龙能够决断的。 即便是风天华,也很难决定。 “组织百姓撤退,烧毁黎仓!” 这句话,在风天华的口中转了无数圈,尽管这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但是他却无法下达,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把秦纪派过去,加强那里的防守,希望因为对手的投鼠忌器,让黎仓能够挨到风雨援军的到来——这是目前风天华最大的希望。 同样惨烈的战斗发生在了凉城。 呼啸而来的燕家军,在大将朱全的率领下,不畏生死的猛攻着。 这是一个从造反的庞勋阵营投降过来的将领,和投靠了风雨的尚兴、盖憎天以及另一员大将孟楷齐名,为人城府深厚,善于笼络人心,治军则恩威并施,让麾下的将士能够誓死效忠,奋勇无畏。 这一次他率领五万兵马突袭凉城,从整个战略大局来看,只不过是燕南天的一招奇子,用意恐怕是能捞到便宜固然好,不能够捞到便宜牵制住风雨军策援其他战线,这应该才是燕南天最大的期望。 然而,朱全似乎并没有领会到主帅意图一般,却是在拼了命的死攻,如此违背常理的战法,让即便是风雨这样的名将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 风雨并没有太在意凉城可能的危险。 在数十万大军的作战中,风雨始终看重的是如何有效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所以他的主力都被调派到了战场之上,现在的凉城处于一个危险的空虚之中,偌大的城池只有五个营的青龙军。 如果换了一般的将领,摄于风雨的威名,即便是要攻城也一定会小心翼翼,保留着足够的预备队,以防止想来用兵神出鬼没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反击,让自己不但立不了功,甚至丢了命。 可惜风雨偏偏遇到了朱全。 朱全根本没有这样的顾忌。 他是在用尽全力的攻城,很认真也很投入,甚至都没有准备退路。 碰到这样的怪物,风雨只好自认倒霉。 凉城也随即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封死所有的城门!” 风雨向负责凉城防守的苏伦命令道。 幸好,作为一名出色的名将,风雨在这些年经营凉州的时候,却为可能到来的各种危险预先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其中包括了凉城的防备。 数百吨重的大闸石,在风雨的命令声中落了下来,封死了城门。 然而,建筑宏伟的城池,因为过于巍峨的规模,导致了漫长的城墙到处都成为了敌人进攻的目标,以至于原本劣势的兵力依旧捉襟见肘,即便有了百姓们自发的帮助,也是岌岌可危。 战火在城池内外蔓延,喊杀声响彻了云霄。 风雨非常奇怪朱全怎么可能长途运来了如此多的攻城器械,但是激烈的战斗让他无法多想,因为雨点般的投石和弓弩,还有能够燃烧和散发刺鼻气味的瓶子,持续不断地攻入城池,给守城的战士带来了极大的伤亡,同时也引发了城内的火灾。 当然,风雨军也不甘示弱,尽管大部分因为需要远征印月而被抽调去高唐,但是仅有的几门火炮依然喷出愤怒的火焰,让那些习惯于弓箭刀枪的敌人损失惨重;强劲的床弩和投石车,同样不甘示弱的还击着城外,巨大的石块和士兵们勇敢的战斗,让攻城的一方终究还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硝烟遮蔽了天空,擂鼓震响着大地,日月因为人间的惨烈而无光,血腥的战斗却毫无终结的迹象。 风雨面无表情的观望着城池的争夺,思绪却飘散到了整个战局。 眼下的战争可谓是犬牙交错:燕南天率领的主力,正在不慌不忙的行军,尽管还没有投入到真正的决战中,但是却因此保持着强大的威慑;燕耳的大军目前正在黎仓和风天华激战,朱全则全力进攻凉城,表面上看来似乎占尽了优势,但是粮草的短缺和后勤补给线的脆弱,都有可能成为战局戏剧性转变的隐患。 而另一方面,风雨军的部署则显得有些仓促和凌乱,在秋里、风天华和凉城的作战,都处于极度的劣势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住而全盘皆输;尚兴的部队正在监视皇甫世家可能的举动,延城、玉门关和伦玉关的兵力虽然不少,但是肩负着守卫重责,部队也不是擅长野战的军团,因此暂时没有太大的帮助。眼下只有奉命侧翼出击的蒙璇和率领大军急速赶来的洛信,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未来大决战将如何展开和如何结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两支军的表现。 更麻烦的是风雨不知道燕南天究竟想干什么? 燕耳出兵黎仓,虽然很奇怪,首先是完好无损的占领黎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即便占领了也势必面对风雨军的反扑,白白浪费兵力,然而燕南天为什么还要调集这么强大的兵力不顾一切的进攻? 朱全的疯狂攻城究竟是燕南天的意思,还是他个人贪功心切的结果,这里面是否有深一步的阴谋? 燕南天的主力动向太过于缓慢了,秋里的袭扰虽然非常出色,但是兵力单薄的踏步可能造成这么显著的效果,这个圣龙帝国东北的强藩,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 可惜,所有的迷惑都无法解答。 所以,风雨别无选择,只有等候,等候燕南天的行动显露出他的意图,等候蒙璇和洛信没有让他失望。 为此,风雨仰望天际,默默祈祷夜晚的到来。 只有到了夜晚,蒙璇的骑兵突袭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只有到了夜晚,洛信的大军才能够来得及赶到,投入战场让风雨拥有足够的资本继续这场以江山社稷和霸业雄图作为赌注的游戏。 因此,风雨军必须坚持到夜晚,时间决定着战争的结果。 然而,风雨并不知道,其实他的对手燕南天也同样在等候着夜晚。 和风雨不同,燕南天如今可以说非常舒适,非常非常舒适。 远离血肉横飞的战场,燕南天在自己的主帅营寨内躺在虎皮大椅上闭目养神,周围点着昂贵的安神香,颜如玉为他轻轻抚琴。 “你的心神有些不宁,是担心战果吗?” 突然,闭着双眼的燕家军最高统帅,在身体纹丝不动的情况下开口了,向身边的美人询问道。 “铮——” 琴弦断了,颜如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燕南天的身边,幽幽的望着他,说了一句:“你怀疑我?” “我怀疑你就不会带着你,我怀疑你就不会让你还在我的身边,我怀疑你……” 毫无预兆,燕南天“虎”的腾起,在一连串的反击声中,抱起了佳人,双双重重的倒在了虎皮大椅上,渐渐的说话的声音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喃昵的呻吟和四肢的缠绕。 …… 激烈的云雨之后,燕南天恢复了冷静,一手搂着玉体横呈、令人浮想联翩的美人,一边顺手拿起了身边案几上的美酒饮了一口,恶狠狠的喘了一口气,说道:“你到现在还不认为我能够战胜那个人?” 颜如玉望着燕家军最高统帅脸上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赌气的神色,突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要是让那些在沙场上为之拼死效忠的将士知道,他们的统帅正因为一个女人而吃醋和赌气,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但是颜如玉知道,自己有的只有感动。 感动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如此在乎。 “傻瓜,你不知道我的心吗?” 柔声的话,化解了狂风和暴雨,燕南天平静了下来:“那么你也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赢!” “好,我相信你!” 颜如玉一边顺着燕南天的口气说道,一边温柔的动了动柔滑诱人的娇躯,将自己更深的埋在了燕南天的怀中。 这一瞬间,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想要依偎在爱人怀中得到依靠的女人。 天下的战略政治跟她有什么关系? 风雨军和燕家军的战场角逐更是男人们的游戏。 她选择了相信燕南天,企盼燕南天获取胜利。 燕南天满意的紧紧搂住怀里的女人,眼光却飘向了帐外的天际。 从当初到现在,所有的人都为他决定进攻风雨而震惊。 两线作战、四面受敌、触犯逆鳞……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这是一个愚蠢、短见、自取灭亡的决策,以至于即便忠心耿耿的谋士张兆和得力能干的侄儿燕耳,也痛哭流涕、夜跪房外祈求改变决定。 对此,燕南天很高兴,因为这正好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来考验部下们的能力和忠诚,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决定。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机会,一个诱惑。 一个能够消灭风雨的机会,一个能够从此掌控天下的诱惑。 所以,他要赌。 如今,罗盘已经转动,筹码已经落下,决定胜负的就是谁最后一个离开赌桌。 为了这一天,他精心部署,耐心等待。 终于等到了风雨得意忘形的试图远征印月,终于等到了皇甫华为了权力出卖亲生父亲,也终于等到了南线皇甫世家的军队拖住了风雨,同时风雨也为燕家军提前消灭了皇甫世家——这个在逐鹿中原中实力排名前三家族的主力精锐。 如果说燕南天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很可惜自己不能够再多等一会,等到风雨傻傻的跑到印月去的时候再动手。 不过燕南天倒是没有怎么抱怨。 毕竟人生一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这是现在他能够等到的最好的机会,这样的机会足以让他击败风雨,而如果再等下去,时间、形势、条件都会变化,可能会更好,但也可能会更糟,所以他不想再等了。 对于风雨如此执著的远征印月,他觉得有些愚蠢,也很难理解,却非常佩服风雨的胆大妄为,当然也正是因为风雨太过于执著这样的远征,方才给了他这样的良机。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放心,毕竟风雨在这两年给了神州太多的传奇,这个飞速崛起的年轻人,拥有着非凡的军事和政治的天赋,如今已经被自己触怒了逆鳞,全力以赴的掉转了方向面对着圣龙的内战。一旦被他摆脱了眼前的困境,面对着完全调动起来的风雨军,燕家军的处境将会如何不言而喻。 但是现在最关键的是,他到底能够在危急关头发挥怎样的能量来力挽狂澜——这是燕南天非常有兴趣同时也多少有些忐忑的问题。 当然,这些都是等待着发生的事情,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夜决定。 夜色一旦降下,就是圣龙帝国两个最强大藩镇生死存亡的角逐,胜的一方将几乎毫无疑问可以获取整个天下,而败的一方只有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一切,都在黑夜中决定。 第十八集凉城夜战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突然的行刺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圣龙帝国的镇北大将军卓不凡,丝毫没有在意城池内外风雨和燕南天这两位当代强藩展开的战争,而是独自一人留在了微弱烛光下的屋内,随意的倚着窗栏,静静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下,有些感慨的低声沉吟着这首圣太宗时期的名诗。 他的心中正为自己也如同诗中所描述的“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那般出境而唏嘘不已,同时又暗自期望着能够“犹堪一战取功勋”,这种心情因为战场的临近、战事的迫切而更加加剧了。 身为前任天下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女婿、中央派的领袖人物,卓不凡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可谓是春风得意,曾经少年扬名,曾经官场显赫,统率过虎狼劲旅,征战过天下河川。 其中的圣京保卫战便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军事杰作,率领着孤军困旅在先帝驾崩、大军覆没的困境中,力抗当日气势如虹势不可挡的草原铁骑,力挽狂澜于即倒,守住了社稷庙堂,一时之间声威功绩无人能及。 只可惜,仅仅年余,同样是圣京,却在出人意料之中被一群揭竿而起、衣衫褴褛的草寇给攻占了。其后的日子更是如同恶梦一般。 岳父阵亡于前,连襟陷敌于后,昔日朝中栋梁支柱相继崩溃,圣龙帝国的根基因此摇摇欲坠。 那代表帝国正统的贵胄王孙也相继落难——广陵帝成为了事实上的傀儡,议政王成了为虎作伥的工具,本来被正统派最看好的辅政王萧建秋更是兵败出走,以至于自己的独生女儿如今也被迫相隔千里。 相反倒是燕南天这样的地方强藩和风雨这样的暴发户独领风骚,甚至连自己也因为伤病的缘故被风雨乘机扣押在了凉城,成为了风雨手中的一张政治牌。 如此的窘境,让这位曾经权重一方的老将不得不感慨时事的弄人,更为今天自身的处境而无奈和不甘。 “卓老爷,有一位官爷找您!” 正当卓不凡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个中年的汉子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前禀告道,正是风雨派来伺候卓不凡的仆人。 “噢,快请!” 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定了定神,立刻让中年汉子将找自己的人请进来,同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暗自揣度着,眼下权重一方的那位西北定凉侯,这么晚又恰在同燕南天激战的当口派人前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卑职奉风侯之命,前来问候老将军!” 很快,就看见一名满脸胡须的中年军官在中年汉子的引导下,来到门外彬彬有礼的躬身对卓不凡说道。 “哦,多谢风侯关心!” 卓不凡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他一眼瞥见来人的衣衫正是目前风雨军控制下、西北人人见之自危的血衣卫的服饰,便知道风雨派人前来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只是在对方没有表明的时候,老人也乐得暂且装作糊涂。 果然那名军官似乎也早就料到了卓不凡会有这样的反应,因此在卓不凡随意的敷衍之后也毫不在意,仿佛若无其事的又叮嘱了一句:“由于近日战事紧急,风侯让卑职这几日负责老将军的安全,同时也希望老将军最好不要出门,以防不测!” 风雨啊风雨,堂堂西北定凉侯,居然连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也要如此顾忌吗? 老将军心中暗暗喝了一声。 虽然风雨这么做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这么变相的软禁,却还是让曾经统率过千军万马的老将军忍不住心头的怒气。 “老朽近来身体不适,倒也正好准备多躺一躺!” 受人掣肘的老人语气淡然中却又透着隐隐的怒意,挥手之间打了一个哈欠,似乎示意了中年仆人准备送客。 就在老人准备返身里屋,仆人准备送客之际,中年军官却又再次开口:“卓老将军,风侯还让卑职私下转告您一件关于令媛的事情,由于事关机密,还请老将军借一步说话。” “静雯?” 卓不凡心头一震。 自从圣京失守之后,卓不凡在部曲的掩护之下先是退到了锦州——那里是连襟林仁山的势力范围,太守又恰好是老部下陈良,所以身受重伤的老将军就一直留下了,而卓大小姐则被父亲嘱托了重振中央派的重任,和辅政王萧剑秋定了亲,并一直在鄂州作为卓不凡等中央派和萧剑秋之间的联系纽带。 接下来圣龙帝国的政局出现了一连串巨大震荡;林仁山父子在讨伐庞勋的作战中大败,反而被前来支援的风雨接收了他们的势力和地盘。 大权在握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看到了卓不凡的政治价值,立刻打着“为卓老将军治病”的名义,将卓不凡连请带押的送到了凉城。即便是收复圣京、圣龙帝国各方势力斗争表面平缓的时期,卓不凡父女也在风雨和萧剑秋各自的政治考量之下,只能够保持通讯,始终没有相见的机会,到了萧剑秋被皇甫嵩偷袭远走齐鲁之后,父女两人更是相隔天涯,音讯全无。 每每想到正是由于自己亲手逼女儿成为了政治斗争的棋子,方才导致如今天伦难叙,更令女儿以花样青春的年纪却不得不亡命天涯,生死难料,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就感到了一阵的内疚和心痛。 因此,当卓不凡此时听到女儿居然有消息的时候,顿时激动莫名,多年来统掌大军所养成的镇定和从容在此时此刻,也被父女亲情的天性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快……快说!” 激动的心情,带来了颤抖的声音,老将军快步走到了军官的面前,带着希冀,又怀着忐忑的说道。 “由于三日前广陵帝驾崩,公孙无用大人、秦凤鸣大人等各路诸侯决心拥立辅政王为帝,因此卓大小姐……” 军官刚刚在老人的面前低着头轻声的说了这么半句话,突然直起了身子,双手迅疾的拍向了老人的身体。 手法是那样的沉稳熟练,劲道是那么的迅捷有力,短短一瞬间,卓不凡周身上下十八处穴道便被对方拍遍了,显示出对手不仅武功高绝,而且心智深沉,早在动手之前便将一切因素都考虑了进去。 房内的形势顿时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有心算无心。 对方显然是早有预谋,在卓不凡毫无防备又因为乍听到皇上驾崩和女儿可能的音讯而心神动荡的时刻出手,即便是一生历尽风浪、百战余生的老将军也不能够幸免。 于是,老人被点中了穴道,僵立于当场。 旁边的那个中年仆人则脸色苍白不知所措——他和他的妻子原本是中原逃难的百姓,受了不少颠簸之苦,差点成为战乱中千百万计的死难者,直到来了凉州之后方才得益于风雨的内政而安定下来,如今被风雨派来专门伺候卓不凡的,为人十分憨厚老实,对风雨军更是感恩戴德,因此对于风雨交代的照顾老人的任务,当真是当作一件天大的事情来看待,这段时日以来,非常负责勤恳。 而由于卓大小姐的关系,再加上对老人一生显赫功绩地位的尊敬,这段时间以来风雨对卓不凡非常恭顺,各种衣食住行的照料也很上档次,以至于中年汉子因为看到心中敬仰的定凉侯对老人如此尊重,因此在日常的生活中毕恭毕敬,简直将老人当作了天下第一等重要的人物来对待。 然而如今,中年人却发现自己所崇拜感恩的风侯,竟然派人对付自己所服侍的卓不凡,顿时脑子一片混乱,仿佛生平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全然颠覆了一般。 至于袭击者,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依旧恭敬而又平淡的说道:“对不起了,卓老将军。请您暂时委屈一下,只要您合作,在下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到您一根汗毛!” “你究竟是什么人?” 卓不凡到底是沙场的宿将,经历此等变故却神色依旧,心智也保持着非常的清明,仅仅一转念便猜到了对方应该不是风雨所派,否则在如今定凉侯控制着整个凉城的局面下,要对付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头,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不过在这样的发现之后,老人心中却更是暗暗震惊,因为很显然,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行动,只能够证明一件事情——燕南天恐怕已经对凉城有了非常充分的渗透,这不仅让他回想起圣京的两次易手以及前不久锦州的失陷,恰恰正是内部的里应外合,这种手段与其说是燕南天的杀手绝招,倒不如说是那个传说中的“西门”的绝活。 照以往的历史来看,如果自己猜测不错的话,此时的凉城,恐怕正处于非常的危险之中。 只是鉴于眼前的处境,老人也没有什么余闲去关心这些事情了,多年来的军旅生涯让老人遇事不惊,在发现由于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点了自己哑穴之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心理变化,仅仅是镇定从容的说道:“卓不凡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衰朽之辈,如此兴师动众,贵上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在下是燕帅所派,目的便是为了将您从风雨的魔掌之下解救出来。只是事急从权,得罪之处还请老将军多多见谅,待到了安全地带,在下定当向老将军负荆请罪!” 袭击者一边微笑着彬彬有礼的说道,一边则毫不客气的击了两掌,示意闻声从外面进入的两名穿着风雨军军服的士兵将卓不凡抬走。 “哼!” 老人冷哼了一声。 尽管出身于将门世家、又立志效忠圣龙正统的卓不凡,对于燕南天和风雨都不是很喜欢,前者以臣子的身分控制京畿,逼迫圣上,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在是大逆不道;后者也是据府称王、独霸一方,同样没有把圣龙帝国的纲常和皇家的威严放在眼中,这在老将军看来和燕南天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但是风雨多少在名义和口头上还是尊奉着圣龙帝国皇室的,而燕南天则绝对是已经到了不臣之心天下皆知的地步,相对而言,老人当然更痛恨燕南天多一点。 何况卓静雯目前和萧剑秋在公孙无用那里,恰恰是燕南天的死敌,另一方面卓不凡身为拥护皇室正统的中央派元老,在政治上也同样和明目张胆篡权欺君的燕南天势不两立,即便是三岁的小孩也明白,燕南天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心对待卓不凡。 退一步讲,如果真让卓家父女相会,那才真的是天大的糟糕事,唯一的可能恐怕便成了牢中的最后诀别。 因此卓不凡半点都不相信袭击者所谓“解救”云云,仅仅是因为如今身不由己,也就不再有什么多余的反抗,只能脸色木然的让对方随意摆布,倒是没有忘了叮嘱一句:“此事与我的仆人无关,不要伤害到他!” “老将军放心!” 袭击者嘿嘿的一笑,不置可否的说道:“恐怕要劳烦这位大哥先歇息一阵!” 说着,那袭击者便朝角落中的中年仆人走去。 “不,不要!” 多年的风浪起伏,早就让老人看清了人世间的奸恶,就在那中年仆人听了袭击者的话心情一松,以为自己躲过大劫的时候,老人却心里突然一紧,看出了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气,知道这个谨慎照料自己多时的仆人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不由心胆俱裂,大声叫了起来。 然而,袭击者根本没有理会老人的怒吼,几步便走到了中年仆人的身前,眼看悲剧便要不可避免的发生,老人哀叹了一声,却发觉眼前一暗,也不知道是烛光被风吹灭了,还是自己心情过度激动,导致了不适而产生幻觉。 紧随而来,却是一声真真切切的惨叫。 当老人恢复视觉之后,却发现屋内的局势再次生变。 房屋果然已经一片漆黑,蜡烛不知道何时被熄灭了,幸而皎洁的月光透射在屋内,让老将军还是能够了解当前的局面——那两个原本要带走自己的士兵已经倒在了地上,隐约看见嘴角边溢出了一滩血迹;中年仆人似乎受了重伤,蜷缩在墙角边;但是袭击者的处境却也并不好,他疯狂的催动着掌劲,风卷残云一般的掌力几乎给房屋带来了一场巨大的浩劫,而如此拼命的对象却仅仅是一根竹棒。 一根碧绿剔透的竹棒。 那竹棒化作一围碧影,发出摄魂追命的诡异啸声,如影随形,将袭击者全部笼罩其中,其后续之势更是犹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 卓不凡突然笑了起来。 “好一招痛打落水狗,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打狗棒法!” 就在卓不凡的笑声中,那袭击者已经被竹棒击中倒地,与此同时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名二十多岁、蓬松着乱发、衣服上打着数个补丁的年轻人在令人眼花的瞬间,突然出现在房屋之中,向卓不凡躬身行礼道:“多谢老将军赞誉!晚辈丐帮仇绪,晚到片刻,让老将军受惊了,还请恕罪!” “仇帮主客气了,老朽何德何能,竟敢有劳帮主亲自前来,实在惭愧!” 卓不凡大笑着说道,这才发觉那仇绪竟然就在刚才的谈话之间,已经不动声色的为自己凌空解穴了,这既显示了仇绪武功的不凡,同时也是不落痕迹的帮了卓不凡又不让老人丢了面子。 果然不愧是当今武林年轻一代高手之最! 老人暗暗赞赏了一句,细看那仇绪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武功显然已经出神入化,如果自己眼光没有出错的话,应该超过了前任的帮主,这也就罢了,更为重要的是那种举重若轻的气势,不居功不自傲的态度,还有面面俱到细致周微的考虑,都无不表明眼前的年轻人确实具备着将帅风范。 听到卓不凡的话,仇绪急忙正容道:“老将军怎能如此说!当年呼兰入侵,若不是老将军一身正气、忠肝义胆的镇守圣京,则草原铁骑恐怕早就肆虐中原了,如此劳苦功高,乃为天下人敬仰,仇绪不才能够为老将军效劳,实在是三生有幸!” “哈哈,仇帮主真是过誉了!” 卓不凡微微一笑,正待谦逊两句,却突然听见仇绪的声音聚成一线传入耳中,分明是要有极高内家修为方才能够施展的“传音入密”:“老将军请稍安勿躁,袁仙子已经到了凉城,待此间战事平定,一定会设法说服风雨礼送老将军离开西北!” 卓不凡顿时楞住。 想不到天池剑宗也插手了! 这是卓不凡的第一个念头,但是随即却涌上来无数疑问:天池剑宗和风雨联手了吗? ——自从风雨入主西北之后,力压昆仑、培植血衣卫、整治西北武林,以数十万雄师劲旅为后盾,一点都不给天池剑宗面子,只是由于双方目前都尊奉着圣龙正统,所以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 但是要说一心维系圣龙正统的天池剑宗,和仅仅是打着尊奉正统的招牌、实际上为所欲为的风雨会共同面对危局并肩作战,却也实在有些令人无法接受。 难道是天池剑宗目前最大的敌人“西门”,已经参与其中? 可是燕南天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西门”联手? 尽管早就有传言燕南天和呼兰的势力有牵连,但是即便是肆无忌惮的燕南天面对着勾结异族的罪名,恐怕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吧? 自己早就无权无势,为何在如今风雨军和燕家军决战的关键时刻,竟然被天池剑宗、燕南天,或者还包括了风雨、“西门”等多方势力关注? 天池剑宗和“西门”在凉城如此斗法,同眼前风雨和燕南天之间的战局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这些利益斗争上的游戏实在是太诡异了,即便是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老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老了,竟然无法理解和承受如此的局面。 不过还没有等老人想通,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宏亮干脆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卑职桓炎奉风侯之命,求见卓老将军!” 第二章混乱的战局 “老将军不要惊慌,此人确实是风雨派来的,在下不便现身,就此别过,这里的事情可以全部推托给血衣卫,万万不要暴露仇绪的行踪!” 正当卓不凡略略犹疑,不知道这次来人是真是假的时候,便听见仇绪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将话语送到了卓不凡的耳中。 然而待卓不凡回头,这位年轻的丐帮帮主则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桓大人请进!” 卓不凡定了定神,将来人请入。 进来的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军官,而且从所穿的服饰来看,乃是出自风雨的禁卫军,而不是那带着神秘威严的血衣卫。 在给谨慎起见的卓不凡验明自己的身分令牌之后,那年轻的军官望着地面上打斗的狼藉,不无惊异的问道:“卓老将军,莫非有人骚扰!” “没事没事,不过是一些鼠辈罢了,幸好风侯早有安排,还请大人代老朽向定凉侯致谢!” 卓不凡省起仇绪的吩咐,因此显得若无其事的轻描淡写道。 “血衣卫……” 果然,年轻的军官听了之后,立刻略略皱眉的轻呼了一声,想当然耳的将事情和令风雨军上下闻之色变的血衣卫联系在一起了。 和任何时代的正统军人对待秘密情报机构的态度一样,这位名叫桓炎的军官显然对于一直在幕后神神秘秘的血衣卫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同时也不愿意掺和进去,因此有了如此先入为主的印象之后,便不再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立刻转移了话题,再度恭敬的说道:“卓老将军,风侯派卑职来,请您前往黎县暂避敌锋!” 那军官说话的语气非常平和,言行举止也很恭敬,但是眼神中却分明流露出不容更改的坚定。 “黎县?” 卓不凡脸上一闪而过的是迷惑。 黎县是凉城西面的一座小城市,此时风雨竟然要让他离开凉城前往黎县,似乎说明了这位赫赫有名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已经没有信心守住凉城了。 莫非如今的凉城已经危在旦夕?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仅仅从军官口中的一言半语,卓不凡立刻联想到了目前正在如火如荼展开的燕南天和风雨之间的战争。 燕南天的大军风卷残云一般的压过来,尤其是锦州的丢失,顿时让风雨军陷入了严峻的局面之中。 在卓不凡看来,风雨至少犯了三个大错误;首先,是一意孤行的试图征服印月,导致了风雨军内部的严重对立,不但无形中削弱了风雨军的力量,同时也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其次,战略上掉以轻心,认为燕南天陷在了东线,自己就高枕无忧,忙于南征印月而忽视了东面的危险。 此外,虽然抓住机会突击了皇甫世家的大军避免两线作战的部署本身并没有错,但是过分相信锦州的防守力量,缺乏有效的部署纵深防线和备用应急方案,导致了重蹈当初东线惨败的覆辙,非常不可原谅。 这一系列的失误,引发了今天的危机,风雨不得不吞下自己固执和疏忽带来的恶果,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面对燕南天倾其全力的猛攻。 然而,无论如何,风雨似乎都应该会死守凉城啊! 作为风雨军的政治经济中心,凉城是风雨的根本重地,囤积了风雨军的大量粮草物资,一旦失陷,势必会对风雨军造成极其沉重的打击。 换而言之,即便单纯从军事角度来看,一旦放弃凉城,风雨军等于放弃了西北最坚固的防守阵地,这对于目前正在争取时间聚拢兵力的风雨来说,绝对是不智的。 风雨怎么可能守不住凉城呢? 风雨军的主力犹存,凉城似乎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到了出现如此危机,以至于需要转移的地步。 而以风雨的能力,也应该不会看不到在同燕南天的作战中,凭借凉城这样的坚固城池进行防御反击的大决战,绝对是目前最为有利的选择。 卓不凡无法理解风雨的意图。 他尽管不是很在意风雨和燕南天的胜负,但是却打从心底不愿意看见凉城遭受战火摧残。 一年来的生活,让老人见识到凉城是一座祥和安宁的城市。 这里秩序井然、百姓生活安定宽裕,邻里之间也是和睦友好,尊老爱幼、互相帮助的行为在凉城蔚然成风,这是卓大将军数十年的生涯中所没有见过的。 他在佩服风雨及其部下治理有方的同时,也深深的喜爱上了这座只有在传说中太宗皇帝的盛世中,方才会出现的城市。 因此当他一想到这样的一座城市,有可能会在战乱中受到损害,平日里相识的那些质朴善良、自己尊重友好的百姓可能会在战火中丧生,心里就不由得一阵紧张和痛惜。 然而,老人明白自己并无法改变这一切,因此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非常合作的跟随在那个军官的身后,走出了大门,却看见门外早就停好了一辆马车,平静的淹没在这夜色之中。 马车旁边则是一队全副武装约有百余人的兵卒,可见风雨对卓不凡还是很重视的,当然这些护卫既可以说是保护卓不凡的安全,同时也可以算作是对卓不凡的监视。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悲哀吧! 苦笑着的老将军,心中不无嘲讽。 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拥有着让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不得不重视的声名地位,还是应该悲哀堂堂一代名将如今却落得受人掣肘的地步,在这样矛盾的心态下,老人忍不住苦笑着喃喃:“大战在即,老朽不过是一个垂死之人,风侯未免太过郑重了!” 这句话,既是无奈,又略带着自嘲,更多的则是对燕南天、风雨、天池剑宗和“西门”突然之间如此重视自己的迷惑。 “老大人德高望重,天下谁人不敬?更何况如今辅政王即将登基,老大人更是地位尊崇,也难怪风侯会如此慎重!” 年轻的军官则没有多想,顺口为自己的主君解释道。 “什么!辅政王登基?” 卓不凡心中巨震,刚才那个袭击者虽然也说了相关的话,但一则是当时话未说完就发动了袭击,二来既然对方是敌人,所说的话当然得打个折扣,再加上后来仇绪、桓炎相继登场,所以卓不凡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直到此时在军官无意中说了出来,方才令老人敏锐的感觉到,天下即将有一场更为血腥的混乱。 “老大人不知道吗?” 年轻的军官原以为既然血衣卫都已经插手,老人应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没想到会有如此的反应,所以楞了一楞。 不过继而可能是认为这件事情并非机密,很快就会天下皆知,因此略略犹豫之后便依旧全盘托出:“五日前圣上驾崩,燕贼留守在圣京的乱党张兆在燕贼的授意之下,准备立议政王为傀儡,继续扰乱朝纲。为了与此对抗,公孙无用大人联合东南各路节度使拥立了辅政王殿下登基。 “今天消息传出来之后,风侯已经向天下发布檄文呼应,共讨篡权夺位的燕氏奸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卓不凡反复喃喃了几遍,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成为各大势力争相关注的目标。 尽管萧剑秋曾经打算和皇甫嵩联手,但是毕竟先和卓静雯定亲,更何况皇甫世家倒戈反目以至于原本可能的联姻也早就烟消云散了,于是自己这个已经落势的老头顿时成为了未来的国丈,再加上潜在的号召力和影响力,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张很有价值的政治牌,由不得风雨、燕南天不对此打主意。 只是,明白了自身地位更加重要和瞩目之后,老人没有半点的高兴,反而为圣龙帝国的未来,以及已经置身于权力斗争漩涡中心的女儿更加担忧起来。 马车很快上路,在夜幕中伴随着“吱呀”的声音辗过道路,通往西面的城区。 撩开了马车上的窗帘,心事重重的卓不凡抬眼望了望天色,然后就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沿途夜幕下的凉城,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老将军,黎县离这儿很近,用不了三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可能是因为卓不凡的合作,也可能是因为有机会和自己所尊敬的老将接触,奉命邀请老将军的年轻军官如今的心情很不错,此时看见卓不凡的举动,以为老人担心车马颠簸或者感到路上无聊,因此主动攀谈起来。 毕竟卓不凡将军的地位和声名在圣龙帝国还是非常响亮的,即便是定凉侯这样的大人物也不敢怠慢。 所以军官原本也很担心卓不凡可能会出现什么抗议和不合作的行为,让自己不好处理,而如今眼见这位可敬的老将军一点架子都没有,心里自然非常畅快。 “前线的战斗怎么样了?” 卓不凡笑一笑,仿佛很无意的问起。 事实上这也是当前所有人最关注的事情,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厮杀声,牵动着每一个军民的心。 “放心吧,风侯一定能够赢的!” 军官不假思索的说道,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一般,年轻的脸庞充满着自信和骄傲,没有掺合半点的虚假和官面文章,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的认定。 军官的态度,倒是让身经百战的老将楞了一楞,继而有些感佩。 能够让部下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永远毫不迟疑的相信自己的统帅能够带领自己赢得胜利。这是每一个将领所梦寐以求的事情,拥有着这样的军队,则是每一个将领们所引以为豪的骄傲。 风雨无疑拥有着这样的军队,这也正是他在短短数年称雄天下的资本。 老人的脸上现出了些许赞赏,些许羡慕,继而代之的是落寞。 曾几何时,他也拥有过这样的军队,他也曾经统率过这样的军队驰骋沙场,只是如今却转眼成空,那足以傲视天下的雄师劲旅化作了云烟散去。 昔日的辉煌飞扬也变作了今天的老朽闲置,即便是那偶尔还涌起的豪情壮志,也在无聊空闲的虚度中逐渐淡去。 这样想着的老人,失去了旁敲侧击中探问前方战事的兴趣,在那一瞬间他蓦然发现,风雨也好,燕南天也罢,无论谁胜谁负都已是和他非常遥远、毫无关系的事情了。 属于他的时代,属于他的辉煌,早就成为了历史过去。 老人缩回了车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马车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唯有士兵们的脚步声,车轮滚动声,还有远处的战鼓喧嚣声伴随着老人的旅程。 直到接近西门的时候,马车方才戛然停下,也打破了这片沉寂。 “风侯下令封城,凉城所有军民均不得出去!” 一名守城的校尉通报了情况,立刻引发了周围的喧哗。 卓不凡好奇的再次拉开窗帘,只见城门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一些是军人,还有一些是官员,应该是奉令的缘故,倒是富商和百姓可能因为前段时日已经被欧静下令准许离开,所以没有看见几个。 难道风雨要放弃凉城? 卓不凡心里“疙瘩”了一下,以风雨军的严厉军纪,这些军人和官员应该都是得到了命令方才敢如此。 尤其是当他看到了这些官员中赫然有自己曾经认识的目前风雨军内政系的红人司马渊,就更加进一步的验证了自己的看法——风雨即便不是主动放弃凉城,也一定是意识到凉城岌岌可危,因此作了预备措施。 只是,风雨军怎么可能如此不济? 尽管意识到自己已经远离这场喧闹的舞台,但是多年的戎马生涯,让卓不凡终究不愿意放弃观摩这场由燕南天和风雨一同上演、圣龙帝国规模最庞大的藩镇之战的机会。 只可惜眼下手中的资料实在太少了,让他终究无法猜测到,燕南天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风雨不得不考虑放弃凉城。 而看来似乎做好迫不得已之际放弃凉城的风雨,又将会采取怎样的措施,来弥补损失和力挽狂澜? 就在卓不凡暗自思索的时候,只见来接卓不凡的那名年轻军官已经快步走上前去,推开前面堵塞的人群,向校尉亮出了一枚令牌,有些焦急的说道:“下官是奉了风侯的命令出城!”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在场很多人的同声共气,显然这些人员大多都是奉了命令出城的,此刻见到有人抬出风雨的名头,故而纷纷响应。 “风侯已经传下令来,所有出城的前令全部取消,所有人等均不得擅自出城,违者以叛逆罪杀无赦!” 那名校尉却表现得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同时守城的士兵已经亮起了兵器,威吓那些围在城门口的军民离去。 “你……” 那名年轻的军官看来是一个非常尽责的人,对于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感到万分焦急,要不是周围那明晃晃的刀枪在无声的提醒,卓不凡还真是有些担心这个年轻人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来。 幸好,那年轻的军官还算是理智,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退了下来,只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的任务,滞留在城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桓炎!”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缠着绷带、一身血迹的军官,拍了一下那名年轻军官的肩膀,招呼了他的名字。 “小六?你不是在镇守黎仓吗?怎么会在这里?雅龙和秦大哥他们呢?” 名叫桓炎的年轻军官显然和被唤作小六的军官非常熟悉,因此不由高兴的叫了起来,同时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 那被唤作小六的军官微微一笑,却突然身体一软,差点晕倒在了地上。 “小六!” 桓炎急忙扶起自己的战友,与此同时却听见马车上的卓不凡说道:“你这位朋友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不如先上马车再说吧!” 年轻的军官犹豫了一下,却见身边扶着的小六挣扎了一下,似乎很不愿意的样子,急忙对着自己的朋友说道:“这位是当年镇守圣京,力抗呼兰大军的卓老将军!” “啊,末将参见卓老将军!” 看得出受伤的军官对卓不凡非常尊敬,因此在听说眼前老人的身分之后,立刻不顾伤重体虚便要行礼。 卓不凡急忙下了马车制止了他,同时将他扶到了车内,这一次受伤的军官倒是没有反抗,仅仅是对卓不凡这样的前辈居然来搀扶自己,而感到有些不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上了马车,年轻的军官便急不可待的询问起刚刚相遇的友人,只是话一出口却听见老人在一旁轻轻的咳嗽了一下,方才醒悟自己似乎太过于焦急了,便转而有些赫然的解释道:“小六和卑职都是轩辕军校的学生,目前轩辕军校的学生军主力都被派往黎仓,学生军副指挥使更是卑职的表弟,如今那一线的战事非常激烈,桓炎忧心同窗亲人的安危,因此有些失态,还望老将军见谅!” “无妨,老夫也是沙场上下来的人,自然理解大人的想法!只是这位小兄弟似乎非常疲累,还是先喝一口水,吃点东西吧!” 卓不凡微微的一笑,从行囊中将水袋以及一些干粮递了过去。 其实如同所有痴迷于战争的军人一样,卓不凡如今也异常期盼了解到最新的前线战事,好明白燕南天和风雨这两位帝国强藩此次所对弈的宏伟战局,究竟已经演变到了怎样的程度。 只是身经百战的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被唤作小六的年轻人,应该是连续作战脱力加上饥渴方才晕倒,如果不马上喝一些水、吃一点东西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再晕倒,因此卓不凡及时阻止了桓炎的问话。 “多谢老将军!” 幸好,那个被唤作小六的军官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水,又嚼了一块干粮之后,先感激的谢过了卓不凡,继而对着桓炎哽咽的说道:“今天黎仓的那一战太惨了!事先根本没想到燕南天的军队会来这么快、这么多。 “十多万敌人乌压压的涌了过来,风天华都尉统率的四万青龙军弟兄,才打了一个多时辰,就只剩下七千多人了,没一个不是带着伤的。 “我们负责守卫粮仓的学生军,也没有想到敌人来得这么快,措手不及的展开激战,也折损了七成的兵力,不得不掩护着百姓退到了粮仓里去。 “激战中,雅龙大哥丢了一条胳膊,幸好秦纪大哥率着骑兵及时赶回来,方才救下了雅龙大哥。 “后来蒙璇统领的大军提前从侧翼掩杀过来,暂时击退了燕家军,烧毁了粮仓,没有让燕南天得逞。受伤的兄弟和百姓在蒙统领的掩护下退到了黎县,总算为咱们轩辕军校保留了那点血脉。 “只是风天华都尉全身上下受了七十余处伤,虽然被部下拼死抢回来了,但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再加上这一次伤亡实在太惨重了,所以弟兄们的士气都有些低。” “那雅龙和秦纪大哥呢?” 桓炎一把抓住小六的胳膊,焦急的问道。 因为被桓炎抓住有些疼,小六急忙安慰道:“眼下重伤的弟兄包括雅龙大哥,都留在了黎县,其余的人马都编到了蒙璇统领的麾下,由秦纪大哥的统领。至少我走的时候他们都很好,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雅龙大哥丢了一条胳膊,有些消沉。”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是奉了蒙璇统领的命令,随秦纪冒死杀回来向风侯报信的,秦纪大哥正在风侯那里。刚才我在风侯的指挥部听一个毕业的学长说燕南天甩开了秋帅的东线兵团,全军压到了凉城,将这里团团包围住了。 “桓炎,卓老将军,恐怕你们已经没办法出城了!” “他们没事那就好,那就好……哎呀,糟了!” 刚刚听到雅龙和秦纪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桓炎松了一口气,继而却想到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顿时又焦急了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甩开了秋里的东线兵团?” 一边的卓不凡倒是无所谓出不出城,既然已经被变相的软禁,对他来说到哪里都无所谓,事实上,战场的烽火对老军人的吸引力恐怕更大一些,倒是刚才小六所说的战局的演变,才更让老人感到兴趣。 “具体情况卑职也并不清楚,只听说燕南天似乎用草人和火堆伪装成大军依旧驻扎,然后用捆绑的羊腿击鼓,骗过了秋帅,连夜急行军赶来的!” 小六听到卓不凡的垂询,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可能是受到风雨那种开疆拓土、抗击异族的狂热熏陶,风雨军上上下下将士均以击败异族人为荣,对于内战的胜负反而并不感兴趣。 因此他们对燕南天、皇甫嵩这种内战的藩镇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尊敬,但是对于能够力抗呼兰大军、守住了圣京城的卓不凡却非常的敬仰,丝毫不因老人后来的战败以及如今手无兵权而有半点的轻视。 “哦,多谢相告!” 听到小六的回答,卓不凡略略感到失望,他清楚以燕南天和秋里这样高明的统帅,他们的欺骗和被欺骗,一定是非常精采的斗智斗勇,其间更是步步艰险、招招奇诡,绝不会像小六说得那么简单。 只可惜以眼前这几个年轻军官的地位,不可能了解得太详细。 但是眼见小六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不忍对方感到慌乱和不安,因此还是非常和蔼的向年轻军官道了一声谢。 “应该的,应该的!” 朴实的年轻人见卓不凡这样的大人物对自己如此客气,不由有些手足无措,只会说一连串的“应该的”。 卓不凡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言语,而是自顾自的陷入对当前局势的沉思中。 风雨和燕南天都无疑是高明的将领,他们的对抗当然就是一场精采的对弈,一生都戎马倥偬的卓不凡,又岂能放过这样的良机。 此时的老人俨然重新回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根据自己零星获得的资料,开始勾勒起眼下的战局来:目前为止,风雨的处境很不妙,燕南天在局部战场上获取了相当大的胜利,包括占领了重要的黎仓、甩开秋里的阻截兵团、开始迂回包抄风雨军的根本重地凉城。 虽然没有完美的实现燕南天补充粮草支撑整个战争的战略目标,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举击在了风雨的软肋上,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将风雨变成了瓮中之鳖。 反观风雨军则乏善可陈,黎仓失守,精锐部队损失惨重,凉城被彻底包围,从风雨还一度动摇了坚守凉城的决心看,似乎即便在被围之前,凉城就已经处境不妙,如今自然更是雪上加霜。 当然,形势对于风雨军也尚未绝望。 至少蒙璇的军队正逗留在凉城的外围,南下歼灭皇甫世家的风雨军主力,应该还没有投入到战场,北面包括秋风军、黑狼军和白虎军在内的东线集团也实力犹存,而且面对的又是一个缺少粮草、补给困难的敌人,因此这场战争的决战尚未到来。 风雨虽然可以说是被困入绝境,但也完全可以用自己作诱饵,打一场漂亮的反包围,总之,风雨还没有将自己获胜的筹码完全耗尽。 事实上,卓不凡发觉目前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搞清楚,那就是燕南天的主力,究竟有多少兵力,目前正在干什么? 风雨军回援的大军又如何部署? 是否能够及时粉碎燕南天的包围? 并且对付燕南天的后续招数? ——这些都将成为影响战争的关键。 至于战争的最后结果,恐怕还是需要根据风雨和燕南天在接下来调兵遣将上的本领了,只是相对于风雨来说,更加容不得有半点错误,否则就很难有翻身机会了。 如此想着的卓不凡,开始揣摩起燕南天和风雨后续的部署,以及整个战局的走势,一时间入了神。 与此同时,桓炎则正在为自己的任务而烦恼,小六则因为劳累过度,在说完了之后竟然很快的进入梦乡,打起了鼾来。 于是,马车就这样停在了西城的城门口,静静的隐身于夜幕之中。 只可惜这样的平静,很快被一队急促的马蹄声给打破。 只见一队骑兵飞速拥了过来,为首的那略带发福的文士,赫然是风雨身边的随军长金岑。 只见金岑刚刚疾驰到西城门口,便急忙的勒住马匹,大声的宣布了风雨的命令:“风侯有令,出城令全部取消,所有军民即刻返回,各司其职!” 由于金岑的特殊身分,再加上周围聚拢来的军队表现出此事不容商量的神情,让所有抗议的人开始平息了下来,虽然心又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的散去。 “请问卓老将军在哪里?” 正当年轻的军官带着无奈神情悻悻然准备返回的时候,却听见金岑对着人群大声的喊道。 “卓老将军在此!” 年轻的军官正有些头疼如何接续无法完成的任务,听见金岑的喊话非常高兴,急忙大声回应道。 “卓老将军,如今城内有些动荡,风侯请您老人家前往一叙!” 金岑带着恭敬的神色来到了马车前,向卓不凡微微弯身行礼。 “但凭大人吩咐!” 卓不凡不动神色的说道。 尽管风雨礼遇有加,但卓不凡清楚,说到底,自己不过是风雨手中一枚用来拉拢正统派的棋子而已,尤其是目前传言,原本中央派一系的陈良背叛之后,自己的处境自然更为微妙了。 尽管卓不凡并不相信陈良会投靠燕南天。 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前任侍卫长,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为人还是非常忠义的,而且正统思想很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燕南天这个当代最大的乱臣有什么好感。 只不过形势比人强,很清楚自己处境的卓不凡,根本无力为自己的老部下辩护,也无力影响当前发生的一切,唯有三缄其口,做为一个旁观者,默默的注视着这场圣龙帝国权力纠纷的演变——这一点他倒是很有兴趣,所以能够见到风雨,亲眼目睹这位年轻的名将如何部署这场战争,对于老将军来说,还真是有些求之不得。 第三章谈笑论战 风雨距离西城门并不是很远,正是凉城的制高点“聚贤楼”上。所以卓不凡很快就见到了这位赫赫有名、权重一方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 不过,卓不凡被他所见到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此时的“聚贤楼”显然被风雨军征用,因此楼层上下内外到处都是风雨军的将士和血衣卫的高手。 方圆之内戒备森严,人员进进出出忙碌异常,偷眼望去似乎所有的人神情都非常紧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等上到楼顶见着风雨,更是令人目瞪口呆。 这位圣龙帝国西北的最高军政长官,此时身上竟然染着大块的血迹,脸色有些苍白,周围著名的血衣卫大高手“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也都非常糟糕。 其中钟进和东方玉的身上都负着重伤,赵平的脸上更是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相对而言方白尘稍微好一些,衣服破裂了多处。 还有地上也是一片狼藉没有来得及打扫,还有好几具尸体正被一些士兵所搬走,分明是经历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风侯,这是……” 卓不凡有些迷惑的问道,心中暗暗猜疑莫非刚才遭遇了刺客,否则以风雨在凉城的地位身分,应该不至于如此狼狈。 “没事!不过是一些宵小辈的捣乱而已。” 风雨打了一个哈哈,显然不愿意提及发生的事情,立时转移了话题:“如今凉城遭遇大敌,本想让老将军离城避祸的,却没想到战场瞬息万变,如今为了老将军的安全起见,只好麻烦卓老暂时住到定凉侯府几日了!正好近日大战连连,风雨也想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风侯客气了!老夫早已经老朽花甲,天下征战兴衰都是风侯这样的少年英雄的事情了,老夫原本出不了什么力,只是能够得以亲眼目睹定凉侯的排兵布阵,也算是一件幸事!” 卓不凡见风雨不愿多说,也就立刻顺着风雨的口气应了下来。 “老将军太谦虚了!” 风雨微微一笑,随手请卓不凡入座,面对的正是城市的北面。 那“聚贤楼”地处城市的中心,又居高临下,恰好可以一览整个城池布局,因此登临聚贤楼,也就对当前的战事一目了然。 只见城池之外到处都是红红的火炬在闪烁,密密麻麻绵延千里的长龙缓缓却又不可阻挡的挪动着,由远而近的涌过来,先头的部队已经逐渐将黑暗中的城市团团的包围住了,后续的部队似乎无穷无尽般的依旧没有到头。 这和凉城一片漆黑,不闻半点嘈杂,完全浸没在黑暗之中的情景,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照。 卓不凡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一眼便看出来,此次进犯的燕家军恐怕已经不下四十万,应该是不顾一切的倾尽全力进攻风雨,也难怪风雨军连番失利,陷入了这般窘境。 只是燕南天如此违背兵法常规,完全弃置了自己的后方不顾,在缺少粮草的情况下孤注一掷,实在是冒了天大的风险,似乎不像是这位老朋友一贯的作风,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或者,幽燕的强者手中还有什么致命的王牌,以至于自信足以一举击败称雄于西北的名将?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么庞大的军队,这么逼人的气势,在战争中的确非常有效,虽然尚未开战,却也已经先声夺人的留下了足够的威势,让人心虚胆寒,分明是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棋,用意自然是要削弱风雨军将士的士气斗志,纵然不能不战而溃,至少也能够引起城内军民的恐慌。 想到这里,卓不凡不由有些为风雨担心。 “风侯,情报已经汇总了。燕南天的主力乘夜甩掉了秋帅的大军奔袭凉城,目前已经将凉城团团围困,我军已经基本和外界切断联系。 “根据一个时辰前燕家军尚未完全围城时获取的消息,如今只有蒙璇统领在西面黎县的三万多兵马来得及增援,尚兴将军虽然接到风侯的调令急行赶来,恐怕也要两天时光;朱大寿将军的白虎军则相距凉城有一天的距离;秋帅的秋风军在更北面,不过由于以骑兵为主,大约要一天半;黑狼军目前在延城方向,恐怕需要四到五天方能赶到。” 正在卓不凡担忧的时候,一旁的金岑匆匆走到风雨的面前,会报整个战局的情况。 显然燕南天成功甩掉秋里的东线集团奔袭凉城,是风雨军将领们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因此让包括风雨在内的军人们都有些措手不及,这才有了许多命令紊乱的事情发生。 不过风雨终究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在明了了军情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反而显得非常冷静,迅速的下达命令道:“动用信鸽传递,命令秋里和朱大寿首先实现会师,然后再图增援凉城。 “黑狼军则负责袭扰锦州对燕南天的补给,秋风军、白虎军、黑狼军以及延城、伦玉关、玉门关各路兵马继续由秋里统帅。 “蒙璇负责袭扰牵制西、南两个方向的燕家军,在同尚兴会师之前,切勿贸然和燕家军主力纠缠,凉城以南各城兵力均由蒙璇统率;两路兵团在凉城无法畅通指挥的情况下可以各自为战,如果要有所协调,则以秋里为主!” 命令是非常果断和干脆,显然风雨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敌人优势兵力的包围暂时陷入孤立无援而惊惶失措,反而是根据实际情况,果决的将兵权分给了城外的大将,让他们一方面集中兵力,一方面则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自行决策,镇定而自信的名将风范在此展露无遗,即便是卓不凡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也不由暗暗点头,挑不出半点的纰漏来。 “燕南天太看得起风某了,想不到我凉州居然让人如此眼红!” 在发布了一连串命令之后,风雨依旧显得意气风发,突然朝卓不凡微微一笑,信手指着城外大军而言,神色倒是非常轻松,半点都没有被眼前的局面给吓倒。 “想必风侯已经成竹在胸了?” 卓不凡试探的问道。 面对强敌喜怒不形于色,本是一员名将所必须的素质,所以风雨能够毫不慌乱,并未出乎卓不凡的意料,但如果说风雨现在便已经定下了什么退敌妙计,却让卓不凡一百个不相信,毕竟从风雨让自己出城的安排来看,燕南天的进军,显然已经大大打乱了这位西北定凉侯的部署。 这时却见风雨斜睨了卓不凡一眼,仿佛看穿了老人的心事,却也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傲然的一笑:“原本我还想和燕南天慢慢的玩玩,却没想到燕家铁骑行进如此迅速,看来只好在这十日之内一决雌雄了!” “十日?” 卓不凡愣了一愣。 风雨这番话,倒是大出他的意料。 在他原本的推断中,风雨军目前似乎更应该选择防守拖延时日,这样才能够有效的将凉州的战争机器完全运转起来,藉助地理之便,调动所有兵马在凉城与敌决战,同时也是为了等待东方的讨燕同盟乘虚进攻乱了燕南天的后院。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燕南天恐怕正是预料到了这个可能出现的情况,方才马不停蹄的进攻黎仓,以便争取到足够的粮草来支援这场可能会出现的、旷日持久的攻城战。 很明显,应该是远道而来的燕南天,更希望速战速决。 然而,卓不凡没有想到风雨在现今这样的被动之中,居然还如此信心十足的准备在十日之内就解决战争。 似乎明了到老人的意见,风雨微微一笑,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燕南天敢倾巢出动攻我凉州,除了内有呼应、外有策援之外,恐怕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公孙世家在后方的捣乱,所以我军打消耗战未必奏效。 “反而平白的将凉城之外的广袤土地和子民财富尽数交给了敌人蹂躏,纵然日后能够获胜,也是一场惨胜,正中有心人下怀。只可惜,我风雨就偏偏不能够让他们如意。” “风侯高明!” 卓不凡暗中叹了一口气,突然发觉时代已经离他远去。 无论是风雨还是燕南天,他们的运筹布局都是这般大胆狠辣,又是想人所未能想,远远超过了自己所理解的常规,天知道是自己老了,还是现在这一代的权雄们疯了。 “燕南天篡权夺位,凌辱圣上,欺压百官,罪大恶极,实在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臣贼子。风雨此次用兵,实属万不得已,固然是为了保卫家园,更是为了兴我皇室,护我朝纲,此心天地可鉴,还望老将军到时助我一臂之力!” 而这个时候,只见风雨笑着朗声而道,意气飞扬仿佛早就胜券在握,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立时引得身边的将领官员们也个个眉飞色舞,士气大振。 “老朽风烛残年,恐怕已经是有心无力的……不过既然风侯有如此雄心,老朽也只好勉力而为,追随风侯左右!” 卓不凡淡淡的说道,心中却是雪亮,声名显赫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今天这番作秀,显然已经不单单是考虑要在军事上打败燕南天,更深层次的用意是准备藉助自己的地位、号召力,打起“清君侧,除奸佞”的旗号。 这既是为了将风雨军处于大义的旗帜之下,抗衡燕南天奉旨讨伐争取政治上的主动,也是为接下来反击燕南天、甚至窥视中原做好舆论准备。 难怪在战事如此紧张的地步,这位西北的最高军政长官,依然念念不忘的把自己给请了过来,分明是在暗暗树立政治上的形象。 只是如此一来,显而易见年轻的名将恐怕已经从远征印月的痴迷中清醒,转而务实的看待国内的诸侯争霸问题,甚至做好了逐鹿中原的盘算——燕南天这一次真的是将恶魔给引诱了出来。 国家从此多忧了! 一想到一个燕南天尚未除去,却又多了一个风雨,再推及到皇甫嵩、令狐潮、公孙无用,连带着秦凤鸣等小藩镇,眼红那张龙椅的何其多哉! 卓不凡不由暗暗为摇摇欲坠的圣龙帝国而担忧——意气飞扬的风雨显然并不清楚,其实他自己在老人的眼里和燕南天一般无二,都是扰乱朝纲的祸害而已。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卓不凡明白自己如今成了风雨手中的一张牌,一举一动都在这位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掌控之下,对于圣龙的未来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干预,而目前更是实在没必要和风雨硬碰硬的对抗,因此也就顺水推舟的敷衍起来。 唯有一个疑问却在老将军的心中越来越扩大——风雨凭什么如此自信,认为自己能够、而且显然是百分百的获胜? 风雨没有想到自己寥寥几句话,居然让卓不凡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或者也可能是他明知道卓不凡能够推算出来,但是却丝毫没有在意。 的确,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乱世,卓不凡,这个虽然有着巨大声望但是无兵无卒的老人,又如何能够改变时代的步伐,充其量也不过是他西北定凉侯宏伟战略的一枚棋子罢了。 因此,年轻的名将并没有理会老人的沉思,自顾自的说道:“如今圣上不幸驾崩,辅政王殿下即将在齐鲁登基,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共除燕贼,令媛从旁出力不小。若是此次我军能够歼灭燕南天这个老贼,恐怕用不了多日老将军父女就可以重逢了,到时候一定是传播天下的一段佳话!” 放屁,还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阻了我们父女相会吗? 听到这里,秉性刚烈的老将军突然有些怒气。 当日平定了庞勋叛乱之后,萧剑秋曾经几次三番要接卓不凡返回鄂州,但都被风雨所以“卓老将军重伤未愈” 为借口给阻止了。 而风雨试探着要把卓大小姐接来看望父亲的企图,也被萧剑秋暗中阻挠了,显然这两个家伙都把卓不凡当作了政治上的筹码来看待。 只是如此一来,竟然让卓不凡和女儿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一想起其中的缘由,卓不凡便忍不住有些怒气,更何况他还听说,后来风雨竟然用卓静雯作了一个不花本钱的现成人情,招降了大将尚兴,真是岂有此理。 幸好,多年的官场生涯,让卓不凡这样正统的老将军,也明白意气之争解决不了问题,当下只好干笑着应酬道:“嘿嘿,那可就全仗风侯成全了!” “哈哈,老将军客气了,静雯和风雨乃是患难之交,当日风雨起兵,便有静雯的帮助,说起来,你我两家的渊源可不浅!” 无辜的风雨,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话引起老将军不快回忆,仅仅是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 此时大战将至,对风雨来说,所有的部署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接下来的战斗主要就是仰赖部下们的能力和敌人的应对了,身为统帅的自己反而没有什么事情,为了排解无聊也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竹在胸以安定部下的情绪,他倒是很乐意和卓不凡闲聊的。 不过,当说到卓静雯的时候,想起当年一起起兵创业,后来又是在卓静雯的帮助下自己方才逃离了圣京,那一幕幕的往事勾起了风雨的怀念,因此言语间也多了几分真挚和感情,说得非常诚恳。 卓不凡楞了一楞,他不明白这个擅长玩弄权谋、早就不复当年圣京初会时尚存青涩的定凉侯风雨,为什么突然来了感慨,不过也体会到了风雨此时的真情,因此不再用敷衍的语调说话,而是略带着关心的提醒道:“如今燕家军数十万兵马倾巢而出,风侯以孤师弱旅亲自坚守凉城,恐怕太过于犯险了,还望多多慎重!” “多谢老将军关心!” 风雨见到卓不凡真诚的提醒,当下也收起了刚才的狂放和应酬,神色转而为之一肃,认真的回答道:“洛信已率主力返回凉城,目前城池至少可以坚守一月有余,纵然此次风雨的计画失败,燕南天恐怕也很难在凉州讨得什么便宜,到时候风雨一定要将这新仇旧恨和那燕家老贼一并算一算!” 虽然风雨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打了多少水分,让人不得而知,但是至少这一刻看来,风雨是如此的自信和从容,这种天赋的统帅素质,虽然不能够撒豆成兵,凭空变出百万大军来,然而对稳定军心却有莫大的作用。 而在这样的统帅指挥之下,无论战局的结果是胜是败,至少这支军队一定能够在战场上发挥水准以上的能力,无愧于战士的荣誉。 这将是一场精采的战斗。 因此,卓不凡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了。 他忽然想到风雨所说的新仇旧恨,应该指的是昌化兵变之后风、燕两家的征战以及今日燕南天的进攻,在这两场战争中风雨失去了尚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燕南天也在阴差阳错之下没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可以说,这两位当代圣龙帝国最强大的藩镇,都为战争和权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也正是当权者的无奈。 在显赫与威严的同时,注定了人们要为拥有的权力,付出难以言喻的代价。 燕南天如此,风雨如此,自己也何尝不是如此。 仅仅是因为身为前任天下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女婿,再加上那么一点薄名和声望,到头来却不得不孤零零的被困于西北,连自己唯一的亲人女儿卓静雯也无从相见,只有梦中牵绕。 想到这里,有点心灰意懒的卓不凡,也无心再为风雨眼下的处境担忧,更没有什么精神和这位当代权雄周旋了,一言不发的呆呆望着楼外凉城的夜景,思绪却早就飘飞到千里之外的女儿那里。 “风侯,敌人进攻了!” 卓不凡的发呆,被一名风雨军军官匆匆而来的禀告给打断了。 抬眼望去,只见燕家军此时已经从城池的四面八方同时发起了猛攻。 投石车密集的发射,天下瞬间被飞舞的石块、燃烧瓶和火矢给遮掩,即便是皎洁的月光也在这样恢弘的壮观下黯然失色,漫天的繁星更是毫无光泽。 城内开始着火了,浓烟在夜幕中燃起,飘散,人声的鼎沸在城的外和内同时响起。 留在城内的百姓开始慌乱的扑火,镇守在城墙的士兵拿起了武器战斗,城外的进攻者也发着低沉的怒吼,在震耳欲聋、慑人心肺的擂鼓声中,冒着城墙上的箭雨石阵掩杀过来。 无论是风雨还是他身边的将领,包括了卓不凡,都默默的目睹着这一切,神色间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战火硝烟中成长起来的将领们,早就习惯或者麻木了战争的死亡,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不过是敌人进攻的开始,自然没有必要太过于惊惶失措、自乱阵脚,因此他们仅仅是静静的等候着战局的变化、决战的来临。 不停的有军官奔走过来,向风雨会报最新的战况。 不过让卓不凡奇怪的是,风雨似乎并没有太过于插手这些具体的战术安排,大多数时候仅仅是浏览着这些战报,并没有做出具体的指示,真正负责指挥运作的则是风雨周围的那些年轻的军官,包括了刚才把自己请来的那个名叫桓炎的年轻人。 这种统帅部的运作,让卓不凡感到有些奇怪。 因为在他一生的戎马生涯中,或者说是圣龙帝国军团的指挥运作中,虽然也有部下负责具体的临战,但是身为统帅一言九鼎、地位崇高,在大战之际或者身先士卒,或者亲力亲为,万万没有像如此这般不闻不问,将大军的调度,完全交给手下那些幕僚的道理。 更何况眼见这些年轻的军官,个个都不过是二十上下,即便是经历过战争也不见得有多少经验,而如今的大战关系到风雨和燕南天这圣龙帝国最大两家诸侯的生死存亡,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未来圣龙帝国的兴衰走向,如此重要关键,纵然是要锻炼这些年轻人,也万万没有在此时此刻进行的道理。 简直是莫名其妙! 卓不凡看不惯的摇了摇头。 尽管他对于燕南天和风雨的胜负,既没有太多的兴趣,也实在没有什么能力去影响,但是做为一名热爱军队的老军人,他的确无法忍受这样违背军事常理的事情出现。 “老将军不用奇怪!” 可能是察觉到卓不凡的讶异,刚刚浏览了一份战报的风雨轻松的笑道:“这些都是轩辕军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学的就是如何辅助统帅。 “大军运作动辄数十万,不仅要排兵布阵,更要运筹粮饷后勤,实在是千头万绪,如果单靠统帅一人,恐怕能力有限不免会出现纰漏,所以风雨特地成立了长史部负责协助统筹安排。 “一些战术上的事情均由这些年轻人来负责,同时也制定一些战略战术的计画,这样,统军大将也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考量整个战局乃至战略的得失了。” “……风侯高明!” 卓不凡呆了一呆,虽然对于风雨这样的军事改革,一时间似乎还是无法适应,但确实觉得有一定道理。 他也是统军大将出身,自然明白身为一方统帅身上肩负的责任。 在传统的圣龙军团中,下属的部将多半是下级部队的指挥官,冲锋陷阵还可以,若是要和他们讨论战略部署或者让他们协助自己统筹全局,就实在难为他们了。 至于身边的幕僚则多半做为文书或者官场上的参谋,揣度朝廷的意思及其应对,因此自己在统率大军的过程中的确非常劳累,也难免会犯下许多疏漏的地方,而战争的胜负成败又恰恰是取决于双方统帅犯下的错误谁更多更大。 由此可见,如果风雨的这番革新能够成功的话,势必会带来整个军队的一场巨大革命,也有利于大军更加完美妥善的运作。 不过,还未容得老将军仔细思量风雨的这番革新,却听见巨响从四面八方涌来,厮杀声也突然提高了数倍。 在混乱的嘈杂中,卓不凡骇然发现北门竟已经洞开,在燕家军欢呼声和风雨军的惊喊中,大队的骑兵势如破竹一般的席卷而来,那排山倒海的冲锋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伴奏下展开,令天地也为之颤栗。 “糟了!” 卓不凡惊呼。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明白这样的情况只能够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风雨军内部一定出现叛乱,或者敌人潜入城中内外呼应,方才会让如此坚固的城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这样巨大的漏洞。 而城门的洞开,势必造成整个凉城防线产生致命的漏洞,导致士气的低迷、人心的慌乱,乃至防线的最终崩溃。 事实也确实如此。 北门的失守令大批的燕家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入,并很快波及了东门。 而南门和西门虽然还在风雨军的控制之下,但是敌人的攻击力度,却显而易见的加大了。 敌我兵力的悬殊,造成了无论哪一个方向的敌人,都能够发动最为凌厉和强大的攻击力度。 相反风雨军则疲于奔命,东凑西补的挽回颓势,但是北门和东门失守的巨大危机终究很快显露了出来,并且持续其严重的恶果。 “难道大势已去?” 卓不凡有些不可置信的注视着战场,从传统和经验来看,这样的局面对于防守方来说似乎已经糟得不能够再糟了,只是赫赫有名的西北定凉侯和他那支能征善战的风雨军,就仅此而已吗? “敌军来势凶猛,洛将军已经告急,属下请风侯暂时退避!” 正当老人暗自犹疑的时候,却见一名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的年轻军官迅速的跑到风雨的身边,急切的建议道。 而此时的战局也确实如那名军官所言,城外的敌军受到战局顺利的鼓舞而士气大振,继续加强了攻城的力度,西门和南门正处于白热化的争夺之中;突入城内的敌军则沿着各条街道如蚂蚁一般的向“聚贤楼”涌来,分明已经察觉到这里是风雨军的指挥中心,准备着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于是,进攻一方逼近的弓箭还有前移的投石车的射程距离“聚贤楼”越来越近,甚至有一些飞石砸到了楼前,发出令人惊恐的巨响,留下一个个深凹的泥痕。 局面的确是非常危险,即便是那些风雨军中最优秀的军官们,此时也显出了担忧的神色。 “看来燕家军想要夺取聚贤楼上的帅旗!” 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岑,也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卓不凡一楞之后也立刻醒悟,风雨之所以在此坐镇,除了是因为此楼居高临下能够总揽全局,以及让全城官兵看见自己的所在安定人心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此楼的帅旗恰恰是指挥全军调动的信号,而一旦帅旗被夺,则整个大军将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这里就是本侯今晚宿夜的地方,也是风雨军最后的阵地!” 相对于属下们的动摇,风雨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淡淡说道,仿佛就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丝毫都没有在意越逼越近的敌人。 “遵令!” 年轻的军官眼见风雨的态度如此坚定,便咬了咬牙,没有多说废话,一转身旋风般的离去,看来是准备亲自投入到血腥的战场去了。 “好样的!” 卓不凡暗暗点头,在面对如此危局,主帅岿然不动,将士奋不顾身,充分说明了风雨确实将这支军队统率得非常出色,不愧是当代有名的将领。 只是,任何一场战争的胜负,双方将士素质的对抗仅仅是战术上影响因素,真正决胜的还是战略的运筹,如此局势之下,风雨军是否已经有了万全准备呢? 想到这里,老将军试探着偷偷瞥了身边的风雨一眼,却发现这个当前如日中天的年轻人此时脸色也并不好看,而且微微的皱着眉,紧紧的抿着嘴,仿佛对眼下的战局非常不满意,但是神情却依旧如此镇定,让人无法揣测其内心的想法,更不知道如此的从容,究竟是名将素质使然,还是心中早有胜算。 第四章凉城夜战 “风侯,事情已经办妥,幸不辱命!” 正在卓不凡揣测整个战局的时候,却听见一声银铃般悦耳的女音从后面响起。 回头一看,正有六、七人步入了屋中。 其中为首的紫衫美女飘然若仙,不带半点人间烟火的气味,赫然正是那位天池剑宗的带剑传人袁紫烟。 跟随在她身后的一身道袍清瘦修长的老人,是武当长老无真道长,阴沉着脸不动声色的是血衣卫统领魏廖,再后面一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年轻人,则是刚才见过的丐帮帮主仇绪,后者向卓不凡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多说什么。 “袁仙子辛苦了,此次仙子率领武林同道大力来援,风雨实在感激不尽!不知道江湖上的朋友损伤如何?” 风雨微笑着起身,非常真诚的向袁紫烟致谢,显然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的协议,一同对付燕南天,只是卓不凡还有些迷惑风雨究竟作了什么安排。 “多谢风侯关心,在尉统领的协助之下,此次任务非常顺利,所有试图刺杀风雨军将领官员们的刺客全部落网,情报也完全按照风侯的意图传给了燕南天!只是没想到燕南天居然调动了这么多兵马,风侯请君入瓮的计画是否……” 袁紫烟优雅的一笑,一边回答着风雨的问题,一边顺着风雨的引导入座,还不忘向卓不凡微微的点了点头致意。 不过卓不凡看得出来,即便是赫赫有名的天池剑宗的传人,也对眼下凉城的局势似乎非常担忧。 “放心吧,接下来就交给风雨好了!” 风雨朗声一笑,倒是非常自信,并且微微的用眼神向身边的金岑做了一个示意,后者立刻躬身行了一个礼,继而离去。 没过多久,便听见更为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的传来,紧接着全城在瞬间灯火通明有若白昼,随后令人感觉的便是仿佛地震了一般,整个城池都摇晃了起来,所在的“聚贤楼”更是好像要倒塌了一样。 “火炮!” 居高临下的卓不凡轻轻的低声惊呼。 只见楼下的城池到处都爆发着呼啸的炮火,北门和东门相继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城池,狭小的街巷成为了血腥的战场,到处充塞着喊杀声、擂鼓声,还有猛烈的炮声。 冲入城内的燕家军顿时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狭窄的道路迟滞了前进的速度,严阵以待的风雨军战士在各个交通要道布成了缜密的阵形,辅以密集的弓箭阻挡着敌人的先锋。 而猛烈的炮火,则无情的落到了拥挤在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制造了惊人而恐怖的伤亡,呈现出一面倒的大屠杀,让鲜血染遍了大地。 大批的尸体如同割草一般的倒下,曾经驰骋在燕赵、纵横于中原的燕家铁骑,遭遇了意料不到的攻击,绝大多数战士甚至还没有机会挥舞兵器,施展他们在生与死的煎熬中苦练出来的绝技,就已经无奈的埋骨异乡。 而另一方面,风雨军的大炮显然进行了精心的部署,无论是位置还是角度都恰到好处,不仅封锁了正面敌军的进攻,造成了对方先锋部队的重大伤亡,还从侧面轰击着意图强行通过的军队,扰乱了燕家军的调动和部署,并进一步在心理上摧毁着敌人的斗志。 “高明!” 卓不凡不由暗暗赞叹。 他客居凉州的这段时日,已经目睹了风雨军大炮的威力,出于一名军人对战争的敏感,他预感到了这种新式的兵器,有可能会给战争带来一场巨大的革命,但是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也仅仅是预测到了火炮将在空旷的地带给予敌人强大骑兵毁灭性的重创,却万万没有想过,居然可以运用在城市内进行巷战。 风雨却想到,并且运用了。 战争进行到了现在,老人已经基本猜测到了风雨的部署——将计就计的利用燕南天在凉城的人马,引诱燕家军侵入凉城,然后用火力强大的火炮封锁了狭窄的街道,让挤作一堆无法快意驰骋的燕家铁骑,在进退维谷之中蒙受惨重的损失。 这样的战术,比将大炮推到城门之上射击更加有效百倍,后者虽然同样也能够射杀大量的敌军,但是只能够击退却很难重创。 而风雨的战术部署则不仅有效的解决了火炮移动力、防御力差的缺陷,同时也限制了骑兵高速机动力的长处,因此收获也就自然更大。 “恭喜风侯首战告捷!” 就在老人心中比较着战术优劣的时候,袁紫烟叹了一口气,幽幽的向风雨恭喜道,然而脸上却显出了不忍的神色。 “全线出击!” 风雨平静的下令道。 这位名震天下的传奇英雄,如今不知道是和袁大仙子一样被眼前血腥的场面所震惊,还是早就了然了燕家军的下场,因此并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是非常平淡,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随着风雨的一声令下,很快就响起了萦绕全城的号角声,凄厉而悠长,有若恶魔的催命。 在号角声中,无数黑夜的角落中涌出了难以计数的风雨军将士,仿佛从天而降,又仿佛破土而出,吶喊着、欢呼着,杀向了敌阵,在密集的弓箭、凌厉的炮火掩护下,用手中的刀枪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城内的局势逐渐倾向于风雨军,突入城中的燕家军在遭受炮火巨大的杀伤之后,又面对着退路被熊熊烈火阻隔的绝境,显然是风雨决心要将这些精锐兵马悉数全歼了。 白热化的短兵相接达到了最高潮,但是结局却已经注定。 尽管发觉断了退路而破釜沉舟的燕家军,不退反进的发动了更为猛烈而凶狠的进攻,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绝望中的最后疯狂罢了。 有条不紊展开战斗的风雨军,正在进行着有计画的屠戮,陷入绝境的燕家军则在一鼓作气、二鼓而竭、三鼓而衰的情况下,逐渐丧失了斗志,被风雨军逐块逐块的吞没,而城外的援军却在坚厚的城墙和熊熊的烈火面前止步不前,眼睁睁的看着听着城内的战友因为勇敢而突入,又因为英勇而死亡。 毫无疑问,燕南天和风雨这两位圣龙帝国最强大的诸侯之间首轮面对面的交锋,将以风雨占据上风而拉下帷幕。 然而一旁的卓不凡却暗自摇头,尽管对风雨不拘一格的用兵能力极为佩服,但是老将军还是看到了如此用兵的弊端,心中却大大不以为然:“如此用兵虽然厉害,却终究太过于凶险,一旦不能有效阻挡敌军,则有全城覆没的危险,何况巷战用炮,置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于危地,非仁者所为,未免失之于功利,实在不是正途!” 老人是如此评价风雨用兵的。 用兵奇险狠辣正是风雨用兵的风格,无论是当年奇袭伦玉关,还是后来的锦州解围、凉州决战,还有大军翻越群山突袭印月,以及最近成为风雨最得意杰作的三千骑兵突袭玉门关,往往都存在着很大的冒险成分。 尽管自古以来正是这种有计算的冒险,方才令名将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战争奇迹,不过这种将军队陷入巨大的风险,并且有时候还要不择手段违背军人骑士风度的战略战术运用,却是卓不凡这样秉承着“方正克奇诡”传统的将领所不屑,因此对于军队和战争有着一种职业狂热的老将军,终于还是忍不住当着胜利者的面说出了心里的话。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用兵之道本来就是奇正结合。风雨也知道此次用兵非常之险,可惜形势逼人却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不过老将军的教诲风雨一定会铭刻在心,保持战略的绝对优势,方才能够确保大军的绝对胜算,行巧用奇纵然得逞于一时,却也终究不免作茧自缚,不到万不得已的确不能够轻易运用!” 不知道是大获全胜心情甚佳的缘故,还是这些年身居高位独掌大权让风雨更进一步的加深了自己的涵养。 总之,权重天下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面对着胜利之后的不协之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阻止了身边那些听见老人居然敢批评自己主帅而怒形于色的部下,用非常诚恳的语气接受了老人的批评,说到后来,甚至可以说是藉此机会教导起身边的那些年轻部下来了。 “风侯海量!” 其实,卓不凡在说出这番话之后,自己也觉得非常后悔,尤其是看到袁紫烟焦急而略带着责备的眼神,更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实在没有必要在如今寄人篱下的情况下得罪这位当权者。 却没有想到,风雨居然能够如此虚怀若谷,让他大大的一怔,转而则佩服并且有些悚然。 要知道少年人本就是血气方刚,喜欢意气用事,而风雨如今更是通过自己的奋斗从默默无闻的书生,成为了传奇的朝廷重镇,可以说名利双收、手握大权。 尤其是在如今面对危局而力挽狂澜,终于大获全胜、欣喜若狂的时候,一般而言是断断不能够接受别人批评的。 但是眼前的这位西北定凉侯居然能够如此坦然的接受,若不是心胸极为宽广,就是心机城府锻炼得非常深厚了。 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 不知怎么的,望着风雨面对巨大胜利和自己的指责却始终都保持着绝对平静的脸庞,卓不凡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在被突破的城门附近就地筑起高台,部署炮兵阵地,防备敌军突入。其余兵马立即增援南门和西门。” 做为被暗暗评价的一方,风雨并不清楚卓不凡的想法,他对老将军那句诚惶诚恐的“风侯海量”仅仅是还以微微的一笑,继而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战场上去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本身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宿将,风雨很清楚用兵以正、保持战略上的绝对优势方才为真正的胜利之道,用兵奇诡可以做为辅助也可以做为万不得已的杀手绝招,却绝对不能够像那些外行人那样急功近利的时时为之,因此对老人的教训深以为然。 另一方面则是战争尚未结束,在战略部署上已经输给对手一筹的西北定凉侯深深明白,自己在战术上绝对不能够再有什么疏忽了,唯有如此才能够积累战术上的胜利最终转化为战略上优势,击败燕南天。 有着如此认识的风雨,紧紧的盯着战场,飞快的计算着各种可能,调兵遣将,决心藉此胜利而进一步的扩大战果。 大批的风雨军在“聚贤楼”上帅旗的指引下,迅速的奔向指定的位置,支援着依然在激战的战友。 “聚贤楼”内的军官们也纷纷忙碌着,彼此传递着战报,不断地在代表着整个战场的沙盘上或者添加着、或者删减着、或者移动着标记兵力单位的旗帜,将最新掌握的兵力分布呈现在沙盘之上。 不甘心失败的燕家军此时进一步加强了攻势,他们一方面继续猛攻南城和西城,另一方面则顽强的扑灭了北门和东门的大火,试图乘着这两处城门破坏的机会再次突入城中,夺取战争的胜利。 “轰——” 可惜,巨大的爆炸声粉碎了他们的企图,抢先一步部署好阵地的风雨军,用强大的炮火招待了猛攻的敌人,因为地形而无法驰骋的骑兵再次重蹈覆辙,拥挤的人群恰好给予大炮这种新锐的兵器一个施展其强大杀伤力最佳舞台。 同时,一部分风雨军手持着一种长长的圆筒,掩杀到一定距离之后布阵,喷射出炽热的火焰,也在敌人的阵营中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即便是在喧嚣的战场也传得如此清晰,浑身烈火的战士在夜幕下绝望而疯狂的挣扎,有些人在满地的打滚,有些人则甚至仿佛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的要抓住同伴的身躯,好像是因为恐惧而乞求着实际不可能存在的帮助,又好像是人类劣根性的使然,以至于绝不甘心独自承受如此的命运。 从未见过的武器,令人悚然的惨象,顿时让恐惧和惊慌如同瘟疫一般的传遍了全军,即便是那些驰骋纵横、百战余生的幽燕健儿,此时也不由魂飞魄散,胆战心惊,再也无法聚敛起战斗的勇气。 人类的勇气败给了对于未知的恐惧,失去斗志的军队犹如鸟兽一般散去,往日肃然的军纪如今完全被保全性命的迫切所取代,争先恐后的逃窜阻塞了交通,也冲散了后方,进攻西门和北门的燕家军,陷入了几乎完全崩溃的窘境。 而这样的形势给了风雨军天赐的良机,猛烈的炮火和其他的远程兵器,无情将死亡的请柬撒入拥挤且一心逃命的人群,养精蓄锐的大军开始出动衔尾追击。 被追击的一方则狼狈不堪,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骸,地上那些不幸受伤的战友们的呻吟和求助,还有四处战马的嘶鸣更平添了内心的绝望和恐惧,于是兵器丢弃在一地,盔甲也散落于四处。 代表荣誉的战旗更是无暇顾及,逃命成为了唯一的意念,引带着敌人开始冲击起己方的本阵,眼看不可收拾的败局即将在原本处于相当优势的一方出现。 “呜——呜——呜——” 面对如此的绝境,城外的燕家军终于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悠长的号声在空旷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凄厉,更加平添了战败的凄凉与萧瑟。 但是和如潮水一般退去的友军截然不同,一支重甲连环的骑兵迎着风雨军的追兵而来。他们缓慢但是坚定的前移,冰冷的刀枪绝情的扫除着阻挡的一切——无论是风雨军的战士还是己方的战友。 犹如城堡一般移动的骑兵,很快从败退的士卒中杀开了一条血路——那些逃命的士兵在意识到生命的威胁之后,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骑兵们前进的空间——终于面对面的迎接着气势如虹的胜利之师。 没有废话,没有吶喊,因为获胜而士气高昂的劲旅遭遇了置生死于度外、勇往直前的死士,金属的撞击声和弓箭的破孔呼啸在城外的原野上响起,死亡的伴奏在月夜的冰冷中开始。 措手不及的风雨军前锋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是继而则有更多的兵马涌向前方,仿佛巨浪一般力图吞没这支不识时务的孤旅。 然而如同一叶孤舟,又仿佛中流的砥石,这支重甲的骑兵人数虽然不多,斗志却异常顽强,而且精良的装备和强大的战斗力,以至于他们不仅没有被巨浪所吞没,反而让原本获胜的风雨军不得不付出预料之外的代价。 追击的道路被阻截,突进的良机也在时光的流逝中化为了乌有,在远处的燕家军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开始重新整顿和收容败退的士兵,而进攻南门和西门的燕家军则开始慢慢的挪移过来。 “回城!” 风雨暗自叹息了一下,果断的决定见好就收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燕家军强大的战斗力和优秀的素质,居然能够在此困境之中还力战不退,挽救了全军崩溃的命运,同时自然也让风雨军因此失去了一战功成的好机会——风雨明白这也意味着,自己和燕南天之间的战斗,将不得不在更多的流血和死亡中继续下去。 于是,撤退的号角从城内传出,同样训练有素的大军开始有条不紊的后撤,猛烈的炮火为大军做掩护,更有严阵以待的殿后部队在厮杀中逐渐脱离,避免先行的战友受到敌人的反冲锋。 不过,城外的对手似乎也已经精疲力竭,根本就提不起掩杀的兴趣,所以这样缜密的安排并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双方交战的队伍不约而同的在针锋相对的接触中逐渐的脱离,在零星的战斗中逐渐的远去。 大约在两炷香的时间之后,燕南天的重甲骑兵撤回了后退七、八里处重新驻扎的大营中,而风雨军的追兵也安全的返回城内,已经遭到破坏的城门,很快被堆砌的石块和沙袋所取代。 城外的原野恢复了平静,敌对的阵营相距十多里,除了满地的尸体残骸和刀枪碎旗之外,到处都是死气沉沉,唯有几只秃鹰在半空盘旋,偶尔发出凄厉的叫声,试探着下去觅食是否安全。 城内也开始了整理和打扫。 在火焰的劈啪声中,惨不忍睹的尸体被一具具的抬走,地上的武器和弓箭也被收拾了起来,维持秩序的官兵开始帮助居民灭火,自发的百姓则帮助军队照料伤员。 一切都是那么的沉寂。 失利的一方正在重新的休整,惨败和损伤让他们无精打采、意气消沉,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胜利的一方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加上满目疮痍的家园需要修复,亲人和财物的损失也让人们有些悲痛。 这样的气氛同样弥漫于“聚贤楼”上风雨军的指挥部。 “这莫非就是利用五行术制造的火焰器?” 一旁观战的袁紫烟略略皱着眉,神色凝重的询问道。 事实上,不仅是袁紫烟,无论是武当的无真道长,丐帮的仇绪,还是卓不凡,甚至包括了风雨四周观战的军官,乃至风雨本人,都对于如此意想不到的战果感到了震惊,完全忘记了欢呼胜利的喜悦,相反却是沉思和默然。 人类的战争,恐怕将要改变一种方式! 目睹了这些兵器的巨大威力和强大杀伤力之后,每一个对军事有一定了解的人得出了共同的结论。 虽然这样的改变,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还不至于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风雨军所展现的大炮和火焰器的威力,却已经在相当大程度上,超越了做为冷兵器的弓箭刀枪的功效,一旦这样的兵器进一步得到改良,那么昔日引以为豪的武功,将在这些远程的强大杀伤性兵器中显得如此脆弱。 而这种强大的武器也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在带来胜利的同时,其实也隐伏了未来巨大伤亡的危机。 这对于习惯于传统的人们来说,多少有些无法接受,而那恐怖的场面,更让人们感到心有余悸。 “难怪当年掌握着五行术的天机旅能够纵横天下,建立起辉煌的功勋!老朽以前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传说而已,今日见到了风侯的神兵利器,方才知道事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笑我等坐享祖上遗泽,却不思进取、墨守成规,白白的丢失了如此精深的技艺,在坐井观天之中妄自尊大,竟让呼兰这样的野蛮贼寇和安宇这样的化外之民侵我疆域,掠我百姓,弃我社稷,惭愧惭愧!” 卓不凡喃喃自语道,想起了昔日圣龙帝国贤君明主们统率着娴熟东方武学的圣龙军团和掌握五行术的天机旅横扫天下,令四方各国朝拜,是何等的快意和辉煌,如今却不仅五行术濒于流失,即便是传统的东方武学也日渐雕零,反倒让仗着战马驰骋的呼兰和引进了部分麦坚魔法技艺的安宇如此欺凌,实在是令人不胜唏嘘。 “老将军说得好!昔日我圣龙全民尚武,与子同袍,与子同泽,征服了这大好河山,四方蛮夷,这才有了那赫赫国威!可惜如今文人当政,一味的用道德仁义、腐朽文章来束缚人心,抵制革新仇视变化,反而将军民的锐意进取精神和使用的技艺丢失的干干净净,以至于如今的没落。 “我辈中人面对今日之圣龙,唯有奋起直追,再塑昔日之精神,重振当年之国威,令圣龙的威名传扬于天下,莫让古人专美于前,方才上不愧祖先,下可对子孙!” 风雨紧接着卓不凡的话,意气飞扬的说道。 尽管他说这番话最大的目的,是转移了袁紫烟等人对于风雨军这些新兵器的关注,但也的确是自己心中的肺腑之言和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理想,也正是如此执着的心愿,才让风雨丝毫都无心于国内的争霸,一心想要征服印月为圣龙开疆拓土,以此来振奋神州民众的尚武精神。 因此如今说来慷慨激昂,情绪激荡,大大打动了包括卓不凡和那些武林江湖人的心,也活跃了刚才有些消沉的气氛。 在场的这些人,无论是军官还是仇绪这样的江湖豪侠,以及像卓不凡这样的朝中元老,尽管政见、立场各不相同,但是内心深处那份对于圣龙的深情却是一样的,因此一时之间群情激荡,热血沸腾,纷纷大声叫好。 这样的结果让风雨有些意外,却也因此对圣龙的未来感到有了信心,当然此时他更高兴的是藉此避开了关于“火焰器”的讨论。 原来,自从云济率领着一批年轻的风云世家子弟加入之后,又得益于逍遥遗墨的帮助,风雨军关于五行术的开发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只是这些毕竟不是一日可就的事情,诸如“火焰器”、“烈水枪”等新式的兵器目前还只是试验阶段。 就以“火焰器”为例,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发射器却极容易损坏,用久了的话十有八九会发生爆炸,对使用者而言极不安全。 所以风雨其实并不准备暴露出来,在上个月的演习中就没有使用,对外也一直严格保密,仅仅是传出了这些兵器的名称而已,让那些诸侯费劲猜测却一无所获。 没想到此次面对燕南天的突袭,风雨军一时之间处于岌岌可危的困境,不得不把这些武器提前拿到了战场上。 然而无论是从安全的角度,还是从保密的角度都是非常不利的,很有可能会因此引发各路诸侯乃至其他国家争相开发的局面,也不利于风雨军日后运用这些兵器产生更大战果,这是风雨极其不想见到的,即便是因此获取了巨大胜利,心中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第五章功过赏罚 “老将军近来可安好?” 当第二天被就地安排在“聚贤楼”休息的卓不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晌午时分了,却没想到一起床,就碰见了代表着江湖白道的袁紫烟。 “呵呵,看来老朽真是老了,居然一睡就这么多时候,还要劳累仙子前来问候,真是罪过罪过!” 卓不凡微微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自我解嘲的说道。 “老大人千万不要如此说,紫烟分属晚辈,前来看望您乃是应该的!” 袁紫烟急忙躬身行了一个礼。 卓不凡急忙还礼连称“不敢”,继而一边和袁紫烟走向“聚贤楼”的顶层,一边道出了心中一直牵挂已久的问题:“袁仙子主持武林大局,自然消息灵通,不知道能否见告一下小女的近况!” 说着说着,这位经历了无数生死险境的老人,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望着身边美丽的女子。 虽然昨晚从袭击者、风雨的属下、丐帮帮主仇绪乃至风雨本人那里,多少听到了相关的消息,但毕竟都和政治大局、以及辅政王萧剑秋关联在一起,并没有卓静雯详细的近况,这让父女情深的卓不凡终究不放心。 因此见到袁紫烟之后便忍不住询问,却又偏生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紧张之下额头竟然也渗出了汗。 “老大人不用担心,卓小姐目前非常好,正在公孙无用大人的府中。如今辅政王即将在下月正式登基,到时候卓大小姐便将母仪天下了!” 袁紫烟嫣然一笑,一边安慰卓不凡道,一边迅速的扫视了四周,运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将声音聚成一线传入卓不凡的耳中:“风雨虽然响应了公孙大人的号召,但是此人野心极大,此次合作更多的是因为迫于燕南天的进攻而为,很难说一旦风雨军大获全胜之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燕南天。 “为了以防万一,紫烟决定这两日便安排老大人秘密离开,请老大人做好准备,同时千万不要被血衣卫瞧出破绽来。” 这就是权力斗争吗? 朋友未必是朋友,敌人也未必是敌人,永恒的只有利益,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改变,圣龙到了今时今日地步,不正是这种内讧所致吗? 已经厌倦了如此勾心斗角的卓不凡,冷眼瞥了一下四周有意无意围绕左右、几个看来似乎是血衣卫的人员,又听见了袁紫烟的话,不由觉得有些索然。 只是他也无法拒绝,毕竟多年来忠君报国的思想,让他内心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效圣龙的正统,而和女儿团圆也同样是卓不凡心中的夙愿。 一时之间卓不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紧随着袁紫烟而行,不过两人却似乎无话可说,直到楼顶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此时的“聚贤楼”楼顶,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忙碌,三三两两的军官正在收拾和整理一些东西,偌大的空间显得有些空荡。 等站在楼内的包厢举目远眺的时候,却让袁紫烟和卓不凡都吓了一大跳││只见昨夜燕家军的阵营,如今已经成了一片空地,整支大军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唯有那部分殿后的部队还在目力所及的远方,隐约可见的慢慢挪动。 而风雨军则同样陆续从四个城门出城,沿着指定的方向行军,不见边际的大军以河流山丘为间隔,分成了数条长龙,蜿蜒曲折,在后面平行的紧紧尾随,却也并没有太过于焦急的样子,也丝毫没有立马拉开追击战的打算,平和的仿佛在礼送客人一般。 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战争奇观了,至少卓不凡征战了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目睹了如此奇特的现象,不由感到大惑不解。 “自从燕南天昨日攻城失利之后,连夜撤退,目前我军正准备抢占战略要津进行阻截!” 一道声音传来,仿佛在为卓不凡解释。 卓不凡连忙转首回望,却发现正是昨天将自己请来的年轻军官桓炎,而在桓炎的身边则是一个同样年轻却有些微微发福的军官,只是他的右手袖子却是空空的。 “燕南天撤退了?” 卓不凡带着惊疑的问道。 “的确出人意料,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燕家军虽然抢占了黎仓,但是根本没有获得足够的粮草支持战斗,昨天攻城的失利,更是决定了燕家军此次入侵已经无望成功,再战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另一方面,广陵帝突然驾崩,让燕南天在政治上空前被动,再也不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 “再加上公孙无用大人的军队在东线又乘虚而入连连得手,不但逼近了圣京,甚至威胁到燕家军和幽燕老巢的联系,迫使他必须立刻返回圣京主持大局。 “所以燕南天一定是认为与其继续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倒不如趁现在还有一点实力保护自己撤回老家,免得到时候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桓炎的话语中透着轻松,显然对前景非常的乐观。 “未必!” 卓不凡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 燕南天此次出兵凉州,可以说是志在必得,绝不能够败。 因为一旦不能够成功消灭风雨的话,那么这位东北的强藩势必面临西面风雨军、东面公孙无用的联军腹背夹击的窘境,而原本就不牢靠的盟友皇甫世家又被风雨打得元气大伤、自顾不暇。 因此燕家军等于是和整个天下为敌,到时候别说继续保持如今号令天下的权势,就连能否顺利返回自己藩地都成为了一个疑问,天下霸业转头成空,留下的只是不自量力、愚蠢好战的千古笑柄。 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南天的撤退,简直就是差不多宣判了他自己政治上的死刑,即便保全了主力返回中原,威信全失的他也将失去了对天下的号召力,而面对困境破釜沉舟,似乎才是卓不凡了解中那位燕字世家家主的性格。 所以,燕南天似乎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撤退认输。 正当卓不凡思考之间,却听见桓炎身边的那名残废的年轻军官插嘴淡淡的说道:“燕南天是希望和我们在野外决战!” “有道理!” 卓不凡一楞之后,击掌大叫了起来。 凭借多年作战的经验和对燕南天这个官场同僚的了解,卓不凡绝不认为燕南天会这么善罢甘休,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究竟来,直到这名军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顿时让老人茅塞顿开——燕南天希望在野战中挽回败局! 的确,虽然缺少粮草又有后顾之忧的燕家军在昨天的作战中失利,确实如桓炎所说已经没有什么把握和士气进攻凉城了,但是其主力并没有受到损伤,兵力上依旧占据着一定的优势。 而且在以往和风雨军的作战中如果排除那些火炮和火焰器的因素,事实上燕家军也毫不逊色,这让燕南天对于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火炮威力的野战很有信心。 所以,燕南天的撤退,实际上是一种以退为进。 如果风雨军追击则正中燕南天的下怀,尽管有风险,但是如果能够一举重创风雨军,也算达到了此次西征的大体目标。 如果风雨军不追击,那么燕家军正好将计就计安全体面的返回中原,然后以锦州为依托充作圣京的屏障,既保全了西征的面子,又暂时稳定了西线,从而可以抽调大批的兵力对付东面的公孙无用,算是退而求其次。 果然,风雨选择了追击,这应该是任何一个有进取心的统帅所必然的选择。 既是为了风雨军的威信,也是出于整个圣龙战略大局的考虑——风雨军必须至少收复锦州,如果能够击败燕家军的主力,那更是不可抵挡的诱惑,因为这样才能够保证自己东面的安全,同时也才能够宣称自己的胜利,增强风雨军的威信和对天下的号召力、威慑力,才能够在燕南天西线失利、广陵帝驾崩等最近一系列圣龙重大变故中,立于可进可退的有利位置,进则席卷天下、退则据府称王。 更何况,攻城失利、后院起火、士气消沉、补给不足的燕家军,如今深入在风雨军的地盘上,正是一举歼灭的大好时机,一旦成功则一劳永逸的解决了东线问题,甚至可以圣龙最强大的藩镇身分号令天下,这样的诱惑,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所以,风雨最终还是不得不跟随着燕南天的战略走。 有了这样的思路,整个战局的发展,燕南天的想法,风雨的对应,也就一目了然了。 想到这里,卓不凡不由有些吃惊的望了那位军官一眼,因为这种如此复杂涉及到军事和战略的问题,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明了的,此人居然一针见血的看出关键所在,那绝非泛泛之辈。 不过一眼望去,却让卓不凡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惊异,因为这位军官似乎是刚刚受了创伤,所以脸色非常苍白,但是比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更为糟糕的是,对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无以言状的悲哀和颓废,这与风雨军将士所普遍表现出来的朝气蓬勃恰恰相反。 “这位是轩辕军校学生军副指挥使雅龙!” 看到卓不凡眼光所指,桓炎急忙为卓不凡和袁紫炎介绍起自己的同伴。 “原来阁下就是雅龙,老朽听闻了学生军以寡敌众坚守黎仓、力抗燕南天八万大军的故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卓不凡连忙说道。 这番话非常真诚,因为敬重勇士的老将军,确实很欣赏那些在黎仓一役力战不屈的勇士,尽管由于风雨对敌我力量的判断失误,使得这场战役损失惨重,但是仅仅只有敌人一半的风雨军居然能够给予敌人巨大重创,而且还死战不退,没有一个逃兵,确实让卓不凡佩服。 “老将军过奖了。力抗敌军的主要是风天华都尉率领的青龙军,那些弓箭手才是真正的勇士,卑职不过适逢其会罢了,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受重伤的雅龙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更为苍白的恐怕还是他内心的斗志,因此连带着说话都有些消沉。 身边的桓炎略略皱眉,正待劝解,却听见卓不凡已经肃然的说道:“此言差矣!能够面临险地而从容应对者,便是勇士。黎仓一役虽然惨败,但是风雨军战士无一人投降,无一人后退,最终烧毁粮仓令燕家军不得一粒仓粟,如此能征善战的英名,将令天下为之瞩目,从此之后,天下将无人敢否认风雨军乃是真正的雄师劲旅! “至于阁下,正值青春年华,就应该意气飞扬,应该为自己和战友如此的战绩而骄傲,更应该从此发愤图强有所作为,方才不负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 老人激动的对着年轻人说道。 他很清楚此刻雅龙心中的情绪,出战失利又丢了一条胳膊,相信任何一个军人都会为之颓丧的,老人自己就亲眼目睹过不少战友和部下因此而一蹶不振。 因此既然遇到了,爱惜人才的老将军就决心用自己的言辞来打动这个年轻人,以免对方也从此走上消沉的道路。 于是,年老的将军和年轻的军官四目相望,老人的眼神中有激励也有期望,年轻人的眼中则从开始的吃惊到若有所思,继而是逐渐爆发出热烈的光芒。 不过,还没有等到雅龙说话,却听见一声大喝:“说得好!” 众人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却见风雨正率领着一群文武官员前来,在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的正是李中慧和欧静。 “风侯!” 所有的人急忙行礼,无论是出于尊敬还是礼貌,谁都无法否认经过昨夜的战役,尤其是今日燕南天自动撤离之后,风雨已经隐隐然跃升为圣龙帝国最有实力的诸侯了,强大的实力让所有喜欢和不喜欢风雨的人,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敬畏——面对权力的敬畏。 “多谢老将军帮风雨为雅龙当头棒喝!” 身为全天下人瞩目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却似乎没有觉悟到自己的身价地位,一如既往的微笑着,亲切而平和,快步走到了卓不凡面前,向老人深深的躬身行了一个礼,方才转身对雅龙大声说道:“大丈夫活着,要的是顶天立地、无愧良心、无愧社稷、无愧后人,丢一条胳膊算什么?看看钟进,他可和你一样,不过谁敢说本侯的贴身卫士不是英雄豪杰?我知道你雅龙,是轩辕军校最优秀的学生,有没有兴趣来帮我策画制定作战方略?” “太好了雅龙!还不谢过风侯大恩,以后我们可以共事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桓炎,他立刻明白风雨是有意将雅龙招揽到负责全军统筹运作的长史部,这样既可以让雅龙继续留在军队,又能够发挥雅龙的能力。 而且长史部是风雨军精英军官汇聚的地方,升迁极快,说明了风雨有意提拔这个轩辕军校的优秀学生,可以说一举数得,实在是将原本一件无奈的遗憾,转变成了天大的好事。 “多谢风侯抬爱,只是雅龙无能丢失了黎仓,能够得以生还不受责罚已经是侥天之幸,实在不敢以败军之将的身分,蒙受风侯如此器重,愧对死难的将士。” 不料,雅龙却仿佛吃错了药一般,不但没有感激涕零的道谢,反而跪了下来语带哽咽的重新抖出昨日黎仓失败的事情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雅龙应该不是有意,但是黎仓之战毕竟是风雨的一次大败仗,风雨军死伤惨重,在如今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气氛中当着风雨的面提起,未免太过于不识抬举了,因此不仅桓炎急得脸色发白,徒劳的向同伴使着眼色,连卓不凡和袁紫烟原本并不是很相干的旁观者也略略皱起了眉头。 然而,雅龙却丝毫不为所动,此时的他虽然跪在地上,思绪却已经完全返回到了当日惨烈的战斗之中去了。 太惨烈了! 一心要夺取黎仓补充粮草的燕家军,不顾一切的蜂拥而来,呼啸的铁骑,带着强大的惯性和冲击力,突入了风雨军的阵营,所到之处掀起的唯有死亡。 鲜血在四处的飞溅,躯体被抛到了半空,擂鼓震得人心颤动,混杂着军队和百姓的风雨军军民,在突袭者的屠刀下成批的倒下。 负责军事的雅龙,迅速集中了所有的兵力冲向了前方,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住来犯的凶徒,保卫父老乡亲的安全,而与此同时,负责民政的何子丘,也组织了青壮年义无反顾的投入到战争中来。 只可惜敌我的巨大悬殊,让这场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年轻的学生军将士——风雨军未来的精英们,虽然个个英勇顽强,但是往往刚刚刺杀了一个敌人,就被四五把钢刀和长矛同时捅入了身体。 这些尚未完全长大的年轻人,就这样含着微笑倒在了战场之上。 然而即便是如此的绝境,依然有无数的军民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涌上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着敌人的铁骑钢刀。 整个战斗,和梦想远离,与荣誉无关,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血肉的搏杀,所有的一切都演变为生存的挣扎。 雅龙无法忘记,片刻之前还是欢声笑语的同学,就这样终结了自己的人生,雅龙也无法忘记,正是那些热血的同伴,将失去了一条胳膊的自己抢回了粮仓,为此却付出了三名战友的性命。 最后,为了不让粮仓被敌人夺去,成为那些破坏自己家园强盗们的帮凶,剩余的数千军民不得不点燃了粮仓,准备殉葬。 “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余载!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 这首自昌化城守卫战以来,经名将风天华流传而被风雨军全体军民所接受默认的战歌,如今在同一时间,被数千置生死于度外的人齐唱,是何等的悲壮,又是何等的激荡,少了往昔那份激昂,却多了几份决然与慷慨。 这一刻,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怯懦,无论是手持长戈的战士,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在这一刻都是如此的平静,甚至饱含着微笑。 …… 雅龙无法忘记这一切,无法将这些认识和不认识的军民们临终前的音容笑貌,从脑海中驱逐。 无论是昏迷还是醒来,年轻的军官都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晃动着这些英勇的男女老少们的身影。 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得救——蒙璇的救援太晚了,仅仅拯救出数百人。数以千计的军人和百姓就这样葬身在火海之中。 他们死了,而我却活着。 这样的愧疚感,让头一次上战场,头一次遭遇如此惨烈战争的年轻人,满脑子都充斥着这样的念头,再加上丢失了右臂再也无法驰骋沙场杀敌报国的打击,使得战后余生的雅龙并没有为自己的生还而喜悦,反而是显得格外消沉和低落。 “一派胡言!” 风雨的大喝震醒了可怕回忆中的年轻人,只见那圣龙帝国赫赫有名的西北定凉侯,微微眯起了眼睛,暴射出坚定而又慑人的光芒,大声说道:“那场败仗是本侯无能,连累了这么多将士,用得着你来背这个黑锅吗? “金岑,帮我草拟一道公告,我风雨要向全体军民请罪,是我顽固不化,轻敌怠慢,方才令风雨军、令凉州遭受如此惨重损失,唯有效法古人以发代首,并自罚俸禄,向天下人谢罪!” “万万不可!” 包括雅龙在内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劝阻。 身为三军统帅的风雨居然下达如此的命令,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了震惊,尤其是那些崇拜风雨的将领们急得青筋都暴了出来,而做为罪魁祸首的雅龙更是急忙抱住了风雨的双腿,恳切的说道:“风侯乃全军军心所系,怎可如此受过?黎仓一战,全是雅龙无能,未能及时察觉敌军来犯,方才有此败绩,愿意一人承担!” “哈哈,大丈夫功即是功,过便是过,何必讳言!风雨一心远征印月,不能够警觉燕贼野心,此罪一。 “贸然判断锦州不会失守,此罪二。 “不能够料敌先机,错判敌情,此罪三! “这些罪过可不是你雅龙能够承担得起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去当兵吧!” 风雨说着一把将雅龙扶起,阻止了年轻军官的话,继续说道:“传我号令,凡参与黎仓一战的官兵一律授勋,所在部队全数整编为‘英雄旅’,为全军模范。以此为例,日后所有英勇作战建立殊功的部队,一律授以‘英雄’旌旗,各军可有三团名额,宁缺勿滥,英勇殊功者授、临阵怯懦者除,为风雨军最为骄傲也最为精锐的部队,是集体的最高荣誉! “此外,所有阵亡的将士按照规矩厚葬,发足抚恤金,并且优待其家属;受伤致残的战士则一定妥善安顿,绝不允许战场上的英雄衣食无着、落魄街头的现象发生,否则当地官员一律重罚!” “好!大丈夫坦坦荡荡,无论功过成败何事不可对人言,这才不愧是定凉侯的风范!此次风侯亲为表率,必将令天下人信服我风雨军乃是威武之师、纪律之师,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无论贵贱无论亲疏,一视同仁,为天下英才一展韬略的最好所在!” 突然,李中慧击掌高呼,一双美目闪出了夺目的光芒,和风雨的视线在一剎那碰撞在一起,却同时浮现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风侯高明!” 略略怔神之后,包括卓不凡在内,所有的人都躬身激动的应道。 这绝不是单纯的敬畏于风雨的权势,而实在是被风雨的举措所感动。 罪己下诏虽然实际上对自身并没有什么损害,但是做为如今如日中天、权倾天下的藩镇,在刚刚挫败了自己最强大的对手意气飞扬的时刻,却能够坦然当众道出自己的错误,这样的勇气,恐怕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上位者能够做到,而结果却能够让上下将士都更加明确自己的责任,严肃军纪,战战兢兢不敢怠忽职守。 至于妥善安置死亡和伤残的战士,对作战英勇的部队授与特殊的荣誉,更是反映出风雨善于治军和善于令将士效命的能力。 这样一来,不但在物质上解除了将士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更加卖命的作战,而且还在精神上,用实际无需任何代价的赞扬来极大地激励战士们的斗志,让他们提高了对荣誉的重视,心甘情愿为荣誉而战。 同样也统军作战多年的卓不凡,对此感触自然更为深刻,也因此更为佩服风雨如今的所作所为。 此人若正,则为圣龙中兴之能臣;若恶,则为篡权之枭雄! 卓不凡望着一旁的袁紫烟,发现对方的眼神中有着同样的感触。 第六章渡口之战 “终于赶到了!” 望着战士们疲惫不堪的身影,朱大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白虎军的仗还打得真是窝囊。 先是藉助神龙战车的威力,一直所向无敌的白虎军,居然在南线被梅文俊全歼了整整一个团,可谓是出师不利、士气大损。 继而由于北线吃紧而匆匆赶赴锦州,错过了追随风雨取得南线大捷的良机。 更窝囊的是还没有来得及赶到锦州,却迎头碰到了己方城池失守后的败兵,以及其后挟裹而来的敌方漫天铁骑,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一仗未打就不得不后退暂避三舍。 然后终于好不容易和秋风军取得了联系,相约一南一北阻截燕南天的主力,却又被这个东北的强藩耍了一通,庞大的军团就在白虎军的眼皮底下通过包围了凉城,堪称是奇耻大辱。 这一连串的失利,是白虎军自建军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也是他朱大寿打了半辈子仗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让整个白虎军从上到下都憋足了一股劲。 也正因为如此,当得到凉城方面飞鸽传书,获悉燕南天攻城失败连夜撤退之后,原本正奉命北上试图和秋风军会师的白虎军,硬是一口气赶了五十余里的路,及时赶到了风雨指定的地点——白沙河渡口,准备堵截燕南天的北返。 这是一条宽敞的河流,河水哗哗的流畅,四周非常安静。 有一些水鸟在半空中自由的飞翔,鱼儿也不时的跃过水面,好奇而又不无警惕的窥视着这些陌生的不速之客。 举目四望,西北的大地,以山丘和层层的高原为主,同时也萦绕着河流滋润着广袤的土壤,使得这片八百秦川一度为圣龙民族发祥的源头,即便是经历了千年沿革的沧桑和百年异族入侵的战乱,疮痍的天地依然是如此的壮观。 白虎军现在驻足的地方,乃是名叫白沙河的河流之畔。 从东西走向的圣龙河到南北走向的渭河,然后一直延伸到了包括白沙河等一系列旁支的水脉,将凉州分割成了两半。 从这里渡河向南便是一望无垠的平地,前两天燕南天的大军正是浩浩荡荡的渡过这里驰骋大约二十里,兵锋直指风雨军的心脏所在凉城;而如今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完全颠倒了过来。 东返的燕家军唯有通过这里,方能一马平川的返回位于东北方向的锦州,否则便只好沿着被风雨放开了河床而高涨的河流,继续向北大约百里,方才有相邻的两个渡口渡河,然后才能向东折向锦州。 因此白沙河渡口,一时之间成为了至关紧要的战略要地。 如果燕南天能够强渡白沙河渡口,那么通往锦州的道路基本上再无任何的阻碍,锦州的援军和补给也将顺利的抵达。 他进可以任意的选择战场返身和风雨军决战,退则安然无恙的返回中原,镇压正统派的反抗,确保燕家在神州的权势。 另一方面,风雨军则必须守住白沙河渡口。 如果能够在这里拖住敌人的话,那么从凉城赶来的风雨军主力将会同白虎军南北夹击,一举击败士气低沉、补给不足的燕家军。 即便不能够将敌人拖在这里,那么也可以逼迫燕南天继续向北,不得不在北面的渡口继续着渡河和阻截的战斗。 朱大寿望着这个渡口,不由得想到了风雨连续发来的七封飞鸽传书和六道加急密令,唯一的要求便是让白虎军无论如何也要抢先占领这里,并且阻截燕南天的渡河,可见对这个渡口的重视程度。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白虎军可以说是竭尽了全力,不眠不休的连续急行军,不顾神龙战车的损耗,终于以超乎平常的水准赶到了战场,紧接着立刻投入到防御阵地的巩固中去,全军上下都洋溢着极高的士气。 这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奇迹,远远超过了兵法中所认可的急行军速度,以至于不少战士在得到休息的命令之后,毫不顾及脚下的地方是否干净,一头倒了下来呼呼大睡。 这些经验丰富、久经战阵的老兵油子很清楚,在战前尽最大可能争取那每一分宝贵的休养时光,便是为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多争取了一分活命的机会。 至此,白虎军可以说至少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只是谁都明白由于一个团在南线被歼、两个团目前还在凉州的白虎军,仅仅依靠七个团三万五千人的兵力,却要阻截近乎十倍的敌人,将注定承受着艰巨和牺牲的战斗。 不过,面对即将到来的激战,白虎军的统领并没有因为面临的困难而动摇,相反却显得有些激动和飞扬:“大丈夫一战成名的机会到了!” 这个已经四十不惑的中年人,一生驰骋沙场,一度因为战功而累积至坐镇一方的统领,却又因为不谙为官之道被贬为兵部员外郎、待授军职的闲官。 宦海的浮沉浪费了他大量的宝贵光阴,不得不在令人厌恶的宴会和文案中虚度时光,直到风雨不拘一格的赏识提拔,方才有了用武之地。 从救援锦州,到凉、夏会战,然后是凉州决战、西线破敌,朱大寿自陈良手中接过白虎军的统率权之后,几乎参与了风雨军在圣龙帝国的所有大小战役,可以说是战功彪炳、威镇敌胆,尤其是那别出心裁的神龙战车,更是天下扬名。 唯一让朱大寿遗憾的是,在风雨军的一系列作战中,自己一直没有机会能够独自统军作战,以至于在人们的认知中,充其量不过是一员能征善战的良将而已,这是外表沉默低调然而内心却桀骜不驯的他,所不能够服气的。 所以,他非常渴望藉这个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朱大寿指挥的神龙战车将抵挡住数十万大军的进攻。 对此,朱大寿有着异常强烈的信心。 “统领,敌人过来了!” 正在朱大寿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踌躇满志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前方疾驰而来,同时也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全军列阵相迎!” 白虎军统领大喝了一声,在号角声中,原本东倒西歪的战士,立刻如同猛虎一般精神抖擞起来,在最短的时间内摆开了阵形。 那一辆辆的神龙战车,立刻拼凑成了滴水不漏、曾经经历过千军万马冲击而不倒的防线。 那一列列的战士,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站立在神龙战车的两旁,有条不紊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军团整齐而威武,平静但是又充满着斗志的等待着战斗的到来。 朱大寿很满意军队此刻的反应,这就是他统率的军队所应有的风格和战斗力。 自从锦州解围战之后,他就被神龙战车这种风雨军独有的兵种所吸引,全身心的融入军队,和士兵们吃住在一起,和神龙战车捆绑在一起,用完全不同于其他军队的方式,锻炼出了一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军团。 并在血与火的实战中,摸索出了适合神龙战车特点的各种战法,在历次战役中都大显神威。 正是这支雄师劲旅,让朱大寿面对即将压过来的敌方大军,没有感到任何的胆怯。 辉煌的历史表明在广袤的野战中,千百辆神龙战车掩护下的白虎军团,便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进攻则所向披靡,防御则坚如盘石,即便是纵横无敌的呼兰铁骑,也不得不在神龙战车的面前黯然神伤。 “防线——荣誉——不败!” 延续了历次战斗的传统,在看到前方一马平川的空地上出现了敌人之后,白虎军上下将士同时齐声高呼着军团的口号。 众志成城、声势夺人,三万五千将士和他们的统领一般,充满着必胜的信念,丝毫没有半点畏惧和胆怯,仿佛眼下占据优势兵力的赫然是己方。 事实上,在朱大寿的影响之下,白虎军全军上下都将“白虎军便是野外永不陷落的坚城”做为坚定不移的信念,从都不怀疑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军队能够在正面交锋中突破白虎军的防线。 也正是由于如此,无论战斗意志还是信心都显然过分充足的朱大寿,并没有按照风雨的命令,执行“隐藏实力、诱敌过河、拖延时间”的战术,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摆出了堂堂之阵,向对面十倍于己的对手发出了战士的挑战。 “这就是拥有神龙战车的白虎军团吗?” 被大军簇拥着的燕南天,有些发呆的望着前方的战场。 面对着宽敞的河流,燕家军赖以纵横天下的骑兵暂时没有了用武之地,不得不依靠步兵顶着对方密集的箭雨,搭建着简陋的浮桥和水桩,以便后续大部队的通行。 而在河的另一边严阵以待的白虎军,则以神龙战车为依托,抵御着燕家军投石车和弓箭的袭击,同时用漫天如蝗虫般的弓箭和冰冷的长矛,迎接着进攻的敌人。 名扬天下的神龙战车结构其实并不复杂,仅仅是用两根木杆连接双轮,推木杆则车轮就向前转动。 两杆之间用数条横木连接,横木上安装可以运载巨弩的支架,支架上还备有可装箭头和石块的皮网兜。 另外还绘制了神兽模型,罩在战车上,当向敌人射箭时,箭头正好从神兽的口中射出,还可以从神兽模型的眼睛处观望敌情。战车的下部装上盔甲般的围裙,以保卫士兵的腿和脚。 战车的前部装有两排枪刀,每排枪刀各四支,上面是长枪,下面是短兵器。 长枪,是打敌人的。 短兵器,是用来刺杀马匹的。 战车的两边都装有铁索钩,在驻营的时候,战车的铁索钩连起来,就成了营地。 然而也正是这种看似简单的战车,却在往昔的征战中建功至伟。 无数次关键的时刻左右着战场的局势,决定了战争的结果,成为风雨军威震天下的利器。 如今,那成百上千辆整齐排列的神龙战车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岿然不动,粗壮的铁链将战车紧紧的相连,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车首狰狞的神兽张牙舞爪的瞪视着,格外森严恐怖。 神兽口中巨弩不时喷射出死亡的邀请,力道十分强劲,一箭射出往往会钉死几名士兵,不仅杀伤力惊人,而且极大的挫伤了进攻者的士气。 战车四周的刀枪更是在阳光的反射下,泛出阴森的光芒,仿佛是地狱的照明。 渡河的作战是惨烈而且血腥的,在尚未冲到敌人的面前给予对方有效杀伤之前,便已经有数以千计的幽燕健儿永远的倒在了冰冷的河泊之中,成为了异乡的孤魂野鬼,带着家中亲人的思念离开了这个杀戮的人间。 “叔父,让孩儿上吧!” 目睹着如此惨重的损失,一旁的燕耳有些坐不住了,上前主动请命。 在他看来,如今在沙场上厮杀的大多都是一些归顺的杂牌军和燕家军的外围部队,所以导致了过多的损伤,而且也延误了宝贵的时间,为了保证渡河的顺利,实在有必要动用燕家最精锐的嫡系,抢占滩头。 “你认为值得让燕家最优秀的子弟,在这里毫无意义的送死吗?” 出乎意料,身为燕家军的最高统帅,却没有半点焦急,骑在马上眯起了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叔父的意思是……” 呆了半晌,大惑不解的燕耳试探的询问道。 “你有把握在有限的时间里面,击退曾经连呼兰的狂骑军也无可奈何、而如今更是占据着地形优势的白虎军吗?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那些让我们无数优秀的男儿饮恨在凉城之下的大炮吗?如果不能够的话,精锐尽出的燕家军,如何对付背后掩杀过来的风雨军?” 燕南天一口气发出了一连串的反问。 “燕帅果然高明!” 还没等燕耳来得及回话,燕南天身边的大将朱全便迫不及待的奉承道:“我军原本就在风雨军之前,而风雨军的火炮威力固然惊人,但是行动力却未免不足,所以如果强行在此渡河,看似平稳,然而实际上却承受风雨军两面夹击和火炮及时赶到的巨大风险,即便是侥幸成功,也有可能令风雨小儿胆怯不敢再追,则白白失去与敌野外决战的良机。 “相反,燕帅决定先行北上再寻机渡河,届时则必然能够抢在风雨军之前顺利渡河,如此一来,表面上似乎因为路途遥远而平添了不少变数,却正好可以引诱风雨军来追,并且长途跋涉恰能拉开风雨军主力与火炮的距离,令其火炮无法投入战场,不得不以己之短战我军之所长。 “如此决策恢弘,非燕帅这般大勇气大智慧者万万不敢为也!” “马屁精!” 燕耳在心底里不屑的骂了一声,做为一个正统的军人,他对朱全这样的卖主投降之辈,打心底里瞧不起。 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在军事方面确实有一定的水准,至少这一番话不管对错,听起来却头头是道,一时间还真的很难加以反驳。 “此言差矣!” 正在燕耳思忖反击之际,却见燕南天身边一个又高又瘦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直言不讳的摇头反驳道:“北上渡河虽然可以拉开了风雨军主力和火炮的距离,迫使风雨军无法在作战中投入火炮,然而长途跋涉,却也正好给了四散的风雨军集中兵力的机会。 “且西北、延城一带仍有秋风、黑狼两支主力部署,北面渡口是否易取仅在猜测之间,一旦仍被风雨军抢占,局势必然更加艰险,届时胜负之数就很难预料了,倒不如现今拚力渡河,则可进可退,战场的主动尽掌我手!” 燕耳听了暗自点头。 此人名叫江苇,师从燕家军的智囊张兆,被张兆推荐之后,成为了燕南天身边的书记官。 平日里看来似乎左右逢源、没有定见,素有“江边芦苇”的雅号,以至于燕耳还曾经在心中暗怪,军师怎么推荐了这么一个一味迎合的官僚,却没想到今天的话颇有定见,正说到了燕耳的心坎之中。 不过,朱全眼见一个小小的书记官居然反驳自己,却大为恼怒,冷冷的斥责道:“哼,荒谬,真是一派书生之见!军国大事,可不是纸上舞文弄墨,哪有你这种人插嘴的分?” “我看江先生言之有理!” 却没想到,朱全话音未落,燕耳便毫不留情的接过话来:“叔父,您常教导孩儿,用兵之道在于收发随心,如今强渡虽然会损伤众多,承受一定的风险,然而一旦成功则战局尽在叔父的掌握之中。 “即便风雨军赶来,其尚未集结的兵力远非我军对手,火炮纵然威猛,仓促之间难以成阵,哪经得起我幽燕健儿的驰骋纵横,只要我军上下一心,必能一举击破,再回师攻陷凉城,则西北定矣! “若北上则平添变数,风雨军固然无法投入火炮,却势必会集结重兵,扼守险要,胜负便在五五之间了!” “哈哈,燕将军当日攻打西门,恐怕是没有见识到火炮的威力,那可不是匹夫之勇能够力敌的!” 本来,燕耳在军中身分高贵,朱全是不敢反驳的。但他终究是统军的一方将领,被燕耳这般说来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加上燕耳对战胜火炮如此轻描淡写,更激怒了在昨夜攻城中担任前锋、承受了重大损伤的他,在偷眼旁观燕南天似乎也对燕耳的话不以为然之后,便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你说什么!” 果然,重视荣誉的燕耳听出了朱全话中之刺,分明是说自己在攻城之日躲在安全的地方,如今却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对于崇尚奋勇搏击的军人来说,不吝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因此听了之后顿时勃然大怒,大有立马决斗的架式。 “两位将军都言之有理,还是请燕帅来定夺吧!” 幸好此时,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女音传来,如同冷水一般泼灭了燃烧的烈火,正是颜如玉眼见情势不对,来了一个插科打诨。 燕耳省及如今正在战场之上,这般意气用事只会自乱阵脚,不由一阵脸红;恰好朱全也暗自懊悔,毕竟燕耳是燕家军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和他闹僵的话实在得不偿失,因此急忙放出软话道歉起来,让燕耳藉此下台。 不过这么一来,两人一方面对于及时解围让自己没有闯下大祸的颜如玉都心存感激,同时也将眼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燕南天。 “调一个军的兵力佯攻,大军继续北上!” 和朱全预料的一样,燕南天终究还是决定了放弃对这里的强攻。 “叔父……” 燕耳不由一阵焦急,正待据理力争,却发现颜如玉和原先同样力主强渡的江苇同时使了眼色给他,不由一楞,继而方才醒悟到原来燕南天早就有了定算,一则显然是昨夜被风雨军的火炮所惊,不愿再和这样恐怖的武器硬拚。 二则对己方的野战却深具信心,再加上燕家军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补给上却日渐窘迫,所以全军上下普遍的意识恐怕还正巴不得风雨军追来。 只要没有火炮,兵力越集中越好,正好可以一举击破,反倒是担忧风雨见好就收,不愿与燕家军在野外决战。 在这样的盘算之下,燕南天自然不愿意白白消耗兵力去强渡白沙河渡口,这样虽然稳健,却有可能打乱整个战略上的布局。 而继续北上虽然危险,但是却能够引诱风雨军跟进,迅速解决西北,从而集中全力对付公孙无用的联盟,在战略上十分有利。 只是,如此以整个大军,乃至燕字世家的百年基业作为诱饵,进行这一番豪赌,究竟是对是错? 明白了燕南天的用心之后,燕耳对于战局的发展却依旧有些忐忑。 毕竟这一次投下的筹码实在太大了! 倒不是害怕风雨不会上钩,而是担心风雨吞下了诱饵却摆脱了鱼钩,那么燕字世家的这一次西征,必将成为历史上的一大笑柄。 为胜利者平添了丰功伟绩,为后世文人多了几分话资,却绝对不是他燕耳所愿意见到的。 只可惜,军令如山,在燕南天的一声令下,容不得燕耳多想,数十万大军便已经摆着整齐而威严的方阵,对对岸的白虎军视若无睹,在友军的厮杀声中缓缓北去,留下的仅仅是漫天的尘烟,和一个已经开始、尚未结束的赌局。 第七章调兵遣将 “到圣京去喝酒!” 由于燕南天没有在白沙河渡口坚决作战,迟到的风雨军追兵和兵力处于劣势的白虎军也无力扩大战果,因此两军继续了赶路的竞赛,而为了避免在如此枯燥乏味并且艰苦的行军中消耗战士们的士气,无论风雨军还是燕家军的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出各种方法和口号来激励军队。 其中,一向被认为有勇无谋的洛信所提出的口号非常简单,但是却也非常实用,居然成为了最被风雨军将士们接受的口号。 对于大多数出身于乡野、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士兵来说,圣京——圣龙帝国的心脏所在——确实是一个遍地黄金、到处贵人的遥不可及的所在,从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的敬畏,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的渴望。 因此在听到将领们提出带领他们进入那个传说中的花花世界之后,顿时浑身上下都涌出了力量,恨不能转眼就到天子的脚下,就算是仅仅看一看摸一摸也不枉人生一遭。 在这样的激励之下,风雨军的速度极快,始终紧紧的衔尾追击着先走一步的燕家军,于是军事上一场奇怪的较量开始了。 双方的将士展开了一场你追我赶的竞走,企图强迫对方进入己方预定的战场展开决战,但是整个过程却又是如此的平和,敌对的双方仿佛立下了默契,各自力图避免着大规模冲突的爆发——对于风雨而言,急切需要争取时间,来聚拢四散的部队。 对于拥有兵力绝对优势,不在乎甚至还期望风雨军增兵、以便一举击破的燕南天而言,则是为了调整大军的心态、恢复将士们的士气,以及更重要的是获取补给,同时也是为了拉开风雨军主力和火炮的距离,以便在接下来的野战中避开这种恐怖的武器。 于是,战场的景象非常奇怪。 燕南天的军队沿着河水向北,前方有东西两个渡口,只要能够抢在风雨军之前选择任何一个渡口渡河,就能够向东折返,和锦州的援军会师,军队的补给和士气都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调整。 风雨军的本阵则在河的另一岸尾随,目的是抢占渡口截断其归路,同时又预防燕家军杀个回马枪。 其先锋在洛信的率领下,已经隔着河追上了燕家军的殿后部队,形成了双方并肩行走的局面。 而本阵则在燕家军的南面,落在后面的是原本在黎县休整的蒙璇的部队,他们正在全力追赶风雨的本阵。 然后再是护送着火炮的预备队,最后则是被风雨根据目前变化的局势匆匆从南线调来的尚兴。 此外,原本在北面被打散的包括秋风军、白虎军和黑狼军在内的东线集团,则迅速南下和风雨军本阵会合,准备战略决战。 “我军必须在这里阻截敌军!” 风雨毫不犹豫的在作战沙盘上选好了自己满意的战场——东渡口。 那是距离当年和哥舒行文进行凉、夏决战不远的地方,也是燕家军渡河返回锦州能够选择的两个渡口之一。 鉴于西渡口距离锦州较远,而且河流湍急、桥梁也更为破旧,因此相对渡河条件更好、距离也更为近的东渡口,则被风雨认为是燕南天最可能渡河东返的地点。 同时,在此作战,正好可以避免让战败后退的燕家军获得补给和喘息,而经过这段距离的行军又恰恰争取到了将四散的风雨军聚拢的时间。 同时这里有很多山丘起伏,又伴随着河流横布,比较有利于步兵方阵的作战和小规模骑兵的运动,因此也就让目前骑兵力量暂时处于下风的风雨军,略略弥补了自身的劣势。 当然,能否如愿以偿的在这里作战,还取决于风雨军各支部队能否忠实贯彻风雨的命令,准时到达指定的战场。 在这场同燕南天的决战中,有着太多的出人意料,应该说起始阶段风雨的表现不是很好,不但在战略上处于劣势,在战术上也忽略了敌军对黎仓抢占的决心。 而且没有预料到燕家军竟然会迂回到风雨军的背后进行全城包围,给风雨军带来了极其的被动,以至于很多命令下达的非常混乱,不得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匆忙修改和调整,甚至连是否坚守凉城这样重大的战略决策都不能拿定主意,一度作出了撤退的准备,幸好在少壮派将领的坚持和燕家军出人意料的围城之后,方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不过命运女神在真正决定命运的凉城攻防中,最终却青睐于风雨。 首先是袁紫烟的赶到粉碎了燕南天内外呼应的阴谋,并且让风雨得以制定实施“请君入瓮”的谋略。 而风雨军的火炮、火焰器等新式兵器的运用,更是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至于之前广陵帝无巧不巧的驾崩,则无形中带给燕南天巨大的政治压力,对于在攻城不利之后燕南天作出撤退的决定,有着非常关键的影响。 在这样的情况下,凉城攻防战的结局,不仅出乎燕南天自己的预料,同时也出乎风雨的预料。 四十万燕家军与其说是被风雨击败,倒不如说是因为士气的消沉、补给的不足和战略上的压力而逃避。 震惊于风雨军强大火力的燕南天,终于选择了风险极大的撤退,来换取抵销风雨军火炮威力的野战可能,这一选择在战略上不能不说是高明,但代价却是双方士气的进一步消长。 风雨获取了胜利,但不是军事上的,而是常年以来在政治上谋定后动和对先进技术、军事革新积极推动的结果。 大胆的军事革新和深谋远虑的政治韬略,让西北的潜龙终于在关键时刻击退了东北的雄鹰,将局势扳向了有利于自己的一面。 但是,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风雨选择了迎接燕南天的挑战,有利之处是乘胜追击,己方的士气高于对方;弊端则是机动力差的火炮,将很有可能无法及时投入到战场之上,前期仓促的迎战也让风雨军的部队不得不在行动中调整聚集。 而且尽管双方的统帅都达成了进行野外决战的共识,但是决定作战战场的权力,则取决于各自将士的素质以及那捉摸不定的运气。 因此,这依然是一场无法预料的战争。 “调一个营增强侧翼的侦察!” “命令秋里部,原先和白虎军会合的前令作废,迅速向南靠拢,抢占西渡口待命,监视燕家军的动向,同时做好随时驰援东渡口战斗的准备,我希望看到西北的健儿在马上击败幽燕的劲旅! “告诉蒙璇最迟今天晚上一定要和我会合! “让洛信给我老实一点,抢占东渡口的任务让秦纪的骑兵去完成,他的任务是带领整支部队赶到战场,而不仅仅是担任一个骑兵指挥官! “尚兴的部队必须急行军赶来,不要去管皇甫家族,这个家族已经没有资格再玩了!这里才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决战,必须投入风雨军每一支可以投入的力量,我不希望他的部队在这样的大战中缺席!转告他,他的及时到达,将是风雨军胜利的关键! “白起醒了?他要求参战?那好,让他督促那些大炮快点运过来,我希望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能够在战场上听到大炮的轰鸣! “朱大寿的白虎军必须跟上步伐,不要去管神龙战车损耗有多少。金岑,你在命令中要让他明确一点,这是一场决定风雨军生死的决战!告诉他,打完这一场仗,他损失多少我就给他补充多少! “跟耶律楚振说,我正在考虑撤销黑狼军的番号。如果他还想雪洗战败的耻辱,无愧于父兄的英名,那么就带领他的军队给我尽快赶到东渡口和我会合,任务是死死的阻截锦州方向的燕家军,同时挡住燕南天的东返,这是他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 …… 在行进的马车上,风雨片刻不停的下达着一连串的命令。 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作为风雨贴身的幕僚,金岑清楚的感受到风雨作为一名名将的复活,这种旺盛的精力、敏锐的目光、清晰的头脑,远远不是凉城攻防之前风雨的状态所能够比拟的。 风雨条理清楚的发布着各种命令,甚至将指令下达到了团、营,洞若神明的斥责着那些怠忽职守的军官、阳奉阴违的部队,同时又毫不吝惜的表扬着那些忠诚果敢的部下,那些忠实执行命令的军队。 对于手下的大将,风雨也是根据他们各自性格的特点和各自部队的实际情况,或者简略或者详细,或者表扬或者训斥或者激将,调动着他们的积极性。 可以说,摆脱了一意孤行的战略抉择和风雨军内部权力纠葛之后,风雨重新恢复了当年开创事业时的果决和睿智。 仿佛以往的智慧在迷路了一段时间之后重新找到了归途,在风雨有条不紊的指挥之下,风雨军尽管面临重重困难,但是却在行军之中做了非常有效的调整,这种难度很大的战术运筹,在很大程度上缩小了风雨军的劣势。 行动中的指挥部,就在风雨的带动下,高速而有效的运转,调整着数十万大军的运作,决定着大军乃至整个圣龙帝国的命运。 在风雨的意图中,原本和燕南天主力作战但是被打散的东线集团分成三部分:秋里的秋风军将占领西渡口,一方面是做为战争的总预备队,一方面则是预防燕南天从这个渡口渡河——尽管风雨认为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白虎军则和以匆忙调回的远征军主力为骨干的风雨军本阵会合,跟随风雨赶赴东渡口。 黑狼军和从延城抽调的部分青龙军,直接奔赴东渡口,和洛信率领的先锋阵营会合,先行一步截住燕南天的大军,同时阻截锦州的敌人。 至于蒙璇、尚兴以及白起将军督率的火炮,则必须在行军的途中逐渐拉近距离,最终在决战的时刻得以将兵力集中起来——这也是决战胜负的关键。 整个作战运行是非常的复杂,但是风雨却显然信心十足,尽管紧张而忙碌,却精力充沛、意志坚定。 “别忘了向全军将士通告,我们这是在痛打落水狗,不过也要小心狗急跳墙,反咬打狗人一口!” 入夜时分,在对各路将领下达了明确命令之后,风雨方才松了一口气,缓解了自己紧张的神经,继而也有心情和金岑开起玩笑来。 “风侯教训的是!” 金岑舒展了一下这一整天在马车上不停书写而酸痛的胳膊,微笑着应了一声,见此时风雨心情不错,方才说道:“风侯,黎仓一战之后的那些战士包括学生军,能够作战的不过两千人,根据您的命令以团的规模全数合编,命名为我军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英雄旅’,原本是准备让他们留在后方整编的,但是代理指挥官秦纪却带着这些士兵请愿求战,并且希望能够投入到最激烈的战场。 “目前凉城方面意见不一,有的认为应该准许这支军队请求作战的要求,也有人认为他们编制不足,而且刚刚下了战场,不应该匆忙上阵,夫人派人来请风侯您定夺!” “哼!” 风雨一听之下便略略皱眉,非常反感在这个急迫的时刻,后方居然会连这样的小事也来麻烦自己,但是转念之间,却发现其中所蕴藏的政治意义。 “让……让他们参战吧,同意他们的请求!” 考虑良久,风雨终于犹豫着决定了。 虽然这仅仅是小事,无关于眼前的战斗,但“英雄旅”毕竟是风雨军树立的第一支拥有集体荣誉的部队,关系到宣传和士气,所以风雨意识到了李中慧犹豫的原因了——如果让这支“英雄旅”在这样的激战中滞留后方,却也不免会给别人留下攻击的口实,让这支部队存在的意义大打折扣。 但是如果这支尚未休整好的“英雄旅”仓促上阵而覆没的话,不仅对风雨军来说绝对是一件大损失,而且让这些在激战中侥幸生还的忠诚老战士,就这样面临血火的考验,也实在于心不忍。 “风侯……” 长期追随风雨左右受到熏陶的金岑,也正是由于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等到风雨处理军事问题告一段落之后,才将这件事情做了禀告。 这样既没有打扰到风雨对作战的安排,同时也让风雨能够认真仔细的思考一下这件关系到风雨军内部战斗力提升和宣传的事情。 只是,年轻的随军长史在听到风雨的决定之后,尽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下意识的希望能够阻止。 “不用说了!” 风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英雄旅”存在的意义就是做为一种英勇作战的荣誉,以激励将士们在沙场上的效命,所以没有任何理由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让这支劲旅留在后方。 尽管这意味着那些百战余生、伤痕累累的老兵和那些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轩辕军校学员,有可能在疲惫和仓促的作战中损失惨重,却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必然。 事实上,面对着燕南天的数十万大军,这场即将到来的圣龙帝国两大最强军事集团的决战,早就已经注定了要血流成河、天地失色。 风雨幽幽的望着马车外战士们连夜不休不眠行进中的火炬,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哀伤——当两三天之后决战结束,这么多的火炬还能够有多少被点燃? “袁紫烟安排了卓不凡秘密离开凉城!” 半夜中在马车上草草小酣的风雨,突然被血衣卫统领魏廖叫醒,得知的却是天池剑宗安排卓不凡秘密离开凉城的消息。 “不用追了!” 定了定神之后,年轻的定凉侯冷冷的说道。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风雨的意料。 和袁紫烟的合作,本来就是一场短暂的政治联手,双方的分分合合也属正常,只是天池剑宗动作如此之快,却是风雨所没有想到的。 这从一个侧面也反应出,昨日凉城攻防战风雨军所取得的战果,令圣龙帝国的正统派们开始加深了对风雨军的戒心。 恐怕已经有人把我比作第二个燕南天了吧? 风雨略带着苦笑的想道。 “是否要向袁紫烟交涉?” 魏廖略带着迟疑的问道。 对于风雨让卓不凡安然离去,血衣卫的统领多少有些不满,希望藉此机会压一压天池剑宗在西北的活动。 “算了,就当给袁大仙子一个人情吧,毕竟卓老将军是卓大小姐的父亲,如今又快要成为当今国丈了,迟早还是要让他回去的!” 风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皱眉说道。 眼下对于风雨军来说,最关键的是和燕南天的决战,的确抽不出什么空闲来对付袁紫烟,不能不承认对方选择了一个很好的时机。 不过天池剑宗如此迫不及待的行动,却也在风雨的心中敲响了警钟,由此可见那些正统派其实对自己防范甚严,此次出手相助,除了因为自己一直在表面上拥护圣龙正统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希望燕南天轻易获胜,而如今一发现风雨军甚至有可能击败燕南天之后,便开始暗自另有打算了。 想到这里,风雨补充了一句:“这两天袁紫烟做了些什么?” “袁大仙子拜会过陈善道等人,今日白起将军苏醒之后,也曾经和袁紫烟有过半个时辰的单独会谈,不过都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只是今日傍晚和欧静谷主的会谈非常机密,至今无法获知其中的内容。” 魏廖面无表情的会报道。 “哼!” 风雨想不到双方目前还在同盟之中,袁紫烟就已经暗自拆起自己的墙脚来了,不由得有些暗自恼火,下意识的拍了拍身边的木板,这才定了定神说道:“继续密切监视,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行动!” “遵令!” 魏廖躬身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夫人刚才来信,认为目前已经清除了燕南天对我军进行暗杀策反的可能,建议撤回‘玄狐堂’。” “哦?” 风雨楞了一楞,做为招揽武林高手、专门针对“西门”暗杀的“玄狐堂”,名义上属于血衣卫,实际上却在李氏家族的控制之下,在此次凉城攻防战中配合血衣卫、天池剑宗,表现得非常出色,但同时也因此变成了监控各路将领的一把利剑。 这样的结果是风雨所不愿意见到,却也迫于形势而无奈的选择,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嗜好权力的妻子这次会主动提出撤回,实在让风雨有些意外。 “同意!” 风雨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道。 “是!” 魏廖面无表情的躬身行了一个礼,没有多说一个字,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马车继续在夜色下随着大军行进,一切都似乎非常的平静,但是在西北最高军政长官的心中,却有如波涛一般的起伏。 对于李中慧这个妻子,风雨有喜欢,也有戒备。 李氏家族在风雨军的崛起中功不可没,同时也做出了非常大的牺牲,而精明干练的李大小姐,更是风雨军和李氏家族联手的第一功臣,也是这些年风雨扩展势力的左膀右臂。 但是当初和燕南天的停战,以及风雨对远征印月的狂热,在这对权力同盟之间埋下了隐隐的裂痕,这种裂痕在燕南天和皇甫世家联盟攻击风雨军的时候,达到了高潮却又因此而得到弥补。 在面对强敌的时候,风雨和妻子的矛盾迅速被共同的利益所取代,彼此都做出了让步,最后取得了妥协。 只是,让风雨感到难以把握的,是妻子这一次究竟是暂时的以退为进,还是面对现实的关系而做出了调整。 风雨希望是后者。 这不仅仅是因为李氏家族对于风雨军的重要,更因为年轻统帅内心的需要。 高楼之上的眺望者永远是孤独的,李大小姐从某种程度上便是治疗这种孤独的最佳伙伴,巨大的共同利益和旗鼓相当的智慧,以及最重要的是对于权谋运用的共识和默契,让风雨需要李中慧,需要这个美丽、精明、干练但同时也有些强横的女人的支持。 所以,风雨欢迎李中慧做出这样的让步,当然如果妻子仅仅是做出以退为进的政治试探的话,那么风雨认为自己也有必要采取一定强硬的姿态,让后者明白自己的态度和底限,这才是避免更大冲突产生的最佳方法。 “风侯,秋统领来信,反对率军南下会合,而是建议出兵迂回燕南天的侧翼!” 正当风雨思绪连篇的时候,却见金岑匆匆的从后面赶来,一边策马追随着风雨的马车,一边紧急会报着。 “什么!” 风雨大叫着跳了起来。 该死的秋里! 年轻的名将非常恼火。 秋里率领的秋风军自从燕家军突破了锦州之后,便一直和白虎军一南一北负责着阻滞燕家军主力的任务,然而燕南天乘夜用虚设阵营、羊腿击鼓的方法,悄悄地摆脱了秋风军的纠缠,连夜奔袭凉城,导致秋风军目前处于燕家军的西北面,而风雨统率的本阵则在燕家军的东面略略偏后,在山丘和河流的间隔下并行。 所以,秋风军便同样处于风雨军本阵更往西方向的北面,而且被燕家军的主力所隔开,唯一可能会合的方法,便是快马加鞭赶在燕家军之前抢先来到预定的战场。 按照风雨的设定,无论所处位置还是机动力都占据优势的秋风军,一方面是做为自己预测可能失误的一种补充,完善整个拦截的部署,避免燕南天乘机逃脱;同时也是做为整个战役的总预备队,起到机动的作用。 如今,秋里的建议,却全盘打乱了风雨的计画。 虽然这样一来,以骑兵为主的秋风军,不会再有同燕家军主力展开艰苦防守的可能,从而最大限度上避免了可以预见的巨大伤亡,而且从侧翼迂回也有利于发挥骑兵的高机动性,就秋风军本身的角度看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放到全局而言,则使得风雨对燕南天的拦截出现巨大的漏洞,同时也让风雨在最后决战时,无法直接指挥一支足够强大的骑兵机动部队做为最后决定胜负的筹码。 这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风雨在愤怒中,下达了最为严厉的军令:“转告秋里,秋风军南下占领西渡口,事关全局,不容更改,必须于十月十七日夜晚、最迟不得超过十月十八日的清晨,赶赴指定位置,阻截燕家军东返,违背军令者杀无赦!” 说到这里,风雨略略停顿了一下,意犹未尽的补充道:“将这道军令传抄到秋风军各团,令各团将领严格遵循此令行事!” 第八章作战会议 正当燕家军和风雨军本阵在广阔的原野上赛跑的时候,在两支大军的北面,锦州的西面正有一支精锐的骑兵迎面而来。 “风侯来了命令,我军必须遵令行事!” 疾驰而来的探骑,惊醒了随着战马颠簸而在行进中小寐的秋里,同时也传达了风雨的命令。 秋里微微张开了双眼,略略看了一下命令,脸色顿变。 “见鬼,这不是要我们送死去吗?” 还没等秋里开口,在一边的精壮少年便已经忿忿的叫了起来——五万以骑兵为主的军队,硬是要去阻截数十万大军的归途,绝对是有去无回的送命。 “秋里,风侯已经将命令传达到了各团将佐,拓跋副统领以此为借口率领后队兵马掉头,遵循风侯之命行事了,其他没有走的各团目前也非常不稳。” 一阵香风飘来,在叮当的悦耳声响中,银盔银甲的少妇也赶了过来,疾驰到秋里的跟前,略带着焦虑的说道。 “义父,风侯分明是对您不信任!” 少年听了之后更为激动,在西北深秋的寒风中,吐出了一连串热气。 “遵令行事!” 秋里冷冷的瞪了秋十三郎一眼,率先拨转了马头。 “可是义父,在风侯命令我们南下之前,我军就已经进行了迂回,如今燕家军就在眼前了,就这么返回岂不是前功尽弃?更何况如此匆匆而行,来回奔波,姑且不论能否及时完成风侯的任务,就算勉强赶到指定战场,也已经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势必会让无数将士喋血沙场!” 秋十三郎有些激动的拦住了秋里的马首,不死心的劝阻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风侯相距太远,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义父为一军统帅,理当做出最符合全军利益的决策!” “闭嘴!军令如山,再有妄议者斩!” 秋里的眼神中冷冷的射出了死亡的光芒,即便是秋十三郎这样的意气少年,也不由得发自内心的一寒。 “秋……秋帅……” 虽然有些不甘,秋十三郎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秋帅,虽然军令如山,但是战场瞬息万变,十三郎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正在此时,一直在秋里身边一言不发的费全却突然开口了:“风侯和燕南天之战,胜负难料,但是若遵循风侯之命,则秋风军势必损伤惨重。更何况风侯不了解我军情形,已对秋帅产生怀疑,即便遵令行事,恐怕也难改风侯对秋帅的误会。 “倒不如继续前策,以秋帅之威信,定能号召各团将士听令,以胜利之果回报风侯,相信届时风侯也就不会再有责怪了!” “是啊,秋里!大军作战贵在神速统一,犹犹豫豫、反反复覆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边的银铃公主也开口帮腔道。 秋里微微皱眉,脸上的寒霜更加厚了一层,他抬眼望了望天上密布的阴云,眼看即将到来的暴雨预兆,令天地格外阴沉,秋风军统帅的心中也是因为踌躇而非常烦躁。 风雨固然恼火秋里的独断专行,秋里心中却也有自己的委屈。 早在一开始接到风雨命令秋风军南下会合前,由于战场的阻隔以及战况的瞬息万变,不知道燕南天已经撤退的秋里,遵循着风雨以前和白虎军会师的命令南下,因此军队的实际位置其实早就和风雨所以为的大大不同了。 等秋里好不容易从风雨的信使那里知道战况发展之后,做为一个有主见的将领,他根据自己军队的实际情况,坚持了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在写信陈述自己的实际情况并且劝说风雨改变前令的同时,做出了继续原先行军方向、充分发挥骑兵机动力的迂回奔袭决定,从而避免军队在盲目执行相反命令时,所引发的疲惫与士气低沉。 秋里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直到风雨的第二道命令到达,方才发现自己和风雨的本阵之间已经产生了非常大的误解和矛盾。 但是这个时候,秋风军已经严格执行了秋里的命令,军队的位置已经由原先在燕家军的西北面逐渐转移到燕家军的西面,也就是说已经南下得过头了,甚至已经快到燕南天侧翼骑兵的索敌范围了,正是即将发动侧翼奔袭的时候。 所以如果就这样贸然返回,不但让大军徒劳无功士气消沉,而且也不利于对风雨军令的执行,尤其是眼看天色正预兆着即将大雨倾盆,更进一步妨碍到了秋风军此时赶赴风雨指定地点的难度,对于军队作战的危害是非常大的。 然而,越过自己直接将军令下达给了各团部将的举动,显示了风雨非常的愤怒,并且导致包括副统领拓跋山崎在内的部分军队,已经开始抛弃了原先的计画而执行起风雨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秋里清楚如果自己再固执己见的话,只能够造成军队的更大混乱。 面对如此局面,即便是一向果断的秋里,此时也是左右为难,既有些恼火风雨对自己的不信任,又犹豫着接下来的选择。 也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匹战马飞快的驰来,马上的信使一见到秋里便滚落下马,气喘吁吁的说道:“秋帅,风侯的亲笔信!” 说完,这信使便往后一仰晕过去了,那匹战马也差不多同时摔倒下来,显然是经过了长途急行。 这情形让费全等人惊疑不定的互望了一眼,然后由秋十三郎快步下马从信使的怀中掏出了那封信,递给了秋里。 在费全、银铃公主和秋十三郎的注视之下,秋里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风雨的亲笔信,展开一看却不由一怔:“弟深知兄之考虑,自有道理,骑兵正面阻截势必损伤惨重。只是迂回侧击虽有益骑兵机动,然仅能损及燕军皮毛,坐失良机;阻截燕贼则是全局考虑,若乘其新败缺粮士气低落之际一举歼之,则放眼中原,天下底定,圣龙中兴有望,可谓毕其功于一役。否则任其返回,必定死灰复燃,神州烽火再起,生灵涂炭,天下雕零。为此,风雨不惜以凉州一隅万千军民之牺牲,换我神州之安宁。同理亦然,弟必须以秋风军一军之牺牲,换我风雨军全军之胜利! “何况,西渡口只是防范未然,燕南天未必会行,秋风军占据西渡口,既可以虎威之师威慑敌军,更可及时千里驰援,助弟一臂之力。事关重大,望兄以天下大局为念,顾及兄弟之情,莫负弟之所期!” 和前一道命令冰冷无情不同,这一道命令详述了道理,而且抬出了兄弟之情,可谓声情并茂,让秋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用再说了,传令全军遵风侯之命行事!” 秋里的命令非常简洁,同时也显得不容违背,让身边的亲信纷纷叹了一口气,知道无力改变,只好无奈的遵从。 但就在秋十三郎纷纷准备策马前行之际,却见秋里挥手让他近前。 “义父!” 少年以为秋里改变了主意,有些兴奋的叫道。 “我给你三千精锐,敢不敢到燕家军那里去走一遭!” 秋风军的统帅缓缓策马而行,双目紧盯着前方,异常平淡的说道。 “义父的意思……” 秋十三郎楞了一楞,以三千骑兵去突袭四十万燕家军,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大胆不落人后的秋十三郎也多少有些胆怯。 “燕南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我军的行踪,所以你到时候就乘大雨倾盆的时机发动奔袭,扰乱燕南天行军的速度,然后增添饭灶、虚设旌旗北返,并不时遣小股兵力骚扰,务必让燕南天以为这是我军主力。” “遵令!” 少年犹豫了一下,这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任务,以三千精锐冒雨突袭数十万大军已经是一件极为大胆的事情,而要用三千骑兵伪装成五万大军诱骗敌人,更是需要极高的智谋,实在是一件很大的挑战。 不过意气飞扬的少年并没有让秋里失望,也仅仅是在那么犹豫一下之后,立刻躬身遵令,随即策马而去。 不多时,三千精锐的骑兵很快脱离大队,飞一般的向东驰去,留下的是飞扬的尘土,带走的是战斗激情。 秋里目送着三千儿郎的远行,心中轻轻的一叹。 和风雨的观点不同,秋里在同燕南天对阵之中,发现这位东北的强藩绝对是一个精于算计擅长征伐的沙场宿将,以他的能力应该会清楚东渡口将是风雨所预料并且所期望的决战之地,因此秋里非常怀疑对方是不是会按照风雨的设想进军,反而认为西渡口更有可能是燕家军选择的地点。 而如果秋里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则秋风军将承受莫大的压力,在缺少主力支援的情况下孤军作战,而在决战之后,天知道还有多少优秀的将士能够幸存。 但是做为一名将领,他不得不接受军令,所以派遣秋十三郎的奇袭,便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唯有如此,方能够为已经偏离了风雨所知处境的秋风军,争取到完成任务的足够时间,也才能够让秋风军有更多的闲余争取战场上的地形,从而在自己能够掌控的最大限度上减轻秋风军的损失。 行进的队伍是静穆的,深秋的西北卷着黄沙,狂风的呼啸中和着马蹄的脚步声,传入心怀忧虑的将军耳中,却仿佛成了一曲破阵子的协奏:风烟浩荡,折八百里胡缨,漫卷大旗蔽斜阳。 斜阳欲残秋气沉,龙骧虎贲默无声,战鼓忽腾。 长戈划过平沙裂,飞虹未饮尚霜明,将军破阵行! “全军加速进军!” 蓦然,秋里提声喝道,发出了一股胸中的浊气。而在这一声大喝之后,年轻的秋风军统领发现自己终于抛开了内心的块垒,瞬间涌出的是无限的豪情和强烈的战意,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竟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前进!” 应和着秋里的命令,各团营的将佐纷纷督促着自己的部队,加快了行军的步伐,伴随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气,顶着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的小雨,奔赴沙场。 圣龙历七五六年十月十五日的夜晚,乌云漫布在黑压压的天空,气压也骤然降低,到处都给人一阵难以呼吸的压抑。 不时的,一道霹雳划过天宇,仿佛巨龙在苍穹愤怒的挥舞爪牙,光芒在瞬间照耀了大地,随即又重新归于沉寂。 “轰隆隆……” 终于,雷声沉闷的传来,继而是大雨倾盆,如同黄豆般的雨滴滴落在地面,让原本崎岖的道路更加泥泞。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给双方的行军都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不得不暂时中止了行进,双方疲惫不堪的士兵迅速就地搭起了帐篷,乘机避一避雨,歇一歇已经发酸的腿脚,然后争分夺秒的进入梦乡,珍惜每一刻养精蓄锐的机会,因为这些在沙场的生死间经历了无数次滚爬的老兵都知道,今天所节省的那一部分体力,恐怕就是不久之后能够在激战中保命的关键。 不过,做为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却没有这份福气,利用这场空隙,他迅速在临时的营地召开了军事会议。 “我军目前与燕家军隔河而望,洛信将军的先锋部队已经赶上了燕南天的殿后部队,只是由于河水阻隔和风侯的严令,所以方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但是我军本阵距离燕家军本阵依旧相差十里,蒙璇统领的骑兵至少还要过十个时辰方才能够和我军会合,尚兴将军的部队已经追上了预备队,但距离我军本阵还有十三、四里,至于白起将军统帅的预备队和火炮,恐怕更是至少需要四到五天时间才能够赶到渡口。” 金岑侃侃而谈道。 这个经过陈善道介绍而成为风雨亲信的随军长史,并没有一般读书人的迂腐,不仅擅长察言观色,和各种人打交道,而且还博闻强记,对于每天如雪片传递过来的各种军政信息都能够记忆得丝毫不差,因此虽然他并不通晓军事,却丝毫不影响其成为风雨最欣赏的得力助手之一。 “秋里那边如何了?” 风雨紧紧的皱着眉,他的心情很不好,这场西北难得一见的秋季大雨,对风雨军来说更为不利。 因为泥泞的道路严重阻滞了大炮的运行,如果真要四到五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指定战场的话,战争也早就打完了,不仅无法在战场上发挥效用,而且还会造成双方将士士气上的消长;此外秋里先前的擅自行动,也让年轻的名将非常担忧秋风军是否能够百分百的执行自己的命令。 “秋帅的大军已经严格按照您的命令行事,秋帅表示有把握在十月十八日清晨之前抢先赶到渡口。” 察觉自己的统帅心绪不宁,金岑急忙将这个算是好消息的情报作了会报。 略略点了点头,风雨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舒展,依旧心事重重的敲打着身边马车的木板,眼睛死死的盯着作战沙盘,过了良久方才自言自语的道:“如果我军渡河攻其后路,会如何?” 风雨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名年轻的军官接口回答道:“尚兴将军目前距离凉城的渡口只有三里地,蒙璇将军的部队虽然远一些,但是麾下多为骑兵,如果此时返回的话,完全可以赶在开战之前和尚兴将军会合,估计如果要在十月十七日晚到十月十八日清晨之间追上燕家军呼应我军本阵在渡口的阻截,应该有相当充足的时间。” 风雨微微一楞,抬头却看见说话的正是在黎仓战役中断了一条胳膊的雅龙。 这个似乎混杂着北方游牧民族血液的西北男儿,看上去胖乎乎的好像有点养尊处优,实际上却有着蟑螂一般顽强的生命力,尽管刚刚断了一条手臂,但是在卓不凡和风雨的激励之下,精神振奋之后便立刻要求加入战斗的序列,作为风雨军最高统帅部的军事幕僚,表现出非常旺盛的精力。 “说下去!” 风雨饶有兴趣的向年轻军官示意。 因为掉头南下从凉城附近的渡口过河追击燕南天,也是风雨刚刚因为发愁大军行路艰难无法追上燕南天而灵机一动的结果,事先从来没有和部下商量过,原本并不指望有人能够立刻给他计算出军队运作的具体时间和兵力数据,却没想到雅龙居然不假思索的回答出来。 这要嘛是对方精于计算,要嘛就是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样一套作战方案的可能,无论哪一方面,都足以表明这个年轻军官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让风雨忍不住再多看一看他的表现。 在心中敬仰的统帅面前,年轻的军官脸上红了一红,急忙压制住了心中的忐忑和羞涩,稳住了情绪继续说道:“末将以为这两部兵马,再加上沿途可以加入一些征调的守备部队,兵力方面可以调集六到七万人马,如果出其不意的发动攻击,应该能够达到奇袭的效果。” “你们的看法呢?” 风雨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军官,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次参加军事会议的,大多都是新建立的长史部成员,这些从轩辕军校毕业出来的年轻人或者下层部队选拔而来的中层军官,或者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或者拥有完善的理论知识,可以说是风雨军中的精华。 唯一遗憾的是由于地位身分的限制,没有太多的机会能够从战略大局上看待整个战争,因此风雨在这次战争中便一直创造着各种机会,希望这些优秀的军人能够从中得到锻炼。 “属下反对!” 在一阵沉默之后,桓炎出声说道。 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弟,和以前并没有参加过战争而是接受了轩辕军校满期培养的雅龙不同,他是做为风雨军基层军官的身分,被选拔到轩辕军校参加短期班的,接着毕业之后就调入了新成立的长史部,因此具备着理论和实战双重的经验,对于问题有着自己独立的看法,并没有因为雅龙和自己的亲戚关系以及这是出自风雨的想法而三缄其口,反而是果断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属下以为这其中还有两个难点,一是时间上必须配合正好,否则就有可能成为孤军作战;其次要预防燕南天突然掉头南下,则我军在兵力不足又无大炮策援的情况下仓促应战,胜算十分小,而且会将凉城置于极其危险的地步。” 此言一出,不少军官纷纷点头,窃窃私语中经历过实战的军官多半站在了桓炎的一边,暗自认为风雨的计谋太过于凶险,也太过于复杂,很难如愿以偿的执行。 但也有部分学院派的军官站在了雅龙一边,他们的热情被这个大胆宏伟的计画大大的激发了,而对风雨的疯狂崇拜更令他们对于计画的可行性深信不疑,于是纷纷献计献策的完善这样别出心裁的设想。 这些年轻的少壮派将领,个个都是风华正茂、热血沸腾的年纪,因此远没有那些官僚们的世故和圆滑,对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务,完全就事论事,根本没有顾及到权力和利益等复杂的人事关系——而这也正是风雨极力希望在这样一个部门所培养的。 因此在讨论展开之后,引发争论的肇事者却反而三缄其口,作壁上观,兴趣盎然的静静等候着争论的最后结果。 “这两点都并不重要!” 面对桓炎的指责,雅龙不以为然的反驳道:“首先,在目前大雨倾泻之下,燕家军和我军同样陷入了行走不便的困境,而蒙璇、尚兴等将军均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所以只要计画制定得好,以各位将军的能力和经验进行配合应该不成问题。 “其次,我军渡河部队仅仅是尾随其后,与敌人的距离并不需要太过于接近,而我军本阵则继续紧咬着敌军前进,足以迷惑敌人,掩盖我军的真实意图,更何况如今这场大雨恰好限制了敌军侦骑的索敌范围,掩护了我军的行动,可谓天助我也! “再次,我军虽然督率主力追击燕南天,但是凉城依然留守六个营的青龙军,并且配备了足够的火炮,绝不是燕南天轻易可以攻陷的;而我军主力比燕南天更接近凉城,随时都可以返回,到时候燕家军便会陷入腹背受敌、补给不继的窘境,我相信燕南天绝对不会也不敢行此下策。” “不管怎么说,还是太过于凶险了。这样庞大的计画需要全军进行非常密切的配合,一旦其中有一个环节出现差错,则全军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何况我军兵力本来就不占优势,如此分散兵力,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 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桓炎,非常明白在实际的作战中局势往往瞬息万变,即便是再优秀的将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变数都预计到,因此作战计画必须越简单越好,越是庞杂的计画就越有可能无法获得预定的效果,反而会束缚将领们的手脚,坏了大事。 因此,桓炎坚决反对这个极其依赖将领们配合的计画。 不过雅龙也不甘示弱,有条有理的反驳道:“这不能说是分散兵力,而应该是精兵突击!数十万大军的作战不同于一般数千、数万人的战斗,在有限的空间之内几乎不可能所有人都真正投入战斗,所以一支精锐的劲旅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投入战场,所产生的作用甚至远大于千军万马拥作一团。 “事实上如果不能够合理调整大军运作的话,人数的众多反而有可能会妨碍到部队及时投入关键的地区,以至于延误时机;还有可能会因为部分军队的士气低沉、人心涣散导致整支大军的崩溃。 “在历次作战中,我风雨军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以弱克强,关键便在于风侯调度得当,将士奋力用命,一举击破敌人之薄弱环节,致使敌军纵然人多势众,却人心涣散、部队自相阻塞,最后一溃千里。” 雅龙的理念显然和传统的作战理念有所不同,作为轩辕军校——圣龙第一所正规系统军事院校的优秀毕业生,虽然仅仅参加过一次战斗,战场的经验远远逊色于那些从战火硝烟中走来的前辈,但是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而且他原先所指挥的轩辕军校学生军,就是一支精锐部队,走的是精兵路线,强调精锐部队在战场上发挥突击的作用,以点击面,通过给敌人软肋的雷霆重击来取得胜利以结束战斗。 不过,对于雅龙的观念,却让那些信仰“决战中集中优势兵力”传统的军人们,产生了很大的反感和抵制,幸好这支军队的统帅恰好是以藐视传统、不按常理出牌而闻名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而在座的这些军人也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们并没有被传统的理念和规则所束缚,也没有什么权威和前辈让他们感到畏惧,相反因为对于荣誉和战功的渴望,让他们更热衷于探索各种取得胜利的方法,对于前辈和权威更有着强烈的挑战意识,因此雅龙的话并没有被人斥责为不切实际的胡言乱语,反而引发了对于精兵作战更为热烈的讨论。 这样的气氛,是传统军队所罕见的,暂时摆脱了上下等级秩序的年轻人,可能经验不足,可能能力有限,但是他们的热情而认真,却让整个会议洋溢着生机与活力,甚至连一直旁观不语的风雨,也有些情不自禁放弃自己超然地位加入其中的冲动。 幸好这个时候,身旁的金岑悄悄的开口,转移了风雨的注意:“风侯,如果按照这样的计画作战,蒙小姐的尾随突袭岂不是和秋帅的迂回侧翼相似而您却严令秋帅执行抢占西渡口的命令,等于是强行将建立功勋的好机会留给了蒙小姐,会不会让秋风军的将士……” 尽管是长史部的主官,但是金岑并没有参与这些同龄人关于作战计画的讨论,作为半路出家的书生,年轻的随军长史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整理各类军政信息呈达给风雨,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做出必要的提醒和规劝,而不是军事上的指手画脚——军事方面风雨军人才济济,定凉侯本人就是其中的专家,自然不需要他来多嘴。 因此,金岑一直和那些年轻而意气飞扬的军官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尊重这些军官们的专业意见,同时又维护了自己做为长史部最高长官的超然地位,将自己定位在风雨亲信幕僚的位置上。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金岑并没有去多想军事方面的问题,而是从人事和政治的角度出发,向风雨做出了顾及秋里想法的提醒。 “不,这不一样!” 风雨很高兴金岑的提醒,他喜欢自己的手下有一定的独立思维,不过他并不认同金岑的想法,当下耐心的解释道:“抢占西渡口,是为了完善对燕南天的拦截,同时也是为了能够及时策援风雨军的正面作战,这样的任务目前只有秋风军能够完成。而且在接下来的决战中我更需要把秋风军做为一支机动的预备队来直接指挥,而不是让他们去自我发挥。这事关整个战略大局的考虑,不容得半点讨价还价!” 说到这里,风雨的语调略略有些提高,平添了几许威严,显然是对于秋风军的部署早就已经有了定案,不容许更改。 金岑领会到了风雨的态度,因此不再多说了,而是和风雨一样,将注意力转移到那群年轻军官们愈来愈激烈的争论中去。 而就在此时,却见魏廖湿漉漉的闯了进来,浑身上下包括眉毛胡子都滴满了水珠,仿佛落汤鸡一般。面对魏廖如此狼狈的样子,要不是顾虑到血衣卫的恐怖和魏廖这个秘密组织头目一贯的冷酷无情,恐怕会让在场的人立刻引发哄堂大笑。 而如今,虽然没有如此戏剧性的爆笑发生,却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暗自揣测着这位权力倾天的血衣卫统领这样匆忙赶来,究竟带来了怎样的消息,是好抑或坏? 魏廖却丝毫没有顾及军官们的心情,也根本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旁若无人的走到了风雨的身边,面无表情的递上了一份战报。 风雨略略皱着眉的接过,匆匆的瞟了一眼那封已经有些被雨水打湿的战报,从战报的封面落款看来,似乎是来自凉城,而且是李中慧亲自批示,所以才会交到魏廖的手中,而不是长史部——李中慧负责坐镇后方,不但要处理日常的军政,还涉及到了一些关系到风雨军利益的阴暗面的事情,因此风雨规定了凡是出自李中慧亲自批示的东西,由血衣卫直接承递,跳过主要负责日常军政的长史部。 不过,这些信息无助于减少风雨内心的忐忑,反而更加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居然会来自应该如今平安无事的凉城,还重大得居然要妻子亲自批示。 幸好,传来的消息不是噩耗,而是捷报:“印月大捷,于十月六日重创阿育王朝渡河主力!” “将此捷报传送全军!” 风雨大声的宣布了这份从印月飞鸽传来的喜讯,同时命令通报全军。 印月来的捷报,无疑是一个非常吉利的先兆,引起了营帐内军官们震天动地的欢呼,这样的喜悦也同时传染到了全军。 受到印月战场友军辉煌战绩的鼓舞,大雨中行进的风雨军仿佛注入了兴奋剂,士气陡然高涨,即便是保守慎重的军官,也在这样的氛围中活跃起来,积极的请求作战。 “命令尚兴、蒙璇回师自白沙河渡口渡河,由蒙璇指挥机动行事,配合主力突袭燕南天后路,其余各军遵从前命,进发东渡口!” 在欢呼声中,风雨下定了决心,一系列的命令从简陋的营帐内发出,冒着滂沱大雨送达到了各军,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第九章决战印月 印月战场的胜利,虽然在李逸如奇兵突进强渡了月河之后就已经注定,但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取得,即便是大军的统帅——那个已经在印月战场上名闻遐迩的少年——“幸运的李”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阿育王朝大军在麦坚舰队的帮助下渡过日河,自东北而来!” 这个消息是李逸如从锡克教徒那里获取的。 风雨军对于印月半岛的远征,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旁遮普邦的锡克教了。这些原本阿育王朝的地下反抗分子,在东面的风雨军和西面的大食帝国之间左右逢源,不仅获得了旁遮普邦独立的成果,而且还乘着阿育王势力削弱、阿育王朝的大军集中于日、月河以北同风雨军作战的机会,大肆扩充教徒,其势力实际上已经延伸到了大半个印月半岛,因此成为了此次风雨军渡河南下后的重要耳目。 不过让李逸如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带来军情的锡克教徒,居然是认识的熟人——当年被自己俘虏然后又成为风雨军盟友的辛娜——锡克教军事领袖辛格的妹妹,而陪伴在辛娜身边的也并不陌生,乃是当初和辛格一起被风雨军救了出来的阿克拉。 “阿育王朝的统帅芨多王子,在听说远征军已经渡过月河直逼印月城之后,一边在肚子里狠狠的咒骂着一直炫耀河流是自己的天下的麦坚人,另一方面又在软磨硬缠之下藉助卡尔的舰队顺利渡过了日河,统率二十八万精锐兵马从东北方向猛扑过来。” 来到军营的辛娜,如同当初第一次相逢那样,穿着一身的黑衣黑袍,裸露的肩膀显出了健康和优美的体形,神态庄重而矜持,皱眉的表情使她深色而凹进的大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漂亮。 脸型是端正的鹅蛋形,轮廓清晰优美,挺直细长的鼻梁,浓密的头发,低低的额头上涂了红色,是印月半岛上西瓦贝特人的常见服饰。 和风雨当初第一次见到辛娜一样,少年统帅此时也不由一楞,莫名的回忆起了远在圣龙好久不见的姐姐李中慧——尽管两者的容貌并无相似,然而却总是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完全一样的气质。 然而不知道是记恨当初李逸如网住了自己,还是对风雨屠杀印月战俘依旧满怀愤恨,面对曾经的故人,少女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热情,而是一脸的肃然,仿佛背书一般面无表情的将军情叙述了一边。 “多谢辛娜小姐的帮助,末将谨代表风侯向您以及锡克教的古鲁长老、辛格将军致以最崇敬的敬意!” 李逸如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并没有在意辛娜似乎有些不友好的态度,在印月战场上得到难能可贵锻炼的年轻都尉很明白,无论是从风雨军与锡克教目前的盟友状态,还是从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同眼前这位美女之间多少有些暧昧的关系来看,这位大小姐都是不能够轻慢的对象。 “不必谢我,我仅仅是在执行锡克教长老会议的决定而已,至于我本人,尽管非常痛恨阿育王和他的走狗,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是绝对不会犹豫拿起武器和那些受苦受难的同胞一起反抗你们这些异族强盗的!” 只可惜,辛娜却一点都不准备给李逸如这个风雨目前在印月半岛的最高代理人,半点的面子。 面对辛娜犀利而又充满火药味的话语,李逸如略略皱了皱眉头,年轻的都尉毕竟血气方刚,又刚刚取得一连串的胜利,正是意气飞扬的时候,对于这样的指责尚未学会忍让和宽恕,尽管表面上没有当场发作,心底里却异常的不舒服。 相对于李逸如的暗自恼火,在大帐之内他麾下的那些远征军将领们,则更加没有了容忍的度量。 这些以征服者自诩的将军们,在一连串的胜利和征服中早就养成了“天下风侯最大,老子第二”的习性,又怎能容忍一个被自己征服的民族的女人,在远征军大营内说如此充满挑衅的话? 因此辛娜的话音未落,便已经有不少军官怒喝起来,其中高唐僧兵的将军康莫,更是激动的拔出刀剑指向了少女,怒吼道:“放肆!这里是伟大的定凉侯殿下所统率的远征军大营,即便是盟友,也不能够如此无礼!” 这个刚刚从圣龙赶来的年轻军官,是地道的高唐人,由于没有参加过风雨的第一次远征,因此并不知道风雨和少女的渊源,在听了辛娜的话之后格外恼火,整个脸庞都血红了起来,青筋暴出的样子仿佛被踩了尾巴的野兽。 “怎么,伟大的定凉侯殿下的将军们,都喜欢用刀枪面对手无寸铁的妇孺来显示他们的武威吗?如果阁下需要决斗的话,在下愿意奉陪!” 挡在少女面前的,是一如既往痴心的追求者阿克拉,不过一年多不见,李逸如发现这个当年暴烈的年轻人,似乎比以前更会说话了,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节,直中要害,还真是不好对付,以至于将康莫激在了当场,楞了一楞似乎只有接受决斗的要求不可了。 “退下,康莫,有你这样对待风侯的客人的吗?还不给辛娜小姐道歉!” “阿克拉,不要这样,我相信风侯的将军应该不会存心这样无礼!” 几乎在同时,辛娜和李逸如喝止了一触即发眼看就要当场决斗的两人,然后彼此对望了一眼,点头致意,表明双方都不准备破坏共同的盟约。 在辛娜和李逸如的喝令之下,两头气势汹汹的斗牛总算收起了武器。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该如何应付印月人,就是将军您的事情了,我们告辞!” 辛娜赞许的望了一眼果断用军令阻止了麾下将领们蠢动的李逸如,继续了刚才冷漠的神情,淡淡的行了一礼,便旁若无人的向外走去。 好一个倔强的女人! 李逸如心中苦笑,虽然以他的年纪还不具备评论女人的资格,但是眼前这个女人还是给了他非常深刻的影响。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或者是先入为主的印象,李逸如总觉得辛娜在转身的时候,用极快的速度扫视了一下营帐,那瞬间即逝的失望让人感觉到是那么的憔悴和悲伤。 如果姐姐满怀希望而来却看不到风侯的话,会不会也这样憔悴和悲伤? 毫无道理的,年轻的都尉突然联想到了圣龙的姐姐,不由得一阵痴然,终于咬了咬牙,赶在辛娜的身影即将离开营帐的那一瞬间,大声说道:“风侯让末将向小姐问好!” “哼!” 重重的冷哼发自紧随少女身后的阿克拉,他返身望向李逸如的眼睛充满了血红,仿佛盯着杀父夺妻的仇人一样;而被问好的对象则明显的迟滞了脚步,呆立了半晌,方才背着身子,冷冷的说道:“那就代我向风侯致谢!” 随着话语的飘落,少女和追随者的身影也消逝在了营帐外广阔的平原上,唯有那最后的声音,虽然依旧是那么冷淡和倔强,李逸如却还是明显感受到其中的沙哑和忧伤。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剩余的闲余去考虑这些问题了,迎面而来的印月大军,无疑直接决定了远征军的生死荣辱。 “那就先把印月人的这支主力给吃掉吧!” 面对敌军主力南下的消息,大营内的远征军将士并没有多少惊慌,恰恰相反,这些年轻锐气的将领们,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亢奋不已,几乎是有志一同的决定了先行同这支印月人主力决战。 统率着两万五千尼国高原骑兵的迦岚王子、统率着一万三千赤狮军的李逸如、褚频,统率着两万高唐僧兵的高唐人康莫和三万五千印月奴兵的首领吉牙思、哥里,所有的将领最大也不过是二十五、六岁,年轻的则尚在弱冠,朝气和活力是这支军队将领层的共同特点,也正是这种对于荣誉、军功的强烈渴望,令这些年轻的军人们面对强敌丝毫没有半点的退缩,进取和无畏成为了全军的风貌。 于是,在一般情况下多半是推卸责任、保守谨慎的军事会议,这一次却反常的采取了绝对积极进取的战略战术,七万三千人的大军不避不让的迎向了芨多。 双方会战的地点在印月城东北、居萨罗城东南的城镇坎普尔的附近。 这里主要是辽阔的平原,非常适合大规模的军团会战,但同时也有一些起伏的山丘,还有那狭窄的溪流,正好方便骑兵和计谋的运用。 “命令左右两路立刻向我这里靠拢,包抄圣龙人的退路!” 做为印月军队统帅的芨多,显然并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快碰上原本以为会和自己捉迷藏的圣龙远征军。在他看来这些圣龙人简直疯了,居然敢率领军队去主动迎击四倍于己的敌人。 不过这并没有让芨多有多少高兴,因为已经做出兵分三路、据点式推进寻找敌踪决定的他,眼下只有十万人的兵力,鉴于印月人普遍逊色的战斗力,所以自己的这支大军如今不但没有能力依赖兵力的优势重创迎面而来的敌人,甚至还有着被敌人包抄的危险。 一想到这里,芨多的背脊就不由得有些发寒。 幸好在本土作战的优势让他拥有了情报方面的便利,因此总算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进行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意识到这一仗不仅大大影响着自己未来在阿育王朝宫廷的地位,而且还攸关自己的小命,因此尽管非常急于击败眼前的敌人,挽回自己在阿育王心中的形象,但是鉴于曾经在风雨军手中吃过大苦头的惨痛教训,强打起精神来的芨多,并没有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而是对自己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大军作了相对稳妥的部署:大约有十万的大军被部署在正面的战场负责牵制远征军,而另外两支分别为十万和八万的大军,则一南一北呈钳形状态迂回于圣龙远征军的侧翼。 其中正面战场的十万大军,依托着众多起伏的山丘、狭窄的通道,限制了军队的展开,正好有利于防守;而迂回中的八万人部队,则沿着河畔行军,可以得到顺着日、月河护航的麦坚舰队的支援;另一支向南迂回的十万人的大军则非常靠近印月城,在芨多的估计中必要时可以得到印月城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禁军支援。 从整体来说,芨多非常满意自己的部署,毕竟就数量而言,他麾下的每一支军队都远远超过了圣龙帝国远征军的全部,而且每支军队都拥有地形上的优势,且三支大军遥相呼应,如果遇到圣龙人的攻击,只要能够支撑上一会儿,就可以得到友军的支援,因此可以在最大限度上弥补单位战斗力方面的不足。 唯一让芨多感到不满的是,自己不得不留在了正面战场之上对抗远征军的主力,实在太危险了,而如果按照他一贯的作风,那两支进行侧翼迂回的军队就应该迅速回援和自己会合,这样虽然会失去全歼圣龙远征军的良机,但无疑更为保险。只可惜芨多清楚,自己这一次已经是别无选择了,渡河南下的唯一目的就是企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歼灭敌人而不是将之击溃,以免破坏阿育王朝中央邦的城池。 之所以执行这样的战略目标,完全来自于阿育王朝宫廷对芨多的严厉要求。 在经过李逸如这两天蝗虫一般的扫荡之后,无论是出于自身财富的考虑,还是出于阿育王朝财政的盘算,即便是宫廷内最敌视巴巴拉的王公大臣们,此时也意识到了维护如同是阿育王朝生命线的中央邦的安全对整个王朝生存的重要性。 但是,保守而贪婪的贵族们,并没有采纳巴巴拉违背传统且惊世骇俗的藏富于民战略,反而是下达了最为严厉的命令,要求大军保卫他们的财富——结果便是已经开始被宫廷怀疑和失宠的芨多,不得不鼓起了勇气,将自己的前途和希望寄托于这一场大决战之上。 芨多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在敌对一面的主帅营帐内,成功掀起印月王公贵族们恐惧高潮的远征军年轻的统帅也非常恼火。 “见鬼!” 当发现自己将不得不在这里决战的时候,李逸如多少有些恼火。因为在他原本的计画中,远征军应该在更为南面的地方和印月人作战,那么就可以更大程度上避免麦坚舰队和印月城阿育王朝禁军的参与了。 而目前,虽然展开这样一场大决战可以说是双方将领们共同求战的结果,但是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地点,却是双方不期而遇的产物,这对于在情报方面处于相对劣势的远征军来说更为不利。 然而不管怎么说,迎头撞上的两支大军,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不得不面对着一场决定着印月半岛未来的决战。 圣龙历七五六年十月六日,当夜幕终于在精疲力竭之下缓缓退去、黎明的曙光悄悄洒向大地的时候,无意间却也拉下了遮盖的屏幕,在辽阔的印月平原上,显示出绵延不绝的军营,在互相可以看到的距离默默对峙着。 这一天,平原上的天气是格外的晴朗,万里一片蔚蓝,只有零散的几朵白云自由的飘浮,太阳懒懒的爬出来,闲散的照耀着大地,十分温暖却不炎热。 无庸置疑,这原本是一个郊游的好时间,如今却被肃穆而浓烈的杀气所破坏。 由两万高唐僧兵、三万五千印月奴兵和八千赤狮军所组成的步兵,随着李逸如的一声令下,组成了雄壮整齐的方阵,率先向敌军进发,在他们的两旁,则是两万五千高原骑兵和五千赤狮军骑兵组成的骑兵队。 阵阵的擂鼓摄人魂魄,冗长的号角悠远凄厉,步兵密集严阵,骑兵盔甲鲜明,在阳光的映射下,分外的气势如虹,尚未开战就已经先声夺人。 在这七万三千远征军的对面,则是印月的十万大军。 他们依托着山丘与河流,部署在狭窄的区域,正面部署了一万象兵,两千头庞然大物占据了整个空间,每头大象的身上有一个箩筐,坐着一名驾驭者,箩筐的两侧分别有一名弓箭手,而弓箭手的下方、大象的身旁则各有一名手持长矛的战士,这样的组合便是阿育王曾经纵横无敌于整个半岛的战象阵,进攻固然是声势夺人,防守也是滴水不漏。 在战象阵的后方则是整齐的步兵方阵,步兵方阵的两侧是弓箭手队,此外大约有一万左右的骑兵担负着机动和策援的任务。 虽然这样的部署违背了优势兵力应该正面展开的规律,但是考虑到印月人战斗力较弱的现实,如此层层迭迭的防线,恰好能够弥补这方面的劣势,因此视察了防线之后芨多甚至开始叫嚣起来:“就在这里让圣龙人流尽所有的鲜血!” 可惜,他的对手似乎并不准备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进行战斗。 训练有素、步履整齐的圣龙远征军,在印月人的射程之前竟然停住了脚步,一队队盾牌兵站出了队列,身体半蹲于地上,将盾牌高高的举起,顿时层层迭迭的盾牌形成了一座钢铁的城墙,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心悸。 在盾牌的后面,弓弩手们也开始做好了射击的姿势,排成了数排,支好了弓弩,那一支支泛着阴森光芒的死亡请柬,无声的指向了前方的敌阵。两侧的骑兵此时也举起了武器,任凭战马在原地缓缓的打转,全身绷紧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此时,战鼓和号角戛然而止,数十万人屏气凝神的站立着,整个战场一片寂然,唯有战马的嘶鸣声不时的传来,为这一片宁静得异常的土地平添几分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 一心等待着圣龙人进攻的芨多惊疑不定,任何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在这样的距离之内,弓箭是根本无法射击的,而根据情报,圣龙人虽然从本土调来了一大批火炮,但是为了抵抗麦坚舰队以及渡河突击的行动方便,所以这支深入中央邦的远征军并没有携带什么火炮,也就是说,基本上不可能对自己的阵线发动远程的攻击。 正因为如此,芨多就更加无法理解圣龙人究竟想干什么了。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时间对他有利,他正巴不得将这支敌军拖在这里,等待另外两支部队的会合,因此尽管芨多有些不安,却依旧驳回了将领们主动出击的请求。下达了原地警戒的命令,准备和圣龙人消耗起来。 “王子,您看圣龙人竟然搭起营寨了!” 不久,就有将领向芨多会报了圣龙人的新动向。 芨多好奇的向前方望去,只见这个时候圣龙人后方的步兵在盾牌的掩护下,竟然开始井然有序的搭建起防御的栅栏,似乎准备在战场上就地宿营一般。 “想引诱老子出击,未免太幼稚了吧!” 有过一次被诱敌深入差点丢了性命的芨多,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的等候着自己部队的到来,反正既然对方自己要画地为牢,那么一旦自己的大军集结完毕,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印月人,就算挤也能把对方给挤死在这片弹丸之地。 这样考虑的芨多不假思索的命令道。 “不要管他们,继续防守!” “这样好吗?” 身边的将领们开始小心翼翼的探问道,对于这位取代了巴巴拉的主帅,军中的将领们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对于一向诡计多端的圣龙人如此奇怪的反应,他们更是感到了忐忑不安,因此多少有些不满芨多的无所作为。 “不要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有利!这不过是圣龙人走投无路的故弄玄虚,想让我们主动出击,然后赶在我军侧翼迂回的军队到达之前,来一个各个击破,可惜小王偏偏不上这个当!” 芨多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他也心知自己在这支军队的威信不足,因此只好强忍着高傲的脾气,耐心的向自己的部将解释,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因此运用他最擅长的手段,借用了阿育王的名义,竭力的鼓吹道:“就让这些愚蠢的圣龙人继续搭建他们的营寨好了,伟大的阿育王和他最忠诚的战士一定能够突破这种不堪一击的东西,这些营寨最终将成为贪婪的圣龙人作茧自缚的坟墓!” “王子英明!” “王子果然是神机妙算!” “有王子的统率,我军定能战无不胜!” “这些圣龙人居然敢和王子对阵,实在是自寻死路!” …… 尽管还有很多人心存疑虑,不过芨多说得也很有道理,毕竟印月大军如今的作战目标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另外两支军队的会合,因此圣龙人这样的作为,实际上也正合印月大军的心意,倒也很难说芨多的做法不对,至少暂时没有人能够提出更好的建议。 而另一方面,和战争应该怎么指挥才对这样暂时模糊无法辨清,同时也和自己并无多少关系的问题相比,讨好芨多这位大军的统帅、自己的上司,从而让自己有机会飞黄腾达,那才是真正现实而且实在的事情。 更何况,芨多借用了阿育王的名义,那么任何敢于质疑的人都将被视为不忠诚和动摇的分子,这样的罪名可不是随便能够承受得起的。 “哈哈,小王今天就和诸位将军一起杀敌报国,将这些侵略我们家乡的强盗杀他个有来无回!” 在部下的奉承中,芨多显得有些飘飘然了,那种自大轻浮的贵族秉性再次暴露无遗,而印月民族与生俱来那种盲目乐观的性格,也促使这位年轻王子,才刚面对着决定数十万将士生死的战场,却已经开始开心的想象着自己凯旋回朝、受到万众瞩目和美女崇拜的美妙情景,在先前一阵紧张谨慎的运筹之后,被眼下顺利的局面所迷惑,早就把即将到来的战斗给丢到了九霄云外。 而就在这个时候,浮想连篇的芨多全然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圣龙人阵营再次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以擅长建筑和工事而闻名的圣龙人,很快就在无所作为的印月人眼皮底下搭建好了牢固的营寨,那一排排的盾牌手开始有条不紊的撤回营寨之内,而弓弩手也将自己的阵地挪移到了有着更加完善的防御工事的营寨箭垛内,原本游离于两侧的骑兵则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于营寨之后。 “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完成了这一系列部署的李逸如,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悄悄的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第十九集狼烟四起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意料之外的突袭 “我将永远和我的军队在一起,不仅是分享胜利和荣誉,同样也共担艰难与困苦!” 在圣龙历七五六年的大决战中,风雨的这一句话很快传遍了全军,不过相对于壮丽的语言更具有震撼力和说服力的,是这位名扬天下的统帅的行为——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不顾受伤虚弱的身体,拒绝了将领们的恳求,走下了马车跋涉在泥泞的道路上,和他军队中每一个士兵一样,顶着寒风和暴雨前行。 “全体军官下马,每一个部队主官必须和他的军队在一起!” 这道从来没有发布的命令,却成为了风雨军每一名军官所自觉遵守的准则。战马留给了伤员,马车负载着辎重,整个大军没有人存在任何的特权,统领来到师,都尉下到了团,校尉则只好跑到了营…… 很快,在大雨滂沱中踉踉跄跄、困顿不堪的将士们就满怀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统帅、自己的长官,都和自己一样,披着雨笠、负着行囊下了马步行在队列之中,不时的喊着振奋人心的话语,激励着疲惫的战士们,偶尔也搀扶着体力透支的战士,并且不知疲倦的在暴雨中来回奔走,约束着行进中的大军。 秋冬季交接的时候有这样的暴雨绝对是数十年来罕见的,但是在这样的暴雨中有这样的军队更是罕见中的罕见。在这一刻,调动整个大军士气和斗志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 这位有着崇高威望的统帅此时此刻的言行,固然对军官和士兵们起到了非常巨大的激励和示范作用,但是在这样黑漆漆的雨夜,毕竟不可能让所有的战士都亲眼目睹从而亲身感受到统帅与自己在一起。 真正让士兵们感觉并感动的,是那些遍布在整个大军之中的、士兵们所认识和见到的统领、都尉、校尉、千夫长、百夫长……,当这些让普通士兵已经觉得是高不可攀的大官,如今正实实在在的走在他们的身边,和他们一般无二的在大雨泥泞中跋涉的时候,这种默默无声的行为对士兵们内心所带来的震撼与激励,远比十万句豪言壮语更为巨大。 正因为如此,风雨终于可以欣慰的发现,自己在风雨军建军伊始成立轩辕军校、培养军队中下层军官的良苦用心,如今已经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这些经历过战争并且接受了进修的军官,不同于圣龙帝国传统军队中那些出身于士族豪门、有着强烈门第观念、下意识觉得高人一等而远离一线士兵的军官,他们个个锐意进取、英勇无畏,并且吃苦耐劳,和底层的士兵同甘共苦,因此在部队中有很高的号召力,成为了大军的骨干核心,他们的存在极大提升了大军的战斗素质,令风雨军真正成为了一支强大的劲旅。 正是在这一批数目庞大、遍布风雨军每一个角落的军官群的带动下,尽管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但是风雨军的士气却显然非常高涨,面对一夜连绵的大雨,军队仅仅稍作休整便连夜赶路,却没有一个人爆发出怨言,恰恰相反全军上下正焕发着前所未有的乐观、进取的朝气。 每一个将士都手搀着手,在这里不存在圣龙帝国的定凉侯,也没有什么统领、都尉、校尉等长官和士兵们的差别,这里只是一个又一个坚定的、渴望着战功与荣誉、誓死捍卫家园与亲人的军人们,洋溢着袍泽之间的友爱,无畏的面对暴风骤雨的阻截,全力以赴争取胜利的奋斗。 于是,当天色微亮的时候,这场强行军的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风雨军的本阵已经触到了对岸燕家军的腰部,两支并行的大军彼此间的距离进一步的拉近。 “这怎么可能?” 当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风雨军一方固然是欢声震动、士气高昂,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胜利;而作为对阵的另一方,则遍布了惊疑不定、悲观消沉的情绪,甚至连燕家军的最高统帅燕南天,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不过,此时的燕南天所要头疼的,绝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而已,更令他感到麻烦的却是圣京转送来的呼兰帝国的照会。 “呼兰大可汗及大国师对于圣龙帝国因广陵帝陛下驾崩而出现严重动荡的局势非常关注,更十分关心平安王殿下的处境,谨在此再次郑重承诺,无论何时,呼兰帝国永远都是平安王殿下最忠实的朋友……” 在照会开头一连串华丽空洞的言辞之后,最现实的内容却是呼兰帝国非常关注眼下圣龙的局势,提出了出兵帮助燕家军平定东部的叛乱的要求,当然在这个充满了友情和关心的仿佛无私奉献的帮助背后,照会也没有忘记有意无意的提醒了燕南天当前圣龙的局势和呼兰帝国强大的军事实力。 “乘火打劫!” 燕南天愤怒的几乎要将照会撕成碎片,他很清楚这一系列要求的真实含义,如果答应的话无异于引狼入室,结果必然是让自己成为呼兰帝国的傀儡,姑且不论日后能否镇压下中原的反对势力,自己如今首先就得背负千古骂名而遗臭万年,成为神州千夫所指、万夫所骂的对象。 “王爷何必如此发怒?” 被燕南天匆匆招进营帐之内的巴利斯,是燕家大军极少有人知道的存在,真实的身份则是张仲坚派来负责“西门”与燕南天协调行动的特使。当这位微微发胖,看上去似乎更像一个绸缎庄老板的中年人匆匆浏览了张仲坚丢给他的照会之后,却没有半点的惊慌,反而面带着微笑平和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就是以慷慨和重诺而闻名天下的草原勇士吗?当初是谁一力怂恿本王出兵,并且信誓旦旦的承诺风雨军的高级将领会在凉州策应、东部诸侯的反抗势力会被压制的?可是现在呢?策应的风雨军将领在哪里?压制公孙无用暂时不出兵的承诺又在哪里?” 愤怒的藩镇用颤抖的手直指着面前的巴利斯,忍不住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如果眼神可以致人死地的话,这位使者恐怕早就被人间蒸发多次了。 “呼兰帝国永远是遵守诺言的。别忘了是谁帮您拿下了锦州,又是谁帮您连夜包围住了兵力空虚的凉城。可是阁下的表现呢?四十万大军却在凉城匆匆一战之后就狼狈而去,这样的战绩又怎能让风雨军中的将领下定倒戈的决心呢?至于压制东部诸侯的反抗原本是麦坚人的承诺,和呼兰帝国并无关系,可是如今帝国为了顾全朋友的利益,不惜让自己的子弟承受死亡的风险,也要出兵援助,却被王爷您视作了背信弃义和敲诈勒索,如此言行实在是让您的朋友感到分外的寒心!” 面对圣龙帝国东北强藩的雷霆之怒,以及随时都有可能接踵而来的斧钺之灾,呼兰的特使并没有半点的惊慌,镇定自诺的逐一反驳,言辞之间始终都不卑不亢,甚至脸上还浮现着一丝仿若嘲讽的微笑。 尽管对方的有恃无恐,让当今圣龙帝国的第一当权者更为恼怒,但是那反驳的理由或者说无法逃避的现实却让这位四大家族的领军人物开始冷静了下来。毕竟对方的话语之中虽然有很多狡辩,但是燕南天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对呼兰帝国的使者发怒。 征讨风雨的背后虽然充满着阴谋诡计和各方势力不为人知的小算盘,但是归根结蒂的实质却非常简单——风雨军的迅速崛起让圣龙帝国的藩镇们感到惊恐,同时也让窥视圣龙的强国们感到不安。 于是希望风雨军衰落而重新获取圣龙帝国西北的呼兰帝国提供了“西门”的力量,并且暗重撺掇、联合起风雨军内部的反对势力;而不安于风雨军对印月半岛展开远征的麦坚则出面对各方势力进行了一次暗中的调和,迫使交战中的神州各路诸侯暂时达成了和解的协议转而面对共同的同胞。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凉州的财富垂涎三尺而恰好又紧缺粮草的燕南天,以及刚刚在外力帮助下从父亲手里夺权、急需建立自己功勋和威望的皇甫华便中充当了马前卒的角色,倾尽所有的力量进行了一次大胆的赌博,试图从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重捞到好处。 所以,说穿了这不过是一场利益的暂时联盟,仅仅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密约,甚至无法放到台面上来,因为一旦公诸于众必将成为天下的千古丑闻,而且所有的一切可以说无不充满着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的阴谋气息,联盟的各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严格的遵循,反倒是如果有机会给其它盟友背后捅一刀的话却不胜乐意。 对此,燕南天早在当初和各方势力进行秘密联系的时候就清楚的看到了,事实上肆无忌弹撕毁了和风雨军停战协议的燕字世家家主,本身也从来并没有想去做什么恪守诺言的君子——在权力和利益的斗争中,这样的人要么是大*大恶的伪君子,要么就是准备被淘汰的白痴——相反,乘机吞并凉州解决自己的粮草问题并一举消灭背后最强大的敌人,从而专心对付公孙无用最后武力统一圣龙,才是这位雄才大略的诸侯内心真正的想法。 从这个角度看,燕南天突然发觉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其他人。无论是当初同意压制东方诸侯的麦坚并没有严格履行自己的诺言,还是仿佛给了麦坚人面子的公孙无用实际上却让天池剑宗介入到了凉州和幽燕的斗争中来,以及原本承诺会倒戈的风雨军将领却半点动静也没有,都不过是在最真实的履行自己的利益原则,根据实际情况调节自己的行动从而最大限度的保护壮大自己。 至于呼兰人的乘火打劫,和这些行为相比较起来,虽然更加无耻和露骨,却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想通这一点,同时也考虑到如今燕字世家如果没有了呼兰人的帮助,势必会陷入极其窘迫境地的现实之后,燕南天止住了自己的怒火,突然笑了起来,温和的说道:“请代本王多谢大可汗陛下以及大国师的关心,幽燕和呼兰从来都有着坚固而且悠久的友谊,对于呼兰帝国的无私帮助,本王唯有最真心的感激!” “王爷能够如此想,那是最好了!” 有些意外燕南天会如此快的转变,呼兰的使者紧紧盯了一眼燕南天,说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相视的双方——圣龙帝国的当权者和呼兰帝国的使者,突然不约而同的爆发出愉快的大笑,没有任何的预兆,也无法领会其中的内容,却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的亲热。只是,在这样的大笑中,前者并没有发觉后者一闪而过的嘲讽与怜悯,后者也忽略了前者眼中暗地闪过的寒光和杀气。 就在燕南天和呼兰帝国的使者各怀鬼胎的大笑之中,迎来的却是遇袭的警报。 雨后的空气,显得分外的清爽,晨曦淡淡的普洒在大地。昨夜大雨中饱受折磨的燕家军将士,早就疲惫不堪,而当黎明的光亮让他们发现河岸东面敌对的一方已经极大缩短了和自己的距离之后,更是令他们惊讶不已。 相对于对岸的欢呼雀跃和士气高涨,河西的燕家军一度出现了一些惊慌和动摇,不过在军官的呵斥之下,更重要的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漫不经心的态度,很快令刚上战场的菜鸟也跟着镇定了下来,整个大军恢复了平静。 于是,隔着河流,两支对抗的大军竟然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漠然,彼此整顿了队形、停止了脚步,开始了短暂但是快速的埋锅造饭。炊烟飘散在天空,饭香也越过了河流交织在了人群的头顶,终于被允许坐下来休息和进餐的士兵,纷纷抓紧时间休息,不是狼吞虎咽的扒着碗中的早餐,便是忙于整理自己的绑腿、行囊,数十万敌对的阵营表现出了一种奇诡的平和。 可惜,这种假象的平和并没有持续很久,战斗的号角带着凄厉而冗长的音调,很快就响遍了原野。不过发动挑衅的倒不是来自河岸的对面。对于绝大多数燕家军的官兵来说,西面绵延起伏的山丘之后,实在不是他们所能够预料的敌踪显现的方向。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伴随着西面山丘的背后传来一阵紧促的马蹄声之后,紧接着而来的却是难以计数的骑兵,浑身上下裹着黑衣黑甲,俯身于战马背上,扣叼着钢刀,手持着缰绳,不声不响的疾驰而来。 “给我杀!” 秋十三郎一马当先的杀入敌阵,带领着三千勇猛的西北健儿在敌营中来回驰骋,所到之处是死亡、是溃散、是慌乱。 这次袭击正是他的杰作。 本来根据秋里的命令,这支三千人的精锐部队原本应该在昨夜发动突袭的,但是这场秋冬交替季节罕见的大雨,不仅影响了风雨和燕南天双方主力的动向,同时也影响到了这支骑兵。因为路况和方向的偏差,秋风军的少年猛将直到清晨才寻找到了合适的攻击点,不过幸运的是,正因为昨夜的大雨,使得燕南天收缩了侦骑部队,无意中让这支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直掩杀到燕家军的本阵方才被发觉;而另一方面在天色已亮的时候发动袭击固然大大违背了军事常规,却也平添了几分突然性,因此进攻非常得顺利。 高速疾驰的骑兵冲散了大军的警戒,杀入了不及提防的阵营,钢刀泛着寒光扬起,洒着热血落下,很多战士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就已经身首异处,化作了他乡的怨鬼,留给万里之外家中妻儿老小的则是无尽的悲痛。 对于秋风军的战士来说,甚至都用不着刻意的寻找目标,战马的下方到处都是人头,每一次的刀起刀落,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和自己战功的增添。 尘土在空中飞扬,战马在大地疾驰,秋风军的将士如同钢刀一般的插入敌军的中心,迅若闪电的突击带来的不仅仅是兵力上的伤亡,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惊慌。 事实上,始料未及的突袭,带给了燕家军极度的惊恐。在这些幽燕健儿的心目中,敌人应该就是在河的东面紧追不舍的那支大军,或者在他们所要赶去的前方渡口,也会有一两支敌人的骑兵预先感到,却从未想到在河的这一边,依伴着河流绵延的山丘西面,居然也会出现袭击者。 这种意料不到的震惊,再加上刚才发现的风雨军本阵已经赶上的事实,顿时让整个大军陷入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惊恐之中。 “被敌人包围了!” “完蛋了!” “救救我!” 悲观绝望的情绪瞬间在大军之中蔓延,误以为被风雨军切断了退路团团包围的想法,引起了严重的混乱。庞大的军团此时显示出了其致命的缺点,在有限的空间无法发挥压倒性的优势,反而阻挡了己方精锐部队的投入,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敌方勇猛的骑士在大军中杀入杀出纵横反复,搅乱了整个队列,使得军官无法找到自己的士兵,士兵则找不到自己的长官,被秋风军驱赶的士兵更是有苦难言,有些人拼命的逃向前方,有些人拼命的朝后面撤退,甚至有些人慌不择路的跳到了河中,所有的一切都乱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河流东岸的风雨军本阵,尽管也同样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突袭,包括风雨在内的所有高级军官,甚至有些面面相觑的互相询问究竟是那支军队出现在这里,但是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最基本原则,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启动了所有远程攻击的武器,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西岸燕家军惊恐的情绪。 而当燕家军远在五、六里之外的后阵也发出了敌人攻击的警报之后,这样的惊恐和混乱更加进一步的在远征的大军中如同瘟疫一般的蔓延,陷入敌人团团包围的念头,让所有的军人都躁动了起来,不久之前皇甫世家数十万大军覆没的下场如今异常清晰的映入了将士们的脑海,曾经的幸灾乐祸和不屑讥笑,如今则变成了大难在前的预感,即便是燕耳、朱全这样经验丰富、能力卓然的将领,此时也无法遏制大军的不安与混乱。 “太可惜了!” 站在河对岸的风雨,却没有半点高兴。 的确太可惜了。 虽然此时他还不知道到底是哪支军队发动了这场袭击,但是这场袭击毫无疑问引发了一场谁也没有事先料到的混战。目前的形势对于风雨军来说非常有利,绵延将近十里的燕家军,已经被这支精锐的骑兵拦腰斩断,而从后面燕家军紊乱的情况看,昨夜调偷渡河的蒙璇部显然也已经赶了上来。 所以,如果这里是一片平原的话,风雨很有信心将这样的一场突发的战斗转变为决定胜负的大决战,措手不及慌乱不堪的燕家军,将会被自己的大军轻而易举的击溃,然后就是一场比赛速度的追击战,以风雨军获胜为结局来终结这场战争。 这样的结局当然是风雨所期望的。毕竟燕家军是当前圣龙帝国决不逊色于风雨军的雄师劲旅,这在以往的战斗中早就有所证明,也因此成为了燕南天即便是被迫返回中原也依旧非常渴望能够和风雨军进行野外决战的重要原因,所以如果能够就这样击败这支军队的话,虽然从一名武将的角度看未免有胜之不武的遗憾,但是对一个统帅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否则在未来平添变数的大战中一定会有更多的优秀战士将喋血沙场,包括己方和敌方,却都是圣龙一脉同根的手足。 可惜,这里不是平原,在风雨和燕南天之间,隔着的是水床高涨的河流。 由于河流宽敞,而风雨军为了赶路又将大部分投石车、火炮等远程重型武器远远的拉在了后面,所以面对着对岸的混乱,作为主力的风雨军本阵就只能够干着急的观看,最多也仅仅是稀稀拉拉的一些箭矢送到了对岸,并不能够构成为了实质性的杀伤力,反而还不如那些正起劲的号角手和擂鼓手的作用大。 对岸的秋风军兵力终究有限,而后阵的蒙璇部目前交锋的可能也仅仅是先锋部队,因此这样的骚乱虽然极大打击了燕家军的士气,也造成了一定的杀伤力,却无法形成致命的攻击。随着时间的流逝,西岸的敌人开始冷静了下来,稳住了阵脚,而袭击的罪魁祸首也乘此机会扬长而去,战斗因此逐渐平息下来,河流的两岸再次出现对峙的双方平和的并行向北进发的局面。 唯一的变化是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半天的时光在这样一场双方统帅都没有预料到的混战中虚度,战局也因此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远离了双方统帅的预设。 第二章临危授命 雨过天晴 “我军被包围了!” 相对于风雨的跺足惋惜,刚刚平息了混乱的燕家大营之内,将领们的心中更是被眼下的现实而搅得忧虑和不安,而更让他们感到沮丧的,则是他们的统帅,燕字世家的最高统帅燕南天,在刚才的混战中居然因为战马受惊不慎跌落,受了重伤,以至于决定大军命运的军事会议,不得不在燕南天的睡塌前召开。 “风雨军的本阵目前正在东面隔河和我军并行,同样在做平行进军的是西面数目不祥的骑兵,估计可能是秋里统率的秋风军,正是这支军队在早晨发动了对我军的突袭。此外,在南面距我军后阵十里外,也发现了风雨军的游骑,可能是一支大军的前锋;北面在延城方向的黑狼军、青龙军应该也会很快赶到渡口,阻截我军锦州的援军。” 燕耳对目前燕家军的形势作了非常不利的汇报。 “风雨军兵力并不充足,就算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和我军在伯仲之间,如今却四处分散,妄图包围我军,表面上看似乎声势十足,实则到处破绽,我军只需集中兵力,无论哪个方向均可轻易突破,因此并不足虑!” 燕耳话音未落,大将朱全便慢悠悠的说道,那平和的神态多少缓和了帐内将领们心中的不安。 尽管对朱全的为人有些厌恶,燕耳却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有丰富的沙场经验,一针见血的点出了眼前的关键所在——风雨军的素质、士气和兵力调度确实非常出色,然而限于兵力的不足,风雨如此大手笔的运筹帷幄背后,其实也隐藏了巨大的危险:兵力过度的分散导致了被逐个击破的可能。 因此,燕字世家年轻一代的俊杰,接过朱全的话语建议道:“话虽如此,然而眼下全军上下人心惶惶,将士们并不清楚真实状况,却因为我军攻城失利又仓促渡河而大为不安,如果继续北上渡河寻机决战的话,恐怕我军尚未开战便会自乱阵脚,因此末将建议不如置死地而后生,索性立刻掉头南下,击破后阵的风雨军,兵锋直指凉城,让风雨进退维谷、首尾难顾!” 在攻打凉城的夜晚在城外指挥作战的年轻将领,虽然也曾经目睹过蒙璇运用火炮的威力,但那不过是区区十多门的轰击,终究没有领教过那一天晚上数百门火炮封锁街道的宏伟与惨烈,因此对于军中以朱全为首的将领们畏惧火炮的情绪非常嗤之以鼻,更无法理解燕南天当日在四十万大军团团包围城池的有利条件下仅仅因为一场挫败而撤退的决定,极力主张大军继续原本攻打凉城的计划,夺取那看来似乎唾手可得的胜利。 此话一出,当时负责攻打南门、西门的将领们纷纷附和,这些将领中有很多原本就和燕耳关系密切,更何况如今燕耳可以说正是代表了他们的想法——纵横中原的幽燕健儿怎么可以被区区几门火炮所吓倒。骄傲的燕字世家少壮派的将领们,对于这场窝囊的战争早有怨言,只是摄于燕南天的威势而不敢有所表现,此时见燕耳主动请缨,自然大为支持,一时间成为了燕家军中的主流。 然而参与了东门、北门作战的将领们则纷纷面面相觑,对于那一天晚上的经历心有余悸,却偏偏又不能明说自己畏惧火炮而不敢作战,以免被人耻笑,再加上这些将领在攻城之中损失惨重,在注重势力的军队里说话也因此少了底气,不由显露出非常尴尬的神色,将眼光纷纷投到了朱全的身上。 被注视的对象却微微的低着头,双手负在背后,脸上一片漠然,似乎根本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唯有仔细观察方才可以发觉那嘴角边正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微笑。 “凉城的火炮怎么对付?风雨为了远征印月,调集了五百门大炮,除了一部分运抵印月之外,大部分的火炮如今都已经被调回了凉城,三天前的夜战失利就是这些火炮强大威力的最好证明。燕将军难道是想要让英勇的战士继续这样无谓的牺牲吗?” 忍不住跳出来说话的是朱全手下的亲信将领张平。这个已近四旬的汉子,少年时便与朱全一起结党称霸于乡里、一起贩私盐、走单帮,而后又一起响应庞勋叛乱,现今则一起投*燕南天的绝对死党,可以说经历了不知多少战阵,原本早就麻木了生死,但是三天前凉城的那一晚上,却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张平无法忘记那一天的晚上。 那轰隆的巨响,那黑夜的亮光,从远处带来了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仿若地域的恶魔窜到了人间,犹如收割的镰刀,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部下如同稻麦一般的割倒,永远的离开人间。 那一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作为攻入北门的先锋大将,李平亲眼目睹了追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骁勇将士,还没有来到敌人的近前,便一批又一批的倒下,根本无力展现他们的善战和勇猛。 鲜血染遍了街道,狭窄的道路让人根本没有转旋的机会,只能够徒劳的听凭风雨军那些可怕的武器咆哮,接受着几乎没有还手余地的屠杀。 之后,好不容易整顿了队形,却又在城门口遭遇了风雨军的火焰器。相比于火炮,这一次燕家军的战士总算看到了敌人的影子,然而看到的情形却更让他们感到了神秘、诡异与恐惧。 那黑呼呼的圆筒,喷射出了炽热的火焰,似乎是抽自地底的岩浆,一旦沾染到了人体,便会熊熊燃烧,将片刻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汉子,瞬间变成了一具散发着臭味、上下满是漆黑的焦尸,根本无法辨认面目。 面对这种惨烈的景象,脱下军装便是目不识丁的农人们的军人,是无法理解的,而这种无法理解的未知,更平添了他们的恐惧,让他们很自然的联想到了神仙鬼怪的传说,大幅削弱了他们作战的勇气,转而让求生避祸的本能所主宰。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数十万在中原神州纵横驰骋、久经沙场的雄师劲旅,在那一个恐怖的夜晚之后,失去了继续攻城的信心和勇气,由衷的欢呼主帅做出的撤退的决定,而对于如今燕耳再次返回那个恐怖之地的建议,感到了刻骨的反感。 “堂堂燕家铁骑,怎能畏惧区区几门火炮?” 这边张平刚刚说完,赞同燕耳的一名年轻将领便立刻站出来冷笑着反驳道:“早在去年,末将就曾经在追随燕耳将军和张军师同风雨军名将蒙璇的作战中领教过这种火炮,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只要我军英勇奋战,快速的驰骋过去贴身近战,则这些火炮将一无是处,反而成为了累赘,因此大可不必如此畏惧。凉城夜战纯粹是我军大部分官兵从未遇过火炮,措手不及之下难免惊慌,再加上部分将领指挥不利,又怯懦畏战,方才有此失利!” “这话什么意思,就你他*的打过仗吗?” 张平顿时勃然大怒,扯开了身上的战袍,露出了遍布全身的伤痕,双目发赤的直盯着反驳者冷冷的说道:“老子自从军以来,可没有一仗落在人后,当日凉城便是老子第一个冲进去的,也是老子最后一个撤出来的!一万人!整整一万人!老子带着整整一万人杀了进去!他们有很多人都跟了老子多年,大小战仗不下百余次,没有一个是孬种,没有一个擅自退后过半步,可是结果呢?这些儿郎根本连*近厮杀的机会都没有,一炮弹轰过来就是十几条性命,全部被堵在了街道上给人当了活靶子!七个,只有七个回来了!一万人,去了一万人,就回来了七……七……七个啊!” 张平越说声音越哽咽。一想到自己麾下那些从起事之初就追随左右的乡里乡亲、部属旧将,便如此永远的埋骨于万里他乡,从此人天永隔,他不由悲从中来,说到最后一条八尺的男儿居然当着整营的将领号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大营也漫布了窃窃私语之声,燕家大军的将领们顿时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年轻气盛又没有亲身经历凉城炮战的将领们有些不以为然,而那些经历了那个恐怖之夜的军官们则大有同感,一片唏嘘,使得燕家军的帅帐乱成了一片。 “大胆,还不快向张将军和诸位凉城死战的大人们赔罪!” “混账,哭哭啼啼的还象个爷们吗?” 不约而同的,燕耳和朱全差不多同时出声,呵斥着自己的部下。前者醒悟到如此说法将会激发那些参与了凉城夜战的部队的反感,而后者则眼见强调风雨军火炮威力的目的达到,便也见好就收,以免落下一个扰乱军营的罪责,毕竟自己亲信这番计划外的真情流露,可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布局。 “哼,成何体统!” 果然,躺在行军床上的燕南天此时也愤怒的喝了一声,尽管受伤在身,嗓音有些沙哑,但是一代权雄的余威尤在,话语间隐隐流露出凛冽的杀气,顿时将麾下的一班将领们给震慑住了,整个大营很快恢复了平静,气氛也转而分外压抑。 “朱将军,你的意见如何?” 过了良久,圣龙帝国自圣太祖过世之后的第一位异姓王爷方才干咳了一声,亲自向朱全询问道。 “末将听凭大帅吩咐!” 出乎意料,由于攻城时损失惨重,在燕家军中一向最为强烈反对和风雨军火炮强撼的朱全,这一次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和燕耳针锋相对,反而显得有些过度的谦恭,对着燕南天顺从的说道。 “是吗?” 燕南天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帐下这个投诚过来的大将,只可惜朱全此时正诚惶诚恐躬身弯腰,半点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神色,更无法揣度其内心的想法。 因此,在踌躇了半响之后,燕南天终于微微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窥视朱全究竟是何用意的企图,下令道:“既然如此,今日议事暂告一段落,诸位将军就且请回营休整,听候命令!燕耳,逆留一下!” “遵令!” 在朱全等人的带领下,众多的将军们纷纷躬身施礼,倒退了出去,唯有燕耳略带着沉思的留了下来。 只是,在掀开大帐离开的那一刹那,朱全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望站立在当场的燕家年轻俊杰,以及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整个脸此时因为光线的角度被遮住的大军最高统帅——燕字世家的家主燕南天。 甫出大营,兀自想着自己心思的朱全,却被后面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大哥,您刚才为何不阻止燕耳那小兔崽子的话?” 刚才还大哭的张平,此时已经收干了眼泪,挠着头问道,他对于朱全刚才一言不发没有反对燕耳回师攻打凉城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有谁会愿意承认是因为害怕风雨的火炮而不敢再战吗?” 朱全冷笑着拍了拍自己亲信的肩膀,再次回头望了一望身后的大营,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淡淡的说道:“放心吧,这一次就算真的是要攻打凉城,咱们也不会再去做一次炮灰了!” 说着,留下了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张平,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而此时,大营之内却有着另外一番的对话。 “你是不是很反对我撤兵的决定?或者,在你看来,这一次出征根本就不应该,纯粹是一场贻笑大方的闹剧?” 出乎燕耳的意料,当帐内没有第三个人之后,一向雷厉风行手腕强硬、令自己所敬畏的叔叔突然带着从来未有过的自我嘲讽的语气说道。 “侄儿不敢!” 震惊之中,燕耳急忙分辨道,冷汗在瞬间浸透了自己的衣甲,豆大的汗珠更是在脑后的耳垂缓缓的移动。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恐怕现如今有这样想法的人,远不止你一个吧?人心就是如此,隔着肚皮便是天皇老子也敢骂,反正谁也不知道!” 燕南天继续以燕耳胆战心惊的语气和内容说道。 “叔叔明鉴,侄儿愿誓死追随叔父!” 大惊失色的燕耳,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双腿发软的他要不是清楚燕南天最讨厌怯懦的孬种,此时恐怕早就跪了下来。 “好了,我这不是在怪你!有时候,包括我自己也是如此责怪着自己!” 幸好此时,燕南天终止了这样的谈话。 这位圣龙帝国权重一时的风云人物,如今带着异常的疲惫,厌倦的说道:“燕字世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圣太祖之前,那个时候圣太祖尚未建立圣龙帝国,甚至可以说被圣太祖所推翻的凉汉帝国也仅仅是一个割据的诸侯尚未统一神州的时候,燕字世家就已经是幽燕地区的名门望族了。历经了短暂的凉汉帝国和三十年割据战乱的”神州血灾“,燕字世家的先祖们正确的将政治资本压在了圣太祖的身上,从而确保了家族的荣华富贵没有在战乱动荡中烟消云散。 不过,真正让燕字世家发达的契机,是北方提丁可汗的入侵。当年的燕字世家的先人们依然揭竿而起保卫家园,抵御了北方游牧民族对家园的蹂躏,随后也坚定的支持了圣光武帝的继承大统,这才确立了燕字世家拥兵坐镇东北的特权。 如今,这个历时千百年豪门世家,传到了我的手上。我,燕南天,让这个家族获取了前所未有的权力和荣耀,但同时也给这个家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说到这里,高高在上的平安王,带着几分骄傲,几分忐忑,几分愧疚,几分惆怅,几分迷茫,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神情,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老了,燕字世家终究还是要给你们年轻人来带领,究竟是给咱们燕字世家带来更上一层楼的权势,还是毁灭一切的灾难,恐怕也得看你的了!” “侄……侄儿年轻识浅,怎敢担此重任,燕字世家的兴衰荣辱,唯有依赖叔父的乾坤独断方可!” 咋听燕南天的话语,燕耳的心中一阵兴奋,有时一阵惊恐,燕字世家的继承人是他一直以来所为之奋斗的目标,但是燕南天如今正值春秋鼎盛的时候突然谈论起继承的问题,却让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福是祸。 “哼,你力主南下凉城,难道不是想就此确立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吗?” 燕南天冷冷的一笑,却让燕耳不由满脸通红,正说中了他的心事——毕竟战乱年代唯有百战不殆的名将方才会让属下心悦诚服,自己力主回师凉城,除了看到军事上的可乘之机外,也确实心存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从而巩固和确立自己在军队的威信的想法,只是如今被燕南天当面揭穿,让他一时间否认也不是,承认又不敢,十分尴尬。 就在燕耳狼狈之际,却听见燕南天话锋一转,断然的说道:“男儿大丈夫,立身于世,就是应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痛痛快快肆意妄为一番,又何必遮遮掩掩,像一个婆娘!” “叔……叔父教训的是!” 尽管有些惊愕于燕南天突如其来的坦诚,不过考虑到自己这位权重一方的叔叔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事,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遮掩也无济于事,因此当机立断的年轻人不由咬了一咬牙,索性坦承了自己内心的欲望,然后在忐忑中等待着叔父的处置。 “好,这才不愧是我燕家的儿郎!” 燕南天不怒反喜的赞了一声,然后沉默了半响,方才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快意平生纵横驰骋于沙场之上,为了自己的荣誉和功业,攻城掠地、杀伐征战,用敌人的头颅和鲜血铸就自己的千古英名和万世基业,获取天下人的畏惧、敬仰和归顺!” 燕耳闻之,不由尴尬的笑了一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因为他看得出来,燕南天的这一番感慨,与其说是赞颂他燕耳,还不如说是缅怀自己曾经的岁月,同时也不无遗憾自己如今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卧于病榻之上,无法横枪跃马驰骋于疆场,和自己的劲敌痛快淋漓的决一胜负。 因此,燕耳唯有三缄其口。 “好了,不说废话了!” 果然,燕南天很快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言归正传:“说一说你对现如今形势的看法吧!” “是……,叔父!” 燕耳略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病榻上燕南天似乎无意间从床枕下拿出把玩的大军金印、兵符,不由呼吸一阵急促,直觉感到眼下就是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关系着自己的前途未来,以及梦寐以求的野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大为紧张的燕字世家年轻的俊杰,强迫自己迅速的镇定下来,稳住了心神,侃侃而谈道:“侄儿并不以为当前中原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危机状态。公孙无用虽然蠢蠢欲动,但是皇甫嵩为亲子囚禁,令狐潮浑浑噩噩,其余各路诸侯也都貌合神离,彼此算计,若虚作声势尚可,若要实际出兵争夺天下,则只需一二能言善辩之士,定能令其内部大乱,不战自败。而我军则有军师坐镇圣京,统率幽燕、中原不下二十五万的大军镇守,定能左右大局,暂时并无大碍,一旦我军主力回师中原,此等跳粱小丑必定灰飞烟灭,不足为虑!因此我军大可不必为此而忧虑交际、仓促回师。既然已经兵临凉州城下,两军相遇勇者胜,不如破釜沉舟一举击之,风雨军一破,则放眼天下无人能当叔父兵威,各方诸侯也将丧失斗志,争先归顺,圣龙大局可定!” “哼,你以为本帅担心的是公孙无用吗?” 燕耳正说得起劲,却听见燕南天冷冷的带着倨傲的打断了侄子的话:“公孙世家常年收敛门客,鸡鸣狗盗或者厉害,说到用兵打仗、争霸天下,可就差得太远了,只配背地里玩那见不得光的三流阴谋罢了。令狐家族一味保全实力,形迹可疑,其心难测,然大势已去不足挂齿;皇甫嵩一生多谋,却毁于竖子之手,可悲可叹!至于那些东方诸侯,更是各怀鬼胎,彼此提防,勾心斗角,如同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其麾下将领,唯有公孙飞扬和傅仲舒而已,前者弱冠少年,不孚众望,难统联军,只能够率领万余兵马骚扰而已;后者追随萧剑秋,犹如丧家之犬,手无实权,英雄无用武之地,有张兆坐镇圣京,我可没有半点的担心!” “那叔父忧虑的是……” 燕耳怔了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燕南天对于东面公孙世家组成的讨燕联盟竟是如此的评价,心中更是不解燕南天仓促退兵的道理。 关于此次燕南天在凉城夜战之后的撤退,一直有两个传言,一是因为公孙无用在后方的蠢蠢欲动,二是因为缺少粮草。 作为燕家军的高级将领,燕耳对于第二个理由根本就嗤之以鼻,他自然清楚尽管大军确实在粮草方面有些紧张,但远远还没有到因为缺粮就退兵的地步,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千里远征的话,燕家军也何以妄谈争霸天下。因此,缺少粮草的理由,恐怕甚至连敌对的风雨都不会相信,只是出于一种非常奇怪和诡异的原因,竟然成为如今对抗的两大阵营共同的主流说法,然而在燕耳的心中则深信肯定是前者促使了燕南天心存顾虑的撤退,这也因此让年轻人一直都盘算着如何在合适的时候犯颜直谏,力陈公孙无用不过是藓疥之患,燕家军当前的大敌,是也只能是拥兵数十万坐镇凉州的风雨,既然已经出兵了,那就只有决一生死,容不得半点退缩的余地。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错了,错得离谱。 燕南天的撤退,自然不是为了粮草,但也绝对不是因为公孙无用,在这些自己视野所及的更遥远之处,一定还有着更为鲜为人知、更为阴暗隐讳、更为错综复杂的因素,在暗暗的影响着天下大局。 燕耳这才发现,原来燕南天的心中其实早就清楚的如同一盘明镜,根本不需要自己胆战心惊的做什么忠臣义士,当然似乎也没有什么让自己玩弄心机权柄的余地,在眼下狼烟四起的战场之外,实际上另有一番更为激烈更为复杂,然而却看不见摸不着的争斗在进行,这才是真正决定着天下各大势力胜负存亡的关键。 只可惜,燕耳很遗憾的感觉到,自己其实远离这场争斗,虽然幸运的能够避免其中的残酷和斗争,却也悲哀的被排斥在了天下征战的真正核心之外。 就在年轻人有些心灰意懒,燕南天的话却让他又升起了野心与希望:“凉城之战,究竟是福是祸,是对是错,恐怕将是一笔万世千秋也难以理清的糊涂帐,现在也该是让你知晓这背后隐秘的时候了!” “叔父……” 燕耳身体微微一震,对于当初燕南天力主攻伐凉城,就如同如今专横的决定撤退一样,让他的心中始终大惑不解,却又隐隐感觉到这其中一定还有着不为外人知晓的秘密交易,否则以燕南天的睿智,实在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战略性错误。 只是出身豪门的年轻将领自然清楚,这些东西是不该知道的就必须坚决的不知道,否则引火烧身只会是自找麻烦,因此从来也没有想过知道其中详情,只是没想到,燕南天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对他叙述这段隐秘,这无疑等于是要将自己带入这场以天下为棋局的争斗的真正核心所在。 一想到这里,燕耳浑身上下都免不了有些热血沸腾,既有着兴奋,也有着紧张,有着从此傲视天下的意气奋发,也有着即将知晓角落中阴谋与秘密的忐忑与不安。 然而,燕南天却没有将话说下去。 因为坠马摔伤了双腿的东北诸侯,突然间陷入了沉思,双眉紧皱,一动不动的不知思考着什么,良久不发一言。 这样的氛围,让燕耳也不由感到了压抑,规规矩矩的站在病榻边,低着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双眼望向叔父手中金印兵符的冲动,耐心的等候着叔父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燕南天方才重新开口,打破了压抑的空间中的沉默,然而内容却和燕耳所想象的完全不同:“这是大军的三道金印、兵符,你拿去吧!接下来的战斗交给你了,你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但是有一条,无论和风雨军的胜负如何,都必须把这支燕字世家的子弟兵给我好好的带回来!” 燕南天的话语由一开始的些许消沉,变得越来越严厉,到了最后更是声嘶力竭,带着一股萧杀的气氛。 “侄儿一定不辜负叔父的厚望!” 燕耳用略略颤抖的手小心的接过金印、兵符,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以至于今天如此真实和近距离的接触,简直让他无法确认眼前是否尤在梦中,甚至连场面上的客套与谦逊也忘了表演。 “退下吧!” 燕南天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燕耳离开。 “是!” 尽管有些失望自己终究没有获得燕南天原本所要告知的秘密,燕耳还是很高兴自己能够拿着金印和兵符离开这个令他备受压抑几乎无法喘息的空间,因此逃难似的迅速离开了营帐,唯恐燕南天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 直到出来之后他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就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也仿佛恶战了一夜般的虚脱,而心情却犹如高悬在半空,即格外的兴奋,却又患得患失,生怕这仅仅是一场到头为空的黄粱美梦。 第三章帐中论势 雨过天晴 “你为什么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燕耳?” 当燕耳离开之后,一道悦耳的声音从帐后的帷幕中传来,随即款款走出的一身白袍,带着三分出尘不然的圣洁,又有三分娇柔迷人的妩媚的绝色佳人,正是这段时日一直跟随在燕南天身边的颜如玉。 “既然这是一段远离阳光的秘密,又何必让它曝晒于光亮之中?我不希望燕耳背负着这样的包裹来指挥这场决战,风雨不是一般的敌人,要想战胜他唯有全力以赴、心无旁骛,所以那黑暗中遗留下来的灾难,就由我燕南天一人承担吧!” 燕南天沉思着,脸上露出了索然的苍凉。 的确,出征凉州真的是一个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天下各大势力的联手、风雨军内部的分裂、“西门”无孔不入的渗透,还有出其不意的进攻、风雨执著远征带来的兵力空虚,都让这场出征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次非常伟大、出色和成功的战略勾画,足以名垂千古、足以一锤定音,然而这一切却在风雨军的威力巨大的火炮、神速的用兵和英勇的作战中,从千载难逢的机会变成了如今难以吞咽的诱饵,以至于整个燕字世家传承千百年的基业,也因此而摇摇欲坠。 风雨,这个名字,如今已经成为了燕南天心中的梦魇。尽管说起来,在和风雨的一系列征战中,似乎燕家军一直占据了上风,从上一次东线会战重创风雨的碧蛇、黑狼两大军团,大败风雨军名将蒙璇,击毙老将耶律明雄,到这一次占领锦州、直逼凉城,可以说一时之间燕家军的军威之盛天下无人能及;即便是如今凉城失利,主力犹存的燕家军依旧处于内线可攻可守的有利地位,就军事而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而燕南天却明白在实际的军政得失中,自己已经远远落在了风雨之下。 一个是内战消耗、争权夺位,一个则是驱逐外寇、扬威域外,高下之间不言而喻。风雨执著的对外用兵在造成风雨军严重的战略危机的同时,也确实给他个人塑造了一层无人能够企及的光环,这样的光环唯有同样频频对外用兵的圣太宗、圣武帝这样的名君方才能够相媲美,即便是在如今被儒家严重腐蚀了心灵、一味宣扬仁义道德的圣龙,对于自相残杀的权雄和开疆拓土的霸主,也依旧有着非常公道的评价。 更何况,自己的西征凉州固然主要是出于夺取凉州所带来的巨大好处的诱惑,但也不的不承认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受到了不愿意看见圣龙重新统一的呼兰、麦坚两大强国的胁迫,被逼放弃了对东线已经岌岌可危的东方诸侯联盟的打击,错失了武力统一圣龙的良机;而风雨南征北战,力抗呼兰、收复失地,南征印月、开拓国土,丝毫不畏惧呼兰、麦坚,其中固然有策略上的交易和妥协,但是关键时刻说打就打,展现的是圣龙帝国传承千年的威武不屈的风骨,因此实际上双方尚未对垒,自己在气度、心胸、格局之上就注定了输风雨一筹。 所谓一山难容二虎!风雨的出现,让燕南天越来越忧心忡忡的产生了一个不详的预感,自己以武力重振圣龙的雄图伟略,正受到风雨这个新兴的天纵奇才的严重威胁,这就如同蜂巢之中同时出现了两个蜂王,注定了必须有一个要淘汰出局。思念之间,这样的认识让燕南天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无奈。 “你后悔了吗?” 正当燕南天怔怔出神的时候,颜如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用她温暖柔滑的双手轻轻的握住了燕南天那宽厚、粗糙的大手。 “后悔,不,在我燕南天的一生中,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躺在病榻上的藩镇,这一刻苍白的脸居然泛出了红晕,原本有些消沉无神的眼睛也突然暴射出了逼人的精光,整个人顿时显得威风凛凛、气势轩昂,傲视着一切,仿佛要将天地间的所有都尽纳于股掌。 颜如玉吱咛了一声,分外清晰的感受到了燕南天此时此刻所焕发出的那种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我行我素、快意恩仇的气概,恰恰是她所迷醉的,一时之间令她都有些眩晕了。因此,美丽的女郎如同小猫一般的缓缓俯下身子,蜷缩在燕南天的怀中,轻轻的闭上眼睛,一边嗅了嗅燕南天身上那股疆场英雄所独有的男人气息,一边温柔的抚摸着燕南天的胸膛,倾听着男人继续的话题:“在这一场以天下为棋局的赌赛中,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所谓成王败寇都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的事后智慧,只要成功了,天大的冒险也是胆略与勇气的表现,而一旦失败无论多么谨慎也会被指责为怯懦与胆小。” 燕南天带着几分不平,也有几分为自己辩护的语调说道:“这次出征凉州,世人皆道我燕南天昏了头脑,只是这些局外之人又怎能知晓其中的复杂和纠葛?若不是麦坚和呼兰的一力撮合,圣龙其他势力的秘密协议,以及风雨军内部的响应,还有风雨固执远征带来的兵力空虚的大好良机,我又如何会出兵?” “不要多想了,如今数十万大军齐聚,胜负成败尚未定论,风雨军虽然精锐骁勇,幽燕的健儿也绝非泛泛之辈,这一场龙争虎斗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预料,这就更需要你养好了身体,支撑着江山大局!” 颜如玉支起了身体,抬头幽幽的望着燕南天,吐气若兰的说道。 “放心吧,区区小伤,还不至于让我燕南天伤筋动骨!” 燕南天突然微微一笑,一把将颜如玉揉入了怀中,举手投足之间却全然没有半点负伤萎顿的模样。 “你……啊,王爷英明!” 颜如玉微微吃了一惊,但立刻便明白了燕南天的用意——如今大军连续受挫,营内将士士气敌臣、军心不稳,所以燕南天借着坠马的机会,将军事大权交给了在军中素有威望,和风雨军交手也屡屡得胜,并且年轻气锐、极力主张放手和风雨军决战的燕耳,自然大大有利于提升军队的士气,也顺带暂时缓解了军中少壮派对于征战不利的怨言,避免了燕家军内部的分裂。 同时,由于两军对阵很大方面便是双方主帅彼此揣摩对方的心理并以此做出应对,所以燕南天临阵换帅,让一直参与这场战争的燕耳主持大局,非但不会影响到大军的安定,而且还能够因此全盘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和战略思路,让一直忙于揣测燕南天用心的风雨,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从而寻找出可以制胜的机会。 更为重要的是,燕南天装作重伤,可以抽出身来以旁观者的立场冷眼观察呼兰、麦坚、风雨、公孙无用等各方势力的反应,更能够察觉到自己身边是否有野心者的蠢蠢欲动,可谓一举数得。 “只是,这么一来,未免太过于冒险了吧!” 在仔细考虑了燕南天如此作为的用意之后,颜如玉略略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同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风险。 “放心吧,我本来就有意培养燕耳,毕竟他是现今燕家最杰出的孩子了。再说,我燕南天执掌燕字世家这么多年,可不是说倒就倒的!” 燕南天自信满满的笑道,作为一代权雄,他确实有这样的自信,毕竟一生都处在权力的剧烈斗争之中,对于控制局势自然会有一两招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因此他早就有了燕耳万一功高震主的应对之策。 “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如玉伏在了燕南天的胸前,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我是担心燕耳不清楚我们和呼兰帝国的关系。如今的天下局势决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的后方也不仅仅只是受到了公孙无用的威胁,根据密报张仲坚加快了将军队调往东北的步伐,显然是想乘我们和风雨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渔翁得利,这也是你决定放弃一举吞灭凉州的根本原因。可是燕耳并不清楚,我担心他会为了对付风雨,而将大军滞留在了这里,从而给张仲坚以可乘之机!”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 燕南天听了这话,慢慢的收敛了笑容,转而发了发呆,突然似乎跑题的说道:“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如今的圣龙便是那香喷喷的猎物,所有自负有希望、有能力的人都参与了进来,成为猎取这个猎物的猎人,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其他猎人的猎物。只不过,在这么多的猎人之中,真正能够让我感到可怕和威胁的,也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你是说风雨和张仲坚?” 颜如玉丝毫没有因为燕南天转移了话题而感到奇怪,依旧蜷缩在这位权重一方的藩镇怀中,缓缓的抚摸着他的胸膛,接下了燕南天的话。 “不错!” 燕南天的眼神中突然冒出了兴奋和激昂的目光,声音也变得略略有些高扬:“风雨少年才俊,白手起家而扩地万里,抗呼兰、征印月,再现圣龙雄威,故得天下豪杰心仪,麾下西北数十万雄师,足以纵横南北!张仲坚异乡为客,却以中原人的身份执掌三道呼兰虎狼之国的大权,一生深谋远虑、苦心经营,渗透中原、虎视神州,更是圣龙之大患,绝对不可小窥!” “所以,你意识到了在面对其中任何一个敌人的时候,都必须全力以赴的决战,任何分神和患得患失,都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颜如玉仿佛洞明了燕南天的内心,悠悠的说道。 “风雨的确是一个劲敌,不仅是因为他能征善战,更因为他的眼光和胆略。在凉城夜战中,我燕南天自问无论用兵还是布阵,都绝对没有任何的差错,出其不意先发制人的攻击更是让大军在起初阶段占尽了先机和优势,可是风雨早在之前所建立的军政体系,所统率出的精锐之师,所配备的火炮和五行术运用,却确保了他的不败!” 燕南天充满着遗憾的说道:“而这个时候,我却因为担心张仲坚可能的暗算而匆忙撤兵,放弃了彻底剿灭风雨的计划,这才将大军陷入了如今进退维谷、士气消沉的窘境!” “所以你让燕耳担任军事统帅,就是要让他索性心无旁鹜的全力对付风雨军,不要因更为宏大的战略大局分心,否则大军很有可能会被风雨军所击溃,退一万步,即便大军顺利返回中原,则燕家腹背受敌的困境也会让大军奔波乏力,处于被动之中!” 颜如玉接着燕南天的话说道。 “这也是被风雨逼的!” 燕南天苦笑了一声,突然脸色一肃,傲然说道:“风雨这一次野心太大,想要一口吃掉我,只可惜燕家军拥有百年根基,又岂是风雨军在旦夕之间可以解决的?风雨他也未免太小看燕某人了!” 颜如玉听了郎君如此充满英雄气概的话语,不由轻轻的一笑,眼中充满着爱慕和崇拜,不过很快她就娥眉淡锁,迷惑的问道:“可是张仲坚怎么办?妾身虽也知道张仲坚乃虎狼之辈,断不可深信,更不可亲近,其必有狼子野心,但是却也看不出短时期之内究竟有怎样的威胁,以至于王爷如此焦急的要撤兵返回中原?” “调虎离山啊,调虎离山!” 燕南天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好像要将胸中的郁闷尽数吐出一般,然后略带着自嘲的语调,怅然长叹道:“当张仲坚约我攻打风雨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想驱虎吞狼,所以将计就计的答应了,却没想到呼兰大国师果然厉害,他所设计的不仅仅是驱虎吞狼,更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颜如玉惊呼了一声:“张仲坚莫非想要吞并幽燕?可是他的大军正在西线平定兀术台的叛乱,目前也仅仅是加紧了调动军队,以及派遣使者讨一些便宜,然而从西域至幽燕,关山万里,恐怕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到达的;更何况呼兰大军入侵,对于圣龙来说乃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必定会引起天下群雄的警戒,难道他还没有吸取当年入侵圣龙失败的教训?” “哈哈,我说过了,天下就是那香喷喷的猎物,面对这样的诱惑,是没有人会拒绝的,即便是风雨,即便是张仲坚,还有我燕某人!” 燕南天冷笑着说道:“张仲坚因为在圣龙受辱,不惜孤身一人远走他乡,来到呼兰创建了如此一番事业,只可惜他的心中始终都有一个死结,那就是要风风光光的重返圣龙,为了这样一个心愿,天大的风险他也敢冒!而且,此人城府深沉,深谋远虑,恐怕早在当初劝我出兵之际,就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派遣使者、调兵遣将不过是他的表面文章,要是因此放松了警惕,恐怕兵临城下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呢?” “那怎么办?” 颜如玉被燕南天说得也有些紧张了,一双玉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燕南天的胳膊,用力之下指甲都已经泛白了。 作为收集情报的青衣盟前任首领,接触着天下各方面核心情报的她很清楚幽燕的重要性。这个地势高于中原的地区,进足以令骑兵居高临下的俯览横冲,肆虐神州;退也可牵制圣龙,有若梗刺,战略地位不下于西北,对于神州的兴衰更是举足轻重,若是当年呼兰入侵之际,能够分兵一路从幽燕南下,则如今的天下恐怕造就改朝换代了,风雨即便是夺取了伦玉关也于事无补。这么多年以来,只是因为燕字世家世代镇守,阻挡住了呼兰人的进路,方才确保了圣龙的安全,而一旦富庶的幽燕失守,对于张仲坚来说,其意义更大于收复土地贫瘠的西北,将会大幅增长呼兰帝国的国力,同时也大幅削弱圣龙,此消彼张之下,后果不问而知。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自然会有办法拖延这时日,如果实在不行,只要我燕南天回到了中原,就由不得张仲坚兴风作浪,这也是我让燕耳执掌大军的一个原因!” 燕南天倒是显得非常悠然的说道。 “回圣京?怎么回?如今这四处都是风雨军,更何况大军决战之际,王爷独自离开,恐怕也非妥善之举!” 颜如玉紧皱着双眉,忧虑的问道。 “我说过了,这是万不得已之举,事情还多半不会那么糟糕!退一万步讲,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刻,我自有锦囊妙计,让风雨给我乖乖的放行!” 燕南天拍了拍美人的香肩,自信满满的安慰道。 “你们这些男人啊!” 颜如玉叹了一口气,言语间无奈之中更有着说不出的幽怨和担心。 “这就是这场游戏有趣的地方!” 燕南天爱怜的抱紧了怀中的佳人,眼光中却满是斗志和兴奋:“只有无知之辈,方才会以为真有什么人能够算无遗策,尽在掌握之中。其实这权力上的勾心斗角,就和用兵打仗一样,有着无数的变数,谁也不可能不犯错,真正的赢家只是那些少犯错的人。 “而如今,整个天下虽然各方势力风起云涌,但是真正影响着这场游戏的,却只有我和张仲坚、风雨三个人!风雨用了一招‘汉月计划’全盘打乱了张仲坚入侵中原的步骤,害得他不得不先行调兵平压西线的战乱,的确非常出色,可惜其后他固执的一心想要西征印月,不但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分裂了风雨军的团结,还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张仲坚对于中原早就有了详尽的计划,夺取幽燕、伦玉关和西北,三路同时出兵平定中原,恐怕才是他心中真正的乾坤大计,若真的被他如愿以偿,整个神州中原的历史也势必会因此而改写。此人如此可怕,这也是我急不可待出兵西北希望早日统一中原的缘故,只有整合了神州全体之力,方才能够和呼兰、麦坚这些窥视帝国的强盗抗衡! “只可惜,功亏一篑,圣龙既然有了我燕南天,却偏偏还要出一个风雨,天下动荡战乱不止还是小事,怕只怕给了呼兰、麦坚这些强国可乘之机,则到时候国门洞开、虎狼肆虐,无论是我燕南天还是他风雨,都担当不起这样的罪孽!” 说到这里,燕南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流露出的竟然是对于国家社稷的忧虑:“中原大乱,唯有强者方可胜出,唯有武力方可统一,我和风雨之间的决战势不可免,但愿如此战乱不要动摇圣龙的根基方好!” “王爷也不要多虑了!” 感受到燕南天心中的郁闷,颜如玉乖觉的开导道:“张仲坚虽然厉害,但是这大好中原人才辈出,先是有风雨力败呼兰收复西北,如今还有我燕南天坐镇幽燕,呼兰蛮夷之邦,更是被我圣龙志士所不齿,一旦危急时刻必定会携手并肩共御强敌,再加上他在呼兰国内必定受到呼兰贵族的嫉妒仇恨,依妾身看来张仲坚内外受困,要想统一中原,也没那么容易!” “说得好!” 燕南天被颜如玉这么一说,心情显然舒畅了不少,当下振奋的继续道:“所以说,迄今为止,我们三个人各有优势,也各有劣势,既有高明的神来之笔,也彼此犯了不小的错误,陷入了彼此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无论哪一方得势,都会引来另两方的全力牵制。虽然现在风雨这一次试图一劳永逸的把我吃掉,张仲坚又对咱们幽燕虎视眈眈,看上去形势十分危急,但是燕家数十万大军也不是摆设,更何况他们两家也各有各的麻烦,到底最后鹿死谁手,现在还言之过早!” 正说话间,突然听闻帐外传来大军的欢呼声,燕南天不由脸色一沉,中止了兴致勃勃的谈话,半响方才恢复了正常,淡然笑道:“看来燕耳这孩子很会调动大军的士气,这场大战风雨要麻烦了!” “恭喜王爷,麾下有此良将,定能早日荡平群雄,统一圣龙!” 颜如玉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化解着燕南天对燕耳隐隐产生的那一丝顾虑。 “哈哈,如玉,本王有你,才真的不愁天下不定了!” 闻弦琴而知雅意的燕南天大笑着,重重的吻向怀中的美女。 第四章凉城来信 雨过天晴 被燕南天视为大敌的风雨,日子同样也很不好过。 “果然是秋里,果然是秋里!” 当风雨终于得知清晨那场袭击是秋风军所为之后,不由气得脸都发白了。 “形势十分不妙,蒙璇将军的部队已经被发现,我军面临着兵力过分分散的危险,而燕家军如今却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向北,一路却迅速向南,虽然目前还没有清楚其真实意图究竟是继续北上渡河,还是南下白沙河渡口,或者兵锋直指凉城,但是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燕家军的战略意图和战术部署一定发生了重要的变更。” 桓炎匆匆的汇报了当前的战况。 风雨军眼下倒是真的将燕家军四面团团包围住了,但是所有的奇兵也因为那场意外的袭击而被敌人察觉,从而暴露出风雨军兵力分散的致命弱点,这使得风雨军的将领们对战场的局势忧心忡忡。 “如若燕家军南下,则很有可能是试图先行寻机歼灭蒙璇、尚兴将军所部,此外正在赶来的白起将军的火炮部队,因为没有足够兵力的掩护,也会面临非常大的危险,而凉城更是陷入了兵力空虚的困境!” 一名长史部的军官继续补充分析道。 “还没有办法和秋风军联系吗?” 略略显得急躁的风雨,在大营内来回踱步,秋十三郎的这场突袭,虽然在战术上非常成功,但是在战略上却将风雨军的意图和兵力部署暴露无遗,造成了风雨军极端的被动,不得不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滞留在原地休整,同时增强了侦察力度,窥视着燕家军的动向,以便做出相应的调整。 “目前只能够判明上午发动突袭的是秋帅所部,其后敌军西侧似乎依旧不断有小股骑兵的骚扰,应该是秋帅的扰敌之计,但是否是秋风军主力,目前尚不得而知,有待进一步确认!” 金岑为难的低着头回答道,而一旁的魏廖也同样面无表情。 相距数十里,中间又有敌对的大军阻隔,依照眼下风雨军的能力,确实很难确认秋风军如今究竟是自作主张的尾随燕家军运动,还是仅仅派出一股小部队骚扰,主力则根据风雨的安排抢占北面的西渡口,鉴于战场的局势和秋里的性格,这两种不同的可能均在五五之数。要命的偏偏是,这支风雨军最强大的机动兵团目前所处的位置,对于风雨军的下一步作战计划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可惜云济还没有将五行水晶开发出来!” 风雨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不由想到了魔法水晶的功效,如果圣龙五行术能够完全开发的话,应该也可以研制出千里传音的法器吧,事实上根据古老的记载,在圣太祖的时代确实曾经有过这样的道家宝物,只不过炼制十分困难,属于绝世的精品,无法像魔法水晶那样大规模的运用于军队之中,成为传递消息、增强联系的常用工具。 不过风雨凭借其敏锐的军事眼光,已经意识到这样的东西一旦开发运用,必将极大的改变战争的运作,对于十分讲究抢占先机的军队来说,很大程度上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以自从云济加入风雨军之后,他对于由云济、南天门合作主持的五行术的开发方向,除了火炮之外,最为关注的便是五行水晶的制作。 只可惜时间终究太过于仓促了,以至于这样的研究才刚刚起步,战争却丝毫不留情的爆发。如今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只能够在徒劳的惋惜自己不能够运用这样的工具从而及时明确的掌握战场的讯息之余,不得不认命的从幕僚们所汇集的众多有用无用的情报中,凭借自己的经验、天赋、直觉,来做出决定大军命运的判断。 “风侯,燕家大军传来欢呼声,似乎燕南天因为坠马重伤,而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少壮派领袖燕耳!” 正在风雨低头沉思之际,一名军官匆匆掀开大帐走了进来,向风雨汇报了燕家军的最新动向:“燕家军的前锋目前继续向北扩大侦骑的搜索范围,但是主阵仍旧停止行动,而且开始安营扎寨、就地休整。” “看来燕家军将会改变原先的战略部署!”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金岑吃了一惊,虽然他不懂军事,却也看出来如今既然燕耳这个和风雨军交手多次,一向喜欢正面交锋的将领主掌燕家军的指挥权,那么燕家军的强硬派无疑占据了上风,接下来的部署必定会有很大程度的调整。 “大家的意见如何?” 面对这个消息,风雨反而沉住了气,缓缓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扫视了一遍大帐之内的将领们,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只是风雨没有想到,在自己话音落地之后,大营之内一反往日的活跃,竟然出人意料的沉默起来,隔了半响,在看见自己名义上的上司金岑对自己使了眼色,无形中成为长史部骨干的桓炎无可奈何的清清了嗓子,作了自己的分析:“由于燕家军补给匮乏,所以如今停止步伐,无疑是想故布疑兵之计,迫我军与其对岸相持以乘机休养,待得入夜之后,则借助天色掩护再行行动。其选择不外有二,一是甩开我军向北突进,尽早返回锦州,则凭借锦州为屏蔽,稳定西线,全力以赴平定东面诸侯;二是出其不意向南突袭,寻机重创我军尾随兵团乃至火炮部队,甚至可能兵锋直指凉城,与我军决一生死,一举解决西北。” 然而话也仅仅到此为止。年轻的军官说到这里之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表兄雅龙,又悄悄的瞥了瞥风雨的神色,后面建议风雨军回撤的建议却终究还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不仅是桓炎,其实长史部的很多军官都有这样的想法,当初就为了是否分兵而形成了对立的意见,在发现如今燕家军大有可能改变战略部署之后,主张力保凉城逼退燕南天的意见更是逐渐占据了上风,但是谁也不愿意首先开这个口。这倒不是为了顾全提出分兵过河追击建议的同僚雅龙的面子,主要还是因为揣摸着风雨的想法。 毕竟,正是在风雨的大力支持下,雅龙的分兵渡河、合围聚歼燕家军的主张方才得以通过,也导致了目前风雨军进退两难的现状,因此此刻贸然提出撤返凉城,无异就是在直接指责风雨的战略决定。 尽管长史部的年轻军官在风雨刻意的放纵之下,形成了勇于发表自己意见的风气,因此即便桓炎这样的中下层军官,在面对风雨这位全军最高统帅的时候,也能够畅所欲言,然而风雨在全军的威望和影响实在无与伦比,任何否定和怀疑风雨的行为,实在不是这些年纪尚轻、资历尚浅的军官们所敢做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桓炎的发言之后,紧随而来的依旧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让风雨也不由略略皱起了眉,脸上一现而过怒意,正待发言,却听见有人匆匆的从大帐之外进入,并且大声的说道:“末将以为,我军还是后撤,确保凉城安全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虎军统领朱大寿。 实际上朱大寿也道出了在场很多军官们的心声,但也只有这位目前风雨身边唯一的一位风雨军统领,才有资格和胆量说出这样直言不讳的建议。 素来以梗直敢言闻名的圣龙帝国前任兵部员外郎,对于眼下的战局忧心忡忡,无疑站在了保守一派的立场上,认为燕家军的补给处于绝对的劣势,只需要守住凉城,则风雨军必定能够不战而胜。 “退守?” 风雨苦笑,手指不禁习惯性的敲击着帐内的案几,心中却剧烈的犹豫着。 “如果我军只求守住凉城逼退燕南天的话,当初就大可不必进行追击,任凭燕家军扬长而去,则我军就已经获取了至少名义上的胜利和足够的颜面!然而这真的算是胜利吗?所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燕家虎踞幽燕,有百年基业;纵横中原,得天子以令天下,甲兵达七十余万,外抗呼兰不敢南下,内压诸侯权重一方,圣龙疆域十之五、六尽在其手,试言神州,谁与争锋? “现今燕家军自陷绝境,攻城不克、进退失据、补给困难,又遭我军重重包围,如不乘此机会痛击猛打,一旦其撤回中原,恢复元气,来日我军再与之决战,姑且不论胜负如何,即便获胜也必将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更不利于风侯的雄图霸业!” 起而反对的是雅龙,虽然由于断臂而显得脸色苍白,原本微微发福的身材如今也变得消瘦淡薄,仿佛随时都会在风中摇摇欲坠,但是双眼却格外炯炯有神,冒着逼人的光芒,以至于举手投足之间都令人感受到了一种绝不气馁的坚韧。 “重重包围?是兵力分散吧?” 在战略决策方面,桓炎显然和雅龙有着截然相反的观点,在雅龙起身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之后,便立刻冷笑着做出了反驳:“燕家军乃虎狼之师,名将辈出,兵卒凶悍、作战骁勇,向来镇守东北,令呼兰亦望之却步,战斗力与风雨军不相上下,急切之间不可妄图,应小心其情急拼命而反噬我军。如今有赖风侯英明,侥幸击退,风侯威名更著,凉州亦得以保全,可谓作战目的基本达到。然而我军也损失惨重,青龙军折损过半,黑狼军险遭覆没,此时此刻实已无力再战,理当步步为营,巩固战果,方为上策!” “自古争天下,争的便是一个先机,一个气势!所谓两军相遇勇者胜,燕南天当日在凉城外正是畏首畏尾,引军撤返方才有今日之狼狈,而如今幡然醒悟,任用燕耳为帅,也恰是弥补其失策之处,我军目前士气正旺、气势如虹,正当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怎可反而重蹈燕家军之覆辙?” 雅龙不以为然的回击道:“放眼神州,唯有燕家军能与我军抗衡,若乘此机会加以歼灭,则无论东征中原,还是南下印月,天下无人能当我军锋芒;若草率回师,固然可以确保一个不败之局,然而劳师往返,将令我军士气消沉,且东线受到燕家军逼迫的战略格局依旧,东进受阻、南下羁束,困于一隅之地而难有大作为!” 一时之间,再次向昨晚雨夜那样,锐意进取的激进派和稳重谨慎的保守派,对于风雨军目前何去何从进行着非常激烈的辩论,而风雨默默的聆听着这些部下的意见,不发一言,谁也不清楚这位风雨军的缔造者,目前心中究竟有何打算。 不过在场的所有将领包括风雨在内,谁也没有意识到,这种集体讨论最后由风雨定夺的军事战略决策体制,便是从此确立了起来。 “风侯,夫人来信!” 正当风雨静静的倾听着麾下将领们各抒己见的时候,血衣卫统领魏廖悄悄的走到风雨的身边,递上了刚刚收到的一封密函——“近日,有欧谷主辅佐,又得云济、司马渊等贤良襄助,凉城运行照常,城门基本修复完毕,火炮妥善安置,城中凡十八以上、五十以下男女青壮,或耕运,或执戈,同仇敌忾,上下齐心,众志成城,倾尽绵薄之力,一心期盼大军凯旋!妾身居于后方,深以不能侍奉夫君左右为憾,每每思念夫君辗转难眠,为夫君及将士之艰苦处境而揪心,唯有日夜督促,加紧后勤以助夫君霸业! “闲余,偶翻军师遗作,曰:天下逐鹿,以勇者胜;四方贤才,唯明主投!妾身深以为然。 夫君崛起危难之际,以布衣之身、百余残兵,数载辛苦却扩地万里、扬名天下,仗三尺青锋,快意恩仇;拥百万甲兵,纵横天下,古今将相豪杰不过如此,奇迹也!而令狐、皇甫百年世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却困守一隅,外不能保家卫国,内不能将士用命,唯有苟延残喘,以度时日,可悲也! “两者相差如此巨大,究其根底,盖夫君坚韧卓绝、不畏艰难,抗呼兰、复西北、征印月、剿叛逆,无不与强者争生存,与霸者夺空间,故大军百战而锐,夫君百战而威,豪杰英雄因此心折,尽相归顺,将士军民因此倾服,纷纷效命,风雨军之威愈显,岂是令狐、皇甫之鼠辈可比? …… “今日如是!夫凉燕之战决定两军兴衰存亡,关系圣龙千秋命脉,切不可等闲视之。妾身愚见,燕南天虽凉城受挫,然数十万大军主力尤存,夫君又紧追其后,令其无法喘息,以此枭雄生性,多半不会就此俯首,必作困守之斗,掉头南返,甚至直逼凉城之可能极大。届时,妾身蒙夫君厚爱,自当与城共进退,城墙在则战于樵楼,城墙破则斗于瓦巷,三十万凉城军民,无论男女,不分老幼,誓御强敌卫我家园! “望夫君以天下为重,勿以妾身为念,勿以一城一池得失为念,歼灭燕氏主力,则放眼中原无人敢挡夫君锋芒。纵或凉城有失,我军尚有圣龙河之北广袤土壤,尚有延城、伦玉关、玉门关诸险峻要塞,尚有高唐,尚有印月,妾身愿伴随夫君奔走四方天涯,号召各地将士民众,以期来日! …… “匹夫用命,可为勇士;将帅用命,可成功业,君王用命则必能定天下!今日夫君以西北之地万千甲兵,力抗强寇,进而击之则顺天应命,天下英才响应;退而守之则锐气消沉,将士百姓离心,成败之数在此一举,夫君慎之!” “好!太好了!” 风雨阅读之后,不由击案而起,一股知己之感也从心底油然而发。 的确,以风雨的眼光并非没有想到过燕家军可能会施展“回马枪”,重新杀回凉城,但是他依旧不顾军事上的重大风险,实施了四面合围的战术,除了考虑到燕家军在凉城受挫之后的士气消沉军事上有机可乘之外,更多的也是考虑到和燕南天之间决战涉及的更为深远的圣龙乃至整个天下的战略格局。 这一点,不是一般人能够了解的,而更少有人能够像李中慧那样一针见血的指出风雨这几年成功的关键,同时也是未来争霸天下的关键:“天下逐鹿,以勇者胜;四方贤才,唯明主投!” 身逢乱世,每一个有才学的人都希望寻找到奋发有为的名君,唯有如此方才能够施展平生所学,建功立业,名留青史;一般的百姓虽然没有这样的野心,却也同样希望能够依*在强者的羽翼之下,唯有如此方才能够安身立命,在乱世中为自己的性命和家人多增添几重安全的系数。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一方诸侯没有进取之心、尚武用兵,则即便他有很大的实力也不会被人所看重,甚至反而成为群狼窥视的肥肉。 所以,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唯有能征善战的英雄方是真正的豪杰,风雨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如此迅速的崛起,恰恰如同李中慧所说的“抗呼兰、复西北、征印月、剿叛逆,无不与强者争生存,与霸者夺空间,故大军百战而锐,夫君百战而威,豪杰英雄因此心折,尽相归顺,将士军民因此倾服,纷纷效命,风雨军之威愈显”。 也正因为如此,风雨面对燕南天入侵,绝不能够仅仅满足于击退敌军这个层面,否则虽然得以保全基业,却会因此丧失了声势和威望,造成在政治和战略上的被动;而燕南天即便不能够攻克凉城,但是他率领大军破锦州、入凉夏,横扫千里而安然折返的战绩也足以确立令天下不敢小视、乃至不得不敬畏顺从的政治和战略上的先机,从而有利于平定中原的反抗。 在这多方面的考量之下,风雨别无选择,必须至少重创而不是简单击退燕家军,从而确保自己在政治上的号召力,当然若是能够因此消灭燕南天的主力,也是风雨所求之不得的事情。 “传我号令,大军本阵原地休整,扩展侦骑关注敌军动向;秋风军、黑狼军继续前令不得变更;白起速返凉城主持大局,其部由副将指挥赶赴白沙河渡口,构筑工事待命;蒙璇、尚兴继续尾随燕南天,若其偏锋折返则击而破之,若其主力折返,则兵分两路,蒙璇率骑兵策应凉城,尚兴率碧蛇军渡过白沙河,会合阻截燕家军渡河!” 风雨在李中慧书信的激励之下,不再犹豫,断然对风雨军作了调整,整个大军继续以合围聚歼燕南天为主要目标,只是给了蒙璇、尚兴的南线兵团更多的自主决断权,但重心的却依旧是阻止燕家军东返,而不是保守的防御。 “万万不可!” 风雨的部署显然是兵行险招,成功固然能够收获巨大的红利,但是一旦失败则代价也十分惨重,因此并非无懈可击,自然存在不少争议,但是此时此刻,唯一敢于出言劝阻的,却只有白虎军统领朱大寿。 “风侯如此部署,则凉城势必遭遇敌军主力进击,夫人及全城百姓危矣!” 老成持重的将军不顾风雨的权势,坦然的直陈自己的意见。 “纵或凉城有失,我军尚有圣龙河之北广袤土壤,尚有延城、伦玉关、玉门关诸险峻要塞,尚有高唐,尚有印月。燕贼无故犯我家园,凡我风雨军将士军民,皆当奋起反抗,断其后路、穷追猛打,让这八百里秦川成为强盗的墓场,风雨军即便为此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风雨意气飞扬的说道。 此话一出,朱大寿呆了一呆,不再说话了。 在风雨军统辖的领地,地处圣龙河以南的凉城及其方圆百里,虽然和大部分皆在圣龙河以北的广袤土地相比较,实在是非常小的一部分,但却是风雨军的政治、经济中心,至少六成以上的赋税来自凉城,更有绝大部分的军械器重储存于城内,因此地位十分重要。如今风雨却说宁愿丢失凉城,也要和燕家军周旋到底,无疑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力求歼灭燕南天于西北,姑且不论决策是否正确,单单是这份气魄和坚决,也足以让人明白,风雨的战略目标已经不容动摇了。 因此,这不再是讨论,也不再是简单的作战,风雨的这番话,已经成为了风雨军的宣战书,是一种捍卫家园抵御外侮的誓言。 “誓死杀敌!” 明白了风雨的决心和意图之后,即便是朱大寿这样资深的将领也不再犹豫,齐声响应道。这一刻,没有了怀疑和犹豫,也没有任何动摇,风雨军的将领们开始自觉的承担起一名军人的责任——即便前途艰难凶险,也将不折不扣的履行统帅的命令。 “报,延城捷报,耶律统领、欧仁将军率黑狼军及青龙军九千将士于昨日伏击锦州来敌,击毙都尉一名,俘获校尉三人,共歼敌七千三百余人!”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飞速的驰骋到帐外,带着捷报的探马刚刚落下地来,便匆忙的闯入营内,向风雨汇报了北线的战况。 “太好了!黑狼军终于重镇昔日雄威了!” 风雨拍案叫好,而身边的金岑更是不失时机的大肆渲染起这场战役来——身为跟随风雨左右的亲信,文弱的随军长史对于战场以外的东西远比风雨麾下的将军们更为熟悉,所以他很清楚虽然就全局而言,这样万余人的作战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局部缠斗罢了,但是由于这是开战以来风雨军在圣龙河以北的第一场胜利,而且也是遭受重创的黑狼军为自己依然拥有战斗力的有力辩护,同时更具有阻截燕家援军的重要意义,因此在目前双方僵持的局面下,极有宣传的价值。 风雨微微一笑,顺手摸了摸鼻子。尽管从某种程度上黑狼军的这一次伏击表明了燕家的援军已经出动,今后几天北线的战局将会转入反复争夺、激烈关键的阶段,但他还是很高兴在这个时刻传来这样一场胜利,就如同昨夜印月大捷传来一样,这场小小的胜利同样在风雨军决策的重要时刻,为全军将士带来了勇气、信心和战斗的激情。 很好的兆头! 年轻的统帅感觉到似乎命运女神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这一边,两场胜利都是在最恰如其分的时候传来,仿佛成了凯旋的预兆,这让风雨的呼吸急促起来,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为胜利之后所拥有的荣誉和权势而眩晕。 甚至,在这一刻,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又一次想到了原本为严峻现实所打压下去的远征的欲望——毕竟相对于本是同胞手足的残杀,横枪跃马征战四方,扩展前所未有的疆域和功勋,才是他生平的夙愿。 可惜,此时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其实并不清楚,正如同今天这场战斗的胜利不足以决定和燕南天之间的胜负一样,圣龙历七五六年十月六日在印月战场上的决战,也并不如他所获知的那样辉煌和重要。 第五章决战坎普尔 雨过天晴 当圣龙历七五六年十月六日,在印月半岛城镇坎普尔的郊外广袤平原之上,当李逸如看着自己的部下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筑好了营寨之后,他无疑是认为自己赢得了这场战役,同时也毫不怀疑在击败眼前这股印月人之后,整个印月半岛将会恐惧的蜷缩在自己的战刀之下。 正是抱着这样坚定的观念,李逸如在这一天清晨,当他挥手发出总攻命令的时候,心中已经决定了在这一天结束的时候自己向凉城送达的战报内容——远征军大捷,重创阿育王朝主力! 事实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没有任何的理由动摇这位年轻都尉的看法。 就在前一天也就是圣龙历七五六年十月五日的夜晚,当对面的敌人,拥有着兵力优势的阿育王朝军队,满足于部署自己的防线并戒备风雨军乘着黑暗偷袭的时候,尚未弱冠远征军统帅便将自己手中仅有的包括两万五千尼国高原骑兵和五千风雨军骑兵在内的三万骑兵中的两万人,悄悄的抽调出去,交给了尼国王子迦岚和风雨军年轻的校尉褚频统率,秘密的绕向印月人的后方。 因此,在第二天清晨,那位阿育王朝意气飞扬的年轻王子所看到的远征大军,其实有很大部分仅仅是过多设立了旌旗的虚张声势。 如果这个时候,那位王子多一点沙场驰骋的经验,甚至多一些当初他镇守居萨罗城时的鲁莽,主动发起攻击的话,那么缺少骑兵、置身辽阔的平原,又要面对印月人引以为豪的、具备强大攻坚能力的象兵的圣龙远征军,在仓促之间必然会吃大亏。 可惜,这位在阿育王朝情场上无敌的美男子,显然在战场上的能力远远逊色于宫廷之内,即没有看出当面对阵的远征军的虚实,又因为在居萨罗城冒险攻击而惨遭失利的教训令他有所畏惧,再加上一心希望等待另外两支军队会师的强烈心愿,让他根本没有出击的念头,反而是坐视远征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构筑好了防御的工事。 于是,年轻的圣龙人因为自己的大胆和出色,赢得了机会,而对阵的另一方却不得不很快为自己的无能,而让部下面临危险的境地——在两军奇怪的对峙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圣龙人的骑兵出动了,而且是出现在了印月人根本没有防备的后方。 虽然同为农耕民族,但是长期和北方游牧民族交战的圣龙骑兵,和呼兰帝国的虎狼之师相比或许战马之上单位战斗力尚有所欠缺,不得不依赖城池、兵器、阵形和谋略来弥补,而相对于长期处于炎热的印月半岛,过度依赖象军轻视骑兵,四面封闭除了不以骑兵见长的大食人偶尔会从山峡的那边窜出来产生威胁之外,基本上仅仅是平原和丛林的内战的印月人而言,却不知道优秀了多少。 巨大的战斗素质的差距,以及有心算无心的高明的战略战术的运用,导致了绕到敌人后方的远征军骑兵一发动攻击,便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无论是黑衣黑袍的高原骑兵,还是头颈上学自己的统领洛信缠着红巾的赤狮军健儿,此时在印月人的眼里都成为了下山的猛虎、出渊的蛟龙,风驰电掣般的杀入,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尘土在沙场上飞扬,鲜血流淌于大地,钢刀的寒光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疾驰的战马助长了冲击的强度。 迦岚一马当先的冲锋在前。 尼国地处高原,本来就是民风强健、悍勇尚武的民族,只是限于国家的弱小而不得不在高唐、圣龙、印月等各方势力的夹缝中艰难的求取生存。 如今,风雨却给了这个国家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依附在强大的圣龙军队的羽翼之下,尼国的勇士欣然发觉自己完全可以在和远比自己强大的阿育王朝的战斗中,尽情的分享战争的红利。 由于尼国的军队是和风雨结盟的尼、丹、锡三国中最为勇猛彪悍的,因此也最为得到风雨的赞赏,在远征的历程中,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包括了尼国著名的勇士、迦叶王子的阵亡,却也凭借自己的英勇和战功获得了远比丹、锡这两个国家更为丰厚的回报。 巨大的财富和耀眼的荣誉,让尼国的军人们感到了自豪,同时也倾佩和感激着为他们带来这一切的恩人——发动了这场远征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 作为这些尝到了甜头、并且渴望着继续在鲜血与死亡中追求荣誉和财富的军人们的领袖和代表,迦岚王子继承了其兄迦叶王子亲圣龙人的政治立场,而且远比纯粹是战场上勇士的兄长更为精明的弟弟,早就目光炯锐的看到了尼国其实已经毫无退路的被绑到了圣龙,或者更为确切的说是风雨征服印月的战车之上。 他明白,尼国,这个甚至远远小于三道圣龙或者印月一个行省的弹丸小国,此时已经和印月这个比自己的国土面积大了不知多少被的国度,结下了血海深仇,因此摆在尼国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追随风雨彻底征服印月半岛从而获取更大的红利,或者征服失败面对着充满仇恨又国土接壤的印月人的仇恨和怒火。 迦岚的选择是毫不犹豫的,而且理所当然是前者。 印月是一个有着辽阔疆域的国度,风雨的远征仅仅是因为出其不意,再加上统治着阿育王朝的君王和将领们的故步自封,以及半岛目前各方势力分裂格局窥视狼吞的局面,才得以顺利的进行,但是一旦这一片土地从这场战争中恢复了过来,那么仅仅是抽调了一部分精锐部队和几个附属小国参与的这场远征,势必会陷入敌人汪洋大海一般的包围之中而后继无力。 这个后果无论是风雨还是圣龙帝国,都可以承受,但是尼国不行。 因为距离、地理和国力等各方面的原因,同样是庞然大物般的圣龙即便远征失败了,所带来的也仅仅是边界的隐患,夜郎自大的印月人在这场战争之后,即便有心找圣龙人报仇,也必然比以往更加谨慎,更大的可能恐怕也只能是强自咽下这个苦果;而对于与之接壤又国力弱小的尼、丹、锡三国,印月人可就不会有这么大的顾虑,势必成为承受印月人复仇的牺牲品。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如今的尼国对于征服印月,反而比圣龙人更为积极和热衷。当风雨军的将领们更希望自己的主君从厌恶内战的政治洁癖中解脱出来,投入到在他们看来更为重要和向往的夺取帝国统治权从而象先人一样成为留名青史的功臣勋将的时候,尼国人却成为了风雨远征印月的最为坚定的支持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同所有对现实和未来有着清醒认识的尼国人一样,迦岚王子绝对赞成李逸如的观点——进攻,进攻,再进攻!发动猛烈的攻击摧毁这个王朝的战争意志和战争资本,从而迫使这个王朝在来得及发挥自己所有潜力之前因为畏惧和丧失信心而屈从于远征军强大的力量之下。 迦岚王子的赞成和支持,表现在了他的行动之上。 他的行动就是身先士卒的冲锋。 印月人仓促的弓箭多半被王子的战刀所劈开,剩余的也软弱无力,根本无法对身着精甲的王子造成半点的伤害。 年轻的王子则驱驰着奔若闪电的战马,依仗着战刀的锐利,奋勇的杀入敌群,快速的奔驰伴随着强大的冲击,让锋利的刀刃得以借着惯性和力度,毫不滞留的挥舞,往往是每一次的起落,都带走了对方那满含着惊讶兀自不信的头颅,留下的是死亡的请柬,还有恐慌的混乱。 紧随在王子之后的尼国骑兵,也不敢落在首领的身后,背负护卫不利的罪名,因此勇往直前、如影随形,在印月人庞大的军队中席卷起了一阵横扫一切的毁灭风暴。这些生长于高原之上的男儿,从小就经受着恶劣天气的考验,因此早就养成了勇猛无畏的品质,而今天,因为风雨军的远征,终于摆脱了国小力微无缘驰骋于天下的遗憾,在这片广袤的战场之上淋漓尽致的验证着自己的勇武。 “快,快拦住他!” 尽管相隔很远,在大军的本阵中望见迦岚王子的笈多,还是情不自禁的感到了背后一阵恶寒。 迦岚王子勇猛的冲锋,让敌对阵营的另一位王子不由记忆起了一年多以前在居萨罗城内的另一名尼国的年轻勇士。尽管居萨罗会战是阿育王朝在面对风雨远征时难得的一次大捷,尽管笈多也正是依*射杀迦叶而挽回了原本一落千丈的名声重新获得阿育王的宠爱,但是在这位印月的第一美男子心中,始终无法忘记本应是自己箭下亡魂的死者,在战斗中表现出了的勇猛和面临死亡时的从容与神威。 这种回忆,这种感觉,让笈多感到非常得不舒服,仿佛毒蛇一般的撕咬着自己的心,有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恶意的对付自己,因此印月大军的统帅下达了斩杀迦岚的命令。 就在笈多喝令的时候,交战处已经有七、八名阿育王朝的军官冲上前去。这倒不是和笈多王子有什么通天感应的能力,而是因为迦岚王子冲得太前面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这支突袭骑兵的重心所在,因此在权衡己方颇有胜算的情况下,自有那希望获取战功的勇士围上去,企图博取这看来唾手可得的功劳。 “挡我者死!” 迦岚王子大喝着,毫不畏惧的迎向前来,疾驰中扬着的钢刃在阳光的映射下闪出点点耀眼的寒芒,仅仅一个照面,首当其冲的两名印月军官上未来得及还手,就只见两颗张口结舌的脑袋已经飞上了半空,紧接着便是满地鲜血纷纷洒落。 印月人不由呆住了。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锋利的武器,自然也不知道王子的兵器其实是一把用精钢横练的战刀。这种横练法是圣龙人的独创,其锻造出来的兵刃坚实锋利,在作战中平添了不小的威力,也因此让圣龙人得以在千百年的岁月中纵横驰骋,将帝国推向了世界的巅峰。 古老的帝国虽然已经垂垂老矣,然而这种在神州一度失传的锻炼法却意外的因为逍遥遗墨而留存下来,被风雨交给了南天门研究,从而锤炼出了一批犀利的兵刃,专门赐予有功的将领,尤其是迦岚王子手中的这把战刀,更是精品中的精品,锋利无比、所向披靡,是因为风雨有感迦叶王子的阵亡,为抚慰尼国而赠送给了迦岚。 此时的迦岚,拿着这把千锤百炼的精刃,在战阵之间真可谓如虎添翼,乘着印月人尚未回过神来的功夫,“呔”的喝了一声,一勒缰绳转向了右侧,冲杀了过来。 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仓促拿起武器招架抵挡的印月军官骇然的发现自己的兵器在王子的刀刃之下不堪一击,被顺势劈成了两半,而更为糟糕的是那锋利的兵刃借着奔驰的力量和惯性,依旧不依不饶的向下,从倒霉的军官头顶击落,瞬间那六阳之首的头颅也追随了手中武器的命运,同样被分成了两半。 这种恐怖的震撼,令印月人的士气大为低沉,信仰神灵的士兵自觉遇到了歹毒的恶魔,在哭喊着寻求神祉庇护的同时,身体则做出了现实而明智的选择——躲避着迦岚的锋芒,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和速度,远远的逃离恶魔有效的杀伤范围。 一时间,迦岚王子仿若战神下凡,所到之处无人敢挡,紧随在其后的尼国骑兵则布成了犀利的鱼鳞阵乘势扩大战果;而另一方面另一位负责指挥骑兵的远征军将领,风雨军年轻的校尉褚频,也不失时机的部署兵力巧妙的突击着印月人的薄弱环节。 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少年,此时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头脑冷静的合格指挥官了。和攻如风雷的迦岚王子相反,保持着理智的他,始终纵观着战场的全局,积极的配合、掩护着迦岚王子的冲锋,用手中有限的兵力,给予了印月人最大限度的杀伤。 混乱不可避免的在印月大军的阵营中蔓延,步兵为主的印月人本来就很难抵挡远征军的骑兵,如今更因为惊慌和恐惧加剧了灾难。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站在山岗之上远离前线的印月大军统帅笈多,此时的脸色非常苍白,已经六神无主,除了嘴里面不停反复的喃喃这一句话之外,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倒霉的美男子突然发现了一件令他非常懊恼的现实——由于全部精力都关注在正面的远征军,因此印月大军最具备战斗力的象兵,正部署在了正面的第一线,也就是如今的大后方,由于庞大的体积、缓慢的脚步和大批步兵的阻塞,却只能够是鞭长莫及。 同样道理,让分布在两翼的印月骑兵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远征军的骑兵如同尖锐的匕首,深深的插入印月大军的中心,自己却只能徘徊在激烈的战线之外干瞪眼。 而和圣龙远征军交锋的则是大批的步兵,但即便是这些步兵,也有六成以上是正面对着远征军的本阵,匆忙的转身却又和被远征军骑兵驱赶溃散下来的败军相撞,更加增添了战场的混乱。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原本有条不紊、看似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的防御体系,顿时破绽百出,不堪一击,局面一片混乱,而笈多所制定的自鸣得意的战略战术也不得不被束之高阁,毫无用处。 在战前,笈多为了防御远征军的进攻拖延时间,因此特意选择了前方狭窄后方宽散的地形作为战场,如果面对圣龙人的正面进攻,这样的地形无疑是非常有效的,绝对可以让圣龙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笈多万万没有想到李逸如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将主攻的方向变成了印月大军的后方。于是,后方宽松的地形正好有利于敌人骑兵的纵横驰骋,而己方却因为前方的狭窄以及构筑了防御工事的远征军本阵的虎视眈眈,而缺少足够的回旋空间,无法将优势的兵力进行有效的调整,摆放出来发挥应有的战斗力。 “全军自由进攻!孩子们,为了王朝的荣誉,冲锋吧!” 忍无可忍的副将,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一个庸人对于王朝和军队所造成的巨大伤害了。这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乃是追随了阿育王朝名将波拉斯王公征战三十年的宿将,有着丰富的临阵经验,面对此刻大军的混乱,自作主张接掌了大军指挥权的他做出了一个在这场战役中印月一方唯一值得称道的命令——所有的军队朝自己的前方冲锋。 在其他任何时候,这样的命令无疑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因为这等于是放弃了主帅对于大军的整体指挥,取而代之的则是完全依赖于军队基层军官的主观能动,以及不顾一切的冲锋陷阵,因此除非是在己方已经占据了绝对战场胜利进行稳操胜卷的击溃战,否则很有可能会在对面敌人有计划的反击和陷阱中溃败。 但是对于目前的印月大军来说,这却是唯一的选择。 庞大的大象让原本狭窄的通道更加的堵塞,缺乏足够的回旋空间将会让无法有效调整自己的十万大军在混乱之中成为圣龙人屠刀下的羔羊,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来白白的平添这些远征军将士的功勋和荣耀。 因此,只有进行兵分两路的冲锋,方才能够打破眼下糟糕的局面。 老将军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了被印月人一向倚重的象军。 在印月的战争史上,象兵一向有着光荣的战绩,而最有名的则莫过于三百年前印月名君难陀王依*象军击败了大食君主的那一场大战。 当时大食苏丹率领一万五千步兵三千骑兵企图远征印月半岛,而当时印月半岛北方强有力的君主难陀王,则率领一万两千步兵,四千骑兵和一百五十头大象组成的军队阻击他。战争打到了第二年,大时苏丹留五千名士兵守营,率其余部队全部出战。难陀王将其诱至地势平缓的地带布下阵势:阵前是一排近百头的战象,在战象的后方稍远的地方是步兵,四千骑兵分列象阵的两侧。 大食苏丹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战象参加战斗,匆忙之间一改军队的布阵常规,布下了纵深六个战列的密集阵,三千名骑兵分别摆在两翼。这个阵法不仅比一般的三排步兵战阵厚一倍,而且每个战列的中队之间不留间隙,所以整个正面更加狭窄。大食君主试图用这个密集的血肉城墙阻止战象的冲击。 然而在战斗中,大食君主预先的构想化作了泡影。印月战象上的士兵居高临下用长枪和投枪刺向大食的士兵,使他们的盾牌无从防范,同时在巨大的象足的践踏下,大食的士兵纷纷倒下。而难陀王两翼的优势骑兵则很快击败了大食的骑兵,绕到后面形成了合围。这一战大食人遭到惨败,大部分士兵被踩死或被骑兵杀死,大食君主和五千将士被俘,只有左翼的不到两千人得以突围。印月人却损失轻微,大约千余人,从而被印月人引以为豪,一直广为流传。 因此,尽管在曾经的战斗中印月象兵惨败于风雨的手下,而且此时对面圣龙人的远征军又已经构筑了防御的营寨,但是印月的将领们却对于被历史验证过有着强大攻坚能力的象兵依旧信心十足。 的确,从表面上看,似乎现实也非常有利于印月人。 在印月人看来,日河的惨败主要是因为圣龙人有着一位天才的将领,那个击败了北方强悍的呼兰人,在战争中神奇的保持着不败传说的名将风雨,并且还得益于圣龙人来去如风的骑兵。 而现在,这些有利的条件对于正面的远征军本阵来说并不存在。 在印月人看来运兵如神不可抗衡的圣龙名将风雨早就回去忙于帝国的内战了,而那些骁勇的骑兵主力目前则正处于印月大军的后方,虽然这造成了印月大军的被动和混乱,但同时也意味着圣龙人这一次已经没有足够的骑兵来进行两翼夹击抗衡象兵了。 在这样的盘算之下,印月的将领们感到了宽心,他们暂时放下了后方受到袭击的困扰,一心一意准备着依*强大的象兵冲击远征军的本阵。毕竟,象兵的冲击力是举世闻名的,此时发动对远征军本阵的攻击,胜算很大,对战场的影响也十分关键——不但能够拥有足够的空间调整军队,而且前方狭窄的通道将会反过来从限制印月大军的回旋变成阻止后方圣龙骑兵对自己本阵的支援。 而失去了强大骑兵侧援的圣龙人的本阵一旦被冲散,则战斗力和士气必将大为降低,拥有着兵力相对优势的印月大军,纵然不能够一举击溃正面的敌人在反过来对付后方的骑兵,也足以拖延时间等待另外两支大军的赶到,实现原本三路夹击合围的计划。 只是,这些天生拥有乐观情绪的印月人并不知道,此刻远在远征军本阵观看着战场的圣龙统帅李逸如,其实早就等待着这一轮的进攻了。 第六章大获全胜 雨过天晴 当象群出动的那一瞬间,气势十分惊人。 正前方,是两千头庞然大物迈着四蹄疯狂的奔驰,在这些巨兽的身后则是大约五万印月步兵紧随其后。同时,由于吸取了日河战役失败的教训,这一次印月人在两侧部署了一万人的骑兵作为掩护,防备远征军的骑兵从两翼包抄夹击,以免象上一次那样自己的象群被风雨军的骑兵赶到狭小的空间而自乱阵脚。 在这千军万马的奔腾冲击之下,大地开始剧烈的颤动,飞扬的尘土遮盖了寰宇,大象和战马的嘶鸣,战士的呐喊,擂鼓和号角的呜咽,交织在战场之上,早就严阵以待的七万印月将士的冲锋顿时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然而,首当其冲的远征军营寨却依然故我,没有半点的声响和骚动,仿佛这一切都与己无关一般的超然。 营寨之内,虽然有些初上战阵的新兵,见到印月人如此风卷残云般进攻的气势,不由自主的脸色发白、双腿颤抖,胯下自有一股莫名的尿意在翻江倒海;但是为数众多的追随着风雨、洛信、李逸如等名将经历了东线、西线大战、日河决战、居萨罗大战的老兵们,则根本无动于衷,出于对统帅的信任和对敌人的蔑视,他们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武器,坚定的站立在自己的岗位上,平静的等待着战斗的号令。这种镇定,很快弥散开来,极大的安慰了那些紧张的新兵,同时也给整个大军营造出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威势和令人望之不由胆寒的肃穆。 李逸如很满意自己麾下将士们的这种表现。 事实上,当看到印月人终于按捺不住,不顾背后遭受远征军骑兵的猛烈攻击而出动了象兵朝远征军本阵发动冲锋之后,一直站在高台上观战的远征军统帅,非但没有如何的慌张,反而在嘴角边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直到象群冲到了近前,方才听见早就胸有成竹的年轻都尉轻轻的一声令下:“放火!” 在李逸如身旁的旗官迅速传达了主帅的号令。顿时,远征军的营寨之内,放眼所及到处都是四处忙碌的高唐僧兵,他们迅速的点燃起早就准备好的干柴,很快夹杂着辛辣味的浓烟开始冉冉上升到了天空,然后伴随着风向正对迎面冲击而来的象群飘去。 与此同时,绑着易燃物熊熊燃烧的箭矢,也仿佛一齐从沉梦中苏醒了过来似的,不约而同的弹射出营寨,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伴随着“嗖嗖”的破空声响,仿若流星一般的直击象群。 正奔跑得欢快的象群,先是见到自己前方的同伴一排又一排莫名其妙的因为踩到远征军在营寨前偷偷洒下的钉子而痛苦的跌倒惨叫,继而又被飞射而来的火箭所惊,更受不了的是那飘散过来的呛鼻的浓烟,不由发出了一声声恼怒的吼叫。这些原本就远远不如战马那般驯服的巨兽,在这样的突变中极度的烦躁不安,暴露出了难以驾驭的弱点,长长的象鼻来回的晃动,庞大的身躯也不再象平日训练的那般听话,开始不安的扭动,甚至自作主张的掉头。 恶梦由此降临在冲锋陷阵的印月大军头上。 进退失度的象群很快自相堵塞、碰撞,安坐在象身上的象兵也因此被挤晃了下来,面临的是四面来回挪动的比自己身躯还要粗壮的象腿,一旦倒地随之而来的便是那远重于自己体重数十倍的份量,不仅绝无幸理,而且必定面目全非、死状极惨。 此外,前方象群的混乱,同时也影响到了紧随其后的步兵,他们不但被大象阻挡了去路,更要命的是很多被受不了火箭和浓烟而失去驯服的大象直觉到前方的危险,本能的掉头返回,正和原本借助象群掩护步步为营朝前的印月步兵方阵来了一个亲热的面对面。 措手不及的印月步兵,顿时被发狂了的大象给冲击得七零八落,在惊恐的避让中早就不复原有的阵形了。 而这个时候,正极力在阵前遏制这番混乱的印月将领们,却绝望的听见前方自己所要攻击的目标——圣龙远征军营寨,吹响了发起冲锋的号角。 由奴兵、高唐僧兵和赤狮军组成的步兵,在激荡人心的号角和擂鼓声中,离开了不久之前所搭建起的营寨,组成整齐的队列向前挺进。 此时,在满心沮丧和绝望的印月人眼里,进攻的圣龙远征军是如此的强大和势不可挡:蜂拥而至的系着红缨的长矛一排又一排,层层叠叠有若丛林;宽厚的盾牌和泛着寒光的刀剑,格外的森严肃穆,漫天飞舞的弓箭继续着致命的攻击,夹杂着号角、擂鼓的步伐更是声声震人心扉,仿佛死神的催命符。 最令印月将领们感到难堪、无奈和愤懑的是,目前他们首先所要直接面对的敌人居然不是这些圣龙人,而是自己苦心培养赖以制胜的象群。 在他们的眼中,那些卑鄙的圣龙人及其帮凶,并没有依照军人的标准展开堂堂正正的对决,而是正乐此不疲的用长矛捅、弓箭射、刀剑刺、标枪投,驱赶着已经混乱的大象掉转方向,反过来攻击起印月大军的后阵,让众多勇敢的印月将士尚未来得及在沙场上展现他们的勇武,就丧生在发狂了的象群的践踏之下,死状惨不忍睹,不但令印月大军损伤惨重,而且还因此严重削弱了大军的士气军心,进一步加剧了印月大军的混乱。 当然,这样的指控对于远征军的将士们则毫无作用,毕竟象群的始作俑者就是印月人,而且在崇尚谋略和追求战争胜利的务实的圣龙将领们的影响之下,这些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和死亡来平添自己的荣誉和战功的将士们,根本就没有把“在战场上保持骑士风度”的信条放在眼里,而是乘着如此大好时机,尾随在大象之后,更加不遗余力的奋勇逼近,在忙于避让象群、无暇他顾的印月人来得及整顿起阵形和组织起整体反抗之前,肆无忌弹的挥舞起刀枪剑矛,竭尽所能的痛击着敌人,毫不在意帮助加速印月人的死亡。 这种猛击无疑是在印月大军的伤口之处又狠狠的洒了一把盐。 刚刚庆幸自己躲过了象群发狂冲击的印月士兵,还未来得及哀悼自己的战友被践踏的惨状,就已经发觉天空中正有密集的弓箭无情的落下,而自己的眼前也很快凭空出现了整齐而层叠的刀枪泛着恐怖的杀气直逼过来。 乐衷于痛打落水狗的远征军战士,根本就容不得印月的士兵表现出个人的武勇。战场上的印月人往往是刚刚架开一个敌人的刀枪,便已经感觉到有五六支长矛几乎同时的刺入体内,纵然有万般的不甘与无奈,此时也唯有在痛楚和惊恐中慢慢的流逝自己的生命,去寻找所信仰的神明。 就这样,如狼似虎的远征军撕开了印月步兵的阵列,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前行,所过之处倒下的是生命、留下的尸体,转瞬间印月步兵中便有大批的将士永远倒在了战场之上,更多的印月人则有志一同的逐渐后退,希望用空间来换取整顿在战的时间。 让人感觉有些讽刺的是,这种后退之所以没有变成四面八方的溃散,居然主要得益于两翼之间的骑兵决斗的战场,挡住了印月士兵们逃跑的路线——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清楚,象群的冲击固然可怕,但毕竟这些庞然大物只是很快的经过而已,时间相对很短暂;而骑兵的交战则是千军万马的来回反复的奔腾,在这样的方圆之中任何一个人一旦落马,十有八九无法逃避被无数战马踢倒践踏的命运。 正是有赖于此,印月人缓缓的退向了原先出发的位置,尽管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却还是借助地形的优势稳住了阵脚,背*背的抵御着远征军从正面和背后的两路夹击,尽管已经没有了依*自己的力量单独获胜的希望,但是拖延时间等待另外两支援军赶到雪洗今天的耻辱和为战友复仇的信念,却支撑着印月人继续着他们的战斗。 急切之间,掌握了战场主动权的远征军步兵和骑兵们,却开始在印月人部属的防线之下付出了鲜血和生命,却无法获取突破性的进展,笈多王子战前的那一番防御体系极具黑色幽默的在几乎全军崩溃的此刻居然发挥了巨大作用。 此时此刻,唯有原先正面冲锋的两翼骑兵,尚在进行着无休无止的冲锋,方才是整个战场上最为激烈和残酷的争夺。 李逸如身披黑色的斗蓬,穿戴着银盔银甲,亲自指挥了这一场骑兵决战,这也是真正决定整个战场胜负成败的关键——目前无论是正面的步兵作战还是对印月大军后方的突袭,尽管都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却因为受到地形和兵力的限制,正如李逸如所预计的那样,一时间是无法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唯有这里的骑兵作战则是这位年轻的圣龙都尉在整个战役中所苦心安排之下令圣龙远征军能够获得局部兵力优势的地方。 这不得不归功于李逸如优秀的战术才华。 战役进行到现在,无论敌我都不得不承认战场的局势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李逸如所完全的控制和掌握。 在原本笈多的安排中,十万印月大军的作战任务仅仅是依赖选择好的有利地形,进行拖延牵制的防御,以等待另外两路大军的到来对圣龙远征军进行聚而歼之,因此两翼的骑兵更多的是作为一种策援和机动的力量来部署。 就这点而言,笈多的盘算是非常明智和实际的。因为从来都有着不重视骑兵传统的印月半岛,骑兵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逊于从长期和北方游牧民族作战中切身体会到骑兵在作战中重要性的圣龙人,因此印月大军所拥有的那一万骑兵是根本无法和圣龙远征军庞大而精锐的骑兵部队相抗衡的。 只可惜局势的演变完全打乱了印月人的计划,圣龙远征军从后方的突袭迫使印月人的防御体系彻底瓦解,不得不转而展开了对正面圣龙远征军本阵的强攻,于是原本作为策援和机动力量的印月远征军也不得不担负起超越了他们力量的作战任务——和圣龙骑兵硬碰硬的决战,争取获胜固然好,否则至少也要确保两翼的安全,避免重蹈波拉斯王公在日河与风雨决战中大军被风雨的骑兵从两翼压缩在有限的空间中以至几乎全军覆没的复辙。 在经历了这两年和圣龙远征军的连续作战之后,饱尝远征军骑兵冲击奔袭之苦的印月人,一开始就达成了共识——这是一个艰难而且令人感到沮丧和悲观的作战任务,唯一让他们感到宽慰的是,由于圣龙远征军抽调了其骑兵主力对印月大军后方的袭击,因此远征军正面的骑兵力量大大的削弱了,从而或多或少给了那些对骑兵决战并不看好的印月将领们一线希望,认为自己的骑兵在这样的情况下至少能够暂时确保两翼的安全。 数据似乎也支持了他们的观点:和圣龙远征军的这场骑兵决战,双方的兵力竟然是如此相近——一万零七百印月骑兵,面对着九千九百七十三名远征军的马上健儿。 这样的数字似乎让印月人多少感到一点轻松。 然而,他们大错特错了。 在整个战场之上首先获取压倒性胜利的正是这场骑兵决战。 相反于印月人将自己的骑兵均分成两队,以左右各五千骑兵的兵力呼啸而来,亲自指挥作战的李逸如却将自己的部队以左翼三千骑兵,右翼六千九百骑兵的兵力部署反击,从而出现了在远征军的右翼,也就是印月人的左翼,兵力原本劣势的圣龙人反而占据了局部的优势。 不仅是战斗力,而且还有数量。 当然,李逸如之所以敢如此部署,完全是源于相信凭借自己骑兵部队强大的战斗力,在远征军左翼的三千骑兵应该能够抵挡其对面疾驰而来的五千印月骑兵足够的时间以支撑到整个战局的大功告成。 时间对圣龙人来说至关重要,无论是左翼骑兵不能够支撑足够长的时间,还是远征军无法在整个战场上尽快击溃眼前的敌人,结果都是灾难性的。前者将导致远征军正节节获胜不断进逼的步兵的左翼完全暴露于印月骑兵的屠刀之下,而后者更糟糕,那就是整个远征军将会面临三倍于己的印月大军的团团包围。 因此,李逸如不想浪费时间,他是整个右翼骑兵冲锋的第一人,如同身处危急之中的所有优秀将领一般,这个尚未弱冠的少年选择了身先士卒来激励士气。 尽管已经经历了不少的战争,李逸如还是头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和他所崇拜的风雨一样,年轻的都尉更喜欢掌握全局的那种从容,不过这一次的亲历战场却让他有了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觉。 万马奔腾的骑兵冲锋是非常刺激同时也是非惨烈的。 整个人颠簸在疾驰的战马之上,凛冽的狂风如同刀割一般的吹拂脸庞,耳际唯有呼呼的风啸,紧握着缰绳,躬伏于马背,整个世界仿佛都浑沌一片。 双方都不时有倒霉的骑士被弓箭射中,栽倒于地上,也偶尔有疾驰的战马一个踉跄将自己的主人翻倒在马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一箭毙命反而是最好的结局,否则随之而来的千军万马的踩踏,让幸存者纵然有机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必然的下场就是为这一片三道沃土平添几分肥料。 渐渐的,拉进了距离,金属的撞击和沉闷的喊杀开始荡漾在战场的上空。 四周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举目无不都是奔腾的战马。 置身于战场之上,李逸如方才微微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在这个高速运动、不停厮杀的疆场,根本就不容思考和冷静的余地,有的只是飞扬,只是纵情,只是杀伐,只是投入,只是忘我…… 鲜血在不停的流畅,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人冲杀往返,一个又一个来回的在平坦的土地上驰骋。 不论是权高位显的将军,还是贫穷无闻的士兵,在这样的修罗场上没有根本的区别。这是力量的较量,这是生死的角逐。刀枪箭矢,一般无二的都是脆弱而又顽强的生命,是如此轻易的就可以毁灭,又是如此顽固的挣扎求生。 杀,杀,杀! 没有第二个选择,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银色的盔甲早就染成了血红,黑色的斗蓬如今也透着紫色,武器被手臂麻木的挥舞,带走了生命,挥洒着热血。 幸好,整个战局的各个方面早就在开战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下来,如今也正如李逸如所预计的那样运行。无法总体指挥全局的李逸如信任自己的同僚,相信他们有着足够的能力应付各自所面临的战局,而他现在,则必须全力以赴的对抗眼前的敌人,唯有击败这些印月骑兵,圣龙远征军方才能够抽调出闲余的兵力投入到其他各个方向,给印月大军以致命的打击。 的确,高原骑兵的统帅迦岚王子,赤狮军年轻的校尉褚频,高唐僧兵的将领康莫,印月奴兵的首领吉牙思、哥里兄弟……,无论是高层的还是基层的远征军将领,还有最低层的士兵,他们都没有辜负了李逸如的希望,因为他们支持到了李逸如最后胜利的到来。 同样,李逸如也没有辜负这些袍泽的期望,因为李逸如最终还是赶在印月援军到来之前,获得了这场骑兵决战的胜利,支援了整个战场。 印月骑兵虽然抗击的非常顽强,但终究不是远征军的对手。尤其是印月人的左翼,由于人数的劣势很快就被远征军压着打,很多人在面对面的一个来回冲刺中就被圣龙远征军的将士刺中坠马,还有很多人则左支右挡,刚刚躲开这一把枪的威胁,却又撞上了那一把刀,摆脱不了的是死亡的宿命。 渐渐的,印月人的伤亡越来越多,从而导致了战斗力大幅下降,而战斗力的下降又带来了更大批的伤亡,力量的天平越来越朝圣龙人的那一边倾斜,胜利女神的微笑似乎也已经为远征军绽开,越战越气馁的印月人则开始了崩溃。 “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见此机会,李逸如振臂一呼,集合了远征军右翼的骑兵发动了犀利的猛攻,很快就冲散了印月人的左翼。 印月零散的骑兵或者向后撤退,或者朝左面广阔的远方逃逸,而更多的人则永远的留在了这一片方圆之上,成为了历史的佐证。 取得右翼胜利的李逸如,并没有急忙支援左翼的骑兵。 一方面远征军左翼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是高超的骑术和出色的战斗力,让他们如今不但没有出现危机,反而和印月人平分秋色,照此发展随着时间的延续甚至有能力独立战胜对面的敌人;另一方面相隔着庞大的步兵方阵,右翼的骑兵要想支援左翼就不得不绕回自己的出发点,兜一个大圈子,而此时此刻最需要远征军集中力量突破的却是印月步兵退缩后的防御圈。 面对如此战局,已经在战场上成长为出色指挥官的李逸如,当然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他马不停蹄的指挥着士气高昂、气势如虹的骑兵,呼啸着,挟着胜利的威势,奔驰着冲向印月步兵的左翼。 狂风闪电般的冲击,很快造成了印月大军步兵方阵左翼的巨大伤亡。来回奔驰的骑兵肆无忌弹的杀入方阵之间,借助冲锋带来的力量和速度,风卷残云一般的扫荡着可怜的敌人,带来的不仅是死亡,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和恐惧。 如同又加给了饱受重压的骆驼最后一根稻草,数千骑兵的闪电冲击,很快就打破了僵局,看着自己的战友仿佛稻草般的被割倒,原本屡遭打击、士气消沉的印月大军,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战场上的士兵出现了大批大批的投降和逃亡,摇摇欲坠的防线即便将毫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战象调集过来也无济于事。 印月大军的防线越来越被挤压,面积也越来越小,幸存的印月人狼狈的躲到了象群结成的阵内,借助笨重的大象暂时暂时迟滞了远征军骑兵的猛攻,但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庆幸,就发现远征军随即而来发动的远射,让这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巨兽再次闹腾起来,这无疑是抽去了印月人最后的依*。 绝望的情绪顿时弥漫在了整个印月大军之中,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已经不再对胜利抱有幻想,谁都明白大军的覆没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了。 所以,在这个时刻当印月的将士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右翼竟然空间能够夺路而逃之后,便再也无心作战了。前方的士兵拼死狂奔,后面的士兵则不顾远征军弓箭的威胁和刀枪的掩杀,喝骂着朝前压去,蜂拥的士兵自相践踏着,为了生存甚至不惜用刀枪面对着刚刚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无论是笈多还是他的将领如何喝骂申斥,都无济于事,到了最后甚至这些将军们也为了避免作远征军的刀下之鬼或者阶下之囚,明智的选择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忍辱负重。 大会战很快就变成了击溃战。 原本苦苦支撑的印月大军右翼骑兵,看见了本阵的狼狈,率先抽马扬鞭狂奔撤离;尾随其后的是好不容易从远征军的空隙里拼杀出来的印月步兵和丢弃了战象的象兵;至于他们那些依然倒霉的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的同伴,则一边又咒骂这帮自私自利丢下自己撒腿逃跑的同胞,一边又眼红羡慕他们的好运,暗中则向自己敬仰的神灵祈祷着,兀自在为自己逃出生天而奋斗。 故意留下一点点空间让印月人逃逸的圣龙远征军,此时则轻松了很多。步兵们在后面用弓箭和刀枪接受着无心再战的印月人的投降,顺带屠杀着的少数顽抗到底的白痴,骑兵则呼啸着,跃马扬鞭疾驰纵横,尾随追击溃逃的敌人进一步的扩大着战果。 至此为止,圣龙人获取了毫无疑问的胜利。 鉴于另外两支印月大军即将赶到,李逸如非常心满意足的见好就收,吩咐追击的骑兵不要太过于恋战,同时命令战场的步兵迅速收拾战场、整理战利品,准备转移。 年轻的都尉很得意自己指挥的这一场战役,尽管在这之前曾经在居萨罗和日、月河的北岸,这位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夫人的族弟,都已经用显赫的战功证明了自己今天的地位完全是由于能力而绝非关系获取的,但是和今天的这一仗相比较起来,无论是最后被迫放弃的居萨罗守城战还是在麦坚舰队手中吃了亏的北岸作战,都远远不及今天这一战来得淋漓尽致,充分显露和发挥了年轻人出色的战略战术天赋。 “我军于十月六日重创阿育王朝渡河主力,大捷!”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李逸如踌躇满志的命令幕僚向远在千里的凉城发出了大胜的捷报,在因为胜利而有些得意忘形的年轻人看来,如今的印月半岛距离完全屈服于自己的战刀之下日子不远了,这一场的大捷将致命的打击阿育王朝君臣的抵抗意志,迫使他们不得不屈辱的低下脑袋接受自己的条件,甚至用不着风雨再次派遣远征军过来,更用不着和大食、锡克教的同盟,就可以结束印月半岛的战争了。 “我们将为风侯献上一个富饶而又臣服的印月半岛!” 面对着自己的部下,李逸如骄傲而又张狂的宣布,引发了战士们一阵又一阵自豪而又疯狂的欢呼。 “难道不是吗?麦坚的舰队虽然厉害,但是他们只能够航行在水面上,因此早就被渡河的远征军远远的甩开了,一旦陆地上的战局平定,水面上称雄的麦坚人为了避免自己被彻底的驱逐出这块陆地,将势必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充其量不过是努力争取一下自己的好处罢了! “大食帝国、大陆公国还有锡克教,这些在风雨军艰苦血战中袖手旁观的所谓盟友,他们将被风雨军强大的战斗力和军威所吓倒,百战称雄的远征军将有效的教导他们服从风雨军对于印月半岛的利益分配。 “至于阿育王朝就更不用提了,他们寄托希望的能够运用于野战的大军主力已经遭受了重创,比军队实际损失更为糟糕的则是士气的消沉和悲观情绪的蔓延,那些愚蠢的、贪婪的王公大臣,在这样的打击之下难道还敢和远征军决一胜负吗? “不,这不可能!这些关注自己的财富和利益远胜于关注自己国家的贵族们,将会逼迫国王接纳风雨军的条件,用出卖整个半岛的利益来换取自己的安全和财富!” 年轻的都尉如此的想着,他对自己的想法确信无疑,甚至一度还涌出了改变原先的作战计划、乘胜直逼印月城的念头,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战俘出现在他的面前,方才发现自己其实错得离谱,一个潜在的致命威胁正悄悄的等待着胜利的远征军。 第七章意外相逢 雨过天晴 意想不到的战俘不是别人,正是和风雨军有过多次接触的韦朗达。 当这场战役结束的时候,时间尚未到晌午,在李逸如出色的指挥之下,远征军仅仅用了三个时辰便解决了印月大军,而此时匆匆赶赴这里的另外两支印月援军,最近的也还在百余里之外。 谁也无法否认,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尽管笈多愚蠢的将大军分成了三路,严重分散了印月大军的兵力,但是在战术上他的部署却也无可厚非。 利用有利的地形进行坚固的防御,同时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合围,这样的战术安排有效的化解了远征军战斗力方面的优势,在历史上不乏成功的范例。 只可惜他很倒楣,遇到的偏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还有一支朝气勃勃、斗志昂然的大军。 虽然由于情报的缺乏,令圣龙远征军一头撞上了先一步获取消息、严阵以待的印月人,但是远征军将领们那种对战功的渴望,让整支军队无视于面临的危险和敌人的强大,洋溢着旺盛的战斗意志。 而远征军的战略战术安排,也显然远远高出印月大军的将领们,早在战役尚未拉开序幕,远征军就和印月人的麻木与消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李逸如大胆的运用骑兵迂回奔袭,一举破解了笈多打防御战的企图,迫使其方寸大乱不得不展开正面攻击,从而彻底粉碎了对方分进合击的战略部署。 而当战役开始之后,面对着迎面奔腾而来的象群,料敌机先的远征军此时早就准备好了营寨。 在陷阱、浓烟和火箭的迎击之下,印月人所依赖的象群,不但没有为印月人带来以往无数次的辉煌胜利,反而掉头成为了冲散印月步兵的祸首。 此外,在同时展开的正面骑兵战场之上,印月人仓促之间展开的教条古板的部署,也同样大大逊色于李逸如的集中优势兵力局部突破的战术,很快就成为远征军首先取得压倒性突破的缺口。 最后,远征军采用了圣龙传统的三面包围、一面放生的战术,诱使自觉到大势已去的印月人不再顽抗,轻松的结束了整场战役,从而赢得了极其宝贵的时间,避免印月另外两支大军的赶到而旁生枝节。 整个环节丝丝相扣,李逸如自始至终都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 相对而言,对方的统帅笈多以及他的将领们,充其量不过是有着勉强合格的招数跟着应对而已。 然而丧失了先机又无高明的战术对抗,注定了印月大军从头到尾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以至于十万印月大军兵败如山倒,死伤惨重,被杀被俘者不计其数,几乎不成编制,而风雨军却仅仅付出了两千余人阵亡的轻微代价。 这种畅快的大捷,自然令胜利者们士气高涨。 获胜的远征军一边兴高采烈的收拾着战场,一边高声赞颂着指挥他们获取这场胜利的统帅,同时也没有忘了向那些投降的俘虏们挥舞几下手中的刀枪,藉此机会好好过过颐指气使的瘾儿。 而与之相反,作为失败者且又不幸成为俘虏的印月军人则显得垂头丧气,在远征军的驱使之下,放下了武器的战俘们麻木而又忐忑的随着人流前行,带着自暴自弃的情绪默默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审判。 韦朗达就是其中的一员。 说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倒楣。 作为被阿育王所宠信的大臣,出身印月名门的韦朗达原本也算是阿育王朝之中有名的官员,无论政绩还是仕途都是可圈可点,可惜自从那一年自告奋勇的前往高唐策反当地的地方势力,以作为阿育王远征圣龙的响应之后,幸运之神似乎就远离了这位长袖善舞的贵族。 先是在和高唐心怀不满的头人、土司的聚会上,被那个可怕的圣龙血衣卫统领给当场拿下,然后又被风雨当作了促成和尼、丹、锡三国联盟中的一个道具给戏耍一通,狼狈的返回阿育王朝之后,更是一度被冷落,饱尝了世态炎凉。 及至大战之后为了阿育王朝的安危而费尽周折、呕心沥血促成了同风雨军的停战协议,更是被朝中那些终日尸位素餐、夸夸其谈的王公大臣们视为卖国求荣,极尽讽刺与鄙夷之词。 如今好不容易在巴结了宠妃金姬之后重新被启用,却又充当了一个跑腿的角色,还没有怎么庆幸自己安全离开了怎么看来都应该是圣龙远征军首先打击目标的居萨罗城,就又被好死不死的派往笈多的大营宣读圣旨,恰恰遭逢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蠢猪!” 虽然不懂军事,韦朗达却还是在心中狠狠的痛骂着那个导致了这场大败,最重要的是居然在危急时刻不顾自己这个钦差大臣自顾自逃走了的印月大军统帅笈多。 三十万大军啊,又在本国本土作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还没有怎么开打,却落得如此狼狈凄惨的结局,就算白痴也知道笈多的无能了。 韦朗达无法忘怀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成千上万名将士,原本虽然大败,但如果调度得当坚持防守的话,终究还是能够给予圣龙人一定的伤亡。 纵然不能够拖延到援军的到来,至少也可以失败的更为光彩一些。 而如今呢? 因为圣龙人故意留下的缺口,所有的战士都再也没有了奋战的决心和斗志,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气势汹汹夸耀着一旦圣龙人来如何如何的将军,更是毫不客气的用刀剑开路,扔下了自己的部署抢先逃跑。 可这是怎样的一个缺口啊! 狭小的缺口两侧都受到了圣龙人弓箭和刀枪的攻击,后面是圣龙人的驱逐以及自己战友的拥挤和践踏,外围还有圣龙骑兵的猎杀。 更为糟糕的是,好不容易挤出了圣龙人的包围圈,直接面临的是一条左侧为湖泊、右侧为沼泽的羊肠小道——这样的地形原本是印月大军特意利用作为防御圣龙远征军攻击之用的,如今却成了印月人自己的墓场。 局面是分外的惨烈。 让印月人毙命的,不仅是外围圣龙远征军的刀枪箭矢,更多的还来自于自己身旁身后战友们的刀枪相向。 求生心切的士兵早就红了眼,挥舞着手中的凶器扫荡着一切的阻碍,大批曾经和圣龙人英勇作战的战士,没有死在圣龙人的刀剑之下,却不幸亡于同胞之手。 最为恶劣的还是那些将军,他们已经完全玷污了军人的荣誉,甚至命令自己的亲兵屠杀着挡住道路的部下,在同胞们的哭叫和尸骨中扬长而去。 不过,即便侥幸杀出了缺口,更为可怕的考验却已经等待在前面——拥挤的逃生者必须面临湖泊和沼泽的筛选。 前方的道路太过于狭窄,以至于更多的战士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己躲过了刀光之灾,却在挤压下掉进了湖泊和沼泽。 秋冬交接时分的湖水异常冰冷,不少穿着重甲的士兵落入水中便就此沉没,变作了鱼类们的腹中之物。而沼泽更是无情的缓缓吞噬着生者,一任绝望的落难者撕心裂肺的挣扎呼救。 即便是有湿婆大神的保佑以及青睐,逃过了这么多重的劫难之后,但是危险仍旧没有过去。 在更前方,绕过来的圣龙骑兵已经弯好了弓、搭好了箭,根本不用费神就可以寻觅到自己的猎物。 而早就筋疲力尽、丢盔弃甲的印月人,为了逃生的方便甚至扔掉了武器,自然不敢接战。 唯有竭尽全力的向前狂奔,在心中默默祈祷神灵的同时,恨不得自己的双手也能够进化成为腿脚。 战马在嘶鸣,追兵在疾驰,弓箭在飞舞,钢刀在呼啸,在远征军骑兵的追击之下,失去了斗志的逃兵,成为了被狩猎的对象,除了少数逃兵在骑兵的追击之下不停狂奔之外,余下的不是转世轮回就是跪地投降。 韦朗达就是在那一刻被俘虏的。 此时的阿育王特使,早就不复平日里的潇洒从容,心中满是忐忑与不安,原先华丽的官袍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他身上仅仅是胡乱的穿著在刚才的混乱中从战死的士兵身上草草扒下的军服,裹在肥胖的身体外面,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作为阿育王的亲信,韦朗达曾经亲自伴随在阿育王的身边,巡视过日河河畔三万被俘的印月降卒被尽数屠杀的人间地狱。 他也曾经亲眼目睹了愤怒的阿育王在收复了居萨罗城之后,便下令将四万多俘虏的风雨军将士和奴兵砍下头颅,悬挂在道路两旁的情景。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 交战的双方都在用尽各自的手段期望最大限度的打击着对方继续作战的能力,从而赢得战争的胜利。 在这样的战争之中,是没有道德和仁义可言的,唯有胜利才是双方共同追求的唯一目标。 这就如同丛林之中的动物一般,为了果腹就必须杀死其他的动物作为食物,否则就意味着自己的死亡——不杀人即被人杀,因此佛教中所宣扬的忍让顺从、舍身为鹰之类的道理,在这里显得可笑而又幼稚。 理解这一切的韦朗达,远远比他的同僚们更为清楚现实的残酷。 远离后方孤军深入的圣龙远征军,是绝不会为了俘虏而浪费他们宝贵的粮食的,更不会为了所谓的仁义道德,而对那些异国他乡原本就是作为征服对象的印月士兵有什么心慈手软,因此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俘虏们的处境十分忧虑。 这种对于死亡的强烈恐惧,倒是激发了韦朗达的求生意志,令他从被俘的那一刻起,脑子里就不停的运转,希望寻找到一线生机。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李逸如,赢得了这场胜利的圣龙远征军统帅,风雨军的年轻都尉正骑着高大的战马,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从自己的身旁走过。 这一刻,韦朗达看到了生机。 “逸如将军,逸如将军,还记得我吗?我是韦朗达啊!” 得益于当初为了帮助阿育王筹画远征圣龙的事宜,韦朗达是阿育王朝那帮养尊处优、坐井观天的王公大臣中少有的熟悉圣龙帝国的人,这让他此时在和李逸如的沟通中并不存在什么语言的障碍。 虽然异常讽刺的是当初为了建功立业而学习的圣龙语,如今却成了情急保命的杀手绝招。 不过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韦朗达,自然没有功夫感慨。 这一刻他可以说是使劲了平生的力气,居然一把推开了身边挡道的同胞和执戈押解的远征军士兵,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李逸如的马前,口中带着哭腔哽咽的说道,双手则死死的扯住李逸如的征袍,任凭赶来的远征军士兵和李逸如身边的卫士如何抽打,却再也不肯放松。 “韦朗达?莫非是韦朗达大人?” 李逸如抬手阻止了有些恼羞成怒的远征军士兵亮出来的刀枪,仔细看了一看自己马下的那个邋遢畏缩的中年人,不敢确信的问道。 策马经过的李逸如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么一大串长长的战俘之中,居然会有自己认识的熟人。 此时的年轻都尉,刚刚下令将大捷的战报送出,正踌躇满志的视察着战场,督促着自己的部下尽快整理好这些丰富的战利品,然后撤离。 所以,当韦朗达一身狼狈、不顾看押士兵所持的刀枪的威胁,拼尽全力冲上前来要和李逸如相认的时候,少年显然楞了一楞。 对于韦朗达,李逸如曾经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高唐,当时风雨和李中慧新婚燕尔,正前往纳木措度蜜月。 不过这对一生都在征战权谋中度过的夫妻,即便是成婚和蜜月也与众不同,就在天下人都以为这对年轻的伉俪沉浸在爱河之中的时候,风雨那令举世震惊的远征印月的大胆计画,也正在不声不响的运行之中。 风雨带着李中慧前往纳木措,固然是因为那里的风景确实美丽无比,但更为重要的却是不动声色的肃清高唐的反对势力和秘密会盟尼、丹、锡三国的使者,酝酿着随后便展开的对印月半岛的远征。 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机密的事情。 因此这个计画很少有人知晓,只有风雨军的高层和风雨的少数亲信才知道,不过李逸如便是其中一个。 这倒不是因为当时李逸如在风雨军中的地位有多么显要,主要还是因为他是李中慧的族弟。 加上当初在轩辕军校的那番和风雨的对话引起了风雨的注意和欣赏,所以被风雨破格纳入了自己的近卫军而追随左右。 正是由于这样的一个巧合,所以李逸如见到了被魏廖逮住的韦朗达。 只不过此时的那位阿育王朝的名人,正值落魄之际,性命朝不保夕,畏畏缩缩不堪入目,自然不会引起少年的注意。 事实上自以为绝无幸免机会的韦朗达,也同样不可能去注意仅仅是因为亲戚的缘故而被风雨破格允许侍立左右的少年。 故而,李逸如和韦朗达的第一次相遇,其实仅仅是一个照面而已,当时双方都没有怎样在意,甚至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恐怕都不会留有什么样的印象。 真正让李逸如和韦朗达开始有了交情的是在居萨罗城。 当韦朗达和李逸如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双方的情形和第一次就完全不同了。 当初侍立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身边的少年,因为风雨军西线的意外失利而在危难之中脱颖而出。 集合了突围出来的风雨军残部,在居萨罗城屡战屡胜,大败印月大军,从此成为名扬天下的一代将星。 与此同时,当初被血衣卫擒住成为阶下之囚险些丢命的印月显贵,在被狼狈驱逐出高唐之后,几经曲折投*了阿育王的宠妃金姬而重新获得信任,面对着风雨军咄咄逼人的威胁,四处奔波终于不辱使命,为阿育王朝争取到了相对有利的停战协议,因此成为了印月半岛政治舞台上活跃的名人。 正是这位阿育王的特使,从和风雨会面的色雷利马不停蹄的赶赴千里之外的居萨罗,赶在风雨获知自己残留在东线的部下居然守住了居萨罗城而大为懊悔,有心撕毁已经签署的协议之前,将阿育王朝和风雨军停战的消息传递过来,说服了阿育王朝中强硬派将领放弃了出于颜面而企图继续强攻居萨罗城的计画。 同时还单身一人进城和恰好已经感到难以为继的李逸如协商,让困守孤城的风雨军体面的离去,既保全了风雨军的颜面,又挽救了停火协议,为印月半岛争取到了和平。 应该说,当时正力图在阿育王面前将功赎罪重新挽回地位的韦朗达,作为阿育王朝负责同风雨军接触的使者,在这一阶段活动得非常活跃,也十分尽责,充分表现出了他的外交才华。 也正是通过这次接触,给了李逸如很深的印象和完全不同于前次的观感。 更重要的是由于当时战争实际已经结束,又分别为文武官员的两人,虽然身处敌对的两个阵营,彼此之间却不至于剑拔弩张,深怀戒心。 因此在谈判的过程当中,也相处得非常融洽,甚至建立起了那么一点场面上的私人交情。 韦朗达如今寄予了全部希望的也正是这么一点交情,虽然这种在场面上留下的交情他自己也清楚其实并不可*。 然而身处绝境的印月贵族,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无意中瞥到了李逸如之后,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什么也要搏一搏。 幸好,这一次韦朗达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倒楣。 “来人,请韦朗达大人到我的营寨来!” 当李逸如万分惊讶的认出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俘虏,居然就是当初从容不迫进入居萨罗城,向自己宣告风雨军和阿育王朝停战,并且希望自己根据停战协议撤离居萨罗的阿育王特使之后,他制止了自觉到失职的远征军士兵准备好好修理这个讨厌的印月人的打算,反而命人以礼相待。 在这一刻,不能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年轻的名将之所以如此决定,绝非出于对韦朗达本人的什么好感,纯粹是心中突然一动,直觉感到像韦朗达这样的印月重臣,理应知晓很多阿育王朝的机密,而这一切正是严重缺乏情报的圣龙远征军所急需的。 事实也确实如李逸如所料,甚至其收获远远大于少年的预料。 以至于在数百年后,投身于印月独立运动的著名爱国诗人泰戈,写下了这样的愤怒诗句:“卑微的走狗摇尾乞怜,用自己的所知换取了残喘,牺牲的是伟大的英雄,还有整个印月!” 此时的韦朗达,当然并不知道自己在数百年之后会随着诗人的名句而成为*臣国贼的典型,甚至承担了印月被圣龙人征服的大部分责任。 侥幸看到了一丝生机的阿育王特使,如今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看来命运女神尚没有完全抛弃了自己——尽管在后来很多愤怒的印月人看来,这与其说是命运女神尚未抛弃韦朗达,倒不如说是无法预测芳心的女神在圣龙历七五六年竟然如此偏心的倾向于圣龙人远征军,而真正遭到抛弃的却是印月。 (由于当时适逢其会而且从血统看来似乎和圣龙、印月没有太多瓜葛的西大陆人伊弗所作的回忆录后来被广为流传。 再加上史学界为尊者讳的传统掩盖了很多事实与真相,以至于后人形成了一个非常统一的看法,韦朗达和李逸如的这一次意外相逢,改变了整个印月半岛的历史,也令印月失去了最后一次挽救自己命运的大好机会。) 第八章潜在的危险 雨过天晴 “韦朗达大人请坐!” 在转移后重新部署的简陋帅帐之内,李逸如接见了被俘的阿育王特使。 看见面前这个在自己印象中应该是很有洁癖很讲究的中年人如此狼狈不堪、落魄不安的模样,少年不禁也有些同情。 更多的则是因为曾经坐在谈判桌上的对手,如今竟然成了自己的阶下之囚而感觉微微得意。 “多……多谢逸如将军!” 面对着年纪上可以做自己儿子的李逸如,韦朗达多少感到尴尬,不过形势比人强的道理,让经历过一次囚徒生涯的他还是选择了生命重于颜面,很快抛弃了心中那残存的一丝骄傲,绞尽脑汁用自己所擅长的唇舌搜肠刮肚的网罗讨好之词。 “恭喜逸如将军大捷,今日一战令下官终于有缘一睹天朝上国的神奇用兵,不胜惶恐,果然不是我等边远之民所能够抗衡的,若有余生,定当回国陈述事实,劝说下官的族人恭顺天朝,不敢再言兵戈!” 说这番话的时候,韦朗达还是作了一番考量的。 他既不着痕迹的赞扬了李逸如用兵的厉害,又隐约点出了自己愿意效劳,实际上也就等于为了保命不惜叛变的意图,就外交辞令而言绝对很不错,在这样情急之下充分发挥了他擅长交际的本领。 只可惜李逸如却并没有韦朗达所预料那般高兴,保持着军人本色的少年对于这样的谄媚奉承有着本能的反感,因此闻言之下不由微微皱眉,反而冷声喝道:“韦朗达大人说得可真好听!” “将军明鉴!” 听出了李逸如言辞中隐含着的阵阵杀机,韦朗达不由大惊失色,急忙为自己滔滔不绝的辩驳道:“下官一向仰慕天朝文明,力主印月与圣龙帝国交好,为此来回奔波、绵尽全力,促成了阿育王朝和风侯的停战协议,此心天地可鉴,还望逸如将军念在当日居萨罗城相识一场的分上,网开一面!” “好一个一向仰慕天朝文明,力主印月与圣龙帝国交好!” 李逸如毫不理睬韦朗达提到居萨罗城结下的交情,依旧面沉似水,丝毫看不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唯有听他冷笑道:“不知道当初是谁偷偷潜入高唐欲对我圣龙图谋不轨的?又是谁被风侯拿下的时候,指天发誓效忠的?我这里可还有大人您当初在高唐临走前留下的字据呢!风侯宽宏大量,信了你一遭,可结果呢?看来大人在阿育王的身边倒真是越来越得意了!”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韦朗达顿时脑门上渗出了冷汗,心中却痛骂起李逸如这一招的狠辣。 原来当初在高唐被风雨拿下的时候,韦朗达为了活命被迫写下了愿意为风雨军效劳的契书。 虽然无论风雨还是他都心知肚明根本作不了数,但是一旦宣扬出去即便他韦朗达今天真的为阿育王朝慷慨赴义了,只怕那远在印月城的阿育王还得给他加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到时候可就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这一边李逸如见自己将韦朗达吓得不轻,再加上话里话外已经点出了关键所在,却也不再为难,反而起身踱步到韦朗达的身前,轻轻的拍了拍这位印月显贵的肩膀,放缓了口气柔和的说道:“逸如自然明白韦朗达大人的苦衷,也清楚大人为了两军停战所作的努力,希望大人一如既往,继续保持和我军的友好关系!” “一定,一定!” 韦朗达点头哈腰的说道,眼看着面前又出现了一丝生机,阿育王的特使此刻对李逸如是满怀感激,甚至恨不得当场挖出心来表露自己。 “那么大人以为目前阿育王朝将会如何处理这场意外的纠纷?” 没等韦朗达怎么感受这片刻的温馨,李逸如却突然犹如秋季多变的天气一般,语气再次转而严厉,双目仿佛两把犀利的钢刃,咄咄逼人的直视着跟前的这个肥胖的中年人,简直就是要透视到韦朗达的五脏六腑。 “阿育王朝,阿育王朝……” 倒楣的俘虏意识到李逸如此刻正威逼着自己作出选择——为了阿育王朝而死,或者出卖王朝而生。 韦朗达明白,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分水岭。在这之前,虽然自己说了很多表露自己归顺风雨军的话,但都仅仅是逢场作戏没有涉及半点实质,从而无损于自己的良心,然而现在则不同了。 阿育王的特使实在无法相信面前的弱冠少年竟然尚未弱冠,言词之间是如此的老练和滴水不漏,在不动声色之间便已经将自己一步步的逼到了绝境。 年轻的圣龙都尉,早就在言谈中将选择的后果清晰无疑的展露给韦朗达。 咬紧牙关坚贞不屈,的确很浪漫也很有英雄主义,如果是看戏的话肯定能够吸引一大批观众,然而涉及到自己的老命,相信很大一部分人都会敬谢不敏。 更何况非常清楚的一件事实是即便为阿育王朝守节,如果风雨军将那份为了活命而签下的契书散布出去,这民族英雄国家忠臣的荣誉,恐怕和韦朗达的距离将是非常遥远,不要说指望愤怒中的阿育王抚恤自己的家小,甚至对王朝不牵连自己的族人都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奢望了。 与之对比,选择聪明的合作似乎有利的很多,首先是自己的性命暂且无忧。再说,眼看圣龙远征军在军事上的节节得胜,谁又知道在这个完全以实力决定命运的世界上,主宰未来印月命运的就肯定不是圣龙人呢? 反正在以往的历史上,从西面来的外族人也不是没有征服过印月的范例,而这一次如果那些东方的强者真的征服了印月,建立新的王朝,那么自己今天的选择岂不是成了顺应时代潮流的英明之举? 甚而,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以一个王朝开国功臣的身分名留史册? 韦朗达痛苦的煎熬着,这是一种后天的认知与先天的本能之间的抗衡。 李逸如没有说话,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只是静静的观看着这个中年大叔的天人交战,默默的等候着韦朗达的最后选择。 他并不着急,而且很自信结局的必然。 熟读历史的他对于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在圣龙的历史上,就曾经有过无数这样的事例。 每当贪图享受的圣龙人抛弃了先民的尚武精神,导致外寇入侵的危难关头,虽然不可否认确实有很多仗义慷慨的勇士视死如归,从从容容的笑对人生,甚至有了“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名句。 但是也同样有很多人,在利益的面前发挥了怯懦避祸的天性,丧失了自己的国格人格,成为了助纣为虐的走狗。 李逸如相信以韦朗达的为人,一定会选择后者,这就如同在圣龙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贵族一样。 他们在歌舞升平的年代,因为能言善辩,又手无兵权,所以往往是君王们的宠儿,自命清高、党同伐异,甚至还会用“残忍暴虐”的罪名来指责迫害真正为国为民征战沙场的英雄们。 然而国难当头之时,也恰恰是这些自诩为忠臣贤达的儒生们,堂而皇之的摇身一变成为新权贵的走狗,并且还擅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编造出一整套蛊惑人心的理由来替自己辩解。 这样的人,生活得太美满了,荣华富贵、金玉满堂的享受让他们无法割弃,反而不如生活于最低层的贩夫走卒,舍得一身剐,为了义气、豪情、信念,纵然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也矢志无悔、慷慨从容。 这就是人性。 国贼,并非是圣龙的独产,任何一个抛弃了尚武精神、马放南山、贪图享乐的国家,在面临危亡的关头,总是会出现这样两种人。英雄因为危难而显示他的高洁,懦夫也因为危难而暴露他的猥琐。 所以坚信怎么看都应该是贪生怕死的韦朗达,一定会作出自己所希望的选择的李逸如,显得很从容。 事实上,韦朗达的确没有辜负李逸如,因为他很快就和盘托出了他所知道的关于阿育王朝的所有一切。 ……圣龙人的远征军放过居萨罗城不打,目标非常简单,那就是乘目前我军部署空虚的时机,力图最大限度的破坏中央邦的生产力,令王朝后继无力,难以维系作战,从而被迫屈服。 因此唯一的应对之策,不是匆匆忙忙的在居萨罗这样的前线招兵买马——这样做时间太仓促,并且反而会因为居萨罗兵马过多,以至于招惹来原本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精力的敌人,而是应该利用战争在我方进行的有利条件实行焦土政策,让这些异域的远征军食无粮、马无草,士气崩溃,最后再从广阔纵深的后方召集兵马进行决战。 当然,这样的战略势必会造成相当巨大的损失,为了弥补损失、保全国力,则藏富于民乃是上上之策。 分散财物于民众,并允许那些善战的奴隶因为战功而获得自由,既可以减少王朝的损失,施恩于民众,还可以扩展兵源,增强战斗力,杜绝奴隶投*贼军的现象,同时也令贼军陷于绝地。 如若贼军强行于民间搜刮财物,更可以激起民众反抗,令其犹如坐于薪火之上,四面受敌举步维艰! …… 当李逸如看着韦朗达呈上来的巴巴拉托他转交给阿育王的信之后,不自禁感到自己的背脊已经湿透了。 虽然最终屈服的韦朗达向李逸如传递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但是最最让李逸如注意到的,却当属巴巴拉的这篇关于印月战局的分析。 不像印月王公贵族那般的鼠目寸光,也不像韦朗达那般的不识货,李逸如看了这封信之后很肯定如果阿育王采用了巴巴拉的计画的话,那么远征军迄今为止所赢得的一切胜利,都将化为泡影,曾经所作过的一切努力和付出,都不过是为了一个注定失败的结局而做出的可笑挣扎。 因为,无论远征军的将士有多么的骁勇善战,无论远征军的战斗力有多么的强悍,无论远征军的将领有多么的优秀,都不过是一支外来的军队,它可以战胜一个将军,一个元帅,乃至一个君王,一个王朝,一个帝国,但是它绝对不能够战胜一个全民动员的民族和国家。 巴巴拉这一套计画的可怕之处,绝对不是单纯的识破了远征军主动渡河出击的战略意图,也不是他“藏富于民”的建议,令远征军陷入在粮草和人心的得失之间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更不是因为他“奖励勇于作战的奴隶” 的建议,将会令远征军自进入印月以来最大的政治优势受到严重威胁。 其真正致命之处是在于这位曾经和风雨军作战无数的前任印月讨逆总督,他用心险恶的试图动员起阿育王朝所有的政治、军事、经济潜力,来和远征军进行一场鱼死网破的决斗。 “将军请宽心,这封信一直扣留在下官手中,没有让任何人看到过。事实上,巴巴拉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阿育王的宠妃金姬,他这封可笑的计画是绝对不可能送达阿育王手中的。 “就算退一万步,阿育王听到了巴巴拉的建议,也绝对不会考虑采纳,因为朝中所有的王公大臣们,是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财富被*民们瓜分,更无法容忍属于自己私有的奴隶依*战功获得解放的!” 看见李逸如紧皱双眉,已经立志投*的韦朗达急忙尽责宽慰着自己新主人,当然不忘了顺便替自己表功。 “现在巴巴拉在哪里?你能确信阿育王真的不会启用这个人吗?” 李逸如对于韦朗达的宽慰没有任何的回应,对于他的表功更是毫不理睬。 既然眼前的这位阿育王特使如今已经彻底归顺,原本就对这一类小人没有好感的少年,也就不再有什么心情对他假以颜色了,更何况在确信巴巴拉将是自己最可怕的敌人之后,李逸如的心神全部放在了那位印月名将的身上了。 “应该……应该不会!” 受不了李逸如泛着虎威的逼视,韦朗达心里打了一个疙瘩,犹豫了好久,方才吞吞吐吐的说道:“不过最近阿育王和朝中的大臣们对于笈多未能够阻挡将军您的渡河十分不满,所以早就存了替换主帅的念头,这也导致了笈多此次急于和您决战的原因——当然,这个无能的白痴自然不是您的对手!” 话说到一半,拥有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的韦朗达,倒是没有忘记藉此讨好一下李逸如。可惜被讨好的对象根本不吃这一套,仅仅是不耐烦的挥了一挥手,极其粗暴的示意前者少说废话的讲下去。 因此多少有些受挫感的韦朗达,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只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急忙继续刚才的话题。 “鉴于这一次笈多战败,阿育王朝更换统帅已成定局,至于能够替代笈多的人选,一下官看来只有三个:一个是长期镇守西线的老将军波拉斯王公,一个是一直都强烈请求统率大军征战沙场的太子,还有一个就是巴巴拉了。” “那你看巴巴拉被启用的可能性多大?” 李逸如未等韦朗达话音落地,便紧接着追问道。 “这个……” 韦朗达踌躇了一下,略略整理了一番思路,方才说道:“巴巴拉毕竟曾经担任总督和伟大的风侯交过手,在朝中有很多人都很看重他,所以在危难时刻说不定会重新启用。 “但是巴巴拉早在伟大的风侯远征拯救可怜的印月之前,便一向主张革新,劝说阿育王不要宠信金姬,因此和金姬势不两立。 “而金姬偏偏尽得阿育王的宠爱,其势力遍布朝野,这才导致了巴巴拉以皇亲之尊,却一度贬为居萨罗城城主,仅仅在战事危急的时刻受到重用,一旦局势缓和就立刻投闲置散。 “如今更由于金姬的作祟,使得阿育王对他非常不满,因此在金姬全力阻挠的情况下,他被启用的可能性反而是最小。 “相对而言,波拉斯王公虽然年老,而且在和伟大的风侯作战中惨败,但是他是阿育王朝军中的元老,很多大臣将领都是他的门生故旧,连阿育王也很敬重他。何况老王公一向不问政事,虽然和金姬也不睦,却毕竟不像巴巴拉那样产生过直接的冲突,因此可能性最大。 “其次则是太子,尽管缺少了战阵的经验,但毕竟是阿育王朝的皇储,位高权重,深得王朝中老臣们的支持,也能够慑服军中将领,因此呼声颇高。” “照你这么说,巴巴拉是必定会被弃置不用了?”李逸如紧接着问道。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贪生怕死,而且除了擅长交际之外似乎也别无所长的家伙,对于阿育王朝的权力斗争居然会分析得如此精辟,不过转念一想却也正常,像韦朗达这样的官僚,一生都在宦海沉浮,自然需要非常清楚了解其中的人事状况,才能够保全自己的地位荣华。 这种官僚的本能,对于其所效忠的国家来说,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得益之处,然而此时落在了风雨的远征军手中,李逸如却直觉到其中重要的利用价值,至少现在韦朗达的这番特长就非常有利于帮助远征军了解阿育王朝的状况,以及让李逸如了解,巴巴拉是否有可能成为与自己对垒的劲敌。 面对着李逸如的询问,已经进入状态,而且意识到自己这方面的表现非常有助于改善目前状况的韦朗达,镇静了很多,故作从容的缓了一口气,偷偷瞥了一眼高坐帅帐的李逸如,方才继续说道:“巴巴拉曾经是太子的师傅,一直受到太子的信任和尊敬,一旦太子担任统帅,巴巴拉必定成为幕后实际的决策者。而波拉斯则是巴巴拉的忘年之年,两人的交情在印月已成一段佳话。 “当日巴巴拉担任讨逆总督与伟大的风侯作战时,资历深厚的波拉斯却因为日河战败而屈居巴巴拉的副手之位,这样的人事安排大违常理,实际上是金姬的特意安排,希望藉此机会令两人失和。 “却没想到双方不但没有出现常见的纠葛,反而彼此合作默契,将帅和谐,由此可见如果波拉斯担任统帅,巴巴拉虽然不能够像辅助太子那样通盘决策,但也一定能够成为影响波拉斯王公的重要人物。” 说到这里,韦朗达眼看着李逸如的脸色阴沉下来,赶忙补充道:“但是下官以为无论太子还是波拉斯,都不可能全盘采纳巴巴拉的意见。 “巴巴拉的意见直接牵扯到王朝的根基,太子毕竟还没有继承王位,顾忌太多,波拉斯王公在政治上则是出了名的无能,再加上两人再怎么位高权重也终究是臣子,没有阿育王的首肯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动作的!” “你又如何保证阿育王最后不会采纳巴巴拉的意见?”李逸如微微皱眉,冷冷的质问道。 韦朗达自信的一笑,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巴巴拉的建议,无论是藏富于民还是奖励奴隶,都势必触犯到那些贵族大臣们的切身利益,而这些王公大臣联合起来的势力之大,即便是阿育王也不敢轻易得罪,否则恐怕还没有来得及在军事情况上有所好转,就已经引发了整个王朝的分裂和崩溃。” 韦朗达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毕竟伴君如伴虎,在阿育王朝这么多年起起伏伏,能够让韦朗达一直保持恩宠的也正是这种对于人事的敏感,如今更是自觉到这种精辟的认识将大大有助于提升自己此刻的安全系数。 可惜,李逸如却显然并没有如韦朗达所预料的那样满意,仅仅是客套的赞扬了两句,然后便示意这位被俘的阿育王朝高官离去,让这个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印月显贵,也无法从面沉似水的少年脸上,揣摩出什么来,唯有惴惴不安的退下。 其实,倒不是李逸如对于韦朗达的表现有什么不满意,而是少年此刻的心神全部被韦朗达所透露的信息给缠绕住了,满脑子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巴巴拉。 巴巴拉? 在李逸如的印象中,的确是风雨军在印月半岛所遭遇的最为顽强的敌人。 这位居萨罗城的城主,甚至尚在和风雨军正面为敌之前,就已经让风雨大为感慨,暗自庆幸幸亏阿育王派了笈多这样的白痴临时接替了巴巴拉的居萨罗城城主之位,方才让已经被巴巴拉整顿经营多年的居萨罗城被翻越重山远道而来的风雨军轻易夺取,从而获取了足够的补给和兵员,对于后来的日河决战以及东线战局乃至整个印月半岛局势的演变,都是一次非同小可的转折。 事实上,苦心经营居萨罗城的巴巴拉,虽然因为被阿育王调开而导致城池失守,但是也并没有让风雨好过。 其后不久便是因为巴巴拉的精心部署,令眼看胜利在即大有就此征服整个印月的风雨军,遭受了建军以来的第一次惨败,居萨罗城失守,风雨狼狈逃离,迦叶王子阵亡,数以万计的将士惨遭杀害。 之后,巴巴拉更是被委任为讨逆总督主持全局,同圣龙的一代名将风雨在月河两岸激战,虽然战役最终还是以风雨获胜告终,但是此时的风雨军已经无法像数月之前那样气势如虹的席卷整个印月半岛了,和阿育王朝的战局也就此进入僵持阶段,以至于让麦坚、大食等国乘机介入调和,分享了风雨军的战争红利。 至于巴巴拉藏富于民和奖励奴隶的策略,其实风雨军早在当初西线出击的时候就已经领略到了其中的威力。 当初一直跟随在风雨身边的李逸如,非常清晰的记得,攻陷居萨罗城之后,风雨军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粮仓时的那种窘境和恼怒。 当初问题的解决是因为,风雨在日河神奇般的重创波拉斯王公的大军,取得了一次传说中的大捷,获得的不但是丰富的粮草辎重,更是对阿育王朝上下军民心理上的重大打击。那么现在呢? 一旦巴巴拉的策略真的被阿育王朝采纳和执行的话,渡河远征的大军,将依*什么来化解这场危机? 和自己军事上的指点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一样,同样庆幸着这一次和自己对抗的是笈多而不是巴巴拉的李逸如,在感佩命运的神奇和幽默之余,却不得不苦苦发愁自己是否也有风雨那样的好运,或者是否也会和定凉侯那样,在胜利的巅峰同样遭受这个印月名将的暗算而功亏一篑? “末将褚频奉命前来!” 正当李逸如苦苦思索的时候,却见帅帐被人猛地掀开,同样为少年的风雨军校尉的褚频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我给你五千高原骑兵、一万高唐僧兵、三千赤狮军步兵组成一路偏师,无论如何也要在两日之内奔袭居萨罗城,给你的唯一任务就是拿下巴巴拉,死活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够让他逃跑!” 李逸如的声音非常低沉,但是却坚决。 “拿下巴巴拉?” 褚频意外的望了一眼李逸如,他万万没有想到李逸如这次匆忙派人将自己召来,部署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任务。 在远征军大败笈多之后,展现在远征军面前的远景可以说是非常诱人的:原本遵循笈多命令,气势汹汹逼近的另外两支大军,似乎顿时丧失了决战的勇气,不约而同的止步,开始朝印月城方向聚拢。 再加上原本就龟缩在印月城的阿育王禁军,阿育王朝中央邦在日、月河以南的主力部队,如今全部被远征军给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前方富饶而美丽的大地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一提的大军能够阻挠远征军的行动了。 这一切正是李逸如所希望的,也是远征军将士所期盼的。 最大限度的掠夺,同时也是破坏阿育王朝的战争潜力,打击王朝的作战意志,迫使王朝虚弱化,以至于不得不接受远征军的城下之盟,从而重新划分印月半岛的政治势力,便是李逸如此次冒险渡河征战的最大战略目标,也正合了远征军将士们企求获取财富和荣誉的心理,无疑是远征军的上上之策。 纵然李逸如临时改变了主意,在褚频看来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年轻的都尉被眼前的胜利所鼓舞,准备率领大军乘胜追击,借着如今士气如虹的良机,一举击败阿育王朝的另外两支大军,然后直接进攻印月城。 对于这个可能,褚频有些担心,却也不至于如此吃惊,事实上在这场大捷之后已经有不少将士抱着这样的念头了。 然而现在,褚频听到的却是李逸如命令自己率领一支一万八千人的精锐,掉头直扑居萨罗,目标竟然仅仅是一个人——巴巴拉。 之所以说这一万八千人是精锐,那是因为由各方人马组建的远征军,其战斗力依次为风雨军骑兵、风雨军步兵、尼国高原骑兵、高唐僧兵、其他三国联军、印月奴兵,李逸如这一次交给褚频的没有一个印月奴兵,并且包括了三千风雨军将士,可见他对于这次军事行动的重视程度,也可以说褚频实际上接受了一个重任。 然而褚频却并没有半点的高兴,因为这一次的任务还真不是一般的冒险,甚至可以说是一次极度疯狂的冒险。 姑且不说居萨罗城是阿育王朝首都印月城的东北屏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单单是从眼下远征军所处的位置前往居萨罗,等于是由那正向印月城聚拢的两支印月大军的夹缝中经过的事实来看,就足以让任何一个理智的将领感到喘不过气来。 如何占领居萨罗城? 万一占领不了怎么办? 占领了居萨罗城之后又如何? 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褚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维护爷爷的莽撞少年了,尤其是那一次居萨罗城失陷后的逃亡中所经历的种种,令他学会了思考,学会了为自己部下生命安全负责的习惯。 因此当李逸如向他部署这个任务之后,褚频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思索起执行这个任务所面临的困难和问题。 的确,一万八千人军队深入敌后的战斗,无论成败都势必面临着一个非常严峻的形势,甚至有着全军覆没的危险,这让少年忧心忡忡。 如果换了此时在远征军中的任何一个其他将领做出这样的要求,褚频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认为对方一定是昏头了,但是由李逸如提出来却大不相同了。 对于风雨军来说,印月战场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战场,在这个战场之上,身为统帅的李逸如,便是绝对的主宰,可以说在最大限度内自由的发挥着自己的能力,一力承担着失败或者胜利的所有得失。 而年轻的都尉,也确实用一系列辉煌的战绩让那些刀口舔血的将领们认同臣服,甚至得到了一代名将风雨的赏识和肯定。 褚频亲身经历了李逸如所取得的这一系列辉煌的战绩,和李逸如年龄相当的少年,被自己同龄人的才干所折服,面对自己钦佩的上司,褚频唯有服从。 “军队尽量隐蔽前行,但是速度才是关键,必须乘着印月人这场大败后的混乱机会实行闪电奔袭。” 李逸如在欣然看到褚频接受任务之后,便一边思索着,一边谨慎的开始了对这场战役最初自己的指点。 “一旦攻入居萨罗城拿下巴巴拉之后,进退由你自己决定,最好是伺机渡河同赵亮将军会师,也可以转入旁遮普邦,争取锡克教的支援,并不一定要返回和我会合!” “不返回?” 褚频吃了一惊,此次李逸如渡河远征,孤军深入阿育王朝的腹地,已经是一次非常非常大的冒险,如今竟然还要将本来有限的军队分走三分之一强的精锐,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让渡河的远征军形势立即变得非常严峻,以李逸如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其中的危险。 面对着李逸如这样的决定,少年非常困惑,在年轻的都尉心中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在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夺取战略全胜的情况下,甘于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 “对!记住一点,你的唯一任务就是拿下巴巴拉,生死不计,其他都是次要!” 李逸如却显然不准备和褚频详细讨论自己决定的因由,而是再次重点强调了这一次军事任务的目的。 “是,末将一定誓死完成!” 褚频躬身行了一礼,尽管不理解李逸如的想法,但是个性沉稳的他还是非常坚定的向李逸如沉声应道。 “一切保重!” 李逸如站了起来,走到褚频身前,关切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两人一同追随风雨突袭印月,又在居萨罗城大败之后邂逅,共同并肩作战,由于同样年少,又同样成为风雨军在印月的重要将领,以至于风雨的这一支远征军一度被人笑谈为“少年军”。 不过两个少年却也用自己的努力和才华,以及无可辩驳的胜利,证明了这样的一支“少年军”,实际上却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印月广袤的大地上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 因此褚频成为了李逸如在印月这个人地两疏的异邦他乡少有的知己朋友。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逸如方才决定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自己所信任的好友,但是他心中也明白,此次千里奔袭前途困难重重,这一别后生死难测,也不由得年轻的统帅多少有一些伤感。 第九章决战在即 雨过天晴 正当印月战场上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凉城则迎来了又一场艰苦卓绝的激战。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冥冥的夜色中。 凉城城外,“咚咚咚”的战鼓声由疏而密响成一片。 火光,升腾而起。 月夜,开始狂躁不安。 庞大的燕家军团经过一天多的连夜强行军,终于摆脱了风雨军本阵的尾随,冲破了蒙璇的阻挠,来到了凉城城下。 各式队旗纷纷从旷地升起,无数个步兵方阵在弓箭射程以外的地方严阵以待,千万名士兵坚定地立于阵前,木然地望向凉城的方向。 然而士兵们的面上却是毫无表情,没有喜怒,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僵硬地等待着命运降临,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他们的生命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在此时,除了相信宿命外,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在他们的面前,正是战友们的殊死奋战。 上万支弓弩向城上齐射,城头上战棚前遮挡流矢的垂钟板上很快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箭镞。一块小小的垂钟板竟插有数百支利箭。 上万块垒石与火球从投石车上发出,带着呼啸的凛冽落到了城楼,带来的是破坏和毁灭,还有滚滚的浓烟与呛鼻的气味。 为数三万人的燕家军第一波攻击部队,正潮水般像那巍峨高耸的城墙扑去,夜色中,战马在迎风长啸,伴和着武器的铿鸣,车声辚辚。 一个个方阵在队长的喝令下整齐地缓缓前行,步兵们整齐划一的竖起长刀锐矛,方阵的上方一片钢铁冰冷的闪光,一步步向前踏进。 眼看城墙就在近前了,突然令旗展动,仿佛事先演练了一般,三万将士不约而同的加速了步伐,从先前步步为营的逼近,倏然变成了风驰电掣的冲刺,涌动的人潮在十里方圆的开阔地面上成扇形攻击阵型,震撼心肺的呐喊声直冲云霄。 一队队幽燕的士兵背着蒙上铁皮的木板,左手高擎着火把,右手持刀,呐喊着向城边猛冲过去,喧嚣声响如同一股腾空而起的烟雾,笼罩在凉城上空,久久不散。 鼓声,震耳欲聋的鼓声,燕家军的勇士在战鼓声的激励下,竭尽全力沿着云梯飞快的向城头爬去。 巨木、擂石呼啸着坠落,砸在地上、落到燕家军士兵的身上,溅起暗红的泥浆。滚烫的油料也不甘寂寞的倾倒下来,幽燕健儿在城下的惨叫声从密不透风的鼓点中传出,回响在寒夜之中。 燕家军士兵的尸体和着血浆与巨石、檑木冻在一起,有的被巨石压住,只露出一只僵硬的手;有的贴在城墙上,头被砸没了;有的肢体破碎;有的死不瞑目,张着大嘴,仿佛在发出最后的呐喊;有的倒挂在云梯之上;有的倚着云梯,好像随时要乘墉而上。 是寒冷凝固了生命,是寒冷唤来了死亡。 天空中一只苍鹰在盘旋,俯视着这一尊尊攻城者的雕像。 望着这一幕幕的惨象,即便是素来以慷慨悲歌而闻名于世的燕赵男儿,此时也感到了心悸和胆怯,不由自主的停滞了前进的步伐,开始了向后的退却。 然而,后方永远不是战士的方向。 远处肃然排列的燕家军本阵之中,奔涌出一队挥舞着战刀的骑兵,他们呼啸而上,手中的钢刃毫不留情的落在了逃兵们的头上,挥洒着鲜血,带走了生命。 擂鼓的震动,督战队的威胁,和自觉到对荣誉的玷污,令燕家军的战士止住了退却,掉转了头,又一次开始攻城。 人潮再次不顾一切地涌向城墙。 跟随在第一波攻击队列幸存者后面的,是大约五万人的生力军。 这一次,燕家军的攻击不再是全面的了,而是集中了主要兵力朝凉城的薄弱环节猛击。并且这一次的攻城次序也安排得极好:五个步兵方阵组成了第一线的冲击,另个五个步兵方阵在后面百步外组成第二阵的强攻,再往后便是第三线——由主力八个步兵方阵连成的突破。 第一线队形呈斜伞型,以避免士兵间距离过于密集,士兵多手持木盾以减少伤亡。第二线的是长刀轻甲步兵,主要作用是在第一线士兵冲击过后逼近城墙力求打开局面,为主力强攻部队。最后的主力则属混合兵团,当中有长矛大队,长枪大队,剑手队,大斧队和弓箭队,正是展开决战的关键。 对于凉城之上的风雨军来说,这一夜犹如一场噩梦般的可怕。 城下的敌人就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恶魔,从黑暗的夜幕下冒出,数不胜数、杀不胜杀,纵有如蝗的箭雨也阻挡不了敌人前进的步伐,攻城的部队一批又一批的倒下,却又一批又一批的跟上。 眼看着第一波的冲击刚被悉数击溃后,第二线的强攻就已恰好从后接应,顶替了他们的位置强攻向驻守城池的守军。而正在此时,作为新力军的第三线大量敌军混合兵团亦已接近城墙,为强攻城墙部队提供后备补给兵力。 在这些敌人的后方,又有五万大军开始整装待发,按照同样的序列在前方展开激战之后,缓缓的*了上来,踏着战友的尸体,坚定的迈向前方。 战士的刀钝了、矛折了、弦断了。 主力远去的凉城兵力极度匮乏,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在战斗的间隙进行轮换休息,长时间的连续作战,即便是钢铁的汉子此刻也感觉到了不能支撑的疲乏。 终于,凉城的防御出现了缺口。 一队又一队的敌兵登上了城墙,大量弓箭手队形被打乱,外围的队伍更被逼压着后退。风雨军不得不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兵力,对敌军面对面展开对攻以求夺回城头。 杀红了眼的士兵在城墙上寸土必争地互相劈砍着。无论是一贯站在士兵身后的督战队,直属高级指挥官的亲卫团,甚至是刚从火线退下来的轻伤员,只要能作战的都被派上去支援前线。风雨军尽力压制着敌军登城步兵,不让他们有展开阵型的机会。但为此却付出了在短时间内便损失了上千人的伤亡。 伤口的灼热与剧痛反而鼓舞着士兵们发狂般战斗着,一刀下去不是我死便是敌亡,锋利的斧头伴着风声劈落下来,血花夹杂着肉块飞溅在周围人的身上、脸上,一张张疯狂的脸上露出病态和绝望的狞笑!粗野残忍的吼杀声冲荡着整个旷野。 烧着、杀着、将人的躯体斩成碎块,将目光触及到的一切化为乌有……城墙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同战场的硝烟气味混杂在一起。 “请夫人回府,末将等一定誓死捍卫凉城!” 在凉城的主楼之上,白起、云济和苏伦等将领有些焦急的赶了进来,恳请观战的李中慧暂时离开,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风雨军将领们,此刻也微微的冒出了冷汗,毕竟若是这位堂堂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夫人、风雨军的主母有什么闪失的话,无论多么辉煌的胜利也将黯然失色。 “今夜,妾身将在此楼与全体将士共进退,诸位将军不必理会妾身,请按照预先的计画执行吧!” 李中慧的神色非常镇定,不但没有听从将领们的恳劝,而且还坚定的走到了城楼上悬着的巨大战鼓前,一把夺过了军校手中的鼓槌,奋力擂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一刻也不停歇,在寒风中,美丽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夫人保重!” 苏伦咬了一咬牙,激动地说道。这一幕他非常熟悉,当初马家兄弟叛乱突袭凉城的时候,李中慧也正是在这样危难的时刻,镇定自若的战斗在最激烈的前线,激发着全体的军民奋勇死战,终于保住了风雨的基业。 同样的高洁,同样的从容,同样的美丽,同样的无畏。在已经从校尉变成了都尉的军官眼中,就如同当年那样,李中慧依旧是自己誓死捍卫的女神。 因此,年轻的军官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敬佩的望了一眼,便率先转身离去,此时此刻,唯有投身于血肉横飞的沙场,方能舒缓军人心中的那一份激情。 其他的将领也深受感动,纷纷郑重其事的行了军礼,如同苏伦那样,昂然迈向了战场,即便是一直保持冷静的云济,此刻也诧异的望了李中慧一眼,眼神中有的是赞赏,是惊异,还有敬意。 悠扬的笛声传出毡房,呜咽在荒凉的凉城野外,如云的旌幡迎着浩荡的朔风猎猎飘扬。巍峨的凉城,粗糙的城墙上到处涂染着殷红的血迹,那是燕家军将士层层浇灌的鲜血。远方,是沉沉的夜,苍茫地看不到头。 燕耳把酒一杯杯地往肚里送,残烛在气流中倔强地摇曳着。一个时辰前阵上所披的衣甲,此时凌乱地横陈在羊毛毯上。 战局十分不顺利,这是让燕耳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明明风雨军的主力不在城中,明明自己拥有着绝对的优势兵力,明明自己的军队已经数次攀上了城墙打开了缺口,然而凉城的守军却仿佛犹如神助一般,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让凉城这座西北的重镇,始终岿立于当前,成为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燕家军将领们共同的耻辱。 耻辱啊! 三十多万能征善战的大军,连续一夜的攻城,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代价,却始终无法动摇这座凉城半分。 想到这里,燕耳就不由恼羞成怒的想要杀人。 难道风雨军防守的城池,就真的无法陷落吗? 燕耳不由想起了军中的窃窃私语。 战争期间,承受着生与死煎熬的战士,往往喜欢在背地里说一些悄悄话,肆无忌惮的嘲讽将领和其他的一切,用以舒解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 如同所有久经沙场的宿将一样,燕耳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但是唯有这一次关于风雨军守城能力的传言,却让他感到格外的不舒服。 说起来,燕家军在攻打风雨军的城池方面,也确实乏善可陈。除了依*突袭和内应夺取的锦州之外,其他几次都几乎是丢尽脸面,无论是二十万大军进攻区区县城七天七夜毫无进展,白白造就了风雨军又一位名将的昌化之战,还是四十万大军夜袭却大败而去的凉城大战,似乎只要一遇到了城池,燕家军就遭遇了霉运一般,这在极其讲究吉凶的军队之中,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燕耳忍不住在心里辩解:当初进攻昌化虽然遇到了预料之外的阻挠,但是真正的强攻也就是开始的两天,再后来昌化就成为了风雨和燕南天之间战略游戏上的一个筹码罢了;至于前两天的凉城夜袭,虽然燕家军遭遇了惨败,但主要是因为被风雨抢先一步清理了燕家军的内应,又遭遇了风雨精心部署的陷阱,最重要的是燕南天下不了决心,仓促的后撤所致。 正当燕耳沉思之际,只听见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小耳,你认为接下来该怎样?” 紧接着,帅帐被掀开,伴随着一股凉风进来的,是四名燕家高级卫士正抬着一张软榻鱼贯而入,软榻上躺着的正是前一天在战斗中不幸坠马受伤的燕南天,跟随在燕南天身后的则是包括朱全在内的燕家重要将领。 燕耳心中一颤,他知道这一场战事不利,自然会引发燕家军内部对他的不满,再加上这一次从某种程度上,他是乘着燕南天攻城失利的机会,方才以少壮锐取的姿态接过大军指挥权的,为此已经狠狠的得罪了那些主张谨慎的将领们,所以如果无法获取大捷的话,纵然燕南天不追究自己的乘机夺权,自己在燕家的声望也会一落千丈,从此被打入冷宫,再也没有机会问鼎燕家家主的宝座。 为此,燕耳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道:“凉城守备空虚,正是决战的大好机会!侄儿以为两军相遇勇者胜,如今就应当乘势猛攻,绝对不能够犹豫不决,错失良机!” “凉城守备空虚?”燕南天身后的一员将领突然冷笑着说道:“这么空虚的守备,却让我军在一夜之间损失了两万人,不知道燕耳将军是如何打的这一场仗?” 燕耳心中暗自恼怒的抬头望去,却见此人乃是燕家军中的元老人物,此次极力主张退兵,可能是因为和极力主张的燕耳一派在言语上产生了碰撞,因此借机落井下石。 不过这个家伙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虽然这番话对燕耳是极尽了讽刺之意,却又何尝不是在无意中连带着把同样在凉城损失惨重的燕南天也带了进来,以至于软榻上的燕南天听了脸色也为之一沉,只是没有发话。 “咳咳咳,我军将士其实已经非常尽力了,只是凉城乃风雨的根本之地,又有白起这样的名将精心部署,的确不是急切间可以轻易图谋的!” 正在此时,只见朱全突然咳嗽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接过话来,首先肯定了燕家军对凉城攻打的成绩,继而立刻话锋一转,说到了当前的战局:“目前蒙璇不时骚扰我军后阵,此外风雨军还加强了白沙河渡口的防守力量,显然风雨依旧是试图要全歼我军,主公不可不防啊!” “叔父!” 燕耳大为焦急,因为朱全显然比刚才那个家伙会说话多了,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话,就让燕南天即便原本支持自己继续进攻的主张,如今也不得不为燕家军的生存安全考虑了,而一旦燕南天决心撤退的话,也就意味着他燕耳前途的彻底破灭,所以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容不得他不全力以赴。 “叔父,如今风雨军兵力空虚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如今攻城那么久,凉城始终没有动用火炮,更加说明了风雨原本准备将火炮用于野战,如今应该尽数在白沙河渡口才是,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现在我军占据绝对兵力优势,且又在风雨军没有火炮助威的情况下都无法拿下凉城的话,那么假以时日,我军还有何资本同风雨逐鹿中原?” 此言一出,朱全微微皱了皱眉,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原本躺在软榻上紧闭双目似睡非睡的燕字世家的家主,突然睁开了眼睛,暴射出逼人的光芒直视着自己的侄儿。 已经退无可退的燕耳咬了咬牙,挺直了腰杆,同样毫不相让的回望着自己的叔父。 “哼!” 良久,燕南天收回了目光,闭起了眼睛,*在软榻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什么话也没有说,让周围的将领一动也不敢动的站着,揣摩不透自己统帅内心的真正想法。 事实上,燕南天心中也是左右摇摆不定,原本有心撤兵的想法,却又被燕耳的最后一句话给动摇了。 的确,如果说上一次奔袭凉城是败在了风雨军的火炮之下,还有借口可言的话,那么这一次在风雨军似乎没有在凉城配备或者应该是配备了很少火炮的情况下,再草草退兵的话,对于大军的士气以及将领们的信心无疑是一场非常严重的打击,将直接影响到同风雨未来的争霸战争。 而且,攻陷凉城、战胜风雨,对于燕南天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尽管风雨在凉州的领地大部分都在圣龙河以北,但是包括凉城在内的那么一小部分圣龙河以南的区域,却实际上是风雨军最富饶的地方,凉城作为风雨发号施令的大本营,更是储存着整个风雨军的大部分家底。 所以,只要攻克了凉城,那么风雨军势必元气大伤,而燕家军则会如虎添翼,双方的形势顿时为之颠倒,继而影响到了整个圣龙的大局。 眼下的局势似乎也非常有利于燕家军。 从第一次出其不意的千里奔袭,到后来引兵撤退,然后又是一个漂亮的“回马枪”,虽然中间的历程中和风雨军的交手各有胜负,双方也各自有各自致命的隐患,风雨军的一系列以全歼或者至少重创燕家军的战略部署,也确实对燕家军构成了非常严重的威胁,但是不能不承认凉城在风雨的军事冒险之下,实力抽调一空,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诱人令人无法弃舍的馅饼了。 但是,无法忽视的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燕耳的故布疑阵而暂时被摆脱了的风雨军本阵,如今一定正在赶来的路途之中,为了急于攻陷凉城而被燕耳不得不忽略了的白沙河渡口,如今也一定得到了加强,如果燕家军继续滞留在凉城之下而无法及时攻陷的话,那么就不得不面对同风雨军在凉城外的决战了。 尽管燕南天期盼着和风雨军的野战,但也并不希望在这样一个糟糕的情况下被对手腹背夹击——这在军事上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如今的问题就在于这样一个香喷喷的馅饼,究竟会不会让燕家军安全无恙的吞下去,还是成为致命的诱饵? 燕南天沉思着。 就在此时,却见颜如玉匆匆的走了进来,附在燕南天的耳边,轻声的说了两句。燕南天顿时两眼一亮,大笑了起来,环视众将的时候,一扫刚才的犹豫困顿,大有胜券在手的飞扬。 就在燕家军的将领们在重大伤亡之下不得不暂停进攻进行调整和反思的时候,在凉城的城楼之上,却见两名绝世倾国的美女,傲立于寒风之中,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风范。 “妹妹,为何激战至此,我军还不动用火炮?” 发问的是欧静。在风雨军中已经普遍传为“玉女菩萨”的无忧谷主,望着城墙内外遍地的尸首黯然神伤,同时也非常不理解李中慧和白起为何迟迟不肯动用凉城的火炮御敌,平白的增添了将士们的伤亡。 “姐姐,不是妹妹心狠!”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终于也显出些微疲倦的李中慧苦笑着,无奈的解释道:“此次凉城战役的意义便在于我军必须将燕南天死死的拖在这里,以便于风侯调拨兵马加以全歼,否则也就不必打这一场仗了。” “可这和不调动火炮有什么关系?” 自从李中慧回来就有意推掉了大部分权责、安心修养的欧静,并不了解风雨军此次的战略意图,因此依旧大惑不解的问道。 “如果风雨军太早将城内的火炮动用的话,就有可能惊走燕南天,而此时风侯的部署尚未完成,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减少凉城将士的伤亡和压力,但是就全局而言,却大有可能功亏一篑,放跑了燕南天,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目前风雨军唯有仰仗白起将军的才华,用常规的武器力抗燕家军,诱使其舍不得放弃凉城而滞留,从而为风侯赢得宝贵的时间。中慧妹妹,不知道紫烟这番见解可对?” 未等李中慧回答,便闻到一股香风飘来,继而是一道紫色的身影转眼出现在了两位佳人的身边,却是同样的美丽,同样的高贵,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中敬若天人的天池剑宗的袁紫烟。 欧静无语,略带着悲伤的望了一眼尸横遍野的战场,只见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骨,遍地的刀枪箭矢,遍地的残破旌旗,在夜色下借着月光和火炬隐约可见,令人惨不忍睹,一片萧然,不由一阵厌烦,幽幽的吟道:“山河表里潼关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话一出,袁紫烟和李中慧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不再言语。 这三个女孩,可以说是当今圣龙最为杰出的女性,不仅美丽高贵,而且饱览群书、胸怀安邦定国之能,自然非常清楚在这江山霸业的征伐中,一代又一代的英雄崛起,一代又一代的豪门陨落,然而无论是英雄的飞扬还是末路,最终真正承受着战争之苦的却还是那天底下数以万计的百姓黎民,而那帝王将相,无一不是踩着万重尸骨走上了凌烟阁、百将台,乃至金銮宝座,因此被欧静这么一说,不由得联想起了历史长河中这一幕又一幕的兴衰离合,虽然各自的心思略有不同,却是一样的都呆了。 于是,一时之间,三个风华绝代的女孩,站立在寒风中的城楼上,面对着对峙双方的万马千军,构成了一幅人间绝无仅有的图画。 欧静首先回过神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去了,一如既往的前往伤兵之中慰问抚恤,这也为她赢得了那些沙场幸存者们的衷心感激。 袁紫烟和李中慧则彼此对望着。这两个当前圣龙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在面对着面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有着一种碰撞的对立。 “姐姐值此危难之际,仍旧留在凉城之内,相助铲除‘西门’的余孽,中慧谨代表风侯对您感激不尽!”李中慧突然一笑,娓娓而言道。 “妹妹不必客气!”袁紫烟也同样嫣然一笑,淡淡的说道:“虽然紫烟对于风侯有些事情不敢认同,但是燕南天勾结呼兰帝国,这是天池剑宗绝对不能坐视不理的。不过说起来,其实紫烟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妹妹的玄武堂精英荟萃、高手如云,实在是令紫烟佩服!” “姐姐过奖了,米粒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 李中慧不动声色的回应了袁紫烟的赞誉。 袁紫烟提到的玄武堂让李中慧突然想到了和风雨的这一次冲突。 表面上,这是一心想要为死去的孩子报仇而力主讨伐燕南天、皇甫嵩的李中慧,和审时度势、为了完成自己远征印月的计画而试图暂时与燕南天、皇甫嵩和解的风雨,为了风雨军首先讨伐的对象之间的矛盾。 然而实质上却是风雨避开内战、开拓疆土的理想主义同李中慧以及风雨军中大部分将领希望问鼎中原的功利主义之间的斗争。 其中更是牵扯到了李氏家族在风雨军中权力分割和权力平衡的问题,以及让李中慧心烦意乱的自己的定位的问题。 所谓关心则乱,尤其是最后一个,更是让一向精明干练的李中慧,在李氏家族的领袖和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夫人的角色之间的扮演显得有些大失水准了。 从一开始,李中慧主张和风雨合作乃至联姻,无疑是一种出于权力和利益的考虑,但是人非草木,在长时间与风雨同舟共济之下,李中慧又情不自禁的被风雨这个能够彼此理解、欣赏的男人所吸引,心甘情愿的希望辅助风雨的事业。 于是,一方面是毫不避讳甚至明目张胆的用尽各种手段,让风雨放弃全力远征印月的打算,走上李中慧自认为应该进行的开拓霸业的正道上来;另一方面又培植了家族的势力,包括这个玄武堂,从而为家族的利益服务。 这就形成了一种危险的矛盾。 犯颜直谏所能引起风雨的好感与信任,却因为建立朋党的私心而大打折扣;而建立朋党的盘算却又因为犯颜直谏而暴露。 李中慧自己也清楚这样的矛盾蕴藏着巨大的危险,甚至可能会引发一场血腥的宫廷斗争,然而身在其中的她却又实在无力自拔。 因此,被袁紫烟一句“玄武堂”而引发心事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夫人,此刻再也无心和袁紫烟暗中比个高下,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而此时,远处燕家军阵营的号角再次吹响,大队的兵马开始调动,尘土飞扬、火炬簇动,眼看着一场大战又将来临。 第二十集圣龙血誓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水幕乾坤 冬夜,卷裹了刺骨冰冷的海风,从圣龙帝国东部沿海登岸,无情的席卷着一马平川的齐鲁沿岸,那铺天盖地的凛冽,让人不由自主的悚然。 然而,当万家灯火熄灭、疲惫一天的人们纷纷进入了梦的酣甜之际,很少有人会想到在寂寥无人的官道上,十余名骑士却丝毫不顾天冻路滑,正迎着寒风如同风驰电掣般的狂奔,目标则是位于圣龙帝国东端、依山傍海的蓬莱水城。 水城为土、石、砖混合结构,沿丹崖绝壁向南构筑,整个城池呈长方形,周长约五里,出于军事需要,水城仅开二门,南为振阳门,与陆路相联,北为水门,由此出海。 小海居城正中,呈窄长形,南北长达六百五十五米,用于停泊舰船、操练水师。 整个水城由小海、水门、城墙、箭楼、空心台、码头、灯楼、平浪台、防浪坝等部分组成,负山扼海,进可攻退可守,可谓兵家之险地。 此城是当年一代名将公孙光作为抵御安宇人入侵的总指挥部,如今虽然时光流逝,一缕英魂也早就飘散于天地之间,然而昔日英雄们醉酒当歌、横刀跃马的基业,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肃然与威严,在黯淡的月色下更显其森严。 在一系列一丝不苟的口令腰牌的检验之后,这群冬夜的不速之客,很快进入了水城。然而他们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继续马不停歇的疾驰,直到远远望见了那天下闻名的蓬莱仙阁,方才放缓了马速。 「你们都在这里等我!」 为首的骑士是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虽然俊秀的面容和幼小的年纪多少让人有些稚嫩的感觉,但是就在他头也不回的挥手喝令之际,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和久经战阵的肃杀。 而事实上,那些跟随左右的骑士们,也确实乖乖的听从了比自己年龄整整小了至少一轮的少年的命令,勒住了战马,一动不动的站立于寒风之中,半点声响都没有,静静的注视着自己年轻的主君施展即便放眼整个江湖、也绝对是超凡脱俗的轻功,迅捷的远离,方向正是蓬莱仙阁。 蓬莱仙阁坐落在水城西北角城垣之内的丹霞山上,经过数百年的不断扩建重修,如今是由几组不同的楼阁、寺庙、殿堂、亭坊组成的建筑群体。 整个建筑群层层迭迭,错落有致,浑然一体。翠柏掩映,丹岸托衬,碧波万顷,烟水浩渺,有凌空欲飞之势,更有诗画之意,优美的景色同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交织在一起,使蓬莱阁更抹上一层神秘色彩,古来即有「仙境」之称。 对于这里,公孙飞扬并不陌生。 因为,这里是祖父公孙无用--公孙世家绝对的权力支配者,最近十年以来的闭关清修之地,自然同样也就成为了公孙家族最近十年以来,决定兴衰荣辱命运的重大决策的产生源泉,和实际的最高权力中枢。 幽幽的小径,曲折的道路,庭院门户的重重迭迭,沉睡于夜幕下的蓬莱仙阁显得格外宁静,甚至看不到一个人影,然而公孙飞扬清楚,这不过是浮于外表的假象,真正的事实却是暗岗林立、干戈森严,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逃脱护卫者的眼眸。 以门客众多而闻名天下的公孙世家,一直以来都是圣龙帝国君王们最为倚重的地下主宰者,承担着众多无法见诸光明,然而却又是关系重大的秘密任务,其权力中枢的所在,当然绝对非同小可,云集着公孙世家真正的实力精华。 不过公孙飞扬并不以为然。 因为通往老人的栖息地,所要花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曲曲折折,几番庭院往复,公孙飞扬信步前行,竟然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方才来到了仙阁东北角的一处道观--这对于素来都重视时间和效率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忍受的事情。 「少爷,快进去吧!」 一个年约五旬的道士,正站立于道观之外,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请三老带路!」公孙飞扬收起了平常的飞扬,一脸恭谨的说道。 公孙家族的门客,也分为三六九等,而公孙死士无疑是这些门客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特殊的一种。 这些死士一朝入公孙之门,便和过去彻底决裂,姓以公孙为姓,名以能力排序,生为公孙人,死为公孙鬼,忠心可昭日月,本领则上天入地各有千秋,多少次出生入死为公孙世家力挽狂澜,正是公孙世家赖以威慑天下的本钱所在。 而作为回报,公孙世家代代均有祖训,无论嫡子庶出,须以礼相待,不得有半点懈怠。 如今迎接公孙飞扬的,乃是公孙三,顾名思义,便是公孙死士中位列第三的重量级人物,因此纵然像公孙飞扬这样的嫡系子孙,见了面也必须恭敬的执以师长之礼。 以国士之礼相待,以生死性命相报,正是公孙世家数百年来运行的规则。 施礼者固然是自觉理所当然,受礼者也心安理得的接受,在默默点了点头之后,便一言不发转身进入了道观。在一连串「吱呀」的机械运作声中,公孙飞扬终于通过了地下密道,进入了一间一团漆黑的房间。 十年,公孙飞扬来过这里一共七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道路相同的终点,然而直到现在,公孙飞扬还是不清楚这里究竟身处何方? 地上?地下?仙阁之内?仙阁之外?丹霞山上?丹霞山下?水城之中?水城之外?这是一个困惑了公孙飞扬十年的疑问。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见到了传说中的老人。「孙儿叩见祖父!」公孙飞扬跪倒的时候,充满着敬意。正是这个老人,改变了他公孙飞扬的一生。这个改变来自于十年之前,那一次自己以雅龄之童,和众多的堂兄堂弟们一起前来,接受了当时感觉稀奇古怪的各种各样的考验,终于获得了老人的青睐,得以接受最为严格的训练,这才从家族的众多子嗣中脱颖而出,成长为今天令人瞩目的公孙世家新一代俊杰骄傲,一改可能平凡无奇的人生。 公孙飞扬喜欢现在的生活,面对着战场他仿佛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激情,这种性格让他一想到自己原本可能像其他堂兄弟那样,在唯唯诺诺中煎熬岁月,等到两鬓白发方才有机会独当一面的时候,就不由得感到可怕,也从而对老人更增添了一层感激。 因此,每当来到老人的屋中,公孙飞扬都是非常出自内心的行跪拜大礼,以抒发自己对老人的崇敬。 「起来!」 如以往一样,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屋内突然神奇一般的明亮起来。借着光亮,公孙飞扬看见一个披着毡衣的老人,正端坐在屋内的角落之中。 声音有些疲倦,神色更是充满了沧桑,除了公孙飞扬等少数几个公孙世家的核心人物,又有谁知道,公孙无用,这个二十三岁仗剑江湖斗遍天下九大门派的高手,二十三岁挑战天元教教主西门孤霸侥幸生还,二十八岁出任圣龙帝国御前特使,秘密监督天下文武百官的传奇人物,竟然已经十年无法掌握自己的双足了。 练功的走火入魔,迫使公孙世家的最高权力者,虽然拥有举世无双的情报体系,各种各样的出色人才,却连自由的行走于蓝天白云之下的愿望都无法满足,不得不蜷缩于阴暗的角落,默默注视着世间的变迁。 但是这丝毫无损于老人的权势和能力,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个无法自主行动的老人绝对拥有着左右天下大局的能力。 至少,天下之大,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坐在屋中便可以亲眼目睹千里之外的战场--在听从的站起身来之后,公孙飞扬顺着老人的手指转首望去,看到的一道凭空落下的水幕,而水幕所映射的却竟然是一幕千军万马对峙的景象:空旷的原野上,枪如林,刀如山,旌旗簇动,人头潮涌,万马千军星罗棋布,猛将谋臣济济一堂,彼此对峙的连营绵延千里,明岗暗哨犬牙交错,何等的森严,何等的井然,分明是两位旗鼓相当的名将正在进行着殚精竭虑的绞杀。 军营和军营之间的空地上,秃鹫在半空盘旋,偶尔发出凄厉的叫声;残风在萧瑟的吹拂,把旌旗拨得「嗖嗖」作响。 两座军营的背后,分别是一座城池和一条河流。 城池弥漫着硝烟,显然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尽管有些残破,却依旧傲然挺立,斜阳下的沉默是一种凝聚,也是一种坚韧。 河流默默的流畅,隐约可见还有不少军队正匆匆的渡河,加入到对峙的军营中来。然而两岸的干戈杀气,早就冲破了往昔的宁静,只能够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 「水幕乾坤!」 公孙飞扬在心中涌现出这样一个名词。 身为公孙家族苦心栽培的嫡系,少年一眼望去便知道了老人在他面前所展现的,乃是通过公孙家族世代珍藏的五行至上法宝--水幕乾坤,所展现出来的目前风雨军和燕家军角逐的战场。 「水幕乾坤」是五行法宝中的精品,据传是两千年前的五行贤者所炼制,能够透视千里之外的景象,以至于纵然足不出户,也足以将天下尽数掌握手中。 当然,要想做到这一点,一方面固然是需要如此独一无二的法宝,另一方面也需要施法者高深的功力,一般而言能够支撑片刻、浮现出一个方圆百米的图像就已经是极致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像公孙无用这样有数的五行高手,方才能够展现出如此清晰、辽阔的画卷,并且持续这么久的时间。 「看来燕南天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在暗自惊骇祖父功力的同时,公孙飞扬看了「水幕乾坤」一眼之后,表面上却异常平静,自信而果断的说出了自己对战局的判断。 「理由?」 可能是长期独处于暗室的缘故,老人似乎并不喜欢多话,不过发出的每一句固然简洁,却也异常清晰。 「燕南天倾其所有而攻伐凉州,本身就已经是可胜而不可败的险局。如今,他既不足以攻陷凉城,又无力在野外一举击败风雨,就战略而言必败无疑。」 公孙世家青年的一代却显然朝气蓬勃,面对祖父的质疑,意气飞扬的分析道:「反观风雨,以凉城坚壁火炮阻挠了燕家军进攻之锐气,又于野外部署连营对峙,分明是欲图仰仗兵精粮足的优势,以拖待变,等待燕家军精锐因粮草匮乏自乱阵脚,从而不费吹灰之力的大获全胜!」 说到这里,公孙飞扬的目光中闪出了一丝激动的光芒,这是一种遇见了值得一战的对手之后的渴求与激情。 「没有意外?」 然而,老人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却如同冷水一般,熄灭了年轻人对于战场的热情,迫使其返回到冰冷的理智分析中。 「除非燕南天能够在野外击败风雨,或者攻陷凉城,否则大局已定,纵然燕南天有天大的本领,也已经回天乏术了!」少年谨慎的想了一想之后,肯定的说道。 从燕南天和皇甫华联手攻打凉州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中,整个战局可以说是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燕南天从东北方向,皇甫华从西南方向两路夹击,将正全力准备西征印月的风雨军打得个措手不及,不但锦州易手,甚至连风雨军的根本重地凉城也险些沦落人手。 然而,风雨却面对危局而不乱,一个反间计再加上一个诱敌深入,便让皇甫华这个纨裤子弟乖乖的将大军带到了风雨预设的战场,面对着连夜奔袭的风雨军剧烈猛攻,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苦心经营百年的皇甫世家精锐血本,便完完全全的葬送在了一个地图上都很少标注的「恶魔岭」之上,从而一举解决了风雨军两面受敌的窘迫。 紧接着,在同天池剑宗的合作下清洗了凉城的内*,并将计就计把犀利的火炮运用到了城内的战斗,一举击退了燕南天的攻城,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随后更是连夜追击,差点就把燕家军给迎头堵截。 即便因为战场的意外而致使燕家军改变意图,掉头再次突袭凉城之后,风雨也并没有阵脚大乱,而是乘机再次巧妙部署,一方面集中了北线秋风、黑狼诸军七战七捷,击败锦州方向的燕家援军,另一方面则集中兵力渡过白沙河,同部署了强大火炮得以坚持的凉城遥相呼应,隐隐形成对燕家军的包抄夹击之势。 如今的局势对于燕南天来说,绝对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关键:「回马枪」虽然就战术而言非常高明,奈何凉城早有准备,以至于在风雨军一代名将白起的周密部署之下,先是示敌以弱拖住了燕家军,然后出其不意的来了一个万炮齐发,更是大大的重创了措手不及的攻城部队,不仅打击了军队的锐气、消耗了大军的实力,还白白的浪费了宝贵的时间,陷入了彻底被动的僵局。 继而,燕南天的围城打援也毫无效果。尽管风雨军兵力上处于劣势,但是风雨抢先一步部署了防御阵形,躲在营寨之内坚守不出;而且经过这一连串的双方互动,风雨军的火炮不但没有因此远离战场,反而成为了风雨军野战的强大助力,因此尽管燕家铁骑骁勇奋战,但是终究无法突破风雨军的防线,不得不形成了野外的对峙。 时光匆匆,对于燕南天来说,这场原本设定为速战速决的突袭战,如今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绝对是意想不到的灾难。 在凉城以及随后面对风雨军野外营寨所连续消耗的时间,已经迫使燕家军的粮草捉襟见肘,更要命的是,风雨军藉此机会从容不迫的步步为营,也完善了对锦州、圣京方向的封锁,以至于虽然燕家军的兵力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却进退维谷,甚至失去了向北突围返回圣京的有利时机,即便是想要平局告终,恐怕也已经是一件难以企及的事情了。 「你想出兵?」 老人虽然坐在角落之中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是微微闭着,但是给公孙飞扬的感觉却是洞察着世间的一切,至少自己的心思确实被老人猜中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风雨将他最精锐的秋风军始终部署在北线不动,其用心路人皆知。所以,对我公孙世家而言,形势极为紧迫,出兵中原刻不容缓,只要给孙儿三万精锐,飞扬以头颅担保不出半月,中原定属我公孙世家!」公孙飞扬抬起了头,斗志昂然的说道。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燕家军退出历史舞台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铁定的事实,而风雨军如今正在西北激战鞭长莫及,中原即将出现的短暂的权力真空,无疑对公孙世家最为有利! 想到这里,公孙飞扬即有些激动,同时又不无愤懑。 还有什么比眼看着无比的良机就在眼前、却因为内部自相牵制而白白错失,更为让人感觉无奈的吗? 公孙家族的优势所在,是秘密的情报组织和千里独行、飞檐走壁的门客,军事力量一向不是家族的擅长,这也是燕南天明知道公孙家族会在后院放火、却依旧挥兵西征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而事实也证明了燕南天的正确--讨燕联盟的数十万大军勾心斗角、彼此观望,以至于竟然被留守在圣京的燕家智囊张兆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但没有好好的利用这样一个良机,甚至还出现了被对手收买离间、逐个击破的危险,好不容易发动的几次军事行动都是虎头蛇尾,成了一场场灰头土脸的闹剧。 对此,公孙飞扬自然十分不满意。 可惜他手中权力有限,当日统率七千精锐突袭燕南天的老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缺兵少将又无足够的威望震慑盟友的现实,再加上家族一些长辈对他的戒心和牵制,使得这位少年名将只能够郁闷的看着时间的流逝、机会的远离。 也正因为如此,公孙飞扬对于这次自己面见公孙无用,抱着很大的希望。 这位家族的主宰者,有着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威望和地位,如果能够得到这位老人的全力支持,那么就足以组织起一次有效的进攻,而公孙飞扬非常自信在自己指挥的进攻之下,仅凭分散四处的二十万留守燕家军,是绝对无法抵挡得住的--燕南天必须为他小视公孙世家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过,公孙飞扬也清楚,自从练功走火入魔之后,老人就很少接见家族的人员了,多半都是通过他身边的亲信死士传达一个又一个重要的指令,因此这次难得的接见,对自己来说,也同样是一次转瞬即逝的良机。 「你再看看这个!」 但是,角落中的老人阻止了年轻人准备详细阐述自己战略构想的企图,不经意的抬手之间,年轻人发现自己背后那一道水幕突然如同被狂风席卷了一半,泛起激荡的涟漪,整个图像也逐渐模糊不清最后混杂一团,直到半晌之后方才平静了下来,然而水幕所映射的图像却已经全然不同--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荒芜的土壤上迎着偷偷露出一角的太阳行军,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整个行军的行列如同巨大的长龙,看不到头也见不着尾。 尤其让公孙飞扬悚然失色的,则是缘于那旗帜上面斗大的字号,赫然是呼兰的文字。 「呼兰大军?向东行进。。」从水幕中得出这两个讯息的公孙飞扬,在微微一楞之后,立刻脸色大变,以不可置信的语气愕然喃喃:「难道。。难道张仲坚想要夺取幽燕?」 「怎么看?」 老人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一会,虽然仅仅是剎那间的功夫,却也让公孙飞扬顿时感到了整个房间所充溢着的巨大精神力量的威慑。 「好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少年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在面对老人的考验他迅速的平息了心中的激荡,转而恢复了平静和理智,有条不紊的分析起来:「风雨利用张仲坚在呼兰无法回避的致命弱点,以一个「汉月计画」牵制了整个呼兰帝国的力量,从而争取到了一个回旋的战略空间。可惜,这个苦心经营来的战略空间,却因为燕南天的千里奔袭而告破。 「不过如今燕南天的处境也非常危险,因为被牵制在帝国西部的张仲坚,如今正在日以继夜的调兵东向,数十万身经百战的呼兰雄师可不比咱们勾心斗角的联盟,纵然张兆再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无力支撑--这也是当初燕南天为什么一击不中急于撤退的原因。」 此时的公孙飞扬,整个心神都陷入了逐鹿天下的大局中来,尽管只是一个旁观者,却由于敏锐的目光和强大的感悟,在面对张仲坚、燕南天和风雨这三个当今天下的强者互动争夺的得失中,更加感受到了其中的激烈和微妙。 「幽燕,幽燕是关键!」 在稍稍停歇了半刻之后,公孙飞扬脸色凝重的说道:「幽燕不比西北。西北纵然丢失了,但是南下有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东进有天子都城、关中险要,尚不足以威胁到整个神州的存亡生死! 「然而一旦幽燕有失,西则三晋难保,南则齐鲁危哉,中原腹地将会完全暴露在呼兰铁骑之下,只有西北的雄关铁道,江南的大江河脉,方才能够缓冲阻滞的作用,然而真的如此的话,则神州的根本重地、圣龙江以北的大好河山,千百万神州子民,恐怕就只能落于呼兰人的蹂躏之中了! 「对于一心想要夺取中原的张仲坚来说,幽燕实在是一个不能不取的兵家重地。这么多年以来,只是慑于在幽燕盘根错节数百年的燕字世家而不得不却步,退而求其次的和燕南天合作。 「而如今燕南天正倾其所有和风雨激战,兵力空虚之下,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想必张仲坚在取得一个未来置神州于死地的进攻基地,和顾及一个无法成为听话傀儡的政治伙伴之间,不难取舍!」 「解救?」 老人一如往常的言简意赅。 「时间,还有各路诸侯的决策!」公孙飞扬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果燕南天能够及时突破风雨军的围困返回幽燕,则张仲坚必将无功而返;如果风燕两家如同上次那样达成和解,也定能够破碎呼兰人的图谋!不过--」 说到这里,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燕南天身陷危局,反败为胜谈何容易?风雨的个性虽然能够以大局为重,以往也确实曾经抛却过个人恩怨,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争霸天下河山的道路本身就是一条不归之路,这次风雨军被突袭,固然有很多方面的原因,风雨的一意孤行也绝对是其中之一,我想那位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此刻恐怕已经不愿意也不能够再作退让了吧!」 「这个给你呢?」 老人缓缓的说着,一件铁硬的物事突然在半空中幽幽的飘到了公孙飞扬的身前。 「玄武令!」公孙飞扬悚然变色。 玄武令,这是一个他仅仅听说过的名词。 一直以来,在公孙世家就有这样的一个传说:人数不详、地点不详、统领不详,唯独可以确定的,只有这是一支家族始终都拥有着的、足以和天下最强大的雄师劲旅相抗衡的力量,只不过谁也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支力量,除了公孙世家的掌权人。 传说中,这是家族王牌中的王牌,也是家族最后的杀手绝招,似乎历代家主的传承之际都下了严令,不到家族最后生死存亡的关头,是绝对不允许动用玄武令的。 公孙飞扬对于这样的传说始终存有怀疑,一方面是不相信家族真的拥有这样一支力量,另一方面则觉得如果真有这样的规定未免太可笑,因为良机稍纵即逝,这支力量既然这么强大,那何不乘势横扫千军,真到了生死关头,才动用这样的力量也仅仅是苟延残喘,早就回天乏力了,徒然成了一大笑话。 「哼,天下得失不过是沧海一粟,又如何同家族的千秋存亡相提并论?」 正当公孙飞扬浮想连篇的时候,却听见老人冷哼了一声,仿佛吃透了少年的心思,破例说了这么多话来训斥。 「祖父教训的是!」 少年唯有低头。他很明白老人的意思,的确岁月有荣枯,纵然是帝王将相也不过是盛极一时,一旦失势不但自己性命难保,甚至九族也难以安全,所以如果家族的长辈从这个角度出发,未雨绸缪的为后世子孙留下一条出人意料的退路,也算是用心良苦。 只是这样的思想同正在意气风发的青衫少年实在是格格不入,为此如今对于少年来说仅仅是表面上顺服而已。 好在老人并没有去关注少年是否真的受教,继续低沉的说道:「本来此令是绝对不能够交给你的,事实上数百年来家族也从来没有动用过这道玄武令。但是如今事态紧急,幽燕的得失对于神州的未来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公孙无用,谨以当代公孙世家家主的身分命令你,无论如何也要善用此令,保全神州,保全家族!」 「孙儿遵令!」公孙飞扬脸色一整,同样非常严肃的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回应道。 他明白老人言语中的意义。 熟知家族历史的他清楚,公孙世家之所以存在,原本就是圣太祖为后世子孙、为神州大地所暗自准备的一条退路,任务就是监督朝野并且作为危难时刻的一支奇兵。 而公孙家族也从来都是秉承着这样的训诫:家族的千秋存续远重要于江山的一时得失,但家族的千秋存续却必须是为了捍卫神州的存亡兴衰。 所以,公孙无用的这个决定确实在情理之中。 当隶属于天子的圣龙军团,已经在呼兰南侵和庞勋造反的打击下土崩瓦解,而风雨、燕南天这两位神州最强大的诸侯却又拼得你死我活之际,恐怕也只有公孙家族来扛起这历史的重任了。 一时间,公孙飞扬感到有些沉重,但又不无激昂。 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公孙家族很可能将独立对抗呼兰帝国的这一轮重大威胁,但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相对于风雨、燕南天在危急关头的自相残杀,公孙家族的力挽狂澜将会为家族带来巨大的政治号召力,而他公孙飞扬也就由此名垂史册。 然而,随着一道仿佛波涛汹涌的巨响,打乱了公孙飞扬的思绪,只见老人前方的水幕再次出现了涟漪和动荡,直到恢复了平静之后的景象,却不但让公孙飞扬大吃一惊,即便是一直都端坐不动的老人也睁开了双眼,坐直了身体--一片狼藉的城楼上,一面绣着斗大「风」字的军旗,在黎明的微光中颓然倒下,继而代之的却是一面染着鲜血、书写着「燕」的大旗。 一名血染战袍的年轻将领在左冲右突之下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然而数以千计的将士却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中倒下;历经战火的城池如今城门大开,呼啸而入的骑兵正顺着尸骨遍野的战场驰入了城内,纵横于原本宽敞的街道,难民在哭喊中拥挤逃离,零星的抵抗虽然英勇,却显然已经是于事无补。 「凉城失守了!」公孙飞扬不由自主的喃喃。 这是一个令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变故,虽然风雨军的得失和他公孙飞扬并无太大的关联,然而对于战争前景的严重失算,却让自负的少年在祖父面前,颇为有些悻然。 「信心?」 毕竟姜是老的辣,公孙无用在短暂的惊诧后立刻恢复了常态,反而有意无意的斜了公孙飞扬一眼,似乎挪揄,又似乎挑衅。 「请祖父放心,孙儿一定不负祖父厚望!」 公孙飞扬毫不退让的迎接着老人的目光,他也很快从这个出人意料的变故中恢复。 凉城的意外失守,代表着风雨和燕南天的这场对决产生了非同小可的转折,同样也就极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整个天下的大局。 燕南天是否会因此而乘势席卷整个神州? 风雨是否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风雨和燕南天会不会因此出现新的妥协? 张、燕、风三家微妙棋局,从此将会引出怎样的变化?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凉城的失守,仅仅是天翻地覆变化的前奏,原本都顺理成章的推断将不得不全部推翻重新考量,面对未卜的将来,又有谁敢说天下尽在掌握? 然而,公孙飞扬对此却并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感觉到了一种战斗的豪情。 相对于风雨、燕南天和张仲坚,公孙世家的力量显然是薄弱的,薄弱到这些强大的豪强某种程度上可以忽略的地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却更激发了公孙飞扬的斗志。 「风雨、燕南天、张仲坚,也许,家族数百年积累的力量,还有我公孙飞扬的才华,目前尚不足以和你们在战场上面对面的对抗,但是在这个彼此牵制互动的微妙棋局之中,却也绝对不是你们可以忽略不计任凭宰割的存在!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将公孙家族作为一个必须全力以赴的对手看待的!」 少年一边在心中默默发誓,一边则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水幕乾坤」所折射的厮杀场面,不管怎么说,发生在凉城的这一场决战究竟会以怎样的结果告终,都实在是一件值得琢磨的事情。 第二章绝不妥协 「凉城失守了?凉城居然失守了?」几乎同一时刻,风雨在自己的帅帐之内苦苦的喃喃自语。绝对的意料之外。传来的消息非常纷杂:「天池剑宗」背里捅刀。。「西门」的渗透势力暗中阴谋。。大将白起反叛。。李氏家族的人囚禁白起、打开城门。。凉城到处都是尸山血海。。 全体被俘的凉城百姓成为了燕南天的人质,风雨军将士必须限期归降,否则将被尽数屠戮。。 --各种各样自相矛盾、却足以动摇军心的谣言纷至沓来,让人难辨真伪,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回避一个确定的事实--凉城失陷了。 如果说「西门」的阴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天池剑宗」为了干扰战局达成实力平衡而出手捣乱,也是完全可以理解,那么风雨军内部分裂的传言,却让风雨感到了忧心。 至此,风雨[bbs。yunxiaoge。com/index。asp——云宵阁论坛]不得不承认,在风雨军这两年突飞猛进的成长历程中,由于各方面的原因,的确存在着许多致命的隐患和不足。 首先是凉州在如此短时间,之所以能够取得的军政经济方面的一系列不得不引为奇迹的发展,依赖的是坐收中原战乱的渔利,大量吸纳了中原包括人才、资源、资金在内的新鲜血液。 然而这种极大促使凉州和风雨军迅猛发展的方法,无疑是一种双刃剑,在令风雨军受益匪浅的同时,也造成了人员流动频繁,难以管理,各方势力的渗透十分严重等不利的负面影响。 其次,相对于领地安全方面的隐患,风雨军的情报体系显然无法胜任。 一个出色的情报系统绝对需要长时间的经营和积累,然而血衣卫成立时间太过于短促。仅仅依*暴发户式起家的风雨军,和原先更多注重于商业的李氏家族的支持,今天的血衣卫尚无法同公孙世家、天池剑宗、「西门」这些多年苦心经营、势力根深蒂固的同行相抗衡,无论实力、人才、经验都显得非常稚嫩,这也是此次凉州危机以来,血衣卫表现平平的重要原因。 不过,相对于以上两点,风雨更头疼的是,自己刻意在军政方面默许纵容几种彼此不和对立的力量存在,虽然在凭借自身威望的压制下,使得整个风雨军达成了一种巧妙的平衡与制约,进一步确保了自己在军队和领地内的无与伦比的地位,但是同时也造成了各方势力之间明争暗斗的潜在危险。 这种危险在风雨亲自坐镇或者风雨军顺风顺水的时候尚不明显,然而一旦到了危急关头,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显露出其中的狰狞。 尽管目前尚无法确知凉城是如何失守的,但是风雨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李中慧和白起之间出现配合的裂痕,如此一座配置了一百七十门火炮、拥有着足够的粮草,并且在一代守城名将统率下的坚城,是绝对不会被燕南天轻易攻陷的--这也是风雨一直不慌不忙采取拖延战术,同燕家军消耗时间的重要原因。 「风侯,燕南天的使者前来求见!」正当风雨思绪万千的时候,却见金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禀告道。 凉城失守的消息,虽然已经被自动的列为严禁传播的级别对待,但是谣言却如同细菌一般见缝插针,根本就无法阻挡。 位居长史部之首的金岑,自然清楚其中的关键,尽管风雨平日的作风一向开明,他金岑也素来深受风雨的重用,但是在这样的关口,小心谨慎一些无论如何都是不会错的。 说起来,风雨军这一次的挫败也实在有些冤枉。 自从燕南天出人意料的将军权转交给少壮派的燕耳,杀了一个「回马枪」突袭凉城之后,不过半日时间风雨也率军尾随其后跟来。 风雨采取坚守避战的策略,渡过白沙河之后便立刻部署连营,一方面出动骑兵牵制策援凉城,一方面又让主力采取守势拖延时间,从容部署和集结,将包括洛信、秦纪、蒙璇、尚兴在内的各路兵马和风雨军本阵顺利会合。 而北面的秋风军、黑狼军也完成了对圣龙方向燕家援军的堵截,进而威胁到锦州、圣京一线,以至于对峙了十几天之后,风雨军从容的获得了整个战局的绝对主动权,几乎没有人怀疑,陷入严重补给不足和士气低落中的燕家军败局已定。 然而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出现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变故,即便是再没有脑子的人,也清楚此刻身为最高统帅的风雨,心中一定有如暴风雨一般的波涛汹涌,那满腔的怒火纵然只是不当心的给沾上一丁点,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幸好,年轻的西北定凉侯,显然并不准备将内心的焦躁、愤怒发泄在自己的部下身上,不过这也同时意味着前来的使者倒楣悲惨的命运,因为只听见这位圣龙帝国目前最为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在听取了亲信的报告之后,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下达了一道命令:「将这个使者的人头挂于营寨之外,并且通告所有将士们目前我军的困境,以及本侯将死战到底的决心!」「这个。。风侯!」金岑大吃了一惊,姑且不论临阵斩使与理不合,单单从目前风雨军进退两难的窘境而言,根本不做任何的接触就完全关闭了洽谈的大门,似乎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个谨慎理智的决定,更何况还要将煞费苦心都很难压制的消息公开给所有的将士。 但是,在看到风雨双目中所迸射出的充满杀机的眼神之后,聪明的幕僚立刻明智的闭上嘴巴,选择了服从。「能攻方能守,能战方能和!」望着金岑迟疑着出去的身影,风雨不由有些苦笑。凉城的失守,将一切都改变了!和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孙世家的天才少年所权衡的有所出入,年轻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出于对呼兰人的顾忌,原先还多少有些考虑是否应该作出一定的妥协,以保存部分燕家军的实力用于对抗张仲坚对幽燕的图谋,然而在获得了凉城失守的消息之后,却反而彻底打消了念头,毫不犹豫选择了决战。 「没有实力的妥协,不是宽容和智慧,只是怯懦和退却,是无法赢得尊敬与利益的!」 --风雨非常清楚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继黎明时分燕家军攻陷了风雨军根本重镇凉城之后,风雨军的最高统帅断然拒绝了燕南天的和谈,根本不予会面的机会,将前来的燕家军使者斩于帐外,悬首示众,显示了自己绝不妥协的决心。 对于风雨如此作为的回应,半个时辰之后,燕家军也终于有了新一轮的行动--「风侯,燕南天进攻了,这。。这帮畜生居然押着凉城的父老乡亲打头阵!」 负责风雨军阵营前哨的碧蛇军统领尚兴,很快从前方匆匆赶到了风雨的主帅帐营,带来了这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这个消息顿时在帅帐内炸开了锅,乘着这半个时辰刚刚集合起来,率领部下披裹白袍、歃血立盟、决心同燕南天血战到底的将领们,非常清楚燕南天这般进攻对于风雨军军心士气将是何等不利的影响,一时间愤怒和担忧同时充斥于帐内。 「去看看!」 高居帅帐的风雨,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仅仅是从容的起立,然后在淡淡的吩咐声中,率先走出了帅帐。 汇集了风雨军几乎所有名将的军官们,跟随着自己的统帅很快来到了阵营前方,看到的却是一幕令人悲愤、无奈、痛心的惨剧。 在刀如山、枪如林、红缨展动、旌旗飘舞、整齐森然的燕家军阵营面前,是大约万余名衣衫褴褛、踉踉跄跄的妇孺老幼。 他们的脚步是如此的蹒跚,他们的前行是如此的无奈,他们的哭喊甚至掩过了震天的擂鼓与号角,他们对亲人无助、悲伤的呼唤,即便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不免潸然泪下,他们的速度是如此的缓慢,然而在后方敌人刀剑的威吓逼迫下,方向却又是不可避免的直面亲人的阵营。 风雨军的将士们惊呆了。 不容怀疑,他们是最为坚定的战士,他们无惧于敌人的强大,他们能够直面生死的威胁,他们的刀枪从来都毫不留情,他们为自己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换来的功勋与荣耀而自豪。这些忠诚勇敢的男儿,从来都不会手软,从来都不会胆寒,战阵沙场便是他们展现自我的舞台,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角逐,早就令他们冷酷而且镇定。 然而此刻,他们却颤抖了,流泪了,犹豫了。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妻儿。 有谁能够对自己的父母妻儿舞动刀枪? 有谁能够无视自己的手足骨肉生死存亡? 从上到下,每一个将士都死死的盯着营寨外的敌军,还有敌军前面作为肉盾的百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凉城有三十万军民,也就是如今营寨内的风雨军将士有着三十万的兄弟手足父老乡亲。然而如今凉城被攻陷了,三十万的兄弟手足父老乡亲沦入了敌手。 认出前来的队列中有自己亲人的士兵泪流满面,尚无法确认的战士则忧心忡忡,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否无恙,是被俘还是阵亡? 这种对于亲人的挂念,极大打击了风雨军将士的士气军心,若不是风雨的巨大威望和风雨军素来严苛的纪律,以及将士们对风雨的忠诚,恐怕这支军队还没有来得及投入战斗,就已经溃散了。 即便是如今,虽然躲在营寨之内的风雨军,依旧保持着阵形,但是每一个有经验的将领都清楚,潜在的骚动实际已经存在,问题仅仅是什么时候爆发。 风雨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百姓的每一声呼喊,百姓的每一步前进,都如同那悬于发丝的重物,逐渐的被加重分量,拉扯着风雨军将士们的神经,也加剧了大军发生哗变的可能。 敌人的队伍依旧在前进,躲在了百姓的后面前进;百姓依旧在哭喊,这些在乱世中的颠簸流离者,如今唯有用自己的哭喊,来控诉上苍的不公和命运的多舛。 两军的阵营相隔十里,远在弓箭火炮的射程之外,正是骑兵们驰骋的最佳距离,然而此刻却成为了这些凉城百姓们徘徊于生死之间的地狱之旅。 阵营的另一方,战士们深切的期盼着这一段距离短一些,好让父老乡亲们早一些回到安全的一方。 同时,他们又盼望着距离远一些,最好永远没有尽头,那么自己就不必再为忠诚与亲情而煎熬,父老乡亲们也可以逃避战争的威胁。 可惜,距离却是固定的,并没有更短,也没有更远,只是随着这些凉城父老的脚步更近了,伴随而来的则是干戈肃杀的燕家军。 「他*的!」 性情鲁莽的洛信恼怒的抓起自己头盔,狠狠的捏了捏,然后仿佛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一般,狠命的将头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不仅仅是洛信,风雨军中由上而下,从统领、都尉等高级将领到最普通的士兵,个个都面色阴沉,双眼冒着血红的光芒,牙齿死死的咬着,脑门都暴出了青筋,紧握着的拳头更是有些泛白。 蒙璇紧紧的勒住了战马,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会率先杀了出去;尚兴则一手按住了刀柄,一手狠狠的砸在了身边的一棵大树上,任凭鲜血流出也丝毫不顾,至于雅龙、桓炎等年轻将领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出营外。 「太卑鄙了!」 即便一向寡言的朱大寿,此刻也摇了摇头,虽然感到愤怒,却不得不承认燕南天这一招的确非常有效。 凉城是风雨军的重地,不能说风雨军将士的家人都居住在凉城,却也至少占据了四、五成,所以燕南天用将士们亲人家属的生命作为威胁,自然极大动摇了风雨军的军心,即便是最为忠诚的将士,在面临着自己亲人骨肉遭遇危险的关头,也难免会产生犹豫和仿徨。 怎么办? 战抑或不战? 战,风雨军的主力并没有完全集结,除了相当兵力需要防守伦玉关、玉门关和延城等战略要地之外,黑狼军和汇集了骑兵精锐的秋风军,目前都尚在北线负责阻截锦州方向的敌人援军,仅仅依*目前的兵力防守或者有余,主动出击却实在胜算无几。 不战,则燕家军势必会继续利用凉城失守和凉城的父老乡亲来动摇风雨军的军心,拖延下去甚至可能导致全军的哗变,同样不是明智的选择。 值此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这些身经百战的名将却都不敢承担起风雨军何去何从的重责,几乎所有的将领都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风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最近几年圣龙帝国最具传奇色彩的英雄,此刻成为了这支他一手缔造的大军存续的最后希望。 「我,风雨,以天地发誓,从今往后只要风雨一息尚存,定当扫平幽云燕家,凡燕姓子弟绝不宽恕,纵使天涯海角亦追杀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见风雨提起了宝剑,轻轻的割破自己的手臂,一脸庄重严肃的发下了圣龙帝国最为神圣的「圣龙血誓」。 「圣龙血誓」可以说是身为圣龙人所能够发下的最严重的誓言,一旦违背便会遭受所有人的鄙视,声名扫地、生不如死,在风雨军中,也只有白起在当初风雨军建军之初和风雨打赌夺取伦玉关时,认赌服输立下过,一般而言,圣龙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去做的。 因此,众将见此情景不由大为迷惑,不知道风雨在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发下「圣龙血誓」的时候,一声声「轰隆」的炮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风雨军的炮群开火了。 炮手们是在血衣卫的监督下被迫进行的。 虽然瞄准的是后面的燕家军阵营,然而难免有一些炮弹落在了前面凉城父老的人群中,随着这一声声的「轰隆」,数十名父老乡亲顿时倒在了血泊中,逼近的队形也随之松散开来,幸存的百姓有的傻傻的呆立当场,有的向四面八方逃窜,还有的则拼命的朝风雨军营寨奔来,场面一片混乱。 但是这种混乱,很快就在燕家军刀枪铁骑的约束下终止了。 拼命狂奔的被无情的弓箭射杀,四窜的百姓哪里逃得过呼啸而来的铁骑,如同牲口一般的被圈了回来,尽管炮火猛烈,然而敌人进攻的队伍却依旧缓慢而执着的前进,唯有那百姓绝望、悲伤的呼喊,更加凄厉。。 「你个王八龟孙子,想干什么?」 洛信愤怒的跳起,一把抓住了血衣卫统领魏廖的衣襟,双眼怒瞪,虎虎的大拳就在血衣卫统领的面前晃动,谁也不怀疑下一刻就会落了下来。 面对这般情景,素来冷面无情的血衣卫统领,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畏惧,也没有出声为自己辩护,只是嘴角边那一丝若有若无嘲讽一般的微笑,让人看了却更加火冒三丈。 「老子揍死你个龟儿子!」 在风雨军中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赤狮军统领,见状更是着恼,当下大拳挥动眼看便要落下。 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从士兵到将领,风雨军中的将士本来就对神秘残酷的血衣卫没有好感,对于魏廖的今天如此冷血无情的行为,都纷纷感到了齿冷和愤怒--尽管在内心他们不得不承认魏廖的这个做法,恰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而血衣卫的人马则畏惧于洛信和众将的气势,也纷纷躲得远远的,哪敢上前。 「住手!」 挡住洛信的是风雨,整个风雨军中也只有风雨,能够阻挡住这个鲁莽的大将使性子。 「出击,拯救百姓乡亲!」 风雨的命令非常简单,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的,不仅是出于服从,更是出于内心的意愿。 于是,大炮继续轰鸣。 弓箭如同蝗虫一般的漫天飞舞。 蒙璇和洛信,风雨军中闻名的两员猛将,各自统率着一队骑兵,挥舞着战刀,呼啸着,从两翼包抄了过去。 正面的步兵让开了道路,朱大寿的神龙战车首当其冲的驰出了营寨,在前进的运动中缓缓的组建阵形,成了两个巨大的方圆阵。 两个方圆阵之间,有着一个较大的空间,显然是为了给那些百姓留出脱离战场的道路--这是违背兵家常理的,因为这很有可能令自己的部队被敌军分割包围,不过对于拥有着强大野战防御反击能力的神龙战车,却并非致命的威胁。 风雨军的其他兵马也纷纷出动,尾随在神龙战车的后方。 「拯救父老乡亲!」 这个口号迅速的响彻整个战场。 风雨很好的处理了自己所面临的危机。 将士们的注意力被有效的转移了。 战斗的激情和惨烈,让人们无暇再去细想,这么做是否实际上加重了那些被俘乡亲们的危险,纵然少数人有了这样的念头,也都在风雨军素来严整的军规和战场生死一发的紧迫中,被强自压了下去。 击垮这些卑鄙的敌人,拯救自己的父老乡亲--已经成为了每一个风雨军战士内心的信念,对敌人的愤怒和对亲人的挂念,很快让风雨军将士们从刚才因为对亲人的思念和担忧而产生的动摇中解脱出来,转而化作了巨大的战斗力。 在这种情绪的激励下,风雨军尽管兵力上处于劣势,又主动放弃了防守的营寨,但是士气却异常高昂,凉城失守、百姓被掠为人质的负面影响,在对于敌人的同仇敌忾中被彻彻底底的化解掉了,剩下的却是勇往直前的无畏。 很快,蒙璇和洛信的骑兵率先接触到了燕家铁骑。 凉州和幽燕,圣龙帝国最为优秀的两支骑兵,在这一片西北空旷的土壤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绞杀。 刀片飞舞,战马奔腾。尘土的飞扬遮掩了视线,杀气腾腾的喊杀响彻云霄。一次又一次的来回冲击,一次又一次的纵横驰骋,燕赵的勇士和秦川的健儿,纷纷在马背上展现着他们的勇武,娴熟的骑术、箭术和刀法,既是杀人的利器,又是保命的根本。 左翼,蒙璇的银枪如同出水的蛟龙,在滚滚铁流中翻江倒海;右翼,洛信的铁枪也是疯狂乱舞,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然而,燕家军也不甘示弱。 燕无敌,号称燕字家族的第一勇士,身高九尺,曾经以一人之力单手举起铜打的丹炉,以赤手空拳撕裂一头东北长白山的猛虎,那一对重达一百三十斤的流星大铁锤,更是舞得如臂指使,无人能及左右。 此刻,这个站着就比那些骑士高的庞然大物,正拖着他的大锤,正面迎上了风雨军的大将洛信。 枪和锤,重重的碰撞,人和马不由自主的震退。那「轰」然的响声,震得战马都忍不住嘶鸣躁动,两旁的战士更是几乎跌落马下。 继而,这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将左右两支大锤轮番的挥出,所到之处狂风横扫,无人能挡,无论敌我只要不小心擦了一下,绝对一命呜呼,回天乏术。 洛信则独眼怒睁,大喝着毫不畏惧的冲杀上前,一次又一次,碰撞又碰撞,没有技巧,没有回避,这是力量与力量的抗争,这是勇气与勇气的对决。 这种野蛮的打法,在两个都堪称勇猛的战士之间展开,一时间战场之上飞砂走石、风云变幻,直杀得天昏地暗。 另一方面,朱全,这个从庞勋的阵营背叛过来的投诚者,则正全力以赴的抵御着蒙璇的左冲右突。 朱全的统兵非常严厉,精锐的督战队狠命的压制着前线的军队,任何妄图退却半步的将士,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会当场斩杀不赦,这使得他的军队异常悍勇,即便眼见身边战友不断落马阵亡,也浑然不顾,从上到下每一个战士都奋不顾身的厮杀着,前仆后继的涌上来,阻挡着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女战神前进的道路。 更麻烦的是,朱全绝非纯粹好勇斗狠之辈,他对于战阵兵法显然非常娴熟,从容不迫的指令及时化解着己方阵线千钧一发的危机,依赖着兵力的优势,巧妙的挡住了蒙璇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面对着这样的敌人,尽管蒙璇在千军万马之中无人能挡,纵横来去,却始终无法搅乱敌人的阵营,精疲力竭的厮杀换来的却是双方兵力的无谓消耗。 而在两翼骑兵展开绞杀的同时,正面两军的主阵也很快开始了交锋。 进退有序的神龙战车,在铁甲的护卫之下,犹如刀枪不入的怪兽,肆无忌惮的向敌军阵前冲杀,刀枪箭矢更是飞速的从战车的空隙中窜出,无情的夺取着敌人的性命,配合着战车运行的士兵,则熟练的听从着战阵的号令,有条不紊的战斗着。 不过,神龙战车的优势很快就不再那么明显。 正面指挥燕家军的是燕耳,燕字世家少壮派的代表。 身经百战的燕耳,早就对这支异军突起、在对呼兰人的战争中大显神威的劲旅闻名已久,更曾经在入侵凉州和抢渡白沙河的战斗中目睹过这种战车的威力,因此对于神龙战车并不陌生。 此刻,他便派遣了重装的步兵,正面拖延住了神龙战车进攻的步伐,后方厚实的方阵更是层层迭迭的排列,缓慢但是不可阻挡的迎面而行,试图用一望无际的人海吞灭这支具备强大防御能力的战车部队。 而迅捷的骑兵则不顾对方满天箭矢的威胁,冷酷的向夹杂在战场上的百姓挥舞起了屠刀,在鲜血淋漓中杀开一条道路,穿插到了两个方圆阵之间,成功的将白虎军分割成了两部分,并且阻挡了风雨军后续部队的策援。 至此为止,风雨和燕南天终于驱使着各自的主力,投入到了这块方圆不过二十里的土地之上,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决战。 风雨试图拖延时日消耗燕家军补给士气的打算,在凉城失守之后被迫终止,而燕南天试图利用凉城失陷的胜利来谈和,或者猛攻以便进一步扩大胜利的企图,也完全宣告破灭。 风雨,燕南天,这两个当今圣龙帝国最为强大的诸侯,在一系列囊括了各方面的战略角逐之后,谁也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动用自己手中几乎所有的兵力,展开了近乎于消耗的绞杀。 然而,作为这场较量的最大受害者,却是如今夹杂在战场之上的百姓。 这些可怜的百姓,多半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在这个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沙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立椎之地。 炮火和弓箭从天而降,刀枪剑戟接踵而来,孩童呆立于刀枪飞舞的战场无助的啼哭,妇人无神的望着怀中死去的孩子,伤者垂死的呻吟,老人更是躺在地上绝望的注视长空。。 在这个只有杀人与被杀,死亡和生存一线之隔的地方,身为弱者实在没有什么转寰的余地,燕家军固然毫不留情,杀得性起的风雨军也很难被指望能够施出实质性的援手,因此唯有竭尽全力的四处躲闪,听凭命运的拨弄,期望和追求着生存的万一。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一片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中,纷纷倒在了两军之间空地上,任凭杀伐中的军人和战马践踏,成为肥沃这片土地的原料。 一时之间,这里血流成河,天地失色,惨绝人寰的修罗场令即使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也为之动容。 而这,仅仅是双方最终决战的开始。 第三章凉城之内 相对于喊杀震天、尘土飞扬的沙场,此时燕家军的主帅营帐,显得格外的宁静。 精锐的战士已经全部开赴前线奋勇拼杀了,环卫左右的良将也纷纷横枪跃马,驰骋于箭雨纷飞的疆场,以至于偌大的营帐空空荡荡,在远处不时传来的号鼓声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空寂。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出乎了所有的人预料,也完全违背了燕南天的初衷。 也许,当初从白沙河渡口北上返回中原,才是最好的选择! 或者,压根就不应该偷袭凉州,果然是不能贪便宜! 发自内心的,燕家军的最高统帅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冬季,回旋在西北空旷荒野上的风,格外的寒冷,即便是同样生长在北方的幽燕男儿,也略略有些吃不消,而更令燕家军上下烦躁的,则是这一场已经注定不可能取得辉煌战果的战争。 风雨军的坚韧和善战,远远超越了燕家军将领们的估计,而风雨不顾凉城安危切断己方退路的战略部署,更是将燕家军引入了一个毁灭的深渊。 「如果不能从渡河返回圣京,那我们就从巴蜀杀回!」 在燕家军的最高层军事会议上,燕南天是如此斗志高昂的激励自己的部下的,但是这位东北的强藩心里却很清楚,这一次燕家军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风雨军,更令人忧心的是正在日夜兼程、目标明显是针对自己老家的张仲坚。 燕南天厌倦了这场将自己的家族带入极其危险境地边缘的战争,为此他在这十几天的对峙中,曾经不止一次的派出使者和风雨秘密会谈,然而终究因为彼此要价的差距而没有达成一致。 这一方面,是风雨必须考虑到风雨军的颜面,和自己日后的声望与政治影响力,在目前敌军深入自己家园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够再像上一次那样轻易做出让步,另一方面,「再施加一点压力,就一定能够让对方妥协」的想法,则不约而同的成为了对阵双方统帅的共识。 在这种情况下,风雨以守代攻,将主力驻扎于野外和凉城遥相呼应,又调集精锐切断了锦州方向的援军,企图通过拖延时间来逼迫燕南天就范;而燕南天则将突破契机完全寄托在了攻陷凉城之上。 可惜,无论风雨还是燕南天,都没有成功。 风雨面对的是凉城陷落后在军事政治方面影响深远的巨大损失和被动,燕南天则发现,凉城的陷落非但没有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令风雨妥协,反而却激发了风雨的斗志,断然拒绝了任何的妥协,将自己和对手同时逼到了不得不一决生死的绝境。 这是风雨和燕南天都不愿意面临的,却不得不面临的现实。 「斩杀来使,选择出击,果然是好气魄,这才是真正的风雨吧!」无奈于风雨的回应,燕南天微微的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风雨,七五三年起兵,到如今历时短短三年,却屡战屡胜,扩地万里,除了运气和善于同各方实力周旋之外,果然还具备着坚毅狠辣等一方霸主所必然具备的素质,可惜我们都小看了他!」 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燕南天身边的颜如玉,嘴角边也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 对于风雨的崛起,人们太多的印象是风雨屡次好运的获得战场的险胜,然后在看似妥协的和谈中赢得了时间和空间,从而一次又一次的强大起来,令曾经和他交锋过的对手,一次又一次的跺足长叹,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再坚持一步结果养虎为患。 对于呼兰帝国,对于圣龙帝国的朝廷,对于皇甫世家,甚至对于有杀子之仇的燕字世家,风雨都是如此作为的--战场上获取并不十分占据压倒优势的胜利,作出一定让步取得政治上的大义名分和战略时空,狡猾而又隐蔽的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发展壮大自己,成为了圣龙帝国有史以来最为幸运的暴发户。 正是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无论是燕南天还是颜如玉,虽然都认为风雨是一个强敌,却也或多或少受此影响,并不觉得风雨是一个面对困境会愈战愈勇的劲敌,这也是燕南天十分自信可以通过战场的胜利争取风雨更多妥协让步的原因,就如同上一次在锦州那样。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想法。 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斩杀谈判的使者,杜绝妥协和谈的大门,从而将全军带入了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微妙境地;不顾被押的百姓生死,依然挥军出击,巧妙的激发将士们的同仇敌忾,将对亲人的担忧挂念转化为对敌人的愤怒仇恨,这一切无疑充分反映了风雨强硬狠辣的一面。 「仔细想来,我们确实太小看风雨了!」 燕南天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哼,天下人都被风雨口口声声忠于朝廷、不愿内战、大局为重的假象所迷惑,竟然将一条毒蛇当成了柔弱可欺的小虫,却忘了正是这个笑容满面、宽宏大量的西北定凉侯,在这三年来扣押昆仑派弟子、扫荡西北武林、清洗马家满门、侵占印月、斩杀降兵,双手所沾染的鲜血比起燕某只多不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将成功万骨枯吧!风雨之前的种种示弱,只是试图成全自己大义名分收买人心而已,一旦到了成败生死的紧要关头,真实展现的却还是那一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本色!」 颜如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但随即省起自己〔云宵阁:bbs。yunxiaoge。com/index。asp〕这番话似乎也等于在指责燕南天的枉顾人命,不由立刻住口。 「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身逢乱世,不为刀俎必为鱼肉,原本就该扫平一切阻碍,纵横天下畅快淋漓,风雨未免太过于做作了,把自己打扮的大仁大义似的,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一点他可不如燕某!」 幸而,燕南天倒并没有在意颜如玉关于枭雄的评论,反而很得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对风雨的遮遮掩掩却有些不屑。 颜如玉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则是对夫君的性格既有些不敢认同却又不自禁的喜欢爱慕的神色。 燕南天和风雨,这两个如今左右着圣龙帝国未来的强藩,即像又不像。 一方面,他们都是傲视一方的霸主,麾下雄师劲旅数以万计,无视于早就衰朽的天子威严,自行其事,据府为王,在政治上同样有着勃勃的野心,在军事上同样身经百战、足智多谋,在为人方面更是同样的顺昌逆亡、翻脸无情。 但是另一方面,和白手起家、时时注意自己政治形象、往往隐忍不发的风雨不同,身为圣龙帝国世族豪门的家主,自恃实力强大的燕南天,在权力斗争的进退中显得更为直接,胁迫天子、藐视群雄,虽然让燕家军四处受敌,却也尽显英雄峥嵘,端的是快意。 因此,如果说风雨像一代*雄的话,燕南天则更像一代霸主。 *雄阴狠,霸主刚烈,如同重迭的巨浪与滔天的烈火,一个是后劲十足、连绵不绝,一个是拉枯吹朽、横扫千军,两者相遇,究竟谁胜谁败,却实在难说得紧,唯有叹息上苍无情,硬是要两个同样出类拔萃的人物生长在同一时代,不得不因为一山难容二虎而誓死相拼。 颜如玉曾经欣赏过风雨的从容智慧,甚至也动过长侍左右的念头,可惜风雨有了李中慧,就容不得她颜如玉,就如同偌大的圣龙帝国容不得同时有风雨和燕南天一样,但是颜如玉如今却没有半点的黯然,只因为因果循环,正是李中慧阻了她接近风雨的机会,造就了和燕南天相遇的因缘。 相对于风雨的深谋远虑、深藏不露,快意纵横的燕南天,另有一种放眼天下我行我素的英雄霸气,这是风雨极其难得才会显露的气质,尽管这种气质对于争夺天下有利更有弊,但无疑却更能够吸引女人的心。 这种对女人自然而然形成的阳刚之气,令颜如玉不由自主的陷入爱河,她已经不再幽怨自己和风雨失之交臂,更没有对实际上阻挡了自己的李中慧产生任何的怨恨,如今的前青衣盟盟主,早就洗尽铅华,所思所虑只有一件事情--如何击败风雨,帮助燕南天夺取这大好河山。 只是,事情并不顺利。 如同风雨军目前即因为兵力不足无法速战、又因为凉城失陷导致人心浮动不能拖延的狼狈一样,燕家军也同样存在着致命的麻烦。 张仲坚对幽燕的威胁,东方诸侯的异动,大军远离领地后路补给切断的隐患,都是关系到燕家军未来存亡的关键,而目前最为麻烦的却是凉城的彻底占领。 凉城的城门已经攻陷,但是包括风侯府、聚贤楼在内的城内战略要点,燕家军却至今仍然没有拿下,白起不愧是天下有名的守城高手,在他的精心部署之下,残余的凉城守军不仅没有溃散,反而稳住阵脚之后,竟然隐隐有反击之势,不但牵制了燕家军的大批兵力,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消息泄漏出去更会对战局产生此消彼长的不利影响。 这一切,都让颜如玉忧心忡忡,却又苦无良策。 「生死富贵自有天命,燕南天能够有你相陪,和当代英雄逐鹿天下,那是何等痛快,风雨也好,张仲坚也罢,他们其他方面或者还有什么能够和本王相比,但是这一点却万万不及,如今只怕早就暗地里羡慕死本王了,哈哈!」 望着眼前的佳人为自己而苦苦思索,燕南天不由大笑着将颜如玉拥入了怀中,心中既为美人一心念着自己而高兴,又惭愧原本准备在佳人面前展现大军凯旋雄风的自己,如今却要让心上人为自己担忧,当下插科打诨的带过了话题。 果然,颜如玉被燕南天的话逗得忍俊不住,笑出了声来,不由顺势用粉拳敲打了燕南天的虎背两下,娇嗔道:「哪有你这般脸皮厚的?」 尽管平生不知见过多少人间绝色,燕南天盯着美人娇柔的模样,却还是心神一荡,兀自发起了呆来。 「看什么看,还是赶紧想一想该如何打破如今的危局吧!」 颜如玉轻轻的用手指点了点这位圣龙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凭借自身实力强迫天子下诏的异姓王,心中倒是十分欢喜。同样是阅尽人间沧桑,却也正因为如此,颜如玉更加格外珍惜这一段真挚而深沉的感情。 「没什么好想的,就让本王和风雨在战场上决定谁才是圣龙的主宰吧!」 燕南天突然暴射出了逼人的虎光,收敛了刚才的玩笑,一字一句的说道,话语中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唯有经历过生死、方才能够拥有的血腥和肃杀的气势。 的确,和谈失败,人质无用,原本准备逼迫凉城百姓在夜间哭喊和吟唱家乡民歌以挑动风雨军将士思念乡情、动摇军心的图谋,也在如今风雨一刻不停的猛攻面前暂时无法实施,看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燕南天默默的估量着形势暗自做出了决定,却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忍不住升起了万丈的豪情。 凉城的确并未完全落入燕南天的手中,不过李中慧在暗自庆幸的同时,心中却也不免有百般滋味。 「如今,凉城之安危,风雨军之存亡,全系于白将军一身,还望将军宽恕中慧昨日失礼独断之罪,不计前嫌齐心协力挽救当前之危局!」 虽然,以定凉侯夫人的尊贵,不得不向手下的大将赔罪,而且还是当着欧静、袁紫烟、云济这些势不可免在以前和日后产生不少纠葛的对手之面,即便是李氏家族当代的铁腕女皇,也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基于「既然是必须做的事情,就绝不回避,而且更应该做的直截了当、大大方方」这一条从小就深刻体会的铭言,李中慧至少在表面上丝毫没有半点的勉强和不快,一切的行为都显得如此真诚。 「夫人言重了!白起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风侯和夫人的厚望!」 幸而,承受的一方是素来老成持重的白起,既没有得意洋洋,也没有诚惶诚恐,而是非常平静的接受了李中慧的道歉,并且自然的接过了自开战以来一直保存在李中慧手中的那一半兵符。 只是,当手指碰触到本来早就应该由自己完全掌握的兵符的时候,白起还是忍不住发自心底的叹了一口气。 风雨的权力平衡之术,就权谋的角度无可厚非,也确实可以防微杜渐的避免内部的专权,但是即便是英明如西北定凉侯,也小看了因为权力倾轧所必然带来的消耗与负面。 以这一战为例,便是因为不通军事、却始终以风雨的代理人左右全局的李中慧,错误估计了战争的局势,在自以为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重用年轻将领苏伦,偏偏被重用的一方年轻气盛,在燕家军出色的战术诱导之下草率出击却反遭燕家军伏击,最终燕家军得以藉助「西门」残余渗透势力的配合,导致了风雨军如今在凉城岌岌可危的状态。 幸好,李中慧毕竟是被风雨所看重的杰出人物,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推卸责任迁怒他人,而是很光明磊落的将责任全部承担了下来,并且将信任和权力全部交给了白起。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忍不住背地里嘀咕:「当初这么飞扬跋扈,现在面临危局了,却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将军,倒还真不是一般的若无其事啊!」 「闭嘴!」 对于部下看似为自己抱不平的言论,白起还以非常严厉的喝责。 事实上,尽管由于某些原因而彼此隔阂,但是白起却非常欣赏李中慧此次的行为。 勇于承担和认错,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而能够明白自己的能力所限,大胆且俐落的将权力交托给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人,更是一种罕有的智慧与气度。 果然不愧是风侯的妻子! 白起的心中暗暗赞叹。至于自己接手的战争,临危受命的名将也并没有因为危局而方寸大乱,他仅仅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执行涅盘计画!」曾经对风雨发过「圣龙血誓」的名将,对于凉城的防守和应对战局可能发生的变化,早就有着十多套成熟的方案,因此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担忧。「战士们,用我们的血肉来保卫家园吧!」简单的一句话,很快振奋起了低落的士气,名将所到之处,都带来了战斗的激情。 而当曾经在昌化城令燕家军胆战心寒的风天华,抱着伤病带头唱起了那首慷慨的战歌时,从街垒到内城,遍布凉城的风雨军将士,很快将歌声汇聚蔓延,不但鼓舞了城内依旧浴血奋战的同袍,更将城内没有完全失守的讯息,传递给了城外的友军。 「末将愿以士卒之身投入战场,还望夫人恩准!」在歌声中,这一战失利的最大责任者苏伦,也沉不住气了。 自从战争失利之后,白起顾及李中慧的面子,让他留守风侯府,负责保卫欧静、陈善道、司马渊等风雨军重要的文职官员,不过这项任命却显然让年轻的都尉感受到了屈辱。 「与其战后受罚,不如就轰轰烈烈的战死疆场吧!」 在近乎自暴自弃的想法中,苏伦厚着脸皮向被自己辜负了的李中慧,提出了请战的要求。 不能够正视失败,也没有勇气保存生命东山再起,果然还是很不成熟! 李中慧略略皱了皱眉,对自己原本想着重提拔的苏伦感到了很大的失望,因此只是淡淡的回复道:「妾身已经将兵权全部交给了白将军,苏都尉如果要请战的话,就自己去向白将军提出要求吧!」 「遵命!」苏伦颤抖的回答道,脸色有些苍白,踉跄中退了出去。 「其实苏将军英勇善战,绝对还是一个可造之才!」 背后插话的,是天池剑宗的当代传人、被江湖白道人物视若仙子的袁紫烟。 「风雨军内部的事务,自有风雨军自己来解决,不劳仙子费心!」 遭受挫败的李中慧,此时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和袁紫烟玩弄文字的游戏,仅仅淡淡的搁下一句,就在袁紫烟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离开了。 尽管彼此还保持着联盟的关系,但是双方其实都心知肚明,事实上独立成国、反对江湖势力在西北存在的风雨军,和极力维系圣龙正统、主张继续江湖现状的天池剑宗,无疑存在着太多的纠葛,这也导致了天池剑宗固然不希望燕南天完胜风雨军,却也绝对不愿意看到风雨军轻轻松松的获胜。 尤其是在张仲坚已经开始对幽燕下手,燕家军元气大伤已成必然的情况下,天池剑宗的存在,恐怕妨害到风雨军的可能性更大。 正是在这种考量之下,风雨军上下都非常怀疑,没有肃清「西门」的后果,是否是天池剑宗的有意行为,而如今是否更是心怀叵测的看好戏。 姑且不论这种猜疑是否正确,因为战局失利导致自身地位和影响大幅下降的李中慧,此时很明智的选择了强硬的态度,则主要是为了尽最大可能的争取军心民心,而这一点自然瞒不过同样睿智的袁紫烟,正待对着李中慧的背影说两句回敬的话,却听见一道宁静祥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中慧妹妹这两天日夜操劳,难免心绪不佳,还望紫烟姐姐见谅!」 略略有些惊愕,袁紫烟望了望身边与自己的美丽不遑多让的欧静,突然展颜笑了起来,一边握住了欧静的手,一边说道:「妹妹真是好心肠,只是就怕以后会因此吃亏啊!」 「姐姐说笑了!」 欧静淡然的一笑,显然不愿意和袁紫烟在这方面多做讨论,不动声色之间便立刻岔开了话题,很快在李中慧离去的背后,传来了两个女孩的笑语嫣然。 可恶! 心情不佳的李中慧,却并没有承受欧静的这份人情,兀自在内心翻江倒海。 「小姐。。」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将李中慧拉回了现实之中。 「老管家,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李中慧转首望去,只见追随了父亲几十年的老人,今天竟然有些吞吞吐吐的犹豫,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不由十分奇怪。 「其实。。其实。。」老人犹豫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声的说道:「其实,家族上上下,更希望小姐您生活的快快乐乐,不要再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而争夺权力了,这样会妨碍到您和风侯的!」 说着,老人满面通红的垂下了头,因为自知说了超越自身地位身分的话而感到了极度的忐忑不安。 「中慧生是家族的人,死是家族的鬼,从出生就注定的血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更何况。。更何况,父亲已经因为中慧而死了,中慧就更不能够辜负父亲的事业!」李氏家族的铁腕女皇有些苍白的说道,同时阻止了老人继续的劝说。 真的是这样吗? 在成功让老人信服的同时,定凉侯夫人却并没有说服自己,因为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风雨是一只振翅的雄鹰,只有表现出色的能力并拥有强大的实力,才有资格和他并肩翱翔,而绕檐的燕雀或许可以承欢一时,却难以逃脱日后仰天乏力、望影兴叹的命运,因此绝不可能凭借唯唯诺诺的表现忠诚来获取一代雄主风雨的重视。 野心勃勃争权夺力并不会决定性的妨碍彼此的关系,反倒是碌碌无为却铁定会引起风雨的鄙弃。 所以,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风雨,李中慧一时之间也实在弄不清楚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她非常明白的,那就是必须尽快挽回这次的失败。 作为风雨军的最初投资者,李氏家族无论在政治还是经济方面,无疑都深深的扎根于风雨军内部,唯独十分重要的军队却很难涉足。除了风雨的巨大威望之外,更为重要的还是缺乏可*却具才干的人选。 可惜,逸如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李中慧此时最大的遗憾就是如此。 虽然独掌印月战场的最高决策权,十分畅意并且威风,但是这个远离圣龙的战场,这支混杂各国人等的军队,仅仅是风雨军的一个旁支,如果长期停留在印月的话,那么李逸如,这个李氏家族最具军事天赋的人才,将注定无缘于风雨军的最高军事指挥层。 也许,这就是风雨将李逸如留在印月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李中慧先是感到了一阵对风雨心机的恐惧,继而又有些自嘲自己未免太敏感了,但不管如何,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都决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场战争告一段落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将李逸如调回圣龙。 第四章兽性爆发 正当李中慧想到远在印月的李逸如的时候,被姐姐牵挂的弟弟却非常的逍遥自在,春风得意。 无愧于「幸运的李」的绰号,在大败芨多王子之后,李逸如便惊讶的发现,已经被自己远远甩在后面的阿育王朝的军队,居然乖乖的龟缩在了阿育城附近。 甚至连形式上的尾随追击也没有,等于将原本应该由自己保卫的大片领土和子民,双手奉献给了敌人。虽然印月人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让李逸如多少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作为敌对的一方自然没有必要客气。于是远征的大军除了骑兵主力留在李逸如的身边,作为必要的机动策援力量之外,其他的部队便分散成若干的支队,开始如同蝗虫一般的席卷整个平原,掠夺着财富与美女的同时,也在尽最大的努力破坏着阿育王朝的战争潜力和经济基础。 「既然女人已经脱光了衣服躺在了床上,只要是男人就痛快的上吧!」整个局势便如同来自高唐的将领康莫所比喻的那样,虽然粗俗却也贴切。 对于天气炎热的印月平原,冬季不但不会影响到作战,相反恰好让远道而来的大军避免了对于酷暑的不适,如鱼得水的肆意狩猎。 此外,组成远征军的成员十分复杂。正宗的圣龙人是出于对风雨的崇拜以及恢复大国辉煌的激情来到印月的。高唐僧兵则自然由于宗教方面的信仰。尼、丹、锡三国的士兵则出于领土和财富的欲望。至于那些原本的印月奴兵,则多半出于仇恨和对自由的渴望。 但无论是哪一类人,在这一片烧杀掳掠不但无罪反而是英雄行径的富饶土地上,都毫无例外的表现了人性的贪婪与凶残。 而作为最高长官的李逸如,虽然由于军人的洁癖对这样的行为并不以为然,但是出于战略方面的考虑和需要士兵的效忠,因此也就眼看眼闭的默许甚至鼓励着。 「丧失了尚武精神和反抗精神的民族,是可怜卑微并且可悲的!」 这是李逸如这段时间以来,最为深刻的感受。 表面上和平的半岛,实际上不过是种姓制度中,上层阶级对于下层阶级肆无忌惮的剥削与欺压。 这种体制、思想和传统,在半岛关起门来自得其乐的时候,最多也不过是历史记载的紊乱、科技文明发展的迟缓,倒不见得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危害,甚至可以让印月人以自己的文明中远没有圣龙或者其他文明那样遍布战火而自豪。 但是一旦面临外族的入侵,这种危害却顿时立竿见影的显现出来--偌大的国家庞大的人口,居然普遍的缺少反抗与斗争的意识,无论是对国家内压迫自己的贵族还是对侵略自己的外敌。 也正是因为如此,和自己偶像兼导师风雨对于印月的政策略有不同,身为印月战场实际的最高指挥官李逸如,已经不再把印月底层的*民奴隶当作了解放的对象,也改变了原先风雨设定的争取印月民众支持的策略,远征军因此彻彻底底成为了一支由各国强壮有力的壮丁组成的侵略军,虽然有着孤军深入地方腹地的危险,却也由此完全放开了束缚,可以根据实际的需要为所欲为。 而这种为所欲为的自由,如今便完全体现在了对于平原里不分贫*的掠夺之上,以至于相比较之下,风雨第一次远征对于当地所带来的苦难以及灾祸,简直可以用「仁慈」来形容。 忘战必危啊! 亲眼目睹着如此一个大国沦丧的历程,李逸如的内心却是充满着警惕,因为自己的国家虽然状况好一些,却也同样经历了辉煌文明之后,在历史的温床之上开始沉沦。 「为了圣龙不至于有这样的亡国之危,圣龙的百姓不至于惨遭外寇的屠戮,就绝对有必要通过血腥的战争,来激发民众已经逐渐丧失的尚武精神和大国荣誉!」 这是七五五年风雨在远征印月之前,对于李逸如私下疑问风雨军为何要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远征异国的回答。 如果说当初的少年还不能够体会到一代名将内心的良苦用意的话,那么经历了战火荼毒的年轻都尉,却已经感悟良多了。 「下一步,该是逼迫阿育王停战,签订城下之盟的时候了!」 当李逸如最终从锡克教的情报体系获知,阿育王朝的军队之所以没有尾随追击,完全是因为原本想重振雄风、御驾亲征的阿育王在检阅三军的时候,纵欲体虚而坠马受伤,以至于朝中主战主和两派争吵得不可开交,权力斗争更是呈现白热化,根本无心也无力对付远征军的时候,年轻的都尉做出了这场战争应该可以结束了的预测。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褚频对于居萨罗城的奇袭,至今还没有消息。 不过鉴于阿育王朝高官们如此拙劣的表现,李逸如倒是对自己好朋友完成任务的前景大有信心。 因此李逸如目前的心神完全放在了逼迫阿育王朝做出怎样让步的计画上,至于谈判的人选也已经毫不犹豫的确定--年轻都尉不怀好意的盘算,让远处新近归降的阿育王朝前任大臣韦朗达,多少感觉到了嗖嗖的凉意。对于韦朗达来说,所谓的乐极生悲实在很有些道理。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人生的起伏对于已经中年发福的印月大官来说,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先是作为阿育王朝颇有清名前途似锦的名臣,渗透高唐时成为了风雨军血衣卫的客人,险些性命难保。 紧接着毫不容易放弃自己多年的名誉投*宠妃、争取停战和平而重新在政坛上开始有望大展宏图之际,却又因为极多的惨败而再次心不甘情不愿的作客风雨军。 既然都已经因为被俘和主持停战而承受了叛徒、*臣的种种骂名,那么倒不如索性良禽择木而栖,投*如今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胜利一方,赌一把印月半岛未来会改天换地的命运! --这就是韦朗达在面对李逸如时候的心态。 近一个月以来的发展,似乎验证了这位名臣的眼光,远征军的节节胜利,和相形之下阿育王朝的昏聩无能,让韦朗达自己也不知道该为同胞的苦难忧伤,还是为自己赌博的成功喜悦,但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实是,自己的前途应该更为光明了。 可惜,这样的心情和想法一直持续到这一天,李逸如差人来叫自己去会谈为止。应该是派自己去同阿育王谈判吧!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发福的中年人心中如此的猜测,倒也八九不离十。 如果阿育王无心再战,那么自己此次回朝就会被待为贵宾;如果阿育王还想再打一仗的话,就可能杀了这个胖子祭旗。 --也许,此时那个年轻的圣龙将领心中,正准备把老子作为试探阿育王朝作战决心的试金石吧!韦朗达有些懊丧的揣测着,不过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太多的不安。 一方面,是因为发福的中年人原本就是见风使舵的高手,虽然有些害怕,却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见势不妙,就把自己描绘成深入虎穴的孤胆英雄,反正忠义节烈都是给那些准备成仁成义的白痴准备的,和他韦朗达无关。 相信凭借他在阿育王朝多年经营的人脉,和自身三寸不烂之舌,应该能够顺利过关。 至于没有不安的另外一方面原因,则简单得多,因为他根本就无暇为此而不安--在一柄匕首顶住自己背心、要求带路去远征军主帅帐的时刻,韦朗达自然已经不再有什么心思为以后的事情多做考虑,如何摆脱眼下的生命之危,以及如何在事发之后,面对原本就不怎么信任自己的远征军将领的愤怒,才是中年人如今真正需要考虑的东西。 然而时间并不容他多想,在看到李逸如的帅帐的那一瞬间,脖子上便立刻承受了一股强大的打击力,随后便是进入了浑浑噩噩的昏迷之中。 剑,从帐顶贯入。 气势如虹。 一往直前。如同流星飞逝,仿佛追星赶月。泛着蓝光的利剑,连同剑的主人,有若离弦一般,在四周的卫兵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自上而下,穿入了帐内,目标直指年轻的都尉。正在全神注视着作战沙盘的李逸如,突然之间便遭遇了一场刺杀。挪身,翻转,扯袍!一连串的动作在一气之间呵成。李逸如作为李氏家族的嫡传子弟,其自身的武功虽然还算不上是顶级一流,但是多年的训练加上这段时间沙场之上生死奋战,却让他的反应迅捷无比。在牺牲了自己战袍的代价下,年轻的都尉躲过了致命的一剑。「有刺客!」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暴喝。四条身影在声音未落之前,便已经纵入帐内,如同繁星一般的剑光舞作了一团,伴着金属的撞击声和身影的闪烁,一个滴水不漏的战团,瞬间便困住了胆大包天的刺客。 与此同时,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战士,也在第一时间赶到,围在了李逸如的周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付新的突发事件。 作为家族最具军事才华的子弟,跟随在李逸如左右的都是李氏家族亲信的高手,其实即便是「西门」、「天池剑宗」前来行刺,也未必能够轻易得手。 而能够有幸成为一代名将的亲兵卫队,自然也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因此在这么一次突发的事件中,很快便将自身的素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从刺客出手,到卫士赶来,最后刺客被擒,短短半炷香的功夫,意外的风波便迅疾的平息下来。 「你是谁,为何要行刺在下?」 李逸如在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被点了穴道的刺客面前,一边信手用带着剑鞘的宝剑挑开刺客的面纱,一边威严的喝问。 然而,伴随着李逸如的动作,一道悦耳的惊呼在少年的耳畔响起,一头乌黑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的展开,外加那一身凹凸的劲装,让少年不由开始怀疑起刺客的性别。 于是,年轻的统帅好奇的拨开头发,就顿时如同电击一般的惊呆。 只见,那长长的头发后面,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秀脸。 弯月般的眉毛显得有些俏皮,流动的眼波犹如一泓秋水,高挺而又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嘴令人遐想篇篇,额前动人的那一点红,更是有着无法挣脱的诱人,如同画龙点睛般的平添几许风采。 「上帝,这是上帝的杰作!」 刚刚和其他将领一起闻声赶来的老外幕僚伊弗,正好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双手在胸前胡乱的比划着,天知道是在干什么。 其他的将领也纷纷眼睛一亮,露出了惊艳的目光和神色,几个莽撞的家伙甚至开始用难听的粗话叫嚷着,情不自禁的流出了口水和色狼般的淫光。 「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的美人被自己这么多部下盯着,李逸如突然有着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当下想也不想的下起了逐客令。 「李,你不能够这样。。」 伊弗似乎非常不愿意,不过也仅仅是说了半句话,便在少年恶狠狠的注视下,乖乖的将剩余的东西都从嗓子口艰难的吞咽下了肚子。 至于其他的将领虽然个个都不情不愿,然而慑于李逸如目前在军中确立的权威,则聪明的连半个字都没敢提,只是在退下的时候,却不自禁的从眼神中流露出了只有男人方才心领神会的暧昧目光。 「你是塔丝郡主?巴巴拉的女儿?」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在空荡荡的大帐之内,李逸如围着动弹不得的美女,绕了两个圈子,再次开口动问。 李逸如一向都很自负自己的记忆,凡是他看到过的人和事,都绝对不会忘记,所以少年很快就记起来了。 在风雨军居萨罗城惨败后,劫后余生的自己,正是在一个名叫华胜城的印月古城,俘虏了押着褚频赶路的少女--尽管当时正在为生存而奋斗的少年,仅仅是因为少女的身分和好友褚频奇怪的反应,而匆匆的瞥了一眼。 「哼!」 回答李逸如的,却是少女的一声冷哼,然后倨傲的扭头,眼中传来仇恨的目光,牙齿更是在无意间死死的咬住嘴唇,渗出点点的血丝。 「看来褚频得手了?在下是不是应该参照你们印月人的风俗,为令尊做一场超度的法事,以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李逸如突然微笑了起来。 没有怎么思考,塔丝--巴巴拉--褚频,便是少年第一时间的联想和反应。 事实上,也只有巴巴拉被杀,才会让塔丝,这个曾经配合其父让风雨军在居萨罗城如此狼狈的女人,这样草率的来行刺自己。 「你们这些恶魔,佛祖会惩罚你们的!」 少女的反应证实了李逸如的猜测。 看来巴巴拉已经被除去了,好友褚频应该也平安无事吧? 这么想着的李逸如,感到很高兴。 之所以派遣褚频千里袭击居萨罗城,在少年看来主要便是为了巴巴拉。「云宵阁http://bbs。yunxiaoge。com」 这个提出了「藏富于民、奖励奴隶、焦土作战」的家伙,从各方面综合看来,都具备着远远超越了其同僚的思想和远见,并且有着不凡的军事才华,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这让已经在印月纵横披靡的少年,总是有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因此即便是冒着损失一支精锐部队的风险,他也要尽最大努力把这个潜在的敌人除去而后快。 然而,少年同时却又不无迷惑:褚频怎么会让这个女人逃脱,还是这个女人已经行刺了褚频? 毕竟,无论是从仇恨的角度,还是行动的选择角度,似乎首先刺杀近在咫尺,并且周围都是印月大军的褚频的可能性,远远比跑这么远来刺杀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虽然在他的部署中,褚频的部队原本是作为一支消耗的死棋看待的,但是好友能够平安无事,却同时也是他内心真诚的希望。 因此想到这一层,少年不由有些紧张,凶狠的提起了少女的衣襟,冷冷的逼问道:「我的部下怎么样了?」 「都下地狱了!他们就和当初进入居萨罗城的侵略者一样,被钉在了道路的两旁,如果你现在赶去的话,也许还能够和他们说上最后一句话!」 少女恶狠狠的狞笑,从嘴角边蹦出的无疑是最为残酷的话。 「混蛋!」 李逸如顿时感觉内心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难受。 尽管在派遣这支军队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这样的觉悟,但是一方面盘算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并非太大,另一方面毕竟没有成为现实也就无从感觉难过,直到现在从少女的口中如此冰冷的获知,内疚、愤怒、仇恨、暴躁。。 一系列往日始终被压制于内心深处的负面的感觉,在瞬间便犹如火山一样的喷发了出来。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少女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五道指印,往日镇定从容的少年,此时终于因为不负年龄所能够承受的重荷,再也无法自我控制和温文尔雅了,所有的情绪一古脑儿的迸发出来。 「哈哈哈。。」少女大声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感受到脸上的疼痛,却因为看见少年的失态而产生了报复的快感。然而,少女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觉被自己激怒的少年,红红的目光中,分明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原始兽性的躁动,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的,则是刚才在厮杀中因为残破的衣服,而暴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肌肤。 「不要。。畜生。。」 少女凄厉的喊声,不久便持续的从营帐传出,然而金戈森严的军营,显然不可能有少女所希望出现的仗义救美的白马王子,有的只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和那么一点点的嫉妒羡慕的脸色。 第五章关键时刻 「怎么会这样?」 疯狂过后,李逸如终于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几丝懊悔和无法原谅的自责。 倒不是因为对少女做了些什么,在印月的这段时日之中,尚未完全成年的年轻人,耳闻目染的都是部下和同僚们的放纵,因此远比自己的恩师与偶像更少道德上的背负,然而不能够很好的自我控制和逾越理智,却是让一直都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从容的少年很为光火。 是因为自己刚刚从生死一发的刺杀中侥幸逃过,还是因为少女的话激怒了自己? 或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贪恋美色的借口? 少年苦苦思索着昨晚失态的原因,却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想不通上一次并没有让自己产生什么感觉的俘虏,为什么在昨晚却让自己如此无法控制自我。 「通知锡克教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探明褚频的下落!」 从少女雪白的肉体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的李逸如第一个命令就是如此。 原本因为突袭的需要而必须保密的事情,眼下已经无须遮掩了,所以李逸如毫不客气的决定从盟友那里确认真实的情况。 无论如何,在少年的心中,始终都很怀疑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纵然是深入敌人的腹地,但是鉴于阿育王朝的现状,应该不至于下场这么惨吧--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少年方才制定了这个突袭的计画。 发布完命令之后,少年瞥了一眼在床上睁着无神的双眼、漫无目的望向帐顶的少女,却感到了一阵的头疼。 杀了? 少年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但是,留着带在军中,却显然很不现实,这样的做法首先是违背了自身设定的军规,而且也很不安全,天知道什么时候这朵带刺的玫瑰,会用怎样的方法把自己送入她所希望的阿鼻地狱之中。 也许,还是把她放了吧? 少年这么想着,心中却又有些难以割舍。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将眼前的女人视为自己的禁脔,不允许任何其他男人碰触,希望将她完完全全的拥有,既想征服她,又害怕伤害她! 少年有些害怕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然而,现在内心的感触,却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感觉到的,即便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少年天才,此刻也兴起了一种无助感。 见鬼,为什么当初和拓跋蔚在一起的时候,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李逸如恼火的想着,突然有些怀念起拓跋蔚,这个很凶很凶的娇蛮小姐来。 再怎么说,如果他对那位拓跋家族的大小姐产生这样的感觉,也绝对没有如今这么麻烦。 只是,那个当时被自己借口传递情报而送走的大小姐,如今可好? 印月战场的转折性变化,和凉州目前的艰难战局,是李逸如当初没有预料到的,因此原本希望让拓跋大小姐转入安全后方的措施,如今倒像是把她送入了危险的境地。 李逸如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当初总是缠着自己的小丫头,绝对不是毫不关心的,当然,这也绝对不应该是传说中的爱情。 --少年肯定。 希望这位大小姐,现在过得不错! 想到了以前相处的往事,想到了被拓跋大小姐留下,害得自己在行军中不得不分出神来照顾的那对可爱的小老虎,少年的脸上不由泛起了微笑。 李逸如并不知道,拓跋蔚拓跋大小姐,如今的心情很坏恨坏。 因为,在拓跋大小姐的左边,并肩勒马行进的正是那个苦苦追求、但是却不幸得不到拓跋大小姐法眼垂青的少年欧仁。 而更为郁闷的是,在拓跋大小姐右边的,则是不断插科打诨、一心想撮合这一对的可恶的老哥拓跋成。 这支为数三千,由秋风军和黑狼军的精锐组成的骑兵,乃是在三天之前奉了风雨之命、特地抽调出来奔赴前线充实战力的。 经过连年的战争,即便是所向无敌的风雨军,骑兵的数量也大为锐减。 从呼兰人以及之后占领西北所获取的战马,在几番苦战之后损失不小,加上作为骑兵主力的秋风军,被风雨调派之北线支援黑狼军,并封堵燕家军返回中原的道路,因此面对幽燕铁骑,风雨军本阵的骑兵力量未免捉襟见肘--当风雨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凉城并没有失陷,胜券在握的风雨考虑到之后需要快速挺进中原,抢在公孙世家之前占领圣京,所以并不准备调动秋风军的主力南下。 在如此种种的战略权衡之下,黑狼军和秋风军抽调出了一支精锐的部队,虽然以秋风军为主,但是统兵的却是主动请缨的欧仁,而随同前往的拓跋成,则由于希望成全老朋友欧仁的心愿,同时也不愿意妹妹继续痴念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李逸如,便连哄带骗的将妹妹加入了同行的行列。 事先并不知情的拓跋大小姐,发觉上了贼船之后,却被用心不良的同伴以军纪借口脱身不得,只好强打精神应付着仰慕者献上的殷勤和自己兄长可恶的撮合。 此时,对于增援的少年一行来说,就仿佛是郊游一般,事实上在凉城陷入危局之前,没有人怀疑风雨军将会获取胜利的结局。 因此少年们更多的是将此行作为一次轻而易举夺取战功的机会,并且也是牵红线、结良缘的有趣之旅。 这个念头直到走近了战场之后,方才有了根本性的改变。 凉城的危机和战场上血肉横飞的狼籍,让其实已经经历过不少战争的年轻人,也不由大为震惊。 在拓跋蔚的眼中,很久没有见到的风雨军至高无上的领袖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此刻无疑消瘦了许多,苍白的脸色和黑黑的眼圈,再加上憔悴的面容,无不表明了这位风雨军的最高统帅这些天来已经是殚精竭虑。 事实对于风雨来说,也确实耗费了很大的心神。 虽然在当天的傍晚,由于城内昂扬的战歌和血衣卫传来的消息,让风雨明白了凉城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全部沦陷,但是原本由于害怕敌人晚上逼迫被俘的乡亲喊话和唱歌,而重蹈几百年前圣龙著名霸王的垓下之围,所以不顾一切的转守为攻,却将自己的全盘战略布局都打乱了。 已经白热化的战斗,无论是燕南天还是风雨都无法停歇下来,注定了不死不休的结局,更何况即便凉城没有完全被沦陷,全力以赴的救援城内的同袍,也已经是风雨义不容辞的责任,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悠哉的通过连营和坚城消耗敌军了。 所以战争始终都在持续着。 只是以前由于自负胜券在握而好整以暇的防守,突然转化为全力以赴的进攻,兵力上的劣势让风雨头疼不已,唯有依赖自己的巧妙指挥,和将士们的奋勇作战来弥补,也幸好相当数量的敌军被城内依旧奋勇抵抗的风雨军给牵制住了,这才没有带来什么毁灭性的灾难。 但是即便如此,风雨还是不得不品尝到了兵力分散不足的痛苦。 战略预备队如同救火队一般,被迫一点一滴的投入到了战场,这对于一员经验丰富的名将来说,实在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 可惜,面对战线此起彼伏的危机,风雨不得不如同吝啬的守财奴一般,心疼的将自己手中的部队一次又一次的挥霍出去。 这绝对是没有收益的挥霍。 投入的部队,仅仅只能够起到稳定战局的作用,既不可能产生转折性的突破,也不可能带来什么令人惊喜的意外。 唯一的肯定便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训练有素、忠诚勇敢的战士,将一个接一个的倒在战场之上,从此人天永隔。 先前,保留一支生力军,准备在消灭燕南天之后、随时东进和东路诸侯争夺天下的念头,此刻早就因为迫在眉睫的危机,而被风雨抛弃在了脑后。 向秋风军和黑狼军下达了迅速赶赴战场的命令之后,风雨如今唯一祈祷的,就是希望自己的援军能够及时到达。 风雨自己也没有想到,秋风军的主力还没有盼到,却等来了原本只是自己出于谨慎的原因而调来的这么一支部队。 因此,尽管只有三千人,但却是风雨最为企盼、也是他现在手头十分缺乏的骑兵部队,因此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还是非常欢迎这支多少有些意外的援军。 「支援左翼!」 风雨立刻下达了简单扼要的命令。 他就地在沙盘上画出了进攻的路线图,让跟随多年的欧仁和拓跋成迅速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然后三千精锐的骑兵,几乎没有多少歇息的时间,便立刻跨上了战马,挥舞着战刀,投入到了弥漫着热血与死亡的战场,去支援着已经战斗了一天一夜的同伴。 风雨的意图很明显。 在左翼,是蒙璇负责的地段。 面对施展「夺命追魂九连环」枪法的「银枪铁面玉罗剎」,即便是名动天下的呼兰狂骑骑军也万难抵挡,幽燕铁骑固然精锐,却还是不可能在单纯的力量搏杀中遏制蒙璇的攻势。 如今左翼之所以会出现了僵持的局面,纯粹是由于对方将领出色的指挥加上兵力的优势和阵法的妙用,让蒙璇有力无处使,就仿佛千斤之力击入了水中,大多化作了无用的白功。 因此,风雨决心动用欧仁所带来的这支生力军,突如其来的投入战场,破坏燕家军精心部署的阵形,从而将蒙璇的盖世武功从杀不胜杀的人海战术中解脱出来,藉助她在沙场的驰骋无敌以及对于战局的敏锐判断,迅速突破并击垮敌人的右翼,进而去争取全局的胜利。 欧仁和拓跋成,也的确没有辜负风雨的希望。 根据风雨的部署,这支三千人的骑兵,沿着奇怪的弧线突进,所到之处恰恰便是敌人的薄弱之处,犹如重拳击在了对方的软肋之上,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 血雨腥风,战火弥漫。 伴随着一阵尘土飞扬、人仰马翻之后,风雨出色的骑兵战术发挥了最大的功效,蒙璇在奋战了这么多时间之后,终于感觉到自己所受到的束缚豁然减轻,不由大喝一声,银枪抖动,策马扬鞭,一马当先的左冲右突,和欧仁、拓跋成的骑兵遥相呼应。 一队又一队的马上健儿,伴随着飞扬的尘土,策马来回,或者挥动刀剑砍杀,或者弯弓搭箭疾射,或者挺腰昂首,或者俯身贴面,或者藏于马腹,身体仿佛生根于马背,周转腾挪,尽显马上英姿。 相形之下,燕家铁骑虽然同样的骁勇善战,无奈对阵之间根本没有一个是蒙璇的敌手,一个又一个悍不畏死的勇士,纷纷化作了银枪下的冤魂。 而欧仁和拓跋成的骑兵,在受到了风雨的指点之后,转战的路线出人意料,却又狠辣无比,极大破坏了对手作为整体的战力。 很快,风雨军的左翼,燕家军的右翼出现了可怕的动摇。 这种动摇是灾难性的,失去了阵形支援的士兵,在终于得到解脱的蒙璇的驱赶之下,再也无法支撑,即便是背后挥舞着明晃晃大刀的督战队,也无力阻止士兵的溃退,甚至自身的阵营也被逃散的人群给击垮。 「好极了!」 站在高处眺望战场的风雨,固然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身边长史部的军官们也纷纷兴高采烈、欢呼雀跃。 战争便是如此奇怪,决定胜负的往往不仅仅是人数的多寡、力量的强弱,一方面是战前战略的部署,一方面是战场上战术的运用,都有可能给战争带来令人惊叹的奇迹。 骑兵天马行空的出击--击溃敌人--奋勇追击,几年以来似乎已经成为风雨军赖以取胜的不变模式。 在风雨最为得心应手的骑兵出击之中,似乎还没有什么敌人能够在正面击败过风雨。 所以,风雨身边的军官们都坚信不疑,这支意外赶来的军队,显然成为了风雨军反败为胜的关键。 只有一个人有些愁眉苦脸。 那就是拓跋蔚。 出身于拓跋家族的大小姐,显然遗传了家族尚武的风气,对于眼看来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却被风雨不由分说的留在了安全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兄长和战友浴血奋战,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不过,拓跋蔚显然已经没有机会向风雨吵闹和请缨出战了。 因为,风雨刚刚浮现的微笑,很快就被凝重所取代。 在一阵悠扬呜咽的号角声中,燕家军的主营开始出现了调动。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燕南天终究不是泛泛之辈,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战场的小失利而方寸大乱。 此刻,他终于投入了手中的战略预备队,目标却是风雨军的中路。 高明! 风雨在心中喃喃。 在战场上单打独斗的话,可以肯定几乎没有人是蒙璇的对手,再加上风雨刚刚投入了一支之前养精蓄锐的骑兵,所以增援这一路的话,燕家军在短时间内最好的成果也仅仅是维持战场的僵局,不可能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但是中路就不同了。 尽管神龙战车在野战中恰恰是骑兵的克星,但是为了至少在形式上表现出掩护民众,所以分成两个方圆阵的白虎军,事实上已经被兵力上占绝对优势的燕家军分成了两半,起不到部署完整防线,阻挡燕家军长驱直入的作用。 因此,如果燕家的主力能够凭借骑兵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穿越两个神龙战车阵形之间的空档的话,就能够直指风雨军的帅帐,那就当真是擒贼先擒王了。 而现在,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 眼看似乎唾手可得的胜利,令因为连续的战斗而疲惫不堪的战士,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松懈,此刻的雷霆出击,不仅从心理上可以因为击碎风雨军将士胜利的期望而转入消沉,就体力而言,也恰恰是再战竭、三战衰的良机。 「为什么不突击风雨军的右翼?」几乎就在燕家军出动的同一时刻,陪伴燕南天观战的颜如玉有些不解的询问。 在她看来,突击风雨军的右翼,或许成功的把握更大。 因为就表面而言,风雨军的右翼最为薄弱,而骁勇的洛信在长时间的作战中虽然依旧生龙活虎,但是他的部下显然已经后继乏力了,此时如果投入生力军给予重击的话,似乎更有可能取得转折性的胜利。 「哈哈,这不过只是风雨小儿的诱兵之计罢了!」同样登高远眺的燕南天显然自觉到胜券在握,不由哈哈大笑道:「风雨久经战阵,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你仔细看风雨军的中路,神龙战车于前,步兵方阵在后,看上去似乎部署了方圆阵在全力抵挡我军正面的进攻,但是你觉得如果他们的全军向左或者向右转,由方圆而成方形,需要多少时间?」 「王爷的意思。。」颜如玉不由一楞。 「风雨恐怕正等着燕某调集主力突击他的侧翼。到时候他就会不顾正面的安危,全力调转方向,于右翼呈夹击之势,反而对我军展开钳形攻击。」 燕南天得意洋洋的说道:「高明的计谋,可惜老天不公,任他有天大的才华,偏偏遇上了本王,这就注定他此次在劫难逃了!」 「王爷高明!」 还未等颜如玉说话,燕南天身边的那些幕僚就纷纷争先恐后的奉承起来,燕南天也是当仁不让的承受着,仿佛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一般。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风雨当然不知道燕南天做出的这一番评价,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因为虽然风雨也确实有过万一侧翼遭遇危险,则中路转向攻击的打算,但毕竟是兵行险招,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而右翼的兵力之所以薄弱,更主要的却是因为自己眼下能够调集的兵力实在太少的缘故。 不过,相对于对手的洋洋得意、自在悠然,风雨则根本就没有如此闲暇潇洒的心情,他只是短短的说了一句:「全部投入战斗,胜败在此一举!」 由此,倒也无意中成全了拓跋大小姐的心愿。 只是所有风雨军营寨内的成员,包括从来不投入战斗的金岑等幕僚在内,无论文武,纷纷脸色凝重的拿起了武器,绷紧了战斗的神经,他们都清楚,最后生死存亡的决定性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第六章激战正酣 决战的时刻到了。 大将燕耳手持着铁枪,统帅着三万燕家铁骑出现了,在三万铁骑的后面,则是八万训练有素的步兵。 队伍排成了方阵,黑压压地看不到头,戈如崩林,盾似翻岩;人若拥墙,马像散锦,散发着逼人的气焰,在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中向风雨军压来。 「杀啊!」 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尚兴没有慌张,更没有退却。他举起了宝剑,所处的位置正是碧蛇军的最前列。 拥有神龙战车的白虎军,如今正在缠斗之中,一时间无法脱身,因此阻挡敌人前进、保卫风雨军帅帐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以碧蛇军为主的步兵方阵的身上。 于是,两支当时圣龙帝国最优秀的军队,都抱着以死决胜负的决心,撞击在一起,厮杀在一起。 经过蒙璇精心训练的碧蛇军,素来擅长灵活机动的作战。在令旗展动和号角悠扬之下,或聚或散,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井然有序。 这些战士多半以十多人为一队,伍长持着战牌冲杀向前,身边各有两名长枪兵保卫左右,其余手持短兵器的士兵则负责保卫长枪兵,每一个战士都各负其责,专注于自己的岗位和厮杀,而将自己的安全毫无保留的交托给了自己的战友。 面对着当下汹涌而来的骑兵,他们常常几个小队聚合在一起,集中局部的优势击杀,又迅速的分散,扰乱敌人的注意,诱使自恃勇武和高机动力的燕家铁骑在战场上来回奔波,却徒劳无功,反而给予了风雨军可乘之机。 因此,碧蛇军恰恰是幽燕骑兵的克星,虽然以步兵抗铁骑,却竟也打得有声有色,甚至大占上风。 可惜,当对方后阵的步兵赶到之后,这样的战机就立刻扭转了。 部署成方阵的燕家步兵,虽然即没有强大的冲击力,就个人的战斗力而言也远逊于作为世家王牌的铁骑,但是倚仗着人多,以无懈可击的阵形步步为营的逼近,其严密之处却远不是主张灵活机动作战的骑兵所能比拟的,原先骑兵们风卷残云之余留下的令碧蛇军如鱼得水的战场缝隙,也就随着敌军步兵缓慢却不可阻挡的推进,而越来越稀少了。 很快,大约四万人的碧蛇军步兵,便被淹没在了对方八万步兵的人海之中,而对方那先前的三万骑兵,更是作为机动的策援力量,在步兵的呼应之下,显示出了强大的杀伤力,每一次来回的奔驰,都如同是死神的镰刀进行着一次丰盛的收割。 陷入各自为战的碧蛇军像一块块礁石被海水吞没,他们一名一名地倒下,一队一队地倒下,一阵一阵地倒下。。 「难道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吗?」 尚兴苦笑。 虽然身为一军统领,然而此刻在他身边的却只有可怜的千余人,而且人人挂彩,浑身浴血,作为全军的最前锋,而陷入了燕家步兵方阵的中央。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衣甲鲜明的燕家军战士,那钻动的人头,密集的刀枪,飘舞的旌旗,如大海,如山林,茫茫无边,浩荡澎湃。 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些士兵来说,战斗已没有任何技术性可言,他们三五成群地冲锋,兵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用鲜血、力量与生命做最后的勃发。 尚兴也裹挟在其中。已经不再需要什么冷静和运筹了,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挥动兵器,一次又一次的结束生命。 他的神智有些麻木,也有些模糊,在战斗的同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的往事:求知的少年因为家贫的远离塾堂,不得不凭借一身的力气砍柴打猎谋生,「持正守刚」是父的殷殷教诲,可惜白发苍苍的老人教导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却无力扭转家境的窘迫。 「天地之间岂有定数?凭什么普天之下这么多人受苦受难,为的只是供那么一小撮人享乐糜烂?即便天意如此,老子也要和这天,这地,这纲常,这伦理,斗一斗,拼一拼,纵死也死个痛痛快快,高高兴兴,明明白白!」 --这是初次认识庞勋大哥时听到的话。 当时的庞勋,刚刚揭竿而起,身边不过只有几千人而已,所要对抗的却是拥有百万大军、根深蒂固的圣龙帝国。 但是,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举手投足之间却是那般的自信,那般的豪侠,所说的话虽然是尚兴有生以来所听到过的最为大逆不道、最为胆大妄为的话,但却是那般的顺耳,简直就是深入了自己的心坎。 如果,进入了圣京的庞大哥依然是那样的自信豪侠,该有多好啊! 尚兴一直很遗憾,进入了圣京之后,那个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庞勋死去了,皇朝的荣华富贵、纸醉金迷,让庞勋和他左右的一大批起义的兄弟都沉沦了。 他们的眼中有的只是美女,只是歌舞,只是金钱珠宝,再也没有了黎民百姓,再也没有了与天地、与伦理纲常斗一斗的勇气和豪侠。 「天意弄人,怪只怪你我一为贼寇,一为官宦,国仇家恨,势不两立!」 --美丽的少女话犹在耳,虽然绝情却又深情,无奈之中别有一番凄美。 可惜真的是天意弄人,一个是造反的乱贼,一个是世家的千金,一个是立志要推翻这个存在数百年已经完全只为豪门贵族服务的朝廷的乱军统帅,一个是世代忠良、德高望重、死受臣节的庙堂擎柱的女儿,从开始到结尾,注定了他们就是有缘无分,有始无终。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潜意识中,尚兴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感觉解脱。 如今的她,即将贵为一国之母,尊崇无比,自然不可能再和自己这个草莽人物还有什么牵挂。 所谓「身入宫廷深似海,萧郎已成陌路人」,与其长年累月的辗转难眠、相思折磨,倒不如就这样轰轰烈烈的战死沙场,一了百了,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心中永远的佳人,千万不要因为如今已经没落的圣龙皇室而受什么磨难和委屈! 可惜啊,风侯,你终究没有实现你的诺言! 尚兴突然想到了自己加入风雨军之初风雨的利诱。 让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的爱将有情人终成眷属结为连理,这是风雨当初的承诺。 不过,随着圣龙帝国政局的瞬息万变,姑且不论风雨军是否能够获取胜利,即便能够躲过了眼前的这场大劫,在同各方势力妥协周旋之下,由萧剑秋继任大统似乎是一件铁定的事情,而背后有中央派正统势力支持的卓静雯母仪天下,恐怕也绝对不容变更。 即便是坐镇一方的西北定凉侯,即便风雨军的最高统帅是何等的不拘小节,恐怕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军官,而枉顾天下大局吧? 幸好,自己当初决定离开庞勋投*风雨,绝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其实自己也知道很难实现的诺言。 「不错,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不能让民安生,何以令民忠诚?不能富民生活,何以强国兴邦?」 这是当初和风雨见面的时候,深深打动尚兴的话。 身为一方诸侯,手握数十万大军、领地万里的风雨军最高统帅,居然能够说出这番话,这在尚兴所认识的朝廷官员中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民安方可民忠,民富方可国强! 这些时日以来,身处风雨军阵营之中,尚兴非常深刻的体会到了风雨正是真真实实的这么做的。 风雨或许有很多缺点,也不管风雨这么做是不是收买人心,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即便是南征北战的戎马倥偬,他却始终都非常明智的执行着安民、为民的政策,以至于今天的凉州成为了整个战火烽烟的圣龙帝国最令人向往的人间天堂。 风侯啊风侯,千万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可不要像庞勋对尚兴的承诺那样自食而肥了!否则,你对不起的就不是区区尚兴一个人,而是这么多为你浴血奋战的战士,这么多为你家破人亡的百姓! 尚兴的沉思,被身上的一阵剧痛给惊醒。 低头望去,自己的腹部正扎入了一支长枪。 「平安王麾下步军前路统领燕荣!」 可能是看出尚兴的地位不低,枪的主人依照圣龙帝国传统的军人礼仪,报出了自己的官职名号。 「定凉侯麾下碧蛇军统领尚兴!」 忍着剧痛,尚兴也是非常有礼的回答。 随着话语声,犀利的剑光闪过,陪伴着一代名将生命逝去的,是凶手脸庞留下的一条长达半尺的划痕。 「好一条汉子!」 阻止了部下对尸体的报复,丝毫没有为自己脸上伤疤而在意的燕家步军前路统领,深深的望了一眼正含笑安详的亡者面容,便匆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提着铁枪继续投入到了激烈的战场之中去了。 谁也不知道,碧蛇军第二任阵亡的统领,临终之前微笑着的,究竟是因为想起了严厉的父亲,起义的豪放,佳人的深情,还是自身的责任? 或者,他什么也没想。。 和无数的生命一样,虽然先后作为庞勋和风雨这两个圣龙帝国末期叱咤风云人物的麾下大将,尚兴在帝国的朝野绝对不是无名之辈,但疆场之上的他却也如同普通的士兵,激烈的战斗、英勇的阵亡,随后他的身体就融化在了战场之上,他的一切也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化作了最后的终结。 而就在尚兴倒下的那一刻,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恰恰亲自投入到了这个弥漫着硝烟和战火的沙场。 就在碧蛇军舍生忘死的阻挡敌人前进的时刻,风雨也已经亲自披挂上阵,在他身侧左右簇拥着的,是忠心耿耿的近卫军,还有所有风雨军中后勤、文职、伙头、童子军,一切一切能够拿得动武器的人,全部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风雨的战前动员,非常简洁。 战局的紧迫和沉重的心情,让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无暇说什么废话,而只是简单的挥了一挥手,策马扬鞭当先驰出了营寨,朝燕家军驰去,奔赴前线。 伴随着风雨风驰电掣般率先投入战斗的,是风雨军中精锐的精锐近卫军。 银盔银甲的三千余骑,如同三千支银色的利箭,朝着浩浩荡荡挺进的燕家军发起了雷霆一击。这是风雨在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咬着牙不顾战局的艰难,硬是保存着没有投入的最后一支力量。此刻,则成为了风雨军最后的反攻。他们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击。他们高举着戈和戟,挥舞着刀和剑,大声怒吼着奋进,似乎已经完全看不到死亡的威胁。他们的面前,是数万严阵以待的燕家军;他们的身后,是一抹如血的残阳。大刀在疯狂的乱舞,弓箭漫天遍野。勇往直前的战士,凭借着忠诚和锐气,杀入了敌阵。铁马金戈,战鼓号角。擅长骑兵战的名将,运用他独创的战术,将他的战士化作了大海上的扁舟,狂风中的纸屑,纵然惊涛骇浪却兀自颠簸不覆,纵然风卷残云却依旧飘忽从容。 于是,呈鱼鳞阵形的骑兵队宛若尖刀一般,在敌人强大的阵营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每一次的冲击都给予了敌人重大的冲击,每一次的转折却又巧妙的回避了对手的主力,令燕家军犹如庞然巨兽,虽然力大无穷却仿佛大象踩蚂蚁般徒劳无力,尽管并不在乎那一点点的创伤,然而聚少成多却也不免有失血之厄。「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余载!「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不知由何人起头,不知从何时开始,纵横驰骋的战士口中,发出了慷慨激昂的歌声,充满着斗志,充满着激情。 近卫军的战士是骄傲的。他们深知自己是风雨军中最优秀的一员,他们为自己是全军最亲近定凉侯的部队而自豪。 他们穿着最好的衣甲,他们挥舞最犀利的武器,他们享受最好的待遇,他们拥有令人羡慕的荣誉。 但是他们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 追随在主帅的身边,抒发着青春和热血,用生命来争取战斗的胜利、风雨军的辉煌,还有履行他们作为战士的责任。 所以,他们无畏。 他们毫不犹豫毫不退缩的追随在风雨的身边,即便前面是刀山枪林,即便前面是万马千军,风雨在哪里,他们也在哪里。 就是这样的一支劲旅,尽管区区三千,却个个以一挡十,仿佛虎入群羊,仿佛百万精锐,转眼之间便将八万步兵、三万骑兵组成的燕家军冲杀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相对于这些鲜车怒马的精锐之师,在尽情驰骋的骑兵后面、拚尽全力匆匆跟来的队伍,却是完全另一番情景。 没有统一的旗帜,没有统一的服饰,也没有缜密的阵形。 身上兀自留着油渍的是伙头军,脸上还存着稚嫩的是童子军,在胡乱套着的衣甲里面露出儒袍的是风雨军的文职官员。 尽管,他们的队伍非常松散,尽管,他们的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是,此刻他们都拿着武器,脸上露出的则是决死战斗的神情。 他们自觉的替补了力战不支而倒地的战士,纵然箭矢如雨,纵然刀枪加身,却和前任一样只要生命不息,便一步不退的死守着鲜血铸就的防线,不让漫山遍野的敌人从自己这里突破,威胁到左右的战友。 「风侯,风侯来了!」 陷在敌阵中苦苦支撑的士兵,因为风雨的到来而欢雀不已。 伴随在风雨身畔飘动的战旗,此刻成为了灌注全军精神力量的象征,虽然旗手倒了一个又一个,但是总有勇敢的战士继续高擎,紧跟在风雨的身后,带着它驰骋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将一颗又一颗即将陷入绝望和恐惧中的心唤起,给予他们战斗的力量和胜利的信心,同时也传递着风雨和他们一起战斗的信息。 而另一方面,从营寨内冲出的杂牌军,以及长史部军官们的呼喝,则让战士们意识到了战局的艰难和自身的责任。对于风雨军来说,已经没有后退的空间了。 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将会令任何一支失去了战斗决心的队伍冲散冲垮,让他们在不名誉中消失,并且波及自己的同袍手足。 只有奋勇向前,才能够获取一丝胜利的契机。 这是最后的决战,也是风雨军最危急最关键的时刻。 危机之中,处于溃败的碧蛇军,奇迹般的再次焕发他们的生命力。 历任统领的榜样,对于荣誉的追求和对于统帅的忠诚,令这支军队重新振奋了起来,无论是排成队形抵挡敌人前进的方阵,还是陷入敌军重围的战士,都咬着牙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继续着这场似乎越来越艰难的战斗。 而与此同时,发现了战况不妙之后,首先是朱大寿的白虎军开始向中央合拢;继而,左翼的蒙璇和右翼的洛信,也开始调整自己的部队。 「追随风侯!」 一句简单的口号,很快自发的成为了战场上所有风雨军将士们共同的准则。 燕南天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本进行中央突破并几乎已经大功告成的主力,此刻反而陷入了左右前后的四面包围之中。 风雨军的战士丝毫不顾自己周围的危险,全力以赴的向中央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期望击溃眼前的敌人,和正在敌阵中驰骋的风雨会合。 而杀入敌阵的风雨,也展现出其高超的战术天赋,居然如履平地一般纵横驰骋,汇聚了一队又一队陷入重围的部下,一次又一次的重创着燕家军的薄弱环节,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的躲避了燕家军精锐部队有计画的围歼。 「这简直就是当年凉州大战的翻版!」 一些有眼光的将领在内心已经忍不住如此嘀咕起来。 他们想到的是当初风雨在凉州和入侵的张仲坚的大军决战的情形,或者就是记忆犹新的回忆起,不久之前秋十三郎对驻扎于河畔的己方的突袭。 「依赖精锐的骑兵所具备的强大冲击力和杀伤力,利用对手战斗力不均、队伍庞大、自相阻塞的良机,实行巧妙的弧形冲击,一方面重击敌人的薄弱之处,一方面则回避敌人的主力追杀,从而达到冲散对方的阵形、打击对方的士气的目的,然后在外围部队的配合之下,乘乱取胜--这,就是风雨拿手的战术吧?」 和部下不同,在高处观战的燕南天却依旧谈笑从容,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点评着自己对手的战术。 「王爷,是不是派兵支援燕将军?」一名部下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支援?」燕南天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虎目圆睁,透着凛冽的杀气:「八万步兵和三万精锐的骑兵,居然被区区三千人给杀得屁滚尿流,那是无能,是脓包!还有脸要老子的支援,难道这些士兵都是老子变出来的?」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汗,从倒楣者的额头、发际滚滚的淌下,周围的空气瞬间冻结,原本还有些想发言的其他官员将领,此刻也纷纷免开尊口,同时暗自侥幸总算自己没有撞在刀口上。 「不过,就这么让风雨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此时此刻,还能够出声发表意见的,恐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千娇百媚依傍在燕南天身边的俏丽佳人。 「放心吧,宝贝!」 燕南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颜如玉这么说,是试图让自己在部下的眼中变得可亲一点--这是燕南天和颜如玉相识以来最大的争执所在。 在一方霸主的心中,虽然并不排斥必要的笼络,但是却更为注重令部下胆战心惊的臣服,什么广开言路、收买人心,风雨的那一套是燕南天所鄙弃的,然而颜如玉却偏偏固执的认为恰恰这一点燕南天不如风雨。 尽管并不赞同,然而美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燕南天放缓了口气,与其是说给颜如玉听,倒不如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对自己的部下解释:「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风雨的这种骑兵突击,虽然高明却绝对不是他的独创,历史上运用这种战术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风雨之所以能够得逞于一时,主要还是因为两点,一方面他的近卫军确实忠勇善战,堪称当代一流;另一方面是他的部下战将在战术的把握上也是非常敏锐和高明,能够及时随机的配合。 「但是不管他多么厉害,却终究无法弥补这种战术的缺点--不能持久。即便战士能够持久战斗,战马也无法吃得消。 「更何况,数量上的绝对差距,又岂是一两次出色的战术运用所能够弥补的?如果碰上那些士气涣散、战斗力不强的军队,或者可以出现令对方全军崩溃的奇迹,然而面对训练有素的劲旅,在突击成功之后不谋取全身而退,却妄图以自己作为诱饵来改变全局,那必定会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 「所以,你们就等着看风雨束手就擒吧!如果燕耳连这点局面都对付不了,那他也实在不配作燕家军的大将了!」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燕南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充满着自信,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 事实上没有多久,战局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在面对燕家军部署了一道又一道的绊马索之后,风雨的攻势明显受到了遏制,逐渐被燕耳指挥的大军围拢了起来。 而外围无论是朱大寿的白虎军,还是蒙璇、洛信的左右两翼,虽然攻势猛烈,却显然还是无法在短时间之内突入其中,呼应风雨。 似乎,风雨军的败局已定。 此刻,燕南天甚至已经不再去看这场野战了,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凉城之内。因为,原本以为困兽犹斗的风雨军守军,居然发起了反攻,而且是如此的迅猛,大有一举将燕家军赶出城外的趋势。 这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看看头顶灰白的天色,已经感受到越来越冷的空气,燕南天有一个预感,今年入冬以来西北的第一场大雪已经为期不远了,他可不愿意在战场上大获全胜之后,却让自己百战余生的部下,在荒郊野外因为寒冷而亡。 「将我的亲卫营,还有大寨之内所有能够投入的兵力,全部杀进凉城,告诉燕云,如果不能够在明天天亮之前给老子把整个凉城拿下,就提着他的脑袋来见老子!」 杀气腾腾的,燕南天发布了这一天他最后的一道命令。 第七章生死之间 凉城之外的荒野上,固然是血雨腥风的杀戮,凉城之内的街巷中,同样是一次又一次进攻与防守的胶着。燕云的日子很不好过。作为燕家军负责凉城城内战斗的统帅,燕云绝对不是因为燕南天侄子的身分而拥有今天的权势的。 尽管是拥有数百年根基的世家,但是自从燕南天执掌家族以来,就从来没有什么出身血缘决定地位权力的规矩,和燕耳一样,他如今的成就完全是在沙场上一点一滴拚杀出来的,因此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无能的人。 从关外的白山黑水,到中原的名城圣京,素来用兵谨慎、为人也寡言少语的燕云,也许没有燕耳那般的令人瞩目,却绝对是燕家最为优秀的攻城高手。 正是由于上一次在昌化城吃了风雨军的亏,所以燕南天特地将他从齐鲁前线调回,为的就是对付风雨军的城池。 在征战之前,燕云的心中充满了自信。 毕竟,和中原数千年积累下来的铸城技术比较起来,西北大地的城池未免显得太过于粗糙了,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燕云的自信很快就丧失在了凉城的面前。 从夜袭凉城开始,到此次侥幸得手攻入城内,燕云始终都没有以往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却似乎置身于一团沼泽之中,欲振乏力。 「不愧是著名的白起将军的部署!」 从一开始,燕云就忍不住这样的感叹。 白起的部署非常缜密,几乎滴水不漏,即便燕家军凭借着兵力的优势,在某些环节取得了突破,也必然面对着风雨军层层迭迭而来后续兵力的弥补,就仿佛遇到了武当太极的高手,任凭自己的拳头如何虎虎生风,自己的力量如何惊天动地,然而却都在对手四两拨千斤的妙招之下毫无用武之地。 即便是后来,在军中一直传说着的某方神秘力量的帮助之下,自己费尽了心机终于实施了一次成功的诱敌伏击战,顺利的攻入了城池,欣喜若狂之后面对着的,却依然是风雨军如同生了根一般顽强防御。 那些因为燕家军迅速突入而和友军失去联系,不得不依*街垒、庭院负隅顽抗的士兵,竟然大多视死如归,在重重包围之下兀自死战不退,令燕家军进展缓慢。 纵然是投入了十多万大军的优势兵力,纵然是实行了步步为营、挨家挨户寸草不生的扫荡政策,也始终无可奈何。 最让燕云头疼的,莫过于青龙军的弓箭手。 青龙军的弓箭手无疑和一般军中的弓箭手不一样,每一个弓箭手身边,都有两个盾牌手舍命护卫和一个递箭手随时准备替补。 弓箭手不仅箭法极准,而且箭速极快,大约一般军队射一支的时间,这些弓箭手可以射两到三支,这样的组合早在争夺黎仓的野战中就已经大显威力,如今在纵横曲折的凉城街巷中,更是如鱼得水。 这些可恶的家伙,基本上由两三个弓箭手和他们各自的盾牌手、递箭手组成一队,藉助街巷的掩护和隐蔽,专门伏击燕家军的军官,以至于短短一天多的时间,燕云就发现自己麾下基层军官的伤亡率,甚至超过了强攻城池时期。 而每当带队的军官牺牲之后,风雨军的其他士兵则如同地下冒出、天上掉下一般的忽然现身,猛击着群龙无首的燕家军战士,令在城内扫荡的军队损失惨重,最后迫使燕云不得不下令,没有三百人以上的部队不得出动。 「也许,突袭凉州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生平头一次,燕云暗暗的对内心敬若神明的家主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个念头在燕云的心中一闪而过,迅即便让他遍体冷汗。 从来不奢望燕家最高权力、一心只想着认真完成任务的年轻人,立刻认定这是自己太过劳累而产生的副作用,随即便强迫自己将这个该死的念头驱散,然后认真的研究起如何执行叔父刚才下达的命令来。「天亮之前完全拿下凉城!」这是燕南天给燕云下达的死命令。燕云从来就没有犹豫过自己是否应该完成这道命令,因为在他的心中叔父绝对是正确的,更何况征战多年的他,也同样看到了天气状况正有可能朝非常不利于己方的方向转变--今年入冬的第一场大雪,眼看就有可能提前降临,所以自己纵然不是为了尽早腾出兵力来支援城外的友军,也必须及时拿下凉城来,以便大军可以度过寒冷的雪天。 只是,自己真的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吗? 如果这道命令是在两个时辰之前下达的,燕云虽然感到有一定的困难,却还是非常自信能够完成的,然而现在,仿佛是呼应着城外风雨的猛攻,面对着白起发动的全城范围的强烈反击,燕云的心中半点都没有把握。 这似乎是好多年以来,燕云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重新产生了怀疑。 尽管,燕南天将自己的亲卫营和所有能够调集的部队全部过来支援了,这让燕云手中能够调集的预备兵力突然增强了很多,但是道路狭窄,且出于占领后安置大军的考虑又不能真的一把火付之一炬的凉城,绝非单纯依赖兵力的多寡就能够获取胜利的。 「命令,全军所有军官指挥位置自动前移,凡未能按时拿下自己负责区域的军官,一律处斩!」面对着眼前糟糕的局势,燕云不得不下达了最为严酷的命令。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身体力行的。在拒绝了身边将领的劝告之后,燕云从设置在城楼之上的安全的临时指挥部出发,率领着一队精锐的战士,在夜幕逐渐降临的时刻,亲自踏上了视察前线作战的行程。疯了,简直疯了!燕云踏过自己征服的区域,然而无论身体还是内心,感受到的却是如同天气一般的寒冷,还有沮丧与震惊。 即便是已经被燕家军占领的地方,也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安全地带。不时都有冷箭射来,不时都有三五成群的战士突袭。 虽然这些零星的袭击,在精锐的护卫队面前,实在不堪一击,却成功的给予了燕家军从将领到士兵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而更令燕云感到无法置信的是,举目四望所见到的战场狼籍。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也不是没有见证过死亡。多年的厮杀,敌人与战友的阵亡,早就让身经百战的将军已经麻木和冷血。 然而,当他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零星的篝火和昏暗的月色,看见战场上尚未清理的遗迹,心中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只有初上战场之时方才产生过的震撼。 倒在地上的风雨军战士,各种各样的姿态都有:有的浑身浴血,身体上插满了箭矢,却依旧*在了墙壁之上,双眼怒睁,挺立不倒,好一番威武雄姿。 有的尽管肢体不全了,但是却死死的压着敌人,牙齿狠狠的咬住对方的咽喉,浑然不顾下面的敌人已经将刀剑刺入了体内,赫然是一场同归于尽的惨烈,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甚至已经无法将作战的双方彼此分离。 有的虽然仰天倒下,然而年轻的脸庞居然还含着微笑、手中依旧紧握着武器,这是一种面对死亡的何等的从容。 除了风雨军的战士之外,更有不少一眼看去就是寻常百姓的尸体,手里拿着的却是刀剑甚至铁铲、菜刀、砖瓦,这里面有七旬的老翁,年轻的妇女,甚至幼龄的孩童,无一例外的却是死亡之前的那一刻,肯定都是处在战斗之中。 也许,当幽燕老家被敌人侵占的时候,自己纵然不是军人,却也会这般奋勇吧! 燕云如此幽幽的想道,作为燕家军的高级将领,他多少也了解到呼兰人对幽燕的图谋,这种对家乡的忧虑,令他更是感到了烦躁和不耐,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该死的战斗,赶回家乡保卫亲人和家园。 「不好,有埋伏!」 前方护卫队的一声惊呼,惊醒了燕云的杂想。 仅仅是扫眼之间,燕云便明白了自己已经身处风雨军的重围之中。 密集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箭速之快、力量之强、箭矢之多,显然和之前所遇到的突袭不可同日而语。 风雨军的这一次伏击看来是精心准备的,竟然动用了为数众多的弓箭手,这在以前的巷战中是从来未有的,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的话,那么只能够证明一件事情--似乎和燕家军能够屡屡渗透风雨军内部一样,风雨军对于燕家军同样也存在着重要的情报渗透。 大概,目标就是我吧! 燕云苦笑,虽然有了这样的感悟,然而在脱离危险之前,似乎也没有什么补救的措施可以采取。 眼下,他只能够仰仗麾下战士的忠诚和勇敢。 然而在狭窄的街道之上,根本没有太多的空间可以躲避。 大批忠勇的战士尚未来得及拿起武器在战场上一展他们威武的英勇,就已经永远的倒在了这座城市的街道之上。 剩余的战士用手中的盾,挥舞的刀枪,甚至自己的身躯,掩护着自己的统帅狼狈的向后退去,却迎面遭遇了为数大约有五、六百人的风雨军战士的猛击。 这些敌人仿佛从地底冒出来一般,瞬间出现在了原本寂寥无人的街道,呼喊着,砍杀着,气势汹汹、勇往直前,似乎早就置生死于度外,一切的一切为的便是消灭眼前的对手。 面对在自己占领区内,突如其来出现的为数这么多的敌人,让燕云有些意外,但随即却又觉得能够理解。毕竟,这里是风雨军的城市!百姓的支持,熟悉的地形,事先有准备的秘密通道,让身处城中的燕家军,根本不存在前线后方的区别!燕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那么多精锐而且庞大的军队,竟然始终都无法攻破已经失去了城池掩护的凉城。因为,自己正在和整个凉城三十万誓死保卫家园的军民作战。 从进入凉城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战争就已经不再是燕南天和风雨之间的争霸了,而是一场侵略和反抗的战争。因此,燕家军并不存在绝对的兵力优势。 当然,这其中风雨、白起、李中慧这些风雨军核心领导人物也功不可没,他们在政治和军事上的运筹,成功的改变了传统的攻防战的形式,变成了目前这种燕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街巷战。战斗短暂然而激烈。当燕云终于从战斗的激情中冷静下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己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造成伤口的元凶,是一把锋利的大刀,而大刀的主人则是已经被自己的佩剑刺穿了背心、仰面倒下看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年轻军官。 燕云认出了这个军官。正是这个军官,在昨天的凌晨草率出击,中了自己的埋伏,从而令自己顺势攻下了凉城的城池。还真是冤家路窄、因果循环啊!当燕云被自己的部下搀扶着离开战场的时候,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逝的燕家大将,好奇的回首瞥了一眼看来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对手,只见对方依旧面带着微笑,即便是被自己的士兵补了一枪,却兀自显得那般从容,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 随后,燕云感觉到了全身的冰冷,温度的急速下降,眼前似乎也逐渐漆黑了起来,耳畔隐隐传来的喊杀声、擂鼓声,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我的脸上是不是也有微笑? 燕云仅存的理智最后思考的便是这个问题。 紧接着,他似乎腾云驾雾起来,脑海中越来越模糊的闪现的,是幽燕的家园,那庭院,那果树,那妻子,那孩童。。 就在凉城惨烈战斗的同时,凉城之外的荒野上,同样也是一番大战正酣。 「也许,千夫长就是我们家的极限吧!」程越风很遗憾的想道。 这个时候,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连自己都数不清了,最为严重的莫过于腹部的那一刀,虽然自己缠紧了衣服,但依旧感觉到肚中的肠子似乎随时都有涌出的危险。 四个时辰之前,燕南天对战局的预测既对也不对。 风雨的骑兵突击,的确有力竭而尽的危机,燕耳的从容部署,也确实极大化解了近卫军的威力,但是就在燕家军逐渐合围,准备消灭风雨这个当代圣龙帝国最为传奇的名将的时候,风雨却在间不容发的时刻,从燕家军防守最为稀疏的地方突围而出,扬长而去。 当然,代价也是惨重的。 在给予了敌人数倍伤亡并有效扭转了战局危厄的同时,近卫军也付出了两千多条生命的代价,仅剩下不到一千人的兵力,杀回了后方。 程越风便是作为近卫军的殿后部队,和一批近卫军伤重的战友自愿的留了下来,以自己的深陷重围为代价,掩护主力撤退的。 沉重的伤势,和四周一望无际的敌人,让程越风感觉到了此时此刻死神是如此的贴近,似乎黑白无常已经向自己挥舞起了手臂。 尽管作为风雨军近卫军的一名百夫长,在凉州被普遍认为相当于其他军中的千夫长,但纵然真是如此,毕竟也仅仅是千夫长而已,终究无法完成希望让儿子光宗耀祖的圣龙帝国前千夫长的父亲的心愿了。 自觉到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刻,程越风是如此盘算的。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我们得救了!」 正当程越风如此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了周围战友的欢呼。 只见,原本气势汹汹、似乎所向披靡的敌人,突然如同潮水一般退却了,大批大批的军队,虽然经过了自己战斗坚守的山坡,却仿佛视若无睹的擦身而过,根本就当自己这一撮人不存在一般。 与此同时,遍布整个战场的欢呼此起彼伏,令程越风欣慰的是,这些欢呼显然出自自己战友们的口中。 深陷重围的程越风,当时并不清楚,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风雨突围之后的战局,变成了风雨军的十五万兵马,团团包围住了燕家军中路主力的十一万大军,而在风雨军的外围努力向内挤压的,则是燕家左右两翼以及后续支援部队的总计大约十万人马的兵力。 谈不上谁更有利,谁更不利。 双方都已经打得精疲力竭了,也很难再有什么精采的战略战术,似乎战斗的搏杀已经成为了一种生命的本能。 这一刻,要嘛风雨军率先击溃包围之中的燕家军,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外围的敌军;要嘛在燕家军内外夹击之下全军覆没。 这两种可能似乎都在五成之间。 燕家军虽然兵多,但是他们被分割成了两部,首尾不能呼应,中路的十一万大军更是在同碧蛇军和近卫军的作战中损失惨重、阵形紊乱,面对着风雨军的野战王牌--神龙战车的逼近,一旦被风雨军穿插分割成功,结局必然是灾难性的。 而另一方面,风雨军显然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从昨天到今天,连番的作战,已经耗尽了战士们的所有体力,外围在燕家军朱全组织下的猛攻,更是让风雨军不断的流畅着鲜血,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能否挺住朱全的进攻等待主力对中路的围歼,似乎也不是一件很有把握的事情。 当然,对于风雨来说,应该还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利用外围朱全没有足够兵力完全实施包围的机会,集中一点突围。 但是这种选择,根本不存在于风雨的脑海。 这是一场决定生死的关键性决战,就如同兽群中争夺王位的决斗一样,无论哪一方的畏战退缩,都将永久的丧失继续争霸的资格--无论是从战士的士气、自己的心态、战略的时机还是政治的影响而言。 这对于燕南天来说,也是同样的。 因此,双方虽然都已经厌倦,虽然都感到了疲乏,却依旧驱使着忠勇的战士,在方圆的土地之上,竭力的拚杀,等待着对方的倒下,祈祷着自己能够站立。 而这种状态的延续,最后却出人意料的被一支无论风雨还是燕南天都没有估算到会在现在到来的生力军给改变了。 秋风军提前赶到了战场。 在目睹凉城失陷之后,风雨便明白自己必须别无选择的进行一场巨大消耗的大决战,为此他需要的是集中自己所有能够集中的兵力,而不再有什么资本可以保留作为战后的战略格局的杀手绝招了。 所以,风雨在第一时间下了严令,命令在凉城以南、以北、以东、以西,四面八方所有所有的军队,还有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壮丁,立刻赶来会合,其中包括了正在监视锦州、圣龙方向,准备在战后作为生力军,投入与公孙世家为首的东方诸侯联盟对圣龙帝国主导权争夺的秋风军和黑狼军。 和欧仁、拓跋成兄妹近乎游山玩水的悠哉不同,秋风军虽然比欧仁他们晚了整整一天方才接到调集的命令,却在日以继夜的强行军之下,仅仅比欧仁他们晚到了半天。 尽管也同样是人困马乏,但是相对于已经激战了两天一夜的交战双方来说,却依旧是一支无敌的生力军。「快,快放箭,阻截他们!」负责燕家军外围的大将朱全,在远远望见秋风军飘动的旌旗之后,顿时脸色煞白,但是多年军旅生涯的本能,让他还是下达了尽可能弥补危局的命令。在战场最外围的燕家军战士,迅即展现出其战斗的素质,很快就排成了方阵,直面着秋风军出现的方向。八百米!七百米!五百米!三百米!。。默默站立着的战士,终于开弓放箭了。前排射完便蹲下,后排立射后排射完,前排起而立射,交替不止。一排排劲矢射穿盾牌,刺透风雨军战士的身体。 马上的健儿大量死亡,在战马的奔腾中成批成批地倒在了尘土飞扬的旷野上,尸体眨眼间消失在了千军万马的冲杀之中,唯有坐骑却依旧浑然不觉的向前疾驰。 然而,更多的战士,却凭借着娴熟的骑术,伏在了马背上,躲过了箭雨的洗礼,转瞬间便出现在了燕家军方阵的面前,随即而来的则是挥舞的刀枪和战斗的吶喊。 汇集了风雨军中最精锐骑兵的秋风军,首先投入战场的便是先锋秋十三郎。 他如同尖刀一般,切割开了外围的燕家军,却又在即将和风雨军会师的那一刻,拨转了马头,换了一个方向向外冲杀。 在他的带动之下,整个秋风军形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在空旷的原野上如一条长蛇变曲扭动,忽而弯成圆形,忽而展成直线,忽而折为椭圆,忽而倒转,忽而交*。 排成长蛇阵的秋风军,从战场的北面杀到了东面,又从东面杀到了南面,然后从南面杀到西面,继而又从西面杀回了北面,不断撕扯着汹涌而来的燕家军。 燕家军的战士死于阵外,秋风军的战士死于阵内。朱全的步兵方阵被摧毁了,战场上累起了层层尸山,一支支长矛倒插在原野上,矛杆上渗下的热血把枯草染成殷红。 周而复始的穿插冲击,很快就在外围的燕家军中搅得翻江倒海、昏天黑地,偌大的战场仿佛就成为了秋风军战士旁若无人、来去如风的猎场。 「放箭,给我放箭!」脸色铁青的朱全咬牙切齿的下令道。 在他的威逼之下,燕家军的弓箭手,再也不顾和敌人纠缠在一起的友军,伴随着破空的「嗖嗖」声,无针对覆盖性的万箭乱发,带来的是无论敌我的大批死亡。 箭雨中,张平阵亡了。 「大哥,来生老子再跟你!」 手中饮血无数的巨戟落在了草地上,在血泊里冷冷地对着摇动遍地衰草的晚风。临死的呢喃中,这个朱全麾下的头号亲信,作梦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厮杀正酣的时刻,却倒在了自己人的弓箭之下。 箭雨中,银玲公主也落马了。 「银玲!」 秋里颇有感应的回头一瞥,看到的却是一幕令人心胆俱裂的悲剧。 负责指挥秋风军左翼的美丽公主身中数支弓箭,在轻轻的娇呼中落马,落马的地方迅即便被随后敌我的千军万马所践踏。 秋里愤怒,秋里悲伤,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觉,原来这个女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然而他却不能够拨马回返,身处全军中央、肩负着四万将士生死存亡重任的秋风军统领,是没有任何资格在激战的当口,杀回千军万马之中寻回爱人尸体的。 对于秋里来说,他必须前进,必须厮杀,必须强忍住悲伤,用理智和冷静面对眼前的战局,想方设法挽回在朱全疯狂的乱射之下,自己左翼几乎全军覆没,中路、前锋和右翼也损失惨重的部队的危局。 幸而,这个时候风雨本阵的蒙璇、洛信、欧仁、拓跋成、秦纪等所有负责骑兵作战的将领,都投入到了外围的战场。 目睹了秋风军及时赶到大显神威之后,身处内线的风雨当机立断,改变了原先的作战计画,用擂鼓、号角和令旗,下达了新的作战任务,所有风雨军的骑兵迅速加入到了击杀燕家军外围部队的战斗中来,剩余的兵马则从原本优先围歼内线敌人的任务,改为拖住燕耳的中军主力。 这道命令是及时、准确而且英明的。 正是因为风雨的这道命令,在最为关键的时刻,风雨军的其他各路骑兵及时赶到了战场,有力的支援了损失惨重的秋风军,并且所有的骑兵从各个方向遥相呼应、彼此支援,进一步重创了已经摇摇欲坠的燕家军外围战线。 「援兵,援兵在哪里?」 朱全的眼睛都红透了,可惜燕家军剩余的兵马,都投入到了对凉城的争夺之中,目前正因为燕云的遇刺身亡和白起的全线反攻,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困境,根本没有办法有力的支援已经支撑不住的朱全了。 不过,燕家军外围兵力的牺牲,却也不是完全无益的。 藉助着风雨军精锐战力对外线的投入,内线的燕耳统率着他的部队,开始了集中兵力的突围。 正是这样迅速而且干净俐落的突围,让原本已经觉悟到必死的程越风和他的战友们,侥幸的躲过了这一劫;但同时也保全了燕家军的主力。 「尾随追击!」 风雨苦笑着皱眉。 虽然他很想藉此机会一举全歼燕家军,不过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疲惫不堪的战士,实在是再也没有力量阻截敌人了。 但是,他还是硬下了心肠,狠狠的命令自己的部下继续投入战斗。 正面作战的胜利,有时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在付出自己重大伤亡之后,并不见得能够令敌人真正的元气大伤,身经百战的风雨清楚,最终决定性的打击,多半落在了锲而不舍的追击之中。 「本王将在此宿营!」 战场的另一方,燕南天脸色难看的拒绝了幕僚们出于安全考虑而提出的转移帅帐的建议,笔直的站立在山岗之上,在他的下方是一字排开的护卫,还有被高高悬挂的五、六个临阵脱逃的高级将领的人头。 这样的措施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再加上燕耳、朱全等将领高超的指挥,以及追击中的风雨军也确实已经非常疲惫,所以在付出了重大伤亡之后,双方的战线开始出现了新的平衡与僵持。 厮杀依旧在持续,擂鼓和号角的声响都已经令人麻木了,风不再倾听人们的呼喊,星星眨动着眼睛表示不安,只有大地敞开怀抱,收容了一个又一个倒在它怀中的男人,不管他是士兵还是将军,无论他是西北的健儿还是东方的勇士。 突然,无论是战场南面的风雨,还是伫立北方高岗的燕南天,几乎同时感觉到了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在脸上。 不仅是风雨和燕南天,很快所有在战场上殊死拚搏的战士,都发现白色的固体从天空飘落了下来,湿湿的,冷冷的。 老天终于感受到人们失去亲人的悲伤,而流下了热泪,并化作了片片雪花,纷纷扑向大地,去吻别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 天亮了。 原野洁白,一望无垠。 身为战场上对峙的两位统帅,却是分别各有另一番滋味。 「天助我也!」 欣喜若狂的是风雨。 在确定大雪降临的那一刻,风雨果断下达了停止进攻,监视燕家军的决定,从而结束了这场大战。 对于风雨来说,燕南天败局已定,因此他再也没有必要消耗自己英勇的战士了,接下来就等待着老天降临的寒冬彻底击溃燕家军了。 如今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最为庆幸的便是战争发生在自己的领地内--尽管从整体上说,的确令凉州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为惨重的损失。 「此次,多亏两位大人了!」 风雨如此赞许着夏长杰和王眺。 正是这些文官,在几天之前动员了风雨军领地内的各州县百姓,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推着简陋的小车汇聚到风雨军的大寨,为风雨军送来了足以御冬的寒衣和粮草,使得风雨可以傲然不惧这白皑皑的大雪。 「此乃风侯深得民心之故,卑职不敢居功!」 王眺和夏长杰对望了一眼,这番话出自他们的内心。 这一仗令风雨军获胜的最大功臣,不是运筹帷幄的西北定凉侯,不是身先士卒的将军统帅,也不是他们这些地方的父母官,而是凉州的百姓。 这些朴实无华的百姓,默默的将他们的儿子、兄弟、丈夫送上了战场,为了风侯而战;也正是这些朴实无华的百姓,在危急时刻他们挺身而出,和风雨军的战士一起无畏的面对燕家军的刀枪保卫自己的城池,更是这些朴实无华的百姓,他们毫无怨言的上缴了自己少得可怜的衣服和自己的口粮,保障了风雨军的胜利! 风雨大笑,继而默然。 他为自己有这样的战士,有这样的子民而笑,同时也为这样的战士这样的子民前仆后继的牺牲和历尽磨难而默然。 。。 而战场的对面--燕南天双目失神的站立了一夜,目睹着自己的子弟战斗和牺牲的整个过程,瞬间显得苍老了许多,头盔下露出的头发白白的,是被雪染的,也是被现实愁的。 「这就是天意吗?」 只有最*近燕南天身旁的颜如玉,方才勉强听清这位一代霸主口中喃喃的话语。 在心底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颜如玉挪了挪嘴巴,却终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以劝解的话来。 相对于在自己的领地作战,得到了凉城之外所有州县人力、物力支援的风雨,无法从后方获取补给的燕家军,仅凭着目前有限的粮草而面对这场提前到来的大雪,实在是一场惨重的灾难。 姑且不论风雨和燕南天彼此之间谋略、战阵、能力的优劣,在几经周折终于可以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却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最终一败涂地,相信这才是燕南天心理上所无法承受天大不甘的原因。 但,这却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野战因为秋风军的赶到,而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胜利,城内更因为白起的大举反攻甚至已经很难立足,燕家军的明天一片灰暗。 一切都结束了! 历时一个多月,死亡了这么多将士,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圣龙帝国当代最强大的两位诸侯的争霸战,虽然还没有完全落幕,却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结局,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奇迹可能出现。 剩下的,大概也只是燕家军如何在冰天雪地、四面环敌的窘境中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和风雨如何利用这个契机进一步扩大胜利了吧? 颜如玉如此苦笑。 她紧紧的依偎在燕南天的身边,前面的道路还很漫长,对于她来说,接下来真的是一场难熬的寒冬。 战争的烂摊需要她陪伴他收拾,中原敌人群起而攻的政局需要她陪伴他应付,家族内部的发难和呼兰迫在眉睫的入侵,同样需要她陪伴他面对。 人生的道路似乎有些艰苦,但是却因此精采! 面对着即将出现的可以想象和无法想象的挑战,颜如玉的心中一点都没有沮丧,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第八章少女情怀 就在凉州演绎着一幕又一幕生与死的惨烈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却正是一片隆冬时节的沉寂。「梆梆梆--」冬夜的寒风之中,凤城的街道没有一点人烟的气息,唯有那巡更的梆声,有气无力的传来,稍稍打破了夜的死寂,证明着这里还是人类的疆域。「这就是所谓的「山河表里潼关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吧!」 一个美丽的少女,独自一人坐在了一处房屋的瓦顶上,沐浴着冷清的月光,信手拈动着的业已枯萎的干草,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这是一个野蛮的世界!这里的人充满着野心和欲望,他们为了获得自己所要的东西,不惜流血和杀戮!」 突然,一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在无声无息之中出现在了少女的身旁,注视着美丽的少女,用充满着感情的声音说道:「明月,跟我回去吧!回麦坚去,那里才是我们从小长大熟悉了解的土地,才是没有战争和争斗的乐土!」 「是吗?」云明月的眼神中充满了迷离。 自从和风雨一夜春宵之后,出于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绪,云明月离开了风雨,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圣龙的土地上,潜意识中,恐怕还是希望更多的了解一下她所爱的男人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然而到处所见的却是令她厌恶和恐惧的战争和杀伐。 在这段旅程之中,她很快遇到了同样离开风雨的风雪。`风雪始终都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不停的游说着她一起离开圣龙。 一直以来,云明月下意识的拒绝了风雪的要求。 但是今天,她却动摇了。 因为眼前的凤城。 凤城是坐落于圣京城东南不足百里的小城镇。 数百年来由于处在天子脚下,又恰恰是圣龙帝国江南、齐鲁一带莘莘学子们前往都城赶考的必经之地,借着那近水楼台的便利,着实水涨船高的风光不已,不仅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裕之乡,而且更因为多了无数文人骚客们来往过从的韵事,成为了后人瞻仰观光的旅游胜地。 对于云明月来说,凤城还有另外一层重要的涵义--这里是她父母当年相识、相爱的地方,也是她从小在聆听母亲的故事时无限向往的所在。 只可惜,现实中的凤城却根本没有母亲话语中的美好。 自从呼兰帝国南侵,到后来庞勋造反,及至目前公孙世家为首的藩镇联盟同燕家军之间的烽火连天,使得小镇不复往昔的繁华,有的只是家家披麻、户户哀声。 有钱的人家或者已经被洗劫一空而家道中落,或者将背井离乡,另外寻找发迹和保家的新途径。 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穷苦人家,则在一次又一次的战火之中,青壮多半被经过的藩镇诸侯们拉去作了战场的炮灰,在异地他乡的战场之上分属不同的阵营,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幸运的也纷纷逃离,躲避战争的涂炭。 妇人们则是军队获胜的战利品、战败的遗弃物,在唯强者独尊的年代里,没有力量的弱者只能够无奈的听凭命运的拨弄;剩下的是那些老弱病残,即没有被人掠夺的价值,也没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唯有守着祖先的土地,听天由命的等待着岁月的沧桑变迁。 因此,虽然夜幕才刚刚落了下来,整个城镇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没有了嘻笑,没有了喧嚣,剩下的只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萧然。 面对着这样的萧然,云明月终于动摇了。 出身在千宠百爱之中的她,因为麦坚平等开放的时尚,和平富庶的生活,而拥有着非常强烈的自主意识,并且快乐无忧,享受着长辈的呵护和异性的追求,所以她爱风雨,但是她不愿意生活在完全不能够自主的环境中,更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而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她痴迷于风雨的传奇,也欣赏着风雨的才华,更乐于旁观风雨的奋斗,但是却无法融入,那战争,那权谋,那令人窒息的政治,一切的一切让她厌恶,并下意识的希望远离。也许,这的确是不属于我的世界!少女的内心在重重的叹息。但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了风雪的建议。就等这场战争结束吧!少女的感情终究还是背叛了理智,出于对风雨的牵挂,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如果风雨失败了,或许就可以和自己一起回麦坚的期许,让少女自欺欺人的作了一个拖延的期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风雨让你如此痴迷?」如果风雪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本来他是很有可能获取最终胜利的。可惜他不是。对云明月发自内心的爱,让少年如同所有初恋的年轻人一样,被嫉妒的毒蛇狠狠的吞噬着心灵,以至于在一忍再忍的情况下,终于在这个时刻无法控制的爆发了。「别,别这样!」 云明月有些惊恐的望着双目通红的同伴,忍不住轻声的呻吟了一下。 少女的呻吟,却如同诱惑的情愫一样,在少年的心中发酵。 月亮的诱惑和多年的相思,以及梦中情人另有怀抱的怒火,让风雪此时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突然抓住了少女的手臂,鼻息沉重了起来,喉间发出了「呵呵」的声响,双眼爆射出的是一股原始而又兽性的目光。 「我要妳,妳是我的!」 不知道这是对少女的通牒,还是自我的宣言,风雪喃喃说着,同时也说到做到,一把抱住了少女娇软的身躯,狠狠的狂吻了起来。 「滚开,你给我滚开!风雪,你疯了!」 云明月大惊失色,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心中极度的愤怒,却让她有些乏力,半点也没有想到要施展自己一身的武功,仅仅是徒劳的用双手试图推开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 「我爱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你,我要得到你!」 疯狂的少年根本不在意少女无力的反抗,他一边低声自顾自的诉说着埋藏在心底的相思,一边则肆无忌惮的将少女压在了瓦顶上,在「吱呀」不停的声响中,在寒风凛冽的吹拂中,褪去了少女身上的衣衫,由上而下抚摸起雪白娇嫩的躯体。 雪白的肩膀是如此的皎洁。。 在扩大的红晕衬托下,那两粒明珠更是在上下剧烈的起伏。。 那圆滑坚实的小腿和赤裸的双脚,也在月光的映射下令人心跳不已。。 风雪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了,他感觉自己的下体突然巨大的膨胀起来。。 按住了少女的身躯,冲动的少年开始扯去自己的衣服。。 「啊--」 一声惊呼蓦然在宁静的夜空中响起。 不过,并非正常情况下女子的娇呼,惨叫发自少年的口中。 「我一直听说圣龙是一个礼仪之邦,这样做不好吧,少年人?」 当风雪惨叫着跳起来的同时,看到的却是一个老头正拿着酒葫芦,一边自顾自的饮酒,一边则忙里偷闲的教训道。 「哈桑!」 风雪和云明月同时吃了一惊。 他们都见过哈桑,前者在风雨军中,而后者更是早在逍遥山庄。 哈桑是一个绝对绝对不容忘怀或者误认的人物。 他有两个醒目的特征:一是黑,二是圆。 说他黑,那是因为他的肤色是一种天然的黑,而不是像东大陆人那种长久劳作被阳光晒出来的黑,可以说是黑得发亮,以至于在光线黯淡的屋子里简直就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唯有其雪白的牙齿显得尤为醒目,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至于说到圆,那就是一个客观实际了。他的头是圆的,身体是圆的,手伸出来也是圆乎乎的。还有圆圆的嘴,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腿。。 因此,哈桑就是哈桑,绝对不会认错。 「哼!」 满脸通红的风雪冷冷的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飞也似的离开了。 这一半是因为清醒过来的少年心中羞愧,他自问无法面对少女责难的眼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无论如何是对付不了哈桑的,黑巫师的存在自有其令人恐惧的一面,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你。。你是他派来的?」 胡乱将凌乱破裂的衣服遮掩住自己躯体的少女,尽管因为害羞和恼怒,也不愿意面对哈桑,但是聪明如她自然清楚眼前的黑巫师既然出现,就恐怕不是她能够决定逃避的了。 更何况,就内心的深处,她也非常希望知道这样的答案--有些忐忑、有些恼怒,又十分企盼。 「嘿嘿,虽然那个家伙挺可恶的,但是看在当年逍遥和老夫师门的渊源,无论如何老夫也不能够袖手旁观啊!」因为来到风雨军而染上嗜酒恶习的黑巫师,一边继续仰着脖子专注于酒葫芦,一边挠着头闪烁其辞的说道。 「他。。他怎样?」 以少女的智慧,再加上对于逍遥--黑巫师--风雨这三者之间关系的了解,尽管黑巫师语焉不详,却也立刻明白肯定是风雨用逍遥的遗物作为诱饵,迫使黑巫师出山来暗中跟随保护自己的。 他,竟然在这样紧张的战局之中,用这样的条件,说服让这样的高手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推测,让少女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情不自禁的甜蜜和喜悦,同时又因为这个老家伙出现在如此尴尬的时刻而暗自羞怒。 幸好,自幼承受麦坚开放风气的熏陶,让生性开朗的云明月很快就从刚才的事情中摆脱出来,反而关心起心上人来。 「那小子是属猫的,根据我们炙大陆的看法,猫可是有九条命的!」黑巫师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种对于风雨极度的信心,让云明月又好气又好笑,明白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懂圣龙的政治权谋,因此自己向他打听,倒还真是属于问道于盲了。 因此,云明月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云明月不说话了,黑巫师却感到了不自在。 当下停止了他的牛饮,讪讪的凑了过来,没话找话的说道:「你可别怪我,那个可恶的家伙发过话,只让我跟着保护你,却要绝对尊重你的意愿,不碰到危险的情况就不要现身,所以我只是远远的跟着,出手稍稍迟了一点。不过你放心,我可是已经狠狠的教训了那个欺负你的家伙,绝对可以让你出气了!」 「你对风雪做了什么?」云明月一楞,急忙问道。 虽然今天风雪的行为让她很恼火,但毕竟没有留下什么难以弥补的损失,而且风雪和她终究是多年一起长大的朋友亲戚,而且风雪终究是他的弟弟。。 所以,在云明月的心中,可不希望风雪因为这件事情,被这个乱七八糟的老头给伤得太重了。 「没做什么,没做什么!」老头慌忙用手乱摇着澄清:「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个家伙不是生龙活虎的离开了吗?老夫只是略施薄惩罢了!」 「是吗?」 云明月将信将疑,不过自己确实眼见风雪似乎毫发无损的离开,当下虽然有些不相信老头前后矛盾的话语,但是料想也不会让风雪受太重的伤,至于受一点惩罚倒也在她云大小姐芳心暗自期许之下,又眼见黑巫师一副就此不谈的模样,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哼,敢跟我兄弟抢女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便宜了事!不过看这个女人也不是好东西,居然还这么关心那个*夫,老子才不告诉她呢!」 少女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似乎笑容可掬的老头,暗地里却在如此腹诽。 已经把风雨当作好朋友的黑巫师,其实想法是很单纯的,那就是朋友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自然用不着客气,而充满着神秘的炙大陆,最不缺少的却又恰恰是歹毒阴狠、不露痕迹的暗中攻击。 于是,不知轻重的黑巫师和想当然的少女,就这样把这件事情自然而然的揭过了,却不知道远处的风雪却在受尽生不如死的折磨,更不知道因此而对风雨、对风云世家、对圣龙帝国,甚至对整个时代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第九章江山多娇 「风雨。。你好狠啊!」 在不远处,因为被黑巫师出手干预而落荒而逃的风雪,匆匆的奔出了凤城--这个令他黯然神伤的地方,并且决定返回麦坚,再也不回圣龙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惊奇的看见自己的脚下的土地居然变成了红色,回首,那红色的足迹,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一望无际。 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子,风雪骇然发现自己的腹部以下、大腿部位早就被鲜血浸染,伸手摸去,更令他恐惧的魂飞魄散。 诅咒! 炙大陆黑巫师神秘而恶毒的诅咒,发生了作用,没有任何的疼痛,没有任何的异样,仅仅是让风雪的身体少了一样东西--一样对于男人来说最为根本和重要的东西。 风雪惊恐,风雪更愤怒,仇恨! 满腔的怒火,让他无暇反省,反而全部转移到了风雨--这个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这个充满了传奇耀眼的光彩、将自己遮掩的无影无踪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这个夺走了自己爱人的情敌的身上。 小镇是静寂的,然而现在这种静寂,更加增添了风雪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远在天边的兄长的仇恨。 他茫然的站立,满是仇恨却又无所适从。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远处的天空逐渐泛白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也许是灵感忽现,也许是天意弄人,风雪完全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做出了一个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否正确的决定循着声音跟过去。 这一夜,对于凤城来说,似乎注定了与众不同。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慢慢的*近小镇,仿佛是那慑人心魂的魔鬼音符,激荡的人心忐忑不安,伴随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分外令人恐惧。 对于因为战乱和动荡早就将好客之风消散的无影无踪的小镇居民而言,在如此天气中疾驰而来的客人,不外乎就是盗匪、官兵或者江湖人物,而无论哪一种人物,带给小镇和自身的影响,恐怕都绝对不可能和正面意义有任何的关联。 「公孙十七恭候殿下!」 和那些熄灭了家中的灯火、紧紧掩住孩子嘴巴,在恐惧和不安中祈祷着这些冬夜的不速之客快点太太平平离开自己家园的镇民不同,一个束发峨冠的中年道士,此刻正笔直的站立于寒风之中,一动也不动,仿若一尊禁锢的石像,直到看见这些冬夜的不速之客疾驰到了面前,方才开口招呼。 在他的身后,则是一间并不非常起眼的院落,那残破的门在寒风的吹拂下瑟瑟作响,显得分外萧然,大门的油漆也早就褪了颜色,门前还有满地的杂草、枯叶,任何人看了都不会怀疑这标标准准就是一个因为战乱而家道中落、即将难以维系的大户人家。 「公孙先生,快快免礼!」 迎面而来的骑士中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在道士出声招呼的同时,未等跨下战马尚未停住脚步,便已经迅速的飞身落下,谦逊的回应道。 「殿下请进!」 被唤作公孙十七的道士,一边恭敬的将年轻人引入了房内,一边则暗暗的打量了一下来人--紧身的儒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腰间系着一把亮眼的宝剑,头上戴着一顶儒冠,剑眉玉面,双眼炯炯有神,虽然满是奔波的风霜之色,却难以掩去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还有不甘雌伏的抗争。 果然不愧「贤王」之称! 公孙十七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并不陌生,堂堂圣龙帝国的皇室贵胄、先帝血脉,曾经以鄂州一隅力挽江山狂澜,也曾经以皇弟之尊而主宰朝纲社稷,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没有人不认为辅政王萧剑秋,的确是目前这个日渐衰朽崩溃的圣龙帝国中难得一见的皇室子弟。 可惜,生不逢时啊! 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在论到萧剑秋的时候,也同样都不约而同的如此惋惜。 明明是龙血帝脉,却偏偏不是长子嫡孙,在各种力量的牵制之下没有能够继承大统得以放手而为;虽然才学过人文武全才,却偏偏生在那动乱的末世,内忧外患、千疮百孔,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弊端一古脑儿的涌来,纵然是竭尽全力也回天乏术。 这,就是萧剑秋多蹇的命运! 不过,即便是如此的风尘落魄,萧剑秋终究还是萧剑秋,那乐观从容和自信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世事的艰难和命运的跌宕而消逝,反而显得愈发斗志昂扬,加以举手投足之间亲和的魅力,更是令人不由心悦臣服。 此时,面对着的虽然仅仅是公孙世家的一个门客,萧剑秋也没有丝毫的怠慢,语气诚恳亲切,礼数周到,让已经习惯于隐身在黑暗中用冷漠来卷裹自己的道士,也分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馨和感动。 当下,这个以公孙为姓,只有代号没有真名的公孙世家的死士,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是一丝异彩,随后更为恭顺的将萧剑秋和他的随从引入了大院之内。 好一个别有洞天! 对于大院之内的布置,萧剑秋唯有如此赞叹。 在这个外表看来毫不起眼、仿佛一般富贵人家的宅院内部,居然是曲径通幽、层层迭迭,隐隐中似乎暗合传说中五行术的精妙。 在东拐西弯之后,豁然开朗,自己所带来的十余名随从连同战马在那宽敞的空间之中,也不过是平添沧海一粟的感觉。 而这,仅仅是公孙无用在圣京附近秘密部署的一个并不十分重要的据点之一。 萧剑秋一边在心中暗自惊叹着这些豪门世家多年积蓄的力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随着公孙十七的引导进入了一间房间,身后的骑士则笔直的站立在门外听候命令,只有两男一女三个人尾随而入。 房门开启之际,一名老者倏然起立,其反应之快显然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身手的矫健与年纪更是不相对称。「爹爹!」打破一路行来寂静的,却是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跟随在萧剑秋身后唯一的女性,从年轻王子的身后跃了出来,带着激动和哽咽,迅速的扑到了老者的怀中。「静雯!」老者也在瞬间由惊讶立刻转变为巨大的喜悦,紧紧的搂住了女儿,原本刚毅的脸上也似乎多了一些闪光的晶莹。 对于父女相逢的这一幕,无论是迎接的公孙十七,还是前来的萧剑秋,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悄悄的进入了房间,充当了默默的旁观者。 「微臣卓不凡拜见殿下,请恕微臣乍见小女失态之罪!」 不多久,还是老者最先从父女重逢的惊喜中恢复了过来,急忙松开了对女儿的拥抱,向一旁年轻的王子恭身行礼。 「老将军不必多礼!」萧剑秋只是非常温和的笑了一笑,他很清楚自己微笑的魅力。 笑的杀伤力,绝对不是女人的专利品,从很小的时候,萧剑秋就知道自己的笑容对于别人有多么大的影响了。而如今,尽管有着高贵的血脉和尊贵的身分,然而在乱世中颠簸流离的年轻王子,更是清楚微笑便是他能够用来征服天下的最有力的武器。 「四大家族能够凭借多年呕心沥血经营的资本问鼎中原,风雨有威震天下的雄师来横扫苍穹,而孤,孤将仰赖天下的仁人志士重震圣龙的辉煌!」 这,是萧剑秋在鄂州城破之日,借着醉酒的冲动,向自己最重要的谋士傅仲舒抒发的心中块垒。 没有根深蒂固的势力,没有风卷残云的大军,年轻的王子明白,在这个唯强者独尊的岁月里,也只有利用其实说穿了什么都不是的身分血脉,以及自己举手投足的人格魅力,来笼络天下人心,方才能够让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机会来争一争、搏一搏。 为了这样的想法,萧剑秋一直都很努力,对所有的人,不管是地位尊卑的将相藩镇,还是落魄不羁的江湖游侠,他都非常的彬彬有礼。 更何况,卓不凡是当今圣龙帝国正统派拥有崇高威望的元老,更何况,卓不凡是她,那个令他多年平静的心灵竟然也起涟漪的女孩的父亲。 所以,萧剑秋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这里,迎接这一个在名分上是他臣子的老人,既是为了赢得人心,也是为了赢得芳心。 「老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果然,卓不凡因为萧剑秋的礼遇而激动不已,果然,卓静雯的眼神中也闪现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波澜。 萧剑秋很高兴,他满意自己的决定。 不过,萧剑秋终究还是萧剑秋,在叙旧完毕之后,他的智慧,他的心神,他的情感,迅速回到对于天下大局的研判中来。 「今年凉州提前降临了罕见的大雪,因此结束了风雨和燕南天的战争。燕家军大败,除了一部分军队虚张声势的向北突围牵制风雨军之外,主力则连夜向西南夏州的方向进发,看来是准备通过巴蜀而返回中原。」 公孙十七干练的向萧剑秋汇报了当前的局势。 「风雨如何应对?」萧剑秋关注的问道。 「风雨下令追击!目前已经全歼了燕家军北上的部队,其余兵马则一直尾随追击到了夏州城下!在此期间,风雨做了一件令人瞩目的事情,他释放了据说其实是被部下出卖方才丢失锦州的陈良,同时看也不看血衣卫从仓皇溃逃的燕家军所遗留的营帐内整理出来的整整三箱的文件,便下令当众焚毁--尽管这里面,几乎都是燕南天和凉城官员士绅乃至将领们暗地里联系的信件。」 对于风雨军和燕家军的其他事情,卓不凡父女倒是毫无兴趣,反而是听到陈良被释放,他们却顿时心中一阵惊喜。 毕竟陈良作为卓不凡的旧部,和卓静雯也是当年患难之中的故友,他们还是非常希望他平安的。 而与此同时,萧剑秋和他的部下则是另一番思虑。 「高明!」和萧剑秋同时赞叹的,是他身后的第一谋士,素有圣龙帝国第一智将之称的傅仲舒:「陈良已经不足为道了,释放陈良,即能够博取自己顾恋旧情、不杀患难之交的美名,又能够稳定人心,让那些曾经心怀鬼胎的人松一口气,感到自己的安全,从而更加卖力的表现,以便将功赎罪!」 「至于焚烧信件,看来风雨是效法了千百年前圣龙那位著名国君的做法!」跟随萧剑秋进来的另一位骑士,楚天辞也颔首说道:「当年这位国君在一次酒宴,听闻自己的爱妾哭诉说受到一名将领的调戏之后,并没有按照爱妾所说的去调查是谁被爱妾当时乘机摘下了头盔上的红缨,而是先后借口不喜欢红色让所有的将领摘下了头盔上的红缨。后来,那个感恩戴德的将领奋勇作战,立下了赫赫功勋,然后向君王请罪。 「而风雨也正是希望藉这件事情,一方面是安定了人心,团结了内部,同时又让那些做错了事情的部下感恩戴德,懂得将功赎罪。」 傅仲舒继续补充道:「不错,在这场以天下为赌注的棋局之中,燕南天已经丧失了继续逐鹿的资格,就如同丧失了精锐的皇甫世家一样,军队和人心的背离,势必导致燕字世家将面临着敌人群起而攻之,和己方争权夺力自相分裂的内外交困的局面,从而远离了这个血腥、残酷然而却精采的游戏主流。 「所以,无论曾经和燕南天有过怎样的密约,如今那些见风使舵的投机者,都绝对不可能再次转换自己的立场了,反倒是如果一味相逼,却有可能令原本三心二意的官员为了自保而来个鱼死网破,虽然无碍于风雨军的大局,却徒然消耗自身的力量。 「风雨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没有如燕南天所愿的因为清理内部而延误战机!」 「殿下果然是人才济济!」 卓不凡点头赞叹,在看到风雨、萧剑秋这些年轻人和他们麾下才华出众的人才之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不由得不感到时代的推移,和沧桑的变迁。 「哼,雕虫小技,故作聪明,于天下霸业何益之有?」 突然,一道声音从屋顶冷冷的传来。 「谁?」 屋内的众人纷纷按住了自己手中的兵器,作为主人的公孙十七更是腾身而上,身手之矫健,绝对在一流高手之列,更令人感到神秘和好奇的,则是公孙十七的手中赫然祭起了一面黄色的令旗--代表着圣龙帝国神秘而又强大的五行术的法器。 然而也就是这么转瞬之间的功夫,伴随着一道「米粒之光何敢与日月争辉?」的话语,公孙十七飞快的落下,跌倒在地昏迷不醒,而屋内则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身上满是血迹的年轻人。 「殿下不必惊慌,在下只是想和殿下谈一笔交易,为了方便起见,所以让这位公孙先生暂时休息一下!」 年轻人话语的口气,十分轻松,却又有些阴沉,只是那嗓音略带着尖锐,让人听了感觉有些不舒服。 「你是谁,本王凭什么要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交易?」萧剑秋回首制止了准备厮杀的部下,平静而又冷淡的说道。 「哈哈,欲成天下霸业,必须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圣龙帝国已经衰朽,殿下龙脉子孙的身分虽然高贵,却也背负着难以负荷的重压,可谓天时尽失;鄂州沦陷之后,更是放眼天下无一安身的立椎之地,哪谈得上人和?如果还不能够礼贤下士,招揽天下豪杰的话,奉劝殿下还是隐姓埋名,做一个逍遥的富翁为好,或许还可以为太祖一脉多延续几代!多谈无益,告辞!」 神秘的年轻人放肆的大笑着,转身欲走。 「放肆!」 萧剑秋身边的傅仲舒和楚天辞同时大怒,正准备跨上一步拔出刀剑,却见萧剑秋若有所思的阻止了两个部下,转而恭敬的说道:「请恕小王无礼,还望先生赐教!」 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了尽在掌握的笑容,转身从容的行了一礼,在萧剑秋众人的极度讶异中,淡淡的说道:「草民风雪,因为看不惯兄长风雨的跋扈之行、不臣之心,故此愿向殿下献上千秋大计,重振社稷朝纲!」 不错,来人正是风雪。 也只有出身风云世家的才俊,才能够在五行阵部署下庭院如履平地;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同样精通五行术的公孙世家的门客;才能够用这样的口吻面对圣龙帝国的龙子皇孙;才能够拥有如此的自信纵论天下。 「阿嚏--」 远在凉州的风雨,不知道是否感应到了弟弟冲天的怨气,但是不争的事实却是在大获全胜之后得了重感冒。 「风侯,前线来报,秋帅和黑狼军会师,已经收复锦州;洛信、朱大寿也已经追击到了夏州城下,请求下一步的指令!」踏入了满是药味的卧室,军中长史金岑恭敬的向风雨禀告道。 「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战啊!」风雨揉了揉已经通红的鼻子,苦笑着说道。 时局发展到今时今日,风雨军的何去何从即便是西北定凉侯,也不敢说一人独揽了。尽管内心深处,还是更为渴望征战于异国他乡建立开疆拓土的功业,但是严酷的政治现实,却让风雨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军事政治集团的代表,因此顾及部下们的心愿和利益是他所必须顾及的。 「北线暂停征战,通知洛信、朱大寿准备攻伐巴蜀!」风雨抛下了心中的感触,果断的下令道。 这一次,获胜的风雨军同样也损伤惨重,黑狼军、碧蛇军被打残了,青龙军精锐尽丧,白虎军、秋风军、近卫军伤亡过半,所以风雨暂时并不准备进军中原,和势必会死守圣京为友军归来保存退路的燕家军、目前声望正隆的公孙世家以及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南下的呼兰帝国的军队硬拚,而是聪明的选择了精锐损失锐尽、内部矛盾重重的皇甫世家开刀,借口追击燕南天和惩罚皇甫世家的突袭,进军巴蜀以争取战争获胜的红利。 「风侯,是否该启动「折梅计画」?」一直在身边的魏廖突然询问道。 风雨略略瞥了一眼血衣卫的统领,不过对于素来面无表情的魏廖,这实在没有什么作用,他仍旧笔直的站立,静静的听候着风雨的命令。 「你看着办吧!」 良久,风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折梅计画」是在对付皇甫世家的时候产生的,目标便是梅文俊,也是目前唯一能够令风雨军头疼的巴蜀名将。 梅文俊一去,则巴蜀唾手可得! 这,几乎成为了风雨军核心层人物的共识。 对此,风雨并不赞同,却也无奈。 虽然他敬佩梅文俊的为人,而且出于政治和道德的洁癖以及作为名将的骄傲,令他更愿意和对方光明正大的战场上决一雌雄,而不是依*阴谋诡计,让一代名将陨落于卑鄙的宫廷暗算之中。 但是,作为一名统帅,风雨也明白,自己有责任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不论什么样的手段,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风雨只有默许。一时之间,卧室的气氛为之凝重。「大哥,快出来啊,好美的雪景!」幸而,蒙璇及时出现了。依旧快乐的少女,蹦蹦跳跳的溜了进来,缠着风雨陪她去观赏雪景。「你们都忙去吧!」风雨好气又好笑的望着战场上勇猛如战神、战场下却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妹妹,一边向金岑、魏廖吩咐道,一边无奈的被蒙璇拉着走出了房间。 昔日的战场如今已经被白皑皑的一片所覆盖,天地之间到处都是纯洁的银,似乎根本不存在几天之前还你死我活的杀伐与血腥。 劫后余生的人们,也顾不得丧失亲人的悲痛,正在不停忙碌着,为重建家园而奔波。只有一些孩子,正欢天喜地的在雪地里奔跑,享受着无忧的童年。 「这大概就是战争吧!战争摧毁了一切,给予了人间灾难,但是却也正因为这样的摧毁,促使人们为了生存而重建,在重建的过程中淘汰不合适宜的老旧,推陈出新带动时代的新发展!」 风雨突然发起了哲人的感慨。 「可惜,天下却尚未太平,社稷也没有安宁!」 接口的是李中慧,跟在她后面的则是云济、白起、欧静、陈善道、司马渊、高凤阳等目前留在凉州的风雨军高层官员将领。 无论是开始还是中途,相继加入风雨军的才俊,经过这些年的杀伐,或者已经化作了一抹尘土,或者则正在前线浴血奋战,即便是眼前的这些人,恐怕到了明天也会少掉一大半,因为巴蜀就如同一块丰厚的蛋糕,引发了各路人马的垂涎三尺,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李氏家族和风云世家的势力消长。 不过,风雨并没有多想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情,眼前难得的平和,以及这么多部下的聚会,还有那美丽的雪景,都让他十分高兴,当下意气飞扬的笑道:「天下没有太平,那就让我们风雨军来巩固这太平;社稷没有安宁,那就让我们风雨军来确保这社稷安宁!」 风雨说这番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一股在强大势力支撑之下的强大自信,燕南天的败北之后,至少在有限的将来,放眼神州已经没有一股力量能够和风雨军在战场上正面对抗了,因此此时的风雨正是雄心勃勃。 「风侯英明!」对于风雨的态度,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鼓舞。不管出于怎样的政治目的,他们都更愿意看到纵横驰骋于神州的定凉侯,而不是征战在异国他乡的风雨军最高统帅--因为他们的利益在神州。不过,风雨却显然想得更远。「东海有岛夷,北山皆仇怨!」风雨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圣龙著名诗人的名句。正如当年孔宓所言:「圣龙一度辉煌,北倚长城,东临大海,西平羌狄,南服百越,放眼环宇,无敌天下!自以为乃是四守之塞,从而骄矜自满,不思进取,实则谬也!纵观天下,圣龙北有虎狼叩边,东有倭寇劫掠,汪洋之外有强国,群山之侧伴悍邻,实为百战之地也!百战之地,圣龙兴则足以扩张天下;圣龙衰则必受天下所制!」 对于圣龙来说,无休的征战便是宿命的安排。 或者被征服,或者令四方来朝,这样的宿命注定了中原神州是一个永远令他人畏惧同时也令他人窥视的地方。 因此,对于以振兴神州为己任的风雨军而言,征战恐怕还远未结束吧! 风雨如此的想道。 凉州需要重建,巴蜀需要攻伐,中原的政局需要重新整理,印月半岛的势力范围需要再次调整。 还有,北方的呼兰需要抵御,南方的安宇需要驱逐,大食、西大陆、麦坚,这些天下强国之间的互动也需要小心应付。。 太多太多了。 江山娇娆多姿,令无数英雄争相纵横驰骋,为之尽显异采! 望着白雪茫茫的大地,风雨感受到的,是生命的精采,也是事业的挑战! 《征战天下》第2部 作者:雨过天晴 【更多免费好书 登陆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请支持正版,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二部宝剑利盾第一集 第二部 第一集诸侯之战 圣龙地形:锦州位于圣京的西面,是几字形的圣龙河(黄河)由西向东,突然转折朝北的地方。凉城位于玉门关东,锦州西南,夏州北。延城位于凉城东,锦州北,伦玉关西南。 夏州位于凉城西南,汉中西北。 阴平桥介于夏州汉中之间,正南方向则是经剑阁入巴蜀,还有一条早已废弃的阴平小道,向西南穿越群山可以突击巴蜀。幽燕为河北,有三大名关之一的幽云关(山海关)。 印月地形:印月半岛在高唐的南面,由西向东分别与高唐和尼、锡、丹三国接壤的是喜马凯尔邦、利比恒方河邦、比哈尔邦、孟迦邦、阿萨姆邦。风雨就是越过群山从喜马凯尔邦开始西征的。在喜马凯尔邦的南面就是旁遮普邦,在旁遮普邦的东南面是包括居萨罗城和阿育王朝的京城所在地印月城在内的中央邦,在旁遮普邦西南面是印月大沙漠。 在喜马凯尔邦、旁遮普邦和印月大沙漠的西面是哥鲁邦;哥鲁邦的西面是大食帝国,北面是大陆公路联盟。哥鲁邦是西面的大食帝国同信奉佛教的印月人主要争夺的地方,在两者之间著名的杰曼防线上,始终驻扎着阿育王朝二十万的精锐大军。 在阿萨姆邦的西面,则是和皇甫家族控制下的缅国接壤。 在印月半岛最南面突起的部分,则是南印月王朝联盟。 呼兰虽然和印月没有接壤,但是却通过大陆公国联盟进行着势力渗透;麦坚则凭借着强大的海上力量,在南印月有着十分巨大的商业利益。 (由于印月半岛是模仿现实的世界地图,所以哥鲁邦的位置相当于巴基斯坦,缅国相当于缅甸的位置,孟迦邦相当于孟加拉的位置)前奏宝剑利盾残垣断壁上的旌旗,在寒风中瑟瑟作响;城外空旷的原野遍地尸骸,受伤的战马伏地呜咽,半空的秃鹫来回盘旋。 城内也到处都是瓦砾和废墟,白色的缟幡插满了人家,深色的血痕尚未来得及被岁月时光磨灭。 刚刚经历了一场近百万人会战的圣龙帝国西北重镇凉城,此刻正是一片萧然。 就在这一片的萧然中,一个全身白缟的年轻女子牵着马,从远方的地平线缓缓的出现,满脸的哀容,一身的疲惫,然而那步伐却是如此的坚定,那目光也分外绝然。 年轻女子的手中,正捧着一块灵牌。 灵牌上方方正正的刻着:“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麾下碧蛇军统领尚兴之位!” “皇后,皇后陛下,您不能够这样啊!”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女子的身后响起,一队全副盔甲的骑兵追到了女子的跟前,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脸上无须的老者,只见他迅即的滚落马下,向女子跪下,不停的叩首,老泪横流,尖锐着嗓子哭喊着:“您已经是圣龙帝国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怎么能够到这里,为一个诸侯麾下的将领捧灵牌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住嘴!”女子脚步半点也没有停滞,头也不回的冷声喝道:“我卓静雯悼念亡友,无愧于天地,谁敢拦我?” “娘娘,朝廷的礼仪不可废,祖宗的规矩不能改,如果娘娘执意如此的话,恐怕奴才将不得不得罪了!” 老者眼见劝说无效,不由咬了咬牙,脸上浮现出了狰狞。 “那可得问问风雨军的百万军民答不答应!” 一声大喝来自城楼之上,不多久,只听得阵阵铁蹄,旌旗展动、尘土飞扬,一支大军迅速从城内驰出,涌向了女子一行。 满天的沙雾遮蔽了天空,令乾坤也为之失色,化作了茫茫的浑沌。 良久,尘雾方才慢慢散去,却见白色的战甲、白色的头巾,披麻带孝的军队汇聚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就在这白色的海洋中,长矛的红缨随风飘动,腰间的钢刀铮铮发亮,战马之上的骑士笔直挺拔,成千上万的人马迅即警戒于女子的左右,只留出了一个乘着刚才万马奔腾之际,堪堪铺好了白色地毯的通道,延伸直至城门。 所有的行动,仅仅在眨眼之间完成,过程之中没有半点的喧嚣,所有的战士都默不作声的履行着自己的使命,显示出了久经战阵的干练,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和强大的压力。 这,即是对女子隆重而盛大的欢迎,又是对阻挠者无声却压迫的威慑。 这一群战士的领袖,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处军旅却并没有半点武将的装束,而是一身雪白的儒袍,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略显单薄,斜斜的依靠在马鞍之上,完全不同部下的肃然,更多的是一种慵懒和随意,但是双目却炯炯有神,不经意的转眸之间透射着令人震撼的威势,还有似乎直冲云霄的豪情。 “不愧是将门虎女,但求自己心安理得,天下舆论又何足道哉?静雯,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年轻人嘴角边略略泛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尚未绽开,却已经夭折,转而脸色严肃且庄重的说道:“欢迎你来到凉城!” “风雨大哥!”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摆出如此隆重的仪式对待自己,开始的语气中略略带着一点的讶异,但是随即便归于平静,美丽的脸庞如同井水一般的没有半点波澜,前行的步伐丝毫没有半点的改变,依旧缓缓、沉稳的行进。 “定凉侯,你好大的胆子,难道想要反抗朝廷吗?” 尖锐的声音,发自试图阻挠女子前行的老者,老者脸上的神色愤怒之中却又惊疑不定,对于这样突然而意外的变故,显然没有半点准备。 “朝廷?当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的百万大军打着朝廷的名义,无辜侵犯凉州,屠杀我子民,劫掠我财富,焚毁我家园的时候,朝廷又在哪里?” 被女子称作“风雨大哥”的年轻人,冷冷的注视着老者,目光是如此的冰冷,仿佛是进行着死亡的宣判,而语气却又是如此的激烈,激烈之中带着愤慨。 老者被年轻人的气势给震撼住了,他突然产生一个感觉,感觉到似乎如果自己再多说出一句话,那周围的千军万马便会迅即蜂拥过来。 那,将是一次真正的死亡邀宴。 所以,尽管嘴角挪动了两下,老者最终还是明智的闭上了嘴巴,同时也放弃了任何行动的企图。 而直言驳斥的年轻人,也丝毫没有再作理睬,他自顾自的跃下战马,背对着老者,紧赶几步追上女子,和她并肩而行。 “尚兴是一个很出色的将领,他是风雨军的骄傲,也是凉州的骄傲,他将会永存于历史的长河!”轻轻的,年轻人在和女子步入城门的时候,宽慰的说道。 “这和我无关,无论他是英雄还是凡人,我只知道,他是尚兴,我爱的尚兴,纵然千年万年,也依然如此!” 女子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也正因为如此的平静,却更令人感觉到了一种已经深入骨髓的伤痛。 “对不起!让这样的一员干将折损,是我身为主帅的罪责!” 年轻人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责。 “算了,他身为武将,战场注定便是他最好的归宿!”女子的话语依旧淡然,“至于我们?那是苍天恶意的安排!让我们一个朝廷大员的女儿和一个揭竿起义的反贼相爱,好不容易等他投靠你有了晋身的台阶,我却又被内定为萧剑秋的妻子,圣龙帝国未来的皇后,家族和政治注定了我们之间永远是一场无法转圜的噩梦,也许如今的结局无论对于他还是我,才是最好的解脱!” “解脱?难道你还想回到萧剑秋的身边做皇后?”年轻人微微扬眉,舌间喷出的音符充满了辛辣,“如今的圣龙帝国皇权旁落,皇后丝毫不复以往的值钱和风光!其实你根本不必畏惧萧剑秋,来凉州吧!在这里,烈士的遗孀就是风雨军将士用生命捍卫的女神,无论是谁也绝对不能够亵渎,纵然是圣龙帝国的皇帝!” “留在凉州?为尚兴守节吗?显示为你风雨效命是如何值得,伟大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为了麾下的爱将,甚至敢对抗当今的天子?” 女子突然冷笑了起来,话语中针锋相对的满是硝烟味,不过硝烟很快就随风飘散,激动过后,被称作帝国皇后的女子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行走的脚步也显得如行尸走肉一般,神色黯淡语气索然,好像对于生命都了无牵挂了一样。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是卓静雯,尚兴是我的爱人,我必须来为我的爱人送行!但是我毕竟是圣龙帝国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外孙女,镇北大将军卓不凡的女儿,效忠皇室振兴圣龙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所以我必须和皇上成亲!” 年轻人被女子的话语震撼,过了许久方才苦笑着继续劝解,“何苦呢?何苦将父祖辈的责任强加于自己的身上,时代已经转变,新的纪元即将开创,圣龙帝国犹如一条日暮西山的破船,注定了将会逐渐沉没,你又何必为之殉葬?”说着,年轻人开始飞扬,而且充满蛊惑。 “来凉州吧,加入风雨军吧!别忘了,风雨军,这支抵御过外寇的侵略,远征过遥远的异邦,征讨过造反的贼寇,抗争过圣龙豪门的天下闻名的雄师劲旅,正是当年你我一起首创的,而尚兴,你的爱人也为了这支军队付出了生命!” “创建风雨军的,是你!你才是风雨军的灵魂!而我,我只是当年恰逢其会机缘巧合中的加入和参与罢了!” 女子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淡淡的说道:“更何况,当年我所希望投入和奋战的,是一支保家卫国、抵御侵略的军队,而不是如今拥兵自重,成为藩镇逐鹿天下的资本,令神州战火涂炭的祸首!” “你错了!风雨军依然是那支保家卫国、抵御侵略的军队,而不是野心家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当年青春的热血、飞扬的激情从来都没有泯灭!我保证!” 年轻人冷“哼”了一声,双目中闪烁着逼人的锐利。 “只是,如今的风雨军,固然不会为了藩镇的野心服务,也不会为了圣龙帝国的正统效命!风雨军,是属于圣龙帝国的风雨军,是效力于整个神州的风雨军!只要还有存在和潜在的敌人,他就会继续战斗,他是保卫神州的利盾,也是扬我国威的宝剑!” 说着,年轻人的脸仰视苍天,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霸气,说不出的傲然,强劲的北风拂过,吹动了年轻人一身的白衫,在瑟瑟作响中展开,满是皱褶,就如同今日的神州一般,战火摧残、生灵涂炭。 那狂风暴雨的洗礼过后,究竟是无法收拾的破败残局,还是凤凰涅盘的改天换地? 第一章孤城 夏州飞雪寒冬,天地化作了一片银白,鹅毛般的六形花瓣飘洒在半空中惬意的起舞,路上不见半点行人的踪影,在刺骨的冰冷和无声的静寂中透着迫人的窒息,还有阴沉。 “的嗒的嗒——” 就在这无声无息的道路上,突然间传来了镶着铁桩的马蹄踩踏积雪的声音,打破了天地的沉寂。 慢慢的,从远处行来一人一骑。 马,是黑色的马,黝黑发亮的身躯看不见半点的杂色,骏伟挺拔的姿仪、沉稳从容的步伐,显示出分明这是一匹受过良好训练、千里挑一的名驹。 人,是黑袍的人,全身裹挟在黑色中,竖起的大衣遮盖住了脸庞,根本看不出真实的年龄面貌,甚至猜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全身紧凑的武装打扮,还有左手提着的那杆雪亮耀眼的银枪,以及旅者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所带来的压迫感,都让明眼的人立刻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人。 就是这样的一匹马,这样的一个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缓缓的前行,直到一家大门紧闭、两旁的贴纸被狂风吹得“嗖嗖”作响,显得有些破旧不堪的客栈。 “吱——呀——” 因为年久失修的大门在推动中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紧随着旅人进来的,还有那外面刺鼻扑面的寒气。 出乎意料的,这家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客栈,屋内的生意倒是不错,早就有数十人各自抢占了桌椅,大多数都是一些当地的平民百姓,也有一些看上去行走江湖的旅客,纷纷泡着热腾腾的茶,正兴致勃勃的进行着被当地人称作为“龙门阵”的闲聊。 此刻,见到有人进来,大多数的人也仅仅是因为那跟进来的寒气而略略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也就自顾自的继续刚才的谈论。 旅者也毫不在意,找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跟小二要了一些酒菜之后,便不再作声,似乎要将那全部的精、气、神都投入到饭菜之中。 只是,那周围的议论,却伴随着空气的流动,不受半丝阻碍的传入了自斟自饮者的耳中——“燕家军败了,在凉城大战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攻陷凉城了,却终究还是败给了风雨军,败在了那个人手下!” “四十万兵马啊,一路上败退下来,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那可真是血流成河、一泻千里吶!” “听城东商行做伙计的王家小三子说,从凉州到这里,到处都是尸山血海,除了被风雨军杀死的人之外,更多的都是在这大雪天给活活的冻死、饿死了,就好像是人间的修罗场,那景象可真够惨的!” “有什么惨的?那些败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路败退下来,不敢和风雨军作战,却凭着手中的刀枪对老百姓撒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就如同蝗虫一般,不见半点人烟。” “听说有些村庄无论男女老幼全数被屠,有些姿色的女人都是被一大群畜生给轮番糟踏了,赤裸着身体抛弃在荒郊野外,冰天雪地的听凭野狗恶狼的啃咬,那才叫惨吶!” “可不是,听说昨晚就有一批败军从北门进来,在近郊一带劫掠了一通,烧毁了好几家店铺呢!幸好人数不多,这才被城卫击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哼,等着吧,这才是一个头呢!” “是啊,这还只是那些经过的败军先头的小股部队,若是他们的大部队全数涌进城来,事情可就糟了,到时候势必要生灵涂炭、满目疮痍了!” “哎,这真是山河表里潼关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可惜梅将军不在了,否则要有他坐镇的话,咱们也就不用怕了!” “哼,都怪那个纨裤子弟,白白害死了二十五万子弟兵不说,还忠奸不分、自毁长城,妄图加害忠心耿耿的梅将军!” “幸好,吉人自有天佑,据说梅将军逃过了刺客的袭击!” “那又怎样?梅将军终究还是走了,没有了梅将军的夏州,就如同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够任人宰割了……” 尽管是寒冬大雪的天气,夏州城的百姓们却丝毫不顾及天寒地冻,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酒肆茶馆,议论著关心的时局。 夏州是号称泱泱大国、天之中心的圣龙帝国西部的一个郡治,如今隶属于圣龙帝国四大家族之一的皇甫家族,是以圣龙西南巴蜀为根本的皇甫世家面对西北的桥头堡,在夏州的北面则是近年来迅速崛起的风雨军的领地凉州。 圣龙历七五六年九月底,已经占据了圣龙帝国的首都圣京挟天子以令诸侯、号称天下第一强藩的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联合了刚刚在燕字世家帮助下,囚禁父亲掌握实权的皇甫世家少主皇甫华,一南一北号称百万大军突袭因为醉心于远征印月而不及提防的凉州,一时之间战云密布,风雨飘摇。 然而让踌躇满志的燕南天和皇甫华始料未及的,是统领凉州的那支传奇般的风雨军居然再次创造了战争史上奇迹。 先是千里奔袭,将皇甫世家最为精锐的二十五万大军尽数歼灭于恶魔岭——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丘。 紧接着在西北辽阔的大地上,圣龙帝国两支最为精锐的大军展开了生死的角逐,最终通过奋勇的作战和大雪的提前降临,志在必得的四十万燕家军惨遭溃败,并且在从东北方向的锦州返回圣京无望的情况下,不得不南下希望绕道巴蜀折返中原。 这一路,风雨军乘胜追击,燕家军士气低沉、无心恋战,再加上天寒地冻、补给不足,两个多月前意气风发、金戈铁马的劲旅,俨然成为了丧家之犬,丢下了遍地的武器,丝毫不顾数以万计倒在异地他乡的战友,如同蝗虫一般的败军涌向了巴蜀,留在他们背后的是尸体和军旗,还有军人的荣誉;呈现他们眼前的则是通往巴蜀最近的道路上必经之地——皇甫世家的夏州。 漫山遍野的士卒,蜂拥的奔向城池,进而充塞街道。 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男人们,早就抛弃了军人的矜持,或者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犹如行尸走肉,或者双眼发红、歇斯底里倚仗着手中的武器横行霸道,带给夏州的,是失控的劫掠,还有无尽的恐慌。 对于夏州的军民来说,他们可以不关心战争的胜负,不关心天下由谁来当皇帝,不关心夏州被谁统治,但是他们不能够不关心自己的妻儿老小、不关心自己的家园故土、不关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只可惜,平日里安分守己的百姓,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乱世,实在是犹如草芥一般的无助,根本无力主导自己的命运。 因此在一通各抒己见的牢骚和发泄之后,却还是无能为力,一想到即将降临的厄运,沉重的气氛迅即弥漫于当场,刚才热烈的谈话此刻也逐渐低沉了下去,慢慢的归于静寂。 “小二,刚才谈到的梅将军,可是号称圣龙帝国第一勇将的梅文俊将军!” 一开始,旅者对于人们的议论根本无动于衷,直到话题转到了那个“梅将军”之后,方才身形微微一震。 当下,趁着旁人不注意,角落中的客人悄悄的挥手将店小二叫了过来,询问道。 “可不是!当然是咱们夏州太守梅文俊梅大将军了!” 小二的神色中充满了骄傲,这是一种完全发自内心,因为是梅将军治下的子民而骄傲自豪的神情。 “梅大将军可厉害了!听说过残天剑吧,那可是咱们圣龙帝国三大名剑之首,也就是梅文俊的兵器!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就在前两个月那个纨裤子弟不听梅将军的劝告,率兵攻打风雨军,结果在恶魔岭中伏,梅大将军奋不顾身,就率着咱夏州的八百子弟兵,舞着那残天剑,硬是杀入了千军万马之中,救出了那个家伙。” “那一仗,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杀得风雨军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就算是风雨军的第一勇将,曾经在北方胡人的军营中如入无人之地的蒙璇大小姐,也对咱们梅文俊将军无可奈何,最后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梅大将军带着八百战士全身而退,却是没有一丁点的伤亡……” 那小二显然极为崇拜梅文俊,在黑衣的旅人挥手示意他打住之前,便已经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 “这话好像不对吧,在下听说当日一战可是梅将军败给了蒙大小姐!”一个行走商人打扮的汉子在旁边听见了,不由嘟囔着辩驳。 要知道圣龙帝国常年以来惨遭北方游牧民族的侵略,尤其是呼兰大可汗统一草原之后,国力大盛更是屡次入侵神州,一度甚至斩杀了圣龙帝国的天子,深入中原腹地,差一点让圣龙灭国。 而夏州、凉州一带原本便曾经被呼兰人占领过,财富被劫掠、妻儿骨肉分离、家园十室九空,深受呼兰人的迫害,因此对于击败呼兰人入侵收复失地的风雨军,尤其是风雨军中那个单枪匹马深入敌阵,杀得呼兰最王牌的狂骑军都东窜西走的女英雄蒙璇,更是敬仰得不得了。 茶肆酒楼之上常常有艺人说评,更是加油添醋,几乎都把蒙璇形容成了女神仙子一般的人物,绝对不允许他人诬蔑,因此即便是如今夏州隶属皇甫世家,和风雨军敌我相对,也照样有人挺身维护英雄的形象。 另一边的店小二也不以为忤,随口辩解道:“说是说蒙大小姐似乎略占上风,可客倌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梅将军手中的残天剑那可是天下第一神兵,蒙姑娘的银枪虽然精心打炼,却终究不能相比,几番对抗下来早就已经出现了缺口,如果继续打斗下去,那可就……” “哼,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客栈中有人不服气的说道。 “依在下看来……” “事情恐怕……” 一时间,大家似乎找到了有趣的话题,顿时议论开来,气氛转而活跃。 黑袍人却没有兴趣听这么多的废话,当下不耐烦的一把抓住摩拳擦掌、正准备凭借伶牙俐齿大显身手的店小二,随手塞过了一锭银子,喝问道:“那么如此说来,现在梅将军已经不是夏州太守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黑衣人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关切,以至于言语间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抖了。 “是啊,真是好人没好命!” 小二并没有在意到客人的异常,银两的攻势显然起到了作用,原本不耐烦的神情因为手中的阿堵物而立刻转变,更何况这个话题倒也是他颇感兴趣的所在,当下咽了一下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开了起来。 “恶魔岭一役之后,大公子不但不感激梅将军的救命之恩,反而更加嫉恨,回来之后便将梅将军软禁,革去了梅将军夏州太守的官职和兵权,前几天更是派出杀手妄图除去梅将军的性命。” “咱们梅将军端的是个忠义的好汉,说实在话若是梅将军想自立的,小的绝对是第一个响应,恐怕整个夏州城的父老乡亲也绝不会有半点的犹豫,可咱梅将军却偏偏顾念皇甫老大人的情义,不肯下这个手,在击退了杀手之后便悄然身退不知所踪!” “否则,若是梅将军在的话,哪容得这些败军猖狂,纵然是那战无不胜的风雨军,这么多年来又有哪一次敢打咱们夏州的主意?” 说着,摇头的唉声叹气中不无义愤填膺的模样,只可惜,小二的话和他的神态根本就没有落入对方的眼中。 “梅文俊不在了,他竟然不在了!” 此刻黑衣旅者的心中,唯有盘旋着这个念头,一时间双目出神,嘴角挪动呆呆的喃喃自语起来:“想不到,一代名将梅文俊,居然不能被皇甫华所容,难怪今日进入夏州,只见此地武备松弛,民心士气低沉。只是那皇甫华自作孽不可活也就罢了,然而如此一来夏州朝不保夕,难道真的是苍天如此不公!为什么,为什么——” “客倌,客倌,您也不用太过担心!” 那店小二没怎么听清客人低声的自语,只隐约听来似乎对方正为出走了梅文俊的夏州而担忧,不由对他大为好感,赶紧宽慰道:“您别瞅这些家伙说得如此可怕,其实事情没这么糟糕!” “此话怎讲?”对于小二似乎另有一番见地,黑袍人略带着惊奇的问道。 “这不明摆着吗?虽然那些败军可恶,但是风雨军紧跟着就会追来,他们是待不了多久的!至于凉州的风雨军,就算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军纪严明秋毫不犯,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不管谁统治这里,还不得让咱们老百姓给种田纳税,到时候只要咱们乖乖合作,还不是日子照样过,难说有什么差别!” 店小二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店小二显然因为在客栈干活的关系,见多了南来北望的旅人,也更为了解当今天下的局势,并没有像夏州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亲那般,对于刀兵之祸有如此的恐惧,对于家园故土的入侵者更有着根深蒂固的排斥,因此即便心中也同样排斥着外来的军队,但是在理智的无奈中却更有着一种认命的麻木。 “放屁!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开门揖盗了,所有的人都不必去守护家乡,所有的人都不必当兵卫国了!” 店小二的话没有说完,便听见临近桌边的一个大汉怒骂了起来。 “哼,你以为你常老五是什么东西?那江山天下,都是王公贵族、帝王将相们考虑的,干你屁事!对于咱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能够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吃得饱、穿得暖,便是天大的事情了!” 店小二显然是一个很喜欢耍嘴皮子的人,此刻又正好天寒地冻闲来无事,见有相熟的人和自己唱对台戏,当下也毫不示弱的回嘴起来。 “胡扯!若是那北方的呼兰蛮子,还有南方安宇海寇打过来,难道你小子也要做缩头乌龟吗?” “不然怎样?你当自己真是英雄好汉啊,那把菜刀就能够把敌人斩光了?不顾你老婆孩子了?就算斩光了又怎样,天下还不是那些贵族的?梅将军够厉害吧,到头来也唯有落一个鸟尽弓藏!” “反正,老子可不能容忍外人来糟蹋咱家乡!” 一时间,这个话题立刻引发了激烈的辩论,将整个客栈的气氛再次掀了起来,神州人对于故土的眷恋和对于温饱的知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此刻俨然成为了人们藉以转移自己对前途惶恐和茫然的闲聊的议题。 只是,正忙着伶牙俐齿辩论的店小二,并没有注意到听完自己的话之后,黑衣人略略的冷哼了一声,那冷哼中显然带着一层怒意;当然也不会注意到黑衣人的右手也略略的向旁边挪动,几乎触碰到了依靠在一旁的银枪;更不会注意到黑衣人在瞬间闪现出来的那一丝杀意,以及自己差一点就要去亲吻奈何桥路面的命运。 幸好,黑衣人的杀机转瞬即逝,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的饮食大计,而对于身旁的这一场热闹辩论,却丝毫无动于衷。 可惜,黑衣人的进餐很快就中止了,中止的原因是因为他突然瞥见了一道身影,一道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的身影,居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了,并且正踏上了客栈的楼梯。 一个女人的身影。 美丽女人的身影。 梅花,簇簇的梅花,在皑皑白雪的群山绽放! 那是敢于逆天的斗志,又是侠骨背后的柔情! 悦来客栈二楼宽敞明亮的上房内,一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正站立于书案之前,紧握着笔,全神贯注的创造着这个绽放梅花的寒冬世界,仿佛将整个的人、整个的灵,都浑然的投入其中,借着窗外偷洒进来的光线的辉映,背影是那么伟岸,却又带着沧桑。 突然——血,猩红的血! 一滴接着一滴,从年轻人的嘴角溢出,缓缓的落到了雪白的宣纸上。 滴落之处,恰是浓墨的梅花。 梅花,因此而异样猩红,在茫茫远山、皑皑白雪的背景映衬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仿若不祥的诅咒,于冥冥之中无声的狰狞。 “相公,你……” 恰恰在此时,一个穿着素雅的美丽少妇,正端着药碗从屋外进来,眼见伏案画梅的丈夫,竟然从嘴角边溢出了鲜血,不由花容失色的叫了起来,目光之中满是关切和担忧。 “没事的!” 挥手之间,丈夫淡淡的笑了一下,飞扬的剑眉、宽阔的额头、有神的双目,无不给人一种力量与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有这样的男子在身边,纵然山崩地裂、石破天惊,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一般。 “可是相公你的伤势……” 泪水,在妻子的眼圈内不由自主的打着圈,声音也略略的哽咽起来,只说了“相公”两个字,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小傻瓜,我说过没事的!” 缓缓的拭去了妻子脸上的泪水,年轻人轻轻的抓住妻子的手,牵引到了书案前,声音是那么的和缓,语调是那么的从容而且平稳。 “可馨你看,今天的梅花已经画好了!” “相公……” 妻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深深的柔情荡漾在眼眸。 毕竟,能够为妻子十年如一日每天都坚持不懈画梅的丈夫,普天之下恐怕不会有第二个,而她梅可馨,却恰恰拥有了这样的丈夫。 有这样的丈夫,实在是人生的幸事! 为此,梅可馨深深的庆幸,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丈夫! 慢慢的,柔软的躯体缓缓的靠在了丈夫的怀中,液体终于不可控制的从眼眶流出,然而却是幸福,是甜蜜;与此同时,丈夫也紧紧的怀抱着妻子,男人沉稳悠长的呼吸如同大山一般的可靠,启动的脉搏、跳动的心,是那么和谐的共振,仿若一体…… “啪,啪,啪——” 只可惜,原本应该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的时刻,却被一串清脆响亮的拍掌声给粉碎了。 一个全身黑衣黑袍、倒提着一杆雪亮耀眼银枪的旅者,老实不客气的推开了房门,一边击掌一边微笑着说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梅文俊将军,居然在敌人兵临夏州城下、皇甫世家朝不保夕的当口,却一个人躲着只顾和妻子卿卿我我!” “阁下不必激将,文俊自然知道自己身负的责任,只要文俊在这一天,就绝不会允许夏州遭受刀兵之灾,更不会坐视皇甫世家陷于危机而不理!” 根本没有抬头,被黑衣人指认为夏州百姓心目中擎天巨柱、一代名将梅文俊的男子,依旧紧紧的怀抱着妻子,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态度,却对黑衣人的到来无动于衷,甚至不屑去过问对方的来历。 “好,好!” 黑衣人显然被梅文俊漠视自己的态度给大大激怒了,有点失控的连声叫了几个“好”字,方才平和了激荡的心情,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问梅将军如何在这温暖的斗室中应付这个危局!” “放心吧,就算阁下不来,梅文俊也自然会出面给夏州军民一个交代的!” 丝毫没有情绪的波澜,怀抱着妻子的丈夫平静的说道。 “不——相公!不要出去!不要去管外面的事情了!” 正在此时,感觉到丈夫似乎渐渐松开了自己,美丽的少妇顿时焦急了起来,急忙紧紧的抓住丈夫的肩膀,急切的说道。 “可馨,有些事情是必须面对的!” 丈夫原本柔情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无形中自有一股令人臣服的威势,那是一种横扫千军的威势。 “算了,文俊!你这么多年来呕心沥血,足以偿还皇甫家族的恩情了,又何必去为一个要杀害你的纨裤子弟拼命!” 梅可馨叫道,因为焦虑、担忧和愤怒,声音格外尖锐。 也许,在天下人的眼中,梅文俊,圣龙帝国的第一勇将,皇甫家族的擎天巨柱,是一个忠义双全的豪杰,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名将,是一个爱护士卒的统帅;然而,在她梅可馨的眼中,更是一个青梅竹马的兄长,一个能够为了妻子十年如一日,无论军务多么繁忙,每天都坚持不懈画梅的好丈夫。 她只希望他,能够陪着自己、关怀自己、体贴自己;能够像普通人家的夫妻那样,可以每天看到自己的丈夫,可以太太平平的过自己的日子,可以不必日夜担心受怕,可以不必忍受寂寞孤独! 她怨恨,怨恨丈夫总是忙于军务,让自己独守空房;她不解,不解丈夫为什么会依然选择效忠皇甫世家,为了皇甫世家却如此不顾惜性命、不顾惜家庭;她更担心,担心丈夫的安危,尤其是前两天遭受刺客袭击之后重伤的身体。 为此,她一反平日的柔顺,双眼紧紧的注视着丈夫,眼神中充满了渴求。 “对不起!” 望着如花似玉的妻子如此凄惨悲伤的模样,梅文俊的心中不由一疼,将妻子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二十年的相识相处,十年的夫妻恩爱,梅文俊很清楚眼前这个由父亲领养的义妹变成自己宠爱的娇妻,是多么的不愿意自己继续卷入这一场天下争霸的战争中去,是多么的期盼能够远离这一切的纷扰,和自己白头偕老的共度人生。 可惜,他不能。 即便,就在两天之前皇甫世家的少主皇甫华,因为听信谗言派杀手袭击并重伤了他。 即便,即将要面对的是数倍乃至十倍的敌人,而自己却可能陷入没有半点援兵、甚至会遭受自家人暗算的窘境。 即便,这将因此让美丽的妻子不得不陪伴自己而担心受怕,甚至面临城破家亡的危局。 他,依旧不能。 因为,他是梅文俊,言而有信、知恩图报、顶天立地的梅文俊。 因为,梅文俊是圣龙帝国四大家族之一,巴蜀皇甫世家家主皇甫嵩的义子。 因为,皇甫嵩对他有教导、知遇、提携之恩,并且亲手将皇甫世家的西北门户夏州交托给了他。 因为,夏州的军民爱戴他,信任他,将他视为唯一的希望。 因为,如今的皇甫世家正面临着一场生死存亡的危机。 因为,夏州也正面临着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所以,他不能,不能够在这个时候丢下忠心耿耿的部下,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放弃夏州,不能够在这个时候置皇甫世家于不顾。 于是,他唯有面对,唯有抗争,唯有带着对妻子深深的愧疚,奔赴那必须奔赴的战场,为了尊严、信念和原则而战斗。 ——只是,对不起自己深爱着的妻子了。 “既然如此,妾身唯有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感觉到丈夫的坚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妻子终于还是一如既往的做出了退让,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够改变她的丈夫。 因为梅文俊就是梅文俊,他属于自己,同时也属于皇甫世家,属于夏州的数十万军民;然而,在妥协的同时,梅可馨却也做出了最为坚定和不可动摇的决定——陪伴丈夫共度危局。 黑衣人的嘴角边,隐隐浮现出了微笑,事情似乎非常顺利,因为看见梅可馨的背影,使得自己找到了梅文俊,而因为梅文俊依旧对皇甫世家忠心耿耿、对夏州军民牵挂不下,因此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口舌,就可以让梅文俊重新出山,于眼前的危局之中力挽狂澜。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道声音出其不意的传来,“文俊将军,祸福自有命注定,烦恼皆因强出头,您已经脱离了这个是非圈,又何必一定要再次踏入呢?” “谁?” 黑衣人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凭借自己的身手,居然会毫不察觉另外还有人伏身左右,惊异之下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可惜,对方似乎丝毫没有理会黑衣人的质问,依然在不知何处的阴暗中,继续用低沉的嗓音缓缓的说道:“祸福之间,还请梅将军三思!皇甫华勾结外人囚禁亲生的父亲、自毁长城弃用忠心耿耿的名将、擅自改变家族的战略大计草率出兵结果全军覆没,实在不是什么可以扶持的君主,以将军的睿智,又何必执迷不悟呢?要知道,无论谁都不能够永远被运气庇护,一次又一次逃脱杀手的行刺!” “这么说,前日文俊遭遇刺客伏击,那暗中出手相救的莫非便是阁下?” 梅文俊微微一楞,沉声问道,回忆起自己前日在软禁期间遭遇,皇甫华因为顾忌舆论和军心,不敢明里加害而暗中派出的杀手所袭击时,确实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的援手,方才得以能够侥幸脱险。 “不敢,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那位大人让在下转达给将军一句话,凉州的大门永远为将军敞开!” 神秘的人物从神秘的所在,再次发出声音,说到那位大人的时候,一改整个语气中的冷漠,显得异常的尊敬。 “凉州!你是那个人派来的?” 神秘人的话音刚刚落地,未等梅文俊开口,黑衣人便不禁叫了起来,他的声音微微一颤,三分紧张,三分激动,握着银枪的手不自觉中更加使了三分力道。 与此同时,梅可馨的身躯也大大的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忍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讶还有担忧。 这一切,都只因为那个神秘的人物所提到的那位大人! 所有人中唯一神色丝毫不动的,只有梅文俊。 圣龙帝国的第一勇将,此刻手中略略加大了一把力,将妻子的身躯更紧的拥抱住,藉助温暖的热气给予了妻子安全和信心,然后缓缓的开口。 第二章连横合纵 “请代文俊多谢贵上的错爱,可惜文俊不能承受!” 梅文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神秘人的建议,语气中分明透露着不容商量的坚定,这种坚定让黑袍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神秘人物则出现了沉默。 “那就请恕在下无礼了!” 过了半晌,毫无预兆的,便听见神秘人沉声喝道,伴着话音便见一团彩色的粉色迷雾顿时充塞于整个房间之内,与此同时,则是一条青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手中的软剑抖动着,夹带着空气的振动,化作了百千条残影,指向了梅文俊。 “好剑法!” 早就从初次听闻对方来历的震惊中而恢复过来的梅文俊,平静的赞了一声,迅速的将怀中的妻子一把拉到了背后,然后,拔剑出鞘,名动天下、饮过无数英雄豪杰鲜血的残天剑,在梅文俊内力的催动之下,竟然在瞬间一扫平面遍布的铁屑,泛出了带着凛冽杀气的蓝光,无情的斩向袭击者。 那一剑,势如破竹! 那一剑,横扫千军! 梅文俊很自信,这一剑必定是带血方回,这一剑肯定能够克尽全功。 可惜,事情却总有出人意料的地方。 这一剑居然砍空了。 只因为,这一剑砍到的只是虚影。 这一剑根本就砍向了空气。 袭击者的目标也绝对不是梅文俊。 袭击者的目标竟然是梅可馨,梅文俊身后的妻子。 将爱妻胁迫为人质,威逼自己投降! 梅文俊心底一沉,立刻就发现了袭击者的目的所在。 无暇去叹息那个远在凉州的人如此的重视,令自己究竟是应该喜悦自豪还是苦恼叹气,梅文俊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立刻返身回剑。 只是,来得及吗? 梅文俊没有半点把握。 此刻的前任夏州太守,额头滴下了冷汗,即便是最为艰难的作战也不曾如此的紧张,因为他直觉到这一刻的判断失误,恐怕足以令对方得手。 事实上,袭击者也得手了,因为他成功的抓住了梅可馨,一切的事情似乎在意料之中的顺利——直到那一杆银枪的出现。 银枪的主人是那个黑衣人。 在此之前,无论是袭击者还是梅文俊,都并没有怎么注意和重视这个黑袍人,因为银枪向来是沙场的利器,然而在当今的江湖,却很少有使用银枪的高手。 但是黑衣人的出手,却否定了这个看法。 虽然黑衣人施展的银枪大开大阖,是标准的沙场征战的打法,然而却丝毫并不影响到此刻对袭击者的干扰。 袭击者为了自己的判断失误而付出代价。 窒息的压力,致命的威胁,袭击者立刻感觉到了自己仿佛身处于激荡的漩涡中心,如同那惊涛骇浪中颠簸的一叶孤舟,不得不承受着风卷残云般的威势,排山倒海似的涌来。那力量好像天罗地网,好像铺天盖地,令自己颇有一种茫茫天地却无所遁形的无奈,纵然是面对着的是敌人,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涌起了沧海横流谁与争锋的感慨。 然而,被劫持为人质的一方——梅可馨,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感受。 那一枪,就如同调皮的鱼儿跃过水面,波澜之后便了无痕迹,又如同活跃的小鸟掠过山林,树影晃动又归于静寂。 清风,有若清风的瞬间掠过,梅可馨发觉自己已经被拉到了黑衣人的身边,由于彼此凑近,美丽的少妇发现了对方被大衣遮掩的脸竟是如此的年轻英俊,而且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温和而且亲切。 这个发现,让少妇不由自主的脸红,然而也就在她一楞神之间,一股柔和轻巧的力道从黑衣人的手上传来,紧接着仿佛划过优美的弧,只觉得微风拂过,当梅可馨再次定神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经在丈夫的怀中了。 而此刻,丈夫的残天剑,正含着愤怒和霸气,如同漫天的风暴,攻向了袭击者——梅可馨知道,丈夫生气了,素来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的梅文俊,也有绝对不能够冒犯的逆鳞,那就是妻子。 袭击者试图将妻子作为人质的做法,显然激怒了梅文俊,所以这一剑排山倒海、惊天动地,无疑是用尽了全力,没有后招、没有保留,一招必中,一招必见血,敌我之间必断生死存亡。 残天剑法,含怒出击,天下鲜有人能挡! 这段评语出自神州武林百晓生的评价,在江湖中乃是比皇帝还要权威的定论。据百晓生推断,能够在梅文俊不顾一切的含怒出击之下,绝对不可能有人全身而退,纵然保得性命,最多也是两败俱伤。 只因为,残天剑法乃是天下威力最为强大的攻击剑术,不求保身,只求伤敌,有敌无我,纵然力抗天下也绝不后退。 来不及后悔。 袭击者抵挡! 袭击者躲闪! 身影化作了浮光掠影,仿佛山在晃动,仿佛水在穿流,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化作了超越时空的幻影,如梦如幻,所有的攻击在肉眼所及之处,好像都落了空一样。 可惜终究还是红光闪现,液体飞流。 他虽然用尽了压箱的本领,方才守住了要害,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负伤——心知肚明,这还是最后一刻梅文俊收回了三成功力手下留情的结果。 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向是梅文俊的行事风范,也是梅文俊让天下人敬仰拥戴的重要原因。 为此袭击者感激,也知足。 毕竟能够在残天剑法下生还,绝对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荣誉。 只可惜,虽然躲过了残天剑,却躲不过银枪。 就在梅文俊的残天剑正面进攻的时刻,成功救下人质的黑衣人,也抖了抖手中的银枪,如同毒蛇一般,无声无息中同时出击,有意无意之间配合了梅文军进攻的线路,点点残象顿时化作了索命的无常,于举重若轻之间一枪刺穿了袭击者的肩膀。 “哈哈,在下何德何能,居然要劳动四大家族的皇甫世家、燕字世家两大家族的绝顶高手联袂出手,真是何其幸哉!” 袭击者忍着伤痛,踉踉跄跄的跌退数步,冷笑着说道。 “好一招「青山绿水」,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影子杀手」余焯,竟然也会投靠风雨军的血衣卫!” 黑衣人没有丝毫偷袭成功的喜悦,反而声音显得异常沉重。 “影子杀手余焯?” 梅文俊一楞,对于这个杀手他也早有耳闻。 他原先是一个名叫“青山”的杀手组织的王牌,其参与的任务都很隐秘,数量不多,做的更多的是在幕后策画,为“青山”中神秘的智囊人物,其筹划严密,布局细致,出手从不落空,善用计谋,体察人心,精通各种杀手道具的制作、创新和运用,时有神来之笔,并以轻功“绿水青山”而独步天下。 直到后来,“青山”出现内讧,又被另一个黑道组织“天平盟”袭击而土崩瓦解,此人孤身一人于一夜之间,亲自击毙了“天平盟”三十八名高手之后,便不知所踪。 真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曾经绝对可以在神州杀手榜上排到前三位的高手,居然也已经被风雨军的情报组织血衣卫网罗——而以往风雨军对于江湖人物的拉拢一向都是最为薄弱的环节——可想而知风雨军这几年的实力,果然是在日新月异的飞速增长。 “哼,余某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只是梅将军,良禽择木而栖,究竟何去何从,还望将军三思!” 那余焯显然对自己的败北有些耿耿于怀,当下说完了这一句话,便突然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哨声,似乎在通知周围的同伴,而正当梅文俊和黑衣人为之全神戒备之际,却见他整个身子弓起,竟是用尽了力气朝墙上撞去。 “啊!” 梅可馨见状,不由尖叫了起来,只道是这家伙战败后想不通,居然要撞墙自杀;即便是一旁的梅文俊和黑衣人比较冷静,此刻也悚然动容。 却不料那余焯,竟然仿佛透明了一般,整个身躯便这样传入了墙内,根本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立时失去了影踪,屋内随即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简直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 “不愧是影子杀手!” 在亲自敲了敲墙壁是否真实之后,黑衣人淡然一笑,承认了对方的厉害,语气却显得非常轻松,丝毫不以为意。 “那么阁下究竟是何人!” 只听见梅文俊沉声喝问。 刚才闪电之间的交手,让梅文俊发现自己先前以为此人是皇甫家族因为时局危急,而派来邀请自己出山的说客的想法,实在是天大的错误。 “在下燕耳,今天能够得见文俊兄,真是三生有幸!” 黑衣人不慌不忙,从容的报出了自己的姓与名,同时也拉下了遮盖脸面的大衣。 “燕耳?燕家军中的少壮派,也是传言中最有可能继承没有子嗣的燕南天家主地位的候选人?” 梅文俊的心中迅速掠过了燕耳这个人名的资料,只是有些吃惊这个刚刚惨重大败,应该统率约束自己部下狼狈逃窜的燕字世家重量级人物,怎么会轻车简骑独自一人来到夏州,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梅文俊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追究,而是立刻插入主题,未等燕耳说出来意,便直截了当的回绝道:“文俊如今只求能够保全夏州百姓,夏州无力也无心和如日中天的风雨军作对,所以如果燕兄要想来游说文俊和燕兄结盟对抗风雨军的话,请恕文俊不能赞同!” “哈哈,可惜燕某以为文俊兄是一定会赞同与在下合作的!” 对于梅文俊抢先拒绝了自己所想要提出的请求,燕耳一点都没有紧张,脸上浮现出了看来绝对阳光灿烂的笑容,左手却缓缓的伸出,竖起了三根手指,悠悠的说道:“因为燕耳有三个文俊兄不得不合作的理由!” “实在抱歉,给文俊兄带来麻烦了!” 在夏州的城楼上,目睹着一百多个因为扰民而被斩下的燕家军头颅,身为当前燕家军主帅的燕耳,脸上显得十分平静,反而连声的向梅文俊道抱歉,唯有眼角间偶尔闪现出的异色,暴露出了年轻人此刻的得意。 燕耳的确可以得意。 在被风雨军大败之后,北归的道路被切断,南下则一路遭遇追杀、补给严重不足,而且必须经过前方敌友立场暧昧的皇甫世家,四十万燕家军此刻逃到了夏州的主阵只剩下六、七万人了,其中伤病超过了三分之二。 为此,由于主帅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先行离开军队,秘密返回圣京,而担当了燕家军代理指挥的燕耳别无选择,必须争取到一个立足歇息的机会,否则恐怕还没有回到中原,就已经全军覆没在了这个异地他乡了。 于是,燕耳驳回了部下的反对,只身一人前往夏州,希望能够得到夏州太守梅文俊的合作,给自己败溃的大军留下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英明! 风雨军的阴谋无疑是狠辣而且连环老到,先是施展离间计,令皇甫华击杀梅文俊,然后派出高手救下梅文俊,希望对方转变立场——在这个危急的关头,一旦这个皇甫世家的第一战将归降,那么风雨军几乎就可以不战而定巴蜀了,而纵横神州数百年的圣龙帝国四大家族中的燕字世家、皇甫世家恐怕也将就此除名。 当梅文俊忠义无双,断然拒绝了对方的拉拢之后,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试图掠夺梅文俊的爱妻作为人质。 整个计画不可谓不周密,只是唯独算漏了他燕耳,居然会离开大军独自一人来到夏州,并且无巧不巧的找到了梅文俊,从而一举扰乱了风雨军的谋划。 至于他给梅文俊为何合作的理由,则简单得很多:首先,乱军已经进城,要想保全夏州不受大的破坏,就必须和他燕耳,燕家军的统帅合作,双方一起约束这支乱军,方才能够确保夏州百姓的无虞,否则燕耳不敢保证发觉身处绝境而自暴自弃的败军,会对夏州做出怎样的破坏。 其次,忠义云天的梅文俊将军,终究还是不会眼看着皇甫世家灭亡而不理的,否则大可在皇甫华如此苦苦相逼之后,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撒手不管,躲过眼前这场危机——毕竟如果仅仅是夏州的话,纵然会遭遇乱军的破坏,但是紧随而来军纪严明的风雨军,却一定能够带给夏州百姓不会太差的生活和安定,而唯有要想保住皇甫世家,才会如此留意徘徊于这个通往巴蜀的要津。 最后,所谓唇亡齿寒,如果皇甫世家不理会曾经的盟友燕家军,丧失人心信誉姑且不论,从整个神州争霸的战略格局上讲,也会将家族陷于被动孤立之中,处境势必极为窘迫。 更何况风雨军对于皇甫世家的领地巴蜀志在必得,而丧失了精锐主力的皇甫世家将很难独自抵御气势如虹的风雨军,所以唯有联合敌人的敌人,方才有更大的把握。 以上三点,如果说第一点分明是近乎无赖的威胁,第二点则是有些卖弄聪明的强词夺理,那么第三点却是从战略全局的高度出发阐述的,令一心系挂夏州军民和皇甫世家安危的梅文俊听闻之后,不得不承认无论哪一个角度,自己此刻将不得不和燕家军绑在了一起,同时却也对身边的这个既拥有高明的战略眼光,又能够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年轻人感到了一丝的戒惧。 只是——“扰民者,杀!” 这是梅文俊最后的底线。 在毫不退让的坚持下,代表燕家军的燕耳不得不同意了梅文俊的主张。 毕竟这一回燕家军损失惨重,急需一个补给和喘息之地的燕家军,唯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梅文俊确实在皇甫世家的领地拥有绝对的威信和号召力——这也是无论风雨军还是燕家军都全力以赴,希望拉拢的重要原因,所以当圣龙第一勇将重新出现在夏州的时候,立刻引起了全城民众的欢呼响应。 “让梅将军执掌夏州,我们要梅将军!” 百姓的呼声迅速传遍了城池,加入百姓行列的,还有军人。 从拄杖的老者,到垂髫的孩童,从洗衣的主妇,到营生的贩夫,从文弱的书生,到赳赳的武夫,越来越多,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人群自动的汇集,朝着太守府的所在行去,为的只是让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出山主政。 留任的夏州太守也并没有进行弹压。 皇甫建柯,皇甫家族的旁支,素来擅长外交和计谋,是皇甫家族温和派的代表,虽然为人有些见风使舵,而且长期负责和风雨军的交往,使他有些亲风雨军,但是审时度势是他的优点,何况就个人交情而言,此人和梅文俊相交莫逆,所以权力的过渡十分顺利。 唯一的麻烦来自于意料之外。 正当站立于城楼上的燕耳志得意满,陶醉在自己当机立断的把握局势之际,却发现自己的衣角正被人用力的扯动。 来自幽燕的年轻大将好奇的低头一看,却发现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正站在自己的旁边,恰是扯动自己衣角的罪魁祸首。 只是由于女孩身材矮小,而燕耳的身材即便是在圣龙普遍高大的燕赵一带,也属于鹤立鸡群的人物,所以相形之下,那小女孩竟然只到燕耳腰际高一点的地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燕耳哑然失笑,一边暗暗奇怪,怎么会让这么小的女孩来到了城楼之上,皇甫家族军队的军纪未免也太松懈了,一边则轻轻的将女孩抱在了怀中。 这些日子以来征战不断,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如今好不容易进入夏州和皇甫世家结盟,为返乡的大军争取到了一个喘息的地方,让燕耳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心情也大为好转,又眼见女孩生得可爱,便不由破天荒的发了善心,决定帮助这个看来似乎迷路的小家伙回到她父母身边。 “放开我——放开我——” 不料,怀中的小家伙却显然并不领情,虽然被燕耳抱着,却始终不断的用力拳打脚踢,试图挣脱燕耳。 “小郡主不要惊慌!” “燕将军快快放手,这位是我家的凤郡主!” 原先倚着箭垛向前注视城外的梅文俊和皇甫建柯闻声回头,却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同时叫了起来。 “皇甫凤?” 燕耳微微一愕,顺手将小女孩放下,脑海中却过了半晌,方才想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皇甫凤是皇甫世家家主皇甫嵩最为宠爱的小女儿。 根据皇甫世家历来的传统,所有重要的州治往往都会派遣一名家族的嫡系坐镇,名曰“监军”,据说这位皇甫凤皇甫小郡主,便是夏州的监军,这是皇甫嵩当初为了让女儿高兴而许下的生日礼物。 只是,一来这位小监军的年纪实在幼小,二来小郡主原本是应该留在巴蜀,根本不可能真正干涉到夏州的军政,所以无论是从父亲手中夺权的皇甫华,还是如今有心于夏州的燕耳,对于这个小不点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同样出自圣龙帝国四大家族的燕耳,倒是听说过这个传说中三岁便能背诵大量诗词、五岁可以和高僧论道的女神童。 类似的事情千百年来在神州的名门世家中是屡屡可见的,有一些确实是少年才高,也有部分则是出于家族的权势荣耀而可以吹捧,而且很多人也仅仅是在当时轰动,终究因为各种原因,在其继续的更为漫长的人生道路中,逐渐归于平凡和沉沦,以至于当时巴蜀的一个名流便如此不屑的评论——“少时有才,大未必佳!” 也正是这句话,却立刻给了这位女神童一个展现机智辩才的机会,同时也留给了圣龙帝国豪门阶层一个广为传诵的趣闻——“如此说来,君少年时必定才高八斗!” 女童如是回答,名流羞惭而退。 由此,女童声名大噪。 然而,即便这个女神童再年少有为,却毕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根本不谙军国大事,如今竟然仅仅因为出身血统,便位居夏州监军的要职,令梅文俊、皇甫建柯这样真正的谋国干将不得不俯首听命。 这种注重门阀的皇甫家族的用人制度,对于出自更为讲究军功能力的燕字世家的少帅来说,实在是好笑,并且不屑。 “皇甫世家终究不过是倚仗地利之便罢了!” 年轻的将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如今大敌当前,正是将士用命之际,本宫岂能坐看臣民陷于危难,而自己却高居太守府不闻不问?” 正在此刻,小女孩和梅文俊、皇甫建柯的对话传入了燕家军少帅的耳中,原来这个小家伙竟然偷偷跑来欲图观战以振奋士气,而由于她身分尊崇,名义上甚至是皇甫世家在整个夏州的最高长官。自然也就没有士卒胆敢拦截。 “少年老成,装模作样!” 和一般人的反应不同,燕耳微微皱眉,不但没有因为女孩如此勇敢而敬佩,反而对于小不点的印象大为减分。 只因为久经沙场的他自然清楚,千钧一发的疆场,每一份力量都是宝贵的,让一个毫无作用的累赘留在战场之上,却还要浪费兵力、消耗心神去保护,这种保姆的工作实在窝囊,唯一的作用便是增添将领们的负担,而平添小不点的虚名,因此心中大大不快。 不知道是否感应了来自幽燕的年轻将军的腹诽,小女孩的话锋迅速转向了燕耳,虽然是小孩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却俨然是皇甫世家的代表,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位便是燕家军的统帅燕耳将军吗?久闻将军与风雨军多番作战,本宫希望能够亲眼目睹将军在沙场奋勇的英姿!” “臭丫头!” 对女孩大大没有好感的燕耳,因为自己的战败而对于和“风雨军多番作战”的话格外敏感,当下不由在心底里暗暗嘟囔了一句。 只不过既然皇甫世家的文官武将们都愿意把这个小丫头当作主君,他也不想为了这么一点的小事,而在大敌当前的危急时刻节外生枝,当下略带着戏谑微微躬身,摆出了一副骑士的模样。 “为如此的美女作战,自然是身为武者的荣耀!” “哼,希望将军的作战也能够如同口舌那般厉害!” 小脸蛋顿时通红,很不喜欢被当作小孩看待的郡主,毫不示弱的回击道。 “哈哈,有郡主督战,又有文俊将军和燕耳将军两位名将统率,我夏州上下齐心协力,此番定叫风雨军大败而归!” 眼见双方的话语似乎扬起了火药味,长袖善舞的皇甫建柯急忙打了一个哈哈,错开话题,将这番风波就此引开。 “不错!如今夏州尚有五万兵马,再加上燕兄的兵力,只需要两天时间整顿,便能够至少调整出十万的战力,而风雨军虽然新胜,但是久战成疲,而且损伤也不会在少数,仓促追来正好让我军以逸待劳!” 梅文俊也略略点头,自从接掌了夏州兵权之后,他的脑海中便一刻不停的计算着敌我双方的消长,越是计算便越是佩服燕耳的见识胆量。 燕耳这一次孤身入城寻求同盟,看似十分冒险而且莽撞,实际上却是一招极为高明的战略妙棋,大败过后的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就单打独斗而言是万万不如风雨军的,但是一旦联手,形势却立刻逆转过来。 “风雨军如今能够投入进攻夏州的兵力,大约也就只有十万吧?” 考虑到几乎承担了圣龙帝国三分之二北方防线的风雨军,不得不分出相当部分的兵力防守北线,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再加上大战之后的巨大损失,梅文俊对于敌军的实力做出了如此的判断。 面对这样的兵力,单凭自己麾下这五万兵马也足以守卫两天的夏州,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胜利的天平越来越倾斜到自己的这一边。 ——梅文俊如此确信。 “男儿的宿命便在沙场!今日一战决定生死存亡、神州未来,实在是我等武人梦寐以求的机遇!” 英雄所见略同的燕耳,也不由大笑了起来。 如今在夏州的兵力,几乎可以说云集了此次败退的燕家军残余的全部,以及皇甫世家幸存的精锐主力,也就是两家最后的力量了。 败固然会因此让两个传承百年的世家化作尘烟,胜却也足以改变天下格局,一旦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积累了数百年的实力得以恢复,甚至让如今气势如虹的风雨军因此乐极生悲转向覆灭也未可知。 当下,一股豪情在燕耳的心中激荡,这是自从败北以来久久未曾产生过的感觉了,这让他不再理会小女孩生气而嘟起的嘴巴,甚至也无心再说些什么,而仅仅是将目光转向了城外,那目光充满了战意和激情。 一时间,似乎不仅是将自己追击得狼狈不堪的风雨军不足为虑,即便是眼前的盟友皇甫家族又何足道哉? 或许,待击退了风雨军之后,顺手拿下巴蜀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突然,年轻的将军自脑海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虽然是燕字世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但注重实力和成绩的家族,只会拥戴带给家族希望和明天的强者,身为家主的叔父经过此次大败,竟然携带爱侣自行离开大军,早已经声望一落千丈,如果自己能够建立奇功的话,那么还有谁敢和自己争夺? 更何况家族大败之后,也确实需要补充新鲜血液以及对天下重新树立权威,而主力尽丧、内部不宁的皇甫世家显然是最好的目标。 幸好,理智让燕耳强行制止住了这样的念头,至少在现在绝对不是动这个念头的时候,燕耳半点都不想成为大敌当前却自相残杀的蠢货,当然同时他也暗中心生警兆,既然自己有如此想法,焉知皇甫世家没有这样的警觉。 如此思绪万千的年轻人,紧闭着双唇,深怕脸上显露出什么来,便将目光久久的注视着城外的原野。 西北茫茫的原野上,依然有不少燕家军的残兵剩勇一路蜂拥过来,这些曾经纵横于白山黑水、神州中原的雄师劲旅,如今却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而败军的后方,是胜利的追兵。 将近黄昏的时刻,远眺城楼的燕耳和梅文俊,几乎同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震天动地的铁蹄声,还有冗长的号角声,以及招展的旌旗。 “终于来了!” 在彼此的对视中,两位年轻的将领发现了对方的眼神中闪现着同样的兴奋,同时却又带着些许的忐忑。 只因为,飘扬的旗帜上面,有着一个斗大的“风”字。 第三章陷阵之驰 隆冬的夏州,四周都被白雪茫茫所包围,举目远眺不见半点的颜色,寒风凛冽的吹拂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即便是哈一口气都迅即化作了雾团,飘散在上空。 然而,伴随着铁蹄阵阵、擂鼓隆隆,飞扬的旌旗很快遮盖住了天空,整齐的方阵缓缓却又沉重的压来,从四面八方逼近了城池,枪的红缨在白色的世界中是如此的醒目,刀光的反射更是那么冰寒刺眼。 一个又一个的方阵,一辆又一辆的战车,一队又一队严整井然的战士,仿佛从地底冒出一般,瞬间铺满了城池前方的空地,黑压压的似乎看不到尽头。 “风雨军来了!” “风雨军来了!” 敌人逼近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夏州城内。 毫无斗志的败军脸色煞白,显然还未从几日前兵败如山倒、生死悬于一线的惊险中摆脱出来,根本就没有战斗的勇气。 夏州的军民也同样胆颤心惊,风雨军是近年神州圣龙最具传奇的军旅,大败北方的呼兰帝国、远征西南的印月他邦,正是这支劲旅让四十万燕家军灰头土脸,也正是这支雄师,让自己的子弟亲人葬身恶魔岭。 恐慌,很快传遍了整个城池。 绝望,迅速的漫布大街小巷。 尚未交战,凭借着往昔赫赫的战功,进犯的风雨军显然已经先声夺人,在气势上占据了优势,并藉助着风雨军无往不胜的历史,令一种无法与之抗衡的无力感,迅速弥漫在了所有守城的将士心中。 “好像来的主要只是白虎军!” 由于发现了刚才那个令他和梅文俊远远看去都有些紧张的“风”字,不过是全军的总旗,而标志着统军将领的旗帜之上,则分明写着一个“朱”。 和风雨军交手多次各有胜败的燕耳,一眼指出了眼前敌军的隶属和番号,语气显然在不自觉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迅速的醒悟过来自己似乎有些怯敌示弱的表现,脸色不免微微发红。 “朱大寿,为人沉稳,然而生性耿直不喜奉承,投奔风雨军前便已经身经百战,可惜因为得罪权贵而最终贬为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直到被风雨军重用,历任白虎军副统领、统领,参加过锦州解围战、凉、夏大战等一系列风雨军的大小战役。” “白虎军为风雨军六军之一,全军配备了能够远攻近守的「神龙战车」,擅长野战中的防守反击,即便是纵横北方号称无敌天下的呼兰帝国铁骑也无可奈何,为风雨军的获胜屡建战功!” 梅文俊微微扬眉,心中迅速调出了白虎军及其统领的资料。 在风雨军下属的秋风、青龙、白虎、赤狮、碧蛇、黑狼六大主力中,白虎军不算是最强大的一支,当然也非最弱。 正如同朱大寿在风雨军济济一堂的名将之中,不算是最有才干的一个,却也绝对很杰出。 唯一让梅文俊感到奇怪的是,白虎军擅长野战中的防御而非攻城,此次前来进攻夏州,居然让白虎军打头阵,实在是没有道理。 很没有道理。 不过,他也无暇想这么多。 因为,白虎军攻城的弱点,此刻还没有机会显露,他梅文俊却必须舍其长、扬其短,主动出城挑战号称野外不败长城的白虎军。 “如此壮举,文俊兄岂能少了燕某!” 当梅文俊决定付诸行动的时候,周围的官员们不是出于对梅文俊的信任盲目的追随,就是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抖,在场的只有燕耳能够明白梅文俊的用意——面对风雨军的先声夺人,要想振奋已经胆怯的己方战士,唯有在风雨军主力云集之前,主动向这支先头部队出击,争取战术上的局部胜利,以此来振奋城内军民因为战败而消沉的士气,从而确保在接下来艰难的守城战中,保持战斗的意志和团结。 所以,燕耳用实际的行动支持了梅文俊。 赞赏的看了一眼燕家军的统帅,梅文俊迅速的跃上了战马,对着挑选出来即将追随自己出征的四千战士,大声喝道:“儿郎们,后方是我们的家乡,前方是云集的敌人,家园的子弟需要时间来云集,为了巴蜀的安宁,我们唯有奋战!” “奋战!” 士兵们异口同声,声音响彻云霄。 每一个皇甫世家的子弟兵都知道,家族的精锐已经损失殆尽,目前夏州的五万军队已经是战败之后,家族唯一一支能够一战的军队了,在后方家乡的动员和征召新的部队需要时间,而时间则必须通过自己的奋战来拖延。 所以,他们别无选择。 更何况,他们跟随着的是发自内心敬仰的统帅。 “战斗吧,别在皇甫世家的面前,丢了咱们幽燕男儿的脸面!” 相对而言,燕耳的动员则相对简洁,然而同样实用。 从圣京浩浩荡荡杀过来的四十万大军,如今一路溃败,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再加上为了迷惑风雨军而兵分四路,以至于自己统率的主阵到了夏州便连伤带病的加起来只剩下不足七万人,紧随而来的风雨军根本不给燕家军整顿的时间,以至于这幸存的七万人如今还算象样的,就只有燕耳身边的这三千近卫部队了。 不过,在雪洗耻辱的动力下,在燕耳刻意挑动起来的对军人荣誉的追求下,这支军队迅速摆脱了战败的阴影,斗志在瞬间激升了起来。 就这样,七千燕家和皇甫世家的联军,在燕耳和梅文俊并驾齐驱的一马当先之下,出人意料的杀出城门,呼喝着,驰骋着,奔向了风雨军的阵营。 号角悠扬,战鼓隆隆,胯下战马在疾驰,手中的大刀在挥舞,七千名骑兵,犹如七千下海的蛟龙,又仿佛七千上山的猛虎,扑向了根本没有料到对方居然敢大胆出击的敌军。 仓促而且零星的箭矢,无法阻挡勇士们前进的道路;来不及布阵呼应的战车,更是不可能成为冲锋的障碍。 如同疾风般杀来的联军,迅速在风雨军中播撒了死亡的请柬,伴随着鲜血的四溅,雪白的大地迅速被猩红的血液染红,整齐划一的阵营也由此产生了混乱的涟漪。 “杀!” 梅文俊的剑下,饮满了冤魂的鲜血。 残天剑,圣龙帝国的三大名剑之一,曾经夺走过无数帝王将相武学宗师的生命,最终被皇甫世家的家主皇甫嵩赠送给义子梅文俊,此刻正为了剑的新主人负起捍卫前主人的基业,在千军万马之中挥发着其无可匹敌的犀利,所到之处刀断枪折,鲜血在喷洒,头颅在飞舞,道路在尸体中诞生,在彼方死亡的同时,也开拓了己方的生存。 “真是有趣!” 在战斗中,突击的七千铁骑,迅速形成了三角的鱼鳞,而原本和梅文俊并驾齐驱的燕耳,却不知何时起在沉默中自觉的充当了阵心的角色。 此刻,眼看着前方痛快淋漓的厮杀,顿时被红红的液体激发出了心中因为压抑而累积的杀戮渴望。 只是,身为阵心,就必须负责整顿队形、及时支援和调动部队跟上以及转移,认识到这一点的燕家军少帅,不得不抵制了赤膊厮杀的诱惑,却转而老练狠辣的配合着梅文俊的冲杀,将七千人的队伍整合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如同一把犀利的尖刀狠狠的刺杀在了风雨军的躯体上,加倍的扩大了因为梅文俊的武勇,而给风雨军带来的重创和破坏。 于是,梅文俊和燕耳,这原本地处一南一北、一西一东的当代圣龙帝国最为杰出的将领,在无言的默契中揭幕了未经彩排的表演,一个所向披靡,指挥着突击的方向;一个沉稳老练,整合着部队的步伐,在号称虎狼之师的风雨军阵营中翻江倒海,兴风作浪,伴随着战旗的飘舞,演奏着刀光剑影下的强音。 战斗的天平一时间似乎完全向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的联军一边倾斜,骑兵们不合规则然而却犀利无比的冲击,一次又一次准确无误的击打在风雨军的软肋上,以至于被攻击的一方,枉自有强大的兵力,却也有力无处发挥,整体的配合被破坏殆尽。 曾经所向披靡,甚至可以抵挡草原上呼兰帝国骑兵的白虎军,此刻显得岌岌可危,由于伤亡的加大,阵形的混乱,让战士们的士气开始消沉了下来,崩溃的前兆悄悄地让人忧心的出现。 “如果一向擅长骑兵突击的风雨军,竟然败在了和敌人同样的战术上,那简直就是武人天大的耻辱!” 尽管佩服敌人两位将领的英勇善战和配合默契,主持风雨军的统帅朱大寿,还是被眼下的战局给激怒了,只因为这样的战术恰恰是风雨军的擅长,以往的无数次战斗中,正是依赖白虎军牵制住了敌人的进攻,而精锐的骑兵则横冲直撞的杀入敌阵,从而获取胜利,如今敌人竟然用这样的战术,反过来对付风雨军,则未免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味道,怎能不让白虎军的统领七窍生烟。 但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冷静。 “防线——荣誉——不败!” 这个历次战斗之中,锤炼出来的口号,迅速的传遍整个战场。 传遍战场的不仅是简单的口号,还有原本消沉的人心。 “我们是白虎军,在广袤的野战中,千百辆神龙战车掩护下的白虎军团,便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进攻则所向披靡,防御则坚如盘石,即便是纵横无敌的呼兰铁骑,也不得不在神龙战车的面前黯然神伤!” 因为口号回忆起军团辉煌的战绩,这样的回忆让战士们为军团的过去而自豪,为自己如今的惊慌而羞愧。 “不能够让失去的弟兄们在地府之下责骂我们!” 这样的共识很快在全军达成。 镇定逐渐压倒的恐慌,队形也开始整合了起来。 “呜——呜——呜——” 就在此刻,在成批战士不屈的倒地之际,伴随着凄厉的号角,还有晃动的旗帜,白虎军并没有因此而崩溃,反而开始有条不紊的反击。 那一辆辆原本四处散乱的神龙战车,转眼间拼凑成了滴水不漏、曾经经历过千军万马冲击而不倒的防线,那一列列的战士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站立在神龙战车的两旁,有条不紊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放心的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了战友,同时却又毫不退缩的承担起保卫战友安全的重任。 粗的两根木杆连接着的双轮,在推动中运转;壮的铁链将成百上千辆战车紧紧的相连,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车首狰狞的神兽张牙舞爪的瞪视着,格外森严恐怖。 神兽口中巨弩不时喷射出死亡的邀请,力道十分强劲,一箭射出往往会钉死几名士兵,不仅杀伤力惊人,而且极大的挫伤了进攻者的士气。 战车四周的刀枪更是在阳光的反射下,泛出阴森的光芒,仿佛是地狱的照明,无情的刺入靠近的骑兵,将敌人迂回的空间逐渐压榨。 “果然不愧是野战中的长城!” 发觉自己的进攻越来越艰难,而身边战士的伤亡越来越惨重,梅文俊苦笑,知道纵然不情愿,然而今天的胜利战果也只能够到此为止了。 只是,眼下的问题根本不是己方单方面的,愿不愿意战斗就此结束这么简单,对方那个被激怒了的将领,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支突袭的部队。 事实上,任何有常识的指挥官都清楚,一旦全歼了这支显然是守城部队中的精锐之后,接下来的攻城几乎就没有悬念了。 白虎军的战术显然很缜密,坚实的战车一旦布成了阵形,天生就是骑兵的克星,纵然是世居草原、差点将圣龙灭亡的呼兰帝国的王牌狂骑军,面对白虎军的神龙战车也不免兴起无力之感。 梅文俊的部属虽然精锐善战,但是和狂骑军比起来终究还是不如,在白虎军冷静下来之后,损伤迅速的增加,周转的空间也越来越被压缩,在用铁皮护卫的战车和战车四周山林一般大刀长枪的包围合拢之下,似乎陷入了绝境。 “那么就看看你是否有如此的器量吧!” 隐隐的,微笑浮现在了夏州太守的嘴角边。 紧接着,手持残天剑的战神,就仿佛突然发了失心疯一般,竟然加速冲锋,方向则赫然是风雨军的中军主帅所在。 “妈的,疯了吗?” 被吓一跳的显然不只是风雨军,还有处于进攻一方阵心的燕耳。 虽然说擒贼先擒王,但任何正常思维的人都可以毫不费力的得出结论:现在这么做显然既不现实,也不高明。 如果可以的话,燕家军的少帅显然非常愿意选择率领部队自行撤退,但是考虑到此刻单独撤退,姑且不论能否冲破素来以野战的防守反击而闻名的白虎军的包围,即便是冲破了,返回夏州也一定被那些对梅文俊敬若神明的部下给生吞活剥,因此不得不打消这个极具诱惑的念头,老老实实的继续发挥阵心的作用。 只是,心中却充满了绝望,暗自咒骂着在他看来实在名不副实的所谓圣龙帝国第一勇将,甚至连祖宗十八代的男女成员都问候到家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战友如此恶毒的谩骂,梅文俊勇往直前的冲锋,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从来都没有担心和动摇过的夏州子弟兵,以及虽然不情不愿,却在形势所迫之下,不得不紧随其后的燕家军。 不得不佩服燕耳的统率能力,整个队伍依然犹如整体一般的运转自如,仿佛义无反顾的匕首,扎向了风雨军的心脏。 匕首的最前方,是手持残天剑的梅文俊。 浑身浴血的梅文俊,此刻已经接触到了护卫朱大寿的中军,护卫在朱大寿身边的精锐战士,纷纷跃马横枪,挺身上前,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肉体组成了一道血肉的长城,忠诚的保卫着主帅的安全。 而分散在四面八方、没有料到敌人竟敢突袭自己主帅的风雨军,在意识到主帅身边兵力薄弱之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向中间围拢过来。 “受死!” 一马当先的梅文俊,根本没有理会这一切变故,更没有理会眼前的障碍。 一瞬间,人与马,仿佛合而为一。 飞速的奔驰着,犀利的残天剑因为内力的催动,竟然泛发出点点的蓝色光芒,显得分外得吓人,在挥舞中折断了无数的兵器,更有无数的骑士迎面掠过,很远之后身躯却分作了两段,生命永远的离去。 “铛!” 迫不得已,朱大寿最终还是和梅文俊面对面的对上了。 第一个回合,朱大寿便发觉自己的四肢发软,手中精炼的钢刀也在撞击中折为两段,幸好多年的沙场厮杀,让他下意识的挪动身体保护自己,方才没有连同整个身躯,在那柄恐怖的残天剑下,分成了两半,步入钢刀的覆辙。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梅文俊的第二剑已经接踵而至。 气势如虹、所向披靡。 残天剑上的蓝光此刻已经达到了极盛,大约长达一尺,不等宝剑的实体碰触到,即便光芒所及也是飞沙走石、天地失色,凛冽的杀气漫布整个空间,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方圆,有若天神的愤怒,哪是人世间的凡物所能抗衡。 “呃……该死!” 只可惜正当关键时刻,梅文俊却感觉到心口一阵疼痛,忍不住微微呻吟了一下。 他明白,前日被杀手伏击留下的伤口竟然在此时发作了,当下手中的剑不由自主的偏了一偏,所谓差之毫厘,缪以千里,终究没有当场如愿的将对手斩落于马下。 即便是偏落的剑锋,也依旧擦过了对手的肩膀,带来的是鲜红血液的飞溅,还有对手的翻滚落马。 “好险,不愧是圣龙第一勇将!” 白虎军的统领心中清楚,若不是立刻机智的滚落马下,又被蜂拥而至的部属救起,自己肯定会成为明年祭奠的对象。 意识到自己绝对不是对手之后,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不顾肩膀上的伤痛,朱大寿调动了更多的部队簇拥在自己的身前,抵御这个可怕的敌人。 然而,一击不中之后,梅文俊却并没有恋战,而是突然勒住了战马,低声暴喝了一声“撤”,便迅速将马首调转过来,朝相反的方向杀去。 “高明!” 直到此刻,燕耳方才放下心来。 因为,梅文俊并没有疯。 这是一次高明的声东击西。 由于风雨军的移动和急于保卫自己的主帅,此时阵形早已紊乱。如果能利用好这丝契机,未必不能杀出去。 同样发出如此称赞的,还有朱大寿。 “不贪功、不发热,即便是充当前锋,投入到热血沸腾的沙场,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来掌控全局,不愧是当代的名将!” 除了和燕耳同样的原因之外,朱大寿还非常佩服梅文俊对于差点杀死自己居然没有半点的惋惜,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将时间花费在似乎只要再攻击一次便很有可能斩杀自己、结束战斗的冒险上,而事实上当时只要梅文俊有哪怕一丁点的踌躇,那么汇聚过来的风雨军,便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整个突击的部队给完全淹没。 这,大概就是名将的风范吧! 朱大寿忍不住感叹。 就在朱大寿转念的时候,冲在最前方的梅文俊已经与风雨军交上手来。 在出人意料的向中军的冲锋,很成功的调动了关心主帅安危的风雨军之后,夏州太守的马头却毫无预兆的调转了方向,从斜里率先杀出了因为调动而出现漏洞的风雨军阵营,为自己的后续部队开辟了撤退的生路。 此刻他是全力出剑。 快逾闪电一般的横劈竖砍,每剑过处,必然是鲜血四溅、人仰马翻,顿时拉枯摧朽般杀开了一条通道。 另一边的燕耳也不敢怠慢,急忙调动全部精神,控制着全军扩展被梅文俊开辟的道路,紧随其后的杀过去,眼看将要杀到了风雨军的外围,到时候只需要一阵疾驰,便可以返回夏州城,此战的任务也就大功告成,结果自然是大大的振奋己方的斗志,而风雨军则必然士气消沉。 “哼,就这么容易突破的话,未免太小看我白虎军了!” 可惜,另一方的统帅显然并不是如此想。 在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中,风雨军迅速做出了相应的变化,一队又一队的战士,飞快的绕到了后面,很快就形成了严实如铁桶般的阵势望不穿底,将联军突围而去的希望扼杀在了功败垂成中。 “倒楣!” 燕耳的心中一阵发苦。 尽管和风雨军交手多次,但是像这般杀入敌军阵营横冲直撞的战斗,却是生平第一次,他万万没有想到白虎军的战斗力竟然是如此的强,阵形的配合又是如此的默契,神龙战车又是如此的机动而且坚固。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此刻藉助神龙战车的掩护,有条不紊的逼近,慢慢的压缩着骑兵的回旋空间。 箭矢的飞射带给运动中的骑兵威胁和伤亡,而密集的刀枪则有效的遏制骑兵藉助机动力,杀入阵营冲散全军的企图。 太小看白虎军了! 虽然,此次突击是为了振奋守军的士气,抵销风雨军出现时刻意展现的威慑,从而确保夏州城内,刚刚经历过惨败的军队能够停住敌人的进攻,从而守住城池和重新整顿败军,就战略而言,一点都没有错误。 但是面对如此擅长野战的对手,燕耳还是开始对自己居然亲自投入这样的战斗产生了动摇。 无力感,因为长久的战斗,以及对于无法突围的焦虑,让这位来自燕字世家的名将也逐渐感到了沮丧,还有疲乏。 燕耳如此,其他的战士更是如此。 伤亡开始加大,绝望和怀疑也开始在心底萌发,似乎突击的军队难逃覆灭的厄运,这是每一个现场的战士,无论敌我所共同的想法。 除了一个人。 梅文俊。 他依然从容,嘴角浮现出镇定的微笑,战马再次被他突然的紧紧勒住而转移方向,自信仿佛从来就没有从他的身边流逝过。 注:所谓神龙战车实际上便是用两根木杆连接双轮,推木杆则车轮就向前转动。两杆之间用数条横木连接,横木上安装可以运载巨弩的支架,支架上还备有可装箭头和石块的皮网兜。 另外还绘制了神兽模型,罩在战车上,当向敌人射箭时,箭头正好从神兽的口中射出,还可以从神兽模型的眼睛处观望敌情。 战车的下部装上盔甲般的围裙,以保卫士兵的腿和脚。 战车的前部装有两排枪刀,每排枪刀各四支,上面是长枪,下面是短兵器。 长兵器,是打敌人的;短兵器,是用来刺杀马匹的。 战车的两边都装有铁索勾,在驻营的时候,战车的铁索勾连起来,就成了营地。 白虎军设十团,每团五千人,配备神龙战车一百六十辆,每辆二十五人,分别是由四名士兵负责推动、一人负责站在车上瞭望指挥、二十人分别为盾牌手、弓箭手、刀枪手负责保卫的。 同时每团留有一千人,即一个营,作为战略预备队。 第四章无可奈何 此刻,梅文俊的冲锋轨迹显得诡异而且无法捉摸,不时向白虎军锋芒最盛的地方发起冲击,而且都是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这样的战斗方式,自然苦坏了充当阵心的燕耳。 他不得不在艰苦的战斗中,费劲全力的收拢部队,保持部队前后左右的呼应和畅通,作为一个整体跟随着冲作箭头的梅文俊,来回纵横驰骋。 这样的冲杀,还是相当有效果。 一时间无法适应的风雨军,顿时损伤惨重,对于敌人的杀伤力却大为降低,局势的平衡点又一次朝联军的方向倾斜。 只是,风雨军占据了兵力的优势,而且白虎军团更是配备了抵御骑兵冲击的神龙战车,擅长野战中的防守反击,因此即便无法遏制梅文俊疯狂的冲击,但是整个阵形却依旧有条不紊。 根据统帅的指挥井然有序的作战着,这不由让燕耳大为担心,继续消耗的结果恐怕将是己方的覆没。 幸好,这样的担心并没有延续很长的时间。 因为一马当先的梅文俊,已经再次拨转了马头,冲击的方向赫然是西北——这是风雨军攻来的方向,也是越来越远离夏州城的所在。 但是无庸置疑,正因为这样的地理位置,所以这个方向恰恰是一心想要围追堵截、雪洗耻辱的风雨军,目前兵力最为薄弱的环节。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几乎每一个战士都下意识的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身为全军主帅的梅文俊更是奋起了所有的力量,饮血无数的残天剑,在手中不停歇的飞舞着,抛出的光浪裹住了全身,一骑经过之处,前方的敌群中登时裂开一条甬道,血肉残肢漫天飞洒。 其余的将士也纷纷紧随其后,奋不顾身的向前冲杀,仿佛离弦的利箭,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终于,风雨军的防线出现了漏洞,号称“铜墙铁壁” 的神龙战车,也终究难以抵挡残天剑的犀利,一马当先的梅文俊,率先突破了风雨军的拦截。 然而后阵的骑兵却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 “休走!” 伴随着一声断喝,却见风雨军的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大刀迅猛的飞舞,战马闪电般的冲刺。 殿后的联军战士往往刚刚架住了其中一把大刀,紧随而来的十多把兵刃便在战马的风驰电掣中赶到,无情的落在身上,鲜血横流、尸体飞散。 “风雨军骑将秦纪在此,谁敢接我一刀!” 威猛的挑衅,来自一员二十多岁的将领。 “轩辕军校的学生军?” 燕耳微微一愣,对于这个名叫秦纪的将领他有所耳闻,在和风雨军的交战中,也领教过其出色的骑兵突击能力。 此人出自风雨军专门培养中层将领的轩辕军校,负责指挥由军校学员组成的学生军,应该和白虎军毫无隶属关系,想不到此刻却在这里碰面。 这样的认识,让燕耳突然间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战情紧急,根本不容他多想。 眼见秦纪的骑兵突击奏效,弥补了缺少骑兵的白虎军追击速度缓慢的弱点,同样出色的骑兵运作,准确而且狠辣的重击联军的腹部,势必会将这支深入敌阵的精锐部队一切为二。 更要命的是藉助飞快的速度,这支骑兵在得逞之后,一旦不去理会纠缠的战斗,而是作弧线迂回的话,甚至有可能重新将整个部队完全兜回包围圈之内。 “真是命苦!” 心中轻轻的喟叹了一声,燕耳别无选择。 他即便仅仅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燕耳也不得不逆着己方军队运行的方向回身挺枪,迎向了这位名叫秦纪的将领,力图一举击溃这支突然出现,却十分要命的部队。 刀与枪猛烈的撞击,金属撞击的巨响中,冒出了点点的火花。 两匹高速疾驰的战马迎面相遇,马上的主人毫不退让的迎击。 燕耳手中的银枪如同出海的蛟龙,搅动着天地乾坤,抖动的枪尖化出了万千残象,虚实之间,随时可以转作索命的无常,义无反顾的刺入秦纪大刀挥舞而成的光盾。 沙场武将的争斗厮杀,不同于江湖高手的竞技,仿佛电闪雷鸣一般,往往是短促而且剧烈,也就在那么一两个回合之间,便立刻分出胜负高下,决定胜负的也不仅仅是个人的武艺,还有战场上各种无法预测的变数。 这一刻,便只见藉助奔驰的强大冲力,燕耳的枪顺利的挑入秦纪的刀光之内,好似流星闪烁般的剎那,用力的将对手的钢刀挑飞于半空,如同飞射的箭矢,毫不留情的直指敌人的咽喉。 秦纪一咬牙,侧身逼过了致命的要害,却终究还是被刺中了身体,在一声呻吟之中,落于马下。 燕耳表现出了高超的骑术,在疾驰中勒马回转,身体扭转近乎九十度,银枪继续狠辣的向下猛刺,落点正是地上受伤蜷缩的对手,而时间之短、速度之快,甚至让一旁的风雨军战士根本无法解救自己的战友。 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全身,不知是摔伤无法动弹,还是自觉来不及躲避,此刻的秦纪唯有闭目,似乎静等那一枪的到来。 可惜也就在这个时候,胯下的战马意外的踉跄,却让胜券在握的燕耳,因为速度的惯性,顿时被抛出半空,也重蹈了对手的覆辙,落于马下。 更为倒楣的是,落点四周,恰恰都是风雨军的战士。 “难道,生命的终点便在于此吗?” 一边因为求生的本能,而奋力躲开了风雨军第一轮刀枪的攻击,一边在脑海中闪现了这样的疑问,燕耳发现已经有数十把长矛毫不留情的刺向自己,而刚才那一轮的躲避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却也受伤不轻。 更要命的则是因为从马下摔落而让自己的腿脚一时间根本没有知觉,所以唯有在地上的翻滚,却难以走动。 “嗖嗖嗖!” 正当自忖必死的当口,却听见弓弦的拨响,继而是一连串的惨叫,好奇的睁眼望去,燕耳发现原本已经杀出重围的梅文俊,竟然又重新拨转了回来。 胯下的骏马腾云驾雾一般的飞驰,乘着风雨军来不及反应的时刻,战马上的猛将放下了残天剑,不失时机的弯弓拨弦,连珠般的箭矢顿时接二连三的射来,击退了攻击自己的风雨军士卒。 紧接着,说时迟那时快,梅文俊在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燕耳的身边,一声沉沉的闷喝之下,弯腰伸手,迅即将落马的战友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随即,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残天剑再次在内力的逼动之下,泛出了死亡的光芒,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卷起的是红色的波浪,还有死亡的风暴。 燕耳也没有闲下,强忍着伤痛,手中的银枪继续翻滚,配合着残天剑一前一后,一长一短,编织了滴水不漏的罗网。 挡者死,逼者生。 驱散了阻挠的袭击,会合了自己的部下,乘着风雨军此刻依旧来不及弥补好漏洞的机会,潇洒的杀出敌阵。 “呜——呜——呜——” 风雨军的号角再次传来,山丘上的朱大寿眼中泛出了寒光。 武人好强的争胜,让他实在无法容忍兵力原来处于劣势的敌人,居然在自己的阵营中,如入无人之地。 这,是天大的耻辱。 愤怒却让他更为冷静。 巧妙的运兵,不但立刻包抄歼灭了眼见主帅发生危险,而不顾一切从城中冲杀出来的援军,继而神龙战车迅速的运动,截断了梅文俊一行返回夏州的退路。 “白虎军的战史是无人可以打破的!” 简短的话语,顿时激发了战士们的荣誉和豪情,因为敌人的勇猛和己方的失利,而开始消沉的士兵,立刻重新振作了起来。 战场之上,风雨军依旧是那一支百战雄师。 而突围的联军,却不得不面对或者远离夏州——自己要竭力死守的城池,或者重新经历刚才的艰险,再次突破敌人重重的包围。 目光,劫后余生的战士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梅文俊的身上。 皇甫世家的部下,早就在无数次的战斗中,对自己的主帅产生了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信任。 而燕家军的将士,则因为刚才战斗中梅文俊所表现出来的武勇,还有最后关头奋不顾身、救援战友的高尚情操,而深深倾服,同样无不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生命交托给这位名将。 于是,艰难的选择,也再次落在了圣龙帝国第一勇将的身上。 梅文俊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他选择了向北,也就是背离夏州的方向。 重新换了一匹战马的燕耳略略皱眉,这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很赞同联军从北面突围。 因为这将是风雨军后续部队开来的所在,这样的撤退很有可能会落入风雨军两路大军的夹击之中,其形势将比刚才更加危险。 但是他终究还是纵起缰绳跟上,因为暂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让燕耳放心的是,梅文俊一马当先甩开了追兵之后,并没有朝北面前行多远,很快就弯入了一条小道,在七折八弯走出来之后,所有的战士们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距离夏州城墙咫尺之遥了。 纵马,飞奔。 意料之外的出现,意料之外的突击,正全力以赴准备攻城的风雨军措手不及,在联军将士的欢呼声,和城楼上守军的接应配合之下,杀入敌阵的勇士们迅速的杀回了城内。 断后的是燕耳和梅文俊。 残天剑和银枪,在黄昏的夕阳下泛着慑人的寒光,勇冠三军的大将从容而且威严,在几名无知无畏的风雨军战士落于枪剑下之后,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攻城部队,竟然不约而同的勒住了战马,眼睁睁的望着浑身遍洒落日余晖的勇将缓缓的退入城内,继而在轰隆的声响中,坚厚的城门紧紧的关闭。 而这个时候,发现了意外的朱大寿等风雨军的高级将领,才刚刚赶到了此处,唯有跺足叹息,愤愤不已。 “太痛快了!” 经过这一番的冲击,虽然就战局的实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而且如此的冲锋陷阵,其实也让己方伤亡惨重,但是却在无形中极大提升了战士们的士气。 以至于夏州城自从梅文俊、燕耳返回之后,立刻欢声歌舞,热闹沸腾起来,战败的阴影直到此刻方才消弭于无形,颓废的气氛也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则是战斗的欲望和获胜的信心。 而沙场归来的燕耳,此刻也是心情大好,因为生死之间的患难,让他对于梅文俊,也不由产生了亲切的感情。 当应酬完毕,余兴未尽的他,居然一路跟随梅文俊返回了住所,卸去了往昔威严的伪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真性情的流露,根本不像大军的少帅,而是一个喜悦之极的孩子,竟盘算着要和对方通宵畅饮。 “事情恐怕未必如此简单!” 对应燕耳的喜悦,是梅文俊的沉重,在和战士们欢庆之后,闻名天下的勇将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刚刚踏入门口之后,便立刻喷出了一口鲜血,与此同时,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根本不见胜利的欢欣。 “你怎么了?” 燕耳大吃一惊,急忙扶住了对方。 他很清楚,经过黄昏的那一战,梅文俊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夏州的灵魂所在,一旦出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事!” 梅文俊微微摇了摇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立刻就地盘膝调理,而燕耳也当仁不让的做起了护法。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梅文俊方才站起,脸色依旧呈现着灰黄,嘴唇也已经泛白,但是双目重新焕发出神采,话语中尽管微弱,却也带着中气。 “只是旧伤发作罢了,不过你放心,就算再来一次千军万马的突击,我也绝对比你强,不信咱们试试!” 燕耳微微一笑,回应梅文俊的安慰,心中却大大的痛骂了一番皇甫华,对于在这样的危急关头,皇甫世家的掌权者依旧自毁长城,他倒并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即便是如今结成了盟友,同样为圣龙帝国四大家族的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始终都潜存着一种激烈争斗的关系,但是如果因此而影响到燕家军的生存,那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下燕家军的少帅关切的说道:“文俊兄还是好好安歇吧!经过今日一战,我军士气大振,再加上城内的兵马本就比来犯的风雨军多,相信朱大寿在会合了后续的主阵之前,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战事,若文俊兄信得过,明日的守城就交给燕耳吧!” “问题是风雨军的后续主阵真的会赶来吗?或者说真的会在我们希望的情况下赶来强攻夏州城吗?” 对于燕耳的好意,梅文俊却不由苦笑,脸庞上流露出了极度的担忧。 “你是说……” 燕耳心中突然一阵抽紧,联想到今日战阵之上,发现秦纪之后,心中涌起的转瞬即逝的不安,一种似乎即将捕捉到什么的感觉立刻盘旋在心头,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 “今日我军向北面突围,除了白虎军之外,只有少部分的风雨军其他兵马,然而风雨军的六大主力的其他各路都没有出现,西北方向似乎也没有见到风雨军的援兵,而白虎军就算当初满员也不过五万人而已,经过凉州的连续激战,伤亡惨重充其量只有三万之数。” “如此薄弱的兵力、不善攻城的部队,却在后方援军相距甚远的情况下进犯夏州,燕耳兄不觉得其中太过于奇怪了吗?难道风雨军就不怕我军各个击破吗?” 梅文俊沉声说道。 “不错,这绝对不是风雨军一向的用兵风格!” 燕耳警觉,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感觉到不对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己方所面对的不过是风雨军的一部分而已,风雨军的主力却始终迟迟没有出现,这实在不合常理,以至于在诡异中似乎隐隐透着不祥。 “不管这么多了,今晚我军就劫营!乘着我军大胜之际,又是兵力上占据优势,此战必定胜利!” 预感到大事不妙的燕耳,不由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 “恐怕来不及了!” 梅文俊的眉头丝毫没有舒展。 “白虎军恐怕早就有了提防!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让白虎军进攻我军了!燕兄应该已经有亲身体会了,在野战之中无论多么强大的军队,都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击溃依靠神龙战车结阵的白虎军,而我想风雨军的其他部队此刻也绝对不会闲着,我军在这里哪怕一刻的逗留,都是正中敌人的下怀,势必带来无可估量的灾难!” “文俊兄未免过虑了吧!”燕耳不以为然的说道。 虽然承认梅文俊对于风雨军的怀疑正确,也承认白虎军防御的能力,但是他对于联军在夏州的逗留有什么重大的损失却并不苟同。 事实上一路溃败的燕家军,实在太需要时间和空间进行整顿了,而只要经过了哪怕半天的整顿,燕耳他自信当初那支横扫中原的劲旅,势必会重新出现在他的麾下,到时候无论是风雨军还是皇甫世家,都不会令他有今天这般的无奈了。 “事情恐怕已经来了!” 可惜,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梅文俊苦笑着说道。 事实上,也确实如同梅文俊所料,一名亲兵慌张的奔过来,带来了一个很坏很坏的消息——风雨军大将蒙璇、洛信领军突袭,位于夏州东南的汉中随即失守。 如果说夏州是皇甫世家面对西北的前锋,那么汉中就是巴蜀向凉州攻略的前线基地,也是连接着夏州和后方的重要枢纽,囤积着大量的粮草军械,一旦汉中失守,也就意味着夏州退路被切断,死守便毫无意义,成为了困兽之斗,而且还有兵力空虚的巴蜀被风雨军占领的危险。 无论从个人职责,还是军事角度,梅文俊别无选择,必须回师。 相互望了一眼,梅文俊和燕耳都不得不大为感慨,感慨对手用兵的老辣,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夏州不得不兵不血刃的易手,让大败溃散的燕家军,终究还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休整和重编,以恢复战斗力。 更为让燕耳和梅文俊担心的,是对手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天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加毒辣的后招等待着他们,只是几乎可以肯定,这一路的后撤,绝对不会轻而易举。 “命令全军在城楼之上遍插旌旗,同时捉一只活羊倒悬于鼓前,让它始终击鼓扬威,其余兵力分成三路,每路相隔三里,交错撤离,方向阴平桥,不得有误!” 当机立断,梅文俊立刻下令撤退弃守夏州,从他有条不紊的命令中,燕耳震撼的感觉到,除了对方优秀的军事素质之外,更厉害的是那份从容的城府——恐怕梅文俊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刚才和全城的欢庆只不过是为了安定人心的演习——既是鼓舞己方的部队,同时也是为了迷惑城外的敌人。 不管怎么说,联军坚守夏州抗敌的计画,在风雨军如同天马行空了无痕迹的部署之下,不得不全面泡汤了,如今的联军不得不全力以赴的急行抢占,从夏州绕过汉中回巴蜀的必经之路——阴平桥。 “如果风雨军派出一支部队抢占了阴平桥这个易守难攻的堡垒,则退无可退、满盘皆输,大军唯有投降一途了!” 这个念头,几乎同时在燕耳和梅文俊的心中闪过。 ——战术上的努力,终究无法抵销战略上的高明! 尽管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辛苦作战,以及曾经对于战局的通盘盘算,如今在对手不动声色的部署之下,前功尽弃了! 而风雨军最高统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虽然远在战场之外,但是洞若神明的部署,却占尽了战局的先机。 第五章巴蜀攻略 “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余载!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一字长蛇的大军在曲折的官道上蜿蜒前行,慷慨激昂的歌声响彻云霄。 路途中,一辆马车从后面赶来向南疾驰,途经之处战士们纷纷自觉的让道,并且传来发自内心的欢呼。 尽管旌旗沾染了硝烟,战袍遍布了征尘,脸庞写满了疲惫,但是军队的士气却是如此的高昂,脚步是如此的坚定,展露无遗的是一支经历了生死煎熬的虎狼之师。 奔驰的马车有些与众不同,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负载马车前行的那四匹战马分明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高大雄健、疾驰如飞,因此尽管整个马车外观看上去平淡无华,然而其无形中自有一种尊贵威严的气派。 驾车的是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大汉,大汉的背后插着一柄满是铁锈的断刀,衣服也显得寒碜,颇有点落魄的景象,可是一旦大汉无意中睁眼顾盼之际,却分明流露着杀伐和血腥的狰狞,令人胆寒。 “钟兄留步!” 一个身着儒袍的书生策马从前方气喘吁吁的迎面赶来,手里兀自扬着一封密封了的军方密函。 “吁——” 驾车的独臂大汉闻声轻轻的喝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发力,转瞬之间那原本撒蹄欢奔的四匹战马,居然在几乎同一时间止住了脚步,而整个马车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平平稳稳的没有半点震动。 “好厉害!” 金岑暗暗咋舌。 虽然是一介书生,不过生长于西北的金岑,秉承了儒家六艺的传统,对于驾驭之术颇感兴趣,因此一眼便以内行人的目光看出了独臂大汉的高明。 要知道凭借一臂之力,居然能够令疾驰中的四匹战马,同时止步且马车,没有丝毫的颠簸,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娴熟的技巧,更内含了高超的武艺。 事实上,身为血衣卫四大高手之一的“断刀”钟进,也的确非同凡响。 杀手出身的独臂大汉,自从加入了最近三年来迅速崛起的风雨军情报组织“血衣卫”之后,屡建大功。 这一条手臂正是在一次保护风雨军最高统领、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的战斗中失去,却也因此获得了为风侯驾车的殊荣——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追随风雨这位当代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乃是风雨军数十万将士梦寐以求的荣耀。 只是,金岑没有闲暇和钟进客套,相信也不会有什么人有兴趣同负责监视、暗杀,总是散发着阴冷与压抑气息的血衣卫打交道,更何况此时他手中正紧握一份紧急军情——在风雨军中不管身分多么高贵,谁都不敢轻易碰触“贻误战机”,这个仅次于奸细叛徒的雷区。 因此,金岑自马背飞身落地之后,一刻也不停歇的快步来到马车旁,躬身为礼,对着马车尊敬禀告道:“夏州前线传来紧急战报!” “上来说话!” 马车上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独臂的钟进略略挪开了身子,示意书生上车。 “是!” 金岑恭敬的应了一声。 他清楚如果自己胆敢不听从的话,那么恐怕还不容自己有所转念,那把生满了铁锈的刀,一定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分家了,就如同自己倘若未经允许而擅自上车的后果一样。 金岑亲眼看见过这把生锈的断刀,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之中杀人如割草的,所以他半点都没有成为这把分属恶魔的凶器祭品的自愿。 而且,金岑也很得意自己能够时常追随在风雨的左右,虽然有伴君如伴虎之说,但是千古以来也只有竭尽权力的中心,方才能够掌握大局尽展才华。 身为西北名儒陈善道赏识的弟子,并因此而被推荐到风雨军中的金岑,自有一种儒家弟子积极入世,施展平生所学的抱负和欲望,而且和自己的师长同门不一样,金岑并非食古不化的人,在这几年来他积极奔走,为了定凉侯的霸业四处忙碌,这才以文人的身分居然成为了风雨军长史,手握军机密要,与闻天下大事。 所以,金岑很不屑自己的老师和同门的自命清高,在他看来只有最没有用、最无奈的人才会去做什么“梅妻鹤子”、“采菊东篱”,并不说这样的生活不好,而是这样的生活只适合出山之前的“养望”,也就是聚敛名气,或者功成之后的“修身”。 但是一个读书人生命真正的意义所在,却还是应该让主君认同和信赖自己,从而争取到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自己的才华,实践自己的理念,否则也就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寒窗苦读了。 金岑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岑为了风雨和他的霸业,已经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智慧,因此同时也就成为了他自己的事业。 如同所有身处乱世却心怀天下的文人,辅佐名君、鞠躬尽瘁以图流芳百世,便是金岑最大的心愿,并且对于自认为十分幸运,寻找到了名主的风雨军长史来说,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理想,如今都完完全全的寄托在一个名叫风雨的人,和他的事业之上了。 “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少时蛰伏于圣龙大学堂,于圣龙历七五三年呼兰大败圣龙主力长驱直入神州之际,崛起于乱军之中,收复天下名关伦玉关,继而击退呼兰铁骑、解圣京、锦州之围,最终扎根西北凉州,以布衣之身仗虎狼精锐而成为一方诸侯。” “期间,无情镇压西北豪门叛乱,慑服高唐西域诸邦,平定庞勋造反,翻越群山入侵圣龙帝国西南的印月半岛,可以说尽显英雄峥嵘。尤其是日前连续击败了东北燕字世家和西南巴蜀皇甫世家的联手入侵,更是将风雨军推向了一个权力的巅峰,势力之盛、军威之赫,无人能及!” ——这,就是风雨的经历。 对于风雨和风雨军的崛起壮大,金岑很得意。 不仅是因为看来他似乎投靠对了主君,更因为这一系列的辉煌之中,或多或少也有着他金岑的功劳或者苦劳。 因此,金岑这些天来更加卖力了,他渴望着“云台封将”或者“凌烟留名”的那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够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而这,也是目前风雨军中大部分将领的期盼。 圣龙人传统的理念,让即便是这些被称作为贤臣或者良将的俊杰们也不能够免俗,他们对于夺取圣龙帝国的最高权力,乃至于风雨一步步登上帝国那张虽然很大,却只能够容一个人坐的椅子的兴趣,甚至比风雨本人还要大。 他们对于进军圣龙帝国心脏所在——圣京城的热衷,更是令他们积极的抵制着风雨对印月这片圣龙传统领域之外土地的扩张,甚至还不理解风雨在击败了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的联军之后,不马上进军中原,反而是南下巴蜀的战略决策——尽管天府之国的富庶同样令人眼馋。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在艰苦的决战胜利之后,风雨军军中却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不谐之音——中层的将领和官员们纷纷上书风雨,要求从燕字世家手中收复圣京、“拯救社稷”。 而前线的大将朱大寿、洛信等人,虽然遵循了风雨的命令,却在战争每取得一丝进展之后便请求指示,显然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于南下巴蜀战略的抵触。 为此,在几番严厉的书信斥责之后,正感染伤寒的风雨,不得不抛下千头万绪的战后重建工作,抱着伤病之躯奔赴前线。 凭心而论,金岑在个人感情上,是支持那些将军们的。 虽然风雨军节节胜利、不断壮大,但风雨毕竟只是一个侯,在圣龙帝国的历史上,侯爵和比侯爵更大的贵族太多了,在侯之下做官,再大也有限——即便这个侯是目前整个圣龙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物。 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目的,不外乎生前的荣华富贵和死后的名垂史册,所以越是身居高位的官员和将领,就越希望风雨有朝一日能够更上一层楼,让他们不仅是水涨船高的获取名义上的地位,而且也是为了避免被后世唾骂——圣龙帝国有着详细记载和评点历史的传统,所以做一个开国功臣,自然比做一个权雄的家将更荣耀更安全。 当然,金岑并没有像那些将领们一样的表示出来。 尽管风雨对于反对意见总体上说是非常宽容的,但是经常伴随在风雨左右的金岑,却非常清楚风雨对于权术运用的娴熟。 成立才短短三年的风雨军,便在客观和主观的条件影响下,存在着很多的派系,有军方的,有文官的,有家族的,也有士林的,但是即便存在着这么多的派系,却从来没有真正影响到风雨军的团结,更没有影响到风雨对于军队和领地的控制。 事实恰恰相反,正是这些相互牵制的派系存在,令这为布衣出身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进一步拥有着不容动摇的地位和权威。 “在这样一个擅长运用权谋的人面前,是没有必要自作聪明、锋芒毕露的!” 金岑总是如此的告诫自己。 没有缚鸡之力、却充当风雨军长史,参与军政大事的金岑,很有自知之明,风雨之所以选择自己这么一个既没有背景,又不懂战阵的书生,出任如此重要的职位,目的绝不是要自己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无论是打仗还是治理内政,风雨的麾下有着太多的人才——风雨需要的只是一个领会他的意图,并且能够耐心处理各种琐碎事宜的实干家。 金岑很好的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这不但令风雨感到了满意,同时也令自己前途似锦,所以他自然不会如此愚蠢的做任何试图改变这种合作方式的尝试。 马车在金岑上来之后继续行进,很稳也很快,路途上不断传来的是战士们对于统帅的欢呼和致敬。 马车里,一个全身戎装的年轻将领笔直的端坐,双目微微闭着,并没有受到外面欢呼声的影响,似乎正在默默的思索着什么,略带着憔悴的面容不但透露出主人身体有恙,而且还显示出他已经耗费了不小的心智。 “战事进展顺利,各路兵马已经如期占据战略要点,然夏州守将梅文俊复出,并与燕家军大将燕耳联手,似乎看破我军意图,主动撤离夏州,目前动向不明,末将朱大寿、洛信、蒙璇不敢擅断,还请风侯定夺!” 径自接过金岑递来的前方战报念出声的,是坐在年轻将领对面的一个大约二十六、七上下的年轻人。 只见他虽然穿着圣龙帝国传统的儒袍,却不像圣龙人那般的梳理发髻,而是用红绳将一头散发随意的裹了一裹,披散在了肩膀之上,在显得有些不羁和叛逆的同时,倒也分外洒脱。 此时,他读完之后,便不由冷笑了一声:“想不到堂堂赤狮、白虎两军统领如今也懂得了不敢擅断,还要把小璇也给扯上,倒真是一大奇闻!你说呢,金长史?” 对于年轻人抛来的话题,金岑干干的一笑,却不敢接过话来。 风雨军的主要战力包括秋风、青龙、白虎、赤狮、黑狼、碧蛇六军,以及始终跟随风雨左右的三千近卫军。 其中赤狮军统领洛信是风雨贫寒时的好友,也是风雨军数一数二的猛将,当年追随风雨在伦玉关和呼兰大军激战的时候,不幸左目中箭,却被他顺手连箭带眼珠的拔下吞入口中,其骁勇狠猛令呼兰人也为之胆寒。 白虎军统领朱大寿,原先则是圣龙帝国一名身经百战,却仕途失意的将领,自从归顺风雨之后,巧妙运用神龙战车,以步车结合的兵种,在野外与燕家铁骑、呼兰狂骑杀得不相上下,对于风雨军历次大战的胜利都功不可没。 因为碧蛇军统领尚兴在凉州决战中阵亡,而重新出任碧蛇军统领的蒙璇,则是风雨的义妹,曾经在呼兰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而用兵的谋略即便是风雨也佩服三分,凭借着一套“夺命追魂九连环”,而成为了呼兰人心目中,闻风丧胆的“银枪铁面玉罗剎”,也同样是天下闻名的人物。 如今,正是这三位风雨军的勋臣宿将领兵南下追击大败而逃,因为东返中原之路被堵塞而准备借道巴蜀的燕家军。 一向老成持重的朱大寿也就罢了,蒙大小姐一向听命风雨,从来都行事莽撞的洛信更不懂得客气和规矩。 现在三人却煞有其事的乖乖上书请求风雨定夺,则实在让人有些感到啼笑皆非,背后分明是有心人的有心之举。 幸好,考虑到风雨对蒙璇的极为宠爱,而战场之下活泼可爱犹如孩童的蒙璇,也一直是风雨军中人见人爱的宝贝,所以云济的话中没有敢对蒙大小姐说什么。 “只是,敢对这样的两位军中实力派人物如此妄言评论的,恐怕也只有像云济公子这样的人物吧!” 虽然知道就目前风雨军内部微妙的局势而言,眼前的云济这么说话,在很大程度上是迎合了风雨的态度,但是金岑却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说的。 毕竟,云济是风雨的表兄,也是新风云世家的领袖人物。 “燕家铁骑公孙客,令狐水师皇甫险。” 这是在最近二十年内,圣龙人人都知道的一句传言。 盘踞幽燕的燕南天,统率着圣龙帝国最强大的骑兵,防卫着帝国东北的门户。 齐鲁大地的公孙世家,擅长已经逐渐失传的、当年却和圣龙军团齐名,令圣龙帝国席卷天下的五行术,并且光揽门客,拥有着中原最缜密的情报组织。 巴蜀的皇甫世家,据守险要的天府之国,为帝国戍卫西南。 令狐世家则拥有帝国最强大的水师,和令天子也要眼馋的财富,坐镇东南半壁。 这四大家族在呼兰帝国南侵、风雨军迅速崛起之前的二十年之内,可以说几乎垄断了整个帝国三分之二的军政经济,甚至有着天子号令不出朝门的说法。 但是谁又知道,仅仅是在二十年前,还有两个家族的势力绝对不下于这四个家族,那就是支持新政,却在政局动荡中,惨遭四大家族和圣龙皇室联手清剿,而不得不流亡海外的风云世家。 风雨是风云世家遗留在圣龙的血脉,而云济则是风云世家流亡到麦坚之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 虽然风雨的崛起和风云世家毫无关系,甚至如今已经扎根海外、第一强国麦坚的风云世家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现实的利益,对于风雨怀着深深的嫉妒、猜忌、愤恨的态度,但是已经有实力自立门户的风雨,需要建立自己的家族,而失去了根的风云世家也需要重新回归故土,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力。 这样的需求导致了麦坚特使云济,断然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投奔风雨,而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以信任重用的态度接纳了这个表兄,让云济和酝酿建立的新风云世家,很快成为了风雨军内部权力结构的重要一部分。 云济无疑是风雨军中,少数支持风雨暂缓逐鹿中原的高级官员。 “东海之外有安宇这样的岛夷,北方茫茫草原之上有呼兰帝国虎视眈眈,印月半岛的阿育王朝、信奉真主的大食帝国,都是历史悠久和圣龙帝国不遑多让的古国,东大陆之外,还有炎热神秘的炙大陆,群国峰起的西大陆,以及位于刚刚开拓的新大陆迅速崛起的麦坚,相对于整个世界,圣龙再大再好,也不过是整个世界最东边濒临海洋的一块边缘大陆罢了!” 海外生活的多年,让云济无论是眼界还是思想,都不同于传统的圣龙人,他没有圣龙人那种神州是天下中央的固执,也并不为圣龙帝国曾经令四方朝拜而沾沾自喜。 “国家便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天下各国便如同丛林中的动物,草食者终为他人腹中之物;肉食者须不断掠食方才得以果腹!” “防患于未然的最好办法,就是剿灭一切潜在的威胁!” 这些和圣龙儒家传统的仁义友爱、博大宽容的观点极端悖谬的言论,令云济成为圣龙人眼中异端的同时,却也成为了表弟对外扩张梦想的最坚定的崇拜者和支持者。 不知道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还是因为超越时代的眼光,风云世家被遗留在圣龙帝国的血脉风雨,虽然没有像云济那样好运的环境吸取对于整个世界的了解,以至于在他的身上更多的还是残留着圣龙千百年的传统。 但是他的目光或者野心,却已经早就无法被区区一个圣龙所容纳,而是投向了圣龙帝国传统领地之外的更为广袤的土地。 这种思想,让风雨的将军和官员们忧心忡忡,他们害怕自己的主君穷兵黩武,害怕主君的异想天开,更担忧后方的不稳定——事实上,包括这场战争在内的几次风雨军根本重地凉州所遭遇的危险,在很大程度上都同这位年轻的主君,一心想要远征印月,甚至更多的土地,而无心参与圣龙内战有关。 这样的事实令风雨的部下更为坚定的抵制着,统帅出类拔萃的头脑中,所盘旋的那些不切实际,而且危险的理想主义的念头,希望风雨能够回归到夺取中原、称帝建国的传统道路上。 这种力量是如此的强大,甚至可以令利益冲突的各个派系暂时的联手,包括军队、文官甚至那位精明干练、号称风雨影子的定凉侯夫人,都加入了其中。 对此,出于“绝不能够让部下团结一致”的君王们的思路,习惯权谋的风雨,很自然的就要扶植另外一个阵营进行对峙和牵制,对象便是那位成长于麦坚的表兄云济。 这,也是云济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在风雨面前,批评那些跟随风雨血雨腥风多年的部下们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金岑却半点都没有想要凑热闹的意图。 “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扮演好自己分内的角色!” 这是深知自己分量的金岑的为官之道。 事实也证明了金岑的正确。 一直默不作声的定凉侯,虽然出于现实和血缘等各方面的因素,有意培植云济的势力,并以此来牵制那些希望他迅速问鼎中原的将领和官员,但是却并没有打算彻底的压制反对的一派——对风雨来说,那些将军和官员,都是风雨军壮大和生存的不可或缺的栋梁。 更何况,风雨一直都认为,部下之间有限度和可控制的纷争,恰好能够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威,而且兼听则明,让他们各抒己见也有利自己的正确决策,这是一件好事情。 相反,如果身为主君因为个人的厌恶而轻易介入,以至于导致权力结构的失衡,才是一件非常愚蠢的错误。 所以,风雨在云济更为过火抨击他的将军们之前,笑着岔开了话题。 “云兄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巴蜀事宜?” “如今凉州大战之后百废待兴,急需物资和人员的补充,而巴蜀素有天府之国美誉,地势险要而物产丰盛,正是良好的后院。” “所以,最重要的应该是物色得力干员坐镇当地,刚柔相济,务必将之真正纳入风侯的辖下。” “只是皇甫世家经营巴蜀数百年,根深蒂固,巴蜀人才多出其门,世家豪强也唯其马首是瞻,必须小心处理,必要时候还得想办法分而化之,以防威逼过甚,而生民变!” 云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他加入风雨军的时间甚晚,虽然得到风雨的信任,但是根基却不巩固,此次进军巴蜀固然是在大战略上和风雨不谋而合,私下里却也心存将势力渗透巴蜀的念头,而与他争夺的对手则是倾尽家财襄助风雨起家、女儿如今也已经嫁给风雨、成为风雨军主母的李氏家族,实力非同小可,胜败尚在未知,因此话说出之后,便有些紧张的望向风雨。 “说得不错,示之以威,怀之以柔,确实是统治新征服领地的好方法!” 令云济失望的是,风雨虽然赞同了他的建议,但是却一如往日那样,始终没有明确的道出巴蜀新领地究竟由谁主政。 “不过属下以为当下最应该做的还是督促朱、洛、蒙三位将军速战速决,以防时间拖久之后,其他势力介入,将局势复杂化。” 失望归失望,云济还是认真的履行着自己身为部属的职责,毕竟已经决定和风雨军绑在了一起,自然不希望风雨军乐极生悲,对于风雨这样就将巴蜀视作大局已定,多少也有些不敢苟同。 “你以为那个纨裤子弟还会有什么花招吗?” 然而对于表兄的警告,风雨却舒适的伸了一个懒腰,不以为然的说道。 “皇甫华虽然无能,但是梅文俊毕竟是当代名将,恐怕不能小看!” 被风雨称作为纨裤子弟,而被云济毫不客气直呼姓名的皇甫华,的确是皇甫世家的败家子。 为了早日获取权力,他不惜勾结当时圣龙的第一强藩、已经掌握了帝国首都圣京的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囚禁父亲并出兵凉州,破坏了一向有“狐狸”之称的父亲皇甫嵩适当干预风雨和燕南天的征战、集中全力夺取江南的战略决策,更将皇甫世家苦心积累下来的二十五万精锐大军,在一夜之间毁于风雨的千里奔袭之下。 以至于当风雨大败燕南天的入侵之后,皇甫世家痛苦的发现虽然有巴蜀之险,但是失去了精兵强将的家族,将很难抵挡燕南天的败兵,更不用说大获全胜、士气高昂的风雨军了。 但是,和风雨的乐观略有不同,云济还是保持着谨慎的心态。 在云济看来,尽管目前形势一片大好,但是风雨军也不是全无弱点。 除去内部将领官员们更希望风雨入主中原、导致将帅们的思想并不一致之外,获胜的风雨军也是损伤惨重,主力中黑狼军、碧蛇军被打残了,青龙军精锐尽丧,白虎军、秋风军、近卫军伤亡过半,赤狮军正在远征印月,而碧蛇军统领尚兴等一批高级将领更是不幸阵亡。 以至于表面上风光无限的风雨军,实际上已经元气大伤、外强中干,实在没有什么实力再进行一场硬战了。 另一方面,风雨出于风雨军长远的战略利益,以及对于燕家军突袭凉州造成重大损失的愤怒,根本不考虑先行放过燕家军,达到分而化之的战略效果。 以至于迫使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这两个本身各怀心机的实力联合在了一起,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败笔。 毕竟,这两个世家都是在圣龙帝国扎根数百年的豪门世家,前者盘踞巴蜀,占据地利之便,后者更是从幽燕乘势崛起,横扫整个中原。 虽然如今都先后被风雨所败,但是狗急了还要跳墙,如果真的将他们逼到了绝境拼命的话,以目前的风雨军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胜算,甚至局势瞬间逆转也未可知。 而远在中原的天子,还有坐山观虎斗的各路诸侯,显然也不会愿意看到风雨军的强盛,因此如果时间拖延过久的话,整个战略局势就会发生难以控制的变故。 所以,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将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残余的精锐一举歼灭,扫平通往巴蜀的道路,就成为了当前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而唯一的变数则是同样出色的梅文俊能否挫败风雨的布局。 “放心吧,梅文俊和皇甫世家、燕字世家的精锐都插翅难飞了!” 风雨却显然完全不赞同云济的担忧,信心十足的说道。 “我已经让洛信自汉中出兵迂回,抢占阴平桥。那夏州东为汉中、北为凉州、西有群山,南下巴蜀则必经阴平桥,如此的团团包围,梅文俊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此劫!说起来还真是可惜,本侯好想和梅文俊这样的军人在战场上公平的好好较量一番,只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风侯英明!” 云济微微一笑,不再出言辩驳,他只是出于职责而道出事情的隐患所在,倒不是真的怀疑风雨军的作战能力。 兵分三路,一路牵制夏州守军,一路攻陷汉中威胁夏州侧翼,一路抢占阴平桥截断夏州守军的退路,谈笑从容之间,便将皇甫世家剩余的精锐兵马,和燕家军南逃的败军残部全部网罗于股掌。 如此宏大的战略手笔,正是出自风雨之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风雨军确实占尽了先机,即便以云济分外挑剔的眼光,也看不出梅文俊还有什么能够侥幸的机会存在。 这样的信心和乐观,一直持续到五个时辰之后,金岑匆匆送来了“阴平桥得而复失”的噩耗。 “风雨军错失了歼灭皇甫世家、燕字世家主力的良机,两家的精锐力量得以退守巴蜀,面对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风雨军的战略优势不复存在!” 几乎同时,风雨和云济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六章阴平之战 “多谢让道,请勿远送。” 寒风中,一张雪白的布条高高的悬挂在阴平桥的树杈上随风起舞,八个弄墨张狂的大字,无声无息的陈列在天地之间,那“嗦嗦”的响动就仿佛恶毒的谩笑,冰冷而且无情的见证着风雨军的挫败。 “气煞我也!” 匆匆赶回阴平桥的洛信不由狂吼一声,手中的铁枪顺势击向了身边的大树,一阵轰然的巨响过后,大树摇晃不止,树叶“唰唰”的纷纷落下。 根据风雨的部署,赤狮军统领洛信的任务,便是统率一支奇兵经汉中绕道,抢占夏州、巴蜀和汉中三地的枢纽重地阴平桥,切断梅文俊的退路,以及防止他和汉中等地皇甫世家的残军相互呼应。 用兵的开始非常顺利,也正因为这样的顺利,却埋下了灾难的伏笔。 作为风雨军的建军元老,洛信的资历之老,在风雨军中少有人能及,而且火爆的脾气和直爽的性格,让全军上下无人敢于正面交锋,却又对他产生不了太大的仇恨,此外和火爆脾气、直爽性格相得益彰的勇猛,则为他带来了不少赫赫战功。 总之,这是一个曾经在战斗中眼睛中箭便拔下来活活生吞下去,然后继续作战的猛将,是一个如果展开进攻,至少在短时间内无人能够抵挡的家伙。 不过相对于如此突出的优点,缺点也同样显著。 独断专行、用兵缺少韧性和灵活,有时候一味的突现自己的勇猛,而忘却了身为主帅的责任,以至于鲁莽而引起的挫折并不比他所获取的成功少。 如今,正是这样一位将领,负责迂回包抄,抢占了夏州联军的退路——阴平桥,并且驻扎当地准备坚守。 然而,习惯了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的猛将,显然对于这个任务一点都不感兴趣,驱走驻守在阴平桥的敌军,也根本无法满足他对于战场厮杀的渴望。 因此当梅文俊统率的联军出现在阴平桥之后,并没有如预期的那般展开强攻,而是引兵北去,似乎要返身和风雨军的追兵决战的时候,判断战场将在阴平桥以北展开的赤狮军统领坐不住了,不顾风雨之前的严令和部下的劝阻,仓促率军开过阴平桥北上追击,希望能够赶上激烈的战斗。 却没有料到这一切都不过是梅文俊的计谋。 当佯装北上的部队甩开了风雨军的追兵之后,联军的主力早就跨越阴平桥,撤往巴蜀的门户——剑阁。 更为气人的是,梅文俊在阴平桥的桥头上留下了这八个字,就如同八柄利剑,无情而且犀利的直击着洛信的自尊。 “儿郎们,跟我杀!” 赤狮军的统领因为愤怒而出离了理智,独目圆睁分外狰狞,追杀这批卑鄙的敌人,已经成为他眼下唯一的念头。 “洛将军,阴平道路险恶崎岖,梅文俊又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此刻我军孤军深入的话,恐怕不妥吧!” 身为参军的桓炎忍不住紧赶几步和洛信并驾齐驱,小心的劝解道。 大约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来自于风雨的长史部——这是一个汇集了风雨军优秀的年轻军官,追随主帅左右,作为重点培养和储备的部门——此次被调来担当洛信的副手,一则是风雨想让这批优秀的军官更多的参与实战,而非一味的纸上谈兵,二则也是多少担心洛信的火爆脾气会坏事。 只是,无论在风雨军中的资历,还是职位权力,以及经验经历,两者之间实在相差太多,因此年轻参军的谏言并没有得到主将的认同,就如同先前洛信不顾劝阻放弃阴平桥擅自出击一样,此次赤狮军的统领依旧毫不犹豫的决定南下。 “用咱们手中的刀枪,让这些只懂得阴谋诡计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做军人的勇武吧,胜利的女神从来都喜欢勇敢的男人!” 洛信的话虽然粗俗,倒也正合他一贯的作风,在那些整天刀口上舔血的士兵中颇有市场,因此简短的动员很快掀起了战斗的狂热——就这一点而言,洛信有洛信自己独特的魅力——以至于深受主将个性影响的战士们,并没有将即将到来的战斗以及自己所要追击的敌人放在心上。 尽管就数量而言,己方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然而习惯了在主帅风雨的指挥下,屡屡创造以少胜多奇迹的风雨军,对此从来就没有任何的心怵。 而且看起来,似乎胜利的天平也正倾向于风雨军,因为从夏州狼狈撤退的敌人,都是这两个月以来,在风雨军天马行空一般的连续打击之下,遭受重创的败军残部,如今又是被迫的仓皇后退,显然和刚刚获取了大捷,而士气如虹的风雨军不在一个档次上。 只可惜,从阴平到剑阁的地形,为战局投下了恼人的变数。 面对崇山峻岭、崎岖险阻的道路,洛信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追上敌人,更不要说将麾下这些沙场的老兵展开,布成堂堂之阵,利用己方战斗力和战斗素质的优势,发动正面的雷霆攻击了。 事实上,这些道路极为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够容得一人侧身通过,挑担的人都无法换肩,战马更是寸步难行,因而在当地素有“左担道、右担道”的称呼。 于是,求战欲望强烈的风雨军,不得不将战马留在了后方步行前进,将充沛的精力消耗在了艰难的行军之上。 同时还得面对时不时窜出的敌军小股骚扰部队的袭击,更加增添了军队的疲劳和厌倦,也更让洛信感觉到了烦躁不安。 因此,经过了整整一天的追击,当傍晚时分洛信终于看到前方略显平缓开阔的地带上,正整齐的部署着敌人的方阵时,莽撞的猛将不但没有惊慌,反而从心底喜出望外,当下便率先抢出,指挥着部下杀过去,同时则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怒吼。 “梅文俊,快出来受死!” “嗖嗖嗖!” 眼见洛信率领着风雨军就要冲杀到跟前,密集的箭矢从联军的阵营中不慌不忙的发出,如同飞舞的蝗虫一般遮蔽了天空,在飞射中划出了美丽的弧,然后落在了冲锋的人群之中,引发了受伤的惨叫和倒地的悲鸣,顿时将青山绿水的天地变做了血腥死亡的屠场。 “杀啊!” 跟随在赤狮军统领身后的,是几经奋战的风雨军战士,对于胜利的信心让他们毫无畏惧敌人的弓箭刀枪,唯一的信念便是杀死敌人、争取胜利,用敌人被斩获的头颅,换取自己的荣誉和前途。 不断有人倒地,不断有人受伤,然而冲锋的速度却半点都没有减缓,冲锋的人群也依旧前仆后继没有中断。 疆场纵横的经历,让这些优秀的老兵根本已经对于恐惧麻木,也学会了如何面对死亡的威胁。 严明的纪律和荣誉的重视,让他们不屑将背部面对敌人,更拒绝选择后退。 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们懂得巧妙的躲避弓箭的落点,还有受伤之后如何避免跌倒被己方踩踏。 猫腰,弓身,尽可能将手中的盾牌掩护着自己身体的要害,快速的奔驰缩短被敌人远程攻击的时间,骁勇的风雨军很快便杀到了联军的阵前。 迎接风雨军的,却是整齐严密的长矛。 一排又一排的长矛错落有致的展开,利用兵器长的优势,逐步的逼向了主要手持短兵器的风雨军前锋,距离的差异令风雨军战士根本无法展开个人的武艺,手中的大刀唯有徒劳的格挡敌人的长矛,却不能够对联军产生致命的威胁。 纵然有灵活勇敢的战士,机警的掩杀近前,却又遇到了联军的刀牌手——盾牌保护着战士的身体,大刀无情的斩杀敌人,喉间发出短促低沉的喊杀,身形在山地有限的空间机动的腾挪翻滚,鲜血洒落到了大地,生与死在瞬间决定。 “幽州燕无敌在此!” 一个高达九尺、铁塔一般的汉子,大吼着迎住了洛信,手持着一对重达一百三十斤的流星大铁锤,舞得如臂指使,无人能及左右,稍有不慎沾到一点的,便唯有下落奈何桥,等候着十殿阎王对于人生的从头审判。 “好,痛快!凉城没有胜负的战斗就在这里来个了结!” 好战的洛信毫不畏惧的接受挑战,沉重的铁枪猛烈的撞击庞大的铁锤,火星四溅、震耳欲聋。 对于燕无敌他并不陌生,这个传说中曾经以一人之力单手举起铜打的丹炉,以赤手空拳撕裂一头东北长白山的猛虎的男人,号称燕字世家第一勇士,在燕家军和风雨军的凉城决战之际,双方便有过力量与力量的硬撼,激战多时也没有分出胜负。 如今,势均力敌的对手在战场重逢,让好战的赤狮军统领顿时精神大振,战斗的欲望瞬间提升到了顶点。 一时间两个力大无穷的怪物,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力量对决,端的是飞沙走石、风云变幻,只杀得天昏地暗。 大战正酣的洛信,却没有发觉前方的联军人数似乎并不很多,而自己的侧翼和后路的不远之处,却出现了敌人运动的痕迹。 “火!” “大火!” 伴随着凄惨的叫声,一支支燃烧着火光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出现,落在了山岭之间,顿时迅速的蔓延。 炽热的火焰将树枝燃烧得“吱吱”作响,不幸身上燃着的倒楣鬼,更是变做了浑身冒着火焰的人形怪物,在绝望的嚎叫中,徒劳无力的进行着垂死挣扎。 正全力以赴突击的风雨军,突然发现自己被团团的大火给包围住了,大火的外围则是严阵以待的敌人。 漫天的大火很快映红了天空的晚霞,让原本已经开始拉上灰暗帘幕的天空,渐渐变作了异样的血红。 狭窄的山岭之间,到处都是烈火的海洋,无法回避的风雨军战士,在面对联军四面突击的同时,还不得不首先解决熊熊烈火的威胁。 “中计了!” “完蛋了!” 对于身处绝境的认识,以及全军无法接受统帅指挥的混乱,使得即便是铁铸一般的军队也开始出现了动摇,求生的渴望让许多战士开始各行其是,在基层军官的带领下,选择了自发的突围。 “卑鄙无耻!” 信奉军人就应该正面击倒敌人的洛信,此刻也终于发觉了不妙,然而愤怒以及企图挽回败局的渴望,让他兀自死战不退,在摆脱了大概有同样的观念,而无心在这样不公平的情况下,击败对手的燕无敌之后,风雨军的猛将不但没有丝毫考虑撤退,反而集合了身边的部下,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这样的进攻在短时间内取得了惊人的效果。 自觉没有了退路的风雨军,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战斗力,如同受伤的猛虎势不可挡;而没有料到对手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退反进的联军,被洛信攻了一个措手不及,认为己方胜局已定的战士,自然不愿意进行一命换一命的愚蠢交易,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后退,以至于正面的方阵,一时之间出现了崩溃的痕迹。 “给我杀!胜利属于勇者!” 杀得兴起的洛信大声咆哮。 只见独眼怒睁,犹如修罗一般的令人胆寒,浑身浴血的躯体散发着死亡的震慑,舞动的铁枪将攻击的范围扩展到了五尺之内,所到之处如狂风横扫,无人能挡,无论敌我只要不小心擦了一下,绝对一命呜呼,回天乏术,即便是己方的战友,也不得不谨慎的远离,不敢靠近。 爆发了生命潜力的赤狮军统领,就这样独自一人杀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地,甚至刚才还与之旗鼓相当的对手,燕家军的第一勇士燕无敌,也在仓促的应战中不慎受伤败下阵来,其他的士兵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进攻的风雨军见机紧随在勇猛的主将身后,迅速的抢占有利的地形,填补了联军撤退的位置,继而对正面的敌人进行了纵横切割的手术,竟然一举冲散了正面严阵以待的敌阵。 眼看便要将联军原先缜密的包围圈击破,顿时给联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原本四面合围的部队不得不分出兵马前来支援,从而缓解了风雨军其他方向的压力。 只可惜这样猛烈的攻击,终究不能够维持太久。 一柄剑。 一柄泛着蓝光的宝剑。 伴随着令树木都为止颤栗的巨大震动声,宝剑如同天降,挡住了铁枪的横扫千军,也挡住了如同狂牛一般横冲直撞的洛信。 当挥舞着残天剑的梅文俊出现在洛信面前的时候,洛信的发狂受到了遏制,风雨军的猛攻也随之就此终结。 剑,饮下无数英雄豪杰生命之血的利剑,在几番剧烈的交锋后,削铁如泥般的切断了早前因为和燕无敌对抗,而已经有些弯曲变形的铁枪,顺势也一剑刺入了洛信的体内,让洛信这个犹如凶神转世的家伙终于支撑不住,重伤倒地。 “久闻梅大将军爱兵如子,果然名不虚传!” 始终在一边旁观,静候着洛信自己力竭,然后再伺机出击的燕耳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梅文俊竟然为了减少部下的伤亡,而不惜身犯险境的行为,既有些敬佩,同时却也不以为然。 不过,经验丰富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在悠悠的号角声和震天的擂鼓轰鸣中,联军重新摆开了队形,稳住了阵势,顿时让原本似乎已经土崩瓦解的正面阵营奇迹般的重新粘合,败退的部队不停从两旁撤下来又汇聚到了正面,令正面的抵抗层层迭迭,绵延不绝,给人一种似乎无穷无尽的感觉。 其余各路侧翼合围的部队,则继续站稳脚跟,一边阻止着风雨军的灭火,一边则不停的发射冷箭,阻挠着风雨军朝四面突围的企图。 “保护洛将军撤退!” 当洛信被梅文俊击成重伤昏迷之后,风雨军的命运就被彻底注定,唯有身为参军的桓炎尚未气馁和放弃,一边派人拼死将昏迷的洛信抢救出来,一边则收集残余的部队,藉助着夜色和丛林,躲避联军的攻击,开始寻机突围。 “你们逃不出去了!” 略带着稚嫩的声音,在桓炎身边响起,却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 “少废话!” 心情大为恶劣的军官,怒喝了一声,随即让人将女孩的嘴巴睹上。 这个女孩是刚才洛信犹如狂化了一般,对联军正面进攻的时候,顺手掳来的战俘,桓炎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孩竟然是被称作女神童、自作聪明的观战,却因为风雨军刚才的攻击,而不幸深陷危险的皇甫世家小郡主。 他只是出于直觉,感到在这样的大战时刻,这么一个被众多护卫环绕的小孩子,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因此特意派人看好。 然而在如今面临生死悬于一发的危险境地,年轻的参军丝毫没有善待她以期立功的盘算,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如何逃出生天之上。 早在洛信倒地的那一刻,大规模有组织的战斗便迅速宣告结束,群龙无首的风雨军除了小部分继续零星的反抗和战斗之外,其余的人马则开始思考着如何躲避联军的搜查,期望在兵败如山倒的战场之上,寻求活命的机会。 幸好,由于战斗开始在黄昏,所以夜幕的降临,给了风雨军战士重要的生存机会。 藉助复杂的地形以及夜晚的黑暗,战斗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风雨军战士,在明白大势已去之后,立刻就近组成了一支支的小部队分散开来,从而在联军急于赶赴剑阁,因此并没有仔细打扫战场的情况下得以幸存。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讽刺的结果——因为丛林和山路而影响战斗力发挥的风雨军,最终还是藉助了崎岖艰难的山路和茂密复杂的丛林,方才没有全军覆没。 只不过,在沉沉的夜色以及零星的火光之下,数以万计的风雨军战士从此长眠他乡,风雨三路合围的战略大计也宣告彻底失败。 第七章另有奇谋 “阴平桥,阴平桥居然失守!混……混帐!” 风雨军临时驻扎的主帅营寨之内,在听取了战报后,脸色阴沉的风雨来回踱着步,再也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终于扬起手来摔碎了案几上的茶杯。 伏在他案下的,则是风雨军叱呃风云的两位统领:白虎军统领朱大寿,赤狮军统领洛信,还有此次随洛信出征的参军桓炎。 这一次,三路出击的统领中,除了碧蛇军统领蒙璇顺利的攻陷汉中之外,其他两位赫赫有名的战将却都是表现平平,甚至平庸。 负责在夏州牵制梅文俊的朱大寿,竟然根本无力阻挡梅文俊的冲杀,最后还在眼皮底下被梅文俊成功的逃脱。 负责抢占阴平桥的洛信则更加糟糕。 首先是自作主张的用兵让联军轻松度过了阴平桥,从而破坏了风雨的整个战略部署;继而自知闯下大祸的洛信,急于将功折罪,仓促率领大军南下,试图抢在联军在剑阁立足未稳的时机一举攻下,结果却中了梅文俊的十面埋伏。 一场漫山遍野的大火,将三万风雨军烧得七零八落,仅有万余人狼狈撤回。 “不听将令,擅自用兵,丧师辱命,军法不容,洛信,你可知罪!” 愤怒中的风雨,显然无法平静下自己的心情,一刻不停的来回走动着,以发泄自己心头的怒火。 在部将们的眼中,此时的风雨就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让人胆颤心惊,深怕不小心那雷霆般的愤怒就降临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说来也难怪,原本天衣无缝的战略高招,如今却因为这个莽汉而功亏一篑,成为了一场笑话。 甚至有可能因此导致风雨军由胜转败,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换作了谁都无法平心静气。 “大哥,洛信无能,罪有应得,请大哥降罪!” 唯一无法逃避的洛信,此刻不见往日的飞扬跋扈,狗熊一般健壮的身躯,此刻却如同小猫般蜷缩在了风雨的脚下,自知理亏的俯首认罪。 “你……你……” 颤微的手指不停的指着地下伏着的大块头,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踌躇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来人,将赤狮军统领洛信拿下……斩了,悬首警示三军!” 说着,战场上无敌的名将不由转过了身体,背对着自己的部下,几滴液体不为人知的从脸颊淌下。 “啊,大哥!你真的要杀了洛信!” 莽撞的家伙似乎也完全没有想到风雨居然要处斩自己,听了之后当下大叫起来,呆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硕大的脑袋,依旧不可置信。 “风侯,洛信将军虽然罪不可恕,但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还请风侯收回成命!” “洛信将军向来忠心耿耿、战功彪炳,此次更是擒获了皇甫世家的小郡主,多少也有些功劳可以折抵,望风侯三思!” “阵前斩将,于大军不利,请风侯从轻发落……” 帐内其他的将领们似乎也没有想到,风雨竟然会这么严厉的处置洛信,纷纷开口求情道。 “闭嘴!军中岂有戏言!” 风雨蓦然转身,凌厉的目光扫视了四周一遍,方才缓缓的走到了洛信的身边,拍了拍爱将的肩膀,语气转而柔和,“莫要怪我,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军法无情,军纪难违,大哥必须对全军将士有一个交代!” “大哥……大哥,你真的要杀了俺吗?”慌了神的家伙禁不住流下了眼泪,抽咽了一下,红着眼睛说道:“如果……如果大哥真的要杀俺,那一定是俺真的该死,大哥你……你就杀吧,俺下辈子再给您打江山!” “好兄弟!” 望着对方因为受伤和战败而苍白落魄的面容,风雨的眼圈一红。 那洛信是孤儿,自幼便和他相识,个性单纯的大个头,一直都对他惟命是从,二十多年的贫贱相交,二十多年的相依为命,让风雨不由得感觉到了心酸,“这次就放过你”六个字顿时到了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说出来,不过统帅的理智和威严,让他终究还是强行将情感压了下去,狠了狠心,咬着牙说道:“来人,拖下去……” “且慢!” “请风侯恕罪!” 几乎同时,两道悦耳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继而两个绝色的佳人相继入内。 “属下碧蛇军统领蒙璇(无忧谷欧静)参见风侯!” 两位美人入内之后,首先向风雨行礼。 只见,一个是全身戎装、英姿飒爽,另一个是静若处子、端庄大方,两人并肩而立,秋菊春兰更有千秋,实在是难分彼此,却让人眼花撩乱、赏心悦目。 “小璇,欧姑娘,快快请坐!” 风雨急忙示意两人免礼。 蒙璇出身于绿林,当年假冒故去的同胞兄长加入流匪纵横于西北,甚至差一点击败了风雨,后来被收服之后,便拜风雨为大哥,在战场上勇冠三军、令敌人闻风丧胆;在战场下则天真可爱、纯洁善良,是风雨军中人见人爱的小公主。 至于欧静,则继承了父亲的无忧谷谷主之位,对于风雨麾下大将、青龙军统领白起有救命之恩,在危难时刻和刚刚与乱世中草创风雨军的风雨,还有大将白起等人图谋收复了当时被入侵的呼兰人占据的,天下第一名关伦玉关,由此奠定了风雨军纵横天下的基础。 继而在风雨军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成为了凉州士林派的领袖,投奔风雨军的圣龙帝国士林名流,都纷纷以无忧谷马首是瞻,对于风雨和风雨军的影响,十分重大。 这一次,欧静负责押运粮草前来,风雨为了表示尊重,特意派遣了蒙璇带兵前去迎接,因此两人方才一同进入帐内,却正好碰上风雨欲图斩杀洛信。 “风侯,战阵之下胜败从来都是难有定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给洛将军一个立功的机会!” 欧静率先发言。 一向宅心仁厚的她,最看不得的便是流血和死亡,甚至屡次为风雨军击败的敌人求情——只为了少造杀孽。 偏偏欧静在风雨军中的地位很高,虽然没有具体领受官职,实际上却主导了很多重要的工作,相当于上等的客卿,而且她为人处事也向来很从容大度,让风雨很是佩服。 因此无形中成为了约束风雨体内那种冷酷无情的枭雄性格,和处事风格的重要力量。 “是啊,大哥,您就饶了洛将军这一回吧!” 可爱的蒙大小姐略带着撒娇的求情,则进一步缓和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同时也为劝解一方投下了重量级的筹码。 “哼,胡闹!军法岂能如同儿戏!” 风雨表面上似乎余怒未息,语气却因此出现了松动。 “除非……” “除非什么?” 性急的蒙璇不由跳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简直比当事的洛信还要性急。 “除非能够立下大功,足以抵销今天的过失!”风雨冷冷的说道。 “那好啊!现在就放过洛将军,到时候让他立功就可以了!”蒙璇耸了耸肩,轻轻松松的说道。 “妳……” 风雨才要皱起眉头来,眼见美人那大大的眼睛所透射着的无辜,不由生不起气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方才说道:“这可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这是军国大事,你敢担保吗?” “我担保就可以吗?” 蒙璇高兴的跳了起来,大步走近了风雨面前,紧紧的抓住风雨的胳膊,紧接着风雨的话,兴高采烈的说道:“这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啊!” 见此情景,不仅是风雨,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蒙璇这般天真,但是却绝对单纯的举动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一场原本非常严肃带着血腥和死亡的军国大事,此刻再也无法维持其应有的严肃,气氛也为之大大的放松。 “放心吧,小璇妹妹,咱们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英雄,自然是说话算话了!” 忍俊不住,连一向为人严肃的欧静,此刻也轻轻的举起一只白嫩赛雪的玉手掩住红唇,微笑着说道,有意无意却将风雨的话给挤到死胡同里了。 风雨无奈的一笑,毫无办法的说道:“军中无戏言,本侯说话自然算数,不过担保可不是什么说说就可以的事情,莫非小璇和欧谷主,都愿意为这个家伙担保吗?” “欧静(蒙璇)愿意以性命为洛将军担保!” 几乎同时,两位美女起身,一改刚才嘻笑的口吻,严肃而且认真的说道。 “末将等也愿意以性命担保!” 帐内的其他诸将也纷纷表态。 毕竟,洛信虽然脾气很大,但是为人爽直憨厚,在风雨军中人缘不坏,而且他是风雨最好的兄弟,又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所以无论是出于为了风雨军的发展考虑,还是出于揣摩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心理,或者出于兔死狐悲、不愿意让风雨就此开了斩杀大将的先例,大家都选择了劝阻。 “好,洛信,你可怕死?” 风雨的眼角略略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神色,转而严肃的站在洛信的身前,向俯首认罪的大个子威严的喝问道。 “俺不怕死,可是俺想堂堂正正的死!大哥,大哥,给俺一个机会吧!” 总算意识到自己的性命还有转机,洛信并非傻子,赶紧表明了心意。 “既然如此,本侯就剥夺你赤狮军统领一职,降为前锋营士兵,准予戴罪立功,你心里可服!”风雨双目直视着大个子,冷冷的说道。 “行啊,只要不杀头就好!” 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差点掉了的脑袋,狗熊一般的男人咧着嘴巴,傻呵呵的笑道。 不过,其他的将领却在心中一凛。 风雨军的建制基本仿效圣龙帝国的习惯,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队,设十夫长;百人为一卫,设百夫长;千人为一营,设千夫长;五营为一团,设校尉。 如果是正规军,则五团为一师,设都尉;两师为一军,设统领。 所以统领可以说是最高层的将领了,而如今却被一下子降为了最底层的士兵,尤其还是按照传统用于首轮冲锋陷阵、死亡率极高的前锋营,其惩罚不可不说是严厉,即便是旁观者,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厉害。 可惜,风雨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那些刚刚自愿承诺担保的部下们,转首严厉的将每一个人的脸庞都注视了一遍。 在所有人感觉到氛围的压抑,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之际,风雨终于开口说道:“接下来,本侯将调派各位任务,眼下的战况大家都知道了,风雨军处境十分困难,稍有不慎便可能惨遭大败。” “所以希望各位务必全力以赴,莫要等闲视之。既然各位都已经自愿担保,那么无论是洛信表现不佳,还是各位办事不力,本侯都将严惩不贷!” “愿遵风侯吩咐!” 众将齐声应道,同时好奇风雨究竟还有怎样的计谋,可以挽回眼前的败局。 当所有人散去之后,帅帐之内分外冷清,风雨一人独坐品茗,尽管悠然,却也分明带着一丝高处不胜寒的索然。 “风侯今日好手段,谈笑间便让所有的将领们都战战兢兢,不得不全力以赴执行风侯的命令!” 慢悠悠的,披着白色轻纱、一身晚装的欧静走了进来,略带着微笑,语气中不无嘲讽的说道,那仿佛淡淡的责骂,为美人的一颦一笑,平添了诱人的风采。 “终究还是瞒不过谷主的眼睛!” 被视穿的风雨,丝毫没有惊慌,仅仅是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这段时日以来,风雨军有惊无险,屡屡在危难之际却时来运转,获取战争的胜利,以至于将领们的心中多少有些松懈,骄傲自满的情绪不可避免的蔓延,此次阴平桥得而复失,便是最好的证明,所以风雨不得不用些手段,让他们有所自律。” “有一点风雨并没有隐瞒谷主,如今风雨军的局势极为险恶,如果还不能够把握住这剩下的唯一机会的话,那么恐怕很快就会轮到风雨军仓皇撤退、领地不保的惨况了!” 说着,风雨一直从容悠然的脸上,竟浮现出了深深的忧虑——不知道为什么,在欧静的面前,风雨始终都无法掩饰住自己的真实心情。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雕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冰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欧静轻轻的吟诵起当年圣龙帝国全盛时期一位著名诗人的名著来。 “不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 风雨慨然的轻叹。 “剑阁乃是西北入川的门户,以剑门而称天险,位于两山之间,地域狭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我军面对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残余精锐死守的这样去处,进退两难,原本大好的战局顿时逆转,就这一点而言洛信实在该死!” “如果让血衣卫全力以赴的话,梅文俊恐怕早就在夏州授首,根本不可能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更没有和燕字世家结盟的事情了!” 突然间,欧静几乎忍不住开口质疑——尽管当初无忧谷的欧大谷主,出于道德的洁癖,恰恰也是反对“折梅计画”最力的人之一。 当初在进攻巴蜀之前,风雨批准了风雨军情报系统的首脑,血衣卫统领魏廖执行早就策画好了的“折梅计画”。 原本是想最好拉拢否则也当全力除去梅文俊,同时破坏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的同盟,从而达到乘大胜之际、以雷霆一击,对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各个击破,至少也是重创这两个强大的对手。 可惜,风雨很快就改变了主意,放过梅文俊,只是让梅文俊没有足够的时间对夏州乃至整个巴蜀的防务进行部署——因为风雨对兵分三路合围包抄的作战计画信心十足。 “对梅文俊这样的名将,战场才是最好的归宿,权谋的暗算则是对英雄的亵渎!” 风雨是如此回答的。 不过在欧静看来,虽然一举歼灭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精锐的盘算,主要是出于战略大局的考虑,但是放弃对付梅文俊,却不能不说有希望自己能够在正面交锋中,击败对手的军人争强好胜的心态存在,而如此急迫的对付燕字世家,恐怕更多的则是因为凉州近二十万军民的死难,令愤怒中的定凉侯希望藉此机会快意恩仇吧? 也许,这才是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真实的内心吧? 欧静略略感慨。 在世人眼中那个纵横天下、战无不胜的名将,实际上也同样有正常人的愤怒和意气,甚至是孩子般的赌气。 这,也许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甚至会让人失望,然而正因为这一切的存在,方才让风雨,这个圣龙帝国近年来最具传奇色彩的英雄,在欧静的心中更像一个有血有肉,让人气恼却又让人欢喜的人,而不是无所不能,却冷冰冰、难以捉摸、一切都以利益作为衡量的神。 “风侯,您不必太过忧心!这三年来,欧静亲眼目睹了风雨军的诞生和壮大,欧静相信,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难不倒风侯的!事实上刚才风侯在部署作战计画之后,单独留下没有获得任务的蒙璇妹妹面授机宜,想必是早有破敌之策了吧!” 欧静的安慰是真诚的,如同所有风雨军的将士们一样,无忧谷主也被风雨有若神来之笔的军事才华深深震撼。 一种风雨一定能够解决一切困难的信任,随着这些年的相处,越来越根深蒂固的植入欧静的心间。 说着,欧静,缓缓的站起来为风雨倒了一杯茶,双手递到了面前,一边悠悠的宽慰道。 “谢谢!谈不上破敌之策,也许不过是徒遭笑话的惨败!” 欧静的宽慰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风雨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闷,局势的发展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因此对于未来的胜利也就没有太大的把握,风雨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处境非常狼狈,成败的关键竟然是前所未有的依赖于运气——这一点是从来都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他所不喜欢的。 只是,当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双手接过茶杯的时候,却恰好触碰到了美人的玉手,所有的忧虑和思绪都立刻被驱走了。 凉凉的,滑滑的。 无论是风雨,还是欧静,都情不自禁的心中一颤,如同触电了一般,恍恍惚惚的任凭茶杯跌落地上,将茶水四处溅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坐在椅子上的风雨已经轻轻的搂住站在自己面前的美丽谷主,男人沉稳悠长的呼吸,美人幽幽若兰的香味,在空气中混杂,令人迷离。 欧静轻轻的让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缓缓的抚摸着男人的脸庞和胸膛,看见男人犹如小孩一般安详和放松,让她有一种如梦般的感觉——恐怕普天之下不会有人相信,执掌数十万大军领地万里,一道命令可以让千万人死亡,一个思绪可以改变整个历史风云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会有软弱无助、伏在女人怀中的时刻。 “大哥,将士们已经准备停当!” 伴随着帘子的掀开,一阵冷风拂面而来,全身盔甲的蒙璇大步流星的跑来禀告道,一种亢奋呈现在她美丽明亮的双眸之内。 “全军出发!” 在第一时间彼此分离的风雨,迅即抛开了一切的私心杂念,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命令是简洁而且干脆,语气之中则透着和蒙璇一样的兴奋——作为一个军人开创一个战争奇迹的巨大兴奋。 而此时,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目光,并没有关注脉脉注视着自己的无忧谷主,而是军用沙盘上一处无名的地方。 第八章兵阻剑阁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坐落于山上的城堡周围冒起了白烟,满天的迷雾遮掩住了眼睛的视线,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因此转而混浊。 “杀啊!” 山坡下的风雨军乘机吶喊着冲了上来,在数千名举着盾牌持着钢刀的步兵后面,还有十多人一起扛着的巨大擂木,用作攻城。 山坡下,大炮停止了轰鸣,但是投石车依旧忙碌的飞射着巨大的石块,配备轻弓轻弩的弓箭手,则开始追随进攻的先锋部队,在盾牌手的掩护下飞速的朝着城楼发射,袭击着城楼上的敌军。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当风雨军的战士冲杀到了城堡前,便发现尽管火炮的威力强大,但是由于仰射无法调整角度,因此多半只是在城堡前方徒劳的留下几个弹坑,却无损城堡的坚固。 而城堡之中,却听见“嗖嗖嗖”的声响,继而如蝗般的箭雨从天空倾泄下来,落在了仰攻的风雨军中,带来的是鲜血的飞溅,是死亡的邀请,还有绝望的哀号。 与此同时,硕大的石块从天而降,无情的击打在了扛着擂木的人群中,每一块石头的落下,都带来了巨大的伤亡,还有进攻阵形的溃散。 紧接着,一根根巨大的滚木,在“轰隆”声响中落下,藉助物体下滑的惯性,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越来越强劲的力道压向风雨军,所到之处都是破坏和毁灭。 举着盾牌吃力的爬上山坡,试图向城堡靠近的风雨军,顿时队形大乱,刚才所付出的所有辛苦和努力,在这一瞬间全功尽弃,唯有留下血淋淋的尸体,狼狈撤离。 最倒楣的还是已经冲刺到城堡下的勇士,他们因为勇敢和灵活,方才到达如今的位置,却也同样因为自己的勇敢和灵活,注定遭受悲惨的命运。 扔到城堡上的索勾被城堡的守军无情的挑落,密集的弓箭和石块巨木,以及燃烧的油瓶,将城堡之下瞬间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场。 头破血流的战士,就算侥幸逃过弓箭木石的袭击,也因为熊熊燃烧的烈火而备受煎熬。一具具的尸体无不残缺不全,而且散发着烧焦的臭味。 有的战士将脸部埋在土中,却终究无法保护背部的安全;有些战士曲起的腿脚缩成了一团,脸上尽显死前的狰狞;有些战士双手弯曲的升向苍天,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迷惑,又或者在控诉…… 姑且不论将帅们似乎因此一战功成,毫无疑问的牺牲则来自于普通的士兵,进攻的一方固然损伤惨重,防守的一方也同样因为敌人的轮番攻击而精疲力竭。 ——这样的战斗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面对拥有天险、居高临下的剑阁,风雨军的屡次进攻最后都不得不以失败告终,人力在自然的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即便是风雨亲自督战,即便被降为士兵的洛信卖力拚杀,都无法改变战局的进展。 “没有用的!剑阁乃是巴蜀的门户,巴蜀之险则是无双天下,有梅文俊将军在,你们这些强盗就注定了只能够惨败告终!” 在风雨观战的马车周围,一个稚龄的女孩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老气横秋的说道。 “哼,风雨军是战无不胜的!”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反驳,站在他身旁的年纪相仿、面容酷似的少男少女两个人则纷纷点头,附和着少年的想法。 作为无忧谷主欧静的弟弟,欧仁能够成为名将如云的风雨军中的高级将领,并且随意出入风雨的左右,绝对不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当年因为离家出走,比姐姐还要早的接触到风雨,并且经历了风雨军的创建,欧仁几乎经历了风雨军所有的战斗,他甚至是风雨军中最为精锐的风雨随身亲兵部队——近卫军的首任统领。 这一次,由于和燕字世家、皇甫世家之间决裂的战斗,导致了风雨军损伤惨重,包括了很多重要的将领,因此原先担任黑狼军副统领的欧仁,在软磨硬缠之下终于重新返回近卫军,再次成为了近卫军的统领。 和他一起来到近卫军的,是西北当地豪强,如今隶属于风雨军六大主力之一的秋风军的拓跋家族的一双儿女——拓跋成和拓跋蔚。 出于少年人对于英雄的崇拜,拓跋成自然很希望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当今西北最高统帅,拥有传奇一般经历的定凉侯,同时也深感加入始终追随在风雨左右、于历次大战中建功甚伟的近卫军是何等骄傲的荣耀,因此在几番恳求之下,终于让好友欧仁帮忙,如愿以偿的被借调入近卫军。 至于妹妹拓跋蔚,则完全是因为哥哥或者说家族希望能够和风雨军中,最具实力的家族之一欧静姐弟进行联姻,在本人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被连哄带骗的带过来的,这自然大大的让心中暗恋的少年满怀欣喜。 同样是少年心性的三人,这几日始终被风雨留在了身边,而不是应他们自己的要求投入到流血牺牲、实际上却毫无意义的攻坚战中去,因此却意外的结识了一个比他们小一、两岁的同龄人——皇甫世家有女神童之称的皇甫凤。 因为年纪幼小而地位特殊,所以风雨将这个少年老城的小丫头同样带在了自己的身边,和欧仁等人一样成为了战争的旁观者。 相遇在一起的双方,因为年龄的关系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但是立场的截然对立,使得这个少年团体很自然的为各自的阵营而吶喊加油。 然而让欧仁感到难堪的是,这几日的作战下来,风雨军表现平平乃至平庸,在天险面前束手无策,使得自己在加油和投注的时候,都有些提心吊胆、底气不足。 “可恶,如果能够调动骑兵就好了!” 欧仁的手几乎要击穿了身旁的小树。 因为风雨军当年是在和北方草原入侵神州的呼兰帝国的作战中崛起壮大的,因此战斗力的强项和习惯更多的是在于骑兵,而如今偏偏遇到这样崎岖艰难的地形,根本无法投入,至于擅长野外防守反击的白虎军,更加是无能为力,神龙战车的灵活只能够相对于平原的兵种,在这样崎岖的山地就只能够退缩到了后方。 于是,主要依靠步兵攻城的风雨军,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面对着如此不利的战事,起先还信心十足、兴致勃勃的风雨军三位少年,脸色越来越难看,更为可恶的则是还要每天面对皇甫凤,这张得意而且讨厌的笑脸,让他们真的很迷惑风雨为什么会把这个讨厌的女人带在身边。 若不是出于对风雨的信任,还有己方的立场使然,已经丧失了耐心的少年三人组,几乎都要考虑将赌注投到对方的阵营去了。 虽然也大不了几岁,但是由于经历和权位的缘故,看上去更像父兄辈威严沉稳的风雨,并没有参加三个年轻人小孩般的游戏,事实上身为神州军政要员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此刻的心情因为熟悉战争的细节,而比一般人更为忧心。 “形势非常不妙!我军的粮草已经很难接济,将士们损伤惨重,开始颇多怨言,军心也出现了动摇!” 长史金岑忠实的将收集的情报汇总给风雨,情况似乎远远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以至于不但极力反对战争的无忧谷主欧静提出罢战,即便原本最支持风雨南下巴蜀的云济,也开始劝说风雨撤退。 “军队的损失已经非常严重,几天下来有大约三千优秀的战士永远的留在了这块见鬼的地方!” “火炮无能为力,骑兵无法突击,神龙战车更是束手无策,面对群山之上的城堡,步兵的推进几乎每一步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且即便推进到城墙之下也无能为力,缺乏将必要有效的攻城器械运送上去,进攻只能够是徒劳,这样的战斗实在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负责指挥作战的朱大寿也是怨声连天。 “如果我军继续进攻会怎样?不进攻又会怎样?” 沉默良久,风雨终于开口发问。 “进攻则我军损失惨重却徒劳无功,这样下去即便敌军放弃城堡,在空地之上和我军展开堂堂正正的对决,恐怕也已经没有多少胜算了!而且,最新的消息传来,萧剑秋已经正式登基,并且在大力斡旋燕字世家和各路诸侯之间的矛盾,一旦这些势力达成和解,则随时都有可能干涉我军对于巴蜀的攻略!” 此次追随风雨出征,担任主要幕僚的云济脸色异常沉重,艰难的说道:“如果现在放弃进攻,也同样麻烦!今年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联手的突袭,令凉州承受了极其惨重的损失,如果不能够从天府之国得到补充的话,我军的实力将大打折扣,无论经济还是军事力量都会缩水到战前的一半左右。” “更麻烦的是,西北资源有限,目前已经很难再在短时期内有所突破,所以也就意味着我军损失之后很难得到完全的补充。为了风雨军的长远发展和强大兴盛,我们急需巴蜀之地的物力财力乃至人力!” 风雨阴沉着脸,一声不响的坐在马车上,手指来回的敲打着身前的案几,很久之后方才低哑着嗓子询问道:“你们推测燕家军会怎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燕家军应该会和皇甫世家分道扬镳,甚至不排除两家反目的可能。不过鉴于梅文俊主掌军队,并且这段时间表现十分杰出,这种可能不会很大,最多也只是燕家军离开返回幽燕,而皇甫世家在巴蜀的根基将会迅速弥补这样的损失!” 云济从容的回答道。 “照你这么说,已经不可能利用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的矛盾进行分而化之了?” 风雨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唯有额头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最佳的时机已经过去!” 出身于麦坚的表兄毫不留情的说道,丝毫都没有掩饰对当初风雨军没有利用这样的好机会分解两家的惋惜。 “无论如何,攻略巴蜀已经毫无意义,而且很不现实,请风侯下令撤退吧!凉州的军民已经遭受了很大的苦难,不要再让他们的子弟白白的流血了;更何况领地的繁荣富强,百姓的安居乐业,是依靠正确的内政,而绝不是单纯的战争掠夺!”忍不住欧静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继承了圣龙传统儒家思想的无忧谷主,一直是风雨军中清流和士林的代表,主张的是内敛和仁义道德,对于风雨等军人们以战养战的主张,有着根本上的鸿沟。 “哼,功亏一篑,难道真的是功亏一篑吗?” 风雨略带着烦躁,“滕”的站起,走出了马车,仰望着蓝蓝的天空,语气里带着无奈,更多的则是烦躁。 “审时度势,量力而为,方才是一代名君的素质!” 欧静并肩走到风雨跟前,低声轻轻的说道。 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矛盾,正统的思想让欧静一系希望风雨振兴圣龙帝国的皇室,而儒家对于功名的传统解释,则又让这些名流们企盼着风雨让他们也成为开国的功臣。 而无论哪一种目的,士林的名流们都更支持风雨进军圣龙帝国的心脏所在圣京,而不是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地处一隅的巴蜀。 这种情节,再加上欧静一直以来都有的息兵戈、罢征战的渴望,导致了无忧谷主是坚决的反对这一场针对巴蜀的战争。 望着美人水汪汪的眼睛,因为战事不顺而心烦的风雨略略感到了心动。 也许,乘着此次大获全胜,马放南山全力经营凉州,也未尝不是一种省力而且开心的事情吧? 这样的想法,在风雨的脑海中转瞬即逝,想象中和美人把酒赏月的惬意从容让他着实悠然神往,不过很快就被理智和野心所驱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了望不远处正在争执的欧仁四人,风雨突然笑了起来。 “也许审时度势是聪明的选择,不过我更喜欢与老天争一争、斗一斗,否则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说着,一股豪气发自风雨的心底,让他突然心血来潮,挥手招了招四个比他不过小几岁的少年,示意他们过来,然后紧盯著作为俘虏的皇甫小郡主半天,悠然开口道:“小妹妹,你敢不敢和我赌明天风雨军能不能拿下剑阁?” “当然不可能,你输定了!” 有女神童之称的皇甫凤撇了撇嘴巴,毫不犹豫的断言道。 “好,如果本侯输了,明天便撤军!” 风雨很爽快的说道。 “那……那你如果赢的话,想要我怎样?” 不愧为女神童,虽然自觉到不可能,不过还是很快的筹划到最坏的打算,因此略带着戒惧的望着看来无事献殷勤心怀叵测的对方。 没有想到自己让小女孩产生如此不堪的印象,年轻的名将脸上露出了更加增添女孩怀疑的暧昧笑容,然后在所有人都惊讶莫名的目光下,将手指指向了张开了嘴巴之后再也合不拢的少年——欧仁,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我赢的话,那你就嫁给他!” 第九章计中之计 空旷的原野上,枪如林,刀如山,旌旗簇动,人头潮涌,万马千军星罗棋布,猛将谋臣济济一堂,这样的连营依靠着河流,绵延千里,明岗暗哨犬牙交错,何等的森严,何等的井然,展现出了一代名将统率下的雄师劲旅的威武。 在军营的对面,是一座弥漫着硝烟的城池,经历了战火的洗礼,有些残破,却依旧傲然挺立,斜阳下的沉默是一种凝聚,也是一种坚韧。 军营和城池之间的空地上,秃鹫在半空盘旋,偶尔发出凄厉的叫声;残风在萧瑟的吹拂,把旌旗拨得“嗖嗖” 作响。 围城之内,年轻的名将依旧伏案作画,笔下的狼毫在行云流水之间,是苍茫的远山,行将融化的白雪,还有梅花。 梅花,浓墨下的梅花,依旧绽放,傲雪欺霜,然而绽放的梅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飞扬,有的只是苍凉和忧伤。 “相公!” 年轻人的身后,娇柔的美人伸出了双臂从背后将丈夫紧紧环绕,幽兰的体香和温暖的体温,还有怦然的心跳,令这一刻别有一番沉寂的凄美。 “对不起!” 这是丈夫徘徊于喉间的道歉。 圣龙历七五六年十二月十六日,就在风雨亲自指挥大军对剑阁不计伤亡的连续强攻拖住联军主力的同时,风雨军大将蒙璇却在主帅的授意下,统率万余精锐踏上了阴平桥西面,曾经被圣太宗开凿出来用于征讨当时还算是蛮夷的巴蜀人,如今则已经数百年没有人行走过的阴平小道。 这支奇兵轻装前行、越无人之地七百里,途中虽然山高谷深、不少地方无路可通,但是在蒙璇身先士卒的带领之下,将士们出于不愿意在美女面前丢脸的考虑,纷纷咬紧了牙关,凿山通道,终于顺利的偷越入巴蜀,连续攻克江油、培城等郡县,最后与匆匆赶来堵截的巴蜀大军相遇于绵竹。 蒙璇佯装败退,诱敌深入,终于伏击了皇甫世家唯一尚能够调动的部队,以至于除了剑阁被风雨牵制的部队之外,整个巴蜀已无兵可用,所过之处无不归降,不出一天功夫便兵不血刃的兵临皇甫世家的根本重地蜀都,迫使剑阁的主力不得不回援——就在风雨自己也已经无法支持下去几乎就要撤军之前。 皇甫华,这个野心勃勃深信自己能够超越父亲,为家族带来空前荣耀的皇甫世家少主,此刻却在一连串的大败之下彻底崩溃,他没有组织哪怕一丝一毫的抵抗,也不顾留守剑阁的主力正在星夜兼程的回援,在风雨军的威慑之下,仅仅过了两个时辰,便亲自穿戴罪人的服饰,来到阵前负荆求降,将巴蜀的数十万军民、皇甫世家的百年根基,连同被他囚禁的父亲皇甫嵩,全部献给了只有万余人、百战之后早就疲惫不堪的蒙璇。 与此同时,被梅文俊留守于剑阁牵制风雨军的守将皇甫建柯,也在早就和风雨军暗中联系的部将的胁迫之下,仅仅做了一下象征性的抵抗之后便献城归顺,从而令联军主力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窘境。 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 风雨的政治权谋不亚于他的军事战略。尽管皇甫世家背信弃义的袭击风雨军,尽管当年正是由于皇甫世家的背后捅刀,令风雨的妻子流产失去了他们尚未见面的孩子,但是风雨在攻占了巴蜀之后,却宣布所有的一切都既往不咎,善待皇甫世家的子弟,承认巴蜀豪强们的利益,同时又将战争中所掠获的曾经和皇甫世家、燕字世家暗通曲款的凉州军政要员们的名单一并烧毁。 这样的手段很快就突现了他的高明,巴蜀的人心迅速安定,原本就依仗天险闭关自守的百姓,很快就习惯了新的统治者,并且安于这样的现状而无心为旧主复兴。 于是,燕耳走了,他率领着燕家军的残部东去,而梅文俊则拒绝了部下和盟友的劝说独自留下,继续展战巴蜀,直到三个月之后撤退到了巴蜀的第二大都市——巴蜀和荆州交界的巴郡。 随即而来的风雨军,立刻将这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在城外绕着城垣筑起了土墙,似乎要做长久的围困。 天意亡皇甫! 梅文俊察觉了风雨的意图,然而却无可奈何,他目前所能够做的,就只有投入手中所有的筹码,进行最后孤注一掷的赌博。 一场败多胜少的豪赌。 他无悔。 尽管他原本可以和燕耳一起率兵杀出巴蜀,占领由于皇甫世家兵败而目前几乎是权力真空地带的荆州自在称王;或者他也可以像皇甫建柯那样,以皇甫世家也已经归顺为理由,加入风雨军;甚至直到如今,风雨还是屡次派出巴蜀德高望重的名流劝降,保证一旦归顺他照样可以获取荣华富贵和锦绣前途。 但是,他依然是今天的选择,他依旧无悔。 因为,这是做人的原则,比天更大,比生命更可贵,纵使沧海桑田,纵使刀山火海,也绝对不能变,绝对不能改的原则。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必须有所坚持。 唯一让他感到愧疚的,是妻子。 “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这,依然是妻子的回应。 没有语言,却通过心灵接收。 梅文俊的眼光中充满了柔情,但是柔情却很快被豪气所掩盖,深邃的目光望向了昏暗的天空,即将决战的热血在身体中开始涌动,为了自己的原则,也为了妻子的深爱。 “这一局恐怕你输了吧!” 阵营的另一方,围城大军的主帅帐内,云济望着眼前的棋局,不由大笑着对自己的表弟说道。 “未必!” 风雨淡然的说道,说着投了一个棋子。 他们正面对着一个棋局。棋局是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之上,那石桌刻有横竖各十九条线的围棋棋盘,棋盘两边是两个相互盛着黑白子的瓷碗。而棋盘上摆的残局则是异常的纷繁复杂,执黑子的风雨虽然将内部云济的白子包围,但是在黑子之外云济同样有大片的白子,如今气势正盛,大有联合内部的棋子抢先将风雨的尽数歼灭之势。 胜利的天平似乎无可置疑的倾向于白子的云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风雨却在自己的黑子当中耐人寻味的投入一枚棋子。 “那可是自杀啊!” 云济愕然的惊叫。风雨的这一步棋子未免有些匪夷所思,这一子下去,首先便是至少要让十多个黑子完蛋。 “山人自有妙计!” 风雨突然神秘的一笑,转移了话题:“血衣卫来报,萧剑秋正式称帝,居然宣布要在圣龙实行什么宪政,云兄如何看?” “这的确是一件蹊跷的事情!” 被风雨问到关于对此事的看法,云济一时间也无心下棋,手中一边摆弄着棋子,一边皱着眉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所谓宪政,最早来自于西大陆的一些贵族,他们认为权力应该来自于民众,而治国则需要以法为本,所以要让民众来选择自己的代表作为权力的执行者和法律的制定者,然后无论贵贱贫富,都应该接受制定好的法律的约束,并且共同监督权力的执行者是否合格,一旦不满意则有权更换!” “果然是新颖的思想!麦坚想必是这样的制度吧?” 风雨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错!只是麦坚是在一片全新的大陆上建立的全新的国度,所以不存在君王,以及君王权力的问题,而如今萧剑秋建立宪政,则势必还是要首先确保他是皇帝为前提,否则就不能搞下去,也没有必要搞下去,因此会复杂很多!” 云济点头道。 “你以为他会成功吗?” 风雨也学着云济的模样,一边在手中无聊的拨弄着棋子,一边继续发问。 “很难说,圣龙帝国的民众现在还不可能接受这些思想,因此自然谈不上全民的宪政,不过用来借此实现各方势力,确保萧剑秋至少名义上的统治权,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云济沉思了半响,回答道:“我看过萧剑秋的宣传,非常高明,他将建立一个由各地派出代表组成的执政议会,因此确保了各路诸侯的利益,可以争取到诸侯们的支持;同时他也为自己确保了超然的地位和一定的权力,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同诸侯们的利益冲突,又拥有一定的反制权,因此退可守、进可攻!” “果然厉害!” 风雨双目突然暴射出一股慑人的光芒,神色间颇为意动。 “怎么,风侯是想去看看?” 云济凝目注视着表弟。 “你是知道我的理想的!” 风雨大笑着说道:“圣龙对于你我来说太小了,如果萧剑秋能够让圣龙变成一个支持我们实现理想同时又安定团结的国度,那么让他做皇帝又有何妨?” “可是,政治是现实而且残酷的,不会如你所想的那样美好!” 云济善意的提醒。 “你说得对!这是我以前总是犯的错误,这才有了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联手差点让风雨俊土崩瓦解的危机。不过我还是想尽力去试一试,当然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我不会再这么理想主义了,任何想要暗算我的人,首先得做好被我反击的准备,皇甫世家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燕字世家也将为此付出代价!” 风雨的话骄傲自信而且飞扬。 说着,权重一方的圣龙帝国定凉侯,将手中的棋子重重的落下。 云济一楞,骇然发现随着这棋子的落下,棋局顿时完全不同,盘踞在两重白子之间的黑子,顿时如同注入了灵魂的黑龙,在棋局之上蜿蜒往复,显露出无限的活力,就仿佛随时都要腾空而起,那飞扬的尾翼更是似乎即将翻起千层浪一般,要将那乾坤天地尽数吞没。 与此同时,天空远远的传来一声霹雳,就仿佛是为了这条黑龙复活的惊蛰一般。 太阳渐渐的被青山遮掩,灰色的夜幕盖住了天空。善良的月亮女神再也不忍目睹白天人间惨烈争斗留下的痕迹,烦躁的扯起了一片云彩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光芒非常的微弱。很快,天空乌云密布,月亮隐没,原本清朗的天色如今变得格外昏暗,四周吹起了大风,树叶发出瑟瑟的悲鸣,卷起了地上的尘沙,使得视线更见模糊了,仿佛是一场山雨欲来的景象。 突然,空中亮起一道好似要将夜空一劈两半的电光,随后雷声如爆炸般响起,黑暗慢慢的笼罩了战场,黄豆般的暴雨随即倾盆而下,冲刷着血迹斑斑的土地。 天地顿时雾蒙蒙的一片,即使近在咫尺也很难看清楚,对阵的双方一时间都无法观察到对方的举动。 于是,云层厚厚的遮盖住了月亮的皎洁,淅沥哗啦的雨声响彻在空旷的天地间,时不时划过的闪电,还有时断时续的雷鸣,为死寂的原野增添了几分生气。 “劫营了!劫营了!” 就在这个时候,风雨军的军营响起了警报,毫无预兆的敌情来自于原本不应该出现的方向——风雨军军营的背后、河流的对面,原本应该离开东返的燕家军,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作为风雨军敌对者的身分,投入了战斗。 命运的女神总是倾向于有准备的一方。 只见那燕家军的骑兵,冒着倾盆大雨,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迅速的击溃了毫无准备风雨军的警备部队,深入到了风雨军军营的纵深。 这里简直就是展开了一场大屠杀,袭击者毫不费力的骑在马上,抡着大刀在半空中做着回旋,然后落了下来,就把敌人的脑袋轻轻松松的割了下来,就如同切割西瓜一般的简单,挥洒的血水很快就被雨水所稀释。快如闪电的骑士们不断的把武器招呼在这些士兵的身上,然后又像狂风一样刮到另一群倒楣的士兵面前,干着雷同的屠宰工作。 雪白的刀片在闪电光芒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的犀利阴森,鲜血在空中飞溅勾勒出凄厉的弧线,战马在为主人的结局而悲鸣,人们用呼喊来振奋自己的士气。 很多从梦中惊醒、衣衫不整的风雨军将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明白怎么一回事情,就已经成为了刀下的冤魂。 “不用慌!两军相遇勇者胜!” 危急的关头,风雨始终镇定自若。他纵马奔于战阵之间,出现在战场的几乎每一个角落,向全军发布了自己清晰明确的命令,鼓励勇敢的战士继续战斗,呵斥退缩的懦夫重振勇气,稳定发生动摇的战线,调整相应的兵力部署。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神奇的发挥了巨大作用,军队出于对统帅的信任而镇定了下来,战士为刚才那一瞬间的怯懦、犹疑和退缩而感到羞怯,从军官到士兵,在对荣誉的追求和对胜利的渴望的刺激下,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敢和顽强。 年轻的士兵们,是如此的奋不顾身。他们喊杀着冲上前去,挥舞着大刀,刺杀着长矛;大刀钝了、长矛断了,就用双脚踢,就用拳头抡,就用牙齿咬,甚至还有人英勇的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刀枪,让旁边的战友加以斩杀。 一度因为措手不及而陷于崩溃边缘的风雨军,如今已经开始稳定了下来。此时,风雨精心部署的防御体系也发挥了惊人的效应。 原来早在攻城之初,风雨便命令将士绕着巴郡的城池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土墙,这在当时不仅让城内皇甫世家的士兵感到非常可笑,而且也让风雨军内部产生了困惑和不解,因为这样的土墙根本禁不起风雨的洗礼,也无法挡住敌军猛烈的突围,却等于是堵死了风雨军进攻的道路,和正规的战法完全背道而驰。 只是,凭借着自己在军中如日中天的巨大威望,坚持己见的风雨方才使得这一策略得以被将领们贯彻实施。 但是今天,风雨军的将士们不由为统帅的英明而欢欣鼓舞,而城内皇甫世家的士兵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这道莫名其妙的土墙背后,竟然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道宽两丈、深百尺的堑壕,如今有效的阻止了从城内出来的皇甫家族的士兵发动相呼应的进攻,也就让风雨军免去了后顾之忧。 而风雨军纵横连绵的营寨,如今也有若吸水的海绵,虽然被燕家军攻进了不少地方,却始终保持着弹性和吸纳力,在黑夜中无声的吞噬着燕家军的军力,让燕字家族的将领产生了一种欲攻乏力的感觉。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比雷声更加沉闷的鼓声自风雨军的中军帐内响起,那沉闷的声音就仿佛催命的魔符。 渐渐的,远方一面“蒙”字大旗、一面“朱”字大旗从一南一北同时升起,出现在了渡河的燕家军背后,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皇甫世家的军队,此刻明白大势已去,在突击无望的情况下不得不退守城池;而偷袭的燕家军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切断,密集的士兵如同无头的苍蝇东奔西窜、溃不成军。 士气高昂的风雨军迅速的进行分割切断,将这些军队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并且将敌人逼向了河谷。 大势已去的燕家军,大多数举手缴械,也有大胆的试图渡河而过,但是雨后高涨的河水却阻挡了他们的生路,多半都溺死在水中,以至于水中到处漂浮着战士的衣甲和残肢断臂,鲜血洒遍了荒原。 “你早已经料到了吗?” 大战罢后,云济闯进了风雨的帐内,有些生气的质问,因为他这一次显然被燕家军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了一大跳,而更为可气的是风雨显然早就知道而且早就做了周密的部署。 “不错,我有所预料!梅文俊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他不可能这么无能,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被包围,这不是他的风格!” “至于燕耳,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返回幽燕家主燕南天恐怕就会立刻剥夺他的权力,防止自己因为战败而动摇的地位被这个年轻并有威望的晚辈夺走,所以他也一定不会这么甘心离开原先的主人已经无人守护的沃土——巴蜀。因此我料定他们必定会演一出戏麻痹我们,然后再突然袭击,毕全功于一役。” 风雨一边摊开了一卷又一卷的画纸,全神贯注的欣赏着,一边淡淡的坦白。 “可是你为什么……” 云济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减。 “为什么不告诉你?不告诉风雨军的将士?” 风雨截断了对方的话,冷笑着反问:你难道不知道,要想欺骗敌人,最好先欺骗自己吗?” “高明,果然高明!你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预先防范,不但抵挡住了梅文俊从城内和燕家军呼应的夹击,而且还一举击溃了燕家军残部,以及团团包围住了皇甫世家最后的精锐部队,所有的敌人全部都没有逃脱你的掌心。” 云济沉默了半天之后,最好还是不得不表示自己的佩服,紧接着他不由有些好奇的望着风雨手中的工作,问道:“你在干什么?” “看画!” 风雨的回答似乎过于简单,让云济无法及时反应过来,幸好这个时候风雨的补充说明语言也随之而来:“这是梅文俊的画,他为他的妻子画了十年的画,十年的每一天都画,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受到伤害。城破之日,可以命令小璇派人进行保护梅夫人,同时征求梅将军的意见,无论是走是留都不许刁难!” 说到最后的时候,风雨的声音变得格外严厉。 “怎么,你要走?不留在这里看梅文俊的投降?” “一个军人的自杀或者被迫投降,都是一种屈辱,一种悲哀,并没有什么看的必要,更何况我确实要走,而且是我们要走!” “去哪里?” 云济如身在迷雾中。 “去圣京,见识一下萧剑秋的宪政,是不是值得风雨军与之合作!这一方面,我需要你这个专家的意见!” 风雨微笑,笑容充满自信。 第二部第二集霸权隐患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宫帏禁忌 夜色,浓浓的笼罩在圣龙帝国的西北重镇凉城四周。 春季的降临,尽管驱走了冬季的酷寒,却驱不走战争的阴影。 曾经一度几乎家家户户遍插的白幡,虽然已经被撤了下来,却依然还有零星的几面旗子,顽固的在风中飘扬,无声的提醒着人们曾经的伤痛。 战火的痕迹也仍旧保存在城墙之上,火烤和刀砍的印记成了历史的见证。 城内的残垣断壁,无不默默诉说着战争的惨烈,逝去亲人的哀伤,弥漫在人们的心田。 如今,尽管敌人已经被驱逐,从北线锦州、南线巴蜀也频频传来了胜利的捷报,但是战后的萧条,显然还没有从凉城过去,一旦到了夜晚,再也没有了往日熙熙攘攘直追京城的热闹夜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中的寂静。 在寂静的黑暗中,“梆梆梆”的打更声格外清晰,偶尔还传来一队队战士们巡逻的脚步声,和兵器间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除此之外,便是户户紧闭、路人绝迹的沉寂,即便是作为整个凉城中心的“定凉侯府”,此刻也是冷冷清清。 将军们纷纷追随着侯府的主人,也是整个凉州的最高统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一同出征沙场,在刀光剑影中挥发着战斗的激情,发誓要用敌人的鲜血,来奠祭凉城父老们的亡灵。 官员们则在进行了一整天琐碎而忙碌的凉城战后重建工作之后,早就纷纷拖着疲惫的身子打道回府,为了第二天的辛劳而养精蓄锐。 漆黑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忠心耿耿的战士则警惕的戒严,由于吸取了高级将领曾经遇刺的教训,一旦入夜,方圆百步之内,便拒绝任何闲杂人等的靠近。 因此巍峨的府第此刻显得十分冷清,唯有门前那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随意的晃动,照耀着两尊威武的石狮。 “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侯府之内,经过深深的庭院、曲折的小径,位于整个府第中心地带,那座华丽有如行宫的大屋内,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美丽女人,绾着华贵的宫髻,慵懒的斜躺在床榻之上。 床榻和房内的空间,被一道雪白的薄纱隔开,只能够隐约可见女人婀娜的神采,但是从帘内传出的声音,却是格外的冰冷,打破了朦胧温馨的美丽。 震惊、愤怒和悲伤的情绪,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勉强的镇定,终究无法掩饰内心的激荡。 “请夫人息怒!” 帘外,一个满是血红液体的脸盆旁,正战战兢兢的匍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医师,畏缩的回答道。 大约百步外的门口,则还有四名脸色苍白的婢女,也同样浑身发抖的跪倒在了两旁。 “你是说……说我不能够再生育了!” 女人紧紧的咬着嘴唇,浑然不顾鲜红的伤痕,已经留在了唇下雪白的肌肤上,低沉着嗓音,一字一句的喝问道。 “微臣……微臣不敢断言!只是,夫人……夫人曾经有过小产,原本身体便已经亏虚,此次又日夜劳碌动了……动了胎气,自……自然是雪上加霜,恐……恐怕日后若是要生产的话,会……会比一般人更为困难!” 豆大的汗滴,自老迈的医师脑门上缓缓滴落,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沙哑,衰朽的躯体更是剧烈的颤动着。 作为定凉侯府专用的医师,老人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自古以来,君王的家事便是国事,君王的妻子如果不能够生育,那么绝对不是一个家庭的悲哀,更将会是整个王国的震荡,伴随而来的必将是血雨腥风、惊涛骇浪,也是权力的重新分配与洗牌。 所以,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是隐藏于君王宫帏背后,不容窥视的禁忌。 而无意中触碰到禁忌的老医师,此刻分明感受到了危险的阴影,和死亡的气息。 “你……下……去吧!” 意料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爆发,帘内的女人,突然之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挥了挥手示意老医师下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浓浓的倦意和疲劳。 “微臣告退!” 老医师却没有因此而轻松,在应命起身的同时,脸色更为苍白,声音也更加颤抖,双眸透着濒死的无奈与空洞。 “姚先生!” 就在老医师躬身倒退之际,帘内却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不过已经不再愤怒,也没有了仿徨,有的却是一种威严和沉稳:“听说你虽然已经失去了相守多年的老伴,但是却有一个孝顺的儿子,是驻守凉城的十夫长,你的儿媳也非常贤慧,操劳着全家老小的生活,还有一个刚满七岁的孙子,聪明懂事,真是幸福啊!” “多……多谢夫人关心,老朽一定珍惜这样的生活!” 老医师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说道。 “下去吧!” 女子轻轻的幽叹,目送着老人颤颤巍巍的离去,眼波随即转向了门口的四个婢女。 “夫人饶命!” 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发着抖跪倒了,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如此的狠毒?” 帘内的女人缓缓的从床榻上下来,拨开薄纱走到了外间,垂首注视着盛满了血水的脸盆,嘴角边泛起了一个自嘲的微笑。 毫无血色的脸庞,让女人看上去非常虚弱,但是却丝毫无损于美丽的容颜,而那坚定的眼色、高贵的气质、雍容的仪态、沉稳的威严,更是给人一种不由得自主臣服的压力。 “奴婢不敢!” 面对女主人出奇平静的问话,女孩们更加惊恐。 “放心吧,这样的事情,还有你们这样的人,还不配我杀人灭口!” 女人突然抬起了头,双眼凝望着屋外的明月,竟是说不出的高傲,皎洁的月光从窗子洒了进来,洒在了女人的身上,仿佛是天然的装饰,更加衬托出女人的冷静与睿智。 “你们这四个丫头,今日起就暂时到老身那里去帮忙吧!” 就在这个时候,帘内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声音,随即一个同样雍容华贵的老妇,缓缓的走了出来,轻轻的拍了拍美丽少妇的肩膀,同样威严的喝令道。 “多谢老太君,多谢夫人!” 如释重负的四个婢女,赶紧叩首谢恩,然后深怕主人反悔似的小心退下。 “姑祖婆!” 待婢女们一离开房间,年轻女人便仿佛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支柱一般,倒在了老妇的怀中,如同小孩子一样无助的抽噎起来,泪水自双眸汩汩的留下,神色间也不再那么的冷傲,而是痛彻心扉的悲伤。 “可怜的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老妇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边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肩膀,一边微微摇着头说道:“那四个婢女我会帮你看紧的,但是那个医生你真的放心吗?” “算了,事到如今,又何必累及无辜?更何况大开杀戒于事无补,反而会令人疑心,弄巧成拙!” 女子忧伤的叹气,过了半晌,慢慢的从老妇的怀中离开,又恢复了坚强的模样,悠悠的望着窗外的夜空,傲然说道:“我让这些下人闭嘴,只是不愿意在如今微妙的时刻,让这件事情给凉州内外的小人有可乘之机罢了,而我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我的夫君,事实上,我李中慧又岂是那种妻以夫荣、母凭子贵的寻常女人?” “你呀,日后终究还是会吃亏在这个臭脾气上!” 老妇用饱经沧桑的目光怜爱的望着女子,摇了摇头道。 “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我自己啊!更何况,我选择的夫君我知道,他也不应该是那样的男人!” 骄傲的说着,女子的双眼迷离了起来,带着几分自豪、几分骄傲,还有几分惨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在凉州,乃至整个神州,人们谈论起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以及这位名将麾下的军队奇迹一般崛起的时候,往往都会想到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就是李中慧。 尚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便目光锐利的看准了刚刚展露锋芒的风雨,毅然劝说了家中的长辈,将所有的血本都投资在这个未来的强者身上,并且巧妙的设计,让传奇的英雄摆脱了朝廷的软禁,从此鲲鹏展翅。 这些年来,无论是陪伴着风雨面对各方势力的阴谋,还是独自一人守护着风雨军的根本--凉州,无论是治理内政的运筹帷幄,还是纵横沙场的刀光剑影,这位母仪神州西北的女人,从少女变做了少妇,经历了丧父、丧子的悲痛,却依旧坚强、精明干练而且果决,让部属和敌人们既敬且畏。 这就是李中慧。 然而此刻,月色婆娑下的少妇,尽管依旧迷人,仿佛烟波环绕中的仙子,超然于凡尘俗世,却没有了往日令人敬畏的威势,浓浓的哀伤无声的蔓延。 眼前满是血水的脸盆,也似乎格外狰狞,微风拂过轻轻的波动,在月光反射之下,水中的点点异物,竟然化作了种种幻影,仿佛如烟的往事一般在眼前翩然起舞,许多尘封的片断因此清晰的重现…… 初识风雨是在圣京的夜晚,原本只是好奇的想试探一下传闻中巧夺伦玉关、大败呼兰人的年轻英雄,却没有想到随着面纱的揭落,两颗年轻的心意外的种下了难解的情结,从此踏上了携手相伴、相濡以沫的道路,实在谈不上究竟是风雨带走了少女的芳心,还是少女成功的运用了权谋。 也许,最值得回味的日子,应该是名将羁束在圣京的岁月。 虽然焦心于前线的战斗,也忐忑着政敌的暗害,但是男人受挫时的黯然,和情人柔情的相对,让原本是交易的利益结合在无声无息中,竟然演变成为了浓浓的爱恋。 时间在预设中进行,摆脱了羁束的名将,拥有了自己的领地,从此走上了争霸的道路,少女也如愿以偿的追随在英雄的身边。 少了风花雪月,少了举案齐眉,但是却有着两颗相知的心灵,两个旗鼓相当的智慧,在共同的谋画和共鸣着。 她为了他,只身前往圣京,斡旋诸侯和朝廷的危机;他为了她,许下了永世相守的诺言;她为了他,守住了凉城,平定了马家寨的叛乱;他为了她,戴上了定凉侯夫人的凤冠;她为了他,苦心经营着西北的根本;他为了她,获取了远征异邦开疆拓土的荣耀。 事实证明了少女投资眼光的英明,李氏家族靠着风雨的崛起而收获极大,财富翻了不下十倍,族中的子弟纷纷占据军政要职,把持着风雨领地近乎一半的权力,更有李逸如这样出色的年轻人独当一面,一举成为了神州第一强国的重要支柱。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 父亲随同风雨返回凉州的途中,因为遭遇昌华兵变而惨死他乡,第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因为自己在遭受燕家军突袭的惊吓中夭折。 如今这第二个孩子,才在腹中出现一个月,甚至连作母亲的自己也刚刚才察觉,便因为曾经受的伤和战后重建的过度操劳,再次尚未成形,便已经魂飞魄散。 更为难受的,不是敌人的仇恨,也不是风雨军其他官员将领们的忌惮,而是夫君处于顾虑的平衡。 李中慧蓦然回首,方才发现自己终于实现了让家族振兴的梦想同时,也面临着李氏家族族长和定凉侯夫人双重角色冲突的矛盾。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严重的危机!”身边李氏家族老夫人的话,打断了李中慧的遐想,冷静到近乎残忍的提醒道:“无法生育后代,将会严重影响到你的地位,因为任何一个君王,都必须给效忠自己的部下留下一个继续的对象,也必须为王国留下一个继承者,否则就会导致这个王国的毁灭,这是身为主君以及他的妻子的义务和责任!” “是吗?” 李中慧的嘴角边泛起了苦笑,回首望向身旁的姑祖母。 作为家族最老的长辈,一直未出嫁的姑祖母,显然是当代李氏家族铁血女皇崇拜的偶像,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坚强的个性、强硬的作风和狠辣的手腕,太多太多方面,都是定凉侯夫人学习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她却感觉到了厌烦。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现在,却必须考虑清楚!” 老妇人并没有半点想要放过侄孙女的打算,继续现实而冰冷的说道:“风雨是一个枭雄,他不会允许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更何况,以目前他的地位和权势,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女人!” “这又如何?也许我必须做出让步,让某一个女人成为我丈夫的妻子,为凉州的文武百官们,生下一个可以让他们继续团结和效忠的小孩,但是……” 李中慧虽然有些忧伤,也有些无奈,却始终没有放弃骄傲和要强的说道:“但是那又如何?那些女人不过是生产的工具,有谁能够像我这样的了解他,有谁能够像我这样的支持他?” “也许没有人,但是这并非绝对,何况有时候家族的存在,能够改变彼此力量的对比!” 老妇人毫不留情的粉碎着因为丧子、和似乎必须要让别的女人分享丈夫而悲伤的晚辈,无情的反驳道:“别忘了,如今在风雨麾下日渐受到重用的云济,可是有一个美丽的妹妹,而这个美丽的女孩,恰好和风雨有着一段过去!” “云明月?” 李中慧皱了皱眉。 她见过云明月,那是一个生长于重洋之外的麦坚的女孩,活泼单纯而可爱,正是这个有悖于圣龙保守的开放女孩,在圣龙的这段时日,身边总是围聚着无数的追求者,同时也热烈大胆的追求着自己的丈夫。 在这之前,李中慧并没有把这个女孩放在心上,因为云明月对于追求权力的风雨,或者能够成为点缀的鲜花,但却绝对经不起风霜的考验,但是如果自己不能够生育,如果再考虑到女孩的哥哥,以及其流亡麦坚的风云世家的支持,也许未来的发展,就会大大的不同了。 “好好想一想吧!” 老妇人脸上显出了不忍的神色,但是却依旧继续着残酷的话题:“就算没有风云世家,无忧谷主又何尝不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可以预见,未来风雨的后宫,将不会再平静,你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我的孩子!” “你是说欧静?”李中慧再次呢喃道。 早于自己认识风雨、又是风雨军中名儒清流士林一系的领袖,无忧谷主欧静始终都是制约着李氏家族的重要力量,擅长平衡的风雨,一直都默许着这样的角力。 不过,这个女人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吗? 李中慧不由得摇了摇头,她对于自己、还有风雨并未完全的丧失信心:“如果有斗争,那就坚强的面对,如果有威胁,那就全力的去消除!这句话,不正是您教我的吗,姑祖母?” “好了,不说这些了!”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见侄孙女倔强的脸庞,老妇人中止了刚才的话题,转而笑了笑,温和的说道:“还是想一想好事情吧!明天逸如就要回来了,真没有想到,在我们李氏家族中也会出现这样杰出的将领,就算我自忖眼光如炯,也没有看出来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孩子,居然能够统率千军万马,纵横于异国他乡!”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逸如会这么出色!” 李中慧的嘴角边也泛起了微笑。 对于这个年轻的族弟,李氏家族当代家主的脑中,还停留在拖着鼻涕无限崇拜着自己的小孩子的岁月中,却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少年,居然成为了印月战场的主将,最终迫使印月半岛的霸主阿育王屈膝投降,完成了风雨因为国内事变、而被迫中途返回的远征。 而如今,这个杰出的将军,就要统率着他的部下,还有丰盛的战利品以及敌人的降表,返回凉州了--这一天不仅是风雨军,不仅是圣龙帝国,而且也是李氏家族无上荣誉的日子。 第二章远征归来 “将军,是不是再半天时间,我们就要到达凉城了?” 天色朦胧之中,一支由不同种族的步兵、骑兵和象队组成,夹杂着无数箱子和马车的部队,正穿越了高唐与凉州交接的山脉,朝着东北的方向前进。 其中,一个缠着白色头巾的年轻人,十分兴奋的说道。 “哈哈,哥里,这已经是你第一百零七次提问了,就算将军不烦,我也烦了!” 年轻人的身旁,同样缠着白色头巾,但是年纪却稍长、留着胡须的将领爽朗的大笑着,调侃起年轻人来。 “哼,可恶的吉牙思,难道你不想早日见到繁华的凉城,还有令人尊敬的风侯殿下吗?” 年轻人生气的反击道。 对于还未满十八岁的哥里来说,圣龙实在是一个谜一般的地方,而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却无疑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他和哥哥吉牙思,在十多年前阿育王朝尚未强大、印月半岛正四分五裂的列国时代,曾经追随着身为大陆公国商人的父亲,周游了整个印月半岛,后来来到一个叫奥里萨的国家定居。 不料一个月之后阿育王兴兵征战,消灭了这个国家,是役阿育王俘虏了十五万人,屠杀了十万人,可以说是印月最残酷的一场战乱。 在这场战争中,吉牙思兄弟的父亲,被阿育王朝的士兵杀害了,兄弟俩也被卖身为奴,所以对阿育王仇深似海。 当风雨军攻下了城池,鼓动城里的奴隶跟随着他时,不同于那些目光呆滞、不知所措的奴隶,哥哥吉牙思带头第一个响应,自然也带上了年轻的弟弟。 从此之后,这对兄弟便成为支持风雨军的印月奴兵的将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惨烈的战斗,为风雨军的远征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一回,由于阿育王的求和,使得风雨军最终结束了印月战场的战争,由于一心向往神州繁华,和惦念着带给自己崭新人生的名将,兄弟俩便施展了浑身解数,终于获得了押运战利品返回神州的机会。 相对于沉稳的哥哥,年轻的弟弟显然极为亢奋。 和哥哥的争论尚未结束,便已经迫不及待的转头继续刚才的提问:“将军,听说那凉城即便是晚上,也灯火通明犹如白昼,那里的人群如果一起挥汗的话,那么汗水可以变作一场大雨,还有,那里的姑娘都是美丽而且动人,仿佛是仙女下了凡尘,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被称作将军的,居然是一个比哥里还要年轻的少年,一身黑色的战甲,坚毅的面庞已经摆脱了年少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和肃穆,正是风雨军六大主力之一赤狮军的年轻都尉,印月远征军的统帅李逸如。 这个时候,他听了哥里的问话,不由得从嘴角边流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抬眼望着东方的苍宇,悠然的说道:“凉城当然是一个富庶的城市,那里的百姓人人有田种,那里的官员清廉且勤奋,那里的战士个个简朴而勇敢,那里的生活安定而富裕!” “可惜,前不久敌人的入侵,让我们的城市遭受了破坏,战火的痕迹恐怕直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除!不过不要紧,因为我们击退了敌人,我们一定能够重新建造更加美好的家园!” “可恶,如果我当时在的话,一定会投入到保卫凉城的战场,虽然那里不是我的故乡,但是那里却是令人尊敬的风侯殿下的领地,飘动着我们共同的战旗!”年轻的哥里扬了扬拳头,不无惋惜的说道。 “说得好啊!” 正在说话之间,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伴随着一阵卷起的黄沙,只见一个全身异国王子打扮的战将,扬鞭追了上来,接过了哥里的话:“如果当时我也在的话,一定会让敌人尝一尝咱们尼国骑兵的厉害!” “哈哈,迦岚老兄你恐怕是想偷取圣龙美女们的芳心吧!”哥里看到了来者,不由得大笑道。 “那也是目的之一!圣龙的女孩们温柔而且贤淑,本王子早在尼国的宫廷就已经听说,如果能够追求到其中的佳人,那当然是三生有幸!”后来者大笑着痛快的承认。 身为附属风雨军远征印月的尼国王子,迦岚是继在印月阵亡的兄长迦叶王子之后,统率尼国高原骑兵的统帅。 这是一支在印月战场上绝不逊色于正规风雨军的部队,他们疾风闪电般的进攻,为风雨军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也为自己那个民风强健、悍勇尚武然而却国小力微的王国,赢得了财富、土地和荣誉。 此次随着印月战事的暂告一个段落,王子便代表着尼国,向主君--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献上战利品,以及尼国上下对于风侯的效忠,因此便一同前来。 这些年艰苦的战斗,让远征军的各族将领们,纷纷结下了战火锻炼而成的友谊,虽然贵为王子,但是生性豪爽的迦岚,却没有半点的架子,和出身奴隶的吉牙思、哥里兄弟之间相交莫逆,此刻眼见哥里的调侃,也丝毫不以为意,转而斜睨了嘴边只有一小撮淡淡的茸毛的少年,反唇相讥道:“这种情场的风流,可不是你这个小毛头能够理解的!” 王子的话在军中引起了一阵哄笑,远征的将士们面对着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心情十分舒畅,而主将李逸如也睁眼闭眼,让这些在尸山血海中证明了自己荣誉和勇气的战士,有了许可之内的放肆,因此大军少了一些威仪,却多了一些活跃。 “混帐,你竟敢小看我!” 年少气盛的哥里,显然对于自己的年龄十分敏感,眼见众人都在大笑,不由得小脸气得煞白,说道:“我的勇士之名,可是在箭雨横飞的战场,用敌人的头颅证明而得来!真正的战士,才不会去想什么女人的温柔乡!” 说着,左手自豪的拍了拍胸前挂着的那个因为战功而颁发给他的勇士勋章,右手紧紧的握着腰刀,要不是顾及到风雨军铁面无情的军纪,恐怕此刻早就已经拔刀决战了,于是当场的气氛顿时为之紧张。 “哥里,还不快向迦岚王子道歉!” 弟弟的话音未落,哥哥吉牙思急忙沉声喝道,虽然迦岚王子很平易近人,但是尼国的王子无论是地位还是身分,都远远不是奴隶出身的兄弟所可以相提并论,因此沉稳的兄长不希望结下莫名的仇敌。 “哈哈,真正的战士虽然不应该迷恋女人的温柔乡,但是美丽女人的大床,却永远都是战士们歇息的客栈!” 迦岚王子却没有因此而生气,大方的向吉牙思挥了挥手,先是大笑着纠正哥里的话,转而却突然严肃了起来:“不过我不应该嘲笑用生命换取荣誉的勇士,所以我向你道歉,并且收回我刚才的话,我的小勇士!” “不,不,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直率而且坦诚的弟弟,显然吃软不吃硬,眼见身分尊贵的王子向他道歉,却不由得一反刚才如同刺猬般的昂然斗志,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眼看着一场争论消弭于无形,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一直旁观的李逸如嘴角边也再次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虽然年纪并不比哥里大,但是大军统帅的地位和职责,以及出于对定凉侯的钦佩,让李逸如逐渐养成了少年老成的风范,并没有参与到部下的嘻闹,但是他却很满意刚才那场风波的平息。 这就是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麾下的印月远征军。 这支由圣龙人、高唐僧兵、印月奴兵和尼、丹、锡三国联军组成的部队,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是男人的豪情以及战场的友谊,让他们在两年来的战斗中,成为了一个团结的整体,拥有了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友情。 生死考验的友情啊! 想到这里,李逸如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胸闷,悄然回首望向了正伴随在满载着战利品的车队旁,负责监护的风雨军校尉。 一个和李逸如、哥里几乎同龄的少年,但是脸上却没有哥里的活泼,也少了李逸如的神采,有的只是漠然和忧愁。 “在远征军的面前,绝对不存在着任何的障碍,如果有高山阻挡,那么我就将之夷为平地;如果有河流淤塞,那么我就将之填作平川;如果有军队抵抗,那么我就将之彻底击溃!印月必须投降,阿育王必须向尊贵的定凉侯殿下奉上自己的降表,永远称臣!” 这,是李逸如在印月城下,对于前来请求停战的印月大臣高傲的宣言。 风雨军对于印月的远征,是从圣龙历七五五年开始的。 刚刚从呼兰人手里收复了凉州并且进军高唐的风雨军,面对同样刚刚结束了战争分裂的印月列国时代中不但野心勃勃,又对神州虎视眈眈的阿育王,毅然先发制人,以风雨军六大主力之一的赤狮军为主,征集了满怀宗教狂热的高唐僧兵,辅以尼、丹、锡三个夹于圣龙和阿育王朝两大强权之间的小国,兵分两路,浩浩荡荡的翻越群山进军富饶的印月平原。 西线由风雨亲自统率,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破,避开了阿育王的主力,一举攻占了阿育王朝的重镇居萨罗。 随后,他歼灭了匆匆赶来的印月老将波拉斯王公的大军;东线则兵发尼国,赶走了入侵的印月兵马,进而席卷了整个印月东北。 虽然之后的战局有所反复,但是几番恶战之后,风雨军牢牢地在印月半岛站稳了脚跟,大量奴兵的加入,也确保了远征军源源不断的兵源。 而巨额的财富,则伴随着定凉侯的回国,将风雨军的荣耀带回了神州,也将圣龙人早已熄灭的尚武精神,重新焕发起来。 自风侯匆匆返回神州平定国内庞勋叛乱之后,印月战场虽然一度名义上由赤狮军统领洛信为总督,但是尚为弱冠的李逸如却崭露头角,逐渐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统帅,并在洛信被召回凉州之后,出任印月代总督。 尤其是圣龙历七五六年末,在风雨军主力被神州的内战牵制,而无法按照预定计画增援印月半岛、麦坚和阿育王朝的联军占优势的情况下,年少的都尉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进攻,统率精锐的大军,躲开了纵横河面的麦坚舰队的封锁,深入印月半岛的腹地。 首先击溃了印月统帅芨多王子的十万大军,继而奇兵突袭居萨罗,击杀了印月大军深获众望的支柱巴巴拉郡王,并在此期间如同蝗虫一般横扫平原,将阿育王朝的经济基础和战争潜力破坏殆尽,最后渡河的远征军,集中在居萨罗城南面的日河渡口,再现了当年风雨的日河决战。 在相同的地点,由相同的敌军主帅波拉斯王公统帅的三十万印月兵马,和远征军进行了对峙,而作为敌对一方盟友的麦坚舰队也匆匆地赶来了,决心洗刷之前被对手摆脱的羞辱,形势似乎对于远征军极其不利。 可惜,尽管远征军的主帅,已经不再是那个纵横天下的百战名将风雨,然而继任的少年却一点也不逊色。 他大胆的启用投降的印月大臣韦朗达,潜回阿育王朝的京都印月城散布谣言,挑拨阿育王的宠妃金姬,还有近臣们和刚正不阿的老将之间的关系,终于令原本就急于胜利、不满老将采取守势无所作为的阿育王,决定临阵换将,由另一名主张激进的将军,替换下了老谋深算的波拉斯王公。 事实证明,这个任命带给阿育王朝的,是毁灭性的灾难。 新上任的统帅急于立功,否决了老将们以逸代劳、以守代攻、拖垮敌方孤军深入的战略部署,三十万大军尽数渡河、穷追猛打,大有一举将远征军赶出印月的气魄。 然而这正中李逸如的下怀,也就是战术性的撤退。 他甚至一度让出了重镇居萨罗,换来的却是敌人的战线被拉长,和远离河流失去了麦坚舰队的掩护;随即战斗力出色的远征军,便进行了反攻和分割包抄,先是不断发动精锐的轻骑兵反复袭击骚扰,削弱敌人的战斗意志,然后再发动雷霆般的猛攻。 就这样,短短几天时间,阿育王朝赖以生存的柱石--三十万身经百战的精锐大军,由于丧失了战斗意志,在一路丢盔弃甲、草木皆兵的溃逃中瓦解,被俘的士兵纷纷被远征军活埋,剩下的士兵,则纷纷朝着背离都城的方向四处逃散。 一时之间,鲜血染红了原野,尸骨堆砌成山,家园成了废墟,城市变成了空巷。 当阿育王终于从美人的暖帐中,惊觉到局势危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都城之中,甚至已经没有十五岁以上的壮丁了。 江河称雄的麦坚舰队,不敢在陆地上和远征军厮杀,阿育王朝四周的邻邦--大陆诸公国、大食帝国以及南印月联合王国,都始料未及阿育王朝会失败的如此快、如此惨(事实上,即便是远征军内部,也有不少人无法相信这场伟大的胜利,提出了暂缓进军印月城的建议,幸好被李逸如果断的否决),因此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风雨军逼近阿育王朝的首都印月城。 面临亡国危险的阿育王,不得不低下了自己曾经征战四方、傲视天下的头颅,带着自己的宠妃金姬和年轻的太子,身穿白袍、轻车简骑前往远征军城外的大营请降,献上了美女、珠宝、粮食、金银,还有阿育王朝君主的降表,以及印月的国宝,被佛教徒视为佛门至宝的佛祖释迦牟尼的佛指舍利。 李逸如也表现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他并没有为兵力不足的远征军争取多余的土地,而是带着丰盛的战利品,还有印月君王的降表,趁着各国还来得及组织联盟干涉之前,大摇大摆的渡河返回了风雨军的占领地,结束了对于阿育王朝的第二次战争。 伟大的胜利,为年轻人带来了荣誉和声望,但是李逸如在感到高兴和满足的同时,却也体会到了成功之后的孤独,以及友情破灭之后的寂寞。 一切都源于一个女人。 居萨罗城城主巴巴拉的女儿塔丝郡主。 这是一个极其特异的女人。 想当初,就是这个女人,协助她的父亲巴巴拉城主,夜袭居萨罗城,导致了风雨一生为数不多的一次惨败,不但折损了包括迦叶王子在内的大批精锐的将士,而且还差点扭转了整个印月战局。 不久前,也正是这个女人,在巴巴拉被杀之后,千里独行潜入了李逸如的营帐,试图行刺为父报仇,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李逸如很欣赏这个女人。 这应该是一个干练不下于姐姐的女子吧? 不知怎么了,当年少的统帅,第一眼望见被俘后少女倔强的双眸时,便联想到了自己所钦佩的族姐李中慧。 美丽、坚强、聪明,而且双眸的深处,闪烁着一种让自己心动的无名的东西! 这样的感觉是李逸如第一次遭遇,既甜蜜又有些恐惧。 于是在表面上,因为愤怒于少女的谎言,而让自己的好友和部下奉命突袭居萨罗城击杀巴巴拉的风雨军校尉褚频已经被惨遭杀害;而实际上,则是出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悸动的情况下,于大军环围的大帐内,借着夜色的寂静,终于发生了一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翻云覆雨。 激情过后的少年,不由自主的将眼前的女人视为自己的禁脔,不允许任何其他男人碰触,希望将她完完全全的拥有,又想征服她,又害怕伤害她! 这样的心情,让少年决定将女人视为自己的战利品,留在了军营,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尽管理智有些拒绝,却终究无法抗拒心灵的渴望。 然而正是这个决定,引发了恼人的麻烦。 直到大军西返居萨罗城,和已经奇兵突袭得手的友军会师,少年方才从部下的眼中,看到了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在男人和女人、主帅和部下之间出现了。 直到这一刻,尽管身经百战,然而实际上却涉世未深的少年方才想起,自己的俘虏曾经和自己的部下,似乎有过一段并不寻常的交往经历。 那是在第一次对阿育王朝的战争期间,风雨军在居萨罗城遭受突袭而惨败,突围的自己收集了旧部,趁着远征军和印月大军的主力在东线交战的机会,占领了一座名为华胜的古城,却意外的发现押解着战友褚频的塔丝郡主自投罗网。 在这之前,少年从来没有多想过,但是如今,终于品尝到爱情苦辣酸甜的少年,却终于看到了褚频双眼望着自己帐内的女人时,所流露出的绝望与哀伤。 李逸如并不喜欢这样的暧昧与纠缠,所以当初,他便曾经断然拒绝暗恋自己的拓跋家族大小姐,以免影响和战友欧仁之间的交情,却没有想到爱情的风波,最终还是无法抗拒的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望着褚频日渐消瘦的脸庞,李逸如分明感受到了对方同样的内心煎熬。 对于褚频,李逸如并不陌生,两人曾经一同就读轩辕军校,也曾经一同纵横于印月半岛的平原江河之间。 这个出身贫民的少年,和李逸如同龄,并没有半点家世可以依赖,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才华,但是却凭借着自身的忠厚、勇敢、勤奋以及努力,在战火中成长为风雨军的一员出色的年轻将领。 同样年少的都尉和校尉,在战火中结下了生死的友情。 对此,李逸如半点都不想进行破坏,然而还没有来得及累积足够人生阅历的少年,却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来化解三人之间尴尬的关系,于是沉默和压抑的情绪,一直从印月持续到了神州。 “快看!前方有人,是自己人,是……是风侯!” 正当李逸如极度烦恼的时候,却听见身旁的哥里大叫了起来。 顺着这个精力过剩的家伙手指的方向,李逸如突然心头一跳,赫然发现了远处黄沙滚滚,旌旗招展,迎风飘舞的旗面上,正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风”字,黑黑的浓墨透着的是威严和肃杀之气。 “是风侯!” “是尊敬的定凉侯殿下!” “风侯亲自来迎接我们了!” 远征军的将士们,立即发出了激动的喊声,喜悦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全军,欢呼更是响彻了云霄。 不管是圣龙人还是高唐僧兵,或是尼、丹、锡三国的将士以及印月的奴兵,都纷纷为心中敬仰的统帅,竟然会亲自出城这么远来迎接他们,而感到了惊喜和雀跃。 第三章凯旋凉城 “远征凯旋的将士,自然应该获得最高的荣誉,和最为热烈的欢迎!” 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用这些话否决了关于部下们在城内迎接远征军的建议。 在获知了印月归来的勇士们行程之后,原本已经准备前往圣京的风雨,立刻改变了原先的计画,不顾舟车劳顿,率领近卫军先行一步。 抛开了大军的主力,离开了尚未完全平息战事的新占领地巴蜀,轻车简骑、星夜兼程赶来,并且绕过了凉城继续西驰,在百里之外的平原上,终于等到了满是征尘的部下。 就这样,押解着丰盛战利品、混杂着各族勇士组成的远征军,和战甲森然、纵横天下的近卫军,便在这漫天黄沙的西北原野上相会了。 兴奋和喜悦,迅速的蔓延于天地之间。 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不管是神州的子民,还是来自异邦的过客,站在同一战旗之下并肩作战的勇士们,都仿佛一见如故似的拥抱和欢呼,让整个苍穹都沸腾了起来。 “末将赤狮军都尉李逸如叩见风侯!” 疾驰而来的少年,飞身下马,滚落在主君的跟前,眼神之中,掩去了往日在人前刻意表现出来得严肃和冰冷,满是喜悦、感动和激昂。 “好!好!好!逸如,你长大了!” 风雨大笑着下马扶起了少年。 虽然只有不到两年的光阴,但是当日因为居萨罗城遇袭而失散的君臣,此刻见面,却分明感受到了彼此的激动。 在年少的都尉眼中,如兄、如父、如师长一般提携栽培着自己的名将,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虽然依旧是慵懒的外表和略显病态的苍白,让人实在无法将之和圣龙第一强国相联系。 虽然那微笑依然亲切,令人感受到了真诚和关怀;但是沙场的奔波和权力的谋略,毕竟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他眼神中流露着的锋芒,无声的提醒着年轻人不凡的经历和庞大的权势,举手投足之间,少了昔日的几分平和,却多了今朝的几分威严。 而在风雨看来,那个在轩辕军校就读时指点河山的少年,此刻已经长大成熟,浑身上下透着战火的味道,还有将军的杀气。整个人也更为冷静和沉稳,分明是一派久经沙场的名将风范。 更难得的是,那支庞杂的远征军,虽然来源极为复杂,又掺进了不少货物、战俘,但是在李逸如的统率之下,却井然有序,散发着唯有经历过战场方才能够具备的凛冽之气,俨然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 正当主君和爱将彼此注视,感叹着时光的流逝之际,却见大军的队列之中,陆续飞驰出了数员大将,跪落在了风雨的身前…… “末将尼国骑兵指挥迦岚叩见风侯!” “末将锡国兵马指挥吉马叩见风侯!” “末将丹国兵马指挥贾思尼叩见风侯!” “末将高唐僧兵指挥康莫叩见风侯!” “末将印月奴兵指挥吉牙思(哥里)叩见风侯!” …… 这些代表着远征军各个不同团体的将领们,按理来说应该到了凉城,方才向风雨叩首参见,而不是在行军之际便擅离职守。 但是此刻两军会师和胜利凯旋的喜悦,以及见到心中钦佩的主君的激动,让他们忍不住将行动提前了。 “各位将军辛苦了!” 风雨面带着微笑,如同往昔那般亲切的扶起每一员战将,轻轻的和他们交谈两句,表示了赞赏和鼓励。 只是不同于当年,每一个将领在感受到风侯和蔼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随着岁月的变迁和权力的提升。 如今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身上,分明有着一种令人臣服的威势,让每一个将领对于风雨的举动,有更多的受宠若惊,而没有了曾经在远征印月的战场上那种同袍、同食、同宿、同生死的随便。 风雨也同样感受到了这样的不同,他有些感慨,却又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作为拥兵数十万、领地百万里的神州第一强国,风雨意识到了威严和等级的重要,而不能够再如同以往那般随和。 广阔的领土和庞大的军队,需要严格的军纪来规范。 主君的权力和部下的忠诚,也需要传统的礼仪和规矩来维系,这才是建立一个千秋霸业的根本。 无论是谁,无论曾经有过多么深厚的交情,无论建立过多么辉煌的战功,都不能够逾越君与臣的界线。 所以,即便是自幼相交的洛信一旦犯错,风雨也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而是立刻铁面无私的把他降为了最低级的士卒。 从这一方面讲,风雨和他的将军们都变了。他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生死相共的战友,而是上下森严的君臣。 就在此刻,当志得意满的主君扫视着自己的臣下之际,却意外的瞥见了一个娇弱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一身的黑衣黑袍,而披盖在裸露肩膀上的透明薄沙,也难以遮掩住她健康和优美的肤色。她的神态庄重而矜持,皱眉的表情,使露在面巾外面的那双深色的、凹进的大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漂亮。 她的脸型是端正的鸭蛋形,轮廓清晰优美。挺直细长的鼻梁,浓密的头发,低低的额头上涂了红色,是印月半岛上西瓦贝特人的常见服饰。 “辛娜?” 风雨的记忆掠过了广袤的时空,回到了征战印月的时代。 意外的山谷相逢,让这个锡克教军事领袖辛格的妹妹进入了风雨的视线,出于政治的考虑以及对于新婚便分离、远在故乡的妻子的刻骨思念,使得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对于这个在枯燥和生疏的异邦征战岁月中浮现出来的风景线格外留意。 当然,一切也仅此而已。 新婚的男人对于妻子有着说不出的爱恋,而政治上的立场分歧,也让本是利益合作的双方,只能够止步于合作的界线。 只是,风雨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日子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上几乎已经从他满是征战的脑海中遗忘的倩影。 “旁遮普邦自治领特使辛娜,拜见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殿下!” 美丽的异邦少女款款的拜下去。 随着少女拜下去的,则是早在当初便始终相随左右的护花使者,锡克教的年轻武士阿克拉。只是在阿克拉的目光中,显然依旧满怀着警惕和不服。 “欢迎您,远方的客人,相识的朋友!” 风雨朗声大笑,掩饰住了刚才相逢时的心情震动,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微微躬身,温和而且热情的说道:“希望我的将军们没有怠慢您!” “您的将军当然没有怠慢我,只是辛娜斗胆向尊敬的风侯殿下您讨一个人情,不知道您是否能够恩准?” 辛娜款款的屈膝还礼,同时突然提出了一个请求。 “哦?什么样的人情?如果能够办到,风雨一定不会推辞!” 风雨楞了一楞,还是爽朗的答应道。 在印象中,辛娜应该是一个坚强而且骄傲的女人,正是这一点,让曾经极度思念妻子的丈夫,不自觉中在枯燥的异邦,将少女代替了心中的伊人,因此在重逢的时刻,少女竟然会向自己提出请求,让风雨感到了意外和好奇,同时也暗中决定出于以往的交情,只要对方不是过分无理,那么完全可以照办。 “多谢风侯殿下的宽容和慷慨!” 令风雨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的辛娜显然已经摆脱了当初的任性,一举一动都无疑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外交家,此刻她更是套住了自己的话。 “辛娜只是想请您让您的部下,不要再为难那位可怜的姑娘,虽然她是您的部下和您军队的战俘,但是我想让您的慈悲,普及于这位已经丝毫无害于您伟大霸业的弱者!” 说着,辛娜挥手指了指远处的一辆马车,顺便却向此刻站在风雨身边的两位年轻的将领--李逸如和褚频,使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褚频原本忧伤漠然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悦和感激的光芒,而李逸如则大吃一惊,虽然在一路行来,这个令人头疼的女人,便对自己无法放下随军相伴的战俘--塔丝郡主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居然会向风雨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可,风侯!那是印月大将巴巴拉的女儿塔丝郡主,一直以来她协助其父,对我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还望风侯三思!” 赶在风雨开口之前,李逸如急忙阻止。 只不过,尽管远征军对于印月的占领地,时常采取常规之外的手段,但是在一向注重军人传统的主将风雨的影响下,正规的风雨军始终都保持着洁身自好的风气,尤其鄙视对于妇女的凌辱,甚至随军行进私自携带女子这样的行为。 即便是附属的高唐僧兵、印月奴兵和三国联军,都是明令禁止,更何况此事还涉及到将领之间的团结,因此身为三军统帅的少年,无论是出于害羞还是出于军纪的考虑,都不敢实话实说。 “巴巴拉?” 没有明了事情真相的风雨,只注意到了“巴巴拉”这个名字--这是一个让他遭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惨败,差点让整个远征成为一场笑料,随即又和他在异邦针锋相对的作战,几乎扭转了印月命运的人物。 不过已经大获全胜的诸侯,此刻表现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宽容与大度…… “巴巴拉是一个出色的人物,可惜效忠了一个错误的主君!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逸如,就没有必要再为难他的女儿了!” “可是……” 李逸如满头大汗,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难得这位塔丝小姐来到圣龙,也算是缘分,这些时日就让她住在定凉侯府,好好招待!到时候便随辛娜小姐返回印月吧!” 风雨大手一挥,做出了决断,随即望向异国的少女:“辛娜小姐以为如何?” “多谢风侯殿下的宽容和慈悲!” 辛娜微微一笑,和远征军的长期接触让她明白,风雨军的军纪极为严明,风雨在军中的地位更是有如神明。 因此风雨如今这番话,便已经完全决定了郡主的命运,想必没有人敢违抗,哪怕是在背后。 这点让辛娜感到了放心。 一路以来,由于李逸如心疼塔丝的闷闷不乐,因此被特许交谈的她和被困的郡主有了不少的接触,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对于郡主的同情和对于那段异国的战地情缘的支持,让锡克教的特使不顾得罪了李逸如这位大权在握的印月代总督,可能给未来惹下的麻烦,做出了使命之外的侠义之举。 “走,我们回凉城,回家!” 而另一边,自忖解决妥当的风雨,故意避开了少女的眼神,重新翻身上马,扬鞭指着东方,傲然的说道。 “回家!” 李逸如喃喃的重复,暂时抛下了眼前的烦恼,满腹的心绪被“回家”两个字所填满,不自觉中眼眶微微湿润…… 无论他在战场上多么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却终究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一想到已经离开了家乡和亲人这么多日子,如今终于带着百战之后的胜利荣耀的返回,转眼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不必再板着脸、提着神震慑那十多万的部下,也不用再殚精竭虑的提防敌人,少年顿时感觉到了喜悦、酸苦、委屈和自豪等等无数矛盾而又复杂的情感,全部都涌了上来。 “回家!” 风雨摇了摇头,怜惜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大声说道,话语中带着安慰,也带着振奋,同时向身后的金岑作了一个手势,没多久便看见滚滚的烽烟自会师的地方升起,继而每隔三百米便相继点燃,一缕缕的黑烟,笔直的冲向云霄,朝着凉城的方向蔓延。 “回家吧!凉城的父老战士都在等候着你们!” 风雨一边说着,一边纵缰扬鞭,向前疾驰。 “我们回家!” 李逸如楞了一楞之后,立刻回过神来,也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急忙紧随其后。 “回家!” 这两个字,迅速传遍了全军。 无论是远征印月的勇士,还是刚刚平定巴蜀的健儿,无论是凉州人,还是高唐、大陆公国乃至印月人,都纷纷开心的叫了起来。 不管是否出生在凉城,但是此刻凉城便是他们千真万确的家,因为那里有等待游子的父老,那里有欢迎英雄的乡亲,那里还有凝聚着荣誉和鲜血的战旗。 而如今,这些在沙场上百战余生的男儿,带着胜利的捷报,带着奋斗而来的荣誉和骄傲,还有从敌人手中获取的财富,满载而归衣锦还乡,无愧于堂堂七尺的身躯,无愧于风雨军战士的称号。 想到这里,浑身的疲惫顿时无影无踪,回家的渴望,迅速凝聚成了行军的动力,在漫天黄沙飞舞的平原,庞大的军团押解着巨大的财富,迎着风尘全速向东行去,一路上激昂的军歌声响彻九霄云外。 凯旋的仪式隆重而且热烈。 早就闻讯的凉城军民,纷纷聚集在了城池内外,夹道欢迎着胜利归来的子弟。 这一天对于凉城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日子,尽管早在之前络绎不绝穿梭于驿站之间的风雨军战士,便已经将前方的捷报源源不断的传来,但是自凉城大战之后,风雨军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止,出征的子弟也很少有人回家。 北线的秋风、黑狼两军,马不停蹄的攻下锦州,继而连克昌化、昌平二城,兵锋直指圣京;南线的碧蛇、白虎两军也是几经周折,征服了天险屏蔽的巴蜀,重创了南窜的燕家军主力;而西线远征印月的大军,更是自圣龙历七五五年至今,就没有返回过。 因此一时之间,偌大的凉城乃至整个西北,除了参加青龙军防卫城市的战士之外,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投入到了血火纷飞的战场。 如今,这些远行的子弟终于回来了。 一身征尘的勇士,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带来了荣誉、胜利和骄傲,当然还有巨大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平安的归来,也带来了尚未归来的战友们平安的希望和讯息。 于是,由于战争而萧条的凉城,因为子弟的回归而再次热闹起来,虽然也有不少家庭暗中为自己的孩儿、夫君或父亲已经埋骨他乡而垂泪,却也很快分享到了其他家庭的喜悦,而这种喜悦,很快就弥漫于全城。 除此之外,庞大的战争红利,更是带给了人们家园得以安定的信心,原本因为凉城的激战而对此地动摇的百姓再次坚定了起来,深信未来将会更加美好,这种现实的安宁和未来的憧憬,也多少填补了人们失去亲人的悲伤,让失去亲人的家庭在悲伤的同时,也为自己的牺牲换来凉城的未来而自豪。 至于凉城的官员们,则在定凉侯夫人李中慧的带领下,纷纷出城远迎。 美丽的少妇虽然身体虚弱,心中隐藏着悲痛,但是脚步却依旧坚定,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凤眼娥眉之中流露出来的是精明果决。 在李中慧的左首是青龙军统领白起;右首是凉州布政使陈善道,在白起和陈善道的身后,则分别是目前留在凉城的文官武将,这些位高权重的大员,如今都聚集到了凉城的城门之外,迎着寒冷的春风,恭候着大军缓缓靠近。 伴随着尘土飞扬,庞大的军队如期在远方地平线上出现。 带头的战车之上,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一手扶着战车之前的挡板,一手抓住爱将的手一同高举过头,面带着微笑奔驰而来。 在名将的身后,紧随其后的是忠心耿耿、永远都出现在风雨周围的近卫军,接着便是全身戎装的赤狮军和尼国的骑兵,然后是步行方阵的高唐僧兵、各国联军,末尾则是印月奴兵押运着的战利品车队。 招展的旌旗迎风招展,飘舞的旗面遮盖了太阳的余晖;威武的阵列井然有序,整齐的步伐气吞山河;那冠盖如云的排场,那翠华摇曳的仪仗,无不显示出风雨军的威严和强大;难得一见的景象,满载箱子的货车,异族面貌的壮士,都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惊叹。 凯旋的队伍,很快便和出城迎接的官员会合在一起,浩浩荡荡的开进凉城,欢呼声和锣鼓声不停的在耳际萦绕,惊喜的孩童,蹦蹦跳跳的在开进的队伍两旁嬉笑模仿,夹道相迎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奇的议论,指点着异邦归来的子弟。 大军横穿了整个凉城,最后进入了兵营的校场。 风雨搀着夫人的玉手,登上了高高的点将台,四周均是凉城的文武官员,而台下则是排列成一个又一个整齐方阵的沙场雄师。 这些经受过战火与生死考验的虎狼劲旅,威武而雄壮的经过点将台,接收着统帅的检阅,绕场一周之后,便留在点将台的正面。 下了战车之后,已经回到自己部队中去的李逸如,此刻身着鲜亮的盔甲,扬鞭策马从军阵中疾驰出来,直到点将台的正下方,突然勒住狂奔中的战马,翻身下地,单膝跪倒,如同向家长迫不及待炫耀自己优异成绩的孩子,大声并且自豪的,将缴获的战利品向令人尊敬的主帅进行了报告:“阿育王已经向末将递上了降表,并进贡黄金三十车、珠宝十三车、美女三百、工匠一千、战象八十头于风侯,另献上佛门至宝--佛祖释迦牟尼的佛指舍利,以示对风侯和天朝的永久敬畏!” “好极了!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风雨的双目,炯然有神的扫视了眼前的将士们,大声的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良好的开始,一个后续路漫漫的开始!” “在日后的岁月中,风雨军的旗帜将插遍所有敌对的土地,用天朝的文明感化蛮夷的部群,让天朝的威严,震慑所有不自量力的妄动,犯我神州天威者,虽远必诛!” “万岁,万岁,万万岁!” 惊天动地的呼声,发自将士们的肺腑,尽管在圣龙帝国,“万岁”的称呼唯有九五至尊的天子能够承受,但是丝毫不顾保守派的色变,征战沙场的勇士们,纷纷将这个伟大的称呼,定位在了点将台上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风雨的话,带动了的是战士们对于胜利的自豪还有远征的狂热,正是这种自豪和狂热,将在不远的将来,激发了整个神州子民早已沉睡的尚武精神,以及身为大国公民的骄傲,进而将已经逐渐被人遗忘的天朝威严和强盛,重新带给整个世界。 而此刻,在千军万马的欢呼中,在举城军民关注的时刻,很少有人发现,正有一队兵马押解着三百多哭哭啼啼、哀声不断的男女老幼,悄悄的进入了凉城。 第四章巴蜀皇甫 欢迎远征军归来的仪式之后,整个凉城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多少驱散了一些战争的阴影,百姓们的心情开始好转。 此外,沙场余生的将士们,纷纷掏出了战场之上用生命换来的财富,愉快的在城内狂欢,也带动了城市的消费,一度消失了的夜市,神奇般的重新出现,有若白昼的城池一片欢闹。 作为全城政治权力中枢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府,却依旧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在宽敞的大厅,正站立着十多个颓然哭泣的男女老幼,全部套上了枷锁,在一大群黑衣战士亮晃晃的刀片下,坐立不安。 “皇甫老大人,别来无恙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大厅的内侧,缓缓走出了一个锦衣华服然、而面色却略微苍白的年轻人,微笑着对着大厅内的老者说道。 “多谢风侯关照,老夫到目前为止至少还有一口气在!” 尽管表面平静,老者的话,却分明是在咬牙切齿之中说了出来,其中的满腔悲愤尽在不言之中。 “老大人您言重了!” 作为胜利者的风雨,并不以为忤,挥手阻止了四周想要上前教训老者的卫士,自顾自坐到了大厅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老者--圣龙帝国四大家族之一皇甫家族的族长,曾经纵横神州叱咤风云的巨头,素有“狐狸”之称的帝国元老皇甫嵩,语气依旧平缓而且温和,不徐不疾的说道:“皇甫老先生一向为风雨所敬佩,此次凉州出兵实在是迫不得已,只为了令郎皇甫华目无纲常,居然囚禁亲父,勾结逆贼,悍然发动战争,罪不可恕啊!” “风……风侯饶命,这……这全是燕南天那老家伙胁迫之下方才发生的,小人实在是迫于无奈啊!小……小人愿意作牛作马,为风侯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啊!风侯……风侯,您……您答应过我的啊,我献城投降,您会饶我一命的,您……您答应过的啊……” 未等老者开口,却见老者身旁的一个年轻人顿时“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痛哭流涕,不停的叩着响头。 “呸!想不到我皇甫嵩英明一世,却生了你这个没用的逆子!” 老者勃然大怒,虽然身体很快被四周的武士架住,然而双脚却在“哗啦啦”铁索的巨响中,依旧死命的踢向年轻人,嘴里面更是骂个不停。 “我没用?我这样还不是被你逼的!” 被老人打骂得上火的年轻人,也开始了反击。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风侯,风侯您明鉴啊!当初巴蜀和凉州同盟攻打圣京的时候,正是他皇甫嵩,背信弃义和燕南天联手袭击了您,这才导致了耶律老将军阵亡,以及您夫人的小产!还……还有,当初也是这个老不死的,设计让林玉寒的妻子端给您毒酒,想要让您染上毒瘾受他控制!” “小人实在看不下去老贼如此的陷害忠良,方才下定决心大义灭亲,却不料被燕南天那个奸贼发现并且要挟,小人……小人一时糊涂,小人……小人鬼迷心窍,小人……小人该死,风侯……风侯饶命啊!” “果然是蛇鼠一窝啊!” 高高在上的风雨微笑着摇头,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挥手让部下拿来了一杯美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则犹如看好戏一般的望着台下的闹剧。 “风雨,你不要这么得意!虽然当年那杯毒酒居然没有奈何得了你,可是老天总有一天会收拾你这个狡猾的奸贼的!” 咆哮的老人闻声,立即将旺盛的精力转移了方向。 “说起来,还真要多谢老大人当年所赐的那杯美酒啊!” 风雨收敛了笑容,口中的语气也转为冰冷。 当年,尚未收复凉州的风雨,在全军主力开赴西北和呼兰人大战之际,自己却因为入京恭贺广陵帝登基而被软禁。 皇甫嵩趁机唆使风雨的情敌林玉寒,终于让不明缘由、一心希望两个男人不要因为自己而势如水火的晓兰,代替丈夫和风雨共饮了来自印月的毒酒。 虽然,因为风雨及时发现,用了极大的毅力克服了毒瘾,没有沦为皇甫家族控制的傀儡,也没有被毒瘾折磨的一蹶不振,但是却因此让自己的身体大大受损,再加上后来的几次受伤,始终都没有恢复过元气来。 不过,让风雨愤恨的倒不是自己的磨难,而是因为圣龙帝国西北侯,此刻回忆起了晓兰,这个青梅竹马却最终离开自己的女人,无辜的卷入这场权力的斗争,和自己一样饮下了毒酒却没有能力自救,到最后落得不成人形的惨状。 一想到这里,风雨就不禁怒火中烧,浓浓的杀机从双眸之中流露出来--不管曾经发生过多少坎坷,风雨都无法忘记,当年对于晓兰“照顾一生”的承诺,无法忘记那段完全没有功利,开心而灿烂的日子。 他无法容忍有人如此伤害晓兰! 绝对无法容忍! 更何况,正是由于皇甫嵩的背叛,导致了当初风雨军东征燕南天失利,黑狼军统领耶律明雄阵亡,在前线督军的妻子,也在大军败退中受伤小产,令尚未出世谋面的孩子早早的夭折人间。 一桩又一桩,一幕又一幕,往事飞快的闪现在风雨的脑海中,令此刻大厅之中手握生死大权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双眉紧皱,脸色倏然阴沉,手缓缓的握成拳头,继而又舒展了开来,便要击向身前的几案,痛快淋漓的决定失败者的命运。 此时却听见一声轻轻的咳嗽,自身后的墙壁传来,犹如一道清泉,浇灭了由于愤怒而产生的激动。 风雨军的年轻统帅,脸上的阴沈突然间消散殆尽,重新浮现出一如既往有些懒散,又有些捉摸不定的微笑,走到了皇甫嵩的面前,淡淡的说道:“老大人如此出言不逊,莫非是自请早死,给整个皇甫世家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也好保全家族的虚名不被侮辱?” “不……不……不要听老匹夫的话,小人不想死,风……风侯,小……小……小人不想死啊……” 未等老人开口,因为害怕老人打骂而滚落在一边的年轻人,突然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在地上紧紧的抓住了风雨的衣衫,哭喊着求饶。 狠狠的啐了一口,皇甫嵩仰首重重的长叹一声,冷哼道:“少说废话,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老人的眼中微微湿润,流露出了英雄末路的凄惨状。 的确凄惨! 数百年经营的家族,终究毁在了自己这一代的手中。 不过,比这个更为让老人愤怒的,却是自己并非败在了敌人的手中,而是遭受了儿子的暗算! 因为重病,被亲生的儿子囚禁夺权,紧接着原定的战略大计全部更改,原本足以纵横天下,争霸中原的精锐之师,便在不肖子的自作聪明中毁于一旦。 更为可恼的是,当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野心勃勃的儿子却变成了缩头的乌龟,不顾敌人劳师袭远,已经是强弩之末,不顾己方的大军随时都可能赶回,就这样不动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献城投降,将祖宗辛苦累积的基业拱手送人。 巴蜀皇甫世家,百年的辉煌和显赫,就这样宣告终结了! 老人回顾了一下四周,作为圣龙帝国一流的豪门家主,老人一生可以说风云际会、多姿多彩,身边的女人也不计其数。 皇甫华,自己的长子,期望中能够继承香火光大家族,而实际上却利欲熏心,迫不及待想要掌权却志大才疏,反而成了将偌大的家族带向毁灭的罪魁祸首! 皇甫卿卿,同样也是出自正室的家族嫡系,偏偏就爱上了家族的仇敌,拒绝了和风雨的联姻,间接导致了家族和凉州之间逐渐远离和失去调节的空间。 还有十多个子女,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却都是庶出,平时也不被自己所注意,大多庸庸碌碌,整天只知道游山玩水等富家子弟的游戏,全然不通军国大事。 唯一在这场危机中显露出才华的,反而是母亲难产而死的小女儿皇甫凤。 这个小小年纪便有神通之称的女孩,亲自参与了沙场的征伐,甚至目睹了蜀都的陷落,更是凄然吟下了一句羞煞巴蜀豪杰的话:“十四万人齐解甲,全无一人是男儿!” 只可惜,皇甫凤毕竟是女儿身,而且年纪幼小,面对着皇甫世家大厦将倾的危局,终究也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不甘而又无奈的神色,扫视了一眼身边的亲人,这里有他的妻子、侍妾,儿子、女儿,还有孙子、孙女。 可是如今,这些人纷纷流露出恐惧、无助、不安,还有后悔生在皇甫家的怨恨,全然没有了昔日锦衣玉食时的神采飞扬。 皇甫嵩不由得凄然的一笑,突然感觉到了极大的讽刺。 这些年来,他忙于算计,一心巴望着能够让皇甫世家,借着圣龙帝国中央力量虚弱的机会,更进一步壮大,甚至是谋得那整个神州独一无二的椅子,几乎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和自己的儿女,还有为数众多记也记不清的妻室聚会。 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城破家亡之际,反而因为遭受敌人的刀剑相逼,而济济一堂于阶下。 给个痛快吧!皇甫家族可以灭亡,却不能够受辱,也许痛快的一刀,才是膝下这些习惯了祖上的荣华富贵,根本不知道世事艰难的公子小姐们如今最好的结局! 老人长叹一声,继而闭目,引颈。 “放心吧,风雨绝对不会杀死任何一个皇甫世家的人,只要……” 厌恶的示意身边的武士,拉开了像狗一样缠着自己的皇甫华,风雨莫测高深的一笑,注视了皇甫嵩片刻,直到对方的脸上显出了忐忑、惊疑和不安的情绪之后,方才悠然的说道:“只要皇甫世家的人肯乖乖合作!” “是、是、是!小人一定合作!” 虽然被拉开,但是皇甫华的听觉显然非常灵敏,风雨的话音刚落,便忙不迭的点头,声嘶力竭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可惜他的这番表现,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 风雨和皇甫嵩谁也没有理他,反倒是四周的卫士嫌他聒噪,顺手堵上了嘴巴,这才让大厅显得清静了许多。 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弥漫在了整个大厅。 四周的武士如同木偶一般的挺立着,而朝不保夕的皇甫世家的成员,也纷纷闭上了嘴巴,惊恐不安的注视着对话的两个主角…… 正面对面站立着,彼此凝视的风雨和皇甫嵩。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最初但求一死的勇气和激昂,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逐渐消退,继而是对于生存的渴望,以及明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却因为人在刀俎,而无法把握未来命运的忐忑--这种希望好、畏惧坏的极端矛盾的心情,令一向狡猾如狐的皇甫嵩,终于没有了刚才的强硬,转而流露出了软弱和乞怜。 狐狸,虽然聪明,却终究是一种怕死的动物--包括人在内,所有的动物只要有了欲望,就必然会出现弱点! 风雨在心中突然感悟。 挥了挥手,掌控一切的胜利者不再理会失败的一方,转身返回了高高在上的座椅,目睹着四周的黑衣武士,带走了所有惶恐和不安的战俘。 “啪啪啪!” 目送着这些阶下之囚连同押解的武士全部离去,一个美丽的女子鼓着掌,款款的从后面走了出来,微笑着说道:“人生最大的恐惧就在于未知,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有所求,皇甫嵩接下来恐怕将是寝食难安了!” 高高的宫髻、华丽的锦服透着高贵和雍容,而雪白的肌肤、婀娜的身躯显得既娇贵又美丽。 然而另一方面,当双眸流转之际无意间呈现的神采,却是那么的坚定,即便是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身影,也无法遮掩住不让须眉的精明和果决。 风雨微笑着欣赏妻子的风采,眼角流露出的是赞赏还有怜惜。 “为了安定巴蜀的人心,也为了避免天下舆论的指责,的确不该过分逼迫皇甫世家,难为你不计较和皇甫世家的个人恩怨,所以提醒了我!” “风雨何其有幸,得到这样的妻子,凉州何其有幸,拥有这样的主母,今天夺目的辉煌是你我共同打造的结果,明天漫长的岁月,更需要你的永远相伴!” “风侯……” 万万没有想到,夫君会突然说出这么动人的情话,妻子的眼睛略略有些迷离,水波般流转的眼神,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风雨,悠然的叹息了一声道:“能够得到风侯您这样的认同,中慧一生无憾了!即便未来有一天,中慧只能够远远的观看风侯您的霸业,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要说傻话了!” 缓缓走上前,将妻子紧紧拥入怀中的夫君,在伊人的耳畔轻轻的低语道:“通往巅峰的道路,是艰难而且寂寞的,夫人难道想要眼看着风雨独自一人跋涉,却在一旁袖手旁观?” “可是,权力的高峰,永远都是如此清冷,接近星辰的地方,排斥人间的纠葛,为了霸业的永存,更需要一些果决的抛舍,也许,也许有一天,中慧也将成为风侯您,成就千秋基业而不得不舍弃的选择!” 尽管夫君的甜言蜜语令人陶醉,但是妻子却显然没有解开心中的愁结。 “绝对不可能!” 风雨温柔的抬起了妻子美丽的脸庞,认真的说道:“我需要你和我一同分享耀眼的光芒,正如同我们曾经一起分担痛苦的悲伤!风雨始终都感激你的付出、需要你的支持,又怎么可能让你成为不得不舍弃的选择?” “纵然……纵然我成了帝国千秋万代、永世延续的阻碍吗?” 李中慧的目光也转为深沉,从刚才的忧伤和犹疑中逐渐坚定了起来,同样毫不躲避的注视着风雨,执着的等待着夫君的决断。 “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风雨的神色丝毫没有改变,双手却将妻子的肩膀抓得更为用力,说道:“帝国的延续,需要的是健全的体制和有为的领袖,而不是依赖血缘关系的纨裤子弟!如果是像皇甫华这样的后代,那我宁可让得力的干部继承风雨军的一切!” “不!风侯……” 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怀中的女人,吃惊的用手掩住了丈夫的嘴唇。 深谙政治权谋的女人,很明了这番话所潜在的危险,那分明是一场血雨腥风、改天换地的风暴前奏。 而更让女人吃惊的,则是一直奔波于前线沙场的夫君,似乎已经洞悉了自己的事情……这种似有若无的控制,正是高明的君王之术,在说明了风雨对于权力日益成熟的操纵同时,也让李中慧隐约感觉到了害怕。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风雨也警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微笑中转移了话题:“让我们讨论一下皇甫家族吧!” “那么,风侯准备如何处置这个盘根错节的家族!” 李氏家族当代的家主,也聪明的中断了刚才那个危险的话题,闪烁着美丽的双眸,顺应着风雨的话问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我将皇甫世家总计三百余口押回了凉城,但是这个在巴蜀经营了数百年的豪门,毕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彻底烟消云散,所以雷霆的手段之外,还需要辅以恩惠和怀柔政策,其中一点便是联姻!” 风雨走回了几案边,轻轻的呷了一口美酒,悠然的说道。 “联姻?” 美丽的妻子微微皱眉,在思忖中试探的询问道:“莫非风侯真的准备让咱们的欧仁将军,迎娶那个女神童?” “不错,联姻一直都是政治权谋的一个传统手段,更何况……” 风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那个叫皇甫凤的小女孩,出身名门,小小年纪便有神童之称,恰好当时无忧谷主正在军阵之中,对这个未来的弟媳也颇有好感,和欧仁相比较起来,无论年纪、地位还是相貌,都十分相配,可谓金玉良缘!” “可是当事人的意见呢?”李中慧小心的提醒道。 “皇甫世家虽然是天下名门,然而如今已是我凉州的阶下之囚,我让麾下的爱将迎娶,那是他们高攀,由不得他们不同意!”风雨挥了挥手,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说的是欧仁和皇甫凤是否同意?” 李中慧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发现这些时日以来,一种独断专行的霸气,随着权势地位的增长,在夫君的身上,已经流露出越来越多了。 “小姑娘很懂事,她明白家族的处境,更明白联姻对于家族存亡的意义,所以并没有反对!倒是欧仁……” 风雨略略犹豫了一下,习惯性的用手指敲了敲几案,方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欧仁暗恋拓跋家族的那位大小姐,不过这种毫无希望的单相思,只能够是徒劳无功的浪费,无论对于当事人还是对于风雨军的团结,都有害无益,这也是我选择欧仁成为皇甫世家女婿的一个重要原因!” “风侯高明!” 妻子暗中大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夫君对于局面的掌控,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厉害,在费神思虑军国大事之余,竟然对于风雨军内部的这些年轻人们的动态,也是如此的了若指掌。 “谈不上什么高明!只不过有许多时候,家事和国事真的是很难分清楚,身为主君,事关千秋的国事固然要费神,那些看来无关紧要、实际上却潜藏着利益权力分配的家事,又何尝不需要劳心呢?” 洞悉着妻子的惊异,风雨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现在的欧仁,也许会很不高兴我对他的这个安排,但是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尽管爱情是一个年轻人生命的高潮,但是却绝不是生活的所有!” “当时光流逝,岁月蹉跎,更加难能可贵的,不是曾经风花雪月的回忆,而是现实中相濡以沫的依偎,所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相较于心中另有所属的拓跋蔚,能够用理智来指导自己行为的皇甫凤,更适合做一个辅助夫君的妻子!” “那么……风侯已经决定了执掌巴蜀的人选?是欧仁?还是云济?” 李中慧的声调中,带着一些勉强和不甘。 在风雨军中,对于控制素有“天府之国”巴蜀的欲望最为强烈的,除了近来在风雨军中异军突起的云济之外,便莫过于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了。 尤其是在李逸如凯旋之后,李氏家族更是强烈希望这位家族优秀的少年将才,能够出任巴蜀总督的职位,而不是铁定可以正名的印月总督。 然而眼见风雨决定让欧仁迎娶皇甫凤,显然有意让在这方面一直置身事外的无忧谷插入其中,这多少让定凉侯夫人感到了失望。 “我知道你希望让逸如回来,并且执掌巴蜀,但是印月半岛更需要他!雄鹰必须在蓝天翱翔才能够成长,印月半岛是一个很好的舞台。” “尽管已经获取了军事上的胜利,但是复杂的外交、微妙的内政,还有随时都可能再次爆发的战争,都需要一个出色、同时拥有战略和战术头脑的统帅来担当。” “而这一点上,逸如是最好的人选!至于巴蜀?我想……我想治理巴蜀的必然还得是巴蜀人自己!” 面对妻子的发问,风雨却依旧以自征战巴蜀至今,所一直保持着的暧昧态度来回应,并没有最终确定风雨军的文官武将们,私底下所议论纷纷的巴蜀总督的人选。 他反而在咳嗽了一声之后,双目凝视着妻子,迅速的转移了话题:“说到逸如,我倒是很赞成他和拓跋家族的联姻,你的意下如何?” “这个……” 李中慧的心中,略略犹豫了起来。 在欢迎远征军的凯旋之后,李逸如立刻私下寻找到了姐姐李中慧,交代了自己和塔丝郡主的事情,并且恳求李中慧能够相助成全,因此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完全清楚这个族弟的情感趋向。 但是,在内心深处,李中慧却和风雨一样,更倾向于和西北豪门拓跋家族的联姻,因为这无论对于李氏家族还是风雨军来说,都是一次进一步牢牢控制西北的大好机会。 事实上,随便和中原的哪一个豪门联姻,都远比娶一个印月的女人强。 以目前风雨军和李逸如在军中、家族的地位,这样的联姻,放眼中原,是没有任何一个豪门胆敢拒绝的。 至于塔丝,无论在李逸如的眼里多么好,都毕竟是一个异邦敌对势力的女人。 和这样的女人联姻,并不能够给李逸如或者李氏家族,以及风雨军带来什么政治方面的好处,相反的,倒是有可能会导致李逸如永远逗留在印月。 出于这样的私心,让李中慧一时之间把握不定,究竟应该顺应弟弟的心意和幸福,还是应该确保家族和风雨军的长远利益呢? “怎么,有问题吗?” 风雨微微皱眉,奇怪着妻子一反常态的犹豫。 “没……没什么!” 李中慧定了定神,虽然她一下子无法做出决断,但是塔丝的事情,对于严谨的军旅而言,实在是一件不光采的事情,自然没有必要向风雨和盘托出。 因此她只是顺手捋了捋发丝,采取了拖延的战术道:“还是问问逸如吧,或者还有什么更为合适的选择!” “说得不错!” 并没有察觉到其中问题的风雨,经过李中慧的提醒,顿时将思绪转移到了其他方面,突然拍了拍脑门笑着说道:“这两天我就要启程入京,这件事情,就等我回来之后再决定吧,反正逸如此次也不必急着就走,说不定这一回,我会为他物色一个实力更为雄厚的中原豪门!” 想到这里,风雨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愉悦的欢笑。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已经借着实力和热血,震慑住了神州各路诸侯的风雨军,接下来就需要通过外交和政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而联姻便是一个非常好的途径。 想到这里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断然说道:“就这么定了,无论如何,也要在逸如回国之前,帮他把婚事办好,而且就和欧仁的婚事一同办好了!” “风侯说得是!” 无意纠正丈夫错误的妻子,此时所流露出来的,是不舍和依依的神情:“风侯这么快就又要走了吗?” “对不起!” 歉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风雨也感到有些不安。 自从新婚以来,两人的确是聚少离多,不过因为圣京之行是风雨既定的行程,所以不容改变。 “风侯自当以天下为重,是中慧失言了!” 打破短暂沉闷的,是李中慧,只是那笑容之中,多少有些强颜。 “知我者夫人也!” 风雨大笑着,努力冲淡着刚才的气氛说道:“风雨入京之后,后方的一切,还需要夫人打点!” 李中慧当仁不让的颔首说道:“请夫君放心,中慧必定会竭尽全力!只是关于巴蜀的治理,还有风雨军后续的军事部署,恐怕还得请风侯及早确立方针,也好让有司可以遵循!” “不错啊……” 风雨舒展双臂,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之后,双目之中流露出了逼人的霸气,但神色间却若有所思的说道:“是确立巴蜀总督人选的时候了!究竟如何掌控巴蜀,以及风雨军应该止步于巴蜀,还是继续进军荆州,这些问题关系着风雨军的未来,恐怕还得听一听无忧谷主,和所有官员将领们的意见!” 第五章各有算盘 狂欢之后的凉城,渐渐疲惫的沉睡于夜幕之下,在一片静寂中,迎来了黎明的晨曦,宽阔的街巷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 就在此时,马蹄的奔跑声打破了宁谧的气息,满身戎装的少年迎着晨风飞快疾驰,来到了凉城和整个西北的权力中枢--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府。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等候在府门前的美丽少妇,有些焦急的责怪道。 “对不起姐姐,逸如昨夜和将士们共欢,所以……” 远征异邦的名将,望着已经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族姐,自幼的敬畏,让他对于眼前的家主和主母,始终都是毕恭毕敬,全然没有半点儿指挥千军万马时的威严。 “别说了!风侯和各位大人已经入内议事了,你快点过去!” 定凉侯夫人似乎满腹心事,因此没有过多的追究弟弟的迟到,而是一边引着少年进入了侯府,一边低头说道:“待会儿你就站在下面,千万不要多说话,也别发表什么意见!” “这是为何?” 少年微微扬眉,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衣锦还乡的少年,显然也渴望展露锋芒得到认同,因此对于姐姐的叮嘱大感意外并且不甘心。 “风侯已经决定让你正式担任印月总督,因此目前你就不要过多的干预神州内部的事务,以免落人话柄!” 李中慧微微皱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太好了!”少年却全然没有姐姐的忧愁,相反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太好了?”走在前面的少妇猛然回首,双目流露出责备的眼色反问。 “莫非逸如说错了?” 仿佛作错事情的孩子一般,李逸如忐忑的收敛了刚才的兴奋。 “唉!印月毕竟是化外之地,风雨军的权力中心,终究还是在神州。目前风雨军已经占领了天府之国的巴蜀,谁能够担任巴蜀总督,谁便等于拥有风雨军半数以上的实力,而这总督的人选,算来也不过是几位统领、云济、无忧谷的文官或者你和欧仁。” 李中慧带着一丝无奈的说道:“原本算来,随着碧蛇军统领尚兴阵亡,赤狮军统领洛信被贬,剩下几位统领需要驾驭军队,几乎不可能抽身出来;无忧谷的文官向来不为风侯喜欢,而且不通军务,也绝非最佳的人选,剩下的便只有云济、欧仁和你三个人了。” “你刚刚从印月远征凯旋,无论能力还是功劳都有目共睹,声威正旺,按理是最佳的人选,可惜,如今风侯已经决心任命你为赤狮军统领,总督印月军政,此事不容更改,因此,我们也就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云济和欧仁来竞争了!” “姐姐何必为此烦心?”李逸如淡淡笑了一下道:“巴蜀看来富庶,实则不过是一潭死水。充其量不过是治理内政和南下对付那些不服王化的蛮族,又怎么比得上印月海阔天空,沧海横流尽显英雄本色?” “你是这么想的吗?”略略凝神地望了望身边个子已经高出自己、嘴角也长出淡淡毛茸的弟弟,李中慧这才第一次发现,一直被自己看作小孩子的李逸如,其实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有了自己独到的眼光和主见。 “姐姐恐怕是当局者迷!” 对于能够引起姐姐的注意,让李逸如非常得意,当下扬了扬眉,滔滔不绝的阐述起自己的看法来。 “逸如以为,短期之内,风侯绝对不可能自巴蜀出兵图谋中原,因此那天府之国,势必成为风雨军的后院,唯一的作用,便是源源不断的输出物资,来充实和修整大战过后的领地……” “说说看,为何风侯短期之内,不可能自巴蜀出兵?” 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双目放射出了赞赏的光芒,催促了起来。 “其一,如今北方呼兰,岛国安宇纷纷窥视神州,圣龙帝国国土沦丧、危机四伏,风雨军此刻出兵中原则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且亲痛仇快,非智者所为、仁者所取。” “其二,风雨军大战之后损失惨重,继续一昧的扩展,只能够穷兵黩武,睿智如风侯者,绝对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风侯锐意进取,谋求的是开拓前所未有的疆域,重振神州的辉煌,而不是留恋权势、鼠目寸光,故而远征的诱惑,远比中原的称帝更令人热血沸腾,此其三也!” 李逸如侃侃而谈道:“因此,总督巴蜀,不过是看家理财,虽然重要,却绝非逸如所求;而总督印月则为未来风雨军纵横驰骋天下之先锋,方是逸如之夙愿!” 少年说得神采飞扬,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中,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的壮烈,开疆拓土的畅快,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的激情。 作为受到风雨言传身教的年轻一代将领,李逸如并没有执着于中原为尊的传统观念,尤其是这两年异国的征战,更令他发现了在号称“天下中央”的热土之外,其实还有更为辽阔的土地等待开拓,还有更为绚烂的功业等待创建。 何况,在陷入了爱河的少年,心底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虽然已经将塔丝的事情告诉了姐姐,但是心中依旧不安的他也作好了一个准备,那就是如果不成功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利用自己在印月的权势,压制旁遮普邦的锡克教,解决掉辛娜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将心爱的佳人夺回自己的身边。 因此,能正式出任印月总督,对于少年来说,实在是一件令人满意的喜讯。 “难得逸如你有这样的志愿,也是我们李家之幸!” 并没有察觉到弟弟心中其实还另有盘算的李中慧,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对于李氏家族此次恐怕无望获得巴蜀总督的职位,依旧有些失望,却还是很欣慰李逸如的成长。 说着,定凉侯夫人便中断了这一场谈话,瞭望着前方巍峨的建筑,停住了脚步,伸出纤纤玉指点明了方向,催促道:“快走吧,今天留在凉城的军政要员们都出席会议,你快点进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 少年躬身行了一礼,走过了姐姐的身边,走了几步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止步回首,望向李中慧,踌躇的说道:“关于塔丝郡主的事情……” “这个以后再说!” 尚未决心是否要成全少年的定凉侯夫人,避开了弟弟满怀期望的眼睛,岔开了话题道:“你快去吧,不要忘了我刚才的叮嘱!” “是……”少年犹豫了一下答道,似乎预感了其中的不安之处,不过还是不敢违抗姐姐的吩咐,快步迈向了定凉侯府的议事厅。 “夫人,老奴回来了!” 正当少年即将消失在李中慧视线之外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悄然出现在了定凉侯夫人的身后。 “怎么样?”铁血女皇的声音转为冰冷。 “逸如将军从印月带来的东西十分有效,皇甫华已经完全被老奴控制,而皇甫卿卿等女眷老奴,也已经做好了安排,只是皇甫嵩和皇甫凤,被血衣卫重点监控了起来,老奴始终没有机会接近,因此……”老人垂着手低声说道。 “不要急,慢慢来!” 女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说道:“既然皇甫世家已经举族搬到了凉州,接下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无论如何,都要让皇甫嵩这个老匹夫,亲眼看着他的儿女妻小违背伦常,让整个皇甫世家身败名裂!” “是!”老人先是恭顺的应道,继而有些犹豫的说:“老奴只怕风侯会……” “会怎样?”李中慧回首,冷冷盯着李忠。 这个一辈子效力于李氏家族的忠仆,双眸之中分明流露出受伤的眼神:“幽云燕家、巴蜀皇甫,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灭亡,但是一定要让你们的后人世代男盗女娼,永无出头之日!” “欧静不敢认同云济大人的建议!” 李逸如尚未走进议事厅,便吃惊的听见素来沉稳恬静的无忧谷主,竟然也会如此激动的陈述自己的意见。 “司马渊也认为将巴蜀富户全部迁入凉州,实在不妥!” 紧接着响应无忧谷主的,是李逸如此次返回圣龙方才认识的凉州布政使司马渊。 虽然主要作为辅助李中慧、欧静治理内政的风雨军文官系统,在名义上一向以德高望重的圣龙名儒陈善道为首,但是此老爱惜羽翼,高洁自诩,眷恋于书斋之中阳春白雪的理学虚谈,而不屑于实际的政务,因此实权原先是由军师孔宓所执掌,当孔宓由于过分接近李氏家族而被风雨调往印月,最终染病身故之后,便一直都是由从江南躲避战乱而来的司马渊所执掌。 根据姐姐李中慧提供的资料,这个名为司马渊的文人,对于治理内政十分有经验,而且很得无忧谷主欧静的赞赏。 虽然他加入风雨军时日很短,地位却迅速提升。而且不同于自负才高、擅长谋略、不屑于和士林搞好关系的军师孔宓,出身名门且擅长理学的司马渊,很受士林和清流的尊敬,已经俨然有取代陈善道领袖地位的趋势。 因此,眼见无忧谷主和司马渊相继表态,凉州的文官们,顿时有一大半人纷纷附和起来,锋芒所指的,则是云济所提出的迁徙巴蜀富户的建议。 “自古圣龙以纲常伦理治国,百姓定居于土地之上,若无特殊变故便不得迁徙,故而能够确保圣龙千年的安定。纵观古今,凡是黎民安居乐业则天下康盛,若黎民流离失所则群寇狼烟,事关社稷苍生,风侯千万谨慎啊,莫要让那无耻小人乱了天下的纲常!” “巴蜀豪门历来都是支持朝廷维系地方的柱石,贸然迁徙势必引发激变,内则民众惶惶不安,外则强敌伺机而入,实在是不智之举!” “当日皇甫世家归降,风侯亲口答应善待巴蜀降者,如今战事刚定,便要将富户迁居,则致风侯信誉于何地?” 纷至沓来的反驳,出自那些满腹经纶的文官们,全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言之凿凿,群情愤然之下,似乎左右了所有的舆论。任何的异议,都成为了人神共愤的谬论,为千夫所指、天下共弃。 唯有舆情滔滔之下的罪魁祸首云济,却似乎依旧十分悠哉,嘴角边浮起一丝高傲的冷笑,根本不屑一顾的样子。 但是,不管云济如何自命不凡,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这位雄心勃勃的前任麦坚特使,至今尚未真正建立起鼎足而立的新风云世家,因此面对如此激烈的指责,真正会站在云济身边出言应对的,实在是寥寥无几,主要都是一些负责技术革新的官员,在风雨军中人微言轻,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力。 而剩下的没有出声的官员,几乎清一色都是出自李氏家族一系,他们显然是接受了家主的指示,在这场争吵中坐壁上观,不置一词。 官员们各异的立场,实际上非常鲜明的将风雨军的文官系统,分做了三大阵营。 人数最多的,是由士林清流们组成的官僚集团,主要集中在无忧谷周围。 无忧谷因为收留耿直而不容于朝廷的名士清流而闻名天下,在士林之中享有很高的声誉。而当风雨军初创之际,更在当代无忧谷主欧静的带领下,全力以赴的支持风雨,劳苦功高,因此在风雨军的地位和影响力,都是无与伦比的。 再加上德高望重、有着很大号召力的陈善道和精明强干、主持着实际事务的司马渊来主持大局,几乎把持了整个风雨军的舆论。 这股力量代表着圣龙帝国传承千年的主流思潮,也累积了神州正统的精英力量,虽然过于保守,未必符合风雨的心意,但是却不得不加以重视和安抚,否则便只能够像那个造反的庞勋那样,将自己陷入和整个圣龙帝国相对抗的窘境。 李氏家族则往往处于无忧谷的对立面,数代人积累的基业,在带给了当初羽翼未丰的风雨军人才、情报、财富、网络等强大实力的同时,也给家族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广阔的发展空间。 尤其是因为当代家主李中慧同时也是定凉侯夫人,处于风雨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因此实力不容小觑,引来了大批中下层官员的依附。 虽然由于老家主李淳在乱军中阵亡,而家族的一大批重要成员,又因为贪财在军事防御体系的工程中偷工减料,被受到了军方压力的风雨严厉惩处,剩下的人良莠不齐,既有济世经国的优秀人才,也不乏趋炎附势的阿谀之徒,再加上风雨刻意维持着权力的平衡,因此成员大多都是主持着很有油水的实际事务,却很少参与战略决策。 但是家族以血缘为纽带,互为党羽、相当团结,比起依赖相近的理念而松散结盟的无忧谷,实在是严谨了很多。 这个阵营,尽管前期因为主张问鼎中原,而和风雨的策略背道而驰,引起了很多的不愉快,但是在处理具体事务方面,却远比一昧主张仁义道德的清流派来得务实,和风雨的理念也更为接近。 因此,每当遭遇十分重要却又很难堂而皇之启口的事情,往往便是风雨最为坚定的支持者,更被风雨所倚重。 从麦坚归来的云济,则是最近才刚刚出现的另一股势力。 他凭借着和风雨的血缘关系,以及风云世家这么多年来在神州渗透的势力,正在逐渐经营起新的风云世家。 但是由于投入风雨军甚晚,既没有足够的功勋,又没有足够的人脉,自身尚没有明确的官职和身分,因此就实力而言,只能够暂时敬陪末座。 不过,云济对于天下大局的战略观点,却和风雨即为接近,成为了支持风雨远征异邦最强而有力的支持者。 而且出身麦坚的表兄,也没有清流派那样恪守道德的讨人嫌,因此越来越得到风雨的重用,此次出征巴蜀得以陪伴左右,便是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不得不引起李氏家族的注意和警惕。 而如今,新征服的巴蜀,显然成为了这三大阵营角力的焦点。 无忧谷的人选是无忧谷主的弟弟近卫军统领欧仁,李氏家族的人选是印月归来的少年,而新风云世家的人选,则是目前提出迁徙巴蜀富户的云济。 尽管,在这一轮交锋中,李氏家族由于能够推举出最有希望担任巴蜀总督的人选--远征印月凯旋的李逸如,却因为定凉侯另有安排而提前出局,基本丧失了争夺巴蜀最高军政长官的可能,最终选择了旁观的态度,但是剩下两家的斗争,却因此而更加激烈了起来。 想到这里,李逸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立即明白了这场表面看来是关于巴蜀内政的争论,背后更为深远的根源。 身为家族一员的少年,当然毫不犹豫的追随着家族的态度,当下小心翼翼的趁着的官员们吵闹的时候进入议事厅,准备蜷缩到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中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主座上传来:“我们凯旋的英雄终于来了,何不发表一下高见?” 李逸如抬眼望向高高在上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他正微笑注视着自己,显然并不准备放任李氏家族的无所作为,以达到一贯坚持的权力平衡。 第六章霸者无奈 “末将年轻识浅,又刚刚自印月返回,不明了神州局势,因此对于如此重大的决策不敢妄言!” 李逸如的回答,虽然在风雨的意料之中,却也不免微微感到了一些失望。 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看来,无忧谷人才济济,官员们大多清廉而且耿直,但是在很多重大战略方面,却始终都不能够完全顺应自己的心意。 李氏家族需要防范尾大不掉、外戚专权的危险,必须严格限制其在战略决策方面的影响,而且其成员复杂、良莠不齐,一定得谨慎使用。而云济正在筹建的新风云世家,倒是为风雨所看重,只可惜时间太短,多半都是一些负责技术革新的官僚,缺乏独当一面的人才,暂时还无法真正的和其他两个阵营正面交锋。 这种权力体系的平衡,虽然有利于掌控风雨军,但是在此刻,却成为了风雨非常头疼的麻烦。 当李氏家族退出争论之后,云济一系,便很难和声势浩大的无忧谷相抗衡,即便是风雨其实很倾向于云济的建议。 眼看李中慧故意缺席,李逸如也是满口推托之词,显然无法从李氏家族方面得到支持,风雨只能够将目光转向了云济。 “凉州已经空虚,必须注入新的生命力,还望风侯三思!” 可惜,意识到自己独木难支的云济,回答却非常简单,并没有如风雨所愿的对清流派们全力反驳,反而将问题重新推到了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面前。 然而,这却是一个让风雨无法逃避的问题。 风雨军的崛起,在很大的程度上收益于伦玉关的获取。 当年,呼兰人南侵,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扫荡了整个中原,将圣龙帝国中央朝廷直接控制的富饶地区洗劫一空,其中所掠夺的大部分财富和相当数量的青壮人口,都集中在了作为草原和神州之间的中转站--伦玉关。 因此风雨夺取了伦玉关,便等于直接继承了圣龙帝国皇室的一大部分财产。 可以说风雨军并非凭空而来,伦玉关内的巨额财富,还有被关押着的那些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但是却强壮有力,富有战斗经验、劳作经验的战士和工匠们,都成为了风雨军得以组建,并且迅速拥有战斗力的物资和兵源保障。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风雨军实际上,是经过千百年累积的圣龙军团部分实力的演变。 这个事件的影响十分巨大,甚至直接导致了圣龙帝国中央权威的衰弱,和风雨军的迅速崛起,以及随后的庞勋造反、诸侯割据。 而作为最大受益者的风雨军,则趁着帝国权力格局的巨大震荡,先是威震圣京、解围锦州,继而收复西北、平定高唐,甚至远征印月,一时之间声势大增,跻身于神州最为强大的军政集团之中。 只是,伴随着这些辉煌战绩的背后,却是实力的大量消耗。 风雨军的崛起,毕竟缺少牢固的根基,尤其是经过了和燕字世家、皇甫世家的决战之后,早年从伦玉关获得的资本,再加上历次战争的红利以及西北的治理,所有的补充和收获,都无法跟上战争的损耗。 如果说天文数字一般的财富,源源不断的投入战争,还可以通过领土的扩张、战争的胜利来抵消,那么大量富有经验的战士、大批强壮有力的青年,都永远得倒在战火硝烟之中,这绝对是无法在短期之内弥补的。 相对于荒芜的西北土地,无法为风雨军持续不断的南征北战提供足够的兵源和补给,导致目前许多军队都得不到全额的补充,而地方上更是不得不让白发的老人和体弱的妇孺进行耕作。 风雨军便如同在一夜之间暴富般,在极度膨胀的同时,却出现了后继无力的危险。 风雨在击退燕南天之后,之所以不顾兵马疲顿,连续用兵冒险进攻险要的巴蜀,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便是在于为凉州补充足够的物资,尤其是人口和兵源。 因此,云济提出的迁居巴蜀富户的建议,是十分必要的。 巴蜀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又有群山蜀道之险,的确是一个天然的宝地,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巴蜀的地方豪强势力根深蒂固,百姓们也安居乐业,缺少如“万里觅封侯”那种尚武进取的豪情和勇气,这既不利于风雨军迅速的从巴蜀获取巨大的财富,支持领地的良性发展,也不利于迅速补充兵员以恢复并壮大战斗力。 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彻底打破巴蜀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现状,彻底破坏地方的门阀统治,将西北优先耕战的制度和勇于开拓的民风,带入这块相对封闭的地区,从而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洗涤这里的腐朽之气,将巴蜀便做第二个凉州。 可惜,这个方案遭到了清流士林们强烈的反对,数千年一直借着土地牢牢束缚住百姓并巩固统治的圣龙帝国,历来都将迁徙人口视为劳民伤财、损害社稷安定的暴政,在这些儒生的眼里,将协助帝国管理地方的豪门从土地上分离,简直就是对于帝国制度的毁灭性破坏,势必严重动摇着帝国的延续。 而且如此的骚扰民众,也确实不利于风雨军招揽巴蜀的民心。 如此一来,风雨便陷入了非常尴尬的窘境。需要雷厉风行推广的战略决策,却缺少能够认同的官员前去执行。 面对着官员们的顽固,焦躁和愤怒从风雨的心底涌起,让他几乎想要咆哮,只是理智最终还是束缚了他的行动。 “冷静!冷静!” 默默的按捺下心中的烦恼,风雨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下方的官员。 李氏家族显然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样子,无意介入;云济也独木难支,出现了打退堂鼓的样子;而无忧谷一系却是群情激愤--由于风雨军相对宽松的舆论环境,令这些执着于自身理念的书生,一如既往的坚持着自己的主张,大有舍身取义的气概。 只是这种不顾一切要做忠臣的狂热,如今给风雨带来的,却只是无奈的苦笑。 “不管怎么说,敢于仗义执言,总比唯唯诺诺要好吧!” 风雨只能够进行自我安慰,有时候大权在握的定凉侯,也颇有不顾舆论我行我素、独断独行的冲动,不过每一次都被自我的理智所牵制。 因为,尽管利用自己的威望和权力发号施令,绝对比现在要痛快得多,但是风雨不希望自己的部下因此成为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这种在如今圣龙帝国庙堂之上已经弥漫开来,最终造成了偌大的帝国丧失了生机和活力的风气,是绝对不允许在凉州重演的。 更何况,不同于从呼兰人手中夺回、原先的利益集团已经七零八落的凉州,要想在继承了圣龙帝国千百年传统的巴蜀,进行全新的整合,就必然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自古以来,大多数的人才都往往倾向于当时的主流思维和传统观念,相对抵制着变革的方案,而除了少数真正有大魄力和长远眼光的俊杰之外,会支持变革的,往往是那些见风转舵的投机者,因此如果强行推广的话,极有可能造成大批正直有为的官员纷纷离去,而阿谀奉承者则趁此机会阳奉阴违,行中饱私囊之实,令变革的效果适得其反。 故而,治理内政不同于行军打仗,这种涉及到社会各个阶层生活的变革,其推广不可能依靠权力和力量来强行的颁布命令,就能够达到令行禁止的效果,事实上,到时往往会欲速则不达。 意识到这一点的风雨,只得按捺下性子,放弃了高压的打算,将希望寄托于在重臣们的支持之上。 因为,还有三个尚未发言、却在军政两界都十分重要的部下,其意见十分重要,他们所拥有的地位、权势和影响力,都足以左右风雨军的战略决策。 首当其冲的青龙军统领白起很为难。 真的很为难。 白起是目前留在凉城的军方地位最高的将领,在整个风雨军中也是深负众望。 相对于当初没没无闻的风雨,还有只当过百夫长的秋风军统领秋里、前赤狮军统领洛信等人,过去的伦玉关总兵,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一直都是抗击呼兰的前线大将,因为获得伦玉关而崛起的风雨军之中,不少军官都曾经是他的部下门生,无论地位还是威望,都远远超过当年的风雨。 而论起军旅资历,恐怕也只有白虎军统领朱大寿勉强可以相提,但是绝对不够资格并论。 便是这位无论资历还是声望都无与伦比的名将,却在伦玉关收复之后,信守诺言发下了最为严肃的圣龙血誓,忠心耿耿的全力辅佐年轻的风雨转战南北,这些年来,一直默默的担负着保卫风雨军后方的重任。 在去年风雨改革了全军编制之后,青龙军的兵员大大扩展,成为了风雨军领地的守护神,虽然总体的战斗力有所下降,但是被白起亲自训练的弓箭队,却依然有足够的资本傲视其他各军,在和燕南天的战争中更是大显身手,令所有原先以为青龙军将会沦为二线部队的人们大吃一惊,保持了青龙军的地位和尊严。 于是,白起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风雨军中的元老级人物,而且由于长期镇守后方的缘故,其地位和影响力,更是相应延伸到了地方。 再加上白起为人稳重亲和,因此即便是那些恃才傲物的士林清流们,也不得不在这位声望卓著的大将面前,表现出尊敬和礼数。 因此,当感受到风雨的目光时,白起很明白高高在上的主公,目前对于自己的希望是什么,更明白如果此刻自己开口的话,很有可能会扭转这场争论的结局。 但是,白起无法开口,因为他看到了欧静企盼的眼神。 白起认识欧静,早在风雨之前。 当年呼兰人用计夺取了伦玉关打开通往中原的大门之际,遭受权臣陷害身负重伤的白起,正是在无忧谷的救助之下方才得以幸免。 白起了解欧静,他很清楚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如何做,但是欧静却绝对不会去为自己的弟弟争什么巴蜀总督,在那个年轻文静的女子心中,满是悲天悯人的慈悲。 --欧静所不忍的,是成千上万妇孺老幼的离乡背井。 尽管作为一名风雨军的高级将领,白起很清楚风雨军急需物资和人口的补充,因此必须尽快完全控制巴蜀占领地,迁徙豪门富户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出身平民行伍起家的白起也很清楚,远远比生长在麦坚的云济、如今已经高高在上的风雨清楚,这个决策一旦实施,受到伤害的,绝不单单只是那些朱门锦衣的贵族,那些豢养在豪门之下的家奴,那些入籍的佃户,甚至还有很多仅仅是有钱的商家,都将牵涉其中,这将是千家万户的事情,造成的将是极大的动荡和别离。 这是那个慈悲心肠有若天仙的无忧谷主,所不愿意看到的。而这也违背了风雨军保家卫国的初衷;从长远而言,更是损害了定凉侯的形象和声望。 因此,白起唯有紧闭着双唇,低下了头,装作没有领会风雨的示意。 和白起一样无动于衷的是魏廖。 不同于白起的,是魏廖并没有低头,而是笔直的站立,只不过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半点表情,一副谁也不买帐的样子。 作为风雨军情报系统血衣卫的统领,这个当年和风雨一同创建风雨军的元老、向来面无表情摆出生人勿近模样的魏廖,对于所有风雨军的官员和将领们,都绝对是一个犹如梦魇的存在。 因为血衣卫的渗透,不仅是针对各大敌对或者暂时同盟的势力,其触角同样也延伸到了风雨军的内部。 血衣卫即丝毫不畏惧定凉侯夫人的地位和李氏家族的权势,时刻监视着那些依附李家的官员,也同样处处寻找着那些清流们的碴子,和那些自命清高的夫子们针锋相对。 没有人怀疑,只要风雨有所暗示,无论是德高望重的元勋,还是地位尊贵的重臣,都将是血衣卫毫不犹豫铲除的目标。 “揪出一切定凉侯的敌人!替定凉侯完成所有黑暗中的工作!” 这,就是魏廖,和他手下那些精力同样过度旺盛的部属们坚定的目标。 犹如狗一样忠诚和嗅觉灵敏的血衣卫统领,显然绝对不介意得罪任何人,包括无忧谷主,包括定凉侯夫人,因为他只对一个人负责,那就是风雨。 这种负责,是彻彻底底死心塌地不计个人得失的,面对着权势和威严与日俱增的风雨,整个风雨军也只有魏廖,敢直接了当的当面顶撞,敢将风雨驳回的奏折一次又一次的送还,敢于承受仇视和敌意,敢于不计后果的,将一切威胁到风雨军利益安危的危险消除。 因此,虽然血衣卫由于成立时日太短,实力远远不及公孙世家、“西门”、天池剑宗这些其他势力所拥有的情报体系强大,而且在之前的一系列重大战役中,也不乏失误之处,却从来没有影响到风雨对魏廖的信任。 只因为看似高高在上的风雨军统帅,实则是坐在了各个利益集团的平衡点之上,一个能够帮自己转移别人憎恨的部下,是绝对需要的,更何况魏廖生性冷静,超然于利益之外,一心效忠风雨,故而往往能够做出客观的分析,令风雨虽然并不喜欢其人,却始终都非常倚重。 然而今天,魏廖同样没有开口。 倒不是这位血衣卫统领怜惜那些可能会迁徙的百姓,也不是铁血无情的阴谋家害怕卷入权力的斗争,仅仅是因为--魏廖认为这场争论,和负责对付风雨军敌人的血衣卫暂时无关。 血衣卫的创始者,也许冷酷,也许凶狠,但是没有人怀疑他的忠诚和远见,事实上早在系统的创建开始,这个被人们所厌恶和畏惧的恶魔,却比所有标榜对于权力毫无野心的人更清高,断然将血衣卫的职责,定义为对于一切危险和潜在危险的监控,而不是左右风雨军的决策。 应该说,这种出于长远考虑的未雨绸缪,是十分英明和必要的,可以避免这种握有特权的秘密组织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但是此刻,却让风雨颇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领教过部下固执和我行我素的主君,不得不放弃了从魏廖那里获得支持的期望,同时对于第三个拥有巨大影响力的重臣,也几乎完全失去了期待的兴趣。 “微臣以为,贸然迁徙所有巴蜀富户,恐怕会激起民变,倒不如迟缓些。风侯可以收编所有当地豪门的武装,同时征召所有青壮入伍,这样即可补充风雨军的实力,又不违背风侯当初为了安抚巴蜀民众所做出的承诺,更可以削弱巴蜀的力量。” 出乎风雨的意料,在他看来,见风使舵、圆滑世故的高凤阳,居然会滔滔不绝的谈出了自己的观点。 望着一脸奸商模样的肥胖中年人,不仅是风雨,实际上在场的所有文武官员们都感到了不可思议。 作为风雨军的财政总管,高凤阳加入风雨军非常的戏剧性。 当年刚刚草创的风雨军初入伦玉关的时候,偶遇这个手里死抱着钱袋的商人,即使当刀剑顶在脖子上的时候,也坚持着讨价还价,在得到了一定的报酬之后,才肯带着风雨从他自己挖的一条地道,攻入了内城,终于解决了伦玉关的战事。 当时百废待兴的风雨占领了伦玉关之后,由于奇缺人才,因此千头万绪的事务,令仅有的几名首领都忙得不可开交,在机缘巧合之下,便让这个逮到机会便毛遂自荐的家伙,暂时代理了风雨军的财政。 其后的发展,却令人咂舌。 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对于赚取钱财的本领,绝对不下于对钱财的贪婪,不但将伦玉关巨额的财富整理得井井有条,其后更是一手筹划了跟李氏家族等中原财阀们的合作,以及主持了风雨军领地的财政和战争体系的运营。 总之,高凤阳非常出色的调剂着地方建设和军队战争两个方面的财政收支,建立了他独特的王国。 这个王国无论是无忧谷还是李氏家族都无法完全涉足,至于军方则是又爱又恨,既恼怒这肥胖的中年人的一毛不拔,又唯恐因巴结不周而无法多获得一些经费;而面对这些复杂的势力,投机成功的奸商也无意于危险的权力斗争,因此保持了一种谨慎的中立。 这样的一个人,这次居然一反常态,没有在权力斗争的两大阵营之间保持沉默,而是陈述自己的意见,自然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高大人就不怕巴蜀的民众抵制征兵吗?” 几乎在同时,云济和欧静都发出了相同的质疑。 不管这个发福的中年人为何会一反常态,无论是云济还是欧静都明白,借着惊人的理财能力,以及在军政两界的影响,高凤阳的话在风雨军中,还是有着很大作用的。 对于云济来说,虽然他在明了自己无法和清流派对抗之后,便采取了退缩的选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允许高凤阳的介入。 这是因为清流派的主张,远远不符合风雨的想法,就算让清流派占了上风,这个巴蜀总督的位置,迟早还是会发生变数。 也因此,并不值得和清流派硬碰硬的正面交锋--而正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导致了李氏家族的坐壁上观。 但是高凤阳如果说服了风雨的话,那么情况就大大不同了,掌握着财政的奸商,对于地方和军队,都有着极其有效的说话权,因此绝对有能力来染指巴蜀这块肥肉--尽管按照常理,高凤阳似乎不应该舍弃自己现有的地位才对。 对于欧静来说,虽然明知道这么做可能会引起风雨的不满,但是她还是不能够坐视风雨军采取任何扰民的行为。 因为无忧谷主始终都固执的认为,国家的长治久安,必须依赖主君的道德诚信和仁慈爱民,任何权谋和急功近利,对于千秋万世的基业,都是一种饮鸩止渴、极其有害的做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目的不尽相同的前任麦坚特使和当代无忧谷主,在同一时间内,不约而同的采取了相同的行动。 “若是那些豪门或者民众不遵风侯的号令,我身经百战的雄师劲旅,便正好有了足够的借口,来进行一场风卷残云般的扫荡,彻底洗涤巴蜀的余孽,其师出有名!更何况,风侯还可以奖励作战!” “所有作战有功的子民,将获得土地和爵位,这些土地和爵位可以被子孙继承,而没有军功者,子孙不得继承爵位、土地,这样必定能够赢得普通百姓的拥护,孤立和瓦解豪门的势力!” 面对着风雨麾下两位重要同僚的质问,面上油得发光的中年人,不慌不忙说出了后续的计画。 “哈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一直没有出声的风雨,挥手制止了眼看就要重新爆发的争吵,哈哈大笑了起来,心里却暗自震惊,只因为高凤阳恰恰说出了风雨准备说的内容。 原本也预感到,可能会遭遇清流派官员们极大阻力的西北定凉侯,内心其实早就有了退而求其次的腹案。 借着奖励耕战政策的推行,削弱分化巴蜀的当地势力,并且迅速补充风雨军的势力,然后再慢慢转移巴蜀的财富,来充实风雨军的库房。 虽然这一套方案,远没有云济所提出的“尽迁巴蜀富户”方案来得那么立竿见影,但是却减少了阻力,同时也缓和了矛盾,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不过如此一来,将势必令风雨军在短期内,继续发动大规模战争的物质补充,无法得到有效的保障,因此被风雨当作了第二位的选择。 如今,这个第二选择,竟然被高凤阳说了出来,就仿佛揭露了自己的心事一般,让风雨心中暗自不安。 于是,平和的赞扬犹言在耳,双目炯炯有神的直盯着嗜财如命的重臣,风雨的声音转为严厉说道:“高大人的这番高见,恐怕是另有其人代为筹划吧?” 高凤阳理财也就罢了,要说有这样敏锐的政治头脑,却是风雨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所以,坐镇西北的定凉侯,非常好奇这套方案的真正主导者是谁,竟有如此出色的权谋,并且还能够如此准确的料中自己的心事,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若不能为己所用,就必须要除去! 几乎在第一时间,风雨便做出了决断,而似乎感应到风雨的杀机,站在财神身边的血衣卫统领,也将那双弥漫着死神阴影的眼睛,盯住了胖胖的中年人。 “风侯……风侯明鉴!” 感觉到危险的高凤阳,顿时汗流浃背,眼看就要跪倒在地,和盘托出了。 就在此刻,却见随军长史金岑行色匆匆的闯了进来:“风侯,河北战报!” 第七章北伐之旅 “抬眼望,黄沙漫卷苍茫,狼烟急,虏骑猖,人臣岂可坐消亡?当自强,山河万里雄壮,纵天倾,逢国殇,血洒疆场又何妨?” 悲沧的歌声,飘荡在数十万大军对峙的天地苍穹之间,逐渐从几个人的清吟,变成了成千上万人的共鸣,显得格外雄壮。 “都尉果然好文采!” 在刚刚经历了一轮厮杀而略显寂静的战场之上,一名二十多岁、浑身浴血的独臂军官,倚着营寨的栅栏随便席地而坐,拿起葫芦、扬起脖子,“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水之后,便大声赞叹了起来。 “这么豪迈的战歌,将会沸腾起男儿们心中的热血,让我们的战士充满了斗志,更加坚定的投入战斗!” 说着,全身满是战火硝烟余味的年轻人,用敬佩的目光注视着同样年轻,也同样随便席地而坐于黄土尘沙中的上司--青龙军都尉风天华。 因为携带了一把在圣龙大军中少见的又宽又厚的大剑,而显得格外醒目的风天华,可以说是在风雨军这些年的南征北战中自行伍崛起的著名战将,以士卒的身分投入风雨军,经历了一系列的大战,累计军功仅次于统领的都尉。 他更因为去年统率了三万兵马,在弹丸小城昌化抗击了燕家军的十万雄师而名扬天下。 不过更让部下们感到钦佩的,则是风天华不但擅长作战,而且还擅长编写战歌,一曲又一曲慷慨激昂、充满着男儿轻生死赴国难保家园豪情的战歌,自风天华之手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战火中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增添了继续奋战的勇气和骄傲。 “雅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拍马屁?” 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都尉淡淡的一笑,算是回答了部下的话。 “我这哪算是拍马屁?” 委屈的部下顿时几乎要跳了起来,争辩道:“都尉的战歌,确实让人听了会热血澎湃啊!” 可惜,风天华仅仅是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这倒不是对部下雅龙有什么不满,事实上,对于这个前任轩辕军校学生军副指挥使,如今从长史部军官调来出任自己副手的部下,风天华感到非常满意。 虽然不像风天华那样从频繁的征战中脱颖而出,但是轩辕军校的学生军,是为了让这些轩辕军校的学员随时都处于军旅状态而设立的,不仅平时用于演习,危急时刻也可作为精锐部队投入战场,其中的领导职务都是由学生自己选举再经军校批准后方才上任,因此能够担任着集风雨军未来军事精华于一身的轩辕军校学生军副指挥使,那绝对是各科成绩都极其出色、深得师长钟爱和同窗拥戴的杰出人才。 而且,雅龙也并非没有半点作战的经历。 自从和燕家军开战以来,雅龙便统率着轩辕军校的学生军,参与了极为惨烈的黎仓保卫战,和风天华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也正是那一战,让这个前途似锦的军校骄子痛失了一条手臂。 幸好,身体的残疾,并没有让这个年轻人沉沦下去。 由于受到了风雨的赏识,随后便进入了长史部,伴随在一代名将风雨的身边,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圣龙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内战过程,自然是受益匪浅。 因此,当风天华被任命为北伐先遣军,远离风雨军领地、穿越整个中原投入到河北战场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了雅龙作为自己的副将。 不过,此刻的风天华,却没有像他这个精力过剩的部下那么好的心情,只因为呜咽的号角声再次急切的奏响,催促中断的战斗开始继续。 “列阵,出击!” 风天华倏然跃起,大喝了一声,一反刚才的温文尔雅,全身都洋溢着战斗的气息,举起了宝剑,发起了战斗的号令,一马当先杀出了营寨。 一时之间,刚刚平息的战场再次沸腾。 弓箭在天空中漫舞着,擂鼓则在远方激荡着,而号角声、喊杀声在整个天地里回响着,甚至投石车,也不甘示弱地随即加入了战团。 紧接着,疾驰的铁骑开始纵横沙场,激情的骑士在马背上跳动出生命的活跃,惊天动地的铁蹄声,仿佛要将地层也揭开了。 严整的步兵方阵排山倒海的随后跟来,长枪的红缨,鲜亮的盔甲,在静穆中透着肃杀;相互敌视的阵营逐渐的逼近,逐渐的衔接,而生死的厮杀,终于在金属的撞击声中爆发开来。 尘烟开始遮掩日月的余辉,鲜血再次渲染了方圆的土地,尸骨的堆积,铺设了英雄们的传奇,旌旗的展动,飞扬着战士们的激情…… 对于风雨军的战士们来说,这是一次极为特殊的作战,因为这一次风雨军远离自己的领地,却要和有着深仇大恨的燕家军并肩作战,收复被呼兰帝国侵占的幽燕…… 就在去年年底,幽云燕家和巴蜀皇甫联手袭击正在全力筹划远征印月、导致后方空虚的风雨军时,圣龙帝国历来最大的威胁,北方游牧民族的帝国呼兰,也在其因为怀才不遇自中原流浪而来、如今却在草原位极人臣的大国师--张仲坚的领导下,趁着神州最强大的三大诸侯正在殊死决战,而其他各路诸侯则因为恰逢广陵帝驾崩,为了究竟应该拥立哪一个皇室即位而争吵不休之际,挥师南下,夺取了燕字世家的老巢--神州东北的门户幽云十六州。 幽云十六州的失守,顿时给神州中原带来了极其险峻的形势。 只因为幽云十六州的地势居高临下,一旦被呼兰人所夺,则整个中原腹地,便全部都在呼兰人的鸟瞰之下。无论是西进经晋州渡河威逼圣京,还是南下席卷整个河北进入齐鲁,都将对圣龙帝国造成前所未有的破坏。 所以,当这块重要的战略要地,在燕字世家为圣龙帝国镇守了数百年后,终于易手之际,战略的主动权,也随即掌握在了呼兰人的手里。 偏偏在这个时候,圣龙帝国最具战斗力的雄师劲旅,却还在西北的尘土黄沙之中相互残杀,燕家军、皇甫世家相继惨败,其中皇甫世家甚至遭到了灭亡的命运。 而另一方的风雨军,虽然获胜但是元气大伤,并且主力深入巴蜀,自顾尚且不暇,根本就没有余力支援河北。 每逢危难时刻,自有英雄出世,力挽狂澜于中流。 燕家军的智囊,受燕家家主燕南天托付,而担任留守圣京重任的圣龙帝国户部尚书张兆,毅然放弃了原先拥立议政王萧成秋的计画,压服了燕家反对的声音,拥立素有贤王之称的辅政王萧剑秋,达成了燕家和其他各路诸侯之间的和解。 公孙世家的少年名将公孙飞扬,则统率着三万精锐,渡海深入幽云十六州,和境内纷纷揭竿起义的民众以及燕家残部,发动了对呼兰大军的袭击,连战连捷,有效干扰了呼兰人的补给线,同时也延缓了呼兰人继续南下的步伐。 而即位为宣武帝的萧剑秋,也表现出了一代名君应有的气度,宽待了离开自己的大军、从凉州狼狈逃回的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让他继续主持燕家军的作战。并且宣布将实行牺牲部分皇室权力的宪政,来争取诸侯们的支持,终于在最短时间之内,云集了天下各路诸侯的五十万大军,发动了反击,誓死收复失地。 这个时候,更令人欣慰的,是传来了已经在三方诸侯决战中获取决定性胜利,并且攻入了巴蜀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对全天下的宣言:“风雨军北线将止步于昌化,南线将止步于巴蜀,放弃对于圣京和荆州,乃至整个中原的图谋,并且不计前嫌派遣北伐先遣军,远离自己的领地投入河北战场,同包括宿敌燕南天在内的各路诸侯,一起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呼兰人的入侵。” 这道宣言,让全天下的有识之士总算松了一口气。 圣龙帝国内战分裂的危机暂时过去,神州的各方势力,在呼兰人的威胁之下终于达成了和平与同盟。 风天华便是这支北伐先遣军的统帅。 这是一支为数三万人的精锐部队。 刚刚经历过生死决战的风雨军,实则已经是元气大伤,然而风雨还是咬着牙从各军之中,抽调了最为精锐的部队,组成了北伐先遣军,只是规模却只能够控制在三万人以下而已。 这已经是当时承担着圣龙帝国面对呼兰的三分之二以上防线,同时主力还正在平定巴蜀的风雨军的最大极限。 这样的规模,显然不适合派遣按照圣龙军制应该统率五万人的统领,为了避免暴露风雨军实力受损的现状,便只能够选择都尉一级的军官。 而这些中层的军官之中,最有能力的李逸如此时正远在印月战场,于是无论声望还是能力都出类拔萃的风天华,便在云济的推荐之下,当仁不让的担此重任。 于是,在“大好河山岂容胡虏猖狂”的雄壮誓言中,风天华统率着三万凉州子弟,远赴千里之外的燕赵,成为圣龙联军中活跃的劲旅,热血抛洒在异乡的战场之上,留下的是生命的绝响。 三月的燕赵大地,依然寒风刺骨。 在这片充满着慷慨悲歌的土地之上,历来都不乏轻生死重成诺的豪杰,如今更是用生命和鲜血,保卫着自己的家园,一如既往的向全天下展现着自己的英勇和不屈。 只不过,这一次血染疆场的,不仅仅是幽燕子弟,还有来自中原、江南、西北天下各处的健儿。 在圣龙帝国的东北一角,如今骚动着的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生死较量,攻守双方的百万大军,还有更多难以计数的百姓,都纷纷卷入了这样一场关系着生死存亡的决战之中。 没有了地域之分,没有了乡党之别,也没有了往日的恩怨纠葛,来自圣龙五湖四海的男人们,唱着激昂的战歌,扛着杀敌的兵刃,迈着坚定的步伐,聚集到了这片苍茫的大地之上。 身体内流着的一脉传承的血液,让他们一见如故,共同的祖先和文明让他们凝聚在一起;尽管安逸封闭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开始沉沦;尽管帝国的衰弱,已经让他们开始分散,但是在此刻,面对着北方所向披靡的呼兰铁骑所带来的灭顶之灾,他们终究还是复苏了祖先的尚武精神,毫不畏惧的勇敢前进,不但挡住了入侵的敌人,甚至发动了极其凌厉的反击。 河北诸州节度使燕南天、都指挥使张兆,统率着剩余的燕家军主力二十万为东路,自雄州直取涿州。 宣武帝则亲自任命国丈镇北大将军卓不凡为中军统帅,集合了齐鲁公孙世家、扬州刺史秦凤鸣诸部十五万兵马直取蔚州。 卞州留守上官明镜则会合了风雨军北伐先遣军、江南令狐世家、韩陵太守朱全、晋阳留守章翔、岭南节度使杜绍权各部十五万人逼近应州。 三军约定分进合击,会师于幽州城下,一举收复被夺取的国土。 一路之上,大军所向披靡,幽燕的百姓纷纷奔走相告,夹道欢迎,挑着的担子送来的不仅是衣食,还有河北父老们对于朝廷王师的盼望和忠诚。 雄州收复了,蔚州起义了,应州攻陷了…… 一个又一个的州县失而复得,一块又一块的失地重新返回圣龙的怀抱,过了岐沟关,过了固安,过了涿州,放眼北望,幽州的城楼已经隐约可见,幽云关的钟声也已经依稀传来。 而呼兰人的节节败退,使战士们已经开始憧憬着胜利凯旋的荣耀和自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的却是“撤军”的天子召令。 “可恨!”所有的战士,都不禁潸然落泪。 “呼兰国师张仲坚亲率主力二十万,竟然一直囤积于涿州东面的陀罗口隐忍不发,眼睁睁的看着城池一个接一个的失守,部下一批又一批的伤亡,就是无动于衷。” “直到东路军攻克涿州,因为急于收复家乡而轻兵冒进、远离了中军的时候,方才任命大将韩让正面死守幽州,同时又派遣各部牵制中路、西路两军,自己则从东面率主力急袭而来,虽然最终没有达到歼灭东路军的目的,却还是成功的迫使东路军撤退,中路和西路也不得不无功而返,以免被呼兰人各个击破。” 在获悉撤军令之后,立于山丘之上遥望着北方,置身于西路军的雅龙,一边分析着当前的战况,一边虎目通红,泛出了点点的泪光,沮丧、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雅龙!” 站立于雅龙身边指挥着部下撤退的风天华沉声喝道。 身经百战的他自然清楚,此刻士气低落军心动荡,牢骚和怨怒在所难免,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身为统兵将领,就更应该镇定沉着来稳定将士。 “对不起,都尉!”自觉到失态的部下,脸上不由得一红,急忙垂手。 “刚才上官明镜大人下达了指令,我军将作为殿后部队驻守应州牵制呼兰人,掩护西路军主力撤退,你去准备一下吧!” 眼见部下认错,风天华的语气开始转缓,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非常的严肃。 毕竟主力后撤、敌军掩杀,是兵家最大的忌讳,风雨军便曾经不止一次的根据最高统帅风雨,遵照其对于战争乃是“行军--作战--追击--再作战--再追击”的诠释,疾风闪电般的追杀撤退的敌人,将原先有限的战果无限扩大,从而缔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战争奇迹。 而如今,却轮到风雨军面对着乘胜追击的敌人,掩护的则是已经军心溃散的友军。对此,作为西路军最具战斗力的部队,立誓保家卫国的风雨军责无旁贷,也毫无畏惧。 然而大军败退,人心惶惶,又有呼兰铁骑随后追击,纵然有应州城作为工事掩护,但城小墙破,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因此这也同样意味着,风雨军将会遭受到惨重的损失,无数的西北健儿,很有可能会永远的埋葬在这块远离家乡万里的土地上。 一想到这里,风天华的心中便感到异常沉重。 “都尉,卑职以为……” 就在风天华沉思之际,雅龙面显犹豫的神色,踌躇的说道:“其实刚才中路军公孙飞扬将军传来的建议也很有道理,呼兰的主力,必定是全力逼压东路军,再加上形势有利,追击中路和西路的敌军,必然不会太多,而且心态也会很松懈,而飞扬将军和我军加起来共计六万人,则以相互配合杀一个回马枪,说不定因此扭转整个战局,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说着,雅龙的脸上呈现了渴望,对于每一个军人来说,力挽狂澜的反败为胜、浴血奋战的收复故土,都是军旅生涯中最为值得用生命来换取的荣誉。 因此,年轻的军官期盼着,主将能批准这个看似冒险,然而一旦成功却足以惊天动地的作战计画。 “这个……” 雅龙的建议让风天华也为之心动,身经百战的都尉,同样看到了其中的可行性,但是身为风雨军北伐先遣军的主帅,风天华的心中,却不得不同时盘算着其中的巨大风险。 毕竟此次风雨军和公孙飞扬的部队,分别作为西路军和中路军的殿后部队,掩护着主力往后撤退,首先是两支部队相隔有一段距离,很难进行默契的配合;其次是如果“回马枪”失败,导致西路和中路三十万大军在后撤中得不到掩护而溃败,到时候呼兰大军势如破竹的南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考虑到这些,风天华便实在无法立下决断。 “不好了,都尉!前面咱们的弟兄和幽燕人起了争执,眼看就要刀剑相向了!” 正当风天华左右为难的时候,却见到一名士兵神色惊慌的跑来。 “什么!”风天华和雅龙同时大吃一惊,相互望了一眼对方,深知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在最紧要的关头。 当初燕家军入侵凉州一路之上烧杀掳掠,便和根基于西北的风雨军,结下了血海深仇。虽然这一次燕家军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东路军,跟彼此间势如水火的风雨军相距很远,还有德高望重的国丈卓不凡坐镇中军隔开--这也是宣武帝在部署这次军事行动的时候特别考虑的一个方面--但是幽燕毕竟是燕家的根本重地,呼兰又是突然入侵,因此并未完全根除燕家的影响力。 随着北伐大军日益深入幽燕,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和军人,陆续加入了三路大军之中,其中主要是燕家军的部属。 其实也不仅是风雨军和燕家军,圣龙帝国这两年分崩离析,各方势力相互攻伐,早就人为地造成了很多矛盾与仇恨。 先前大军作战胜利,全军上下一心想要收复失地,因此过去的矛盾隐藏了起来,而如今作战失利、人心动荡,顿时让各方阵营的矛盾浮出水面,局势早就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走,去看看!”风天华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副将说道。 遥望着远处布满乌云的天际,年轻的风雨军都尉只觉得,如今圣龙帝国庞大的联军,也恰如天气一般,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军尚未安全,自家人却已经祸起萧墙,实在是不祥之兆啊!” 风天华在心中苦笑,对于大军的前途深感忧虑的同时,也暗暗打消了原本就犹豫不决的和公孙飞扬返身合击呼兰大军的盘算。 第八章同赴国难 官道的大路中央,如同乌云密布的沉闷天气一般,正有另外两队同属于圣龙帝国的兵马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一路兵马穿着燕家军的军服,而另一路则分明是西北定凉侯的部下;双方都瞪红了双眼,吵闹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刀枪相向,弓弦紧绷,大有一触即发的味道,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大军行走的道路因此被阻塞,大量的军备被迫堆在了当场,军队都不得不停止了行军的步伐,乱哄哄的围在后面,人数越聚越多,有些人趁机指点着看热闹,有些人则似乎群情激昂,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其中的样子。 幸好,一队持着藤牌的战士,迅速的在这两队兵马的外围结成了密集的圆阵,里层的人马藤牌向内人在后,面对着对峙的双方;外层的人马则藤牌向外人在内,隔开了其他的人,有效的阻止了不少拿着刀枪试图跑过去加入对方阵营的士兵。 整个阵形犹如一个巨大的龟壳,层层迭迭、滴水不漏,坚固的遮蔽着内外两层的人群。 随着藤牌兵的移动,两支兵马迅速的被分割,空间也越来越压缩,被挤压得离开了道路。 于是,从藤牌兵的外层迅速的分离出来,在一个红衣少女的带领下,指挥着疏通道路的通行。 那少女显然极为泼辣,而且功力不凡,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的落在了那些少数有心趁乱起哄的家伙身上,每一道皮鞭落下,便是一声接一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眼见那少女身分高贵,而身边的那队藤牌兵也是晃动着雪亮的刀剑如狼似虎的瞪着,剩余的都不敢放肆,乖乖的遵守秩序,人马的行进重新井然有序了起来。 这就是风天华赶到时,所看到的景象。 “众位兄弟,我等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抵御那胡人的侵略,收复咱们的土地,保卫咱们的父老吗?怎么现在胡人还没打来,自家人却为了争道而耍起了刀枪,白白的让呼兰人看笑话!” “若是因此误了大事,累及全军上下的安全,累及江山社稷的存亡,累及中原万千百姓,你们就不觉得惭愧吗?你们对得起那些在战场上英勇阵亡的将士吗?对得起在家中支持着你们、以你们而自豪的妻儿父母吗?” 未等风天华拨开拥挤的人群走到近前,便听见一个看来是藤牌兵首领的年轻人骑着战马,在方圆阵内大声的喝道。 和在场的将士们不同,年轻人长得非常文弱,一身的书生打扮,在全身盔甲、人高马大的战士之中格外醒目,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书生这番话的分量,有理有据又声情并茂,此话一出顿时让那些吵闹声逐渐静了下来,原先起劲的人们,无论哪一个阵营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这位大人,小人并非贪生怕死,也绝不是为了自己,只因为这些弟兄都是在战斗中受了伤,需要赶去急救,所以才前来恳求让这些重伤员先通行,可是他们风雨军却傲慢无礼,根本不予理睬,小人一时气愤不过,方才忍不住动起手来,绝非有意挑起事端,造成大军不合,还望大人明察!” 这个时候,对峙双方中,一个燕家军的百夫长将手中的腰刀倒提过来,躬身向着那名书生行礼辩解道。 这名百夫长话音未落,却见风雨军阵营之内便有一名军官反驳道:“哼,我们乃是奉命赶赴应州修筑工事,阻挡呼兰人追击,以掩护西路军主力后退,军令所系,在没有将官首肯的情况下不敢擅自做主,因此让他稍待一会儿,却没想到这家伙以为咱们推托,三言两语下来,便动起了手来!” 虽然风雨军和燕家军,此刻都被藤牌兵给挤压得只剩下站立的空间,但是这两支军队不愧是当今圣龙帝国最为强悍的劲旅,即便到了这样的状况之下,依旧死死的握着刀枪,只是不愿意背上挑起内讧的罪名而没有还手,却也已经是到了最后的底线,显然若是藤牌兵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很难保战斗不会爆发。 眼见这样的状况,那书生轻轻的挥了挥手,阻止了部下的继续逼进,然后方才威严的扫视了一周,然后向着那个燕家军的百夫长说道:“你可听见,虽然你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但是挑起友军纷争,又耽误了军情实在该死!其实你也太心急,想那风雨军自西北远道而来,为的还不是杀敌报国、守卫疆土,此次更是肩负殿后的重任,岂是贪生怕死、争道逃生的懦夫?” 这番话在那书生说来,显得豪气干云,顿时引起了风雨军将士们的共鸣,一时之间风雨军的战士们神色缓和起来,手中的刀枪也纷纷垂了下去;而另一边的燕家军也感到了理亏,只是担忧那领头的百夫长,因此手中的兵刃有的依旧高举,有的则微微放下,对于何去何从,心中大为忐忑和犹豫。 “是小人该死,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人一人挑起,和其他弟兄无关,请大人斩了小人吧,但是不要难为他人!” 那百夫长倒也是一个很干脆的汉子,听了书生的话之后,立刻“铿啷”一声丢弃了手中的腰刀,跪了下来昂首说道。 他身边的燕家军战士见了这个情况,也相继放下了手中的刀枪,一场岌岌可危的军旅内讧,便这样缓和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燕家军的战士纷纷为那个百夫长求情。 这些燕赵的慷慨男儿,甚至洒下了即便是生死之间也不会轻易滴落的泪水,其情十分感人,原本对峙的风雨军将士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年轻的书生却不为所动,面色严峻的喝道:“军旅之中,讲究的是令行禁止,怎能容你一人说了算!不过念你其情可悯,又已经知错,便责八十军棍,革去百夫长一职,其余闹事人众,无论哪一部的,均受二十鞭笞,可有人不服?” 楞了一楞,无论是燕家军还是风雨军的将士,听见书生的责罚极轻,意外之余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军规森严,这两支军队向来都是有着极为严厉的军纪,他们虽然因为一时之气而闹了起来,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却也都知道一旦追究起来,引发友军之间的内讧,便足以砍头示众;因此心底里原本其实很是恐慌,直到如今书生这番话,这才终于真正放心,心悦诚服的伏罪。 “既然无人不服,那么就自行去军法处受罚吧!”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同时放下心来的,还有书生。 很明显,虽然他的部下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但是对峙的双方,都是有名的虎狼之师,而且还有着很深的仇隙,一个处理不好先不说能否真的制服,纵然暂时弹压下去,也必然会留下很大的后患,因此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也同样非常满意,以至于说这番话的时候不为人察觉的轻轻呼了一口气。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风波过后,风天华方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西路军的各路诸侯军的将领,也已经陆续赶来,足见将领们对于北伐军内部的矛盾,也都同样担忧。 能够这么顺利的平息这场风波,身为西路军主帅的上官明镜,对于处理这次事件的主要功臣,那个年轻的书生赞不绝口。 年近花甲的卞州留守上官明镜,乃是圣龙帝国目前少数的元老,也是最支持圣龙皇室的正统派。 这位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将军,出身名门,一辈子征战无数,早在当年,便和现今宣武帝的岳丈、皇后卓静雯的父亲镇北大将军卓不凡,还有锦州太守林仁山,同属已故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高战的麾下爱将。 三年前当先帝萧济统帅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却败于呼兰之手后,正是依靠林仁山死守锦州、卓不凡力保圣京、上官明镜坐镇韩陵,方才抵御了呼兰人的继续南下,等风雨军收复了伦玉关和四大家族的勤王,便成为当时以高战为首的中央派领袖之一。 不过,最令圣龙帝国官员们钦服的,不是老将军的资历,也不是老将军的战绩,而是老将军的识人之明。 此次抵御呼兰南侵的大功臣,公孙家族的少年名将公孙飞扬,便是上官明镜首先发现,并且早在平定庞勋造反时,便大胆采纳了少年的意见,从而让少年展露锋芒。 风雨军的大将白起、朱大寿早年也和上官明镜一同并肩作战过,彼此一见如故;更有不少隶属皇家的圣龙军团的中下层军官,也受过上官明镜的举荐和栽培。 而此刻,上官明镜再次发出了赞誉之声,对象则是这次藤牌兵的统帅,和燕字世家、皇甫世家和公孙世家同列为圣龙帝国四大家族的令狐家族的子弟,令狐智和他的同胞妹妹--挥舞皮鞭、疏通道路的红衣少女令狐飘雪。 “令狐公子果然是出身名门,谈笑用兵游刃有余,恩威并施,更见名将风范!” 紧随着上官明镜说话的,是赶来的燕家军统领朱全,此时他满面笑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部属被责罚,而流露出不快的神色,相反的却是对令狐智大加恭维。 “听说四个月前,江南出现了一位少年英雄,一个空城计便吓退了十万安宇大军,阻挡了安宇人的沿海北上,如此手笔不知是否出自公子之手?” 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所有将领都大吃一惊。 只因为令狐家族虽然位列圣龙四大家族之内,但是自从神州内乱以来,表现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但连番惨败,而且还为了保全实力而一昧退缩,因此被天下诸侯所轻视。 再加上近期神州关系重大的战事,多半发生在北方燕字世家和风雨军之间,侵略神州的岛国安宇,尽管烧杀掳掠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却因为局限在南方一隅,安宇又一向被自负为天朝上国的圣龙人所蔑视,所以并没有引起各路人马的特别关注。 但是,如果令狐家族出现了一个战争天才,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以令狐家族多年来积蓄的实力,一旦被一个优秀的人才加以运用,那么很有可能会给当前四分五裂的帝国,带来了让人无法预测的变数--包括风雨的崛起,还有公孙家族的少年名将公孙飞扬的展露锋芒,无不验证了乱世之中军事天才的宝贵。 朱全所说的“空城计”和吓退安宇人,各路诸侯也都略有耳闻,却多半归纳为运气、敌人的愚蠢和令狐家族的死而不僵;至于令狐智在江南倒是有些声名,可惜这些风月文坛之上的声名,只能够更加助长其难当重任的世家子弟印象,对于这些乱世之中艰难求生存的诸侯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令狐智今天的表现,却是有目共睹的。这其中,纵然有当时对峙双方不敢将失态扩大的因素存在,但是风雨军和燕家军这两支精锐的虎狼之师,居然被如此轻易的压制,足见令狐智的用兵能力。 而那一番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的处置,不但顺应了作为圣龙第一骑兵军团的燕家军的傲气,也顾全了百战无敌的风雨军的骄气,让双方都心服口服,同时还维护了军纪的威严,这都是各路军旅出身的诸侯们所亲眼目睹的。 这一切,都表明了眼前这个似乎弱不禁风的书生,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天才。 高明!风天华的心中暗念着。 这一声赞叹,是给令狐智,同时也给朱全。 只因为,朱全的这么寥寥几句,却非常成功的,让在场包括晋阳留守章翔、岭南节度使杜绍权在内的各路诸侯都心生警惕,紧接着还会将这个讯息传递给全天下,不经意之间,便为令狐家族埋下了一个大麻烦。 “不敢,朱将军过奖了,都是两位大人的将士深明大义,军纪严谨,不敢真正挑起械斗,所以才让在下侥幸成功罢了!” 面对朱全的话中有话,令狐智显然也心知肚明,不慌不忙的回应道:“晚辈早就久仰朱将军的大名!当年朱将军崛起于草莽,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攻陷韩陵、夺取圣京,多少朝廷宿将均败在将军手下;前几个月凉城之战,将军更是力挽狂澜,于危机时刻不但击杀了银铃公主,而且还是在补给困难和风雨军的]持续攻击之下,唯一一支几乎完好无损撤回中原的燕家大军,实在是令人钦佩!” “哈哈……哈哈……公子的口才果然犀利!” 令狐智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肇事的朱全更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勉强打了一个哈哈,却再也不敢多说了。 只因为,令狐智的言语之间,恰恰重击了朱全的死穴。 朱全原本是造反首领庞勋的爱将,当年追随庞勋纵横天下,击败了包括兵马大元帅高战、镇北将军卓不凡、扬州刺史秦凤鸣,乃至此次西陆军主帅上官明镜在内的一大批朝廷重臣,因此素来被各路诸侯既轻视又仇恨。 其后朱全投降了燕南天,跟随燕南天和风雨军连番作战,彼此之间结下了深仇,尤其是凉城一战,更是射杀了风雨的亲信大将││秋风军统领秋里的妻子,也让秋里立下了“无论天涯海角,也追杀朱全绝不罢休”的誓言。 而如今,朱全能够成为在燕家军兵败,各路兵马撤退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唯一一个奇迹般几乎完好无损的率部返回中原的将领,又引起了燕家内部的猜忌和怀疑,谣言不断,彼此之间产生了很大的隔阂。 而这也是朱全没有加入燕家军为主力的东路,却出现在西路的主要原因。 因此,令狐智的反击,轻轻松松便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反而将朱全一下子推到了十分孤立的位置。 幸好,令狐智也并没有过分紧逼,在让朱全的脑门渗出了冷汗之后,却见文弱的书生微微的一笑,转而诚恳的说道:“如今国难当头,大敌在前,我军有朱将军这样的名将,又有风都尉这样的英杰,还有上官老将军、杜节度使、章大人这样的前辈,实在是我圣龙之福,令狐智不才,愿意追随左右,与各位大人一同共赴国难!” 这番话说得十分豪迈,又面面俱到,捧了在场所有将领的场,顿时引来众人的喝采,也消弭了刚才口舌之争所带来的不快。 “哈哈,大家同属帝国一脉,都在为天子效力,又身处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上,正应该像这样齐心协力,亲密无间才对!” 上官明镜老谋深算,当下打了一个哈哈,揭发这件事情,然后扬鞭北眺,无限感慨的长叹一声,正色说道:“江山雄壮,正是我辈驰骋纵横、血染战袍的好所在,还望各位大人能够抛开过去的嫌隙,共同应对此次困局!” “请老大人放心,末将等定当全力而为!” 没等上官明镜的话音落地,便听见在场的各路将领纷纷保证道。 “好!” 老将军豪迈的叫了一声,转首严肃的凝视着风天华,突然认真的躬身行礼道:“风都尉,风雨军乃是我圣龙帝国的不败雄师,难得风侯深明大义,不计前嫌的派遣都尉投入河北战场,此次又肩负殿后重任,事关全军安危,老夫在此拜谢了!” “老将军何必如此!” 风天华急忙阻止了上官明镜的行礼,扶住老将军的身子,同样庄严的保证道:“请将军尽管放心,末将一定誓死守住应州,保全大军后撤的安全,决不敢丢西北风侯的颜面!” “保重!” 老将军激动而有力的握了握风天华的手,大声道:“老夫将在后方,为都尉和所有风雨军的将士设宴款待!” 说着,老将军扬尘而去,其他各路诸侯将领们,也纷纷神情肃穆的向风天华行礼致意,即便是同风雨军有仇的朱全,脸上露出了关切和祝福的神色。 “抬眼望,黄沙漫卷苍茫,狼烟急,虏骑猖,人臣岂可坐消亡?当自强,山河万里雄壮,纵天倾,逢国殇,血洒疆场又何妨?” 目送着友军的离去,风天华突然感觉到了心中有一股豪情涌来,忍不住大声的唱起了自己在北上燕赵之后于战火纷飞中的新作。 悲凉雄壮的歌声很快环绕天宇,同时也被无数风雨军战士,乃至旁边经过的友军跟着从轻声相伴到大声歌唱,纵然是随后的雷电轰隆、大雨倾盆,也掩盖不了战士们发泄心中热血沸腾的嘹亮歌声。 “天华,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 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纵情歌唱的风天华,还没来得及贪婪的呼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便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召唤着自己。 转首望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绝对不应该出现的这里。 第九章变故突生 “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余载!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明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在大军行进的官道旁,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并肩伫立于山丘之上,一起忘我的高歌着这首慷慨激昂的战歌。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面色白晰,温文尔雅,另一个则浓眉大眼,孔武有力。 “恐怕也只有家族的人才知道,数百年前风云世家有一位了不起的前辈,因为不忍眼看圣龙帝国因为当时的北方霸主提丁可汗入侵而国力衰弱、四分五裂、胡虏横行,便投笔从戎奋起保卫家园,并于战斗闲暇谱写了这首战歌。” “而在如今官方排斥风云世家的情况下,神州大地绝对不可能有风云世家之外的人把这首歌传出来。所以,当我一听到这首战歌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出自咱们风云世家子弟的手笔!但是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是你,天华,当年风云世家之中倍受欺凌的小孩,如今居然成为了名扬天下的军事天才!” 在依旧刺骨的春风之中,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望着魁梧粗壮的同伴,微笑着感慨道。 “风雪!” 风天华低声喃喃,风雪,主君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的同父异母弟弟,因为政治斗争失败流亡重洋之外的麦坚的风云世家的嫡系子孙,自己童年时期的保护者,竟然出现在这个原本绝对不应该出现在的地方,多少让他感到有些意外,而风雪的话,尤其是那首自己和风雪当年便极为喜欢战歌,更是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和所有的豪门世家一样,风云世家也并非所有的子孙都有幸锦衣玉食,利益与斗争便如同孪生兄弟一般,永远依附于人类的生活之中,出身旁系的子弟在深似海的侯门,注定了唯有仰人鼻息,在头顶着高贵华丽的光环背后,却只能够逆来顺受,饱尝世态炎凉。 风天华便是其中的一个。 面对着那些有父母可以依靠的族兄族弟的张牙舞爪,年少瘦弱的风天华,因为父母的早逝而无依无靠,生活十分悲惨,然而正是这种悲惨的生活,却导致了年轻人并没有像其他家族的兄弟那般循规蹈矩,满足于家族现有的富贵和荣耀,而是立志终有一天要走出这扇大门,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番天下。 当初的风天华万万没有想到,少年时代负气的誓言,却因为偷渡到圣龙并投身于风雨军的麾下,竟然顺利的实现了。 只是,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酸甜苦辣,多少风风雨雨,却只有年轻的都尉自己心里面明白。 “见到你太高兴了,我的好兄弟!” 风雪的话,还有他对风天华肩膀热情而用力的拍打,顿时将风雨军的年轻都尉拉回了现实之中。 不错,的确是好兄弟!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之中,风天华始终都有一个很好的朋友--风雪。 因为一次野外迷路时结下的孩童间的友情,纯洁而且真挚,虽然总体上说,因为风雪的年幼,而并没有给风天华的生活带来太大的改善,但是托风雪的福,风天华学到了只有家族嫡系子弟方才能够学到的武功和兵法。 这在很大程度上造就了他今天的成就,而更为让风天华感觉珍贵和重要的,是因为有了风雪,所以自己还能够在回首往事时,感受到那么一丝的温暖。 “太好了!当初我见到你来了凉州,可惜由于从军时隐瞒了身分因此不便当场相认,后来又因为军务在身,随即奉命离开了凉州,好不容易等我返回凉城的时候,却听说你已经离开返回麦坚了,真没想到,居然会在河北的战场之上相遇!” 风天华用力的回敬了风雪一拳,他当日亲眼看到风雪和云济作为风云世家的特使,前来凉城和风雨相会,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却始终没有机会和风雪取得联系,如今能够在此意外重逢,自然格外兴奋。 然而,当年轻的军官凝神注目时,却发现这位童年的好友,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的脸色更为苍白,嗓音中也有着一种刺耳的尖锐,不再如以往那般的阳光和自信,反而多了一些阴沉与难以捉摸。 这个变化,让风天华感觉有些不舒服,同时也为好友不安。 “哈哈,这就是人生吧!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出现难以预料的转折!” 风雪大笑,可惜尖锐的声音影响了他想要表现的豪迈效果,但是那言语之中洋溢着的沧桑却格外沉重。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心的注视着好友外加族弟,风天华道出了心中的迷惑。 “我为什么在这儿?” 风雪的话中透着深深的愤懑;他突然想到了去年岁末的雪夜。 就是那个雪夜,自己一时冲动,试图向自幼爱慕的表妹云明月表达爱意,却遭受了拒绝,鲁莽的行为粉碎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而且更被可恶的护花使者重创,留下了作为一个男人终生不能够抬头的伤痛。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风雨。 那个和自己同父异母的风雨,那个如今在圣龙如日中天、受到万民敬仰的风雨,那个轻而易举便获取了表妹云明月芳心的风雨,那个指使高手对自己的弟弟下了如此毒手的风雨。 一想到这里,风雪的心中,便不由得喷发出仇恨的火焰。 但是面对风天华,风雪并没有述说这一切,或许是出于自尊,也许是出于长远的谋略。 “我来这里和你一样,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 风雪微笑着,掩饰了心中的真实,同时还向风天华出示了一枚金晃晃的令牌。 “天子金牌!” 风天华大吃一惊,作为代表西北定凉侯出征的风雨军统帅,年轻的都尉虽然在联军中的职位不高,但是地位却不低,因此见到过代表着圣龙帝国最高权威的“天子金牌”--这是唯有帝国九五至尊方才能够颁发的令牌,一般都是由天子的亲信所持有,见牌如见君,任何违抗“天子令牌”的行为,都犹如犯了诛杀九族的大逆之罪。 所以,当风天华见到这枚令牌的时候,不由得立即跪了下来,口呼“万岁”,心中却不免有些奇怪,素来和圣龙皇室纠缠不清的风云世家嫡系子孙,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天子的近臣。 “免礼,平身!” 这个时候,风雪则急忙阻止了风天华的行动,示意对方跟随自己来到了偏僻之处,方才正色的下令道:“天子口喻,燕家军大将朱全勾结呼兰,十恶不赦,特命风雨军都尉风天华率部平叛,不得有误!” “什么!” 风天华不由得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望着风雪。 “这乃是天子诏令,天华,你还不快接旨!” 风雪紧紧的注视着同族的兄弟,步步进逼的喝令道。 “万万不可!姑且不论朱全是否反叛,如今呼兰大军尾随追击,形势已经十分危急,如果由风雨军贸然出手对付,势必会造成人心慌乱,甚至引起各路诸侯兵马的相互杀戮,联军分崩离析,神州也将生灵涂炭,还望您向天子谏言啊!” 风天华动容的说道,双目之中急切的期望着风雪能够听取自己的意见,并且转达给当今天子。 “天华!天子乃九五至尊,身为人臣自当无条件服从,更何况朱全乃是呼兰的内应,兹事体大,如果不及早根除,则后果不堪设想!” 风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催促了起来。 “不行!正因为兹事体大,所以必须谨慎处置,至少也不能够在让人当下贸然行事!更何况,如此大事,也应该由西路军统帅上官明镜大人亲自交代下官才对!” 风天华也挺直了腰杆,针锋相对的说道。 “上官大人已经知晓,但是朱全的耳目始终跟随左右,不便向你说明罢了!总之,你到底是听不听命!” 风雪的声音透出了凛冽的寒意。 “当日风侯让天华统军,特意交代此次北伐,乃是为了保家卫国、收复河山,因此必须以大局为重!无论朱全是否勾结呼兰,天华都不能够在此刻妄动刀兵,置西路军十五万大军的生死安危于不顾!” 风天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抗命--和传统的圣龙军团不同,在风雨军中,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江山为重的思想,对于皇命的权威倒是并没有如何看重,此刻唯一让风天华有些犹豫的是,这番争执恐怕会影响到自己和风雪的交情,然而确实如风雪所说的兹事体大,风天华也不得不坚持自己的立场。 “好,好,好……” 风雪大笑着背转身,仿佛气愤至极,然而就在风天华脸上流露出抱歉的神情,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拍一下对方的肩膀,缓和一下目前的气氛时,却见风雪的手掌自身前蓦然向后反转击出,重重的击在了风天华的身上。 鲜血,如同雨水般的喷出。 踉跄后退,满身猩红的风天华,怒睁着血红的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和遭遇背叛的伤心,嘶哑着嗓子,虚弱的喝问道:“为什么?这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风雪冷笑了一声。 “如果是别人,我的理由便是你违抗了天子的诏令,乃是十恶不赦的忤逆大罪,但是对于你,我的好兄弟,我还是实话实说,也算是照顾你我之间的友情--因为我要毁了风雨。” “如果你刚才乖乖听话,则风雨军将要面临同室操戈、破坏联盟、引狼入室的罪名,但是你却可以保全性命;可惜你太聪明了,没办法,唯有我来扮演你,替你去执行这个天子的诏令,诛杀叛逆的朱全,反正有了这张天下无双的易容人皮,再加上我对你这么多年的认识和了解,不会有任何人产生怀疑!” 说着,风雪往自己的脸上一抹,顿时显现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风天华,只听他继续咬牙切齿的说道:“相信,到时候天下人都会认为那位伟大的风侯,为了替爱将报杀妻之仇,终于抛弃了他一向虚伪的面目,不顾大局,成为神州的千古罪人,而你,很可惜,也将因为自己的聪明而付出代价!不过,我会给你留一条全尸,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你……你怎能如此做,你这样的做法,将会让神州中原万劫不复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小的好友居然会如此做,风天华无比痛心的说道。 这实在是一个无比毒辣的计谋,有了风雪扮演自己,再加上风雨军将士和燕家军之间的宿仇,几乎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成功的事情,风天华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流成河的惨剧就在眼前展现。 “闭嘴!什么神州中原,这些和我无关!” 人皮面具十分精致,因此风雪的神色依旧那么真切,在狰狞中被仇恨左右一切的年轻人正在疯狂的咆哮:“我要让风雨完蛋,身败名裂,彻底的完蛋!” 话音未落,不等风天华再次开口,风雪便抽出了身边的长剑,击向了倒在地上血泊中的幼年玩伴。 在出鞘的响声中,展现的是两道剑光。 一道凌厉而势不罢休的杀气,还有那前方纵然千军万马,纵然刀山火海,也不回头且勇往直前的执着。 另一道孤傲,有着即便是十面埋伏,即便兵败垓下,也要力拔山河、傲睨天下的霸气,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同样的风云世家年轻俊杰,同样的风云世家家传绝技,这一招名动天下的“凤舞九天”,在同一时刻同一空间,被袭击者和被袭击者同时施展。 风天华的脸上是痛苦,还有坚决。他痛苦着风雪的变化,他坚决不计一切代价也要阻止阴谋的发生。 风雪的脸上却是微笑,还有从容。他早就料准了以风天华的性格一定会孤注一掷,所以他也毫不留情的上来便施展杀手绝招“凤舞九天”。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胜利,因为自己偷袭成功在先,这一招“凤舞九天”又是自己传给了风天华的,实在没有道理不会击败对手。 可惜,事实总是令人难以预料。 一把长枪隔开了风雪的剑,另一柄短戟袭向了风雪的要害。 剧烈的金属撞击声中,风雪狼狈的后退,脸色苍白的狠狠望着半道杀出、阻止了自己行动的不速之客。 一名一身青衫手持一杆银枪的大汉,和一位一身白袍仿佛翩翩公子的青年。 “血衣卫?” 风雪沉声喝道,语气与其说是不安,倒不如说是愤怒和震惊。 “断刀”钟进、“银枪”赵平、“快剑”东方玉和“无戟”方白尘,一向是赫赫有名的血衣卫四大高手,负责着风雨的安全,却没有想到此刻,竟然一下子出现了其中的两个--“银枪”赵平、“无戟”方白尘。 血衣卫四大高手,绝非泛泛之辈,更何况风雪敏锐的感觉到,正有十多个训练有素的高手,从四面八方迅速依赖附近的隐蔽物向这里聚拢,隐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远处也传来了兵马的喧哗,应该是军中的战士听到了刚才的打斗闻声寻来。 “哼,来日讨教!” 意识到今天已经注定徒劳无功的风雪,非常果断的选择了撤退。 “不要追了!毕竟他是主公的弟弟!” 手持短戟恍若浊世公子的方白尘,上前一步阻止了想要追击的赵平,回首望向受伤的风天华,恭敬的施了一礼:“方某救援来迟,还望风都尉见谅!” “不敢,多谢两位相救之恩!” 风天华急忙挣扎着回礼,虽然赵平和方白尘都仅仅是没有官衔的护卫,然而他们都是风雨身边的人,因此年轻的都尉丝毫不敢怠慢,同时心中也不无疑惑,为何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前来保护自己。 “都尉不要奇怪!” 仿佛洞悉风天华的内心,只见方白尘微笑着,一边上前一步,伸出手来传过真气为风天华疗伤,一边则解释道:“鉴于过去的教训,血衣卫已经作了很大的变革,对于校尉以上的军官,都专门设置了高手加以护卫!” “而我和赵兄,乃是因为此次都尉作为风侯的北伐先遣军统帅,肩负重任关系重大,因此由风侯亲自下令调来,专门负责都尉的安全!” “是啊,没想到那厮居然说打就打,我和方兄弟救援不及,都尉您没事吧?” 一旁的赵平也开口说道,只是此人不像方白尘,显然并没有改去出身江湖的习气,话语中少了客套的敬辞,却添了几分直爽。 “天华何德何能,竟然得到风侯如此眷顾,还要劳累两位大人亲自前来护卫,实在愧不敢当!” 虽然血衣卫派人保护军中的高级将领,乃是因为在凉城决战的时候,敌方的刺客出手袭击了不少风雨军的将领,包括定凉侯自己,而且军中大将、青龙军统领白起还因此受伤,差点误了大事,所以方才有这样的举措。 但是如今听说了风雨居然将贴身护卫调给自己的时候,风天华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阵感动,转而变成有些受宠若惊的惶恐。 “哈哈,都尉何必客套!” 个性爽朗的赵平未等方白尘开口,便大笑了起来。 “说来赵某实在也很佩服都尉,打仗厉害,战歌也写得好,而且见识不凡又对风侯这般忠心,居然还敢违抗天子的诏令,难怪令风侯如此器重!” “哪里,赵大人言重了!” 风天华心中一惊,没想到赵平两人已经完全知晓了自己和风雪之间的谈话,由此可知他们必然是始终都跟随自己左右,自己的一言一行必然是被他们探悉无遗。 再想到自己出身风云世家的事情既然连风雪也知道了,想必这无孔不入的血衣卫也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幸而自己对定凉侯忠心耿耿并无二心,否则还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在战场上勇猛无畏的战将,顿时感觉到了背上已经凉飕飕的一片。 “都尉,此事既然已经暂告一个段落,我等不便现身,就此别过,保重!” 正当风天华胡思乱想,已经运气完毕的方白尘缩回了手,轻轻的咳嗽一下,和风天华打了一声招呼,便连同赵平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地上的那滩血迹,还真的如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都尉,您没事吧?” 闻声赶来的士兵,很快的出现在风天华的周围。 “哦……没事!” 风天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强忍住受伤的疼痛,以及被好友袭击的哀伤,振作了起来,下令战士们各自回归岗位。 远方的天空,因为大雨过后而开始明亮,但是云层依旧很厚,密密的遮掩住了太阳的光辉,让整个原野都笼罩在阴沉之中。 风天华的心情也同样如此。 敌人的追击令人担忧,而更为令人忧心的,则是联军内部的勾心斗角、矛盾重重。如此下去,天知道是否还没有等到敌人的进攻,便崩溃在自家人的相互算计之下? 战争,正在充满着变数的迷雾中前行,风天华自觉到十分头疼,这些远远超出军事范畴的政治因素,正在左右着最后的结局,简直让人根本无法琢磨。 第十章天下纵横 “如果换作是逸如的话,便会赞同公孙飞扬的建议,率军反击,杀一个回马枪,到时候整个战局形势恐怕就会立刻扭转了!” 就在河北战局前途堪忧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圣龙帝国西北凉州的郡治凉城的权力中枢--西北定凉侯府内,此刻所有的文官武将们纷纷散去,只留下了片刻之前刚刚被风雨任命为军师的云济,和自印月凯旋的少年名将李逸如,陪伴着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 眼看着年轻的统帅,在明亮的议事厅之内不知浏览了多少遍金岑呈递上来的河北战报,以及占据了书房三分之一多空间的模拟沙盘,一脸踌躇难决的模样,血气方刚的少年忍不住发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错,就军事而言,天华的确错过了一次非常有利的机会!” 风雨低声喃喃的语言,支持了李逸如的观点,但是同时却摇了摇头,神色之间显然是不以为然。 “风侯莫非以为不妥?” 自信的少年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虚。 “天华的优点是老成持重,所以他非常擅长将非常复杂的危局转向平缓,可惜同样也失之于过分稳重,有可能错失良机。而你逸如,则长于奇谋,往往能够在最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反败为胜,可惜也因此而常常会犯急功近利的毛病!” 风雨不置可否的突然转而批评起两员大将的优劣来。 “多谢风侯指点!” 风雨军中最为年轻的都尉躬身施礼,然而脸上却依旧表现出不服气的神情。 “怎么,不服气吗?” 风雨对于自己心腹爱将的好胜并不以为意,脸上浮现出亲切的微笑,以师长的口吻继续道:“我问你,你可有看清楚接下来的战局变化?” “这个……逸如以为圣龙大军内部矛盾重重,前线失利又影响士气,再加上呼兰大军的紧追不舍,恐怕前途堪忧!” 李逸如小心的望了望风雨,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 果然,便听见风雨大笑着摇头说:“逸如啊逸如,你如今终究还只是一员战将,没有能力摆脱单纯的军事,从全局的观点来看待问题。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忘记,任何的战争都必须为政治服务!” “那么风侯以为呢?” 面对风雨的指责,好胜的少年犹如孩子般的赌气起来。 “在我看来,无论五十万大军是否安全撤退,只要不是被呼兰人打得全军覆没,那么恐怕此刻的河北战局,已经告一段落了!张仲坚不会继续用兵中原,而是应该偃旗息鼓,短期之内河北的瓦桥、要津、淤口三关将是呼兰大军南下的极限,同时晋州的雁门关则会阻挡草原铁骑西进中原!所以,无论天华是否选择和公孙飞扬反击,面对兵力充沛而且已经谋定后动的呼兰大军,结果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注视着身前的沙盘,风雨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何以见得?” 李逸如迷惑的望了望主君,根据战报,分明是呼兰人大占上风,狼狈撤退的三路大军是否能够躲避敌人的追杀尚未可知,实在无法理解风雨如何得出这般肯定的结论。 思忖半晌之后,少年道出了心中的迷惑:“呼兰大军已经粉碎了天子三路大军分进合击收复幽州的攻势,即便圣龙大军得以安全撤退,但是呼兰人士气正旺,接下来乘胜追击、席卷中原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后果难以预料,更有可能的,恐怕将是两败俱伤惨胜之局,非张仲坚所愿!”风雨摇了摇头,大笑着解释道。 “这一次天子和张仲坚的对决,就如同两位绝顶的武学高手,虽然打得天翻地覆、风云变色,但实际上双方都非常有分寸,进退攻防颇有章法,因此都没有伤及到彼此的筋骨。” “事实上,无论是天子的进攻还是张仲坚的反击,更多的是一种试探而非决战,彼此都没有意图就此消耗实力;而三路圣龙大军的后撤,也分别都调遣了最为精锐的部队和最具实力的将领殿后,根本不会给呼兰人太大的机会,因此如果呼兰大军急于入侵的话,恐怕只会重蹈覆辙,最终还是落得仓皇后退的结局。” “毕竟,无论圣龙帝国多么衰败,但是神州中原藏龙卧虎,千百年累积的人口和财富,远非草原蛮荒之地可以比拟,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更是中原子民最大的恐惧,此次天子能够这么快的让各方势力结成联盟反击,便是一个明证。” “高明!”一直没有出声的云济,此刻顿时眼睛一亮。 相比起来,他远远不如风雨和李逸如精通战阵,因此在刚才两位军事天才的讨论中,只好颇有自知之明的闭上嘴巴,然而说到了权谋,却是他所熟悉的领域,因此在风雨的提醒之下,立刻恍然大悟。 “呼兰人如果进攻太急,逼得圣龙全力结盟抵御,先不说有多少机会获胜,即便获胜,恐怕也是元气大伤的惨胜之局,终究无法在中原立住脚跟--这可不是张仲坚所希望的。” “但是放缓了进攻步伐就有大大不同,如此一来,便给了圣龙各方诸侯一个喘息之机,不过这个喘息,却足以让联盟的各方诸侯,重新有了时间和余暇进行各怀鬼胎的窝里斗,不管怎么算,呼兰人都将会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 风雨赞赏的望了表兄一眼,转而叹息了一声。 “圣龙人这么多年来关起门来妄自尊大,犹如井底之蛙,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是对于残杀手足,确保自己的地位却始终乐此不疲。一旦呼兰人的攻势放缓,圣龙内部必定会重新出现权力斗争,到时候呼兰人大可以运用外交,施之以威,诱之以利,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够将五十万联军四分五裂,不复存在!” “这,就是上兵伐交,战胜于朝廷之上啊!” 云济点了点头,也由衷的赞叹道。 “难怪张仲坚能够以一个异族的身分,却执掌呼兰帝国的军政大权!此人老谋深算,出击的时机把握极佳。先是筹划了多年,终于在燕家和皇甫两路兵马惨败而我军正深入巴蜀腹地的时候,发动对幽燕的袭击,一举将圣龙帝国最强有力的三路兵马给排斥在外。若不是神州藏龙卧虎,宣武帝及时建立了联盟,恐怕此刻神州已经四面兵戈了!” “如今,又是深藏不露,谈笑间逼退五十万北伐大军,并且坐看圣龙内斗,自己却可攻也可守,真的是厉害!我看,此人不除,必为天下之大患!” “那该如何是好!” 限于年龄和阅历,李逸如虽然在军事方面极有天分,对于这种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政治角逐,却终究还是门外汉,听了风雨和云济的对话之后,不免有些紧张。 “此次联军北伐,真正有战斗力的恐怕并不多,而且彼此之间各怀鬼胎,即使全力以赴尚且也未必有必胜的机会,一旦松懈下来算起那新仇旧恨,则恐怕还没有等到呼兰人攻来,大军就要不战自溃了!” “别太担心,事情也未必如此严重!”风雨淡淡的说道。 “从这次对局来看,天子果然也不愧是众望所归,一系列的布局谋略都极为精彩,别的不说,单单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各路斗得你死我活的诸侯团结起来,风雨便自愧不如!只怕,张仲坚要想胜出,也绝非那么容易!” “风侯所言极是!只需要有一段喘息的时日,待我军整顿完毕,纵然呼兰大军破了河北三关,也必定败于我西北虎狼雄师之下!” 云济笑着附和道。 “好了,神州的连横合纵,恐怕还得等我明日的圣京之行方能见分晓,倒是当下,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风雨始终都不太习惯别人的奉承,于是转移了话题。 “这次我把你们留下,主要的还是为了逸如在印月的部署!” 说着,风雨将目光移向了沙盘之上的印月平原。 随着风雨的目光移动,李逸如的心跳也开始加剧,知道自己此次返回圣龙最为重要的使命--聆听风雨战略指令的时刻到来了,而接下来短暂的谈话,毫无疑问将决定着未来历史的发展,还有无数国家、军队、百姓们的生死命运。 “远征印月,不仅是为了炫耀国威,以及先发制人解决阿育王对于中原的窥视,更重要的则是为了……” 风雨说到这里,注视了云济和李逸如很久,方才继续说道:“海洋!不错,是海洋!为了圣龙帝国日后拓展海洋的丝绸之路,以及压制依赖海洋而强大的麦坚和安宇!” “海洋!” 李逸如微微一楞,虽然对于风雨军在印月占领地的未来作了很多的设想,但是主要都集中在如何利用印月半岛,使其成为面向大食帝国与大陆诸公国的前沿,最终再当成出击呼兰帝国的一个桥头堡,却万万没有想到,风雨的思绪居然是指向了海洋。 “是的,海洋!”云济接下了话题:“自古以来,东西大陆的人,多半更为关注陆地的领土,却哪里知道,海洋涵盖了我们这个世界大半的空间。” “在大陆之外,更有着广阔的土地,更有丰盛而且富饶的资源,而且借着船只的航行,更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和人力物力,掌控了海洋,便可以掌控贸易,更可以将势力迅速的部署到重要的战略要点,并且方便的加以支援,从而确立世界的霸权!这一点上,麦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而且他们已经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军师说得很好!” 紧接着云济的话,风雨颔首道:“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北方强大的呼兰帝国,始终都是危及圣龙生死存亡的大敌,但是在我看来,气候恶劣、人口稀少的北方能够做的,仅仅是骚扰而已,正确的战略和几次沉重的军事经济打击,以及分而化之的外交,便足以将这些胡人打回原形!” “但是麦坚不同,这个拥有大陆的资源,又克服了海洋阻碍的国家,已经让圣龙千里海疆,不再成为无法逾越的天堑,而是支离破碎不堪一击的软肋!可以预见,海洋的控制权,将成为未来帝国盛衰的一个关键,因此必须全力以赴的争夺,这和陆地是一样的重要!” “可是,目前我军,甚至可以说整个圣龙帝国,根本不具备纵横于大洋的舰队啊!” 和麦坚交过手的少年不由得皱了皱眉,领教过了运用魔法水晶和魔法炮的麦坚舰队之后,李逸如不再相信什么圣龙帝国的水师无敌天下的谎言--尽管帝国的水师确实一度辉煌,远远领先于所有已知的国家之前,但是常年的封闭和蜷缩,已经让这支很久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军队,甚至连在江河之中作战都力不从心了,至于进军海洋,更是天方夜谭。 “逸如说得不错!” 云济叹了一口气,作为前任麦坚特使,自幼生长于麦坚的他,远比一般的圣龙人更为了解海洋乃至天下的局势,因此不无惋惜得说道:“圣龙人将自己的手脚捆绑住了,而西大陆人、麦坚人却在之前的一百多年时间里急起直追,并且将圣龙远远的甩在后面。” 说到这里,云济顿了一顿,有些悲愤得说道:“舰队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拥有!这不仅是因为造船要运用到很多数学、几何学、力学、材料学等诸多方面的知识,需要很高的工艺水平,需要经过一定时间来检验新船的航速、浮力、推进系统的协调度、倾侧极限点等各方面的综合效能。” “更重要的是,还需要导航技术、航行经验,需要涉及天文学、地理学、水文学、气候预测、测量学等多方面的基础理论支援,需要使用观象仪、量角器、六分仪、罗盘、星历表、校正仪等许多精密仪器,需要对各海域的水深、风向、浪高变化、海潮起伏规律等做详细记录,才能确定出合适的航线,并帮助船只定位和矫正航向。” “此外,舰队的战斗力,也并非单靠以上那些物质的力量。身经百战的战士和经验丰富的航海手,长期以来培养出来的战斗意志和军队传统,都是缺一不可。而这些,才是一支舰队最终得以成为大海主人的决定因素;而这一切,又恰恰是我们目前所最欠缺的!” 说到这里,云济一反常态的激动,竟然一拳击向了身边的几案。 不过李逸如却有些理解云济的举动。 虽然他并不熟悉海洋,也不懂得造船的工艺,暂时还无法完全明白掌控海洋的战略意义,但是作为一名和麦坚作战过的将领,他深深体会来自海洋的敌人,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打不着的无奈感。 同时他也清楚,一支军队的灵魂在于他的传统和纪律,所以只有经过常年战争所磨练出来的军队,才是一支真正能够作战的军队,而用金钱匆忙堆积出来的,却只能是欠缺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知难而上勇气的老爷兵。 因此,对于圣龙帝国来说,掌控海洋的道路,实在是艰难而且遥远。 “所以我们需要先占领陆地,正如同西大陆的一位伟大的君王在进军大食的远征时那样,依靠陆地的力量,将敌人的舰队置于无用武之地的窘境,然后才能够实现孔宓军师生前所制定的以陆地对陆地、以海洋制海洋的策略,压制麦坚!” 风雨的话中,却充满了自信和乐观。 “逸如,印月半岛位置特殊,控制印月的海道,即有利于我军西进,又能够控制西大陆和东大陆之间的贸易,粉碎麦坚--西大陆--安宇的贸易圈和包围圈,所以你接下来的一个重要任务,便是争夺出海口!” “争夺出海口!” 李逸如喃喃的重复着风雨的话,今天的谈话内容,显然已经超出乎他原先的设想范围,必须好好的消化。 此刻的少年名将突然想到的是,去年印月爆发危机的导火线--洛信对于诺瓦布甘杰的干涉。虽然在当时看来,完全是因为这位独断专行的大将的鲁莽,但是结合眼前风雨的话,却不能不让李逸如感觉到,恐怕洛信的行为,方才真正符合风雨的长远战略。 这么重大的战略决策,作为当时印月战场的重要人物,也就是自己和已故的军师孔宓,却始终都被蒙在了鼓里。 这样的想法,让少年多少有些感伤。 “稳定印月的局势,压制阿育王朝的蠢动,处理好同旁遮普邦的锡克教、大陆诸公国以及大食帝国之间的关系,巩固目前的领地,招揽各国的人才尤其是海洋方面的人才,同时还要努力为将势力渗透到出海口做准备,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发动战争!” 风雨并没有顾及少年的思绪,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继续说道:“这一切便是你的任务!非常沉重,也非常困难,但是一旦成功,则将是一个新世纪的开创!我之所以拒绝你姐姐的请求,坚持任命你为印月总督,便是信任你的能力!怎么样,逸如,敢不敢挑起这个重任?” “末将必定全力以赴!” 面对蕴藏着极大机运的挑战,少年扬了扬眉,毫不犹豫的接下了。 “好!这次你就在凉州多呆些时日,等这里制造的两百门大炮完工之后,再一起带回印月战场!” 风雨欣慰的拍了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目光却转向了沙盘之上的巴蜀--风雨明白,这将是自己去圣京之前,最后需要处理的问题了。 第十一章双子之谜 “凡从军者,斩首一人授爵一级、田宅一处;斩首两人,父母若为囚即刻赦免,妻子若为奴即刻释放;斩首三人……;斩首五人子孙可以继承;斩首六人……” “凡养牛者,耕牛须由地方官吏尽属登记在籍,一年死三牛者,养牛者斩,有司问罪,县丞和县令革职;每年十牛未能出六牛,牛主官员皆受罚……” “凡务农者,农户可租借耕具,若年久破损,由官府承担,然耕具务必交回,隐藏丢失者问罪……” “凡经商者,必须登记在册,经营客栈更需随时向官府报告往来客旅,若有来历不明者,行迹可疑者隐匿不报,罪当连坐……” 送走了云济和李逸如之后,风雨便开始阅览起刚才高凤阳交给自己的关于治理巴蜀计画的纸轴,不料是越看越惊奇,越看越入神。 这,分明是一篇非常详尽的治国方略。 虽然,风雨军在西北也一直提倡耕战,但是如此详细却是前所未有。 其中包括了有关战士在战场之上立功的奖励,以及百姓务农的规矩,还有地方治安的防范。 细微之处,甚至到了耕牛的生养和农具的回收,一旦实施必将调动战争的积极性、提高战争物质的使用效率,和增强战争的补给能力,从而极大的发挥了领地的战争潜力,并且养成子民踊跃从军参战的尚武风气。 而这些,也正是风雨所一直企盼的。 “如此大手笔,绝非高胖子所为!你说呢,夫人?” 拍案之后,风雨头也不回的沉声说道。 “夫君英明!” 从风雨座位后的屏风之内,款款走出了一个风华佳人,淡淡的说道:“这确实是妾身的建议!” “你为何不直接呈给我,而要让高凤阳玩这么一个玄虚?” 风雨紧缩着双眉,不悦的质问。 “如果由妾身提出,这么一个建议能否顺利通过?” 只见李中慧不慌不忙的反问道:“巴蜀毕竟不同于凉州,据妾身所知,已经有不少的巴蜀富商和士绅达人,目前已经来到凉城,频繁的出入于您的将军以及官员们的府第,奔波游走,不亦乐乎!” “哼!” 风雨冷哼了一声,却不再作声。 作为西北的最高军政长官,风雨自然也清楚凉州和巴蜀的不同。 当年凉州是风雨军从呼兰人手中夺过来的,那些扎根于当地的豪门大族,早就在北方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逐渐衰亡,即便如此,风雨军还是经过了一番极其尖锐的斗争,方才把西北完全控制了下来。 而巴蜀数百年来一直借着地理的优势躲避战火和变迁,那些家族豪门的势力,更是根深蒂固,虽然他们无法正面和军队抗衡,但是巨大的财富支配权以及对于经济的掌控,一旦闹翻的话,便足以给风雨军制造出难以承受的麻烦。 历史上便有无数霸主,因为得罪了这些势力,或者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战争,或者莫名其妙的遭遇了暗杀,这样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 因此,如同圣龙帝国的其他地方一样,甚至程度更甚,这些并不显赫的家族,经历了时间的累积,早就将触角渗透到了整个社会的各个阶层,成为了巴蜀实际上的真正主人,也就是无声的王者。 而这样的势力,这样的影响,决不是单纯依靠军队暴力,所可以迅速消除的。 而风雨军本身刻意制造出来的权力平衡体系,此刻恐怕也将会给这些双手捧着大把金钱利益的家伙足够的游戏空间。 最为重要的是,李氏家族的女皇,在发觉家族的候选人无法成为巴蜀总督之后,并没有像对手那样的正面交锋,而是采取了迂回的策略,排挤对手而达到目的。 “好吧,那就让高凤阳暂时兼任巴蜀代总督,朱大寿为巴蜀太守,共同治理!” 没好气的,风雨做出了让步。 只因为,李中慧的这一手实在高明,而且这一套建议,也确实对于目前急需恢复元气的风雨军极为有利。 更重要的是用这个方法,即顾全了无忧谷一系的正统派反对即刻迁徙巴蜀富户的方案,又可以安定巴蜀豪强,同时高凤阳的身分微妙,处于各派之间,又让各派都不愿轻易得罪,因此尚不会根本性的影响风雨军内部的权力平衡。 风雨别无选择。 不过,尽管不得不承认妻子这么做,确实是给了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极为有利的契机,但是感觉到自尊受到了伤害的定凉侯,还是如同孩子一般赌气的给妻子制造了一些麻烦││他只是任命高凤阳代总督,而且是“暂任”,并且还让白虎军统领朱大寿执掌兵权。 对此,李中慧仅仅是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即避免了无忧谷或者云济获得巴蜀总督的职位,同时又可以帮助高凤阳获取巴蜀总督的人情,让李氏家族在对于巴蜀的势力渗透中占了有利的地位。 虽然,面对丈夫的负气,少妇的心中也略微有些反省,自己这般锋芒毕露是否正确? 但是一想到巴蜀的控制权对于家族的意义,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还是迅速抛开了这一层思绪。 和所有的豪门一样,李中慧虽然支持着风雨,但是却始终固执的坚信着,正在主宰着国家命脉的,不是君王也非军队,而是依赖数代乃至数十代时间默默积蓄着力量、势力深入到社会各个阶层领域的家族。 当然,深谙权谋的李中慧,也明白此刻不宜张扬,因此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据报,高唐的宗喀大师,正统率着一个喇嘛团连夜赶来,希望劝说风侯将逸如带回来的佛指舍利,供奉到高唐的庙宇中!” “这绝对不可能!”原本就余怒未息的风雨断然喝道:“佛指舍利乃是圣龙帝国对外战争胜利和阿育王向帝国臣服的象征,明日本侯便要将其带到圣京去,展现我风雨军的雄威和对于朝廷的忠诚,意义重大,岂容高唐这样的地方政权插手!” “风侯!”李中慧略略皱眉,小心的提醒道:“宗喀大师在高唐德高望重,风雨军对于高唐的统治以及印月的远征,都需要大师的帮助,风侯纵然不答应,只怕也得……” “我知道了!” 风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年轻的名将当然清楚,宗喀乃是喇嘛教中,硕果仅存的七个白衣喇嘛之一。 高唐亲圣龙派的领袖,在高唐影响深远,当年正是和这位大禅师的合作,才使得风雨军顺利从呼兰人的眼皮底下,夺过了对于高唐的控制权。 而且也正如同李中慧所说,高唐目前对于风雨军的很多方面,都有非常深远的战略影响,的确是不能够不谨慎的处理。 “反正明天我就走,不见他了,你给我把宗喀拖住!”风雨来回踱着步,一边沉思一边说道。 “可以考虑给高唐多一些好处,甚至可以出让一部分在印月占领地方面的权力,但是这个问题绝对不容商量和后退!具体的处理,就由你亲自出面,务必安抚好这些喇嘛,同时命令魏廖的血衣卫严密监控高唐,而驻扎高唐及其附近的青龙军也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说着,风雨的目光之中,流露出来的,是一丝冰冷的寒光。 此刻,被风雨提到的血衣卫统领魏廖,正置身于戒备森严的血衣卫总部。 总部位于定凉侯府旁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园宅,然而只有置身其中,才会惊讶的发现,在这弹丸空间的地下,竟然有着如此四通八达、面积辽阔的迷宫,光是第一层的迷宫面积,便已经覆盖了以定凉侯府为中心的方圆三十米。 阴森的第三层,则是魏廖发号施令的所在--素来以冷酷著称的血衣卫统领,很满意自己所发现的这处前人所遗留下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而建造的地下宫殿。 摆在魏廖面前的,则是一大迭自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情报。 这些情报的来源五花八门,而情报的内容,也同样无所不包。 从最为琐碎的鸡毛蒜皮到关系天下的军国大事,每天所有一切被血衣卫的情报系统认为有用和值得注意的事情,都将会被采用最为严密和快捷的传送系统,在最短的时间、运用最为安全的渠道,呈递给这个秘密王国的最高领导者--血衣卫的统领魏廖。 然后,才是通过长史部的整理,送达到风雨的手中。 当然如果是极为机密和重要的情报,则由魏廖亲自交给定凉侯。 这样的一个体系,自从风雨军占领伦玉关组建血衣卫开始,便已经开始运作。 只不过和以往有所不同的,却是血衣卫由于在和燕字世家、皇甫世家的决战中表现欠佳,而进行了重大的改组;形成了“三垣七星二十八宿”的格局之后,其第一天的运作和所有的情报,又多了一道首先必须经过各个部门筛选整理的程序,因此更加简洁和突出重点。 而所谓的“三垣七星二十八宿”乃是指“天市垣”、“太微垣”、“紫微垣”三垣,北斗七星和东西南北二十八宿。 其中,“天市垣”,总管代号“天听”,由二十八宿中“东七宿”具体主事,负责酒楼、妓馆等市井情报的收集,并在市井之中组建情报网,刺探各敌对势力的交通、商业、金融、农林和江湖等方面的情报。 “太微垣”,总管代号“玉碎”,由二十八宿中“西七宿”具体主事,是风雨军死士的集中地,血衣卫的行动组织,专司行刺、暗杀等具体事宜。 其中的“弩营”编制四百人,更是对付江湖门派的杀手。 “紫微垣”,总管代号“瓦全”,由二十八宿中“南七宿”具体主事,负责对敌对势力的渗透,收买官员,安插眼线,在官场之中组建情报网。 而各方政策的制定、战略的策画、官员变动、外交政策、工矿法政等方面的情报,均在其刺探之列。 这三个部门都由魏廖节制,互相竞争和牵制,符合权利平衡的原则。 天市垣是负责市井和江湖等方面的情报收集,只有知情权,而无行动权;紫微垣是负责官场等方面的情报收集工作,同天市垣一样也只有知情权,而无行动权。 至于太微垣则是全权负责具体行动的机构,只有行动权,直接实行血衣卫的最高长官下达的行动命令。 此外,原先李氏家族的嫡系“玄狐堂”,自从被李中慧作为让步的条件,而交给风雨之后,便由魏廖直接控制,并委任二十八宿中的“北七宿”具体主事,各自被分派到风雨军各大兵团,对兵团各级官员负有保护和监督之责。 而身分不明的“七星”则主持名为“北斗”的部门,是血衣卫放在在风雨军文官体系的眼睛和耳朵,对各级官员和各大势力进行监督。 这个庞杂的体系,犹如一座等级森严又相互监督牵制的金字塔,金字塔的顶端,便是直接向风雨效忠和负责的魏廖,他将监督着所有部门的工作:“天市垣”报告:“天池剑宗号召武林豪杰召开武林同盟,投身河北战场、抵御呼兰帝国南侵;带剑传人袁紫烟,会同武当、少林、丐帮等六十余高手,潜入幽州。” “皇位争夺的失败者││议政王萧成秋,近日被不明身分的高手劫持,不知所踪,疑为效力于呼兰的“西门” 所为。” …… “太微垣”报告:“临阵叛变的前锦州太守、黑狼军总教官陈良,被燕南天带回中原之后留在了圣京,日前已被我部严密监视中,随时皆可行动!” “被俘的燕耳已经按计画逃回荆州,本人并不知情,行动成功!” …… “紫微垣”报告:“朱全与燕南天近日关系越发紧张,决裂可能增强,已经自行率兵返回驻地韩陵!” “确认,风雪调令风天华攻击朱全部,并非出自天子之命!” …… “玄狐堂”报告:“风天华乃风云世家子弟,日前先后与风雪、云济联系,不过忠诚可以信任!” “李逸如于印月强夺名为塔丝的女刺客,并因此与校尉褚频产生矛盾!” …… “北斗”报告:“李中慧昨日密访高凤阳府第,谈论内容尚不得知!” “巴蜀豪门派来说客,用重金收买凉州官员,名单如下……” …… 这一系列的报告,在枯燥和乏味之中,却隐藏着一桩又一桩惊心动魄,足以改天换地的秘辛。 魏廖全神贯注的审阅着,很大一部分都被他迅速的批示之后返回各部,少数一部分则被另类归纳,将会呈递到风雨的面前。 直到有一封密报,深深的吸引了魏廖,令这位一向泰山崩而其色不变的铁面人,竟然也为之动容--“云明月于去岁十月,求诊于江湖第一神医的华一针,产下了龙凤两胎,寄养农家,云明月则现居于圣京。近日华一针全家失踪,有数路不明势力介入!” “十月?这位云大小姐,可是在去年三月于玉门关向风侯不辞而别的!前后只有七个月左右,却生下了龙凤双胎?” 魏廖微微屈指,嘴角边不由得冷笑,顺手拿起笔墨迅速批示:“早产?顺产?追查!保护婴儿回凉城!” 写完之后,将手中的笔就地一扔,摇起了案前的铃铛,向赶紧进来的侍卫吩咐道:“准备一下,我将随风侯一同前往圣京!” 第三集预告: 风雨统率黑狼军、秋风军和近卫军总计六万人马浩浩荡荡进京,首先面对的,却是宣武帝刻意泄露的燕南天的行踪。 杀,或者不杀? 面对着部下的请缨、自己的誓言、战略的格局和人心的向背,风雨突然发现自己唯有选择在两害相全中取其轻。 与此同时,云明月的双生子之谜,导致了“血衣卫” 的全力介入,却引发了一场圣龙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而复杂的秘密战争。 第二部第三集宪政初始 作者:雨过天晴 1意外邂逅 春季降临神州,刚刚经历了严冬的圣龙帝国,终于再次沐浴在春天的温暖中。 对于圣龙历七五七年的圣龙帝国来说,开端似乎还算不错。 去年年底燕字世家、皇甫世家和凉州风雨军的那一场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虽然这一场大战军民死伤近百万,大地被鲜血染红,原野被尸体堆满,但终究还是结束了。 风雨军在击溃了燕家军、征服了巴蜀的皇甫世家之后,便就此止步了,并且承诺进京支持新即位的宣武帝所推行的宪政,没有如人们所预料的那般将战火蔓延到整个神州,因此整个神州的中部和东部,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素来有贤王之称的辅政王萧剑秋,终于在众望所归之下登上了皇位,尊号宣武帝。 这位年轻有为的君王,不顾保守派的阻挠,毅然宣布实行宪政,以让出一部分皇权为代价,成功的联合了东部各路诸侯,以及惨败后的燕字世家,任命国丈卓不凡统率五十万联军,反击趁中原大乱夺去了幽燕的呼兰大军。 虽然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但是圣龙帝国终究还是守住了以河北瓦桥、益津、淤口三关为主体的新防线,迫使呼兰帝国大国师张仲坚,在几番权衡之后不得不悻悻然的退兵,中止了南下的步伐,从而避免了神州的一次巨大兵祸,同样也将萧剑秋的影响和威望推到了巅峰。 一时之间,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圣龙帝国中兴之主宣武帝萧剑秋,这两个同样年轻同样朝气蓬勃的统帅,成为了神州最为著名的两位俊杰。 贤君名将的存在,以及他们的赫赫功业,似乎让圣龙帝国--这个曾经号称位于天地中央、令四方朝贺的庞大帝国,在数千年岁月沧桑的沉沉暮气中,再次显现出蓬勃与兴旺的活力。 只是,一山真的可以容二虎吗?身为君王的萧剑秋,能够容忍拥兵百万、领土万里的藩镇,独立于朝廷中枢之外吗?战无不胜、又一心想开疆拓土的西北定凉侯,又真的能够忍受天子或者说目前神州的新鲜事物--执政议会的约束吗?宪政,以牺牲一部分皇权,扩大诸侯在中枢的发言权为代价,换来了各路藩镇对皇室的拥护,和对于中央政权政令的承认,这对于东部那些势力不强的诸侯,以及惨败后的燕字世家,的确很有吸引力。 但是对于纵横神州内外所向披靡,拥有最强大的军力,几乎可以说独步中原的风雨军来说,怎样的权力,才能够抵销武力统一天下的诱惑?而宪政的主导者--萧剑秋,又愿意做出怎样的让步,来让风雨军得到满足和安心?清晨,圣龙帝国天子都城圣京西北约二十里外的崎岖山路上,混杂在上山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顶小轿因为道路的崎岖而颠簸,小轿上的乘客却半点都没有在意颠簸,全部的心神,都投注入到了这一场以天下为棋局的博弈中,深思着。 小轿走上了一处悬崖峭壁,悬崖峭壁的尽头,赫然是一座钟鼎香绕的寺庙,寺庙前铜色发亮的横匾上,正书写着斗大的三个字:「大佛寺」。 「七哥,大佛寺到了,快出来吧!你快看,京畿果然是好热闹啊,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寺庙上香,就算是咱们建业也没法比啊!」小轿落下,一个红衣的少女,骑着一匹血红的骏马,如同火一般的云团,闪电般的停在了小轿旁。 香风飘过,少女下马,瀑布般的乌丝迎风飘动,有着说不出的飘逸。弯弯的柳眉,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嘟起的嘴巴,都给人一种可爱纯洁的感觉,尤其是明亮的双眸,竟然如此一尘不染,就仿佛清澈见底的溪流。 此刻,美丽的少女正一边向轿内的乘客半是娇嗔半是催促着,一边则满是好奇的望向四周,显然对于自上而下、犹如无穷无尽的长蛇慢慢蜿蜒挪行的上香的人群,充满了好奇,再配以那柔柔的、好听动人的吴侬软语,惹来四周无数人怜爱的目光。 「知道了!这里是天子脚下,自然热闹,不过如今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全是因为这两天当今圣上,还有西北定凉侯,以及前来参加执政会议的各地大臣官员,都要来大佛寺上香,百姓和富豪们追随潮流纷纷仿效,所以人也就更多了!」伴随着帘布的卷动,一个年轻的书生一边从轿内走出,一边随口的解释道,声音中满是敦厚,仿佛兄长对于顽皮的小妹疼爱而又无奈的口吻。 只是,相对于女孩的英姿飒爽,年轻人的身体似乎过于单薄,甫一出轿,便感受到了一股寒风迎面扑来,不由得嗓间微微一痒,紧接着便咳嗽起来。 他的脸庞因此而赤红,身体也在无法控制之中剧烈的抖动着。 「哼!早就让你好好锻炼身体了,这么一点的风寒都承受不住!虽然不适合练武,但是强壮一下体魄总不是坏事吧?」少女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满是关切和担忧的神色,一双玉手则轻轻的捶打在年轻人的背部。 「咳咳咳,一人敌不如万人敌,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方才是男儿大丈夫的英雄所为!」年轻人一边咳嗽,一边反驳道。 「好不害羞!那当今皇上,还有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他们可都曾经统率过数十万雄师劲旅征战天下,却也没听说过他们如此的弱不禁风!」少女毫不示弱的还击,双眸闪现出对于英雄们的崇拜与神往。 「你这个黄毛丫头乳臭未干,懂得什么?咳咳咳。。」「你再说一遍?」「好。。好话只说一遍!」。。「咦,这里为什么叫做庆寿寺!」兄妹之间毫无营养的唇枪舌剑,意外的在进入寺庙之后便嘎然而止。 原因是少女突然发现迈过大门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三层的楼阁,高五十余米,奇怪的却上悬「庆寿寺」三个金字,和刚才进入时的寺名全然不同。 「不知道了吧!」年轻人露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气,嘴角微微莞尔,解释道:「这里本名就叫做庆寿寺,是数百年前圣太宗为其母庆寿而建的,寺中的佛像堪称中原之最,因此民间方才俗称大佛寺。」「哼,就你知道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少女自知自己的学识,是远远不及兄长的,当下赌气般的昂起美丽的小脑袋,撅起嘴巴,做出全然不屑一顾的模样。「反正不过是一个建在悬崖边的寺庙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话不是这么说的!」年轻人摇着头,不厌其烦的纠正道:「这里有大佛窟、千佛洞、罗汉洞、观佛塔等不少奇观,方圆十里内共计石窟一百零七个,佛龛一百四十八个,大小佛像一千四百九十八尊,实在是佛门的一块宝地也!」「这么多啊!」一声悦耳的惊呼从旁而起,却不是少女发出,也不是来自同行的随从。 年轻人转首望去,瞬间从原本的随意,变成了无限的惊艳与倾慕。 只见一个身着白衫的女子,正从寺庙左面的另一处门口迈进来,衣衫在微风中飘动,有如天仙下凡一般说不出的高贵雍容。 她小巧挺拔的鼻子、樱桃般嫣红的嘴唇,仿佛星辰般闪亮的双眸,共同勾勒出了一个不应出现于人间的绝世佳人,在晨雾朦胧中更显超然,即便是混杂于如此熙攘的人群之中,也依旧如此不凡。 尤其是她脸上淡淡浮现的忧伤,更是令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楚,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一切奉上,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而令人更为瞩目的,则是佳人的身旁,赫然跟随着一个又黑又圆、腰间挂着一个大大酒葫芦的老头。 所谓的黑,是指他的肤色竟然为一种天然的黑,而不是像圣龙人那种长久劳作被阳光晒出来的黑。这种黑,可以说是黑得发亮,甚至于在光线黯淡的屋子里,简直就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唯有其雪白的牙齿显得尤为醒目,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至于说到圆,那就是一种客观实际的看法了。他的头是圆的,身体是圆的,手伸出来也是圆乎乎的,还有圆圆的嘴,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腿。。这样的一个老头,更加突显出了佳人的艳丽。 总之,这是两个绝对不寻常的人。 看到这样的人间仙子,可怜的年轻人顿时如遭雷殛,满腹的才学经纶、机智应变,此时此刻都只化作了一句话:「在下令狐智,请教姑娘芳名!」事后,对于令狐智的表现,不少人很赞叹,因为他们认为对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说话,唯一能够让对方听进去的,也只有自报姓名和请教对方芳名了。 令狐智初涉情场,就能够有这般表现,果然无愧于自己的名字,这些人的代表,就是令狐智的妹妹--现场的旁观者令狐飘雪。 但是也有不少人很不以为然,因为他们心目中那个冷静、智慧的天才令狐智,居然也会像所有一般的年轻人那样,看到了漂亮的女人便不顾一切、老老实实得说出原本应该保密的真名实姓,实在是让他们失望,他们都是令狐智的随从。 至于令狐智,那个一瞬间被爱情的魔箭射中了心脏的年轻人,在此刻,却没有半点的感觉。有的只是麻、是醉,天地仿佛成为了洪荒,那人、那寺、那佛,那一切都化做了无形,唯有他眼中的美人。 无论是引以为豪的智谋,还是纵横天下的学识,这一刻,都仿佛被抽干了、拉走了,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满腔表现的渴望,更因为身体的僵硬而无法化作行动。 而这个时候,却见白衣女子面带微笑,落落大方犹如男儿般抱拳自报姓名,全然没有普通圣龙女子的拘束。 「在下云明月。刚才听闻令狐公子对大佛寺的解说,实在惊讶于大佛寺的奇妙,不由得冒昧开口,还请公子见谅!」可惜,美女的这番话对于令狐智而言,只有前面的五个字生效。 发呆的年轻人,这此刻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兀自喃喃的自语:「她。。她叫云明月,她叫云明月,犹如白云一般无瑕,有如明月一般皎洁,好名字,果然是好名字!」这番话显然十分唐突,导致那白衣女子虽然神色间依旧落落大方,然而眉宇却也微微皱起。 而未等白衣女子表态,却听见一道冷哼,来自女子身旁的老头。 霎时,整个空间立即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沉闷与威势,迫得令狐兄妹身边的护卫们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之后迅速全身绷紧,勉强重新走上前挡在了主人身前,吃力的抵御着对方的功力,却显得岌岌可危。 倒是那个少女,此刻竟显出意料之外的高超功力,雪白的银牙,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之后,不进反退,运起了全身的功力,走上前来挡在了老头和兄长之间,并且步步向老头紧逼。 只是那前进的步伐是如此的沉重,就仿佛双腿注入了铅,短短六、七步的距离,走到了第四步就已经是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中却又泛出了病态的红晕,无助的眼神投向了一旁的白衣女子,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吐出两个字:「姐姐。。」那言语,那神情,是如此的凄婉,就如同受伤的小动物,寻求着庇护和无奈的讨饶,让人看了都不由得为之心动。 在整个现场,唯一浑然不觉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依旧发呆的罪魁祸首--令狐智了。为爱情所困的年轻人直到此刻尚不知道,身边的形势已经是何等的危急。 「大师手下留情!」云明月轻轻的一叹,示意老头收手。 伴随着这道犹如天籁的声音,所有的人顿时感到大大的轻松。 尤其是首当其冲承受了老头绝大部分功力的少女,更是弯下腰,「呼哧呼哧」的大口喘起气来,血红的小舌头微微露在外面,纤纤的玉手自然而然的抚摸着胸口,那神情是说不出的可爱。 「哈哈,小妹妹,你的武功可真不错!」那个又圆又黑的老头突然笑了起来。 「哼,老头,你的武功也不赖!」少女撇了撇嘴,全然不顾刚才自己已经被逼得只能讨饶的窘境,半点都不肯吃亏的回击道。 「这位哈桑大师来自炙大陆,得罪之处,妹妹不要见怪啊!」云明月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握住了少女的手,温和的说道。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话音未落,便听见一旁的黑老头自以为很小声,事实上却惊天动地的咕噜起来道:「哼,什么啊!要不是那小子拜托老子要看好他的老婆,老子才没这个功夫来多管这番闲事呢!」云明月秀脸一红,正待要说什么,却听见令狐智突然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炙大陆,那可是和东、西大陆并称的第三块大陆,听说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还有一种神秘、诡异的黑巫术!」此话一出,云明月和少女同时翻了一下白眼。 没想到这位老兄,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更没有想到一清醒过来,又是书呆子脾气发作,卖弄起学问来。 倒是哈桑却显得大为高兴,大笑着不顾令狐兄妹四周护卫满脸的紧张,走上前狠狠的拍了一下书生的肩膀,大声嚷道:「圣龙人果然有学问,你这小子对咱们炙大陆还真了解,有空的话,不如和哈桑一起回去做客如何?」「好。。好,晚生一定遵命!」疼得龇牙咧嘴弯下腰去的令狐智,很伤心地看着旁边妹妹满是「你活该」的鬼脸,愁眉苦脸的答应道。 「令狐公子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自然是满腹经纶了!」云明月眼见令狐智的倒楣样,憋着笑为年轻人解围道。 「姑娘竟然也知道小生的区区虚名,真是荣幸!」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令狐智听得心中的伊人竟然知晓自己,不由得精神一振,看那样子,似乎连刚才的疼痛也全然忘记了。 「论武,南阻安宇肆虐,北伐呼兰入侵,已经堪称英雄;而说到文,夜泊秦淮和天下第一名妓寻蔚主人谈诗论画;日出石门则与一代大师玄宗张老坐禅论佛,恐怕就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假以时日,令狐家族的七公子,定当名扬天下!」云明月微笑着说道,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令狐智的资料来:令狐智,圣龙帝国四大家族之一,令狐家族当代家主令狐潮的侄儿,家中排行第七,庶出。 他因为体质的缘故无法练武,自幼孱弱,为家族亲友所轻视,甚至不得其父欢心,视若无睹,终日独居屋内不与人交往,唯有同母胞妹令狐飘雪与之相交甚密,多次得到武学天才的胞妹庇护,方才躲过同辈兄弟的欺凌。 然而所谓有所失也必有所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令狐智,正因为不能够习武,所以发奋读书,反而满腹经纶,文采风流可谓当今圣龙帝国年轻一代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此刻,令狐智眼见心仪的佳人对自己如此了解,尤其是云明月并不如目前乱世之中一般人偏重实力武功,反而更为赞赏自己的风流倜傥,真的好似被说中了心窝里去一般,不由得好生欣慰,总算在得意之余还记得应该谦逊一番,当下满脸笑容的说道:「令狐智年少疏狂,让姑娘见笑了!」「令狐兄何必过谦,所谓唯英雄真本色,是名士自风流,大丈夫歌也罢,哭也好,求得是心安理得、畅意痛快,又何必去理会世人的眼光?」云明月不以为意的说道。 她生性开朗,最受不了圣龙繁琐礼仪的约束,因此甚至连刚才令狐智对自己不加掩饰的赞美,也仅仅是感觉突然,不但没有丝毫见怪的意思,反而还有些欣赏,此番话更是出自真诚。 「太好了,姑娘果然不是凡尘中人!」只是,云明月却不知道,自己随口这番和一般圣龙女子截然不同的话,竟让令狐智如此欣喜若狂,顿生寻觅到知己之感。 「咱们就边走边谈吧,明月初次前来大佛寺,对这里很是陌生,还请令狐兄多多指教!」可惜书生的这番过度表现,不仅让一旁的妹妹大为摇头,即便是生性开朗的云明月,也多少感觉有些不适应,急忙转移了话题。 「好啊,好啊!虽然我们兄妹也是头一次前来,但是我兄长自幼饱读经书,足不出户却能知晓天下大事,如果姐姐想要了解这大佛寺的话,找我哥哥最好了!」未等书生开口,对于兄长的表现已经极度失望的少女,急忙抢先说话了,说着还趁云明月不注意,向哥哥丢去了一个眼色。 「飘雪,休得胡闹!舍妹信口雌黄,小姐请勿见怪!」听了这话,年轻人却是满脸通红,对妹妹的夸奖很是不好意思。 直到他看见了少女使来的眼色,方才一呆,省悟到这是妹妹给自己表现的机会,急忙改口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大佛寺主要由大佛窟、千佛洞、罗汉洞、观佛塔四处组成,各有特色,我等不如上那观佛塔,正好可以将寺内的景色一览无遗。。」说着,年轻人显然是因为见到有机会在心上人面前表现,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幸好心高气傲的他平时因为体质无法习武,因此将所有的时间都用于博览群书,试图借着智谋和学识来弥补武功方面的缺憾。 因此,他虽然没有到过大佛寺,却也对此处所知甚详,此刻一旦起了头之后,滔滔不绝的讲演起来,竟然没有半点的生涩之意。 只见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继续向云明月介绍道:「那大佛窟是全寺的中心,佛窟从地面崖石升起,高三十米,呈半圆形,半径二十米,南北宽十八米,东西长三十四米。洞内共有二十七个小佛龛,一千零一尊佛像。 最大的释迦牟尼像倚崖正坐中央,高达二十四米,仅手指就达二米。 「大佛为石胎泥塑,全身彩绘。大佛方脸宽肩,大耳下垂,披衣袒胸,腰下系佩带,盘膝端坐莲台之上。佛的左手着膝盖,右臂上弯,手掌向内,手指微屈。整个塑像丰满,姿态自然,神情庄严。塑像背后有「圣太宗二年十一月三日」的题字。 「大佛两旁塑有菩萨两尊,高约十六米,头戴宝冠,衣着华丽,姿态十分雍容端庄。大佛头部后面的崖壁有浮雕坐佛七尊,边缘围绕着十九个飞天像,都是极富装饰性的雕刻之一。大佛寺前有三层楼阁,高五十余米,上悬三个金字「庆寿寺」匾额,梁柱皆彩绘如新。」「那千佛洞、罗汉洞还有观佛塔呢?」白衣女子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来弱不禁风而且还有些呆呆傻傻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博学,不由得大为意外。同时也被对方的话引起了兴趣,当下也忍不住催促起来。 那好奇的神情,那专注的眼波,既有着一种天上仙界般的清纯,又在巧笑倩兮中流露出曾经沧桑的成熟,实在令人痴迷。 「千佛洞的三个石窟东西向排列,分别呈方形和长方形,深度和大小不一。现行佛龛共一百四十八个、佛像共三百六十五尊,崖壁上的人物、画像神态都不一样;个个唯妙唯肖。」令狐智眼见美人对自己的话感兴趣,更加精神倍增,继续口不停歇的介绍起来。 「而罗汉洞里则有四个面北排列的小石窟,其中三个窟内各有立体石雕佛及菩萨像数尊至十数尊不等。另外一个石窟内,石壁上有六十余幅浮雕,叙述了佛经故事。 「引人注目的是文殊菩萨和天王塑像:文殊坐于雄狮背上的莲花座,神情悠然自如;二天王身穿铠甲,脚踩恶鬼,神气凛然。。」这般说着,一行数人已经等上了观佛塔的顶楼。 果然这里不仅可以俯瞰寺内的景色,还可以看到无数人有若蚂蚁一般吃力得向上攀登,显然是准备到寺内烧香拜佛的信徒,甚至连山脚下的道路,在此刻看来,也如同银带一般清清楚楚。 「说了半天,令狐兄还没有说到这观佛塔呢!」云明月迎着晨风,微微抬起手来,捋了一下自己的发鬓,微笑着道。 「哦。。啊。。说到这观佛塔。。」眼见云明月的这番娇美模样,令狐智显然又有些糊涂了,幸好已经交谈了这么久,他多少也已经镇定了下来,因此很快就转入了正题。 「那观佛塔为八角形砖塔,塔高五十米,共十三层,雕粱画栋,壮丽雄伟。第一层东南西北分别刻题:「真身宝塔」、「美阳重镇」、「舍利飞霞」、「浮图想日」。 砖塔塔身有佛龛八十八个,内装铜像、菩萨像一百零四尊。 「而塔下更有长二十二米的地宫,由漫道、平台、隧道、前室、中室、后室及小龛组成,乃是当今圣龙帝国佛塔之中最大的地宫,除了各种金银宝器和珍奇珠玉之外,还保存着三枚佛指舍利。」「是吗?佛指舍利!那倒是要去看看!」云明月眼睛一亮,对于所谓的佛指舍利,她倒是也略知一二,乃是指得道高僧坐化之后的手指骨--不知道是高僧的功力还是长期坐禅的缘故,总之,这些老和尚坐化后留下的骨灰中有一粒粒的圆珠,是寻常人绝对不可能有的,因此往往被信徒们视若珍宝。 美丽的女孩虽然并不信佛,也就没有一般信徒那么敬仰这种佛门的珍宝,但是对此却也很是好奇的,如今有机会亲眼目睹,自然颇感兴趣。 「可惜,如今地宫已经暂时封闭,恐怕要到下月方才能够一睹!」令狐智摇着头说道,眼见云明月满脸的失望,急忙补充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我们要到下月方才能够进入地宫,但是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下月大佛寺将迎来第四枚佛指舍利,到时候可算是佛门数百年来的一大盛事。 「而观佛塔有了这件宝物,不仅可以立刻远远超越大佛窟、千佛洞还有罗汉洞这三处,即便是放眼天下的佛门,恐怕也无法比拟!」说着,令狐智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朝着云明月偷眼望去,显然十分希望对方能够因此承诺下月前来,却又深恐对方拒绝而令自己大失所望。 「令狐兄未免言过其实了吧?」云明月却没有理会令狐智这番复杂的心态,脸上流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自顾自的提出了质疑道:「佛指舍利虽然珍贵无比,但是想要因为这一枚佛指舍利,便独步天下佛门,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姑娘有所不知,只因为那枚佛指舍利,绝非一般的舍利可比!」令狐智眼见云明月存疑,急忙解释道:「这第四枚乃是当今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远征印月,迫降了印月的阿育王之后,印月人为了表达臣服,而献上的佛祖释迦牟尼舍利,乃是真正的「灵骨」,而不像之前的三枚,都是「影骨」!」「佛祖释迦牟尼舍利!「灵骨」!」云明月不由得大吃一惊。 所谓的「灵骨」便是真品的意思,而非佛门中称作为「影骨」的仿造品,原本就极其珍贵,而相传原本为印月王子的佛祖释迦牟尼,更是被佛教信徒们视为至尊的创建者,所以他的「灵骨」舍利更加珍贵百倍,无疑是信徒们心目中顶礼膜拜的圣品,绝非一般的舍利可以相提并论。 也难怪如令狐智所说,正因为增加了这一枚佛指舍利,顿时让「观佛塔」的身价不同凡响了。 「高明啊!」正当云明月深思的时候,却听见令狐智长叹了一声,拍着塔内的窗棂感慨道:「佛教虽然源于印月,然而在中原早就广为传播,甚至连武林之中也以崇信佛门的少林为尊,无论宦海民间,信徒更是多不胜数,那种提倡慈悲、轮回和来世的理论,很容易就成为在人世间饱受痛苦和折磨的人们的心灵寄托,因此在无形间影响极其广泛。 「定凉侯此次送来佛指舍利,又选在了朝廷权力重组之际,无疑将会立刻在佛教徒中声望大增,凸显出他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又极能招揽人心,多少可以抵销这段时日宣武帝抗击呼兰帝国的功绩,必将在因为宣武帝推行宪政,而进行的朝廷政治权力重新洗牌中大大得分,不可不谓用心良苦!」说着,年轻人一扫刚才的书卷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继续言道:「可惜,天下既然有定凉侯这样的一代英雄,偏偏又要出宣武帝这样的明君,双雄并立于世,风雨身为臣子,却又如此的苦心谋略,恐怕未必是苍生之福啊!」「风雨?」云明月一楞,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地,又再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听到这个人的消息,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痴了。 2风侯进京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当云明月脱口而出「你怎知风雨必有争夺天下的野心」时,顿时感悟到了自己的愚蠢,还有心绪的纷乱,以及一阵阵痛楚。 怎么了?自己是怎么了?云明月很不喜欢自己眼前的状态。风雨当然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否则也就不是拥兵数十万、坐镇凉州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了!自己却为什么还要惦念他,还要为他辩护?原本那个游戏红尘,从容周旋于众多仰慕者之间的云明月,究竟到哪里去了?云明月感到困惑。 而身旁的令狐智,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伊人的烦恼,谈论到天下大势的时候,令狐家族的七公子,顿时产生了万丈的豪情,凭栏远眺之际,仿佛将那天下河山俯瞰无遗。 「天下人皆以为定凉侯收巴蜀之后便罢兵休战,乃是出于大义不忍山河破碎、神州烽火,令狐却不以为然!风雨此举,非不为,实不能!「风雨起于刀兵之中,连年累月战呼兰、征印月,又与当今天下最强大的藩镇燕字世家、皇甫世家生死相搏,三年以来,恐怕早就将西北积存的家产消耗殆尽,纵然屡战屡胜,却也不过是穷兵黩武!所以,风雨此次停战,不过是审时度势、休养生息罢了!」「哼,强词夺理!」令狐智话音未落,原本希望引起注意的佳人尚未开口,一心崇拜英雄的妹妹,却已经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很显然,两兄妹应该是时常争论时政,因此此刻道来,竟然是滔滔不绝,十分的流利。 「别忘了,风雨军如今大获全胜,天下谁人能挡?若东出,不外乎圣京、荆州二处。圣京不过是弹丸之地,燕家军残部无心恋战,各路诸侯各有算盘,观望尚且不及,天子亲军则正待建立,实在不堪一击,一旦得手,则足以号令天下。 「荆州如今为燕家军残部,于皇甫世家灭亡之际乘虚盘踞,立足未稳,人心浮动,加上日前偷袭风雨军未果再次损兵折将,根本无力抗衡,一旦攻取则尽占神州腹地!「而风侯却不计个人荣辱,毅然放弃如此良机,亲自进京支持当今圣上的宪政,力保神州安宁,如此高风亮节、襟怀远大,方才是大英雄真本色,岂容小人妄测?」「不尽然吧?」令狐智对妹妹的话很不以为然的说道:「圣京乃神州的中枢、朝廷的京畿、天子的居处,岂容权臣乱法?如燕南天之流的倒行逆施,终于天人共弃,前车之鉴尤未远矣,风雨怎敢轻举妄动?「至于荆州,虽然乃是产粮重地、神州心腹,如今又兵力空虚人心不稳,似乎容易收复。然而占领容易统治难!风雨军既要北抗呼兰,又要西征印月,还要威慑刚刚平定的巴蜀,再加上根本重地凉州也是大战之后损失惨重、百废待举,内忧外患之际,如何有多余的兵马进军荆州?「故而,无论圣京还是荆州,对于风雨军来说实在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兵多则其他各地危险,兵少则外有群雄虎视、内有民心浮动,根本无济于事,倒不如守巴蜀之险,拥伦玉、玉门两关之固,挟西北之广,休养生息以图长久!」「说得好!」令狐智言犹在耳,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叫好,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正在两名随从的簇拥之下,缓缓的从楼梯走上来。 那少年一身青衫,手中拿着一把闭合的扇子,虽然看上去未及弱冠,俊秀的面容和幼小的年纪,多少让人有些稚嫩的感觉。 但是他双目中放射出的坚毅和果决,以及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与稳重,都给人一种领袖般绝伦的气质。 而他身边两名随从,无形中所表现出来气定神闲的高手风范,还有对于少年发自内心的服从、恭敬,都无不进一步证明了少年的不凡。 「公孙飞扬?阁下莫非是齐鲁公孙的飞扬公子!」令狐智一惊,脱口而出,虽然当日诸侯北伐幽燕的时候,代表令狐家族的令狐智,和代表公孙家族的公孙飞扬,算是同一阵营,但是一个隶属西路,一个隶属中路,因此只是有所耳闻,却从未谋面,今日一见,却发现对方比自己意料的还要年轻。 令狐智却不知同样震惊的,还有当场的所有人。 少年身边的两个护卫,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公子这么容易被人认出,顿时产生了警惕戒备的神情,如临大敌。 而这一边,令狐智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动容,尤其令狐飘雪更是夸张,不由自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纤纤的玉手掩住了樱红的小嘴唇,脸上流露出惊喜莫名的神色,甚至于原本自顾自想着心事的云明月,此刻也流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唯一没有改变,或者说满不在乎的,恐怕只有那个又圆又黑的老头。 这一切,都只因为飞扬公子,公孙飞扬的名气实在太过于响亮了。 「燕家铁骑公孙客,令狐水师皇甫险。」这是在最近二十年内圣龙人尽皆知的一句传言。 随着一心锐意改革的圣龙第十一代皇帝圣神宗驾崩,以及忠心扶植、同样坚定主张改革的风云世家,遭到政敌的联手铲除之后,拥有幽燕圣龙最强大骑兵部队的燕字世家、盘踞天府之国巴蜀险要的皇甫世家、门客三千五行术独步圣龙的公孙世家,和拥有天下第一水师以及敌国巨富的令狐世家,可以说在圣龙帝国风光无限,达到了荣耀的巅峰,一时之间即便是天子的威仪、皇家的权力也都要相形逊色。 只可惜,这样极度的风光和荣耀只持续了二十年。 伴随着圣龙帝国第十三代皇帝萧济败亡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呼兰帝国之手,一届布衣的风雨纵横西北,以及乱匪庞勋的造反,这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便如同圣龙帝国一般,暮气沉沉的步入衰亡。 曾经席卷神州、挟持天子的燕字世家,在对凉州的进攻中损兵折将,甚至起家根基的幽燕十六州如今也已经失去,虽然剩余的兵马依旧遍布河北诸州乃至中原两湖,但是四分五裂、分崩离析,早就不复昔日的强盛了。 作为燕家军进攻凉州的盟友皇甫世家,更是在风雨军的反击中屈膝投降,曾经锦衣玉食的公子,成为了献城惜命的阶下之囚。 别说是争霸天下,便是要想过一个平凡人的日子,也是不可求的事情了。 虽然风雨为了稳定人心而没有大开杀戒,但是在风雨军情报系统的血衣卫监视之下,犹如无根的浮萍一般惶惶不可终日,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江南的令狐家族,则是四大家族中最为奇怪的一家,当造反的庞勋席卷江南的时候,令狐家族没有动,当岛国安宇的盗贼肆虐神州的时候,令狐家族也同样没有动。 那传说中足以敌国的财富和天下无敌的舰队,就仿佛空气一般的蒸发,所有家族的子弟都蜷缩在了防守森严的城池之中,纵然实力无损,然而民心士气尽丧,不足道哉,这样一个豪门世家,甚至几乎被人完全的遗忘。 相对而言,公孙家族虽然好一些,但是习惯于经营情报、培养门客的齐鲁豪门,并不擅长乱世之中最为紧要的沙场征伐,居然联合了十多家诸侯,却依然被燕家军打得大败,甚至在燕家主力尽数远征凉州之后,仍旧无可奈何、毫无进展。 这同西北定凉侯风雨、宣武帝萧剑秋的谈笑用兵、去除强虏比起来,实在是逊色了太多。 不过,相对于这四个庞大、悠久、累积了数百年的根基、门生故旧遍布天下的豪门世家,于乱世中总体极其糟糕的表现,年未弱冠公孙飞扬却无疑是一个异数,成为了最为夺目的亮点,也为这四大家族多少增添了不少光彩。 十六岁从军,便献策兵出天阳谷,歼灭庞勋的十万大军,救下后来的宣武帝萧剑秋,更力主夜袭庞勋,和风雨、梅文俊这两位业已名扬天下的军事奇才,在不谋而合的默契配合中,击败了乱军的主力,平息了圣龙帝国的内乱。 其后,又曾经统率七千精锐,一举击溃燕家军十万雄师,化解了齐鲁北部的威胁。 紧接着,更是长驱直入逼向燕家军的老巢,竟然也是连战连捷,乘虚杀入了燕家军的根本重地幽州,连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的正室夫人也差点被俘虏,令当时连续击败风雨军和公孙世家联军,把持京畿挟持天子、气焰不可一世的燕字世家,第一次尝到了战败的滋味。 因此名扬天下的公孙飞扬,注定了光芒四射难以掩盖。 在今年年初又一次飞扬于神州。三万精锐自齐鲁渡海,深入被呼兰帝国趁燕字世家兵力空虚之际而夺占的幽燕十六州,联合幽燕奋起反抗的军民,十三战十三胜,大大牵制了呼兰大军的南下。 之后北伐失败,又承担了掩护中路的重任,为宣武帝联合天下各路诸侯联军巩固河北三关的防线,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从而消弭了这场帝国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场危机,可谓立功甚伟。 战场之外的飞扬公子,也同样倜傥不凡。 曾经孤身一人,立于惊涛骇浪中的舟楫之上纵情高歌,不辞艰辛的拜访故交,却又止步于友人的门前兴尽而归,一派王孙公子的名士风流。 他也曾经会同宣武帝帐下第一谋士傅中舒,舌战圣龙清谈名流,驳倒了反对宣武帝宪政的保守派,因此被天下惊为少年奇才,风头之健,仅次于当今天子和西北定凉侯,远在同为豪门贵族的令狐智之上。 而他的文采风流,却又远在绝足风月的定凉侯、宣武帝之上,而且豪迈脱俗之情,也比令狐智的江南柔顺之气更为阳刚。 令人惊奇的是,这位齐鲁公孙世家的少年,如今还不到十八岁。 和九五至尊的宣武帝还有坐镇西北的定凉侯不同,年轻的飞扬公子太年轻了,又是世出豪门,因此如今并没有正式的官职,也没有自己的领地和军队,更不必像宣武帝和定凉侯那样出入兵马云集,旌旗飘舞,手握天下重权,肩负江山社稷,一举一动都会载入史册,一喜一怒都将是牵涉万千生灵,影响千秋国脉。 飞扬公子只是一个贵族少年,一个实现了无数少年人金戈铁马、杀敌封侯梦想的少年,一个出身高贵、衣食无缺又才情横溢的少年。 他曾率领亲信的勇士纵横沙场,也曾独自轻骑游侠神州中原,还有明月扁舟纵情山水,做着所有少年们希望做的一切事情。 可以说,虽然年纪比飞扬公子也大不了几岁的宣武帝和定凉侯,由于代表着神州的权威,成为了决策着天下军国大事的社稷柱石,处处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非常令人敬畏。 而飞扬公子却是代表着中原的流行,是千百年来如平原君、孟尝君之类超然豪情的偶像,让人崇拜并且希望模仿,尤其被那些同龄的少年们喜爱。 这,就是飞扬公子。 云明月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飞扬公子此来,居然是找自己,更没有想到飞扬公子一开口的要求,便是和自己单独会谈。 「云明月?风云世家的云明月?」飞扬公子对云明月的重视,让令狐飘雪微微感觉到了一种酸酸的滋味,不过随即却因为联想到了风云世家,顿时生出了敌意。 「不错,我就是风云世家的云明月!」云明月不禁苦笑。 她对于令狐飘雪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不仅是因为少女的美丽和可爱,也不仅是少女与兄长之间的感情,让她非常怀念起自己的哥哥--前任麦坚特使、如今定凉侯麾下第一谋士云济。 更重要的是,在少女的身上,她看到了她的影子--活泼、开朗、任性、敢爱敢恨、崇拜英雄、迷恋偶像,还有就是以一种阳光而且美好的心情,看待着这个纷繁喧嚣的大千世界。 可惜,她是风云世家的云明月,在遥远的过去,因为政见和利益的纠葛,风云世家和包括令狐家族在内的圣龙各大豪门,有着太多的鲜血和恩怨。 而在不远的曾经,令狐家族家主的爱子令狐玄,更因为追求从海外初到中原的云明月,最终倒在了圣京郊外的逍遥山庄(详见第一部第十二集)。 太多太多的过去,无形中成为了云明月和令狐兄妹之间的鸿沟,当兄妹俩转身离开的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融洽的氛围。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公孙飞扬望着云明月,突然吟出了圣龙的一句广为流传的名句。 这是当年圣龙帝国的一个王子,面对着刚刚继承父亲皇位、却借机想要除去手足的兄长,在斧钺的威胁下七步之内完成的诗作,既满足了兄长的故意刁难,又以豆箕为喻,提醒了骨肉之情和手足之意,以及被亲人逼迫的悲痛和仿徨,终于保全了性命。 如今在飞扬公子的口中吟来,却也非常切合云明月的心情。 毕竟本来都是神州手足,却因为权力的斗争,导致了家族之间无法平息的恩怨,恩怨的鸿沟,唯有用鲜血和生命来填补,而鲜血和生命,却又让这恩怨的鸿沟更加扩大。 不过,云明月却很奇怪,素昧平生的公孙飞扬为何会找上自己。 「飞扬公子此来,不是为了和明月共同悲叹的吧?」说着,云明月注视着少年。 十八岁的年纪,原本正是少年青衫忘忧时,不过云明月分明从少年尚存稚嫩的脸庞,读到了风霜和世故。 这,是豪门世家的子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为了家族的兴盛,兵法谋略代替了童年的欢乐,心机算计填满了心灵的空隙,公孙飞扬如此,自己的哥哥云济又何尝不是如此?还有他,那个宣称要为神州开拓前所未有疆土的男人,心中除了野心与权谋之外,还剩下什么?以家族或者天下的兴盛作为人生全部的目标,这就是男人们引以为傲的事业和志向?还是丧失了自我的悲哀与可怜?云明月的眼神中,已经失去了对于英雄的崇拜与憧憬,有的却是一种厌倦和漠然。 「飞扬此来,只是受人之托,为一位故人向姑娘致歉!」公孙飞扬有些受不了云明月的眼神。 因为那眼神里,没有他看惯了的崇拜,也没有尊敬,当然也不是敌意或者轻视,而是一种超然,这点让习惯了或者投入战斗、或者接受臣服的他有些很不适应,因此打消了原本预定的盘算,决定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意。 「请恕明月无法明白!」美丽的眉毛微微皱起,云明月很诧异公孙飞扬的话。 「最近在下和风雪兄一见如故,得闻风兄对于当日得罪姑娘之处,始终惴惴不安,满腹愁绪,因此飞扬不自量力,希望能够从中斡旋!」公孙飞扬淡淡的笑道:「风雪!」云明月讶然。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因为他和自己是青梅竹马二十年的同伴,而且还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弟弟。 同时这也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因为那一天雪夜的故事。 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 云明月并没有因为二十年的相识,而对风雪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也没有因为那一晚上年轻人的莽撞和无礼,而产生什么怨恨。 毕竟,哈桑大师的到来,将所有可能发生的错误,都阻止在了发生之前。 云明月的心中,对于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很淡很淡,仅仅是一个认识了很多年,又曾经因为血气方刚差点侵犯她,但最终被阻止的亲戚和朋友。 没有太多的愤怒,也谈不上有什么原谅,一切都很平常,而且早已尘封于往事之中,甚至都勾不起什么回忆--直到公孙飞扬提起。 风雪和公孙飞扬,如果仅仅是这两个单纯的名字,并不奇怪,但是风云世家的风雪和公孙世家的公孙飞扬,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却绝对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云明月感到迷惑。有着纠缠不清恩怨的风云世家和公孙世家的子弟,什么时候竟然有如此的交情?「因为神州,为了神州的安宁!」这是公孙飞扬的解释。 来自麦坚的风雪,风云世家的嫡系子弟,西北定凉侯风雨的弟弟,竟然投靠了圣龙帝国的皇帝萧剑秋,甚至一手主持了如今沸沸扬扬的宪政,因此也就和同样支持宣武帝的公孙飞扬,成为了一殿之臣。 事情的发生和变化,超出了云明月的想象。 「兄弟阋墙,乃是人伦之悲剧,也是国家之大害!飞扬此来,便是想请云姑娘原谅风雪兄当初一念之差下的无礼,也希望姑娘能够从中斡旋定凉侯兄弟的和好,还圣龙帝国一个安宁!」还没有等云明月来得及消化,公孙飞扬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眉宇之间人如其名般的飞扬,洋溢着一种自信与亲和的神采,外带着凛然的大义和正气,让人无法抗拒。 果然,是一个能够辩倒圣龙老顽固们的出色说客!云明月苦笑,她理解了为什么宣武帝居然会让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年,和最信任的重臣一起主持对于宪政的辩论,只因为眼前的少年游说的本领,恐怕一点都不比传说中他的用兵与谋略逊色。 不过云明月没有回答。 之所以没有回答,是因为如今的她,对于卷入政治的风云非常厌倦,有一种逃避的下意识,实在不愿意就此缠住--即便是关系着神州和平的大义--这样的大义,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只会让云明月感到可笑而非感动。 更何况,公孙飞扬此刻并不知道,看似平静超脱的云明月内心,却正在被一件揪心的事情所烦恼。 一件非常非常揪心的事情。 从容不迫的外表,只是多年来家族训练的使然,云明月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几乎已经到达了快要疯狂的边缘。 热衷于了解大佛寺,也是为了寻找解决问题的蛛丝马迹,云明月恨不得立刻离开圣龙这个混浊的地方,永远摆脱所有的一切。 总之,什么天下黎民,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风雪,什么宣武帝,什么宪政,甚至是曾经爱慕过的风雨,在如今的云明月心中,根本就什么都不是,自然也就更谈不上,将自己牵扯进去为国为民了。 然而公孙飞扬和云明月的交谈没有继续下去,却完全是因为此刻的大佛寺,突然产生了一阵嘈杂的喧嚣,或者确切的说,喧嚣来自于观佛塔的各个楼层。 所有的人都被喧嚣所吸引,而喧嚣的由来,则是人们从观佛塔向下俯瞰,看到的是一支旌旗云簇、战甲鲜明的军队,正自山下的道路经过。 「进京了!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进京了!」圣龙帝国圣龙历七五七年三月二十五日,挟着击败燕家军、征服皇甫世家的威势,定凉侯风雨在近卫军和秋风军、黑狼军总计六万兵马的簇拥下,在天下人的瞩目之下,朝圣龙帝国的京畿中枢圣京行去。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风侯所带来的,究竟是天下和平的契机,还是风云变幻的血腥?3天子使臣前军是密集的作为防御部队的盾牌兵,和圣龙的一般军队不同,这些黑漆漆的盾牌高达一米七,宽度八十公分,行军推进时,如同浮动的城池一般,威严而且肃穆,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随后,分别是使用长枪和标枪的攻击部队。 标枪的枪身足有两个人的高度,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种兵器的杀伤力很强,对于甲胄简陋的轻装军队,其攻击力远胜弓箭。 长枪部队整齐的排列着,伸展出的长矛密密麻麻犹如山林,红缨随风飘舞,一旦开战正是对付骑兵的克星,锋利的矛尖可以有效的杀伤敌人,而修长的枪杆,却借着距离安全的保护了自己。 两翼和前锋,则是穿着黑衣黑袍的骑兵。 战马并不高大,战士们也纷纷将脸藏于冰冷的头盔之中,无法分辨是否英俊,但是那沉稳整齐的步伐,以及战士们浑身上下所散发的肃杀和威严,却绝对只有久经战阵、体验过生死危机的百战雄师方才能够拥有。 整个军团摆成一个个互相镶嵌的方阵,各部既相互独立,又相互掩护,错落有致。军团的中央,是由一支为数大约三千的鲜衣怒马的骑士们所拱卫的马车。 浩荡的军团在旌旗招展中前行,数万人的大军竟然没有半点的喧哗,所有的人也仿佛是被丝线牵扯着一般,整齐而且划一。 「这是在向朝廷示威啊!」出发之前,风雨军中保守谨慎、支持正统的文官们,对于风雨不但将精锐的近卫军带在身边,还出动六大主力之一的秋风军、黑狼军,颇为忧心,认为这不应该是臣子对于天子和朝廷的礼仪。 「实力是一切的保证!」对此,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如此回复道。 「也许,风侯的心中,正准备趁此机会将圣京乃至全天下全部征服吧!」于是,在风雨军的内部,很多的官员和将领们开始有了这样的揣测--尤其是在印月战场的大将李逸如传来了远征军连战连捷、和阿育王献上佛祖释迦牟尼的佛指舍利,请求和谈的消息之后。 如今的风雨军,放眼天下真的是没有对手了。 北方,有伦玉关和玉门关的险要,足以抵御虎视眈眈的呼兰人;在南面刚刚结束了对于巴蜀的征服,皇甫世家的归顺,将风雨军的领土扩展到了大海之滨,那些南方蛮族的头领们纷纷慑于风雨军的兵威,理智的重新选择了新的朝贡和效忠的对象。 一旦这印月的战事也平息的话,那么风雨军最好的作战方向,无疑就是东面的荆州和圣京了--而这,也将是风雨军征服神州、建立新帝国的开端。 相对于既渴望成为开国功臣,又不愿作为弒君逆贼的文官,武将们则简单得多。 他们普遍感到了亢奋,因为军人的荣誉和价值,唯有血与火的战场方能够体现,敌人的头颅和城池,正是武将们荣华富贵的保证,习惯于厮杀的将军们,渴望着战争。 从表面上看,形势也对风雨军极为有利!在圣京,萧剑秋立足未稳,主要还是需要各路诸侯以及燕家军的残部协助;在荆州,因为害怕家主燕南天清算自己在战争中曾经夺权的行为,而不得不逗留的燕耳,统率着的是一支屡次战败、实力受损、战士们思家心切的败军;其他的各路诸侯,无论实力还是胆量,也都绝对不敢正面和风雨军抗衡。 十万人的大军,也绝对无法和一万风雨军将士相抗衡!风雨军进军神州的道路上,已经不复存在任何有分量的障碍!在圣龙,随着燕南天的败北和皇甫世家的归降,这样一种观点,几乎一夜之间成为了人们的共识,无论是风雨军将领们还是他们的敌人。 「也许,让洛信这头蛮牛先进京吓吓那些老爷们,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感受到将领们的战争狂热和过度乐观之后,风雨的心头,不只一次的这么想。 只可惜,洛信这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因为在攻伐巴蜀时候的失利,已经被风雨贬为了士卒,目前只怕正作为一名普通的士兵,在参与对巴郡的围困中。 想到了洛信,便让风雨不由得将思绪延伸到有些令人烦恼的巴蜀。 由于梅文俊令人赞叹的个人魅力,和高明的战争技巧,巴郡在援军无望的情况下,依旧令人无法理解的坚守着,导致风雨军至今尚未完全结束巴蜀的战争。 而梅文俊的意图非常明显,便是有意将战争延续至宪政的正式确立,从而争取保全皇甫一脉有一个安全的立身之地。而这些,显然是有心人的指点,目的是为了牵制风雨军的兵力。 就在风雨有些失神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燕南天不可能不留在圣京,为燕家争取宪政之后的权力,实在是机不可失,秋风军愿为风侯拿下圣京!」在风雨专用的马车上,回应着统帅突发奇想的,是正坐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右首的一个黑袍黑甲的男子。 冷!寒彻心肺的冰冷!这是所有人对于这个男子的最强烈感受。看不见笑容,看不见阳光,有的是一种强烈的忧伤,一种直冲云霄的仇恨,还有就是超越常人的冷漠。 「也许,真正需要避免过剩精力发泄失控的,不是洛信这头笨牛,而是为了爱人而伤心的丈夫!」风雨苦笑,同时也无奈。 和洛信一样,秋风军的统领--秋里,也是风雨自幼的好友。 不同于莽撞的大个子,冷静而且沉稳的秋里,是风雨最为有力的臂助。 从当年风雨军的初创,到后来历次事关存亡的决战,无论地位还是功绩,秋里都是风雨军中仅次于风雨的将领,秋风军的名字,便是其在风雨军建立初期重要地位的见证,而秋帅的称呼更是奠定了秋里的权势。 如今,因为在凉城那一场昏天黑地的决战中,痛失了妻子银铃公主的他,将无限的悲痛化作了满腔的仇恨,执意前往圣京,即便是风雨也不能够阻止。 「目前绝对不是风雨军扩张的好时机!」唯一敢正面反对秋里的,是坐在风雨左首的魏廖--风雨军情报体系的首领、血衣卫的创建者。 「圣京的防御力量太强,诸侯们随时都有可能组建新的反风雨同盟,风雨军能够拿下圣京,却无力对抗全天下!」魏廖如是说,丝毫不顾对面双眼锐利如剑的秋里盯着自己。 作为风雨麾下如同狗一样忠诚,如同鹰一样敏锐的血衣卫统领,唯一的目标,便是揪出一切反对风雨的敌人,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给风雨军任何一位重臣面子。 「那就在他们建立同盟之前一一消灭!」对于血衣卫统领的话,抢先做出反应的是黑狼军统领,二十多岁的耶律楚振。 恰好位于那个血衣卫的魏廖对面,和秋里一起坐在风雨右首的年轻人,心中的仇恨也许比秋里更为强烈。 因为这个毅然抛弃草原,举族归顺的家族到目前为止,在向风雨竭力证明自己忠诚的同时,也和这段时期风雨军的主要敌人燕字世家之间,横亘着包括父兄耶律明雄、耶律留铂在内的无数族人的鲜血。 「我的表兄,你怎么看这个问题?」风雨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部下之间所产生的意见对立,他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给了一直默不作声坐在魏廖身旁,也是紧贴着自己左首的云济。 此次随风雨入京的风雨军高级官员和将领们,除了近卫军统领欧仁和随军长史金岑不在之外,就剩下云济一个人没有说话了。 「果然是一个擅长权术制衡的主君!」云济苦笑道,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卷入这场争论,因为就理智而言,他并不赞成风雨军如今急速的扩张,但是他也不想因此当面得罪那些主战的武将。 毕竟这些将领掌握着风雨军绝大部分的实力,也是风雨军生存和发展的基石,而这一场争论,却和他所努力的新风云世家发展基本上并没有关系。 可惜,如今风雨却显然不想让云济这么悠闲自在的成为旁观者。 让所有的部下互相牵制,始终都是风雨驾驭整个集团的宗旨,更何况风雨对于云济在当日巴蜀总督人选问题上的故意退让,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满,这一次,是决心不让他再作旁观者了。 云济避无可避。 「诸侯们对于风侯的畏惧,随时都有可能转化为团结和反抗的力量,此次宪政的推行固然是宣武帝手段的高明,同时也已经说明了中原各路藩镇们对于凉州的顾忌,所以一昧的强硬,绝非风雨军的最佳选择!何况--」虽然不愿意,不过云济还是表现出了自己应有的气度。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表弟,这个神州日益突起的霸主,是绝对不会重用一个不敢坚持主见的部属的,反倒是可以容忍当面抗拒的部下。 更何况虽然直言不讳,会为让那些将军们生气,但是在作风开明的风雨军中不为自己利益的就事论事,还是能够赢得人们好感的。 所以,云济的发言简单然而坚决:「何况,此刻各路诸侯云集圣京,乃是奉天子之命商讨宪政,我军如果贸然攻击圣京,便是与天子抗衡,与天下为敌!「鉴于我军在之前的战斗中损伤惨重,而新征服的领地也隐藏着很多的问题,盘踞西南数百年的皇甫世家并未完全臣服,强大的麦坚,也绝对不会就此不顾印月半岛的传统利益,因此对于风雨军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巩固和消化现有的势力范围,而不是四处招惹敌人,击杀燕南天不过是争一时之气,实在无益!」秋里毫不相让的反击道:「这些诸侯趋利避祸,何足道哉?更何况我军兵锋所指,乃是勾结呼兰、扰乱朝纲的逆贼燕南天,师出有名,谁敢议论?就风雨军的自身发展而言,乘胜追击四分五裂的燕家以扩大战果,也恰恰符合兵法的正道!」和风雨军中大多数一昧只知道厮杀的武将不相同,秋风军统领虽然抗命,但是他对于战略大局的领悟,却一直是风雨所欣赏的,此刻他娓娓道来,尽管结论不同,却也自有依据。 「秋帅所言也有理!」云济无奈的顿了一顿,眼看高高在上的风雨一言不发,分明是要自己作为反驳主战派的先锋,尽管不情愿,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然而燕家虽然四分五裂,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各个派系恐怕都有唇亡齿寒之感,而如今圣京的军队也依然主要以燕家军为主。 「其中燕家实力最强的乃是坐镇圣京的张兆,他统率着目前燕家军八成以上的主力,而且这段时日以来,亲自投入战场,血战河北保家卫国,赢得了天下人的认同与敬佩,声威正着。此人虽然不满燕南天的行为,加之和呼兰有血海深仇,因此在关键时刻改弦更张、支持天子抗击呼兰的号召。 「但是他始终顾念旧情,极力支持燕南天的家主之位,当日便和宣武帝有约,不得清算燕南天的罪行作为出兵的条件,是绝对不会坐视我军对付燕南天的,届时必定会借着圣京之固尽起全军与我周旋。 「至于暗中野心勃勃返回中原便独立于韩陵的朱全,还有因畏惧采取高压的燕南天清算自己在战争期间夺权行为,而逗留荆州的燕耳,甚至那些刚刚抗击了呼兰率军齐集圣京的诸侯,也许最初阶段会有所观望,一旦战局僵持,恐怕也必定是出兵突袭我军,届时实力对比逆转,胜败之数实在难以料定!」「哼!」秋里剑眉一扬,正待出言反驳,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车外传来,继而便是随军长史金岑的声音。 「禀报风侯,天子使臣傅中舒大人求见!」「哦?」风雨微微一楞。对于这位天子使臣傅中舒,风雨并不陌生。 三年之前,当风雨还是一文不名的穷书生的时候,这位平民出生不过三十余岁的天子使臣,便已经官居吏部侍郎,和一代名将梅文俊并立于当世,儒雅的言行举止,被不少年轻人所崇拜和仿效,其中也包括了当初的自己。 一个难以应付的对手!做出了这样的评价之后,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和麾下的重臣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停止了部下们刚才的争论,朗声下令道:「传令三军就地布阵警戒,诸将随我迎接天子使臣!」枪如林,刀如山,旌旗簇动,战马嘶鸣。 六万大军如同庞然的巨物,盘踞在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有犹如蜿蜒的长蛇,蔓延在曲折的道路间。 下了马车的风雨,驱马上了附近的一个山岗,忠心耿耿的近卫军立即密密麻麻的部署在山岗四周。 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的左首,分别是表兄云济、血衣卫统领魏廖,右首则是秋风军统领秋里、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再后面则是二十多名秋风军、黑狼军的校尉、都尉,以及负责参谋策划辅佐的长史部的年轻军官们。 很快的,从圣京的方向奔驰而来一队人马,在风雨军随军长史金岑、近卫军统领欧仁的引路之下,当今天子宣武帝的特使傅中舒进入了风雨的眼帘。 「傅兄别来无恙?」风雨并没有下马迎诏,而是端正的坐在战马之上,将手中的马鞭扬于半空,和傅中舒招呼道。 「多谢风侯关怀,只是中舒今日乃是奉了天子的诏令前来,还望定凉侯遵循朝廷的礼仪相待!」傅中舒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自然清楚风雨此刻的一举一动,绝对不是无心的随意,而分明是一种对于天子威仪的试探。 因此,他也没有下马,而是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望着眼前这位叱咤风云即便天子也得礼让三分的西北强藩,三十多岁的使臣,气宇轩昂、意定神闲,一身儒服在微风中翩翩舞动,下巴的长须也随之摇摆,但是眼神确是如此的坚定,在彬彬有礼中透着执着和不屈,丝毫没有受到风雨的态度,和六万虎狼之师刀枪林立的影响。 「微臣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率麾下主将恭迎天子特使!」风雨微微一笑,并没有就此和傅中舒正面相抗,因为注重天下舆论的他,半点都不想学那个已经失败了的敌人--燕南天那样,单纯的依靠强大的势力,来处理复杂而且微妙的政治。 所以在第一轮的交锋中,风雨心平气和的做出退让,带头下马向傅中舒屈膝行礼,代表着的是凉州百万军民对于当今天子的尊敬与臣服。 「风侯免礼!」傅中舒也迅速的下马,微侧着半个身子,在代表天子接受定凉侯及其部下的行礼同时,在不露声色中,表达了当今天子对于定凉侯的尊重。 「中舒奉天子之命,恭迎风侯!风侯此次平定逆贼、拥戴朝廷实在功不可没,上谕加封定凉侯为一等凉国公,号令凉、夏诸州兼任巴蜀节度使!」天子的封赏无疑是慷慨的。 如果说允许风雨号令凉、夏诸州兼任巴蜀节度使,还仅仅是对于风雨军势力扩展现实的事后确认,以及无奈的安抚,让风雨得以光明正大的统治,占据了帝国三分之一土地的整个西部,那么加封一等凉国公,则不仅仅是在政治上的一种示好与拉拢,更是当今天子承认风雨军势力范围,和有心共处的一种诚意。 毕竟,位列一等国公,这在异姓不得称王的圣龙帝国,已经是人臣的极限,同样也就意味着按照帝国的法律,风雨可以让自己的子嗣继承爵位和采邑,并可以世代保留自己的私人武装(相对于王,公只能够处理自己的采邑,而非作为王国的全部统治领地的内政),而不受朝廷的干涉,除非是谋逆大罪才不得收回。 虽然在中央政权严重削弱的圣龙帝国,有实力的诸侯们都是如此作为,但是真正能够名正言顺的,却只有同样位列国公的四大家族。 因此,这也就代表着直到今天,风雨才真正在朝廷法理的角度上,成为了帝国第一流的大贵族。 「谢主隆恩!」对此,风雨并没有谦逊,而是当仁不让的接受了。 因为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乱世,他有这样的实力也有这样的资格--即便这个礼物用心叵测,即便这样的封赏,势必会引发天下群雄的嫉妒,并让风雨军成为众矢之的,但是羽翼丰满的风雨军,已经不必再像年那般小心谨慎,更不必隐藏锋芒委曲求全。 「天子一向很钦佩风侯为国征战的赤胆忠心,此次推行宪政为的是神州的安宁、圣龙的强盛、社稷的长久,还望风侯能够一如既往,成为帝国的擎天巨柱!」琐碎的礼节过后,傅中舒眼望着风雨,话语中既有客气,也不乏真诚。 毕竟圣龙帝国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自己所效忠的宣武帝虽然天纵英明,毅然放弃部分皇权以维持帝国的正统,然而在沉疴积重难返之下,如果没有风雨的支持与认同,所有一切的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傅大人言重了,圣龙乃圣龙人之圣龙!风雨恭为圣龙一员,自当诚心竭力!」虽然彼此之间的观念与目的不尽相同,但风雨还是非常诚恳的做出了正面的回应。 说着,年轻的统帅面带微笑和天子使臣--这个当年圣龙大学堂众所瞩目,令包括自己在内无数圣龙年轻俊杰所佩服的一代名臣--并肩于山岗之上,遥望着东面大军延伸的尽头,那隐约可见的圣京城,不由得心潮涌动。 圣京城,这座圣龙帝国的心脏所在,对于风雨而言,实在是有着太多的纠葛。 第一次踏入圣京城的时候,应该还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太过久远的往事,因为当时幼小的年纪而变得模糊,记得的只有相依为命的母亲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却始终都如此严厉的督促与教导,无心之中,却为自己日后的人生奠定了最初的基石。 可惜如此平静的生活,却因为青梅竹马的爱人晓兰,投入了公卿世家的林玉寒的怀抱而中断,面对着当时呼兰南侵、神州山雨欲来的天下大势,满心悲愤的青年做出了投身军旅、沙场报国的选择。 第二次踏入圣京的时候,没没无闻的书生,已经成为了号令三军的统帅,大败呼兰、收复失地的功绩,让风雨成为了名扬天下的英雄。 风雨军的崛起,也严重左右了圣龙帝国的政局,成为了中央派和四大家族之外的又一支力量。 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由于锦州军情危急,在接受了江湖白道势力的领袖、天池剑宗传人,美丽的仙子袁紫烟的调停之后,不顾连续作战的疲劳,抛开了和林家个人的情仇恩怨,年轻的统帅,断然挥师西去共御外敌。 第三次踏入圣京,是作为一方的诸侯庆贺太子的登基,却因为功高震主而身陷缧绁,幸得美丽而干练的佳人相助,一代名将方才摆脱了束缚龙归大海,从此在西北凉州的土地上,确立了自己的霸业。 上一次入京,则是会同天下的诸侯平灭了庞勋的造反,维护了传承数百年的圣龙帝国,却在返回属地的途中遭遇部下的兵变,由此揭开了和燕字世家、皇甫世家之间浩瀚激昂的战争序幕,也将原本兵锋直指印月的风雨军拉回了故乡神州。 而今天,已经是第五次入京了。 作为天下第一重镇的诸侯,成为了新帝宪政成败的关键,多少人崇拜追随,多少人警惕忌惮,心念所及,一举一动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自己,而是天下山河的百年兴衰、千秋大业。 曾经爱慕的恋人晓兰,已经如同云烟一般被清风拂去,远离了自己的生活不复出现;曾经高贵无比以此横刀夺爱的公卿世家,如今也已经仿佛舞榭楼台一般任凭风吹雨打而去、百般雕零;曾经斗智斗勇不相上下的敌人,不是束手就擒便是仓皇败北;而年轻名将头上的光环更加辉煌,却也愈发沉重。。「无论如何,风雨军绝对不负神州!」微风中,风雨遥指着穹苍,傲然说道。 这,与其是说给傅中舒听,倒不如说是向全天下的庄严宣告,宣告在这么多沧桑变迁之后,自己依旧始终不变的内心。 「如此最好!」傅中舒微微扬了扬眉,神色中有欣慰,有钦佩,有轻松,同时也隐藏着忧虑。 在这一番对话中,他分明听出了神州和圣龙帝国,圣龙帝国和圣龙皇家之间的差别,而这也正是他和风雨之间无法弥补的对立。 因此,儒雅的天子使臣,有些无奈的凝视着风雨,这个在当今乱世中异军突起的后辈,半晌之后方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指的说道:「风侯如此想就好了!天子此次推行宪政,就是希望能够平息这几年的纷争,重新团结起全天下的圣龙人,共同努力再现昔日帝国的辉煌!「其次,虽然燕南天飞扬跋扈、扰乱纲常,但是燕字世家,却并非燕南天一人的燕字世家,包括这一次在内,所有燕字世家的历代男儿,都为了保卫神州而付出了生命、遍洒了热血。 「而燕南天自返回中原之后也是悔不当初,除了上表谢罪之外,如今更是请缨亲自镇守河北三关,抵御呼兰贼寇以赎前罪,天子感其真诚,已经特许其提前返回军旅,该由燕家五位长老代表家族向风侯谢罪,还请风侯能够接受!」「傅大人的话,风雨定当仔细思量!」傅中舒话音落地,风雨的双眸便闪现出了一道寒光,随后便立即恢复了正常,并且阻止了身后将领们的蠢蠢欲动,温和却透着冰冷的回应道。 「请风侯三思!」天子使臣突然感觉有些寒冷,不经意间诱饵已经如期撒下,但是网住的是期望的收获,还是无法控制的危局?傅中舒无法把握。 4进退之间「风侯,燕南天离开了圣京,就更好下手了,下决心吧!倘若错过了的话,以后再要拿下老贼就麻烦了!」天子使臣尚未走远,风雨身后的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便有些跃跃欲试的蠢动。 「河北三关前往圣京,韩陵乃是必经之路,末将愿统率一千精锐,伏击于险要之处,一定提了那燕南天的人头回来!」望着耶律楚振求战的冲动,风雨不得不承认,傅中舒看似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话,却带给了风雨军那些好战和复仇心切的将军们,一道非常令人亢奋和躁动的讯息--燕南天即将离开圣京。 这实在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对于风雨军诛杀燕南天来说,远比原先燕南天逗留圣京更为有利。 如此一来,没有了圣京的障碍,也就无需再顾虑诸侯和天子的反应了,更是避免了和张兆的正面冲突,一支精锐的兵马,便可以完成奔袭和刺杀的任务,带来的好处也显而易见--既能够为凉州的军民报仇,又能够提升风雨军的军威,而且还造成既定事实,让天下诸侯无可奈何的明哲保身,并造成燕家军的彻底分裂。 因此,耶律楚振的建议,无疑代表着风雨军中主战派的意见,导致黑狼军统领的话音未落,便听见近卫军统领,年轻的少年将军欧仁,也立刻响应了同为轩辕军校好友的话,摩拳擦掌的主动请缨求战:「末将愿率三百兵马出击!」这些天,欧仁实在有些憋气。 自从平定皇甫世家之后,欧仁万万没有想到,风雨在战场上和皇甫世家那个被俘的小女孩--皇甫凤玩笑般的打赌,居然真的要兑现了。 对此,战败后的皇甫世家,倒是很乐意攀上风雨军的这位少年显贵;那些始终都聚拢在无忧谷周围的文官们,则纷纷认为这显然是风雨厌烦了新风云世家和李氏家族的争夺,有意让欧仁执掌巴蜀而大为欣喜。 而自己的姐姐无忧谷主欧静,不知怎么的,竟然也被那个小丫头故作可怜的模样给迷惑住了,大力支持风雨的决定。 但是,欧仁不喜欢。他真的不喜欢。 他不喜欢皇甫凤,虽然出身高贵,虽然有「女神童」之称,但是在欧仁的眼里,却分明是一个老气横秋、一心惦念着家族利益的小大人。 尽管这个小丫头在欧静乃至其他所有人的面前,都表现得楚楚可怜,然而当欧仁和女孩双目对视的时候,感觉到对方流露的,却是一种为了没落的家族忍痛牺牲自己委屈下嫁的傲然。 欧仁有自己梦中的伊人--拓跋家族的大小姐拓跋蔚。 尽管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尽管拓跋大小姐的一缕芳心,完全系于远在印月的另一个人身上,但是欧仁就是喜欢。 他喜欢拓跋大小姐的善良,喜欢拓跋大小姐的率直,甚至喜欢拓跋大小姐的刁蛮,并不在乎对方是否回应,只觉得自己能够就这样的伴随在佳人的身边,便是一种天大的幸福了。 更何况欧仁也有不甘,他向往战场上的热血沸腾,向往征战的畅快淋漓,向往军旅的豪情悲歌,更向往追随在心中钦佩的名将身边,目睹风雨天马行空一般的战争艺术,获取一次又一次伟大而且神奇的胜利。 他并不甘心成为巴蜀的总督,虽然位高权尊,然而却从此被束缚在了琐碎的文案之中,没有了纵马驰骋的自由。 这样的不甘,尤其是在李逸如从印月传来大捷,并且即将恭送佛门珍宝--释迦牟尼的佛指舍利返回圣龙之后,更加的强烈。 在风雨军中,人们一直把欧仁和如今负责印月战场的大将李逸如,视为风雨军的左右大将,两人看上去,也确实有着很多相似之处:都是不到二十岁便已经身经百战、独当一面;都是深得风雨的信任和器重;都有一个在风雨军中地位崇高、对风雨有很深影响的姐姐。 然而,欧仁自己却明白,这里面实在有很大的差别--论资历,自己亲身参与了风雨军的创建,这方面仅次于和风雨自幼相伴的秋里、洛信;而李逸如则直到风雨远征印月的时候,方才在战争中崭露头角。 当自己跟随风雨身边南征北战、统率千军万马经历了伦玉关、锦州、凉夏等一系列大战的时候,那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才刚刚进入风雨一手创办的轩辕军校学习。 论关系,虽然定凉侯夫人李中慧作为李氏家族的家主和风雨的妻子,倾全族之力辅佐风雨,屡次解决风雨军的危难,功劳和地位无人可比,但是李逸如却不过是李中慧的一个族弟罢了。 而自己的亲姐姐,无忧谷主欧静,认识风雨在李中慧之前,建立的功勋也不下于那个翻云覆雨的女人,更是风雨军中名儒清流们的当然领袖,始终都是牵制李氏家族独大的重要力量,自非那个被称作「幸运的李」的家伙可以相比。 然而,客观条件上明显占据优势的自己,这两年无论哪一个方面,却都远远的落在李逸如的后面。 情场上,自己对拓跋大小姐的苦苦暗恋终究付诸东流,而对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芳心暗许;战场上,自己近来无论是印月战场,还是凉州的大战,表现都不算出色,即便获胜也不过是沾光,狼狈的大败却也不少。 而李逸如则屡战屡胜,以少胜多,在风雨军主力被迫和皇甫世家、燕字世家决战,而无暇顾及印月战场的关头,硬是统率着由高唐僧兵,尼、丹、锡等附属小国的部队,以及印月奴兵们组成的联军横扫整个印月,威名之盛令天下瞩目,甚至有了「小风雨」的美誉,这样的战绩相对于自己而言,实在是辉煌得太多了。 所以,欧仁极其渴望着战斗,渴望着从战斗中建立新的功勋,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并获得风雨的器重,当下献策道:「虽然韩陵乃是自圣京往河北三关官道的必经之路,但是韩陵的守将朱全本,是逆贼庞勋的旧部,归降燕家军之后,一直受到燕家嫡系的排斥。 「加之其为人野心极大,因此随燕南天败归之后,便拥兵于韩陵自成一系,或者未必敢加害燕南天,内心却极不愿意昔日的家主进入自己的属地;而燕南天出于身为主君的尊严,恐怕也不愿意心惊胆战的从心怀异图的部下的领地经过,因此--」说到此处,欧仁略略停顿了一下,转而自信满满的说道:「末将以为燕南天必然的选择只有一个--经午阳谷绕过韩陵返回河北三关。天阳谷地形险要,而且不利大军行进,因此根本不必劳师动众,只需一路精锐出其不意并趁其不备时,施以雷霆一击即可!」「末将也愿随同出征!」在欧仁、耶律楚振相继发言之后,其余那些校尉、都尉们也都群情激昂,虽然自知无法和欧仁、耶律楚振争功,却无奈诛杀燕南天在风雨军中所能够带来的荣誉和骄傲,实在是太巨大了,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纷纷要求参与战斗。 一时之间,风雨身边的将领们,除了秋风军的统领秋里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而云济和魏廖,则是一个垂手无语,一个面现不屑的冷笑。 「天阳谷?」风雨并没有理会部下们无形之间的对立,事实上,他一直都默许这样的对立,在自己可以掌控的程度内展开。 如今的风雨,自顾自低头沉思着,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圣京以及周边的地形。 对于天阳谷,风雨并不陌生,而且还记忆犹新--一年多以前,正值庞勋造反攻占了圣京,迫使远征印月半岛的风雨匆匆回师,会同各路诸侯共讨乱军,结果在圣京南面的清泥、峣关一带,会合了皇甫世家的梅文俊,抗击千里奔袭而来的庞勋主力。 那一战,双方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危急时刻,幸好由于听从了公孙飞扬的建议,而自天阳谷避开韩陵的友军也及时赶到,方才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所以,风雨的内心很快便认同了欧仁的意见。 如果燕南天真的如傅中舒所说的提前返回河北三关,那么走天阳谷以避开立场暧昧的部下朱全的领地韩陵,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尽管走天阳谷路途遥远而且地形崎岖,似乎十分凶险,实则却是出其不意,因此反而更加安全可靠--除非他的行踪被泄漏。 只是,素有「足智多谋」美誉的傅中舒,真的会一时口误,泄漏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吗?风雨的心中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心底涌起。 「魏先生,你认为傅中舒所言可信否?」沉吟片刻之后,风雨突然间转身望向血衣卫统领,双目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严肃的询问道。 「傅中舒虽然年轻,却已经历经三朝,为人干练精明,早在天子尚未即位之前,便已经出入左右百般谋画,无论是战阵厮杀还是政坛权谋,都极为老辣,断断不会在无意中失言泄漏了如此重大的消息!」魏廖以他一贯冷淡的语调分析道:「魏廖以为今日这位天子使臣的话,或者为了掩盖燕南天已经来到圣京的消息,或者则是有意让我军知晓!」「有意知晓?」一旁的云济闻声一凛,思忖半晌之后脸色立即大变:「高明!若是如此,这可真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妙计!」「表兄也如此看?」不理会一旁尚未明白过来的将领们,风雨微微颔首,却将目光转向了秋里,道:「秋帅以为如何?」「借刀杀人、驱虎吞狼!」始终没有作声的秋里此刻面对风雨的发问,只冷冷的说了没头没尾的八个字。 「什么?」代表着大多数如坠五里雾中的武将们,欧仁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是圈套!」发现风雨有意让自己开口的目光,心中苦笑的云济,只好充当解说者的角色,耐心的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将军们解释道。 「既然以傅中舒的为人才干,绝对不可能无意间泄漏如此重大的讯息,那么我们所能够得出的结论,就只有一个--看来萧剑秋有意让风侯能够诛杀燕南天。如此一来,则风雨军与燕字世家必定势如水火,四分五裂的燕家,以及兔死狐悲的诸侯们,也就唯有投靠天子以保全自己的选择了!」「那又怎样?」发话的是耶律楚振,来自草原部族的年轻人,至今还没有习惯圣龙人的权谋心计,对于风雨等人的对话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似乎这样的谈话,似乎越来越倾向于反对诛杀燕南天了,因此不快的说道。 「当今,伴随着宪政的推行,神州的权力划分势必会重新洗牌,所以萧剑秋希望赢得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调整当今圣龙帝国的权力架构!」自觉到风雨已经将自己推到了充当反对将军们的立场之后,云济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反而放开了所有的顾虑,滔滔不绝的陈述起自己的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引诱风雨军杀害燕南天,如果失手则风雨军将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成功,虽然可以进一步分裂甚至消亡燕字世家作为一个整体的存在,但是也势必引发了燕家余部的怨恨,以及诸侯们的唇亡齿寒,不利于风侯此次入京争取政治盟友的意图!」「话是没有错!」刚才就似乎表露出对于诛杀燕南天态度动摇的秋里,若无其事的认同云济的话,顿时让耶律楚振这些年轻的将领们大为不满,不过还没等他们将心中的情绪完全表露在脸上的时候,却听见秋风军统领的话锋一转。 「但是不管怎么说,燕南天、燕耳、朱全。。这些燕家军的首领,沾满了凉州军民的鲜血,是绝对不容饶恕的,更何况风侯您自己也在阵前发下过神圣的、「绝对不宽恕燕家军」的圣龙血誓!」秋里的话,顿时让整个空间为之降温,即便是一直站在秋里一边的将领们,此刻也因为秋里的话而神色大变,忐忑不安。 圣龙血誓,是圣龙人最为庄重的誓言,任何的违背者都将遭受天地的背弃,丧失人们的信任。 在凉城决战的危机时刻,风雨便发下了这样的誓言:「我,风雨,以天地发誓,从今往后只要风雨一息尚存,定当扫平幽云燕家,凡燕姓子弟绝对不宽恕,纵使天涯海角亦追杀之!」当时,燕家军押着俘获的凉州军民为人质,朝着风雨军的阵营步步推进。 为了避免大军的军心溃散,更害怕战争持久到晚上,敌人会利用乡亲喊话来瓦解大军,风雨当着全军将士的面,郑重的立下报复燕家军的圣龙血誓,以此激励了士气,巧妙的将战士们的仇恨,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最终挽回了危局。 这在当时的战场之上,绝对是一个高明的手段,然而在如今的神州政局,却成为了束缚风雨战略部署的枷锁。 谋求和平以招揽人心休养生息的战略大方向,和自己立誓报仇的诺言严重的违背,一方面是自己的信用和将士们的忠诚,另一方面则是风雨军的长远大局,成为了困扰风雨心头的一大难题。 而此刻,秋里如此直接的提出,便如同是在当面质疑风雨的诚信,更是有威逼主上的嫌疑,无疑是逼着风雨做出最后的选择。 即便是不动声色如风雨者,此刻也不由得在瞬间脸色一沉,不经意间射出了一道逼人的寒光。 「放心吧!我风雨发下的誓言,就一定会兑现!」风雨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多年的好友兼部下,神色转瞬之间恢复了平静,但是语调之中却充满了不容违抗的威严,下达了他的将令。 「对于这些凉州的罪人,无论他们地位多显耀、权力多强大,半年之内,风雨即便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给银铃公主以及所有阵亡的将士和百姓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但是此次行动是由血衣卫负责,秋风军、黑狼军不得参与其中,任何异动,均将以抗令论处!」此言一出,让在场的人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冰般的寒冷。 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明白,一向对于部下发言保持宽容态度的风雨,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 君王之怒,血流成河!风雨虽然还不是君王,但是没有人会怀疑风雨的发怒所带来的影响,会和君王的发怒有什么不同。 这种基于风雨越来越强大的权势的威慑,让原本吵嚷着要亲自追杀燕南天的将领们,纵然心里十万分的不愿意,也不得不三缄其口。 而更让他们担心的,则是秋风军统领的命运。 虽然由于资历,彼此间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但是作为军方重臣且立主诛杀燕南天的领袖,如果真的被风雨迁怒,不仅不利于风雨军的团结,也不免让将领们有兔死狐悲之感,多少有些让云济、魏廖这帮家伙占了便宜的感觉。 而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之中,秋里则笔直的挺立着,默默注视了风雨这个昔日的好友和如今的主君半晌。 最后,他终于在令人压抑的氛围之中,微微的弯下腰来,行了一个军礼,并道:「遵令!」风雨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怅然。 危机似乎就此解除,阴影却投在了每个人的心间。 半年的期限,虽然暂时延缓了矛盾的爆发,但是其实现的困难度,同时也使之成为了一个考验风雨信誉和权威的关卡。 5宪政出台春季的圣京,依旧还残留着几分冬的严寒,但是温和的暖风,却也开始小心的渗透了,这种天气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圣京城的百姓闲暇之际,三三两两的聚拢在茶坊酒肆,谈论最多的,莫过于宣武帝的宪政和定凉侯--现在已经是凉国公的风雨,有关他此次入京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对于已经习惯了循规蹈矩的圣龙帝国来说,都是天大的惊奇事儿。 虽说以前也有过权臣主政的事情,可是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言道尽了帝国的上下君臣关系。 而现在,素有贤王之称的前辅政王--当今的天子爷,却在一夜之间将祖宗法度给废弃得彻彻底底。 皇上虽然还是那个九五之尊,但是从此却不再是金口玉言,由各地推荐的代表所组成的执政议会,不但能够制定法律、任命官员,甚至还拥有着能够驳回皇上决定的权力,这对于帝国的百姓们来说,实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至于天子,也同样能够否决议会的决议,甚至有权解散议会重新改组这些有利于皇权的东西,尤其是整个权力体系微妙的平衡,则是那些平民百姓们所根本无法理解的。 于是,一大批自命为正统的捍卫者们捶胸顿足、涕流满面,仰天长叹着祖宗基业的不保,而更多的人,则只是好奇的旁观着,这一出又一出闹剧究竟如何结局。 在他们的心目中,也许相比起宪政带来的新奇,风雨军出现在圣京城下所带来的压力和不测,更令人觉得心惊肉跳。 在短短几年之间,经历了比数百年来所经历的战争还多的圣京,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渴望着和平的人们厌倦了战火纷飞,而神州的有识之士,也纷纷意识到,一旦这位当今圣龙帝国最强大的诸侯,和中央政权发生冲突,给已经四分五裂而且强敌环伺的圣龙所带来的,将是何等可怕的灾难。 不过,这一切的熙攘,并没有影响到圣京东城郊外的一处豪宅。 虽然说作为一国之都的圣京,从来就不缺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但是像这样显赫的住宅却也不多见。 庭院深深深几许!千重万进,曲折幽径,在两只硕大的石狮看护着的朱色大门背后,乃是宛若迷宫一样的庭院宅屋,占据的田地足以容纳一支上万人的军队。 古色古香的房屋重重迭迭,蝶舞花香的院落风景如画,河流小溪山丘大树,一切都让人几乎怀疑置身于人间的仙境。 「怎么样,如玉,是个好地方吧!这可是我十年前就秘密派人来圣京安置的,也算是狡兔三窟,那帮想要我燕南天人头的家伙,做梦也想不到,老子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圣京住下吧,哈哈!」在位于山丘之顶足以俯瞰整个景色的凉亭上,一个身穿蟒袍、满脸胡须的大汉,朗声大笑道。 虽然已经年届知命,两鬓的黑发,难以遮掩繁若星辰的银丝,然而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威严。 「大帅,事到如今了,您还有这般的好心情!」相对而言,正依偎在大汉身旁的美人,娇小温婉,眉宇之间是说不出的动人,成熟的神采和风韵,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荡不已,此刻她娇嗔佯怒,更是别有一番叫人陶醉的风味。 「哈哈,为什么要愁眉苦脸?」大汉傲然狂笑道:「就算失去了王爵又如何,老子还是燕国公,幽燕世家的家主,这燕赵的男儿,除了我燕南天之外,还有谁能够调遣?「说起来,这圣龙帝国开国数百年来,老子是头一个异姓当王的,放眼天下,那皇甫嵩老狐狸、令狐潮鼠辈,还有整天多在角落里的公孙老儿,甚至是现在风头正健的风雨小王八,他们想做还做不成呢!」「眼看着风雨就要入城了,他可是在战场之上立过圣龙血誓,风雨军将领中也多有恨大帅入骨之人,这一次六万大军入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天子也无可奈何,这才让傅中舒劝您暂避锋芒,可是你倒满不在乎!」白眼一翻,在那说不出的动人中,美人双眸凝望着搂住自己的燕南天--圣龙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胆大包天逼迫天子册封为异姓王,一度掌握京畿不可一世、如今却因为败在了风雨手下而众叛亲离的传奇人物,委婉的劝解道。 「哈哈,如玉啊,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就看不出萧剑秋这个小王八羔子,是在扮猪吃老虎吗?」燕南天爽朗的大笑着,落败后的他,彻底放弃了原先维护形象的伪装,口吻中半点都没有出身世家的文雅平和。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像是一个行伍出身的老兵,不过在老兵的双眸之中流动着的,却分明是一份老谋深算,在一番惊人的豪言壮语之后,突然话锋一转,若有所思的说道:「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傅中舒前脚跨出老子的大门,后脚便会急不可待的跑出圣京,美其名曰代表天子远迎风雨,实则便是要将老子答应离开圣京的消息,告知给风雨听,好来一个隔山观虎斗!」「啊,是如玉糊涂了!」颜如玉曾经是李氏家族麾下青衣盟的盟主,后来更担任过血衣卫中南总指挥使,坐镇一方,负责情报和秘密行动,对于这等勾心斗角的军国权谋自然非常熟悉,因此燕南天虽然只是片言只字,却让她立刻恍然大悟。 「如今,一个让风雨杀了的燕南天,才是最让那萧剑秋兔崽子,还有呼兰帝国的张仲坚这老不死的,甚至包括公孙无用、上官明镜这些老家伙额手称庆的事情!他们巴不得让老子暴尸荒野,然后让幽燕世家和风雨军拚得你死我活,到时候风雨军被削弱,帝国东北这一大块领土也成了权力真空地带,正好让他们去占据!」燕南天不屑的冷哼了两声,道尽了对于当代权贵们的轻视。 「我要是真的出了这圣京城,恐怕倒真的是天下各大势力争相追杀嫁祸风雨的开始,性命才会真的岌岌可危了!」「大帅英明!」颜如玉明白燕南天所言有理,但是如今声势正旺的风雨即将入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燕家内部也是山雨飘摇,长期和暗杀情报打交道的颜如玉自然清楚其中的危险,多少感到有些不安,当下紧缩双眉,流露出强烈的担心。 「哈哈!放心吧!如果老子留在圣京,天子也好,各路诸侯也好,乃至风雨,他们恐怕会不遗余力的保全老子的性命都来不及呢!」眼见美人担心,燕南天大笑着安慰道:「别忘了,这次推行宪政,一下子放开了权力,对于天子和各路诸侯来说都是一样,归根究柢就是得到了重新瓜分权力的机会,从而能够名正言顺地争取自身在日后的政治格局中合法地位和势力范围--这种软实力的扩张和大义名分的获取,乃是一种法统的传承,可不是一朝一夕打几场硬仗就可以获得的!「风雨会千里迢迢赶来,萧剑秋会冒着助长风雨军的声势也要借刀杀人,为的就是一个目的--尽力牵制对手的力量,从而为自己争取更为有利的形势,以便尽量的利用好这个机会!所以他们首先不会允许在圣京城内出什么意外破坏宪政,其次也不会愿意自己惹祸上身,白白的便宜别人!在这种情况下,对燕某来说,在圣京城有张兆的大军保护,又有天子和诸侯们的彼此牵制,才是天底下最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张大人他。。」颜如玉欲言又止。 如今的燕字世家已经今非昔比。 自从败北之后,燕家军主要分成了四处势力。 留守圣京的张兆、目前逗留于荆州的燕耳、撤回韩陵的朱全,还有返回河北的家主燕南天,或者,还可以算上一部分反对燕南天的燕字世家的成员。 燕南天的精锐兵马,都在远征凉州中损失殆尽,又因为勾结呼兰人的事情被败露,可谓声名扫地,虽然依靠积累的实力和威信,再加上好友张兆的全力支持,方才继续家主的宝座,但明显已经不可能如以前那样地位巩固了。 家族中的不少成员,都纷纷试图取而代之,这也因此逼得燕南天大开杀戒,甚至连他的侄子燕耳也不敢返回了!这样一来,留守圣京的张兆,便成为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为燕南天保存了翻本的家底,同时和呼兰有切身仇恨的他,又断然拥护宣武帝抗击呼兰的入侵,可谓劳苦功高,无论对燕字世家还是圣龙都是天大的功臣。 虽然他不姓燕,又出于友情而全力保全燕南天的家主地位,但是由于他的部队实际上成为了燕字世家的主要力量,也是京畿一代最为强大的武力,所以夹在宣武帝和燕南天之间的他,地位非常微妙,同时影响也非常微妙!「放心吧,就算全天下人背叛我,张兆也绝对不会背叛!」洞悉了美人的心事,燕南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正在此刻,颜如玉突然发现,一名中年文士,正匆匆的朝山丘上的这座凉亭走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说到的张兆--燕南天的多年挚交、燕家的首席智囊,同时也是如今圣京城的留守大人。 他带来了一个令整个圣龙帝国所有自命智谋不凡的诸侯大臣、士绅大夫们都纷纷目瞪口呆的消息。 「大帅,风雨入城之后,便和萧剑秋密谈了两个时辰,紧接着便携手而出,向全天下宣告了推行宪政,以及宪政的内容!」张兆匆匆的上得山丘,头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什么!」燕南天一下子跳了起来,再没有刚才气定神闲的从容,呆了半晌,脸上方才露出了不甘的神色,狠狠的连声说道:「好一个萧剑秋,好一个风雨,好一个瞒天过海!」「的确是一出高明的双簧!」张兆有些颓然的点头道:「风雨此次统率六万虎狼之师入京,搞得声势如此之大,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是拥兵自重,想要在天子放手皇权的宪政中,尽力争取一点在战场上也未必拼杀得到的政治资本,谁又会料到他居然和最大的对手--当今天子秘密联手。 「哼,由此看来,风雨之所以逗留凉州,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实际是为让人们以为先一步前来结交诸侯、制造声势的风雨军特使耶律楚昭、陈善道争取谈判的时间;而如今的六万大军入京,也不是什么挟兵马之盛威逼天子,而是支持宪政、压制诸侯。」「哈哈,萧剑秋也很了不起啊,比他两个哥哥强多了!这么简单的一招,却将全天下人都玩弄在了股掌之间!」燕南天冷笑道:「这样一来,权力的一大半将完全由风雨和萧剑秋瓜分,其他诸侯们就只能够获得一些残羹剩汤,既可以赢得风雨在最大程度上对皇家的支持,也能够巩固自己的地位,和保证宪政的顺利推行。 「哼,哼,有了天子的威仪和正统名分,再加上西北风雨军的后盾,普天之下还有谁敢不服?可笑的是,各路诸侯都以为萧剑秋推行宪政,颠覆了原先的游戏规则,必然带来权力的真空,一个个眼巴巴的等着趁机捞一把,结果全成了水中捞月!」「属下该死!」张兆懊悔的顿足道:「其实这一点早就该想到了,无论是风雨还是萧剑秋,都是立足现实的人,他们虽然彼此之间有矛盾,而且一旦有机会,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置对方于死地,但是这种矛盾,并不会妨碍他们为了利益而谋取同盟!」「好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讲讲所谓宪政的内容吧!」燕南天最先冷静了下来,不再无谓的懊悔,而是回归了正题。 「是!」张兆躬身行礼之后,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方才禀告道:「根据天子和风雨的联合宣告--神州划分为京畿、凉州、巴蜀、荆州、岭南、江南、河北、齐鲁、高唐九大行省,各大行省各设一位总督,同时分别推选出十名德才兼备的名流共议国是、同掌朝政。 「这九十人再加上天子和九大行省的总督,总共有百人组成执政议会。执政议会为圣龙帝国最高权力机构,按照半数通过的原则负责法令制订与推行,且选举帝国丞相组建阁部,宰相人选则由天子和九位总督提出;宰相则负责帝国日常运作,提请议会批准对外宣战、停战、缔约、同盟;对内掌管中央税收、调剂各地财政、军队以及裁决地区矛盾等。。」「不对啊!」正聚精会神的倾听着燕南天,突然打断了部下的话,屈指一算之后,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胡须,迷惑的说道:「如此算来,虽然说为了照顾风雨,而将高唐也特别设置为一个行省,但是就算再加上风雨统治的凉州和巴蜀两处,加起来的票数也不过是三十三票左右,只占三分之一,根本无法左右朝政,明显吃了大亏。 「而萧剑秋虽然名义上不能够决定法令和朝政,似乎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但是可以通过和公孙世家、令狐世家以及那些正统派的关系,获得了京畿、齐鲁、江南三地的票数,再借着天子的身分,争取获得一些荆州乃至岭南的支持,很容易超过五成以上,可以实际的掌握天下大权。 风雨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条件?」「表面看来确实如此!」张兆微微一笑,说道:「但是根据宪政的规定,天子和九大总督在执政议会中,其实是有着不同于一般代表的特殊地位和权力的。 「天子为终身世袭,主持执政议会,如果议会表决恰好成五五之数,则天子有权再投一票;九大总督由各行省代表推选,主掌地方军政大权,每十年换选,对议会负责,如无谋反、分裂和勾结外国等大罪,则天子和议会均无权干涉。 「各行省代表则由各自行省学、士、农、工、商、军各界公选,任期五年,且每五年必须换选三分之一,不得连任超过三届。 「天子、总督、宰相或者十位普通议员联名,拥有提案权。天子或者至少三位总督联名便有权力否决议会的法案、拒绝宰相的人选乃至罢免宰相,而一旦提出否决案,则只要议会有三分之一的票数支持,则该法案和宰相的人选都将视作无效,或者就此搁置、或者重新修改,宰相则必须被罢免重选。 「即便议会没有三分之一的票数支持,则只需要天子或者至少其他三位总督联名提案,便有权提议改选议会之后重新投票表决;其中,议会成员的改选仅涉及普通代表,如果改选后议会依旧没有三分之一票数支持否决,则法案和人选通过便不得再有异议。 「同时,天子和九位总督将各派一名代表,组建中枢院,隶属于宰相,在遇到有对议会所立法案产生争议和不同理解时,有权解释和决断,但是一旦议会重新诠释,则此项解释和决断自动作废,无追溯权!」「妙极!」燕南天苦笑着道:「涉及这个方案的人必定是个天才!五年由各界公开改选换选和不得连任超过三届的规定,可以保证人员的流动以及自主,从而削弱总督对议员的控制,维系中央的权威;天子的特权则巩固了皇室的地位,在最大程度上影响议会的进程;至于风雨拥有的三位总督和三分之一票数,便可以在实际上获得了和天子并重的权力。 「此外,中枢院的设立,宰相的产生,在议会的特殊权力以及对于地方军政的独断,则使得九位总督获得了完全的地方统治权,并且可以有力的影响到朝廷的大政方针。这个方案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既皆大欢喜,又能够互相牵制,不会让某人大权独揽!」「可是,这个方案虽然好,那也得诸侯们认同才行啊!」一旁始终都没有出声的颜如玉,有些担忧的说道。 的确,权力架构的维系,必须是各方势力的平衡,一旦有哪一方势力有意挑战,就必然带来权力体系崩溃的危险。 如今的宪政推出,归根究柢是因为萧剑秋和风雨联手的结果,这就必然出现了诸侯们是否心悦诚服,以及风雨、萧剑秋两人是否有意一直维系,这两个决定了宪政能否持续的根本问题。 「哈哈,你没有发现这个方案一旦推出,其实各方势力在获取各自利益的同时,也自我束缚住了吗?」燕南天不以为然的说道:「诸侯们不得不面对天子的正统名分和风雨的兵马威慑,而没有自己强大军队的天子,也必须受到诸侯的牵制;至于风雨,由于诸侯们有希望获得实际上的世袭领地和独立王国--这也正是这些无力统一天下的家伙们最渴望的东西。 「所以想必他们一定会一个比一个更为积极的维护这个宪政的,除非风雨有能力席卷整个神州,借着强大的力量彻底打破这个体系,否则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恐怕将不得不承认这个现状。」「不错,眼下就算是最为强大的风雨,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吞下整个圣龙,所以他才会止步于巴蜀,并且支持宪政,以免。。」张兆点头赞同,只是说到一半,便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住口。 「以免重蹈老夫穷兵黩武的覆辙吧!」燕南天却不以为意的道:「智庵但说无妨,风雨的心计和眼光的确很厉害,不能不让人佩服!」说着,一直都谈笑风生纵横天下的燕南天,突然脸上显露出了些许的落寞,显然是勾起了自己因为逞一时之气,导致如今兵败的惨痛回忆。 「大帅说得是!」眼见气氛有些沉闷,张兆急忙将话题转回道:「以张兆看来,既然如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够拥有压倒性的力量,那么这个权力体系应该会大体确定下来,而且很有可能成为一种长期的制度,来替代圣龙原有的秩序!」「那么,燕家在此次权力分配中,岂不是非常不利?」事实已经明摆着,一旦宪政正式实施,则燕字世家由于既和风雨有仇,又不容于天子一系--燕家勾结呼兰、异姓成王以及更早之前支持广陵帝登基这些历史,足以让河北和圣京之间产生无法逾越的鸿沟--因此,只有一个行星的资源可以利用,地位十分孤立和尴尬。 然而,看到张兆和燕南天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颜如玉不由得十分迷惑。 「你别忘了,我刚才说过,九大行省的议员们,必须五年公开改选和轮替,这个措施虽然是为了增强议员的流动性和自主性,削弱总督对议员的控制,从而加强中央集权,但是在客观上,却也给我们造成了一个很好的机会!」看着颜如玉迷惑的神情,燕南天得意的说道。 「大帅果然深谋远虑!」紧接着燕南天话语的,是张兆。只见这位燕家第一谋士眉目上略略地思索,便立刻恍然大悟,当下含笑道:「燕帅故意摆出大败之后心浮气躁的样子,让人误以为燕家分崩离析,实在乃是示敌以弱、以退为进啊!高明,高明!」颜如玉略略皱眉,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便听见燕南天大笑起来。 「哈哈,不错!」燕南天仰首眺望苍天,眼中射出逼人的神光,傲然道:「真可笑,风雨为了让燕家陷入分裂,和避免其他势力在荆州独大,特意先后让朱全从凉州全身而退,用以在中原插入一个钉子,又将燕耳秘密释放,利用他来阻挡天子和令狐家族,以及岭南对于荆州的染指,可谓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平白的让老夫有了良机!」「这一招让学生好不佩服!」张兆显然已经对燕南天的部署了然于胸,当下便接着道:「只要燕耳和朱全暗中继续效忠大帅,则风雨的这一番苦心谋略,只能够是一场黄粱美梦;而燕家除了拥有河北一个行省之外,还可以从京畿、荆州获得一些票源。 「如果再能够进行外交上的纵横,争取到三分之一的票数,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未来的圣龙将是外交家和政客们纵横的舞台!如此一来,虽然实力依旧弱于风雨,甚至不如天子,但绝对可以成为左右全局的一方!更何况。。」说到这里,张兆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道:「风雨西北的三个行省,也不是铜墙铁壁、滴水不漏!首先,由于巴蜀的战事尚未结束,那些当地士绅们,从最初慑于风雨军兵威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开始对于风雨的法令或明或暗的抵制,一旦宪政正式执行,还怕他们不闹上了天?「高唐其实是依赖宗喀大师的宗教威信来维系,最近风雨为了出风头,执意要将从印月得来的佛指舍利运送到大佛寺,无疑和喇嘛教闹得很不开心!「再加上他的那个宝贝弟弟风雪,不知道为了什么,居然处处和他哥哥作对,甚至还私下里透露云明月为风雨生了孩子的消息,引发了各方势力的高手纷纷出动,这一切恐怕够我们刚刚上任的凉国公头疼了!」「说得好!」燕南天冷哼了一声,说道:「虽然高唐和巴蜀暂时还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但是这些隐患隐藏下来,迟早会让风雨吃苦头的;至于风雪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倒是需要好好打探一番,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圣京,恐怕会很热闹了!」说着,燕南天和他的谋士之间,流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6耶律楚昭就在燕南天和他的谋士谈论宪政的时候,在新近为风雨入京而修缮起来的凉国公府内,也正在同样的讨论着。 相较于燕南天府邸的豪华,胜利者的宅第,却显得格外简朴。 出身于平民的风雨,显然十分厌恶这种贵族的排场,所谓的凉国公府,也仅仅是当初李氏家族的一处地产,虽然也有数个庭院,但是无论装饰还是点缀,充其量却不过是富商或者三、四品官员的水准。 只是四周的铁甲森严,还有府内布局的曲折层迭,无不暗合兵法,又彰显了恢弘的气度和威严的肃穆。 一个不懂得享受的家伙!无论是出于敬意还是出于傲慢,在那些京城的达官贵人和目光如炬的有心人眼中,对于风雨身居高位却又远离贵族所流行的奢华,不由得产生了共同的评价,只是前者有些不屑,而后者则是戒虑。 但是不管外人的心中如何想,风雨似乎并没有改变自己行为的意图。 他在接受了天子率领诸侯,以前所未有的隆重礼节迎接,以及随即与之长时间的秘密会谈之后,风雨返回自己的府第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相对于外面百姓们接着迎接风雨而兀自没有停歇的欢庆热闹(部分是圣京很久没有这样的欢庆了,部分则是由于朝廷官员为了逢迎风雨这位新贵而下达的命令),堂堂凉国公府似乎有些落寞。 以万人瞩目的英姿进入圣京的主角,也并没有任何显耀与庆贺的意思,而是不顾旅途疲劳,立刻召见了自己的心腹,先一步进入圣京,最终促成了此次宪政的最大功臣--风雨军特使耶律楚昭。 「恭喜凉公,根据宪政的法案,您拥有了和天子等同甚至更大的权力,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彻底拥有西北三个行省;而且可以否决执政议会提出的任何一个法案。 「您也可以在必要时解散整个议会;可以解释议会任何一个法令;最重要的还可以提名宰相的人选和更换宰相,从而控制朝廷中枢的运作。」在书房内,耶律楚昭一边格外兴奋的称呼着风雨刚刚获得的爵位,一边自豪的介绍着自己一手缔造的杰作。 的确是一个杰作。 在复杂繁琐的种种规定之中,耶律楚昭非常自豪的认为,自己为风雨军争取了最大的权益--以三分天下的力量,获得了对于整个议会进而对于整个帝国的支配权。 这,是一场足以名垂史册的外交斗争。 而这一切,完全有赖于自己杰出的外交才华。 早在风雨军攻打巴蜀的时候,耶律楚昭便奉命秘密前来圣京。 当时,他是以西北名儒、风雨军重臣陈善道的副使的名义前来的,给外界造成的印象,便是协助陈善道运用其名望拉拢各方诸侯,以便和天子对抗,从而在即将到来的宪政中获取好处。 恐怕当初谁也料想不到,在这个来到圣京之后便时常周旋于达官贵人、名流士绅之间的特使团,其实真正掌握大权的,不是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学究,而是耶律楚昭--一个来自于草原部落,被人们视为蛮夷胡人,然而又没有草原部落的野人那样孔武有力,反而更像南方人般文弱的古怪青年。 作为当年一手促成举族南迁投奔风雨军的有功之臣,耶律楚昭在外交谈判中功勋显赫,他曾经挑拨草原各部落,削弱呼兰帝国的实力,导致风雨的「汉月计画」达到了最大的成效。 他也曾经孤身一人深入敌帐,借着风雨的威势成功地说服了呼兰的大将,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占领了玉门关。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被圣京的那些自恃甚高的天子近臣们放在心上,直到谈判开始之后,自认为才高八斗的大臣们,方才发现了这个年轻人的厉害之处。 他坚忍不拔、灵活机动,时而怒发冲冠、威武不屈,时而巧妙周旋、以退为进,在彬彬有礼丝毫不逊于圣龙名门的风度礼节背后,有的却是对于既定目标的执着,对于复杂陷阱的敏锐,对于唇枪舌剑的娴熟,对于方式方法的现实,以及实现目标的狡猾。 虽然说外交的成功源于力量的根基,但是同样的力量,却完全可能在不同的外交家手中,结出不同的果实。 耶律楚昭则的确没有辜负风雨的信任。 通过不懈的努力,风雨军获得了战场之上无法获得的利益--对于风雨军极其有利的势力范围的法统确认。 这就是宪政和民主--那些从白毛鬼处学来的游戏规则的奥妙吧!耶律楚昭有些得意的想道,通过对于宪政规定的讨价还价,这位来自草原的年轻人,借着自己极其敏锐的政治触觉,意识到了这个从麦坚引进的新鲜玩艺儿--宪政的真实本质。 而对于这种本质的领悟,则让他在那些诸侯们浑浑噩噩、绝大多数天子和风雨的支持者们,都莫名其妙甚且不约而同的激烈反对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以及对于风雨权势扩张的好处。 根据宪政的游戏规则,理论上,只要争取一个盟友,便可以控制三个人的团队,而三个人则可以控制五个人,五个人可以控制九个人,九个人可以控制十七个人,十七个人可以控制三十三个人。。以此类推,当这个团队能够控制五十一个人的时候,便可以进而控制一百个人,而控制了为数一百人的执政议会百人团,根据宪政的规定,也就意味着获得了对于整个圣龙帝国的统治权。 而实际上则比这个更为简单,因为耶律楚昭为风雨争取到了更为有利的特权--三位总督联合提案所产生和天子等同的解散议会权、否决法案权、任免宰相权,此外还有法令的解释权,这一切,都将帮助风雨根本无需战争,便可以操纵议会,进而控制帝国。 上兵伐交,战胜于朝廷之上!这是耶律楚昭在缔结风雨军和宣武帝之间协议的时候,脑海中所冒出的最为强烈的念头。 不同于那些对此不屑一顾,并且不满给了那个并没有自己牢靠的军事力量的天子太多的权力,认为完全可以通过战争扩展势力范围,进而无力统一帝国的好战的将军们,耶律楚昭格外清晰的认识到了--相对于武力征伐,自己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所争取到的,是战争永远无法真正获得的对于风雨权势法统的承认。 只有毫无政治头脑的人,才会认为军队可以解决一切。 一个依靠武力登上王位的君主,和一个依靠世袭和传统拥有王位的君主,他们的力量根基是完全不同的。 依赖武力获取王位的君主,如果不能够在拥有了帝国之后转向世袭君主的话,那么完全依赖于他自身魅力和能力的权力,势必会随着他自身的衰弱而烟消云散。 但是拥有世袭和传统的君王,则完全可以借着传统的力量来维系自己的统治,只要自身没有太过糟糕的错误和恶劣的行为,同时也没有来自外面的更为强大足以摧毁内部传统和团结的力量,那么这个君主将会世代延续。 虽然传统会妨碍到变革和进步,但是他却可以提供稳定和安全,这是风雨和风雨的将军们所建立的王国所最为欠缺的东西--出身于平民依靠军队起家的风雨,如果无法得到贵族和民众们在法统上的支持的话,那么再辽阔的领地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伴随着风雨可能出现的错误,或者个人的衰老死亡,将随时面临着天子以大义名分的征讨,和部下们的反叛。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去年的年底就已经出现过一次,尽管拥有大义名分的一方,并不一定能够获取战争的胜负,但是却可以获得外交和政治方面的主动权,让另一方陷入被动,风雨确实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所以,在风雨的将军们不满无法通过战争来获取武勋,而天子的近臣们弹冠相庆维系了天子的威严、拯救了社稷的延续并且制约了诸侯的同时,耶律楚昭却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正在动摇一个旧帝国的根基,开创一个新帝国的未来。 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的视野盲点,风雨其实收获了很多。 --风雨将不再是一个在法理上无法干预朝廷否则视为篡权的地方诸侯;也不再是天子任命的、随时可以撤换,仅仅是拥有对于自己采邑世袭的国公;如今,他的地位来自于他控制的领地,他的军队、实力和影响,却可以名正言顺的扩展到京畿乃至全国,任何的质疑从此都将反而变成了大逆不道。 相对而言,天子虽然依靠宪政挽回了曾经已经失去的对于帝国的控制权,通过这场复杂的宪政游戏,来影响和操纵议会进而主宰帝国,同时皇室的地位也得到了进一步保障,至少在权力斗争暂时失败的时候,基本上可以不必担忧权臣们威胁到皇室的生存(没有这个必要),因此拥有了一定的退路,以及重整旗鼓的空间和时间。 但是,天子对于帝国的绝对统治权却沦丧了。 过分注重于现实,并且过分自信自己只要能够暂时从诸侯们兵马的威压下解脱出来,便一定可以凭借自身的能力和正统的力量,恢复皇室昔日威严和辉煌的萧剑秋,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忽略了其实宪政的实施,已经逐渐丧失了他赖以为生存的正统力量,而且这种力量的消失,绝不是通过权力斗争的胜利便可以轻易恢复的。 「耶律先生辛苦了!」和耶律楚昭有着共识的风雨,并没有理会风雨军内部对于此次和天子达成协议的不满之声,给予了耶律楚昭很高的评价。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尽管身体似乎因为当初饮下了政敌的毒酒,而遗留了不少麻烦,再加上连续几次的重伤和沙场奔波的操劳,所以显得单薄和文弱,但是这一切都无损于那睿智的头脑。 以圣龙帝国前所未有的传奇和年龄,获取了帝国有史以来人臣们所无法比拟的功绩与权势,使得这位脸色微微苍白、举手投足也有些慵懒的青年,已经登上了权力的巅峰,放眼圣龙无人能及。 然而只有最为亲信的部下,方才会从偶尔闪现出的锐利眼神中,看到那无法言喻的深邃,而正是这种投向于遥远和未来的目光,带动了风雨和他的部下们,始终都没有驻足和满足于现有的一切,为圣龙乃至世界,演绎了一曲又一曲令人惊叹和激昂的奏鸣。 事实上,在多年以后,人们关于圣龙帝国最后这段岁月的回顾中,不得不承认,宪政--这个最终在圣龙帝国这个保守的国土上所催生的崭新事物,实际上是由萧剑秋和风雨这两位帝国末期最为杰出的年轻人,所共同作用的结果。 前者兵行险招,大胆的置死地而后生,力图延续已经病入膏肓的帝国,挽回可以说已经成为事实的割据,和即将成为事实的皇室毁灭。 而后者,则目光敏锐的看到了其中的契机,断然放弃了短期的利益,借着强大的兵力外加前者正统的名分,支持了这个实在无法评价其对圣龙是福是祸的大胆尝试,并且从中获取无形的政治利益。 这是一个延续了圣龙帝国的寿命,却最终从根本上动摇了圣龙帝国政治传统的革新--尽管合作双方的初衷,仅仅是一场为了各自利益而进行的暂时的权力妥协。 多年以后,风雨也不得不感叹,自己和萧剑秋当年的这一场蕴藏着无限杀机,也同时包容了无限生机的合作,自己也说不清这个革新,对于自己即将创建的帝国乃至整个神州,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在圣龙历七五六年的三月末,尚无法将目光触及遥远未来的风雨,却很满足于宪政的实施,阻止了帝国几乎就要成为现实的崩溃和分裂,以及为自己所获得的巨大的政治利益和势力扩张--前者是风雨和萧剑秋的共识,后者则是风雨军的利益所在。 「接下来,希望先生能够继续发挥您的专长,团结议会的议员们,推出有利于帝国统一和安全的法案!」满意于眼前成果的风雨,给耶律楚昭下达了进一步的任务。 毕竟,宪政的确立,虽然在名义上,将诸侯们继续拉拢在了帝国的统治下,但是也给了地方更大的权力,这无疑埋藏了分裂的危险,这也正是宪政受到诟病,以及风雨内心有些忐忑不安的地方。 「请凉公放心,如今河北、江南都受到外族的入侵,相信令狐世家和燕字世家,一定会赞成战争期间全国协调的国防法案,至于维护帝国的统一,则必然是天子的心愿,所以耶律有足够的信心,让这两个法案在日后议会顺利的通过!」而面对风雨的担忧,耶律楚昭则表现出了极大的信心,努力打消着风雨的顾虑。 在这位来自草原的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看来,所谓的外交和政治,便是运用适当的手段,以共同的利益为纽带,最大限度的联合自己的同盟者,从而扩大成功的机率。 而以目前圣龙帝国的现实而言,原本就已经拥有了三分之一票数,同时还享受这三位总督席位所带来特权的风雨,很容易便可以在圣龙的政治格局中找到足够的盟友,来推动风雨口中的那两个法案,来作为维系圣龙帝国作为一个主体存在和安全的保障。 实行了宪政的圣龙帝国,将是一个出色的外交家充分施展才华的伟大舞台!甚至,耶律楚昭已经感受到了时代的召唤。 来自草原的年轻人毫不怀疑,有了天子的号召和风雨军的强大武力,实行宪政之后的圣龙,将很难再会出现如同凉州战役那样大规模的内战了,受到制约的诸侯们或者会有一些小动作,但是在理智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做出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从而导致权势和家族灰飞烟灭的蠢事来。 所以,未来圣龙帝国的内部斗争,很有可能是在庙堂之上展开的。 将军们如果不想赋闲在家的话,便只有去征服异邦--这也是风雨最终倾向于支持萧剑秋宪政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权力的分配、势力的调和以及国家的政策方针,则必须由政客们进行明和暗的、令那些武夫们根本无法明白的交易才能够实现。 而这个,也正是耶律楚昭最为擅长的。 为此,耶律楚昭再一次强烈感觉到,自己当初决定让家族投靠风雨这个迅速崛起强者的英明,他的内心里面,如今到处都是汹涌着投身风雨麾下,创造出一个强大的千年帝国的冲动。 「如此最好!」然而,让耶律楚昭略略有些失望的,是自己所满怀激情支持的主公,似乎对于自己所描绘的前景,并不是非常相信和感兴趣。 和耶律楚昭不同,身为主君的风雨,显然有着自己的看法和观点。 在风雨而言,如果能够让圣龙帝国的物质力量从内战中摆脱出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但是风雨的内心,却并没有部下这么乐观和自信。 站在远远高于部下的战略层面上看,风雨很容易就可以发现所谓的宪政--这种在圣龙帝国从未有过的新生事物,其实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即便是已经达成的协议,也有可能随着现实的变化而发生改变,甚至是风雨军已经取得的利益,其实也存在着很多隐患。 当然,这一切仅仅是预测、现在尚未出现也无法左右的东西,风雨并不认为有必要现在就全部告知负责对外联络的部下,所以他仅仅是毫无内容的赞扬了几句之后,便改变了话题。 「如今除了圣京的宪政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听听你的意见。」「请风侯吩咐!」耶律楚昭躬身行礼道。 「最近,麦坚将会派遣一个使团前来圣京,主要是谈判和圣龙帝国的贸易,以及海疆的安全,当然也会涉及到印月,所以我和天子商议过了,风雨军到时候也将会派遣特使参与这次的会谈。。」「请凉公放心,卑职一定全力以赴!」干劲十足的耶律楚昭,急忙信心满满的答复道,不过他随即略略停顿了一下,方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如果仅仅是印月的事情倒也简单,毕竟逸如将军已经获取了足够辉煌的胜利,将目前的势力范围永久固定化,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麦坚人一直秘密支持着安宇人侵犯我海疆,如果能够在谈判中迫使其妥协,倒是凉公可以借机影响到江南的好机会,只是如此一来,就非耶律一人能够担当的事情了,还是请军师来主持大局吧!以军师对麦坚的了解,以及在麦坚的人脉,相信在此次谈判中一定能够事半功倍!」「不,不!」风雨却摇了摇头,他缓缓的站起身,背负着双手凝望着窗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措辞,过了半晌方才说道:「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无论是印月的事情还是安宇的事情,恐怕都很难在这次会谈中,得到什么决定性的进展,所以不值得云军师出面,甚至连你都不必出面!「我现在只是需要你提供一个合适的人选,能够应付这些麦坚人,但是他的言行又不会影响到风雨军未来的行动,明白吗?」「是。。」没有想到风雨对这件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出乎意料的耶律楚昭呆了一呆,权衡了很久才答复道:「如此说来,属下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叫王光宇,乃黎县县令王眺的侄子,任职于轩辕军校为客座教授。 「此次,他恰好随同属下前来圣京,协助宪政的谈判事项。此人能言善道,又因为受其叔父的影响,精通西大陆的语言,想必也能够和原本便出自西大陆的麦坚人进行交流。」「王光宇?」风雨略略思忖了一下,记起了对方。 在风雨的影响中,应该是一个色胆包天的少年,居然为了博取妹妹风馨的青睐,死皮赖脸的跟着从凉城跑到了玉门关,还不惜以一介平民的身分,和自己麾下的爱将赵亮争风吃醋,一想到这些,风雨实在忍不住从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不过从中倒是可以看出此人确实很会说话,而且又受到王眺--这个有学识、有见解的文人的调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好,就是他了,记得叮嘱他我的意图!」「遵令!」耶律楚昭在风雨似乎无意继续的暗示下,心领神会的退出了。 但是风雨对于此次和麦坚会谈的意图,却让这位擅长外交的年轻人感到了困惑。 如果说,风雨无意于向麦坚施压,解决安宇在江南的问题,虽然未免太过于漠视帝国在江南的领土,和民众的疾苦,有悖于风雨一向苦心维护的「忧国忧民」的形象,但是多少还可以理解为--目前暂时没有能力有效过问的风雨军,准备休养生息之后再插手。 那么借着麦坚特使团前来圣京,利用两国中央政府的名义,将印月战场由作为地方势力的风雨军所签订的具有临时性质的停战协议,改变为具备永久法律效力、最终确认印月势力范围划分的和平协约,乃是真正起了巩固在印月所获取胜利成果的作用,却实在没有道理忽视。 除非。。耶律楚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风雨并不满足于目前在印月的成果,并且显然准备再进行战争,不由得心中暗自震惊。 继而他又有些担忧,以至于原本从府外持续传来的欢庆喧嚣,此刻也被这位外交天才心头的忧虑所取代了。 相比起一百场战争的胜利,恐怕各方势力法统上确认的协议,更能够捍卫战争的果实!年轻的风雨军特使,心中的理念似乎和将军们有所悖缪。 7战争横财风雨的入城仪式非常隆重,隆重到虽然过去了十几天,却依旧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毕竟六万风雨军,再加上同样数量的天子和诸侯们的护卫军,十多万兵马在城门外排开,然后簇拥着几乎全圣龙帝国最有权势的大人们鱼贯进入城内,绝对不是平常所能够看到的。 不过对于圣京商会的那些商人来说,风雨入京的热闹,显然远远比不上随同风雨军而来的庞大商机更为吸引人。 只因为,伴随着风雨进入圣京的,不仅仅是他麾下六万如狼似虎的雄师劲旅,还有那一车又一车洁白的象牙、光滑的虎皮、珍贵的珠宝、健壮的异族奴隶、妖娆的异国美女,以及很多来自于印月甚至更远地方的特产。。这些在圣龙帝国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宝贝,严格遵循着「物以稀为贵」的商业原则,很快就在天文数字般的价格中,被好奇的人们抢购一空,成为了达官贵人们心仪和炫耀的宝贝,同时也风靡了整个圣龙帝国上层的社交界,变成了一种权力、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而比这些奇珍异宝对于圣龙商界影响更大的,则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和风雨军合作准备前往印月和西域淘金的热潮。 所谓熙熙攘攘皆为利,商人对于利益和金钱追逐的本性,让他们忘却了万水千山的风险和艰难,也忘却了战火硝烟之下的死亡阴影。 对于「资助战争便可以获取前所未有的利润」这个观点,在风雨军的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逐渐深入人心,成为了一种超前的、而且还是非常成功的商业新理念。 看到这一切,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此刻正居住于自家在圣京私宅的高凤阳。 虽然,风雨军内部的权力斗争,将这个只要不涉及金钱便能够一团和气、而一旦涉及金钱,便会连命都不要的商人,推到了巴蜀总督这样的高位。 在圣龙这个商人地位极其低下的国度里,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但是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清楚,这个所谓的巴蜀总督,只不过是摆个样子而已。 先不说巴蜀的战争至今尚未结束,那些地方士绅官员们又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此刻前往自己的领地,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而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就算退一步,高大人鞠躬尽瘁、不辞辛劳的去了那里,也将会发现除了在衙门里面应酬一下士绅之外,根本做不了什么--内政的一切都必须听凭凉州的指令,而且此刻想必分别隶属于无忧谷和李氏家族的治国干才们,一定已经纷纷干劲十足,并且在彼此剑拔弩张的情绪下,走马上任了。 而军事方面,有一个白虎军团的朱大寿统领执掌不够,在战争期间,更是不得不听凭风雨军的那位美丽公主,碧蛇军统领蒙璇蒙大小姐的调遣。 因此,十分擅长计算边际成本的一代巨贾,自然不会如此白痴的真跑去那个将会让自己水深火热的地方,事实上,来到圣京看着自己的腰包鼓了一圈又一圈,才是更为让他欣喜莫名的事情。 何况,高凤阳此次前来圣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为了风雨军的对外征战筹集战争股分和战争债券。 这是一个出自高凤阳看来似乎满是油脂的脑袋里面的杰作,源于一次和云济谈到麦坚的风土人情时的灵感闪现。 高凤阳很为自己的主意而自豪。 战争债券简单得很多,那就是以风雨军的领地财政收入为担保,按照一定比例的利息,向商人们发售期限不等的债券。 其中,有一年以内一个月到十一个月不等的短期债券,也有一年至十年不等、利息相对更高一些的长期债券,其利息普遍比官方的借贷高一些,与其说是战争债券,倒不如说是一种违背了圣龙法令的地方政府私募资金。 不过,在如今中央集权几乎崩溃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有谁敢来指责风雨军。 而另一方面,战争股分就显得复杂很多。 和云济描述的麦坚的商业股分不同,风雨军的战争股分更像是一次大赌博--让商人们购买风雨军发行的股分,从而拥有了跟随风雨军前往圣龙帝国之外所征服的领地去经商的权力。 而风雨军将负责保护这些商人的安全,并且按照股分的多少,优先将战利品乃至土地、战俘按照股份比例,以极其优惠的价格,出售给这些跟随在军队后面的商团。 无疑,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投机。 谁也无法保证战争的胜利,而且即便战争胜利之后,是否能够获取足够有价值的战利品来收回成本,似乎也是一个很难预料的事情。 风雨之所以批准高凤阳的这次尝试,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从中获取多大的利润,甚至就没有认为这个尝试会获取成功。 最主要的,还是向天子和诸侯们摆出一个政治姿态,表明自己更为热衷的是其实对外作战,而无意于国内的争权,从而消除他们的顾虑,推进自己对于圣龙帝国内部的一些构想。 但是,风雨军此次带来的战利品出人意料的热卖,却让紧盯着利润的商人们异常眼红,第一批风雨军的军商们成功的范例,更是成为了最好的说明和引诱。 如同这个世界上其他所有事情一样,敢首先吃螃蟹的人并不多,但是敢跟风做的人却绝对不少。 因此,这个无论如何看来风雨军都是稳赚不赔的无本买卖,在风雨军显赫的战绩、风雨军为数不多的首批军商们成功的个案,以及风雨军官员们出色而且卖力的宣传下,这些战争债券和战争股分,居然一下子就洛阳纸贵了。 不仅是连续几天有数不清的商人,乃至一些官员和士绅们纷纷蜂拥而来,而且由于高凤阳的此次发行,是在非常谨慎小心的计算过,风雨军目前财政现状之后的限量发行,因此很快就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 而这种情况,更导致了在圣京城出现了倒卖和炒作这些战争债券和战争股分的地下二手市场,其火热度也同样令人惊讶。 很快,源源不断的金钱便汇聚到了高凤阳的手中,这是当初的创意者和支持者们,都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也许,设立一个专门的市场,制定统一的规范,根据战争的胜负,决定战争债券和战争股分的价格,将又是一个财源滚滚的伟大构想!」对金钱极度敏感的奸商,见此状况,便迅速运转他那个可以比算盘的速度还要快的脑袋,再次迸发出了新的灵感--拥有着战争债券和战争股分发放权,又和风雨军关系密切的自己,势必能够在这样的市场中,自由的进行正回购和逆回购以操纵市场的价格。 此时此刻,仿佛面前都是金银财宝的高大财主,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风雨军利益代言人的身分,忙不迭的召集了同样聚拢在圣京寻求商机的同行们,开始了这个全新的尝试。 这个满脸兴奋、双目发光,几乎整个人都一头栽近钱眼里面的商人,在目不暇给的整理着这些每天都惊人翻倍的财产的时候,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灵机一动的主意,竟然为神州培养出了第一批拥有巨大资本,而且狂热支持战争的资本集团。 「接下来,应该是那些地契和银票了!」得意之余,高凤阳并没有忘记风雨对他的一个重要嘱托,事实上只要关系到金钱,想要这位当代的陶朱公忘却也很难。 让风雨关注的所谓地契和银票,必须追溯到庞勋造反,中原大乱的岁月。 当初那些从中原各地躲避因为庞勋造反而起的战乱,纷纷来到凉州的豪门大户,为了解决财政拮据,或者达成在凉州重置产业的意图,以令人吃惊的价格,将手中似乎因为背井离乡而已经一无是处的房产地契,或者是其他地方由于战乱连是否存在也未知的钱庄所发放的银票,折换成了凉州的土地或者现金。 出资购买这些地契和银票的,是一家名为「陶朱」的钱庄。 「陶朱钱庄」是高凤阳的得意之作。 钱庄的老板自然是高凤阳,但是风雨军以及凉州的官方,无疑是钱庄最大的东家,李氏家族在钱庄之内,也拥有着不少的利益。 钱庄在凉州,实际上就是风雨军官办的,领地内所有财政货币头寸的进出,均是依赖着钱庄来进行。 而出了凉州,钱庄便以商家的名义和各方势力进行着商业合作,同时开拓政治交流的隐蔽渠道。 虽然,这种发行钱票兑换金银和存取借贷以方便往来的客商,同时也为钱庄筹集足够资本,用于其他投资获利的商业行为,并不是高凤阳首创,但是绝对被高凤阳发挥得淋漓尽致,导致短短几年借着风雨军的背后支持,钱庄业在圣龙帝国前所未有的繁荣。 从最初为风雨军融资,到后来以极为低廉的价钱,收购因为战乱逃避到凉州的富豪们手中的珠宝玉器、房产地契,一笔又一笔胆大妄为的生意,为风雨军赢得了难以计数的财富,同时也向市场流传了数额庞大的银票。 并且,伴随着风雨军势力的扩展,「陶朱钱庄」的银票,几乎已经和黄金白银铜币一样,成为全圣龙所公认和流行的通货了。 而支撑着钱庄发行的这些银票价值的,是风雨军及其领地财政的信誉和实力。 就这样,钱庄便是以凉州财政和风雨军信誉为背书的一张张银票,代表着实际的金银,换来的是无数远离风雨军统治范围,也不知道落在何人手中的地产契约、或者连发行的钱庄也不知是否存在的银票。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赌博。 如果成功,固然可以获得成倍的利润,但是失败便有可能血本无归。赌博的庄家,表面上便是高凤阳开设的风雨军官办的钱庄「陶朱钱庄」,而幕后真正的大老板,则当然是当时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如今的凉国公风雨了。 事实上,这样的冒险,也只有高凤阳这样的商人和风雨这样的枭雄,才敢染指。 前者看到的是巨大的利润远景;后者看到的是政治的影响和势力的渗透。 不过,受益的兑现,却显然比憧憬更为艰难。 银票还算好,因为除非是这些钱庄真的完全倒闭,而且也实在无法追查到其老板的状况,否则出于维护自身商誉的考虑,以及「陶朱钱庄」这个业内老大施加的压力,还有风雨军的政治军事实力为后盾,几乎没有哪一个钱庄敢于抗拒高凤阳的兑现。 尤其是几个自以为距离遥远,风雨军鞭长莫及的钱庄,遭到了血衣卫的清洗和「陶朱钱庄」的打压之后,原本认为可以作为支援后盾的诸侯,却根本不愿意为了他们看来无关紧要的商业纠纷而得罪风雨。 但是,地契却成了一个大麻烦。 由于战乱而荒芜的土地,如果落入普通平民之手,只要通过对官府的贿赂和强势的威吓,或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回。 然而,如果落入了拥有兵权的诸侯,或者是地方根深蒂固的豪门之手,事情就变得棘手很多。 何况,即便是那些很容易从平民手中收回的土地,考虑到要维护风雨的声誉,显然也无法直接赤裸裸的夺取。 为此,根据血衣卫的情报,高凤阳针对不同的对象采取了不同的手段,其过程如果用「无耻卑鄙」来形容,并不为过。 他面带着微笑,借着此次圣京之行,将私下认为有资格合作的对象,一一请到了自己的住宅。 这个满面油光的奸商,并没有将心中的盘算托出,而是奉上美酒佳肴,紧接着则是美丽妖娆、富有异国情味的印月美女相伴,还有印月特产大麻的招待,直到酒足饭饱、飘然若仙的享受之后,胖子方才引入正题。 「凉国公大人,是绝对不允许那些土地的真正主人流离失所,而让那些根本不应该拥有土地的人,不劳而获!」仰仗着风雨和风雨军的威势加以恫吓的,对象往往是京畿、荆州等邻近风雨军领地,处于风雨军兵力所及的范围之内的豪强。 「各位都是世代诗书忠义传家,相信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帝国的权威和纲常遭受践踏,让那些贱民和恶霸拥有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正气凛然的话,往往对于那些趾高气扬、自命正统的世家最为有效。 「不能够容忍甲的力量如此肆无忌惮的扩张,高某愿意说服凉国公作为您的同盟,支持您遏止对方的势力!」--如果占据土地的一方,拥有着与之势均力敌的另一方,那么挑拨离间和驱虎吞狼,则成为了高凤阳的首选。 「用如此低廉的价格出让土地的所有权,这将是「陶朱钱庄」愿意与您合作所表现出来的最大诚意,难道您还不愿意接受吗?」--对于那些在商业上合作的伙伴们,隐含着强硬和威胁的合作提议,显然是最为适合的。 至于,实在有某些软硬不吃、意志坚定的主,高凤阳也是非常有礼貌的保持了至少台面上的风度和礼节。 事实上,这个奸商却半点都不恼怒,从他的眼神中分明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悲悯--因为,高凤阳坚信,那些一旦列入血衣卫黑名单的家伙,一定会在若干天之后,非常后悔自己曾经如此的意气用事;而对于这些已经一脚踏上地狱的可怜人,高大财主一向是宽宏大量的。 总之,就是借着这些阳光的和阴暗的手段,高凤阳推销出了一张又一张土地的契约,尽管按照他的本意,似乎完全可以再捂在手里一段时间,最好是等待着风雨军的势力扩展到这些地方,从而彻底将这些土地纳入自己的囊中。 可惜,风雨军的最高统帅,显然一如既往的对于向外扩张更感兴趣,而且也无意于自贬身分,直接参与到这样一桩无论怎么说都是奸商行为的交易中。 对于风雨来说,挑起那些地区豪强之间的矛盾,发展其中有实力的同盟,从而将自己的影响渗透进去,才是最为有价值的回报。 无可奈何的,迫于风雨的压力,最为重要的是血衣卫的威慑,高凤阳只好悻悻然的放弃了原本更为宏伟的发财大计,转而将对于金钱超乎常人的强烈渴望,转化为最大的限度,以便赚取地契买卖的差价。 同时,他也将商业网络乃至情报网络,尽可能地扩展开去,以便寻找更为广泛的商机。 就这一点而言,高凤阳显然非常尽责。 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在诸侯们为了宪政各自盘算的时候,商人们已经在各自欢喜、悲哀、疑虑、忐忑、冒险的情绪中,完成了一笔又一笔似乎和政治权力毫不相关,然而未来却会将其强大影响日渐显示出来的交易。 「政治、战争还有权力,乃是通往财富大道的加速器!」和风雨军的年轻特使担忧风雨军可能会进行过度战争,和担忧他会扩张全然不同,风雨军的财神爷由衷的发出了欢呼。 8不速之客 当然,高凤阳也不是没有烦恼。 最大的烦恼,便是来自于这几天前来求见自己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的客人主要分为三类。 一类是生意上的重要伙伴,他们或者是某些独揽大权的诸侯、长官,或者是某些根深蒂固的豪强家族,或者是某些财大气粗的富商。 他们都是、或者将来会是和「陶朱钱庄」有极其密切联系的合作伙伴,他们的到来,往往关系着风雨军在国内某一方面重大的合作契机,和势力渗透,对双方来说,都是意味着滚滚的财源。 一类是借着跟某些重要人物的关系,前来求购市场上已经一票难求的风雨军战争债券和战争股分的商人与官员,还有部分明着不屑一顾,暗地里却终究禁不起如此巨大的财富诱惑,而半抱琵琶半遮面,偷偷摸摸过来的士绅官员。 最后一类,则更为麻烦。 那就是生长在巴蜀,或者和巴蜀有某些密切联系的士绅官员,他们前来求见高凤阳这位名义上的巴蜀总督,不外乎便是为了争取自己能够某种程度上逃避风雨法令的制约,或者保全自己原先在地方上的某些可能会被打击的特权,以及尽力搞好和这个地方父母官的关系。 对于第一种人,尽管不愿意将自己的目光从这么多的钱堆里挪开,但是在考虑到可以聚集更多的钱财的动力下,高凤阳还是忍痛离开了自己的库房,和那些同样脑满肠肥的合作伙伴们,进行着自己最为擅长的交际与应酬。 对于后两种人,本着和气生财、不愿意得罪人的风雨军财政总管兼巴蜀代理总督,很干脆的就打发给了自己的副手何子丘来处理。 这是一个非常可靠而且能干的年轻人。 高凤阳对于自己的副手,有着这样绝对算是正面的评价。 气宇轩昂、身材修长,喜欢穿着一身儒服的青年,乃是一个迁居凉州的江南富商子弟,几次成功的商业运作和对凉州百姓的慈善捐款,让他很快在凉州声名鹊起,并且很快担任了凉州临时民政官的职务。 这个半官方的职务,实际上是民众公推的代言人,常常是每一季都会选举,多半由实力强大的商家和德高望重的士绅官员担任,协助官府处理各项民生事宜,不仅需要很强的能力,而且还需要充沛的精力。 何子丘很好的处理了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而且他态度温和、彬彬有礼,总是给人莫大的好感。 更重要的是,在去年年底同燕家军的作战中,尽管不是军人,但是何子丘自告奋勇的组织百姓,协助风雨军,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因此在有关官员的推荐下,再加上自身确实出色的才华,很快就成为了高凤阳倚为重用的臂助,无论是处理生意或者风雨军的财政,还是待人接物,何子丘总是能够非常合乎标准的完成,这点让高凤阳毫不怀疑地将这些麻烦推给他处理,是一个绝对英明的决定。 事实上,何子丘也确实没有辜负高凤阳的期望,他总是用最为完美的方法,温和而且得体的礼仪,在不让人反感、愤怒和怀恨的情况下,推拒了来客的请求,完成了任何人看来几乎都不可能如此完美完成的任务。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今天,何子丘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拒绝掉一个人,他不得不带着这个人进来,打扰正在聚精会神算钱的高凤阳--这可以说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的一次。 更令人惊奇的,来人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富商巨贾,或者趾高气扬的达官贵人,而是一个戴着斗笠,披着短袍,全身都隐藏在黑色外套里面的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 「大人快请上座!」极度不情愿的从钱堆里返回现实的高凤阳,一看见来人扬起的手掌中所握着的东西,立刻便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前倨后恭唯恐招呼不周。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来人持着高凤阳万万不愿意看到,却也同样万万得罪不起的血衣卫的权杖。 虽然以高凤阳在风雨军中的地位,绝对可以和血衣卫的统领魏廖相提并论,但是深谙处世之道的高凤阳,却非常明白,为风雨而隐身于暗处的血衣卫,绝对不是可以随便得罪的机构,所以无论来者在血衣卫中处于怎样的地位,高凤阳都决定要好好招待。 「高大人客气了!」来人淡淡的回礼道。 「大人来此有何公干?」高凤阳有些忐忑不安的询问。 「这个。。」来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何子丘。 有如箭一般的犀利!这是何子丘的第一反应。那简直就不该是人类的眼神,那眼神,似乎竟然能够直透人的内心。 在这样的眼神下,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遮掩。 何子丘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产生了剧烈的震荡,甚至连血液也已经开始了急速的流转,仿佛自己的全身,都被来人完完全全的剥了个精光,看了个仔细。 「两位大人请慢用,外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应付,属下这就此告退!」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波涛汹涌,何子丘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语气也听不出任何的波动,在侍者上了茶具之后,便彬彬有礼的躬身退下。 「高大人的属下果然厉害!」望着何子丘退下,来人的眼神在若有所思中一闪而过的是讶异,显然没有想到何子丘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定力,表现得如此从容。 「大人过奖了,何大人虽然年轻,却是非常能干,为了凉州更是鞠躬尽瘁,这一点,连凉国公大人也赞赏有加!」高凤阳端起茶具,不动声色的说道。 虽然他并不想得罪血衣卫,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害怕血衣卫,尤其是在血衣卫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侵犯到自己利益的时候。 因此,在来人似乎对何子丘感兴趣的时候,高凤阳的语气开始强硬了起来,而且还有意无意的引出了风雨的名号。 「那也是大人领导有方,这才能够人才济济!」出乎高凤阳意料的是,这位血衣卫的使者,似乎并不如外界传说得那般如同木人一般不近人情,在感觉到高凤阳的敌意之后,居然反过来恭维起对方来。 「哈哈,惭愧惭愧。。」既然来人收敛了刚才的锐气,高凤阳也急忙换作了亲近和蔼的语气应对,不过也只是说到一半便停止了。 因为,他看到了来人正将刚才扬起的权杖推到自己的面前,在苍劲有力的「血衣卫」三字的另一面,赫然刻着「紫薇垣」三个森然的大字,同时在右首下方,则还有「瓦全」两个细微的小字。 「原来是瓦全总管,失敬失敬!」一改刚才的客套寒暄,高凤阳换作了非常认真的神色。 身处风雨军的核心层,高凤阳当然清楚刚刚改组过的血衣卫的构架。 尤其是「紫薇垣」专门负责对敌对势力的渗透,收买官员,安插间谍,在官场之中组建情报网,同时还刺探各方政策的制定、战略的策画、官员的变动,以及外交政策、工矿法政等方面的情报,因此和负责财政经商的自己,免不了会发生很多联系。 而「紫薇垣」的首脑,便是「瓦全」。 这是一个绰号,就如同和「紫薇垣」并列的「太微垣」总管叫做「玉碎」;「天市垣」总管叫做「天听」一样,恐怕除了风雨和魏廖之外,谁也不清楚他们的真实姓名,绝对是机密中的机密。 严格说起来,他们才是血衣卫真正的耳目、牙齿和利剑,魏廖和他的血衣卫,之所以让人畏惧,便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 正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谁也不清楚他们的过去未来,所以才具备强大的威慑力,让他们能够随时处于主动的地位,并收集一切情报,同时也让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都不得不抱着怀疑的态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便是自己身边最亲信的朋友、部属,最钟爱的妻子儿女,也不敢完全相信,从而让风雨的敌人们,无法真正地团结起来。 不过真正让高凤阳感到紧张的是,能够让始终隐身于暗处的血衣卫「紫薇垣」总管,亲自出面来见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小事情。 「请高大人过目,这可是大人辖下钱庄所印发?」果然,「瓦全」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打银票,双手递给了高凤阳。 高凤阳在惊疑不定之中接过,信手翻开,开始还表现的有些漫不经心,结果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惊慌,到了最后,更是仿佛一把火烧着了屁股,惊慌的跳了起来,用手沾了沾唾沫抹在银票上,然后双手高举着放到了光亮处来回审视。 尽管,这数十张每张都是一万、总金额更是高达百万的银票,乍一看,似乎是风雨军官办的「陶朱钱庄」所发。 无论大小纸张还是字体乃至标记,无不应有尽有,如果在一般人看来,显然都是一笔令人垂涎三尺的巨额财富,但是在钱庄的大老板高凤阳眼中,这一张张只有内行人方才能够辨别真伪的纸面,却显然带来了一种灾难即将降临的预感。 「这。。这。。敢问总管,这些银票从何而来?」高凤阳满是油光的脑门上,开始渗出了晶莹的汗滴。 「这些是血衣卫在一次行动中截获的,仅仅是一小部分而已!」血衣卫总管简单的回答,却无疑是在雪上加霜。 「怎。。怎么会这样?」牙齿打着颤,高凤阳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 风雨军的财政总管,也是「陶朱钱庄」的老板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市面上真的出现这么多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伪票,在同一时间来到各地的钱庄进行挤兑的话,将会造成怎样的混乱和动荡--无数人蜂拥而至,破产或者更为难堪的流言漫天飞舞着,从江南到西北,遍布神州各地的钱庄分支门前,都簇拥着挥舞难辨真假银票的人群,并在愤怒之中砸毁了钱庄,同时也毁灭了钱庄的清誉。 原本已经谈妥的生意从此终结,合作伙伴索取资金的要求纷至沓来,连带着影响的是风雨军的信誉和实力,进一步破坏的则是整个圣龙的经济。。可怕的一幕又一幕,在瞬间映入高凤阳的脑海,让这个油脂过多而肥胖的奸商,一下子失去了刚才数钱币的神采,进气少而出气多,瘫坐在椅子上。 「这么说,这些银票真是假造的?」毫不顾及高凤阳几乎如丧考妣的颓废,血衣卫的眼神中再次显露出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利剑一般直穿人心。 「不。。不错!」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是高凤阳在犹豫中还是吐露了实情,继而迷惑的询问道:「这些银票做工非常精致,若不是极其内行的人仔细察看,恐怕根本无法分辨出其中的真伪,不知总管大人如何会怀疑的?」「血衣卫肩负主公的重托,自然有我们自己的资讯泉源!」可惜,那名血衣卫只是泛泛而谈,根本没有透露半点详情。 「是,是!」高凤阳无奈的点了点头,脸上勉强堆出了一些笑容,心中却狠狠的问候着这个当年自己跟随风雨建军创业时,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家伙的所有长辈。 「大人!」仿佛是感应到了风雨军财政总管内心的咒骂,对方再次用凌厉的眼神,注视着胖胖的商人,毫不客气的逼问道:「刚才大人说这些银票做工非常精致,甚至可以蒙骗内行,那么请问以大人看来,有怎样条件的人,方才能够仿制?」「这个。。」高凤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挣扎了半天,毕竟意识到兹事体大,自己必须获得血衣卫的协助,因此在不情不愿中倒也和盘托出道:「当初,这些银票为了防备有人假造,故而作了很多防范措施,尤其是那隔层还有凉州府的治印以及下官的私印,需在见光处沾了水方可察觉,还有其他一些暗记,都绝对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够知晓的,却不料在这些假银票上竟然也全都仿冒,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能不能说如果没有钱庄高层人物的合作,基本上不可能仿制出这样的银票来?」「。。理论上确实如此!」「如此说来,那么事情非常严重,显然有人处心积虑的印制了这些东西,用以牟取暴利,或者打击主公的声誉,并破坏风雨军的财政,而且还多半有内鬼呼应!此事事关重大,恐怕需要血衣卫和高大人乃至各方的通力协作,才能共渡难关!」一连串毫不停歇、快若连珠的对话中,令高凤阳有些意外的是,眼前这位血衣卫总管,显然并非印象中只懂得暗杀、刺探的那类人,竟然对于经济也有很深的了解。 这让高凤阳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在风雨的麾下,能征善战的将领不少,饱读诗书的名儒也很多,但是能够明白眼前这么几张纸片就有可能毁掉整个风雨军,乃至整个圣龙帝国的人,还真是难找。 而对方能够这么了解其中的厉害,那么就可以节省很多口舌,也能够和血衣卫配合的更好,共同处理这次的危机。 想到这里,高凤阳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头脑,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多谢总管及时发现,否则此事可就闯大祸了!如今当务之急,首先是必须查明源头加以拦截,高某一定全力配合,将全部有可能知晓银票秘密的人员名单交给总管,只是恐怕得总管多多费心了!」「不敢,此乃在下的职责所在!」血衣卫的「紫薇垣」总管很客气的略略拱手,随即严肃的说道:「不过,这些银票可能已经有部分流通到了市场,还望大人小心提防!」「这个请总管放心!」冷静下来的高凤阳,此刻恢复了一代巨贾面对商业风险时所应有的镇定和从容,自信的冷哼道:「既然知道了,只需要小心一些,高某倒不怕会因此让钱庄倒闭。 「更何况,对方既然这么处心积虑,显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区区一些钱财,其根本目的,还是想要通过钱庄的挤兑来摧毁主公的信誉,甚至是圣龙帝国的经济。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高某以为在目前风雨军大规模发放了战争债券和战争股分、拥有大批流动资金的时候,只要对方以为我们尚未察觉,便绝对不会贸然发动挤兑浪潮。而这也就给了高某足够的时间,只要总管能够查明源头,到时候,高某一定让这些鼠辈好看!」「如此最好,那么属下这就告辞!」血衣卫的来客淡淡的笑了笑,很干脆的拱手告退。 「走好!」高凤阳目送着客人离去,脸上显出了沉思的表情。 「大人,看来这件事情非常棘手啊!」不知何时,伴随着屋内作为装饰的书架「嘎呀」的移动声,身为副手的何子丘,竟然从书架后面的暗室中走出。 「无妨,所谓经商之道,便是随时随地将一切的变故转化为有利,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闹出来了,对于钱庄来说未必不好!」高凤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双目发光,就仿佛是看见了金银在闪耀。 9杀手余焯高凤阳并不知道,自己送走的血衣卫「紫薇垣」总管刚刚走出门口,便径自步入了一辆停靠在自己住处附近的马车。 「怎么样?」当不受高大财主欢迎,然而却着实帮了高大财主大忙的不速之客刚刚跨入车厢内,便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传来。 「确认假票,可疑!」「为何?」「直觉!」简短而且急促的对话之后,马车开始颠簸起来,车厢内却陷入了一片沉寂。 如果此刻的高大财主也身在其中,发现端坐于车内的赫然是血衣卫统领魏廖,并且有这样一段对话的话,一定不会再有微笑的心情。 更何况,魏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此时竟然显露出凝重的神色。 之所以凝重,是因为余焯的判断。 余焯,也就是面前的「紫薇垣」总管--「瓦全」。 这位当年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青山」的王牌杀手,乃是魏廖无意中发现之后,费劲了心机方才笼络过来的干将,也正是在此人的帮助之下,魏廖方才得以成功的改组血衣卫。 素有「影子杀手」美誉的余焯,并不仅仅是一个杀手,根据魏廖对他的调查,此人在做杀手之前还有一个惊人的身分--邢部尚书诸葛青的得意弟子,大理寺特级捕快,和上官百剑并称为「圣龙双鹰」。 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身为御史公子,又是前途光明的邢部王牌的余焯,会加入「青山」这样处于黑暗中的杀手组织,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作为「圣龙双鹰」之一的前任神捕,绝对拥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这也就是魏廖让余焯去见高凤阳探查这个案件的原因。 查获这批假银票,完全是一个意外。 魏廖此次调集了大批血衣卫的精锐前来圣京,主要的目的是解决云明月的问题。 这个目标,即便是在风雨下令要追杀燕南天之后,也没有改变--血衣卫统领魏廖很清楚风雨派出军方将领的介入,便是为了将对付燕南天这件事情,控制在可以掌握的范畴之内。 在血衣卫的情报中,云明月是去年三月在玉门关和风雨有过一夜销魂之后,方才分手的,但是到了十月却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胎,这其中未免太过于蹊跷。 如果这不是早产,也就是说并非风雨的骨肉,那么为了维护主公的声誉,魏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去云明月,哪怕为此得罪云济或者风云世家。 如果真的是风雨的骨肉,那么君王的家事也就是国事,自然绝对不能够允许风雨军未来可能的继承人,脱离血衣卫的保护范围之外,更不能够允许出现可能被敌对势力控制的危险。 所以,魏廖最初的目标,完全是针对云明月的。 却没想到,云明月云大小姐,在自己赶到圣京城之前,竟然在大佛寺短暂的现身之后,紧接着便在青天白日、血衣卫乃至几千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了一出飞身跃上佛塔,然后凭空失踪的戏剧。 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时间应该就在风雨军路过大佛寺山下进军圣京的当口,正当人们观望着山下旌旗展动的大军威严行进的时候,云大小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毫无征兆的飞身跃上了大佛寺内观佛塔的塔尖,然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留下的只有青天白云。 而紧随着云大小姐同样消失的,是来自炙大陆,受风雨的托付而一直保护着云明月的黑巫师哈桑。 在场的,有上千烧香的信徒,有公孙飞扬和令狐智这两位在圣龙帝国冉冉升起的少年才俊,还有一些少林的高手、高唐喇嘛,以及还有一些身分不明的武林人士。 由于当时云明月大声的喊了一下,很响,虽然听不清在喊什么,但是绝对可以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喊叫者心中的仿徨、焦虑、愤怒和绝望。 所以,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但是没有人能够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包括了当时近在咫尺的公孙飞扬和令狐智。 云明月和哈桑,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影踪。 只能够站立一只脚的塔尖依旧矗立,观佛塔乃至整个大佛寺,也毫无异状,唯独就是一个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和一个在圣龙任何一个地方都绝对引人注目的老头,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简直让人怀疑他们是否曾经出现过。 更让魏廖恼火的,就在这之前不久他刚刚得到报告,云明月寄居在农舍的两个孩子,也在血衣卫高手赶到之前失踪,现场留下激烈打斗的痕迹,以及收养两个孩子的农家夫妇惨不忍睹的尸体。 到此为止,显然血衣卫遭受了继上一回没有准确地判断燕南天袭击凉州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失败--前者还可以说是疏忽,而如今,却是在全力以赴之下的彻底失败。 气急败坏中,魏廖下达了监视当时在场所有相关人员,并且清查所有不明身分的可疑人物的指令。 得到这个指令的血衣卫们,虽然不敢招惹公孙飞扬、令狐智这样的大人物,也无法对高唐喇嘛这些名义上的自己人下手,但是对于其他的武林人士可就毫不客气了。 意外的是,这番付出了不少鲜血和生命的大动作,丝毫都无益于查找到云大小姐,却顺藤摸瓜歼灭了一个由峨嵋、青城等巴蜀武林人物组成的行刺集团,更在歼灭这个团队的时候,发现了大量的「陶朱钱庄」发行的银票。 原本,全力关注着云明月事件的魏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得益于血衣卫出色的刑讯能力,很快就发现这些数额巨大的银票居然全部是假的,而且假银票的背后,显然牵扯到「陶朱钱庄」乃至风雨军的高层。 很清楚「陶朱钱庄」对于风雨军意味着什么的魏廖,第一个反应,便是要查明高凤阳是否可靠,究竟在假银票背后,是单纯的牟利,还是另有险恶的阴谋。 鉴于高凤阳在风雨军中地位,魏廖便选择了让余焯出马。 魏廖从不怀疑部下的能力,如果余焯说高凤阳有可疑的地方,那么这位风雨军的财政总管,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会非常严重,意味着风雨军整个财政体系,都将面临崩溃的危险,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暂时可以排除高凤阳参与其事,但是他身边的亲信中一定有内鬼,而且看来目标应该是打击风雨军的财政。」幸好就在此刻,余焯的补充说明,让血衣卫统领多多少少感到了放心。 作为和高凤阳长期共处的同僚,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钻入钱眼的高胖子显然出于商人的本能,而很畏惧这位拥有监察大权的情报体系首领。 而一本正经的魏廖,自然也不希望这个虚伪的奸商--但是,这并不妨碍魏廖对于高凤阳在理财方面的信心。 只要高凤阳不捣鬼,那么借着这个奸商对于金钱无与伦比的敏锐,应该可以把事情圆满的解决。 魏廖对此确信无疑。因此,血衣卫统领不为人察觉的悄悄呼了一口气,缓缓的将身体靠在了马车车厢的座椅之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魏廖突然发现余焯似乎动了一动。 但只能够说是似乎,因为,当魏廖定神看去的时候,余焯的身体,和原先的位置没有丝毫的差别。 但是,血衣卫统领和部下之间,却显然多了一把剑。 寒光!利剑!冰冷的锋刃,在电闪雷鸣之间,架到了魏廖的脖子上,「影子杀手」便是趁着血衣卫统领放松的这一瞬间,出手了。 太快了。 魏廖的武功,本来就远远不及余焯。更何况,他刚刚才从对高凤阳怀疑的紧张,转变成排除高凤阳而带来的轻松,这么一个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中,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尽管,血衣卫统领的四周,总是有着无数高手隐伏在难以察觉的角落,但是,被自己人出手,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所有的高手都无法发挥他们的作用,即使只是出手支援和拦截。 无论魏廖有多少能干的部下,也无论他可以如何的掌握着别人的生死,目前他却只能够被一把剑,一把冰冷的剑制住。 这把剑,正将一丝丝的寒意,透过剑身,直接传递到魏廖的喉咙。魏廖似乎感觉到了,那些曾经饮恨利剑之上的亡灵们的呜咽。 「为什么?」魏廖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自己根本就没有处在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送上奈何桥的处境。 「酒香!」余焯冷冷的逼视着魏廖,一字一句的说:「这种酒香只有她会带来,而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我当然没有,事实上,我正是带你去见她!」魏廖淡淡的说道,随即用手微微掀开了帘子。 余焯手中的剑略略紧了一紧,眼睛则分出了一道余光,瞟向窗外。 马车开始缓速,慢慢的进入了凉国公府的后院,而当马车停顿下来之后,亭亭玉立在外面等候的,赫然是梦中萦绕的佳人。 往事随风,看见卓诗,余焯便仿佛回到了过去。 认识卓诗的那一年,绝对是多事之秋。 余焯所在的杀手组织--「青山」,被一个名叫「天平盟」的组织袭击,在叛徒的出卖下,整个组织土崩瓦解--这本来是武林经常发生的事情,一颗巨星的升起,就必然意味着另一颗巨星的陨落。 但是余焯忘不了老大「青山」临死前的惨样,这位威震武林的黑道大亨,被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绑在木桩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被数十个敌人轮奸,最后嗓子喊哑了,眼睛流血了,活生生的气绝身亡。 「青山」,是影响了余焯生平的第二个人。 第一个人,是他的恩师加上司邢部尚书--诸葛青。 出身在一个世代官宦的豪门,父亲更是在深受天子器重、在士林也颇有清誉的御使,余焯很小便认识了父亲的好友诸葛青,并且得到这位传奇人物的青睐而登堂入室。 也因此,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接连更破了几次重要的命案,不仅是名扬天下,而且还受到了天子的赏识,一时之间,可谓春风得意。 那个时候,余焯把诸葛青当作了偶像来崇拜,完全的接受了诸葛青的信念,立志要做一个刚正不阿、辟恶除患、洗涤天下阴暗、维护朝廷法令纲常的官员。 然而,太过于顺利的人生,以及少年得志所带来的血气和骄傲,让余焯根本不懂得在官场内,其实有着太多的暧昧和黑暗,太多的妥协和交易,太多的牵制和纠缠,而任何的冲动、鲁莽还有纯粹的理想,都会在这张庞大的灰网面前碰壁。 最终,余焯便是在处理一件涉及朝廷要员的案件时,得罪了当场的权贵。 很快的,敌人的反击不但凌厉而且迅速。 养父全家受到了蒙面人的袭击遇害,自己遭到了诬陷通缉,而敬爱的恩师也恪守于朝廷的法律和官场的现实,并无力相助自己洗脱沉冤。 正与邪,真与假,对与错,黑与白,一时之间余焯陷入了迷茫,彻底的动摇起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坚定不移的信念。 就在这个时候,落魄江湖的他遇到了「青山」。 「青山」是一个杀手,也是一个以他命名的杀手组织的首领。 正是「青山」,让余焯明白了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所有一切的法律,都是人制定的,都不过是保护强者的利剑,屠宰弱者的钢刀。 「青山」也引导了余焯成为一个杀手,他将自己的一身绝技和经验倾囊相授,很快便让余焯成了组织内的王牌杀手。 所以,余焯绝对不能够不为「青山」报仇。 所以,他孤身一人,在精密的计画之后,终于趁着月黑风高,袭击了以为大功告成而松懈下来的「天平盟」。 在熊熊的火光之下,余焯的剑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一个又一个措手不及的敌人,一夜之间,便斩杀了「天平盟」的三十八位杀手,其中还包括了「天平盟」的盟主。 当然,余焯也付出了代价。他带着一身的伤痛,开始了江湖的逃亡。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生平第三个影响自己的人--卓家老店老板的女儿,年方十八,美丽动人的卓诗。 卓家老店为江南有名的酒家之一,老板是人人称为「酒神」的卓然,其招牌酒为--「一杯销」,这种酒闻名天下,有「胸中浮垒一杯销」的美誉。 卓然的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女卓诗,生得明艳动人,精通厨艺,酿酒这门功夫,也得到其父的真传。 卓家父女是因为庞勋造反和安宇人的入侵,再加上无意间得罪了一个调戏卓诗的令狐家族子弟,基于生计考虑,不得不将酒店迁入当时因为刚刚被风雨军收复,并在有心人的宣传下仿佛人间桃源的凉州,却不料于半路上,捡到了伤重昏迷的余焯。 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就此发生。 被美人搭救的英雄心生爱慕,仿佛寻找到了生活的明灯。 再加上他厌倦了以往血腥的江湖,因此决心隐姓埋名,做一个卓家老店的伙计,但求能够朝夕看到美人的嬉笑怒骂,便已经是足慰三生。 可惜,这样平和的人生,显然和余焯无缘。 仅仅是在一年之后,由于燕家军入侵,像凉州所有的百姓一样,少女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他们自发的支援风雨军抗击燕家军的战斗中来,自然毫无悬念的将余大公子也带上了。 而为了保护心中的佳人不受伤害,余焯在战场上无意间展现出的精湛武艺,引起了当时正在严密清除凉州内部奸细的血衣卫的注意。 接下来惭愧于血衣卫的表现,准备为血衣卫输入新血的魏廖,在发现余焯是一个值得全力拉拢的人才之后,并没有花费太大的精力,仅仅是在话语间隐约将卓家老店和卓诗提起,便顺利的将余焯网罗到了麾下。 「只要卓诗幸福,那么一切都好!」很奇怪,出身名门,又多年在江湖上生死煎熬的血衣卫「紫薇垣」总管,在面对心仪的佳人时,竟然就像一个纯情的少年,从来不敢奢望美人垂青,更不敢大胆表露,只需要能够偷偷的看到美人一眼,能够为美人做些什么,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余焯甚至觉得自己为了卓诗而加入血衣卫,颇有一点牺牲的光荣和崇高。 然而,当佳人真的站在余焯面前巧笑倩盼之际,余焯却又不自觉得面红耳赤、头晕目眩,平日里的千般计谋、万般机巧全都抛在了九霄云外,换成了手足无措、吶吶无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堵塞在了心头。 「小余子!你发什么呆啊!」相形之下,青春艳丽的卓诗就显得活泼开朗,她瞧见余焯下了马车,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虽然少女的年纪,其实远远比余焯年轻,对于这个当初被自己发现,并苦苦央求父亲收容拯救,之后又在自家酒楼做伙计的年轻人,却有着一种姐姐般的关怀,于是在少女刁蛮的吵闹和余焯的退让下,也就有了「小余子」这样的称呼。 「卓。。卓小姐,你怎么到圣京来了?」早就已经收起了利剑的余焯,微微皱着眉问道。 「哼,就许你来,我就不能够来了吗?」少女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扮了一个鬼脸,娇嗔道:「咱们风侯被天子封做了国公,要大宴朝中大臣,听说还有天子呢!「风侯有意让这些京城的老爷们,尝一尝咱们凉州的美酒,所以特地让咱家的酒楼送来,我正好没事,就过来了,顺便来看看你是不是用心做事,有没有偷懒!」少女一脸自豪的说道。 由于这些年凉州的内政极好,官员们勤政爱民,各项政策措施,也非常周全的照顾着百姓,呈现出一片太平盛世的样子。 因此,让凉州的居民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后来迁入的,都自然而然的拥有着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和归属感。 再加上少女崇拜英雄的心性,因此对于能够为心中敬仰的传奇英雄办点事,感觉到了无限的光荣。 说着,并不知道余焯竟然加入了赫赫有名的血衣卫、而且还在其中举足轻重的少女,看见魏廖走下车来,便急忙对着余焯说道:「这圣京城好大啊!刚才我出去逛街,差一点找不到路了,幸亏路上正好遇到这位大人。 「他可好心了,一见我是凉州来的,便二话不说就带我回来了,还答应我把你给找来!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大人啊!」根本不知道魏廖真实身分的少女,直觉对方应该是风雨麾下的大官,眼见「小余子」竟然毫不客气的比那位大人先下车,并且还兀自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由得暗自焦急的提醒道。 就像所有受到风雨奖励耕战政策影响的凉州百姓一样,少女非常高兴而且自豪这个被自己救过的伙计,如今居然能够加入风雨军,并且似乎还被如此器重。 因此她自然希望内心深处几乎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的余焯,能够好好的在风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也好让卓家老店也跟着光彩光彩。 苦笑不已的余焯,却警惕的回首望向魏廖。 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将帅大臣、武林高手、妇孺老幼鲜血的血衣卫统领,会有这么好心和闲暇,那简直可以笑死人了。 而被他的警惕目光几乎戳穿了的对方,则若无其事的将眼角的余光,转向了旁边的酒桶。 余焯微微一愣,立即明白了魏廖的意思。 以黑巫师哈桑的本领,在整个圣龙帝国绝对是最顶级的高手,否则当初身为白道领袖的天池剑宗,也就不会如此忌惮,忙不迭的将这个根本无法用常情来衡量的家伙,送到了风雨的跟前;但是哈桑却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那就是好酒。 所以,如果在圣京某处出售上等好酒的话,这个酒虫只要没有出什么意外,就一定会自投罗网。 这,也算是目前实在无法查找到云明月下落的情况下,一种无奈之举。 扬了扬眉,正当余焯准备质疑魏廖竟敢将卓诗牵扯进来的时候,却听见远处传来了阵阵锣鼓,喧闹异常。 「太好了!风侯的客人都要来了!小余子,你说天子喝了咱们的酒,会不会喜欢?」搞不清楚状况的卓诗,用暂时还无法习惯改口的旧称称呼着风雨,她紧紧地抓住余焯的胳膊,双目泛出了兴奋和紧张交织的情绪。 10天子凉公 当风雨宴客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在圣京所有的王公大臣、诸侯士绅,以及名流儒士,都纷纷趋之若骛,以自己被邀请到为荣。 因此,还没有到真正开宴的时候,诸如江南令狐智、韩陵太守朱全、晋阳留守章翔、岭南节度使杜绍权、齐鲁公孙飞扬、扬州刺史秦凤鸣这样位尊权高的显贵,也都纷纷提前赶来,深怕因为耽误了时辰而受到斥责。 跟随这些诸侯而来的,还有一些京城和各地的名流、豪门,这样高档次的豪宴,自然是各方势力彼此接触、刺探的好机会。 而今天,除了尚未出场的天子和凉国公风雨之外,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令狐智和公孙飞扬。 这两个少年的出场,无疑代表着江南令狐、齐鲁公孙这两大世家,终于决心推出年轻的新人,来面对当今日新月异的形势了。 只可惜,相对于神采奕奕的公孙飞扬,近来表现也相当不凡的令狐智,却似乎有些呆头呆脑,失神落魄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得暗暗摇头。 两人之间的差异,倒也现实的彰显出--两大世家一个欣欣向荣,另一个则奄奄一息的现状来。 不过总括说来,在凉国公府内为数众多的圣龙帝国的豪门显贵们,彼此迎来送往、寒暄招呼,好不热闹。 「天子延缓了圣龙帝国的崩溃和灭亡,主公获得了不动刀兵而操纵全天下的机会,诸侯们则获得了只要遵循游戏规则,便不会遭到天子和主公讨伐的共同背书,看来这一次推行的宪政,还真是皆大欢喜啊!」在凉国公府内的一处阁楼上,冷冷旁观着众多诸侯络绎不绝而来的云济,言语中分明带着浓浓的辛辣意味。 「怎么,我的表兄,你还是反对这次宪政?」懒洋洋的话语,出自本来应该拥有主人的自觉,而站立于众目睽睽之下招呼客人的凉国公风雨。 然而鉴于天子尚未到来,有心在无形中和天子相提并论的凉国公大人,却选择了让自己的部下出外应酬,自己却躲在了屋内。 可惜这样深谋远虑的权谋,却被某些熟悉的部下,嗤之以鼻的认为他纯粹是偷懒。 「这不过是一次权力的妥协,挂羊头而卖狗肉罢了!」虽然出身麦坚,但是对这场宪政似乎并不以为然的云济,嘴角微微的撇了一下,有些不屑的说道。 「哈哈,没办法,这里是圣龙而不是麦坚!」对于军师略带贬损的评价,风雨打了一个哈哈,心中却多少有些不快,略略皱了皱眉之后,便转移话题道:「还是说说外界如何评价的吧!」「自然是众说纷纭!」云济也察觉到自己身为臣下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合适,当下认真的回复道:「普天之下的民众,还是非常高兴能够解除战争的威胁,不少大臣们都纷纷赞颂您和天子顾全大局、鼎力革新的气魄!」「少说这些废话!」风雨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不以为然的道:「批评呢?连云济大人都对这样的宪政颇有微词,不可能没有人会反对吧?」「不敢!由于宪政至少在目前不仅没有损及诸侯的利益,相反的是更加确保,甚至扩大了,所以虽然有些忐忑观望,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弹!「主要是那些正统派的夫子们,颇为群情激昂,但是主要也是针对天子的,认为天子如此做,实在是放弃了祖宗的法度,势必会导致圣龙帝国纲常的覆灭!」「就这一点而言,这些迂腐的家伙倒是并没有说错!权力的传统一旦被打破,就必然会有新的规则来取代,再要想让圣龙恢复君王的独裁,恐怕就必须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力量,来进行根本的扭转不可!」风雨冷冷的一笑,继而说道:「其实,我还是很佩服萧剑秋的魄力和气度的!圣龙帝国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出奇制胜是不可能力挽狂澜的,但是这般的冒险,放眼天下,又几人能够?」「风侯说得是!」云济也颇有同感的应道。 「那么对我风雨呢?有什么反对的意见?」「这个。。」云济略微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主要是军方将领们有些微词,不过多半都是一些意气之争。 倒是昨天微臣看到一篇由一名凉城小官吏上奏的文章,颇为有趣!」「说来听听!」见到一个小官吏居然能够引起云济的兴趣,风雨也颇为好奇起来。 「这位官吏认为,主公乃是中了天子的缓兵之计!风雨军的崛起,在于能征善战和兵马的强悍,相比起政治来,不仅天子的大义名分和正统号召,甚至连那些诸侯也都有至少数十年的积累,绝非风雨军短短几年的家底所能够抗衡的。实行宪政,便是以己之短克敌所长,无异于作茧自缚!」云济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萧剑秋至少已经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而且接着还有两点,对主公在未来帝国政权的运行中极其不利!」「得了什么便宜,又有什么对我不利?」风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问道。 「根据宪政,帝国一改原先的州县而设行省,对于江南的令狐、齐鲁的公孙、河北的燕家以及拥有西北三省的主公来说,其实不过是一种事实的确认,而岭南杜绍权原本不过是地方诸侯,却一举成为了能够影响朝政的大员,乃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云济注视着阁楼之外笑容满面的诸侯们,原本因为家族的关系,对神州豪门没有半点好感的他,用完全局外人的语气淡淡的说道:「不过杜绍权再怎么幸运,也没有天子的收获大!自从被燕南天和皇甫嵩赶出了鄂州之后,萧剑秋如同丧家之犬,几乎没有容身之所,然而此次宪政一公布,则京畿之地恐怕就非天子莫属了!「此外,虽然主公您暗中释放燕耳,是为了分裂燕家,同时让荆州这块临近我军领地、然而为了避免过于扩张引发的危险而没有吞并的地区,处于各方渗透对峙的状态,以便消除领地受到的威胁,同时也有利于我军日后可能采取的军事行动!「但是如此一来,却也让那里成为了天子、凉州、燕家、令狐和岭南等多处势力并存的局面,天子获得了燕耳主动归还的鄂州之后,实力势必大增!」「那又怎样?」风雨不以为然的说道:「无论是京畿还是荆州,天子永远不可能完全控制,现在萧剑秋还根本没有资格和我正面交锋!」「所以,这就涉及到宪政中对主公两个极其不利的地方!」「说来听听!」「首先是宰相,这个职务执掌中枢,可以号令地方、解释法令、组建阁部、召集军队和对外盟战,如此重要的人物,虽然受到罢免的束缚,但是毕竟可以处理日常政务,代表着整个帝国,而且又身居京畿,很容易受到天子的控制,从而掌握大义的名分,不利于主公!」云济侃侃而谈道:「而普通议员是由各届公开推选,而且还得轮换,也同样对于主公您非常不利!毕竟,在圣龙传承了千百年的制度与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在各地,有学府、有行会商会,有豪强家族,这些势力都是已经存在数百年了,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在最效忠您的凉州,那些正统派们秉承着「天、地、君、师、亲」,恐怕更倾向于天子。。「而那些商人们则唯利是图,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被蝇头小利所收买!更何况在战争没有结束、人心浮动的巴蜀,还有被喇嘛教控制着信仰的高唐?我们根本不可能完全获取应该属于我们的三个行省的票数!」「怕什么!」风雨傲然的答道:「如果我们这三个行省会被人挖墙角的话,那么其他七个行省也同样可以被我们挖墙角,事实上,这方面我已经让高凤阳开始行动了!至于宰相。。」说到这里,风雨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有谁规定,总督不可以担任宰相的?」「这个。。」云济吓了一跳。 这的确是他,恐怕也是天子一系的思维盲点。 因为一般而言,人们都会认为风雨应该很就回到他自己的领地,既可以拥兵自重,又安全可靠,的确很难会料想到堂堂凉国公,居然会有意去争一争看来似乎很大程度上将会成为傀儡的宰相一职。 宪政并没有规定总督不可以出任宰相,即便规定了,对于可以让亲信担任总督自己遥控指挥的风雨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风雨敢冒险留在圣京的话,那么还真是没有人能够和风雨竞争,而且还会大大牵制了天子在京畿的势力发展,实在是一招妙棋。 而唯一的代价,恐怕就是西北自家的领地就会空虚,而风雨在京畿这块鱼龙混杂的地方,也并不安全。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神州的战乱太多了,在这个强敌环伺的年代,实在不应该再有内战!」正当云济犹豫自己是否要劝阻的时候,却见风雨仿佛洞悉了军师的心思,挥了挥手阻止了云济的说话,带着一丝难得的淡淡忧郁,缓缓的说道:「实行宪政,乃是希望给这块土壤一个和平的机会,虽然很渺茫,但是如果需要的话,风雨又岂会介意一己的荣辱安危?」「主公!」云济讶然。 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深刻的了解风雨这个人。 这是一个矛盾的人。 一方面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一方面他又相容并包,允许反对意见的存在;一方面他征战万里、血流成河,一心想要开疆拓土,一方面他又悲天悯人,极力撮合着圣龙的和平。 突然间,云济感觉到风雨的背影竟然有些模糊,实在无法勾勒出他的轮廓。 「主公,高唐的宗喀大师求见!」正在感慨良多之际,却见随军长史金岑匆忙进来,带来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好久不见!」冲动的话,几乎就要从风雨的嗓子眼里喷出,结果还是止于理性的束缚。 对于高唐的喇嘛们,如此执着于那粒佛指舍利,没有半点宗教信仰,并且将之仅仅是视为政治需要而可以任意改变的风雨,一点都无法理解。 此刻的凉国公,绝对非常困惑,处于风雨军强大兵力压制之下的这些出家人,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胆量,为了这么一块死人的骨头而大动干戈,从高唐追到凉城,又从凉城来到了圣京。 不过,既然远道而来,何况又是高唐最高的精神领袖,也是风雨在高唐的亲密合作伙伴--德高望重的白衣喇嘛宗喀大师亲自带队,避而不见完全无法解决问题,而且也不礼貌,甚至可能会导致事情的恶化。 无奈的,风雨只好点了点头。 「尊敬的「怖畏金刚」大人,恭贺您接连不断所获取的伟大胜利,更感激您用佛祖的慈悲,点化了那些误入歧途的人们!」双手捧着洁白的哈达,宗喀还有随他一起前来的五位红衣喇嘛阵容强大、态度诚恳而且恭敬。 喇嘛们无一例外,下身全都穿着裹裙,外面是白色的刺绣外袍,腰间系着坛笔筒、木碗和漱口水瓶;而脚上则是足蹬长筒厚底靴,肤色赤铜,一看就知道,是严于修身的虔诚教徒。 眼望着这些千里迢迢而来、满身尘土的高唐巨头们,风雨突然有了一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所谓的「怖畏金刚」,只不过是风雨当初为了进一步的控制高唐,因而接受的一场宗教册封典礼,以便名正言顺的震慑那些心怀不满的头人和土司,同时获取高唐人对风雨即将发动的对印月战争的支持和狂热,以及宗教的名分。 就本身而言,风雨对这个头衔并没有半点的喜欢,事实上当初接受册封时,那种恐怖和诡异的气氛,至今还让凉国公大人心头很不舒服。 至于所谓的「用佛祖的慈悲点化了误入歧途的人们」,就更是可笑了。 风雨对印月的占领,完全是出于先发制人的战略考虑,以及对于财富的掠夺和激扬尚武精神的目的,半点都没有想过什么佛祖的慈悲。 即便是那些狂热的高唐僧兵们,也毫不犹豫的参与到了屠杀、掠夺之中,似乎和所谓的「慈悲」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能够如此将血腥和慈悲、正义等同起来的,恐怕也只有以力量为支撑的宗教吧。 就这一点而言,宗教确实有其可取之处。 想到这里,风雨也点头微笑,快步走上前去,恭敬的向宗喀大师弯腰行礼,接受了对方的哈达,然后朗声说道:「欢迎大师前来帝国的首都!神州的子民将会非常乐意听从大师的布施!」「不敢!」宗喀大师有些受宠若惊的颔首。 直到目前为止,似乎气氛非常友好而且融洽,只是彼此心头都明白着即将展开的争执和分歧,将是何等巨大,因此在看来融合的气氛中,多少有一些怪异存在着。 改变这个局面的,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的老人。 「高唐的子民感激大人的恩惠,也敬畏于大人的力量,愿意世代恭顺的成为您的奴仆,贡献出高唐的儿女和财富牛羊,向您表示忠诚!」白发苍苍的老人,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为了大人您的荣光,高唐已经贡献出了他的十万子弟,而且已经有不下三万的男儿为了大人的事业,还有佛祖的心愿,而永远的转入轮回之中,还请大人能够看在高唐如此顺从的分上,将伟大的佛指舍利,高唐子民们心中的圣物,赐给高唐吧!」「你这是威胁我吗?」丝毫没有怜悯老人的意思,风雨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的傲慢。「你以为高唐只是在为我而付出,却没有得到半点回报吗?别忘了,是我帮助高唐抵御了印月和呼兰人的野心,否则印月的悲剧将会转移地点降临在高唐人的身上。。「也别忘了,正是对于印月的远征,才让高唐的民众获得了荣誉和财富;更别忘了,正是因为我,才让高唐成为一个圣龙帝国的行省,拥有和中原各地平等的地位,真正融入神州的文明,而不是往昔区区一个被视为蛮夷的附庸!」风雨的话犹如连珠一般的快捷,态度也越来越强硬和愤怒,双眼仿佛即将喷射出毁天灭地的火焰。 「请大人息怒!高唐绝对不敢忘怀大人的恩惠,更不敢挑战大人的权威!」而面对风雨的愤怒难辨真伪,更无法揣测风雨内心的宗喀,和他的同伴惶恐的匍匐在地。 经过这两年的整合,宗喀深深明白自己已经和昔日的合作者,在地位上产生了极大的差距,从血衣卫对和印月勾结的头人土司的突然袭击,到风雨军对于高唐独立的血腥镇压,高唐人已经深深体会到风雨军的强大。 而此刻,更是有大约三万人的兵马,正在通往高唐的各处关隘集结待命,随时都有可能给高唐带来一场无异于印月的腥风血雨。 因此,如果不是因为宗教的使命和自身地位所必需的义务,宗喀是坚决反对无端来招惹这位圣龙帝国的强权者的。 不过既然到来了,宗喀也并不准备退缩,他勇敢的说:「佛指舍利乃是佛祖的圣物,将之迎回圣殿世代供奉,则是所有高唐人--您的奴仆们,所梦寐以求的心愿,还望大人能够垂怜!」「绝对不可能!」风雨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说道。 将佛指舍利供奉到大佛寺,是风雨整个政治布局的一部分,尤其是选择在下个月由自印月凯旋的大将李逸如统率精锐的兵马,在一大群高僧的护卫和无数信徒的尾随之下,从凉城浩浩荡荡的前往圣京郊外的大佛寺,除了宣扬风雨军的赫赫武功、激发民众的尚武精神之外,更有着为差不多同时召开的首届议政大会制造声势的意图,事关风雨军的未来,自然不能够被区区几个高唐的喇嘛所破坏。 「还望大人三思!」让风雨感到震惊和迷惑的是,宗喀和他身边同样年纪老迈的喇嘛们,竟然声泪俱下,用力的叩首请求。 眼望着这些原本深受信徒尊敬的大师们,不顾老迈之躯如此这般的请求,不由得让风雨有些错愕,同时也感到了一些不安,毕竟高唐对于风雨所热衷的远征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但是刚才斩钉截铁的话,却已经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一时之间又让骄傲的年轻人找不到下去的台阶。 「我看这样吧!」幸好,云济及时的解围道:「佛指舍利供奉到大佛寺,既然已经昭告天下,所以不容更改,但是既然宗喀大师如此强烈的请求,主公不如在事情稍稍平息之后,运用影响力让大佛寺将这些佛指舍利转而赠送给高唐,反正都是佛门一家,又可以促进融合,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吧!」「这个。。好,就这么办吧!」风雨呆了一呆,云济这个主意并不好,也绝非他所说的这么容易,不过毕竟找到了一个双方应该都可以接受的妥协方案。 更何况,风雨也有自信如果实在不行,借着自己的权势,应该还是可以压迫大佛寺交还舍利的,因此立刻表示了赞同--对于风雨而言,这块死人骨头实在没有什么好宝贝的,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意图,那么无论存放在哪里都不重要。 「多谢大人,多谢军师!」宗喀等人面面相觑之后,也觉得这应该是风雨最后的底线了,虽然并不完全满意,却也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哈哈,让我们一起去恭迎天子吧!」风雨收敛了刚才的怒气,转眼换作了十分亲切的笑容,侧耳听了听窗外。 「天子驾到!」正在此时,随着一声连着一声接力般波浪起伏的传话,刚刚修缮过的凉国公府,迎来了最为尊贵的客人--当场天子宣武帝。 迎接宣武帝的排场,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安排。 诸侯以及所有的客人们,都被邀请到了大厅,先一步等候着天子的到来。而风雨,则几乎和天子同时出现。 不同的是,天子面对大厅;而风雨则面对门外。 天子的身后是皇后卓静雯、国丈卓不凡、以及大臣傅中舒;而风雨的背后,却是他的军师云济,和麾下的大将秋里、耶律楚振。 诸侯和圣龙帝国眼下在都城,几乎所有有身分有地位的名流士绅们,则夹在了风雨和天子之间。 「微臣恭迎天子!」见到了萧剑秋进入,风雨也只是露出了纯粹是应酬的微笑,同时并没有如帝国传统的惯例,和厅内所有的人一起下跪,而仅仅是躬身行礼,同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而手指的方向,也就是宴会的主席,赫然摆着两个案几。 风雨的用意很明显,他并不想回避同天子之间的权力斗争,因此表现的也十分强硬、寸步不让。 事实上,风雨之所以选择宪政,也是为了便于分化诸侯的团结,集中力量和萧剑秋争夺对于帝国名义上的控制权。 所以,这样的出场,显得有些针锋相对,同时却又极其切合现实。。在圣龙帝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即将展开的斗争焦点,乃是强藩和天子之间的天下之争,其次,才是各路诸侯之间的利益之争。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举动以及举动背后所隐含的政治意图,顿时引起了大厅的一片哗然,那些自命忠义的正统派,纷纷流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色。 而风雨军的将领们,则暗自摸上了腰间的剑柄,唯有那些诸侯们全都无动于衷,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 「陛下请!」风雨不为所动,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继续了刚才的那个请的姿势。 「爱卿免礼!」宣武帝的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之后,恢复了平常,并没有去追究风雨的礼节,反而面带微笑的顺应着风雨的引导,当仁不让的坐在了和风雨并肩的主席上,然后大笑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众位爱卿快快入座,让我们为了今日圣龙帝国宪政的即将实施,大家而干一杯!」「多谢圣上!」诸侯、大臣们齐声的回答,非常响亮,气氛似乎恢复了最初的融洽。 然而,所有的人内心都很清楚,就在这个融洽之中,一个崭新的势力格局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二部第四集内外交困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巴蜀风云 「似乎,无论是天子还是诸侯,都把宪政简单的当作了一种有利於自身利益的权力妥协和交易,然而,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出,正是这种作为权宜之计的妥协和交易,如今正在圣龙帝国的土地上轰轰烈烈的推广著,并且悄然侵蚀著帝国千年的传承?」 在圣龙帝国权力中心所在的圣京城内一处还算富贵的宅第中,楚天辞履行著当年父亲所严厉规定他每日必记的庭训。 「大人,巴蜀的沐建大人和吴俨儒大人求见!」府内的总管蹑手蹑脚的前来禀告。 在楚家作了多年的下人,他很清楚楚天辞生平最厌恶别人在他看书写字的时候打扰,但是今天来的两个人却都不是等閒之辈--前者是巴蜀仅次於皇甫世家的豪门族长,後者则是巴蜀士林的领袖。 他们都和已故的老主人有著多年的交情,而且是巴蜀入选即将组建的执政议会呼声甚高的名流,实在是不能够怠慢。 「知道了!请两位大人进来吧!」 楚天辞叹了一口气,搁下了手中的狼毫。 身为已故名儒楚雨墨的儿子,楚天辞在帝国的政治格局中地位颇为微妙。 一方面,他和同样出身圣龙大学堂、受过父亲恩惠的风雨曾经是多年的好友;另一方面,家族的传统让他毫不犹豫的追随著当今圣龙皇室最为英明的先帝三子--如今的宣武帝。 同时,名门世家的身分也让他受到了诸侯的尊敬、士林前辈的爱护和年轻一代的追随,也因此被风雨麾下的重臣,西北名儒陈善道赞誉为「士林之星」。 这样的地位,让楚家在宪政推行之日起便门庭若市,各方势力都争相拜访,或者寻求同盟,或者请求帮忙,或者拜托从中斡旋,令楚天辞忙得不亦乐乎。 但是,这绝非楚天辞之所愿。 和所有的名儒一样,楚天辞并不看好宪政,他认为天子为了延续圣龙帝国生命的这套方案实际上是饮鸩止渴,将会从根本上动摇帝国的命脉,岂是短期的利益所能够弥补的。 所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楚天辞实在不愿意插手任何宪政的事宜。 只是,这一次的客人,无论是从家族的渊源,还是从目前政治格局的走向两方面来看,却都是他不得不见的对象。 为此,这个圣龙帝国年轻的政治新秀,只好中断了原本的工作,起身走到门口将两位不速之客恭迎到房内。 「楚大人!」 「沐大人、吴老先生!」 一番客套寒暄、彼此谦让中,楚天辞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两位来自巴蜀的客人。 沐建年约四十上下,身形魁梧双目有神,属於坐言起行、乾脆俐落的人物;而吴俨儒虽然已年过花甲,却自有一派儒者先贤的风范。 「不知两位元大人有何事需要天辞效劳?」 在礼貌的请客人入座之後,缓缓的,楚天辞品了一下府内下人沏好的茶,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多年的宦海沉浮,已经让他磨去了昔日青春年少的飞扬,多了几\分老成持重的沉稳,因此尽管已经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依旧是装聋作哑。 「老朽和令尊乃是多年的好友,算起来和贤侄也不是外人,这也就不绕圈子了。此次沐大人和老朽前来不为别的,就只为了一件事情--请贤侄支持巴蜀自治!」 「请恕天辞愚钝,天子已经昭告神州,巴蜀作为九大行省之一,自然享有推选自己的总督和议员自治地方并参与朝政的权力,何来支持一说?」 早已对官场各种法则十分熟悉的楚天辞,表现出来的,却是一脸的不解和茫然。 「咳咳咳!」 自以为能够藉著自己的资历让对方恭顺的吴俨儒,没想到楚天辞会这麽应对,不由得尴尬的咳嗽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犹豫了半晌之後,方才强作笑容说道:「贤侄这麽说未免太见外了吧……」 「巴蜀虽名为地方自治,实则是风雨一人只手遮天,百姓士绅无不仰其鼻息、战战兢兢,这不仅与圣龙的朝纲不合,也与天子的圣意不符!」未等吴俨儒说完,沐建便断然地插嘴道。 巴蜀沐家是一个传统的军人世家,世代都有武人之风,因此虽然是一族之长,沐建的言语却显得直来直往,没有一般世家大族那种虚言巧对的习惯。 「沐大人所言或许有些道理!不过凉国公兼任巴蜀节度使,却是天子的诏令,谈不上什麽不合朝纲、不符圣意吧!」 楚天辞一边打著太极拳左右周旋,一边却在心里暗自叹息著。 沐建所说的,正是他反对宪政的一个重要理由。 虽然圣龙帝国这两年连续遭遇重大的打击,朝廷的威信和权力日益萎缩,但是地方各郡县在名义上,仍然必须受到朝廷严格的节制,军政也是分开的,然而经宪政的推行,风雨这样的地方诸侯,却可以名正言顺的执掌地方军政,而总督的权力也扩展到了比郡县还要大的行省。 因此,这种对於现实的确认和妥协,在延缓了帝国的危机和整合了帝国的势力同时,却也给帝国的未来,埋下了分裂和地方独立的危机--至少在目前,风雨就可以合理合法的行使对巴蜀的权力。 而放眼未来,天晓得还有多少个风雨;更可怕的是,或许会出现拥有像风雨这样的权力、却没有风雨这样眼光和胸襟的诸侯,为了个人的权力和利益,而危害到帝国的千秋基业。 「陛下啊陛下,风雨啊风雨,你们一手缔造出来的这盘残局,日後将会如何收场!」 楚天辞在心中默默的悲叹著。 就在这时,却听见吴俨儒摇头晃脑的说道:「贤侄此言差矣!巴蜀节度使虽然是由天子所册封,然而却是宪政之前的事情了!根据宪政的精神,巴蜀的事务,自然应该由巴蜀人自己治理,岂容权雄插手?」 「吴老先生高见!」 楚天辞有些诧异的望了望吴俨儒,没想到这位在巴蜀士林闻名的大家,并没有像一般名流们那样对於宪政只知道一昧的捶胸顿足、横加指责,而是显然对此投入了很大的精力来进行了解,这让楚天辞不由得重新评估起了对方来。 不过,并没有完全明了对方意图的楚天辞,还是选择了规避,他老老实实的装糊涂道:「巴蜀作为九大行省之一而实行自治,乃是天子公告天下的法令,如果巴蜀民众另外选出众望所归的总督,我想凉国公也无可奈何!只是,天辞还是不明白,两位元大人需要天辞做什麽?」 「实不相瞒,巴蜀各界对於风雨的独断专行、横徵暴敛早就不满於心了。巴蜀世守皇恩,又在皇甫世家的治理之下,一直都是井井有条、百业兴顺。 「然而,自从风雨倚仗他的大军强行进入巴蜀之後,日益显示出其跋扈的枭雄之态,迁皇甫世家、徵民间青壮,穷兵黩武、宣扬战争,视巴蜀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制度法纪如无物,纲常伦理即将不保,上下尊卑也将不复,令有识之士无不扼腕!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巴蜀的千秋未来,我等绝对不能够再容忍风雨这般倒行逆施下去了!」 吴俨儒义愤填膺的说道:「巴蜀乃是巴蜀人之巴蜀,巴蜀豪杰宁可玉碎,也绝对不容风雨之流染指!老朽和沐大人此次前来,便是希望藉著贤侄的关系,分别向天子和风雨进言巴蜀父老的决心!」 「什麽!」 楚天辞差一点跳了起来,他虽然明白,这两人乃是代表那些不满风雨实行奖励耕战而损及自身权力的巴蜀豪门,前来充当说客,争取并保卫自身的利益,但是却万万没有料到,那些巴蜀的贵族们已经这般急不可待了。 此话一出,有如下了最後通牒,简直就是逼迫天子和风雨表态,同时也等於将潜藏著的战争推到了前台。 愚蠢!真是天大的愚蠢! 年轻的「士林之星」在心中呻吟著,顿时将原本对於吴俨儒才刚刚提升的印象再次降低下去,而且一直降到了谷底。 在楚天辞看来,巴蜀的贵族们最好的选择,无疑还是利用宪政来占据执政议会的位置,从而在政治上发挥牵制风雨的作用,而不是在战场上和风雨军对抗--在目前的圣龙帝国,风雨军无疑是不可抗拒的。 事实上,风雨军多年累积下来的威名和战力,锋芒之盛不仅让诸侯们闻风丧胆,即便是天子也不得不藉著宪政来规避,更何况是一些已经被占领土地的不甘心的贵族? 「楚公子不必担心!风雨军之前被挡在了剑阁之外,之後又对梅将军死守的巴郡无可奈何,充分说明了风雨也并非不可战胜的!更何况,前日风雨因为大理土司斩杀使者的事情而一怒出兵,导致风雨军如今在巴蜀兵力空虚,事情大有可为!」 眼见楚天辞惴惴不安,沐建傲然说道,他的眼神中放射出自信的光芒。 「是吗?」楚天辞勉强的笑了笑。 沐建所说的风雨军南下大理,是发生在前几天的事情。 当时风雨派出了使者团带著丰厚的礼物出访地处圣龙南疆的大理,希望大理土司段远效能够一如以往的先例,向中原的强者表示臣服和归顺,从而维持大理和中原之间的关系,却没有料到那大理土司段远效不知道是为了什麽原因,不但断然拒绝劝降,而且还於半路伏击了返回的使者团,一行三十七人全数被杀,而尸体则被段远效曝露在了大理城的城楼之上以示威! 更为严重的是,大理事件随即成为了引发西南属国分离的导火线。 如同以往帝国衰弱时这些属国的表现一样,在段远效以割让部分土地作为代价之後,一向和皇甫世家交好、并且和大理接壤的圣龙帝国附庸交趾、缅邦等国,纷纷以「圣龙天子被权臣挟持」的藉口,中止了原先臣服的关系,不仅公然要和圣龙帝国对抗,甚至还提出了对圣龙帝国巴蜀、岭南、高唐等地的领土要求,并且很快得到了呼兰帝国、麦坚、安宇、南印月联合王朝等国家的支持。 这个事件,在中原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因为缅邦、交趾一直以来,都是处於圣龙帝国传统的势力范围内的附庸,而大理更是被圣龙帝国认定是属於自己的,只不过是因为特殊情况而实行怀柔自治的传统领地,所以段远效和他的同盟者们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冒犯了风雨军的威严,更是严重的打击著圣龙人的骄傲和感情。 为此,风雨断然下令巴蜀的风雨军主力南下,同时天子也命令岭南的杜绍权等藩镇出兵协助,整个圣龙帝国的子民也都是群情激愤。 却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白痴,以为天上掉下来了一个大馅饼,也不想想可能引发的後果就要一口吞下去,还真是不知道「死」是字怎麽写的! 汗水,从楚天辞的背部悄悄的渗出,而他的面前却是两个自诩站在正义一边、慷慨激昂、彷佛随时都准备舍生取义的名儒和豪强。 很显然,风雨军曾经兵阻剑阁的往事,让那些巴蜀豪门大大的增强了将风雨军逐出、然後倚仗巴蜀天险闭门自保的信心,同时,梅文俊死守巴郡始终未被攻克的事实,和前日风雨军出动主力南下讨伐大理土司,造成风雨军目前在巴蜀兵力空虚的现状,则让这些贵族们感觉到机会来临了而蠢蠢欲动。 然而,事情真有这样简单吗? 从迁徙、羞辱皇甫世家,和推行奖励耕战的政策引来巴蜀豪门的危机感,到对巴郡的攻而不克,再到前日风雨一怒之下出兵大理,这一切都和风雨在政治上始终小心翼翼处理和圣龙豪门贵族之间的关系、而在军事上则目标明确、手段凌厉、过程乾脆的风格大相迳庭,让楚天辞越来越感觉到了其中阴谋的气息。 来自大理的噩耗,恰恰是风雨在凉国公府邸宴请天子和群臣的时候传来的,面对著有心看好戏的帝国君臣们,风雨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十分凌厉的还击--「风雨军各部集结南下,不需要俘虏,不接受投降,直捣大理,令段远效授首!」 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风雨确实动了杀机。 大理位於圣龙帝国南方领地的边缘,北方为巴蜀,东面为岭南,西南为缅邦,东南为交趾,至於更南面的暹罗、吴哥虽然不与之交界,彼此却也一向通商往来。 这片领土历代为南诏六族所统治,虽然慑於圣龙帝国的国威,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经上表臣服,但是由於当地瘴气盛行,又丛林密布,道路难行,因此无论是圣龙皇室,还是皇甫世家,都一直采取安抚的策略。 原本,风雨军夺取了巴蜀之後,也同样是准备以礼相待,只需要这些蛮族表面上能够归顺,承认凉州的统治权,那麽完全可以让他们自治,却没有想到这个土司竟然如此野蛮,敢公然劫杀风雨的使者,如此一来,等於完全关闭了风雨军和大理之间妥协的大门。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新上任的凉国公并不介意名正言顺的教训一下敢於冒犯风雨军、以及圣龙帝国威严的敌人。 「有时候,比较激烈的手段,更有助於唤醒人们遵守必要的规则!」 下达命令的风雨,并没有停止品嚐美食的动作,随後的言语也是温文尔雅,似乎仅仅是在处理一件非常平常的政务,丝毫都不像是在发布一道转眼间便会因此而引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浩劫的命令。 只有坐在近前的萧剑秋,分明感受到了风雨眼神之中所流露出的锋芒,眸光中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喜悦。 但是萧剑秋并没有阻止。 风雨军此次的行动完全是师出有名,更何况大理和之後西南属国的行为,也同样触犯了帝国的尊严和利益--这些小国趁著神州内乱和其他大国的支持,企图获取更大利益的要求,对於帝国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而最重要的是大理事件所引发的混乱,带给风雨的是包含著危机的机会,而带给萧剑秋的则是蕴藏著机会的挑战。 所以,萧剑秋不仅没有反对风雨的决定,甚至还鼓动诸侯们参与。 「兵分三路,蒙璇坐镇西昌总督南下事宜,中路军由碧蛇军为主,渡大渡河、金沙江直指大理城;西路由高唐境内青龙军和高唐僧兵集结而成,准备穿越昆仑山直取旦当岭,切断大理与缅邦联系;东路朱大寿接手对巴郡的围困,同时分兵迂回,配合中路、西路行动,并监视杜绍权的岭南军!」 於是,根据风雨雄心勃勃的作战计画,驻扎高唐、巴蜀的风雨军,开始进行了频繁的调度,而凉州的军队,也开始源源不断的南下。 没有任何人怀疑风雨铲平大理的决心,如此毫不犹豫地杜绝了任何妥协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以血还血的报复,不仅让诸侯们感到了震惊和畏惧,也让风雨军中谨慎的官员们开始担忧,唯有那些好战的将军们,却感受到了兴奋和刺激。 洛信便是其中一个。 自从阴平桥失利之後,洛信便被贬为死亡率最高的前锋营的普通战士,然而这个天生就应该奔波在战场上的怪物,不仅没有在战斗中一命呜呼,而且很快就藉著战功升到了千夫长的职位。 当风雨的命令传来之後,正因为在巴郡城下被太阳晒得无聊透顶的家伙,立刻便兴高采烈的奉命开拔,成为了风雨军进入大理境内的第一支部队。 「给老子快点赶路,别他妈的像个娘们一样的扭扭捏捏!」 渴望著鲜血的怪物,不顾烈日的炙热,挥动著马鞭在行进的队伍中来回,鞭策著他的部下加快步伐。 「洛信将军、洛信将军!」 正当赤狮军前任统领心急如焚的赶赴战场之际,却听见来自行进队伍後方的召唤。 「原来是桓炎校尉!」 洛信扭转他庞大的身躯,发现跃马扬鞭迎尘赶来的几名骑士中,为首的竟然是在征战巴蜀时的熟人,不由得高兴的咧开了大嘴笑起来。 「久违了,洛信将军!」 年轻的校尉飞快的到达洛信的跟前,小心的招呼了一声。 虽然,他现在的军衔已经高出了被降职的洛信,但是对方毕竟是风雨军的创军元老,又是风雨军最高统帅风雨和秋风军统领秋里的好友,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校尉所能够得罪的。 幸好桓炎的顾虑是多馀的,此刻一心想要杀敌的洛信,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地位的下降而有半点的不快,相反地却用那手臂般粗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那可怜的校尉身上,表现出了洛大将军招牌式的热情和喜悦。 「呵呵!」傻笑著的桓炎,费了好大的劲方才消化掉前任赤狮军统领的招呼,赶紧严肃的传达了军令:「蒙将军有令,洛将军的前锋营立刻改变行军路线,夺取马关!」 「是……嗯?怎麽不打大理了?」 洛信先是满不在乎的答应著,然後才转而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那马关虽说也是大理境内数一数二的战略要点,但是位於大理的东南面,乃是岭南、交趾和大理三界相交的地方,理应属於东陆军的范围,如果攻打的话,必然会和大理城南辕北辙、相去万里,也就根本谈不上完成中路军直指大理城的战略任务了,这是绝对有悖於兵法的。 想到这里,威猛的将军顿时瞪起了他那圆圆的大眼,而满脸横肉的面孔,也因为这只独眼而显得更加狰狞。 「洛将军有所不知!」 眼见洛信发怒,吓了一跳的桓炎赶紧解释道:「昨日大理土司段远效的弟弟段远驰杀了其兄献城投降,已经归顺主公,所以接下来我军的任务,乃是监视岭南军的异动,同时预防西南各属国的入侵!」 「奶奶个熊!」 一听说原来没有仗可打了,洛信一边狠狠的挥著大铁枪击打著地面,扬起飞扬的尘土,一边则骂骂咧咧的向部下传达起新的任务来。 「洛信将军,何必心急,接下来还有得是仗打呢!」 无奈地承接了这趟差使的桓炎只好乾乾的一笑,耐心的劝慰起来。 不过,桓炎也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大理土司的奇怪行为和这麽快便出现有利於风雨军的内乱,而且内乱的消息,又是如此迅速的传达到後方的风雨军本阵,这一切都让桓炎隐隐的预感到风雨军在这次的事件中,恐怕并不是单纯的受害者,而主宰和影响著这场战争的,则多半是战场之外无法坦言的阴谋和政治。 「哼,老弟说得好!老子这就去会会岭南军还有交趾人,要是这帮兔崽子敢不识抬举,老子就砸他个稀巴烂!」 尚未意识到这一点的洛信,却如同一个全身充满著旺盛精力却无法发泄的公牛,自顾自的按照著自己的思维逻辑,寻找著可能的敌人。 「万万不可!」汗滴开始自年轻校尉的额头渗出,他道:「如何对付西南各属国以及岭南军,相信主公自有安排,洛信将军可不要坏了主公的大事啊!」 「知道了!」 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於风雨的权威,洛信还是颇有些畏惧的,当下只好怒气冲冲的向前驰去,丢下了正兀自苦笑而不慎吃了一鼻子灰的桓炎。 「桓大人,还请您看住洛将军,莫要让这头蛮牛坏了主公的大事!」 一道冰冷的声音来自桓炎的身旁。 如果洛信此刻还在场的话一定会非常吃惊,一个刚才随同桓炎前来、全身都裹在盔甲中的普通士兵,居然用一种非常高傲的态度对一个校尉讲话--这在军纪严明的风雨军中,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多谢兄台提醒!」 而更为奇怪的是,桓炎的回应却是异常的恭敬,并没有半点身为长官的自觉。 事实上,如今的桓炎只是在头疼著--如何既要让洛信建功来满足风雨的心愿,又要避免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出什麽状况,而破坏了风雨的计画…… 第二章钳形攻击 「大捷!主公,西南大捷!」 圣龙历七五六年四月十五日清晨的凉国公府第,原本犹如诗一般的静谧,被随军长史金岑喜出望外的奔告所打破。 南下大理的命令下达之后,最为繁忙的恐怕便是金岑的长史部,雪片般的军情急报,在相距八百里之遥的驿站间络绎不绝的传递着,最后汇集在长史部而呈报给风雨。 所以,作为如今在圣京第一个获取军方战报的风雨军官员,金岑实在难以按捺自己心中的喜悦,因为--风雨军显然又一次制造了奇迹。 二十五天! 仅仅是二十五天的时间! 风雨军甚至还没有进行一场象样的战斗,就已经兵不血刃的掌控了大理。 悬挂在大理城楼上的风雨军使者的尸体,此刻已经被屠杀风雨军使者的罪魁祸首连同他全家的尸首取而代之;几天前还趾高气扬的挑衅者此刻纷纷低下了高傲的脑袋,绝大部分被无情的消灭,剩下的也都是在忐忑不安中的等待着风雨军的发落--成为唯命是从的合作者,或者苟延残喘的奴隶。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是二十五天,扣除事件发生后来回十四天的命令往返和战前准备,风雨军实际上只用了十一天的时间南下,真正进入大理境内的也只有为数一千人的先锋营,和尾随其后的大约五千人的后续部队,即便是这支小规模的部队,也是连大理城都没有看到,而接收大理城的,仅仅是风雨军的血衣卫。 而所谓的东西中三路大军,却都还在原本的驻地未动,有心坐收渔翁之利的岭南军,更是连集结都还没有完成。 辉煌的战果、无情的报复、血腥的镇压,这一切都让天下为之震惊。 只是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天下所震惊的,不是风雨军的赫赫武功,而是作为情报组织的血衣卫无所不在的渗透。 「前令不改,命令大军继续南下,准备讨伐西南属国,同时,让段远驰继任大理土司,不改各部落现状,但必须为大军提供劳力和粮草!」 虽然是清晨,但是当金岑破门而入的时候,风雨却正在书案前批阅着奏章,对于这场令天下人震动的大捷,风雨军的最高统帅似乎也并没有如金岑预料的那般激动,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就仿佛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或者是早就已经做出了决断,而如今只不过是正式确认一般。 「继续进攻西南属国吗?」 呆了一呆,风雨的语气和命令的内容,令金岑不得不小心的追问及确认。 虽然西南属国这一次站在了大理的这一边,同样挑衅了风雨军以及圣龙帝国的权威,但是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这些穷山恶水、土地贫瘠的小国,值得帝国大动干戈。 而千百年来,也一直都是流传着小国骚乱大国安抚的故事,圣龙帝国的统治者只需要这些国家名义上的臣服就已经满足了,穷兵黩武一向都不是圣龙的传统--而这也正是这些小国敢于趁着神州内乱、妄图火中取栗的根本原因。 风雨的命令显然并不符合常理,尤其是在风雨军大战方歇,正在继续休整,同时还要面临国内宪政的争权夺利,和提防巴蜀豪门反叛的情况之下。 因此,同样的迷惑在半个时辰之后,也在萧剑秋面前的傅中舒心中产生了。 不同的是,此刻这位早在风雨成名之前便被称誉为圣龙第一智将,和巴蜀梅文俊并驾齐驱的传奇人物,正站立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 圣龙帝国经历了千百年的春秋,历代君王或者雄才大略,或者平庸碌碌,或者骄纵跋扈,但是君权几经起伏跌宕,却始终都牢牢掌握在萧氏家族的手中,漫漫岁月中累积的财富和权势,在这座建筑上面展现无遗。 可是如今宫殿的主人,刚刚即位的帝国天子萧剑秋,对于自己成为这座巍峨宫殿的主人,却没有半点的喜悦,祖先的光荣和基业,早在时光的流逝中消磨殆尽,然而越来越多的内忧外患,却在自己的这一代中聚集爆发。 太多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的牵制,让这位年轻而且野心勃勃的君王,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任性和喜怒,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帝国层出不穷、应接不暇的变故。 「凉国公好大的胃口啊!继续进攻,难道他想一口气平定巴蜀潜藏的叛乱和西南属国的挑衅吗?」 和自己的首席谋臣一样,年轻的天子也在心中暗暗琢磨着风雨的决定。 「引蛇出洞啊!这真是一招绝险也是绝妙的好棋--调动大军南下,加上梅文俊在巴郡迟迟还没有被解决,空虚而且不安的巴蜀,无疑将会给巴蜀的豪门带来蠢蠢欲动的机会。「而一旦这些原本慑于风雨军军威而纷纷隐蔽分散的敌人聚集起来,恰好成全了风雨军的雷霆一击,可以一举解决巴蜀的隐患,迅速充实风雨军的实力,同时更能够顺利的将巴蜀在执政议会的名额控制在手。」 天子的谋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真的是引蛇出洞吗?」 和傅中舒并肩的是楚天辞,他同样也是萧剑秋最为忠诚的部下,此刻他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如果真的只是引蛇出洞,那么大理就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诱饵,而将战场扩大到并没有太大战略意义的西南属国,不仅将大大挑战风雨军的后勤和作战能力,增添战争的风险,而且还会扩大风雨军的战线,让风雨一直争取时间休养生息的努力付诸东流!」 「至少缅邦的征服,可以帮助风雨打通巴蜀至印月的通道!」傅中舒不以为然的说道。 「如果是别人想在这种情况下攻打西南属国,那么将其评价为既愚蠢又疯狂并不过分,但是如果是风雨做出的决定,那么最好还是先将之视为一场雄心勃勃的宏伟计画为好! 「对于当初在凉州刚刚立住脚跟之际便发动对印月战争的风雨,如今想要将他的势力拓展到西南属国,应该不算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如此说来,爱卿认为风雨是将目标扩大到遍及西南属国?」 面对臣子的争论,萧剑秋保持着不置可否的中立,年轻的天子非常聪明的知道身为主君该如何驾驭自己的部下,不到最后的时刻,他永远都是虚怀若谷的听取部下的意见,而从不轻率的做出自己的判断。 「臣的确是如此认为!以霹雳的手段巩固自己的势力,以柔和的外交拓展自己的影响,看来,风雨已经在最大限度的利用着这次的宪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内外调整!」 回应着天子的问话,傅中舒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缓缓的说道。 「目前事情有些严重了,不仅巴蜀的豪门迫不及待的想获得陛下的支持,连麦坚甚至安宇人也看出了如今帝国政局的微妙,这两天分别通过了风雪提出的支持西南属国便是反对风雨、支持陛下的说法,要求合作!」 「不要过多的介入西南的事情,这方面由天辞你来负责,必要的话,应该亲自去一趟巴蜀,尽量说服那些豪门不要轻举妄动,最低限度也要保全一部分反抗风雨的力量! 「至于西南属国,朕并不反对风雪跟麦坚乃至安宇人接触,也无意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但是棋子永远是棋子,不可能影响到整个棋局,朕不准备接受安宇和麦坚的秘密提议,在对付西南属国的问题上成为一个谋害臣子、出卖神州的暴君!」年轻的天子沉声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全力以赴的争取各行省的支持,还有就是朕希望能早一点拥有属于自己的劲旅,这两件事情才是真正决定着未来我们和风雨,谁能够拥有天下主导权的关键!」 「遵旨!」 楚天辞急忙应道,阻止西南豪门的轻举妄动,也恰恰是他所希望的。 「陛下英明!」 傅中舒则流露出了钦佩的目光,显然萧剑秋拒绝合作的决定,展现了这位年轻君王高瞻远瞩的政治家风范,而没有被短期的利益所迷惑,不过,身为君王的首席谋臣,他还是不得不继续着他的职责。 「微臣也认为陛下的决定才是上策,但是目前风雨的声望日盛,放眼神州无人能及,如果陛下不能够早一点推出合适的人选,恐怕很难和风雨争夺帝国宰相的职位!」 「谁说朕要和他争了?」 萧剑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既然风雨这么忠心为国,那么让他当宰相又有何妨?西南属国的叛乱、印月半岛的停战,还有北方呼兰人的入侵、南方安宇王国的问题,庞勋余部和同一教的作乱。。 「难得凉国公有心做着神州的擎天巨柱,那么,这些麻烦的问题,朕为什么就不能够放心的交给这位优秀的人才来处理?」 「可是。。」 错愕于主君的话,首席谋臣呆了一呆,在无法揣摩天子用心的情况下,不得不谨慎的试探着说出自己的顾虑。 「以风雨的为人,原本可以完全采用温和的策略和西南名门和睦相处,这样做,对于巩固他地位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然而,他如今却为了推行凉州的那一套政策,不惜制造大理事件,甚至全力南征西南属国,制造巴蜀空虚的机会给那些反对者,将自己和西南豪强们的关系搞得如此糟糕,可见其必定有更大的图谋,陛下如此放纵他,只怕。。」 「问题是现在的圣龙需要有能力的人出来解决麻烦,而有能力的人当然会有野心,所以朕不希望因为过于谨慎,而将本来可以合作的对象,变成不得不立刻针锋相对的敌人!」 萧剑秋微笑着,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显然游离在远方。 「不过,帝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要想担负起领袖庙堂的责任,光有勃勃的雄心是不够的,而单凭赫赫的军功也不行,朕以为像凉国公这样优秀的人才,应该不会介意接受考验,所以爱卿不妨为我们的风雨大人多找一些有趣的事情。 「也许,凉国公会很愿意在财政方面展现一下他的能力,毕竟维系帝国的除了征战之外,还有民生!此外,为了让凉国公珍惜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朕似乎有必要让我们的风雨大人付出一些代价,你说呢?」 「遵旨,陛下!」傅中舒略略一楞,脸上随即展现出了会心的微笑。 「陛下,不好了,原锦州太守陈良全家今日凌晨被人血洗满门,在家的七十八口人全部罹难!」 正当君臣相谈甚欢的时候,却见伺候左右的宫廷宦官匆匆跪倒在门外禀告道。 「哦?」 年轻的天子和他的重臣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 「看来,风雨不得不用陈良的血,来向那些强烈地希望为去年年底那场战争复仇的将士们,表明他的态度和缓解压力!」 傅中舒若有所思的说道。 「微臣只担心一件事情,希望鲜血掀起的疯狂不要超越理智的束缚!」 「这应该是凉国公考虑的问题!」 年轻的君王淡淡的微笑着。 「的确,这无论对于哪一方,都是一场危险的玩火游戏,不过朕相信,风雨会分出足够的精力来努力灭火的,而燕南天也会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而这一切便是我们的收益,所以朕也同意见好就收,让这场游戏暂时到此为止吧!」 「是!」 谋臣躬身行礼,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主君那么乐观。 「杀,杀,杀!」 延绵的军营之内,操练的战士们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回荡于群山丛林之间,辛勤的汗水已经渗透了每一个将士的盔甲,然而坚毅自豪的神情,也同样洋溢在每一张朴实敦厚的脸庞上。 当桓炎策马来到马关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如此壮阔的景象--由于不必绕路,所以东路军虽然出发的比较晚,但是却比中路军早一步到达这里。 马关,地处大理东南,南下便是交趾,北为巴蜀,东面是岭南,可以说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大理南方的屏障,而如今,则成为了风雨军集结的地方,东路军和中路军的前锋,在这里会师待命。 桓炎压根儿也没有想到,在大理、岭南和交趾三地交界的马关,会遇见自己的表弟雅龙--而此时,原本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年轻人,赫然已经是风雨军的都尉了。 「你是东路军总指挥?」帅帐之内,桓炎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表弟。 原本随风天华的北伐先遣军待在雁门关防卫呼兰人的雅龙,似乎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南方。 「哈哈,只能说神州太小了!」雅龙非常豪迈的大笑道。 原来,由于去年岁末和燕字世家、皇甫世家的激战,风雨军的将领层损失惨重,重新组建的各军团,急需经历过战争的老兵和军官来充实部队,从而确保军队的战斗力。 因此,在北方战事告一段落之后,风雨便不顾风天华的反对,亲自下令从原本由清一色精锐组成的北伐先遣军,抽调出大批军官乃至老兵返回领地,分编入各个军团。 其中就包括了先遣军的副将雅龙。 满怀着不能够在战场上继续和呼兰人作战遗憾的雅龙,就这样被紧急调入了在战争中正副统领和两位都尉都阵亡了的碧蛇军,成为了碧蛇军新任统领蒙璇的副手。 然后,在风雨的亲自点将之下,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熟悉部下的情况,便又接到了统率六个团的兵力,作为东路军南下大理的命令。 也因为如此,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从北到南纵横了整个神州,雅龙几乎全部都是在路途上度过的。 不过,和所有渴望建功立业的军人一样,战争的气味深深地刺激着这位年轻的军官,让他丝毫没有在意旅途的颠簸,反而感到精神百倍。 「你小子真是好运啊,这也能让你给赶上!」 听了雅龙的述说,桓炎忍不住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从北上讨伐呼兰,到如今南下异邦,雅龙可以说是包揽了今年到目前为止风雨军对外征战的所有战役;这在受到风雨的影响,视对外用兵方才是军人真正武勋的风雨军中,实在是一段不能不让人眼红的经历。 「怎么,你不愿和我并肩作战了?」 得意中,雅龙的剑眉微微向上挑起,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有激将的意味。 「切!应该说你这小子要当心了,要是哪一天被哥哥我超过了,就趁早拿根绳子上吊算了,可别出来丢人现眼啊!」 桓炎被表弟激起了心中的豪情。 「那就好!投笔赴国难,挥剑斩敌酋!大好河山,且看我辈跃马驰骋尽显风流,方才不负这大好头颅!」 眼见表兄并没有因为阴平桥作战的失利而消沉,雅龙大笑了起来。 可能是和风雨军中有名的才子风天华相处久了,年轻的独臂军人恢复了曾经潜藏的诗文气,如今面对着即将一起奔赴沙场的表弟,在抚剑吟咏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豪气。 「不说废话了,言归正传,你认为这个仗接下来会怎么打?」 桓炎并没有理会表弟酸溜溜的卖弄,迫不及待的询问起他最为关心的战事来。 如今毕竟不是在长史部,年轻的校尉虽然担当着中军参军的职位,但是实际上却是被蒙璇派来,负责看住洛信以及联系东路军和岭南军而已,对于战场整体形势的把握自然不如从前了,因此眼见雅龙如今竟然是东路军的总指挥,自然也就死皮赖脸的询问起来。 「不好说!」 听到表兄的询问,雅龙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苦笑。 这一次进军,雅龙的第一感受便是计画赶不上形势。 虽然都尉只是比校尉高了一级,但是在损失惨重的碧蛇军,作为目前唯一的一个都尉,雅龙其实相当于副统领的地位。 而身为统领的蒙璇则必须同时协调碧蛇、白虎两个军团的运作,因此他实际上是指挥着整个碧蛇军,也就比桓炎更为了解--按照原先的计画,风雨军应该是在大理事件之后,同时慢慢的进攻大理城,诱使巴蜀豪门造反,然后南征大军在大理内应的配合之下,先行解决段远效,随后再回师和凉州的大军南北夹击,彻底平复巴蜀。 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计画,如此一来,风雨军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征集大批巴蜀青壮入伍,即可充实各个军团,一如既往的通过战争来训练部队,同时还可以抽空巴蜀的力量,迫使巴蜀豪门不得不提前行动,从而达到风雨尽早将巴蜀凉州化的目的。 可惜这整个计画被血衣卫的提前行动所打乱,平定大理的功劳和声望,全部归到了血衣卫的名下,而原先的战略目的,却不得不危险的通过扩大投注来进行;而以南征西南属国来替代南征大理为诱饵,对于军队来说,可以说既非情愿也毫无准备,因此许多部队都是在行军途中接到了更改的命令,而命令也仅仅是集结备战,由此产生的混乱可想而知。 幸好,西南属国只是延续了几百年来「强则臣服弱则打劫」的行为准则,投机的心理让他们同样也没有整体而且明确的战略计画。 同时,大理的迅速平定,使得无论是西南属国,还是巴蜀豪门,甚至名义上的盟友岭南,都有些措手不及,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相应的部署,也因此出现了各方面彼此牵制对峙的局面。 「等!」 雅龙对于眼前的战争,得出的结论只有这一个字。 「如今后勤无法跟上,大理的残敌尚未清除,侧翼还有居心叵测的岭南军,对于敌国内应的回应也需要时间,除非敌人先动,否则恐怕一时半刻会根本打不起来,看来你得好好安抚洛信将军去了!」 年轻的表弟说这番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不会吧?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句话,桓炎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因为如果不马上打仗的话,那么他这个堂堂南征军参军,立刻就得成为四处奔走的说客,不仅仅要安抚战意旺盛的洛信等军中将士,还要和岭南军联络,更要协助神秘的血衣卫--和所有正统的军人一样,桓炎对于神出鬼没、拥有特权的血衣卫也同样本能的敬而远之。 「看来,战争将在两天之内见分晓!」 桓炎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大理城内的蒙璇已经自信满满的得出了结论。 让蒙璇如此自信论断的根据,是一个黑衣人送来的非常重要的情报--敌人的主力于今夜子时,将在忠于原大理土司段远效的军队策应下,绕过风雨军东、西两路的防线,从正面朝大理城方向进军,而与此同时,另一部分兵马则会分别在东、西两路发动牵制性的攻击。 「这。。这可如何是好!」新任的大理土司不由得大惊失色。 由于蒙璇将中路军分散到了东西两路,所以大理城内虽然在名义上还有蒙璇自己统率的七千精锐,以及大理的五万兵马,但是段远驰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五万人马是可以信赖的战力,事实上,如果到时候这支军队不临阵倒戈,他就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 同样的担忧,也浮现在了风雨军军官们的脸上。 而暂避敌锋的建议,一时之间,也成为了中路军大本营里的主流意见。 「不错啊,居然懂得避实就虚!」 唯有美丽的少女却是气定神闲,轻轻的微笑着,目光落在了战地沙盘上。 这段时间以来,风雨军就如同一只庞大的巨兽,先是展开了他的三根手指,欲图将大理城整个拈起,而在大理城失陷之后,又迅速地调整了战略,中路分成了两个支流向东西两路会合,结果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钳形,以十七万的庞大兵力夹击着交趾和缅邦。 虽然南征的各路军,在很大程度上是四处拼凑起来的,但是主要也就是中路的大理军不可靠,至于东路以碧蛇军、白虎军为基础,再加入了大量擅长炎热天气下丛林作战的巴蜀兵,更适合这里的地形气候。 而西路的高唐僧兵和尼、丹、锡三国联军,也早就经过了印月战场的考验,即便没有正宗的风雨军强,至少在配合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对付这些西南属国的军队,应该不会落于下风。 所以,如果交趾和缅邦主动出击大理城的话,表面上,似乎是因为大理境内尚未安定,而中路军主力又已经分散的缘故,实际上,则是东西两路的兵马正虎视眈眈,须知大理城乃是西南数一数二的大城,绝对不是这些小国可以轻易攻陷的。 而风雨军也可以藉由巴蜀源源不断的支援,而大有一举将其主力歼灭的把握,这恰巧是风雨军求之不得的战机。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难道交趾和缅邦的君臣们,真的看不到这明显到连风雨军自身也从来不敢奢望能够变成现实的危险,而放弃了在本土利用丛林和即将到来的炎热,和风雨军进行持久战的上策? 想到这里,少女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在微微皱了皱可爱鼻子的同时,明亮的双眸凝视着站在自己身前,却如同空气一般不存在的黑衣人确认道:「敌人的部署不会就只有这么简单吧?」 「的确是没有这么简单!」 黑衣人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是惊讶和钦佩,不过,随即就转为一贯的冷漠,毫无感情的回应道:「攻伐大理城只是虚张声势,五万缅邦的主力,将会在西线发动真正的进攻以拖住西路军;而进入大理境内的交趾军八万主力,则埋伏在东面,准备伏击我东路军的增援!」 「果然如此!」 蒙璇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点头赞许道。 在风雨军并不熟悉,而且民众也态度暧昧的大理进行围城打援,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相对的风险并不小,但是如果风雨军没有得到确切情报的话,其成功的机率也同样不高。 而且,他们的收获,自然也比在自己国内进行焦土战争来得更大,看来,交趾和缅邦还是不乏优秀的将领。 可惜,他们的计画已经被暴露,而在这场战争中真正决定胜负的,恐怕也不单纯只是军队正面的交锋而已。 总之,这是一场任何正统军人都不会喜欢的战斗--在这场复杂的战斗中,无法信任的友军,远远比敌人更为可怕。 而军人在很大程度上,恐怕也只是在窃取着那些隐身于黑暗中的密探们所建立的武勋。 想到这里,蒙璇饶有兴趣地注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位血衣卫特使。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知道他的情报来源,即便是雅龙和桓炎这样军中的高级将领,也仅仅被告知必须一切配合这位血衣卫特使的行动,并且用最大的程度来信任他。 「一群为了阳光下的权力,而在黑暗中孤独战斗着的幽灵!」 若干年后,蒙璇的这个评价,成为了对血衣卫秘密战士们的最好诠释。 第三章黑暗厮杀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付陈良?难道你真的以为他会出卖锦州而背叛你吗?难道当年一起建军、一起杀敌的生死友情,在权力的面前,居然是这样的不值一提?」 卓静雯很愤怒。 所以她不顾一切的闯入了凉公国的府第,而且气势汹汹的面对着风雨--这个昔日的伙伴。 面对着卓静雯的愤怒,风雨突然想到了一种动物--张牙舞爪的狮子。 头疼的聆听着当今皇后的指责,即便是面对天子也毫不回避的凉国公,此刻却只能心虚的沉默着。 的确,风雨的心中,也从来不认为是陈良出卖了锦州! 锦州的失守,是一场错综复杂的权力游戏的结果,早就被夺去实权的陈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来出卖锦州。 之所以会将陈良定为战争的罪人,同样也是权力游戏的结果;同时,则是为了掩饰风雨军失败的事实。 不过,风雨也有些委屈。 因为风雨的内心,原本也并不是真的想对付陈良,否则,也就绝对不容许这位倒楣的太守活这么长时间了。 而逼风雨出手的,恰恰是卓静雯的丈夫--当朝天子萧剑秋。 正是在萧剑秋的指使下,傅中舒将燕南天的行踪透露给了风雨,这无异于将一心想进京获取权力的风雨,推向了如果他不诛杀燕南天来破坏整体的战略部署,就必须无所行动而令自己的部下为之心寒的狼狈境地。 所以,风雨需要有一个牺牲品--一个能够暂时平息部下的怒火,同时又不至于影响全局的牺牲品。 陈良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首先,他已经被认定在风雨军在去年年底那场损失惨重的胜利中,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其次,他和风雨相识于微末的经历,也使得诛杀他有利于人们认可风雨复仇的决心。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随着林家的覆没和中央派的式微,陈良这个原本出身大将军侍卫的老实人,在整个天下的权力分配中根本就无足轻重,因此也就毫无影响。 这样的一个人,简直就是上天注定成为了他攀登权力巅峰的垫脚石。 因此,风雨的内心有愧,但是无悔。 而卓静雯则是愤怒而且伤心。 作为卓大将军的千金,卓静雯早就认识了身为侍卫的陈良,不过当时的卓大小姐高高在上,自然也就不会去注意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人物。 他们真正的友谊,建立在那场令圣龙帝国失去了皇帝、也失去了中央权威的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有这么几个年轻人在兵荒马乱中相遇、相识,最后一起书写了历史。 卓静雯和陈良一样,他们是那段历史的开创者,同时也是随后的退出者。 他们目睹了风雨军的成长,但是,他们并没有伴随着这支军队、和这支军队的那个伟大统帅一起辉煌。 深受忠君爱国思想左右的陈良,显然并不认同风雨蔑视朝廷据府称王的行为;而在解围锦州的战役中和林家千金的相爱,则让他最终脱离了风雨军。 而更加让风雨感到愤怒的是,成为林家女婿的陈良,在帮风雨军获取利益的这条道路上越离越远。 也许,这就是最初的杀机吧? 卓静雯回忆着往事,对于眼前的年轻人,也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尽管她曾经非常钦佩这个用兵如神的年轻将军,也为这位年轻人的辉煌战绩而倾倒,更为他的桀骜不驯而心折;但是如今在卓静雯的眼里,昔日那个敢于蔑视权威的身影,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自私、功利、无情、冷血! 如今的风雨,竟然是那么的陌生,再也没有她了曾经感受过的熟悉。 虽然彼此间的距离只有两三步之隔,但是卓静雯感到了天涯般的遥远。 恐惧主宰了卓静雯的心灵。 发泄之后的筋疲力竭,和对于现实的无可奈何,让她终于在叹息之中离去。 「难道,权力真的让我迷失了?」 默默注视着当朝皇后的离去,风雨并没有阻挡,尽管他明白今生今世,他将永远的失去一个朋友,一个曾经同生共死、悲欢与共的朋友--在他杀死了另一个这样的朋友之后。 站立于宽敞明亮的凉国公大厅内的风雨,此刻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失去的这一切,究竟是否值得?「主公!」不知道过了多久,血衣卫统领魏廖和军师云济进入了大厅,他们的招呼惊醒了沉思中的风雨。 「巴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定了定神,风雨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刚刚涌起的反省和些微的感慨,立即被权力斗争的激烈所淹没。 「最近破获了六、七起巴蜀武林对凉州派入的官员的暗杀;峨嵋、青城和巴蜀沐、严、孙、刘等名门联手全力介入巴蜀执政议会议员的选举,估计至少将会占据六到七成的名额;近期巴蜀不少重量级人物频繁的活动于凉州和圣京;而近来发现的陶朱钱庄的假银票,也和巴蜀有很大的关联。」 魏廖完全以一种局外人的冷静态度继续说道:「此外,各郡县豪强正在积极地召集私兵,隐瞒土地人口,暗中抵触主公的耕战政策;已经有十三个州县发生了暴动,只是因为慑于我军军威,加上此次远征大理过于迅速和顺利,大军尚未完全离开巴蜀,所以才没有酿成大祸!」 「果然还真是些有心人啊!」风雨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凝神道:「那么现在呢?大军已经南下大理,他们总不至于还不敢行动吧?」 「根据密报,天池剑宗的袁紫烟也出现在了巴蜀,她拜访了青城、峨嵋等武林名门,同时也密约了巴蜀的几大豪门,随后这些势力便开始偃旗息鼓了!」魏廖继续汇报道。 「哼,那就继续抽调巴蜀的青壮参战,所有十八岁至五十岁的男丁,若不向官府报备和参加预备役,一律皆以逃逸兵役罪论处!」 风雨冷冷的道:「我倒要看看那些豪门,是否真的会坐看自己的子弟全部被抽空!」 「是!」 面对着风雨杀气腾腾的命令,魏廖毫不在意的应道。 「现在西南进展如何了?」缓了缓之后,风雨又转移了问题的方向。 「一切顺利!」 魏廖的回答依旧是如此的简洁。 「不过还请主公明示,是否要立即扫平这些小国?」 「当然,为什么不?」 风雨的嘴角流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哼,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天下人都以为,我是在引诱巴蜀豪门造反!可惜啊!可惜!这些庙堂上的衮衮诸公,他们自诩位尊权高,却有几人明白,西南属国的地理位置,对于明日的圣龙将是何其重要!而我风雨又岂会单单为了巴蜀的几个无名鼠辈,而草率地让将士们陷入战争的泥潭中?」 可能是由于受到刚才卓静雯指责的刺激,风雨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胸中自有一股难以舒展的愤懑。 「大丈夫在世,但求问心无愧,又何必顾及那些庸人的想法?」 云济躬身行礼,傲然的说道:「百年之后,神州必定会感激主公的未雨绸缪的!」 「说得好!」 风雨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刚才的发泄让他心中好过了很多,当下便慷慨激昂的说道:「大理事件之后,那些小国的妄动给了我们一次难得的机会,扫平这些小国,不仅是为了未来对海洋的攻略,同时也是为了一改圣龙过去盲目宽厚的外交! 「不能够再这样自我陶醉于仁厚和度量中了,只有让胆敢冒犯神州的国家明白将要付出的代价,才能够真正杜绝那些小国对于逆鳞的触犯,使得帝国在面对强国的外交中,不至于因为这些小国而被动!」 「主公英明!」 云济大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转而进谏道:「主公,在下愿去说服七海龙王和主公合作。此人熟悉海域,又经常跟西南各属国打交道,如果得到此人的相助,不仅有利于主公瓦解各国,同时还可以进行两栖登陆,策应大军南征!」 「哦,你可有把握?这个七海龙王真有那么大的本领?」 风雨的眼睛略略眯起,显然被云济的话打动。 「风云世家和纵横海疆的七海龙王一向关系甚好,有不少子弟都在他的麾下。而且此人乃是抗倭名将公孙光将军的旧部,向来疾恶如仇,对神州更是一片赤子之心,多年来同安宇交战,不图名不图利,为的便是保卫神州海疆,如今想必不会坐视这些小国对于神州尊严的挑衅!」 云济颇有把握的说道。 「主公,此事交给血衣卫就可以了,毕竟,是否说服七海龙王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云济话音未落,便见魏廖抢先反驳道,和云济彼此对视的眼神中,透着血衣卫统领有心再接再厉,并打算借着西南的风云变幻,让血衣卫打一个痛痛快快的翻身仗的强烈企图。 「主公。。」 云济略略皱眉,正在犹豫着是否应该为了这件事情和血衣卫闹僵关系,却见风雨挥了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个部下对于渗透西南属国的争执,断然道:「好了,此事就由血衣卫和云军师双管齐下吧!说服七海龙王也很重要,尤其是我希望从七海龙王那里招募一批年轻而且经验丰富的水手加入轩辕军校,接受军事化的培养,为日后神州能够拥有自己纵横海疆的人才做准备! 「至于血衣卫,如果有了七海龙王的配合,正好可以腾出手来严密监控巴蜀的各处势力,同时配合耶律楚昭和高凤阳对各路诸侯的渗透,我希望执政会议的组建能够有利于风雨军的未来!」 「是!」 魏廖和云济同时应道,他们都不由得产生了这样一个感觉:在大理所发生的事件,虽然是风雨军所遭遇的前所未有的挑衅和羞辱,但是已经将眼光投向整个圣龙的风雨,却显然并不准备把所有的精力都聚焦在那片布满荆棘的土地上--年轻的帝国强藩,此刻更为关心的,已经是整个帝国的权力分配了。 为了阳光下的权力,展开着黑暗中的厮杀! 张文彬便是这样的人--黑暗中的孤独者,没有朋友和过去,有的只是使命和伪装。 如果身处于人群之中,张文彬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天生就是一个长相平凡、生活也平凡的小人物。 平凡的家庭、平凡的相貌、平凡的性格、平凡的名字,也许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就是平凡。 不过也正是由于这些平凡,竟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就了他的不平凡。 回顾自己的人生,张文彬也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不幸。 十岁的时候,因为家乡闹饥荒而离乡背井四处流浪的他,竟然只为了一张馅饼,而成为了李氏家族收养的一名孤儿。 当然,没有人会认为李氏家族是什么慈善之家--无论是施予者还是被施予者。 那些被李氏家族收养的孤儿,注定必须根据各自的特点受到不同的教育,进而成为经商、情报方面的人才,或者是杀手。 平凡,让张文彬被培养成为了一个密探。 很快的,平凡的张文彬被赋予了一个当时看来似乎十分平凡的任务--渗透到大理,发展大理乃至西南各属国的情报体系,为李氏家族在西南的商业利益服务。 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漫长的时间,让张文彬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稳健的中年人,同时也从一个情报菜鸟,变成了整个西南情报体系的首领。 而这一切,对于张文彬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二十年的岁月,除了谨慎的发展一些值得发展的人物,扩展和营运他的情报体系之外,更多的时间,他都是在过着跟普通人一样不引人注意的生活--娶妻生子、养家活口。。 直到两个月前,接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个行动的命令。 而且,这个行动命令,却不是来自李氏家族,而是风雨军。 因为,就在四年前,他所服务的李氏家族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和迅速崛起的风雨联盟。 联盟之后的李氏家族,将自己拥有的很大一部分力量,交给了风雨。 当时,风雨对于几乎与中原隔绝的张文彬来说,只不过是新的服务对象而已。 事实上,张文彬也确实没有什么机会,亲眼目睹风雨辉煌而且艺术的战争,更没有亲身参与风雨军崛起这个伟大的历史事件。 对于张文彬来说,只是在继续履行着从他进入李氏家族,或者说接过那一块馅饼的时候,就注定必须履行的义务和职责。 如果有选择,张文彬可能会动摇,因为他已经很喜欢现在稳定的生活,更不愿意自己的家庭因为他的行动而受到伤害。 但是,张文彬很清楚背叛的代价,也明白自己的家庭实际上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为了组织的人质--尽管如今的组织,已经从原先李氏家族的青衣盟,变成了如今风雨军的血衣卫,但是秘密组织的游戏规则却从来都不曾改变。 所以,张文彬必须行动。 而这二十年的基础,显然为看来似乎十分困难的行动,奠定了成功的基础。 通过苦心经营的情报网路,诱使段远效制造了大理事件,继而又策反了早就心怀不轨的段远驰倒戈,这其中固然有段家兄弟的野心、风雨军的强大和圣龙帝国的声威等各方面的因素,却不能不承认张文彬在默默无闻中不引人注目的努力,确实是十分伟大。 这个成功,给血衣卫建立了荣誉,为风雨军创造了奇迹,同时也给大理土司带来了灭顶之灾,而对于张文彬来说,却不过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的工作便是利用一切出于各种用心结交到的朋友,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出卖曾经谈笑风生的伙伴,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达到永远不能够袒露于阳光之下的目的。 张文彬有些厌倦,尤其是在意识到正是自己一手炮制的大理事件以及其后的策反,让那些往日和自己相处融洽、对自己信任有加的大理高官们,被风雨军擒获、全家被血洗的悲惨下场的时候。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所作的一切,居然会带来这样巨大的血腥,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够左右着千万人的命运生死。 这一切让他感到恐惧和害怕,但是他无从逃避,因为他的使命尚未完成。 他的使命便是充分调动手中掌握的人脉网路,配合风雨军进攻交趾和缅邦。 缅邦还好,由于风雨军在印月的作战,因此对于毗邻着圣龙和印月的缅邦,早就十分注意,对其投入的成本也相当高,而亲圣龙的势力早就遍布了缅邦的各个阶层,只需要一场军事上的胜利,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胁迫这个国家合作。 问题在于交趾。 一直以来,交趾在圣龙帝国的君臣将帅心目中,除了偶尔炫耀一下帝国的威严和自己的武功之外,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而李氏家族对于交趾的渗透,也仅仅限于商业的考量,这就给授命分化瓦解敌人的血衣卫带来了极高的难度。 而茂密的森林和遍布的瘴气,也成为了阻挡风雨军所向披靡的天然屏障。 交趾--一个野心勃勃君王所统治的丛林之国! 张文彬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如今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企图终结一个国家,正如同之前自己左右了大理的命运,但是他并没有风雨军年轻将领们那种跃马横枪、开疆拓土的豪情;而唯一让张文彬感到兴趣的,却是上方许下的诺言--在任务完成之后,将任命他作为血衣卫的后勤高官,回凉州颐养天年。 凉州是一个好地方! 这个说法,早在三年前,他就从自己接触的很多人口中听过,一次又一次地印证着那个神话般崛起的年轻人,也就是他只听说过却没见到过的主君,为圣龙人开辟了一块人人向往、能够安居乐业的乐园。 之前他并没有在意,因为在张文彬的心目中,自己似乎应该会终老在这片被中原人视为不毛之地,而自己却已经习惯并且喜爱的地方。 但是现在他却很在意,因为凉州似乎将注定成为他和他家人最后的归宿。 幸好,凉州似乎也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因为无论是那个美丽的小女孩统帅,还是那几个年轻的军官,都给了张文彬一种以往所无法体会到的朝气和活力。 被这些优秀人才所治理的地方,至少也不会太差吧! 于是,完成了这一切,然后再次恢复以往的宁静,而且是光明正大、可以永远不必再被恶梦惊扰的平凡生活,便成了张文彬最大的梦想。 当然,在实现这个梦想之前,他必须再促成一次交易。 一次在黑暗中的交易! 第四章交趾之厄 「交趾王国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毗邻着一个不知比自己远远强大几十倍的帝国,即便在这个帝国最为衰弱的时期,也绝对不是交趾的国力所能够小觑的!」 交趾王国的宫殿内,身为三朝元老的黎新诚,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在圣龙的西南,是一处向南凸起的半岛,而交趾便位于这个西南半岛的东北部,是一个濒临海洋的丛林之国。 这个蛮荒的国度,曾经一度被强大的中原所征服,设置了名为「南越」的郡县。 直到提丁可汗入侵中原时期,被伟大的开国之君吴元甲趁机独立,之后吴氏家族便成为了交趾的第一家族,对内牢牢统治着政权,对外则对于强大的圣龙,一方面总是不失时机的趁火打劫,另一方面却永远毕恭毕敬的称臣纳贡,让远在中原自诩为天朝大国的圣龙君臣们,满足于这个在他们看来毫无征服价值的小国名义上的臣服。 这个策略显然十分成功。 正是这个长期的战略,让交趾从弹丸之地,发展成为了西南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 尤其是在当代君王吴再兴即位之后,吞并了国土不下于交趾的西面邻国万象王朝,更是让交趾成为了西南半岛的第一强国。 吴再兴绝对是一个有为的君主,他一系列军事和外交的行动,让西南半岛的局势对交趾而言,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有利情况。 如今的西南半岛存在着四个强国。 西北的缅邦北邻圣龙西靠印月,由于地形的关系,国内经济困顿,根本无力对外扩张,事实上也正是由于这种经济上的窘境,这一次方才受到了交趾的鼓动,试图在对圣龙的劫掠中获取好处,因此便成为了对交趾唯命是从的盟国。 被吞并了万象王朝的交趾和西北的缅邦、共同隔绝了与圣龙帝国陆路交通的暹罗,就面积而言,绝对是西南半岛的第一大国,但是他的一大半领土,是通过狭长的走廊延续到更南面数以千计的岛屿上,因此实际的国力并不强大,而且还受到了世代为仇的敌国吴哥的牵制。 至于吴哥,乃是西南半岛最弱的一个国家。 他的东、北两面毗邻交趾,而西面则和暹罗交界,南面则是汪洋大海,狭窄的海峡对面则是隶属于暹罗的群岛,可以说是四面困顿,而且和暹罗纠缠不清的恩怨,也让他无暇他顾,不得不依附于交趾,以求获取继续和暹罗抗争的资本。 在这种情况下,交趾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盟主。 可惜,已经无法满足于止步西南半岛的君王,因此将目光投向了北方的巨人。 虽然说多年来那个庞大帝国对于交趾王国小规模的挑衅,所采取的是无动于衷的态度,而麦坚等国信誓旦旦的支持,似乎也预示着这次冒险应该是风险小而收获大,因此赢得了王国朝野上下一致的支持,但是身为君王,居然产生了这种未能充分考量到自身实力的信心和野心,还是让稳重的老臣感觉到了隐藏的危险。 「但愿一场胜仗能够让陛下满足,同时也让交趾能够体面的获得和平!」 年过花甲的黎新诚心中默默的暗叹着。 今天的交趾,就如同下坡的辘轳,速度产生了惯性,而惯性又加大了速度。 饮鸩止渴,似乎成了交趾王国目前处境的最佳写照。 这使得整个王国,面临着战败便会亡国,而即便是战胜,也会遭到强大敌国更为强烈的反击,到最后依然面临着亡国危险的窘境。 无论是胜与败,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有着这种觉悟的老人,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和如此强大的敌人作战,即便是对于自己出于职责而亲手制定的突击大理同时围城打援的方案,也没有半点的兴趣和期望。 正是这种和宫廷主流相悖的态度,让这位消灭万象王朝的名将,竟然被排斥在这次重大的战争之外,只能够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国都,默默关心着战局的发展。 「老师!」 「老师!」 两声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沉思。 「两位公主殿下!」 黎新诚抬眼望去,看见的是两朵娇艳的鲜花。 吴凌波、吴秋波,这两位交趾王国的公主,在黎新诚看来,便是宫廷中最为清新的空气了。 姐姐吴凌波温柔贤慧,一直都在协助父亲处理政事;而妹妹吴秋波则是活泼豪爽,她的武艺之高,甚至连军中的将领也不得不汗颜。 如果这两位公主是男儿身的话,也许,王国的命运就大大不同了! 大不敬的念头,曾经不止一次的浮现在老人的脑海中。 年老的臣子对于自己亲自教导的两位弟子一直都非常得意,如果她们真的是男儿身的话,那么注定将会成为交趾最出色的政治家和武将。 「不是男性,就不能够建功于庙堂吗?」 每当这个时候,吴秋波总是一脸不服气的跳起来。 在普天之下,这个任性妄为的交趾二公主,即便是见到她的父王也毫不畏惧。 唯一让老臣子感到欣慰的是总算老天一物降一物,还有一个姐姐吴凌波,可以死死的压着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这一次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姐姐的压制,这个任性的小姑娘,恐怕早就自作主张的混入北伐的大军,进入大理了吧! 想到这里,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对于晚辈宠爱的神色。 「老师别笑了,这下子。。嘻嘻。。有些麻烦了!」 只见吴秋波如同小猫一般的撒娇着,并且拉住了老人的手来回摇晃着,一看她的神色,老人便明白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妹妹!」 幸好一向稳重的姐姐,帮老人结束了这头昏目眩的狼狈,略带着忧思的说道:「刚才秋波太莽撞了,重伤了大司马丁义山的儿子!」 「哼,谁叫这个坏蛋扬言说圣龙人就要打过来了,说这种动摇人心大逆不道的话,被杀了也是活该!」 她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但看见姐姐的柳眉微微竖起,嚣张的妹妹只得赶紧躲到了老师的背后。 「哎。。」老人却不由得苦笑着,再次确认了这个明显精力过剩的二公主,的确是一个惹祸精! 「对不起,老师,恐怕这次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吴凌波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充满歉意的望向了就情感而言,甚至比那个整日只知道征战的父亲更为亲密的恩师,温和的说道。 「喂,不要这样,我也有功劳啊!」 眼见姐姐和老师的对话,躲在老人身后的二公主不由得委屈的撇了撇嘴,继而献宝似地抢着说道:「至少,刚才那个家伙亲口承认了,包括二世祖在内的丁家重要成员,已经陆续出城向南方转移过去了!」 「什么!此话当真!」 老人大惊,将确认的目光转向了姐姐。 吴凌波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而好勇斗狠的妹妹,这一次倒是歪打正着,在拳头的威逼之下,无意中获悉了这么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不过,这个情报对于交趾王国来说,却显然十分不妙。 和圣龙一样,在深受神州文明影响的交趾国内,除了王族吴家之外,还有三个庞大而且根深蒂固的家族,分别是以大司徒黎新诚为族长的黎族、以大司马丁义山为族长的丁族和以大司空陈设为族长的陈族。 其中,丁义山的丁族在王国内的实力最强,此人仗着自己的妹妹是当朝太后,再加上家族多年来累积的实力,在朝中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他不但野心勃勃,而且权势极大,已经成为了交趾王权最大的隐患。 这个当初主张对圣龙用兵,而且态度最为强硬的家伙,如今在大军出征之际,先是托病不出,继而又秘密南迁,这所有的一切,无不透露出不祥而诡异的感觉。 老人和大公主在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出了深深的忧虑。 不过无论是黎新诚,还是公主,都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给交趾王国带来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丁义山,而是他们一直忽略的平庸之辈--陈设。 当陈设的匕首插入吴再兴胸口的时候,这位称霸西南半岛并且一直梦想着要进犯圣龙花花世界的交趾君王,怒睁着的双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不甘。 作为交趾王国的第九代君王,吴再兴绝对可以自豪的面对所有的列族列宗。 他在最为年富力强的二十岁年纪即位,对外将交趾王国的疆土扩展了一倍,对内则成功的压制着黎、陈、丁三个家族,用二十多年的光阴,成就了自己身为西南半岛霸主的地位。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并没有死在战场之上,也不是被自己内心最为忌惮的权臣丁义山所害,却毁在了他平生最看不起的臣子陈设手中。 「为什么?」 这,恐怕是吴再兴未能说出口的最大疑问了。 「别。。别怪我!」 四十多岁的陈设,看上去足足有六七十岁那么衰老,再加上他]刚才行动过度的紧张,导致他的双腿至今还忍不住不停的颤抖着。 面对着死亡的国君,猥琐的大臣很快便瘫软在地,神经质般的喃喃自语起来:「我呸,钱。。钱是我的,你打仗我付钱?门都没有!」 「做得好!」 神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国王的营帐内,却是由刚才跟随着陈设进入营帐并且默默旁观着轼君过程的黑衣人所发出的。 张文彬冷冷的注视着陈设--这个已经投靠了风雨军的交趾王国重臣。 在交趾王国最具权势的三大族长中,张文彬之所以选择最最让人瞧不起的陈族族长陈设,其实也是出于无奈。 黎新诚老成谋国,向来对交趾王赤胆忠心,根本就无法说动;而丁义山野心勃勃,虽然可以互相利用,但却绝对无法驾驭。 唯有这个贪婪吝啬的陈族族长,不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国库钱财重新吐出来,拿来支持交趾王对外的征战,再加上慑于圣龙帝国的强大而对战争前景感到灰心,因此成为了血衣卫在这个王国中最成功的发展物件。 不过,张文彬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猥琐的家伙,居然能够成功的弒君--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血衣卫高手的参与才成功的。 「大。。大人,小臣已经。。」 而此时被吓了一跳的陈设,终于想起了现实的问题,脸上急忙堆起了谄媚的笑容,战战兢兢的讨好着。 「放心吧!」 张文彬有些轻蔑的冷笑着,然后淡淡的说道:「风雨军必定会遵守诺言的,不但不会索回你侵吞交趾国库的钱币,而且很愿意和你合作,共同改造交趾这个已经迷失了方向的国家!」 「是。。是!」 受宠若惊的暗杀者连忙点头。 「那还不快点收拾残局?」张文彬沉声低喝道。 虽然陈设运用他的财富,成功的收买了交趾王身边的侍卫,但是外面到处都是忠于国王的军队,他可不想在完成任务之后,陪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君殉葬。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张文彬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战斗的喧嚣声。 「怎么办,怎么办?」 即便是陈设这样的无能之辈,此刻也意识到大事不妙--忠于国君的军队,已经开始了复仇的反击! 「把国王的尸首挂出去,然后命令你的部下死守!」 眼见这个贪财的家伙显然无法处理眼前的局面,暗叹着倒楣的张文彬,一边毫不客气的下着命令,一边则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火箭射上了天空。 !」 顷刻间,四面八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早就对敌人的部署了若指掌并且部署周密的风雨军,终于开始了预谋已久的反击。 夜色被火光映红,天地间宛若白昼。 疾驰的骑兵在四处游走射箭,而吶喊的战鼓声声不竭,催魂夺命! 不过在这片丛林杂生的土地上,真正担当主力的却是步兵,尤其是那些刚刚从巴蜀征召过来的子弟。 这些年轻人接受过皇甫家族的系统化军事教育,而风雨实行的奖励耕战的政策,则让他们感受到了战争对于他们的命运契机。再加上隶属在那些身经百战的军官麾下,因此士气高昂,战斗顽强。 他们成群结队,手持盾牌,挥舞刀剑,以三角的阵形一次又一次的插入,实施着分割包围的战术。 这几乎就是恶魔岭的重演。 只不过,当年被围困遇袭的一方加入了突袭者的阵营,冰冷的武器无情的刺向挑战神州威严的敌人身上。 措手不及的交趾军,原本就处于劣势,此刻又突然发现自己的内部出现了叛变,身为统帅的君王被悬首示众,惊慌和恐惧如同瘟疫一般悄悄的蔓延开来,终于在片刻还算象样的挣扎之后,便开始如同潮水一般的溃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受到邻国缅邦和暹罗笃信佛教的影响,陈设这样的交趾高官,显然也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在面临生死之际,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抚胸求佛。 风雨军强大的战斗力,让这位王国的背叛者暗自庆幸自己的识时务,但是国王营帐之外那些忠于国王的军队,却依旧不屈不挠的攻击着,让他感到坐立不安、忧心忡忡。 「废物!」 眼看交趾最勇敢的军人,就这样仿佛稻草般的被风雨军割落,但却依然如飞蛾扑火般无怨无悔的战斗着,张文彬的心里,突然对眼前的背叛者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感。 可惜了这些年轻的勇士! 默默旁观着那些交趾王国勇敢的战士,最终还是被赶到的风雨军所歼灭,张文彬的胸口似乎有些郁闷。 虽然站在完全不同的立场,但是二十年来的生活,让他不止一次的接触过这些邻国的青壮,他比风雨军所有的人更清楚,这些被中原人看来似乎是蛮夷的年轻人,一旦脱去了军装,却和中原人没有什么两样,都是那么的青涩和纯朴。 然而,战争却改变了一切。 所有的生命都在帝王将相们的野心中,成为了争夺利益的道具。 鲜血为了渲染皇冠而流淌,生命为了荣誉巅峰而丧失,战争结束了平淡幽静的生活,将成千上万的人卷入了血腥和动荡之中。 战斗很快的变成了屠杀。 尸体慢慢堆迭到了远方,而丢弃的盔甲则被胜利的一方统计和收拾着,兴奋的欢呼在战场上到处回荡着。 相对于战败者的垂头丧气,胜利者开始居高临下的检视着自己的收获。 同样年轻的战士,在欢欣鼓舞的同时,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明天,是否也会和眼前的俘虏们一样的沦为阶下囚。 巨大的胜利和统帅的声望,让他们陶醉地憧憬着打完仗之后那衣锦还乡的荣耀时刻。 然而这一切,却丝毫都没有影响到张文彬。 在这个沸腾而狂热的地方,冷漠的黑衣人,只觉得自己被完全隔离了。 他无法理解帝王的野心,无法欣赏将帅的指挥,更无法认同战士们的狂热。 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工作的成果显然十分卓著。 一代国君被斩首,八万大军被歼灭,西南半岛的第一强国从此元气大伤,用不了多久,整个半岛都将为之震惊。 所以,通往交趾国都的道路,将会是一片坦途,至于缅邦、暹罗和吴哥,也都将会在恐惧中相继臣服。 而风雨的声望和权势,将会达到另一个高峰,参战的将军可以升迁,胜利而幸存的士兵则得到荣誉和财富,至于他自己,也即将完成这个花费了二十年光阴的任务,返回凉州过着舒适而且安定的生活。 唯一改变的,只有那些长眠于异地的尸骨,他们将永远的失去生命,同时也永远和家园与妻儿别离。 「驾!」 张文彬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停止了引起他浓浓忧伤的思路,远离这个满地尸骨的地方,独自一个人跃马扬鞭朝着南方疾驰,很快的便隐身于黑暗之中。 对于孤独的黑暗战士来说,只有将那场永远无法见诸阳光的交易彻底完成,才有可能出现充满阳光的生活。 第五章尊王攘夷 「哦?梅文俊投降了?」 风雨很意外的接获了巴蜀的战报。 「圣龙历七五七年四月十八日,梅文俊开城纳降!」 回答的是魏廖。 「看来,这位名将也是徒具虚名!」 出言讽刺的是黑狼军的统领耶律楚振,可惜他的话不但没有得到旁人的回应,反而被他的堂兄耶律楚昭狠狠地瞪了一眼。 此刻坐落于圣京的凉国公府,无疑是圣龙最具实力的权力运作中枢。 站在风雨身旁的,有最近风头正健的血衣卫统领魏廖、风雨军军师云济、秋风军统领秋里、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禁卫军统领欧仁、巴蜀代理总督高凤阳、风雨军特使耶律楚昭、以及风雨军随军长史金岑等一大批风雨军的高级将领和官员。 「高明!」 在默不作声中站立起来凭窗远眺的风雨,在获悉这个消息之后,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两个字。 而梅文俊选择的时机显然十分高明。 由于梅文俊的存在,使得巴蜀的豪门始终都没有完全的臣服于风雨,导致在巴蜀的执政议会成员的选举,让风雨很不满意。 如今又因为梅文俊及时的罢战,再加上风雨军在西南的战绩,以及天池剑宗的活动,冷却了巴蜀豪门的勇气,让原本磨刀霍霍的风雨悲哀的发现--自己原本屠杀的敌人,都已经聪明的躲藏起来了。 在整个过程中,梅文俊的一举一动,都让风雨不得不感到钦佩。 想当初他独守孤城,为主尽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置生死于度外,满腔豪情赢得了天下的敬佩! 而如今,他为了让巴蜀名门留下了一丝生机,不计天下毁誉的开城罢战,又是如此的坦荡,轻重之间取舍自如。 他打仗的时候异常英勇,即便是投降也是非常骄傲--这位名将根本不理会投降的说法,只是声称自己的部下弹尽粮绝需要撤离,如遇抵抗则杀出血路,然后在风雨军的注视之下,衣衫褴褛的战士们尽管筋疲力竭,却依旧精神抖擞的出城,以梅文俊自愿留下为代价,离开了他们的故土巴蜀,进入了荆州的地界。 这样的敌人,无疑是最可怕的! 而这样的人才,则无疑是求之不得的! 所以,当魏廖询问如何处置梅文俊的时候,风雨只是微微的一笑。 「既然梅文俊依旧承认圣龙帝国和朝廷的权威,那么就先让他回家休养一阵,然后出任巴蜀总督吧!」 「什么!」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文官们惊愕,武将们不满。 唯有引起骚动的罪魁祸首--圣龙帝国的凉国公,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旁若无人的转移了话题。 「西南战事如何了?」 「在这里!」 云济犹豫了一下,将西南的战报呈递了上来。 只有他明白风雨的意图,既然引蛇出洞的方案,已经在天池剑宗和梅文俊等人的破坏之下无法实施了,那么凉国公显然重新准备返回原先的计画,以恩威并施的方法,慢慢地将巴蜀凉州化,那么在巴蜀声望卓著的梅文俊,显然成了最好的人选。 有他坐镇巴蜀,恰好是借刀杀人,可以牢牢地压制住那些心怀不满的巴蜀豪门。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也是十分巨大的,因为这无疑是将一个可怕的敌人引入了自己的家门,并且损失了一个总督的席位,而对于风雨军的全盘战略也颇有影响。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风雨,才能够有这样的气度和自信,来进行这样的一场冒险。 正当自己的军师揣摩着自己意图的时候,风雨却已经聚精会神的审阅着来自遥远西南的战报。 「交趾主力被歼,国君吴再兴伏诛,东路军已经进入交趾国境,一切进展顺利!」 「缅邦国君俯首称臣,下令全军放弃反抗,并着白衣麻布来到阵前听凭西路军发落,愿意和圣龙重续千年友好!」 「吴哥和暹罗相继派出使者,表示愿意继续接受圣龙皇帝的册封!」 果然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轻蔑的笑容,浮现在了风雨的脸上。 对于胆敢入侵的交趾王国军队的打击,显然取得了意料之内的成效。 交趾的主力已经被消灭,接下来,便是扶植听话的交趾王公大臣,并且帮助万象王朝复国,进而瓜分这个野心勃勃的丛林之国。 相对于征服交趾王国过程中的血腥和激烈,缅邦的臣服,则显得充满戏剧性。 一天之前还异常嚣张的数万精锐,在一夜之间便放下了武器,风雨军强大的军事威力,和缅邦国内亲圣龙派根深蒂固的影响,让缅邦的国君最终选择了务实的归顺。 聚集了巴蜀子弟、高唐僧兵和三国联兵的西路军,兵不血刃的进入了缅邦的领地,变化之快和进军之速,让天下为之咋舌,更导致原本还秘密到访、试图劝说缅王抵抗到底的麦坚、安宇乃至阿育王朝和南印月联盟的使者,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成为阶下囚,被他们企图帮助的对象捆绑起来,作为投诚的礼物献给了战胜者。 「向麦坚和安宇等国提出抗议,同时命令印月远征军向阿育王朝施压,务必让阿育王付出蠢蠢欲动的代价!」 风雨的指示非常的干净俐落。 而这些已经成为囚犯的使者,将在和各国的交涉之中被最大程度的利用。 这一点,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凉国公的既定策略。 「主公。。」 负责对外联络的耶律楚昭闻言,似乎犹豫着欲言又止。 「楚昭兄莫非是担忧朝廷和麦坚、安宇人的交涉!」 风雨微笑着,仿佛早就完全明白耶律楚昭的想法,让这个来自草原的年轻人不由得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压力。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耶律楚昭定了定神,说道:「目前属下完全无法介入朝廷对麦坚、安宇人之间的交涉,王光宇毕竟人微言轻,要想主导这场交涉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而朝廷的全权代表--风。。雪。。风雪他在交涉中,完全没有坚持帝国的利益,对于安宇人占据我东南的土地,丝毫没有强硬的表示,对于麦坚人的商业渗透也无动于衷,甚至有出让我们在印月的利益的迹象,所以属下以为。。」 望着耶律楚昭逐渐抛开犹豫、越来越激昂的话语,风雨不经意地瞥了云济一眼,方才缓缓的说道:「楚昭兄,你以为派你去就能够解决江南的问题吗?至于印月半岛,又岂是风雪能够做主的事情?」 「这个。。」自诩为外交天才的年轻人,顿时语塞。 刚才基于一口锐气,直言不讳的表达了对风雨指定让无名小卒王光宇参与朝廷同麦坚、安宇的交涉的不满,完全是出于自负。 如果自己介入的话,应该可以为风雨军获取更大的利益,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毫无作为,这是一种对于机会就在眼前,而自己却无法捕捉和利用的职业反应。 然而风雨的这两句反问,却如同当头棒喝,让他突然醒悟到了外交的一个真谛--再出色的言辞,也必须以强大的实力为根基。 正因为这样,所以风雪无法出卖风雨军在印月半岛的利益,而风雨军如今也同样无法干涉江南的问题。 「好了!」 眼见部下若有所思,风雨也就点到为止,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有很多问题,并非台面上的大张旗鼓可以解决,我想在解决和麦坚、安宇的关系之前,有一件事情,是必须首先解决的!」 「主公的意思是。。」 耶律楚昭迷惑地抬起头,望向风雨的时候,他越发觉得这个当年相识于伦玉关的同龄人,其所思所想,的确超越了神州的绝大部分人,而那深邃的目光中所蕴藏的,必定是寻常人所无法领会的睿智。 而在这个时候,随军长史金岑在听了一名匆匆而入的仆人的汇报之后,小声的凑近风雨的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 「来人,迎客!」 风雨信手摸了摸下巴,随即一跃而起。 来的人是令狐智。 而跟随在令狐智身边的,是他的妹妹令狐飘雪。 「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风雨吗?看上去也不怎样啊!」 令狐飘雪询问的时候,明亮的眼睛好奇的闪烁着,内容非常直接,直接得似乎没有礼貌,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可爱,而且可爱得近乎纯真。 「飘雪!」感到无奈的兄长忍不住斥责道。 令狐智有些头疼的狠狠瞪了硬要跟着自己来的妹妹一眼,随后转头向风雨抱歉的说道:「舍妹自幼娇纵惯了,还望凉国公海涵!」 「无妨,说起来,风雨还没有谢过令狐兄在北伐时的相助之情呢!」 风雨的脸上满是微笑,微笑的风雨总是让人感觉很亲切。 「凉国公过奖了,国难当头,本来就应该同仇敌忾!」 「说得好!为这句话就该浮人生一大白!」 风雨和令狐智的对话非常投缘,不过一旁的令狐飘雪却有些不耐,无聊的用手掩住了樱桃般的小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令狐姑娘,在下府中还有一些从印月带来的好东西,如果姑娘有意的话,不妨去挑选一些,如何?」风雨一边向身边的金岑使了一个眼色,一边对着令狐飘雪说道。 「好啊,好啊!」 如同小孩子般的跳了起来,风雨的话显然让令狐大小姐精神一振,毕竟在如今的圣龙,来自印月的那些奇珍异宝,可都是达官贵人们赖以炫耀的好东西,这对于追求时尚和面子的太太小姐们,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不过,令狐飘雪随即想起了什么,如同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偷偷的瞥了令狐智一眼,脸上显现出了踌躇的模样,而眼神中强烈的渴望,却出卖了她真实的心情。 「还不多谢凉国公!」 令狐智有些头疼的望了望这个自己过于宠爱、而拿她无可奈何的宝贝妹妹,终于点头同意。 「哈哈,请!」 风雨如同面对一个调皮的小精灵一样大笑着,让金岑带着精力过剩的女孩离去,随后才转头面对着令狐家族的七公子,并收起了刚才的和善,严肃的伸出右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客人进入了一间大厅。 「令狐智前来,是代表江南百姓请求帝国的宰相不要抛弃江南!」 令狐智落座之后,毫不客气的说出了一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然后毫不避让的注视着在身躯微震之后,两眼自然而然放射出凌厉寒芒的风雨。 「哈哈,果然是江南令狐家族的后起之秀,说出来的话,也是这般的莫测高深!」 风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复了镇定,对于令狐智的话不置可否的说道。 「可惜风雨不是宰相,而且令狐兄以为风雨会为了区区一个宰相之位,而出卖神州的利益吗?」 「宰相这样的权位,恐怕永远不可能成为大人您的障碍!只不过我认为盖世英雄凉国公,固然是绝对不会出卖神州的利益,但是身处帝国权力巅峰的宰相风雨,却很难说不会为了争取时间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和调整帝国的格局,进而牺牲江南的利益!」 令狐智以同样平淡却又不失尖锐的语气说道。 「毕竟相对于江南而言,风雨军无论是在印月或者如今在西南,都拥有着更大更切身的利益。而一场和平,对于赢得那些已经厌倦战乱的百姓们的人心,是何其重要! 「更重要的是,令弟风雪代表朝廷主持的和麦坚、安宇人的会谈态度十分暧昧,而凉国公大人也同样没有表明您的立场,这将让江南的升斗小民们感到惶恐不安!」 「在下并不觉得有必要向任何人做出交代!」 有些不高兴令狐智咄咄逼人的风雨,摸了摸下巴不无嘲讽的说道:「令狐兄此来,就是为了提醒在下这件事情吗?」 「也许,对于凉国公来说,为了做超越皇权的帝国宰相,而在江南的问题上对麦坚、安宇做出让步,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令狐智更希望的是,大人能够在此刻帮令狐家族一把,不要为了短期的利益而玷污您在神州一贯的英名,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了一生难以洗脱的污点!」 令狐智说这番话的时候,风雨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的身躯,竟然爆发出了逼人的威势,而原本似乎无神的双眼,也露出了锐利的锋芒盯视着自己,浑身上下焕发着一种唯有千军万马的统帅方才拥有的气魄。 「大胆!」 令狐智大言不惭的话,顿时引起了四周风雨军将领们的喧哗,只有耶律楚昭等少数人的脸上,才流露出些微深思的神色。 「就这些吗?令狐兄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如今对于风某来说,最为重要的莫过于和平,风某需要一个和平来赢得人心,同时也赢得权力! 「两年,只需要两年,风雨有信心,在两年之后,所有的妥协都可以弥补,失去的利益也都可以恢复,历史不会嘲弄失败者,风雨绝对不会在浩瀚的岁月中留下恶名! 「如果帮助令狐家族的话,却只会让风雨军陷入鞭长莫及的泥潭,同时还影响到风雨军在圣龙、在印月、在西南半岛的利益,走上一条十分艰难曲折的道路,你认为应该如何选择?」风雨挥手制止了部下的摩拳擦掌,毫无表情的回应道。 而这番凌厉的回答,立刻引来了部将们对于那个似乎提出愚蠢问题的年轻人的嘲笑。 「不错,选择帮助令狐家族,您在目前的确没有任何好处,有的只是无穷的风险甚至巨大的损失!如果是别人,也许会选择让步,但是您不应该,因为您是风雨! 「如果您还是那个力抗呼兰、征战四方的风雨,就绝对不应该出卖神州的任何利益!我相信凉国公睿智而深邃的目光,是不应该停留在这么短暂而且肤浅的地方的!」 毫不理会风雨军将领们的大笑,令狐智侃侃而谈道。 「那么令狐公子希望风雨如何帮助呢?」 风雨稍稍换了一个姿势,带着三分认真、三分随意的口吻问道。 「首先,我希望凉国公能够阻止朝廷在江南问题上的让步,其次,希望借着您的威望和宰相的权威,组建诸侯盟军出征!」令狐智胸有成竹的说道。 「尊王攘夷?」 风雨微微地扬起了双眉。 他很清楚令狐智的建议,实际上便是劝说自己以放弃唾手可得的王权为代价,在尊崇圣龙大统的名义之下,联合圣龙所有的诸侯,抗击日益威胁着圣龙文明的外来强国的入侵。 「不错,就是尊王攘夷!您应该和我同样清楚,神州已经再也消耗不起了。 「两年的时间,的确可以帮助您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但是您的眼光、您的心胸,真的只是区区一座椅子而已吗? 「一个从此元气大伤的神州,对于那个立志要重振神州的风雨来说,又有何意义呢?」 令狐智非常认真的注视着风雨说道。 「啪,啪,啪!」 风雨轻轻的鼓掌,不过这一次不是嘲讽,而是震动。 因为令狐智的眼神,让风雨感到了内心巨大的震撼。 令狐智的眼神中,不仅包含着忧伤,而且是一种对于国家社稷的忧伤。 这种忧伤风雨很熟悉,因为风雨也曾经有过。 但是风雨却又感到陌生,因为太大的权势,让他越来越疲于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包括敌人和朋友;也因此几乎没有余暇,如往日那个青衫少年般意气飞扬的指点河山。 「为什么选择我,当今天子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可是令狐家族的外甥!」 「血缘永远比不上现实的利益,更何况是根本没有亲情的血缘?聪明人一般不会舍近求远,更不会舍弃朝阳而亲近落日!」 「我能不能够将这一切理解为是整个令狐家族的效忠?」 「目前应该只是令狐智的!不过如果凉国公能够相助的话,令狐智带给您的,将绝对不只是一整个令狐家族!」 「可惜豪情的话语,往往会成为镜花水月!」 「这句话只适用于庸才,对于天才来说,那将是成功的预言!」 。。 震撼归震撼,但风雨和令狐智针锋相对的谈话,却依旧还在继续着。 然而,风雨明白,自己内心某处几乎被封闭的领地,已经被令狐智的到来所触动了。 事实上,究竟是顾全大局牺牲自己的权力来整合神州以抵御外敌,还是顺应权力的惯性和部下的请求,先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已经成为了风雨目前最大的踌躇。 正是这种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巨大冲突,让风雨在犹豫和徘徊中前行,在位高权重的光芒背后,实际上却是疲惫和矛盾的心;以至于连带使风雨军的整体战略,也在恢弘博大的构局和谨慎唯利的务实中摇摆着。 于是,一个对外征战时豪气干云的风雨,和面对国内矛盾却中庸小心的风雨,同时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就这一点而言,他不仅不如梅文俊,甚至还不如燕南天。 直到今天,风雨方才发现,其实「保卫家园,振兴神州」,这个当年义无反顾真心诚意提出的口号,虽然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变成了一个政客华丽的自我包装,但却依然是最能够激励自己热血和沸腾理想的一句话。 第六章占领交趾 就在圣京的帝王将相们正高屋建瓴的指点河山时,千里之外的西南半岛上,一个帝国占领军的年轻军官,却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爱河。 桓炎恋爱了。 不过,这位风雨军中最优秀的年轻军官,显然连谈恋爱也有些与众不同。 整个南征的过程一点都不过瘾,与其说是一场进攻,倒不如说是一次毫无阻挡的行军! 这样的想法,绝对不仅仅限于那位好战的蛮牛洛信大人,包括雅龙、桓炎在内大批渴望在战争中展现自我价值的年轻军人,也都有着同样的感觉。 然而就是在这样枯燥的行军,毫无悬念的战斗,然后再继续枯燥的行军、占领进而统治的平淡历程中,桓炎却差点丢掉了性命。 让桓炎差点丢了性命的危险,并不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在大获全胜之后作为胜利者巡视的时候。 由于陈族族长的策应,雅龙和桓炎的东路军几乎没有遭遇到半点阻挡,便进入了交趾王国的都城安南。 当南征军到达的时候,整个安南城的军民,根本就没有预料到战争会这么快在自己的家门口爆发。 已经习惯于在西南半岛称雄的交趾人,一如既往的维持他们的生活,并且正在盘算着他们的国王这一次获取的胜利,将会带给王国怎样的好处。 即便某些有心人算到了战争可能会失利,但仍一厢情愿的认为圣龙帝国不会有兴趣劳师动众,来深入这片布满了瘴气和丛林的土地;却万万没有想到,北方那个庞大的巨人,这一次不但如此迅速的歼灭了王国引以为傲和所向无敌的大军,而且还真的将惩罚的宝剑无情的挥向了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国土。 那些在浑浑噩噩中守城的交趾战士们,甚至还欢迎着被他们的大司空带入城内的军队,直到冰冷的刀枪威胁到自己的生命,方才意识到战争在尚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相对而言,守卫宫殿的部队表现得还好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两个时辰的工夫,他们仓促组织的反击,便在如潮水般涌来的风雨军面前瓦解了。 「这是一个国家的首都,这是一个王国的宫廷!」 当年轻的南征军参军站立在这座曾经象征着君权和威严、如今却被战火洗涤的建筑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占领了一个国家。 占领了一个国家! 这对于年轻气盛的军人来说,是一种何等自豪的荣誉!而这种巨大的荣誉,让桓炎感到了内心几乎令他窒息的震荡。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莫过于此。 就在全副武装、「呵呵」傻笑着在宫殿中来回巡视的大好青年桓炎正自我陶醉的时候,危机却出现了。 一把锋利的长剑,在尚未熄灭的战火映照下,无声无息的自暗处袭来。 凌厉的杀气划破了军官的盔甲,不过却也因此让久经沙场的年轻人,下意识的做出了闪避的动作。 然而利剑依旧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但是,年轻人却幸运地躲过了心脏的要害,双眼迷离之中,看到的却是一双明亮有如星辰的大眼。 随后惊醒过来的风雨军和刺客间的战斗,逐渐在桓炎的耳边远离,然而那双大眼,那双闪烁着清纯和活力的眼睛,却永远地滞留在年轻人的心里。 当从昏迷中醒来的桓炎,听到表弟雅龙气急败坏的喝令交趾王国的代理统治者陈设,立刻全城戒严捉拿凶手的时候,他首先感觉到的竟然是欣慰。 「刺杀大人的,应该是暴君的二女儿--吴秋波!」 站在桓炎的病榻前战战兢兢禀告着的陈设,唯恐不周的详细介绍道。 「天朝的大军进入的时候,逆贼黎新诚护着暴君的大女儿吴凌波趁乱从王宫的地道逃离,唯有那个一向舞刀弄枪的刁蛮丫头,竟胆大妄为的埋伏在暗处伺机行刺,然后再借着对于宫殿的熟悉逃脱!」 「哼,我不管这些,总之,这些逆贼必须尽快伏诛!」雅龙冷冷的说道。 作为东路军的总指挥,如今,他无疑地便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对于自己的表弟,同时也是南征军参军桓炎的遇刺,显然让这位年轻的将军极为愤怒,并视之为对于圣龙帝国和风雨军的一次极大挑衅,因此必须严厉镇压,以便给宫殿之外那些刚刚被统治的民众一次难忘的震撼。 「遵令!」 陈设在第一时间顺从的回答,倒不是完全出于对新统治者的巴结,而是因为在他的内心里,恐怕比雅龙更急迫的希望将忠于王室的余孽彻底根除。 身为交趾王国大司徒,而且又是势力根深蒂固的陈族族长,陈设之所以动了反叛的念头,完全肇因于对行事强硬的吴再兴的惧怕,以及对于钱财的贪婪。 不过,从被血衣卫精心的布局所控制开始,尤其是在他目睹了风雨军强大的武力之后,陈设便由衷的庆幸自己选择的英明。 很讽刺的,就这一点而言,陈设的观点恰恰和交趾王国最忠心耿耿的老臣黎新诚不谋而合,他们不但同样的务实,而且都意识到了横梗在交趾王国面前的那个北方巨人,是自己的国家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抗衡的。 不同的是,忠臣选择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叛变者则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此,黎新诚别无选择,而不得不流亡于丛林,毁家纾难,和力量根本无法成正比的敌人进行着似乎毫无胜算的战斗。 而陈设也同样别无选择,他必须认识并且安于自己新的角色,尽最大的努力剿灭那些昔日的同僚,从而确保自己的安全,并且从中获取新效忠者的赏识和恩宠。 当然,这一切对于桓炎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就如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被爱情的利箭击中了心脏--尽管他躲过了刺杀的兵刃。 「吴秋波!」如今,在南征军参军的心中,充塞着的完全是这三个字。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桓炎终于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确实应该有月老的存在,那条无形的红线,跨越了前世今生,早就缘定在了传说中的三生石上。 无论是挣扎还是强求,在命运女神强大的力量之前,都是如此的可笑,因为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在爱情降临的时候,似乎都是避无可避,或者根本是不愿意躲避。 「陈大人,我希望活捉那两个公主!」虽然明知道这么做不理智,但是重伤的桓炎,还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向一旁领命之后正准备退下的陈设说道。 只不过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桓炎感觉到自己的整张脸都热了起来,便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让表弟发现。 「这个。。」桓炎的话自然很不合陈设的心愿,而且,毕竟如今雅龙才是这里的最高统帅。 不过处事圆滑的大臣,也不愿意就此得罪了同样是风雨军高级将领,而且和雅龙关系不浅的桓炎,所以随即为难的望了望一旁的独臂将军,将这个麻烦踢给了对方。 「就照桓参军的意思去办!」雅龙不置可否的说道。 尽管他对于这个表弟的要求也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年轻的占领者并不愿意在猥琐的投降者面前,保住同僚的表弟的面子,更何况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身为交趾王国实际上的统治者,他现在所面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占领的民众需要安抚、王国的贵族需要威压;万象王朝必须重建、交趾必须分裂;趁机占领了交趾东部部分领土的岭南军需要关注;而原本达成协定的丁族,竟然在麦坚人的帮助下占领了南方城市的问题,也需要赶快解决。 更麻烦的是,在海洋上所向无敌的麦坚舰队保护着他的商人,正兴致勃勃的前来分一杯羹,这同样也需要年轻的统治者,在得到凉州进一步的指示之前灵活地来处理。 所以,雅龙随口便给了表弟一个日后让他大为后悔的人情。 「是!」陈设的应答,终于让病床上的桓炎松了一口气。 无聊的躺在原本交趾国君和妃子们欢度春宵的大床上,倒楣的军官以自己不能够承受路途颠簸为借口,谢绝了返回圣龙接受治疗的建议。 他整天眼望着窗外接近春季的天空和树木,突然发现遇刺的结果似乎并不糟糕,至少可以借着重伤躲避麻烦的工作,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自己毫无情感波澜的人生中,终于有了激荡的涟漪。 只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接过他工作的人将会更加忙碌。 当桓炎卧床胡思乱想的时候,同样在交趾的宫殿内,正有一个圣龙的年轻文官在满头大汗的辛勤工作着。 高和瘦,是这个年轻人最大的特色,丝毫不逊于军官的高度和让人十分担忧会不会被风吹倒的瘦弱,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结合起来,再加上那身文人的打扮,在盔甲鲜明的军人中更显得十分醒目。 对于江苇来说,圣龙历七五七年绝对是一个改变他人生命运的年分。 伴随着西征的燕家军灰飞烟灭,身为失败一方书记官的他,幸运抑或不幸的成为了风雨军的俘虏。 说他不幸,那是因为成为阶下之囚,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似乎都不能够算作是一件好事情;但是说他幸运,则是因为和可怜的桓炎一样,在因为马失前蹄而昏倒的那一瞬间,燕字世家年轻的书记官,并没有非常在意那把威胁着自己生命的银枪,反倒是银枪的主人,那个一身银盔银甲的巾帼英雄,成为了他生命中永恒的印记。 不同于桓炎身为征服者对于行刺者的那种忘乎自我的爱恋,作为阶下之囚的书记官,显然比较知足而且务实,自觉不能高攀的他,便毫不犹豫的转变阵营,求得只是能够有机会时时看见那个英姿飒爽的丽人。 可惜,卖命的努力虽然获得了美人对于其能力的肯定和青睐,然而接踵而来的却是被南征军的统帅打发到交趾,应付那些令军人们讨厌而且感到手足无措的应酬和外交。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良好的开始!」 生性乐观的前任书记官自我安慰着,并精力充沛的投入到美人所交代的新工作中来,而这对于雅龙等占领交趾的军人来说,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福音。 圣龙历七五七年风雨军对于西南半岛的征服,基本上可以说是和军事无关,完全是靠血衣卫出色的策反和风雨军战略层次的巧妙调动,外加政治和外交的互动而成的。 因此,那些久经沙场的将领,在一帆风顺地占领了交趾之后,反而陷入了无所作为的境地,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是却如同巨象一般在狭窄的区域里束手束脚,因为无论是对于交趾三心二意的王公大臣,还是面对岭南那支趁火打劫的友军,或者是以强大舰队为后盾的麦坚及其盟友,都绝对不是只靠战斗就能够应付的。 于是,当隐身黑暗的血衣卫不能够出卖,而负责协调的桓炎又身负重伤之后,原本只是随军前来,负责和麦坚人打交道的江苇,地位立刻变得重要了起来。 「请管理好各位的领地,并且配合帝国军队的行动,伟大的凉国公当然愿意保护他的拥护者的利益,归顺的贵族将继续拥有他的领地和奴仆,而代价只是从此忠实于圣龙,并且绝对的忠实,在这里只有一点是绝对不允许逾越的--那就是任何资助暴君余孽的行为,都将视作是不合作! 「帝国的军队只是为了保护帝国子民的利益,同时惩戒无道的暴君,但是这绝对不应该影响到民众的日常生活,所以,我希望商人们能够继续作着往常的生意,当然如果有人胆敢出于某种自私的目的,而制造令人心恐慌的囤积,那么,军队将视之为帝国的敌人! 「和友军的冲突,实在是一件令双方都感到遗憾和难过的事情,雅龙大人已经向凉州汇报了这件事情,同时下达了彻查的命令。想必无论是当今天子还是风雨大人或者是杜绍权大人,都不会容忍帝国的军队在异邦上演同室操戈的闹剧,所以约束好自己的部下,恐怕是在下能够给将军您的最好建议! 「帝国一直都很关注着万象王朝的命运,这也是凉国公大人这次远征的主要目的之一,所以王国必须得到恢复,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而王朝的后人应该继续统治他们祖先的土地,而那些占领的交趾贵族,可以在得到王国的补偿之后,选择融入万象王朝或者退出! 「凉国公大人其实并不介意南方的城市该交给谁来管束,甚至也不介意整个交趾会由谁来统治,但是作为圣龙帝国的属国和邻邦,在下认为交趾的臣民有责任也有义务迎合帝国的外交,否则的话,仅仅是靠海洋的力量,恐怕还无法保护到陆地的领土! 「交趾千百年以来都一直是帝国的属国,帝国就如同交趾的父亲,享受着儿子的孝顺,同时也竭尽全力保护着他的安全!而这一次的战争,就如同家庭中父亲和儿子之间的口角,不过是一场家庭纠纷而已,恐怕不需要外人的调节! 「帝国非常欢迎商人的到来,因为远渡重洋的客人,往往会带来繁荣和机会,关于这一点,风雨大人曾经在印月和贵国有过一段非常愉快的交流。但是相信没有一个国家的君王,会容忍阳光下的阴谋,帝国既然数百年来一如既往的承担着保护属国交趾的责任,那么他同样也有权利和义务,帮助交趾对那些阴谋家做出反击!」 。。 针对着不同人的不卑不亢的言谈,很快地便让江苇展现出他杰出的外交才华。 恫吓、欺骗、周旋,这种军人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运用的应酬能力,被这个叫做江苇的年轻人熟练的发挥着,借着帝国的势力和风雨军的兵力,有效的捍卫了帝国和风雨军在战场上所获取的利益。 「辛苦了!」 雅龙拍着江苇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是真心诚意的。 他不知道自己西路军的战友在进入缅邦之后,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他很明白,在战场之外那些更为复杂的利益角逐中,单靠自己绝对是无能为力的--在这片千里之外陌生的土地,由于距离,所以在很大程度上自己便是至高无上的君王,而不得不处理战争之外的所有事情。 这种统筹全局的位置,让原本专注于军事的年轻人在面临棘手的麻烦同时,也感悟到了政治的威力,以及战争并不能解决一切的真谛。 例如在默许丁义山在圣龙和麦坚之间左右逢源的决策上,如果仅仅是一名碧蛇军都尉,他一定会非常的不满,认为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和不信任风雨军的战斗力。 然而作为占领军的最高统帅,他却切身的感受到其中的好处--至少可以减轻麦坚舰队对于驻扎在交趾的占领军的直接威胁。 所以,现实终于引导雅龙明白了,也许他能够非常轻松的下令消灭一个村子,也许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敌对的贵族从人世间蒸发掉,但是他肯定无法应付那些面带笑容心藏杀机的盟友,他也不知道如何避开外交方面既隐蔽而又危险的陷阱。 和独眼的洛信不同,独臂的雅龙虽然更为年轻,但是却在战火中成熟,理智和缜密的个性甚至让他比桓炎更像兄长,所以他并没有歧视和怀疑这个中途加入风雨阵营的燕字世家书记官,也没有丝毫一般人在拥有权力之后所惯常产生的自大和虚荣,而是在承认了自己某方面的无能之后,爽快的将足够的权力交给了江苇。 随后年轻的占领者,便开始投入到他所拿手的军事行动中去,调动着他手头上主要由巴蜀、大理人所组成的五万多东路军将士,和被陈设匆忙组建的大约七万人的交趾军,维持着大半个交趾的秩序,镇压着此起彼落的反叛,同时还要警戒岭南军的骚扰、威慑占据南方的丁族与他们合作,更要应付来自海上的麦坚舰队的压力。 得益于和江苇之间成功的合作,这些军事行动得以跟外交完全地结合起来,并顺利的展开,而且收到了超出了预期的成效。 也许,在夏天来临之前,交趾将成为足够安全的土地! 年轻的占领者们满怀信心的预测着,尽管即将到来的盛夏显然非常不利于北方的士兵,但是他们依旧十分乐观,却不知道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来临了。 第七章意外相逢 身处春暖花开的圣京,风雨和他远在南方丛林的部下一样,也没有充分考虑到夏天可能带来的危险。 事实上,这个统治着帝国整个西部的传奇名将,此刻难得地远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关注着国内的局势。 「当年,追随圣光武帝驱逐了侵略的胡虏、光复和中兴了圣龙帝国的四大家族,还有包括已经被铲除了的风云世家,从一代名君圣光武帝手所得到的,绝对不仅仅是足以保证数百年荣华富贵的权势,还有的则是帝国天子对于各大家族未雨绸缪的制约和束缚--令四大家族足以成为帝国的屏障,却不足以颠覆帝国的制约和束缚! 「虽然不知道其他家族所受的束缚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当年的圣光武帝,对于拥有了财富和水师的令狐家族,绝对是最为忌惮的,导致令狐家族成为了唯一被圣光武帝赐死过重要成员的家族。 「所以,不要小看令狐家族,今天令狐家族的表现,不可能完全归结于家主的无能,恐怕更多的还是和数百年前的那段往事有关,而一旦这个家族从这种制约和束缚中解脱出来,必定会带来一场巨大的风暴!」 率领着浩荡的军队出城,风雨一边策马四顾,一边聆听着紧随在身边的军师云济说着有关令狐家族的忠告。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的表兄?」 风雨的态度十分平淡,让人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很感兴趣还是不以为然。 显然,伴随着权力和地位的增强,风雨越来越深谙作为一个在上位者的真谛--永远都不要让自己的部下了解自己真实的想法。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有一个事实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当年追随圣光武帝而拥有千百年荣华富贵的家族,其实并非如外表那么风光,圣龙帝国的历代君主,对于强大的家族应该不会完全的一筹莫展,否则当年的风云世家,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毁灭!」 云济回答的时候,带着深深的忧伤,显然他对于风云世家当年的厄运,至今依旧还是那么的义愤填膺。 相对而言,那个和家族并没有太深感情的不肖子弟,就没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只不过眼看表兄的情绪激动,他犹豫了半晌,还是自觉地收起了好奇,没有询问当年家族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反制,而是将问题引回了他所关注的现实。 「那么照你的看法,认为令狐家族受到了怎样的束缚?」 「这个根本无从说起。。」 云济耸了耸肩,原本想回避这个根本无法获取正确答案的问题,不过眼见风雨执着的目光,只好叹了一口气,犹疑的说道:「如果一定要我来猜的话,那我会猜测也许令狐家族的水师在没有帝国皇帝的命令之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听凭家主的调遣。。」 这么说着的云济,自己也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毕竟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一个庞大家族运用自己的财富武装起来的重要军事力量,却不能够听凭家族的调遣,这实在是一件有如天方夜谭的笑话。 这无疑是在说,那个和巴蜀皇甫、幽云燕家、齐鲁公孙以及流亡海外的风云世家齐名的令狐世家,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而这样一个把军队当作摆设的家族,却欺骗了整个天下长达数百年的时间。 「也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幸好,云济眼前的主君,也不是一个头脑只会平常思维的人,不但没有加以嘲笑,而且还若有所思的在喃喃自语中赞同。只不过看着风雨那神智明显游离在远方的神情,云济无法产生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触。 幸好在此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因而停止了这场富有想象力的猜测--在陡峭的山路尽头,一座钟鼎香绕的寺庙赫然映入眼帘,而寺庙的门口最为醒目的则是横匾上三个苍劲有力大字:「大佛寺」。 就是在这里,明天自己将要亲手把象征着帝国荣誉和武功的战利品--佛指舍利恭送入地宫,而这个举动不仅是佛门的盛事,更将是风雨这些年来四方征战的一次总结和见证,同时也意味着面对神州的一次实力大展现。 「夫君!」 早就在佛寺门口迎接的李中慧,款款的朝风雨走来。 她是和自己的弟弟,明日将代表着远征军出席的李逸如一起过来的。 这支晚风雨一个月来到京畿的队伍,并没有进入圣京城,而是和风雨派来迎接护送的部队会合后便来到大佛寺。 是风雨亲自要求李中慧前来的。 作为统帅的风雨,从来都不吝于将荣誉赐给对自己有功的部下。 而作为丈夫的风雨,同样也坚持认为自己的妻子绝对有资格,也有权力和自己在明天一起接受整个神州的瞩目。 风雨并不在乎那些正统派所谓牝鸡司晨的叫嚣或忧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携起了妻子的玉手,和李中慧肩并肩的走入了寺庙。 这个举动,在习惯了圣龙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人们眼中,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因为按照圣龙帝国的礼仪,妻子在外面永远都必须紧随在夫君身后半步。 这个举动同时也让李中慧吓了一跳。 毕竟如今的风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重臣,尤其是目前正在全力以赴准备获取宰相的高位,这种蔑视礼仪的行为,显然并不利于凉国公的地位。 不过,李氏家族的女王终究不是泛泛之辈,她也确实有着足够的功绩享有今天的荣誉,所以仅仅是在身躯的微微一颤之后,风雨军的主母便展现出了和权力地位相匹配的风采,紧紧的挽起夫君的胳膊,自信而从容的一同进入;但她心中泛起的涟漪和激动,却只有身边的风雨方才能够感受。 不经意的相视一笑,风雨和李中慧突然都感悟到了对方的内心,这种心神的交流,让言语成为多余。 「参见主公!」 「参见夫人!」 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聚集在京畿的风雨军重臣们,不得不同时对风雨和李中慧同时参拜,这让某些人欣慰,却也让某些人忧虑,不过更多的则是完全无所谓。 而进入大殿入座的风雨,则踌躇满志的扫视着自己的部下,这些或者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的名将,或者运筹帷幄、能言善辩的贤士,让风雨军人才济济、将相如云,成为了天下最强大的权力集团。 而如今,随着风雨军占领的土地面积越来越大,这次的聚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风雨军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一次聚会。 此刻站在风雨面前的,有作为特使早自己一步前来的西北名儒陈善道,和因为玉门关而名扬天下的耶律楚昭。 还有和风雨一起进入圣京的秋风军统领秋里、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禁卫军统领欧仁、血衣卫统领魏廖、军师云济、巴蜀代理总督高凤阳。 这一次,跟随着李中慧来到京畿的,则有新任赤狮军统领李逸如、远征军将领褚频、尼国王子远征军骑兵指挥迦岚、远征军锡国兵马指挥吉马、远征军丹国兵马指挥贾思尼、远征军高唐僧兵指挥康莫、远征军奴兵指挥吉牙思和哥里。 此外,还有凉州的一些官员,以高唐的宗喀大师为首的大喇嘛和土司头人,北伐军风天华、南征军蒙璇派来的代表,未能到席的青龙军、白虎军代表,印月、缅邦、交趾这些战败国的使者,以及尼、丹、锡等盟国的使者。 不过,真正让风雨注视的,却是来自锡克教的客人辛娜身旁的塔丝郡主。 因为风雨意外的发现,他最好的兄弟,一向冷静镇定的秋风军统领秋里,竟然大失体统的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失魂落魄的走到塔丝面前,继而更令人惊讶的用着半生不熟的印月语,和被强迫带到圣龙的女孩交谈了起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秋里回忆起了曾经的岁月。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看到了塔丝的秋里,内心如同波涛般的汹涌着。 就仿佛那个用很别扭的圣龙话吟诵着圣龙名诗的印月美女、那个在西风古道中并肩策马的伙伴、那个在夕阳下悄然逝去年华的伊人--复活了!并且再次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情感的活跃在这个似乎因为她的离去而灰暗了的世界! 「太感人了!」秋里的故事让李中慧潸然泪下,这是风雨至今仅有的少数几次看见李大小姐落泪。 「流泪是女人的特权!」李大小姐的理由十分充分。 这一刻,李大小姐身上女人所特有的多愁善感、柔情似水突然被激发了出来,她被这个凄美的故事所感动,所以她和辛娜、塔丝这两个在场的另外两个女性一样,先是眼圈红了起来,继而啜泣,最后甚至还彼此抱头痛哭。 在这群美丽的女人享用流泪这个专利的时候,风雨军的所有重臣和名将,个个都显得手足无措。他们也许能够毫不犹豫的发动一场战争,也许可以干净俐落的处理百姓的生计,他们的智慧和才华也许足以傲视天下,但是一旦面对女人莫名其妙的发作,风雨和他的部下们却发生了智力退化的现象。 幸好,李大小姐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她还是风雨的妻子、风雨军的主母、李氏家族的家主、以及李逸如的姐姐。 所以,她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个战败国的郡主是很好对付的,即便她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锡克教使者帮助;但是一个秋风军统领的小姨子,恐怕就会让自己宝贝弟弟的爱情道路充满了荆棘。 「恭喜秋统领,凉国公大人,秋统领的故事实在是感人至深,而和昔日爱侣的妹妹塔丝郡主的相逢,更是一个伟大真主所赐予的奇迹,辛娜在此建议,不如让塔丝郡主作秋统领的妹妹,不知凉国公大人和秋统领意下如何?」 就在李中慧暗自感到麻烦的时候,却见那个来自印月大陆的辛娜,居然已经抢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好主意!」李氏家族的女主人根本没有半点的犹豫,立刻点头赞同。 这样的表态,让辛娜和塔丝都为之愕然。 辛娜的提议,原本就是想借着秋里来牵制如今在印月半岛拥有极大权势的李逸如,却没有想到李中慧居然会这么爽快的附和,这就如同自己在精心的部署陷阱,而图谋的猎物不仅合作的跳进去,还同时说了声「谢谢」一般,不能不让人感觉怪异。 目睹着风雨军的主母很果断的暗中阻止了弟弟的发言,并大方而且慷慨的提议让秋里认塔丝为妹妹,而且还要举行盛大的宴会和仪式来庆祝这次欢喜的相认,辛娜和塔丝不由得面面相觑。 李中慧殷勤而和善的态度,再加上她举手投足之间又是如此的落落大方、面面俱到,让辛娜和塔丝不由得为自己的猜忌而感到了惭愧,联想到刚才三人一度为了那段感人的爱情而一起抱头痛哭,彼此间的亲近之情顿时油然而生。 其实这两个很精明的女人并不知道,就在刚才瞬间的迅速算计中,远比她们更加精明的李中慧很现实的认塔丝为秋里的妹妹,是因为这样一来,总比万一塔丝被当成她姐姐的替代品嫁给秋里要来得好。 更何况和秋里这位军队的元老、风雨的兄弟联姻,似乎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这个李氏家族的族长,不可避免的将思绪转移到了现实的利益中来。 「秋里,你看呢?」 冷眼旁观着女人们的战争之后,风雨将目光连同决定权全部转给了秋里。 「秋里愿意将塔丝郡主视做自己的妹妹,以自己的生命和荣誉来护卫她!」 秋里的目光迅速的扫视了四周,随即坚定的应道。 「好,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从今天起,塔丝郡主便是我们风雨军的妹妹!」 风雨大笑了起来,目光不经意的分别瞥了妻子、部将和辛娜一眼。 「恭喜凉国公,塔丝妹妹,你还不赶快谢过凉国公大人和秋统领!」 隔着面纱的辛娜展颜一笑,眼前的局面恰恰是她求之不得的,眼看着身旁那个在路上邂逅的朋友可以得到安全的保障,欣慰的美女不由得催促起塔丝抓住这个机会。 「多谢凉国公大人,多谢秋里大哥!」 相对而言,塔丝的心情就非常的复杂。 这里对于塔丝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统帅,正是击败了自己国家的恶魔;恭迎在他周围俯首听命的,有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还有夺去了自己贞节的恶人,昔日在印月半岛上人人尊敬的高贵郡主,如今在圣龙大佛寺的宝殿内,竟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弱女子,无力抗争的她将不得不向恶魔道谢。 屈辱,真是天大的屈辱! 虽然内心如同潮水般的涌动,塔丝的表情却是如此的平静。 她微笑的面容优雅而美丽,然而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视了一下风雨之后,转向了那个自称和姐姐有着很深的渊源,如今却又发誓要做自己保护者的神情坚毅的男人;然后是那个击败了父亲和自己的国家、如今脸色沉重的少年,接着是那个让自己一度心动如今却在国仇家恨和现实环境下越来越远离、满脸颓废的褚频;当然,还有那个自诩为大姐,实际上却和侵略者同谋的辛娜,以及端坐在风雨身旁,雍容华贵的李中慧。 很有趣的关系啊! 塔丝的内心在冷笑,她突然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契机--风雨军的妹妹? 这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身分,伟大的凉国公在近乎施舍的赐予时,恐怕根本就没有怀疑一个失去了父亲的战败国郡主,会有能力成为他那庞大基业的威胁吧? 略带着自嘲的想法才刚刚诞生,就很快地被压制住了,因为塔丝突然发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目光的主人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虽然身着文官的服饰,但是却站在将领的那一边,和所有人几乎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所处的位置偏向阴暗的角落,然而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冷静,依然让他在这个足以囊括天下的权力集团中,显得如此的卓尔不群。 更让塔丝感到震惊的是,她似乎感觉到了风雨、李中慧和这个中年人之间彼此无形的交流--仅仅是感觉,虽然如同幻象般的虚无,却又分明透着冰冷刺骨的真实。 不管怎么说,风雨军多了一个美丽的妹妹,而另一个妹妹则在远方的西南。 第八章少女情怀 此刻的蒙璇正在大理新任土司段远驰和大理以及南征军的大批将领官员的陪同之下,巡视着新统治的领地。 「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 早在中原的时候,大理的风花雪月四景,蒙璇就已经如雷贯耳。 如今,在南征的军事行动告一段落之后,因为巴蜀并没有出现预期的叛乱,所以留在大理而有些无聊的蒙璇蒙大小姐,便决定好好的欣赏一下这片美丽的风景。 「小姐,咱们大理位于那苍山脚下,洱海之滨。苍山挺拔壮丽,山顶终年积雪,冰清玉洁,山上植物繁盛,湖泊众多,有「晓色画屏」、「银装素裹」、「云横玉带」、「凤眼览辉」、「碧水迭潭」、「玉局浮云」、「金霞夕照」,「古剎香火」、「天河展现」、「侧峰横岭」十景。 「至于洱海,同样也是风光绮丽,绿波粼粼的湖水与两岸苍山的银装素裹互相辉映,有「山海大观」、「金梭烟云」、「海镜开天」、「岚霭普陀」、「沧波渔舟」、「海阁风涛」、「海水秋色」、「洱海映月」。洱海与苍山紧紧拥抱,形成了壮阔的苍洱风光,故而有「银苍玉洱」的美誉,古人诗云:「山则苍笼垒迭,海则半月拖篮」。。」 青山绿水的路上,特地延请而来的大理名士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美丽的风景,然而无论是美妙的景色还是抑扬顿挫的解说,显然都成了耳边风,毫无例外的遭到过滤,而一身银甲的美女,自始至终都紧锁着双眉。 淡淡的忧伤悄然写在了蒙璇的脸上,如果是熟悉蒙大小姐的人,或者会惊讶于小女孩终于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心思和忧愁,可惜如今环绕在蒙璇身边的,却只有唯唯诺诺的部下和巴结阿谀的土司。 如果大哥也在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不经意的叹气中,南征军的主帅早就将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圣京。 自从巴蜀一别之后至今已有月余,和风雨本就稀少的书简往来,也都是谈论着对于西南属国的攻伐和提防巴蜀的叛乱。 枯燥的战事让蒙璇感到厌烦,归顺者逢迎的嘴脸让蒙璇感到恶心,而复杂的形势,更让蒙大小姐有一种想逃避的冲动。 即便是眼前如此美丽的景色,也没有如预期般的冲淡蒙璇心头的烦恼。 「当心!」 「快拦住!」 「保护大人!」 「后退者斩!」 。。 这时,一阵纷乱的喧嚣中断了蒙大小姐的神游。回过神来的蒙璇定睛一看,只见道路两侧的丛林之间不知道因为何故,竟然涌出了大批的飞禽走兽,如同遭遇了天大的灾难一般,争先恐后的蜂拥而来,完全无视于战士们刀枪的威慑。 随即,这些禽兽后方的浓烟似乎多少说明了问题的所在,不过这对于现实的危机却没有半点助益。 如此强大的冲击绝对可以媲美骑兵的冲锋,而周围护卫们的防线,也在大理士兵率先恐慌的逃跑之后,终于产生了可怕的漏洞。 风雨军的将士表现得还算从容,严格的军纪让他们即便势面临着生死的危险,也依旧奋不顾身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然而人力终有穷尽的时候,血肉之躯毕竟无法力挽狂澜,崩溃了的防线因为文官们的慌张和大理土司头人们自作主张的躁动,而更加雪上加霜。 「小心刺客!」 突然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变故,将银枪紧握在手中的蒙璇,还没有来得及下达指令,便在护卫惊慌的提醒之下,发现了三名刺客竟然从三头急奔过来的猛虎腹下跃起,杀入了风雨军的阵营之内。 「铛,铛,铛!」 连呼兰狂骑军也为之胆寒的巾帼英雄,自然毫不畏惧,不仅挡下了袭击自己的两名刺客,同时也解救了一旁吓得动弹不得的土司。 然而,战马畏惧猛虎的天性,却让风雨军最后控制战场的机会彻底完结,咆哮的丛林之王,让四周的战马开始惊慌的乱窜,纵然是无畏的勇士,也不得不首先安抚自己的坐骑,根本无暇他顾。 在这个时候,蒙璇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有人在战马上作了手脚!」这是美丽的将军的第一个反应。 原本在战场上和自己的主人相依为命、纵横驰骋的良驹,此刻竟然一反常态的歇斯底里起来,在透着亢奋和恐惧的嘶鸣中,竟然丝毫不顾主人的驾驭,借着天赋的力量和速度,越过了四周试图帮忙拦截的战士,发狂般的向前疾驰,瞬间便将原先的大队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无影无踪。 「吁,吁,吁!」 由于心疼而不愿意勒紧战马的蒙璇,只好一边无奈的吆喝着,一边施展出浑身解数,不让自己在颠簸中摔落尘土。 「嗖,嗖,嗖!」 疾驰中,来自背后的冷箭有如闪电流星般的射来。 而面前早就埋伏好的敌人,也在绊马索的帮助之下试图拦截。 「挡我者死!」 白马银枪银甲,蒙璇恍若天神般的飞驰而过,玲珑的身躯在马背上腾挪,避开了飞箭的袭击;手中的银枪伴随着红缨起舞,每一次收回,都必然带来一阵漫天的血雨。 胯下的战马虽然失控,但是天生的灵巧让它毫不困难的避开了脚下的陷阱,转眼间的功夫便冲破了九道伏击。 伏身在战马上的蒙璇,虽然逐渐的远离了大道,不过飞快的速度所带来的心灵冲击,以及沿途美景不断后退的视觉,却让这个名扬天下的巾帼英雄,突然间不愿意阻止战马的狂奔,反而非常享受着这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一种寻觅到大自然的舒畅,让蒙璇感到了异常的欢愉。 也许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吧?美丽的女孩开始了对于自我的思索。 从当初代替哥哥所承担的命运,到后来因折服于风雨的气度而开始了无休止的征战,却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让蒙璇强烈的感受到了自我。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便是那个总是面带微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男人,没有和她同坐在这匹战马上,一起感受着风的倾诉、树林的声音、山河的回荡! 因为憧憬而微笑的蒙璇,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战马终于因为筋疲力竭而停止了前进,在逐渐缓慢下来之后,它似乎带着做错事情的自觉,小心翼翼地驼着发呆的主人,慢慢的进入了一处山麓之下的树林。 「美丽的客人,欢迎您到我们这儿来!」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立在马下,他的话将蒙璇拉回了现实。 现实的场面让美丽的将军感到了震惊和陶醉。 在绿树丛林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圆形的泉池,泉水清澈,泉底铺着鹅卵石,水从白沙中涌出,不时的冒着气泡。泉池的四周被大理石栏杆围护,西部泉壁上方的三块大理石上,刻着「蝴蝶泉」三个苍劲的大字。 泉池周围古木参天,浓荫蔽空,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泉池的西北角,正傲然矗立着一棵苍劲的夜合欢古树,枝叶婆娑,树荫遮天蔽日,树上开满了形如蝴蝶的花朵,宛如千万只彩蝶在翩翩起舞着;浓密的花香释放出诱人的气息,招来了成群结队的各种彩蝶,它们首尾相连,一串串从树梢直下坠到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形成了蝴蝶奇观。 「这便是咱们大理有名的蝴蝶泉!」一个温和的声音向蒙璇解释道。 蒙璇回首,才发现原来是由站立在老者身旁的一个身形硕长的青年所发出的。 青年的眼神十分灼热,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绝对的自信,不过让蒙璇不感到讨厌的是,青年的目光中竟然有着和风雨相似的亲和力。 「这位是蝴蝶泉的主人,我们白族的少族长,点苍派掌门弟子白长风!」 洞悉世情的老者,仿佛看出了什么,不厌其烦的为蒙璇详细的介绍着青年。 「原来是白公子!」蒙璇微微一惊,立时翻身下马。 身为南征军统帅的她,自然清楚眼前这个少年的不凡--点苍派绝对是大理武林的第一门派,而白族也是大理六族中实力绝对不容忽略的一族,因此这个白长风在风雨军长久统治大理的图谋中,自然也是一个受到十分关注的人物。 想不到,这个之前一直不肯接受自己邀请会面的人物,竟然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蝴蝶泉的主人显得十分彬彬有礼。 「在下。。风慧!」 蒙璇半点都不想透露自己的身分,不仅是因为她对于这种政治上的应酬毫无兴趣,更主要的是因为眼前这片土地上所洋溢的那种没有纷争、没有猜忌、没有征伐的氛围,让她不由自主的陶醉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采用了风雨的姓和李中慧的名。 「原来是风姑娘!」 白长风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是一丝怪异的神色,不过立即便温文尔雅的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欢迎着蒙璇的到来。 「哇,真好吃!」 在白长风的带领之下,蒙璇登上了蝴蝶泉旁名为「蝴蝶楼」的楼宇,才刚刚入座,她便被摆在面前的美食所吸引。 摆在她面前的是青梅果制成的果品,有若一朵朵盛开的菊花,被精致的摆放在白玉般的盘子里,看上去便已经十分诱人,一旦入口,更是食味清香、酸中带甜、沁人肺腑,让蒙璇感到回味无穷。 「这可是我们大理著名的特产--雕梅!」 眼看着蒙璇如同小女孩般馋嘴的模样,白长风不禁莞尔,当下便一边欣赏着蒙璇率真的吃相,一边耐心的介绍道。 「白族的姑娘大都从小就开始学习制作雕梅,因此这项手艺往往成为衡量一个姑娘是否心灵手巧的标志。 「它是用石灰水把盐梅浸泡,取出晾干后,用刻刀在梅肉上刻出连续曲折的花纹,再从空隙处挤出梅核,中空如缕,轻轻压扁成菊花状、锯齿形的梅饼,然后放入清水盆中,撒上少许食盐,以去梅子酸味,然后再放入砂糖、蜂蜜浸渍数月,待梅饼呈金黄色时,就可从瓶坛中取出食用。 「你们圣龙有一个大官来这里,便曾经作了一首赞誉的诗,诗云:「五月滇南烟景别,清凉国里无烦热,双鹤桥边人卖雪,冷碗啜,雕梅点蜜和琼屑。」」 「真了不起,我也要学!」 蒙璇脱口而出,心中想的却是如果风雨看到自己亲手制作出的雕梅,将会有怎样的表情,一时之间,嘴角便再次泛起了一丝动人的微笑,将美丽的少女衬托得更加容光焕发。 这幅美丽的风景,顿时让一旁的青年感到的眩晕和心跳,只觉得这蝴蝶泉纵然再美丽百倍,也万万不及眼前的佳人。 幸好在这个时候,悠扬的歌声吸引了蒙璇的注意,也帮助可怜的青年掩饰住了刚才的失态。 从楼宇向外望去,却见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不知何时开始络绎不绝的赶来,围绕在蝴蝶泉四周的他们手拉着手,嬉笑玩闹,不时传来欢乐悦耳的歌声,仿佛根本没有丝毫人世间的烦恼。 蒙璇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脱离尘俗的人间仙境。 「风小姐来得真是很巧,如今便是一年一度的蝴蝶会!每年也只有在四月时分,方才有蝴蝶环绕的奇景,而人们在此嬉戏,更是为了纪念一对忠贞的情侣!」 自觉失态的青年在轻轻的干咳之后,赶紧向美人卖弄自己的知识。 「啊,那一定是一段十分美丽的故事吧?」 此刻的蒙璇,完全没有了战场之上的凌厉,而女性特有的感伤和好奇,让她将注意力转到了想象中的故事上。 「是啊,的确是一段流传很久的美丽故事!」 白长风眼见美人开始注意,当下赶紧整理了一下思绪,用低沉的嗓音悠悠的说道。 「相传古时候,在大理苍山云弄峰的蝴蝶泉旁边住着一户白族人家,有父母女儿三人,女儿名叫雯姑,一家靠打柴为生。女儿雯姑和玉局峰的白族青年猎人霞郎结识而相爱。 「后来榆城的世袭城主榆王仰慕雯姑的美貌和人材,杀死了雯姑的双亲,将她抢进宫中试意图霸占为妃,雯姑抗拒不从,便被关在宫中。霞郎冒死,于深夜翻墙入宫内救出雯姑,骑上稚鹿逃到蝴蝶泉边,随后榆王家的打手也追至蝴蝶泉,霞郎和雯姑无路可逃,就相抱跳入了泉水中。 「不久之后,从泉中飞出了一对彩蝶,栖息在蝴蝶泉边的合欢古树上,四面八方的彩蝶飞来祝贺,首尾相连,从树上直垂到泉中,蔚为奇观,于是四周的人们便争相前来一睹奇景,便有了后来一年一度的蝴蝶会!」 「哼,这个榆王真坏,霞郎和雯姑真是可怜!」 全然变成了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蒙璇美丽的双眼,甚至为了这段故事而泛出了泪光。 「是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白长风也仰天长叹道:「可惜啊可惜!偏偏人世间总是存在着权势,而权势的拥有者,又总是企图借着强权夺取本应纯洁的爱情!」 「难道,当今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尚沉浸在爱情悲剧中的蒙璇,听出了话中隐藏的涵义,当下义愤填膺的决定动用一下南征军统帅的权威。 「这个。。」 白长风略略犹豫了一下,正待开口之际,却见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铁蹄,继而在尘土飞扬中,大批盔甲鲜明的战士飞驰而来,顿时破坏了蝴蝶泉四周的恬静。 「白长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蒙璇将军不准集会的禁令,擅自集结百姓,究竟是何用心?」 让蒙璇大感意外的,是率领这大队兵马的,竟然是最近因为斩杀了兄长投靠风雨,而获得了大理土司职位的段远驰。 只见分明已经中年发福的土司,尚未靠近蝴蝶泉边的楼宇,便大声的喝斥起来,而他身边的部队,则开始驱散围绕在泉边的百姓。 「土司大人,这可是我们大理一年一度的蝴蝶会,难道大人当上了土司之后,连大理人的传统也忘记了吗?」 白长风在楼上扶着楼宇的栏杆,满是讽刺意味的嘲笑道。 「大胆!老夫如今怀疑你参与了今天的刺杀。来人,给我拿下!」段远驰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喝道。 随着大理土司的一声令下,大批的兵马便朝着楼宇蜂拥而来。 「哈哈,段远驰,你若要公报私仇,那就来吧!」 白长风在傲然长笑之中起身抽剑,身处高楼的他此刻被微风拂过,浑身散发着说不出来的飘逸潇洒,而清澈的剑吟,更增添了不少威严的气势。 「住手!」 蒙璇叹着气拦住了冲突的双方,虽然她其实也挺讨厌那个段远驰的,但在情感上似乎更加愿意帮助白长风,不过身为南征军主帅,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旁观着部下和朋友动手,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 「住。。住手!」 等段远驰看清楚是蒙璇之后,顿时大吃一惊,赶紧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讨好的说道:「小臣参见蒙统领!」 随着段远驰的落马,跟在他周围的战士也都纷纷跪倒,只有白长风和他的部下,吃惊地望着眼前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小女孩而非统帅的蒙璇。 第九章风聚云动 「想不到你和段家,竟然有这样的恩怨!」 一番风波过后,蒙璇不无遗憾的望着被邀请到大理城统帅府的白长风,言语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惋惜。 就在刚才,面对着蒙璇邀请自己加入风雨军的要求,白长风道出了和段家的过节,那是一个有些老套但却和蝴蝶泉的传说十分相似的故事--白长风的叔叔,曾经和一个女孩是青梅竹马的爱侣,然而那个女孩的父亲,却因为贪图权势而将女孩嫁给了段远驰。 白长风的叔叔趁半夜想将女孩带走,结果却在段家大军包围的情况下,为了不连累自己的族人,于是双双殉情而亡,而这件事也就让段家和白族之间结下了血海深仇。 从此之后,「有段无白,有白无段」似乎成了大理这两大家族的传统,在段远驰如今投靠风雨主宰大理的情况下,白长风就注定不可能成为风雨军在大理的盟友。 「哈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这只是我们白族和段家之间的恩怨,对于那位白手起家、力抗呼兰的凉国公大人,白某一直都是非常钦佩的!」 眼见气氛十分沉重,白长风大笑着试图将氛围活络起来。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不希望你成为大哥的敌人!」蒙璇撇了撇嘴认真的说道。 只可惜,当年的往事早就已经过去多年,即便是南征军统帅的权力,也无法让死者从地下复活,而作为风雨在西南的全权代表,蒙璇很清楚自己必须拉拢段远驰,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帮助白长风来对付段家。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白长风的一言一行,和风雨竟然有着说不出的相似,都是那样的骄傲和亲切;所以她的内心,实在是非常不愿意看到两个人成为敌人。 「放心吧,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目睹着蒙璇的小儿女情状,白长风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他也同样不愿意看到自己和蒙璇在战场上对立,对于这个女孩,他也同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但是,真的能够如此吗? 白族对于依旧支持着段家统治大理的风雨军,并没有太大的好感;而以大理为对付西南属国的跳板,因此不想改变现状的风雨军,也同样不允许白族超越自身传统的地位。 而风雨军和段远效的恩怨,也早就随着利益的需要,转化成了和段远驰之间的合作。 更何况,作为天下名门的点苍派,更是和反对风雨的巴蜀武林有着太多无法割舍的关系,身为点苍派的掌门弟子,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背负太多的重荷。 想到这里,白长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不再多说什么,踏着大步默默的离去。 也许,相识于江湖,也相忘于江湖,方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年轻的白族少族长,心中满是苦涩的惆怅。 目送着新结交的朋友离去,蒙璇也同样暗自叹息着。 南征军的统帅,的确是一个十分显赫的职位,所管辖的是整个巴蜀对战争的物资供应,还有对大理的统治,以及对缅邦、交趾这些属国的驾驭。 是一个男人,那么他一定会非常高兴自己犹如太上皇般的权势、财富和荣誉,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蒙璇却从心里彻底感到了厌烦。 她宁愿为了风雨在战场上穿越千军万马,她也宁愿静静的守候在风雨的身边,什么也不做的看着风雨思考时专注的神情;唯有做一个占领者,面对如此复杂的政治和面目可憎的官僚,才是她所不愿意的。 可惜不愿意也要去做,因为风雨。 蒙璇不喜欢政治,并不等于代表她迟钝。 今天的刺杀,显然牵扯着太多的玄机,如此规模宏大的部署,绝对不是忠于大理土司的余党们所能够独立完成的,蒙璇突然有了一个预感--风雨军新占领的土地,恐怕不久后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似乎是为了证实蒙璇的直觉不愧为女性的第六感,一道来自交趾的急报,更增添了局势的险恶。 「陈族族长陈设,于前日夜间遇刺身亡!」 当负责整个西南血衣卫情报体系的张文彬接获这道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也同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原本似乎很快就可以结束并且展开新生活的计画,将因此而无限期的被搁置了。 「这是你们血衣卫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蒙璇轻轻的用手指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默默的注视着面前的血衣卫特使,在她漫不经心的外表背后,其实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相较于今天的遇刺,陈设的地位和重要性,虽然远远不能够和自己相提并论,但是他被成功暗杀的事实,却更加的具有震撼力。 因为,和大理的段远驰一样,陈设是风雨军在交趾的代理人,根据风雨的指示,蒙璇原本还准备把这个听话的家伙扶植成为国王,或者至少也应该成为摄政王。 可惜,暗杀把一切都毁了。 没有了这么一个无能但是听话,而且在交趾根深蒂固、颇具影响的盟友,对于风雨军在交趾的利益,无疑有着致命的影响。 一想到这里,蒙璇的头不禁又疼了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讨厌的政治实在不是自己所能够玩耍的,风雨对自己的这次任命,恐怕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属下将会彻底追查凶手,此外属下建议应该加强防范措施,不仅要保护好南征军的高级将领,还要妥善护卫大理土司和缅邦国君等重要人物!」 不同于蒙璇的头疼,张文彬很快的提出了转圜的意见。 「你看着办吧!」蒙璇有些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不可否认的,张文彬的建议的确很中肯,毕竟凶手的目标,绝对是风雨军以及风雨军的盟友,所以才有了桓炎、自己和陈设的先后遇刺。 不管这一系列的行动,是否有周密而统一的部署,但是一个明显的事实便是--风雨军最为担忧的反抗占领的行动已经展开。 不过,保护自己的战友也就罢了,一想到要保护那个为了权力而杀害自己兄长,并且还活生生拆散人家恩爱情侣的坏蛋--在少女的心中,也许后者更为罪大恶极,因此蒙璇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痛快。 更何况,这种和战争无关的东西,也让纯属外行的蒙璇感到了手足无措。 「鉴于交趾和大理都先后发生了刺杀事件,属下请求亲自前往缅邦一趟!」见到蒙璇同意了自己先前的建议,张文彬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 既然在风雨军新占领的三块土地上,已经有两块出现了问题,那么唯一还没有出现大乱的缅邦,也许便是敌人下一步的重点目标。 从这个逻辑推理出发,张文彬的想法显然十分合情合理。 「不必了,缅邦的安全问题将由喇嘛教全部接手,你只需要通知他们一下就可以了!」 而张文彬没有想到的是,蒙璇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自己的这个请求。 蒙璇并没有把真实的原因告知对方--风雨早就内定要将缅邦划入赤狮军的印月战场,因此在那里自有其另外的部署,而且在那个相邻于印月和高唐的国度,宗教显然远远比秘密杀手更能有效的控制地方。 「从明天起,你亲自负责保护即将即位的万象国君,我不希望万象王朝的复国出现什么问题!」 摆出了南征军统帅的威严,蒙璇按照自己的思路下达了指令。 「还要按照原定计画让万象王朝复国吗?」张文彬却有些迟疑地问道。 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年,所以他了解这片土地上的民众。 交趾人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便是吞并了几乎和他们的国土一样大的万象王朝,因此在如今明显不甘心失败的交趾人蠢蠢欲动的时候,恢复万象王朝,将交趾王国打回原形,绝对会深深的刺激交趾人的荣誉感;而这种伤害,必定会转为狂热的复仇。 「你认为风雨军是可以被恐吓的吗?何况,既然交趾人将征服万象王朝视做他们的荣誉和骄傲,那么只有彻底粉碎他们的荣誉感和骄傲,才能够教会他们认清现实,做到真正的臣服!记住一点,我们并不需要朋友,只需要听话的合作伙伴!」 蒙璇有些吃力的将风雨在书简上的话照搬出来,试图让自己的部下领会到远在圣京的风雨的真正意图。 「是!」 无法判定张文彬是否真正明白了,反正作为一个秘密情报体系的头目,张文彬的确很合适的履行了他听命的本分。 梅花依旧傲然。 然而,如同外面黯淡的天空,不经意间的手腕抖动,让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了原本不应该有的墨迹。 而梅文俊的心情,也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对?错?梅文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会给巴蜀、给圣龙、或给整条历史长河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战斗,是为了报答义父的知遇之恩,他无怨无悔。 献城,是为了结束已经无意义的战斗和阻止巴蜀豪门的蠢动,避免这片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沾染鲜血,因此梅文俊也同样无怨无悔。 尽管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如今,所有曾经赞颂他、视他为英雄和抵抗权臣风雨象征的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想必都在歇斯底里的咒骂他是叛徒和懦夫。 不管怎么说,梅文俊没有选择殉城和死守,而是选择了献城,并且将自己留在了风雨这一边,足以让他前半生的名节全部毁于一旦。 即便是那些因为他而保全了性命的战士,此刻恐怕也未必个个都能够理解,曾经带领他们誓死血战的统帅,为何在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之后,却反而成为了巴蜀的总督? 而风雨,这位令人尊敬的凉国公大人,他给了梅文俊一个尊贵的地位--巴蜀总督,同时也在无形之中,让他和他曾经志同道合的伙伴们远离。 梅文俊突然发现自己是孤独的,他没有了朋友,没有了部下,四周都是血衣卫虽然恭敬却又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 纵然是这样,梅文俊依然觉得自己无怨无悔。 问题是,对于皇甫嵩,对于巴蜀父老的这种无悔的情感,是否同样也无悔于神州,无悔于社稷,无悔于天下? 梅文俊不知道。 「问心无愧,夫君,你不是说过,你这一生所求的便是这四个字吗?」 如此温柔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只可能发自一个人,那就是梅可馨,梅文俊为之画了十多年梅花的妻子。 「问心无愧,不错,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恐怕也就只有「问心无愧」四个字了!」 梅文俊苦笑着,温柔的将妻子搂入了怀中。 梅文俊自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为皇甫世家尽心了,也努力的保全了巴蜀的名门,同时还给那些战后余生的战士们一条重获自由的道路。 只是,他让战争多延续了三个月,这三个月牺牲了无数的战士,这些战士究竟是维护正统反抗权臣的勇士,或者仅仅是延迟了神州统一、帝国复兴的余孽? 梅文俊无法回答,正如同他不知道为了神州和社稷,究竟应该反对风雨还是拥护风雨一样,历史的未来,永远都是让人无法掌握的谜,只有胜利者才能够享受后人的尊敬,而留给失败者的则是功利的批判。 「大人,有位自称阮辉华的校尉求见!」正在此时,府内的下人前来禀报。 「请进!」 梅文俊略略犹豫了一下,对于这样一个校尉的求见,显然出乎梅文俊的意料之外。 因为如今的圣龙第一勇将,虽然顶着巴蜀总督的头衔,但是恐怕没有人会以为风雨军在巴蜀的实权会交给这么一个人--在风雨而言,梅文俊如今最大的价值,只是利用他的声望,来打击那些心怀不满的贵族们反抗的信心和勇气而已。 所以,在梅文俊宽敞优雅的府邸内,早就已经门庭冷落,偶尔进出的客人,也多办半是负责保护和监控他的血衣卫高手。 今天,阮辉华的到来,恐怕是第一个风雨军的军官有事情来见梅文俊。 阮辉华是以巴蜀物资调度官的身分,来拜见新任巴蜀总督的。 巴蜀物资调度官,这是风雨的一个创新,究其根源则是南征之初风雨考虑到军事方面的需要和预防巴蜀的反叛,因此特别从军队中派遣一名军官负责协调地方和军队,征集和运输战争物资用以支援前线。 阮辉华便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和大多数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以风华正茂的年纪意气飞扬的成为风雨军中级军官的校尉们不同,阮辉华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一点,让梅文俊确实有些吃惊。 因为这位客人并没有他所常见的风雨军军官们的那种飞扬和刚硬,相反可能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已经微微发白的双鬓和悄然凸起的肚子,还有满脸的微笑,更像是那种圣龙帝国军队中的油条老兵。 如果不是他在行军礼时,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那种只有经历过沙场的人方才有的精、神、气,让梅文俊留意到客人那双粗糙的手,和脖子上隐约的一道翻出红嫩鲜肉的伤痕,梅文俊实在不敢相信眼前如同小摊老板的中年人,也同样的身经百战,满身征尘。 事实上,阮辉华已经从军近三十年了。 这位有着一半交趾血液的大理人,早年因为在交趾经商的父亲被杀,而沦落到了中原担当火头军,后来在呼兰人南侵的时候不幸做了俘虏,却又幸运的碰到了风雨奇袭伦玉关,结果便在为了自由和生命的战斗中,成为了风雨军的一员。 不过,不会什么武功年纪又一大把的阮辉华,显然不可能像那些快意纵横沙场、屡屡建功的少年一样,成为勇贯三军的英雄,反而因为年纪和性格的沉稳,被交付了后勤的重任,并且被当时主管财政的高凤阳所赏识,一直以来,都是担任着粮草押运官和理财官--那种同样经受着战火洗礼,但是却相对十分安全而舒适的职位。 「参见文俊将军!」 此刻,便是这个已经中年的军官,进入了梅文俊的府第,站在了梅文俊的面前。 「阮校尉找文俊,不知有何贵干?」梅文俊并没有摆出名将的架子,而是十分有礼的请对方入座。 「多谢将军!」阮辉华有些受宠若惊的坐下,并且接过了梅可馨呈上的热茶。 虽然已经过了青春激情的岁月,不过阮辉华还是很高兴自己可以看到梅文俊这位圣龙帝国有名的将领,尤其是梅文俊那平易近人的亲切,更是让阮辉华感到了一阵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所应该有的激动。 良久,阮辉华方才平息了心情,开始道出了此次拜访的目的。 「根据凉国公大人的命令,巴蜀今年必须再抽调十万十六岁至五十岁的男丁入伍,这一点,恐怕还需梅将军配合!」 「这个。。」梅文俊暗暗皱眉,沉声道:「校尉应该知道,巴蜀虽然号称天府之国,但是毕竟人口有限,如果一直这样不断抽调青壮的话,不仅会带来人们的恐慌,而且还会影响到当地的生产,涸泽而渔恐怕不是明智之举吧?」 「将军所言甚是!」阮辉华苦笑着说道:「抽调这么多青壮,的确有一定的影响。不过,主公制定的奖励耕战的政策,绝对是那些贫穷人家能够从此翻身的好机会。 「在凉州,便有不少战场上的勇士,给自己的家庭带来了荣誉、财富和地位,即便是不幸阵亡,主公也会慷慨的赐予足够的恩惠,保证烈士们的家庭衣食无后顾之忧,因此凉州的男儿,都是争先恐后的希望加入主公的军队。 「更何况,抽调的这么多男丁,大多都还是留守在乡里,如果农忙的时候,军队也可以抽调人手参与,决对不会让耕作有所耽搁!所以卑职以为,如果能够借助梅将军的威望加以适当的宣传,巴蜀的乡亲父老一定会理解并且积极支持的,不是吗?」 「这是凉国公的意思吗?」梅文俊淡淡的问道。 「不,凉国公绝对没有勉强将军的意思,今天的行为,纯属卑职个人的自作主张!」阮辉华急忙澄清道。 「将军应该清楚,其实在奖励耕战的政策之下,壮丁的入伍,绝对不会在百姓中产生阻力,但是如果经过有心人的挑拨,可能就会变成一件麻烦的事情,而巴蜀的混乱,不管是对于巴蜀来说,甚至对于西南的远征,对于主公,对于神州,恐怕都不是一件好事! 「卑职身为风雨军一员,自然不希望主公的基业受损;身为神州子民,更不希望同室操戈的悲剧出现;卑职幼时落难途经巴蜀,受过不少父老乡亲的恩惠,不希望这片天府之国遭受刀光剑影的灾祸;而这便是卑职冒昧前来,希望将军能够帮助的用意!」 「想不到凉国公的麾下,竟然如此人才济济,校尉让文俊失敬了!」 听了阮辉华的话,梅文俊不禁动容,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毫无特色的中年人,然后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因为阮辉华的话,恰恰是梅文俊所担忧的。 如果此时巴蜀发生动乱,必然的结果,便是风雨军的南征受到巨大的挫折,而巴蜀则会遭受不下于大理土司段远效那样的报复;同时对于帝国在西南半岛传统势力范围的根基,也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影响。 风雨也同样看到了这一点,而任命梅文俊为巴蜀总督,便是一个大胆然而漂亮的伏笔,但是他对于军队过度的自信和军方昂然的战意,让他根本从未试图从根本上防范,事实上如今一帆风顺的凉国公,甚至还从心里企盼着这样的机会到来。 而阮辉华如果真的是自作主张的前来,那么说明他是实实在在看到了,并且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单凭这一点,就有资格成为他梅文俊看重的知己。 相视一笑间,梅文俊的眼神中闪现出了英雄相惜的光芒,只可惜这种相逢知己的喜悦,却很快被一个仆人跌跌撞撞闯入所带来的讯息给打断了。 「昨天沐家大少爷失手打死了一位风雨军的千夫长,今天一早,大批军爷将沐家在城里的宅第给抄了,还扬言要沐老爷将凶手交出来!」 「什么!」 梅文俊和阮辉华同时动容失色。 他们最害怕的,便是这种无法预料和控制的意外,尤其是在意外发生的双方阵营,都存在着强烈的主战意识的情况下。 因此,如果无法控制的话,这很有可能将引发自风雨军占领巴蜀以来,所面临的最为严重的一次冲突。 第十章一场交易 晨曦下的大佛寺,颇有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在大佛寺度过了一夜的风雨,今天起得特别早;和风雨一起出来的,是他的妻子李中慧。 身披黑色薄纱的佳人,如同小鸟般依偎在夫君的身旁,衬托着风雨的威严。 「恭喜夫君,从今日起,夫君便将是这神州的第一人,而佛指舍利的进入中土,将令夫君的功业足以和圣龙历代明君贤臣相媲美!」 目睹着已经有不少信徒在天尚未亮,便已经聚集在佛寺之外诚心祷告的情景,李氏家族的女皇今天的心情,显然也是十分的舒畅。 再过两个时辰,天子和群臣都将陆续赶到,不过他们的到来,充其量也仅仅是作为风雨的陪衬。 伴随着印月战场的胜利和西南半岛的臣服,普天之下,无论是尊贵无比的天子还是历史久远的家族,如今在风雨辉煌的光芒之下,都只能够用黯然失色来形容。 「夫人过奖了,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今天的盛会之后,虽然能够让风雨军声势大振,不过接下来各路诸侯在执政议会上的联手,恐怕也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了!」 风雨微微一笑,此时的风雨军统帅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赞美虽然让他感到高兴,不过对于现实的理智,却让他学会了保持谨慎。 「其实诸侯大可不必多虑!」李中慧柔情的注视着风雨,对于夫君能够在面对巨大的权力时依旧可以如此冷静,让妻子感到了欣慰。 「下个月执政议会召开之后,令狐世家如果想要缓解目前的压力,就必须获得风雨军的支持;同样,没有了风雨军的军事和物资支持,燕南天在河北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很好过。 「至于公孙世家和杜绍权,在没有其他诸侯支援的情况下,恐怕也不敢和夫君你明着对抗;反倒是天子方面让我很担忧,如今他已经在逐步加强对京畿的控制,同时又招募了大批军队充实了归还给他的鄂州城,日后。。」 说着,李中慧的双眸闪现出隐隐的忧患。 对于风雨当初止步巴蜀的同时,将位居南北交通枢纽的鄂州城交给了萧剑秋,李中慧一直都是抱着反对态度的,因为这不仅有利于萧剑秋建立自己的军事力量,同时也等于让他掌握了中原和天下最富有的江南之间的水陆交通。 「让出鄂州的事情不必再说了!如果没有鄂州作为交换,萧剑秋恐怕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在宪政方面给我们留下这么多可以利用的漏洞,更何况。。」 风雨的嘴角边浮现出了微笑,淡淡的说道:「更何况,得到鄂州城的萧剑秋,正好可以让一片混乱的荆州火上浇油,从长远来看,未必会是一件坏事!退一步讲,我能够把鄂州城让给萧剑秋,难道就没有能力夺回来吗?所向无敌的风雨军,从来就没有任何一座城池可以阻挡!」 风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之间充满了壮志豪情。 「好啊,既然我的夫君这么厉害,那就是小女子自寻烦恼了!」 难得的,李中慧颇不高兴的嘟了嘟嘴,显现出了一派小儿女状。 这情形,让风雨不由得看呆了,他随即回过神来,哈哈大笑着一把将妻子搂入了怀中,调侃的说道:「若是我的中慧也是小女子的话,普天之下,还有谁堪称女中豪杰?」 「哼,油嘴滑舌!」 虽然在面对那些功勋卓著的猛将重臣时总是谈笑自若的李中慧,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风雨整个人给搂在了怀中,嗅着男人独有的气息,也忍不住满脸通红起来,于是赶紧用劲试图挣脱,在最终发现这个图谋无法得逞之后,便不无羞恼的冷哼道:「我怎么敢当啊!我们的凉国公风流倜傥,早就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了,什么欧谷主啊,辛娜特使啊,云大小姐啊。。」 此话刚刚出口,因为心中微微的酸意而忍不住发泄的李中慧便发觉自己失言了,一时之间原本还融洽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明月。。明月的下落至今还没有查到吗?」 良久之后,李中慧方才先开口打破了刚才难堪的沉默。 「是啊!」风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目睹着正矗立在自己面前的观佛塔,他的心中如同潮涌。 一个月前,那位云大小姐便是在这里,在这个高耸入云的塔尖,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场神秘的失踪记,如同空气一般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内。 而这次的失踪,确实是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人知道,云明月和黑巫师哈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佛寺,也没有人知道在黑巫师哈桑这样顶级高手的保护下,怎么会突然失踪;更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毫无遮蔽、没有容身之处的塔尖,又如何会让云明月突然奋不顾身的上去,然后莫名其妙的消失。 一大串的疑问,伴随着云明月一对双胞胎的孩子,还有当时竟然有十多方势力在场的事实,而更显得疑云重重。 风雨自己也不清楚,那对在血衣卫情报中出现,于圣龙历七五六年十月,也就是距离云明月三月在玉门关突然不告而别、仅仅在六七个月之后便出生的龙凤胎,究竟是否是自己的孩子? 风雨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方的力量不仅绑架了孩子,而且还绑架了接生的江湖第一神医--华一针和他的全家人。 不过,即便是再没有政治头脑的人也会明白,这一系列的事件,显然都是针对着他风雨,当今圣龙帝国最强大的诸侯。 寻找云明月及其孩子的下落,是风雨亲自下达给血衣卫的紧急任务,不过直到今天李中慧提及,风雨方才赫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把这个事件当作是一次敌对势力威胁自身权力地位的阴谋,却压根儿就没有把云明月这个和自己有过一夜之情的女孩放在心上。 从一开始,云明月就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可以让他和风云世家建立更亲密联系的名字,一个因为他一时郁闷而发生了肌肤之亲的名字,一切仅此而已。 对于云明月以及可能是他风雨所生的两个孩子,风雨的内心,根本就没有半点的紧张和关注,紧张的战争和复杂的权力斗争,占据了风雨全部的心神,使得风雨也惊讶于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冷漠,首先想到的完全是冰冷的利益计算。 这个发现,让风雨的背上冷汗淋漓,这绝对不是他风雨所想要的人生。 注视着面前即将给自己带来声望和荣誉的观佛塔,之前还踌躇满志的凉国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圣上驾到!」 就在此刻,一声接一声的传递,无不告示着一件事情--圣龙帝国的天子和他的群臣即将登临大佛寺。 只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位帝国的九五至尊,这一次绝对不是盛会的主角,充其量也仅仅和他的臣子们一样,只是这场历史风云中的陪衬和观赏者。 大佛寺的这场盛会,远远超出了风雨的想象之外。 不仅是上万名战士护卫着几乎包括了整个帝国的权贵,而且还有四方的使臣也一同前来--虽然圣龙帝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屡屡更换国君,并且呈现出国土沦丧的颓势,但同时也出现了不断为帝国开疆拓土的风雨这个传奇人物,而且风雨和萧剑秋合作推出的宪政更是令所有敏感的人,都感觉到了帝国山雨欲来的躁动,所以天下各国的使者并没有冷淡这个衰弱的帝国,相反地却以前所未有的兴趣旁观着可能会发生的变化。 除了这些庙堂之上的大人物之外,更多的则是虔诚的信徒。 圣京城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面,而以圣京城为中心的善男信女,更是不远千里的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即便是号称圣龙第一的大佛寺,此刻也容纳不了如此众多的人群,山路之上,到处都是互相推挤的身躯,一队又一队晚到的人,不得不耐心的等候着先来的人,在观瞻之后腾出地方来。 而这也迫使大佛寺不得不紧急改变了原先的计画,决定在佛指舍利开光之后,由天下十大高僧轮番进行法事,以便满足狂热信徒的要求。 「想不到圣龙帝国对于我佛也会如此的狂热!」 端坐于大殿的风雨目睹着外面如此的盛况,不由得摇头叹息。 「呵呵,这些年来战乱频仍,百姓于乱世之中朝不保夕,性命如草芥,满心迷茫和绝望,而佛门宣扬的是忍耐今生和追求来世,无疑给了这些苦难者精神的寄托,所以笃信佛教的人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此刻答话的,赫然是天子麾下的第一谋臣傅中舒。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天下人若都是都如此安于现实,不敢奋起反抗挣脱命运的束缚,那么整个国家迟早也会进入醉生梦死、不思进取的死气之中!」 冷哼中,在一旁的李逸如不屑的地说道。 原本以李逸如的地位,还不够资格做到天子近前,不过,由于他今天被视为给圣龙帝国迎来了佛指舍利和邦国臣服的功臣,方才有了特殊的恩惠。 年少气盛的英雄,由于在印月的见闻,对于佛教没有丝毫的好感,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种精神的迷药,最终必定会带来颓废的空气。 「哈哈,李将军果然是少年英雄!不过事情往往有其一就必然有其二,虽然佛教宣扬的教旨中的确有不妥的地方,但是作为一种个人心性的修为,却也有其高深的境界。 「何况天下最终还是需要安定平和,方才会有盛世富庶,如果百姓们稍有不满便要揭竿而起,那么这朝廷的官吏可就难当了!」 傅中舒悠悠的说道,不过他的眼神却盯着风雨,显然在这位同样也是少年得志的朝廷重臣眼中,尚是弱冠的李逸如,还远远不足以相谈国事。 「说得好!逸如,还不谢过傅大人的教诲!天下的治理关系万千,你这小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风雨大笑着阻止了李逸如不服气的反驳意图,但这番话却不是什么客套,而是真心诚意的佩服傅中舒透彻的见解。 「凉国公过奖了!」傅中舒淡淡的笑了笑,转而说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凉国公大人能够恩准!」 「傅兄何须如此客气,风雨愿效犬马之劳!」暗自揣测着对方的用意,风雨客套的说道。 「皇甫嵩大人毕竟是先帝的国丈,既然不能够再逗留于巴蜀,不如将老大人接到圣京吧!一则可以让太后缓解忧伤,二则也可以阻止天下人的非议!」 「先帝?国丈?」 风雨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方才想起皇甫嵩原来还是已经驾崩的广陵帝的岳父,当初为了让巴蜀豪门失去号召的领袖,而把皇甫一族全部迁到凉州的时候,还真的是忘了有这么一层关系,因此也确实如傅中舒所说的,难保不会引起非议。 不过,当年皇甫嵩和燕南天力保广陵帝登基,和萧剑秋一系绝对算得上是冤家死对头,就算是打死风雨他也不相信这傅中舒会突然转性,无缘无故的为皇甫嵩说情。 这么想着的风雨,不由得狐疑的望着对方。 无论怎么看,风雨都不觉得一脸温和可亲,而实际上却是满腹心机的傅中舒会做这种善事--尤其是在这家伙别有用心的告诉自己燕南天的行踪之后。 至于萧剑秋会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出头,那就更是天大的笑话了,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即便是夫妻父子都是有可能会被用来出卖,单单因为那个曾经和他争夺帝位,如今已经作古的兄长政治联姻的妻子,就足以让这位当年号称贤王、如今被称作明君的圣龙天子出头,风雨更觉得就算是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 莫非是为了巴蜀?这是风雨的第一个反应。 昨天晚上接获西南各国出现暗杀风波以及巴蜀沐家和风雨军产生冲突的消息之后,风雨便在考虑如何在预定下个月召开的执政会议之前解决这个问题,从而为自己登上宰相宝座铺好道路,如今傅中舒突然提出皇甫嵩的事情,无疑触动了风雨敏感的神经。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刚诞生,便被风雨给扼杀了。 一个已经失败了的皇甫世家,也许还可以给那些遗老遗少们一点精神的动力,但是在萧剑秋这样务实的君主眼里,绝对是根本不值一提的。 而这也正是当初在和萧剑秋合作的时候,对方根本就没有为皇甫世家争取一丁点的利益的原因,现在再提出来,就未免太过于可笑了。 「凉国公不要误会!」幸好这个时候,傅中舒主动释疑道:「陛下只不过是转达了天池剑宗袁仙子的要求而已!」 「袁紫烟?」风雨更为迷惑的望着傅中舒。 「袁仙子答应说服巴蜀的豪门不要对抗凉国公,条件便是希望为帝国镇守西南多年的皇甫世家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傅中舒淡淡的说道。 「是吗?」风雨的剑眉微微扬起,傅中舒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件事情,却让风雨大为恼火。 他辛辛苦苦的制造大理事件,目的便是为了让巴蜀的豪门撞上自己的陷阱,结果却被梅文俊的献城和袁紫烟的游说给破坏了,没想到如今傅中舒居然还以这个理由来要求自己,这不由得让风雨立刻拉下了脸面。 「凉国公!」眼见风雨沉下脸来,傅中舒却不慌不忙地说道:「仙子也是为了神州的安定和凉国公的声誉啊! 毕竟皇甫世家已经归顺,凉国公何不大人大量,网开一面?倘若因此逼得巴蜀豪门纷纷猜忌自保,恐怕也不利于凉国公您对于西南半岛的大业吧?」 「哈哈,多谢傅大人提醒!」傅中舒的话,顿时让风雨冷静了下来。 虽然极不舒服,但是西南的一系列暗杀,却已经让风雨开始意识到新征服的土地,恐怕将面临着一场远远不是军队可以单独胜任的战争,而傅中舒的话则更加让风雨感觉到了,自己似乎不小心跳入了一个泥潭中。 风雨并不在乎巴蜀豪门如今的反叛,但是如果是在西南半岛发生了大规模的反抗,而将南征军牢牢陷入其中之后,那么局势就大为不同了。 更让风雨担忧的是,巴蜀豪门这一次的顺从,到底是勉强的合作,还是被袁紫烟之流有意识的引导着潜伏,专门等待着风雨军最脆弱的时候,再来实行那凌厉的一击? 有了这样的考虑,使得执掌帝国西部的强藩,终于不敢毫不犹豫的拒绝傅中舒的提议,而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方才说道:「释放皇甫嵩,天池剑宗和圣上就不管巴蜀的事情了吗?」 「一年,在一年之内,天池剑宗将约束巴蜀的武林插手巴蜀的内政,而天子也将不会给任何叛乱者支持!」 傅中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就仿佛是扔掉一张废纸般的将巴蜀的豪门出卖给了风雨。 「凭什么保证?」 「天池剑宗的掌门令外加天子的诏书,如何?」 「这个。。」风雨犹豫的沉吟着。 傅中舒提出的条件,从表面上看来显然让风雨感到很满意,相信无论是天池剑宗还是萧剑秋,都会很小心的维护自己的权威,绝对不可能拿掌门令和天子诏书来开玩笑,因此一年的保证应该是可以很确定的。 而巴蜀没有了外界的支持,即便是有一些叛乱和起伏,也不会对整个西南的基业产生太大的影响--风雨这么辛苦的制造大理事件便是为了避免这一点,而如今在预感到西南局面可能会失控之后,更是成了十分迫切的需要。 但是,就为了一个失势的皇甫嵩,竟然要天池剑宗和萧剑秋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个问题,让风雨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就仿佛一个黑暗中的狩猎者,虽然感觉到有一个未知的陷阱正在前方等候,却又偏偏无法识破,并且陷阱面前的诱饵,又恰恰是自己所无法抗拒的。 「可以,不过还得再加上圣上和天池剑宗支持风某成为帝国的宰相!」 十分不情愿的,感到了不安的风雨,在无法识破敌人的诡计却又无法拒绝这个诱惑的情况之下,只好增加了索求的筹码。 「下官个人认为值此危难之际,帝国宰相绝对非大人莫属!所以下官愿意为大人向圣上和仙子游说,不过。。」 一本正经的傅中舒,肚子里却几乎要笑了出来。 萧剑秋的推断果然没有错误,看来风雨的确是对宰相一职志在必得,因此即便是在如今几乎可以大局底定的情况下,还是尽可能的增加保险系数。 幸好,萧剑秋并不准备阻挠风雨的这个要求。 就这一点而言,傅中舒不得不佩服萧剑秋的胆识和气度,因为避免和强大的敌人正面冲突,而利用敌人的需求,从敌人那里获取对自己最有利的让步,无疑是一种聪明的选择。 所以,傅中舒提出的要求是:「天子希望凉国公成为宰相之后,能够联合诸侯扫除呼兰、安宇,收复失地!」 「成交!」 对于这一点,风雨并没有拒绝,因为这原本也是他所希望去做的,自觉应该无损于自己的利益,所以答应的非常爽快。 不过,总觉得某些地方不对劲的凉国公,还是用十分狐疑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面前一脸无辜的天子第一谋臣。 而这个时候,却听见佛寺的钟声响起,正在大殿之外露天的空地上做法事的高僧站立了起来,在他的带领下,一大批僧侣念诵着佛经,率先走入大殿朝着风雨而来。 风雨赶紧站立起来,他心里明白,将佛指舍利恭迎入观佛塔下地宫的仪式,已经正式开始了。 第十一章乐极生悲 将佛指舍利送入地宫的仪式十分隆重。 在宝相庄严的唱喏中,圣龙帝国的一代大师玄宗长老,手中擎着有名的佛门至宝双轮十二环锡杖,率先地走在最前面。 这柄双轮十二环锡杖,集实用与艺术于一体,杖身上刻有十多个精致的比丘图案,着袈裟、有光冕、立于莲台之上,或持法轮、或执如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而四个大轮仅作方寸的银铁之间,刻有八十四字,工艺之精细,令人爱不释手,为庄严无上的法杖增添了一份古奥清丽的美感。 跟在玄宗长老身后的是三十六位道貌岸然、年逾古稀的大师,以及七十二位中年僧侣和三百名小沙弥。 他们一行在献花献果、献灯、献香、献乐,举行佛宝赞上香等一系列的仪式之后,最终来到了风雨的面前。 此刻风雨站立于大殿的中央,最靠近他四周的,是宗喀白衣大喇嘛统率着的十八位红衣喇嘛,而这些高唐喇嘛的旁边,则是围观的天子和群臣。 代表中原佛门的玄宗长老,将双轮十二环锡杖举起搁在了弯起的臂弯上,双手合十行了一个大礼,以十分虔诚的态度,恭恭敬敬的从风雨的手中,接过了盛放着佛指舍利灵骨的宝盒,随后便在慑人心魂的唱喏中,小心翼翼的捧着宝盒,走出了大殿走向地宫。 天子、群臣和风雨,以及所有的信徒,都相继尾随在僧侣之后。 这是风雨第一次见识到了观佛塔的地宫。 玄宗长老和身边的三十六位高僧一起进入了地宫,尾随在他身后的是天子和群臣,那七十二位中年僧侣、三百名沙弥,连同所有的信徒都被阻挡在了外面,没有资格第一批进入,而风雨的身后,也只是尾随着宗喀和四名高级别的红衣喇嘛,以及李中慧和云济。 由地宫入口拾级而下至一座平台,经第一道石门进入甬道,而甬道的尽头则是第二道石门。 石门被两块石碑所堵住,分别是有关地宫修建与供奉情况的《志文碑》与《物帐碑》。 打开第二道石门后,便进入了地宫的前室。 此刻,已经有三枚佛指舍利的影骨被供奉在这里。 首先是前室有一枚,供奉在三重宝函之中。 第一重宝函是由汉白玉制成的阿育王塔,由塔座、塔身、塔顶、塔尖所组成,塔身着彩。 第二重宝函是塔式铜制精舍,极其精致、结构亦非常复杂。 第三重宝函则是银棺,银棺上刻有佛弟子及迦陵频伽鸟,棺下为沉香木雕花棺床,而这枚舍利便在其中。 其次,中室也有一枚,供奉在一座汉白玉灵帐之中。 如果灵帐可以称作宝函的话,则是地宫中最大的宝函,它的高度约与人等高。汉白玉灵帐中空,内置一顶铁函是第二重宝函;铁函之内的鎏金双凤银棺是第三重宝函,这枚舍利即在其中。 此外,后室也有一枚,被所包裹。 八重宝函依次为(从外向内数):第一重宝函是银棱顶黑漆檀香木宝函。第二重宝函是鎏金四天王顶银宝函。 第三重宝函是素面顶银函,函顶和四面雕刻有佛像。第四重宝函是鎏金如来说法顶银函。第五重宝函是如意轮观音顶金函。第六重宝函是金筐宝钿珍珠装金函。第七重宝函是金筐宝细珍珠装石函。第八重宝函是宝珠顶单檐四门金塔。 在金塔塔基上面立着一根银柱,而佛指舍利便套在那根银柱之上。 这三枚佛指舍利全部都是影骨,虽然相对于真正的灵骨不能够同日而语,却也已经是佛门的至宝了。 而如今,在佛门信徒心情极度的激动之下,则迎来了真正的佛指舍利灵骨。 玄宗长老颤巍巍的打开了地宫的密室。 在密室之中,早就准备好了特意为此打制的极其精致的五重宝函。 第一重宝函为铁质。第二重宝函是一个精美的银质鎏金函,函身雕凿有四十五尊造像,所以被命名为「四十五尊造像顶函」。 函身东侧下方刻有「奉皇帝敕造释迦牟尼真身宝函」。第三重宝函是一檀香木函,其顶及函身都有银质雕花包角。第四重宝函是一副水晶椁,椁顶嵌有黄、蓝宝石各一颗。在椁盖上雕刻着观音菩萨坐像。第五重宝函则是一个壶门座玉棺,而玉棺放在雕花的棺床之上。 玄宗长老小心的打开宝盒,在僧侣们激动的唱喏声中,以极其恭敬虔诚的态度,将佛指舍利放置到了雕花的棺床之上。 可能是由于那五重宝函受到光线折射的关系,舍利顿时释放出五彩的光芒,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那五彩光芒将玄宗长老以及他身后的几名大师,全身上下都给笼罩了起来。 只见玄宗长老头顶有光,而靠近他左右的几名大师的身体皆成透明,他们身后地面上的砖纹清晰可见,而上空则腾起了黄、白、红、紫等色的光线。 如此神迹,引发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呼。 即便是身分尊贵如萧剑秋,或对宗教不屑一顾如风雨这样的强权人物,此刻也都纷纷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阿弥陀佛,天佑我圣龙,天佑我圣上啊!」 傅中舒最先醒悟,当下大叫了起来。 风雨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用眼神狠狠的瞪了身后匍匐于宗喀大师身旁,正在顶礼膜拜着的红衣喇嘛桑菊一眼。 后者立刻领悟了风雨的用意,也急忙大声喊道:「恭喜陛下,这正是佛祖显灵,昭示凉国公大人乃是中兴我圣龙的擎天支柱啊!」 也算是风雨幸运,恰好桑菊在此,否则如果仅仅是一心向佛的宗喀,未必能够领会风雨的心意;而无论是李中慧还是云济,或者是其他风雨军的重臣,纵然能够醒悟到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但是此刻说起来不仅号召力不够,而且还有自我夸耀的嫌疑。 然而桑菊这么一喊,效果却是大大的不同。 桑菊乃是佛门高僧,对这个异象的诠释,自然比傅中舒更加令人信服。 而且,高唐喇嘛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和风雨间的关系,终究不如傅中舒和萧剑秋间的关系那么亲密,因此在其他的信徒--包括那些得道高僧们,都还兀自沉醉于佛门神迹之中,而其他诸侯却又远远不够分量进行这种自我宣传的时候,桑菊的这一喊,立刻压过了傅中舒。 一时之间,那些尚自昏昏沉沉、没有从这个突然事件中清醒过来的老和尚们,便在懵懵懂懂中糊里糊涂的唱着佛经,向天子和风雨祝贺。 而这个行为无疑是确认了桑菊的解释,也使得在场的诸侯和僧侣们纷纷起而效尤。 而地宫中的事情,很快的又扩散到了等在地宫外面那些成千上万的信徒中间,被夸大了的陈述,顿时引起了信徒们近乎疯狂的举动。 「阿弥陀佛!」 「佛祖万岁!」 「天子万岁!」 「风雨万岁!」 「凉国公万岁!」 「圣龙万岁!」 。。 诸如此类的口号,宛如汹涌的潮水,淹没了少数人的质疑和冷静。 伴随而来的,不仅是整个大佛寺,甚至扩展到了整座山,进而是整个圣京城,最后则是整个神州,全都因为这种被佛祖的显灵所带来的帝国强盛和栋梁相助的预示,而陷入了极度的自豪、兴奋和狂热中。 在此,萧剑秋无疑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圣君。 不过得到最大收益的,则是风雨。 在这场和萧剑秋利用突发事件争夺人心的斗争中,这位根本就不相信佛法的凉国公,显然是鸿运当头。 由于在场的第一反应出色,再加上接下来几天意识到这是一个伟大契机的风雨,立刻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在民间加以宣传,所以「伟大的凉国公大人才是真正中兴和拯救圣龙帝国的英雄」这个说法,在风雨军以往的功绩和高僧们当时行为的佐证下,被无限地强化了,甚至比风雨本人在这次盛会之前所预计的,还更加有效的获得了人心的支持。 只不过,春风得意的风雨,显然没有想到,所谓乐极生悲的灾祸,此刻正悄然降临在他的头上。。 因为云明月。 「什么,燕南天被杀了?而云明月也在案发的现场?」 尚未从这场意外胜利的喜悦中平静过来,风雨便接获了这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圣龙历四月二十七日上午辰时三刻,云明月在黑巫师哈桑的陪同之下,进入了燕南天在圣京的府第,然后双方进行了秘密会谈,在场的除了燕南天、云明月和哈桑之外,只有颜如玉。 「一炷香之后,燕家的侍卫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冲入房内,便看见燕南天倒在血泊中,胸口被利刃刺穿,凶器则在云明月的手中,黑巫师哈桑和颜如玉则不知所踪。」 在凉国公府内的议事厅,气氛空前的凝重,满座的文武官员都纷纷屏气凝神,只听见血衣卫统领魏廖一个人在述说。 「事发之后,云明月不肯吐露半句话。燕南天的部下群情激愤,差点要当场杀死云小姐。幸好被恰巧拜访燕南天的张兆所阻止,但是此事在朝野已经被传开,大部分诸侯大臣都主张严惩杀害朝廷重臣的凶手,甚至有人将矛头直指主公,形势对我方极其不利!」 魏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四周的将领和文臣们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而这件突发的事件,确实让形势急转直下。 由于风雨军和燕家的恩怨,再加上不久之前风雨对陈良的暗杀,使得舆论明显地不站在风雨军的这一边,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单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风雨军显然应该采取回避的态度置之不理才是。 然而由于云明月是云济的妹妹,同时又和风雨关系密切,而燕南天则是风雨军的仇敌,是他立下圣龙血誓要诛杀的人物,如果风雨真的不闻不问,则必然会使自己的威信大大下降,这是他所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主公,不管如何,看来我们应该准备好战争了,属下建议先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撤离到城外的军营,再静观其变。」秋里面沉如水的说道。 作为军方的代表,他首先看到了军事方面的问题。 如今的圣京城,依旧处于燕家的控制之下,而六万精锐的风雨军则驻扎在城外,因此防备燕家军的突袭已经成了当务之急。 「不行,这个时候本帅绝对不能够离开圣京城,以免落人口实!」 风雨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能不说秋里的担忧是正确的,凉国公府已经成为全城的焦点,但是身为全军统帅,风雨十分清楚如果自己离去,这件事情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妥善解决,而一旦因此爆发内战,则呼兰人趁机南下,苦心经营的宪政也会彻底破产,诸侯将陷入彼此你争我夺的境地,圣龙帝国恐怕也将分崩离析。 这个结果,无疑是十分可怕的。 想到这里,风雨的心中不由得一动,他突然发现,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似乎不应该是出自萧剑秋或者天池剑宗这些正统派之手,因为这样首先导致的,便是他们一直以来努力和奋斗的目标,将彻底成为泡影。 那么究竟是谁在幕后策画? 是燕家内部的权力斗争?是呼兰人的插手,还是其他别有用心者的阴谋? 风雨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疼。 「主公,傅中舒大人求见!」正在此时,却见金岑匆匆的进来禀告道。 「有请!」风雨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说道。 让风雨感到有些讽刺的是,之前还是自己最大对手的天子一派,如今则因为共同的担忧和顾虑,反而成为了最可靠的盟友。 片刻之间,面色沉重的傅中舒带着一个黑纱蒙面的随从进入了议事厅,没有什么客套,同样意识到事态严重的傅中舒开门见山的说道:「凉国公,天子请您入宫一叙!」 「莫非是鸿门宴?」 李逸如首先出列,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随后,风雨麾下的将领和臣属们也纷纷表达了反对的意见,有些性急的军官,甚至拔出了腰间的刀剑。 「莫要误会!天子只是希望能够将已经发生的事情好好解决!」傅中舒置身于一片杀气腾腾之中,却依旧不慌不忙的从容言道:「张兆大人、诸葛青大人都将到场,各路藩镇则会出兵维持京城的秩序,如此凉国公可否放心?」 「这,可不是什么可靠的保证!」 耶律楚昭冷冷的说道,此刻他充分发挥了身为风雨特使的外交天赋:「如果天子有心解决目前的事情,那么凉国公府自问还足以容纳得下足够的客人!」 「风雨兄,此事关系着天下的安危,还望大人以大局为重!」 没有理会风雨四周人群的质疑,傅中舒径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风雨。 「此事万万不可!」秋里也出言阻止道:「这天下从来都是实力说了算,风雨,你不要一时糊涂,白白丢了辛苦得来的基业!」 「请主公三思!」 紧随着秋里说话的,是云济。他在和风雨的对视中,也同样流露出了坚决的反对。 而在云济的带领之下,风雨军的重臣将领们,这一次破天荒地达成了一致的决定。 风雨为难的用手摸了摸下巴。 如果是几年前,风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入宫,为的是天下的安宁。 然而如今,身为凉国公的风雨,就如同身价亿万的富翁,在拥有如此巨大的权势之后,太多的考虑让他削弱了几分当年的拚劲,更何况肩负着部下的梦想和天下的兴衰,更让风雨不得不谨慎的对待每一次的危机。 风雨或许可以不畏惧自己的生死,但是他绝对不能够不顾那么多将生死和命运都托付给他的将士臣属,更不能够不顾那么多信任和忠诚于自己,在最危难的时刻毫不犹豫不计代价的支持着自己的子民。 正因为如此,所以风雨不能够像过去那样,明知道此刻离开凉国公府的危险,却依旧不顾一切的前往。 「风雨,我做人质,你总可以放心了吧?」就在风雨为难之际,却听见一声熟悉、柔和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源自于傅中舒身后的随从。 只见随从揭下了脸上的黑纱,竟然是一张美丽而又充满英气的脸。 「静雯?」风雨微微一震。 来人赫然是当朝皇后卓静雯。 看来,萧剑秋这一次真的是很有诚意邀请自己了! 风雨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风雨,这一次恐怕你必须要去一趟,不仅是因为云明月,而且还因为你的那两个孩子!我不希望当年那位在神州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的救国英雄,此刻变成了不敢担当而被人耻笑的懦夫!」 卓静雯的神色十分平静,熟悉的脸庞上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热情和亲切,但却依旧流露出了一如往日那般对于风雨的期盼。 风雨的心中虽然微微地被感动,不过更让他在意的,却是有关孩子的话题。 「风雨兄,有件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当日在燕南天的府中还有两个婴儿,而云明月也承认那是她的孩子,这也就成了人们指责云小姐行凶的动机--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保护!」 傅中舒干咳了一声。 「什么?」风雨皱起的双眉放射出逼人的寒芒。 年轻的凉国公,此刻已经可以明确无误的感受到,似乎有一张针对他而全面铺开的网,而自己恐怕也别无选择。 「请傅大人先行一步禀报圣上,就说风雨随后就到!」风雨缓缓的说道:「同时也请傅大人向圣上和长大仁转达风雨的一句话--燕家和风雨之间的恩怨,风雨绝对不会回避。「但是,此案的疑窦甚多,在真相未明之前,希望能够保全云明月小姐和她的孩子的安全,否则就别怪风雨军不遵守游戏的规则!」 「凉国公大人放心,傅某不仅会转达您的话,而且还会尽力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 傅中舒说这番话的时候,绝对是认真的,因为他感受到了风雨的决心。 这种决心让他感到了心寒,也同时感到了权力斗争的双刃剑,在将风雨逼到窘境的同时,恐怕也正一步步地将帝国推向了毁灭。 目送着傅中舒的离去,风雨回头面向他的部下,用绝对不允许违背的语气下令道:「禁卫军随我走这一遭!其余的将领以及全部的文臣,立刻随秋里返回城外的军营;采取一级戒备,随时准备作战!」 「是!」欧仁大声的应道,为自己得以伴随在主帅的身边陪他共度危难而感到兴奋。 「保重!」 秋里却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关心的注视了风雨一眼。 「明月是我的妹妹,请主公恩准云济同行!」云济的语气同样平静。 「禁卫军集合!」 风雨迈开大步走出了议事厅,在外面正鸦雀无声的排列着三千名禁卫军将士,他们早已整装待发,肃杀的气氛透着悲壮,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面无表情,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危险之旅而有丝毫的胆怯。 三千禁卫军,禁卫军三千。 抱着宁缺勿滥的原则,这是禁卫军一直以来不变的编制。 在这些年的征战中,这支三千人的军队,不知道已经离去了多少人,而又加入了多少人。 早年的战友,大多已经长眠于大地,剩余的则成为了其他军团的将领,而更有无数满腔热血的青年,怀抱着激情和憧憬,期盼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加入这支荣誉的队伍。 因为,这是风雨的禁卫军。 永远追随着风雨,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异国他乡,风雨所在的地方,便是禁卫军随时准备战斗的沙场。 「上马,出发!」 风雨检阅了他的部队,随后跃身上马,如同他以往奔赴战场那样,战斗的气息让他暂时摆脱了这段时间对于权谋的考量,全身上下反而感受到一阵久违的豪情和畅快。 「夫君,我在城外等你,请你每隔一个时辰用信鸽传递一次消息,一个半时辰之后没有夫君的消息,中慧将亲手击响攻城的战鼓!」 正当风雨出发之际,李中慧拦住了风雨的马头说道。 站在马首下方的女人,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是却丝毫无损于女人眼神中的坚定。 「保重!」 风雨心情复杂的望了一眼妻子,微微的点了点头,跃马扬鞭,绕开了注视着自己的女人,率先驰出了凉国公府。 三千铁骑,犹如三千利刃,一同奔向了圣龙帝国的权力中枢--帝国的宫殿。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续集 第二部第五集帝国宰相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暗夜令箭 「天牢」。 这是圣龙帝国的百姓们满怀敬畏和好奇的神秘地方。 坐落于帝国京畿要地东郊某处不为人注目的地方,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普普通通的官衙地底之下,这座帝国防范最为严密的监狱内,罪犯并不多,却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曾经位高权重、显赫一时的大人物,和一些罪大恶极对帝国产生巨大危害的反贼。 他们或者老态龙锺,追忆着曾经的岁月繁华;或者面目狰狞,颇有此生足够的放任;又或者神态从容,经历了大起大落;还或者一脸怅然,满怀不甘不愿的懊丧,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这里便是人生最后的一个落脚点。 不过,圣龙历七五七年四月底,这座象征着帝国王法君权神圣凛然的堡垒,突然有大批军队乘着夜色的掩护,神情肃穆、警戒森严的押送来了一个新的过客,不同的是,这位过客既非满脸横肉的大盗,也不是举止威严的达官,而是一个神色木然却又美丽高贵的年轻女子。 「这是怎么回事?」 天牢之中,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男子站在黑漆漆的牢房内,注视着这个刚刚进入天牢便面墙而立、不言不行的女子。 这,已经是他在半个时辰之中,第十三次询问同样的问题了。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询问,都没有获悉一星半点的答覆。 「没有用的,凉国公大人,云小姐显然被人下了药物,目前除了她的两个孩子外,恐怕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对外界产生任何兴趣!」 就在女子无动于衷的沉默中,一阵脚步声传来,身穿帝国刑部尚书官服的诸葛青,缓缓的从幽暗阴森的台阶走下来,沉声提醒道。 「线索呢?真的没有半点的线索吗?」风雨冷冷的喝问道。 「现场是密室,被发现时当事人中燕南天被杀,云小姐则一手拿着洞穿了燕南天大人胸膛的匕首,一手则抱着放置两个按理绝对不应该在那里出现的婴儿的篮子,至于剩下的颜如玉姑娘和那位惹人注目的哈桑大师,则不知去向!」 诸葛青缓缓的向风雨介绍起燕南天被刺--当前圣龙帝国最为轰动的迷案。 「目前的证据对云小姐很不利,由于她从案发之后便这样……这样失魂落魄,无法讲述当时的情况,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对在燕南天大人府中发现的那两个婴儿表现出母亲般的关怀,所以物证和动机都可以得到很合理的解释,再加上云小姐自身背景以及同大人的关系,也就因此成为了燕家群情激昂的目标!」 「诸葛大人,你是查案的高手,你就认为这个案件没有半点疑问了吗?」风雨微微皱眉道:「明月为何要去燕南天府上?他们在密谈什么?颜如玉和哈桑去了哪里?那两个婴儿怎么会出现?明月被谁下了药物?这些难道不都是案件十分令人迷惑的地方?」 「大人明鉴,此案确实疑窦重重!」 诸葛青赞赏的望了一眼风雨,对于这位圣龙帝国西北的绝对主宰者,能够这么缜密的指出案件的关键所在,颇为钦佩。 他当下颔首道:「根据侍卫陈述,燕南天大人和云小姐进入密室会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婴儿怎么会出现在密室之中,更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颜如玉小姐和哈桑大师是怎样离开的,所以……」 「既然如此,你还不将云姑娘释放?此案疑点太多,根本不可能给明月定罪!」风雨抢着说道。 「大人应该明白,此事绝非寻常的凶杀,涉及到的乃是社稷江山!」诸葛青脸上浮现出了苦笑,「如果要仔细推敲的话,当日明月小姐在观佛塔塔顶的神秘失踪,或者再往前追溯,那两个孩子的被绑架,为云姑娘接生的神医华一针全家的下落不明,甚至还有……」 「好了!」风雨苦笑着断然阻止了诸葛青的话。 所谓关心则乱,其实风雨自己也清楚,燕南天被杀的案件绝非一般的凶杀,其背后的复杂和诡秘,直接涉及到自己的权力、风雨军的未来,圣龙帝国乃至全天下各方实力都在权力斗争中博弈。 就这方面而言,云明月不过就是这场权力斗争中被利用了的棋子,一枚逼迫自己投鼠忌器、丢车保帅的棋子,一枚影响到整个棋局的棋子! 当燕南天被杀那一刻开始,她的生与死,她的罪与冤,其实已经和整个棋局不再有太多的关系。 决定她命运的,只能够是自己,自己和自己统率下的风雨军,在这场以整个江山为筹码的豪赌当中的得失取舍。 「请大人放心,诸葛青一定会将此案追查的水落石出!」诸葛青恭敬、有礼,同时也有着自身坚持的声音打断了风雨的沉思,「现在大人还是上去吧,圣上和张兆大人都在等您!」 「哼!」风雨的眼神淩厉的扫视着圣龙帝国第一刑案高手的脸,良久方才冰冷的说道:「照料好明月,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即便天涯海角风雨也不会放过刑部!」 「请凉国公放心,诸葛青断案数十年,自问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徇私枉法,如果明月小姐真的无辜,那么诸葛青必当还大人和明月小姐一个公道,但如果真的是明月小姐所为,即便有风雨军的千万铁骑,诸葛青也绝不手软!」 身材瘦小的邢部尚书面对着神州第一强藩,却毫无示弱的自觉,反而针锋相对的直视着风雨的眼睛,眼神中流露的是坚持也是坦荡。 「好,刚才是风雨失言了!」 沉默片刻,风雨的嘴角微微流露出满意的笑容,主动躬身行礼道歉,随即伸手对刑部尚书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 面对着圣龙帝国最强大的诸侯所做出的礼让,诸葛青不卑也不亢,同样作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回礼,表示不敢走在风雨的前面。 风雨也不再多做虚伪的寒暄,神情复杂的回首望了黑暗中的女人一眼,快步流星的朝台阶走去。 虽然就情感而言,他很想在此时此刻就将饱受磨难的伊人解救出去,但是复杂的局势,却令他不得不保持冷静和理智。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年轻的凉国公来天牢之前和天子的密谈中,做出了有生以来内心最为挣扎的妥协,同意了刑部收押云明月的决定,获得的是燕家和诸侯们将案件宽限到执政议会建立、宰相选出之后再作了结的交换。 这个妥协显然是双方都不满意,却又是目前双方为了避免局势不可控制的恶化,而不得不接受的唯一选择。 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开始而非结束,云明月的案件,恐怕永远不可能获得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论,令善良的人们所祈祷希望的,仅仅是能够出现让大多数人接受而且有利于社稷的结果。 可以说,当前圣龙帝国的局势,就如同天牢一般难以看见半点光明,暂时的妥协,仅仅是将即刻爆发的冲突压制和延后,不过平静的背后醞酿着的,却是更为乌云密布、石破天惊的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冥冥之中,风雨彷彿听到了战斗的号角,正在催促着他勇敢的面对残酷的斗争,做出难以取舍的决断。 「弟兄们,杀进去啊,杀死风雨和他的姘妇,为家主大人报仇!」 「杀!」 「杀啊!」 风雨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尚未来得及离开天牢,便发觉有大批燕家的军队将这里团团的围住,叫嚣着试图攻进来。 「主公,您先下去避一避吧!」 欧仁的鼻尖有些冒汗。 三千近卫军绝对是沙场之上纵横无敌的勇士,但是在这狭窄的天牢附近,却颇有一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扼腕,赖以扬名的战马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地形奔驰,浩荡的冲锋,在入口的瓶颈、绊马索的束缚和弓箭手的压制下也无法奏效,唯有暂时据守在险要的地段,阻挡着敌人的进攻。 不过就目前而言,形势似乎对风雨军并不有利,对手是占据着京畿的燕家军,人数的优势虽然在同样狭窄的地形下无法充分发挥,但仅仅是看着外面那一排排熊熊燃烧的火炬绵延不绝,就让人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 唯一让人感到庆幸的是,天牢的设计原本就是着重于防御,所以诸如火攻之类被堵在绝境中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暂时还可以不必考虑。 「如此乌合之众,岂是我西北勇士的对手,想必近卫军的将士,是不会让他们的主帅受损于这群乱军之手吧?」 相对于自觉责任重大而有些忐忑的欧仁,风雨却显得从容而且兴致颇高。 负手而立的统帅,面带着嘲弄的冷笑,巡视着这个意外发生的战场,信口而出的寥寥几句平常的话,却有效的激发了近卫军战士们对于荣誉的重视、对于统帅的爱戴和对于信任的感动,顿时更加精神百倍斗志昂然。 「放!」 随着军官的喝令,前排的士兵持着盾牌半蹲在地,后排士兵则弯弓搭箭,破空的嗖嗖声响中,离弦的弓箭消失在夜的黑幕里,落点则是远方的敌阵之内,每一轮的弓箭齐放,总会带走一些生命,留下一些血腥,而随即敌人的报复也同样带来了死亡和受伤。 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实施着相似的战术,天牢之内和天牢之外的攻守双方,就这样在密集的弓箭往来之中进行着纯粹的战斗,间或也发生你攻我守短暂而激烈的肉搏。 在这里没有名将天马行空的战略发挥,也没有智者出神入化的战术表演,简单的进攻和防守,简单的拉弦和放箭,简单的持盾和挥刀,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消耗。 总是有战士在战斗中倒下,但是倒下的位置却总是很快便有人接替。 生命的消失在这里,不过是枯燥的数字加减,丝毫没有诗人们或者浪漫或者悲壮或者豪放的想像。 风雨突然发现,在这里,自己似乎毫无作为。 事实上,无论多么勇猛的战士,或者多么出色的将领,在这样的战斗中,不过是一具战斗的工具,重复着杀人和被杀的循环。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也许便是风雨自身的生命成为了这场战斗胜负的判定。 放不放求救的信号?莫非是天子和诸侯联手的圈套? 这个问题成了风雨目前唯一考虑的事情。 欧仁显然极力赞成,他为自己麾下如此优秀的战士在这样无谓的战斗中牺牲,感到了脱离理智的愤怒。 诸葛青则显然不同意。 站在全局的角度,这位刑部尚书、中央派的元老,深知风雨一旦施放这个求救的信号箭,将会有怎样的局面等待着他效忠的天子、他出力的朝廷、他揪心的社稷。 「请凉国公大人多等一会,老朽相信天子和诸侯是绝对不会坐看燕家军胡闹的,而燕家军目前的统帅张兆大人,也一定会很快前来约束自己的部下!」 在很短的时间里,诸葛青劝说的理由重复了十几遍。 「去你妈的!你看见没有,老子的部下在战斗,在死亡!风雨军战士的鲜血是绝对不能够这样白流的,主公,下令吧!」 激烈的战斗似乎养成了少年有些粗鲁的性格,每当诸葛青小心翼翼的劝说着风雨的时候,这位近卫军的统领,风雨驾前颇受宠信的少年将军,便这样无礼的驳斥。 「欧仁!」 每当这个时候,风雨总是微微皱眉,轻轻的呵斥一声忠心耿耿、追随着自己的年轻部下。 对于这个当年建军伊始便追随左右的欧静的弟弟,风雨是非常喜爱并且很想委以重任的,不过和风雨信任并且器重的另一位爱将李逸如比起来,勇猛有余而全局战略观念不足的缺陷,总是让风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够放这枚令箭!中慧一定会做出正确判断的! 风雨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 年轻的凉国公清醒的记得,早在三个时辰前自己前往皇宫赴会之际,曾经和妻子李中慧的约定--除了定时发送平安信息之外,这枚危急时刻才释放的求救令箭,便是风雨军攻城的绝对命令。 令箭不出,主持大局的妻子一定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正确的选择,即便是出动支援,也一定会将局面控制在可以挽回的程度。 然而令箭一出,六万风雨军将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再受任何的控制,浩荡的大军便会血洗圣京城,扫除一切阻挡在大军面前的障碍,拒绝一切的妥协、谈判和协商,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战场上获取或者失去。 这是风雨所不愿意看到的,不过风雨也不愿意做出无休止的妥协,而让自己成为含冤莫白的忠臣。 顾全大局的理智和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权雄本色,在风雨的心中交织。 飞舞的箭矢便在风雨的面前肆虐,四周的战士用自己的生命无畏的保护着他们的统帅,在他们的心中,站在战斗的前线和他们一起沐浴在刀光剑影中的风雨,便是战斗的动力,也是胜利的象征,他们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以及其他一切,毫不犹豫的托付,来换取荣誉骄傲财富地位和尊严。 然而在风雨的心中,却远没有将士那般的省心。 自身的安危、神州的未来、风雨军的存亡、追随者的前途,太多的牵挂让风雨实在不敢轻率的做出决断。 正在此刻,在呜咽的号角声中,远处再次出现逶迤的火龙长蛇,将整个夜空都映射得彤红彤红,整齐的步伐在寂静的黑夜发出了迫人心肺的震慑,急促的马蹄声更是激发着令人心跳的紧迫。 「不是风雨军!」 这个念头几乎同时在风雨和他的部下心中闪过--位于城外西门的风雨军,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穿越偌大的圣京城赶来。 诸葛青感觉到通体的凉意,因为这一刻他分明看到了风雨的双眼突然瞇成了一条缝,一道冰冷的寒光带着透骨的杀机爆射而出;凉国公的双手也开始渐渐紧握成拳,那一枚关系着天下安危的令箭,被缓缓的拿起。 「不要!」 诸葛青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过度的紧张让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内心深处却在声嘶力竭的呐喊。 在这一刻,刑部尚书的眼中,彷彿看到了冰冷的令箭射向天空,美丽的花朵在夜幕开放,震天动地的铁骑开始了进攻,蝗虫般的箭矢遮盖了天地,腥风血雨之中,遍地都是壮士的尸骨,到处都是妇孺的啼哭。 于是,城市被摧毁,山林在燃烧,原野瀰漫着硝烟,河流流淌着鲜红,山河在五色缤纷、百家各姓的旗帜不断树立和倒下中遭受着灾难性的蹂躏。 第二章星起星落 “住手!” “我是张兆,谁敢动手,先过老夫这一关!” “天子有令,任何私自械斗者以叛国罪论处!” “令狐世家、公孙世家奉天子之令维系京城治安,妄动刀兵者斩!” 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是,在这个最为关键而且微妙的时刻,到来的不是进攻者的援军,而是阻止事态恶化的救兵。 燕家军的实际统帅张兆,站立在进攻和防守双方的中间,威严而且坚定,阻止了骚动的部下,也安抚了风雨军的冲动。 天子的诏令和公孙、令狐世家的军队随后赶来,就如同当初在北伐幽燕失利的撤退途中那样,诸侯再次成为阻拦西北和东北这两支圣龙最精锐部队火并的屏蔽。 历史便是这样有趣,尽管这两个家族在圣龙帝国这两年令人眼花撩乱的变迁中,逐渐失去了昔日主导者的地位,但是燕南天遇刺案的发生,却又让他们展现了自身的力量和作用,担负起了缓解双方冲突和维系帝国和平的重任。 当然,这个历史机遇的把握,除了归功于两大世家目前正在圣京的后起之秀公孙飞扬和令狐智的果敢决断之外,还应该得益于包括宣武帝萧剑秋、燕家军京畿留守张兆和凉国公风雨,这三位帝国最强大的权力拥有者的理智和克制。 “多谢张大人的周旋!” 从被围困的天牢从容出来的风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是非常真诚的。 号称燕家智囊的张兆,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帝国生死关头发挥了力挽狂澜的作用——第一次是在燕家军败北、呼兰帝国夺取幽燕的时候,是张兆一锤定音,支持了萧剑秋组建诸侯联军,挡住了数十万草原雄师的南下。 如今,如果没有张兆依靠其本身的声望和权力,制止住红了眼的燕家军,那么云明月也许早就被燕南天的部下杀害,而风雨军和燕家军之间的冲突,恐怕也已经不可避免的演变为全国的内战! 到时候强敌入侵,燕家固然将会成为历史的云烟,风雨军连同整个帝国也将面临毁灭的危险。 “凉国公过奖了,张某只希望大人能够以社稷为重,不要为了一时的儿女私情而置神州的安危不顾,那么张某所作一切也就不足挂齿了!” 一身儒衫的长者则颇有深意的望了面前这个位高权重的年轻人一眼,眼中却也同样有着惺惺相惜的感觉。 毕竟,少年得志的风雨也没有自恃强大而盛气凌人,在事发初始的激烈回应之后,还是理智的返回了协商的渠道,不但承诺自己留在京城,允许刑部将云明月羁押以便继续追查此案,并且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从而缓解了燕家和风雨军之间的对立,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而又绝对有实力率性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很难得的。 “陛下驾到!” 正说话间,便听见一声尖细的通报,一队华丽肃穆的仪仗之后,让风雨有些意外的是,萧剑秋竟然放下了九五至尊的身分,亲自前来。 “哈哈,朕今天很高兴两位爱卿的克制,帝国有两位这样顾全大局的贤才辅佐,相信天大的难关也一定能够度过的!” 年轻的天子大笑着走下金黄色的御榻,插入了两位重臣的对话中来。 今天,对于这位年轻的天子来说,绝对是一个危难和机遇并存的日子。 一方面,风雨军和燕家军一触即发的战争,带给他所接手的这个帝国的,将是分裂、内战、外寇的入侵和彻底的毁灭。 另一方面,实际控制着京畿的燕家军和最强大的风雨军彼此之间的消耗,则又客观的给了他发挥的余地。 “陛下,张大人,风雨身为神州的子民,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过明月姑娘的案件牵扯甚大,疑点重重,风雨绝不会坐视一个无辜的生命,在这场恶毒的阴谋中受到任何的伤害!这,不仅是因为风雨个人的情感,更为了圣龙帝国的尊严、王法和公道!”风雨并没有理会天子的示好,冷冷的说道。 “这个自然,朕也绝不会允许这样一桩震惊朝野的凶案,最后不了了之!” 萧剑秋面带着微笑,然而口气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朕更不允许帝国的军队成为大臣之间恩怨私斗的工具,随心所欲的肆虐圣龙帝国的京城和子民!张兆大人,你的部下正在京城四处捣乱,而你凉国公大人,你的军队则抢占了西门,还威胁着要血洗京城,这就是你们的臣子之道吗?” 风雨和张兆同时因为萧剑秋此刻的强硬而吓了一跳,彼此相互望了一眼之后,张兆首先开口淡淡的说道:“儿郎们因为燕公的去世而难以平静,自然会有一些出轨的举动,不过请陛下放心,只要朝廷处置公道,幽燕的将士是绝对明理的!” “陛下,微臣只想确保自己和部下亲人的生命安全,微臣早就说过,风雨军愿作神州的利盾和宝剑,绝不敢有任何妄念。”紧随其后,风雨也同样淡淡的回应着天子的质问。 根据谁受益谁嫌疑的原则,风雨不是没有怀疑过萧剑秋,只是考虑到燕南天死后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身为帝国天子的萧剑秋所承受的风险太大,不应该是这位当年有贤王之称的天子出于理智的作为,这才将其排除在外,但是对于萧剑秋藉此机会扩展自身力量的可能,却始终都非常警惕。 “如此最好!” 听到两位重臣的回答,萧剑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论是张兆还是风雨的回答,都很恭敬也很客气,但是年轻的天子听得出,这两位兵权在握的重臣,在平淡的回答之外,所包藏着的那隐隐的威胁和拥兵自重的傲慢。 当然,一直都有贤王之称的前任辅政王,这一次并不准备有任何的退缩,“既然两位爱卿都如此赤胆忠心,那么就请两位约束各自的部下退出城外,案件则交给刑部处理,朕保证一定给两位爱卿一个满意的公道!” “谁能够保证今天的事情不再发生?” 风雨毫不留情的反击道,这两天所面对的压力和不顺,让年轻的凉国公心里正有一团怒火,逐渐积蓄到了爆发的危险边缘。 “我和令狐兄保证。公孙世家和令狐世家,还有天子的尊严和诚信来保证,凉国公大人以为如何?” 插出来说话的是公孙飞扬,此刻他正和令狐智一起策马过来。 在混乱的关头,强者拥有机遇,庸者面临惨败! 公孙飞扬无疑是一个强者,从获悉这个事情伊始,他便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即将降临在公孙世家的头上,而他也确实没有因为其中潜在的危险犹豫过。 此刻已经名扬天下的少年,俨然以尊王的忠臣站在了天子的身边,全身盔甲、手按宝剑,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哈哈,既然公孙世兄和令狐世兄担保,张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凉国公大人,你意下如何?”张兆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置可否的说道。 和风雨军的冲突,就已经超过了如今燕家的能力极限,精明的智囊显然决心避免再同天子和公孙、令狐世家发生冲突。 眼见对方将皮球踢到了自己的脚下,风雨微微皱了皱眉,正待说话,却听见一个斯文的声音传来。 “请凉国公大人放心,令狐智愿以性命担保,一定保全云姑娘的安全!” 和公孙飞扬的踌躇满志截然不同,被公孙世家的少年强行拉过来的令狐世家的文弱青年,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不过他在对风雨说这番话的时候,却让人由衷的感觉到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那就多谢令狐兄了!” 风雨有些诧异的望了望身边文弱的年轻人,不过不管怎样,因为这次事件担当起京畿防卫重任的令狐家族,能够表态支持自己,总是一件好事,因此同样年轻的凉国公还是非常温和的一笑,表示了感谢。 “哈哈,太好了,正所谓君臣同心,其利断金,朕希望帝国的上上下下,永远如今天这般团结和睦!” 萧剑秋大笑起来,能够同时压制了帝国强有实力的两方势力,更重要的是,终于让自己的都城不再受到这两个强藩的监控,从即位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痛快。 不过年轻的天子在得意之余,显然没有注意到张兆嘴角边泛起的老谋深算的冷笑、和风雨傲然不羁的眼神。 “今日你我君臣一定要尽兴而归!”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身披薄纱的美女在宽敞的大厅上轻歌曼舞,一片升平的景象,全然没有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还刀光剑影、生死相搏的血腥。 年轻的天子兴致显然很高,热情招待着群臣。 和他一样兴致高昂的,是在今天的混乱中锋芒毕露的公孙飞扬。 已经在战场上展露了华丽的战争天赋之后,年轻的世家子弟如今似乎开始进行着挤身政坛的努力,而半个时辰之前相助天子的成功,让血气方刚的少年,开始踌躇满志的憧憬着辅佐明君建功立业,最终名垂史册的光明未来。 不同于公孙飞扬的得意,另一位在今天的混乱中也同样举足轻重的青年令狐智,却有些闷闷不乐,无意识的将一杯又一杯的酒灌入口中,不经意间已经是满脸通红。 而萧剑秋最信任的谋臣傅中舒,则紧缩着双眉。 和涉世未深、少年得意的公孙飞扬不同,老成谋国的中年人,绝不相信燕家和风雨会这么轻易的退让出原本属于他们的权力,尤其是在公孙飞扬这般咄咄逼人的气焰之中,因此整个宴会他都在揣摩着位于天子下首两旁的张兆和风雨,试图从他们的神情举止中,发现他们的真意。 不过傅中舒注定了失望。 在萧剑秋左首的张兆仿佛睡着了一般,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也不动,脸上也没有半点的表情变化,唯有嘴角边那一丝成竹在胸的从容微笑,总是给傅中舒某种不祥的预感。 天子右首的风雨,却好像完全被歌舞所吸引,全神贯注的欣赏着大殿上柔若无骨的佳人伸展着婀娜的肢体,在优雅的乐声中尽现动态的美丽。 但是不知道是否因为敏感,这种平静,让傅中舒固执的觉得更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酝酿,让人提心吊胆。 这样的忧虑直到一名内侍前来禀告时,得到了充分的验证,“陛下,公孙大人和令狐大人的部下,已经接手了京畿的所有地区,唯独西门和东门分别被凉国公大人和张兆大人的部下控制,不肯交接,还发生了械斗……” “啪!” 萧剑秋脸色铁青的重重拍了一下案几,公孙飞扬也同样面色难看得紧闭起双唇。 “张爱卿、风爱卿,你们……” 年轻的天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天子的威仪需要强大的实力来巩固,公孙飞扬的方案虽然很对自己的胃口,也很痛快淋漓,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失之于年少浮躁的急进,以至于没有了实力依托的命令,在只听从各自将领的军队的面前,变成了可笑的闹剧。 眼下的形势很明显,西门和东门如今分别是风雨军和燕家军进入圣京的入口,如果能够将之交给出面维持秩序的公孙世家和令狐世家,那么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杜绝两家意外的冲突,否则整个圣京乃至帝国,都将被一把剑高悬于头顶。 然而这牵涉到彼此之间的信任问题,因此,如果没有风雨和张兆同时出面首肯的话,便实在难以做到这一点。 “陛下,将士们现在很辛苦,他们离乡背井,主帅又惨遭杀害,如果朝廷不能够适当加以抚恤的话,微臣真的很难保证他们不会闹事!” 眼看着年轻的主君受窘,老僧入定的臣下这才不慌不忙的睁开眼睛,慢悠悠、虚无飘渺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 “好,好,好!朕会让朝廷专门拨派款项粮草犒劳三军,张大人,这样的安排你可以满意了吧?”萧剑秋狠狠的说道。 “幽燕惨遭呼兰人的蹂躏,将士们日夜盼望收复故土,望天子能够顺应民心,加大北伐的财政支持力度!微臣建议拨取圣龙河以北三年的国库收入,组建北伐军,尽快再次北伐,复我山河!”张兆步步进逼的道。 “你……准奏!” 萧剑秋几乎就要当场暴怒,但是傅中舒的眼神让他清醒过来,勉强的答应了这个几乎有些逼宫的请求,以便尽快恢复对于京畿的控制权。 一丝满意的微笑浮现在张兆的脸上。 和其他被仇恨和愤怒冲昏头脑的燕家军将领不一样,张兆很明白如今燕家所面临的处境。 仅仅还是几个月前,成为圣龙帝国第一个异姓王,驾驭着京畿、朝堂乃至宫廷的燕南天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西征凉州的惨败和根本之地幽燕的被夺,让剩余的二十万燕家大军犹如没有了娘的孤儿,外在的嚣张背后却是前所未有的软弱、孤立、恐惧和仿徨。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燕家的退让,不完全是如风雨军那样主要出于维系社稷的公义,更有的是一种身为弱者谋求生存的无奈。 身为燕家如今的当家人,张兆所要做的,便是让燕家从已经不能够胜任的争夺全国霸权的斗争中,体面的撤退出来,转而全力保卫地区方面的绝对控制权——今天的这一番软硬兼施的冲突,实际上,也就是燕家的首席智囊在利用燕南天被杀的混乱,尽可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走着危险的钢丝,为原本就注定要撤离京畿的燕家军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天子和公孙飞扬的急进,则显然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么凉国公意下如何?” 虽然张兆的问题已经解决,但是傅中舒却没有半点轻松。 在权力斗争的格局中,一颗巨星的陨落,往往意味着另一颗巨星的升起,如今取代了燕南天的便是风雨。 燕家原本就应该撤离对于朝廷控制权争夺的舞台,是天子的急于求成,给了他们更多的好处。 但是风雨却不同。 势力如日中天的风雨军,是正在进入而非退出京畿这个复杂而庞大的舞台,面对天子错误的将自己退到了命令必须履行,否则天子和朝廷的威信便将成为笑柄的绝境,傅中舒实在难以想象,风雨趁此机会将提出怎样苛刻的要求,扩大针对朝廷原本只应该由天子享受的政治特权。 对此,同样看出这一点的张兆十分好奇的观望着。 而年轻的天子则面沉如水,满心忐忑。 至于公孙飞扬,早已经无心再目睹由于自己年轻和缺乏经验所造成的失败,唯有令狐智依然故我,是在场的群臣中最事不关己的一个。 第三章北方强者 歌舞已经悄然退去,极尽人间荣华的宫殿,此刻陷入了一片针落可闻的沉寂之中。 拥有着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地位与权势,出入车马云集显赫一时的天子和他的衮衮诸公,此刻都神情紧张的注视着一个脸色微微泛白,有些疲惫也有些病态的年轻人。 “微臣说过,风雨军是属于圣龙帝国的风雨军,是效力于整个神州的风雨军!只要还有存在和潜在的敌人,他就会继续战斗,他是保卫神州的利盾,也是扬我国威的宝剑!所以,风雨军绝不会利用危难而对国家落井下石!” 出乎所有人意料,风雨并没有直接提出要求,而是突然重复起他当日曾经和只身来凉州的卓静雯所说的话来。 虽然是重复,却依旧飞扬,年轻的凉国公此刻双目炯炯,和退出中原舞台的燕家军谋求自保的务实截然不同,追求帝国权力的风雨,此刻是充满着天下兴亡,舍我其谁的责任感。 而就在所有人以为风雨只是慷慨陈词一番,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既不高尚也不伟大的利益瓜分中来时,风雨却仅仅简单的说道:“陛下,为了社稷江山,风雨军愿意遵守之前的承诺,避免冲突和内乱,但是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准许风雨将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免受牢狱之苦!” “这个……”年轻的天子流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虽然贵为天下至尊,又身处于如此华丽的宫廷,但是萧剑秋明白自己其实远没有父祖般的权势,眼前的局势,自己仅仅是一个尊贵的调停者,却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力。 难堪之下,内心其实真的很想立刻答应的萧剑秋,却唯有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张兆,也只有这位燕家军真正的主宰者,方才有资格同风雨进行实质性的协商。 “风大人放心,幽燕的男儿尚不至于为难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张兆苦笑着沉声道,言辞中充满了慷慨激昂,但是内心却满是实力不如人的无奈。 风雨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就个人的角度,张兆甚至很佩服风雨在这种情况下的大度和远见,但是张兆也知道将那两个婴儿交还给风雨,一定会激起燕家少壮派和强硬派们的极度不满——这是一种身处弱势者本能的缺乏自信、充满受伤感和过度警惕自保的表现。 不过张兆终究是张兆,在清楚眼前的利弊得失之余,他也同样清楚燕家长远的利害所在——退出争霸的燕家,需要和强大的风雨和平共处,也需要一个稳定团结的帝国来支持家族收复失地,所以尽管头疼,张兆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同意风雨的要求。 “多谢!” 风雨略带歉意的望了一眼面前的同僚,虽然对于朝廷和社稷来说,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但是风雨明白这对于张兆来说,却是一种为难。 为了避免局势进一步无法控制的恶化,张兆所承受的压力显然是巨大的——燕家内部对于张兆的猜测和谣言,已经漫天飞舞,有野心的人更是巴不得藉此机会挤走这个外姓,以便执掌大权。 如果有可能的话,风雨很不忍心为难这个已经焦头烂额的长者。 可惜,风雨不能。 身为风雨军的统帅,风雨必须维护自身以及追随自己的部下们的尊严。 如果说同意刑部暂时羁押云明月以便查案,已经是为了神州的安宁而做出让步的极限,那么将两个可能是自己孩子的婴儿交在敌人的手里,那就是一种对于荣誉的玷污和对于尊严的耻辱,是必须用鲜血和生命去洗刷的——就这一点而言,风雨自身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咳咳,也许张某不该多言,但是如今执政议会的成员基本已经确定,十天之后将是第一次召开会议,而二十五天之后则将选出宰相,留给大人的时间恐怕并不多,张某也不可能长期压制住燕家的将领,但愿届时不要出现亲痛仇快的局面!”面对风雨的道谢,张兆宽厚的一笑,淡淡的说道。 “哈哈,说实话,虽然朕内心并不愿意一个强大的臣子来主持庙堂,但是更不愿意朕和爱卿你共同倡导的宪政,让神州成为一团散沙,出现四分五裂的局面!” 更出乎风雨意料的是,可能是因为京畿控制权这件敏感而复杂的大事得到顺利的解决,看上去十分愉悦的年轻天子,也选择在这个时候道出了心里话——圣龙帝国的未来固然忌讳太过于强大的臣子干预朝政,同时,更需要避免因为缺乏强大力量的制约,而造成权力的真空,前者会导致君权旁落和强权横行,而后者带来的也绝非是昌盛平和,而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分裂与内战。 “请陛下和张大人放心,风雨一定会给天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风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管眼前的两人究竟是出于关心还是考虑各自的利益,这番话既可以说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声的逼迫。 毫无疑问的是,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的执政议会以及宰相的选举,将会因为受到燕南天遇刺案的影响,而让神州的政局更加错综复杂、前途扑朔迷离。 “好,有凉国公的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萧剑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风雨,嘴角边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张大人,还不将两位小公子交还给凉国公大人!” “两位小公子?” 风雨楞了一楞,方才明白萧剑秋言下所指,随即一阵莫名的紧张与激动,突然不可遏止的涌上心头,直到侍女们将襁褓中的婴儿抱上前来,那面对着千军万马和血雨腥风也依旧从容自若的心灵,此刻却如同擂鼓一般的震动。 嫩红的皮肤,肥肥的小手,竭力睁开却难以如愿的眼睛,傻傻的微笑以及随即放肆的啼哭,根本就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然而就是这像两只小老鼠般的生命,竟然让号令三分天下的权雄变得不知所措。 生怕用力过度弄疼了小生命,风雨根本不敢多抱,仅仅是片刻之间,便赶紧蹑手蹑脚的还给了侍女,然而心神和眼睛却再也无法离开。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怀疑的话,那么这一瞬间,风雨却突然很莫名的确信着这是他的骨肉,流畅着他的血液、延续着他的生命。 初为人父,难以说清楚是喜悦还是茫然,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执掌西北的强藩此刻毫不犹豫的决心——这两个孩子将是他和他的军团、他的子民必须竭力捍卫和保护的对象,这两个孩子应该而且也必须继承和背负他风雨的理想和事业。 如果说,在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么风雨决心让这两个小生命避免这样的遗憾;如果说在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有什么斩获的话,那么风雨决心让这两个小生命从诞生起,便以更加快捷的方式拥有。 “生命的有趣,便在于他能够产生寄托了自身希望和理想的后代!而帝国的光明就在于无论沧海桑田,世世代代都流畅着同样骄傲、同样简朴、同样坚强、同样执着的血液,共同书写着一个伟大的传奇!”拍了拍风雨的肩膀,已经为人父的张兆颇有感慨的说道。 “张爱卿说的有理!朕和诸位爱卿之所以如此艰辛的支撑着帝国和社稷,为的不正是让那你我的后代不至于对他们的父祖辈失望?” 萧剑秋豪迈的大笑着,眼神中流露的既有亲情也有豪情,“很巧啊,三天前的晚上,朕的公主也出生到了这个世界,风爱卿,希望这两个孩子,女的能够和公主成为知心的姐妹,男的……哈哈,朕很愿意和爱卿结为秦晋之好!” “遵旨!微臣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风雨的嘴角泛起了温和的微笑。 两个弱小的生命出现在决定着军国大事的朝堂,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然而却无可否认这两个生命的出现,让所有这些手握大权漠视生命的帝国强者们,心中早就已经被残酷的斗争所压制和淡化的亲情,此刻竟然神奇的浮现出来。 “恭喜圣上,恭喜凉国公!” 祝贺声随即萦绕在耳畔,当然声音之中的心情却各自有异——有无所谓的,有警觉风雨和皇家关系走近的,也有对天子在这两个孩子身分尚未正式确认,便结亲不以为然的,不过总的来说,似乎这一夜血腥的冲突和残酷的厮杀到此真正的结束了,王朝恢复了至少表面的平和与融洽。 当风雨带着两个脆弱的小生命和张兆一同走出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黎明终于驱走了黑暗。 “哈哈,看来城门的事情终究还须你我亲自走一趟!”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张兆大笑着说道。 “只要张大人不怕风某乘机离开圣京就成!”风雨微笑着回应。 “想必名扬天下的风雨,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 张兆有意无意的望了身旁的年轻人一眼,淡淡的说道。 “那就多谢张大人的信任了!” 风雨和张兆同时大笑了起来,随即拱手作揖,策马扬鞭,和张兆方向相反,年轻的凉国公在近卫军的护卫下,沿着圣京宽敞的大道,朝西门行去。 一路之上,好不容易从战乱中重新恢复了一些生气的京城,此刻再次由于一触即发的战争,而呈现出惶恐和萧条的局面。 四周都是散落的树叶,纷乱的垃圾,沿途的门户全部紧紧的关闭,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有的只是军队整齐威严的行军。 没有了曾经路不拾遗的安康,没有了夜如白昼的繁华,没有了歌舞吹笙的升平,没有了畅论时事的开通,圣龙帝国的都城圣京,几乎成为了整个帝国一个浓浓的缩影,对于乱世自保的冷漠和对于战争的恐慌,以及人际之间的猜疑、官民之间的对立、言论方面的严苛,无不折射出帝国衰弱时期民众的面貌。 “夫君!” “主公!” 就在风雨感触之际,远处迎面而来的是一队精干的骑兵,正是一整晚坐镇军营主持大局的妻子李中慧,她的身后则是云济、李逸如等众多将领。 “辛苦了!”突然出其不意的当众和妻子轻轻的拥抱了一下,风雨注视着李中慧微微爬上红晕的脸庞,小声的说道。 “夫君……” 带着喜悦也有一些责怪的眼神,瞥了一眼风雨,李中慧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风雨眼前的场合。 “哈哈……”心情愉快的风雨大笑起来,毫不顾忌众人的当街亲热的吻了一下妻子,说道:“夫人何必谦让,有夫人中慧,是风雨之幸,更是全军之幸!” 李中慧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欢喜夫君心中明白自己的辛劳,还是应该嗔怪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自己尴尬。 不过,不管怎么说,看见了风雨,让她的心头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昨晚的形势实在危急,在听闻了城内发生动乱之后,李中慧这才深深的发现军队除了风雨之外,的确不是任何人能够完全掌握的。 幸好弟弟李逸如在身边,而在场的军方将领中最有威信的秋里也非常配合,这才让李中慧得以实现了自己的意图——派出兵马抢占西门,并且做出即将全力攻城的模样,以一种蓄势待发的无声威慑,来牵制住各路诸侯的蠢蠢欲动。 事实证明这是成功的,但是承受了太多压力和责任的李中慧,却在如今大事底定之后,感到了一阵全身乏力的疲惫。 “咳咳!” 不合时宜的咳嗽发自血衣卫统领魏廖。 和其他佯装抬头看天、低头观地的将领不同,魏廖毫无情趣的咳嗽着打断了夫妻之间的恩爱,并且将一个密封的竹筒递给风雨。 风雨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有心责怪,不过这却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尽管所有的情报基本都是交给长史部处理后由金岑递交,但是这并不涉及最高等级的五星密件,这样等级的情报只能够由血衣卫亲自交给自己,不但是其他将领和官员,即便如夫人李中慧都无权在获得自己同意之前与闻。 当下作茧自缚的风雨只好接过魏廖手中的情报,怀着有些不安的心情,从竹筒中取出了记载着高等机密的纸片来,却是越看神色越严峻,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夫君,怎样了?” 并肩齐驱于当道,李中慧问出了其他将领们关切却不敢出口的疑问。 毕竟云明月的事情如同一把匕首,在最意外的时间和地点挥向了风雨军的要害,风雨无论是为云明月出头还是置身事外,原本通盘考虑的战略大局和顺利的发展形势,都势必会实实在在的受到极为严重的损害,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出现任何其他的意外对于风雨军来说,都无疑是雪上加霜。 “告知凉州的白起、欧静,让他们停止原本向西南的人力物力的调动,秋风军立刻返回玉门关,逸如也即刻动身回印月,同时通知雁门关的风天华,让他没有我的亲笔命令,绝不能离开雁门关半步!” 风雨没有回答妻子的疑问,而是十分平淡然而却不容辩驳的说道。 “什么?” 李中慧失声惊叫了起来,风雨的举动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秋风军返回玉门关的话,我军在京城的兵力岂非太过于空虚?西南的征战目前虽然进展顺利,但是巴蜀暗流涌动,西南属国和大理的形势,也绝没有到那高枕无忧的地步,停止对于西南的支援,万一有变怎么办?” 一口气的,李氏家族的女皇,立刻毫不留情的指出了风雨这一系列部署的问题所在。 内心里,李中慧对于风雨突然大幅度的改变原先风雨军的兵力部署和战略计画,很不以为然。 “难道你没有发现,京城的局面已经不再是单纯军队可以解决的了!张兆是一个小心务实的人,所以燕南天的死亡,标志着燕家至少在近期会全面退出中原争霸的舞台,反倒是公孙、令狐世家的加入和执政议会的出台,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微妙!” 风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展现的实力已经展现了,该做出的震慑和威胁也已经做出了,如今,除非你认为我应该立刻挥兵造反,否则我想这么多军队陈兵于京城,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落人口实。至于西南……” 说着,风雨突然犹豫了很久,方才转首对于稍稍靠后自己半个马头的云济说道:“恐怕还得请云兄南下一趟,和七海龙王见一次面,为风雨当面转交一封密信!” “是……” 措手不及的云济心中的震惊,和刚才的李中慧没有什么两样。 莫非风雨要放弃明月? 这个念头在云济的心中一闪而过,只是看到风雨坦然的眼神,这才犹豫的打消,不过终究还是不放心,试探的问道:“主公莫非有了新的想法?” “放心吧,无论燕南天的案子是否水落石出,我风雨都不会让明月陷入危难的,只不过眼下我最担心的却不是朝中的天子和诸侯,也不是西南的局势,而是……” 风雨没有说下去,眼睛却注视着北方。 “张仲坚?” 云济和李中慧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到的却是彼此的惊骇。 “难道张仲坚的手真的这么长,明月的事情和他有关?” 关心则乱,云济立刻将之联想到了妹妹的身上,却不由对于那个远在草原的呼兰大国师产生了由衷的戒惧。 如果此人真的能够谈笑间影响到圣龙帝国的局势,以及风雨军的命运,那么他也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和明月的事情有关,但是我知道,这位草原的实际主宰者如今一定不甘寂寞,而且区区一个幽燕也绝对无法满足他的胃口!”风雨满是忧虑的说道。 第四章呼兰国师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大漠落日的余晖照耀下,一望无边的草原绵延北上一直融入天际。 天之尽处,雄伟壮丽的山脉从草原上拔地而起,直刺苍穹。 一阵大风吹来,顿时草原上翻起波澜,无休无止,无边无际。那种雄浑壮阔,让人心胸顿开,忍不住要高声长啸。 如今,主宰着草原的是呼兰人。 呼兰民族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在数十年前,呼兰族人还只是众多放牧牛羊的草原民族中的一个,不仅向圣龙朝拜,还饱受其他草原民族的欺凌,以及商人的剥削和欺骗,但是这样的遭遇随着呼兰大可汗的崛起而终结。 身为一个草原部族首领的儿子,在父亲被人暗杀之后,这位草原不世的雄鹰,在度过了艰难困苦的童年和少年之后,终于联合起一批仗剑游侠、不畏权势的草原自由骑士,开始了争霸天下的第一步。 而在张仲坚的加入之后,更使得这支强悍的军队从此制度化,整个帝国的政令从此有序化。 整个帝国,全民皆兵,人人参战。 短短数十年的时间,呼兰人就征服了草原,跨越了大漠,攻城掠地、灭国无数,令天下震惊。 强大起来的呼兰人,也开始学着他们所征服的文明民族那样建立起了城池,他们用自己的民族的名字,命名了自己帝国的中心——呼兰城。 这是一座用武力堆砌起来的名城。 它没有伦玉关那样的坚固,也没有圣京那样的历史悠久,虽然在草原大漠中显得十分巍峨,但实际上就其雄伟的程度,还远远不如草原上最著名的统万城。 后者由草原最著名的暴君赫连勃勃兴建,用的是人命淬炼而成。这城砖蒸土之际混有米汤,是故砖石尽白。夯筑出来的墙砖,若能被铁锥刺入一寸,筑墙者便要被杀,尸身一并筑入墙中。 数不清的冤魂,造就了统万城固若金汤,城墙之坚足可磨刀砺斧,不仅外城牢不可破,内城皇宫更是金碧辉煌,器物精丽。 赫连勃勃好大喜功,更令臣下作颂辞:“虽如来、须弥之宝塔,帝释、忉利之神宫,尚未足以喻其丽,方其饰矣。” 可惜随着赫连勃勃死去,他一手建立的帝国霸业随之步上末路,呼兰大可汗拜张仲坚为帅,哥舒行文、兀术台为左右先锋,挥兵攻占统万城,一代雄主的皇图霸业随风而逝,只留下这座坚城供人凭吊。 胜利者却并没有选择这里作为都城。 “朕以天下为城,军营为都,务必促使子孙兢兢业业,莫凭城池之利而懈怠。”——呼兰大可汗显然睿智的吸取了失败者的教训。 事实上,大可汗一生戎马,自然也没有太多的兴趣花在这种不能移动、不能随同他征战的建筑上。 所以整个城池完全是以实用为第一要素。 即使在呼兰帝国走向辉煌之后,由于在城中产生了一大批富有的特权阶层,而使得城中出现了类似圣京的各种娱乐设施后,从整体上看,依然给人更多的是一座大型军营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新建的、怎么说都非常简陋的城池,如今却成了整个草原的政治中心,不可抗拒的政令从这里发出,强大的队伍从这里踏上征程。 不仅是草原大漠,全天下所有与这个恐怖帝国接壤的国度,东起圣龙,西至西大陆联盟,甚至是遥远的炙大陆和麦坚,都注视着这座城池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这座城池的一举一动,也确实在深深的影响着整个天下的兴衰,和历史的进程。 此刻,张仲坚便置身于这座城池的最高处,呼兰宫廷的塔楼之内,观望着这座由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创建的城池,神色木然,不知道是在思考着天下的大事,还是凭吊着昔日一起美酒狂歌、纵马驰骋开拓江山霸业,如今却一个接一个在血腥的战场和激烈的宫廷斗争中,相继作古的故人。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形瘦削、脸色有些阴沉的年轻人,和一个曲线婀娜,可惜脸上却被一块黑色纱巾蒙面看不见容颜的少女。 而另外还有一个全身麻衣、面如枯木的老头,站立在塔楼的门口。这个老头就好像是死了几十年后又还魂重生一般,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根古木桩子,怎么看也找不出一点活人气息。 “天子驾到!” 伴随着一声威严的唱喏,一个穿着金黄色的龙袍,身体似乎有些虚浮的年轻人缓缓的走了进来。 “陛下!” 无论是张仲坚,还是他身边的人,在称呼这位继任的呼兰大可汗时,显然没有什么敬意。 “大国师让朕过来,不知有什么事情?”年轻的可汗有些忐忑的询问,他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依旧继承着前任大可汗,也是整个呼兰帝国创始者生前的风格,这里装饰的不是珍珠玛瑙、黄金白银,而是刀枪剑戟、头颅骨骸! 大可汗每打赢一场大仗,或者每消灭一个国家,就会把敌人的统帅或者君王的头颅割下来,用以点缀自己的后宫;还有不少大可汗喜欢或者用过的武器,也都陈列其中。 久而久之,这座大陆第一强人宫殿中的制高点,成为了展示他丰功伟绩、赫赫武功的演示厅。 但是这一切和年轻的可汗毫无关系,甚至面对着父亲的赫赫战绩,他感触更深的却是一种自卑和压力。而这里所陈设的尸骨和兵器,也让更喜欢金银珠玉的年轻可汗感到浑身的不舒服。 如果不是张仲坚相邀,年轻的可汗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来这个该死的地方——对于这个在父亲死后,整死了大哥而又辅佐自己即位的大国师,年轻的可汗心中如今完全被恐惧所占据。 其实,作为草原雄鹰的儿子,年轻的可汗不是没有过雄心,也不是没有过尝试,当远在圣龙的那个传奇般的同龄人风雨发动“汉月”计画,狙杀呼兰重臣的时候,年轻的可汗一度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积极的联合了草原的大贵族,建立了针对张仲坚这个外来人的攻守联盟,一度气势汹汹似乎胜券在握。 可惜他错了。 对于张仲坚这样追随着死去的父亲一起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崛起的实干家来说,年轻可汗的盟友根本不堪一击。 凭借着血统而不可一世的大贵族,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血腥,也没有体验到阴谋的残酷,更没有面对挫折困难而坚韧不拔的意志。 这群只会在胜利时趾高气扬、一旦失败就惶惶不可终日的贵族,早就失去了父辈艰苦创业的那种拚劲和狠劲,因此在张仲坚一系列漂亮的还击中,一败涂地;而当惟一有能力、也有足够的资历和张仲坚抗衡的托孤重臣兀术台,也败在了这个可恶的圣龙人手下之后,年轻可汗的心彻底绝望了。 于是将国事完全的抛开,奢华的盛宴、淫靡的歌舞还有各种奇珍异宝成为了年轻君主新的追求,用以填补心灵的恐惧。 而对此,张仲坚显然很乐意的予以支持。 年轻的可汗唯一感到迷惑的是,今天这位令人厌恶却更加令人恐惧的权臣,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见自己,而且还选择在这样见鬼的地方? 很快,年轻可汗心中的疑问就得到了答案,因为他分明看见了一个五花大绑的草原贵族,被押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是别人,是自己妻子的弟弟。 是那个曾经支持自己对付张仲坚,后来却将玉门关拱手送给风雨并且自己也投降,直接导致帝国数十万大军覆灭,西域大批领土和附庸丧失的罪魁祸首——哈尔里克汗。 “国师饶命!” “大汗饶命啊!” 此时的哈尔里克汗早就不复往日的骄横,如同一条癞皮狗般的瘫软在地上,完全抛弃了尊严和面子,犹如乞丐一般为自己的生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年轻的可汗有些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小舅子,一度眼睛可以翻上天的草原大贵族。 没有人会尊重怯懦者,尤其是更为崇尚英雄的草原人。 不过年轻可汗的心里,更为忐忑的,恐怕还是大国师今天让自己来的目的。 “陛下,看看吧,就是这位尊敬的哈尔里克汗,丢失了帝国无数英勇的战士用鲜血和生命夺来的要地;也正是这位尊敬的哈尔里克汗,将数十万忠于陛下的将士置于死亡的绝境! “更是这位哈尔里克汗,让帝国蒙受了重大的损失,让陛下失去了威信和广大的领地;更是这位尊敬的哈尔里克汗,玷污了草原男儿宁可站着生、绝不跪着死的荣誉!” 张仲坚突然爆发的声音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一种充满了死亡威慑的压迫,不仅是哈尔里克汗面无人色,即便是名义上至高无上的年轻可汗,此时也战战兢兢。 “这……这样的败类,自然应该从重处置,请……请大国师发落!” 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显然无法和张仲坚的威严相抗衡,年轻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背部都被汗水所渗透。 此刻的他显然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摆脱这个该死的场面,回到自己的后宫去享受女人和美酒。 “大国师饶命啊!” 面对着小舅子的无情抛弃,感觉到生命即将完蛋的哈尔里克汗,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巨大恐慌。 猛然不知从哪里爆发了一些力气,竟然紧爬了几步,使劲的抱住张仲坚的双腿,歇斯底里的喊道:“给我一次机会……机会,我知道……我知道朝中谁在反对您,我为您将……将这些卑鄙的阴谋者揪出来……我……我为您做牛做马,大国师……大国师,不要……不要杀我啊!让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此刻的哈尔里克汗充满着对于上天的诅咒。 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为了逃避朝中残酷的权力斗争而来到玉门关的决定,如今竟然成为了他一连串不幸的开端。 先是被风雨的声名所吓倒,不做任何抵抗的献出了玉门关;紧接着因为害怕张仲坚的惩罚,而投降风雨军,却让自己成为了草原人人唾弃的叛徒。 而对于西域财富和权势的贪婪,让他自作聪明的没有像耶律部族那样举族迁徙,结果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面临着从内战中腾出手来的张仲坚的威胁。 更为倒楣的是,在现实的利益考量之下,风雨军丝毫都不准备为了一个叛徒而面对庞大的呼兰大军,白白消耗战士的性命,必然的结果,便是在这场两位强者智谋和力量的对决中,摇摆不定的草原大贵族成为了被出卖和牺牲的对象。 于是,挣扎在强大势力之间的可怜贵族,因为既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智慧,反而有着太多的野心和欲望,所以成为了双方共同宰割的羔羊,不但失去了荣誉尊严财富和妻女,即便是如今的性命,也犹如悬于钢丝之上岌岌可危。 “哼!” 回应哈尔里克汗哀求的,是一声不屑的冷哼。 呼兰帝国的大国师随即便毫不留情的将乞求者一脚踢翻,转而冷冷的面对已经脸色煞白的年轻可汗。 “陛下,你以为这还是昔日纵横天下的大可汗的子民吗?这些享受着勇士们的胜利战果,位高而权尊的大人们,他们既没有对帝国做出任何的贡献,也没有纵横沙场杀敌报国的本领,更没有治国安邦的才华,甚至连草原人应该具备的坚强和勇敢都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骄横、奢华、阴谋和无耻,陛下不认为这样的贵族对于草原来说,太多余了吗?” “大国师说的是!”年轻可汗有些语无伦次的应道。 “好,既然陛下也认可,那就请允许老臣为陛下整顿一下这个朝纲!”张仲坚双眼冒出了凌厉的锋芒,冷冷的道:“来人,将这个废物拖出去乱马分尸,然后悬首示众!所有的财产充公,所有的女人卖为奴隶!” “不……你这个外来的杂种没有权力处置雄鹰的子孙!” 可能是自觉到死亡已经无可避免,哈尔里克汗惊恐的大叫着,整个身体突然注入了一股莫名的勇气,竟然试图攻击呼兰的实权者。 “啪!” 骨头清脆的声响,被哈尔里克汗临死前的绝望哀号所淹没。 刚才站在塔楼门口如同木头一般的活死人,突然在瞬间移动到了哈尔里克汗的身边,同时右手扬起,拍在了垂死挣扎者的脑门上,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到身材魁梧的草原大贵族整个人都枯瘪了下来,瞬间变成了一具干尸。 双腿发软,胸口发闷,嗓子里更是汹涌着随时都可能会喷射的怪异味道的液体,年轻的可汗骇然的面对着这一切。 虽然他早就听闻大国师手下有很多奇人异士,不过直到此刻,才真正了解到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年轻可汗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凉飕飕,而身体则泛起了一阵莫名的颤栗。 “召令草原各部落,所有的贵族一个月之内必须带领他们的部下前来军队报到,帝国必须从战争中获取财富和威严,而贵族则必须在战争中,证明他们有资格享受胜利的成果,和受人尊敬的地位!” 相反于呼兰可汗的面无人色,大国师却丝毫没有理会年轻可汗的心情,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原本应该由可汗才有权力下达的命令,然后方才转首,毫无诚意的向年轻可汗确认刚才的命令。 “一切……一切都由国师做主!”年轻可汗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朕……朕有些累了,如果国师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朕想回去休息一下!” “恭送陛下!” 张仲坚毫不客气的立刻说道,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挽留年轻可汗的意思。 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年轻的可汗如同逃避瘟疫一般的,快步向塔楼的出口走去。 然而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却听见背后大国师令人心弦绷紧的声音,再次缓缓的传来:“陛下要注意身体啊!” “多谢……多谢国师关心,朕知道了!” 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年轻可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在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的狼狈中,终于远离了这个他认为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 “脓包!” 望着年轻可汗离去的身影,张仲坚身边的少女不屑的评价道。 “不要轻视任何没有被你完全打倒的对手!” 回应着少女的行为,大国师表现出了长者般的谆谆教诲。 少女调皮的隔着面纱撇了撇嘴,转移了话题:“国师,如今燕南天被杀之后,中原的那些贵族们几乎炸开了锅,为何您不趁此机会让他们继续自相残杀,反而用兵西部,迫使风雨把军队调回去?” “哈哈,这个问题还是韩让来回答你吧!”呼兰帝国的大国师双手背负,注视着塔楼外辽阔的天地,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师妹,你不觉得这正是大国师的高明之处吗?”一直阴沉着脸的年轻人,则立刻接过了话题,“在圣龙帝国,风雨太强大了,如果他的军队还存在于圣京,那么神州的诸侯们就算内心再愤怒,也不敢轻易挑起战端,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少壮派和偏激者的妄动……” “所以要将风雨的军队调开,以便中原的天子和诸侯有胆量对风雨下手?”少女打断了年轻人的话,嘲弄的说道。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韩让如同对宠溺的妹妹一般有些无奈的继续说道:“这只是我们最希望出现的一种情况,不过应该是最不可能出现的,否则风雨也不会这么听话的调动。 “但是,我们这么做至少达到了三个目标,首先,是恢复了帝国由于内乱而在西域和大陆公国逐渐丧失了的威信和号召力,其次则分散了风雨的力量,让他不得不面临他需要使用力量的地方,出现力量不足从而引起恶化的危险局面;最后则是出于对中原长远的战略考虑,我们封杀了圣龙人对外的通道,遏制了风雨在西北方向的野心!” “封杀?”少女有些迷惑。 “不错,是封杀!”刚才在年轻人和少女的对话中一言不发的大国师突然出声,若有所思的说道:“风雨曾经有一个很能干的军师,对于圣龙帝国说出了一句概括了它成败的警句——”圣龙乃百战之地,兴则足以扩张天下;衰则必受天下所制!“ “所以要想彻底的击败圣龙,就必须将之囚禁在它自己的土地上,然后慢慢的蚕食,让它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失去了争雄天下的动力,而到时候便轮到了天下逐鹿中原! “风雨很聪明,他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不惜一切的要为圣龙打开维系繁荣和活力的通道,而老夫则要从根本上切断这个通道,那么即使神州有着再多卧虎藏龙的人才,即使老夫在有生之年还不能够征服中原,却也一定已经将神州衰亡的种子成功的播撒!” “可是……如今的风雨已经征服了印月和西南了……” 少女并不是很明白大国师的意图,事实上,即便是她身边对于大国师满脸崇敬的年轻人,同样也有些茫然。 “那就让印月和西南半岛成为淹没他的泥潭,让他不得不在面对呼兰帝国的同时,也面对一直坐山观虎斗的麦坚!” 张仲坚的眼睛中有着某些十分深邃的东西:“老夫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尝试之后,终于明白了一点,圣龙的强大不仅仅在于它的军事和经济,更重要是它的文明! “只有一个被全天下包围、冷落摒弃逐渐边缘化的圣龙,才会逐渐丧失它的生命力,否则全天下就会被这个神秘的文明所吸引、所分化,这也就是圣龙为百战之地的真正含意!” “哦!” 尽管没有听懂,少女还是表现出了如同小猫一般的恭顺,还有无法抑制的敬仰。 “去吧,去圣龙吧!去渗透武林、扰乱庙堂!无论是风雨还是萧剑秋,他们的确很出色,居然想到了用宪政这个玩意儿来挽救差点崩溃了的帝国,但是现在就让我们同样利用这个东西,牵制住他们的步伐,让中原陷入散沙一般的混乱中,在他们浑浑噩噩之际,斩断他们的生命根源吧!” 呼兰帝国的大国师,如同梦呓般的呢喃。 第五章占领之后 五月的西南半岛已经开始了令人窒息的闷热。 炎炎的烈日早早的送别了春天的温和,迎来夏季的热浪,即便是蓬勃的树荫也无法将之阻挡。 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就这样如同一条蜿蜒的长蛇行走在交趾的官道上,盔甲被太阳烧烤的滚烫,如黄豆般大小的汗滴爬满了脸颊。 “就地休息!” 杨伯谦终于耐不住部下的苦苦哀求,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说是官道,和圣龙帝国自圣京城起端四通八达、将道路连带着帝国的威严延伸至每一个郡县的交通相比,这里的路顶多只能够算是乡村的羊肠小径,狭窄而且崎岖,即便是单个人的行走都有些麻烦,更不用说运载着货物了。 再加上提前到来的炎热,和四处弥漫的瘴气以及稀奇古怪的虫蛇肆虐,还有全然不同的饮食风俗,让这个来自西北的大汉,顿时有了来到地狱的感觉。 “大人,您说凉国公大人干嘛要占领这个鬼地方?” 看见杨伯谦靠在大树底下休息,一名同是凉州出来的士兵便蹑手蹑脚的凑了过来——风雨军虽然军纪严明,不过在闲暇的时候,官兵之间的关系却是非常融洽的,毕竟这支军队成长得很快,尤其是基层的军官在激烈的战斗中伤亡很大,很多军官在几个月甚至几天前自己还不过是一个士兵。 “少废话,凉国公大人自然有他的考虑,怎么会是你小子能够理解的?”杨伯谦毫不客气的瞪了多嘴的家伙一眼。 尽管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风雨军进攻西南半岛的用意,不过尽责的军官还是大声的呵斥了一声部下,说道:“那交趾的鸟王居然敢进攻圣龙,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凉国公大人能不给他们一点颜色吗?” “可是大理和咱们凉州没关系啊!”被训斥的士兵低声的嘟囔道。 “放屁,现在那巴蜀和大理是不是归了咱们凉国公大人?凉国公大人是不是咱们凉州的父母?现在咱家的父母大人在外面置的家业被强盗给看上了,咱们做子女的,是不是该出力出命的把那强盗给连窝端了?你小子要当孬种,就给老子趁早滚蛋,老子没你这样的兵!” 杨伯谦狠狠的顺手用刀鞘打了一下那个士兵,虽然不识什么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说到大理和凉州的关系,他倒是挺能理解的——既然大理现在归顺了凉国公大人,而自己则是凉国公大人的部下,自然应该为凉国公大人卖命的保卫大理,狠狠教训那些敢打凉国公大人地盘的坏蛋。 “我不是就这么一说吗?谁当孬种了?杨大人,您说这话可得拍良心啊,战场上我狗蛋哪一次贪生怕死过?只不过……只不过这天气、这地方实在太……” 涉及到军人的荣誉,那士兵此刻也顾忌不了对方是上司了,顿时脸红脖子粗的为自己辩护起来。 “哈哈,狗蛋啊,不是说你们凉州人,格老子的,在这里,你们还真不如我们巴蜀人挺得住哩!”一名巴蜀的士兵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放屁,你们巴蜀人厉害,还不是被咱们凉州人给打得全军覆没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凉州人的不满。 “那是皇甫华这个龟儿子的没用,咱们梅文俊将军可是从来没败过的!” 巴蜀人毫不犹豫的反唇相稽。 “没败过!现在他还不是投靠了咱们凉国公?” “凉国公好像不是你们凉州人吧?” “什么叫凉国公?凉啊!小子,听懂了没有?”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 断然喝阻了部下越来越不象话的吵闹,杨伯谦威严的扫视了四周一眼,很满意的看见这些手下乖乖的闭上嘴巴。 当初隶属于白虎军,参加过夏州和剑阁攻坚战的杨伯谦,自然也见识过梅文俊的厉害,至今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个看上去一派儒雅的名将,是如何在己方千军万马的围攻中纵横驰骋、从容自若的。 不过,梅将军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凉国公! 西北的大汉固执的确信。 和所有西北的男儿一样,风雨在杨伯谦的心中无异于神的存在。 杨伯谦永远不会忘记,是风雨的到来,让自己的家终于拥有了几代人作梦也想着的土地,当白发苍苍的父亲执着即将加入风雨军的自己的手,嘱咐说要“在战场上别作孬种,好好报答风侯”的时候,那满是感激的神情。 杨伯谦也不会忘记,在自己加入风雨军之初,恰逢那位年轻的统帅前来视察部队,尽管已经身居高位、名扬天下,但是风雨并没有半点的架子,竟然捺着性子顶着烈日,走到部队中来,和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一个新兵亲切交谈,说着激励人心的话,并且虚心的接受士兵们的意见。 杨伯谦更不会忘记,在凉州决战的紧要关头,风雨军的主力和燕家军你追我赶进行着时间的比拚之际,肩负着整个战役胜负重任的风雨,是如何红着熬夜的眼睛,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大雨澎湃的夜晚,在军官们都已经歇息的时候,巡视着赶路的部队,疏通行军中出现的状况,呵斥渎职的官员。 “在这样的大人麾下打仗,是每一个战士的幸运!” 杨伯谦更记得,带自己从一个菜鸟变成老兵的那个上司,在临终前是如何面带着微笑说出这句话的。 反正,凉国公大人一定是正确的! 西北的七尺大汉最终做出了自己的结论。 想到这里,杨伯谦用力从地上弹起,大声喝道:“起来,起来,快点赶路!” “啊!” 就在此时,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呼喝,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阵“嗖嗖”的声响。 “快散开,有敌袭!” 在战场上禁受过生与死煎熬的杨伯谦,第一时间便听出了,这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而且对方的弓箭显然还很密集。 然而,还没等这位从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军官来得及阻止,一支凌厉的冷箭便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扩散及全身的麻木,逐渐模糊的视线看到的,是一群群穿着各色衣衫的壮汉挥舞着刀枪,仿佛从天而降般的由四面八方涌来,耀眼的阳光下招展的,赫然是交趾王国业已倒下的王旗,王旗的下方站立着的,竟恍惚是两个英姿飒爽的少女…… “该死!” 今天,雅龙的心情很不好。 占领交趾已经几十天了,然而相对于同样是被占领的缅邦的风平浪静,轩辕军校的天之骄子显然感到在同僚面前大大的丢脸了。 那个王国的老人,带着两个女孩,居然还真的拉出了一支队伍,在保卫家园和驱逐强盗的口号中四处打着游击,连续不断的袭击着风雨军的补给线和巡逻的小部队。 这就如同蚊子一般,虽然不至于给庞然若大象的风雨军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是令人烦躁的麻烦却不可避免的由此产生。 “我的雅龙大人,待会的宴会上,您将成为几乎整个交趾名门望族的淑女们关注的焦点,像现在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恐怕不好吧!既不利于您的形象,也有损于风雨军的威严和帝国的泱泱气度啊!” 不紧不慢的,负责和占领地的贵族们打交道处理日常事务的江苇,悠哉游哉的评论着如今已经成为好友的雅龙。 “你……你还有兴趣说风凉话!日益严重的风雨军受袭击事件,已经让我都有些焦头烂额了,哪还有心情去应付你那些所谓的名门淑女?”刚刚被任命为交趾代理总督的年轻将领,没有好气的说道。 “错,大错特错!”平日里嘻嘻哈哈、左右逢源的同僚,此刻却突然极其严肃的纠正道:“不管凉国公对于西南半岛最终的战略目的是什么,也不管风雨军最后会否离开这片土地,但是既然我们来了,我们付出了心血和战士的生命来到这片国土,那么我们就要尝试着和这里的人,尤其是这里的贵族打交道,让他们成为我们的朋友,帮助我们把这片土地变成和我们友好的国度!否则,就是我们的失败!” “好,说的好!” 清脆的掌声中,出场的是桓炎,来到交趾之后,便因为肉体的、精神的创伤而丢下手头工作的雅龙将军的表兄兼副手。 不知道是因为炎热的气候,让年轻的参军受不了卧床的痛苦,还是因为卧床的无聊,终于治愈了陷入爱河之后的神魂颠倒,此刻的桓炎竟然着装一新,风度翩翩,浑然不像一个军队的将领,更像是风月场上多情的公子。 “我亲爱的表兄,怎么,是不是我可以理解成你的身体已经康复,能够处理早就堆积如山的属于你的工作了?”面对表兄的油腔滑调,显得老成而更像兄长的表弟,嘲弄的质问着。 “我这也是在工作啊!”脸皮厚厚的表兄毫不在意的回答道:“刚才江苇兄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相对于军事上的得失,我们更重要的是争取人心,争取一个在日后千百年内和圣龙友好的交趾。 “所以就目前而言,出席一些重要的社交场合,其重要性,并不比考虑打一场战役差多少!这一方面,我亲爱的表弟,堂堂轩辕军校的高材生,你实在是不合格啊!” “哼!” 并非不理解桓炎的话,但是自从失去了一条臂膀之后,雅龙虽然在第一时间因为风雨的开导而解脱了出来,但是自己的形象终究还是有一些自卑,从而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逃避风流欢场和追求女孩的本能。 “好了,开心一点,你可是目前交趾王国名副其实的太上皇,所以你的表情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那些投靠我们,和犹豫观望是否要投靠我们的人的信心和决心,同时也可能会给一些犹豫着是否要反抗我们的人,一些不必要的错觉!”桓炎收起了无所谓的表情,认真的劝说道。 “我也知道必须和这些讨厌的家伙周旋!”雅龙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中夹杂着激动和愤怒的说道:“可是,身为南征东路军的统帅,我不可能对于辖区内针对风雨军如此频繁和猖獗的袭击,视若无睹啊!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每一分钟我们的战士都在流血,而补给的不畅通,则在一步步的将我们的军队逼入窘迫的境地,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袭击,将给予所有心怀不满者错误的信号和不该出现的鼓舞,进一步恶化局势!” “我们从来就没有认为这些袭击可以轻视或者怠慢。 事实上,对于一个新征服领土的统治者来说,最为头疼的便是面对隐身在暗处、打着复兴旗号的敌人余孽!“桓炎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你必须承认,在我们彻底清洗掉那些心怀不甘的敌人之前,这样的袭击是必然存在的! “既然如今坐镇在宫殿的你暂时还无法找到他们、并且调动我们强大的军队予以消灭,那么我建议你现在还是去参加那些宴席吧,去拉拢那些可能成为我们朋友的人、震慑已经成为我们敌人的人、阻止正在犹豫的人投入敌人的阵营,难道不也同样是您,我亲爱的表兄,目前交趾王国实际统治者的责任和义务?” “圣龙的名将向来都是有着谈笑用兵的传统,我的雅龙大将军,为何不在这些蛮夷的面前展现一下您的风范?” 一边的风雨军现任书记官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的开口说道:“我知道您很讨厌这种应酬的宴会,不过我不得不提醒您,今天的宴会虽然名义上是交趾王国的商会举办,但是真正的主持者却是远在南部海滨的丁义山!” “丁义山?” 雅龙完全出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一个拥有远离阴谋和背叛的洁癖的正统军人,雅龙对于丁义山,这个交趾数一数二的达官贵人,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国王和国家,又在风雨军和麦坚人之间左右逢源、从中渔利的家伙,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不错,正是丁义山!” 江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也许你会讨厌他,也许你能鄙夷他,也许你根本把这个家伙视作为垃圾,但是你不能不承认,如今他一边表示和我们风雨军合作,承认凉国公大人对于交趾王国的处置,一边却和麦坚人暗通款曲,并藉此统治了东部和南部很多沿海的城市,以至于如果我们不能够和这个投机家合作的话,就根本不能够完全封杀敌对者的行动,他们将可以顺利的获得经济、军事和后方等各方面的援助,而我们则明知道问题的症结,却根本无能为力!” “难道要我向这样的小人妥协!” 雅龙皱了皱眉,像所有风雨军正统军人一样,厌恶繁琐政务和虚伪外交的年轻将军,出于信任而将这方面的事务全部交给了江苇处置,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允许违背自己的荣誉准则,却和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和解。 “亲爱的表弟,你不要这么固执了!” 桓炎摇了摇头,今天他被江苇拉过来,目的便是说服这个固执的表弟,能够允许风雨军和丁义山之间的和解与合作——这虽然和军人的正统荣誉以及表弟的个性喜好大相径庭,但是却毫无疑问符合风雨军的最大利益。 “军人的存在是为了在战场之上同敌人进行英勇的战斗,而不是在充满虚伪的宴会上周旋令人厌恶的小人!” 果然不出所料,雅龙固执起来的时候,就如同一头可爱的强驴,怎么拉也拉不了,而且还有越拉越上劲的趋势。 “可是您不仅仅是一个军人,而且还是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是目前凉国公大人在交趾王国的代理人,您的一举一动不仅仅代表着您自己的喜怒好恶,而且也代表着凉国公大人的利益和态度!” 桓炎冷声说道:“交趾王国的王族已经覆灭,三大家族中的黎族成了坚决的反抗者,陈族在陈设的遇刺之后,根本就无法出现拥有足够资历和声望的合适人物,来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 “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和丁族合作!我们需要丁族在交趾的事务上与我们合作,需要他们配合我们共同铲除忠于国王的余孽,需要丁族帮助我们扶植交趾的新国君,需要丁族承认陈族新族长的地位,需要丁族作为我们和麦坚沟通的桥梁……” “够了……”雅龙有些不悦的打断了表兄的话,冷冷的说道:“不管什么原因,都别想让我去参加那个该死的宴会!”说着,年轻的独臂将军负气的拂袖而去,留下的则是两个面面相觑的部下。 “看来你说的对,我这个表弟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桓炎苦笑着。 “问题是政治和外交的周旋,依靠的是灵活的手腕和清醒的头脑,雅龙将军今天的负气,很有可能会让风雨军在明天付出原本可以避免的巨大代价!”江苇皱着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没有这么严重!”桓炎拍了拍同僚的肩膀,“我这个表弟只不过是有些想不通而已,你放手去干吧!我想雅龙还不致如此不通情理,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发生那最糟糕的情况,我以驻交趾参军的身分,也完全有权力向蒙璇将军,甚至凉国公大人说明在这里发生的所有情况!” “如此最好!” 江苇注视着年轻的参军,这番话正是他想说的,却出于自身的地位和立场,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 既然有桓炎这个雅龙的表兄兼参军的同僚支持自己,这多少让他终于可以真正放手去面对目前在交趾最棘手的问题——争取当地最强大的豪强丁族的合作,以便全面封杀最顽固的黎族。 “但是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表弟在军事上有着令我汗颜和望尘莫及的天赋,他绝对是风雨军中最优秀的将领之一,所以我绝不希望有人利用他在个人品质上的洁癖,设下某些骯脏的政治陷阱!” 就在书记官开始松一口气,并且憧憬着在这里展露自己外交和政治才华的时候,从参军嘴里突然飘出来仿若无意的话,顿时让他有了冷汗淋漓的感觉。 “这个自然,下官也一向很感激雅龙将军对于下官的信任和器重,无论为了凉国公的大业,还是为了下官自己的前途,帮助雅龙将军统治好这个国度,似乎是下官目前最为理智的选择!” 不卑不亢的回答,他毫不犹豫的表明了立场。 江苇突然发现,这支打败了自己以前主公的军队之中,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人才,尽管他们的大多数以单一的个体来看,都有着这方面或者那方面的欠缺,不足为虑,然而可怕的是他们如今竟然被那个叫风雨的年轻人,以某种神奇的魔法聚拢过来,团结而且融洽、朝气蓬勃,有效的搭配互补优劣,发挥出的乃是倍数的效应。 如今,自己也投入到这样的一个集团中来,也许便是生命的转折吧! 就在书记官有所感悟之际,却听见参军的话传入耳畔:“这样就没任何问题了!”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桓炎收起了刚才严肃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面孔,转而嬉皮笑脸的说道:“好了,宴会即将开始,听说今天有很多美女参加哦,我的江苇大人,要不要打一个赌,谁是今天情场上的胜利者?” “哈哈,在这里还有人能够威胁到下官对美女的杀伤力吗?” “大言不惭的话,通常都在面对失败之后更加狼狈和窘迫!” “事实胜于雄辩!” “只怕是某人忝不知耻的痴人梦话!” 无聊的对话中,两位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迎来了丁族的宴会。 第六章星海双眸 因为临近海洋的便利,一向都效法和学习圣龙文明的交趾王国,在最近的几十年,也开始逐步接收来自大洋之外的麦坚文明。 这种风气在注重流通和开放的商会更加盛行,以至于风雨军的两位重要官员在到达宴会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宴会的风格,竟然和传统的东方盛宴截然不同。 所有的宾客都自由的穿梭于空旷的场地,只有房间靠近墙壁的四周,才放置着用白色桌布铺垫、摆满了美食佳酿的桌子,和一些供人坐下休息的桌椅。 而不时的游走于全场各个角落的侍应,则随时等候着召唤,偶尔也主动上前提供一些服务。 “想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居然也迎合着当今的时尚!”年轻的书记官摇头苦笑。 伴随着麦坚的舰队带给天下的是他的商品,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风俗,在这样的交流之下,喜欢猎奇的富人们,往往会将之作为炫耀自己财富见识和实力的表现,圣龙如此,交趾看来也如此。 总算,跟随过燕南天旁观过,喜欢这种古怪仪式的已故广陵帝所举办类似的盛宴,江苇对于今天的宴会并没有紧张和无措。 “幸好我亲爱的表弟没有来!” 至于桓炎,第一个念头则是庆幸。 虽然很佩服雅龙的军事天赋,但是对于表弟如同老头般的顽固和保守,桓炎也同样感触良深。 如果这位目前风雨军在交趾王国的最高军政长官前来的话,事情恐怕多半就会出现某人拂袖的不愉快吧! “啊,感谢上天,让我们一起来欢迎伟大的参军和书记官大人吧!他们不惜千里迢迢,来到了我们这样鄙陋的国土,传播来文明,同时也驱赶走了邪恶!” 就在桓炎想到自己那个在政治方面明显缺乏必要灵活性的表弟时,一个夸张的声音从一个矮小的老头嘴里发出,随着他快步恭敬的迎接,自己和随行的江苇顿时成了宴会上数十人注目的焦点。 “这是讽刺还是赞誉?” 桓炎的眉毛微微扬起,嘴角边则泛起了一丝嘲弄的微笑。 而与此同时,身旁的江苇却和老头开始了熟络,然而实在有些肉麻得令人恶心的相互吹捧和寒暄。 “多谢会长大人的盛情相邀!” “能够得到两位大人的大驾光临,实在是交趾商会的荣幸!不过怎么没有看见尊敬的雅龙大人呢?” “雅龙大人身体有些欠佳,临行前他特地嘱托下官向会长大人问好!” “老朽真是太荣幸了,没有想到伟大的凉国公大人麾下最优秀的将军雅龙大人,居然会关心这么一个不毛之地的垂死老人,这……这简直是老朽家族最伟大的荣耀!请转告雅龙大人,老朽一定会全力和大人们合作,将帝国对于王国的美意和关心,让这里每一个有些愚蠢但应该还算是善良的百姓知道!” “那就太好了,未来还需要会长大人多多的帮助风雨军维系王国的秩序!” “不敢,不敢,能够为大人们服务,实在是老朽最大的梦想!”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毫不脸红的谎话,在风雨军的书记官和交趾王国的商会会长之间,流利而且熟练的展开。 “我们的百姓的确有些愚笨,所以他们怎么都无法明白,为什么伟大而且富饶的圣龙帝国的官兵,竟然会不远千里,来到一个无论是气候还是语言都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们更无法明白,伟大的凉国公大人和他的军队,用手中沾满了交趾人鲜血的刀枪,在宣扬着怎样的善意?“ 如果说,刚才商会会长的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毕竟至少在场面上是向风雨军奉承迎合的,那么如今这番话,却显然是一种露骨的挑衅和质疑,顿时将原本欢迎风雨军两位年轻官员的场面冰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唯恐祸及自身的人们的窃窃私语和惊恐的张望回避。 看来,反抗的火焰远远没有熄灭,人心的臣服果然是一件非常旷日持久的事情! 冷笑着,年轻的参军循着声音抬头望去,眼神之中流露的则是一股浓浓的杀机。 也许在战略战术方面,桓炎远远不如表弟那么拥有天赋和敏锐的直觉,但是对于刚柔相济的政治之道,年轻的参军出于本身的性格、再加上在长史部受到风雨的熏陶,却有着非常成熟的应对能力。 为了共同的利益,不反对和卑鄙的敌人合作,偶尔也可以放下身段来做出一些温柔的安抚,但是这并不妨碍为了捍卫威信,而必须随时准备让鲜血祭奠的宝刀出鞘! 桓炎如此的确信,事实上,他也毫不犹豫的准备这么做。 但是,杀气腾腾的眼睛映射到的却是一双柔和的眼睛。 一双明亮有若星辰的眼睛。 一双深邃有若汪洋的眼睛。 一双闪烁着清纯和活力的眼睛。 一双虽然只是剎那相逢,但是却已经永远留驻心底的眼睛。 桓炎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桓炎的手掌心也冒出了汗。 桓炎更感到自己的嗓子发干,嘴唇微颤。 本以为如同茫茫人海中的擦肩,从此不可能再相逢,却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终于想通也终于绝望那一刻,在如此的场合,如此突然、如此不经意之间出现。 可怜的年轻人顿时便如同置身于一个绝缘的空间,所有的喧杂,所有的言谈,所有的一切,包括理想前途政治和权力,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脑海之中唯一的浮现,便是那位伊人。 巨大的幸福感,让年轻人感到了难以言喻冲击着心脏的喜悦,同时也让年轻人产生了怀疑真实感、担心置身梦中的恐惧。 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大大的一口深呼吸,年轻人期望着自己的眼睛能够为自己确认这个幸福。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他失望。 宴会依旧热闹,人头依旧攒动,让桓炎几乎发狂想要杀掉所有挡住自己视线,因为那伊人的眼睛在瞬间的闪现之后重新化作无形。 混乱的秩序逐渐平复,不动声色的追查在暗中继续,宴会则在江苇和商会会长的努力下,恢复了如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平静。 唯独那双眼睛,连带着说出大逆不道之话的眼睛主人,却仿佛蒸发在空气之中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又一次,无声无息的出现,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就好似轻轻的微风,拂过脸面,留下的是温馨的回味,带走的却是无尽的牵挂。 没有了半点应酬的兴致,也失去了劝说表兄时的冷静和睿智,原本希望在宴会上猎艳,以填补十多天前剎那相逢所带来的心灵震撼的桓炎,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赴宴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反而将自己的心带入了无尽的相思深渊。 美味的佳酿已经不再是浪漫的催化剂,却成为了解愁的速效药。 一杯接着一杯,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年轻的参军旁若无人的饮酒浇愁,并且毫不犹豫的用冰冷高傲的态度,拒绝了所有试图搭讪者的靠近。 直到一道发着沙沙的低沉声音,却也因此平添了暧昧氛围的女子的话语,传入了桓炎的耳畔:“这样会喝醉的,大人!” 用醉醺醺恍恍惚惚的眼睛望去,桓炎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妇。 少妇确实很美丽,而且还很诱惑。 曲线玲珑、丰腴饱满的身体,带来的是一种蛊惑人心的犯罪冲动,珠圆玉润的脸蛋泛起着迷人的酒窝,高贵而且雍容,厚厚的嘴唇散发着性感的气息,高挺的鼻子微微皱起,不过不是少女的那种调皮,而是人情世故的那种圆滑。 可惜,不是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虽然同样很大很明亮,但是微微颤动的长长睫毛之下透着的,是一种成熟女人的智慧和世故的慵懒,早就没有了阳光般的清纯,和对于世界满怀好奇的活力。 “滚!” 心情大大糟糕的桓炎,恶狠狠的吼道,并没有因为对方是美丽的少妇,而做出任何特殊的优待。 “也许我可以帮助大人解决目前肆虐在王国的暴君余孽,难道这样的话题,大人也不愿意和妾身交谈吗?” 在一丝讶异、一丝羞恼的神色淡淡掠过之后,少妇并没有知难而退,冷静的、缓慢的,少妇的嘴角飞出了石破天惊的话题。 “你是谁?” 少妇的话,迅速让可怜的年轻人从爱情的失落中冷静过来,意识到了自身的职责,当下用残存着醉意的红眼,认真注视起眼前的女人。 “这位是丁义山大人的掌上明珠、得力助手,丁族的大财神,也是此次丁族的特别使者,丁佩沁丁大小姐!” 回答参军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妇背后的年轻书记官。 “书记官大人真是过奖了,佩沁不过是奉家父之命,给帝国的大人们捎来一个口信罢了!” 美丽的少妇右手随意的举起捋了捋鬓角的散发,嘴角边流露出了风情迷人的微笑,悠悠的说道。 “丁义山大人可是帝国最好的朋友,他的口信自然是头等大事!”年轻的书记官没有半点踟蹰的说着恭维的话。 “不敢,只要两位大人不把丁族当作敌人就好了!” 少妇花枝乱颤般的“咯咯”轻笑着,用雪白如玉般剔透的纤指拈着一把薄薄的折扇,掩住樱桃小嘴,优雅的说道:“其实妾身的家族,一直以来都十分仰慕帝国博大浩瀚的文化,历代都有杰出的弟子游学神州,即便是家父,早年也曾经在帝国的都城圣京待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深知交趾这样的小国,唯一的生存之道,便是获得帝国的帮助和指导!” 既然如此,那么丁家为何还敢和麦坚勾结,对抗风雨军? 冷笑着,桓炎心中不屑的反驳,但是表面上却早就驱走了酒醉的放肆,完全恢复了有礼有节的外交辞令:“丁小姐和令尊能够这样想,那实在是太好了,不知道此次小姐前来,要为令尊带来什么口信?” “这个……”少妇的眼波如同水一般的流转,半晌,方才轻启朱唇缓缓的说道:“家父获悉暴君的两个女儿和黎族,最近筹画着要在全国发起反抗帝国的暴动,范围将扩及数十个城镇,由于关系重大,恐怕还得请参军大人和书记官大人相助,为妾身引荐给雅龙大人,才好当面详谈!” 桓炎皱了皱眉,对方彬彬有礼的话语中,分明透着自己还不够分量交谈的意思,虽然让人感觉不快,然而面对着少妇,却又无法发作。 于是,年轻的参军不由和同样年轻的书记官进行了一次视线短暂的交叉,看到的却是同僚“还是如此”的无奈苦笑——显然同样的事情已经在江苇的身上发生过一次,恐怕正是无法沟通这才找到了自己。 “如果这个消息确实无误,风雨军必将会重重酬谢令尊!” 面对如此的僵局,桓炎沉思了片刻,确定了对方肯定不会在面见自己表弟之前透露细节之后,当下淡淡的说道:“请小姐明日早晨前往王宫一叙,届时在下和雅龙大人一定会扫榻相迎!” “既然如此,妾身就暂且告退,很高兴明日能够再见到两位大人!”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少妇微笑着款款而退,那挪动的背影和臀部,给男人们留下的是无限的遐想。 至此,江苇和桓炎这才发现主人举办这样的宴会,实在是非常有利于这样的私人交谈,而这十分微妙的会面,就这样在不动声色中,不引人注意的开始,然后不引人注意的结束了。 “如果这位丁大小姐的话真的可靠,恐怕交趾不久便将会面临着一场血雨腥风!”桓炎颇有感慨的说道。 “到时候最为得意的,恐怕还是丁族了!” 年轻的书记官微微摇了摇头——对于实力稍弱的势力来说,最好的局面莫过于混乱,唯有如此才好左右逢源、浑水摸鱼。 “好了,我得先回去了,这儿就请江兄多多担待!” 晃了晃昏胀的脑袋,桓炎有气无力的说道。 微微摇头,江苇没好气的调侃道:“有些人还真是敏于言而讷于行啊!” “哼!” 已经没有力气和同僚争锋的参军早就转身离去,此刻闻言便头也不回的远远挥手,做出不屑争辩的态势来。 酒精的作用依旧发挥着效应,这让桓炎开始脚步轻浮,身体摇摆,到了门外清新的晚风虽然让他多少清醒了一些,但是却又刺激了倒楣的胃,一阵恶心的感觉直涌而上,在“哇”的狼狈难堪的声音中,骯脏的秽物也随即自口中吐出。 毫无形象可言的参军,为了顾及帝国和军队的脸面,便只好勉强的将自己移身到了阴暗的角落,双膝跪倒在地上,双手无力的支撑身体,犹如一条小狗般的趴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就在此刻,一阵冰凉的寒意自脖子上传来,刺激了桓炎的神经,让他迅即警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整个人也从有气无力的状态,恢复到了如同弓弦一般绷紧的戒备。 可惜,已经晚了。 现实让久经沙场的参军理智的意识到,寒意的来源是一柄犀利的宝剑,而此刻这柄感觉上绝对算是武者为之钟爱的佳品的利刃,正娴熟而且毫不留情的搁在了自己颈间的要害处! 别说自己有什么哪怕是些微的异动,即便是手握宝剑的袭击者有丝毫的抖动,接着便是自己的鲜血从脖子上如同井喷一般的汹涌而出,地府的大门也将因此为自己而大大的敞开了。 “阁下是谁?” 镇定的询问,掩饰住了内心的紧张,桓炎的背心虽然已经被冷汗浸湿,但是脑子却已经开始非常冷静的运转着寻思脱身之道。 “别动歪脑筋!给我举起双手,慢慢站起来!” 随着一声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呼喝,桓炎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脖子紧了一紧,随即在轻微的疼痛中缓缓的流出了液体。 “你想干什么?”遵循着对方的命令,极其缓慢的举起双手,缓缓的站立起来,年轻的参军依旧不死心的询问道。 “少废话!说,刚才那个女人和你谈了些什么?” 袭击者锋利的剑刃始终毫不留情的顶在年轻参军的喉结上,人则慢慢的开始向前挪动,一边询问着,一边似乎准备移到桓炎的前方。 “她说……” 桓炎口齿不清的糊弄着,趁着袭击者移动之际,突然一个抽身反转,高举双手则迅速抓住了袭击者持着宝剑的手臂,用力的将那要命的凶器挪开了自己的要害;而膝盖在狭窄的空间以奇迹般的速度和角度飞快的踢出,目标正是对方的腹部。 没有预想中的柔软,桓炎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膝盖撞着了坚硬的物体——对方居然在最短的速度以最不可思议的肢体舒展,将自己同样坚硬的膝盖抬起,正好迎到了年轻军官赖以扭转战局的武器。 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怀疑是否自己的骨头已经碎裂,激烈的撞击,则让他无法控制的重重向后摔倒。 幸好,紧紧抓住对方手臂的双手,成功的将凶器稍稍远离了自己的脖子,不过问题是在这风驰电掣的瞬间,也倒楣的将对方拉倒在了地上。 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眼睛对眼睛…… 桓炎感觉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具躯体,竟是如此的柔软,绝对合理凹凸的地方传来了阵阵的热气,还有怦怦的心跳;嘴角更是急促的吞吐着有若幽兰的呼吸,带着让人无限心怡的清香,痒痒的直扑自己的脸颊。 不过更让年轻参军感到不可思议、大喜若狂、一片麻木的是—— 他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一双明亮有若星辰的大眼。 一双深邃有若汪洋的大眼。 一双闪烁着清纯和活力的眼睛。 一双虽然只是剎那相逢,但是却已经永远留驻心底的眼睛。 第七章交趾战云 “妳就是交趾的公主?” 凭借着男人天生的力量优势,在贴身的肉搏中艰难获胜的桓炎,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便凝神仔细打量起被自己制伏的袭击者——从头到脚都被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包裹着,看不清脸面,只有那婀娜的身材和明亮的眼睛,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哼!” 少女冷冷的一哼,将脑袋扭向了旁边,闭上眼睛显出一派宁死不屈的模样。 犹豫了片刻,桓炎用微微颤抖的手,突然出其不意的扯去了少女脸上的面纱。 “啊!” 伴随着一声含带惊恐的叫声,桓炎看到的是一张冷艳绝伦的容貌——弯如皎月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如今正透着极度的恐惧,就如同小动物一般让人怜爱;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令人无限怜爱的樱唇,瓜子脸蛋说不出的秀丽,那种充满了童真且不通世故的冷傲气质,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平添了她的高贵雍容,令人不敢亵渎又不忍舍弃。 摇了摇头,桓炎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虽然从理智而言,将这个交趾前任国君的女儿,如今带给风雨军无限麻烦的罪魁祸首缉拿归案,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但是这显然有悖于年轻参军真实的心愿。 “妳……妳走吧!其实,像你……像你这样的女孩不应该拿刀枪,你们也无法和帝国和凉国公大人抗衡,放弃吧!” 人天交战之后,桓炎做出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正确的决定,他只知道自己实在无法忍心将如此美丽的女孩送入死亡。 惊奇的望着敌军军官,少女呆了良久,方才狠狠的说道:“不要以为你这样假惺惺的仁慈就可以收买人心,我们会为了家园而奋战的!” “是吗?” 桓炎的脸上浮起了奇怪的笑容。 也许,在很久以前,在自己刚刚加入风雨军的初始,确实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拿起手中的刀枪,击败入侵自己家园的强盗,然后保卫自己的父老,让这个世界永远不再有强权、不再有霸道! 可惜,在这个充满了斗争和欲望的现实世界中,这样的想法,只能够是一场少年理想的美梦。 如同丛林一般弱肉强食的世界,每一个国家要么强大的支配他国,要么弱小的受人支配,无论是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还是为了国家长远安全的维护,任何一个强大的国家都绝对不允许自己四周的战略环境中,出现有危险或者有潜在危险的敌人,自然更不允许出现被另一个强国影响的国家。 而弱小的国家则在这些强大的国家之间玩着博弈的游戏,艰难的试图于夹缝中获取生存的权利。 没有永不称霸的国家,也没有不做扩张的帝国,强大的军队即便仅仅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缘故,也必须时刻准备着毫不留情的铲除一切国家的威胁——风雨军在驱赶了呼兰人之后,成为了圣龙帝国的利剑,而交趾王国如果真的能够保卫住家园,又焉知下一步的矛头不是指向他的邻国乃至圣龙? 所以可以说,在这样的世界上,任何的道理都只属于胜利者,这也就是所谓的成王败寇。 胜利的话,自然可以任意的将自己包装成驱赶了侵略者的英雄,或者开疆拓土、消灭邪恶传播文明的伟人;而失败者连自己的历史都将失去,剩下的,只是岁月的残骸,和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抗拒文明和历史进步的、不自量力的可恶挣扎而已。 当然,如此复杂的道理,显然不是眼前这个少女能够理解的,而桓炎也并没有任何试图沟通的意思,当下年轻的参军只是淡淡的说道:“人各有志,我只是不希望下次看到的是你的尸体!” “不要得意,正义必定会战胜邪恶!”少女似乎真的很天真,居然还相信着只不过是用来激发民众和士兵的理由,此刻更是以此而振振有辞的说道:“下次的话我一定会饶你一命,让你活着看到入侵者没有好下场!” “那就多谢了!”桓炎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苦笑不得的纠正道:“不过似乎你的父亲,那位前任国王才是真正的侵略者吧?他吞并了万象王朝,又出兵大理,这一切都不是交趾的领土吧?” “胡说,我们攻打万象王朝,那是因为千百年来,这些可恶的野蛮人一直在对我们进行着残忍的掠夺和恶毒的骚扰,我们完全是在进行着正义的自卫反击!至于大理,我的父王是为了给他的好友大理土司报仇才起兵的!” 让桓炎感到颇为有趣的是,少女不知道是天真还是大胆,此刻竟然不急于离去,反而开始和敌人“谁是正义一方”的争辩。 这,显然正合年轻参军的心意! 当下桓炎也开始发挥出昔日在长史部磨炼出来辩论才华,兴致高昂的回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帝国更应该是正义的反击啊!好像大理是圣龙帝国的领土,无论如何,身为交趾的国王,都没有理由带领他的军队进入其中吧?” “那……那你们现在总是占领着我们的领土不走吧?”少女一时语塞,急忙转移了争论的焦点。 “我们只是想要让交趾王国继续千百年来和帝国和睦相处的传统,事实上,帝国从来都没有把交趾王国纳入版图的打算,仅仅是想让这个已经偏离了方向的王国,回到应该遵循的大道上来!” 桓炎很高兴的发现,自己的辩论能力一点都没有退步,至少在这个少女面前,似乎是绝对的游刃有余。 “你以为这样的狡辩,就可以掩饰你们入侵的本质了吗?” 可惜,辩论的成功似乎无助于扭转少女的观点,望着少女如同火焰般喷射的仇恨,桓炎有些难过的发现,自己和少女心灵之间的距离,显然有若天涯一般遥远。 “那又怎样?大国有大国的必须,小国有小国的宿命!交趾,作为庞大的圣龙帝国西南的附属,其唯一的出路就是顺从帝国的权威,从而换取安宁和繁荣! “而如今,这个国家却背离了原本应该扮演的角色,不仅出兵吞并邻国,而且还要侵占帝国的疆土,更暗中和麦坚、安宇等国家勾结,企图摆脱帝国的控制,所以,帝国别无选择,必须出兵铲除这个已经越来越突显的危险! 这本来就不需要理由,需要的,是实力!“ 突然没有了和少女争辩的兴趣,年轻军官一口气道出帝国军事行动的必然原因。 “好,那么我们必定会用实力来驱赶走你们这些强盗!要不了多久,你们这些坏蛋便会发现,交趾王国是绝对不允许侵略者肆虐的!”少女认真的口吻述说着坚定的信念。 “行吗?”年轻的参军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交趾从一开始就犯下了错误,没有安于自己的本分,不仅交恶了原本唇亡齿寒的邻邦盟友,还将两个自己根本无法招惹的强国牵扯进来。 所以很显然,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个偏远的王国,将成为两个强大的帝国进行着本土外利益和战略安全点的角逐场,无论谁胜谁负,交趾都不可避免的沦为胜利一方的附庸。 因此,少女正在选择着一条注定了没有胜利曙光的黑暗之路。 但是,失去了交谈兴致的桓炎,只是索然的丢下了兀自如同斗牛一般的少女,独自消失在黑暗之中,并没有将这一点说破。 这,固然是因为他明白,眼下说这一切绝对不会入少女之耳,更重要的是,他注视着少女充满了奋斗的激情,实在不忍心用残酷的现实浇灭那动力的源泉,即便这是建立在海市蜃楼之上。 “看来丁族真正的意图,不是在于阻止黎族的势力坐大,而是趁着黎族辅佐国王后人复兴王国的混乱,从中渔利!” 当江苇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桓炎的酒已经清醒,丁族的特使丁大小姐,也已经在交趾的王宫面见了风雨军的交趾王国代理总督雅龙。 不过丁佩沁所带来的小喜鹊已经成了过时的旧闻—— 就在昨天晚上,交趾王国境内东部沿海和中部的三十多座城镇,竟然同时发生了暴乱,转眼之间,风雨军控制的领土,便有三分之二以上落在了暴乱者的手中。 “高明啊!” 桓炎也不得不赞叹。 如今的形势很明显,丁族压根就没有想过提前警告风雨军,而是以这个既成的事实来和风雨军讨价还价,一方面藉风雨军的战力控制局面,另一方面则大发战争横财,并且企图捞取更多的政治权益。 “没什么好谈的,我并不反对争取丁族的支持,但是却没有必要做出太多的让步,风雨军的将士绝对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扑灭这场叛乱!” 毫不犹豫的,雅龙用唯一的拳头重重的击打在了案几上。 “别这样,这就是政治的游戏!我们必须以更加冷静的智慧来应对丁族的精明,而不是宁可利益受到重大损失的赌气和任性!”桓炎皱了皱眉,劝解道。 “错了,这不是什么赌气,而是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进行太多的妥协和让步,这场叛乱规模虽然很大,但是对于风雨军来说却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我就更愿意面对这些找得着的敌人,而不是躲在丛林中,无法揣测下一次会在哪里发动袭击的草寇!” 面对表兄的意见,独臂将军则表现出了自己的固执,“明天我就带兵出征!这些叛贼并不可怕,他们没有精良的训练,也没有合格的武器,更重要的是,他们太过于注重占领城市,所以造成了力量的分散,而这种大规模的暴动,更是暴露了他们原本应该躲藏在暗处的力量!你们看……” 说着,年轻的总督意气飞扬的手指着标记着山河的沙盘,继续说道:“交趾的地形就如同一条腰带,两头宽而中间窄。我准备调集三营兵马守住中间的要塞,将整个王国切割成南北两块,然后以复国的万象王朝和大理作为后方依托,以归顺的陈族作为策应,由西向东,由北向南逐步切割清剿。 “用不了多久,这些临时起事的乌合之众,包括见风使舵的丁族在内,便会在精锐的大军面前彻底崩溃,交趾王国也将从此迎来安定!” “可是,眼看气候就要进入炎夏,这对于几乎肯定要展开丛林作战的风雨军很不利!而且前天凉州传来讯息,凉国公大人开始调集兵马防备北方的呼兰,一时之间,恐怕不可能再有大批的补给和兵员征调过来支援我们!”桓炎犹豫的说道。 “更麻烦的是,当战场扩展到东部和南部沿海的城市,麦坚的舰队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而李逸如将军在印月,已经充分证明了我军目前还无法对这些战舰构成有力的打击,尤其是目前南征军几乎没有配备火炮的情况下!”江苇也补充道。 江苇明白,和所有的小国一样,要应付大国的咄咄逼人,就只有寻找另一个足够强大的大国作为后盾,充当大国的代理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展开一场代理人的战争,丁族固然如此选择了,和丁族誓不两立的黎族,恐怕也必须做出同样的选择,而这对于风雨军来说,是必须小心和谨慎的雷区。 “你们都太多虑了!”雅龙大笑了起来,自信满满的说道:“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需要耗费凉州太多的资源! “至于气候,正因为出于对丛林作战中炎热气候的考虑,所以我才要迅速出兵,争取在一个月内结束这场战争! “另外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蒙璇将军自大理秘密来信,说云济军师已经南下,将会和七海龙王前辈达成盟约,这也就意味着我军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得到海上的增援了!” “这……”桓炎有些犹豫,是否要说出昨晚自己见到交趾公主的事情。 昨晚上,这么多城市同时发生暴乱这个几乎可以算是奇迹的事件,本身就意味着组织者的老谋深算和计画周详,而正当这个蔓延了中部和东部的暴乱,有预谋、有组织的全面爆发的时刻,身为暴乱的号召人,那位嗜好暗杀的交趾公主突然出现在王国的都城,不能不说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可是,无法解释自己怎么放过袭击者这一点,却又让年轻军官将已经涌上喉间的话吞了回去,徘徊犹豫着说不出来。 “好了,现在我要去会见万象王朝的国君,和陈族的新任族长,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江兄继续负责外交和内政,而表兄你,则负责守卫王都,并且维系大理、交趾和我之间的联系与补给!”就在这个时候,雅龙大手一挥,不由分说的决断道。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十拿九稳的战争。 交趾人的叛乱虽然规模庞大而且组织严密,风雨军也确实面临着气候、补给以及麦坚舰队等多方面不利的影响,但是占领了王都和歼灭了王国主力精锐的事实本身,就已经为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而复国的万象王朝、平定的大理、和听话的陈族作为坚定的盟友和可靠的根据地,则更加增添了胜算,总的来说,形势远远比当初风雨军刚刚进军西南时,所面临的敌友混杂、计画紊乱、后方岌岌可危、形势瞬息万变的局面,好得太多了。 “既然将军已经有了成算,下官便祝将军一切顺利,早日凯旋!” 眼见雅龙心意已决,江苇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只是负责提醒其中潜在的隐患,但是行军作战毕竟远不是他的所长。 更何况雅龙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和风雨军的精锐善战相比,这些叛逆在正面战场根本不堪一击,此次他们主动占据城池,也确是一次一劳永逸的良机,就这一点而言,出兵势在必行。 至于气候和麦坚舰队可能的干预,则仅仅是一种预测的变数,对于局势的影响,完全取决于雅龙到时候对全局的掌握和面对变数的决断,如果现在就过分担心而不敢出兵,就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心谨慎,舍本逐末了。 “好,有请万象国君和陈公子!” 看到部下已经被自己说服,雅龙不由大为高兴,当下继续着他身为总督的议事日程。 不多时,交趾王国奢华的殿堂上便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犹如奴仆般小心翼翼的客人,正是那陈族的新任族长和万象王朝复国的国君,而身为圣龙帝国的官员的总督、参军和书记官,则以征服者和恩惠者的身分,如同帝王一般的接见。 这两个人选看来很让人满意。 前者是陈设的儿子,一个文弱得近乎怯懦的年轻人,连战马都不会骑,看见血腥和出鞘的刀剑便会眩晕的废物;后者则是一个一脚已经踏入了棺材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双手抖个不停,亡国的经历和阶下之囚的磨难,显然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的锐气,以至于没有了半点身为国君的威严和刚硬,有的只是沉沉的暮气。 他们虽然不能够胜任各自的权位,但是却十分适合风雨军目前的需要——听话并且无能的附庸。 一旁的桓炎和江苇不约而同的如此评价,心中也不由开始倾向于雅龙的判断。 这个炎热夏天即将开始的时候,风雨军在交趾的势力显然占据了地利和人和,即便是天时,只要运用得当,应该也未必就完全对风雨军不利,由此可见,突然席卷了半个国家的大规模叛乱,显然比零星而无法掌握的袭击,更让风雨军涌起了战意的昂扬和获取胜利的兴奋。 第八章政治与真相 就在交趾所发生的一切,被书写成公文自王都到大理,再到巴蜀然后凉州直至圣京进行着公文旅行的时候,圣龙帝国则迎来了一个划时代的重大事件——执政议会的召开、以及帝国宰相破天荒第一次不是由帝国皇帝任命,而是由议会选举。 坐落在京畿的凉国公府,这些天虽然风雨在燕南天事件发生之后,通过和各方势力的妥协避免了冲突,李中慧等重要的人物也陆续返回,但是一直都保持着非常的低调,直到此时这才开始有了喜庆的雀跃。 “恭喜主公,执政议会的选举已经出来了,总共以七十八票支持、二十一票反对、一票弃权的压倒性多数的结果,通过了您出任帝国宰相的决议!” 凉国公府第,随军长史金岑喜悦的向自己的主公汇报了这个喜讯——这无疑是风雨军实力和政治外交策略成功的一次大验证,超过了三分之二的多数都选择了风雨,无论他们究竟是出于被迫或者情愿,至少表明了凉州的势力已经逐渐展露锋芒,开始插手整个圣龙帝国的事务,而非如以往局限于地方。 “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看更值得注意的二十一张反对票,和一张弃权票究竟是什么原因产生的才是!” 淡淡的,此刻正站在风雨身边的李中慧,并没有太多成为宰相夫人的兴奋,而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事情真正值得关注的重点。 “那弃权的一票,是因为目前河北总督燕南天遇刺尚未有继任人选所致,至于二十一张反对票,则分别是巴蜀五张、京畿三张、河北八张、荆州五张!”金岑赶紧回答道。 “这么看来,这一次主要是燕家反对夫君,而支持者中,京畿、齐鲁两大行省无疑是听从了天子的号令,岭南的杜绍权则是乐得做好人,荆州力量分散,巴蜀人心未定,唯有令狐家族究竟是顺从朝廷,还是因为令狐智的影响,或者认定你和明月妹妹杀了他儿子的令狐老头真的隐忍……实在是难以分辨清楚!” 李中慧沉吟着做出了总结。 “不错,不管怎么说,都可以看出天子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巨大,毕竟圣龙千百年基业,不是侥幸得来,燕南天异姓成王,飞扬跋扈,他的败亡实在是咎由自取,不过也值得我等重视和引以为鉴! “至于令狐家族,不得不佩服令狐智的高明,如此一来,还真的无法判断他们究竟是真心要和我尊王攘夷,还是死心的做天子忠臣,或者仅仅是别有所图,幸好这个家族毕竟已经衰落,暂时还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 风雨点了点头,赞同着妻子的判断,话音刚落随即想到了巴蜀的事情,不由冷哼了一声,颇为恼火的继续说道:“哼,别的也就算了,甚至那燕家因为燕南天遇刺反对,我都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但是巴蜀乃是风雨军的领地,风雨自问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子民,都并无半点骄横与非难,却还是存在这么多反对的声音,简直就是给诸侯看笑话!” “确实,巴蜀有梅文俊在,明着的抗争恐怕暂时是不会有了,暗地里,尤其是如今借着执政议会捣鬼,恐怕是少不了的! “主公可要小心一些梅文俊这个人,他在巴蜀的影响太过于强大了,深得军心民心,就连那沐家上个月几乎都已经算是拔出了刀,结果那位梅大将军一到,不仅乖乖的把刀放回去,甚至还交出了自己的儿子,由此可见,此人实在危险!” 附和着风雨的是魏廖,作为血衣卫统领,他对于血衣卫这两个月没有藉助大理事件彻底控制巴蜀,始终都有些耿耿于怀,藉此机会,便立刻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他认为的心腹大患梅文俊身上。 “没有这么严重!”对于部下的指责,风雨反倒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正说明梅将军出任巴蜀总督确实是众望所归。事实上,如果风雨军连一个梅文俊都无法包容的话,那么还谈什么重振神州乾坤?” “夫君说得是,如今不比两个月前风雨军内外都风平浪静,可以集中全力来对付巴蜀的反抗力量,既然夫君担当了帝国的宰相,风雨军就必须面对整个神州的事务,而西南半岛的占领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所以让文俊将军主掌巴蜀,正是至关重要的妙棋!” 李中慧顺着风雨的口气,将话题引到了血衣卫自己的身上,“魏大人,血衣卫如果有空的话,还请多多关注云姑娘的案子吧!” “多谢夫人提醒!” 魏廖面无表情的应道,没有人可以看出血衣卫统领究竟是否动怒,但是谁都可以明白,李中慧的话恐怕正好点中了血衣卫的死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血衣卫在燕南天遇刺的案件上,始终都没有半点进展。 “魏大人不必客气,如果不够应付的话,中慧愿意相助!”李中慧的嘴角,轻轻的泛起了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 李氏家族和血衣卫的矛盾,因为整合玄武堂的事情而开始,因为云明月事件血衣卫监视李氏家族而激烈化,不满于魏廖大肆排挤李氏家族的亲信控制、并且最终裁并了这个李氏家族的情报体系,更恼怒于魏廖将怀疑的目光指向李氏家族,并且付诸了行动,决心还以颜色的李中慧,正等着借机重新争夺对于情报系统的控制权——毕竟,血衣卫的壮大完善,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了李氏家族这么多年来建立的人脉和网络。 “不劳夫人费神,血衣卫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它是整个帝国最优秀的情报系统,魏廖相信部下们的努力和能力!”面对李中慧的咄咄逼人,魏廖冷声应道。 一心准备将血衣卫建设成一座捍卫风雨权位的封闭堡垒,血衣卫统领自然不允许出现危险的牝鸡司晨,更不允许后宫的力量掌握这柄权力的双刃剑。 “好了,夫人说的对,文俊将军出任巴蜀总督,事实证明是非常胜任的,魏统领,我不希望出现多余的猜测影响到风雨军的向心力!” 风雨及时中止了妻子和部下之间的交锋。 他对于李氏家族和魏廖争夺血衣卫的事情,早就一清二楚,虽然从某种程度上偏向于魏廖,但是却又默许着李氏家族对血衣卫的干预——这一方面是因为李氏家族的力量确实构筑了血衣卫的基础,这一点不容抹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风雨也不希望血衣卫这样有用但是危险的武器,有朝一日脱离了控制的范围,因此允许两个互相竞争的势力并存,无疑符合权力制衡的原则。 但是,血衣卫在这次的案件中表现得无能为力,也颇为让风雨恼火,尽管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注定是一件永远无法查明的迷案,不过,这并不代表风雨可以坐视血衣卫毫无进展而不采取半点的呵斥。 “是!”很显然,风雨藉助着李氏家族于不动声色中施加的压力,还是非常奏效的,血衣卫统领犹豫了一下,不得不透露出自己已经掌握了一部分收获:“属下日前已经寻找到了华一针全家,他们竟然是被安宇人所劫持,现正在护送回京的路途中,应该于后天抵达!” “哦,华一针?安宇人?” 风雨楞了一楞,这虽然和燕南天遇刺案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却毕竟关系到云明月所生的孩子,而且意外的听到,居然和怎么看都似乎毫无关系的安宇人有所联系,更是让风雨感到了极大的震惊。 “不错,此事扑朔迷离,事情牵涉之广已经超乎想象,属下害怕走漏风声,所以一直不敢禀告!”说着,魏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指向了李中慧。 “哼!” 一声轻微的冷哼发自李氏家族的女皇鼻中,她自然清楚魏廖的言下之意,更明白此刻血衣卫统领提及此事,分明是将李氏家族套了进来,一旦华一针有任何闪失,都将令李氏家族难以辩白。 “这件事情必须加派人手接应,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见一见这位江湖第一神医!”风雨并没有理会两人的针锋相对,沉思了片刻道:“除此之外,难道血衣卫就没有其他任何进展了吗?” “……属下已经核对过燕府当日发生的情形,基本上和诸葛尚书的陈述没有什么出入,但是……”魏廖踌躇了半天,意识到风雨这一次真的非常不满了,这才有些不情愿的将还仅仅是线索的调查所得汇报道:“根据燕家军侍卫的汇报,事发的前一天,曾经有过一个全身披着黑风衣的神秘人,拜访过燕南天。 “正是此人的到访,让燕南天打消了原本准备当天离开圣京的计画,最终导致了惨案的发生!更为怪异的是,只有人见到此人进入燕府,却没有人发现他离去,就和颜如玉、哈桑大师那样从人间蒸发了!” “那么此人可有什么特征?”风雨凝神问道。 燕南天在这个时候要离开圣京已经是一件怪事了,而有人居然能够说服燕南天这样谋定而后动的权雄改变主意,更是一件大大的怪事,再加上他神秘出现神秘失踪的表现,魏廖的话不由引起了风雨的兴趣和关注。 “令人困惑的便在于此!”魏廖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此人拿着的是天池剑宗的令牌,但是身上却带着明显是北方草原人的羊骚味,燕家军多年和草原民族作战,这一点绝对不会判断错误!” “天池剑宗?草原?安宇?” 风雨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似乎根本不可能联手的势力,只觉得正有一张势力强大的网,在无声无息中将自己紧紧的陷入其中,然而却偏偏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参透这里面的关键所在,就如同明知道杀手在暗中窥视,却又无法采取有效方法来防范一般,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 最终,年轻的凉国公,只好苦苦的叹了一口气,头疼的挥手让部下离去。 当风雨军所有的官员都鱼贯而出之后,偌大的房间顿时显得空荡起来,烛光巨大而且索然的投影下,留在房间里的,便只有端坐在书桌旁浏览着公文的风雨,和站在一旁凝神旁观的妻子。 “夫君恐怕是准备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救出明月妹妹吧?” 首先打破这个沉默的,是李中慧。美丽的妻子投射出犀利的目光,笔直的注视着风雨,认真的质问道。 “夫人为什么如此看?” 风雨微微扬眉,目光锁定在了妻子睿智而又秀丽的脸庞。 “如果夫君不是下定了决心要救明月妹妹的话,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让云军师前去西南半岛?万一明月妹妹真的出事,夫君又如何对云军师交代?”李中慧难得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看来知我者夫人也!”风雨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么夫人对风雨的决定怎么认为呢?” “夫君此刻倒是想起询问中慧的意见来了?” 李中慧没有好气的白了夫君一眼。 燕南天遇刺的案件,虽然并没有影响到风雨出任帝国宰相的事情,但是毕竟并没有结束,尤其是根据当初达成的协议,风雨在出任宰相之后,首先面对的,只怕便是议员和朝野力量要求彻查案件的压力。 这其中不但是燕家气势汹汹,和风雨、云明月结下杀子之仇的令狐家族,有心看好戏的诸侯,希望避免风雨太过于强权的天子,这些在宰相选举中一度支持风雨的力量,恐怕都会出现立场的转变。 因此这绝对事关风雨军的未来,如果不能够妥善处理的话,甚至有可能为风雨军埋下危险的隐患。 然而就是这样重大的事件,风雨竟然在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就已经在心中暗自有了决断,再加上那云明月在两人之间所处的关系,又是如此暧昧和尴尬,说李中慧没有半点芥蒂,是绝对不可能的。 深知这一点的风雨,唯有苦笑着打起哈哈,掩饰了自己的狼狈,这才转而正色的向妻子询问道:“夫人睿智而果决,一向为风雨所钦佩,这件事情风雨虽然不得不为之,但是其中的利弊得失一直都让风雨当局者迷,左右权衡却有若身在庐山而难以清楚,正需要夫人来为风雨指点迷津!” “夫君过谦了!” 李中慧轻启朱唇,露出了犹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牙齿,竟是狠狠的咬了咬自己鲜红的嘴唇,有心不愿搭理风雨,却又终究不忍见到自己辛苦相助打下的江山遭遇飞来横祸,内心深处更加无法割舍的,还是对风雨的牵挂,最终只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哀怨的瞪了郎君一。 她开口说道:“妾身也赞同夫君的选择!燕南天遇刺,由于当事人的身分特殊,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凶杀,而是一桩政治迷案。纵观历史,这样的案件永远不可能有真相,永远有的只是野史杂评、众说纷纭,人们需要的也根本就不是事实,而是他们心中所希望的答案! “因此,无论是明月妹妹所为也好,不是也罢,反正已经毫无真相可言!关键是夫君给天下朝野的是怎样的答案! “这个答案既需要让人们可以接受,又不能违背风雨军的利益,还要维系夫君的威严和声誉,至于事实究竟如何,恐怕普天之下除了燕南天至亲至近的人,再也不会有人去关心!这,就是政治,黑可以变作白,圆可以说成方,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胜利者的背书,留给失败者的只有无奈和接受!” “呵呵……”风雨干笑了一声,尽管不太愿意承认,却实在无法否认妻子的话确实一针见血的道出了权力游戏的本质,“那么夫人以为该有怎样的答案,才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呢?” “明月妹妹和夫君的关系,天下……天下人皆知!” 没有理会风雨,李中慧继续咬着牙狠狠的说道:“既然如此,如果夫君坐视不理的话,恐怕留给夫君的不是什么大义灭亲,而是冷血无情吧!” “夫人言之有理!”风雨摆出了无奈的神情,“此事对于风雨而言,已经是别无选择,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明月受罪,纵然是天下舆论滔滔,风雨也顾不得了!” “夫君真的顾不得吗?”李中慧美丽的双眼在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中,流露出的是一丝嘲讽,“中慧以为夫君恐怕早就已经心有成算了吧?” “哈哈,夫人高明!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成算!”风雨大笑着转过了身子,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辽阔的天地,“本来我就准备解决庞勋和安宇人的,恢复帝国的疆土和政令的统一,这一次正好借机拿他们开刀,倒也不浪费!” “夫君也很厉害啊!天下恐怕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能够引开人们注意的了!”李中慧立刻流露出了赞赏的目光,但是随即却皱眉思忖起来,“不过明月妹妹的事情还需要谨慎,也不能太过于强硬,引得天下英雄们的反感,让百姓以为夫君仗势横行可就不好了!” “这个自然!虽然不至于害怕那些家伙,但是朝野的舆论和天下的人心还是需要顾及的,我可不想成为燕南天第二!” 风雨有些愁闷的说道:“如果血衣卫和刑部真的能够还明月一个清白,那是最好,否则还需要和军师、魏廖他们仔细商量一下,如何既能够搭救明月,又不至于留给诸侯太过于明显的话柄!” “军师?” 李中慧微微牵动了一下嘴巴,望着风雨面向屋外、衣衫被清风吹拂飞起的背影,一时之间,她还真的不知道风雨是真的忘了云济如今正在西南的汪洋大海上,还是根本就已经决定要拖到云济回来才采取行动,或者云济前往西南半岛本身,就已经落入了风雨这次解救云明月的全盘算计之中。 第九章七海龙王 辽阔的海洋一片蔚蓝。 海风夹带着清新,海浪卷携着舒畅。 海鸥在天空自由的飞翔,朝阳自天地的边际冉冉上升。 一艘挂着巨龙旗的战船正停泊在一处无名的小岛,此刻在水手们的吆喝声中拔起了锚、扯起了帆,眼看就要远航。 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然而,站立在甲板上凭栏远眺的云济,却没有半点心情来欣赏眼前的美景。 始终没有领会风雨突然要自己离开圣京的用意,同时还担心着远在京城身陷囫囵的妹妹的安危。 这既是出于骨肉亲情,同时也含着对于自己违背家族长老的意愿,擅自建立新风云世家在未来风雨的宏图大业中利益安全的担忧。 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年轻的风云世家俊杰一路上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大公子,西南半岛传来急报,十天前交趾总督雅龙出兵不利,损失惨重,目前风雨军已经退缩到了靠近大理和万象的西北部,大部分交趾领土落入了叛贼之手!” 突然,匆匆而来的云笑天打断了云济的思绪。 作为风云世家的弟子和七海龙王的部将,云笑天此次担负的使命,便是将云济送到七海龙王的总寨以便谈判,却没有想到在半途从七海龙王设置的情报站中,得到了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什么,这怎么可能?” 云济讶然的迅即转身,定了定神,首先想到的,便是此次谈判恐怕要平添周折了,毕竟双方的合作需要以实力为依靠,风雨军在西南半岛的受挫,难免会让自己在接下来同七海龙王的合作中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 继而,云济也颇为惊讶风雨军的惨败,在交趾主力已经被歼灭殆尽的情况下,经历了战火考验,拥有着一大批作战经验丰富的军官,和忠诚勇猛的士兵的风雨军,居然会在这样一个阴沟里翻船,实在是让人始料不及。 云济对于雅龙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虽然雅龙的地位和名声,在将星云集的风雨军中远远算不上第一流的将领,但是轩辕军校的高材生,经历过长史部的培训,又有过断臂的人生磨练,绝对是风雨军新生代将领中的佼佼者。 今年短短几个月,先后担任北伐军副将、碧蛇军副统领、和南征军右路指挥的职务,参与了北伐幽燕和南征交趾的一系列战争,充分表明了风雨有意重点栽培的意图,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够算是无能之辈,似乎也不可能犯下什么低级的错误,被这样的弹丸小国所击败。 “战争的开始风雨军十分顺利,风雨军的确是人才济济,短短七天便收复了二十余座城池,而且运用的分割包围的战术非常成功,根本不给叛贼半点逃回丛林的机会!” 眼见云济迷惑,云笑天赶紧将自己得来的消息详细汇报道:“眼看着用不了几天就要平定交趾的叛乱了,却没有想到陈族突然反叛,他们在后方发动了对包括都城在内的所有城市和道路的袭击与骚乱,切断了风雨军的后勤以及和后方的联系;而麦坚舰队也在同一时刻,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乱军最后的据点,交趾东北部临海的城池河宁。 “在麦坚舰队魔法炮强大火力的支持下,风雨军的攻城遭受了严重的挫败,尽管他们的前锋一度进入了城督府的花园,但是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更糟糕的是,西南半岛的气候原本就比中原炎热,今年的夏天更是比以往提前到来,高温让城墙内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开始腐烂和发臭,并且传播了可怕的瘟疫,结果直接导致了两万风雨军在饥饿和疾病中仓皇撤退,并且在撤退中丢失了之前所有的胜利。 “现在,交趾各部落和城池的领袖们正在开始改变他们的态度,一部分转到了反对者的阵营,大部分则不再那么积极的支持帝国的军队,而是采取了偏向于反叛者的暧昧中立!” “如此啊!”云济喃喃自语道。 风雨军果然不是败在正面的战场,而是受挫于天气、背叛、和麦坚舰队的干预,这些不利变数的综合影响下。 不过这个勉强可以为风雨军军方遮羞的借口,对于肩负盟约使命的云济来说,却毫无作用,不可否认的事实是,风雨军在交趾确实遭受了惨重的失败,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领土,并且让一度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名声蒙受了羞辱。 更让云济感到头疼的,是这一次交趾的叛乱,分明是由几方势力通力协作的结果,计画如此周详,行动如此缜密,配合如此默契,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远隔重洋的国家和一个地处偏远的亡国余党之间的合作。 云济熟悉麦坚,他绝不相信麦坚能够组织这样的行动,这个从西大陆演化而来的国家,根本就不理解东方文明,更不用说如何同东方人斗阴谋了。 他也不相信这是交趾的那些叛贼的杰作,因为这需要的除了缜密的思维,更需要和麦坚拥有良好的关系,然而一批亡国的贵族,又怎么可能受到注重实力的麦坚人的尊重,从而听从安排? 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云济确信。 “大公子,你还要去见龙王前辈吗?”云笑天有些担忧的望着沉思中的云济。 作为风云世家派驻七海龙王麾下的庶出弟子,又是被云济拉来成为其雄心勃勃的新风云世家第一批成员的少年,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希望他所敬佩的云家嫡系子弟云济成功,另一方面,则不希望自己崇拜的七海龙王的利益受到太大的损害,同时也为风雨军和新风云世家的未来担心。 “去,当然要去!” 云济傲然一笑。 如果说,之前他被风雨派去见七海龙王还有些莫名其妙和不情不愿,那么如今却是充满了面对困难的昂然战意。 身为风雨的军师,他很清楚如今风雨军在西南半岛的困难和窘迫,张仲坚巧妙的让风雨不得不调集重兵防范北方可能出现的威胁,而中原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也大大的牵制着风雨军的注意力,在这种情况下,西南半岛的远征军,就如同当初印月半岛的战友一样,能够从本土获得的支援并不多。 更糟糕的是,这里的居民中存在着大量的亲圣龙派,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够像印月那般以战养战,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自己此行如能成功,恐怕将是这支军队最大的支援了。 从印月半岛到西南半岛,为风雨军和圣龙帝国构筑一个面向海洋的战略基点,是他云济加入风雨军以来,所提出和构思的主要战略目标,风雨也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云济的影响,这才对于占据似乎蛮荒的西南半岛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因此,无论是从自身的利益,还是从肩负的职责,云济都明白自己必须力挽狂澜。 “是,扬帆!” 在云笑天的挥手命令之下,原本差点被中断的行程继续了。 挂满了帆的战船,缓慢然而坚定的离开了无名的小岛,驶向汪洋大海,在风浪之中颠簸前行,飘荡的龙旗张扬着个性,以君王的威仪巡视着领地,此刻谁也不知道,这次无声无息的远航,竟然是自诩为龙的子孙的神州人,将脚步和目光投向海洋的开始。 “七海威扬——” “唯龙独尊!” 在颇具霸气的切口中,云济目睹着自己所乘坐的战船,缓缓的驶入了七海龙王纵横大洋的总寨。 这是一个依托在西南半岛向南延伸的千百岛屿之中的基地。 狭窄的水道和险要的地形确保了营寨的安全,而且,还为营寨平添一股隐隐的龙腾虎跃之气。 七拐八弯的水路和陆地上旌旗飞扬的营寨,还有那严阵以待的刀枪箭矢,自有一种金戈铁马的味道;而此起彼伏的水下锁链和重重迭迭的闸门,则让云济感觉到营寨的领导者其排兵布阵的严谨。 而营寨之内,也并非云济所想象的那种刀枪横行、乌烟瘴气的强盗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外面看来毫不起眼、入口则戒备森严的地方,里面居然如同一个热闹的城镇,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市集、有商铺、有酒肆还有农田,谈笑买卖之间井然有序,迎来送往之中不胜繁华。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里的人群中间或总夹杂着一些浓眉大眼满脸横肉,提着刀拿着枪的主,也有不少面目全然异于神州人、肤色各样的异邦商人。 “这里是神州海域通往印月、大食乃至西大陆的必经之处,因此久而久之便成为了许多物品交易流通的集会! 不仅是海上的弟兄们在这里脱手收成,甚至一些和我们关系良好的商人也乐于在这里买卖,以减少运营的成本!“ 云笑天见云济看得仔细,当不解释道:“龙王高瞻远瞩,为了以防万一,还专门利用岛上的空地开辟了农田,反正这些年来沿海的官员苛捐杂税不胜枚举,百姓们早就苦不堪言,正好迁到这里,这样龙王不仅有了可靠的兵源,而且也不必再冒险和陆地进行粮食的交易!” “高明!”云济不由钦佩的点了点头。 小中见大,由此可知,那七海龙王能够这么多年来称雄附近的海域,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区区一个海盗窝,如今已经被这位闻名已久的七海龙王,经营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城镇,不仅有强大的兵力防备,有自给自足的生产支持,更利用自然地形的有利条件,将之演变成为了一个商贸的集散地,这绝非一个普通的大盗所能够做到的。 事实上,当初自己建议风雨在印月和西南半岛占据出海口,除了考虑到风雨军乃至神州长远的战略安全和战略发展之外,也不无垄断海上贸易的打算,而这一点七海龙王显然已经先行一步了。 “天吶,大公子,龙王竟然亲自来迎接您了!” 突然,云笑天一声惊呼。 云济顺着云笑天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嚣,当先一个干瘪瘦小、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拿着一根长长的旱烟袋,大步流星般的朝这儿走来,所经之处,所有的人无论老幼男女都纷纷争相点头问好,其中的拥戴之情显而易见,绝非出自对于权势的敬畏,而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拥护和爱戴。 云济自然不知道,七海龙王称雄海域多年,位高权尊,辈分更是无人能及,最近几年已经不常出门了,即便是亲信部下也很难见到他一面,像这样离开住处亲自前来迎接的事情,恐怕还真是闻所未闻,所以剎那之间,前任麦坚特使,现任风雨军军师,便成为了人们好奇猜测和羡慕的焦点。 不过云济并没有多想,此刻的他完全被七海龙王意想不到的外貌所惊讶。 这……就是七海龙王吗?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风雨军的军师心中暗暗嘀咕着,表面上却不露声色,表现出了一个晚辈所无可挑剔的礼节,迎向七海龙王,恭敬的弯腰执后生之礼,同时大声的说道:“晚辈云济拜见七海龙王前辈!” “免礼,免礼!云公子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在外人看来,七海龙王依旧满面笑容,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好说话的小店老板,但是云济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 他分明看到了对面的老人迅速的双眼微微一眯,打量了一下自己,眼神中暴射出来的是一种强大得令人窒息的威慑,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自己的行礼,无形中自然而然的,将老人微笑背后所散发着的威严和气度随即展露无遗,让他心甘情愿的折服。 “咦,你就是那个来自麦坚的人吗?怎么不是黄头发蓝眼睛啊?” 可惜,原本十分得体的气氛,却被一道好奇的声音给打断了。 云济循声望去,却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从七海龙王的身后探出脑袋来,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就如同一只好奇的小猫咪注视着自己。 “这个……” 哭笑不得的风雨军军师,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解释则未免太费唇舌,也不适合如今的气氛情形,不解释则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何方神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明显她和七海龙王的关系匪浅,万一不当心得罪了,日后后患无穷。 “好了,戚儿,莫要胡闹!” 就在此时,却见苦笑着摇头的七海龙王,完全没有了刚才阻止云济行礼时的长者威严,犹如一个溺爱着儿孙辈的老爷爷,给了云济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观。 “哼,有什么了不起!” 幸好,小女孩还是很给七海龙王面子,当下没有再闹,只是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莫名其妙的瞪了云济一眼,跺了跺脚便转身而去。 “哈哈,我这个孙女自幼娇宠惯了,云公子可莫要见怪啊!”七海龙王大笑着对云济说道,笑声中满是对儿孙辈任性的无可奈何,还有那长者无条件的宠爱,失去了传奇的神秘和领袖的威严,然而无形中却平添了亲切。 “岂敢!”云济淡淡的一笑:“老爷子舐犊情深,实在让人不胜向往!试问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为可贵,若不能够爱护自己的亲人,又如何能够爱护部下、造福黎民!” “说的好!”七海龙王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朗声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云公的子孙,凉国公大人的部下,有见识,有头脑,老夫今天就交你这个朋友!” “多谢前辈厚爱!”云济赶紧顺坡下驴。 虽然风云世家一直以来都和七海龙王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而凉国公风雨此刻正是圣龙帝国蓬勃崛起的新生力量,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云济都有着足够的分量,和七海龙王面对面的谈判。 但是担任过麦坚特使的他,自然明白谈判桌上考量的,绝不仅仅是彼此的实力和交易的筹码,有时候人情也是相当重要,因此有这样的良机自然不能够错过。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爷俩回去谈!” 被刚才那个可爱的女孩突如其来的一闹,云济侥幸的发现,七海龙王不再流露刚才那股高高在上的威严和压迫,反而如同朋友一般,亲切的挽起了自己的手,带着自己朝前走去。 一路之上,云济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在这片土地上,这位毫不起眼的老爷爷,就仿佛是一个大家族的父亲,所到之处,迎来的都是人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服从,而带给人们的则是亲切和信任。 最让云济惊讶的,莫过于地位显赫的七海龙王似乎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小贩,也绝不遗漏的点头示意,间或甚至停下来,和他们聊天,嘘寒问暖,毫无半点海盗龙头的架子,以至于原本片刻就可以到达的路程,竟然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大大违背了云济不事声张的本意。 第十章龙王总寨 袅袅的轻烟在竹制的房间自由的起舞,滴答的水声颇有节奏的回响。 竹榻之上,一副精致的茶具将一个瘦小的老人,和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隔离,四溢的茶香开始弥漫在整个空间,令人闻之不舍。 老人熟练的调整着火候,将第一泡茶倒入茶杯之后并未立刻饮用,而是用竹筷轻轻的夹起茶杯,让那热水倾泻在了茶壶上,随后便煮起了第二泡。 “哈哈,云公子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良久,眼看着茶壶再次冒出轻烟,七海龙王方才亲手执起了茶壶,将热腾腾香喷喷的茶水,分别倒入了自己和云济的杯中,回味无穷的饮下之后,方才打破了刚才的沉寂。 “晚辈看前辈冲泡之后,芽尖树立如笋,在杯中三升三落,散发出清新的香气,冲泡之后更是色泽金而光亮,香气高而清纯,汤色橙黄明亮,滋味爽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产于洞庭湖君山岛的”黄翎毛“,也就是”君山银针“吧!” 云济有样学样的饮下,微闭着眼睛回味了半晌,方才睁开双目,自信满满的说道。 “哦,不错!想不到云公子自幼生长在麦坚,居然还能够如此了解故国的茶叶!”七海龙王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讶色,继而则颇为赞赏的说道。 “前辈过奖了,其实晚辈也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纸上谈兵或者可以,要说冲泡出如此佳品,却万万不能!” 云济谦虚的回答道。 “云公子不必过谦,若非对故土留恋,专心研习,想那麦坚和神州相隔万里重洋,风俗习惯完全不同,以公子幼冲之龄而入异邦,恐怕是很难有这番见识的!”七海龙王顺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多谢前辈赞誉!晚辈虽然自幼离开故土,但是家中祖训,片刻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无论天涯海角,这骨子里的镌刻是任谁都无法消磨的!” 对于七海龙王的赞誉,云济毫无半点得色,而是双手放于膝上,正襟危坐,神色肃然的答道。 “说的好!老夫生平最痛恨的便是那些数典忘祖的无耻之徒,你很好,比你那个混蛋表弟好多了!”七海龙王习惯的用力大拍了一下大腿,轰然叫好道,一派海盗的豪爽习气。 “表弟?” 云济惑然的望着七海龙王,听到龙王说到自己的表弟,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风雨,不过转念又觉得不对,风雨的为人或许在很多方面会受到人们的指责和诟病,但是无论如何也绝对谈不上什么数典忘祖啊。 “哈哈,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谈那个无耻之徒!” 却见七海龙王大笑着带过,显然不愿意多谈这方面的事情,而是迅速的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了茶道上来。 “既然贤侄对于茶道如此精通,那么恐怕也应该知道这饮茶的高低,除了茶叶的质量之外,水质和茶具也同样重要,不知道贤侄在这方面有何高见?” “这个……” 云济微微叹气。 万没想到这天下第一海盗见了自己,竟然闭口不谈正事,反倒和自己像文人墨客、隐士高人一般研讨起茶叶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眼见七海龙王谈兴正高,一时之间无法打断,唯有顺从他的话题。 他无奈的说道:“说到水质,古人云”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若是山水便要拣那乳泉,石池慢流者上,其瀑汤湍漱勿食之!至于茶具,也有过这样的说法——”春宜牛眼杯,夏宜栗子杯,秋宜荷叶杯,冬宜吊钟杯“,如今夏季炎热,前辈用这栗子杯恰到好处,更加有助于茶水的可口入味!” “云贤侄果然高才!今日老夫就与贤侄好好的品茗一番!”七海龙王微笑着说道。 “多谢前辈抬爱,不过云济身负凉国公大人所托,带来书信一封,还请前辈过目!”云济急忙说道,同时赶紧从怀中将风雨亲笔书写的信函,恭敬的呈递上来。 “这个不急!” 七海龙王却仅仅是随手接过,便看也不看的纳入怀中。 “前辈……” 云济略略皱眉,心中颇感意外。 毕竟如今风雨在圣龙帝国权势日盛,再加上自己有风云世家的面子做依托,七海龙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如此怠慢啊。 “哈哈,贤侄放心,凉国公大人年少起兵,这些年来保卫家国、顶天立地,着实杀出了咱们神州的威风,只要是为了黎民百姓的事情,老夫这把老骨头绝不推托!” 仿佛看透了云济的内心,七海龙王依旧不紧不满的说道,顺手又为自己和云济倒入了茶水,劝导道:“品茗乃是高雅之举,可不适宜谈论天下大事,我们还是用心享受着难得的氛围和上好的茶水吧!” “……是,前辈!” 云济唯有点头称是。 然而心中牵挂着远在圣京的妹妹,对于风雨语焉不详、如今又节外生枝的任务也颇有些担心,因此眉宇之间的愁云,终究还是无法阻挡的流露了出来。 “哎,看来今天你有心事,是难以和老夫一起畅饮了!” 七海龙王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古人曾经有谈笑间用兵,也有在博弈中退敌,所展现可不仅是名士风采,更重要的,还是那从容不迫的自信和胜券在握的睿智!” “多谢前辈指点!” 云济心中一惊,赶紧颔首称是,他明白七海龙王此刻所说绝非一般的闲谈,而是一种修为和境界。 自古以来,万事到了高层次的境界之后,都是殊途同归,自己若想要在这纷纭的乱世之中,艰险的权谋之间生存和发展,这种从容怡然的自信和掌控一切的睿智,确实是自己必须要修炼的。 “好了,言尽于此,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就在这里先住一个月再说吧!”七海龙王突然失去了品茗的兴致,站了起来有些索然的说道。 是前辈,晚辈还在等您回复凉国公大人的……“ 云济急忙起身说道。 “不可说,不可说,一切到时自然会有分晓!” 不料七海龙王却根本没有等云济说完,便已经转身离去,边走边向后挥了挥手,犹如高僧打禅机一般的,说着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见鬼!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此次辛苦前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即便修养再好,云济呆立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眼见今天是无望从七海龙王那里获悉肯定的答复,唯有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 “嘻嘻,某些人还真是蠢啊,居然还能够做别人的军师!” 正没好气间,却听见一声奚落的嘻笑传来,云济抬头望去,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所见到的那个七海龙王的孙女戚儿。 “请姑娘自重!云济虽然无能,但也绝不容他人肆意辱骂!”一肚子火的云济,不由冷冷的回应道。 “哼,说你蠢你居然还不承认,想不想知道我爷爷为什么看也不看你主公的信,便要抽身离开?”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撇了撇嘴,扮了一个可爱的鬼脸,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打下了云济的满腔怒火。 “请姑娘赐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能屈能伸的云大军师当下压制了内心的怒火,恭敬的作了一个揖,虚心的询问道。 “所以你真笨啊!没听我爷爷评价了你的表弟吗?” 小姑娘刮了刮脸皮,羞着云济道。 “莫非令祖对于凉国公有什么成见?”云济迷惑的问道。 不过想想总是感觉怪异,按理,风雨和七海龙王并没有产生任何冲突的道理,而且双方在捍卫神州荣誉尊严方面,也是有志一同的强硬,纵然不能够成为朋友,至少也没有道理出现这般仇视啊。 “哼,你难道就只有一个表弟吗?”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风雪?莫非风雪已经来过这里?” 云济大吃一惊。 这倒确实有可能,毕竟风雪也是风云世家的嫡系子弟,同样可以打着风云世家的招牌来见七海龙王。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可比自己这个擅自另立山头的云家大弟子,来得更为正宗,若是他以风云世家的面子,要求受过风云世家恩惠的七海龙王不相助风雨军的话,事情恐怕还真的是非常棘手。 “人们都说风云世家、风云世家,风和云应该是并列齐名的吧?怎么那两个姓风的人都这么聪明,你这个姓云却这么苯?等人家都已经来过了,这才干巴巴的赶来,还皇帝不急急太监,羞不羞啊!” 小姑娘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嘲弄的微笑。 “什么意思?”云济脸色大变,肃然的质问道。 风雨让他前来,从一开始云济就感到不对,如果说起先还认为仅仅是因为风雨担心调集重兵于北方,害怕西南半岛出问题,所以才借重有风云世家的背景和七海龙王可以拉近关系的自己的话,那么如今仔细想来,西南半岛对于风雨不过是非常局部的一个战场,纵然全盘皆输,也无伤大局。 在眼下北方呼兰人虎视眈眈,中原诸侯居心叵测的微妙关头,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劳动自己这个军师出马,以上的推测未免太过牵强。 由此可见,如果风雨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全盘的、极其宏大的战略构想,而自己此次七海龙王之行,便是一个重要的步骤。 那么就是风雨压根就准备牺牲云明月,来保全风雨军的声名和帝国宰相的权势,所以让自己远离,以免有所妨碍。 一时之间,云济陷入了极大的思维死角,绝对两者都有可能,又似乎两者都不可能! 前者的话,云济十分不明白自己此次之行,究竟和这个巨大的战略计画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影响。 而后者,则云济不敢相信风雨会如此绝情,或者说有必要如此绝情,因为风雨完全可以用更为隐讳的手段实现这个目标,根本没道理要将自己和风雨军逼得彻底决裂,同时也让其他的部下寒心。 “喂,喂!你发什么呆啊!喏,如果你让本小姐满意的话,本小姐可以考虑一不是不是告诉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就在云济沉思的时候,一旁的小姑娘开始对云济一个人的发呆不耐烦起来。 “好啊,戚儿姑娘,您要云某如何让您满意?” 突然有些羡慕起戚儿的无忧无虑,云济暂时扫除了心中的阴霾,特意将“满意”二字咬得重重的,开起戚儿的玩笑来。 “你……哼!”戚儿满脸通红,楞了半天方才跺了跺脚,赌气的说道:“那你还不快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走出七海龙王那敞开着大门的府第,通过繁华的街道,云济发现戚儿竟然带着自己走到了一处酒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尚未上楼,云济便听到抑扬顿挫的声音,吟着圣龙帝国最辉煌的圣太宗时期最著名的诗人所作的诗句,自楼上传来,言语间说不出的飞扬,说不出的狂放,说不出的不羁。 不会吧! 刚刚才和七海龙王品过茶的云济,不由有些苦笑不得,万没想到来了这海盗窝,自己竟然又是品茗又是饮酒,倒像是一个风流名士一般,实在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喂,大坏蛋,别酸巴巴的卖弄了,我把你要找的人请来了!” 不客气的打断了楼上那位朋友诗兴的,是戚儿。 在这里她最大,连七海龙王都礼让三分的主,自然不会有人胆敢老虎头上挠痒。 唯一让云济好奇的是,究竟何方神圣,居然能够劳动戚儿大小姐的大驾,而这个家伙邀请自己又是什么意图? 这个答案立刻得到了部分满足。 映入了风雨军军师眼帘的,是一个看来非常清秀也非常文雅的少年,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自斟自饮。 锦衣玉服、皮肤白晰,而且还能够吟诗诵词,举手投足也温文尔雅,说明他保养甚好,家教俨然,不同于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应该是出自名门望族、富贵之家——云济在看到此人后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哈哈,放心吧,在下纵然有天大的胆子,答应过戚儿姑娘的事情,又怎敢食言?” 少年哈哈大笑着,满不在乎的应对戚儿气势汹汹的话。 “哼,你知道就好!”戚儿撅了撅小嘴,不情不愿的说道:“好了,你们谈吧,我才不理会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所谓家国大事!” 说着,一阵香风飘过,竟然转身便走。 “哈哈,让云军师见笑了!”少年也不以为意,突然对着云济恭敬的作了一揖,正色道:“在下江南杨文晟,拜见云军师!” “兄台免礼……”云济赶紧答话,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自报家门,不由眉毛微微上扬,失声道:“杨文晟?阁下莫非是江南杨家的少东?” “不敢,想不到贱名居然也能够入云军师之耳!” 那少年目光闪烁,分明有些喜悦。 “哪里,杨兄致力于海上贸易,可以说为圣龙人开拓了风气之先,云济早就深深佩服,今日一见,乃是三生有幸!”云济赶紧说道。 虽然江南杨家和风雨军的领地相隔万里,彼此之间的联系,也仅仅是高凤阳为首的陶朱钱庄与之进行的一些生意往来而已,但是麦坚出生的云济却对其一直都颇为关注,究其原因,便是杨家乃圣龙帝国最大的海上贸易商。 尽管圣龙帝国海上封禁十分严厉,但是这个杨家却依旧能够十分吃得开,周游于庙堂江湖之间,风生水起,欣欣向荣。 和风雨军中那些想做开国元勋的将领、观念保守传统的文官不同,云济建立新风云世家的主要关注点,乃是海洋,心中的抱负和理想也是革新圣龙的陈腐风气,推动当年风云世家未竟的改革,催生出一个向天下开放而非封闭、注重实利而非虚名、崇尚现实而非推崇虚无、讲究能力而非门第的全新帝国。 可惜,这些惊世骇俗的理念,即便是对思想开明的风雨也未必完全能够沟通,而那些固执着读书、田地的圣龙精英们,更是无法接受。 苦于手下缺少人才的云济,唯有将目光转向那些敢于藐视传统又精明干练的奇才,希望其中有可以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那杨文晟虽然年少,但是自从继承家业以来,极力扩展海上贸易,将家族经营得井井有条,即便是麦坚的情报系统,也开始将之列为值得注意的对象,能力自然不会差,能够看到海上贸易的广阔前景,想必观念和眼光也不至于太过保守,正是云济心目中理想的人选。 此刻竟然在这七海龙王的总寨见到,自然是不胜欣喜。 “草民继承家业,要发展海上贸易,可惜如今帝国轻视海洋,无力确保商人们在海外的安全,所以免不了要获得七海龙王前辈相助,却没想到,居然会在此有机会见到云军师大人,忍不住想要结交,又怕大人事务繁忙不愿相见,不得已方出此下策,冒昧之处,还望大人多多见谅!” 这时,便听见那杨文晟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杨兄客气了!如今圣龙帝国的官员们不思进取,自以为关起门来、坐井观天,便能够高枕无忧,殊不知治理国家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白白的丧失了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不说,更是将未来千百年战略发展的巨大空间拱手送人。 “到日后再意识到的话,只怕已经大局抵定,要想再作弥补,便要付出百倍千倍万倍的代价!” 云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自觉的抒发出了胸中的块垒,“帝国重农轻商,早就不符时宜;而闭关自守更是危机四伏,令人不得不慨叹!难得有杨兄这样不为世俗所束缚,敢于冲破牢笼者,云济结交尚且来不及,又怎敢见怪?” “说的好!”少年顺手一拍身边的桌子,大声赞同道:“草民心中十分赞同已故的孔宓所言,圣龙乃百战之地,兴则足以制天下,衰则为天下所制! “伴随着天下交通日益发达,海洋即将失去天堑的作用,神州的兴盛,已经绝非军事经济的强弱和王朝的更替如此简单,更重要的是中原和异族的文明较量。 “因此若不能够保持积极进取的状态,一旦耽于酒色享乐,自以为天下太平便要马放南山,便是整个神州覆灭的预兆。可恨,那圣龙的子民,却满足于寒窗苦读获取功名,满足于薄田三分混个温饱,满足于现有疆土而以天朝自居,长期以往,大厦将倾,岂不危哉?” “痛快,想不到在这里云济居然遇到知己!”年轻的风雨军军师顿时双目一亮,大喜的说道:“兄台所言,恰好道出了圣龙虽然千百年来以压倒性的优势雄视天下,却最终逐渐衰弱,无法统合世界的根源! “帝王们满足于传统的领土,官员们满足于功名和享乐,百姓们满足于薄田度日,商人们满足于蝇头小利和自相内斗,开国之初的进取和尚武,便在这自我满足中消磨,又怎能和天下第一强国的现实相匹配,又怎能够维系祖先的荣光?” “是啊,为今之计,便只有发展和培植出一群拥有敌国的财富、丰富的资源、旺盛的人脉而又眼光独到、积极开拓的精英,他们应该敢于承受失败的风险,同时勇于进行未知的开拓,追求巨大的利润。” 杨文晟激动的说道:“凉国公通过战争债券和战争股票的发行,已经开始为这些杰出的人才提供了驰骋的空间,但是不够,远远不够,帝国的未来需要陆地的安全,更需要海洋的发展,神州未来的商人们不仅应该将目标关注到陆地的战争,还应该转向海洋的征伐!” 说着,少年便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美酒,一饮而尽,这才赧然发现自己和云济说了这么多时候的话,竟然还没有请对方入座,当下满面通红的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弟每每说到激动便会忘形,怠慢怠慢!” “哈哈,名士风流,英雄本色,无妨无妨!” 云济不以为意的坦然入座,随即便和那少年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起来。 第十一章帝国宰相 “奉宰相令,所有帮派、道观、佛寺,必须限日自行向所在辖区的官府汇报自己的产业、弟子人数和经营项目,违令者以叛逆罪论处!” 谁也没有想到,上任伊始的风雨,首先放的第一把火,居然是针对武林。 “给我砸!” 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的差役如狼似虎般的涌入各大帮派经营的场子,乘机抖擞威风。对于风雨的这道命令,无论是喜欢风雨的还是讨厌风雨的帝国官员们,都心照不宣有志一同的加以贯彻执行。 反正所有仇恨的目标,都已经集中在这位如日中天的圣龙宰相凉国公的身上。 各地的官员们,也就乐得趁此机会,对那些平日里自视甚高的江湖人物,大大的勒索一番。 “杀!” 夜幕笼罩之下,被黑色夜行衣掩盖着身分、隶属于各方势力的杀手,也开始出动,间或还夹杂着彼此有恩怨的门派和黑白两道的高手,或者是铲除异己、扩张势力,或者是借机了结恩怨,总之,一时之间江湖上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动荡不已。 夜雾便是其中的一个。 当年在崆峒山上亲眼目睹了恩师的惨死,早就对所谓的名门正派没有半点好感,而收留了他的凉国公,却犹如再生的父母,给了他地位、权力和力量,因此无论是从报恩还是报仇的角度,他都义不容辞的挥舞起杀戮的屠刀。 刀片在暗夜里挥舞,月色的反光更显血腥的狰狞。 鲜血在无声的流畅,尸体的堆积将现场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夜雾并不明白风雨的用意,不过他也无须明白,作为血衣卫忠心耿耿的死士,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接受命令然后完成任务。 今天的袭击,针对的便是天子脚下的华山派。 袭击非常顺利,大队血衣卫在黑狼军的配合下,将华山团团包围,武林高手的武功,在受过严格军旅培训、配合默契的血衣卫的围攻之下,损失惨重,转眼便已经攻入了华山的核心所在。 然而就在此时,夜雾如遭电击,就仿佛整个身子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紫色的衣衫,紫色的面纱,紫色的美人在山峦的峰巅,任凭清风的吹拂将衣角乱响的抖动,整个画面便如同天上的仙子下到了凡间。 夜雾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碰到袁仙子袁紫烟。 而对于他的同僚来说,则是头疼的发现天池剑宗的传人,以及她身后跟着的那少林长老、武当掌门、丐帮帮主、绿林总镖主等等,在江湖上无一不是跺一跺脚都足以让天下地动山摇的主儿,几乎汇聚了江湖武林黑白两道所有的重量级人物。 “希望各位能够给紫烟一个面子,并请转告凉国公大人,小女子不日便将亲自到访,当面澄清误会!” 袁紫烟的声音犹如山涧里的清泉一般动听,让人感觉就仿佛听到了天上人间的仙乐一样舒畅。 当然,如此客气彬彬有礼的话语背后,却是有着整个武林力量作为背书的支持。 “撤退!” 夜雾留恋的望了一望多少回梦中相见的伊人,掉头便走同时下令撤退,既是害怕自己突然把持不住,也是因为魏廖曾经交代过,遇到袁紫烟立刻避退的吩咐。 顷刻间,气势汹汹的入侵者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原本应该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结束,快得几乎让人怀疑是否真实。 “仙子,风雨疯了!他难道真的要和整个江湖为敌吗?”目送着血衣卫的远去,一名丐帮的长老皱眉问道。 这两天,在风雨的宰相令颁布之后,天下草木皆兵,小帮派固然是度日如年,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帮派,也感受到了动摇根基的威胁。 所以,他实在不明白风雨的用意。 尽管那位战功显赫的凉国公,从来都对于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江湖并没有好感,彼此之间也确实存在着一些冲突,但是这又如何?历代的帝王将相,不是从来都对于江湖武林既仇恨又无奈,既戒备又依赖吗? 这位丐帮长老的疑问,其实也代表了很多江湖人的迷惑。 他们无法理解,风雨为什么要如此四处树敌,更无法理解,难道风雨真的以为用这样的手段,便可以彻底铲除武林吗? “这就是风雨的高明之处?”袁紫烟淡淡的叹息了一声:“从经济上削弱帮派,用武力打击帮派,如果这么下去的话,虽然不会根除武林,但是江湖的力量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将会衰弱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这就是风雨的目的吗?”丐帮帮主仇绪冷冷的问道。 这似乎不合情理。 毕竟江湖也是圣龙帝国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拥有着一支强大的捍卫帝国的力量,风雨这么做虽然可以增强自身对于帝国的控制权,但是从另一方面讲,则无异于自废武功,严重削弱了帝国民间反抗敌国的力量,从而等于将所有的责任和重压都转嫁给了官府——这,绝对不应该是精明的风雨所做出的决策。 “这不是目的,而是开始!”袁紫烟注视着远方正在逐渐撤退的风雨军的人马,幽幽的说道:“难道诸位还不清楚吗?风雨是在逼迫我们去向他请求停战,并且做出妥协!” “哼,想的美!” 表现激烈的是峨嵋的掌门,巴蜀的传统力量,对于风雨军虐待皇甫世家和试图将巴蜀凉州化的做法,一直都非常敌视,因此成为了和燕家并列的反风雨强硬派中心。 “风雨虽然是帝国宰相,不过也不能够如此胡作非为吧?他可以颁布宰相令,难道我们就不可以通过执政议会废除他的命令?” 比较冷静的是武当派掌门,他立刻想到了通过官府的合法途径反击风雨。 “不错,我们的确可以这么做!”袁紫烟苦笑着说道:“麻烦的是,如今无论是皇上还是我们,对于宪政似乎遗漏了一个关键,更倒楣的是偏偏让风雨发现了,而且还极其充分的在利用这个漏洞。” “什么意思?” 脾气急躁的绿林总镖主不耐烦的问道。 “宪政的程序,反驳宰相的程序,制约宰相执行行政指令的程序!” 最先领悟到这一点的,却是仇绪。 和身旁那些年纪一大把、根本无法理解宪政这个全新玩艺的掌门不同,年轻的丐帮帮主立刻看出其中的关键。 “风雨是帝国宰相,所以有权对于日常的行政事务发出指令。当然,我们可以在执政议会上联合议员否决宰相令,但是首先这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争取足够多数的议员,需要时间来提议召开,需要时间来讨论通过。 “其次,也是更为糟糕的是,风雨还是三个行省的总督,他的势力控制着高唐、巴蜀和凉州,并且还向外辐射,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提出否决案,将我们辛辛苦苦发动的反击化于无形。 “纵然我们很幸运,令风雨没有成功的击退我们的反击,但是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很久,宰相令的执行已经得到了实际的成效,即便最终我们胜利了,在现实方面,我们也毫无半点收获!” “奶奶个熊,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拿这个龟儿子半点办法都没有了?干脆,江湖上的朋友都聚集起来,杀了这个王八蛋,否则的话,大伙都金盆洗手算了!”巴蜀的袍哥总会主顿时勃然大怒道。 “事情还没有这样严重!”袁紫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各位放心,紫烟这就去见一见风雨,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可,太危险了!” 仇绪急忙阻止道,话一出口,这才发现自己太过于情急了,不由脸上一红,幸好此刻在场的所有江湖豪雄,都纷纷同意年轻的丐帮帮主的意见。 “是啊,这风雨明摆着没有安什么好心眼,仙子您可不能去啊!” “风雨诡计多端,如今又明摆着和江湖的朋友作对,仙子此去恐怕太过于危险了!” “何必和这龟儿子啰嗦,叫我说大家伙也别废话了,先人板板的,一起跟着仙子把这王八蛋给剁了!” “就是,宰相了不起吗?既然他不给咱们兄弟活路,说不得大家和他拼了!” 一时之间,群情激昂,颇有一种星星之火即将燎原的气势。 果然是侠以武犯禁! 没想到武林群雄如此轻易的激动起来,袁紫烟不由有些摇头苦笑,赶紧说道:“各位,请听紫烟一句,如今神州多难,实在不能够再禁受咱们自家人的相互残杀了!紫烟心意已决,咱们先礼后兵,先看看风雨究竟是何居心,到时候再作打算,若是他实在要把武林英雄们逼得走投无路,到时候袁紫烟的这把宝剑第一个出鞘!” “好!” “仙子,大家伙都听您的!” 天池剑宗的威信,总算把江湖人物安抚下来。 不过身旁的仇绪却有些关切的注视着伊人,紧锁着眉头,低声问道:“仙子,你真的要去见风雨?” “事情明摆着,风雨有备而来,这么多武林英雄,是根本不可能和训练精良的风雨军作对,更何况大多数朋友都有家业,更不可能和朝廷为敌。所以,无论如何紫烟也必须作一次使者,将这场灾祸给消弭掉!” 袁紫烟也同样低声的说道:“放心吧,我不相信风雨会愚蠢到真的想要消灭武林和江湖,他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紫烟此去,便是要探知他的底牌,方才好有应对!我相信,风雨还不至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对紫烟下手!” “那……就请仙子多多珍重!” 仇绪眼见无法劝阻,不由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多谢仇帮主关心,江湖上的事情还需要多劳仇帮主了!” “不敢!” 在两个同样年轻、同样杰出的江湖儿女低声的说话中,袁紫烟悄悄的离开了人群,走下山去,目标正是圣京城的凉国公府。 “……一寸山河一寸血!神州故土,先祖心力,绝不容有半分闪失;社稷安宁,关系万代,亦无法有点滴疏忽!我等诸公,身居高位,执掌庙堂,更当妥善生前之事,莫负身后之名,以免贻笑后人、蒙羞父祖! “今庞勋、一统教余孽横行于扬淮,安宇贼寇入侵我家园,呼兰铁骑更是肆虐于幽燕,是可忍,孰不可忍! “风雨提请各位藩镇、王侯、大人,为复我河山,兴我圣龙,当于即日起,整军备马,于滚滚沙场之上,建我勇士功勋,于浩荡江河之中,扬我圣龙威名,扰我朝纲者诛!犯我山河者诛!窥我社稷者诛!” 圣龙帝国权力中心所在的圣京城内,已经是政令所出赫赫有名的凉国公府第,如今正和城市的其他所有建筑一样,被夜色所笼罩。 但是这里没有丝竹管弦的喧闹,也不像平常百姓那般早就灯熄人睡,在昏暗的烛光下,已经高居帝国宰相的风雨,正在神情专注的振笔疾书,转眼间,洋洋万言便已经跃然于纸上。 “夫人,你看我这篇檄文如何!”搁笔之后,满意得伸了一个懒腰,颇有些炫耀的对一旁的李中慧说道。 “嘘!” 此刻的李氏家族铁血女皇,风雨军的主母,却没有往昔那般对于权力斗争的精明和投入,竟然伸出一根葱般的纤纤玉指,摆在了红红可爱的嘴唇之上,小心的发出一声“嘘”,继而便赶紧转首,充满着深情和疼爱的望着身边摇篮里,正在熟睡的两个襁褓中婴儿,一脸的慈爱,犹如母亲一般。 “哦!” 风雨讪讪的收回了伸着懒腰的手臂,突然之间感觉怪怪的,甚至还颇为有些吃着那孩子的醋。 不过看见平日里面对着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身居高位的重臣而权谋机变、精明干练的李中慧,此时居然轻轻的哼着儿歌,哄着两个孩子入睡,风雨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疼痛。 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揽上了妻子的柔腰,风雨默默的注视着在和华一针的谈话中,已经确信是自己孩子的这两个脆弱的小生命,心里面非常的清楚妻子此刻内心的感受。 缓缓的,妻子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头秀发随着风飘动着,偶尔拂着面庞,风雨分明感觉到了怀中的伊人正在轻微的颤动,一种浓浓的忧伤弥漫在整个空间,当下不由更为用力的将妻子搂住,所有的一切都在无言之中伴随着时光飞逝…… “主公!”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门外金岑急促的禀告声打破了难得的寂静。 “嘘!” 风雨和李中慧同时发出夹带着一丝恼意的声音,着实让这位随军长史吓了一跳。 “主公,天池剑宗的袁仙子求见!” 虽然风雨走出了房门,但是金岑还是惊魂未定,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音,轻轻的向年轻的凉国公汇报道。 “哦?就说今天天色已晚,风雨身体不适已经入睡,请袁仙子明日再见!”风雨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嘴角泛起了淡淡的轻笑,下令道。 “这个……不好吧!” 金岑迟疑的试探着。 毕竟袁紫烟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是朝野的舆论主流,上自帝王下至草民,没有人胆敢轻易怠慢。 所以,随军长史实在无法明白,一向很谨慎的主公,如今在出任帝国宰相根基尚未完全巩固的当口,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天池剑宗的尊严和耐心。 “没关系,让袁仙子也尝一尝等候的滋味吧!” 风雨的笑容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说着,年轻的帝国宰相竟然真的掉转身子,伸着懒腰,丝毫都不顾天池剑宗美丽的仙子此刻正在等待自己的现实,重新进入了房间。 留下的只有随军长史的错愕,以及如何应对袁紫烟的头疼。 “风雨军少主的母亲怎容受那牢狱之辱,妾身并不反对夫君营救明月妹妹,而战争也确实是转移国人视线的最佳方法,但是……” 当风雨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只有妻子正在烛光下凝神沉思,眼见风雨回来,便起身说道:“但是,有几个疑问还需夫君指点!” “洗耳恭听!” 风雨微笑着,示意妻子继续。 “首先,夫君的目标究竟是哪一处?北方的呼兰人气势汹汹,庞勋的余孽勾结一统教阴魂不散,安宇人有麦坚舰队作为后盾,纯粹是麦坚人的先锋,在江河海洋上作战,夫君可有把握? “那燕家军心怀不满,气势汹汹,夫君又如何平复? 夫君需要明白,如果不能够取得巨大的胜利,妄自发动战争的后果,只能够是作茧自缚!“ 李中慧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皱眉说道:“如果夫君出兵幽燕,倒是正合燕家军的心意,对于平息国人的怀疑和指责大有帮助,但是呼兰帝国国力强大,军力鼎盛,绝不是可以轻启战端的对象,更何况我们的后院还有庞勋、一统教和安宇甚至是麦坚人的牵制,一个不好便是穷兵黩武的笑料! “如果夫君出兵扬淮或者江南,虽然符合先弱后强、先内后外的用兵之道,但是那燕家军岂肯罢休?万一突然兵变,恐怕立刻便会危及社稷安宁! “尤其是出兵扬淮,夫君不怕背上一个勇于内战怯于外争的骂名,徒然落下话柄?而且妾身以为,无论是北方的呼兰还是南方的安宇甚至是麦坚,恐怕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到时候四面受敌,我军必然十面楚歌! “若是出兵江南,虽然可以打着收复失地的大名,无人敢于明着对抗,但是和凉州距离太远鞭长莫及不说,水陆作战完全不同、南北两地水土不服,都是兵家大忌,而扬淮和河北潜在的动乱,恐怕也是致命的威胁!” “说的好!夫人果然不愧是女中诸葛!”风雨却仿佛胸有成竹,在恭维了妻子一句之后,不慌不忙的回答道:“这东部四处的纷乱确实相互呼应,成为了神州安宁的一个巨大的忧患,但是如果妥善处理,只要击破一处,其他两处何尝不是迎刃而解! “别忘了,如今我,你的夫君,不再是区区一个地方的诸侯,而是帝国的宰相,完全可以打出尊王攘夷的大旗!” “尊王攘夷?” 李中慧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明亮的双眸迷惑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不错,正是尊王攘夷!在这个大名义之下,整个帝国的诸侯都必须接受我的号令,所以接下来的作战不再是风雨军的孤军作战,而是整个帝国对抗外敌的战争!”风雨傲然说道。 这也正是他不惜退让,支持萧剑秋推行宪政的目的所在——振兴圣龙的任务,单单凭借一个凉州是远远不够的,唯有调动起整个帝国的力量,方才有可能实现。 “那么夫君准备怎么如何处置?”李中慧很快便恢复了波澜不惊的镇静,淡淡的询问道。 “我将调派燕家军南下,对付庞勋,夫人以为如何?”风雨仿佛考验一般的问道。 “如此一来,燕家军便会远离自己的根本之地,成为无水之鱼,失去了作乱的资本,而且还可以藉助燕家的刀枪来对付庞勋这些叛贼,一举两得,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李中慧点了点头,在表示了赞同的意见之后,随即毫不留情的冷笑着,略带着嘲讽的语气质问道:“问题是燕家军会如此听话吗?如果让他们立刻北伐,那妾身倒是相信,但是南下对付同为圣龙人的庞勋,夫君认为他们会答应吗? “当然,夫君完全可以借口他们不听朝廷号令来剿灭,但是别忘了,他们的北方,可正有着数十万呼兰大军虎视眈眈,和燕家内战的结果,便是引狼入室、兵戈连连,夫君承担得了这么大的风险吗?如果承担得了的话,也就不必现在为了避免和燕家军彻底决裂而颇费周折了!” “不错,基本上的确如此!说起来都是那拓跋山崎自作聪明惹的祸!”风雨苦笑着叹道,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风雨军自大败燕家军以来,主力不是南下巴蜀,便是东进圣京,如今留守在玉门关作为机动力量的统帅,便是秋风军副统领,拓跋家族拓跋山崎。 由于中原局势微妙,风雨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重新划分帝国权力格局的斗争中去,偏远的玉门关和玉门关之外的西域,也就暂时被忽略,基本上全权委托拓跋山崎处理,这也算是作为拓跋家族全力支持风雨军的报答。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畏惧和呼兰大军作战,又处于讨好秋里的考虑,拓跋山崎居然坐看着呼兰人将和秋里的岳丈善鄯王结仇的哈尔里克汗抓走! 这件事情在西域影响甚大! 虽然哈尔里克汗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毕竟是投靠风雨军旗下的附庸,风雨军这种袖手旁观,自然便在政治上大大失分,也表露出自身力量不足,无法和呼兰人抗衡的窘状,以至于张仲坚不费吹灰之力,便趁此机会重新夺回了对西域的绝对控制权。 甚至还逼得风雨不得不将主力调回北方防备,打乱了原本大好的战略形势,到如今面对东北部呼兰人的威胁,一时之间便有了兵力捉襟见肘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么夫君……” 李中慧也明白风雨不会如此愚蠢和轻率,当下倒是很有耐心的等候着风雨的解释。 “调动燕家军,确实是一步我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的冒险之举,甚至可以说,在进一步的触怒着这支军队……” 赞同着妻子的风雨信手弹了弹身边的案几,突然神秘兮兮的对她说道:“但是,如果只是暂时的调动呢?你认为在我推荐张兆为河北总督,并且和盘托出一个一年之中包括收复幽燕在内的平定神州的计画之后,他会否帮我暂时弹压一下燕家军的情绪,听从朝廷的号令?” “这个倒是可以办到!”李中慧认真想了一想,方才点头道:“张兆这个人,倒不是太看重名利权位,如果能够说服他暂时调动燕家军是为了很快收复幽燕的话,他应该可以答应。 “而凭借着他在燕家军的威望和号召力,这一点也并非不可能办到。问题是,这只能够是权宜之计,张兆的弹压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这座被强行压制的火山,如果没有更好的疏导方法的话,那势必会以更为激烈的方式喷发,到时候夫君又该如何应对?” “不需要两个月,一个月!调动燕家军不过是迷惑敌人的一个手段,一个月,只需要一个月,我便会带给神州一个鼓舞人心、朝野振奋的巨大胜利!胜利者是不会有人指责的!而到时候这四个环环相扣的隐患,至少便会被解开一个,甚至两个,剩下的几个也就不再有那么麻烦了!” 在李中慧迷惑的目光中,风雨的眼神充满着自信和飞扬。 “难道夫君的雷霆一击不是为了对付庞勋?”李中慧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哈哈,庞勋不过是跳梁小丑,自从失去了圣京之后,早就不足挂齿,我的重拳岂会浪费在他的身上?” 风雨大笑起来,颇为得意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拳,在烛光下审视起来。 下集预告: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风雨在从容不迫中,发动了对东部呼兰帝国、庞勋余孽、安宇浪人和西南半岛交趾叛乱者的全面而凌厉的攻击,一时之间战云密布,擂鼓阵阵,金戈铁马,尘土飞扬。谁也分不清是穷兵黩武,还是胸有成竹。 江湖上恩怨一笑而泯! 血衣卫藉助着风雨的权势,对于江湖武林的磨刀霍霍,终于换来了天池剑宗和风雨军之间的合作与妥协,共同上演了一曲天下最大的骗局。 谁也道不明,那谈笑甚欢的背后,未来是琴瑟和谐还是刀光剑影。 唯有商场永恒的利益! 云济万没有想到,圣龙的院外集团在帝国宪政推行之初便如此快的形成,高凤阳、杨文晟这些官方和民间的巨贾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支持和投资着风雨军的战争债券和战争股票,甚至影响到了帝国的最高决策。 谁也说不上,这个新兴阶层的崛起,给这个古老帝国带来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第二部第六集激战幽州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夏季攻势 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可以将人熏成烤肉,窒息的高压阻塞了呼吸的畅通,发烫的盔甲在烈日之下袅袅生烟,疲惫的行伍前进在异国的土壤上。 欢迎李逸如返回印月半岛的仪式,和凉城欢迎英雄凯旋的盛典一样隆重。 无论是风雨军的高级将领,还是风雨军的盟友,以及阿育王朝的高官们,都十分愿意借着这次机会,向这位半岛实际上的主宰者示好。 但是,见鬼的天气,显然将欢乐的气氛大打折扣——无论是欢迎者还是被欢迎者,都显得有些精神萎靡,身心疲惫。 “为什么没有看见阿育王,难道他不知道本督今天回来吗?还是他打从心底里,依旧存在着和帝国对抗到底的顽固,以至于用这样的行动来向本督示威?”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年轻征服者,不知道是由于天气的折磨,还是其他的缘故,尚未下马便已经大发雷霆,借口则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印月半岛名义上的统治者阿育王,居然没有前来迎接。 “这个……” 韦朗达有些嗫嚅的应承着,暗自观察着少年的神色,心中七上八下。 虽然很得意于自己的识时务,也喜欢炫耀自己俨然成了远征军总督跟前红人的事实,但是被纷纷噤若寒蝉的同僚们推到了台前,面对着少年的愤怒,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些远征军将士们如狼似虎的眼神,却实在不是他所愿意的。 更严重的是,韦朗达实在揣测不透李逸如心中的真实想法。 在他的认知中,这位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家伙,绝对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面如寒冰般冷酷,胸有山川般城府,这才是李逸如真正令人畏惧的地方。 像李逸如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会为了繁文缛节或者面子问题而小题大作,而他真正厉害的报复,必然是在不动声色之中所实施的。 由此可见,李逸如今天的反应绝对不符合逻辑。 这种反常的表现,背后必然隐藏着更为深层的战略或者政治意图,一时之间无法领会的韦朗达,与其说是害怕自己出头会惹得少年愤怒,倒不如说是更担心自己没有默契配合少年的表演,因而失去了宠信。 “尊贵的总督大人,首先,阿育王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如今又和伟大的圣龙帝国捐弃了前嫌,就礼节而言,无论身分、地位,似乎都没有远离自己的皇宫前来迎接您的必要,而这也有违天朝上国的风范。更何况,事实上,陛下的确千里迢迢的前来恭候大人,只不过是由于身体不适,这才在前天临时决定返回皇宫休养,绝对没有半点怠慢大人的意思!” 幸好,让以俊杰自诩的韦朗达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着太多强自出头的傻瓜。 因此就在他犹豫之际,身后便出现了一个自命忠君爱国的白痴,慷慨凛然地替自己回答了征服者的质问。 “身体不适?依我看,是因为那位美丽的金姬夫人,不耐酷热天气的关系吧?” 少年根本就没有兴趣和战败国的官员理论,而且睿智的推理,也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事情的本质——阿育王过分溺爱他的宠妃,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事实上,即便是最忠诚的官员,对于那个指手画脚阻碍了如波拉斯王公、巴巴比郡王这样的名将在战场的发挥,以至于令自己的王国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也都颇有微词。 于是,在少年几乎可以说是绝对事实的揭露下,更重要的,当然是惊心于少年那双几乎洞穿人心的凌厉眼神的扫视,所有的官员顿时哑口无声,低下了脑袋。 “勇士的荣誉绝对不允许玷污,帝国的尊严更需要用鲜血来维护!” 如今,印月半岛实际上的主宰者抬着高傲的头颅,用只有胜利者才能够发出的飞扬之音,近乎于宣战般的说道:“风雨大人统治下的圣龙帝国,将不再是那个追求虚伪的面子和所谓天朝的礼节,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容忍那些出尔反尔、阳奉阴违和脚踏两条船的所谓道德君子,他将以雷霆的手段,来捍卫自己的荣誉尊严和利益! “我遗憾,同时更震惊于阿育王的行为,帝国绝对不能够容忍他的属邦为了一个女人而怠慢他的官员,这是一种亵渎、一种侮辱、一种宣战;所以,我代表着帝国,做出的回应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 在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少年满怀着激动和愤怒,用极快的语速道出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随后便拂袖而去。 扔在背后的是一大群不知所措、怀疑自己视觉和听觉,兀自在确认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的官员,其中也包括了远征军的部下。 所不同的是,阿育王朝的官员们,感到了天昏地暗,就仿佛面临着人世间毁灭性的灾难。 而远征军那一批武将倒是满怀着兴奋,在主帅的宣言之后,口哨声四起,闪闪发亮的刀剑相继从鞘中解脱,奔放着热情和活力,反射着杀气与震慑——这样的行动,显然更进一步地加剧了阿育王朝官员们的惊恐。 战争! 乌黑的战云迅速地飘来! 在这片经历了数百年群国林立的争斗,和远征军横扫南北的决战之后,和平原本似乎已经到来了的土地,再次被战争的阴霾所笼罩。 尽管这个和平是在刀剑和单方面的屈辱中形成的,但是在眼看着和平将要被战争取代的时候,人们还是情不自禁地惊恐和慌乱。 “勇士的荣誉绝对不允许玷污,帝国的尊严更需要用鲜血来维护!”——李逸如的话,在印月半岛上引起了不同的反应。 圣龙帝国的士兵为之欢呼雀跃,大国的荣誉感和民族的骄傲、以及战士对于自身价值体现的渴望,显然让他们十分乐意拿起刀枪,增添一些可以在日后向儿孙们吹嘘、炫耀的谈话资料。 因此,少年的话无疑成为了一剂强心针。 英雄的胆大妄为和强者的唯我独尊,令部下们与荣有焉,纷纷效仿,以至于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很快便传遍整个军营,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成了象征着圣龙帝国强大和威严的颇具震慑力的名句。 而远征军的其他将士们也十分积极,从战争中所获取的巨大利益,让这些在生死之间搏斗、视危险如无物的男儿们,丝毫不介意死亡的威胁,反而兴致勃勃于这种弱肉强食的游戏。 战争的信号在他们而言,似乎变成了财富、荣誉和机会的代名词,出人头地的渴望,和对于统帅能够带领自己获取战争胜利的强大信心,令他们勇气倍增,慷慨激昂。 至于远征军的外交盟友们——锡克教的长老和大食帝国的君臣们,却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因为,他们既希望趁火打劫,在远征军和阿育王朝的再次战争中渔利,并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益;同时,他们又有些担忧和害怕远征军的力量进一步壮大,导致整个印月半岛政治格局的力量严重失衡,最终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而阿育王朝的官员们,则是十分沮丧,他们一方面恼火于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一方面则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感到忧心忡忡。 连续的战败让他们失去了信心,对于那个可怕的少年,和他麾下连续作战且频传捷报的军队,他们都有着极为入骨的恐惧。 更别提那个少年及其军队的背后,尚有一个庞大的帝国,和目前已经成为那个帝国主宰者的统帅。 而正是那个统帅,在他还是一个藩镇时发动了那场战争,令原本在半岛上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阿育王朝,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的道理。 于是,在这场权力格局中的弱者,不得不遵循历史的必然规律,寻找另一个强者来依附,以便在夹缝中生存。 而这另一个强者,无疑以麦坚最为适合。 只不过,对于麦坚舰队来说,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烦恼,毕竟,他们主宰的仅仅是海洋,在面对辽阔的陆地、和陆地之上那支斗志昂扬的军队的时候,他们有着自己的利益考虑和出于老成的谨慎。 由于先前李逸如渡过日河、月河所实施的那场庞大的军事行动,已经让麦坚的舰队颜面丢尽,同时也体验到了那个少年天才般的战争才华。 而李逸如身后的帝国和他的主公风雨,也牵扯着麦坚这个海洋霸主太多事关整个世界的战略布局。 因此谨慎和考虑,在如今的情况下,便成了太多的小心和一些过分的敏感,导致他们努力尝试用武力来制造声势,威吓圣龙帝国的远征军。 同时却在暗地里偷偷的派遣使者,试图用外交的途径,将这场不符合国家利益的战争消弭于无形。 就这样,在六、七月炎热的夏季,印月半岛上一方面剑拔弩张、金戈铁马,一方面则不停地来往着各方的使者,出于各自不同的利益考量,端出了各种各样的幕后方案和建议,为了避免战争和维护自身利益,而做着最后的努力。 远征军的总督府幽静而且威严。 昔日阿育王朝的行宫,如今已经成为征服者发号施令的中枢,即便是遥远的王都以及四周的国君,也不得不在大军强大的战力面前低下骄傲的头颅。 在世界的政治格局中,始终纵横贯穿的,便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而和平的橄榄枝,永远只有在实力的树干上发芽! 冷眼旁观着一批又一批被拒于门外的使者,李逸如——印月半岛有史以来最年轻而强大的征服者,嘴角边泛起了一丝无情的冷笑。 “你疯了吗?” 一道愤怒的质问从身后传来。 李逸如根本不用回头,便知道对方是谁。 如果说在这个半岛上,还有谁敢用如此的口气和自己说话,那么就只有一个人——赤狮军的副统领赵亮。 这是一个从伦玉关便开始追随风雨的沙场宿将。 由一个普通的士兵,成长为如今的风雨军高级将领的赵亮,和风雨军太多灿烂的将星相比起来,也许没有太过于绚丽的才华,但是年轻有朝气、成熟稳重以及顾全大局的淡泊,这些看来似乎自相矛盾的特点,却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十分完美地结合着。 李逸如非常的清楚,自己得以名震天下的大捷,完全是在赵亮的相助下,方才得以实现。 如果没有赵亮甘心让资历不深而且地位同等的自己指挥大军,如果不是赵亮苦心支撑着主力南下的占领地和麦坚舰队周旋,如果不是赵亮艰难经营后方做为大军的根据地,那么自己在印月半岛的伟大胜利,自己在圣龙帝国的无限风光,都将化为镜花水月一般的空幻泡影。 因此,李逸如在印月半岛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却不得不尊重这位在风雨军中、资历比自己深太多的兄长般的战友。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年轻的圣龙帝国印月总督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带着温和的微笑,无奈的说道:“赵兄何必如此急躁!” “何必如此急躁?”赵亮扬了扬眉,有些恼火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对于远征军来说,印月半岛六、七月的天气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在你伟大的胜利背后,远征军的损伤有多大?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么一次负气,让整个占领区恢复元气的所有政治、军事、经济和外交上的努力,都面临着完全化作泡影的危险?在这样的天气、形势、地区,以一支如此疲惫的军队,来进行这样的作战,将使得远征军上下十多万战士们,面临着怎样的风险?” “我都知道,但是,印月半岛永远都只是风雨大人全盘战略中的一个棋子,必要的时候,甚至全盘放弃都可以,因此无论怎样的牺牲,只要能够配合风雨大人的计画,那么逸如都绝对不会犹豫!”李逸如苦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 赵亮呆了一呆,风雨这个神话般的名字,显然对他起了作用。 “从长远来说,风雨大人希望我们夺取印月半岛的出海口,而从目前阶段来说,风雨大人也需要我们牵制住麦坚舰队的兵力!” 李逸如的嘴角边,泛起了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所以,我这一次的主要目标,并非是阿育王,而是——麦坚舰队,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并不介意给阿育王朝再一次猛烈的打击,扰乱那些心有不甘的印月人,暗中正在进行的那些恢复实力、洗雪耻辱的准备!” “可是……”赵亮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你如此大张声势,难道不怕到时候骑虎难下吗?这简直就是在玩火!” “玩火?”李逸如自嘲的笑道:“人生一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玩火?不是在绚烂的火焰中涅盘,便是在熊熊的烈火中化成灰烬!” “我说不过你,但是接下来,你准备如何把这出戏唱下去?” 赵亮摇了摇头,明智的中断了显然无法获胜的机锋,转到了正题上来。 “我准备这样,派吉牙思兄弟率兵囤驻月河的渡口,一方面,摆出即将渡河攻打居萨罗城、进展王都的架式,迫使阿育王不得不向麦坚舰队求助;另一方面,利用夏季河道多变的时机筑堤蓄水,同时,让迦岚王子统率骑兵,进逼日河的东北出海口。这儿,就是这儿,你看,这简直就是一个天赐的宝地,只要把麦坚舰队引过来,两头一扎,便是个完美得无法再完美的口袋,说实在的,我还真的希望麦坚人快点过来干涉。” 李逸如手指着军用的沙盘,在他手指的方向,恰恰是日河河道的一个拐弯处,两头狭窄、中间宽阔,的确是一个设伏的好地点。 而此刻的少年,显然从中看出了巨大的战机,两眼投射着光芒,剑眉飞扬,自信满满的继续说道:“毫无疑问,如此一来,我军便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如果麦坚舰队出兵帮助阿育王,我军则抄其后路,将之彻底堵塞在内河之中,完成主公让我们牵制麦坚舰队的任务,甚至可以寻机决堤,重创其军。如果麦坚舰队不顾阿育王,那么我军便增加了威逼阿育王的筹码,迫使其做出更大的让步,同样大大地打击了麦坚在印月半岛的利益,进而迫使其不得不增兵!赵兄以为如何?” “此计甚好!”赵亮沉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之后,补充说道:“我建议督促尼、丹、锡三国,加大对印月东北行省的渗透,这些地区原本便是答应给他们的,正好趁此机会利用他们的兵力,来进一步给阿育王和麦坚人施压。此外,我们还应该注重战机,争取和打通缅邦的道路,如此一来,远征军便和中原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势力圈,有利于我军加强对印月半岛的控制!”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李逸如大笑了起来:“逸如也正是如此想!在外交方面,阿育王那里,就让韦朗达多多活动,他是亲圣龙派的代表,印月的鹰派和麦坚人对他恨之入骨,因此他一定会卖力为我们做事的!而麦坚人那里,我看就让我们可爱的伊弗大人去做,毕竟,他们都是源自于西大陆,相信异地相逢,应该会有不少的共同语言吧?” 说着,少年的脸上浮现了坏坏的笑容——伊弗,这个在自己远征印月时,因为一时心血来潮所收留的幕僚,最近这段日子也未免太好过了。 听说,伊弗竟然还试图要在印月半岛宣传他们西大陆的什么基督教,结果和高唐的喇嘛们产生了不小的矛盾,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 正好,趁此机会打发这个活宝和他的同胞去谈判,也算是人尽其用吧! “可是……”赵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皱眉询问道:“如此一来,我们的动作未免也太大了,恐怕会引起大食帝国、大陆诸公国和旁遮普邦锡克教的猜忌,应该也要尽早派人前去联系说明才好!” “他们?” 李逸如扬了扬眉,其他几处也就罢了,一提到锡克教,就让他想起了辛娜。 这个女人在圣龙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可恶了,竟然硬生生地让塔丝郡主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还给她找了秋里这个保护伞,这笔帐迟早得算! “报!” 正当李逸如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名亲兵快步来到了门口,禀告道:“总督大人,辛娜小姐和一位自称塔丝郡主的女子,前来求见!” “哦?”没想到,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李逸如不由得楞了一楞,呆了半晌,方才缓缓道:“有请!” 第二章西南半岛 虽然同样是远征军,同样是征服者,但西南半岛的雅龙,状况却显然十分不好。 残破的军旗在空中飘舞,硝烟的味道弥漫于四周,盔甲之上血迹斑斑,沙场余生的勇士们三三两两、七倒八歪的瘫坐在地上。 头缠着已经被血污和尘土染成黑色的纱布,任凭断臂的衣袖无力地晃动着,独臂用力的按着腰间的宝剑,雅龙沮丧地巡视着自己的军队,懊丧和自责充塞于心头。 “呵呵,年轻人怎能碰到一点挫折便如此泄气?” 正在此时,一个和气而亲切的苍老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阮校尉!” 雅龙回首一看,来的是一个双鬓微白、有些发福的中年大叔,不是别人,乃是负责这次南征军后勤的阮辉华,当下高兴的招呼了一声。 虽然和阮辉华隶属于不同的系统,不过,由于阮辉华以前一直在凉州协助高凤阳,和当时担任轩辕军校学生军副指挥使的雅龙便多有接触,如今更是因为负责着整个南征军的后勤供应,因而对彼此非常熟悉。 “哈哈,男儿自当千锤百炼成精钢,如此一点小挫折便垂头丧气,可不是我认识的雅龙将军啊!” 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乐呵呵的阮辉华,显然给人一种长者的宽厚和开朗的感觉。 “雅龙无能,致使败军辱命,此次失利,自当一人承担全部责任,致使辜负了凉国公和蒙璇将军的信任,更令无数将士埋骨异乡,实在是百死莫赎啊!”雅龙心情低落的说道,很久没有梳理的脸,因为满是胡须而显得格外落魄。 “此言差矣!”阮辉华断然棒喝道:“人生哪有一帆风顺之理?即便是凉国公大人,也有败走居萨罗城的时候,雅龙将军如果因此而一蹶不振,这才是真正辜负了凉国公大人和蒙璇将军的信任,辜负了无数将士的牺牲!” “阮大人教训的是!”雅龙满脸通红的作揖,不过,眉宇之间却依旧愁绪不展。 “这是蒙璇将军给大人的信!” 阮辉华摇了摇头。身为一个过来人,他自然清楚失败对于一个积极上进的年轻人,有着多么可怕的影响。 这将是一把犀利的双刃剑,可能会让人浴火重生,在涅盘中升华;也有可能消磨了年轻的锐气,随波逐流而沉沦。 因此,当阮辉华将信交给雅龙的时候,心情也随着紧紧注视雅龙面部表情的视线,而上下起伏着。 “啊!” 竹筒中卷起的纸张缓缓打开,雅龙发出了一声惊呼。 阮辉华闻声,凑上前一看,也不由得一楞。 确切的说,这不是信,而是画。一朵梅花正在傲人的绽放着,一柄宝剑散发着刺骨的寒芒。 偌大的宣纸,全然被这一朵梅、一柄剑所占据。 画工很简陋,但是画意却非常明显——“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蒙将军!”雅龙赶紧仰首向天,然而,两行热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蒙璇的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即便是在南征右路军遭遇了如此的惨败之后,依然对雅龙信任有加,不仅没有临阵换将,相反的却加以激励。 这样的行动,自然让雅龙感激涕零。 “有时候,磨难恰恰便是人生无法估量的财富!好好珍惜吧,你应该很庆幸,能够身处于一个施展才华、包容失败的阵营!” 一旁的阮辉华低声说道:“三军将士的眼睛,永远都盯着自己的主帅,快振作起来,报答蒙将军的,将只有那辉煌的胜利!” “多谢大人指点!”雅龙赶紧弯身行礼,真诚的说道。 “莫要如此,其实,还有两个人你得真正的感谢!” 阮辉华温厚的笑了一笑,正在雅龙迷惑之际,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掌声,略带着调侃的声音穿入耳际:“好极了,只要表弟你能够重新振奋,桓炎相信,这区区交趾,又岂是我们雅龙大将军的对手?” “哈哈,我可还等着重返王都,享受那华丽的盛宴呢!” 循声望去,却见两个年轻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前者一身戎装,清秀俊朗,正是南征右路军的参军大人桓炎;另一个又瘦又长,一身儒士打扮,却是南征右路军的书记官江苇。 原来,两人这几天眼见着雅龙因为军事上的失利而郁郁寡欢,又担心身在大理的南政军主帅蒙璇为此责怪雅龙,因此早就暗中焦急,私下里费了不少周旋的力气,幸好阮辉华押送粮草到来,也带来了蒙璇的意思,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哈哈,放心吧!雅龙定当夺回交趾,不负各位的厚望!”望着这两个部下,雅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道。 一时之间,三个人五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咳咳,各位不会是要过河拆桥吧!” 旁观着三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意气飞扬的行为,阮辉华也自觉年轻了不少,不由得开起了玩笑。 “嘻嘻,怎敢忘了阮大叔,您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啊!”江苇嘻笑着说道。 “臭小子,我很老了吗?”重重的赏了书记官一下老拳,阮辉华正色说道:“现在,巴蜀由梅文俊总督和朱大寿统领坐镇,大理由蒙璇将军坐镇,后方基本上很稳定,物资也将源源不断的运送而来,这一点,阮某可以性命担保,剩下的,便是你们在前方的作战了。” “请阮校尉放心,虽然炎热的夏季,确实不利于远征军作战,不过如今敌我形势分明,只要有充足的物资保障,雅龙自信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收复失地,剿灭乱军!” 雅龙急忙抱拳说道。 “如此最好,蒙璇将军还要在下传给你一句话,凉国公大人本就希望,西南半岛在夏季发动一场猛烈的攻势,所以重新控制交趾,不仅是右路军自己的责任,也事关凉国公大人的全局战略。 “届时,大理的中路军和缅邦的左路军,都将全力配合将军的反攻,同时海上也会有朋友的相助,希望将军一定要把握好时机!”阮辉华低声说道。 “如此……” 雅龙三人彼此对望了一眼。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初,出于军人的自尊,自认为平定交趾是分内事的他们,并不很乐意看到友军的插手,不过,很快便发觉了阮辉华言外的深意——风雨真的在准备进行一场庞大的战争。 “大叔,再多透露一些吧!”桓炎厚着脸皮说道。军人对于战争本能的敏感,让他开始感到了热血沸腾,和风云际会、书写历史的激动。 “呵呵,我可只不过是小小的后勤官而已,你们问错对象了!” 此刻满脸堆笑的阮辉华,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店老板,眼中满是狡黠。 “大叔啊,您一手掌握着整个西南的物资供应,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一边的江苇急忙拍起了马屁,雅龙也流露出了大感兴趣的眼神。 “咳咳,泄漏军机可是大罪啊!” 阮辉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慢悠悠地吊起三个年轻人的胃口。 直到三人又是捶胸又是拍背的伺候好一阵之后,才不情不愿、神秘兮兮的透露了一句:“告诉你们吧,现在咱们的云济军师已经来到了西南,此刻,恐怕正在麦坚人的战舰上谈判呢!” “啊,真的吗?” 雅龙眼睛一亮,这可是一个好消息,毕竟这一次的失败,在很大的程度上,便是在麦坚人强大的炮火之下吃了大亏。 已经逐渐成熟起来的雅龙,虽然心中有着强烈的和麦坚人较量雪耻的欲望,却早已没有了一般军人那种为了面子不惜牺牲蛮干的冲动。 而且他经过这次教训,更是懂得了有很多胜负的关键,往往是在于战场之外,灵活地拉拢、分裂敌人,也是战略的重要步骤;因此,对于如果能够避免和麦坚人交战以减少伤亡,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唯一让雅龙感到恼火的是,阮辉华说了这一句话之后,竟然又卖起了关子,一点都没有刚才温厚长者的风范,倒像是一个十足的奸商,摆明着是要敲诈自己。 就在右路军摩拳擦掌准备在战场上洗雪前耻之际,大理的南征军统帅府中,表面上却是一片风平浪静,根本不见半丝紧张。 “陈全,交趾陈族前任族长陈设之子,为人病弱,不喜刀剑,平日行事低调,因此在陈设被杀之后继任陈族族长,却不料此人暗地里与交趾亡国公主密谋,在右路军出征之际发动叛乱,将大军逐出王都,直接导致我军五月的交趾惨败!” 帅府之内,蒙璇翻开了张文彬递给自己的卷轴,上面赫然列举着陈全││这个看来微不足道,事实上却一举改变了交趾王国政治格局,进而影响了整个西南半岛的关键人物,从出生至今,包括几时说话、几时走路、几时读书在内的一切生活细节。 “张大人辛苦了!” 美丽的少女脸上泛起了一丝阳光的笑容。 身为三军统帅,蒙璇自然知道情报对于胜负的重要,因此十分满意张文彬的成果,同时,心中也暗自震惊于血衣卫强大的效率。 “将军过奖!”裹在黑色之中的情报官,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道:“血衣卫主要负责提供情报,虽然此次只是交趾一隅作乱,但是事情牵涉范围十分之大,届时,恐怕还得请蒙将军加以援手!” 说着,张文彬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 本来,西南半岛的平定之日,便是张文彬离开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前往凉州开辟平淡、安宁生活的开始,只可惜事与愿违,交趾的叛乱大大滞缓了他的行程。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这个血衣卫资深的情报官,敏锐的嗅到了在叛乱背后,一场更为错综复杂的秘密战线斗争,恐怕即将展开。 “这是当然,不知道张大人需要军方提供怎样的配合!”对于张文彬的请求,蒙璇沉吟了片刻,平静的说道。 “属下还是那句话,当今南征大军最大的隐患,便是西南半岛和大理、巴蜀三地叛乱者的相互呼应,而连接三地的中枢,则首推点苍。根据属下的查探,有根据怀疑这个陈全是点苍派的秘密弟子,因此交趾的事件,难免和点苍派脱不了关系。再加上点苍派的掌门弟子白长风,主持着在大理根深蒂固的白族,而白族又和段土司恩怨难断,为防白族趁机在大理起事,联合巴蜀、响应交趾,属下以为有必要未雨绸缪,对白族进行一些必要的手段!”张文彬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关于点苍和白族对于南征军的危害这个问题,他和蒙璇在这段时日,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争执,这一次既然有了充分的证据表明交趾叛乱的关键人物,他还是忍不住老话重提起来。 “白族?” 蒙璇略略扬了扬眉,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在美丽的蝴蝶泉边相遇的年轻人,还有年轻人讲述的凄美爱情故事。 “不错,白族!”张文彬凝声说道:“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凉国公大人既然已经选择了段家做为合作的对象,就必然会和白族产生冲突,所以属下以为先下手为强!” “如果蒙璇没有记错,遍布大理境内的白族,拥有三十万人口,占据整个大理的三分之一,而大人如今居然为了可能的危险,便要将整个族群做为打击的对象,难道不觉得有违天和吗?” 南征军的统帅皱了皱眉,明亮的双眸射出了责备的眼神。 “这个……”张文彬欲言又止,默然半晌方才说道:“属下负责的,是提供情报和根据情报做出建议,至于决断大权,自然在蒙将军的手中,不过,凉国公很关注西南半岛的局势,并且已经另派血衣卫的高手前来,支援对于占领地反抗活动的清剿,属下还请将军三思,以免到时候产生冲突!” “不用说了!”蒙璇冷然的站立起来,不容质辩的说道:“本帅既然统掌南征大军,便有权处理辖内事务!日前,本帅已经邀请白族的代表前来会晤,他们也是圣龙的子民,这些年来,圣龙人的鲜血实在流得太多了,如果有可能,蒙璇不希望再多流毫无意义的鲜血!” 说着,少女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认真的警告。 “既然将军已经有了决断,属下自当遵从!” 沉默了半晌,张文彬方才无奈的应道,并且躬身告退。 “多谢蒙小姐成全,长风代白族上下感恩不尽!” 就在张文彬退去不久,蒙璇身旁的屏风后面,转出了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带着高傲和从容的神态说道。 “白公子不必客气,蒙璇只是不愿眼见神州子弟的自相残杀而已!不过,刚才张大人的话,公子也听说了,陈全和贵族以及点苍之间的关系,公子是否也该给蒙璇一个交代了?”南征军的统帅淡淡地说道,然而平淡的言语之中,却有着隐隐的紧迫。 “虽然陈全确实为白某的同门,不过,白族只是和段家有仇,点苍更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帮派,根本无意于卷入庙堂的争斗,更无意与凉国公大人为敌。因此,陈全师弟的行为,纯属他个人的事情,和白族以及点苍全无关系!为了表示诚意,长风愿意亲身前往交趾,劝说陈师弟悬崖勒马,顺从凉国公大人!” 尽管眼神中依旧透着尊严和骄傲,但是年轻人的言行却显得十分真诚,并且尽着最大的努力,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因为白长风深知,此刻乃是关系到整个白族和点苍派存亡的关键——地处大理一隅的白族和点苍派,是绝对无法和如今号令着整个圣龙帝国的风雨军,相抗衡的。 因此,相对于那些激进的同门和族人,白长风坚定的主张避免和风雨军为敌。 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蒙璇,都没有料想到,就在他们谈话的同时,另一场对话也在黑暗的角落中进行着。 此刻,展现在刚刚从蒙璇那里出来的张文彬面前的,是一封来自血衣卫最高统领魏廖处的亲笔密函——“与凉国公为敌者,杀无赦!” 洁白的纸上,是十个大大的黑字,墨迹虽然已经干涸,却在狰狞中幻化成血腥的深红,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张文彬轻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来自血衣卫最高统领魏廖的指示。 伴随着魏廖指示到来的,还有夜雾带队的血衣卫中专责行动的太微垣高手,和负责在市井江湖方面情报收集的天市垣,以及负责官场等方面情报收集的紫薇垣,这支部队直接接受魏廖的命令,承担着最血腥、最危险、最艰巨也最隐晦的任务。 因此,夜雾等人的到来,也就意味着,一场血腥的屠戮即将展开。 “这是关于白族的全部资料!” 张文彬在略微的踌躇中,将一迭卷宗递给了夜雾。 做为负责西南半岛的血衣卫特使,由于和南征军最高统帅蒙璇之间的意见分歧,张文彬别无选择地必须上报血衣卫总部。 而魏廖迅速做出的这个回应,既是他所预料到的,也是他内心并不很情愿看到发生的——倒不是怜悯那些白族族人,因为多年的秘密战线,已经让张文彬早就习惯了冷酷无情的面对一切。 但是,一想到从此之后,恐怕就要和蒙璇,这个阳光般、令人不由得想将之做为女儿对待的女孩势如水火,早就明白自己必须杜绝一切感情的张文彬,还是感受到了心中的一阵难受。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只见夜雾毫无表情的说道。 冰冷的话语,打断了张文彬的思绪。 此刻站在张文彬面前的,是夜雾,还有另外五名全身隐藏在黑色披风之中、看不见面目的杀手——即便经历了千里路途的风尘仆仆,也无法掩饰他们身上所自然而然焕发出来的杀气,以及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就在夜雾的话音尚未落地之际,黑暗中的杀手们便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开始的,只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序幕。 “这下子可真够热闹的!不过,可不能够怪我啊,我只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可怜老人,无论是南征军的统帅,还是血衣卫的统领,都不是我能够得罪的!” 黑色衣衫包裹着的情报官,望着眼前空空荡荡的一切,耸了耸肩,嘴里夹杂着浓浓的自嘲,嘟囔了起来。 第三章哈桑再现 六、七月分交替的圣京城,开始了干热的夏季。 历代帝王将相们的大兴土木和纷争频仍的战乱,令原本绿水青山的富饶之地,逐渐出现了荒芜的趋向。 干旱的土壤几乎可以生烟,稀少的树荫和绿地,加剧了气候的炎热,混浊的空气弥漫在京城的上方,饥饿、瘟疫,以及水涝灾害的警报,也开始出现在了帝国京都和各地之间的驿站中。 “还真不是一个好年分啊!” 刚刚接掌了帝国宰相的风雨,站立在逍遥山庄的楼宇之上,有些苦笑的自嘲着。 虽然这座地处圣京郊外的山庄,此刻早已经被风雨下令征收和修缮,成了自己避暑的私人别墅,站立巅峰极目远眺,河水波光粼粼,林木郁郁葱葱,楼台亭阁交相辉映,夕阳西下之际,云霞满天,落日余晖给远近山上涂上了一片金色。 但是,无论是山上的习习凉风、绮丽景色、还是山庄令人热血沸腾的历史,此刻都无法纾解风雨心头的烦躁。 “欺人太甚”四个深深嵌入大理石柱之间的大字,此刻正赫然映入了风雨的眼帘,龙飞凤舞,仿佛宣泄着无穷的愤怒,无形中也平添了压抑的气氛。 没有人知道,帝国宰相和武林仙子之间密谈的详情,如今被广为流传的,只是受到了冷淡待遇的天池剑宗传人,被约上号称武林胜地的逍遥山庄之后不久,便愤而用强悍的剑气留下了狰狞的四个字离去。 随后,风雨便断然下令,征收逍遥山庄为自己的私产,武林和朝廷的关系,也由此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事实上,这段日子以来,对于圣龙帝国,尤其是风雨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多事之秋。 以凉州和天池剑宗为首,朝廷与武林之间的关系,随着前来求见的袁紫烟不满风雨的冷淡待遇拂袖离去,下降到了冰点;此外,要求严惩杀害前河北总督燕南天凶手的呼声,在朝野内外愈来愈高,甚至成为了执政议会每一次必然激烈争论的焦点。 而更为让风雨忧虑的,则莫过于部署在京畿至河北一线的二十万燕家军。 出乎风雨的意料,张兆对风雨命令的抵制格外强烈,阳奉阴违的让先行南下的部队一个月才走了六十里,其余的部队则说什么都不肯挪窝儿,而且,抗议和请愿的奏折几乎是一天一份,眼看就要到了哗变的边缘。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给人一种强烈的暗示——在战争方面表现出近乎于神话般才能的风雨,在看不见硝烟的政坛,却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弱智,不仅四面树敌,而且固执己见,甚至连老天都不再相助,炎热天气带来的各种异象和灾祸,更是给立足未稳的风雨政权带来了雪上加霜的打击。 “哼,天还没塌下来呢,有人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想到这些,风雨的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带着浓浓杀气的冷笑。 “主公,高凤阳大人求见!” 正当风雨沉思之际,随军长史金岑小心翼翼的进来禀告道。 “让他过来!” 风雨挥手之间,便看见那个肥肥的胖子在挥汗如雨中一遛小跑而来。 “高凤阳,你好大的胆子!”风雨军的财神爷刚刚进来,尚未来得及擦汗,便听见凉国公的一声断喝:“我让你支援血衣卫紫薇垣总管余焯百万银票,以便其策反燕家军将领,为何你迟迟不肯执行,难道是想造反了不成?” “主公,属下也很困难啊!如今,江南的漕帮、排教,中原的马帮、盐帮以及各大行会,联手组织了旨在垄断南北运输的水陆联合会,已经和我们陶朱钱庄控制下的运输行业,产生了激烈的利益冲突。 “现在各地又陆续出现了假银票挤兑的风潮,虽然在血衣卫的相助之下,陶朱钱庄能及早应对,避免伤及元气,但是对于钱庄的声誉和各项业务的发展,都产生了十分负面的影响。 “如今武林不少门派聚集江南,我们的分号和与我们同盟的商行,都非常害怕这些武林人物会暗中捣乱。更为重要的是,很多商贾们不满风雨军和天池剑宗的这一场争斗,纷纷出面希望能阻止,以免自己受到池鱼之殃,对于陶朱钱庄也形成了很大的压力,因此,属下实在没有这么多钱财交给余大人了!” 由于受到了惊吓,脸上的横肉连续抖动了几下,高凤阳哭丧着脸汇报道。 这些时日财政上的损失,显然让他感到了心头的肉痛,以至于虽然害怕风雨的责骂,却依旧死死地坚持着维系自己兜里的钱财。 “蠢才!”风雨心道。 看着高凤阳怕死却又贪婪的目光,风雨有些失望的暗自摇了摇头。 高凤阳敛财的本领还真是不小,但是太过于贪婪的商人本色,注定了他无法领会自己的战略意图。 所以,在风雨面前的高凤阳,始终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在伦玉关被抓住之后,连性命安全都尚未确保,便已经开始为了钱财而讨价还价的奸商。 当然,不可否认,高凤阳对于风雨军的重要性,是无法估量的,无论是对外的征战,还是对内的震慑,无不需要高大总管源源不断的财政支持。 为此,风雨只好按下了心头的怒火,循循善诱的说道:“凤阳,你又何必紧张?天池剑宗发动了反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啊! “你要知道,对于朝廷来说,自然希望所有有才华的人,都能够为朝廷效力,集合整个神州的力量,方能维系和发展帝国的国力,而侠以武犯禁,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似乎能够锄强扶弱、替天行道,但根本上,却是在颠覆整个帝国的法律和秩序。鼓励人们寻求秩序之外的方式,来实现自我的目标,保护自我的利益,就长远来说,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不,这是不能够允许的,一个帝国不能够允许两个帝王,一个朝廷不能够允许两种法律!” “问题是,他们也都是圣龙的子民,其中不乏热血的男儿,每每国家社稷危难之际,更是有不少屠狗之辈慷慨共赴国难,即便在太平盛世,也往往有英雄豪杰来整治那贪官污吏,为百姓们伸张正义,这样的人才如果用武力加以镇压,实在是圣龙的损失,神州的损失。” “所以像如今这样,动用经济的力量,既可以从根本上动摇这些门派帮会生存的基础,又避免了同室操戈、自相残杀,此乃国家大事,关乎长远,对于社稷黎民,对于百姓生计都大有好处,又何必在乎那些只看到眼前利益的商人们暂时的抱怨呢?” “是……可是……这个……” 高凤阳不顾额头滑落的汗珠,偷偷地观察着风雨的脸色。 从某种程度上讲,风雨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因为,高凤阳一手创建的陶朱钱庄,正是如今风雨军和天池剑宗之间战争的受害者,而挑起战争的,便是这个位高权重的帝国宰相凉国公大人。 做为一个商人,高凤阳无法理解,风雨为何要和天池剑宗产生如此的对立,自然更听不懂风雨的这一番大道理,本着和气生财宗旨的他,更希望能看到双方因合作而发财。 可惜事与愿违。 如果说风雨针对江湖武林的法令,成为了挑起战争的导火线;那么紧接着,袁紫烟愤然离去时留下的“欺人太甚”四字,则绝对成了宣战的檄文,由此引发的,必然是在天池剑宗的主导之下、对风雨军财政所发动的猛烈袭击。 所以这一次高凤阳前来,实在是有心为此而责难风雨,不过,真的见到了权倾天下的帝国宰相,长期形成的畏惧,却又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哈哈,风物长宜放眼量!凤阳,你可不要斤斤计较于一时的得失!”洞悉着奸商的内心,风雨不以为忤的笑着安慰道:“敌人的可怕,并不在于他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而在于你无法知晓他真正的实力!这次难得天池剑宗全力以赴的反击,不正是一次摸透对方的好机会吗?” “主公的意思……” 从风雨的话中,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光明的契机,高凤阳的眼睛一亮,满脸堆着笑容,如同哈巴狗一般讨好的注视着风雨。 毕竟,如果风雨真的要下定决心和天池剑宗彻底决裂,那么得到风雨军全力支持的陶朱钱庄,在接下来的商战中所能够获取的利益,那是绝对无法估量的。 从这个角度看,前一段时间,那些武林门派所支持的商家对自己的反击,也就变成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风雨莫测高深的回避了高凤阳灼热的目光,不置可否的说道:“既然陶朱钱庄没有大伤元气,那么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包括血衣卫在内的风雨军,所有政治、军事、情报和财政的力量,都会坚决的支持你,这一次假银票事件的及时发现,不就是一个明证吗?” “虽然战争会持续很久,虽然过程将会非常艰难,但是,我们的收获也将会十分巨大,不要把眼光紧紧的盯在区区一个中原,也不要总是想着眼前的对手。你,高凤阳,将主导一个伴随着帝国的势力扩张,而渗透到整个天下的商业王国,这难道不是一个十分荣耀,而且绝对值得耗费毕生精力去追求的目标吗?” “是!” 高凤阳肥肥的脑袋,显然被风雨的跳跃性思维给搅乱了,那美好的憧憬让他十分心动,不过商人重利的本性,却还是让他无法忘记在眼前的麻烦,这个矛盾导致了风雨军财政总管的思维严重紊乱,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风雨此刻也无暇再对高凤阳多做解释,因为只见金岑行色匆匆的进来,附在风雨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却足以令全天下山河震动的帝国宰相顿时动容。 风雨向随军长史微微颔了颔首,在后者会意的退出之后,方才有些倦怠的,对自己的财政总管继续说道:“好了,你先退下吧!对于天池剑宗的活动,可以适当的加以反击,但是暂时不要急着进行太大的行动,你现在主要的任务,便是着手同时通过战争债券和战争股票的发行,联合各行省的商人,大力支持本相的行动。 “自古以来,金钱和权力永远都是不可分割的孪生兄弟,只要风雨军蓬勃的向上发展,自然便有你高凤阳在商场上纵横驰骋的方便,否则唇亡齿寒,纵使你有天大的财富,难道就不怕怀璧其罪的危险吗?” 最后一句话中,分明隐藏着前景的诱惑和危机的震慑两种意涵,听得高凤阳心中一紧,赶紧答道:“是!” 说着,胖胖的财政总管便躬身后退。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瞧出了风雨如今必定是碰到了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显然已经没有兴趣再和自己讨论财政方面的事务,为此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反正受商贾们的委托,游说风雨和天池剑宗和好的企图,现在看来,显然已经没有可能了,因此自觉先机尽丧的高凤阳,理智的做出了放弃。 倒是风雨关于“通过战争债券和战争股票来联合各行省商人”的指示,让这贪婪的家伙脑海中灵光闪现,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点子,就这样诞生了出来。 于是,唯利是图的商人,立刻开始盘算起自己突然想到的这个绝妙主意,此刻的他,当然没有料想到自己即将展开的行动,将会给风雨军乃至整个圣龙帝国的未来,带来怎样巨大的影响。 但是,如此诱人的利益前景,却已经让胖胖的财政总管心动不已,他满脑子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所占据,以至于连等候在门口的金岑和魏廖在自己走出之后,便立刻神色匆匆进去的事情,也自动的忽略了过去。 “哦,哈桑找到了?”魏廖带来的消息,显然让风雨大为激动。 “不错,属下请卓诗姑娘在京城开设的卓家老店,果然引来了哈桑大师,并顺着哈桑大师的行迹,寻到了颜如玉姑娘!”魏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当初,还是因为云明月和哈桑在众目睽睽之下,于观佛塔塔顶神秘失踪,所以万般无奈之下,请来了擅长酿酒的卓诗,原本也是病急乱投医,却没想到真的能够因此而找到哈桑这个大酒虫,倒也算是一桩意外的收获。 “好,太好了!”对此心情大好的风雨,也无暇恼怒来自炙大陆的哈桑,竟然有时间饮酒,却不来见自己,当下连声的赞赏了血衣卫统领一通,便急忙询问道:“那哈桑大师和颜姑娘现在可好?他们对于燕南天遇刺案,有什么说法吗?” 说着,风雨有些焦急地望着自己的部下。 毕竟,燕南天遇刺一案,透着太多的蹊跷,而如今除了锒铛入狱、神智不清的云明月之外,唯一能够述说当日发生之事的,便只有哈桑和颜如玉了,因此两人的出现,无疑令这个案件峰回路转,对于正为此案而受到执政议会和朝野上下质疑的风雨来说,也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喜讯。 “如今颜如玉小姐受了极重的内伤,根本无法述说案发时的经历!至于哈桑大师,可能是由于言语不通,他的述说对于破案,也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面对着风雨的催问,一向都有什么说什么的魏廖,此刻也略略犹豫了一下,方才如实回答道。 “什么?” 风雨颇为恼怒的皱了皱眉,魏廖的回答显然让他大为失望,而且是在极度充满希望的情况下,所产生的心情的急转直下。 万万没有想到,好不容易看到一线曙光了,却面临如此的结果,心情顿时大坏的帝国宰相,没有好气的问道:“那么,这个哈桑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个……”魏廖的脸上浮现出了奇怪的神色,答道:“哈桑大师似乎有什么顾忌,因此陈述常常顾左右而言他,难得说出来的东西,也太过于鬼怪离奇,令人难以置信,实在不太好转述,属下已经将哈桑大师请来了,不如主公亲自询问吧!” “快让他过来!”风雨呆了一呆,只好无奈的说道。 对于哈桑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他早就对其疯癫之处有所领教,只不过,这件事情终究牵扯到自己的权位,还有云明月的性命,虽然心中已经预料到,此次多半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却还是忍不住要亲自见一见来自炙大陆的黑巫师。 “是!” 魏廖望了一眼风雨,和金岑一起悄然的退下。 一时之间,偌大的楼宇空荡无人。 这座昔日游离于帝国的王法朝纲之外、和圣龙的皇帝们共同主宰着神州的地下君王行宫,华丽中透着冷然的肃杀。 眼望着一片寂静的逍遥山庄,风雨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云明月的身影来。 那个从云济的身后蹦出,满怀着好奇和崇拜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表妹;那个在山下的烟波亭内,摇晃着双脚的可爱女孩;那个在这里和自己同生共死,一起发挥出凤舞九天神奇威力的云家少女。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往事,此时此刻,竟然是如此清晰地映射在了风雨的心中。 “我欲乘风东去也,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风雨轻轻的漫吟着,负手于琼楼玉宇的高处,一丝微风拂过,在身上泛起的些微寒意中,这才索然的发现,自己在拼命拥有如此高位的同时,其实真的失去了很多、很多。 昔日里,那个巧笑倩兮、敢爱敢恨的少女,如今却为了自己,而成为残酷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深陷囹圄,神智迷离,自己妄称天下第一强者,空自拥有百万甲兵,却被大局所困,眼睁睁的瞧着佳人受苦,实在愧煞! “明月,你放心,纵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风雨也一定会将你救出!” 年轻的帝国宰相心中暗暗立誓。 第四章麦坚舰队 “轰!” 震天动地的炮火,在日河的两岸回荡着。 两年来,在这条河道两旁,阿育王朝的军队和风雨军,展开过无数次激烈的争斗,谱写了新旧势力交替兴衰的泣血篇章。 然而,到了圣龙历七五七年六月底的今天,这里却已经不再有印月人的影子,反而成为了风雨的远征军和麦坚舰队这两支外来势力,相互角逐的战场。 “这些怯懦的印月人,我们前来帮助他们,却遭到了他们无耻的背叛,直接导致了伟大的麦坚舰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阿利弗││麦坚舰队的指挥官,目睹着面前横梗于河流之上的铁索,心中充满了恼怒,还有深深的无奈。 利用对于水面的绝对控制,和魔法炮的强大威力,纵横于江河上的麦坚舰队,和固守于陆地要塞的风雨军之间,这种水陆不接触的战争,早就经历了无数次,彼此都对对方有着十分深刻的了解,并且能够老练的应对。 不过这一次的形势,对于麦坚舰队来说,却似乎十分不利。 由于和风雨军前几次交战胜利所带来的骄狂,再加上夏季河道的宽深,似乎不可能对强大的麦坚舰队构成什么危险,使得阿利弗犯了一个轻敌深入的错误,而不得不懊悔的承认自己太过于疏忽。 他被李逸如对阿育王朝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所迷惑,原本想要封锁河面、阻止远征军渡河的庞大舰队,竟然在不留神中,钻入了风雨军的口袋,在眼前这一段弧形的河道中进退两难,成了瓮中之鳖。 而早就有心一雪前耻的少年,这一次则牢牢地抓住了机会,动用手中所有的火炮和远程攻击武器,在大张旗鼓攻打阿育王朝的声势掩护之下,不惜代价的扼杀了往日河的河道,同时不停歇的组织火船和善泳者,贴近船身向甲板丢掷火罐引爆,导致了麦坚舰队伤亡惨重,处于进退两难的窘境。 无论是付出惨痛的代价强行突围,还是坐等本国游弋于其他海域的援军,都绝对不符合麦坚的利益,也有损于海军的荣誉。 更令阿利弗恼羞成怒的是,在战争进行到如此关键的时刻,由于麦坚舰队的失利,阿育王朝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他们根本没有履行盟军的职责,在远征军虚张声势的威胁之下,争先恐后的溃退。 麦坚舰队在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况下,丢弃了日河南岸、如今对他们而言至为重要的要塞,让远征军轻而易举的完善了整个包围圈,整个过程看起来,就仿佛是阿育王朝和圣龙远征军一次完美无缺的战略配合。 如今,在麦坚舰队的前后,宽阔的河道在一夜之间,被远征军用树木、铁索和石块牢牢的封锁,两岸的要塞都驻扎着远征军精锐的百战雄师;而原本的主人——阿育王朝的军队,此刻早就没有了踪影,在他们年老糊涂的君王和风流怕死的王妃勒令之下,远离了自己原本应该保卫的领土。 河道上漂泊着的一度耀武扬威的麦坚舰队,现在却如同被霜打了一般萎顿,连续几天的激烈炮战和冲杀,让这些纵横于汪洋之上的战舰伤痕累累,士气低迷;敌人固若金汤的防线,束缚了海洋强者的手脚,而被动的局面,让阿利弗的部下们纷纷感到了末日的降临。 更令阿利弗感到愤怒的是,李逸如一方面不停的进行袭击和骚扰,一方面却让自己的使者给被困的麦坚舰队提供部分粮食,这种看似大方的慷慨,虽然确实解决了麦坚舰队最为担忧的补给问题,但是却令注重荣誉胜于生命的麦坚军人,感到了一种彻底的屈辱。 “卑鄙,太卑鄙了,这完全玷污了军人的荣誉!我要求和远征军的指挥官阁下,进行一场骑士之间的决斗!” 为此,阿利弗几乎是咆哮着对远征军的使者伊弗吼道。 “很抱歉,将军阁下!”同样沿袭了西大陆礼节的伊弗,习惯性的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说道: “这是在东方,东方人的战争便是这样!我想总督大人是不可能同意将军您的提议的,为了您和您部下生命的安全,还有令人尊敬的麦坚共和国的利益,依我看,我们之间还是进行一些更为现实的对话比较好!” “好吧,该死的东方人,说说你们的要求吧!不过,身为麦坚共和国的军人,伟大的麦坚舰队的将士们,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荣誉和尊严的,这一点我必须事先指出!”阿利弗呆了半天,低沉着嗓子,心有不甘的说道。 “首先更正一点,我可不是东方人,而是道道地地的西大陆的贵族!” 伊弗突然感受到做为一个胜利一方的使者,这种感觉真是何等的畅快,不过在谈到切实利益的时候,他还是定了定神,将之前的嘻皮笑脸迅即扔到了九霄云外,脸上正经的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总督大人很不满意麦坚舰队对于印月半岛的干涉,事实上,正是由于贵舰队蛮横无理的插手,这才给了阿育王朝一个错误的信息,让他们以为自己能够挑衅天朝的威严,从而导致今天令人如此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不,不,不!”阿利弗神色坚定的否认道:“麦坚舰队的介入,完全是根据贵国凉国公殿下、阿育王朝,以及我国三方之间,关于印月半岛的停战协议,所产生的合理合法的正当行为;是为了维护印月半岛的和平、和麦坚共和国在印月半岛的利益,因此对于阁下的指控,本人坚决不能够接受,当然……” 说着,阿利弗顿了一顿,考虑到自己的窘境,不得不收起了以往的骄横,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道:“当然,为了半岛的和平,也为了麦坚和圣龙帝国之间牢固的友谊,麦坚舰队愿意做出退让,从日河撤出来,以显示自己的诚意,阁下以为如何?” “哈哈,将军阁下以为这像是战败者对于战胜者的提议吗?”伊弗轻蔑的笑道。 “哼,阁下请注意您的言辞,伟大的麦坚舰队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失败!如果阁下以为自己是以胜利者的身分前来谈判,那么,我认为我们之间,也就失去了任何继续的基础!” 尽管遭遇了挫折,但是麦坚舰队的指挥官依旧保持着强硬:“我不得不提醒您,麦坚舰队在河流之上是绝对无敌的,这一次的挫折,只不过是一次在阴谋诡计之下的粗心大意,但是很明显,圣龙人的陆军是不可能击败强大的麦坚舰队的。 “何况,您既然是西大陆人,就应该知道,通过神奇的魔法水晶,我们的通讯技术远远强于东方人,用不了多久,强大的援军便会赶到,到时候,水面依旧属于伟大的麦坚舰队!” “多么自信的言论啊!但是这一点,我现在并不想和阁下多做辩论,因为事实的真相有待于历史的检验!”相对于阿利弗的气急败坏,伊弗的表现却是十分悠哉:“虽然我非常佩服阁下旺盛的战斗意志和不屈的勇气,不过我还是必须告知阁下,即便麦坚的援军到来,也已经无法改变印月半岛的格局。 “因为你们所要保护的阿育王朝,已经全盘答应了总督大人的要求,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表示了忏悔,并且宣布将日河两岸的领土交给远征军代管,所以从法理的角度讲,您的舰队完全是一次非法的侵略!” “荒唐!”阿利弗楞了半天,方才发觉,对方完全是运用麦坚一贯使用的外交辞令和借口来对付自己,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伟大的麦坚舰队,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盟友,更不会承认一切在胁迫之下的非法约定!如果阁下和阁下的总督,执意要发动战争的话,麦坚的将士是绝对不会妥协和屈服的!” “是吗?”伊弗再次耸了耸肩,表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那真是遗憾!看来我们之间的分歧太大了,今天显然是无法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总督大人为了表示他期望和平的诚意,愿意停战三天,给大人充分的考虑时间。 “至于我个人,只能够期望三天后再次见面的时候,指挥官阁下能够珍惜总督大人的好意,让帝国的远征军和麦坚舰队,这两支同样伟大的军队能够彼此理解,取得和平的共识!” 说着,远征军的特使在满是遗憾的神色中便要起身离去,心里面却差点吹起了口哨——这还真是一件轻松的差使,李逸如对于伊弗的要求仅仅是拖延时间,和麦坚舰队保持一定的接触,既不要让他们以为远征军好惹,又要让他们保持着自己能够在援军的帮助下突围的希望。 至于所谓通过谈判来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和问题的解决,不仅不在伊弗这个来自西大陆的冒险家的考虑之列,恐怕也从来不存在于那位年轻的总督心中。 “慢着,我想知道,你们对阿育王朝进行了怎样恶劣的勒索?” 看着远征军的特使主动结束了谈判,刚刚进入角色,正准备讨价还价的阿利弗,一下子却有些缓不过劲来,直到伊弗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麦坚舰队的指挥官才想到这么一个话题,叫住了伊弗问道。 “这是远征军和阿育王朝之间的事务!”伊弗满脸堆起了亲切的微笑道:“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帝国绝对不允许任何侮辱和挑衅的行为存在,凉国公大人主政下的神州,将会令任何对这一点怀疑的胆大妄为者,付出他所无法承受的代价!”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风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尤唱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印月华丽的宫殿中,一个阿育王朝的年轻贵族,却在低声吟着圣龙的词。 “塔丝妹妹啊,你带来的这首圣龙的词真好,我想当年这首词的作者,也一定面临着国破家亡、回天无力的悲愤和无奈吧?” 年轻的贵族吟罢,有些怅然地望向身边美丽的少女。 “太子!”塔丝的言语中有些哽咽。 此次幸好有辛娜的相助,方才从圣龙帝国全身而退,却不料刚刚回到自己的故乡没多久,便传来了李逸如那个混世魔王大动干戈的消息,无奈前去说和,得到的竟是要阿育王朝一直主战的太子人头方才肯罢休的无理条件;而更令人气愤的是,那个金姬竟然还真的说服了阿育王,全盘答应李逸如的条件。 眼望着即将成为阿育王朝向圣龙帝国卑躬屈膝,以换来一朝平安的政治牺牲品的太子,塔丝的心头十分沉重,甚至有着自己也是同谋者的罪恶感。 “不要这样,塔丝妹妹,印月半岛伟大的民族英雄,巴巴拉王公的女儿,怎可如此多愁善感?”即将离开人世的人,竟然反过来安慰道:“你也喜欢圣龙的诗词,应该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句名言——悔教生在帝王家!这,就是皇家子弟的命运,他享受着锦衣玉食、万人追崇的待遇,却也同样必须承担起国破家亡之后的凄惨!更何况,人生一世,不过是沧海一粟,本王能够很快去西方极乐世界面见佛祖,塔丝妹妹应该高兴才对啊!” “太子……” 美人的双眸早已经泪眼迷离,在恍惚的视线中,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王者,面带着微笑扬起手中的宝剑,红光闪现、鲜血四溢,一个原本充满朝气的有为生命,就这样离别了残酷的现实世界,去寻找他所信奉的西方极乐。 “李逸如!” 遥望着北方,少女的朱唇微微挪动,双眼放射出的是一股刻骨的仇恨。 “哈啾!” 正在巡查军务的李逸如,几乎在同一时刻,也感受到了阴森森的不适,响亮的喷嚏声,让他的嗓子感到了有些不适。 “逸如,身体可有不适?”一旁的赵亮关心的询问道。 如今的李逸如,无疑是印月半岛最强大的掌权者,更是远征军军心所系,如果他有什么意外的话,事情可就糟糕了。 “没什么……”年轻的总督咳嗽了一声,在清了清嗓子之后飞扬的笑道:“我尚未踏平印月,怎敢就此病倒?”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部下们高兴的笑声。 对于远征军来说,此刻是何等的辉煌。 就在李逸如回来的短短十天之内,少年神奇的运筹帷幄,令阿育王请来的麦坚舰队,被风雨军堵塞在了河道之内,进退不得;同时在大军的威逼之下,印月人不得不卑躬屈膝地,交出了他们积极主战的太子,并进贡大量的金银财物和日河南岸的土地,来换取远征军的宽恕。 可以说,放眼偌大的印月半岛,无论是曾经纵横的君王,还是割据一方的王公,抑或是积极干涉的邻国,如今都纷纷畏惧的躲避着少年总督的锋芒,圣龙帝国的威严和风雨军的军威,在这片异国的土壤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骄傲和自负的情绪,在这支屡战屡胜的军队中开始蔓延,他们勇猛无畏、忠诚进取,不但渴望着战争带来的荣耀,更傲视着半岛上的贵族和君王。 如果说,在这样一片乐观的气氛中,还有人怀有一丝疑虑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只有远征军的副统帅赵亮了。 “逼死阿育王的太子,未免太过分了吧?” 在战争中逐渐成长起来的年轻将军,由于受到了风雨的熏陶,开始成熟稳重的看待着胜利,和胜利之后所可能隐藏的危机。 “哈哈,赵将军莫要多虑!”对于同僚的谨慎,李逸如傲然地扬鞭斜指着南方辽阔的土地,不屑的说道:“阿育王君臣纵然有所不满,但是大军所及之处谁敢争锋?印月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崇信佛教,追求来世,忽略今生,甚至连自己的历史都懒得记载,根本不懂得记取教训,不懂得自珍自重;关在这狭隘的弹丸之地,坐井观天,不自量力,我这一次便是要狠狠的痛打他们,让他们知道神州的厉害,让他们永远不敢对帝国有丝毫的不敬和妄想!” “好……” 少年激昂的话语,显然很对军队将士们的胃口,粗鲁的武人在昂扬的誓言中心血沸腾,按捺不住的大声叫好起来,恨不得立时踏平印月的都城,捉拿阿育王和他的宠妃,在远征军寒光闪闪的军刀下俯首称臣。 “圣龙人就能够记住历史吗?” 不和谐的声音只能够隐藏在心中,赵亮微微皱着眉。 和印月不一样,圣龙帝国一直以来,都专门设置记载朝野大事的史官,甚至还流传着不畏权贵、不惧生死、无视于君王之怒、在兄弟连续被杀之后,继续坚持将真实的历史记载下来的感人事迹。 所谓的董狐之笔绝非空穴来风,但是这些先人们用血和泪记载下来的经验和教训,后人真的读懂了,并且记下了吗? 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历史的悲剧?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宽待充满野心的豺狼虎豹?自诩为天朝上国的圣龙子民,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相似的磨难和坎坷? 在历史的长河中,没有永远的胜者与霸主,无数强大的君王,都在最辉煌的巅峰倒下,今日的远征军真的能够避开历史的循环,在伟大的主公和精明的统帅带领之下,巩固自己的霸业和战果吗? 赵亮无法确信。 相对于赵亮的谨慎,李逸如的心情却是飞扬的。 “如果在半个月之内,麦坚没有援军到来的话,那么就决堤,就算不能够全歼这支该死的舰队,也要让他们接受一次惨重的教训。不管怎么说,看来这一次,我可是给咱们云济军师帮了一个大忙啊!” 望着被自己困住的麦坚舰队,少年的嘴角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第五章文明战争 就在印月半岛战火硝烟、圣龙帝国明争暗斗之际,被七海龙王派遣战舰载到了交趾南部,和麦坚人谈判的云济,这几天却是吃得香、睡得好。 “风雨的手脚,伸展得远比任何人想象得都更为长远!” 这个念头,是在云济从七海龙王的手中接过风雨密信时确认的,并由此引起了云济的警觉。 事情本身就十分具有讽刺意味——出使的使者,反而从出使的对象那里,获得了主公对于自己下一步行动的安排。 风雨早就和七海龙王秘密接触,并且关系融洽,这令云济感到相当惊讶,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风雨的真实用意,究竟是一种无形的示威,还是另有高深的安排? “总之,还真是一个无法揣测的主公啊!” 想到这里,云济情不自禁的苦笑。 自古以来,在上位者不外乎两种。一种喜欢部下未雨绸缪,事事做在自己的前头;另一种则喜欢让别人揣摩不透,进而产生君王之虎威,令人在战战兢兢中丝毫不敢走错半步。 风雨显然是后者。 对于这样的主公,云济的选择倒也可以简单了,那就是坚决不折不扣的执行风雨的命令——毕竟自己从抛弃了麦坚特使这个职位之后,便已经将后半生和理想,完全寄托在风雨王朝的开拓,和新风云世家的建立之上了。 云济即便是有些担忧远在圣京的妹妹,却还是决心紧紧追随着风雨,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相信——白手起家、在短短数年之内,便拥有圣龙帝国三分天下的风雨军统帅,绝对不应该是任人拿捏的豆腐;就如同当日遭遇燕家军的突袭那样,在如今似乎四面楚歌的困境中,风雨一定酝酿着什么在不久之后将会震惊天下的反击。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是,这一次,自己的谈判对象,居然是麦坚舰队在圣龙海域的指挥官,这使得他这位前任负责圣龙事务的麦坚特使,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幸好,麦坚人显然并没有立刻召见云济的意思,对于那些自诩为海洋第一强国的麦坚人的傲慢,年轻的风雨军军师完全感到无所谓,乐得享受身为地主的丁族那热情的款待——无可否认的,丁义山的款待绝对周到,而且堪称一流。 “云大人,昨日过得可好?” 一如往日,丁义山每到近午时分,便比时钟还要准时地跑到云济的住处问好,言语之间,自然流露着男人才能够明白的暧昧。 对于丁义山来说,用再多的美女、财富和佳酿,来招待这位来自圣龙帝国最强大的掌权者麾下的智囊,都是值得的。如同一个赌徒不会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弱小的势力在强者的夹缝中求存,也同样必须和至少两个以上的强大势力交好才行。 今年已经五十出头的丁义山,并不是传说中的那种依靠家族势力飞扬跋扈的世家首领,早年在圣龙帝国的学习,和如今执掌交趾南部和麦坚人通商的经历,让他甚至比圣龙和麦坚的官员,更为清晰的认清时势——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麦坚人将主宰着海上的贸易,而陆地上则除了呼兰帝国,将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可以挑战圣龙人。 鉴于呼兰人离的那么远,而自己的势力范围靠近海岸,需要和麦坚人通商,所以精明的丁族族长很现实地采取了两不得罪的立场,一方面积极和麦坚人通商,另一方面则和风雨军暗中示好,表达合作的意图。 “好,当然很好,想不到丁大人这里还真是人间天堂啊!” 完全洞悉丁义山想法的云济,一方面佩服着这只老狐狸的精明,一方面也毫不客气地享用着丁义山的孝敬。 和恪守着自身道德、趋向于传统的风雨不同,出身于麦坚的云济,显然秉承了那种开放的风气,对于美女一向是来者不拒。 而在金湾,这座名不见经传的交趾南部港湾,令云济既吃惊同时又满意的是,丁义山提供的美女,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绝对无可挑剔,来自大食、西大陆、呼兰、圣龙、麦坚和西南半岛本土的各种各样的美女,着实让风流的年轻人领略到了世界的风情。 于是,热情而又心领神会的大笑,便在两个男人之间爆发,不过,让云济稍稍感到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将会如往常那般享受美食、欣赏歌舞,然后春霄帐暖的行程安排,今天似乎发生了变动。 “大人,经过在下的斡旋,麦坚舰队的指挥官,终于同意和您会谈了!” 丁义山在大笑之后,迫不及待的表功道,整个形象就如同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丑一般。 “哦,那就多谢丁大人了!” 毫不吃这一套的云济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嘲弄的冷笑。 看来,凉国公大人终于向那些骄傲的麦坚人展示了自己的力量,接下来,大概便是通过和平的谈判,来解决战场之外的问题了! 年轻的军师如此断言,他可半点都不相信,麦坚人是看在丁义山的面子上和自己见面的,在麦坚这么多年,他从骨子里了解着自己即将谈判的对象,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在他们唯利是图的眼里,恐怕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够赢得尊重。 而且,在云济来之前,便已经知晓了,风雨命令印月和西南半岛的远征军发起全面的反击,同时请求七海龙王袭击麦坚的商船,干扰其贸易航线,因此,只有在这些军事行动真正奏效、让麦坚人感到了疼痛之后,自己才有可能迫使那些自负骄傲的家伙,乖乖的回到谈判桌上。 “哪里!哪里!” 一边的丁义山却当仁不让地,揽下了实际上并不属于自己的功劳,然后带着恭敬和卑微的笑容自觉地退下,身为交趾王国的实力派领袖,他半点都没有兴趣将自己卷入麦坚和圣龙这两大势力之间的纠纷中。 “果然是个精明的老头!” 望着丁义山的背影,云济欣赏的赞叹着。 这种自知之明和审时度势,绝对是保全自我的最为有效的武器,就这一点而言,丁义山显然比如今在交趾发起叛乱的那些王国余孽,更加具备政治家的眼光和手腕。 云济毫不怀疑,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个面带卑微和谦恭笑容的老家伙,将会毫不犹豫地对在交趾的风雨军斩尽杀绝,然后建立一个令圣龙人无法渗透的王国。 但是同样的,只要如今的势力格局还存在,或者说风雨军依旧拥有着强大的力量,那么这个狡猾的老头,却反而可以成为最值得打交道,也是很好打交道的合作对象。 “你好,亲爱的云济,莫非你还在回味昨天的那两个大食女人吗?” 就在云济沉思之际,一串熟悉而流利的麦坚语,传入了云济的耳畔。 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个一头金黄色卷发、身材高大满脸微笑的老人,他正缓缓地走入华丽的大厅,阳光洒在了他的背后,给人一种长者的温文感。 “啊哈,弗朗克,你好,我的老朋友!” 脸上显出了高兴的神情,云济张开双臂抱住了对方。 弗朗克,自己的继任者,驻圣龙帝国的麦坚特使,云济实在是太熟悉这个麦坚共和国著名的外交高手了——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变脸比翻书还快,能够忠实于自己的任务和国家的利益,同时又不乏灵活的手段来实现各种目标的优秀外交官。 这些,便是云济对弗朗克的评价。 因此,弗朗克的到来,立刻让云济意识到,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恐怕将是一场势均力敌、龙争虎斗的激烈角逐。 不过,在热情的拥抱中,云济的目光,却很快聚焦到了紧随弗朗克进来的军人身上。 这个笔直站立着的军人,年约三十上下,却已经一头银发,然而他精神矍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虎虎生威的压迫感,那注视着云济的双目,闪现着的是一种傲慢、轻蔑和敌视。 脸上的微笑愈发浓厚,双目毫不避让地注视着这个麦坚的军人,云济的心中却莫名地起了一丝不祥的忐忑。 “哈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麦卡西将军,梅挈尔。麦卡西,麦卡西家族的后人,一个十分坚强勇敢并且出色的军人!” 注意到了云济的目光,弗朗克笑咪咪的介绍道,不过,话语中却分明透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见鬼!” 云济心中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在风度翩翩的将手伸向对方的同时,暗暗地诅咒自己如今显然十分糟糕的运气。 虽然这位麦坚舰队的指挥官云济并未见过,但是却早有耳闻。 麦卡西家族,麦坚共和国鹰派的绝对领袖,是麦坚自建国起,便深深扎根于军政各界的豪门望族;而如今站立在云济面前的梅挈尔。麦卡西将军,无疑是这个古老家族当代最优秀的子弟之一。 当初,风云世家流亡到新大陆之后,自然免不了要和麦坚当地的豪门来往,以换取他们的支持,其中对于堪称麦坚第一名门的麦卡西家族,由于彼此都有对付圣龙帝国的企图而更为接近,甚至有着联姻的打算。 问题是,麦卡西家族族长的幼子,梅挈尔。麦卡西的堂弟——麦卡尔。麦卡西,便是因为追求云明月,结果将自己的性命枉然葬送于逍遥山庄。 想到这里,云济的太阳穴便隐隐地生疼。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和麦卡西家族的成员碰面。 虽然说当日麦卡尔为了追求他妹妹云明月,结果卷入了“西门”发动的一场阴谋之中,成了牺牲品,和风云世家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是,随后云明月和风雨产生了十分亲密的关系,而自己又脱离麦坚,加入了表弟风雨的阵营,这一切无疑令狂妄自大、排外情绪严重的麦卡西家族愤怒不已,将自己和妹妹还有风雨,列入了深仇大恨的对头之列。 所以,有这位来自麦卡西家族的“出色”军人的参与,今天谈判的前景,显然将十分黯淡。 风雨啊!风雨!这一次,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差使! 苦笑中,仿佛是为了进一步验证云济的判断,对方握手时传来的强劲力道,分明透着十分不友好的信息。 “自我介绍一下,云济,本人现在是麦坚共和国驻圣龙海域舰队的总指挥官!” 带着冰冷的语调,在握手的同时,梅挈尔。麦卡西示威一般的,将自己的官衔报了出来。 “失敬啊!”云济心不在焉的应酬道。 这个自报家门,无疑在最终确证了云济的预感,因为麦坚舰队的分布,是根据海域而来的,圣龙海域的麦坚舰队,在麦坚共和国的各大舰队之中,实力排名第二,仅次于驻扎本土的第一舰队。 统率着圣龙漫长海岸线之外,为数达二十万人、七百多艘大小战舰的庞大军事力量,基本上,就等于是圣龙帝国独当一面的诸侯,在事实上主导了麦坚和圣龙帝国之间的和战。 而这么一个有着私人恩怨,并且原本就主张强硬的家伙出任如此要职,也就注定了今天的这场谈判,是不可能有任何顺利的奢望了,云济几乎已经嗅到了浓浓的硝烟味。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了,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坐下来,谈一些对于麦坚和圣龙帝国,或者说是您现在所服务的主公风雨大人都有利的事情了!” 引入正题的是弗朗克,这个老头堆起了满脸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就仿佛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和他根本无关一样。 “正有此意,风雨大人一直都非常愿意,和麦坚这样伟大的国家保持友好的关系,我们之间实在应该好好的沟通一下,避免类似贵军协助交趾叛乱攻击我国军队那样的事发生,这样非常伤害双方的感情,也不利于彼此和睦发展的恶性事件发生!” 云济微笑着瞥了弗朗克一眼,既然对方开始了正题,那么前任麦坚特使、如今的风雨军军师,也立刻进入了角色,他温文尔雅的谈吐中,全是无懈可击的外交辞令。 “友好?”阻碍了原本应该由弗朗克以同样听来友好的废话回应的,是梅挈尔。麦卡西将军愤怒而且尖锐的质问:“贵国的军队,正在印月和西南半岛,攻击伟大的麦坚舰队和麦坚的朋友;而贵国资助的海盗,正在从大食到圣龙的海域,侵害麦坚商人们的利益,威胁麦坚公民们的生命安全;这样的行为也叫做友好吗?” “梅挈尔将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弗朗克似乎非常愤怒地打断了梅挈尔。麦卡西的话语,转而立刻变换出和蔼亲切的笑容,面对着云济说道:“请原谅梅挈尔将军的愤怒。同时,我想更正一下阁下的一个错误,伟大的麦坚舰队,从来都没有对圣龙帝国的军队采取过任何敌对的行动。 “在一个月前,交趾东北海岸城市的冲突,完全是由于我国的军人急于保卫本国公民的财产和生命的安全,方才发生令人遗憾的误会,根本谈不上协助交趾人的叛乱,更不用说曾蓄意的攻击贵国的军队。 “反倒是风雨大人最近在印月和西南半岛的行为,非常令人惊诧和痛心,我希望云济你能够说服你的宰相大人,立刻终止这样的行动,否则,就很难保证不会引发一些更为令人难过的事情!” “如果,贵国能够不卷入我军对于交趾叛乱者惩戒的行动之中,那绝对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我想在这样的前提下,一定能够恢复两国的友好!”云济放松的微笑道。 让他感到轻松的,倒不是弗朗克的语气中颇有抛弃交趾叛军的意图;更重要的是,他突然顿悟到,这家伙此刻故意把梅挈尔。麦卡西带来,就如同刚才开口便说出自己昨晚是和两个大食美女过夜,以显示对自己了如指掌一样,分明就是给对方一种先声夺人的压力,进而掌握整个谈判的主动。 单单凭这一点,就想要击败我,那也未免太小看风云世家的子弟了! 冷静下来的云济,嘴角边泛起了嘲弄的冷笑,并且开始仔细估量起自己的筹码来。 无可置疑的,麦坚舰队在水面上的强大,在目前和可以预见的将来,是不可能被打破的,而这支强大的舰队,对于风雨在西南半岛和印月的远征事业,甚至包括了对付在圣龙东海岸捣乱的安宇人,都是一种可怕的威胁。 而如今弗朗克的微笑,和梅挈尔。麦卡西咄咄逼人的眼神,很显然便是一文一武的双管齐下,用软硬兼施的方法,来逼迫自己进行妥协。 不过,自己真的没有半点还击的力量了吗? 云济立刻加以否定。 因为,麦坚人从来都是一群注重实际和崇尚实力的家伙,如果风雨真的没有半点可以威胁麦坚人的力量,那么,自己恐怕早就被丁义山当作礼物,献给那个老是透着刻骨仇恨眼神的武夫,大卸八块了,而不是让弗朗克参与彼此温文尔雅的交谈。 印月——西南半岛——圣龙本土,漫长的海岸线,既是麦坚舰队和他的代理人随时都可以突破的软肋,同时,又何尝不是圣龙大军由陆地之上席卷而来摧毁麦坚盟友、甚至重创麦坚人利益的着力点? 想到这里,云济精神一振,刚才因为见到梅挈尔。麦卡西,而在无形中被弗朗克打压的气势,也重新恢复了过来。 “哈哈,请云大人你放心,麦坚共和国对于您的宰相和他的帝国,从来就没有任何敌对的打算!” 按捺住一边勃然变色的麦卡西,弗朗克有些吃惊,没想到,云济这么快,便已经从自己先声夺人的部署中挺了过来。 不过,弗朗克的嘴上,却依旧挂着冠冕堂皇的话语。 和满心仇恨的麦卡西不同,始终把麦坚的利益冷静地放在第一位的弗朗克,已经从风雨一系列的行动中,察觉到了某种风云际会的动荡。 从李逸如在印月半岛围困住麦坚舰队,到西南半岛远征军的猛烈反击,还有七海龙王竟然统率海盗袭击麦坚的商船,这一切都预示着,远在圣京的那个年轻的掌权者,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让弗朗克不解的是,尽管这样浩荡的攻势令人心惊胆战,可以吓倒一些军事和政治上的门外汉,让麦坚的议员们感到惊慌,也令麦坚的舰队遭遇到一些麻烦,但是,这便是那位号称战争天才的风雨,所要达到的结果吗? 或者说,这就是那位圣龙如今实际的掌权者,所拥有的水准吗?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孤注一掷的进攻,就如同流星一般,虽然璀璨,但是只能够保持那么一瞬间,最终必将会被那换过气来的麦坚舰队,给予粉碎性的反击吗? 不,这么肤浅的计谋,绝对不应该是那个年轻人的本意,这也绝对不是战争和政治这样伟大艺术的展现。 阴谋,一定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阴谋,正由那个远在东方古老帝国王都的年轻人有条不紊的展开,而自己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必须从眼前的昔日同僚那里,探寻出蛛丝马迹,并且做出最符合麦坚利益的反应。 这就是外交,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腥风血雨,在温文尔雅的礼节之下,卖弄的是口舌,角力的是心机,他可以取得付出尸骨和生命都无法取得的成果,他也可以让鲜血和刀剑换来的胜利,彻底化为乌有。 因此,究其本质,便是一场惨烈但却文明的战争。 “那么,我想圣龙和麦坚这两个伟大的国家,一定会拥有伟大的友谊!” 回应着弗朗克,同样的废话,也从云济的口中说出。 和弗朗克一样,云济并不清楚风雨的打算是什么,这样全方位的攻击,几乎把圣龙帝国推到了和麦坚彻底决裂的位置,以至于在双方斗志似乎都非常昂扬的情况下,所举行的外交谈判,从常理而言,实在是一件既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事。 但是,云济却难过的知道另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必须在这场没有硝烟、堪称文明的战争中,坚决地将麦坚按在谈判桌的对面,并寻找出双方都感兴趣、并且可以长远合作的话题。 无论即将发生怎样激烈的冲突,都必须确保麦坚共和国,最终和圣龙帝国保持和平与友谊的状态,而不是全面的战争。 这无疑是一场考验,一场文明战争中的攻坚,如果胜利的话,甚至可以成为这种文明战争中经典的教材。 坐在谈判桌前注视着对手的云济,似乎听到了战斗号角的召唤。 而此刻,无论是弗朗克、梅挈尔。麦卡西,还是云济,他们都没有料到,有一支精锐的舰队,正秘密地开拔至圣龙帝国的东海岸。 第六章海战之际 “万里乘风去复来,只身东海挟春雷!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扬帆破浪的战舰上,一个锦衣玉服的少年,正坐在甲板的高处,迎着海风纵声长吟。 “杨兄好文采!” 舱门打开,一个浓眉大眼、朴实无华,却处处透着厚重沉稳的少年,一边走过来,一边由衷的称赞道。 “云兄过奖了,文晟!” 身为圣龙帝国海外贸易第一家的杨家少东,杨文晟显然很愿意利用一切机会,来和七海龙王的部下拉近关系。 “喂,你们别这么酸好不好,没劲极了!” 可惜,原本似乎应该是英雄重英雄的场面,却被一道银铃般动听,却又带着懒洋洋的声音给破坏了。 杨文晟和云笑天,同时心有戚戚的互望了一眼。 就在七海龙王应承风雨,在西南半岛和印月半岛的海域之间,竭力破坏麦坚人的商业贸易的同时,云笑天却奉命,统率一支由十三艘大小战舰组成的舰队,前往圣龙帝国的东南海域袭击安宇人。 而杨文晟从戚儿口中闻讯之后,也自告奋勇地,带领着家族的两艘护航战舰加入其中。 不过,让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舰队之中,竟然意外的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七海龙王的宝贝孙女戚儿。 “在总寨太无聊了,想看看笑天哥哥是怎么打安宇海贼的,还想看看某个平日里卖弄口舌的家伙,会不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轻描淡写的理由,让云笑天和杨文晟不由得面面相觑,然而,此刻舰队已经驶离总寨,将令如山,总不能再行返回,只好一路上好言好语的伺候着这位小姑奶奶,暗自头疼,这简直比和安宇人作战还要来得麻烦。 “怎么,还没有开始打仗啊?” 无聊的小猫此刻又发出了不耐的埋怨,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人都忍不住因此而自责。 “呵呵,快了,等我们在汩罗湾和东南海域的兄弟们会合之后,便要大干一场了,到时候,自然有好戏给你看啦!”云笑天苦笑着安慰道。 他可不敢惹恼这个小姑娘,不仅仅因为她是七海龙王的宝贝孙女,更因为她在那些一生中的大半时间里,连两腿都站不上陆地的水手眼中,无疑是一个值得用生命来保卫和呵护的仙子。 “云兄,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如何作战?”相比起云笑天,杨文晟对付小姑娘的方法似乎高出一筹。 一方面,他毕竟不是七海龙王的部下;另一方面,在这富可敌国的杨家大少爷兜里,似乎总有着拿也拿不完的新鲜玩艺儿。 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再加上杨大少爷滔滔不绝的口才,自然很容易在关键的时刻,哄得小姑娘转怒为喜,破涕而笑,因此,他并没有理会戚儿的吵闹,反而很酷的转入正题。 “笑天以为,敌我力量相差太过于悬殊,还是应该一如既往地,进行一击即返的游击战术为妙,不知杨兄以为如何?” 感激的看了一眼杨文晟,云笑天暗暗松了一口气——戚儿有一个十分令人满意的优点,那就是在别人谈论正事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来无理取闹的。 当然,这冷落戚儿大小姐的口气,日后她将会如何连本带利的讨回,便是杨大公子的事情了,反正和他云笑天无关。 因此,当杨文晟转入正题之后,云笑天也急忙一本正经的开始讨论起来。 “哼,你们这般壮志如云的过来,原来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果然,戚儿见两人谈起了正事,嘴里嘀咕了一句之后,便乖乖的坐到一边,撅起小嘴鼓着腮,看起天上飘动的云彩来。 云笑天莞尔一笑,正待说话,却见杨文晟在听了戚儿的话之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动,皱眉问道:“杨兄莫非有什么高见?” “高见?高见自然谈不上,杨某只是一个生意人,此次追随云兄,不过是尽一个热血圣龙男儿的本分而已!” 杨文晟很快便恢复了原先嘻皮笑脸的模样,耸了耸肩说道:“在下只是迷惑,风雨大人这般神秘的调兵遣将,难道在他的布局之中,这一切都仅仅是骚扰一下麦坚和安宇而已吗?云兄,七海龙王他老人家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七海龙王倒是交给了我一封信,不过,龙王当初严格地叮嘱在下,一定要在和汩罗湾的兄弟会合之后,方才能够拆看,所以……”云笑天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 一方面,他非常敬畏七海龙王,自然不愿意采用任何违背他老人家的行为;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同意杨文晟所言有理││风雨在印月西南半岛的陆地和海洋,发动如此规模的反击,又让自己袭击安宇的战船,目的当然不可能仅仅是骚扰而已。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显然任何一个战线,都不可能获取决定性的胜利,这也就让人实在无法揣测,那位年轻的帝国宰相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可能是对付麦坚,他们的舰队实在太强大了,这样的反击虽然绚丽,但是并不能够动摇对方的根本,事实上,如果圣龙没有神来之笔般的后续,那么很快就应该轮到帝国头疼对手的反击了!” 杨文晟自言自语的说道:“莫非,宰相是准备趁此机会吸引麦坚人的注意,一举铲除安宇人?” “不太可能吧?”听到杨文晟的话,云笑天先是眼睛一亮,继而泄气的说道。 尽管现在风雨的反击,确实是将麦坚舰队的力量,牵制在了其他的地方,但是,安宇是一个岛国,他在麦坚的扶植之下,战舰的力量也绝对不容小觑。和安宇人长期的交锋下来,云笑天尚未自大到认为单单凭借七海龙王的力量,便可以单独地击败安宇人。 更何况,如今自己统率着的这支舰队,如果再集合圣龙海域四散游击的同伴,就数量而言,虽然已经相当于七海龙王总体力量的一半以上,但是如果和安宇人精锐的舰队比较起来,这支多半是由小船和商船改造而成的舰队,根本无力和对手正面交锋。 “是啊,力量不足,即便调动了麦坚人,我们也无法有效的利用这个机会!” 杨文晟无奈的点头,做为一个商人,他对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安宇海盗,自然也是义愤填膺。 因此,在意识到似乎不可能在短期内驱逐这群恶狼之后,便多少有些沮丧,不由得垂头丧气的继续分析道:“风雨军的力量中心在凉州,和江南相隔万里,对于解决安宇人,既没有利益上的急迫需要,也没有力量上的绝对把握……” 说到这里,杨文晟把最后一个理由咽了回去。 那位在西北起家的名将,似乎对于武林势力不是一般的厌恶,和天池剑宗的争斗便是一个明证,如今和差不多是海洋上的地下君王七海龙王的合作,纵然没有心存恶意,似乎也不太可能会很情愿地让这支圣龙海盗的力量坐大吧。 因此,单纯借着七海龙王的力量来消灭安宇海贼,姑且不论就现实而言是否可行,仅仅是从情感和权力平衡的角度来看,也可以看出这应该不是风雨的首选。 除非……杨文晟双眼突然微微眯起,一个看来十分可笑、甚至可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可能,莫名的涌上心头。 “遇敌……遇敌……” 正当杨文晟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个可能提出来探讨的时候,高高的瞭望塔上,便已经响起了战斗的警报声。 远眺东方,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正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几点黑影。 “战斗戒备!” 云笑天断然大喝一声,常年海上的航行和作战,早就让他拥有了丰富的经验,因此在面临战斗警报之际,表现得十分冷静而且老练,整个人瞬间便焕发出战斗的英姿。 “好啊,有趣的终于来了!” 而在一旁赌气的戚儿,此刻竟然也没有半点的害怕,反而拍着手跳了起来,真让人不知道是该苦笑她的神经过于粗大,还是应该敬佩七海龙王一贯的大胆和进取。 的确,是好戏开场了! 微微泛起了嘲弄的冷笑,杨文晟在不自觉中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东北二十里,七点钟方向,安宇二十八艘战舰全力向我驶来!” 从桅杆上的瞭望塔,很快便传来了详细的战报。 “该死,安宇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云笑天有些头疼的嘟囔着。 海洋不同于陆地,撇开补给的问题,在宽阔的海域上,如果存心想要避开对方的话,完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即便在安宇海盗如此猖獗的情况下,无论是七海龙王还是长袖善舞的杨家,都有着自己的安全秘密航线,用以远离安宇人一般出没的海域,避免因为接触而发生激烈的战斗。 “事情不妙啊!” 一旁的杨文晟在观察到对方的实力之后,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仅仅是因为二十八比十五的数量悬殊,更重要的是安宇人的二十八艘战舰,竟是由七艘安宅船、九艘楼船和十一艘关船所组成的,而且全都是战斗力极强的战舰。 其中,安宅船配备了麦坚人提供的魔法炮,火力十分强悍;楼船则船体宽大,又有高达两米的楼塔,无论是弓弩的远射还是接弦的近战,都具有天然的优势;而关船虽然在攻击力和船体方面略逊于前面的两类战船,但是机动灵活,恰恰是保卫大船的最好舰只。 因此,眼前这安宇人的二十八艘战舰,数量虽然并不算太多,但是绝对是安宇舰队的主力精锐。 一般而言,即便是一百艘这种海贼的舰队中,也未必有这样强大而且适宜的搭配,显然这次算是撞上大运了,必定是不经意地和担负了特殊使命的安宇舰队不期而遇,这在茫茫的大海之上,还真是万分无一的机会啊! 杨文晟苦笑着。 幸好,这一次云笑天统率的舰队,本来就担负着袭击安宇人的战斗任务,因此也同样是海贼中的精锐,分别是由两艘高丽龟船、三艘圣龙巨舰,十艘圣龙大帆船组成。 那高丽龟船在甲板上铺有铁块,原本便是对付安宇人的利器,曾经在高丽海上大败过安宇海贼,如今又配备了远距离的投石车、弓弩,甚至还有三门不知道是七海龙王从哪里弄来的魔法炮,绝对令人充满期望。 而圣龙巨舰的来历也同样不凡,当年圣龙人驾驶着如此巨舰航行远洋之际,麦坚固然根本就不存在,即便是麦 坚发源的源头——西大陆,其最好的舰船,也难及巨舰的一个零头。 如今,圣龙水师虽然日渐式微,但是圣龙巨舰依然是不可轻视的战力,更何况这三艘圣龙巨舰之上,还分别配备了风雨赠送的五门火炮,在此刻即将到来的海战中,无疑如虎添翼。 至于圣龙大帆船,则同样攻守皆备,具有装载量大、近海调度灵活、远海抗风浪性能强等优点,再加上充实这些战舰的,都是拥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海盗,因此纵然打不过,逃总能够逃吧? 杨家大少爷暗暗的揣摩。 “全舰迎上,前队迂回,两翼包抄!” 然而,让杨文晟差点摔一个踉跄的,却是云笑天的命令。 “你疯了吗?” 低沉的声音,可以说是从摩擦的牙缝中迸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 本来就势孤力单,如今不但不想办法避免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居然还要采用被正统兵家所不屑的混战法——不同于正规的前队对前队、中央对中央、后卫对后卫的正统海战,混战法乃是采取了大胆穿插的战法,允许分舰队指挥官和战舰指挥官可率领战舰离开编队,发挥他们的创造性和积极主动精神,通过集中攻击来击败敌舰。 不过,这种战法显然受到了主流派们的摒弃,因为,这对于船长们的军事素质和进取精神,都有着更为严格的要求,也不利于舰队指挥官的统一指挥。 “两军相遇勇者胜!” 不同于杨文晟低声的质问,云笑天的回答与其说是给杨文晟,倒不如说是给全体的水手们。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美丽的姑娘们,请你来到我的怀抱;我们是海盗,自由自在的海盗——在骷髅旗的指引下,为了生存而辛劳;我们是海盗,没有明天的海盗——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上飘荡的海盗……” 在云笑天的激励之下,没有组织、没有起头,不约而同的,一首古老的海盗之歌,便从水手们的口中唱出,从一个人的低吟,到全船乃至全舰队的合唱。 海盗是没有国界的,七海龙王这些年来收拢了不少来自各地的水手,他们没有家乡、没有未来,语言不同、肤色不同、习惯也不同。 但是他们拥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向往自由、崇尚力量——“鲜红的夕阳、漆黑的骷髅旗、沾满血污的战刀,以及成堆的让人睁不开眼的黄金”,成为了海盗们令人向往的传说。 而不知从哪里起源的海盗之歌,便也成为了海盗们心声的共鸣,每当辽阔的大洋之上飘过这充满着自信、昂扬、快乐的歌声时,便也就意味着激烈的战斗即将到来,鲜血和生命将成为了冒险的祭奠。 “前进!” 此刻,在昂扬的歌声中,云笑天继续发出冷静的几乎不带半点感情的命令,目光紧紧地逼迫着前方的敌人。 采取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云笑天也完全是迫于无奈。 虽然不远处的汩罗湾确实有自己的同伴,但是云笑天很清楚,那些在海洋上专拣软柿子捏的海盗们,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都远远不如自己如今统率的这支精锐舰队,再加上那些奉命集合的同伴,此刻肯定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因此,自己如果向那边撤退的话,姑且不论凭借自己的海上机动力是否如愿,即便成功会合,也不见得能够给战局带来决定性的转机,倒反而会让那些乌合之众连累了舰队的战斗力,同时,也把这些擅长于游击而非硬拼的同伴们,卷入无谓的危险之中。 与其这样,倒不如拼死一搏。 海盗们本来就擅长浑水摸鱼,游击中的审时度势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恰恰是他们的擅长,尤其是如今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正统的战法不过是自取灭亡,如此大胆的冒险,却还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年轻的指挥官,在片刻之间,进行了极其复杂而且周密的考虑,终于果断地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对于云笑天来说,此刻他最为庆幸的,是那位腰缠万贯的大少爷,恰好和自己在一条船上,也就不怕他的两艘护卫战舰会为了自保而逃离,这对于兵力本就处于劣势的舰队来说,实在是还算不错的运气——在大洋上拼搏的海盗,显然对那个平日里慷慨激昂吟诗颂词的家伙,并没有太大的期望。 至于被人如此小看的对象,杨家大少爷却没有半点这样的自觉。 尽管对云笑天的决定感到吃惊,但是,杨文晟很快便被即将展开的海战所吸引。 波澜壮阔的海洋,乘风破浪的战舰,斗志昂扬的水手,整齐排列的弓弩、投石车和大炮,慷慨激昂的战歌,视死如归的面容,荣誉和牺牲,生存与死亡,硝烟和海浪,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商场和书斋所能够体验的,怎能不让自诩才华横溢、立志要治国平天下,开创圣龙新世纪的年轻人心血澎湃? 第七章燕府迷案 正当西南半岛和印月的军事与外交攻伐,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之际,远在千里之外、坐镇圣京的风雨,却意外地遭遇了计画之外的变故。 “我怎么觉得这里好眼熟啊?真的有好酒喝吗?” 很远很远,就可以听见哈桑的大嗓门,不过在见到了风雨之后,便立刻嘎然而止,正为即将到来的美酒而手舞足蹈的黑巫师,立刻像霜打了一般地萎缩了下来。 “我……我想我是走错地方了,啊,真是走错地方了!” 讪讪的笑着,可爱的黑巫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仿佛鸵鸟般的赶紧转过身子,试图离去,不过,路线却显然被十多名血衣卫的高手给挡住了。 “哈桑大师,好久不见了!” 风雨面带着微笑,但是语调中却听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而目光则狠狠地锁定了这个将事情做得一团糟,如今更是恋酒贪杯、逃避责任的家伙。 “哈哈,原来是风雨小兄弟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圆圆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哈桑一脸无辜的转身,伸出双臂舒展胸怀,表现出了非常阳光灿烂的热情。 显然,这段时日的圣龙之行,让他也学会了东方人的太极。 当然,这一切在堪称行家宗师的风雨面前,却未免有些可笑。 微微的皱了皱眉,风雨无心和哈桑多废话,淡淡的询问道:“我想知道这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所有事情?这个……那个……”哈桑蜷缩着自己圆圆的脑袋,支支吾吾的说道。 “咳咳……” 清脆的咳嗽声中,风雨这才注意到,哈桑的身边正站立着一个美丽的少女,此刻少女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竟然比什么都灵验地令哈桑双眼睁得大大的,咽喉间用力的鼓动了一下,吞咽了一口口水。 “还不快点回答凉国公大人的问题!” 风雨饶有兴趣地望着少女和如此模样的哈桑,不禁有些好笑。 “主公,这位是卓家老店的卓诗小姐,正是她帮助血衣卫找到了哈桑大师!”一旁的金岑赶紧凑近风雨的身前,小声的解释道。 风雨朝少女微微的一笑,在红晕不自觉的爬上少女脸庞的同时,目光迅即锐利的转向哈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无声的压力,还是令人感到了一丝敬畏。 “好,好,我全都说还不行吗?逍遥的传人!”哈桑显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去年,你让我暗中跟随着那个从玉门关偷偷开溜的丫头之后,一开始还好,这丫头没事就到处乱逛,哈桑便也正好跟着她到处领略你们圣龙的风光。 “不过,后来她……她和一些神秘人物起了争执,那次……那次哈桑正在喝酒,所以这个……稍微晚了一点,虽然打跑了那帮混蛋,不过她似乎因为动手而引发了胎气,幸好碰到一个你们尊称为神医的家伙,这才度过了难关……” 哈桑说到这里,趁机大口喝了几下美酒,方才继续说道:“接下来,好像是你弟弟来找这个丫头,居然还动手动脚,结果被哈桑出面制止了,所以就正式和那个丫头结伴同行。 “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是怎么想的,放着出生的两个孩子不顾,委托一家农人照顾,自己则一直都在圣京城附近转悠,再后来,有人劫持了这两个孩子,那丫头便和老夫应约去观佛塔……” “你可知道,最先出手袭击明月的是什么来路?明月那段日子在圣京又想干些什么?还有,是什么人劫持了那两个孩子?你们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的?” 听着哈桑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风雨终于不耐烦的打断,问出了自己心头的迷惑。 “我哪知道你们圣龙人会有什么古怪的念头?”却不料,哈桑翻了翻白眼,爱理不理的答道:“反正,你这小子只是让我保护那个丫头,其他事情我当然一概不管!至于观佛塔上,那是因为那个丫头对哈桑说有人传音入密,要我们摆脱所有人的视线,所以我便用了黑魔法的幻术,来个当众消失!” “啊……”风雨一楞,没想到问了半天,除了搞清楚云明月和哈桑当日突然消失的秘密之外,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当下失望的发了一会儿呆,方才皱眉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让明月如此做的?” “我哪里知道?”哈桑继续那无辜的神色,不过,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挠了挠脑袋,想了一想,这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当时我们都在观佛塔上,如果是塔外之人运动功力的话,绝对不可能瞒过哈桑的注意,所以哈桑想,应该是观佛塔内之人吧?” “哦,当时有哪些人?” 风雨和魏廖几乎同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的问道。 “嗯,好像有那个很文弱的书生和他的妹妹,还有他的几个随从,后来又进来一个很俊朗的少年,和他的一些随从……”哈桑抓耳挠腮的说道。 风雨再次失望的摇了摇头。 虽然哈桑说得十分含糊,但是却也和自己得到的情报相符,当时在场的,果然是公孙飞扬和令狐兄妹等人,只是这个结论不仅无益于破案,却似乎反而把案子引得更为扑朔迷离。 因为,无论是公孙家族还是令狐家族的参与,都实在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么,你们后来又怎么会前去燕南天的府第?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燕南天是如何被杀的?” 风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询问道。 “燕南天?你说的是住在和你一样的大房子里的那个大胡子吗?我陪着那个因为儿女失踪、几乎发了狂的丫头,一路都根据那个始终没有出现的神秘人物沿路留下的指示,在深山老林里转了好几个大圈子,然后,又根据他的指示,莫名其妙地到了那个家伙的府中。” 哈桑挠了挠头,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惊悚的神色。 “一开始,那个家伙,还有现在和我在一起受伤的小姑娘,很热情的接待我们,老子就在一旁喝酒,也没有理会他们在说些什么。 “却没有想到,突然听到一声愤怒的暴喝,老子望过去的时候,却见姓颜的小姑娘正躺倒在血泊中,那个大胡子的家伙竟然像疯了一般,亲手将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还……还用力的握着匕首在胸膛来回转动,就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疼一般。 “然后……那云丫头也古怪得紧,一把扑在了大胡子的身上,姓颜的小姑娘挣扎着起来,抽出一把利剑便要杀云丫头。 “老子过去阻拦,却没有想到一个不当心,被那个姓颜的丫头撞入了一个密道,那密道蜿蜒曲折,等老子带着姓颜的小姑娘走出来之后,却已经是距离圣京城很远的荒郊野外了。哈桑也不认得路,花费了好多天这才找到圣京城,又因为没有完成你这小子交代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正犹豫着要不要来找你,却闻到了酒香,结果,便被这小姑娘诳到这里来了!” 说着,黑巫师还有些愤然的瞪了一眼卓诗。 “对不起嘛,这件事情对凉国公大人很要紧,也关系到明月小姐的清白,你老是有情有义的大英雄,又是凉国公和明月小姐的好朋友,自然也不会希望看到他们有麻烦吧?喏,大不了过两天,我再送你三坛好酒怎么样?”卓诗嘻笑着,撒娇般的说道。 “五坛!” 黑巫师用力咽了咽口水。 原本卓诗拍的马屁让他大为受用,不过关系到美酒的问题,终究还是忍不住放下大英雄的虚名,如同孩子般的讨价还价起来。 “好,嘻嘻!” 年纪可以做哈桑女儿的卓诗笑了一笑,此刻却如同大姐姐一般的哄着黑巫师,这情景分外显得滑稽有趣。 而另一边,风雨却没有心情来理会这个逗趣的场面,在他和魏廖的对望中,流露出的是相同的迷惑和不解——燕南天竟然是自杀的! 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事实上,就算说出去,也绝对没有什么人会相信。 “我已经查过了,燕南天的府第中,确实是有一个密道,不过如今已经被巨石封死,料想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后的结果。若不是黑巫师说出这段经历,仅仅通过敲打,实在无法发现,以至于前段时日,无论是血衣卫、燕家还是朝廷,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魏廖低声的说道。 这个细节,倒也验证了黑巫师所叙述的故事的真实性。 但是,云明月究竟和燕南天谈了一些什么? 燕南天究竟为了什么发疯? 云明月又怎么会神智不清? 颜如玉是如何受伤的? 还有,在哈桑的陈述中,根本没有出现的那两个孩子,又是如何出现的?这一系列的问题,都令人头疼。 “主公,张兆大人、风雪大人和诸葛大人求见!” 正在风雨沉思的时候,金岑悄悄的近前禀告道。 “他们来得还真够及时的!”风雨心中一凛,嘴角却泛起了冷笑:“请他们到书房相见!” “宰相大人,听说您已经找到了颜姑娘和哈桑了,不知是否真实?” 在昔日地下君王的山庄,如今帝国宰相的别墅书房之内,首先发难的是帝国的刑部尚书诸葛青。 “不错,确有此事!” 风雨的回答十分坦然。 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地扫视了眼前站立的三人——身着刑部官服、喜怒不形于色的,是诸葛青;两鬓斑白、面现忧容,然而神色却依旧坚定冷静的,是如今燕家军的顶天巨柱张兆;而面色惨白阴沉的年轻人,则是风雪。 前面两个,一个肩负刑案重责,一个充当着苦主的角色,他们前来逍遥山庄找风雨兴师问罪,风雨并不感到有什么奇怪。 唯独那个在失踪之后,居然自绝于家族,对自己也莫名其妙仇恨、还投靠了萧剑秋的弟弟风雪,他这次前来,让风雨感到很大的惊奇。 “既然如此,还请宰相大人将这二人移交给在下!” 正在沉思之间,只听见诸葛青毫不退让的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查案本来就应该是刑部的职责!” 风雨十分好说话的态度,让诸葛青不由得一楞。 也就在这一楞之际,却听见帝国宰相平淡的仿佛是极为随意地说道:“不过,本相希望血衣卫能够参与到刑部的审讯中!” “大人,这恐怕有违祖制吧?”让风雨有些意外的是,插话反驳的竟是风雪:“这些时日以来,外界对于燕南天大人一案的传言,沸沸扬扬,尤其是涉案的云小姐、颜如玉姑娘和哈桑大师,都或多或少与大人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所谓瓜田李下,只怕还是要多多避嫌为好!” “啪!”在谁也没有意料的情况下,刚才还和颜悦色的风雨,突然在这个时候重重的拍了一下几案,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来此虽然有问罪之意,不过即便是傻瓜也明白,和天下无敌的风雨军公开的硬碰硬,将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 满意地看着包括弟弟在内三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风雨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冷冷的说道:“那又怎样?清者自清,有谁若是不满意,大可来找风雨理论!” 诸葛青和风雪有些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料到风雨突然会如此强硬,眼见着帝国宰相透着杀机的面色,让他们情不自禁地产生风雨是否正要趁此机会翻脸的怀疑,一时之间气氛凝重了起来。 “宰相大人可不能够这么说啊!”在有些压抑的气氛中,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没有作声的张兆,终于缓缓的开口:“凉国公您如今是一朝宰辅,一言一行都关系重大,怎可如此意气用事?燕南天大人乃燕家家主,望宰相您能够顾全二十万燕家子弟的心情!” 张兆的言语不疾不徐,也不卑不亢,但是在温和的话语背后,分明隐隐透着金戈铁马般的紧迫和威压。 这对于帝国的宰相来说,绝对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威胁,同时,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本相将此案交付刑部审理,便是要给天下朝野一个交代!” 稳了稳心神的风雨,反而平息了刚才令人恐惧的怒火,用平静的语调然而却针锋相对的内容,回应着燕家的支撑者:“不过,刑部这些时日的表现,实在让本相失望,请问诸葛大人,你这边可有任何的进展?本相乃是帝国的宰相,不能光照顾燕家一地,也要顾全西北百万军民的情感,更要捍卫帝国的法统!” “宰相大人何必如此动怒!”风雪挡在诸葛青之前,用不阴不阳的语气说道:“事实上,对于这个案子,不仅刑部十分出力,陛下也同样关注,为此三番四次的下令催促!如今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据查,燕南天被杀之前,神秘进入燕府并且送来那两个婴儿的人,乃是少林派的高僧!” “什么?”风雨微微一楞。 这个消息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不由得将迷惑的目光转移到了诸葛青的脸上,试图作最后的确认。 “目前只是有一些线索表明,少林派的高僧确实参与了此案,但是真相如何,恐怕还得请哈桑大师和颜如玉姑娘出面,两相印证之后,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 一旁的刑部尚书皱了皱眉,在思忖了半晌之后,方才以显然不愿意多谈此事的态度,回答了风雨的疑问。 这也难怪,毕竟诸葛青隶属于中央派,和支持正统的天池剑宗一向交往甚密,同气连声,自然不愿意将之牵连到这个复杂的案件中来。 “好啊,将哈桑大师和颜如玉姑娘转交给刑部,风雨绝无意见,也希望能够仰仗刑部丰富的断案经验,尽早将此案的真相揭露于天下!” 风雨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于风雪今日的表现十分不解,还真是弄不清他究竟是想和诸葛青、张兆联合起来向自己发难;还是纯粹在挑拨风雨军跟中央派、燕家以及天池剑宗之间的矛盾。 不过,不管如何,风雨还是坚持说道:“只是,此案扑朔迷离,牵涉也非常复杂,风雨以为最好还是彼此通力合作才对,这一次刑部和血衣卫都大有斩获,不就是一个明证吗?” “如果宰相大人坚持的话,张兆也无话可说,但是,张兆不能不提醒大人的是,由于大人颁布南下的命令,已经在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先行南下的部队,甚至已经开始闹起来了,如果不能够及早平息的话,恐怕星星之火也足以燎原,更何况,此时此刻,大人还要将自己的亲信插手燕南天大人的案件,那就无异于火上添油啊!” 张兆微微皱了皱眉,眼见彼此形成了僵持,多说无益,便没有和风雨在联合办案上纠缠,反而将话锋转向了风雨对燕家军调动的问题上来。 果然来了! 风雨心中微微冷笑,知道自己终于等到对方开始发动真正的攻势了。 “风雨要借刀杀人”的谣言,此刻早就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张兆无法理解,风雨在这样微妙的时刻,调动燕家军的目的究竟何在。 出于大局考虑,这些天,他可谓焦头烂额。 一方面压制着燕家军的情绪,另一方面则和风雨据理力争,因此双方都很明白,查案的压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只不过是圣龙帝国新旧势力之间,重新分配权力格局的一个筹码。 “大人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天下之土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的军队替陛下镇压叛逆,乃是天经地义,难道还真的敢造反不成?倒是风雨有一事不明,让燕家军南下的命令,已经发布了一个月有余,但是,却只有区区三万人奉命南调,而且,一个月才走了六十里,这是哪家的行军,这是哪家的练兵?” 一番狠话说得张兆脸色大变。 正待起身辩解之际,风雨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缓和了刚才愤怒质问的神色,朗声笑道:“其实,张大人也不必太过于放在心上!风雨相信,幽燕的将士终究还是神州的子弟,他们应该理解朝廷的苦心,纵然有人捣乱,那也必定是少数人的别有用心! “如果张大人还不放心的话,那么近日,何不与风雨一同去视察一下河北的防务,也好趁机安抚军心?” “去河北!” 气势汹汹前来问罪的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纷纷显出了震惊的神色。 “怎么,三位有何高见?” 风雨满意地注视着自己出其不意收到的奇效,这一招可是他一个月以前,便已经开始精心筹画的,等的便是今天。 “请问……大人准备带多少兵马前去?” 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张兆小心翼翼的询问。 “帝国的宰相前往帝国的领地视察,张大人以为风雨应该带多少兵马?”风雨的脸上流露出戏谑的神色,淡淡的说道:“这一次,风雨只准备带十多个随从前去,护卫之事,就有劳张大人您了!” “这个……” 张兆万万没有想到,风雨会突然来这么一手,顿时犹豫了起来。 他绝对不希望风雨率领大队兵马前去河北,但是如今风雨轻装简骑,却也同样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毕竟,燕家军上下对于这个杀害了无数亲人的罪魁祸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届时,想要暗中刺杀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而无论是出于燕家的利益,还是圣龙帝国的大局,自己都绝对不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张大人是害怕无法控制局面吗?” 风雨微笑着。 但他传递而来的眼神,却充满了张兆不能不迎接、否则便等于示弱,而且再也无法和风雨相抗衡的挑战意味。 第八章河北之行 “风雨果然来河北了?” 听见属下的禀告,连夜赶到幽州的张仲坚,微微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义父果然神机妙算!”一边的韩让满含着钦佩的目光,对着呼兰大国师说道:“风雨是当众宣布,要亲自护送燕南天的灵柩来河北,分明是猫哭老鼠假慈悲,收买人心来了!” “不,不是这么简单,依我看,风雨的胃口是在幽燕才对!” 张仲坚冷笑了一声。 “不会吧,风雨军如今四处作战,我们不主动进攻,已经够让风雨拜佛烧香的了,他哪还有实力来进攻我们?”韩让半信半疑的说道。 “不会?我看铁定才对!” 张仲坚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几案,与其说是在和韩让说话,倒不如说是自己在说服自己更为恰当。 “风雨以布衣之身初掌相位,本来就会引起圣龙豪门世家的反感,更何况他在凉州和巴蜀,便实行了一套重视耕战侵害了豪门利益的作为,和天池剑宗为首的武林关系,也很糟糕,最要命的是,云明月刺杀燕南天的案件,让他进退维谷,无论是强硬还是退让,都必定会损害到他的形象和地位。所以,在现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的胜利。有时候,人们就是如此可爱,一场伟大的胜利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让他们在虚荣之中陶醉不已,从而也就让风雨拥有足够的战略空间和时间,来调整他的力量部署,最终稳固他的权力和地位!” 说到这里,张仲坚自嘲的笑了一笑,不可否认的,这是一个很老套、但是却很有用的方案,至少,自己便不只一次的运用它。 “您是说,风雨需要一场大败我们的胜利,来维护自己的统治吗?” 韩让还是有些不能够相信,虽然在内部发生严重的问题之后,寻求对外的战争来转移视线,最终解决问题的策略,在历史上并不新鲜;但是,鉴于风雨军在如此漫长的战线四面出击的现状,韩让实在无法想象,像风雨这样精明的统帅,会做出饮鸩止渴、穷兵黩武的事情。 “事情是明摆着的,风雨如果不尽快取得一场胜利,那么他权力的巅峰,恐怕很快就会到此为止了,无穷无尽的阴谋和暗算,将会再次验证了历史的铁律——战场上的辉煌,并不足以保证名将能够抵御宫廷的暗算!” 呼兰大国师就仿佛上帝一般,高高在上,用充满着批判意味的语调,述说了风雨的现状,随即话锋一转:“让我们看看风雨可以选择的胜利吧?印月半岛?不行,他刚刚利用这场胜利,保证了自己获取宰相的位置,人们的热情不会这么快被激发起来,而且那里太远了,虽然让人陶醉,但是,却无法确保人们的实际利益! 西南半岛吗?也不行,因为他刚刚遭受了惨败,就算获取胜利的话,在人们看来,也不过只是扳回了失分而已。更何况风雨很悲哀,他偏偏是圣龙这个民族的统帅,这个民族有着一种不可救药的圣人思想,总认为以德报怨是一种伟大的行为,所以圣龙人恐怕不会很喜欢风雨对于昔日那些属邦过分咄咄逼人的远征,在他们的眼里,这恰恰是这位年轻宰相过于好战和残暴的证据!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东面了!不可能是江淮,那是一场内战,虽然可以让风雨受到忠君的美名,但是,这并不足以让那些既得利益受到损害的贵族们,停止他们的敌对——在利益面前,任何美好的传统理想都是废话! 也不可能是安宇,风雨没有自己的舰队,江南也离凉州太远了,这场胜利也许可以对风雨有一些帮助,但最终不会解决问题,除非他想让天子和诸侯介入,不过,这将打破权力平衡的格局,天子的壮大必将意味着权臣的没落,想必风雨不会这么愚蠢,给自己埋下如此可怕的威胁吧? 于是,只有燕家军和呼兰人了!你看,多么完美啊!燕家军和呼兰人的问题,在冥冥之中,实际上已经联在了一起,如果能够收复幽州的话,那么风雨不仅可以赢得那些一心想收复家乡的幽燕军队的感激,解决了东部四大问题环环相扣的束缚,而且夺回祖宗的领土。 在圣龙,这将是一件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极大荣耀,不但足以帮助风雨摆脱如今那些不名誉的指控,同时也可以威慑那些暗中的阴谋者,因为陷害这样一个民族英雄,那简直就是把自己放在了遗臭万年的位置上!“ 张仲坚的侃侃而谈,似乎并没有说服韩让的看法,韩让还是实话实说道:“但是,风雨此次前来河北,甚至没有带上自己的近卫军,反倒是秋里的秋风军,最近在玉门关那里非常活跃。 那么,从兵力在各战场分布的角度计算,已经把白虎军部署在巴蜀,把碧蛇军部署在西南半岛,把赤狮军部署在印月,剩下的青龙军,则需要防卫凉州的领地,而秋风军需要配合青龙军,在伦玉关和玉门关之间保持机动,因此风雨能够调动的,只剩下黑狼军和近卫军了。 但是,我不相信他敢不留一支军队的监控京畿,因此在扣除了所有之后,得出的结论很明显,风雨能够用来收复幽州的军队,最多不超过两万人。就凭这样的兵力,别说义父您已经加强了幽州的防卫,即便是原先幽州的十五万守军,也足以将风雨击败了!“ “你说得都对!”欣慰地看着自己得意的弟子,呼兰大国师微笑着说道:“但是,你能够回答我两个问题吗?为什么风雨不带自己的近卫军?就算想要在收买人心的过程中,表现孤单英雄的气概,但面对二十万仇视的军队,也不在乎区区三千人啊! 还有,既然风雨缺兵少将,那么,他一定会很害怕我们这个时候进攻,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让秋里在玉门关大出风头,深怕我们不知道秋风军不在中原?“ “这个……” 韩让不由得为之语塞。 “如果一切换一个角度,那么就很好理解了!风雨恰恰希望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动他的部队,来一次漂亮的偷袭,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从伦玉关到玉门关,包括了印月和西南半岛,还有高唐,每一次突破性的进展,似乎都是在人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所进行的雷霆一击吧!” 说到这里,张仲坚的脸色多少有些犹豫,毕竟,在风雨军的不少辉煌战绩中,垫背的却是他所执掌的呼兰帝国。 “义父高明!”这个时候,韩让倒是茅塞顿开,没有忘了捧张仲坚一句,随后试探的说道:“那么我军将如何行动,是否应该先发制人?” “当然不!”呼兰大国师冷笑了一声道:“圣龙帝国的军队,最擅长的便是依托城池进行防守,我可不愿意让这么优秀的草原勇士,做出如此无谓的牺牲!既然风雨要进攻,那么我就让他来,虽然他肯定有阴谋,但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军队不会占据优势,甚至兵力只少不多。所以,先以不变应万变,然后再打一个防守反击,我要让圣龙帝国所剩不多的精锐,在自己的城池之下血流成河,哈哈!” 在大笑中,张仲坚仿佛看到,当日那些阻碍了自己青云直上的官员们,还有那些在自己不得志时,蔑视自己的圣龙百姓们,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不由得大大出了口气。 “妙计!”韩让眼睛一亮,流露出钦佩的光芒,继而兴奋的说道:“如此一来,风雨必定会大败而归,声望和实力都大大受损,圣龙帝国好不容易看似团结起来的局面,也将不堪一击的被摧毁,到时候,便轮到我呼兰铁骑主宰中原了!” “哈哈,希望风雨不会让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张仲坚胜券在握的微笑着。 “应该是这样吧?虽然,在西南半岛和印月的军事反击似乎太过火了,虽然风雨居然不去理会武林人物在江南可疑的集结,不过,风雨你应该不会真的愚蠢到想要先行平定安宇吧——这可是一个不可能做到、而且就算做到也会得不偿失的鸡肋啊!哼,不去多想了,不管他是否真的要全力进攻幽州,只要风雨军不在短期内收复幽州,那么,风雨应该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圣龙的内乱也就指日可待!风雨啊,风雨,这一局,看来是我赢了!” 呼兰大国师暗暗的念叨。 而这个时候,风雨却已经是一身白衣披麻,护送着燕南天的灵柩,来到了所有人都红着眼睛的燕家军大营。 “悲哉燕公!初遇于圣京,正值先帝驾崩、社稷动乱、呼兰贼子狼窜于中原,风雨蒙公教导,共挽社稷于危难,收复凉州失地,驱逐呼兰贼寇,公之品德深嵌风雨内心;再遇于圣京,恰是庞贼肆虐,公器毁坏,风雨仰望公之威仪,追随左右辅佐广陵归位,朝纲整肃,公之果决令风雨拜服! 可怜苍天,小人横行,毁我与公之友谊,挑我与公之关系,致使兵戎相见于西北,血流成河,百姓家破,两虎相争,两败俱伤,多少俊杰埋骨他乡,多少子弟饮恨黄沙,令神州亲痛而仇快,乃我与公刻骨之痛也! 尘烟散去,圣京会盟,恩仇笑泯之后,风雨本愿恭听公之教诲,共振圣龙之威严,可恨公以撒手人寰,神州失去擎柱,风雨失去师友,圣龙不幸,风雨大哀……“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想到,在刀光剑影之下,在幽燕将领们的虎视眈眈之中,风雨竟真的会带着血衣卫“刀、枪、剑、戟”四大高手,和随军长史金岑前来,并且于众目睽睽之下,声泪俱下、情深意重的念着悼文,就仿佛真的和燕南天是情同手足的忘年之交一般。 “凉国公大人如此惺惺作态,莫非真的是欺我幽燕无人吗?” 手持着拐杖,一个白发苍苍、颤颤巍巍的老妇人,打断了风雨满是悲泣、让人听来似乎真的是和燕南天有着数十年深交友谊的表演。 “燕国夫人何出此言?” 风雨毫不避让地注视着眼前的老妇人。 他知道,这次河北之行,在外人看来似乎真的很冒险,但是,只要有能够看得清天下大局的张兆在身边,那么自己的生命安全,基本上是完全可以得到保障的。 然而要想取得自己所希望的成功,却必须要过眼前这位燕国夫人——燕南天的祖母,曾经数次在最危难的时刻力挽狂澜,这才有了今天燕家辉煌的最大功臣,圣龙皇室的女儿,昔日美丽博学的清河郡主,今日德高望重的燕国夫人。 如果说,燕南天是带领燕家狂奔的头马,张兆是支撑着燕家大厦的忠实支柱,那么这位老奶奶级的燕国夫人,便可以说是控制燕家群马的长鞭,维系燕家大厦的地基。 这个十五岁便嫁给了燕家家主的女人,曾经辅佐过瘫痪的夫君,平定了家族的叛乱,也曾经帮助过文弱的儿子,抗拒了其他家族的窥视,更曾经睿智地支持过并非嫡系、但是才华横溢的孙子主掌家族,毫不夸张的说,她的人生,足以诠释了燕家最近七十年的兴衰。 当下,年轻的帝国宰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静的说道:“风雨此来,乃是存心悼念燕南天大人的!虽然风雨和燕南天大人曾经在沙场之上生死角逐,但是,风雨由衷钦佩燕家男儿的豪爽与无畏,自然也就钦佩能够训练并且统率这样一支军队的统帅!” “好了,年轻人,不要绕圈子了,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何而来?你打败了燕家的子弟,我不怪你,那是沙场的争雄,在刀口之下,只能怪燕南天自不量力。但是,你以讨伐庞勋为名,分散燕家的军队,丝毫没有用心追查燕南天被杀的真相,如今却又故作姿态地祭奠我的孙子,风雨,尊敬的帝国宰相,你究竟想把燕家怎样?” 所谓姜是老的辣,老夫人在张兆毕恭毕敬的搀扶下,坐到了主帅的位置之上,冷冷的注视着风雨。 令人毫不怀疑,只要老夫人稍稍有一个暗示,那些冲动的军官们,必定会摆脱张兆竭尽全力之下的约束,用明晃晃的大刀将风雨大卸八块。 “我希望一个当年支撑着圣龙帝国东北防线的燕家能够复活,我希望一个重新收复了自己的失地、主宰着幽燕的燕家重生,我更希望是一群热血沸腾、保家卫国的男儿,组成了曾经闻名天下的燕家军,而不是一些满怀着仇恨、冲动鲁莽、敌友不分,忘却了真正的国仇家恨,却在乐此不疲地做着亲痛仇快傻事的兵痞子,来组成燕家军!”风雨犀利的回击道。 “放屁!” “胡说!” “老子宰了你!” 叫骂声此起彼落。 风雨的话,顿时引起了燕家军的公愤,一时之间,粗鲁的喝骂声充斥了整个军营,若不是有张兆和老夫人在场,风雨颇有自知之明的估计到,自己恐怕很快便要血流五步。 “咳!咳!咳!” 老夫人咳嗽的同时,用力将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喧嚣随即平息,充分显示了老夫人所拥有的震慑力:“年轻人,华丽的言词是无法掩盖冰冷的现实的,如果你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把你的诚意表现出来吧!” “是,尊敬的老奶奶!” 风雨叹了一口气,恭敬的鞠了个躬。 他突然发现,在这个经历了所有沧桑的老人面前,所有的把戏和权谋,都无法逃过她睿智的眼睛,于是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将在三天之内,拨给燕家军一百门火炮,条件是,只要燕家愿意和风雨军捐释前嫌,那么风雨将承诺,在一年之内帮助燕家军夺回幽燕,如违此誓,风雨将主动辞去宰相之职,永远不过问中原政权!” 说着,风雨的话音落地,军营之内顿时一片死寂。 经历过凉州战役的燕家军官,都亲身经历过火炮的可怕,从很大程度上讲,这个新式武器的出现,改变了燕家和风雨军最后战局的结果,更改变了圣龙帝国的历史。 因此,当风雨说要拨给燕家一百门火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不过很快的,人们便被风雨更为耸人听闻的话给吓住了——“一年之内收复幽燕,否则辞去宰相之职,永远不过问中原政权!” 这似乎是天方夜谭的话,竟然是出自向来务实精明的风雨之口,这是风险多么巨大的承诺啊! 堂堂帝国宰相,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立誓,是绝对不可能悔改的,但是如今的幽燕,正有呼兰数十万大军龙蟠虎踞,又岂是可以轻易夺取的——即便是那个在伦玉关、玉门关相继取得战争奇迹的风雨,也不可能。 “年轻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过了半天,老夫人方才打破了这个难堪的沉默。 “哈哈,风雨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风雨的大笑中,自有一股傲人的气势。 “凉州和幽燕,两家死的人太多了,燕南天已死,风雨只需要当日入侵凉州的燕家指挥官燕耳的人头,就不想再追究昔日的恩怨了!所以,老夫人如果能够让燕家军听从风雨攻伐幽燕的调遣,那么刚才风雨的承诺,在任何时候都算数!” “年轻人,你的胃口很大啊!” 这一次,风雨狂妄的话并没有任何人反驳,即便是风雨说出要燕耳的人头这句话。 毕竟,如果能够用脱离燕家而盘踞在荆州的燕耳,来换取圣龙帝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和解,绝对是一件划算的买卖,而且,这也并不触犯到此刻在场的军官们的利益。 更何况,风雨还有如此厚重的礼物和重大的承诺——无论是那一百门火炮,还是收复幽燕,都绝对是燕家军无法抗拒的诱惑!而风雨违诺将退出中原争霸,更是让那些依旧有心重振燕家雄风的子弟们,暗中心动不已。 因此,过了很久之后,老夫人这才缓缓的开口:“如果宰相大人真的能够做到这一切,燕家愿意在攻伐幽州的事情上,听凭宰相的调遣,但是,我不希望燕家子弟的鲜血,浪费在宰相的其他事情上!” “当然不会!”风雨的脸上终于流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我说过,在三天之后一百门火炮就会到达,同时撤销以前让燕家军南下的命令,我将会调集中原各路诸侯的兵马,连同燕家军,在五日之后兵发幽燕,老夫人以为如何?” “哼,如果是攻打幽燕,燕家自然义不容辞!”老人察觉到似乎落入了风雨的圈套,有些不甘的冷哼道:“不过,宰相大人的兵马未动,不会是有意借着呼兰人的战力,来消耗燕家军的实力吧?” “放心,老奶奶,如果燕家军的兵力损耗在三成以上,便可以解除听命于我的义务,如何?这样的风险还值得一冒吧?”风雨悠哉的说道。 “好!” 左右权衡之后,老夫人无奈的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抗拒风雨开出的条件。 “那么,从现在起,我希望各位能够履行一些战场上的纪律!”目的达到之后,风雨接过了燕家的兵符,老实不客气地坐在老夫人让出的帅椅之上,冷冷地扫视了一下燕家的将士,发令道:“我不希望看到大名鼎鼎的燕家军有孬种出现,所以执行如下军令——奋战者赏,脱逃者斩;凡有逃兵,全伍连坐;军官临阵脱逃者,部下可予以击毙,并接任官职;未能斩杀脱逃军官者,所有部下皆连坐……” 杀气腾腾的话语中,风雨暗地里打了一个哈欠,他知道自己在几天之后,恐怕就要在幽州城下过夜了。 第九章激烈海战 正当风雨在燕家军的大营冒险地表演着个人秀的时刻,圣龙帝国东南海域之上的两支舰队,也终于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而激烈的海战也由此展开。 划破波浪的两支舰队迎头相遇,不同的是安宇人所采取的,是沿承了麦坚舰队所通用的纵队队列,而七海龙王的部下,则采用了不规则的波浪性,前锋在迂回中目标直指安宇人的后卫,于是就在双方舰队平行交错的那一刻——“进攻!” 不约而同,七海龙王的部下和安宇的贼寇们,几乎同时发出了战斗的号令。 震天的呼啸,夹杂着海浪的怒吼,打破了天地的寂静。 麦坚人提供的魔法炮,和风雨军专有的火炮,率先投入了战场。 这两种新近方才进入东方人视野的武器,头一次在海战中交手,先声夺人的气势不仅威吓着对方,同时也振奋着自己的士气。 “前锋加速!” 云笑天的旗舰上迅速发出了指令。 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七海龙王的部下,很快便看出由于距离的遥远,再加上炮手们刚刚使用这种武器,所以在颠簸的海洋上,无论是麦坚人的魔法炮,还是风雨军的火炮,此刻都仅仅是起到声势惊人的作用,对于整个战局的效果却是十分微弱。 而决胜的关键,还是在于混战的穿插,这一点,云笑天坚定不移的相信着。 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麾下那些同样颠簸在海洋之上、以战斗为生的战友,相信他们临战的机巧和灵活,将会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在云笑天的注视之下,由一艘圣龙巨舰、一艘高丽龟船和四艘圣龙大帆船组成的前锋,在迂回的弧线中,率先投入了对于安宇舰队后卫的猛击。 充当旗舰的巨舰,首当其冲地杀入了安宇人的包围圈,迅即被两艘安宅船、四艘关船和五艘楼船所重重包围。 双方交错的炮火密集而且剧烈,共同编织成了奔赴地狱的天罗地网。 弓弩、投石车这些传统的武器,在近距离的交战中也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如蝗虫般密集的箭矢,遮盖了天地的光芒。 浓浓的硝烟,逐渐在交战的舰船上升起,呛人的味道,阻塞着战士们的呼吸。 然而在海浪和日光的共同照顾下,皮肤变成古铜色的水手们,丝毫不顾四周死亡的请柬,手持着弯弯的战刀,踏上了钩住对方船舷的踏板,开始了最为古老、同时也是最为惨烈的接弦肉搏。 “肉搏队接战!” 被云笑天委以前锋重任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个被同伴们称做为“单钩”的海盗,原本是圣龙临海的渔民,有着温柔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过着虽不宽裕却也恬然的生活。 然而可恶的安宇人,在一夜之间烧毁了他的家园,屠戮了他的亲人,望着衣衫不整的妻子的尸体,和被洞穿在长矛上的两个孩子,这个曾经与世无争的老实人,终于走上了刀口舔血的复仇之路。 因此,当看到了那些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眼神中冒着贪婪与野蛮的禽兽时,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钢刀。 幸好,常年的厮杀,让他已经学会了冷静和沉着,也让他记住了自己的职责;因此,尽管在愤怒之中,锐利的钢牙咬破嘴唇流出了鲜血,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亲自走上战场,而是下达了肉搏队接战的指令。 “给我杀!” 接到了命令的肉搏队队长,充满了对于血腥的渴望。 七海龙王给云笑天所配备的,都是麾下最为精锐的战士。 这些组成肉搏队的主力成员,并非圣龙人,而是曾经活跃在西大陆大名鼎鼎的维京海盗——伴随着维京王国的衰弱,这个纵横西大陆北方海域的民族,便开始了被奴役的历程,不少倒楣的家伙在战斗中被擒获,做为危险、但却很有战斗力的奴隶,在人口贩子的驱赶下,流落到了世界各地。 活跃在圣龙和印月海域的七海龙王,在一次无意的遭遇中,见识到这些生活在西大陆北方海域的莽汉们的潜力,便不惜重金招募了其中的一批,充当肉搏队的主力。 身材高大的维京后人们,似乎拥有着一种和呼兰狂战士类似的天赋,他们都能够在战斗之中,挑战自己体力的极限,激发出惊人的战力。 此刻,他们都排在船头,赤裸着上身,在接到战斗的指令之后,便发出了粗野的吼叫,忘情地投入了战场,享受着战斗的酣畅。 在他们看来,脚下的跳板寄托着祖先的鲜血和荣誉,而自己的后代,也将会落在同样的地点。 愤怒使他们变得既强大又骇人,而原始的战斗,更唤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人类本性。 在他们的面前,身材矮小的安宇人根本不堪一击,那些因为贪婪中原的财富,纷纷越过大洋而来的弹丸小国的渔民们,无论是力量、身高还是气势,都根本无法和素有“海上狂骑兵”美誉的维京人相比,因此,尽管被超过十艘以上的战舰包围,圣龙巨舰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就在前锋旗舰的惨烈战斗打响之后不久,前锋的其他战舰也已经投入到了战斗之中,战场上呈现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现象││安宇人为数十一艘的战舰,团团包围住了对手前锋的旗舰,而七海龙王的前锋,则是从外围攻击着安宇人的后卫。 与此同时,云笑天也已经一马当先地率领着其余的战舰,插入了安宇舰队的中路,在激烈的混战中,成功地将对方一分为二。 “给我盯住安宇人的旗舰!” 云笑天冷冷的下令。 至此为止,整个战术的运用已经全部到位,而胜负的关键,便在于混战双方的战斗意志和彼此的运气如何了。 不管怎么说,擒贼先擒王,圣龙古老的兵法,在辽阔的大海之上也同样适用,而且在这种激烈的海战中,如果能够击毁敌人的旗舰,那么,无论在士气还是指挥的效率上,都能够给予敌人沉重的打击。 运气对于云笑天来说,似乎并不错。 云笑天的旗舰很快就锁定了敌人的旗舰,而随后己方的两艘楼船,更以左右包抄的形式予以配合,进一步确保了战果。 “你指挥吧,我去杀敌!” 这句看似不负责任的话,虽然是出自杨文晟之口,但却是另有原因。 因为这个时候,那位尊贵的公主,七海龙王宝贝的孙女戚儿,竟然趁着两人不注意,偷偷地加入了接弦战的行列,鉴于云笑天还需要指挥整个舰队的作战,以及狙击安宇人那近乎疯狂的对自己旗舰的支援,因此这个富贵的公子,便主动地承担起护花的使命。 “保重!”在一阵感动之后,云笑天的口中轻轻地呢喃道。 年轻的指挥官随即抛开了所有的杂念,将自己的注意力再次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之中。 战斗的过程至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悬念,被打乱了阵形的安宇舰队,无法充分发挥出自身兵力的优势,尤其是在旗舰终于被夺之后,更是混乱不堪,士气也随之降到了谷底。 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兵分两路,前锋直击敌人后卫,而自己则率领主力直攻对方中央的云笑天,便很快地在战场上获得了主动。 而正确的分割包围和逐一击破,竟然让处于劣势的一方,稳稳地获取了局部的优势,并且在近乎一面倒的屠杀中,隐隐出现了几乎全歼对手的奇迹。 可惜战斗的结局,却是有些出人意料。 让云笑天泄气的是,就在自己内心怦怦乱跳,眼看着就要创造出一次海战史上辉煌奇迹的时候,塔楼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此时远方的海平线上,出现了数量惊人的安宇战舰。 随后,云笑天立时惊诧的发现,虽然大批的安宇舰队主力蜂拥而来,但是,随后又出现了另一支意料之外的有生力量——圣龙帝国的令狐水师,没有人知道,这支几乎被世人所遗忘,并且成为了圣龙帝国外强中干的笑料舰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是——差距不大的兵力对比,再加上日渐昏暗的天色,致使双方的指挥官都无心在夜战中寻求胜利的桂冠,在一番接触、脱离的战斗之后,海洋便重新恢复了平静。 是役,云笑天以一艘圣龙巨舰、一艘高丽龟船和三艘圣龙大帆船的代价,击沉了三艘关船、四艘楼船,重创两艘安宅船、三艘关船和三艘楼船,并且俘虏了一艘安宅船、一艘关船和两艘楼船。 “战斗结束了!” 当满身是鲜血的杨文晟,带着兴奋异常的戚儿回到已经残破不堪的旗舰时,两个同样热血沸腾、壮志凌云的年轻人,相互交换了一个惺惺相惜的眼色。 此刻,落日的余霞是如此灿烂,夜幕也逐渐让黄昏变得黯淡,但是,少年心中杀敌报国的决心,却从此更加强烈。 后甲板上发出了命令:“全都到操帆索旁去!操帆停泊!”降下的半旗不再飘扬,有一个人夭折了。按照水手们的习惯,尸体被裹进帆里,再用绳子捆紧一点,然后就把他推到船外去。 海面上既没有十字架,也没有一朵花;而水手的坟墓上方,只有波浪,只有霞光。 战斗已经降下了帷幕,低沉的歌声哀悼着战友的亡魂,生存在海洋之上的男人,最终也同样归于海洋;被麻袋紧裹的尸体,在水波的阵阵涟漪中消逝,唯有幸存者继续着他们未尽的使命。 “云少侠,杨公子,王光宇早已久仰两位大名了!” 由于令狐水师的出现,使得风雨军特使王光宇登场的轰动效应,大打折扣,不过,云笑天和杨文晟还是在相互的对视中,看到了对方的迷惑。 “王兄和令狐水师怎会如此凑巧的赶来此地?”云笑天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毕竟,这汩罗湾乃是七海龙王的秘密基地,非但一向窝在内河的令狐水师不可能到来,即便是这些年在圣龙海域极度猖獗的安宇人,也非常陌生;却没有想到,今天除了麦坚之外,所有强大的海上势力都到齐了,这不能不让云笑天感到非常的惊诧。 “哈哈,宰相大人神算,早就和七海龙王他老人家约好了在此会师,毕竟我朝多年禁海,舰船的力量已经被极度的削弱,如果不能够几家联合起来的话,恐怕很难有太大的胜算。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如果云兄现在打开七海龙王前辈给您的信件,信中一定是指示您,和令狐家族的水师密切合作吧!”王光宇满脸微笑的说道。 “什么?” 令狐水师是官,七海龙王是贼,官贼勾结已经是天下奇谈了,更何况风雨和令狐家族一向不睦,如今却如此亲密的走在了一起,这一切的变化,实在让云笑天有些适应不过来。 “事到如今,光宇也就不瞒两位了!”仿佛洞悉着海战凯旋的勇士们的内心,风度翩翩的少年开口释疑道:“其实,凉国公大人早就有意解决安宇人的问题,此次便和天子相约,并且暗中联合袁仙子为首的武林,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牵制麦坚水师,然后一举解决安宇人!” “一举解决安宇人?” 云笑天扬了扬眉,正待出言质疑,突然想到了令狐水师,不由得心中一动,待在一旁默默的思索起来。 “宰相大人好本领啊,竟然能够调动起令狐水师!” 杨文晟却在此刻半是赞扬、半是质疑的说道。 此言一出,却也正好道出了云笑天此刻心中最大的疑问。 “哈哈,就算是那些令狐家族的老头不给宰相大人面子,天子的御驾亲征,他们总不敢真的不听吧?” 王光宇似乎早就料到,杨文晟会有如此这般的说法,因此微笑着回答。 “天子御驾亲征?”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杨文晟和云笑天不由得目瞪口呆。 毕竟,在圣龙帝国的历史之上,虽然不乏皇帝御驾亲征的先例,不过一般而言,都是针对北方的征伐,在南方,别说是对付海寇,即便是平灭江南,从来也都只是调遣大将而已。 由此也可以看出,历代的圣龙君王们,更为关注北方的防御和中原的得失,对于有万里海疆做为天然屏蔽,民众生活富裕而不习刀枪的南方,却并不是非常的关切。 当今天子宣武帝萧剑秋竟然会亲征讨伐安宇,这实在是一件打破了帝国先例的事情;不仅从中可以看出伴随着麦坚、安宇的强大,万里海疆已经不再是天然安全的屏障,同时,也意味着帝国的权力阶层和格局,势必将根据战争的胜败,而重新进行地震式的调整。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笑天和杨文晟,他们最感惊讶的,并不在于萧剑秋亲征的本身,毕竟这位年轻的天子尚未即位,便已经被公认为是当今圣龙最有做为的皇族,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利益而言,最受萧剑秋亲征刺激的宰相风雨,非但没有阻止这样一场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权力的亲征,却反而大力的促成。 “燕家铁骑公孙客,令狐水师皇甫险!四大家族的存在,本来就是当年圣龙皇室做为确保自身安全的强大屏障,精心的设计,不仅让四大家族彼此牵制,即便是家族本身,也受到非常巨大的束缚!” 看出了云笑天和杨文晟的迷惑,王光宇有些苦笑的说道:“你以为令狐家族不愿意动用自己的水师,来保卫自己的领地吗?不过以光宇看来,如果没有皇上的亲征,恐怕普天之下,谁也调动不了这昔日称雄海域的天朝水师!所以,宰相大人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王兄的意思是……” 杨文晟双目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顿时定格在了风雨军年轻特使的脸上,而他暗中则汹涌起伏地揣摩起了王光宇的言外之意。 “哈哈,一家之言,一家之言!”没想到王光宇却突然打起了哈哈,顾盼左右的岔开了话题:“哦,瞧我糊涂的,咱们还是快去拜见一下令狐智大人吧!他现在可是督率水师的统领,水战方面,还需要云兄和令狐大人多多磋商才好!” “令狐智大人?莫非是令狐七公子?” 杨文晟扬了扬眉。 令狐智的声名,他倒是有听说过,虽然号称令狐家族难得的少年才俊,不过,和公孙家族的公孙飞扬比起来,至少在名声方面还是相形逊色,即便是家族内部,似乎也并非很得意。 因此,在杨家值得关注的政要名单中,只能够算是第二流,却没有想到,自己才出了一趟海,这个文弱的书生,竟然执掌起令狐家族最根本的武装力量来了,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大吃一惊。 王光宇瞥了杨文晟一眼,他多少也有些好奇,这个商家子弟究竟怎样厉害,竟然值得军师云济飞鸽传信,要自己多加配合。 不过,现在实在不是彼此了解的好时机,当下便转首对着云笑天继续说道:“不错,正是令狐公子!他是凉国公大人的朋友,也很受天子的信赖,此次对付安宇人,陆路自然是天子领军,水路便是令狐智大人统率,主公希望云兄能够和令狐大人同舟共济,共拯山河!” “请凉国公大人放心,云笑天绝对不会误事!”云笑天急忙应道。 他并不笨,王光宇的三言两语,分明已经将令狐智、萧剑秋和风雨之间的关系,说得很清楚了,他自然也是心领神会。 “如此最好,咱们快走吧!” 王光宇满意的点了点头。 “宰相大人让云兄来,本意是希望你和你的部下在同安宇人的海战中,能够多积累一些经验,从而为日后培养咱们自己的水师建立坚实的班底——和圣龙帝国的那些只顾着自家三亩田的大老爷不同,咱们的宰相,可是一心想要建立称霸七海远征大洋的海洋舰队啊!”不过现在也好,云兄一来便立下如此大功,而且还阴差阳错地引来了安宇的主力舰队,正好我军利用这里复杂的地形,给他来个雷霆一击,彻底痛打这些龟孙子!“ 说着,王光宇不自觉的挥了挥手臂。 本来,他一直待在凉州,对于安宇人的肆虐,并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 直到后来被风雨派去担任风雨军特使,参与了礼部和麦坚安宇的谈判,亲眼目睹了安宇人如同禽兽一般的凶残,方才涌起了一种所有圣龙人眼见自己同胞受难,都必然会有的同仇敌忾之情。 这一次,他随着令狐智督师前来,主要是为了会合云笑天的舰队,然后遵循风雨制定的计画,和天子水路配合,一同来歼灭安宇人。 却不料安宇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竟然也调遣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尾随过来,结果便是云笑天和安宇的先遣舰队不期而遇,来了一个开门红。 虽然在双方主力赶到之后,因为天色已晚不约而同的脱离了战场,但是海战不同于陆战,主力的相遇,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有时候双方舰队为了寻找对方,甚至花费十天、半个月也很正常。 因此,无论是憋足了劲要报仇的圣龙人,还是因为失利而决心追回面子的安宇人,恐怕都没有就此收兵罢战的打算。 眼望着渐渐黯淡下来的夜晚,王光宇清楚的知道,一场两个民族之间的对决,恐怕就要拉开序幕了。 王光宇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刻,因为风雨的默许,终于从京畿的牢笼中摆脱出来执掌军队的萧剑秋,正违背了风雨原先制定的水路配合的作战计画,向自己麾下集结起来的步骑兵,和听从天池剑宗的号令集结起来的武林人物,发出了全线进攻安宇人的命令。 而同样在这一刻,圣龙帝国的心脏圣京城,正由一群黑衣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潜入了号称帝国防范最为严密的监狱——天牢,锋利的刀剑伴随着鲜血的流逝,闪烁出耀目的寒芒,而零落的火星,则在最终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烈焰。 一切,都在激烈的动荡中变迁…… 第十章激战幽州 “大捷,江南大捷!陛下亲征,军民士气高昂,武林各派携手效力,大军三日内连连告捷,收复泉、漳十余城,歼灭安宇贼寇三万余人!” 仰赖圣龙帝国发达的驿站通讯,远在河北督师北伐,并和呼兰人对峙在幽州城外的风雨,很快便在军营中得到了江南大捷的战报。 不过,此刻更让帝国宰相高兴的,却是摆放在大捷战报之上的血衣卫密报——“昨日夜晚天牢失火,一切行动顺利完成!” “恭喜主公,那天子得了咱们这么多好处,想必对于这一次明月姑娘顺利脱险,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察言观色,金岑不失时机的讨好道。 “那是当然!” 风雨自信的微笑。 这一次为了营救云明月,自己还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首先,是让最为关心云明月的云济离开京城,接着,自己也借着送燕南天灵柩去河北、压制燕家军动乱的契机离开,从而不给他人留下任何的口实。 然后,他又苦心安排了萧剑秋亲征安宇的胜利,以此做为天子压制中央派及其他大臣,使其不用云明月的案件来对付自己的交换条件。 当一切都进行妥当之后,便是血衣卫出马,将云明月秘密救离的行动了。 而在既成的现实面前,只要萧剑秋不捣乱,那么剩余的反对力量势孤力单,不管燕南天遇刺的真相如何,都势必会淹没在历史的尘烟之中——风雨已经失去了追查真相的耐心,而熟悉权力斗争的他很明白,所谓的真相,永远都无法和权力相抗争,更多的则是利益的牺牲品。 所以他着令血衣卫、刑部的追查,更多的是一种政治上的表态,私底下,风雨从一开始,便为云明月的脱险而做准备。 所有的这一切滴水不漏、环环相扣、堪称经典,让风雨也不得不佩服起自己来。 如果说唯一还有遗憾的,是征服安宇的计画,原本应该是由自己来进行的,如今把荣誉和功劳都让给了萧剑秋,非但可惜,而且此消彼长,对于自己的权位也很不利。 想到这里,风雨突然心中一动。 他拿起那份来自江南的战报,仔细地看了一遍,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呆了半晌,狠狠地摔在了几案之上,怒骂了一声:“愚蠢!” “主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金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哼,萧剑秋真是聪明过了头,就凭他这点肚量,也敢宣称自己要中兴圣龙?”风雨怒气未消的怒喝道:“水师,水师呢?我当初嘱咐再三,要他一定等候水师一起协调行动,安宇人说穿了,便是一个大海贼,如果不能够摧毁他的水面力量,陆地的胜利再多,又有何用?到时候,还不是今天从这里下海,明天又不知道在哪里登陆了?” 也难怪风雨生气。 他煞费苦心地在印月和西南半岛不计血本的发动进攻,来牵制住麦坚人;又以和天池剑宗做对为掩护,让武林人马在外人看来似乎要对付风雨的假象中,集结开拔江南,协助在陆路上的萧剑秋,进而确保了一支足够强大的快速反应力量的存在——这在以往,恰恰是安宇人的强项,还大度地默许了萧剑秋获得令狐家族水师的控制权,并且过早地动用原本准备隐藏的七海龙王的力量;而自己更是冒着风险,只身前往河北摆出似乎要进攻幽燕的假象……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彻底铲除安宇人对江南的骚扰。 如果成功的话,即便让萧剑秋白白地获取巨大的荣誉,并且拥有了兵权,但是,只要能够让江南这个富裕之乡从此安全,那么也就完全值得了。 却没有想到,萧剑秋如此急着获取胜利,没等到令狐智和七海龙王的舰队会合,便已经发动攻击。 虽然,在武林人物的相助之下,又是本土作战,胜利应该是可以预料的;但是,却已经打草惊蛇,势必会影响到自己原本偷袭安宇水师的计画——而在和安宇水面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这是根除安宇人唯一的胜算。 “主公也不必太过于忧虑了,毕竟陛下已经获取大捷,那么,明月姑娘的事情,至少可以告一段落了。至于安宇人,不过是在麦坚人的相助下为虎作伥罢了,凭借着宰相大人的才略,又何愁不能够平灭这等贼寇?”金岑赶紧安慰道。 有这么简单吗? 风雨暗自冷笑着。 突然,风雨明白了萧剑秋的用意。 也许在他看来,只要安宇人一日不除,那么圣龙东部四个环环相扣的结,便无法解开,也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够凭借着凉州压倒性的军事力量为所欲为,只好默许他继续控制江南,并且以此为契机,扩大自身的实力。 可是,身为一国之君,挟外邦以自重,萧剑秋啊,萧剑秋,你不觉得自己很悲哀吗? 风雨叹息了一声,当下决定暂时不再理会安宇的事情。 既然萧剑秋心存不轨,那么,帝国宰相就不得不考虑起自身的安全了。 形势似乎对风雨十分不利。 拥有了战功和军队的天子,似乎打破了以往的权力平衡,而深陷在东部安宇——庞勋——燕家军——呼兰这四个潜在威胁的牵制之中的自己,却似乎非但没有因为主掌相位而实力增强,反而因此削弱了原本雄踞凉州的巨大军事优势,处于四面作战、四面受困的窘境。 “也许,这就是你萧剑秋想要的结果吧?” 风雨不得不暗叹,萧剑秋对于权力斗争的娴熟,单单是利用一个燕南天遇刺案件,根本不用出面,便迫使自己放弃了原本先争取和平、巩固权力的计画;处处被动,处处受迫,还得主动制造让对方实力壮大的机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权力平衡格局的打破,天子实力的壮大,都意味着,自己原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宪政体系,将遭遇毁灭性的打击;更有可能导致自己将在正义的讨伐中,变成一个藐视皇室的权雄,而最终身败名裂,就像燕南天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不,不能够这样! 风雨狠狠的摇了摇头。 虽然,现在风雨打心底里没有什么要做皇帝之类的想法,更不想这么快的对付萧剑秋——在风雨看来,保留这位年轻的君王,还是很有利于自己的相位和圣龙的安定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面对危机的时候,自己不会做出自卫的反击。 “希望不要把我逼到最后的分上!” 风雨在内心中,暗自警告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年轻天子。 “主公,城内的呼兰人似乎出现了异动!” 正在此刻,却见金岑在接过了帐外传来的一份战报之后,略嫌慌张的进来禀告道。 “慌什么!”心情正在不爽的风雨,恼怒的喝斥了一声,继而下令道:“请张大人和都尉以上的将领,到我这里来一趟!” “是!” 在风雨下令之后,金岑立刻应声而去。 多年来的辉煌战绩,让追随在风雨身边的幕僚毫不怀疑的相信││只要风雨做出了反应,那么即便是天大的灾难,也一定会在这位年轻的帝国宰相,那犹如天神一般的运筹帷幄之中,消弭于无形。 “真的是这样吗?” 目送着部下的离去,风雨略略苦笑地自嘲着。 很辛辣的,这一次,风雨比任何时候都虔诚地,祈祷着张仲坚真的很聪明、很能干,因为,年轻的帝国宰相,虽然还保留着解决帝国和自身危机的最后杀手绝招,但是成功与否,却绝对需要呼兰大国师的配合,而且必须是天纵奇才、老奸巨猾的呼兰大国师的配合。 想到这里,风雨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顾夜色已经开始笼罩大地,呜咽的号角声四处此起彼落,震天的擂鼓响彻云霄。 风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营帐之外的呼兰人,那突然于黄昏时分大张旗鼓的进攻。 “宰相大人,先前的情报有误,呼兰人在幽州部署的兵力,并非只有原先的十五万守军,呼兰大国师早在半个月之前,便已经调动了三十万大军南援,再加上其他各城的兵马,如今幽州境内共有敌军五十万,此刻正以扇形铺开,向我军合围而来。” 一身风尘仆仆的公孙飞扬飞驰于帐前,落马之后,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匆忙地向风雨禀告了自己获悉的军情。 “五十万?” 帐内的将领们纷纷暗自震惊,只是震慑于风雨严厉的军纪,方才不敢大声的喧哗。 风雨自己也是暗自吓了一跳。 这一次,二十万燕家军,再加上卞州的上官明镜、韩陵的朱全、晋阳的章凤祥等北方十几路诸侯,以及风雨麾下风天华统领的北伐先遣军,杂七杂八地凑足了三十五万兵马,突然出击,一路上倒也算是所向披靡,最终再次汇聚于幽州城下。 虽然,原本也没有指望就此拿下幽州,不过,听说张仲坚居然已经料敌机先,早就部署了五十万大军,专等着自己进入口袋,还是让风雨感到既惊且佩。 果然不愧是呼兰大国师,看来这一次还真是赌大了! 风雨清楚,张仲坚一定是在获悉江南大捷之后,意识到了,他被自己在幽州的虚张声势所迷惑,因此迫不及待的发动攻势,目的很明显——不愿意再配合风雨的步骤,此次出击,虽然并非呼兰大军最愿意做的事情,但是如果能够击败圣龙联军固然最好,即便是击退了来犯的敌人,那么圣龙帝国在天子大获全胜,和宰相劳师无功的消长之下,也必然会打破权力的平衡,出现有利于呼兰帝国的局面。 由此可见,张仲坚的反应和决断,确实无愧于呼兰帝国大国师的桂冠。 而最让风雨恼火的是,萧剑秋存心不良地过早发动陆地的攻击,不仅破坏了风雨对付安宇的全盘计画,更麻烦的是,提前了呼兰人的应对,这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看来设计的整个棋局太过于庞杂了,风雨啊,风雨,你小看了天下的英雄,也高估了自己的控盘能力了! 所有的思忖都在片刻之间完成,风雨暗中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之后,神色却依旧平静如初。 他威严的扫视了一眼麾下来自各方势力的诸将,方才冷冷的喝令道:“不要吵,一切均在本相的预料之中,留下五万精锐交替掩护大军后退,其余的各路兵马,只需按照先前我制定的路线行军即可!” “且慢,或许宰相大人自有神机妙算,不过末将愚钝,还请问大人将留下哪路兵马来做掩护?” 风雨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资深的燕家军将领出列质问道。 而他所说的,也恰是帐内诸将的疑问。 其他各路兵马还好,燕家军一直以来都对风雨心中存疑,原本就不满风雨草率出兵,出兵后又扎营于坚城之下,毫无攻城的打算,等到江南传来了大捷,心中更是有了风雨是拿燕家军虚张声势,以掩护江南作战的定见,因此不满日盛。 如今听了风雨的号令,由于这一次风雨自己带来的部下不过是区区万余人,所以那五万兵马,可想而知必定是其他诸侯的,因此急忙开口,意在先行阻止风雨调动燕家军,以免己方莫名其妙地,被这个狡猾的宰相借着呼兰人之刀而白白消耗掉兵力。 “哼!” 冷哼中,风雨强行掩饰住了自己内心腾起的一丝杀机,以极度不屑的目光,瞥了一眼跳出来的家伙。 倘若这里是自己的地盘,风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不过,此刻却唯有以大局为重,根本不理会此人的挑衅,傲然的说道:“此次撤退由智庵兄主持大局,至于本帅则亲自断后,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不可,万万不可!” 就在挑衅者面红耳赤,其他各路诸侯有心想劝阻,却又害怕风雨恰好趁此机会让自己留下来断后之际,张兆却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宰相大人主掌神州,岂可亲身涉险,张兆不才,愿代宰相断后!” “智庵还真是个老实人啊!” 风雨的心里蓦然涌起了一股暖流,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这位曾经是燕家第一智囊,如今更独自一人默默承担着燕家兴衰的燕家军统帅。 这段时日的接触,虽然彼此站在不同的阵营,确实存在着很多的利益冲突,不过给风雨最深刻印象的,倒不是张兆在突发事件上表现出来的才略,而是他对大局敏锐的把握,以及理智的克制。 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想到张兆在燕南天落败之后,为了顾全大局,联合萧剑秋阻止燕家军和风雨军的冲突,所做的种种努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远没有燕南天主持大局时,那般痛快淋漓且让人敬畏有加,甚至还有一种窝囊的感觉。 但是,仔细想来,却更务实地把握住了燕家军衰弱的现状,在收缩原本无法支撑的战线同时,最大程度地维护了燕家的利益,这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办到的。 “宰相,张大人,若是信得过,还是让飞扬来吧!” 正当风雨思绪之际,却听见公孙飞扬出列,冷静的说道。 “请宰相三思!” 其余跟在公孙飞扬之后的诸侯藩镇,也乐得趁此机会,讨好一下圣龙帝国的第一强者。 “不必多说了!”风雨挥手阻止了部下们的请战和劝阻,傲然的说道:“既然是本相将各位带到此地,本相自然也有责任将各位带出险境。 “张兆大人,请接兵符,一切都按照原先商议的进行,我希望各位能够如听从本相一般,听从张大人的号令,奋勇杀敌,不要令祖先蒙羞!如有违令者,张兆,你可持我金剑,杀无赦!” “是!” 眼见风雨杀气腾腾的扫视着自己,众将急忙听令表示顺从。 “哈哈,飞扬、天华,你们可有胆量,与我一起会一会呼兰的铁骑?” 风雨在大笑中,满意地看了看这些至少表面臣服的部将,随即将目光投射到了公孙飞扬和风天华的身上。 “是!” 身为风雨直属部下的风天华,只是非常沉稳地应声遵令。 “哈哈,能够和宰相大人一同跃马横枪,力战敌寇,乃公孙飞扬之幸也!” 相对而言,近年来在战场上活跃异常,早已经名扬天下的公孙飞扬,人如其名,剑眉飞扬之际,有着说不出的慷慨豪情。 “好!果然不愧是公孙家族的虎子!”风雨赞许的点了点头,猛地腾身站起,傲然道:“各军遵照前令行动,飞扬、天华,我们先去冲杀一阵!” “是!” 同样是才华横溢,同样是年少大胆,公孙飞扬和风天华彼此互望了一眼,只觉得能够追随在名将风雨左右,以弱势的兵力,主动出击素有天下无敌军团的呼兰铁骑,无论怎么说,都是足以快慰平生、令人热血沸腾的快事。 当下,圣龙帝国的大营,便在张兆的指挥下,开始不动声色的缓缓转移。 而另一方面,成千上万的战马却如同离弦的利箭,飞驰出了圣龙帝国的军营,战马之上的勇士们,不时发出了威慑的呼喝,挥舞着在夕阳残照之下依旧耀眼的兵刃,杀向了呼兰人的大营。 尘土飞扬迷蒙了眼睛,刀光四泻飞扬了热血。 根本没有料到圣龙人会在此刻发动反击的呼兰人,一时之间措手不及,在人仰马翻之下,前锋在一瞬间便被冲散。 滚滚的铁蹄人海,早已如同怒涛一般,将最前方游击的三千敌军卷没的无影无踪,然后继续奔放出战斗的激情,毫无畏惧地冲向更为密集的敌阵。 呼兰人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劲旅,在号角和旗鼓的变动中,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大队草原的勇士,不甘示弱的迎头直上。 一匹匹战马,在宽阔的空间中来回周折奔腾,尽情地释放着对自由的渴望;一个个坐于战马之上的将士,在有限的空间里腾转挪移,弓箭和刀枪成为了自保和杀人的利器。 受伤的战马蜷缩在原地呜咽,不幸坠落的士兵则在痛苦地呻吟,并且祈祷着在下一刻,敌人和战友的铁蹄,不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方圆的空地转眼间便被人和马占据,在尘土的起伏中,犹如笼罩于云雾里的海市蜃楼,即便是残酷的血腥,在远处看来也是那般的朦胧。 在这里没有花俏的计谋,也没有进退的阵法,有的只是力量的比拼、拼命的厮杀和生死的鏖战。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太阳的光明逐渐被点点的篝火所取代,激烈的战斗却依旧在进行,厮杀的吶喊声,注定了今夜的难眠…… 第十一章渴求和平 箭矢在空中自由的飞行,战马于旷野尽情的奔驰。 交替的骑兵不时地发动犀利的反击,令拥有绝对优势的呼兰人也为之头疼不已,不得不放缓追击的步伐,同时将希望寄托于两翼的包抄。 “真不愧是风雨啊!” 正策马行进的呼兰大国师,也不得不佩服起风雨的果敢。 原本呼兰大军在昨日黄昏时刻发动的攻击,用意便是在牵制住圣龙大军,从而完成自己对于风雨的迂回包抄。 却没有料到,风雨竟然当机立断,亲自统率精锐骑兵发动了反击,奋不顾身的身先士卒,不仅提高了圣龙军队的士气,同时也打乱了呼兰大军的部署。 在连夜的激战中,风雨更是展现出身为统帅的出色谋略,在似乎拼尽全力不计生死的猛攻中,竟然奇迹般地,在呼兰大军的眼皮底下实现了撤退。 然后风雨、公孙飞扬、风天华三名圣龙出色的年轻将领,各自统率一部,以交替掩护后撤的策略,不仅牵制了呼兰主力,确保了圣龙大军的后退,甚至连这五万原本似乎注定了要填呼兰人胃口的殿后部队,眼看着也有了脱困的可能。 “呼兰的勇士,难道真的连给风雨提鞋都不够吗?” 目睹着这一切,张仲坚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顿时激起了草原人的血性。 最近几年,呼兰帝国破天荒连续蒙羞的事情,几乎无一不和风雨相关。 从最早伦玉关失守,导致眼看着就要占领圣龙的大军功败垂成,到后来凉夏被夺、老将哥舒行文饮恨沙场;还有凉州决战,数十万大军无功而返;以及三千骑兵轻取玉门关,致使二十万呼兰大军全军覆没…… 一次又一次,无论是政治的权谋还是军事的征伐,所向无敌的呼兰大军少有的几次失败,似乎都是落在风雨的手中。 耻辱!天大的耻辱!是以战为生的草原男儿们无法忘怀的耻辱! 在草原,所有的耻辱都必须是用鲜血来洗刷的! 决心洗刷耻辱的草原健儿们,纷纷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巨大赏赐的激励下,为了荣誉而策马扬鞭,不屈不挠地紧随在风雨的身后,立誓无论海角天涯,都一定要将这个可恶的中原人擒获,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事实上,做为呼兰大军的统帅,张仲坚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渴望着斩杀风雨。 经历过了这么多次的交锋,张仲坚已经将风雨视做了生平的劲敌。 这个凭空崛起的年轻人实在太可怕了,以至于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似乎都成了风雨辉煌的垫脚石,而自己呕心沥血的事业,也在风雨的面前,遭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阻碍。 和上一次在公孙飞扬、风天华等优秀的将领狙击下,眼看着无法在追击战中重创圣龙联军,便只好鸣金收兵,希望保留萧剑秋的实力来对付风雨并不相同,这一次,张仲坚是铁了心,要除去风雨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局势对于张仲坚来说,似乎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好。 萧剑秋对安宇的重大胜利,似乎表明了,风雨居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选择了最糟糕的方案——在北方虚张声势,却在南方重拳出击,以此造就了萧剑秋的辉煌,并换取对燕南天遇刺案的不了了之。 如此一来,为了配合萧剑秋,再加上要提防呼兰帝国早就部署在伦玉关、玉门关的重兵,风雨军的主力,别无选择的分散在各个战场,圣龙帝国的天子和另一部分精锐的军队,则囤积于江南。 于是,只要拿下离开了精锐直属部下的风雨,打败眼前这群暗地里四分五裂的联军,那么整个中原,便将赤裸裸地呈现在呼兰铁骑的大刀之下。 无论是此刻仍然羽翼未丰的萧剑秋,还是因失去了风雨而导致群龙无首的凉州,或者是在和风雨的对抗中、早就损失惨重的四大家族,都已经无法承担起拯救圣龙的重任了。 想到这里,张仲坚不由得精神一振,眼看着早年悲惨离开圣龙时,那满怀着怨恨而立下的誓言,便要实现了,呼兰大国师不由得加快了坐骑的步伐。 整个追击战,就和当初瓦解萧剑秋的北伐如出一辙,呼兰的主力,从涿州东面的陀罗口和幽州西面的塘沽两路夹击,配合着幽州的守军,呈现出了扇形的包围圈,显然是要在自己擅长的野战中,一举歼灭圣龙的主力。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在获悉风雨的位置之后,张仲坚便放缓了包围圈整合的力度,在呼兰大国师的眼中,风雨一个人足以顶得上百万雄师,与之相比,其他诸侯的部队是否被歼灭,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反正,这些以保存实力为主、贪图利益的家伙,在大势所逼之下,绝大部分都势必会归顺呼兰帝国,成为继续讨伐中原的先锋,因此,如今倒也不是那么急切的要一网打尽。 于是,急切地想要达到目的的张仲坚,心急如焚的,统率着帝国最精锐的一万五千狂骑军和十万呼兰骑兵,脱离了原先制定的包抄计画,紧紧的咬着风雨一路南下,连续七个时辰的追逐战,终于明显得发现被追击的对象已经筋疲力竭了。 “哈哈,风雨,这一次看你还有什么方法逃脱!” 满怀兴奋的张仲坚,此刻的心情充满了得意。 “大国师如此相送,风雨愧不敢当啊!” 就在张仲坚得意之际,却发现风雨的声音,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 在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中,呼兰大国师抬头仰望,骇然地发现,风雨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右侧的山坡之上。 “义父,前方是死路!” 正在此时,韩让策马奔来,惊慌的禀告道。 张仲坚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妙,追击的军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处两侧是山丘起伏、而前方却堆满了滚石和擂木的死路——风雨牺牲了大约三千将士的性命,成功的将呼兰铁骑引了进来。 “后撤!” 尽管有些不安,张仲坚却没有失去镇定,毕竟,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在刚才的追击中,虽然有些急躁,却也没有忘记留意四周的地形。 此刻他分明记得退路并不狭窄,绝对不是扎口袋的理想地带,更何况十多万大军的追击绵延数里,又岂能说断就断——这也是他敢于紧紧地相随进来的缘故。 于是,训练有素的呼兰铁骑在统帅的指挥下,并没有丝毫的混乱,一部分遍布两翼阻截着山坡上方射来的弓箭,一部分充当后卫,警戒着随时可能冲下来的风雨军,原本后卫的部分则开始拨转马头,调整方向。 “哈哈,张国师既然来了,又何必如此急着要走!” 山坡上,传来了风雨懒洋洋的话语。 帝国宰相的话音未落,却见旌旗四扬,鼓声雷动,在一片吶喊声中,山坡之上的滚石、擂木和箭弩纷纷的向下射来,甚至后方原本似乎平坦的空地,突然也在一轮火箭落地之后,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不劳凉国公挽留了!” 张仲坚冷笑一声,却并不慌张,因为这些骚扰,虽然确实极大地影响了呼兰大军的队列,但是仅仅如此,是绝对不可能截断一向在平原上来去纵横的草原雄鹰的。 可惜,就在张仲坚自信满满的时刻,却听见远处传来了整齐缓慢、然而却地动山摇的声响,这巨大的声响缓缓地逼近,自有一股慑人心魂的威压。 “草原的男儿们,跟我杀啊!” 虽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韩让还是挥舞着兵器,大声地鞭笞着部下,约束那些恐惧火焰的战马,迅速地扑灭了火海和后方的部队会合。 光! 耀眼的强光! 奋勇的战士好不容易摆脱了烈火的煎烤,自以为杀出重围来到了平原,便已经确保了性命的无恙——因为来自草原的呼兰人,对于在平坦地带的奔驰,向来有自己的矜持和骄傲。 但是,让他们无法料及的是,在他们的两侧,竟然出现了一排排整齐排列、缓缓移动向中央压来的盾牌。 在太阳的反射下,盾牌发出了强烈耀眼的光芒,刺激着自己的双目,瞬间几乎漆黑一片,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几乎在同一时刻,盾牌的后方发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随即便令呼兰的勇士们倒下了一大片,而少数幸运勇敢的战士冲杀到了近前,也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砸开坚固的移动堡垒,反倒是从盾牌的空隙间,穿出了数以千计的长矛,刺死了战马,洞穿了咽喉。 “不好,是黑狼军!” 韩让和张仲坚都是一身冷汗,面面相觑。 万万没有料到,原本应该驻守京畿的黑狼军,竟然在此时此地出现了。 以耶律家族为主体的黑狼军,在强大的风雨军中并不十分出色,他不如秋风军那般来去如风,拥有着不下于呼兰人的骑射;也不如青龙军擅长防守,尤其是配备了火炮之后变得如虎添翼;更不如白虎军拥有了神龙战车,就仿佛原野之上移动的营寨,变得更加的坚固、机动和灵活。 他也没有赤狮军灭国略地的辉煌战绩,更没有碧蛇军残而不散、死战不退的声名;在追随风雨的日子里,赢得的胜利,都是和其他各军共同完成的,而遭遇的惨败,却多半是在自己单独作战时所面临的。 事实上,黑狼军也确实有着自己无法调整的弱点。 比人还高的盾牌和严密的重甲,确实起到了坚固防御的特点,但是,却也严重影响了步兵的机动;而两翼的骑兵,多半是由从秋风军淘汰下来的士兵所组成,自然无法和骑射堪称天下第一的呼兰人相媲美。 更要命的是,由于黑狼军来自草原,因此呼兰人在多年的交往中,早就熟悉了应付的方法,只需要在宽敞的空地中,借着轻骑兵的轮番远距离多方位攻击,便足以击败这支看来威风凛凛、犹如城堡般严实的重步兵。 所以,别说张仲坚料定了黑狼军应该驻守京畿,就算是料到了这支队伍会赶来,也绝对不会太过于牵挂在心里,事实上,呼兰大国师还在暗中庆幸,风雨军中最让呼兰人头疼的秋风、白虎两军,已然被风雨安置在了千里之外。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风雨居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形之下,动用这支军队。 平心而论,在这样的地形、这样的时刻,除了黑狼军,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拦截得住呼兰人的。 秋里的秋风军,也许可以杀入呼兰铁骑之中混战,但是却不可能变作铁索横拦;白虎军的神龙战车,也许可以逼近呼兰大军的长蛇,但是并不算太犀利的攻击力,是不可能在这么转瞬即逝的时刻里,抓住战机完成堵截的任务,更何况,在面对狂骑兵可怕的攻击,神龙战车还是有自身无法克制的弱点存在。 只有黑狼军,这似乎在任何地形、任何时候都有些像鸡肋的部队,在这样的地形、这样的时刻里,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坚实的铠甲和盾牌,让他们抵挡了呼兰人的冲锋,而山林一般的长矛,则如同尖锐的匕首般,插入了后退的敌人中间,趁乱一举截断了呼兰人的队伍;方阵灵活的分成前后两部分,背对背的战友,坚定地抵挡住了前后夹击的呼兰人,坚守住了阵地;而两翼起伏的山坡,则抵消了呼兰骑兵纵横驰骋的能力,也确保了黑狼军方阵两侧的安全。 于是,按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伏击、被截断的呼兰追兵,就这样被伏击、被截断了,十多万精锐的骑兵一下子分成了两段,一部分拼死的往回冲,试图保护着大国师杀出重围,而另一部分则拼命的向前杀,试图接应自己的统帅。 然而,所有的努力,在如同钢铁长城般的黑狼军面前,全部都化成了乌有。 “用兵如神,果然是用兵如神啊!” 张仲坚颓丧的喃喃道,一口鲜血无法控制的从嘴里喷出。 “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仇雠不为恩。只觉苍天方愦愦,要凭赤手拯元元。三年揽辔悲赢马,万众梯山似病猿。妖氛扫时寰宇靖,人间从此无啼痕。” “好,好!” “宰相好文采!” “宰相博学,实乃我圣龙之大幸!” 风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巡视着沙场、心有所感而随口所作的诗句,竟然一下子引来了这帮诸侯们如此争先恐后的称赞,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现实便是如此的有趣。就在一天之前,在五十万呼兰大军的包抄之下,自己几乎就要被这些诸侯们抛弃,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了拯救神州的英雄。 经历过了大难的风雨,深深的为自己感到庆幸。所谓成王败寇,莫过于此。 “萧剑秋这次枉作小人了,不过普天之下,又有谁料到夫君在如此的窘境之下,竟然还有反败为胜的杀手绝招?”巧笑倩兮中,李中慧款款的走到了风雨身边。 李氏家族的女皇,是和黑狼军一起悄悄来到河北前线的,一句“自当和夫君共经危难”,令风雨为之感动不已。 幸好,如今的局势,明显得对于风雨有利。 虽然呼兰大军在兵力上占据着优势,但是,十多万最精锐的军队一下子被风雨包抄,剩下的部队群龙无首,和包围住张仲坚的圣龙联军堪堪打成了平手,形成了僵持之局,但是胜负的结局,却已经是昭然若揭。 今日的风雨,实际上已经登上了圣龙帝国权力的巅峰,即便是天子在江南的大捷,在河北巨大的胜利面前,也为之黯然失色。 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放眼神州,已经无人可以和风雨相抗衡,自然有不少投机的政客,纷纷地前来宣誓效忠。 “赢得侥幸!” 对于风雨来说,却只有用这一句话,来总结这一个月来惊心动魄的跌宕起伏。 “看来,夫君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击败呼兰大国师啊!” 调皮的微笑着,李中慧接过了风雨的话题。 “是啊,其实我原先的目标,也仅仅是对付安宇人。 虽然为了云明月,白白的为萧剑秋作了一次嫁衣裳,的确是很可惜,但是,如果江南平定的话,我便可以拥有强大的经济后盾,来解决东部的其余各个环节,也未尝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风雨心有余悸的说道:“可恨的是,萧剑秋居然给我留了一手,实际上也就把我逼到了绝境,如果不能够解决幽州问题的话,接下来,我们恐怕就只有学张兆那样,将军队收缩回凉州了!毕竟,圣龙帝国有着千余年的正统思想,如果出现一个有为的天子的话,而我们的战线又如此之大,贪恋中原的权位,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你敢和燕家打那样的赌?”李中慧若有所思的问道。 “那倒也不是!” 风雨不无得意的一笑,毕竟那个赌,可不是一般人敢打的。 “你不觉得呼兰人占据幽州,对圣龙的威胁非常大吗?事实上,如果我们不能够在一年之内收复幽州的话,那么呼兰和圣龙帝国的力量对比,势必会出现完全有利于呼兰的变化;拥有了这么一片富裕的地方,又能够占据着向西向南随时主动出击的便利,中原危矣!”届时,风雨军与其在中原和那些鼠目寸光的诸侯们消耗力量和时间,倒不如赶紧返回凉州,为日后抵抗呼兰人的入侵未雨绸缪!“ 说着,风雨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是一定要收回幽州的!只不过,原本打算等稳定了中原的局势之后,再汇集整个神州的力量,以压倒性的战略优势发动攻击;不动则已,一旦大军出动,则不胜不回! “却没想到,这一次被萧剑秋逼得我将最后的杀手绝招出动,也幸亏张仲坚配合,不过,纵然如此,收获也实在太小了,可惜啊!” “这话怎么说?”李中慧美丽的双眸中,流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首先,如果这一次呼兰人不是派张仲坚,而是派了另一个差一点的统帅,看到了追杀我的巨大政治利益,那么,我就不可能请君入瓮了——也只有这么一块宝地,才能够让我运用黑狼军的特点,发挥出最大的效应;否则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这五十万大军啊!” 风雨苦笑着说道:“但是,话又说回来,用这一招对付幽州的呼兰人,是我早就筹画好了的;如果再过两个月,有了更加充裕的准备,那么,这一次不但能够收复幽州,甚至还能杀死张仲坚,在短期内便改变圣龙和呼兰帝国力量的强弱对比,也未可知!” “怎么,你想要谈判了?” 虽然风雨只是隐隐的流露,但李中慧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夫君内心的真意。 “谈判?不错,是要谈判!其实,我早就想要一场和平了,圣龙帝国国内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处理,正好借着这场巨大的胜利,来给风雨军争取一些战略的空间,不是很好吗?” 风雨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想让耶律楚昭和张仲坚谈判,短期内,我不想再和这么强大的国家作战了!另外,和麦坚的关系也需要恢复,甚至可以考虑撤出西南半岛——白虎军驻留在巴蜀太可惜了,我想让碧蛇军接替白虎军的防御,让白虎军和黑狼军返回京畿。 毕竟,这一次萧剑秋得胜而过,不仅声望大增,而且手中也必定多了几分军队,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来威慑的话,搞不好就会改变如今的权力平衡。 另外,京畿地处帝国的中枢,多一些军队部署在那里,也方便调动,尤其是我接下来想要对付江淮的庞勋,这支军队在那里,正好可攻可守!中慧,你觉得这样的安排如何?“ “这个……”李中慧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睛,犹豫的说道:“有一个很难说是好还是坏的消息要告诉你——高凤阳和一些商贾们,推动了执政议会做出的一项决议,要求帝国的军队坚决铲除交趾的叛乱,捍卫帝国的威严!” “该死!”风雨楞了一楞,哼道:“这个奸商,这次还真是有出息啊,竟然能够调动执政议会了!” “呵呵,商人唯利嘛!” 李中慧无奈的苦笑。 很明显,这些商人们当然不可能是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地为了捍卫帝国的尊严,而是纯粹的想从战争中获取甜头,以至于像上了瘾一般的,希望继续扩大战争来从中牟利。 鉴于印月半岛的战事已经稳定,河北方面,没有任何人敢认为对呼兰人的作战有十足的把握,而江南的战事的主导权,又掌握在一向蔑视商人的正统派中,因此,西南半岛无疑是目前看来最容易获胜、也最容易获利的地方。 通过这件事情,她也意识到了,原本在圣龙帝国处于很低下地位的商人们,在战争债券、战争股票的发行,以及风雨军明显得倾向商人的扶持之后,正在发挥着十分惊人的能量。 这些拥有着巨大财富的家伙,在不久的未来,势必会成为可怕的双刃剑,既有可能推动风雨的事业,也有可能变成巨大的阻碍。 但是,不管怎么说,同样是风雨军的创军元老,彼此在财政方面又有着太多的纠葛,虽然免不了有些争执,但是李中慧还是早就把高凤阳划入了自己人的行列,自然不愿意为了这件事情让盟友遭殃,当下便小心的试探道:“夫君以为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风雨撇了撇嘴巴,冷冷的道:“打,为什么不打?如果那些商人们能够提供资金的话,风雨军乐得博取一个遵循执政议会的好名声,我可不想让执政议会这个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东西,这么快就变成虚有其名、没有任何威慑力和约束力的东西。不过,你得狠狠的警告一下高胖子,让他给我乖一点,这件事情等我回去后,再慢慢跟他算帐!” 正说着,似乎上天也感受到了风雨的恼怒,唏哩哗啦地落下了几滴斗大的雨点,天色也在狂风飞沙之中黯淡下来了。 “不好,小心呼兰人突围!” 风雨顿时跳了起来,脑门也冒出了冷汗。 这个天气,恰好是突击的有利时机。 若是让张仲坚趁机突围而去的话,自己眼看就要到手的巨大荣誉,和改善幽州方面对于圣龙帝国的威胁,以及缓和跟燕家军关系的一切美好展望,都将会化成泡影。 更为可怕的是,如今河北的境内,还有五十万呼兰大军,这些军队一旦重新拥有了统帅,说不定,接下来落得灰溜溜逃跑的,就该是自己了。 第七集预告: 军队需要拥有土地的农民支持,然而充当帝国屏障的豪强,却钟情于兼并。 对于和平的渴望导致了战争的爆发,但是为了和平而发动的战争,却让帝国距离和平更远——年轻的帝国宰相,显然面对着两个如同博弈般的大难题。 而驰骋在异国他乡的男女,在不知不觉中也会面临爱情的降落;但是,不同的身分、性格、处境,使得这些充满了朝气的年轻人,不得不面对着各自不同的情劫。 连风雨自己也没有料想到——云笑天、令狐智、杨文晟还有王光宇,这几个在他无意的安排之下,聚集在一起的年轻人,即将会成为帝国新纪元的开拓者。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续集 第二部第七集天下赌盘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金戈铁马 狂风漫卷著尘沙,令天地顿时昏黄。 呼啸而过的风中,夹带著雨滴。由小而大,由缓而急,从淅淅沥沥到倾盆而下,就彷佛天庭的玉母,怒扯下珍珠的宝帘,片刻功夫,便将山丘起伏的平原拉上了一道朦胧的水幕。 杀伐却在大雨的掩饰下,悄然进行。 风雨脸色难看的注视著战场。 夏季的暴雨,总是那麽令人难以捉摸的到来。 这一场天气的剧烈转变,显然给战场投下了难以预测的变化。 尽管雨地的泥泞,给呼兰骑兵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但是情形似乎对於各方势力拼凑起来的联军更加不利。 整个战场不得不依赖黑狼军的奋战,至於其他各部,好的如燕家军,总算在稍晚的时候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苦苦支撑著丧失主动权的防线确保不破;差的则尚未等到呼兰人的突袭,便已经鸟兽散。 也许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命运,呼兰大国师张仲坚这一次显然投入了大筹码,平时轻易不动用的狂骑兵,此时竟然全线出动,呼啸而过的精锐,挥舞著战刀,抡击著铁锤,发射著弓箭,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转眼之间,圣龙联军原本精心部署的防线,已经被连续突破三道,第四道也已经岌岌可危。 倾盆大雨让圣龙人根本来不及发动准备好的陷阱,放火阻敌的计画更是彻底的泡汤,站在第五道、也是最後一道防线上的帝国宰相,不顾侍卫的劝阻、暴雨的肆虐和冷箭的流窜,笔直的站立著,牙齿死死的咬著已经泛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负於背後的双手也在不自觉中绞在了一起。 在风雨的身後,只有欧仁带领的三千近卫军。 他们是和黑狼军一起星夜兼程而来的,无论是天上的狂风暴雨,还是面前的铁骑劲旅,都没有让他们有丝毫动摇和畏惧,此刻正笔直的站立在自己的统帅身後,随时听候著统帅的号令,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枪林箭雨,似乎都不可能阻挡他们奋战的步伐。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那些被风雨强行带在身边的诸侯和官员。 虽然不乏能征善战的将领,但是也有很多早已经面无人色的衮衮诸公。 「危难之际,风雨自当於诸位共进退!」 在那位权重天下的凉国公轻描淡写的话语中,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这些拥兵自重的诸侯们,便这样被风雨用微笑背後的刀枪请到了身边,想溜也溜不掉,只能无可奈何的听凭命运的拨弄。 相对於这些藩镇,也许另一部分人的运气更加糟糕。 十多颗头颅被高高的悬起在竹竿之上,血污的面目正向著战场。 他们之中,最低的级别也是校尉。 「可惜,如果再多五万西北劲旅,战场就大不一样了!」 喃喃的自语中,风雨有些懊丧。 派遣执法的部队,毫不留情的斩杀了这几个丢下部队和防线擅自逃跑的懦夫,并且提拔了一些勇敢的战士升任军官之後,对於军心士气的振奋,毕竟还是起了相当正面的作用,可惜还是无法和燕家军、风雨军这些真正的劲旅相提并论。 这个现实多少让风雨有些恼火,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不管怎麽说,战线依旧呈现出对於圣龙帝国来说,极其不利的趋向。 几次扬手,几次落下,让近卫军出击的命令涌到了嘴边,却又吞回了肚里。 「为凉州保留一些血脉,以期东山再起吧!」 表面上,似乎是妻子李中慧的谏言起了作用--这句话後来被有心人传播,成为风雨坐视友军和黑狼军浴血奋战惨重伤亡,而麻木不仁、有心保存实力、观望怯战的罪证,不过风雨本人却对这一指控不屑一顾。 诚然,战场的局面有些朝不利於自己而且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风雨也确实考虑过保存一些实力,以便应付战败之後,整个风雨军在军事政治方面极其不利的窘境,不过这也仅仅限於心头的转念。 事实上,作为风雨军嫡系主力之一的黑狼军,自始至终都奋战在战斗最为激烈的第一线,所承受的伤亡也是全军之最,而风雨也一直都在考虑近卫军出击的时机,并且让这支最为精锐的部队一直保持著最高的战斗戒备。 真正让风雨犹豫的,是出击的时机。 作为仅有的战略预备队,仓促的投入不仅於事无补,不到瞬间便会淹没在呼兰人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之中,而且还会让最後一丝获胜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为此身为最高统帅的风雨不得不谨慎的权衡。 「主公,东北方的呼兰军团开始行动了!」 正在此时,随军长史金岑神色紧张,送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此次突围,完全是基於天气的变化,无论是守方还是攻方,在相当程度上都是随机应变,因此呼兰人外围的部队,显然也并没有做出默契的配合,更让风雨寄予厚望的是,呼兰人内部的权力斗争,影响到军事上行动的巨大可能性。 这一想法的根源在於,张仲坚终究不是草原人,而真正统领著呼兰大军的很大一部分军官,则毕竟还是出自於草原的大贵族,这种根深蒂固於国家体制根本的势力,即便是雄才大略的大国师也不可能彻底铲除。 当昔日名君贤臣上下一心的融洽和平衡被彻底打破之後,纵然运用巧妙的权谋和武力的高压,所能够达到的效果也仅仅是让仇恨和反抗的心更为隐蔽的潜伏,因此在如今张仲坚深陷困境的情况下,无疑便是检验著这位大国师在呼兰的根基究竟稳固到何种程度的契机。 可惜,东北方呼兰军团的调动,多少都有些沉重的打击了风雨内心的期望。 由此看来,就算张仲坚尚未完全控制住整个帝国,至少也拥有著足够的影响和威望,其权力的构基,尚不至於如此的不堪一击。 摇了摇头,驱散了内心这个自己也知道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风雨毫无表情的思忖了一下,沉声命令道:「告诉上官明镜老将军,我风雨在此便将这一战的胜负和帝国的兴衰拜托他老人家了!这里没有援兵,有的只是数十万浴血奋战的将士的背脊!」 「……是!」金岑略一犹豫,眼眶有些湿润的应道。 他清楚,紧接著对於负责监控外围敌人的上官明镜来说,注定了将是一场梦魇般的恶战。 「不好,第四防线瓦解了!」 这时,随著一名长史部军官的惊呼,战场上圣龙军队的形势继续恶化。 栅栏和绊马索终究没有阻挡住呼兰骑兵气吞山河的步伐。 无愧於天下无敌军团的美誉,堪称精锐中的精锐的呼兰狂骑兵,发挥出惊人的战力,在他们的面前任何抵挡都是那般的脆弱,四周抛洒的都是头颅、身躯和鲜血,纷纷成为了死神镰刀丰盛晚宴上的佳肴。 一时间,风卷著狂沙,遮掩住了天地的光芒;地淌著雨水,冲洗掉了鲜血的猩红。 混乱之中,听见的只有兵器的碰撞和厮杀的呐喊。 生命在这里是如此的脆弱,倒下的是烈士,战斗的是勇士,坚持的是荣誉,留下的是壮烈,在这混乱之中,生与死是如此的贴近,顷刻间便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主公,让黑狼军歇一歇吧!哪怕是片刻,给这些健儿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吧!」 正在此刻,一个全身的纱布和征伐的战甲都被血水和雨水完全浸透的年轻军官,策马扬鞭滚落在了风雨的面前,近乎於嚎啕大哭的呐喊著。 也难怪耶律楚振痛哭,黑狼军是以耶律部族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很多军官和勇敢的士兵都来自於部族流著同样血液的兄弟,在之前的几场战争中本就已经伤亡惨重,而今天更是拼得血流成河,经过连番的激战,早就不成建制,在阻滞了敌人步伐的同时,自己也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 如果不能够及时撤下来整编的话,那麽那些零星的部队,势必会继续付出更为惨重的伤亡,也必然会有更多的兄弟手足惨死在这沙场之上。 「不行!」 然而,风雨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有的只是绝情的冷酷,话语简短但是尖锐。 「我相信这支曾经被耶律明雄、耶律镏铂这样的天地男儿统率过的英雄之旅,不会玷污他们先烈的英名。」 呆了半晌,那年轻军官突然疯狂的大叫了一声,满脸通红的重新跨上了战马,用手中的兵器,毫不顾惜的策动著坐骑,犹如离弦的利箭一般,驰向了战斗的最前沿,瞬间便淹没在了刀光剑影之中。 「主公,让近卫军出击吧!」 不忍看见昔日的好友同袍面临如此的困境,一旁的欧仁忍不住再次请缨。 风雨没有任何的言语作答。 并非不知道此刻不成建制的黑狼军继续作战势必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然而如果没有黑狼军用生命来阻挡,那麽用不了片刻,整个战线便会崩溃,之前所有的牺牲和伤亡,都将成为毫无意义的数字。 所以,此刻的帝国宰相、西北凉国公,正如同标枪一般的挺立於狂风暴雨之中,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视著战场,内心却如同吝啬的奸商,反覆仔细的盘算著,就是不肯轻易甩出自己最後的资本。 等待! 风雨冰冷著因为自己的子弟将士正在死亡而滴血痛楚的心,静静的等待。 「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馀载!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声,在战场上回响。 短衣利刃,率先指挥著步兵接替了第四道防线的战友,迎击著呼兰狂骑兵的,是风天华,这个在昌化城一战成名的年轻将领。 依赖於前方战友用生命争取来的时间,第五防线在防守名将白起的得意弟子的部署之下,显然远比前四道防线更为缜密。 尽管是步兵对战骑兵,不过凭藉著架设好的陷阱、栅栏和绊马索,再加上巧妙的部署,以及前四道防线拼死的抵抗,因此已经有效的阻止了呼兰骑兵利用冲锋的速度和力量来突破缺口的企图。 时而聚,时而散! 风天华统率著步兵,死死的和呼兰骑兵咬在了一起,剁马腿、刺马腹,腾身跃起将敌人扑倒於地上……不得不赞叹人类的智慧,以及战争的生死危急对於人类潜能的激发,在这一刻,一切有效而且有用方法,都被淋漓尽致的运用出来。 「天华果然不错!」 风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色却未见半点的和缓。 「主公……」 再次忍不住上前,然而欧仁刚刚开口准备请战,却被风雨挥手制止。 「可是……天华都尉统率的都是步兵,就算如何骁勇,终究不可能和呼兰狂骑军这样的虎狼之师硬碰,如今尤其是左翼我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一旦左翼出现缺口,则犹如大堤一溃千里,到时候只怕就要……回天乏术了……」 欧仁焦急的辩驳,只是说到最後,便自觉的将声音降到最低,毕竟关於失败的预言,无论在何时何地都绝对不会受到欢迎,而如今更是在两军决战的紧要关头,任何这样的言行都可能被视作动摇军心来杀头。 「还不是时候!」 对於部下的提醒,风雨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眼睛没有离开战场,神色之间却不显露丝毫的表情。 事实上,风雨又何尝没有看出,这已经是圣龙联军的最後一道防线,一旦呼兰人集中了主力将左翼突破的话,到时候恐怕要想全身而退,都将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可是,投入近卫军又能够如何? 三千近卫军绝对是虎狼之师,这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即便是和狂骑军正面交锋,风雨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不遑多让。 问题是在整个数十万人绞杀的大战场,三千人的部队实在是杯水车薪,如果此刻投入,能够做到的,恐怕也仅仅是拖延住全军溃败的时间而已。 不,这绝不是他风雨所想要的! 即便是和呼兰人打平,也绝对违背了风雨当日冒险的初衷,更何况战败? 江南的大捷,已经让圣龙帝国的局势变得无比复杂,要想遏制住这种不利的变化,让圣龙帝国的车轮顺沿著自己的设想前行并且壮大,那麽今天就必须胜利,而且必须是一场绝对辉煌的胜利,一场让朝廷的野心家们无法利用江南大捷,制造出帝国对立分裂和内战机会的伟大胜利。 风雨自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渴望著这场胜利。 为了这场胜利,他必须等待,等待一个最为有利的时机,等待著一个他已经亲手布局、只是目前还没有收获的时机。 年轻的帝国宰相,就彷佛红了眼的赌徒,目睹著自己的筹码一点一滴的减少,却依旧默默的计算著最後寄予希望的反击的到来。 可惜,形势似乎一次又一次的重击著风雨的心脏。 最後的防线开始出现了令人担忧的不利。 就在中路和右路死死钉在了原地的时候,左路却已经开始缓缓的後退,甚至出现了部分的溃散。 「啊……」 身旁的欧仁轻轻的叫了一声。 左路以联军各路诸侯部队为主,战斗力自然最为薄弱,张仲坚选择以此为突破口,可见其眼光的毒辣和对於战阵的谙熟。 手微微的抬起,又重重的放下,风雨的心情也万分复杂。 如果让近卫军投入,则最後的战略预备队便就此甩出,不仅无益於战争的结局,而且还会让自己苦心部署的杀手绝招失去作用,但是如果不让近卫军投入,则左路一旦溃散,满盘皆输,也就无从谈起什麽反败为胜了。 「你……」 终於,咬了咬牙,风雨转首便要对欧仁下令,却在此时,一阵紧密的擂鼓,从左路惊天动地的传来。 转眼望去,只见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突然从西南方向发起了一次反冲锋,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斜斜的直插呼兰中军。 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弓马娴熟,身手矫健,而且进攻的路线也有如灵蛇一般的晃动,忽左忽右,忽前忽後,让人难以捉摸。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低沉悲壮的歌声,开始回荡在战场之上。 歌声中,左路的士气人心重新凝聚了起来;歌声中,对敌人的恐慌变成了战斗的飞扬;歌声中,对战友阵亡的悲哀,变成了对於敌人刻骨的仇恨和愤怒;歌声中,几乎要崩溃的军队,重新拾起了他们的骄傲和荣誉,焕发出视死如归的慷慨激昂。 「好!好极了!想不到仗打倒这分上,公孙飞扬还有伏兵,果然是能够和逸如争一日长短的少年名将!」 风雨凝重的神色,终於有了稍微的缓和。 公孙飞扬的这一次骑兵突击,对於整个战局太重要了,他不仅帮风雨保住了近卫军这支最後的战略预备队,而且还挽救了左路危急的形势,为风雨军争取了时间。 时间! 不错,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大雨的滂沱,虽然为呼兰人带来了突围的契机,也令圣龙联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长时间的战斗,必定让泥泞的道路成为呼兰骑兵最为不利的制约,这恐怕也是张仲坚在大雨开始的刹那、便急不可待发动攻击的原因之一。 所以,只要能够顶住这一轮猛攻,并且在手中保留一定的预备队,那麽就可以巩固防线,就可以拥有反击的主动权,就可以等到最後一招的实现…… 心情大大宽慰的风雨,这才终於有了閒暇,关注起其他的事情。 「上官老将军那里如何了?」 年轻的帝国宰相,开始询问起阻击敌人援军的战况。 相对於主战场的浴血奋战,阻援的战斗似乎开始得有些晚。 这一方面是因为张仲坚的突击完全是因应著大雨的降临,本身就没有充足的协调,另一方面也多少源於呼兰军队内部的一些杯葛,以至於相当部分的军队,竟然在战斗开始时出现了作壁上观的景象。 不过,这丝毫不能够因此得出阻援部队轻松的结论。 由於投入了三分之二的部队围歼张仲坚,所以负责阻援的上官明镜,实际上便是指挥著十三万人的部队和三十多万大军作战。 尽管有著地形的便利,再加上老将军的巧妙指挥,迫使呼兰大军无法完全发挥出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是毕竟众寡悬殊,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 「待得战罢,与诸君以敌酋头颅盛酒,畅饮谋醉!」 须发怒张的老人,简短的话语中,透著豪迈和激情。 他伫立在帅旗之下,亲自擂响了震天的战鼓,目送著一队又一队儿孙辈的将士整装而发,奔赴激战正酣的前线。 「老爷爷在背後看著我们呢!」 窃窃的私语,传遍了全军上下。 青壮的男儿,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前方的战友倒下,後方的壮士补上。 骑兵和步兵,冲锋与防守,争夺与反覆,尘土与硝烟,似乎和以往的战争没什麽两样,世界上最强大的农耕帝国,和世界上最强大的游牧帝国,在弹丸的土地上,再次展开了生死的角逐。 不过--「我们护卫著全军的背脊!」 这句由风雨原话衍生出来的短句,却因为这一仗而成为了流传百世的名言,凝聚的是骄傲、是自豪、也是责任! 第二章战鼓隆隆 「告诉哈术嗤,三通鼓之后发起突击!」 注视着战场,张仲坚脸色冷峻的说道,心中更是无比懊恼。 这实在是一场不该如此狼狈的战争。 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每一步都落在了风雨蓄意的安排之中,让人在不甘中不得不产生无可奈何的惋叹--重兵牵制风雨没错,防备圣龙人夺取幽燕没错,风雨军确实没有多少力量投入河北也没错,乘机追杀风雨本身更没错! 然而就在这一系列非常正确、甚至是抢占了战略先机的部署之下,换来的竟是如今深陷风雨重围之中的战略窘境。 「义父,还是先派人增援一下右翼吧!」 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呼兰帝国大国师的脸色,韩让建议道。 此刻,在呼兰大军的右翼、圣龙联军的左翼,公孙飞扬发动的反击,非但一举破坏了呼兰骑兵原本胜利在望的突破,而且更如同毒蛇一般插入了对方的阵营之中,狠狠的噬咬着呼兰大军的要害。 对此,韩让不得不感到忧虑。 如今战局的态势和兵力对比,实在太微妙了--由于黑狼军和近卫军的千里驰援,使得河北战场上的兵力对比,从原本的五十万对四十万,变成了五十万对四十五万,再加上呼兰大军必须分兵防守幽云关和幽州城,所以战场上的总体兵力,其实双方相差并不大,但是在局部战场则优劣十分明显。 一方面,上官老将军几乎以一敌三,甚至敌四的在苦苦牵制着呼兰援军;另一方面,风雨则调集了几乎所有剩余的兵马,合围住了张仲坚的十万精锐。 刚才凭借着大雨倾盆和呼兰狂骑军出其不意的猛烈突击,一举让风雨先前获得的战略战术优势大大消减,但是局部战场上的兵力悬殊,却是一个不争的现实。 这种兵力上的捉襟见肘,在气势如虹的突击之初尚未显现,但是久战成疲之后,却开始暴露其致命的弱点,以至于公孙飞扬的突然反击,不但化解了圣龙防线的颓势,而且还反过来危及到了呼兰大军的生存。 「哼,强弩之末,何足挂齿!告诉右翼的乌怵,我这里不可能给他一个援兵,让他死在战场上吧!」 然而,对于韩让的建议,张仲坚根本没有丝毫采纳的考虑。 就冷酷而言,张仲坚此刻的表现并不亚于风雨。 事实上,和风雨一样,张仲坚此刻所关注的,绝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得失,更多的还是整个天下的博弈:如果呼兰人的援军及时赶到,或者张仲坚得以突围,那么圣龙联军势必全盘崩溃,原本就是各路诸侯拼凑起来的军队,只能够接受胜利的辉煌,却无力承受失败的威胁,因此势必会鸟兽散,风雨的地位和影响也将一落千丈,和刚刚取得了江南大捷的萧剑秋相比,此消彼长,神州的权力格局从此发生根本性扭转,外有虎狼入关,内有两雄相峙,前途可想而知。 同样的,如果风雨能够坚持顶住,那么权力跟基本就受到隐隐威胁的张仲坚,恐怕将会失去对呼兰大军的实际控制权,不但会让自己身陷缧绁,而且还将影响到其在帝国的地位和势力,因此此战一败,势必会遭遇呼兰大贵族们的群起攻之、落井下石,处境的危险绝对不在风雨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风雨拔得头筹围困住了张仲坚,仅仅是取得了战略方面的优势,但是在呼兰大国师随即发动的突击之下,这种优势却已经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既有可能带给帝国宰相辉煌的胜利巅峰,也有可能带来灭顶的巨大灾祸。 因此,胜利,张仲坚也同样渴望着这一场胜利,这一场注定了可能改变整个天下的权力格局和历史发展的胜利。 「左路的覆没原本就在老夫意料之中,风雨用兵神出鬼没,麾下将领之中也不乏杰出之辈,猛攻圣龙大军的左路原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不过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因为老夫真正注意的根本不在圣龙大军的左路,而是。。」 可能是自觉刚才的话太过于冷酷,不免会寒了将士的心,因此张仲坚在稍稍停顿之后,便作了一些解释。 不过,张仲坚的话,很快便被轰隆震耳的擂鼓声打断,呼兰大国师也因此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紧紧的盯在了呼兰大军的左翼,圣龙大军的右路。 接受着狂风暴雨的洗礼,沐浴着尸山血海之间,一群挥舞着刀片、呼喝着不知所云音调的草原男儿,在战鼓隆隆中,突然像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亢奋起来,从呼兰大军的后方发起了冲刺,沿着前方战友们自觉让出的道路,杀向了一直处于僵持状态而不为人所注目的圣龙联军右路。 这股出其不意的力量,显然打破了整个战线的平衡,圣龙联军的右路,顿时陷入了近乎于崩溃的混乱。 主要由燕家军组成的右路,尽管为了收复故土失地而人人奋勇,但是内心深处却总是挥之不去对于风雨的戒备,而这种心态让幽燕的男儿们一旦面临战局的失利,便立刻产生了可怕的恐慌怀疑的心理,生怕自己成为了风雨的牺牲品或者利用的工具,因此直接导致了右路灾难性的溃退。 一时之间,雨水稀释着血水,血水染红了雨水,圣龙联军的右路,仅在片刻之间便彻底崩坏,之前苦战数个时辰的战果,也在转瞬之间化为乌有。 「难道,天意亡我燕家?」 张兆的脸上,不知道是流淌着雨水还是泪水。 这一刻,他所关心的已经不是什么天下大局乾坤命运了,而是燕家的生存。 无论这一场圣龙帝国和呼兰帝国,风雨和张仲坚之间的战争结局如何,率先溃退导致全军危机的燕家军,丢失的将不仅是往日善战骁勇的荣誉,更丢失了作为国之利刃镇守四方的英名,而这却恰恰是燕家军得以凝聚和存在的根本。 「不,燕家绝不会亡,即便要亡,也当壮烈而亡,豪迈而亡,绝不可能如此窝囊!」 回答张兆,也是回答所有为燕家忧心者的,是燕国夫人,燕老太君。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满头银发、年逾八旬的老妪,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亲自擂响了燕家的战鼓。 站在她身后的,是清一色的女将。 她们无论尊卑、主从、老幼、美丑,都是燕家的妇人,都是燕家军将士们的母亲、妻子、女儿和姐妹。 如今,她们抛下的是昔日的女红粉妆,穿戴着的是戎甲劲服,摇曳着的是威武旌旗,紧握着的是钢刀长矛。 她们紧随在燕老妇人的身边,护卫着这位燕家德高望重的老夫人,用无畏的目光注视着逐渐逼近的敌人,同时也隐含着对于丢盔弃甲的男人们的鄙视。 羞耻,几乎同一时刻在本多悲歌的燕家男人们的心中滋生。 奇迹,在似乎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战场出现。 溃退奇迹般的终止。 逃兵不合逻辑的转身。 毫无悬念的战斗产生了反复。 惨烈而无畏死亡的同归于尽,让高奏凯歌的呼兰人措手不及。 「不错,燕家就算要亡,也绝不能如此窝囊而亡!」 看到了这一幕,张兆立刻抓住了时机,振臂高呼。 「咚咚咚!」 阵阵的战鼓,犹如一次又一次勇气的召唤、荣誉的激励,让幽燕的热血男人开始了自我的反省。 没有退路! 的确没有退路! 家园已经被侵占,荣誉正在遭受挑战。 面前是敌人的屠刀,背后是女人的目光。 只有前进,纵然战死亦慰平生;倘若后退,即便幸存又如何立足人世? 暴雨中,战士们返身;泥水里,勇士们战斗。 也许这已经成为了无谓的牺牲,但是牺牲换来的却是男儿的勇名。 张仲坚面色铁青的看到,自己的军队明明已经给予了圣龙联军最为致命的雷霆一击,这招他直到现在才甩出的杀手绝招,明明就已经奏效,却偏偏还是没有达到预期的理想效果。 不顾性命死缠硬拼的燕家军,阻滞了呼兰铁骑的步伐,影响了草原健儿的战果,也为战友们争取了时间。以至于尽管突破了右路,却在一时半刻之间,就是不能充分利用这个胜利扩大突破口,最终击穿圣龙人的整个防线。 当然,如果仅仅是如此,并不会让他太过恼怒,虽然时间的流逝对呼兰人并不利,但同样对于圣龙人来说也不见得好。 尤其是,如今呼兰大军的左翼对上圣龙人的右路,突破已经是必然的现实,纵然有燕家军出人意料的顽抗,但是战略要害已经被夺,阵型已经散乱,防线已经崩溃,因此充其量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回光返照,无损大局,难以影响结果,相信局面的改变,也就是弹指之间,风雨就算再厉害百倍,单以右路的防线却也注定了回天乏术。 事实上,真正让张仲坚感到忧心忡忡的,乃是因为此刻风雨的本阵,突然吹响了应该是用于反击的号角。 一声又一声呜咽而且悠长,似乎预示着一种萧瑟落寞的苍凉,令张仲坚的心情顿时为之下沉,随即上涌的则是一种极其不安的噩兆。 反击! 风雨终于发动了反击! 这场反击全军等待已久,风雨也期待已久。 事实上,就在张仲坚调集精锐的力量开始猛攻右路的时候,风雨的脸上便开始了解冻,他毫不犹豫地挥手,示意部下发出了反攻的命令。 反攻的第一步起于圣龙联军中路后侧的一个山丘。 人马并不多。 只有五千。 但是朱全对于自己手下的这五千精锐,却充满了信心。 因为,这五千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五千人,而是根本无视于生死,投入战场便已经抱定了不再生还之念的五千死士。 有死无生,否则全家连座。 这绝对是朱全的一大创举。 这位昔日追随庞勋造反、转战了大半个圣龙、随后却又出卖庞勋而成为朝廷藩镇的男人,采用了极其残忍的军法,将一些死囚和违背了军纪的士兵聚集起来,他们便成为了朱全帐下的死士。 一旦作战便绝对不容后退,若是奋勇战死,可让家人获得丰厚的抚恤,而若是怯战后退,不仅后面的监督队将会无情的斩下逃跑者的头颅,而且被软禁起来的家小也将随同一起被杀。 因此,这无疑是五千注定了要丧命的死人。 五千个死人组成的死亡之军,所带来的不仅仅只是自身的死亡,同时也将死亡传播给了敌人。 他们斜插而入,切断了进攻圣龙联军右路的呼兰铁骑和本阵之间的联系。 事实上,风雨根本不在乎呼兰人是否突破右路,他只在乎能否拿下张仲坚。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张仲坚将手中最后的部队投入战场的机会。 在风雨的构想中,一旦这支呼兰人的最精锐,也是寄托着最后希望的杀手绝招施出,无论张仲坚选择从哪里突破,只要他本人不是在突击的最前列,那么部署在中央的朱全便会如一把利刃斜向插入,将呼兰最精锐的部队放过,留下的则是风雨需要的第一目标,呼兰大国师张仲坚。 风雨赌张仲坚一定会留在本阵指挥全局,因为他一定会如自己那样渴望着全局的胜利,而非战场一时的得失成败,更非自身的安危生死。 如今,风雨赌对了。 张仲坚果然留在了本阵。 因此,呼兰人无论是否突破右路,此刻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此刻圣龙联军依旧切断了张仲坚脱离包围的道路,切断了呼兰大国师和他其他部队之间的联系,更切断了张仲坚和他最精锐的部下之间的畅通。 被突然截成了两半的呼兰军队,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最精锐也是最勇猛,卷携着全军锐气的部队正在前方,眼看就要突围而去,而紧随其后的部队却被死死的拦住了。 后续的部队当然没有前锋那样锐不可当,这些部队在持久的作战中损失惨重而且筋疲力尽,泥泞的土地和短距离的突然接触,更让他们无法发挥赖以自豪的骑术,凭空而降、近乎于以命换命的打法,则让他们产生了畏惧。 最要命的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呼兰大军的高层指挥官,包括张仲坚在内,一时之间都无暇对整个战场,做出相应的调整。 张仲坚正头疼于圣龙联军中路的反击。 三千人,三千战马,三千利刃,三千盔甲。 一直在后方心急火燎的注视着战友们浴血奋战的三千近卫军,如今终于等到了自己投入战场的时机。 随着风雨的一声令下,就在朱全的部队将呼兰大军在右路的突破给搅乱之际,欧仁便已经一马当下、纵绳提缰,犹如离弦的弓箭,投入到了血火沸腾的战场。 紧随在欧仁身后的,自然是三千精锐的勇士。 他们养精蓄锐,他们求战若渴。 在他们的面前,呼兰狂骑兵虽然也同样精锐,同样勇猛,甚至在武艺和力量上更胜一筹,但前者是蓄势待发,后者是久战成疲,此消彼长之间高下立判。 于是,欧仁的突击,顿时成为了带动整个战局的关键。 中路的突破,和右路的朱全遥相呼应,也带给了左路原本正如张仲坚所说强弩之末、已经无以为继的公孙飞扬,和右路几乎崩溃、但在燕老夫人的激励下、总算重振旗鼓的燕家军巨大的希望,整个圣龙联军此刻是士气如虹、群情激扬。 「活捉张仲坚!」 此起彼伏的呼声,响彻于天地之间。 巢车,不知何时,一辆巢车开始游走于战场。 所谓巢车,是一种较高的兵车,如同树上的鸟巢,巢车的车座是采用八轮车座,而且是以双竿作为支撑机制的,竿的高度则视城池的高度而定。 在双竿的顶上设置一个辘轳,以便将观测用的吊舱举起,因为举起吊舱需要很大的力道,所以和其他的观测车不同,他是以生牛皮为材质,可以防御敌人的矢炮攻击。 巢车上有一个将尉,高举一面黑色的大旗,战斗时,全军战士都将根据这面大旗来运作;车上还有两个负责观望的士兵,居高临下远眺四方,以即时的把敌情报告给同车的将尉,因此也就可以有效的避免在行军过程中被敌军突袭或者伏击,并且协调统一的指挥作战。 但是如今,这辆巢车却显然有些与众不同。 只因为,高高在上的巢车顶部,站立着的不是负责观望的士兵,而是一个身着锦袍、满脸胡须的大汉。 「张仲坚被捉了!」 「活捉了张仲坚!」 渐渐的,流言开始散布。 「活捉张仲坚」和「活捉了张仲坚」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意思却显然有天地之别。 偏偏,此刻大雨恰是最猛之际,天地蒙蒙,根本无法看清五步之外的事物。 于是,口头上的胜利,顷刻间便反映在了将士们心理上。 一边是更为振奋,另一边则是极度恐慌。 和风雨一样,在内部也存在着很大隐患的张仲坚,此刻无疑是吃了风雨的一个大亏,而且是一个说不出的大亏。 混乱并且似乎很不利的局面,让张仲坚根本无法来自我辩护,而此刻呼兰大军军心的动摇,就如同片刻之前燕家军一样,怀疑、恐惧、惊慌、观望和另做打算,同样负面的情绪迅即犹如瘟疫一般,转而蔓延在了呼兰大军之间。 「莫非真的是天意!」 心情沮丧的张仲坚,不得不收拾残兵,准备撤退,集结身边仅有的部队扎于一隅,准备做最后的顽抗,至于战场之上各个角落兀自顽抗奋战的呼兰勇士们,却已经再也无法顾及了。 「义父,不如乘此混乱突围吧?」 浑身浴血的韩让,满怀担忧的看着情绪极其低落的呼兰大国师。 这是他从来未见的事情。 之前,无论是和圣龙人争锋,还是面对呼兰帝国那些心怀叵测的草原大贵族,即便是和兀术台在西线百万雄师的激战,或者是听闻玉门关被夺、三十万呼兰健儿被俘的噩耗,也从来没有见过张仲坚如此消沉过。 「我军三十多万健儿就在近旁,幽州依旧在我之手,胜负未定,此刻义父便要放弃,恐怕为时尚早!」 为此,年轻的将军大声地提醒道。 「说得好,果然是江山辈有才人出,老夫没有看错你!」 呼兰大国师微微闭目,随即睁眼爆射出锐利的锋芒,洒然而笑。 「放心吧,来日方长,我还没有服老!不过这一次,我就顺一顺风雨小儿的心愿,不再突围了,传令收拢各部就地扎营,准备恭候风雨的使者吧!」 「义父?」 韩让大惊,同时也流露出了极度迷惑的神色。 虽然战局到此为止,呼兰大军已经全线崩溃,就战术而言显然是失败到了极点,但是在此时刻,却反而因为战场的混乱,给呼兰人制造了一个从最初便拼死想要获得的东西--突围而去的机会。 突围,只要能够护送着张仲坚突围,那么之前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代价都是值得的,战场的胜负依旧无法预料。 而这个可能性虽然要承受很大的风险,但是却显然比之前的任何时刻更为可行,至少韩让觉得自己有七成的把握,非常值得冒险的七成把握。 所以,韩让实在无法理解,张仲坚为何在这样的时候放弃。 可惜,此刻的呼兰大国师却已经转身,仅仅是向背后挥了挥手,示意韩让不要再说,并且留下的仅仅是一句更加扑朔迷离的话--「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不能够想通一点,那么你就永远只能够做一个将军,而无法和风雨这样的人物在同一个舞台争锋!」 第三章战略大局 大雨之后的天地,到处都是清新的空气。 不过泥泞的土地在战马的践踏之下,已经变成了凹凸的坑洼,而残破的旌旗、四散的刀枪和伏地的尸骸,无不展现了战事的惨烈和硝烟过后的萧条。 「凉国公使者到了!」 临时搭建的军营中,正在沉思的张仲坚,被部下小心翼翼的禀告所惊醒。 确如呼兰大国师所料,一番恶战之后,风雨便派出了自己的使者。 头戴华美的高冠、身披凉爽的沙衣,原本出身草原的耶律楚昭,此刻完完全全便是一个圣龙文人的打扮。 不过,没有人敢因此而小觑。 从耶律镏铂到耶律明雄,最后是今天一战成名的黑狼军团,耶律部族的男儿用鲜血所浇灌的辉煌战绩,向天下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更何况,此刻的耶律楚昭更代表着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赢得战争胜利的风雨,那个圣龙帝国年轻的强者。 没有人敢对于力量不敬。 尤其是崇拜力量的草原人。 因此,当耶律楚昭步入大营的时候,也许有愤怒,有仇视,但是绝对没有人敢轻忽,轻忽一个拥有强大力量作为背书的人。 「圣龙帝国宰相凉国公风雨大人麾下特使耶律楚昭,参见呼兰帝国大国师!」 无可挑剔到礼节,完全公式化的用词,离开了草原的年轻人,注视着代表着草原的圣龙人,没有一丝的怯场。 「免礼!」 张仲坚微微皱眉,将目光停留在这个曾经是呼兰帝国的子民,如今却代表着风雨的年轻人身上片刻,随即淡淡的道:「你就是那个耶律部族的才子!」 「不敢,正是耶律楚昭!」圣龙帝国的特使不卑不亢的答道。 「哼,身为草原人,却甘做圣龙的犬牙,无耻!」一名张仲坚帐下的将领,冷冷的哼道。 「国师出身圣龙,却追随先大可汗麾下,建立赫赫功勋,开拓万里疆土,不知道这又当如何说?」 面对对方羞辱和质疑的企图,耶律楚昭不慌不忙的回应,只字片言之间,便完全封杀了对方的攻击。 也正是经耶律楚昭这么一说,众人突然发现了,不知道是否是风雨刻意的幽默,他所派遣的特使前来求见呼兰大国师,这议会面对于当事双方而言,的确是有些--讽刺! 这一刻似乎确实颇具讽刺。 一个标准的草原人,代表着农耕的圣龙帝国;而一个地道的圣龙人,却代表着游牧的呼兰帝国。 同样才华横溢,同样雄心勃勃,同样恃才傲物,同样不能被同族所理解,同样不能被本国的权贵所见容,同样不得不远走他乡,同样在异国获得了尊重和用武之地。 两个不同年纪、不同地位、不同出身,却有着相同经历的人,竟然代表着原本不应该代表的阵营,来和原本应该代表的阵营,进行一场悠关利益的争锋。 一时之间,大帐之内出现了一片沉闷的寂静。 「哈哈,说得好!」 打破寂静的是张仲坚。 只见呼兰大国师轻捋虎须,不以为忤的说道:「如此俊杰,老夫不能够为大可汗收归帐下,是老夫之过!」 万没有想到张仲坚会如此说,微微一愕之后,耶律楚昭默然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多谢国师如此器重,其实人生一世起伏难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倚,谁又能够料得周全?」 「不错啊!」 张仲坚也谓然长叹一声,一时之间并没有将对方当作谈判的对手,反而颇有一种我心戚戚的感觉。 毕竟,满腹经纶才德,却不能够为本国所用,不管这是本人的悲哀还是家国的悲哀,都不能掩饰一个事实,一个无法挽留住人才的事实。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天下英雄尽入吾彀重」,从古至今,无数帝王贤士都看到了人才的重要,不惜千金买骨、不惜筑台纳贤,可惜谁又敢说,真的能够将天下朝野的能人异士,毫无遗漏的尽数招揽? 而那些负气出走、异地发达的能人,虽然总比那些怀才不遇落魄郁郁的同辈来得幸运,但是衣锦之后不能还乡的郁闷,又何尝是他人所能够体味? 自己念念不忘的踏马中原,究竟是为了一雪当年落魄离乡的仇恨,还是为了重塑历史光宗耀祖的痴念? 张仲坚怔怔的想着,一时竟已经呆了。 「凉国公大人有言,不论曾经恩怨,大国师都是圣龙盖世之雄杰,若能够捐弃前嫌,修好两国,则神州子民必定会感念不尽的!」 正在此时,耶律楚昭凑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哈哈,如果特使能够重归草原,老夫也愿代大可汗帚席以迎!」 迅即看穿了对方的离间,张仲坚针锋相对的回应。 「国师说笑了!」 一击不中,耶律楚昭淡然一笑带过,随即突然转入了正题。 「卑职前来,其实是转达凉国公大人的心意,希望大国师能够以呼兰将士的性命为重,莫要让这些草原的健儿们,白白为了一些无望的野心而葬送宝贵的性命!」 「老夫不知道你所说的「无望的野心」是什么,老夫只知道,草原的男儿只会站着死,不会跪着生!儿郎们,是不是?」 听闻耶律楚昭近乎最后通牒的话,张仲坚迅即收敛了笑容,双目凝望着帐下的圣龙帝国使者,暴射出的是有若穿心利箭般的锋芒。 「草原之上没有投降的懦夫!」 「要老子的性命,就让风雨小儿亲自来取吧!」 「老子就算死,也定要搭上几条圣龙猪!」 呼兰大国师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一片嘈杂起于大帐之内。 这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从来就没有圣龙的那般繁琐规矩,因此当张仲坚发问之后,立刻吵吵嚷嚷起来,激动得更是当即拔出了刀剑,便要给圣龙帝国的特使开膛剖肚。 对于这一切,犹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的耶律楚昭,却没有半点动容,只是静静的站立着,根本无视于四周言词乃至刀枪的威胁,微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了一般。 直到高高在上的呼兰大国师挥手制止了混乱,耶律楚昭方才蓦然睁开了双眼,平静但是却含着令人心悸的睿智和冷静,缓缓的扫视了众人一眼。 在大多数人纷纷不自觉的低下头之后,方才将目光转向了张仲坚,冷冷的说道:「如今,大国师已经被我圣龙四十万大军所困,国内更有功高震主之患,战无可战之机,守无可守之地,退无可退之路,此刻尚不知审时度势,罢休干戈,莫非要等刀斧加顶,方才悔悟吗?」 「哈哈,笑话,风雨小儿难道便真的是计止于此,以为老夫是哈尔里克,几声谩骂几句恐吓,便要让我百战雄师束手吗?」 张仲坚面显不屑,傲然道:「风雨有四十万大军,老夫便没有吗?此地虽只是区区山丘,然我呼兰健儿个个都是纵横沙场的好汉,圣龙要想取老夫人头,恐怕也非一日之功,届时硝烟再起,究竟是谁的四十万大军围困住对方,你让风雨仔细想好了再来! 「至于说到功高震主,哼,凉国公坐拥西北,自行立法收税任免官吏收买人心,恐怕更不合人臣之道吧?呵呵,公孙飞扬、上官明镜,燕国夫人、张昭、朱全,个个都是虎狼之辈,风雨小儿居然能够将这些人物调度得如臂指使、人尽其用,老夫佩服。 「不过请转告你的宰相大人,驱狼拒虎或者可以安定一时,却只怕虎未死狼反目!倘若引狼入室之后,猛虎依旧逍遥,不知凉国公大人该怎样安抚好这猛虎恶狼?」 说着,张仲坚竟是要拂袖而起,做出拒客的姿态。 「大国师且慢!」 耶律楚昭无奈的开口阻止,心中明白这一番交锋的结果,竟真的如来之前风雨所预测的,自己终究不是这一代权雄的对手,吓退张仲坚固然不存幻想,原本希望藉出使的机会离间呼兰将帅,打击呼兰士气的企图也成了奢望,如今先机尽失、气势消退,看来接下来进入实质性问题的谈判,必将是一场艰难的苦战。 「特使莫非还有什么指教?」 而这个时候,作为首轮交锋的胜利者,呼兰大国师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居高临下的微笑,平淡的语气中,隐含着绝对的压制。 「朱全,刻薄寡恩、阴狠凶残,鹰犬虎狼之辈是也! 江淮,毗连南北,退可席卷江南富庶之地,进可争锋齐鲁威胁中原,咽喉重地是也! 「夫君此次为了让他出力,许下其日后都督扬州的重诺,不仅会引起江淮豪门的反弹,而且如此战略要地交于其手,一旦有变,则必定措手不及,酿成大祸!」 正当耶律楚昭和张仲坚唇枪舌剑之际,在远处圣龙帝国的大帐之内,李中慧也恰好谈到了被张仲坚视为群狼之一的朱全。 「没关系,他是鹰犬,我便让他为我护院,他是虎狼,我便让他为我拓土!」 风雨微微摇头,脸上洋溢着的是自信也是飞扬。 「此次为了明月,把平灭安宇的天大功劳白白做了人情,我还正需要一个虎狼之辈替我牵制住咱们的天子呢! 朱全恰恰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是庞勋的旧部,昔日攻陷圣京城的先锋大将,杀害高战老元帅的元凶,绝不可能见容于朝廷的正统派,那些君子们对他恨之入骨,也必定阻挠陛下招揽,因此我大可放心他不会站到天子一边,此其一。 「他背叛庞勋,献城韩陵,早就和庞勋逆贼反目,今日我唯以江淮重任,他必然甘做先锋,不遗余力得为我讨伐昔日同袍,令我平添助力,此其二。 「中原乃是京畿重地,任由他驻扎韩陵,对于圣京威胁更大,而且还有和燕家联手的可能,倒不如给他一个虽然富庶重要,但是如今还在他人之手的江淮,即平白得了一个人情,又减了三分威胁,何乐而不为?此其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全乃是布衣出身,又是客举江淮,必定会和重视门第又扎根江淮的豪门产生根本的利益冲突,我正好可以借这个外人来扮白脸,寻机收买江淮的人心,届时朱全虽有总督江淮之名,但是根深蒂固的江淮豪门却纷纷投靠于我,彼此牵制平衡,还不是任凭我左右?」 「夫君妙计!」 李中慧沉吟了半响,方才继续说道:「妾身倒不是担心天子,而是有些忧虑公孙世家!名门望族、根基深厚,如今又出了一个不世奇才的公孙飞扬,偏偏齐鲁还和江淮接壤,若是两者联手,必定会成为一个难以应付的大患! 「更何况,夫君当日曾经向军中诸将许下诺言,定要诛杀了朱全、燕耳这些昔日突袭凉州的将帅,以祭奠死去的西北军民,如今声犹在耳,朱全燕耳非但无恙,而且夫君还要提拔之,恐怕传言出去,会损了夫君的声名啊!」 「这倒是的确需要好好商议的地方!」风雨皱了皱眉,头疼的说道。 「出了公孙飞扬的公孙世家的确不容小觑,总要想个办法让那朱全和公孙世家不能够联手才行!不过这也不是很难解决,那公孙飞扬年纪虽轻,却颇为能干,我也正有意找个理由把他调开,一则可以为我所用,二则也好让他远离公孙世家,如此一来,则公孙世家的力量便大为削弱,双方即便有联手,威力也就不再那么可怕! 「反倒是燕家的事情有些麻烦!照我原意,当日迫得燕老夫人答应交出燕耳,便是为接下来白虎军进入荆州做准备。毕竟当初进军西南,主要是为了三个目的,一是想借大理事件来镇压巴蜀,二是希望打通西南半岛和印月的联系,三是试图建立水师的基地,以图长远。如今,大理已经平复,梅文俊又出任巴蜀总督,巴蜀各方势力也纷纷偃旗息鼓,曾经引蛇出洞的目的,已经失去了意义。 「同时,缅邦归附,逸如在印月也颇为顺利,打通两地联系的这个目的也基本达成,而江南水师重新出动,一旦驱逐了安宇人,有了江南的基地,西南半岛成为日后帝国入海口的重要性便大大减弱,尤其是在此刻,麦坚舰队逐渐投入西南半岛的情况下,正面交锋不仅会暴露我们的意图,促发和麦坚人的冲突,而且也不利于羽翼尚未成形的水师积聚力量。 「所以,让南征军撤离西南半岛接防巴蜀,而白虎军进入荆州遏制天子的势力,和江淮形成犄角威慑江南,同时又借机铲除燕耳给众将一个交代,便是最好的战略选择! 「可恨高凤阳这个蠢才,居然联合了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在执政议会搞出什么坚决铲除交趾叛乱的决议,真是乱弹琴,哼!」 风雨越想越恼,不由用力的拍了一下案几,脸色更是铁青。 当日李中慧告诉风雨这个消息之后,风雨便已经十分气愤,只不过当时恰逢张仲坚发动突围,因此仓促之间便匆匆中断了话题。 「夫君也不必如此生气,高凤阳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来和你作对,我看他也是一番想要讨好你的心意,若是实在不能答应,便否决了执政议会的决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最多斥责一下便是!」 李中慧有些懊悔自己居然将话题引到这里,当下只好温言劝解,顺便也是帮高大奸商说一些好话。 「哪有这般简单?」 风雨没好气的说道,和妻子不同,他更看到了其中影响深远的大局。 「这些商人乃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让他们支持对外的战争,也是我一直鼓励的,如今轻易否决,不但寒了人心,更会让天下人看我们的笑话! 「再说,虽然否决执政议会的决议,于我并不难,但是既然我有心要将执政议会扶持成为一个抗衡皇权的权力机构,如此出尔反尔,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商人,执政议会,哼,到目前为止,这两股势力没有我的容忍,他们翻不了天,但是夫人,你难道不觉得,这些人其实正在形成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并且逐渐剧烈的冲击着圣龙帝国原有的政治根基? 「我看,这件事情真的要好好思量,到底这些势力能否给我们、给神州带来好处?或者该如何引导这股力量,方才不至于到头来自己给自己掘了坟。」 风雨边说边走,他此刻的思维无疑是十分跳跃的。 一方面,执政议会出人意外的决议如果需要执行的话,那么他势必暂时无法腾出手进入荆州,于是当初安排燕耳逃到荆州,以便牵制萧剑秋利用鄂州为基地过分发展的意义依旧存在,这样也就导致了无法藉此机会铲除燕耳,向军中将领们交代,更有可能因为提携朱全,而引发人们的非议。 另一方面,商人议政并且积极支持远征,执政议会形成有效的决议来取代天子的诏令,这两件事情原本都是风雨所积极提倡的,但是当这两股力量开始出现和自己愿望相违背的情形时,风雨又不得不慎重的考虑,究竟该如何动用这两柄犀利的双刃剑,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同时又不至于自己被割破手。 「主公!」 正在风雨沉思之际,伴随着一股凉风袭来,却是大将欧仁一把撩开了帘子,大步流星的跨了进来。 「何事这般慌张?」风雨微微皱眉。 欧仁是欧静的弟弟,也是最早追随自己的部将,因此帝国宰相的心中其实十分钟爱这个勇猛善战的年轻将领,一直都想把他提拔为独当一面的名将。 可惜人的性格终究是天注定,欧仁虽然作战十分英勇,在战术方面的领悟能力也很强,但是在战略大局方面却始终欠佳,说到沉稳、冷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些统帅所必须具备的素质,更是丝毫没有,远远不及同样年轻同样为风雨所喜爱的另一员大将李逸如。 为此,眼见这个家伙风风火火的莽撞样子,帝国宰相的神色之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责备。 眼见风雨的神色,心虚的垂下了脑袋,全身盔甲的少年,就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小声的禀告道:「上官老将军的遗骸运来了,很多将士情绪十分激动,对于主公下令停止攻击张仲坚的营寨根本无法理解,为此很多难听的流言抖溜了出来。。」 说着,近卫军统领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帝国宰相的脸色。 今日的决战,圣龙帝国虽然获胜,但是伤亡极其惨重,几乎每一个幸存的战士都有亲友兄弟阵亡,尤其是负责阻援重任的老将上官明镜的阵亡,更是对圣龙联军的一次不可挽回的重大打击。 那上官明镜乃是军中的元老,辈分之高令不少诸侯藩镇也不得不折节相交,而且老将军为将勇敢,为人高尚,下得士兵的爱戴,上得将领们的拥护,又是一心为公,极力帮助风雨调节联军之中的矛盾,支持风雨的决策,可谓此次联军中风雨最大的臂助之一。 因此,当老将军率领孤军浴血奋战,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遏制了呼兰援军的突破,为风雨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而自己却不幸力战不支,被蜂拥而来的呼兰人活活的乱箭射杀在山丘的帅旗之下后,整个圣龙联军顿时群情激愤,不分南北无论尊卑,都纷纷请缨求战。 而有心人更是将矛头暗指了风雨,什么「有心陷害老将」、「借刀杀人铲除异己」、「名为主战实则主和」等等流言,不可遏止的在全军传播,对于帝国宰相来说,十分不利,以至于像欧仁这样备受宠信的大将如今提到这个话题,也不由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成了主君的出气筒,那可就冤哉枉也了! 「哼,我想这里面激动异常的将士中,恐怕也有你欧仁将军吧?」 根本不理欧仁的小算盘,风雨微微斜睨了一眼部下,冷冷的问道。 「呵呵。。」 干笑中,欧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即贼兮兮的凑了上来,央求道:「主公,我猜您是一定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哼,那些家伙怎么可能领会?不过,还是透露给欧仁一下吧!」 「厉害的招数?」风雨哑然失笑,淡淡的说道:「哪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只不过是呼兰人个头太大,我一下子吞不下来罢了!」 「这怎么可能?」欧仁楞了一楞,难以置信的说道。 「哼,你以为我们现在真的是形势一片大好、胜券在握吗?」 风雨洒然一笑,继续反问道:「你有把握在呼兰援军突破我军防线之前,拿下如今收缩成一团别无退路的张仲坚吗?你能够保证即使我们拿下了张仲坚,呼兰人便会退兵吗?或者说你能保证在我们拿下了张仲坚之后,这样一支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的部队,还能够和剩下的呼兰大军决战,并且取得胜利确保河北不失吗?」 「属下。。」 欧仁显然被风雨的这一连串反问给吓住了,一时之间张口结舌,半个字也不敢说。 风雨叹息着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张仲坚果然不愧是当代的顶尖人物,在大军溃败之际,居然不乘机突围,而是将自己身陷险地,光这一份胆识,便让风雨佩服!」 「主公,末将不明白,我军之前和张仲坚死战,不就是拼命要阻止他突围吗?怎得如今反倒是他突围才好?」 此言一出,欧仁顿时犹如一头雾水,这一天圣龙帝国的军队损失极其惨重,即便是一旁的李中慧,也限于其对军事的认知,若有所思中还是面显了疑虑。 「呼。。」 风雨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颇为惋惜的神色。 「此一时彼一时。起初,张仲坚手中拥有十万精锐,自然必须阻止其突围,否则两下回合呼兰大军便会士气大涨,而我军则处境狼狈士气低落,胜败之数不言而喻。 「但是现在被围的呼兰十万大军眼看全线崩溃,那么如果张仲坚选择突围,虽然同样可以实现逃脱困境,恢复对呼兰主力指挥权的目的,但是这围合之中的十万兵马在慌不择路争相逃命中,必定覆没无疑。 「而张仲坚别说不一定能够逃命,就算逃离了,在注重军功、荣誉和勇气的呼兰将士面前,也必定是颜面尽丧,呼兰空有数十万大军,但是进退失据、群龙无首、各怀心机,届时只要我军尾随追击,必然能够扩大战果,甚至一举收复河北全境也未可知。 「更要命的是,张仲坚终究不是草原人的这个致命弱点,决定了这一仗无论成败如何,至少五年之内,呼兰大国师将不得不为自己的权位而焦头烂额,如此,则圣龙帝国北方的威胁,至少五年之内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张仲坚选择坚守实在高明之极,一方面稳定了军心,将毕竟还是有很强战斗力的呼兰大军重新聚合了起来,避免了一溃千里。 「另一方面则是以自身为诱饵--呼兰人或者不愿意听凭一个圣龙人领导,但是他们的荣誉感,促使他们更不会坐视一个和将士们同生共死的大国师,被圣龙军队所杀。 「如此一来,不仅张仲坚自身的声誉无损,而且外面的呼兰援军也会比之前更加卖力的解围,也迫使我军处于两难境地,犹如鸡肋,放弃固然可惜,并且会引发各方猜疑,强攻则必定面对前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呼兰孤军,后有急切解围的强大援军,承受巨大风险。」 「好复杂啊!」咂了咂舌,早已听得晕头转向的欧仁,由衷的叹道。 「那么如今夫君以为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李中慧虽然不懂战阵,但是她精于权谋,举一反三之下,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实际上,仗打到现在,与其说是风雨和张仲坚在战场上争锋,倒不如说双方在各自猛击对方的弱点,试图从彼此权力根基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一举动摇其地位和权势。 因此,李中慧此刻反而远比欧仁更加清楚的意识到,张仲坚不突围反坚守,看似冒险,实际上却下了一招无比精妙的棋子,不动声色之间,将危机转嫁给了风雨。 于是,年轻的帝国宰相,必须在承受巨大风险、但却显然无法获取相应收益的进攻,和势必会引起人们的指责猜疑、甚至导致战争的胜利化为乌有的罢战中选择。 「哈哈,你们也不要这么紧张!毕竟打了胜仗的是我们,你们如此愁眉苦脸的,怎得倒像是我们大败了一样?」 面对妻子的担忧和部下的紧张,风雨的脸上却浮现出从容而且自信的微笑。 「我刚才所说的,只不过是我军目前存在着的危险,不过战场之上哪一次战役盖棺定论之前,不存在这样那样不确定的风险? 「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你们。不要学着外面那些家伙成天嚷嚷着打打杀杀,到头来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但是局面毕竟对我们更为有利,因为一旦真的要决战,恐怕呼兰人的胜算比我更小,而且即便呼兰获胜,损失了十万嫡系精锐的大国师,日子也必将十分不好过。 「更何况一旦赌输,我们大不了退守三关甚至缩回凉州而已,大国师却是连性命都不能确保,在这种情况下,没道理我不敢赌,反倒是张仲坚敢孤注一掷! 「所以,我们的呼兰大国师此刻恐怕远远比我更希望体面的结束战争,以巩固他有些动摇的根基!如果我没有预料错,此刻耶律楚昭一定已经为我争取到了最为有利的条件,来结束这场我和张仲坚都已经不想再打的战争了!」 这一番话,顿时令欧仁重新眉飞色舞起来,反而是李中慧略略皱起眉来。 直觉告诉她,风雨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绝不可能仅仅满足于和张仲坚打一场两败俱伤、没有结果的战争,便随即冒着将士的不满和舆论指责的风险,和对方谈和。 只是,善战者为战所竭,善谋者为谋所困! 张仲坚一生久经战阵,熟悉谋略,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依赖奇谋,兵行险招,真的能够如此顺利吗? 不知怎么的,李中慧的心中不无忐忑。 第四章志同道合 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夜幕却也同时悄然的落下。 海风夹带着清新的空气,还有几分腥味,凉凉的吹拂过来,让原本应该异常炎热的季节,竟然凭添了几分寒意。 就在北方的硝烟飞扬于擂鼓、号角震天动地之际,南方的海湾正静无声息的停泊着上百艘战船,形成了壁垒分明的两个阵营。 这是一片寂静的战场。 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此刻人们的心情,正因为天子在江南陆地取得的大捷而激动不已,人们的目光则纷纷聚焦着年轻的帝国宰相和大名鼎鼎的呼兰大国师,在河北平原所展开的百万军队的决战。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圣龙帝国的南方海域,一处根本名不见经传的荒凉海湾中,正对峙着两支庞大的舰队。 而这场海上的交锋,其对后世形成的深远影响,不仅远远超过了萧剑秋的江南大捷,甚至连风雨在河北的激战结果也望尘莫及。 「呸,奶奶的兔崽子,看着吧,总有一天你爷爷要把你们统统下油锅炸了吃!」 在一名年轻的水手搀扶之下,一个全身如同木乃伊一般、被满是血污的布带裹住了的大汉,由船舱走到了甲板之上,朝着安宇舰队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哈哈,想不到「单钩」前辈百战之后,居然还有如此锐气!」 一声长笑,从大汉的身后传来,却是两个年轻人。 大笑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衣,脑门以及头顶都被一条黑色的包头胡乱的裹着,腰间斜插着一柄没有刀鞘的单刀,皮肤被海风和日光吹晒得有些黝黑,显得十分结实而且质朴,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江湖儿郎的豪气。 另一个年轻人并肩走在前者的右首,一身华服,脸色有些苍白,身子骨也显得十分瘦弱,总是不可抑制的干咳两声,就仿佛随时都会被海风给刮倒一般,但是如果细看,那眉宇之间却流露着睿智和冷静,还有坚毅和果决,顾盼之间也同样令人不敢小觑。 「啊,云头领!」 被称作「单钩」的大汉,显然和大笑的年轻人十分熟稔,眼见得对方走来,便不禁想要拱手为礼。 「前辈有伤在身,莫要多礼!」被施礼的对象,赶紧上前阻拦。 「不行,这礼属下一定要行!并非因为你是舰队的首领,而是因为你带领了大家今天和安宇人狠狠地大干一场,痛快,杀得痛快!所以,这礼,我是替所有被安宇狗子的欺压过的神州百姓向你行的!」 大汉却不听劝阻,固执得依旧坚持。 「说得好!笑天,今日一战,你打出了神州的威风,终于让那些蛮夷之国知道了,咱们的水师也绝不是吃素的,这礼,你当得!」 正在施礼者和受礼者互相推搡之际,却听见一旁的另一个年轻人大声地插话,话语中透着和他的外形绝不相衬得豪迈和激情。 「哦,我来介绍一下!」 被这年轻人提醒之后,云笑天突然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随即赶紧说道:「这位令狐智公子,乃是奉天子诏令、督率朝廷水师出征、剿灭安宇海贼的统帅!刚才听闻是「单钩」前辈率领着前锋,率先插入了安宇人的舰队之中,为此次大捷立下汗马功劳,因此特意前来看望前辈!」 「令狐智见过「单钩」前辈!今日激战,前辈奋不顾身,杀入安宇海贼的重围,为我军歼灭敌人创造了时机,论功居首,令狐智钦佩!」 云笑天话音刚落,令狐智便接了过来,十分郑重地向大汉行礼道。 「村野小民,岂敢劳烦令狐大人的看望?至于上报朝廷请功,更是免了吧,那都是兄弟们死战的功劳,「单钩」不敢居功!更何况,爷爷我在江湖上逍遥惯了,见不得什么朝廷的礼节!」 不料,那大汉的反应却极为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无礼,在有气无力的向令狐智纯粹敷衍的拱了拱手之后,便又转而对云笑天说道:「属下有些不适,启请告退!」 「你。。」 云笑天剑眉微扬,正待作色,却被令狐智拦住了。 「既然如此,前辈还是好好休息吧,如今天子和宰相大人都下定了决心,要靖平帝国的南方海域,还神州一个朗朗乾坤,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为了那无数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乡亲。 「还请前辈好好保重身体,来日和令狐智一起挥剑沙场,以安宇贼寇的鲜血,来祭奠死难的江南军民!」 「好。。如果大人是真心要杀安宇人,即便有刀山火海,「单钩」也愿请作前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冷冷的注视了华衣的少年一眼,良久,大汉方才重新施了一礼,认真的施了一礼,随即便在那年轻水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返回了船舱。 「令狐兄莫怪,「单钩」前辈便是这样的脾气!昨日一战,「单钩」前辈率先和敌人交锋,整个战舰便陷入了安宇人的团团重围之中,激战延续了整场战斗,结果战舰重创不止而覆没,全船四百余名壮士,最后便只剩下了三十七人幸存,而且无一不是重伤垂危,也难怪「单钩」前辈心情不好!」 云笑天注视着大汉转入船舱消失了的身影,苦笑着向令狐智解释道。 「云兄哪里话,令狐智岂敢见责奋战余生的勇士?今日云兄率领舰队不按常规出牌,以前锋吸引敌人注意,主力则从中路直插,将安宇人分成两捷,进而获取全胜,其中「单钩」前辈统率的前锋旗舰,可以说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此好汉,令狐智只有由衷的钦佩,哪有资格怪罪!」 令狐智急忙摇首,真挚的继续说道:「其实,令狐智也明白,这些年来朝廷严禁水师出战,寒了不少神州子民的心,令狐智既然是朝廷的官员,又是令狐家族的子弟,背上这点埋怨也是应当!」 「难得令狐兄如此大度!确如令狐兄所说,「单钩」 前辈本来乃是江南的一个渔民,只因为妻儿家小都被安宇人残杀,自己也被斩断了一只左掌,这才愤而下海作了海盗,并且用一只单钩代替了失去的左掌,这些年来左钩右剑斩杀了不少安宇海寇,但是那家破人亡的惨痛,又岂是鲜血和杀戮能够消弭。 「「单钩」前辈心中对于朝廷存在的怨愤,也实在很难轻易消除的!」云笑天摇头叹息道。 其实他很理解「单钩」以及像「单钩」这样七海龙王麾下的海盗们的心情。 这些年安宇人沿海作案,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早就引起了神州人的公愤,只可惜在保存实力、韬光养晦的大名义之下,令狐水师宁做缩头乌龟,也不愿出动。 其他各路水上的势力,包括七海龙王在内,虽然时不时的奋勇抗击,但是终究力量众寡悬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强盗为非作歹,蹂躏沿海的同胞,也难怪很多沿海的百姓对于令狐水师的态度如此冷漠,甚至蔑视。 「我记得宰相大人当初在率兵驱逐了庞勋叛乱,进入圣京城目睹那战后的一片狼藉和萧条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名言--「不能让民安生,何以令民忠诚?不能富民生活,何以强国兴邦?」。朝廷如果不能够为百姓保卫家园,自然也就没有资格要求民众的忠诚!」 令狐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负手仰天,双目炯炯的说道:「今日,令狐智愿意对天盟誓,有朝一日,定要让朝廷的军队成为万民的依赖,让神州的海域成为百姓的乐园!」 「壮哉!云笑天不才,愿与令狐兄共勉!」 云笑天闻言,顿时感觉一股热流自心底涌上,不由用力击掌,大声而且豪迈的说道。 「哈哈,如此大事,两位怎可少了我和杨兄?」 正说话间,却见一个看上去有些浮夸的年轻人,和一个被血污弄脏了锦衣、任凭海风吹拂着披头乱发的狂放少年,走了近前。 「弟子令狐智!」 「弟子云笑天!」 「弟子杨文晟!」 「弟子王光宇!」 「在此对天盟誓,愿以毕生之力,重振我帝国水师,令我圣龙战旗,飘扬七海,令我神州子民,畅行天下,令我故土家园,永绝刀兵!」 四个人,八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以青春的激情,少年的热血,立下了以生命背书的神圣誓言。 在这一刻,没有地域之分,没有身分之别,没有性格之异,没有利益之争,有的只是四颗年轻滚烫的心,四颗不计名利不畏生死慷慨激昂的心。 在这一刻,四双眼睛,共同闪烁着天下大任舍我其谁的飞扬,那奕奕的神采,即便是渐渐驱退了远处的彩霞,开始笼罩天地的黑夜,也无法掩饰其光亮。 而那光芒的焦点,在前方安宇舰队的阵营,更在阵营之外更加深远的地方。 黑暗,将彤红的彩霞驱走,但是火焰,却又将光亮点燃。 战斗爆发在夜晚,发动的一方却不是兵力占据优势的安宇舰队,而是相对处于劣势的圣龙联合舰队。 「哼,一向狂妄自大的安宇人,此次竟然能够忍下其前锋被我军击破的耻辱,而迟迟没有行动,目的昭然若揭,便是希望能够拖延时间,到天明再决战来个大包剿,以免夜间混战中让我军有机会乘乱脱逃,真是好大的胃口! 「可惜,老子就是不如他所愿,偏偏要在晚上发动攻击,索性大家来一场一塌糊涂的大混战!」 战舰之上,云笑天站立于甲板,无视四周流窜的箭矢破空的「嗖嗖」声响,自顾自神采飞扬的说道。 此刻的他,正统率着舰队的前锋,率先杀出了港湾。 海风呼呼的作响,不时犹如刀割一般吹拂在脸面,战斗的吶喊和烈火的燃烧,已经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与黑暗。 不过,和白天的战斗不一样,云笑天统率着的虽然是前锋,却非但没有率先投入战场,而且还特意的迂回规避敌舰。 「加快速度,绕过去!」 云笑天下达的指令非常简单。 正是由于云笑天所下达的这道简单的指令,战场上出现了十分奇怪的景象。 率先开始行动的圣龙舰队,正在以不规则的鱼形前进,气势汹汹的前锋,巧妙的规避着安宇舰队的拦截,根本没有恋战的打算,反倒是紧随其后的后续部队,毫无畏惧的迎着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用生命和热血阻挠着安宇舰队的行动,以至于整个军事行动,与其说是进攻,倒不如说是殿后部队浴血奋战,掩护主力夺路而逃。 「真没劲啊!」 见此情景,吸取了白天作战的教训,费劲周折争取到了充当前锋的资格,以为可以上阵杀敌痛快淋漓的戚儿,趴在船舱的窗口望着后方激烈的战斗,又反观自己,竟然还是没有机会一显巾帼英雄的风采,不由撅起了小嘴,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道。 可惜,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喂,你这个大坏蛋,为什么不说话!」自觉没趣的少女,瞥见了一旁的杨文晟正在一声不吭的拭剑,当下便柳眉倒竖,做出了河东狮吼状。 「留点精神吧,待会便有一场恶战,到时候自己当心一点!」 没有预料中的嘻皮笑脸,或者故作狂态,杨文晟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低沉,但是沙哑和低沉中,却带着一份真挚的关心。 「什么?」少女被年轻人一反常态的严肃给吓住了,楞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我们现在的局面很不利吗?」 「放心吧,只要圣龙先民不畏艰险的血脉仍然流传下来,那么无论是大地还是海洋,都必定是我们的!」 自觉自己可能吓坏了小姑娘,杨文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微笑,但是随即却又神色肃穆的注视远方。 道是因为刚才和令狐智、云笑天、王光宇三人的盟誓,还是因为对眼下战局的关注,杨文晟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正极度的渴求着用鲜血和战斗来发泄。 而这一幕,落在了戚儿的眼中,却只觉得此刻的杨文晟,不再是江南大商行的少东家,也不是那个迎风狂歌的奔放少年,而是一个战士,一个即将踏上沙场的战士,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武者。 戚儿突然感到了害怕。 这样的战士、这样的武者、还有这样的场景,戚儿并不陌生,在她爷爷七海龙王的麾下,有很多这样的死士,也曾经不少这样视死如归,慷慨赴难的场面。 戚儿固然感动,但是却由衷的厌烦。 因为这些热血男儿冲冠一怒的片刻的确很豪迈很悲壮,然而就如同流星一般短暂,在剎那的绚烂过后,留下的却是那些孤儿寡母们无尽的忧伤。 「不,我不要这样英雄的杨大哥,我要的是那个在酒楼狂饮、喝醉了就大声背诵诗词、总是笑嘻嘻、还经常捉弄人的那个杨大哥!」 戚儿的心底默默的说着,同时也悄然的流下了泪。 从小就随祖父生长在圣龙之外的海岛上,戚儿并没有杨文晟、云笑天、王光宇、令狐智这些年轻人对于故土的热爱和忧患,更没有男人们想要建功立业、流芳百世的抱负,她想得很简单,只想要所有亲近的人都在一起,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生活!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中人!」 突然,戚儿的脑海中浮现出杨文晟曾经教过自己的诗来,只不过当时的自己根本不耐烦,也无法体会其中的深意,而如今终于懂了,却是在如此无可奈何的情景之下。 第五章海上大捷 正当位于前锋的戚儿,满怀小儿女的感慨之际,圣龙联合舰队的后阵,却处在十分危急之中。 昔日曾经纵横海疆、远航万里、让天下各国难以望其项背的圣龙巨舰,在此刻战斗中的表现出人意料的糟糕。 缺乏足够的远程攻击火力,在黑暗中被火光映射出来的庞大舰船,恰好成为了敌人攻击的天然靶子。 火焰在甲板上熊熊的燃烧,燃烧的火焰进一步将巨舰的位置暴露给了凶恶的敌人,引来的当然是更为猛烈而且密集的攻击。 犹如城堡一般的巨舰唯有艰难的挪动,用自己的不屈和顽固来捍卫着曾经的骄傲,还有往昔的辉煌。 巨舰之上的战士,徒劳的发射着弓箭,挥舞着刀枪,然而却丝毫威胁不到已经装备了射程长远的麦坚魔法大炮的安宇战舰,只能够一边怒声的喝骂,一边焦虑的祈祷自己的战船能够尽快追上敌舰,纵然沉没,也要在肉搏中拼回个老本。 「封海锁国,二十年封海锁国,自从当年神宗启用风云世家革新失败之后,帝国便开始了封锁海疆,严禁战船出海,以至于昔日曾经号称天下第一水师的舰队,如今却多是一些老旧帆船,别说作战,即便是单纯的出海远航,也已经岌岌可危!」 目睹着这一幕又一幕悲壮然而无奈的惨烈,指挥以令狐水师为主力的后阵的令狐智,一拳狠狠的击打在了船舱的墙壁上,心情满是激愤。 在圣龙,人们都有一个天大的误会,以为令狐水师自然是一直听从着令狐家族的号令,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圣光武帝在默许令狐家族作为四大家族之一进入圣龙的政坛,并且主宰了江南的财富同时,却也在这个家族的脖子下了一道难以摆脱的禁咒,这个禁咒便是对于令狐水师的控制权--神秘而且恐怖的朝廷密探,渗透了这支舰队,而且被分散做三处的舰队,一直以来都被严格规定,唯有得到一枚被分成两半、由天子和令狐家族的家主分别保存的虎头兵符,方才能够调动。 这是一场政治的妥协,也是一场权力的瓜分。 令狐家族,从头到尾,都不过是舰队的财政和军需供应官而已。 事实上,也只有这样一个虽然拥有巨大财富、却没有强大军事实力的令狐家族,才能够让历代的君王放心。 正是由于如此,令狐家族背负了笑柄和骂名,却实在是冤枉。 实际上,一度名扬天下的令狐水师,在神宗的革新失败之后,就开始迅速没落--由于一度主政的风云世家对这支舰队非常关注,所以怀疑令狐水师之中潜藏敌对势力的继位者,便对这支舰队进行了一场狂风暴雨式的大清洗,并且颁布了禁海令,从此原本应该在海洋之上扬帆的舰队,成为了龟缩在港湾之内不敢动弹的乌龟。 以至于,当令狐智终于接管了这支舰队,并且奉命得以出海的时候,却愕然的发现,原先纵横汪洋、令天下各国都不敢争锋的这支庞大而且辉煌的舰队,此刻实在已经病入膏肓,不仅没有合格的水手,也没有基本的维修,破落的船体,正昭示着整个舰队这段时日以来艰辛的岁月,和未来艰难的前景。 「战船年久失修的状况非常严重,缺少有效的远程攻击的器械,也没有经验丰富的水手和训练有素的战士,这样的舰队也许可以藉助昔日的历史,威吓一下不知虚实的敌人,但是一旦实战,便很难有什么胜算!」 令狐智对于这个舰队的评价,显然十分尖刻但是非常现实。 「难道,大名鼎鼎的令狐水师,真的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旁的王光宇,面沉如水的皱眉。 他万万没有想到,令狐水师今日的状况竟然是如此的严峻。 「这些战舰,如果是按照凉国公大人的计画,实行谋定而后动的突袭,或者还有用武之地,但是如今王兄你也看到了,在这样正面的对垒和交锋之中,圣龙巨舰根本就没有机会凑上去进行激烈的肉搏,在麦舰魔法大炮的强大火力威慑之下,整艘战船便只能够成了安宇人练兵的靶子,根本无法发挥其应有的战力!」 刚才那一番志同道合的立誓,让四个同样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无形中拉近了不少的距离,再加上王光宇乃是风雨派来的使者,因此令狐智也就毫无隐晦的如实回答道。 「可惜!」王光宇狠狠的跺足。 隔行如隔山,不通军务的他,原本还以为圣龙舰队十分厉害,所以当遇见了歼灭安宇前锋的云笑天之后,还自信满满的期望着藉此机会一举歼灭安宇舰队,却没想到盛名之下的令狐舰队,却已经中空至此。 而且,更因为原先风雨制定的作战意图提前暴露,无法进行下去,导致了舰队处于一种非常不利的状况中,一时之间,他也便由原先的自信变成了巨大的担忧,同时,一个疑虑也突然浮上了心头:「主公向来算无遗策,此次安排令狐兄和笑天兄会师,以图出其不意的重创安宇水师,应该有很大的胜算才是,怎的我们还未会合,便已经被安宇人发现,这里面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这样想着,王光宇的眼神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寒意。 从来在前方拼死作战的战士,最害怕的便是自己浴血奋战的同时,背后有名为自己人的家伙暗地里捅刀子,尤其是这次风雨的筹画十分严密,甚至连军师云济都蒙在了鼓里,而参与这次行动的大部分战士更是毫不知情,即便是王光宇自己,也同样是在即将和云笑天会师的时候,拆开了风雨的密函,方才明白整个计画。 所以若真是消息泄漏的话,便也只有少数几个圣龙帝国权力地位最为尊贵的大人物方才有可能,这又怎能不让年轻的使者,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只怕是天子提前发动了陆地攻击的缘故吧!」 并不赞同战友将问题想得如此复杂,令狐智做出了距离事实竟是如此接近的判断--如果萧剑秋提前攻击的话,受挫的安宇人在意识到令狐家族参与之后,第一个行动必然就是寻找出令狐水师的下落,从而确保海洋的控制权,而这对于已经渗透神州很久的安宇人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毕竟是身为名门世家的子弟,虽然已经决心为风雨效力,却终究不愿意当众指责天子,所以令狐家族的七公子,当下并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来,而只是淡淡的安慰王光宇。 「放心吧,事情并没有如此糟糕,想来安宇人也没有这般厉害,多半是碰巧撞上了运气,毕竟这海洋如此广袤,变数太多,和陆地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再说,如此危局岂不是正好显出我辈的能耐?」 说着,始终都注视着战局的令狐智,突然作了一个手势。 不多时,一阵悠扬的号角回旋在大海之上。 夜间依赖着号角接收命令的圣龙联合舰队战舰,也随即开始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已经暴露行踪了的圣龙巨舰,继续顽强的支撑着,以自我的牺牲,吸引着敌人的注意和活力。 而与此同时,灵活机动的高丽龟船,和其他尚未暴露踪迹的圣龙战船,则开始不动声色的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死死的咬住敌人的战船,终于展开了圣龙勇士们盼望以久的接弦战。 「最好的战术并不一定是最先进的战术,而是最能够适应自己的客观条件,发扬自己长处的战术!」令狐智喃喃自语。 身为令狐家族的子弟,他早就注意到了开始装备麦坚魔法大炮的安宇舰队。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作为岛国而且水战传统悠久的安宇舰队,显然并没有认真的研究并且重视麦坚魔法大炮投入战场之后,所带来战争方式的巨大革新。 相反的,安宇人却因为这种兵器的成本高昂,尤其是魔法水晶的昂贵且无法拥有稳定自给的来源,因此尽管拥有先进的武器,但是却相当忽略魔法大炮在战争中的作用,采用的战术,依旧是古老的,以近身战为主的战术。 这也许便是军事上的一种十分奇特的现象。 虽然战争总是在毁灭的同时,带来巨大的革新,但是军队本身却是一个十分保守的营垒,尤其是胜利的一方通常都拒绝冒险革新,反倒往往是失败的一方在卧薪尝胆之后,能够获得突飞猛进的发展。 不管怎么样,安宇人有些狂妄的固步自封,如今确实是帮了圣龙人一个大忙。 妄自拥有麦坚魔法大炮的威力,但是却不懂得使用的安宇人,并没有充分利用如此先进的武器给予圣龙人以致命性的打击,反而在圣龙战舰逼近之后,颇为兴奋的在「哇哇」乱叫之中,抽出了安宇所特有的长刀,赤着脚踏在了甲板之上,开始和敌人进行着激烈的白刃战,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所谓的武士精神。 「哼,集中火力打!」 一丝残酷的冷笑,终于展现在令狐智的嘴角。 安宇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令狐水师虽然战舰已经装备极其陈旧而且年久失修,但是却因为风雨的未雨绸缪,获得了凉州赠送的五十门火炮。 这些火炮,如今正集中在令狐智身边的这几条战舰之上。 这些作为战略预备队的力量,此刻正借着夜幕的黑暗,隐藏在战场的角落之中,等待的便是令狐智的这一声号令。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终于发泄出圣龙人内心积压以久的愤怒。 持久的沉默变作了畅意的长啸,积压的仇恨化作了复仇的利刃,悲痛的忍耐迎来了率性的放纵,辛苦的筹画换得了丰硕的回报。 之前那些肆意攻击着圣龙巨舰的安宇战船,还有正在得意洋洋的进攻着圣龙联合舰队的舰只,如今都由于在黑暗中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成为了圣龙人首选的目标。 犹如冰雹般落下的炮弹,丝毫不逊色于麦坚的魔法大炮,此刻正无情的摧残着敌人的舰船,顷刻之间,便有三四艘战舰永远的覆没海底,更有不少战舰伤痕累累,被迫开始迟缓的撤离战场。 「真痛快!」 王光宇大声的叫好,之前的担忧,终于在圣龙联合舰队辉煌的战果面前一扫而空,随即反倒是对令狐智产生了「既然有如此妙计也不早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担心」的埋怨。 「接下来,就看云笑天的了!」令狐智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 「快,加快速度!」 和相对于令狐智来说,绝对是军事白痴的王光宇不一样,云笑天既没有过分悲观这场战斗的结局,也一直没有盲目的乐观。 战争的胜负,就取决于自己的前锋是否能够赶在安宇人击穿圣龙联合舰队后阵之前,成功迂回到对方的侧翼,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 云笑天从一开始,便如此认为。 他清楚如今令狐水师的窘境,却也相信令狐智的能力--能够被凉国公风雨看重并且委以重任的人物,绝对不会简单。 云笑天如此确信。 所以,云笑天并不担心令狐智指挥下的令狐水师,会因为那些客观存在的麻烦而不堪一击,不过他更清楚,现实的实力差距是摆在眼前的。 令狐智出众的指挥艺术,或者可以延缓圣龙联合舰队被击溃的时间,但是终究不可能改变巨大差距的实力对比--战争的胜负关键,最终取决于自己是否能够尽快脱离安宇人的视线,并且及时赶回战场。 为此,云笑天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连续发布着加快速度的命令,同时满怀忧虑的倾听着战场之上传来的声响。 根据多年来追随七海龙王海上作战的经验,云笑天痛苦的发现,圣龙联合舰队的战况并不理想,虽然似乎有一段时间占了上风,但是终究由于力量悬殊过大,很快便又丢失了战场的主动权,陷入了苦苦支撑的窘境。 幸运的是,当云笑天匆匆赶回战场的时候,虽然安宇人已经从令狐智突然的猛烈攻击中反应过来,并且重新调整部署了战舰阵形,取得了战场上的主动权,让优势一点一滴的朝安宇一方倾斜,但是圣龙联合舰队的后阵,却终究没有出现最坏的预想。 圣龙联合舰队并没有被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安宇人突破防线一分为二,而是顽固且坚韧的聚集在一起,和安宇人进行着十分艰难而且惨烈的拉锯战。 于是,被安宇舰队指挥官错误判断为抛弃友军逃跑了的云笑天舰队,立刻成了改变整个战局的决定性力量。 猛烈的攻击如同雨水般的倾泄,方向却是来自于原本可以放心的背后。 遭遇突然袭击的安宇人,一下子措手不及。 原本出于谨慎担任后方警戒和战略预备的战舰,一方面是由于被判断为逃离了的云笑天失去踪迹而放松了警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刚才令狐智的猛烈还击,令前方的友军损失惨重全线被动,因此不得不抽调兵力前往支援。 因此,此刻的兵力并不强大,只在片刻之间,便已经被云笑天的这一招回马枪,给打得七零八落。 一口气也来不及喘,偷袭得手的云笑天根本不给安宇人缓解的机会,立刻马不停蹄的杀向敌人最密集的阵营。 尖刀一般的旗舰,就如同白天「单钩」指挥的战舰,犀利得杀入了安宇舰队的中央,然而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云笑天的用兵能力显然高出一筹,而安宇人这一次更是由于大多数战舰正在猛烈进攻着正面的令狐智而无法作出即时的反应,因此突入安宇舰队之中的,不仅仅是云笑天的旗舰,还有紧随在云笑天之后的五艘战舰。 这六艘战舰形成了坚固的三角形,撑开了安宇人阵型的缺口,确保了后续部队得以利用这个缺口,源源不断的杀入安宇舰队的内部,进一步扩大战果。 巨炮对巨炮,箭矢对箭矢,间或还有投石车释放的石块,如雨点般的倾泄。 这是一场混杂着远距离攻击和近距离接触的战争,他继承了古时海战的经验,同时也因应新武器的出现而有所革新。 不过,此刻最具决定力量的,依然还是最古老也是最激烈的接弦战。 「大丈夫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大喝着,从己方的战舰跃入敌方的战船,带动了整个战斗中最为惨烈的肉搏战的,是杨文晟。 此刻的少年,满身血污,一头乱发,狂放之气更盛,而且夹杂着犹如地狱而来的凌厉杀气,活脱脱就像一个杀神,哪还有半点商行少东家的影子。 不过在他的带动下,那些原本就在刀口舔血的海盗们,自然也纷纷不甘示弱,不愿在这样一个海战的雏儿面前丢脸,前仆后继的踏着船板,涌入了敌方的战舰。 一时之间,安宇舰队的后方乱作了一团。 正面作战正酣的战舰,根本来不及掉头,便已经遭受了来自背部的猛烈攻击,就仿佛待宰的羔羊,难以作出任何有效的反击。 此刻的情形,恰好和刚才的圣龙巨舰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角色互换,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攻击者,如今却只有在承受巨大牺牲的痛苦中艰难的调整,进退之间完全失据。 「好极了!」 大声地喝道,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开始松弛下来的令狐智,立刻领悟到了致胜的契机,已经如此毫无预兆的迅速到来。 一度在已经恢复过来的安宇人猛烈攻击中狼狈不堪的少年,此刻的眼神却重新焕发出了自信和飞扬的光芒。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从来都没有彼此配合过,但是令狐智作出的每一个决定,竟然都是如此默契的配合着云笑天,恰到好处的令圣龙联合舰队进退有序地保持着犀利的攻势,一次又一次的粉碎了安宇人重振旗鼓的努力,就仿佛刺进了巨兽内脏的尖刀,尽管一时之间还不能够让巨兽立刻致命,但是不间歇的大量失血,却足以导致巨兽最终失血过多而亡的悲惨命运。 以至于,如此天衣无缝的遥相呼应,让事后的研究者们都纷纷怀疑两人之间是否有着什么心灵感应。 当然,这样的局面显然不是安宇人的福音。 战舰已经变成了火海,深夜的海水却透着刺骨的冰凉。 留在战舰之上,随时都会有被烤焦的危险;而跳入了海中,纵然不被淹死,也必定是冻亡。 等到圣龙联合舰队的后阵和前阵,终于从安宇舰队的防线中杀开一条血路,实现了会合之后,整个战局的结果,也就毫无悬念的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虽然不得不佩服安宇人拥有着野兽一般的战斗神经,即便是在这样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也依旧毫不犹豫地拒绝投降,不顾生死的负隅顽抗。 但是大局已定,获取了胜利、赢得了辉煌的云笑天和令狐智,则开始了胜利者的享受。 接收俘获的战船,统计胜利的战果,搭救落海的战士,安慰受伤的同袍,正在被激情引发无比亢奋的年轻人们,此刻已经隐隐的察觉到,自己所赢得的绝不仅只是一场海战的胜利,抑或是击败了多年来侵扰家园的强盗那么简单。 第六章商场政坛 「大捷,江南又传来了大捷,我帝国水师再展昔日雄风,经过一番奋勇作战,击沉了安宇舰队五艘关船、九艘楼船,重创六艘安宅船、八艘关船和七艘楼船,俘虏了三艘安宅船、两艘关船和三艘楼船,确保了我神州海疆的安全。全歼安宇人,令其不敢再犯我神州的日子,已不远矣!」 当高凤阳坐在华丽的轿中、行进在圣京城宽敞的街道上之际,关于帝国水师大获全胜的捷报,不绝于耳。 不得不佩服圣龙人巨大的恢复能力,尽管在短短的两三年内,经历了好几场规模庞大的战争,甚至整个城市都差点付之一炬,但是圣京城,这座天子脚下的都城,还是很快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模样。 大量丰富的娱乐设施,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无论是贵族还是小民,都开始重新恢复了那种太平无事的无聊之中,唯有在茶闲饭后,收集着这些有趣的新闻来议论,消磨时光。 平心而论,这一次海战的战果,相对于圣龙帝国在陆地上的胜利,其实并不见得多么辉煌--远远没有达到风雨原先重创安宇水师元气的希望,反倒是己方的损失其并不比安宇人小多少。 很多原本将在圣龙水师重建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急需人才,就这样永远的葬身海底,也绝无传言中那么重要的影响着江南的战事,安宇人的水上力量并没有就此终结,而且根本没有掌握海上的控制权。 但是升斗小民们却根本不可能理会这些,他们更关心的是结果。 相对于帝国军队在陆地上几千年来的辉煌和显赫,这一次在海上打败了敌人,而且还是对于神州人来说最为痛恨的安宇强盗,光这件事情本身,便足以让百姓们雀跃不已,并且争相奔告,广为传颂。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令狐水师经历了这么多年来神秘的尘封之后,第一次远航出征,而且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自然更加引发了人们的猜测和关心,还有更多的是好奇。 「听说,这一次多亏了有天子运筹帷幄,这才能够取得那么辉煌的大捷!」 「是啊,若不是咱们天子英明,打破了多年的陈规,终于迫使令狐家族让令狐水师参战,可怜的江南百姓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哼,你们懂得什么?这一切还不是宰相大人在背后运筹帷幄,别忘了这一次海战的胜利,七海龙王前辈功不可没,而老爷子麾下临阵指挥的大将,更是一个名叫云笑天的风云世家的子弟!」 「有理,若不是咱们宰相大人神机妙算,那天池剑宗、七海龙王、令狐家族还有大大小小的诸侯,又怎么可能如此听话的合作?」 「一派胡言,江南海战,可是天子御驾亲征,百战艰辛之后取得的战果,和那凉国公何干?我倒是听说那风雨之前还和天池剑宗势不两立,几乎彻底决裂,又怎么可能携起手来共抗外敌?」 「不懂了吧!知道什么叫声东击西,什么叫做掩人耳目?和天池剑宗闹翻,那是做给安宇人看的,否则凭宰相大人的雄才大略,那些个高唐、呼兰、印月还有麦坚人都纷纷败下阵来,区区一个天池剑宗又怎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事实上,若不是宰相大人在印月和西南半岛全力牵制着麦坚人,又亲自率兵抵御着呼兰的五十万铁骑,天子别说是取得江南大捷,就是咱们这圣京城能否避免再一次受到刀兵之灾,都很难说呢!」 「嗨,不管是天子也好,宰相也好,总之是苍天垂怜,终于让咱们圣龙又出了这么圣贤的大人物,这才能够重新恢复了帝国昔日的尊严,也才能够打败安宇人和呼兰人这些强盗,咱们老百姓也才有了过安定日子的指望!」 天子派、凉州派、中立派,这些各有主张的议论,或者是百姓们自己的想法,或者是某些有心人的鼓动,总之在如今,由于执政议会产生的一个副作用--言路宽松的作用之下,被圣京的居民们纷纷津津有味的争论着、探讨着,并且不可阻挡的传入了过路者的耳中。 「天子?宰相?圣贤?」 满是膏油的奸商躲在轿中,心情恶劣的冷笑。 谁也无法否认萧剑秋确实是一个有为的天子,至少相对于同时代的皇室其他成员来说,他的才具和声望都是无与伦比的。 就像是没有人能够否认风雨是圣龙帝国力挽狂澜的英雄,不仅是因为他如今所拥有的强大权势,更因为他奋勇的抗击着外族的侵略,还多次派兵远征,让人们在这个帝国国力日益衰弱的时代,还能够重温昔日帝国的雄威和辉煌。 但是,一加一,可不等于是二啊! 胖子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天下只有一个萧剑秋,或者天下只有一个风雨,也许圣龙帝国的明天会更加晴朗吧!但是,一时瑜亮并列于世,他们各自傲视群雄的才华,究竟能够彼此默契合作的尽情发挥,还是会因为利益之争而相互倾轧,至少从目前事态的发展而言,似乎结局不言而喻。 反正,高凤阳此刻的烦恼,便多多少少和风雨同天子之间的权力斗争有一些关系。 「老爷,到家了!」 正当高凤阳沉思之际,便感到身处的轿子在一阵摇晃中落到了实处,随即则是跟随的仆从对自己恭敬的禀告。 「哈哈,高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未等高凤阳步入大厅,便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客厅走了出来,正面截住了高凤阳。 「啊,杨老!有什么事只需要派下人来通报一声,凤阳自当亲聆垂询,怎敢劳您的大驾前来寒舍?」 高凤阳犹如变戏法一般的,将片刻之前还是异常凝重的忧虑,迅即的转换成了谦和卑恭的微笑,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搀扶住老人。 「高大人客气了!您乃是当今社稷的重臣,宰相大人的臂助,业界的骄傲,老朽如何可以有丝毫的不敬?」 那老人早已经榨光了精血的干瘦臂膀,倚在了高凤阳肥胖粗壮的手上,一边和风雨军的财政总管并肩步入大厅,一边唠唠叨叨的说道:「说起来,高大人身居如此高位,又深得宰相大人的信赖,建下了这般庞大的事业,住宅却依旧简朴,实在让老朽钦佩!」 废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宅第富丽堂皇倒也不难,怕就怕有人藉此机会眼红生事,到时候惹来了麻烦,难道要让老子做那众矢之的不成? 高凤阳的心中暗自的嘀咕。 作为风雨军的财政总管,也是当今圣龙最富有的巨商,高凤阳的宅第宽敞气派,但是又并非那么夺目,可以说实在花费了他一番的心血。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折,则完全是因为千百年来圣龙帝国一向都有轻视商人的传统。 高凤阳自知自己以一介商人而居如此高位,那些士林人物蔑视还是小事,一些野心勃勃的小人无时无刻的紧盯着如此肥差,却绝对是他寝食难安的心病,为此一直都小心谨慎,秉承着「闷声大发财」的古训低调行事,生怕有什么张扬的地方被人抓住把柄,成为日后惹火的隐患。 在这种情况下,姑且不论这个老头用意如何,居然说他的宅第太过简朴,纵然是拍马屁,此刻也毫无疑问是拍了马腿上,不仅让原本就心情不好的高凤阳毫无高兴之意,而且还有心怀疑对方是否存着什么歹意。 不过眼前的这位杨老,乃是圣龙帝国最大的海上贸易家杨家的家主。 杨家和高凤阳之间一直都有着十分密切的生意来往,一直是陶朱钱庄渗透江南的有力盟友,而且最近从西南传来消息,那杨家的少东家杨文晟和军事云济结下了很深的友谊,又在江南海上大捷中建下不少功勋,更是让高凤阳不愿轻易得罪对方,免得平白树下一个麻烦的敌人。 当下,胖胖的奸商只有堆起了职业性的笑脸,恭敬的说道:「杨老过奖了!凤阳何德何能敢有如此排场?说到业界骄傲更是不敢了!杨家乃是商贾世家,海上贸易不仅眼光独到,而且手段高明,令凤阳佩服,这业界骄傲四字若是杨家不认,天下又有谁敢自居?而且,如今听说令郎更是弃商从军,在这场圣龙海战建功不小,实在是后生可畏啊!」 「哈哈,高大人说笑了!杨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世家,哪敢承受高大人如此赞誉!倒是犬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抛开了杨家的家业和祖训,不想着如何令咱们商家受到世人的尊敬,却弃商从戎,真是忤逆!不过毕竟他是老朽的骨肉,到时候还请高大人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多多照顾才好!」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些啰嗦的说道。 「好说,好说!令郎才华出众前途锦绣,凤阳恐怕最多也只能够是锦上添花了!不过老爷子好一句「如何令咱们商家受到世人的尊敬」,今日让凤阳受益匪浅!」高凤阳微笑着答道。 这最后一句,倒是出自他的真心。 虽然如今高凤阳的地位和权力日渐上升,但是圣龙千百年来的传统毕竟是一股难以抗衡的强大力量,高凤阳还是时时感到了那些士林出身的官员,对自己骨子里的蔑视和排斥,却也惟有暗自咬牙忍下,故而今天这位杨老的要让商家地位提高的话,正恰恰说到了高凤阳的心眼里去。 「高大人折煞老朽了!老朽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反倒是高大人积极奔走,竟让咱们商人推动了执政议会作出决议,影响朝政,这才是旷古未有的奇功也!」老者摇头晃脑的说道。 「哼!」 高凤阳修养再好,此刻的脸色也不禁有些阴沉,原来他今日早上便得到李中慧从河北前线传来的密函,告知了风雨对自己的这一次自作主张颇为不满,心中正自忐忑,却没有想到回了家里连屁股还没有挨到椅子上,便听见这个老家伙触及了自己的伤疤,当下自然是火冒三丈。 偏偏那老人似乎谈兴正浓,根本没有察觉到高凤阳的脸色,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老朽已经联合了江南的同行们,吃下了大人六成的战争股分,粮草辎重也已经筹办妥帖,其中的三成如今恐怕更是已经运抵军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请高大人敦促军方早日大捷,届时我等不仅获利丰厚,而且还开了商人议政的先河,实在是一件足以炫耀万世的功业!」 「杨老少安勿躁,此事恐怕还有些周折!」高凤阳面有难色的说道。 让商人们投资西南半岛的战争,并且令执政议会通过剿灭交趾的决议,原本便是他高凤阳积极促成的,自然也清楚此事一旦成功,获得巨利尚在其次,能够影响万世留载史册,才是一个真正可遇不可求的千古良机;更清楚如果现在中途变卦,不仅会让原先的投资全部丢进了水里,而且还会对自己的信誉产生足以致命的损害。 但是,这一切的好处和荣誉,这一切的危险和损失,如果和因此失去风雨的信任相比,却实在微不足道。 从伦玉关至今,高凤阳清楚地明白,自己能够拥有今天如此的成功和地位,完全得益于当初孤注一掷的投靠风雨所致,这一切的权势地位和财富,完全是伴随着风雨军的一场又一场胜利,和风雨日益盛隆的权势而来,而如果没有了风雨的支持,那么自己的一切都必定将化作了乌有,全部成空。 因此,无论如何也要紧紧追随着风雨的步伐,获得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宰相的信任和重用。这已是高凤阳、这位主宰着风雨军乃至整个帝国经济命脉的商人,绝对不容有所偏离的最高准则。 「大人,您莫非是在担忧宰相大人的看法?」 正当高凤阳踌躇着如何婉转的告知眼前这位江南商界的领袖,事情出现了变化之际,却听见大厅之外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哦,原来是子丘啊!」 高凤阳笑了一笑,并没有因为来人的插嘴而有丝毫的恼怒。 这段时日以来,何子丘这个因为躲避战乱而来到凉州的年轻商人,已经越来越得到高凤阳的器重,而前者也确实没有辜负风雨军财政总管的期望,处理事务干净俐落,从不拖泥带水,替高凤阳解决了很多问题,原本就擅长交际的两人,彼此间的关系也因此极为融洽。 因此,对于何子丘来说,高凤阳的府邸,这个如今全天下商人都纷纷朝拜的圣地,就如同自己家一样,根本用不着禀告便可以自由出入。 「见过高大人,见过杨老!」 风度优雅的年轻人,表现出了无可挑剔的礼节。 「呵呵,子丘啊,你来得正好,好好劝一下你的高大人吧!」 那位杨老显然和何子丘也极为熟悉,当下乐呵呵的将事情推给了对方。 「怎么,两位是来唱双簧的?」 一旁的高凤阳却立刻警觉,不由暗自心惊自己也是刚刚才得知风雨的态度,却没有想到这个杨老获悉消息的速度竟然丝毫不慢。 「高大人莫怪!商场如同战场,情报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老朽自然也需要尽可能多的获知一些消息,这才能够确保杨家的基业啊!」 此刻的老人已经不再有刚才的老态龙钟,眼神中爆射出了精明的锋芒,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语气也是十分平和的对高凤阳说道:「老朽也是刚才获悉了宰相大人似乎有意放弃西南半岛,窃以为此举不妥,这才请了子丘一起来,想和高大人好好商议一下!」 「哼,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高凤阳缓缓地举起了仆人刚刚沏好端来的茶杯,用茶盖轻轻地擦了两下杯口,这才淡淡的说道:「主公的命令便是凤阳的行动,这件事情就此了结吧,杨老就莫要再为难凤阳了!」 「就此了结?高大人说得未免太轻松了吧?老朽和江南同道们支付的资金,还有这些天奔走活动投下的经费,难道就这样全部化作了水漂?」 在论及实际利益的时候,没有了刚才的和气,也丝毫不理高凤阳送客的暗示,此刻的老人就仿佛一杆战斗的标枪,针锋相对毫不退让的回击着风雨军的财政总管。 「高大人,杨老,两位且请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何子丘急忙插话,暂时和缓了场内的气氛,方才继续说道:「其实高大人也不必如此着急,眼下宰相大人虽然不满大人推动了执政议会的决议,可是也没说要就此否决,可见宰相大人也是理解大人的一片苦心,而且面对着这个突然的变化,必定有他老人家深谋远虑的看法,或者已经做出了某些大人和在下目前尚无法领会的调整! 「因此,此时只要是宰相大人没有向大人下令中止这件事情,属下愚见,大人还是按照原定计画进行方为妥贴,免得弄巧成拙,反而又乱了宰相大人的部署! 「尤其是如今部分粮草辎重已经运送到了西南半岛,想必那些好战的军中将领此刻早就亢奋的制定反击的计画,倘若大人突然中止了对交趾半岛的支援,令这些军队受到了损害,到时候才真正是不可收拾啊!」 「嗯。。」高凤阳微闭着双目,不发一言。 何子丘的这番话倒是非常合情合理,而且至少在现在也起了缓解危机发生的作用,让高凤阳十分受用。 不过警觉到那些商人们居然已经有了如此的能量,高凤阳的心中却多少有些不安。 毕竟他虽然出身商人,而且也希望商人的地位提高,但是却也十分不希望那些商人们掌握了超越自身器量的权力,并且做出自己掌控范围之外的事情。 因为,无论是损及了风雨军的利益,还是让商人得以参政的机会因此而毁灭,都是他高凤阳所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眼看着高凤阳似乎已经心动,却偏偏做出这般高深莫测的样子,何子丘犹豫了一下,终于继续说道:「眼下虽然高大人您因为交趾的事情被宰相责怪,但是属下以为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宰相大人和朝中的衮衮诸公大不一样,他老人家乃是十分希望为帝国开疆拓土的,撤兵西南半岛也只是因为兵力一时不够用的战略后退而已,属下冒昧揣测,宰相大人心中其实也必定十分不愿。 「所以,如果大人能够运送大量的物资支援前线,帮助南征军荡平这些叛逆,那么同样可以有抽调兵力的作用,同时还助宰相大人赢得了胜利和疆土,只怕到时候宰相大人不仅不再怪责大人,甚至还有褒奖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 高凤阳因为脸部的肥胖而显得小小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眼珠也开始溜溜的直转。 7第七章孤臣丹心 壮士百战保家国。 身处前线的雅龙,自然不可能知道遥远的后方,对于自己这条战线的取舍问题,竟已经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更不可能获悉自己竟然因为高凤阳,而成为了最大的得益者。 此刻的独臂将军,因为得到了后方充足的补给,因此正在信心十足的筹画着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我军主力将突破红河向东挺进,围攻越池!桓炎,洛将军,请两位各率本部兵马向南穿插,深入敌后狙击其援军,咱们就来他一个围点打援,将这些交趾叛军引诱过来,尽歼于内陆!」雅龙满怀信心的说道。 在他的面前,正是一个囊括了交趾全境的作战沙盘。 如今的形势,对于圣龙帝国来说,似乎十分有利。 以大理和万象王朝作为基地的南征军,目前正集结在交趾的西北部,只要渡过了纵贯南北的红河,那么交趾人王都的北面,便只剩下越池这么一处屏障了。 而同时,集结在交趾东北的岭南军,此刻也正在摩拳擦掌,并且遵从了帝国宰相风雨的指令准备南下,届时东西夹击,区区一个弹丸小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抗争的。 「好啊,这一仗看来可真够痛快的!」 雅龙的交代,显然让洛信十分兴奋。 这个好战的将军,虽然因为阴平桥的失利,被风雨一怒之下贬为前锋营的士卒,不过凭借其过人的勇猛,还有比蟑螂还要顽强的生命力,几番恶战下来,便又重新被提拔了上来。 尤其是当日攻打交趾东北临海重镇河宁的战役中,更是因为他身先士卒的率兵冲杀,一度甚至进得城督府的花园,恶魔之名随即在交趾的全境传播,甚至被妇人用作恐吓小孩不再啼哭,百试不爽的法宝。 丝毫没有背负凶名的自觉,人高马大的猛将,此刻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激动,舌头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就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的血腥。 相对于洛信的兴奋,桓炎则显得有些慎重,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若是王都的交趾人不肯出来救援,怎么办?」 「那么我军就真的把越池拿下,让交趾人的王都成为一座毫无屏障的孤城!同时,你和洛将军则继续南下,攻陷清化,把交趾王国就此切成两半!」雅龙意气飞扬的说道。 从一开始,他便一直都坚持着这个作战思路。 交趾的地形虽然复杂,但是由于南征军一上来便帮助万象王朝复国,赢得了一个最为可靠的盟友,直接导致了交趾南北的国土始终都受到严重的威胁。 而对交趾人来说,更为糟糕的是,由于交趾的国土两头宽中间窄,南北的国土等于完全由一条回廊来连接,因此一旦作为回廊北方的要塞清化被克,那么交趾南北的陆路联系就基本上完全中断了,也有利于南征军步步为营的推进和巩固占领地。 「此计甚妙,就算我们暂时无法和麦坚强大的舰队抗衡,但是如此一来,再不济也可以将北方收归圣龙帝国的名下,再利用险关固守回廊,那么至少百年之内,圣龙的西南边陲,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阮辉华,在听了雅龙的话之后,不由击掌叫好。 「哈哈,何止百年,我等应该藉此一战,让这些西南的边陲小国,永世都不敢再有对我帝国丝毫冒犯之心!」 大笑着,纠正了老军人言语的,是书记官江苇。 「说得好!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雅龙意气飞扬的言道:「就让这苍茫江山作证,且看吾辈为那万世子孙,奠定这千秋基业!」 「好!」 异口同声之中,因为这股豪情而热血上涌,不仅仅是桓炎、洛信、江苇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甚至还有阮辉华这样的中年大叔。 「轰!」 摄人魂魄的雷声,将梦中的少女惊醒。 「公主,前方传来战报!」 一个看上去脸色苍白、病厌厌、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过分溺于酒色的年轻人,匆匆踏入了华丽的宫殿,几乎畅行无阻的来到了寝宫前方才止住了脚步,恭声禀告道。 「战报?」 少女睡眼朦胧的木然坐起,走到了门口,在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中,忐忑接过了年轻人递来的竹简。 「救援越池,各部相继于中途遭遇狙击,全军覆没,越池城也随即失守,老将军黎新诚伤重昏迷,公主吴秋波失踪!」 果不其然,竹简上的消息真的堪称噩耗。 「啊。。」 少女在摇晃中几乎昏迷。 这不是她所能够承受的。 一夜之间,不仅寄托着复国希望的部下死亡累累,而且倚为擎天巨柱的老将军生死不明,妹妹也散失于乱军之中。 「公主!」 幸好,身旁的年轻人一把扶住了少女。 「怎。。怎会如此?」 少女虚弱的声音,细丝般的传来。 「圣龙人十分狡猾,他们有意以越池城为诱饵,却派遣精锐兵马穿插我军后方,于半途伏击我援军。 「我军猝不及防,被圣龙人持续追杀,结果自乱阵脚,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和圣龙人好好厮杀,便被自己从前方溃退下来的友军给冲散。 「这些战士终究不是原本朝廷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多半都是附近的农民,只是响应公主复国的号召方才毅然从戎,如今兵败,一夜之间。。一夜之间便大多数都逃回了家中!」年轻人语气沉重的答道。 「都是凌波愚昧,没有听从大人的劝诫,执意用兵,结果中了圣龙人的奸计,不但丧师失地,还枉送了不少忠良的性命!」 泪水从少女的眼眶中汩汩的流出,是悔恨也是无助。 「公主莫要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就算我们不去援救越池,一旦城破则王都同样不保,其中得失也很难说得清楚!至于那些忠良,他们取义成仁,死得其所,公主您就不要太过难过了!」年轻人低声劝慰道。 「不,大人不必安慰凌波!」少女凄楚的摇了摇头,黯然说道,「凌波自己心中明白,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凌波都不具备一国之君的才德,交趾国力和圣龙相比,更是无法并论,此次举兵有若螳臂挡车,为了吴氏一姓的荣辱,却要让举国百姓遭受刀兵之乱,此乃凌波之罪!」 「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等抗争,虽然看似螳臂挡车,却已经将交趾人的铮铮铁骨展现于天下人的眼前。若是能够成功固然最好,即便失败,那么百年之后人们也会知道,交趾是一个敢于对抗强权、不惜玉石俱焚的民族。 「强者,只有这样的强者,才能够赢得世人的尊重,那些圣龙的统治者,也才会因为害怕交趾的反抗而谨慎的制定政策,用恩惠的手段来安抚民众,而不是如同对待奴隶牲口般的任意驱使,并且让他们能够安定的生活。 「而我们的后人,也才能够有机会从我们的抗争中,继承交趾人不畏强权争取自由的血脉,将这重建家国的事业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等待着圣龙人势力衰竭的一天,重新让交趾的大旗飘扬在交趾的大地之上!」 年轻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着的是完全和形象所不符的干练和激扬,已经全然不像一个过度酒色的纨裤子弟,分明是一代忧国忧民、抱负高远的仁人志士。 「多谢大人提醒!」少女显然被年轻人的话语打动,当下精神也为之振奋了一些,随即急切的询问道:「那么依大人之见,凌波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立刻会合黎老将军,以及各路勤王兵马,先行退往清化,届时一方面派遣精干人马潜入北方骚扰游击圣龙人,另一方面则坚守清化门户,联合南部各路义士,寻机再举义旗!」 「这。。大人莫非要放弃整个北方?」少女微微的皱眉,脸上也显出了不悦的神色。 毕竟北方乃是交趾王室真正的根基所在,若是流落南方的话,恐怕就难免会受到当地势力根深蒂固的丁族的牵制,无异于寄身屋檐之下,看人脸色,这实在是身为王族的少女所万万不愿意的。 更何况如今自己的妹妹在乱军中失散,这也让少女颇为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不顾妹妹的生死安危,独自离开。 「公主,时不我待!当日微臣被圣龙总督雅龙招揽,试图取代家父的地位,作为圣龙在交趾的傀儡,因此有机会和这些南征军的高层将领们有一些比较深的接触,最大的感受便是他们均为一批才华横溢、敢作敢为的年轻人,既有创建事业的精力,也有深谋远虑的目光。 「占领清化,将交趾一切为二,便是雅龙很早便已经定下的计略,若是我等如今不及早撤退的话,恐怕清化一朝失守,则交趾的形势便彻底改观了!」年轻人眼见公主犹豫,不由焦急的劝道。 「这个。。」 少女有些踌躇的望了眼前的臣子一眼。 陈全,陈设之子,陈族当前的族长! 虽然,这一次能够收复王都,大败圣龙帝国的南征军,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依赖这个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二世祖的家伙。 虽然目前的复国大军之中,陈族的力量不下于黎族,同样是支持着自己姐妹的重要支柱,但是,少女的内心却对于这个年轻人没有丝毫的好感,更加谈不上什么信任。 他是杀害了父王凶手的儿子! 他是那个勾引圣龙人侵占了交趾家园的叛徒的后人! 魔鬼般的声音,不断在公主的内心深处,提醒着这两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而且,陈全外在的形象,也显然无法让人产生丝毫的信心。 刚才,他说自己和圣龙远征军的高级将领相交甚深,还口口声声的赞扬他们的能力,岂不是一种变相的威胁,或者,他根本就是圣龙人派来的死间,否则看他如此颓废的样子,又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魄力,起兵帮助王室反抗强大的圣龙人? 越想越心惊,猜忌便犹如毒蛇,无声无息得吞噬着少女的心灵。 「交趾每一片土地都是先祖留下的基业,凌波不敢丢失任何一寸!何况,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到东部沿海,寻求麦坚舰队的帮助,同时凌波相信,交趾的义士们也必定会奋勇而起,再度汇集起来,同仇敌忾击退圣龙人的!」 终于,少女权衡很久,方才做出了完全否定了部下的决断。 麦坚舰队?交趾义士?陈全的心中不禁苦笑。 麦坚舰队毕竟不是交趾的保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义务来为交趾流血! 此刻,恐怕圣龙的使者已经成为了麦坚舰队的坐上贵宾,探讨的必然是如何获取双赢的分红,至于交趾的复国大业,这个无论在他们口头上如何冠冕堂皇的词汇,在真正利益的交易之中,恐怕不过是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这,便是强者的权力,弱者的悲哀。 至于所谓的交趾义士,陈全更是有一种悲哀。 事实上,在公主心中被寄予了厚望的交趾复国大军,固然有相当部分是朝廷原先的士卒、黎陈两族的勇士,但是更多的都是被许以重金拉来的壮丁,这些几天之前还是农民的家伙,纯粹是因为当兵可以吃饱饭有钱拿,方才投效过来,根本和什么复国救亡风马牛不相及。 打胜仗还好,如今一旦战事吃紧,那还不一个快过一个得逃之夭夭,反正脱下军装扔下武器,他们便是农民,不管是圣龙人也好还是王室也罢,他们还是一样要耕田交租,而任何一个统治者,自然也会默许这些乖乖的给自己制造财富的工具存在。 不过,眼见公主的神色坚决,陈全不禁感到了全身冰冷,当下便意兴阑珊的告退。 「塞外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可叹你空有一番报国济世之心,可惜身处嫌疑之地,一片丹心无人能知,反倒是君上猜疑同僚排斥,奈何奈何,难道一定要做那人头落地的名将,方才甘心?」 当陈全索然回家,跨入自己住所之际,却听见一道昂然的声音,自身后的阴暗处毫无预兆的响起。 引用的却是圣龙帝国当年一代名将膻济道的典故。 当年正逢圣龙内乱,各路藩王纷纷自立,这位名将乃是吴越王的重臣,原本追随吴越王南征北战,一生未尝败绩,二十年时间一统江南,帮助吴越王成为了当时实力最为强大、也是最有希望统一圣龙的藩王之一。 可惜就在此时,曾经君臣一心谈笑用兵的主君,不幸遇刺身故,新即位的少主忌惮名将的功高震主,便罗列了罪名将其杀害,以至于这位赤胆忠心的两朝元老,在临行前悲愤的怒斥君上,这是在自毁长城。 事实也确如名将所言,不久之后,那位眼高手低的少主,便因为所用非人,而且还在深宫之内胡乱指挥千里之外的大军作战,最终北伐失败,国力大损。 吴越一国随即作为阻碍圣龙帝国统一的绊脚石,被新崛起的强国所灭,消失在了滚滚的历史尘烟之中,而吴越王一生追求并且眼看就要成功的统一圣龙帝国的梦想,也随之烟消云散。 此刻,那不速之客引用这样的典故,其用意自然昭然若揭。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今陈全算是理解了当年那位大夫离开国门之际的心境了!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求心安,又何必在意成败得失,他人议论呢?」 仿佛早就洞悉背后的不速之客是谁,陈全头也不回的反击道。 言语之间,有些悲愤,更多的则是一种藐视天地的傲然。 所以,与其说是辩解,倒不如说是自白。 第八章山河家国 马嘶风萧萧,电闪雷隆隆。 暴雨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浓浓的黑暗笼罩着天地,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动静,唯有不时划破天宇的闪电,方才影影绰绰的照射见一支全身戎装的军队,正在悄无声息的行进,而轰鸣的闷雷,则夺人心魄,仿佛预示着严重的危机即将到来。 当然,危机只是相对于交趾人而言。 此刻正在率军冒雨前行的桓炎,心中则充满了快意。 这一战痛快淋漓,着实打出了南征军这段时日以来受挫的郁闷。 老天似乎也非常的帮忙,这般暴风骤雨雷电交加的天气,正适合千里奔袭。 因此,圣龙南征军便这样插入了交趾乱军的纵深腹地,与其说是作战,倒不如说是赶路来得更为恰当。 除了第一战是有所预谋的半路伏击,紧接着便是追击,追击,再追击。 一路之上,已经不再顾及阵形,也没有了队列,所有的部队得到的唯一命令,便是盯着敌人往前杀。 几乎便是狭路相逢。 一次又一次,原本正在懒散的行军、根本没有预料到会遭遇战斗的交趾人,眼见圣龙大军裹挟着己方溃散的大潮席卷而来,便纷纷掉头而跑,争相充当友军的前锋,甚至连和追兵交锋的勇气都没有。 到现在,桓炎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击溃了多少支救援越池的交趾军队,他只知道必须快,再快,更快,因为眼下的情形虽然是圣龙大获全胜,但同样也蕴藏着危险,过于顺利追击已经让圣龙的军队编制完全打乱,即便是自己这样的一路统率,如今身边也不过只有两百余人而已。 因此如今唯一的选择,便是快马加鞭继续追击,彻底摧毁交趾人的作战意志,否则一旦让他们回过神来,组织起有效反击的话,不仅先前的战果都将化作泡影,即便是自己这支得胜之师,也将因为久战成疲而陷于危境。 「将士们加一把劲,到了王都,便可以有热乎乎的被窝、香喷喷的饭菜,还有那美酒佳人了!」 桓炎在激励士气的时候,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和目标是清化、包抄交趾人向南撤退后路的洛信不同,急于攻陷王都的年轻人,此刻的心中充满了一个婀娜美丽的身影。 「嗖嗖嗖!」 正在此时,被风雨声掩盖了的冷箭,却极其不合时宜的前来问候。 「敌袭,散开!」 眼看着身边的两名战士喉间中箭,双眼不甘的圆睁,缓缓的倒下,桓炎心中一紧,赶紧喝令道。 训练有素的战士,并没有丝毫的慌张。 早就吃过大亏的圣龙人,根本就没有深入两旁的树林清剿袭击者的盘算--这种茂密的树林,根本就是征服者可怕的地狱。 所以南征军因应这种袭击的方法很简单,如果是天气好而且有足够的时间,便彻底的放火焚林,此外还可以考虑将方圆四周的村庄夷为平地,作为帮助反抗者的惩戒。 不过如今因为是纵深穿插的追击途中,因此桓炎放弃了报复的打算,决心毫不理睬这些零星的伏击,继续保持着追击的速度,朝着王都挺进。 于是,队形有条不紊的四处散开,手持刀剑和盾牌的士兵,默契的形成一个个相互交错的三角,支援着对方蛇行前进,一边警惕的防御着两旁随时可能射来的弓箭,一边则依旧保持着急速前进的速度。 「当!」 终于,伏击的敌人沉不住气了,在弓箭的袭扰无法奏效的情况下,眼见圣龙军队的人数不多,竟然潜伏而来,欲图展开肉搏。 「结阵,应敌!速战速决!」桓炎皱着眉,有些不情愿的下令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敌方的指挥官竟然有这样的勇气,居然还敢和圣龙军队进行近距离的交锋--在几次惨烈的作战之后,如今的交趾军队在一般小部队的接触战中,已经基本上放弃了和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武艺高强、默契十足的圣龙军队面对面作战,而是采用了借助树林的掩护,施行远距离弓箭攻击的战术。 真是一群麻烦的苍蝇啊! 因此,当看到这些交趾人居然一反常态的和圣龙军队死缠烂打,一心急于追击交趾残兵的桓炎,不由心头一阵烦躁,当下毫不犹豫的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讨厌的家伙。 刀枪的撞击在风雨中被掩盖,轰隆的雷鸣就仿佛是助威的战鼓,而不时划过的闪电则指引着作战的对象,同时也将战斗的惨烈,无情的显现。 雨水让大地泥泞,而泥泞的土地则将作战双方的衣服混成了一色,几乎分不清敌还是友,纯粹是出于直觉还有对手的兵器,双方的勇士死死的紧咬在了一起。 没有战略、没有战术、没有阵形、没有指挥,完全出自求生的本能,完全仰仗平日的训练。体力、经验和技巧,此刻便成为了决定生与死的关键。 为了各自崇高的理想,还有激动人心的口号,同样强壮、同样年轻的勇士们,便这样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桓炎挥舞着被鲜血染红、又被雨水冲刷了的宝剑,转瞬之间便已经刺透了两个交趾士兵的身体。 这些年来追随风雨南征北战的精力,确保了他充沛的体力、高超的战斗技巧,和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在这样的格斗中游刃有余,所向披靡。 但是很快,桓炎便发现自己遭遇了对手。 对手的个子很矮,即便是在身材普遍不高的交趾人中间,也绝对算是瘦小的,然而只及桓炎胸部的高度,却为他平添了几分灵巧。 犹如狸猫般的快捷,又仿佛猎豹般的凶猛,紧闭着双唇闷声不响的进攻,每一下都是那么的狠辣,那么的犀利,让桓炎不得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应对,生怕一个不留神,便在这样的阴沟里翻船,英名尽丧不说,还累及自己的小命,和表弟雅龙所精心策划的整个战役成败。 心情急躁之间,年轻的圣龙军官不由咬了咬牙,狠下了心来,故意卖了一个破绽,一个猛砍,露出了胸部的要害。 那对手果然第一时间的抓住了这个破绽,毫不留情合身扑来,犹如离弦的弓箭扑向桓炎的怀中,与此同时,握紧的右手也不浪费半点时间的挥剑疾刺。 剑,透着杀气,碎金斩玉般的而来,何其的刚劲锋利! 可惜,锋利的宝剑在刺入身体的那一剎那,遇到的却是一团海绵般的柔软。 桓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软甲,敌人的利剑如桓炎所料,受阻于自己贴身穿着的软甲。 曾经在陆地上纵横无敌的帝国,这么多年积累的家底,自然远非西南一个区区的弹丸小国所能够相比,各方面压倒性的优势中,便包括了武器和盔甲。 这种可以贴身穿带的软甲,并不占多少重量,而且也不影响行动的灵活,虽然其防御能力自然还不能够和重型的盔甲相提并论,但是如今已经足够帮助桓炎,挡过了最为致命的锋芒,并且也争取到了绝佳的反击时间。 冷冷的闷哼一声,桓炎忍着被击中后强大劲力对身体的冲击,趁着对手尚未来得及变招的空隙,迅捷无比的挥剑,直击对方的咽喉。 挪身,倒地,翻跃,后退。 对手显然也是一个武学高手,在发觉不妥之后,竟然令人难以置信的迅速做出反应,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躲过了桓炎的攻击。 然而,好不容易抢占了先机,年轻的圣龙军官怎肯放弃,当下如影随形一般的尾追而来,咬着牙再次硬生生的用身体挨过了对方仓卒反击,但是显然依旧犀利无比的一剑,几乎同一时刻,自己手中的利剑也准确无误地洞穿了对手的腹部。 桓炎不知道这一下,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身上的软甲只是一件背心,所以并没有像刚才那样保护自己毫发无伤,左肩和身体结合部位的重创,让他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并且感到了血流过多之后的眩晕。 只是这样的代价似乎也算非常值得,毕竟解决了这个绝对难缠的家伙--根据桓炎的估计,能够拥有这样的身手,多半便是这群袭击者的首领,那么自己拼着受伤解决了这个家伙,剩下的袭击者必然会心神大乱士气低沉,己方也就有足够的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批麻烦,进而争取时间尽快赶路。 可惜,事与愿违。 出乎桓炎的意料,这些西南蛮夷们在那个家伙倒下之后,非但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溃散,反而发疯了一般的拼命,口中用交趾话悲愤的呼着什么人的名字,一个个都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极端手法,不顾性命的朝桓炎这边杀来,一时之间,反而打得圣龙军队手忙脚乱。 「妈的,邪门!」 悲哀着自己这次受伤好生不值的桓炎,不得不在身边战士的拼死护卫之下,躲避了对方猛烈的攻击,随后又焦头烂额的指挥着部下稳住阵形,抵抗着交趾人的这一轮猛攻。 唯一让桓炎感到安慰的是,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些交趾人不要命的攻击虽然厉害,但是一旦被圣龙军队熬过了之后,便明显呈现出衰竭的态势,年轻的圣龙军官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巧妙的排兵布阵,换来的必然是全数歼灭的辉煌战果。 「给老子找找,那个王八蛋是什么大人物!让这些交趾兔崽子就好像死了亲爹亲妈一样的拼命!」 大战方休,因为受了重伤之后依旧剧烈作战而气喘吁吁的桓炎,一屁股坐在了战场的泥地上,向四周的部下命令道。 刚才的战斗太过于激烈了,再加上雷电风雨的影响,让桓炎没有听清对手在喊什么,不过凭借知觉,让桓炎认为自己一定斩杀了什么大人物,因此难以按下心中强烈的好奇,战事甫一结束,年轻的圣龙军官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敌酋的尸首便抬到了桓炎的面前。 恰好天上的一道闪电划破了黑色的天空,犹如一条怒龙在头顶腾跃。 随即,雷声大作,飞沙走石,风雨交加。 便在这片刻之间,一旁的圣龙士兵惊讶的看见自己的指挥官全身一颤,整个人犹如遭受了电击一般跳了起来,随即又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 只因为,这一刻他看到了,看到了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分明便是那个拥有着一双令人难忘的眼睛的少女。 如今,那双柔和的眼睛,从此变得冰冷而且呆板。 那双明亮有若星辰的眼睛,再也无法放射出半丝神采。 那双深邃有若汪洋的眼睛,已经永远的紧闭。 那双闪烁着清纯和活力的眼睛,没有了一点生机。 「不--」 桓炎脸色苍白的跪地怒吼。 「师兄你莫要再劝我了,陈全心意已决,家国重任在身,有许多事情是不得不为,其他的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交趾王都陈族的豪宅中,陈全默默地站立在窗口,凝望着外面狂风暴雨的夜晚,缓缓地说道。 「这又是何苦呢?有些事情既然是注定了要失败,何不放开一些!毕竟,圣龙帝国对于西南部族和属国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抗衡的庞然怪物,交趾先王不自量力,妄图乘圣龙混乱之际从中渔利,本就已经为自己惹下杀身之祸。 「如今帝国宰相风雨雄才大略,帝国天子英明贤达,帝国已出现中兴之象,此次进兵西南,更是精兵强将,百战雄师,绝对不是西南一隅所能够抗衡的!与其到时候玉石俱焚,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无奈的摇了摇头,白长风不死心的劝说道。 虽然此行是因为答应了蒙璇,愿意只身前来说服陈全,以表明白氏一族和点苍派没有任何抗拒风雨的企图,从而换取帝国远征军在白氏一族和大理土司之间的争斗中,保持两部相助的立场,但是私下里,不愿意看见这个被师父赞许为天赋极高的小师弟,白白的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中无谓丧命,也同样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可惜,类似的话题已经进行了好几遍,自己来到交趾也有好几天了,但是似乎还没有看到半点成功的希望。 「师兄,有些事情可以退让可以妥协,但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够的!你不是交趾人,自然不能够体会到这山河破碎之后,子民心中的悲怆!」 这一次的结果,也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陈全的神色十分严肃、态度也十分顽固的回答道:「陈全不是枉顾现实的人,自然明白和圣龙为敌,败多胜少,前途黯淡,然而义之所在不得不为!」 「义?什么义?是为那个穷兵黩武、野心勃勃,却又夜郎自大的交趾王尽忠?还是为那个毫无见识、却又无端怀疑猜忌你的公主舍命?」 白长风紧皱双眉,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喜爱这个冷静而且睿智的师弟,实在不愿意眼看着这个师弟为了所谓的复国理想,而无谓的陷入一场结局注定会失败的漩涡之中。 「所谓义者,舍生忘死在所不惜!圣龙以强凌弱、以暴制乱,此乃不义;我等以弱抗强、捍卫家园,此乃顺应天地正理! 「纵然众寡悬殊,但是只要将这抗争之心、铮铮铁骨流传下来,即便我等失败,百年之后,交趾后人也依然有望重振山河。 「而若是我等皆不去抗争,或者可以让交趾百业兴顺、民众安康,但是百年之后,则交趾作为一国必将不复存在,所遗留者,也将是奴颜卑膝、数典忘祖之辈!这,便是陈全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个人荣辱安危,不顾家族兴衰存亡,也要一意孤行的理由!」 可惜,师兄的好意,显然不为师弟所心领,陈全的态度十分坚决。 「你。。」 白长风的脸上流露出了悲哀,因为他从师弟的眼神中,看到的是一种直面死亡的绝然,这让他仿佛透过苍茫的时空,偷窥到了悲壮然而必然的未来。 「来,你我同门,今日便干了这一杯!过了今天,圣龙人便将重新占据王都,陈全也必然会追随公主流亡,从此海角天涯,你我只怕将不再有机会谋面,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一醉方休!」 陈全大笑着,试图驱散这种沉闷的气氛,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走上前,将一杯美酒盛满递给了白长风。 「好,今日你我就痛饮这一杯!」 白长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头涌起了万丈豪情,暂时便将那烦心的事情抛诸脑后,接过酒杯,大声地说道:「不过日后如何,你都永远是我白长风的师弟,点苍派的弟子,虽然白族和点苍都不可能帮助你对抗宰相,但是白族和点苍将永远都敞开大门,等待你回来!」 「多谢师兄!」 陈全有些哽咽,他很清楚白长风在白族和点苍的地位,自然也就清楚白长风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当下他什么也不说了,或者说什么也说不了了,只是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使劲稳定了一下心中起伏激荡的情绪,方才说道:「来,干杯!」 「干!」 白长风将手中的酒杯用力的和对方的酒杯碰撞了一下,然后什么也不说,便仰起了头,将杯中的烈酒一口饮下。 「匡啷!」 酒杯落地,摔成了粉碎。 同时粉碎的还有信任和情谊。 「你。。你。。你。。」 白长风摇晃着,勉强用手支撑着身边的案几不让自己倒下,随即愤怒而且痛心的注视着刚才还意气相投的师弟,满脸的不可置信,充满了遭到背叛的不甘、惊诧还有痛苦。 「对不起,日后师兄便会明白陈全今日的所为!」 陈全低声的喃喃,可惜这番话已经不可能传入白长风的耳中,因为后者仅仅是转眼之间,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从此人事不省。 「好好睡一觉吧,师兄!有时候,睡着了反而比醒着更加幸福!」 陈全的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随即轻轻的拍了拍掌。 一个精干的中年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事情都办妥了吗?」陈族的年轻族长淡淡的询问道。 「办妥了!所有的义士都已经被安排妥当,他们将会非常安全的潜伏下来,并且直接听凭公子爷的吩咐!」中年人恭敬的回答道。 「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明天也许便是我离开王都的日子,日后便由你一个人来全权统率他们和圣龙人斗争了!这些人便是我们日后复国的倚仗,也是留给圣龙人的寝食难安的毒药,你一定要绝对谨慎,凡事首先确保安全才行!」陈全颔首吩咐道。 「是!」 中年人再次应诺,尽管脸上平静如初,但是双目的波动中,还是折射出他内心的激动。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陈全犹豫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我希望你把白大侠妥善安置好!他中了我的七日醉,如果我没有计算错误的话,凭他的功力,恐怕至少要五天才能醒来,你的任务便是在这五天内保证他的安全,绝对不能够让圣龙人或者交趾败退的乱兵对他有任何的伤害! 「至于他醒来之后。。他醒来之后,你便不用再管了,随他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是。。那么如果白大侠醒来之后,问起什么,小的将如何回答?」 中年人没想到陈全会交代如此古怪的任务,楞了一楞,方才小心的询问道。 「嗯。。」 陈全负手想了一下,方才说道:「你就告诉他。。山河家国,本多无奈,无颜再会,诸多保重!」 第九章风云际会 刚刚步入七月的南方,此刻的天气已经开始日益炎热,令人就算一动不动也会汗流浃背,而且还非常潮湿,总有着一种说不出得难受。 不过此刻,刚刚被收复的圣龙帝国南方重镇泉州的港口,尽管顶着炎炎的烈日,但是却反常的聚集着接踵磨肩的人群。 在汗臭和热浪之中,万钻动,喧嚣冲天。 「怎么还没有来?」 焦虑的跺了跺脚,在高处撑起的只有贵族方才能够享受的凉台上,一个红衣的少女就如同一团奔放的火焰,一刻也不停的来回踱步,瀑布般的乌丝迎风飘动,有着说不出的飘逸,弯弯的柳眉,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嘟起的嘴巴,都给人一种可爱纯洁的感觉,尤其是明亮的双眸,竟然如此的一尘不染,就仿佛清澈见底的溪流。 「来了,来了!」 正在此时,身旁的白衣少女却踮起了脚尖,纤纤的玉指略带着颤抖,兴奋的指着远处的海平线。 在那里,水天一线的地方,正隐隐约约的冒出了几个黑色的小点,逐渐变大,却是一艘又一艘扬着风帆、裹着征尘的航船。 很快,雷鸣般的欢呼,便随着这些战船的驶近,从人海中惊天动地的爆发。 相对于远在内陆圣京人的好奇多过于喜悦,饱受安宇海贼蹂躏之苦的江南百姓,却是喜悦远胜于好奇。 毕竟,这是二十多年来朝廷第一次出海远征,而且还是一次硕果累累的凯旋,打败的更是这些年来在圣龙帝国的南方到处烧杀掳掠的安宇海盗。 所以,人们奔走相告,不顾炎炎的烈日,放下手头的生计,全城空巷,蜂拥至港口,为的便是要在第一时间欢迎保卫家园惩戒了海盗的英雄,他们更期望着这支经历了战火的劲旅,能够永远游弋圣龙的海疆,确保神州的安宁。 就在人群欢声雀跃之中,战船开始进入了港湾。 虽然船体已经千疮百孔,虽然战旗遍布硝烟,但是战舰之上的勇士们却带着凯旋的喜悦和骄傲,昂着头停着胸,从战船--这个曾经殊死博斗,斩下了不少敌人头颅,也留下了不少弟兄生命的战场--走下,走到了长久没有踏过的土地,生长并且养育了他们的土地。 战士们的下船,引来的是百姓们更为狂热的欢呼,不过随即吸引人们注意的,却是从战船之上押下来的一队队垂头丧气的安宇俘虏。 「杀了他们!」 「对,砸死这帮狗强盗!」 「是汉子的别手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啊!」 愤怒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点燃的是人们心底积压已久的仇恨。 在这里,谁家没有亲人被这些烧杀劫掠的强盗杀害? 谁家没有田园被这些无恶不作的海贼破坏?之前因为朝廷的退让而无可奈何、忍气吞声的百姓,此刻终于结束了沉默,选择了爆发。 雨点般的石块,毫不留情的倾泄在俘虏的身上,任何反对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人们愤怒的海洋,以至于片刻之间,几乎没有一个俘虏完好无恙,浩大的游行便这样顺其自然的从港湾开始,蔓延全城。 没有理会也无意弹压百姓们的狂热,凯旋的英雄迅速的跨上了战马,他们的目的地是天子的临时行宫。 这里原本是泉州城督府的所在,由于整个城市刚刚被圣龙大军历经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方才收复,所以相对而言十分简陋,四处尚有战火硝烟的遗痕,远远无法和真正的天子行宫相提并论。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尾随在令狐智身后的云笑天、杨文晟、王光宇以及其他十七名在战斗中建下功勋的战士激动不已。 毕竟,这是觐见天子,神州圣龙广袤疆域万千子民的至尊。 对于这批平民出身的海盗、中低级的军官和商人小吏的子弟来说,实在是一件作梦也想不到,日后绝对可以向后世子孙炫耀的光荣。 「欣闻众卿浴血奋战,扬我国威,朕心着实欢喜!」 可惜,让所有人尤其是令狐智十分震惊的是,那位刚刚取得了在陆地上的大捷,并且被称作为贤明之君的天子,对于凯旋的英雄们,态度却是十分的冷淡,不但让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在殿外等候根本没有召见,而且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也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褒扬一番,和百姓在外面的热情恰好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够为陛下带来辉煌和胜利,便是臣等最大的荣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作为觐见者毫无争议的首领,令狐智极力用平静压抑失望。 「好,果然不愧是令狐世家的子弟,希望在爱卿的手中,能够更加光大爱卿家族世代忠诚的清名!」 高高在上的宣武帝,平淡然而却仿佛另有深意的说道。 「微臣定当竭力!」 出身豪门世家的令狐智,在应答中非常得体,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礼。 对此,萧剑秋惟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移了话题:「爱卿能如此想就好!目前虽然我军连战连捷,但是安宇人的舰队毕竟并未全军覆没,对我万里海疆依旧产生着非常严重的威胁,而且朕获悉麦坚舰队绝不会坐视安宇人的失败,不久便会施加援手,目标极有可能是帝国的经济命脉所在--江东。 「形势紧急,所以朕希望爱卿届时能够统率令狐水师,和众位义士的战舰返回金陵,听从令狐勤宇老将军的调遣,机动克敌,确保东南的安全,不知卿家意下如何?」 「臣遵旨!」 犹豫了片刻,令狐智黯然的应道。 萧剑秋的话无懈可击,金陵是帝国的经济中第,也是令狐世家的根本所在,自己无论于私于公,率师返回似乎都成了一个必然的选择,没有半点可以抗拒的余地,但是此时此刻听到萧剑秋如此的说法,却让令狐智总觉得有一道浓浓的阴影排解不开。 事实上,用不着多想,令狐智便明白了这道命令的真实含义--令狐水师一直以来都被分成三支,自己只是统率着其中的一支而已,而令狐勤宇,自己的叔叔,掌握另外一支令狐水师的统帅,却是和自己一向不和的对头。 如今天子让自己在根本得不到休整的情况下,前往和令狐勤宇会合,目的不言而喻,便是要削弱并且牵制住自己的这支舰队。 于是,一切都在这一道命令中了然,但是一切却又在这一道命令中,让令狐智惑然。 天子不满意自己听从风雨的调遣,和七海龙王的部下会师打击安宇舰队,这早在令狐智的意料之中。 但是,天子居然如此快、如此干脆俐落、如此不顾外面民众的舆论,便给自己还以颜色,并且毫不掩饰的要夺取自己的兵权,却是令狐智根本没有想到的。 这实在不像那位擅长笼络人心,被四方称誉为一代贤王的宣武帝的作风! 令狐智的心头升起了疑虑,继而却被强烈的不安所取代。 因为,如此的反常,便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萧剑秋决心在近期给予风雨和风雨的追随者们最为猛烈的打击,以至于已经根本无暇再对他所认为的风雨死党惺惺作态,收买拉拢。 自己,如今在天子的眼中,必然是宰相的死党了吧? 令狐智苦笑,却又有些理解。 毕竟,在风雨对江南安宇人的攻略中,令狐智无疑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从帮助天子重新掌控令狐水师,到率领舰队和云笑天会合取得海战大捷,所有的行动无不给人一个强烈的感觉,那就是他令狐智是风雨在江南不折不扣的代理人。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子啊天子,您既然被万民称颂为一代明君,却又为何如此猜忌,竟然如此容纳不下那些对神州有功有用、却仅仅是对您的忠诚有疑的子民? 令狐智的心中满是苦涩。 苦涩的并非自己的前途,也非自己其实还根本算不上什么风雨死党的冤枉,而是神州格局显而易见出现的危险变化--能够令天子下定决心对宰相发动反击的,必然是神州的力量对比,失去了往日的平衡,不过以天子的精明,和他麾下臣子们的稳重,自然知道仅仅是江南的大捷,绝不可能令朝廷的正统派,具备铲除凉州军政集团的实力。 那么唯一可能令天子和他的臣子们蠢蠢欲动的可能,便只有正在幽燕和呼兰人作战的风雨,因为某种原因正处于极其不利、甚至岌岌可危的窘境。 仅仅是瞬间,令狐智便迅速从天子的态度中,推断出了整个天下大势,不过这番睿智的推断,并没有让令狐家族的年轻人产生丝毫的自得,相反却是满腹的忧虑。 风雨多半有难,只是风雨的有难,恐怕也未必是陛下的机会啊! 离开天子临时行宫的时候,令狐智默默地回头,凝望着身后的府第,心中吶喊着的是他无法说出口的谏言。 远处,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竟已被浓浓的乌云遮盖,窒息的高压,让呼吸的空气也犹如此刻令狐智的心情那般的沉闷。 「令狐大人。。」 同样察觉到事情微妙的,并非令狐智一人,至少当日和他在战舰的甲板上热血盟誓的王光宇、杨文晟和云笑天,也都或多或少的意识到其中的蹊跷--毕竟,不管九五至尊多么威严,朝廷的礼节多么繁琐,但是当今天子居然对被召见的有功将士不闻不问,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用正常来形容。 因此,当众人有些索然的退出宫外之际,王光宇便率先开口,而其他二人也纷纷以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令狐智--目前众人之中最熟悉宫廷的世家少年。 「此地不是谈话之所!」 令狐智神色凝重的截断了王光宇的话头,向众人使了一个颜色之后便要离去。 「哥哥!」 就在此刻,却听见一声银铃般的呼唤。 犹如小鸟投林,一团红色的火焰,扑入了令狐智的怀中。 「飘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令狐智楞了一楞,万万没有想到,和自己一向感情深厚的妹妹令狐飘雪,居然出现在这里。 「哼,你还说呢!居然把人家一个人丢在了金陵。。」 少女的脸上立刻晴转阴雨,眼珠里饱含着委屈和怒气,显然对于令狐智出海之前将她一个人留在令狐世家的总部金陵,非常的不满。 「谁让你来这里的?」令狐智却没有理会少女的抱怨,而是神情异常严肃地质问道。 「我。。」 从来没有看见令狐智如此严肃,令狐飘雪不由吓了一跳,可爱的小脸顿时煞白,原本要说的话,一时之间也堵塞在咽喉说不出来了,唯有眼中的委屈却是更浓了,甚至隐隐出现了几滴剔透的晶莹。 「令狐公子,是我在金陵偶遇令妹,见令妹思兄心切,方才邀请她前来泉州与公子相遇,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代替令狐飘雪打抱不平的,却是突然插出来的一道悦耳的声音。 白色的衣裳,如雪的肌肤。 令狐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此刻站在令狐飘雪身后不远的,竟是一个一身素服的少女。 这少女犹若雪莲一般的洁白,在微风中任凭衣裳翩翩起舞,清纯之中自有令人不敢亵渎的高贵,静若处子的优雅中又带着青春的活力,给人一种似近实远的感觉,既亲切又遥远,有心折枝却又担心花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突然,令狐智想到了这首古老的诗句,此刻如果套用在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大小姐!」 「风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段时日想煞光宇了,万没想到小姐风采依旧,容易更胜从前。。」 正在令狐智有些出神之际,却听见云笑天惊讶的招呼,和王光宇厚颜无耻的奉承。 「云大哥!这一次你可真是一战成名啊,如今江南的百姓都在称颂着你吶!说起来我还要恭喜你呢!」 根本没有理会王光宇这个浮夸少年的鼓噪,少女对着云笑天展颜一笑,犹如春风拂面,让四周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大小姐过奖了!」 云笑天满脸通红,这位在同安宇海战中大展神威的少年将领,此刻端的是手足无措。 即便是被迫远离圣龙,但是风云世家依旧是一个门庭森严、上下分明的豪门大家,出身旁支的云笑天,对于出身嫡系的风雪、风馨、云济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恭敬,这一点即便是他后来被派往七海龙王那里,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更何况对风馨,这个被自己接到了圣龙来的少女,自始至终都有着一些朦胧的好感,此刻见到少女赞誉自己,当下又是高兴,又是不安,毫无和异性交往经验的他,表现的实在糟糕。 目睹如今已经名扬天下的少年,在自己面前的窘样,风馨唇不露齿的微微一笑,心中情不自禁得为自己的魅力而暗暗窃喜。 不过,少女的目光转而却投向了站在云笑天身旁的令狐智,伴随着目光转移的,是少女的心绪。 初次的相逢,只是在人群中的远远窥视。 那一刻,正是宣武帝北伐幽燕失败撤退的道路上,风雨军和燕家军差一点兵戎相见的冲突,却无意中展现了令狐智从容不迫、临危不乱的风范。 一个如此文弱的少年,却如此镇定而且娴熟的指挥着一支人数不多却训练有素的部队,转眼之间便隔开了剑拔弩张、势如水火的两支军队,将一场眼看便要血流成河难以预料的危机消弭于无形,这一切都让当时远远观望的风馨感到了好奇。 这种好奇因为和令狐飘雪在金陵的意外相识,并且从妹妹的口中获悉了哥哥更多的资料之后,而更为强烈。 可惜,令狐智却没有半点感受到少女心中的情绪波动。 同样出身于世家的少年,深知家族内部一旦出现斗争,必然是复杂而且惨烈,因此虽然他很好奇传闻中应该已经返回了麦坚的风馨怎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却半点都无意掺入风雨和风雪兄弟之间的纠纷,自然也就不愿意在这种形势未明的情况下,冒着可能得罪风家兄弟某一方的危险来和风馨交往,尤其是在如今极其微妙的时刻。 因此,令狐世家的少年,只是淡淡的应道:「原来是风小姐,令狐智失敬了!这些时日来多谢姑娘照顾小妹飘雪!」 「令狐公子客气了,风馨只是和飘雪妹妹一见如故,谈不上照顾二字!」 感受到了对方的冷淡,一向习惯了众星捧月的风大小姐,不由微微扬起了双眉,同样冷淡的回答道。 「哈哈,相逢不如偶遇,既然难得故人相见、兄妹重逢,实在应该找个地方大家热热闹闹的聚一聚,庆祝一番才是!」 幸好,隔阂的气氛只在片刻之间,便被一向能言善道的王光宇给消除了。 这位风雨派往江南协调令狐智和云笑天合作的特使,心中自有一番小算盘。 自从在凉州的那一次邂逅,当时还是游手好闲的浮夸少年,便敢于不惜远行千里地追着美人前往玉门关,甚至和风雨手下的爱将赵亮争风吃醋。 如今,眼见如此幸运的在异地和美人重逢,而自己也今非昔比,不但是风雨麾下的特使,而且参与了和安宇人的海战,俨然是大胜而归的英雄,当下自觉身价胆气都更胜从前,自然不愿意白白浪费这个机会,说什么也要和美人好好套套近乎,以至于连刚才因为天子的态度而引发的对时局以及自身状况的担忧,暂时也抛诸了脑后。 却不料,事与愿违,就在此刻,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旁响起,「很抱歉,王特使的建议虽好,却恐怕不能成行了!」 「风雪?」 就在风馨喊了一声「大哥」的同时,令狐智皱着眉,将一个他十分不愿意在此时此地见到的人名说了出来。 令狐智的话音未落,不仅是王光宇、云笑天,甚至连刚才一直都默不作声、实际上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寻机脱身的商贾子弟杨文晟,也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第十章扬帆启程 「圣上有旨,请令狐智大人即刻督率水师动身北上,不得耽误!」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风雪阴冷的声音,缓缓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什么?」令狐智皱眉,冷冷的回应道:「将士们连日激战,早就疲惫不堪,而且战船的损耗极大,很多船只都是经历了很大的周折方才勉强入港,即刻出海之说,未免强人所难,也实在令将士们心寒了吧!」 「呵呵,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令狐大人多多见谅!」 风雪皮笑肉不笑得说道:「刚才圣上得到了紧急军情,安宇人不甘这连番的失利,准备对江东发动一场袭击以示报复,所以只好辛苦令狐大人和众位壮士了! 「当然天子也体恤到了将士们的辛苦,特地恩准受伤的将士和重创了战船留在泉州的港口,至于其他将士则待金陵的战事结束,一同封赏,而那些海寇出身的壮士,天子也恩准既往不咎,赦免以前所有罪孽,并且视战功而定夺财物、爵禄的恩赐!」 此言一出,令狐智立刻心中一沉,知道这是天子紧随而来的后招,如此一来便在无形中削弱了自己这支舰队的实力,并且就此将舰队一分为二,不可谓不毒,只是令狐智实在难以相信,这真的是出自萧剑秋的本意--为何对这些浴血奋战抵御外侮的勇士们,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毫不掩饰的防范、排斥和对付? 「呸,老子是听从七海龙王老爷子的命令,应着凉国公大人的面子才来杀安宇海贼的,朝廷干老子屁事,去他妈的恩赐封赏,老子这就要回寨子里去,看谁敢拦老子!」 就在令狐智的嘴唇微微挪动一下,正待出言反击之际,却见云笑天身后的「单钩」便已经破口大骂起来,而「单钩」的话,立刻便得到了其他海盗们的响应。 「放肆!」风雪尖锐的嗓音,在大汉们粗旷的吼声中,更显突出,「何方刁民,竟敢违抗圣旨,藐视朝廷,侮辱圣上?来人,给我拿下!」 随着风雪的一声令下,却见两旁立刻涌出了大群的武士们,将众人团团围住,刀枪铮亮,杀气腾腾。 「大哥!」 出人意料的是,风馨却在此刻挺身而出,拦在了众人和武士之前,毫不畏惧的望着自己的哥哥风雪。 「小妹,不要胡闹,还不让开!」风雪微微皱眉,恼怒的喝道。 「不!」 少女微微扬起秀脸,异常坚定的回应,双目中流露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自幼在麦坚长大的风馨,此刻只觉得眼前口口声声一个圣上一个朝廷的男人实在好陌生,根本不像风云世家的子弟,也全然没有以往那种自由不羁的傲气。 「这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不自觉的回避了风馨的目光,风雪低声说着,便要挥手示意武士们出击。 「风雪大人,这些都是抗击安宇海贼的勇士,百姓们心中的英雄,如果此时将事情闹大,不知大人如何向百姓交代,向圣上交代!」 缓缓的声音,从被包围的众人中传出,说话的正是令狐智。 「哼!」 风雪冷哼了一声,显然他也不愿意就此闹大,当下淡淡地将皮球转踢给了令狐智。 「在下不过是替圣上传个口信而已,也无意和众位为难,只要令狐大人能够约束好自己的部下,遵循圣上的旨意,这件事情在下就当作没发生便是!」 厉害! 令狐智心中暗暗警惕。 他知道,风雪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一下子便让自己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姑且不论是否能够约束好这些使惯了性子的部下,单单是应承约束本身,便会令自己和海盗们形成一道隔阂,这恐怕也正是风雪和天子的用意,试图分裂这支经历了战火之后团结起来的舰队。 而另一方面,如果充耳不闻,固然不是自己所处的立场和身分所能够做到的,而且也会给风雪以堂皇的借口清洗这些海盗,同样达到削弱这支舰队的本意。 更为微妙的是,无论对付还是不对付这些海盗,风雪都巧妙地将怨恨和日后可能出现的骂名,推给了萧剑秋,自己却扮演着一个执行者的角色。 「天子啊天子,究竟出现了怎样的机会,让您不惜成为这样的恶狼,并且连一丁点掩饰的手段都不用,如此迫不及待的铲除您心中的异己!」 令狐智的心中暗暗叹息。 不仅是因为天子对自己如此的步步紧逼,以及神州即将到来的危机,更因为萧剑秋竟然如此重用风雪这样心怀异图的人,为王朝和帝国所隐隐埋藏下来的忧患。 而就在令狐智感叹之际,那些海盗们却已经如意料的一般纷纷跳了起来,大声地喝骂着,颇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态势。 不屑的瞥了一眼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风雪的目光转到了云笑天的身上:「笑天,你有什么话说?」 「我。。」 云笑天狠狠地咬牙切齿。 他万万没有想到,风雪竟然变成如此模样。 这个曾经被自己亲自用战船接送到神州的男人,如今竟然是这般的陌生。 云笑天无法理解,作为一个和圣龙皇室有着血海深仇、在麦坚长大、根本就蔑视所谓君臣之道的风云世家的嫡系子弟,怎么会表现出这般的嘴脸。 他只知道,如今自己身旁的那些鼓噪着的汉子们,虽然粗鲁,虽然莽撞,但是他们都是七海龙王老爷子交托给自己的子弟兵,都是曾经和自己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并肩杀敌的同袍,是自己怎么都不可能舍弃独自置身事外的兄弟。 因此,云笑天的剑眉有若怒龙一般的扬起,按在兵器上的手也开始紧握,显出了一条条有力的青筋,答案和选择眼看便要随即脱口而出。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但是按理来说绝对不应该在此处出现的声音,传入了云笑天的耳中。 「稍安勿躁!」 在夜幕降临的时刻,泉州的港湾已经恢复了平静,百姓们对于胜利的狂热和对于俘虏们的仇恨,也在连番的折腾之后,开始逐渐归于平静,纷纷精疲力竭的返回家中,继续日复一日的生活。 很少有人发现,那些凯旋的勇士们,此刻正悄悄地扬起风帆,出海远航。 没有欢送,没有祝福,没有任何的关注,冷冷清清,孤孤单单,这一切恰好和白天万人空巷的欢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 战舰上,云笑天有些悲愤的重击了一拳船板,将疑问和不满倾泄在了面前一身白衣的年轻人身上。 「为什么?笑天,难道你真的想让风雪如愿以偿,让这些七海龙王的部下在阴谋中血流成河吗?」 白衣的年轻人背对着有些激动的少年,眼睛则出神地注视着外面被黑暗所笼罩了的大海汪洋。 「我。。」 少年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敢辩驳,当下不由耷拉着脑袋,不再置声。 「笑天将军也是一时冲动,请军师勿怪,只是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竟有如此变化。。」 打圆场的王光宇,他所问的也恰恰是在场的令狐智、杨文晟他们心头最大的悬疑。 「我也不知道!」 让人们失望的是,白衣的年轻人转过头来,做出的回答却是没有半点内容。 「云兄。。」 令狐智微微皱眉,正待说话,却见云济,此刻原本应该在西南和麦坚舰队讨价还价、而如今却出现在战舰之上的云济,挥手打断了令狐智的话题,苦笑着说道:「在下原本奉了宰相大人的命令,和麦坚人谈判。 「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由于宰相大人运筹帷幄,令帝国在各个战场上势如破竹,最终迫使了麦坚人不得不承诺放弃对交趾叛乱的支持,和帝国对于交趾北方的控制权,以换取麦坚对于交趾南方的利益安全。 「同时,麦坚以不再进入印月内河为条件,换取了李逸如将军撤除对被困在日河麦坚舰队的包围,以帝国开放江南所有港口和麦坚平等通商为条件,放弃了麦坚对安宇人的公开支持。。」 云济缓缓地道来,看似轻描淡写的每一句,都无疑关系着帝国乃至天下的格局和命脉,而每一个达成的协议,都毫无例外,是各方实力碰撞之后的妥协和利益瓜分,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高明,如此协议一旦达成,则帝国在西南半岛、印月半岛和江南的势力范围和利益安全,便将完全的巩固下来,安宇人也不可能再有多大的作为了!」杨文晟率先击掌。 虽然在场的人个个都见识不凡,对于天下的格局拥有着远远超越当时一般封闭的圣龙人,但是一直致力于远洋贸易的少东家,却显然更为敏锐的看出了这个几乎囊括了帝国从东到西所有敏感地域的协议,其深远的意义和为帝国所带来的巨大好处。 「不错!」 云济赞赏的望了一眼杨文晟,颔首道:「这样的协议对帝国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这也恰是帝国在宰相大人深谋远虑的领导之下,获取的与自身实力相符的利益,更是麦坚人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出的退让和承诺。可惜。。」 说着,风雨军的军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流露出了极度惋惜的神色。 「怎么了?」 虽然已经隐约猜测到了后续发生的事情,令狐智还是忍不住问道。 「就在我准备离开西南半岛的时候,却不知道中原发生了什么变故,令麦坚人突然变卦,由于和我谈判的麦坚军方代表和我有一些私人的恩怨,因此竟然不顾一般的外交利益,存心部署人马,想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幸好老奸巨猾的丁义山,不愿意因此而给自己留下什么祸患,便悄悄地通知我,这才改变了原本北上和南征军会合的路线,绕开麦坚人的埋伏,出其不意的乘船,仗着麦坚人没有料想到我居然敢从海路出发,终于有惊无险的脱离了虎口。 「沿途靠岸补给的时候,听闻你们在海战中获得了大捷,便想着应该可以在泉州碰到你们,便抢先来这里等候。 「却没料想刚刚来到泉州,便发现天子亲军暗中如临大敌的态势,便觉得不好,这才隐身暗处,以做观望!」 云济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历程简述了一番,随即便又对云笑天说道:「现在你可明白,很明显一定是有了某种重大的变故,这才令天下大势发生了巨变,也让天子甚至麦坚人的态度前后截然不同。 「幸好你如今刚刚大败安宇人,众望所归,方才让天子不敢明目张胆的铲除你。 「但是风雪可不同,也许他不敢做得太过着了痕迹,从而影响到和天子的合作,不过他也绝不会介意天子的声名甚至神州的安危。 「所以你刚才如果莽撞的话,只怕恰好顺了风雪意,也平白地让那些血性的汉子陷入危难之中!」 「是,此事确实是笑天莽撞了!」 认识到了自己险些闯下大祸之后,质朴的少年不由满脸通红,不安的说道。 「笑天兄也不必如此自责,毕竟此事太过复杂,任谁也无法一时之间想得周全!」 令狐智阻止了云笑天的自责,转而将目光转向了云济。 「不知云兄认为该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 「令狐兄真的准备要前往金陵吗?」云济不答反问。 「身负家国重任,令狐智不敢不从!」令狐家族的少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云济明白!」 云济理解的点了点头,这也许便是世家子弟的悲哀,家族和社稷的重任,让他们总是不得不去做一些内心并不想做的事情。 不过,这位风雨军的军师在颔首之后,随即却转而用极为严厉的语气,质问道:「如今追随令狐兄扬帆远航的数千将士何辜,令狐兄真的忍心要坐视他们也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兄的意思是,天子。。」 令狐智犹如被当头棒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冷颤。 「天子或者未必,但是某些有心人却很难说了!」 云济若有所指的道:「就算麦坚不会毁约,也必定暗中支持安宇牵制圣龙,更何况如今,形势瞬息万变,错综复杂。 「令狐兄的行程已经全然暴露,朝廷给予的补给又是恰好刚够令狐兄堪堪到达金陵,舰队一切行动都因此被束缚住了手脚,难保不会有人暗算!」 「这个。。」令狐智不由踌躇了起来。 「为今之计,更改航道,且兵分两路,遥相策应方为上策!」云济沉声说道。 「好,便依云兄所言!」 沉吟良久,令狐智方才艰难的做出了决断。 「我等暂且先行南下寻找补给,然后再行北上。舰队一分为二,令狐在前,笑天兄督率本部为后,策应前行!」 「多谢令狐兄支持!」 云济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令狐兄也不必太过担心令妹的安全。虽然风雪假借圣旨,将令妹留在了泉州,但是令狐小姐毕竟是令狐世家的子弟,而且又有风馨在旁照应,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云兄不必宽慰在下!」 令狐智苦笑着点了点头,刚才在泉州,幸好云笑天冷静的听从了云济的号令,约束部下随着令狐智一起离开,这才没有发生刀兵之灾。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令狐智便也安抚下令狐飘雪,没有对风雪要将令狐飘雪留在泉州的要求加以拒绝。 此刻,云济提到这件事情,其实也是间接的对令狐智的顾全大局表示了感谢。 「在下并不担心舍妹,担心的却是神州!」 对此,令狐世家的少年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凝重的说道。 「我相信风雨!」 回应着令狐智,云济举目远眺着北方。 第十一章我未认输 「劫营了!呼兰人劫营了!」 熊熊的烈火,染红了漆黑的夜空,惊慌的呼喊,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地动山摇的铁蹄声中,纵马射箭的骑士,纵横在开阔的平原之上,一道又一道防线被无情的突破,象征荣誉的旌旗被随意的丢弃,曾经被战士视作重如生命的刀枪,如今成为了逃跑的累赘。 一度浴血奋战的勇士,此刻不再捍卫自己的阵地,牺牲无数性命拼死守住的关口,终于毫无悬念的失守。 所有一切的灾难,都源于一个令人震惊的谣言--风雨,年轻的帝国宰相,西北凉州的诸侯,四十五万圣龙帝国诸侯联军的统帅,于巡视军营的途中遇刺身故。 这对于军队的士气来说,无疑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不管是忠于风雨的嫡系,还是各怀鬼胎的诸侯部队,或者是忠于朝廷天子的正统派,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风雨确实是一个用兵如神的名将。 战士的想法是非常朴实而且简单的,他们愿意追随着给他们带来胜利、辉煌和希望的统帅,即便是面临看来绝望的危险,也能够意志坚定的挺过,而一旦失去了这样的统帅,即便是明明占据了优势,也足以让他们完全丧失斗志,无心再战。 不巧,风雨便是这样的统帅。 而如今他的军队,便正处于发现自己失去了这样统帅的境况之中。 因此,溃败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此,身处混乱漩涡中心的风雨,竭尽全力想要用大声的吶喊,来否决这个无耻的谣言,然而声音却阻塞在了喉间,根本无法传递到已经人声鼎沸的战场。 风雨还想拔出腰间的宝剑,斩杀那些从自己的身边屁滚尿流狼狈逃窜的军官,但是身上不知何处传来的剧痛,让年轻的帝国宰相全身乏力,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更遑论杀人立威。 风雨更想跃马沙场,用自己的行动作为战士们的表率,在危难的时刻力挽狂澜,遏制住惊慌的溃逃,然而赖以骄傲的军队,却在敌人的面前调转了方向,犹如潮水一般席卷而过,面对滚滚涛流,纵然是砥柱也无法坚持,最终无奈的被夹裹着倒退。 一路之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尸体遍布山野,军队全然瓦解,胜利的果实转眼化作了泡影,留下的却是失败的凄惨和苍凉。 「不。。不。。不!」 被护卫们挟持着顺应败军的潮流而退,风雨泪流满面,满心不甘,只觉得天地昏暗,此生已休。。 「夫君,夫君!」 一阵剧烈的摇晃,伴随着一道悦耳的声音,终于将风雨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不顾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的衣衫,年轻的凉国公「腾」 的坐起,茫然的四顾左右,第一句便是问:「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了?」 「这是在军营的大帐之内!夫君,你病倒了,连续昏迷了三天三夜,不过现在可好了,一切都好了!」 美丽的少妇,声音中带着一丝的颤抖,是喜悦的颤抖。 「三天三夜?」 风雨茫然的重复,随即便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一股精神,便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同时更是大声地喝问道:「军队?军队呢?军队怎样了?」 「夫君,你累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李中慧柔声的说着,便要让风雨继续躺下。 「军队,我的军队!我的军队在哪里?」 风雨挥臂拨开了妻子的手,鞋都没有穿,便赤脚下地,强忍着胸口剧烈的疼痛,撩开了大帐的席子,踉跄着走了出来。 那是一片分外荒凉的景象。 滚滚扬尘的风沙,迷蒙了天地;猎猎作响的旌旗,凭添了萧然。 大地平坦而且空旷,残断的刀枪静静的丢弃在刚才还万分喧嚣的战场,鸣叫的秃鹰正盘旋在阵亡者残骸的上空。 空旷的平地两边,正是对峙的两个阵营。 枪如林,刀如山,万马千军星罗棋布,猛将谋臣济济一堂,关寨连营绵延无尽,明岗暗哨犬牙交错,何等的森严,何等的井然,肃杀的气势渗透整个空间。 只不过,一方蜷缩在弹丸的一角,而另一方则气势磅礡的合拢了四周。 这样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风雨清晰的记得,早在半个月前,自己便是这样,吟着「扬鞭慷慨莅中原」这样意气风发的诗句,统率着数十万大军,不仅歼灭了呼兰最精锐的十万大军,而且还将呼兰帝国的权力第一人,呼兰大国师团团围困在没有任何退路的绝地。 如今景象依旧,不同的是角色却已经完全颠倒。 数十万呼兰大军,策马鹰扬,士气高昂的陈兵于外,反而是原本胜利在望的圣龙人,却失去了原本掌握的战场主动权,龟缩于一隅,从上自下,意气消沉,浑然丧失了名将麾下的风采,也没有了帝国劲旅的雄风。 目睹着这一切,风雨双腿一软,颓然得几乎坐倒在地,双眼之前冒射出的是点点的金星,喉间更是涌起了一股甜甜的滋味。 原来,梦并非是梦。 梦,如今变作了现实。 风雨终于记忆起来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都完全源于那一场隐晦的幕后交易--圣龙历七五七年七月三日,帝国宰相挥兵重围呼兰大国师与河北平原之地,却不料在视察军务之际遭呼兰军突袭重伤,帝国联军随即四分五裂,在呼兰军掩杀之下,优势荡然无存,数十万大军三日之内十去六七,宰相风雨率孤军两万余人,被困于无名山丘之上。 这,便是最近几天来,圣龙和呼兰这两个陆地强国之间的战况。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在这简单的战场主动权易手的描述背后,其实还有着一层不为人知的隐秘。 那就是风雨并未真正重伤,自顾不暇的张仲坚也未真的派兵突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被迫付出巨大代价的张仲坚体面脱困,同时又不至于招来圣龙将领们的反对,以便双方顺利结束这场战争而上演的一场天大的骗局。 这场骗局的开头非常顺利,然而中途却出现了和剧本完全不一样的变化。 风雨万万没有想到,圣龙联军的重要将领,晋阳太守章凤祥居然早已经被呼兰人收买,在自己假装遇刺的时候,率领兵马发动哗变,由此引发了全军的军心动荡,结果被早就等待这个机会的张仲坚把握住,呼兰大军里外夹击。 一场混战之后,圣龙联军败局已定,即便是风雨、公孙飞扬、张兆、朱全这样的名将也回天乏术,结果在呼兰人连番的追击之中四处溃散,一发不可收拾。 「今古山河无定数,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 满目荒凉谁可语? 西风催老丹凤树! 幽怨从前何处诉,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虽然时值仲夏,但是风雨的心中,却突然想到了这首名诗。 「夫君,将士们都看着你呢?」 妻子走近前,在耳边的轻声低语,将风雨拉回了现实之中。 「自作聪明啊自作聪明,想不到我风雨最终还是败在了张仲坚的手中!想必日后的史家,在记载圣龙历七五七年六七月间这场河北战事的时候,必定会写下诸如「权相风雨自作聪明、画蛇添足,致使误国毁家,身败名裂,留作千古笑柄」的评语吧?」 在故作从容中返回大营之后,风雨随即喃喃的苦笑。 「不,夫君怎可如此泄气?夫君,你还是帝国的宰相,你还是西北凉州的主宰,不单单是神州大地,还有在西南半岛,在印月平原,都遍布着数以万计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将士,他们正等待着你的召唤,等待着你的一声号令,踏平天下,扫荡乾坤,面对这样的部下,夫君你又怎能轻易言败?」 李中慧毫不犹豫地截断了风雨的话,美丽的少妇此刻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战斗的激扬,双眼更是放射出无比自信的神采。 「放心吧,你的夫君尚不至于会如此轻易的被击垮!」 妻子的话,让风雨突然精神一振,往昔的从容和自信,就这样重新回到了权重一时的凉国公的脸上。 风雨揉了揉自己的脸面,用恢复了冷静的声音询问道:「我昏迷的这三日情况如何?」 「这里是距离雁门关不到三十里的一处山丘。当日夫君因为大军的溃乱气急攻心而晕倒,结果众将士只好护着夫君顺着败军一起溃逃,却不料呼兰人死追不放,撤到这里之后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便由风天华将军负责布防,死守待援!」 李中慧生怕风雨再次受到剧烈刺激,便一面观察着丈夫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向风雨介绍道。 「风天华?不错,他不愧是白起将军的得意门生,当日燕南天统率数十万大军,也拿他防守的区区一座昌化孤城无可奈何,如今由他来防守,也难怪张仲坚迟迟拿不了我风雨的项上人头!」 恢复了常态的风雨,言行之中自有一股藐视天地的傲气,此刻说到战事,虽然己方已经极其不利,但是却依旧谈笑从容,给人一种毫不在意眼下困境的感觉。 李中慧佩服的望了丈夫一眼,甚至如今风雨在不经意中表现出来的,正是作为一个将帅所必需的品质--临危不乱。 眼看着夫君如此表现,李中慧这才放下了悬了数日的心,当下继续说道:「在此期间,我和风天华将军、耶律楚振将军、欧仁将军他们商议,派遣了三十多名使者突围,向各路诸侯以及凉州求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援兵应该已经在路途之上了!」 「援兵?哪有援兵?」 却不料,风雨对于妻子的这个做法丝毫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战线四面铺陈,凉州如今哪有兵马可调?至于诸侯,哼,帝国上下,想要风雨性命的人并不在少数,今日有了这样的良机,能够袖手旁观已经万幸,若是落井下石,风雨也并不觉得奇怪!更何况,如今事不可为,纵有百万甲兵,也是远水难救近火!」 「夫君多虑了,纵然凉州暂时无法抽调兵马,今时今日,那些诸侯总该会同舟共济吧?此刻还要相互倾轧,难道他们就不怕唇亡齿寒,下一个便要轮到他们的头上? 「何况,我想纵然有少数见利忘义的愚蠢之徒,天子也不会答应,毕竟贤王之名不是凭空得来的,以他的见识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利害!」 李中慧微微皱眉,虽然此刻只有风雨和自己两人在大营之内,但是面临如此危急的关头,丈夫断然否决了自己所抱持的最大希望,还是让美丽的少妇感到了不快。 「难说!」 风雨却没有丝毫理会李中慧的感受,摇了摇头,继续沉重地说道,「诸侯们可不管这些,反正只要有兵马有地盘,无论谁做了皇帝,他们照样可以据府称王,再不济也能够捐了金银富贵一生,又有几个真的能够为国为民? 「至于天子,按理萧剑秋应该不会如此不智,但是如果。。」 说到这里,风雨突然不说了,若有所思的来回踱了几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方才冷笑道:「这一次,倒是可以看看我们那位伟大的天子,究竟是真的一代名君,还是挂羊头卖狗肉,徒有其名了!」 「难道夫君认为天子他。。」 李中慧实在不愿意相信天子和诸侯会真的坐视呼兰大军席卷整个河北,不过对于战争和权谋,李中慧却知道风雨自有他高深的见解,如此说来,便一定有他的道理,当下不无担心地问道:「如此,那么我们岂不是。。」 「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 眼看着妻子难得出现的惊慌的小儿女神色,风雨怜惜的上前一步,轻轻的帮妻子理了理鬓间散乱的发丝。 「夫君的意思是。。」 李中慧闻言,不由眼睛一亮,听出了风雨的言外之意。 「哈哈,你认为我真的为了要张仲坚草草承诺的城下之盟,便不惜冒着一旦事情败露必将遭人指责卖国的风险,和张仲坚唱这一出双簧吗?」 风雨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向妻子和盘托出。 「我早已料到夫君必定还有图谋,只是中慧愚钝,一直没有想明白夫君的深意!」 对于风雨的如此一说,李氏家族的女皇却没有太过于惊讶,反倒是开始凝神细想起风雨的用意来了。 「呵呵,你说,如果我军占领了幽云关,事情会怎样?」 风雨望着妻子依旧毫不服输想要自己找出答案的认真模样,不由笑了一笑,索性直截了当的点破道。 「妙计,如此一来,河北的五十万呼兰大军便危险矣,而呼兰元气和国力大损,至少三十年内不再对圣龙帝国有丝毫的威胁!」 即便在军事方面是外行,李中慧还是一眼看出了幽云关被拿下之后的深远影响,不过随即又皱起了眉,「张仲坚不可能看不到幽云关的重要,必然会加强防守!而且我军当时都拼尽全力和呼兰人杀得不相上下,哪还有余力图谋幽云关?」 「如果我告诉你,即便是在战斗最危急的时刻,秋里统率着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一直都潜伏在幽云关的附近,你还认为这不可能吗?」 「三万人便能够拿下这样的名关?」 不以为然的话,险些被李中慧?出,不过随即想到风雨倒还真是连续两次动用数千人马,轻而易举的相继将和幽云关齐名的伦玉关、玉门关拿下,这句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美丽的少妇便转而问了另外一个关键的问题。 「夫君如何瞒过天下的耳目,动用了这三万人马埋伏在幽云关的附近?」 「减兵增灶,如此而已!」风雨淡淡地说道。 「当日,我密令秋里和李逸如自圣京撤兵返回的时候,沿途不断分出小部队秘密集结于雁门关外待命。 「直到河北战事启动,视察伦玉关的秋里,便假装由伦玉关发动攻势牵制呼兰人,实际上却带领一支精锐星夜兼程,和雁门关外的兵马会师一处,在血衣卫的指引下,秘密进入了河北境内!」 「既然如此,夫君为何不令这支兵马提前发动?却还要在河北平原如此激战,白白损失了这么多兵马,以及上官老将军?」 李中慧随即想到了又一个问题,不过此话一出口,美丽的少妇便已经后悔,自觉到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你以为我真是神仙,说要拿下幽云关便能够拿下吗?」 果然,风雨哑然失笑,点出了妻子的思虑不周。 「在我的计画中,要想奇袭幽云关成功,就必须首先让张仲坚吃一个大败仗,随后才有机会!所以你说的方法,非不愿,实不能也!」 「那么,夫君如今便是寄希望于这支奇兵的解围了!」 好胜的性格,让李氏家族的女皇不愿意在自己的丈夫面前示弱,当下立刻猜测出风雨心中的想法来。 「的确如此!」 风雨负手,仰望着大营之外的天空,悠然地说道:「虽然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几乎已经输得干干净净,但是既然手中还有那么一点筹码,那么我便依然有资格留在赌桌上继续搏下去,谁也无法保证下一刻我不会成为最终的赢家,不是吗?」 下集预告:北方的尘烟尚未完全落下,江南的天子始终虎视眈眈,而江淮的庞勋也开始兵逼中原。巴蜀和西南半岛依旧错综复杂,京城的执政议会调动着神州的舆论,却也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发动了一场对于风雨的口诛笔伐。 做忠臣还是权臣,胜者还是败者,在众人注视之下,风雨为了突破困境,做出了令全天下目瞪口呆的决断。 而就在此刻,另外一场更为艰难的情感煎熬,也在无声无息中降临,让年轻的帝国宰相开始体会到了情为何物的苦辣酸甜。 第二部第八集帝都暗流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江南君臣 「傅大人!」 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止住了正准备踏入宣武帝下榻的临时寝宫、觐见圣龙帝国新任吏部尚书傅中舒的脚步。 转身望去,微风吹拂下的紫衫,首先映入傅中舒的眼帘。 紫衫的主人,那风姿绰约、高贵雍容的少女,款款的行来,双目中,却喷发著愤怒和质疑的火焰。 「袁仙子有何见教?」傅中舒的心中微微一沉。 天池剑宗的传人,在圣龙帝国无疑是在野势力的当然领袖,从古至今,无论是多麽权势遮天的将相,还是雄才大略的帝王,都不会愿意和这样的人物正面为敌。 因此,此刻袁紫烟面上的神情,绝对不是傅中舒这位当今天子座下第一谋臣,所愿意见到的。 「还请傅大人向紫烟解释一下,这是什麽?」 袁紫烟将一个巴掌大的竹筒,递给了傅中舒。 惊疑不定中,傅中舒揭开了竹筒密封的蜡丸,并从中倒出了一个被仅仅团成指甲大小的纸团。 对这样的东西,傅中舒并不陌生,这是军中或者江湖传递极为机密讯息的一种专门的密函,让傅中舒猜疑不定的,是其中的内容。 当谜团揭开的那一刻,素来冷静沉稳、曾有圣龙帝国第一智将美誉的傅中舒,脸色顿时苍白,额头也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只因为,这封密函之中,涉及的,竟然是向安宇人提供了极其详细的关於令狐智舰队航线的情报。 此事非同小可! 江南的百姓饱受安宇海贼的侵扰,彼此间的仇恨早就无法化解,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天子亲征收复失地之後,江南对於皇室的效忠顿时扶摇直上;然而出自相同的理由,这麽多年来,第一次出海远征大获全胜的令狐智舰队,也同样成为了朝野上下公认的英雄。 在这种情况下,私通外国,陷害百战馀生的壮士,这样的罪名,即便是九五至尊的君王,也绝对无法承受得起。 一旦事发,则圣龙皇室在神州的地位和号召力,势必会转瞬冰消,即便是最赤胆忠诚的士人,也无法为此辩护。 「不,袁仙子!傅某愿以祖先的灵位起誓,这件事情中舒绝不知情,相信也绝对不是出自陛下的准许!」知晓其中关系的傅中舒,急忙辩解。 「是吗?」眼见傅中舒的重视,袁紫烟神色稍霁,只是依旧将信将疑。「然而据紫烟所知,这个讯息却是出自陛下的行营,而且事实上如此详细的情报,也只有陛下和行营的少数重臣方才能够知晓吧?」 「这个……」 傅中舒的脑海中,立刻冒出了一个疑犯的名字。 但是,面对袁紫烟的质问,傅中舒却又深感辩驳无力,毕竟天子当时接见令狐智等人的态度,以及随後催促令狐智舰队立刻启航的反常,都让皇室处於一种难以说情的尴尬之中。 当下,天子的第一谋臣,唯有苦笑著说道:「陛下确实有意压制一下令狐智,如果有可能,也会整编一下舰队,尤其是让风雪出面,更是有著分化风云世家牵制风雨的用意。 「只因为睡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陛下好不容易在江南重新树立了天子的威信,正期待著以此为起点,重整山河,自然不愿意让风雨或者其他什麽人渗透进来。 「但是仙子以为,以陛下的睿智,真的会做出诛杀有功之臣、自毁万里长城的事情吗?依中舒之见,此事太过重大,袁仙子还是和傅某一起面见天子之後,再作定夺吧!」 「既然傅大人如此说,紫烟唯有从命!」 一双妙目注视了傅中舒良久,袁紫烟方才叹了一口气,颔首同意。 内心随即松了一口气,傅中舒微微欠身,恭敬的请袁紫烟先行。 紫衫的少女微微颔首,在同样的谦让中,和天子座下的第一谋臣,并肩走在了干戈林立的临时行营的道路上,彼此间充斥著一种凝重的沉默。 这种凝重的沉默,直到萧剑秋的寝房前方,才被屋里传来的怒吼所打破。 「太可恶了!」 年轻的天子在第一时间,让自己亲信的谋士和天池剑宗的传人进入,而享受著这种整个帝国只有极少数人方才能够享受到的殊荣,傅中舒和袁紫烟步入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萧剑秋馀怒未息的来回踱步。 「袁仙子、傅卿,两位来得正好!」如今声望正隆的宣武帝,见到了袁紫烟和傅中舒之後,便立刻将手中的一份奏摺递了过来,同时异常不屑的说道:「想不到朕的臣子中,竟然还有这般文采出众的人物!只可惜,他们的立场未免也转得太过迅速了! 「一个月前,方才不惜笔墨的,对凉国公大肆歌功颂德,如今却又掉转矛头,轻而易举的,就把风雨定罪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篡权乱朝、人臣共愤的大奸贼!哼!」 傅中舒恭敬的接过,迅即浏览了一遍奏摺的内容,却原来是各地的士子、部分执政议会的议员,和一些官吏,在听闻了风雨兵败幽燕之後,纷纷口诛笔伐,极尽文章之能事,列数了风雨和凉州多达百馀条的罪状,并且附议惩处,不可谓不辛辣。 「附炎趋势、见风使舵,这素来都是官场的风气使然!」 一旁的袁紫烟见了,也不由摇了摇头。 虽然凉州和天池剑宗在关於江湖武林的存废,以及其他很多军国大事方面,存在著十分尖锐的对立,但是看到这些人,丝毫不顾自身对风雨歌功颂德的文章笔墨尚未完全乾涸,便已经转而肆意诋毁,也不由得大为不以为然。 袁紫烟当下一双有若秋泓的美目注视著萧剑秋,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些官员士绅眼见风雨战败,生死不明,纵然侥幸得脱,势力也必定不如从前。 「而陛下却在江南大获全胜,声望如日中天,颇有中兴帝国之望,此消彼长之下,前景不言而喻。 「这些人惟恐日後被陛下秋後算账,故而如今急不可待的表明忠心,其行虽然可诛,其情却也可谅!反倒是陛下,如何应对,恐怕才是影响官风民俗的关键吧?」 「仙子所言有理!自古以来,臣下永远都是跟随著君主的言行而动,好大喜功者必然阿谀者众,问过则改者,方有忠良左右!」 年轻的天子,并没有因为袁紫烟话语中的梗刺而不快,坦然地赞同道:「请仙子放心!风雨虽然拥兵自重,近年来做出了不少飞扬跳格之事,不过,他收复故土、开拓边疆、抵御外侮、安抚生民,这些都是有功於国家社稷,有功於百姓黎民的,绝不容一笔抹杀。 「更何况,他一直都力主拥戴君上,从来都没有像燕南天那般独揽朝纲,朕既然可以原谅幽燕世家,又怎会对凉州耿耿於怀?尤其是如今,幽燕兵败,绝不单单是风雨一人之事,而是事关神州中原的存亡荣衰,圣龙帝国的千秋传承,更需要君臣上下齐心方可! 「所以,朕已经决定了,中舒,你替朕先行返回圣京,一定要严厉斥责这些臣工,再有犯者,一律革除功名,以妄议朝政、攻讦重臣罪论处。 「同时,朕这就诏告天下,号令天下英杰共同北上,增援凉国公,卫我中原,复我故土!」 「陛下能够如此想,那是社稷之福、神州之福!」袁紫烟闻言,微微一笑,转而却将目光投向了傅中舒。 苦笑中,傅中舒明白,必须自己开口了,恐怕,这也是袁紫烟先行找上自己的最主要目的。 毕竟,当面咄咄逼人的质问天子,绝对不是妥善解决问题之道,而由自己开口,则彼此间也就有了更大的缓解空间,於情於理,傅中舒都无法逃避。 「陛下英明,微臣深感佩服!不过眼下,恐怕还有一件事情更为紧迫,需要陛下立刻决断!」谦恭的应对中,傅中舒向萧剑秋上呈了那道密函。 「岂有此理!」 片刻之後,年轻的天子龙颜大怒,俊朗的脸庞,此刻泛射出的是令人不敢正视的愤怒,整个人也在刹那间,变得极度威严。 「私通交战之国,其罪族诛!」稍稍停息了一会之後,萧剑秋炯炯有神的目光,不怒而威的锁定了紫衫翩翩的少女,略带著怒气的质问:「仙子莫非以为这是朕的所为?」 「瓜田李下,本来就不得不由人众所纷纭!更何况,陛下之前的言行,也未免实在有令人狐疑的地方!」面对著足以毁城灭国、血流千里的天子之怒,天池剑宗的带剑传人,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回应:「如今,陛下的当务之急,与其是辩解,倒不如赶紧想方设法弥补才好! 「否则,浴血奋战杀敌卫国的勇士,却因为陛下不近人情的催促,在无法得到充足修正的情况下被迫出征,还居然遭到获悉军情的敌人伏击--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陛下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 「仙子所言甚是!」年轻的天子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虚心的接受了袁紫烟的意见,苦笑著道:「无论仙子信与不信,朕本意只是想警告一下令狐智,却没有想到风雪竟然背著朕乔传圣旨,催促令狐智等人提前出航,更没有想到,竟会演变到今日这般状况! 「如今,多说无益,傅卿,立刻传朕旨意,让金陵的令狐勤宇迅即督师,接应令狐智舰队!」 「遵旨!」傅中舒神色凝重的应道。 「呱,呱,呱……」 水天一线的远方,海鸥在自由的飞翔。 碧蓝浩瀚的海上,战舰在全速的逆风远航。 「可笑啊,可叹!想我圣龙,堂堂帝国万里疆土,然而如此广袤的海域,如今却除了远在金陵的令狐勤宇之外,便只有我军可堪一战!」 甲板上,令狐智狠狠的拍了一下身前的舱壁,颇为义愤的怒喝,双目炯然有神的注视著遥远的前方。 正北十多里外,占据上风的前方,正有一支约有三十馀艘战舰组成的安宇舰队,挡住了舰队的去路,也让令狐智统率的前队,和更北面云笑天、云济统率的後队分割了开来。 不得不承认,这支刚刚获得大捷的舰队,自从到了泉州之後,运气便转变得越来越糟糕。 首先,是在没有得到充足休整的情况下,仓促起航。 紧接著,自行南下寻求补给的舰队,又因为遭遇一场巨大的暴风雨,而散乱了队形,导致云笑天、云济带领的後队,和令狐智统率的前队失去了联络。 南下过头的令狐智舰队,好不容易艰难的返回到早先约定好的航线上,眼看便能够重新会合云笑天的部分,却又意外的发现,前後两队之间,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支由三十多艘战舰组成的安宇舰队,恰好将整个舰队一分为二。 至此,在圣龙帝国东部海域的海面上,战局的状况极为复杂。 限於手头少得可怜的情报,作为前队实际的统帅,令狐智最最头疼的,莫过於揣度不出,眼前的这支安宇舰队,究竟是同样由於暴风雨而碰巧出现,还是安宇人早有预谋的部署? 如果是前者,那麽,在如此浩瀚的大海之上,这样的机率,未免也太过於令人难以置信了。 然而,如果是後者,也实在无法解释,安宇人怎的如此神通广大,竟然预知了己方已经改变了的航线,并且精准的、犹如神明一般的,恰好卡住了整个舰队的要害。 於是,一分为二的舰队,便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应战? 除了有和後队云笑天配合的问题外,还唯恐因此耽误了时间,导致安宇舰队的主力赶来陷入重围。 退避? 浪费了一个很好的战机尚在次要,麻烦的是,舰队势必会一分为二,无法会合,而且在暴露了行踪之後,後续的行动都将不胜被动。 「两军相遇勇者胜,令狐兄莫非胆怯了?」 飞扬且带著激将的口吻,意外的从随军的风雨特使王光宇的口中传出。 「看来王兄信心百倍啊!」令狐智的嘴角浮现出了苦涩。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了我军的行踪,无论这一仗打与不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都不得安生,既然如此,令狐兄何不抓住眼下的时机,痛歼安宇人一场?」口才出众的少年,此刻迎著清新的海风,意气飞扬的说道。 万没有料到,从战争外行人的口中,竟会听到这番颇有道理的话。 令狐智愣了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未免思虑太多。 的确,如王光宇所说,无论这支安宇舰队是否是安宇人刻意的部署,既然行踪已经暴露,那麽,在接下来漫长的航行中,己方将避不可免的,遭受敌人优势兵力的狙击。 因此,与其如今畏惧而退避,倒不如拼死而求胜。 心境豁然开朗之後,令狐智不由哑然一笑,豪情万丈的道:「好,难得王兄有此雅兴,就让我等再让安宇人嚐一嚐天朝上国的厉害,让他们知道圣龙帝国的海域,可不是这帮蛮夷肆虐的狩场!」 说著,令狐智拔出了佩剑,高举过顶,向整个舰队发布了决战的信号。 呜咽而又悠长的号角声中,所有的战舰继续洋溢著战斗的激情,全力以赴的,迎向同样高速疾驰而来的安宇人。 一时之间,伴随著两支舰队,犹如梭鱼一般飞快的接近,箭矢和石块自箭弩和投石车发出,如同蝗虫蔓延天际,遮盖了日月光芒。 水手的呐喊响彻云霄。 战鼓的擂动震天动地。 接弦的钩子搭上了敌舰,碰撞的兵刃,散发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壮士们咬紧著牙关,手握著钢刀,开始了惨烈的肉搏,唯有喉结处发出闷声的「呵呵」,徒增恐怖的威势。 「天佑我圣龙!」 即便是海战的外行人,此刻王光宇也看出来了,眼前和己方交锋的这支舰队,绝对不是安宇人的主力。 这支安宇舰队,没有配备射程远火力猛的麦坚魔法大炮,以至於双方的战斗,完全是最为传统的冷兵器作战,而这恰好是同样缺少远程火力、装备陈旧的令狐舰队所期望的。 而且,虽然就数量而言,眼前的敌人比己方略多一些;就地形而言,己方也处於不利的下风,但是,只要前方云笑天的舰队及时掉头夹击,那麽圣龙人反而因为绝对的数量优势和地形优势,而占据绝对的上风。 这样的认识,让包括王光宇在内的所有舰队将士,都不由精神一振,爆发出了更为旺盛的士气和信心。 只有令狐智除外。 「令狐兄……」察觉到令狐智面色阴沉下来,适才还极度兴奋的王光宇,不由忐忑不安的悄声询问。 「至少这一次,未必是天佑!」 尽管战场的局面,似乎呈现出对圣龙帝国极其有利的态势,但是,令狐智的面色却丝毫未改其严峻。 「糟了,云笑天他们……」顺著令狐智的目光望去,王光宇突然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战斗!全力出击!」 用目光制止了风雨军特使的惊呼,舰队的指挥官令狐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发布了全线出击的命令。 在令狐家族七公子的号令下,圣龙的战舰投入了所有的力量,全力扩大著战场之上的主动和优势。 只是这一次,王光宇却已经不再那麽高兴,风雨军的特使,忧心忡忡的望著前方。 前方,硝烟弥漫中,是战舰与战舰的激战,海洋是勇士下葬的墓地,战船是壮士浴血的沙场。 而穿越了分界生死的战场,按理原本应该全力赶来,前後夹击安宇人的云笑天舰队,却杳然无踪,有的只是空荡而且无垠的汪洋。 没有了友军支援的令狐舰队,一下子便在数量上处於劣势,唯有寄希望於将士们高昂的士气,能够在被消耗之前击败对方。 第二章天子心计 「快,赶快!」 站立在战舰的舰首,云笑天默默的祈祷着。 「你能够肯定,令狐智和安宇人接战了?」身旁的云济,有些狐疑的询问。 从一个时辰前,发现背后出现了判断为令狐智部的舰队,到半个时辰之后,发现并没有一艘战船跟随上来,命运女神似乎又一次在玩弄着大战告捷的勇士们。 不过,云济对于云笑天全速返回的决定,却多少心存顾忌。 毕竟,遭遇了暴风雨,使得整个舰队原本就损伤严重的船体,更为雪上加霜,再考虑到有些捉襟见肘的补给,此刻为了一个尚未完全确定的可能,而在海洋上来回往复的游走,绝对是海上航行的大忌。 「两种可能,要么是瞭望的水手看到了海市蜃楼的错觉,要么是当时尾随在后面的是安宇人。 「而如果后一种可能,那么如今安宇人没有跟上来的唯一解释便是,在他们的南面还有一支舰队,一支圣龙的舰队,迫使他们不得不先行掉头应付,以免腹背受敌!而在这个水域中,如今和安宇人作战的,除了是令狐智的战船外,绝无第二支舰队!」 云笑天满脸懊丧的说道:「可恨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安宇人居然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预想中更为北面的海域设伏,想当然的以为那应该是自己的友军,结果白白的错过了一次前后夹击安宇人的良机!」 「只是时隔那么久,纵然有战斗也已经快要结束,我们再赶回去的话……」云济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满意云笑天此刻的决定。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赶回去!」云笑天斩钉截铁的说道,随即察觉到自己语气的问题,赶紧放缓了口气,耐心的向云济提醒道:「如果大公子您所料不错,北面必定有大批安宇舰队设伏,单凭我等如今的兵力,是绝对不可能闯过的! 「相信令狐智也一定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两军会师的地点,必然是在南面的这一带海域!此外,如果笑天判断未错,那么既然此处已经出现安宇战船,难保不会有另外一支安宇舰队游弋左右,我军只有集中兵力,方是万全之策!」 「哈哈,笑天,你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自然由你来做主!」 云济略微有些勉强的颔首,心中却多少有些不痛快,总觉得云笑天话里话外,似乎在责备自己当时兵分两路,先行南下补给随后北上的建议。 和完全将目光投在海战上的云笑天不同,身为风雨军的军师,云济此刻更为关注的,却是北方的战局。 敏感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相对于江南水陆两线的战局,和呼兰人在幽燕的那一场龙争虎斗,方才是决定着风雨军乃至整个圣龙帝国存亡的关键。 在如今风雨显然遭遇危难之际,云济非常急迫的想要返回中原,而且是调集一起可以调集的力量一同返回。 所以,云济原本提出的这个方案,虽然主要是为了提防安宇人在北面设伏,也不无藉此机会,进一步离间令狐智和天子,以及令狐家族之间的关系,迫使其最终北上策援风雨的意图。 只是却没有想到,一场剧烈的暴风雨,将所有的计画给完全粉碎,更让舰队陷入了如今的窘境。 「糟了!」 一声惊呼,打断了云济的沉思。 循着云笑天的目光,云济终于发现,前方不远波光粼粼的海面,正静静的漂泊着舰船的残骸和士兵的尸体,分明是一场激战不久的景象。 然而,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此刻却都全无踪迹。 「命令各战船分开搜索,同时注意是否还有活人!」 云笑天焦虑不安的吩咐道。 对于海洋的熟悉,让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是非常赞同云济兵分两路的方案。 这一点上,无论是云济还是令狐智,其实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把陆地作战的经验,硬生生搬到了海洋上来,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更为辽阔而且变幻莫测的海洋上,缺乏联系的舰队,很难将陆战中分兵合进、前后呼应等战术运用得当。 这也便是拥有着魔法水晶、可以远距离通信的麦坚舰队,得以雄霸大洋的重要原因。 此刻,眼见令狐智舰队不知去向,而安宇人的舰队却已经在四周游移,大为忐忑的云笑天,再也不顾忌自己和云济之间的关系,开始自行下令起来。 「云兄,如今正是这一带气候多变的时节……」就在此时,一直都冷眼旁观的杨文晟却走上前来,神色凝重的提醒道。 「多谢杨兄提醒!」沉默片刻,凝望着远方天空愈来愈厚重的黑云,云笑天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即命令道:「前令作废,全部战舰立刻抛锚收帆!」 「又是飓风?」一旁的云济扬了扬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嘴角泛起了苦笑。 七八月的夏季,这一带原本便是飓风时时侵袭的旺季,之前舰队的失散便是飓风所赐,却没有想到转眼之间便又要再次遭遇。 尤其是如今,一旦浪费了这些时间,再要在茫茫的大海上寻找到令狐智舰队,可就太难了。 只不过,在毁天灭地的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类的力量未免太过于渺小,舰队似乎也别无选择,唯有先行全力应对。 三人六眼,共同流露出了无奈和忧虑。 「傅卿,你莫非也以为朕会和安宇人勾结吗?」 正当圣龙帝国的联合舰队命运多蹇之际,天子临时的寝宫中,送走了袁紫烟之后,萧剑秋十分不悦的,注视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傅中舒。 「陛下英明,自然不会如此失策!只是人言可畏,愿陛下亲君子而远小人,莫要让那些别有用心者利用陛下的信任,干出损害陛下威望的事情来!」傅中舒斟酌着说道。 「你放心,朕知道你在说谁!虽然这一次,朕也没有料到,那个风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会去勾结安宇人,不过谅他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别忘了,他可是风雨的弟弟,到时候,朕还想向风雨问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萧剑秋冷冷的说道。 「万万不可!」 傅中舒心中一寒,立刻领会到了天子的用意——利用风雨、风雪兄弟之间的矛盾,将风雪抬出来对付在江南的异己,既可以巩固朝廷在江南的势力,同时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够把风雪抛出去,作为反击风雨的杀手绝招。 由此可见,眼前这位素有贤王明君之称的宣武帝,纵然真的没有打算借安宇人之刀除去令狐智,也逃不脱纵容默许的罪名。 「如今呼兰获胜,中原岌岌可危,正当神州俊杰同舟共济之际,陛下千万莫要让天下英雄心寒啊!更何况,风雨别无子嗣,一朝生死,凉州势必群龙无首。怀柔而招安,则天下必定归附于陛下;强压而威慑,反倒是徒留祸患,危及社稷!」 当下,傅中舒叩首泣血的进谏。 「爱卿请起!」年轻的天子,口吻中明显带着不快,不以为然的反问:「张仲坚、风雨,均是当世权雄,爱卿以为,这两虎之斗,真的会有哪一方能够全身而退? 「姑且不论风雨是否生死,纵然真的马革裹尸,那张仲坚在损失如此惨重之后,还有余力立即南下吗?而且,凉州已经坐大,死了一个风雨,谁又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风雨,第三个风雨出现? 「这些西北劲旅,个个能征善战,兵精将骁,且主力犹存,若是风雨尚在,朕倒反而放心,毕竟他还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物,不至于像燕南天那般全然不顾朝廷的威严,和天下的舆论,也不会像庞勋那样目无王法。 「但是,如果是风雨死去,谁又保证那些兵权在握的将领,不会为了一时的痛快,而肆意践踏朝纲、荼毒天下? 「哼!列祖列宗的重担交在朕的身上,朕冒不得这个风险!如今,唯有将江南紧紧控制在手,以圣龙江的万里天堑为屏障,退则保全祖宗基业,进则北伐中原收复失地,方为上上之策。 「因此,朕或者可以招安白起、招安秋里、招安李逸如、招安朱大寿、招安蒙璇,却独独容不得令狐智、云笑天之辈,将风雨的触角延伸到这里,你说是不是,我的舅父大人?」 天子滔滔不绝的愤怒陈词,最后却道出了一个,令傅中舒有些莫名其妙的称呼来。 而就在天子的第一谋臣怔神之际,却见一个华衣锦服的老人,从年轻天子身后的帘幕内快步走了出来,恭敬的叩首应道:「陛下英明!令狐世家出了令狐智这样的孽子,莫说陛下只是想要警告他,便是当场诛戮,也绝对是应该的! 「傅大人,如今不管风雨是否觉察到,昔日老朽暗中支援陛下的约定,此刻已经因为江南的收复和令狐水师的出战,而不再成为蒙蔽了天下人的奇兵,因此倒不如乘风雨此刻深陷危难之际,先行铲除这个心腹大患为上! 「呼兰的虎狼之师固然可恶,但是索要的不过是金银玉帛美人土地,这些游牧的胡人一旦满足,自然会退返塞外,不足以动摇帝国之根本。然而风雨不同,此人手握重兵,却又沽名钓誉,擅长收买人心,且极力破坏帝国千年传承的法统,方才是帝国真正的祸害!」 「令狐老大人,此言差矣!」傅中舒皱眉。 他认出了眼前的老者是谁。 令狐潮,令狐家族的族长,也是当今天子萧剑秋的嫡亲母舅,是曾经支持萧剑秋,和其兄广陵帝争夺帝位的主要力量,后来,则表面逐渐疏离萧剑秋,实际却一直作为萧剑秋可以直接调用的力量,秘密存在的重要同盟。 此刻,这个圣龙帝国最古老也是势力最为庞大的贵族领袖,目光中分明透露着一股刻骨的仇恨,这让傅中舒不得不联想到,去年逍遥山庄之上,其子令狐玄因为追求云明月而不幸身亡的往事——也正是这件事情,坚定了拥有着敌国之富、完全可以自立门户的令狐家族,投靠到萧剑秋这一边的决心。 丧子之痛,的确可以让一个老人做出十分疯狂的事情! 傅中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风雨为了救出云明月,做出了帮助萧剑秋取得对安宇人大捷的让步,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误打误撞的暴露出天子和令狐家族之间暗地结盟的秘密。 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这样的原因,便仓促对风雨下手,这样的行动,未免也太过于失之莽撞了,也绝非天子的王道。 「幽燕之败,风雨虽然生死未知,但是可以肯定,凉州的主力并未遭遇太大的损失,反而是忠于陛下的上官明镜老将军不幸阵亡,和风雨为敌的燕家损失惨重,支持陛下的公孙世家受到了呼兰人南下的严重威胁,此消彼长之下,风雨军依旧掌握着神州的大半兵力!陛下,此刻您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傅中舒竭力的劝谏道。 「傅大人以为,张仲坚会轻易放过风雨吗?哼,如果数十万大军的封锁,还不能够拿下区区一个风雨,那么这个呼兰大国师,怎配这么多年来执掌呼兰权柄?」 令狐潮冷笑着反驳。 「风雨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物吧?」 傅中舒的反击,仅仅限于腹中,只因为这时萧剑秋挥手打断了两位臣子的争论,自信满满的说道:「无论风雨是否真有三头六臂,逃出张仲坚的天罗地网,朕也自有妙计对付此人! 「不管如何,朕既然决心恢复圣龙祖上的辉煌基业,就绝容不得凉州势力这般膨胀,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若是错过,方才要懊悔不及!」 「陛下英明!」眼见得萧剑秋态度十分坚决,傅中舒有些疲惫的附和,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询问道:「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对付凉州的兵马?」 「哈哈,朕就知道爱卿如果不获悉详情,便一定不会安心!」萧剑秋一脸了然于胸的大笑道。 「其实凉州也未必如此可怕!天佑我萧氏,风雨夫妇同时被困于幽燕,正好令凉州群龙无首,而且如今风雨的重臣大将之中,李逸如远在印月,朱大寿、蒙璇驻足西南,剩下秋里、白起彼此牵制,又要应付北方呼兰,根本就没有多少兵马东顾中原! 「只要张仲坚不会立刻南下,朕便有绝对的把握收复这些将帅,若是呼兰尚有余力继续攻略,朕只需一道「谁破呼兰便继承风雨权位」的圣旨,便可以袖手江南,旁观这些怀有野心又要为风雨报仇的雄师劲旅,为朕与呼兰死拼。此计,爱卿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 傅中舒无奈的应和,心中明白随着幽燕战局的变故,年轻天子的战略部署,也发生了极为重要的变化——排斥江南的异己、对付困境的风雨、挑动西北的兵马、牵制呼兰的南下,应对不同的对手采用不同的方案,如此缜密的布局,正好显露出了这位君主成竹于胸的定算,显然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够左右了。 「哈哈,风雨素来善谋,以布衣之身白手起家,短短数载,便在群雄并列之间崛起,也算得上是当代的雄才。 只不过,这次却是成于谋也败于谋,竟然想将张仲坚这样的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结果算计太多,反而将自己也给算了进去。 「如此小觑天下英雄,实在是咎由自取,只可惜,如此赫赫武功、辉煌霸业,千百年之后,留给后人的,却只有那无数掩卷长息的遗憾,不能不令人感叹万分!」 眼见威胁自己权位的最大祸患即将扫除,萧剑秋的兴致显然极好,转而便在亲信面前评点起风雨来。 「此乃天意!庞勋、燕南天、风雨之流,妄图染指九五至尊的宝座,无不惨淡收场,这岂不正说明了,圣上方才是天下的英主?」令狐潮不失时机的恭维道。 「可是……风雪之事如何向天池剑宗交代?」傅中舒不屑的瞥了一眼令狐家族的家主,依旧不识时务的询问道。 「这件事情爱卿就不必过问了!如果朕没有算错,风雪此刻应该已经快要赶到圣京城了,届时必将有一场更为有趣的风波展开,爱卿只管耐心看好戏就是!」 心情大好的年轻天子,并没有因为傅中舒的打断而不悦,只是神秘莫测的笑了一笑。 第三章帝都暗流 夜幕下的圣京城,漆黑中一片寂静。 此刻,最为光亮的地方,不是皇宫,也非宰相和豪门的府第,却是帝国都城最大也是最为有名的酒楼——醉仙居。 醉仙居,因为圣龙帝国的文坛大豪太白居士,而名声鹊起。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道出了一代文豪不拘小节、放浪行骸的名士风流。 相传这位文豪狂傲成性,终因得罪了权贵而遭受放逐,但是无论生活如何坎坷,仕途多么艰辛,这位大文豪始终洒脱奔放,而且嗜酒如命,一句「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引起了无数酒国豪客的共鸣。 据说,当年这位大文豪品尝了这座酒楼的特制佳酿之后,赞不绝口,忘乎所以,把手头要做的事情都丢在了脑后,故而有了「天子呼来不上船」之说。 从此之后,这里就成了文人酒客的圣地。在这里流传了无数的酒国传奇,更诞生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 酒国豪客在这里狂饮!!! 翩翩雅士在这里抒情!!! 由于圣龙三年一度的会试刚刚结束,醉仙居坐满了来自各地的文人墨客。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豪语,发自圣龙历史上最杰出的帝王圣太宗,正是这位伟大的君主不拘一格的选拔人才,最终促使圣龙帝国迅速强大,在放眼可及的范围内所向披靡,成就了一番霸业。 虽然圣太宗的继承者没有他们的父辈那么伟大,朝政再次被世家大族所垄断,但是,三年一度的会试科举却幸运的保留了下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了提拔寒族才俊、充实权力中枢的一个非常好的制度。 因为有了这样的制度,每隔三年,四面八方来的学子汇集圣京,企图用十年(甚至更多年)寒窗学来的知识,搏取功名。 这些天南地北的书生,在考前考后,都会不约而同的聚在这天下第一名楼上,凭吊先贤风采,挥毫方遒文章。 得意者抒发心中畅意,失败者发泄胸中块垒。 同时还时不时的传出有某某穷书生,因为在楼上信笔所题的诗词,被某某达官贵人看见,赏识之下加以提携,甚至许以红粉美眷,从此仕途得意、青云直上,于是走马章台,于是举案齐眉…… 无论真实与否,不容置疑的是:这些美丽的传闻,进一步激励了那些尚未得志的青年。 所以,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前来题词赋诗,奢望一举成名,被那些高官显贵采用。 当然,总会有凑巧的那么几个人,日后在科举时得意,在文坛上扬名,在官场内风光,于是这些人早年留下的文章,就大大的让酒楼老板发了一笔财,同时也成了向后来者展示前辈如何奋斗成功的铁证。 这些事迹,也就自然而然的加入了传说之中,继续成为后来者的神话。 在这样的氛围里,醉仙居的生意真的是很好。 不过和往年不同,这里虽然依旧宾客满座,但是却没有了往昔书生们的高谈阔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颇有些压抑的沉默。 「勿谈国事!」 四个原本从来未有的大字,分外显眼的悬挂在大厅的墙壁上。 碗勺的碰撞声,则在这四个狰狞的大字的注视下,分外刺耳。 「哼,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血衣卫禁得了口,难道还能够禁得了心吗?」 突然,一个年轻的书生拍案而起,洪亮的声音,顿时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苏兄,你喝多了!」同桌的友人满脸的恐慌,赶紧拉扯着同伴坐下。 「喝多了?不,我没喝多,喝醉了的是你们,你们所有的人!」 那年轻的书生仰天大笑着,不屑的指着酒楼上所有的食客,慷慨激昂的滔滔陈词。 「胜败乃兵家常事,宰相一生征战无往不胜,偶尔失利于幽燕,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原本正该坦然承认,随即卧薪尝胆,以图雪洗前耻,这才不负大丈夫光明磊落的胸襟! 「却不料,血衣卫这般奴才,为了讨好凉国公,竟然鹰犬遍布、草木皆兵,令人人自危、满城风雨,如此这般,非但无益于稳定人心,却反而白白玷污了宰相的一世英名,可叹,可笑,哈哈哈哈……」 「大胆,竟敢在此妄议朝政,给我拿下!」 正说话间,却见十来名黑衣的壮汉横冲直撞的蜂拥而入,不由分说便将那书生和他同桌的伙伴,一并擒下押解着出去。 整个过程也就在眨眼之间,酒楼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所有的人都自顾自继续原本的事情,就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些是什么人?如今在天子脚下,就为了一句话,便可以随便抓人吗?」角落中,一个白衣的少女,紧皱起双眉,向身旁的年轻人轻声询问道。 「哼,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血衣卫,风雨手下的爪牙! 有帝国宰相和凉州数十万大军在背后撑腰,天下间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尖锐,语气更是充满了不屑。 「不会吧,执政议会便是在风雨哥哥极力支持下推出的,而且前段时日我来圣京,言论都非常活跃,也远远没有如今这般紧张啊!」 少女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许叫他哥哥!你若再不听话,我便要让人押你回麦坚!」年轻人在怒气中声音愈发尖锐,不过他似乎顾忌到了什么,顿了顿之后,重新压低了嗓音,冷冷的道:「风雨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以往他兵权在握,气势之盛,天下无人能够匹敌,自然乐得做出大度的模样,作一些虚怀若谷、不耻下问的事情,来蒙蔽天下人。 「如今,他兵败幽燕,生死未卜,朝野上下不满者纷纷蠢蠢欲动,势若危卵的局面,此刻还不动用血衣卫斧钺相加,却又更待何时?」 「哥哥,你真的要和风雨……他继续斗下去吗?」 默然半晌,少女突然幽幽的一叹。 「从京城到江南,又从江南回到京城,这样的争斗除了让亲人痛心,还有什么意义?毕竟,你们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啊!」 「你说呢?」年轻人冰冷的回答,眼神却望向了窗外。 窗外的大街非常静寂。 静寂中,一辆飞快奔驰的四轮马车,裹挟着尘沙,从酒楼旁经过。 辘轳和地面的摩擦声,显得分外的响亮。 年轻人怔怔出神的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浑然没有理会妹妹诧异中关心的询问,自然更没有留心到,就在酒楼之中,远远的另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风尘仆仆的马车,最终停在了凉国公的门口前。 昔日门庭若市的宰相府第,今朝却显得分外萧条,唯有台阶上两尊庞大的石狮,依旧怒瞪着铜铃般的双眼,散发着无形的威严。 车内,款款的走出一个美丽的女子,鹅黄色的薄纱轻披在白色的衣衫之外,典雅的宫髻高高的挽于头顶,眉宇之间隐现着忧虑,步履却依然从容,举手投足是如此的贤淑而且幽静,就仿佛翩然的仙子,不沾染半点尘埃。 「无忧谷主!」 早已站立在台阶上恭候的官员们,纷纷上前施礼,在当前危难的时刻,对于凉州一系的文官们来说,端庄恬静的无忧谷主欧静,显然远远比冷酷莫测的血衣卫统领魏廖、总管财政的奸商高凤阳,更具令人信服的号召力。 「诸位大人!」 欧静的表现也确实不负众望,轻轻的颔首,脸上的微笑犹如春风一般拂过,自然而然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谷主前来,老朽就放心了!如今宰相和夫人均身陷危难,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各种传言皆已经遍布街巷,血衣卫不思妥善应对,却一味强行压制,四处搜捕动辄血光,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令局势更形紧张。 「为此,老朽这些日子可谓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与众位同僚商议,皆以为值此山雨欲来之际,唯有谷主方才能够主持这般艰难的大局!」 人群中,满是白须的陈善道,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一番话恰好道出了众人的心声。 无忧谷本就是天下士林避难之所,凉州的文官一系,除了部分依附于李氏家族之外,有七成以上,全都出自无忧谷,和无忧谷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再加上欧静姐弟追随风雨草创大业,素得风雨的信任和敬重,与军中泰斗白起也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因此,身为无忧谷谷主,欧静也就成了这群士林中人当然的领袖,同时更是凉州一系,地位和号召力不下于夫人李中慧的实力派人物。 因此,当陈善道,这位圣龙帝国有名的大儒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一片附和,更有不少人将锋芒直指血衣卫——最近为了掌控局势,血衣卫在圣京城大开杀戒,对象主要便是妄议朝政的读书人,因此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欧谷主,你此刻本应在凉州才对!」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极其不和谐的从迎候的人群背后发出。 「魏统领!」 欧静不为人察觉的略略皱了皱眉。 虽然她此来,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想要阻止血衣卫如今太过血腥的捕杀,但是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见面,却也非欧静所期望的。 「谷主此来,莫非是大兴问罪之师?」 相对于欧静希望平心静气解决问题的心念,魏廖却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大胆!」 看不下去的,是欧静身边的文官们。 以陈善道、司马渊为首的官员们,纷纷忍不住出言斥责,只是这些书生们在血衣卫统领冰冷的眼光下,却终究还是渐渐偃旗息鼓下来。 「各位大人,欧静远来疲顿,有什么事情可否明日再谈?」 轻轻的咳嗽一下,欧静岔开了话题,毕竟在如今这样微妙的局面下,风雨军内部的任何对立,都绝对是一种不理智的选择。 「欧谷主请!」 在众多官员识趣的纷纷告退之后,俨然以凉国公府主人自居的魏廖,面无表情的当先引路,将欧静带入了一间幽静的客厅。 「魏统领,畅通言路一向是宰相大人极力推崇的,为何如今正值科举之际,血衣卫却要对那些读书人如此强硬蛮横,就不怕引起天下的怨怒?」一进门,欧静便不再保持刚才的冷静,迫不及待的质问。 虽然她也清楚,由于风雨在幽燕的战事极不顺利,以至于京城的局面十分危险,偏偏如今又正好是三年科举之期,那些喜欢以天下为己任,而又血气方刚的书生们,自然免不了要借机评论时事、攻击朝政,因此,实行高压和强制是势在必行,然而像血衣卫这般强硬和血腥,却是欧静所深深不敢苟同的。 欧静深知,这样的做法固然可以压制一时,但是终究会给风雨和他所创建的基业,遗留下无穷的后患。 所以,即便是非常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刻引起风雨军内部的分裂,即便在凉州还有难以计数的事情需要处理,无形中已经隐隐成为天下士林之首的无忧谷主,还是不顾车马劳顿,千里迢迢的赶赴圣京,阻止血衣卫的肆无忌惮。 「欧谷主多虑了!非常时期自应有非常作为,如今人心动荡、谣言频传,魏廖以为正该以霹雳手段来应付!」 面对欧静的质问,血衣卫统领毫不妥协的说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魏统领难道是想让宰相背负那千古骂名?」欧静深吸了一口气,忧虑的反击。 「魏廖也听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书生看似无关紧要,但是若任由他们主导天下舆论,只怕后果更不堪设想!」 魏廖不以为然的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为了确证自己的判断,顿了一顿之后,透露出了血衣卫的情报机密。 「若在下的情报没有出错,风雪此刻恐怕已经到了圣京,无论这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出自天子的授意,都必将对宰相大人的基业造成十分不利的影响,为此,血衣卫自当防患于未然!」 「风雪?消息可靠吗?」欧静略略皱了皱眉。 她也曾经见过风雨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并不清楚双方为何成了如今这般势如水火的僵局,但是却很明白,这样一个身分特殊的人物,在这样微妙的时刻进入圣京城,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也确实让凉州的官员们,在风雨不在的情况下十分为难。 「欧谷主不必担心,风雪的一举一动,均在血衣卫「天市垣」总管「天听」的亲自监督之下,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魏廖淡淡的回答道。 「如此最好!风雪毕竟是宰相的手足,如果可以的话,还望魏统领能够手下留情!」 欧静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自然!」血衣卫统领赞同的微微颔首,继而却冷冷的说道:「只是请欧谷主注意,风雨军众多官员各有司职,弹压反对宰相的不满分子,乃是血衣卫的职责所在,似乎还轮不到他人来干涉!」 「你……」 欧静略略扬起了美丽的黛眉,一向平和的她,也忍不住有些怒火,不过最终还是强行克制了下来,转而问道:「照这么说,如若宰相大人一年不回来,难道血衣卫便要将那些只是一时失言的年轻学子,关押一年吗?」 「血衣卫乃是宰相所设,一切自然听凭宰相定夺!」 魏廖冷冷的回答道。「只要宰相一天不归,纵然是天子,也无权干涉血衣卫的行动!若是宰相归还,则魏廖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既然如此,那就请魏统领还是多费些心神,在如何支援宰相的方面吧!」 欧静的语气也转为冰冷,尽管心知魏廖这般作,无疑是用血腥的手段稳定大局,又将拨乱反正的机会留给风雨,实在是忠心无比。 但是,这种无视他人性命,只效忠风雨一人,以至于将那些士林学子作为政治斗争筹码的行为,却让欧静极为生气,只是限于自幼受到的良好家教,此刻的表现,显然已经是无忧谷主最大程度的发泄出内心的不满。 「这个不劳谷主费心,血衣卫自当全力配合宰相大人的大计!」 在欧静讶异的目光中,血衣卫统领却流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事实上,宰相大人雄才大略,早就有了周密的部署,张仲坚此次恐怕再也回不了呼兰帝国了!」 第四章巧夺幽云 尘沙弥漫着天地。 北方的夏季,炎热而且干枯。 幽云关,昔日圣龙帝国三大名关之一的咽喉要津,如今,城头上却分外刺眼的树立着呼兰的大旗。 突然,飞扬的尘土,犹如一条巨大的黑龙,自幽云关南面席卷而来,地面也传来了震动的巨响。 这个状况,着实让幽云关的守将紧张起来,战斗的号角开始呜咽长鸣,勇敢的战士绷紧了弓弦,密集的人头浮现在箭垛的四周,亢奋的战马也已经驮着主人会合在门口,整个城池迅速变成了一座战斗的机器。 不过在呼兰将士紧张的注视下,看到的却是一幕啼笑皆非的景象——尘土的元凶,确实是一支庞大的队伍,然而队伍的主力,却并非久经沙场的军旅,而是成千上万头嗷嗷直叫的牛羊,同时衣甲鲜明的骑士,反倒客串成了牧人。 紧张顿时变成了松弛,警报也随即解除,取而代之的则是谩骂和嘲笑,在谩骂和嘲笑中,习惯了被投降的圣龙官员殷勤进贡的呼兰人,开始带着傲慢和自豪,还有几分憧憬,想象着即将开始的盛宴。 「秦将军,你我就这样进去吗?」 越行越近的队伍中,王守祥声音有些颤抖的询问,不过他倒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而是激动和亢奋。 作为幽燕一带名门望族王家的嫡系子弟,王守祥四十多年来的人生,一直都相当顺利。 由于背靠幽燕世家这棵大树,又有自身家族在当地根深蒂固的势力扶持,十八岁便出任随军长史,二十一岁任刺史,三十岁转任卢龙太守。 数十年来,王守祥虽然适逢乱世,自身又半点都不懂行军布阵,也从来没有上过沙场,但是在这兵荒马乱、烽烟四起的岁月中,却照样做着镇守一方的军政长官,吟诗颂词,游山玩水,悠哉游哉,好一派名士风范。 即便是如今呼兰人杀了进来,精明干练的呼兰大国师,也同样为了笼络王家这样的当地名门,非但没有刀兵相向,反而礼敬有加,保留了他的官位和财产,成为了帮助呼兰管理所征服土地的官员。 然而,就在今天,王守祥强烈的意识到,几十年来风平浪静的生活便要终结,这将是一场他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豪赌,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带着上万头牛羊来夺取幽云关——圣龙帝国东北的咽喉锁要、呼兰大军和草原密切联系的紧要枢纽,这是他以往想都没有想过,而且如果有谁提及,一定会被他大声而且无情的耻笑为疯狂愚蠢的举动,如今竟然由他亲自来进行了。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一个女人。 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则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连妃的话,至今还在他的耳朵盘旋。 这是多么离经叛道的话,就如同说话的人一样背离了这个世界的纲常。 然而,自从一年前,当这个女人犹如小猫一般,摔倒在自命风流的中年公子的马旁,用那楚楚可怜又充满着野性叛逆的目光,注视着马上的卢龙太守时,王守祥便知道,自己注定了将拜倒于这样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是如此的甘愿,甚 至根本没有想到要自拔。 一年,春夏秋冬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日夜,王守祥便如同青春的少年一般,掉入了爱情的罗网,芙蓉帐内抛却了公案文书,举案齐眉间无畏风流传言,那个美丽又带着一些刁蛮的女人,便成为了他的全部。 因此,当女人向他提出帮助风雨夺取幽云关的时候,尽管王守祥明白了眼前的女人,实际上便是传说中爪牙遍布天下、足以毁人国、灭人族、千里杀人不留行迹、不择手段为风雨排斥异己的恐怖组织血衣卫的成员,尽管王守祥察觉出,这样的冒险将对他自己和家族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答应了,只为了女人在他犹豫的那一刻,眼神中闪现出的一丝轻蔑。 王守祥有些自嘲的想象,如果死去的父亲发现那一丝轻蔑的眼神,居然实现了他老人家数十年来,耳提面命所无法达到的目的——让自己开始决心奋发有为,是否会从坟墓中气得活过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女人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先后为幽燕世家和呼兰帝国担任着卢龙太守的王守祥,利用自己的权势和家族的力量,不仅成功的掩护着秘密潜入的风雨军,而且,如今更是拒绝了风雨军大将秋里让自己留在后方安全地带的劝说,亲自披挂上阵,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征战。 夺下幽云关,让她知道,他王守祥,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 这样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竟然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竟然令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让腰间的宝剑畅饮到甘泉般的鲜血。 相对于沙场菜鸟王守祥的躁动,扮作侍卫跟随在王守祥身后的秦纪,则显得十分沉着。 趁张仲坚败北之际半路掩杀,乘势攻入幽云关——这是风雨的计谋,在年轻宰相的全盘筹画中,所谓的谈判和让张仲坚突围,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幽云关。 以犒军祝捷为名,混入幽云关夺占城门,接应主力攻城——这是秋里的方案,在听闻风雨意外败北之后,秋风军的统领迅即制定了应对的方案。 前者浩大,天下山河,数十万兵马的对战,尽数在帝国宰相天才般的算计之中;后者霸气,遇挫愈勇,随机应变,紧紧抓住机会大胆而且无畏。 身为军人,秦纪为自己在这样的将帅麾下效力而自豪。 同时,他也为自己能够参与到这样一场足以名垂千古的战役而兴奋。 但是,内心怒涛般的波动,完全没有显露在昔日轩辕军校学生军指挥使,后来由于在对燕家军的作战中出色的骑战表现,而被调入清一色骑兵的秋风军任都尉的秦纪脸上。 他只是犹如标枪一般的端坐于战马之上,双目紧紧的注视着城门。 幽云关的城门。曾经让无数人流血丧命也无法攻破的城门,如今正在缓缓的启动。 城门的绞索发出「嘎吱」的声响,城门也在徐徐的上升。 每一分钟,都犹如一年那般的漫长。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 所有的人都明白,这场冒险然而绝对华丽的偷袭,成败的关键便在于这一刻。 同样在关注着幽云关的,是远在十里之外的秋里。 为了避免幽云关守将的怀疑,扮作卢龙太守部下的风雨军主力,在十里之外扎营,正紧张的等待着幽云关上空升起的代表行动成功的响箭。 和以往作为风雨的一员部将征战南北不同,也异于昔日凉夏决战时的千军万马的运筹帷幄,这种毕其功于一役的赌博,胜与败大相径庭的结局,显然更让武将们为之心神悸动,可能失败的恐惧和成功之后巨大的成就,交相在内心挣扎起伏,以至于此刻的秋里,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谋士费全,正不以为然并且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 「上策折返凉州,整合宰相旧部,据西北秦川,退而称王进则争霸;中策驰援凉公,万马千军中奋勇救主,博取千秋忠义美名;下策占据幽云,冒巨险而得虚名,留下的是君臣猜忌、人言可畏的无穷隐患!」 费全此刻想到的,却是之前自己在听闻风雨兵败后,向秋里献上的策略。 可惜,秋里固执的废弃了理智可行的上策和中策,偏偏采纳了一个费全认为最不应该采取的下策。 「今日之战,无论成败,秋帅皆危矣!」费全无限感叹,并且痛惜。 君以国士之礼待我,我自以国士报之! 自从凉夏大战时,他的建议平生头一回被采纳、他的才能终于得到肯定之后,他便决心,以自己的一生,来辅佐眼前这个没有因为他相貌的丑陋,而心存偏见和鄙视的年轻人。 所以,在费全看来,秋里的人生起伏,便等于是自己的人生浮沉。 他不得不为秋里的固执和坚持,而感到无奈。 「好,成功了!」 身旁秋风军主帅的一声断喝,中止了谋士的思绪。 抬眼望去,却见一朵灿烂的火花,在清脆的声响中,正冉冉升于上空,绽放出了美丽,同时却也揭开了战斗的序幕。 「杀!」 沉默中的爆发,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在秋风军统帅一马当先的带动下,成千上万名战士,跨上了战马,挥舞起刀枪,呼啸着,冲向了视线之外的名关。 他们在平原上尽情的驰骋,极力的催促着坐骑加速。 他们清楚,每一分钟的流逝,都将是战友生命和鲜血的付出。 事实上,秦纪带领的先锋,此刻也确实在城门口陷入了白热化的战斗。 开门并不费劲。 颇有些讽刺的意味,王守祥大人平日的官风名气,此刻显然产生了十分正面的作用。 骄傲自大的呼兰守将,根本就没有料到,在他看来完全是纨裤子弟的卢龙太守,竟然会有如此的胆量和魄力,更没有料到在大国师前线告捷、圣龙人溃不成军的情况下,竟然还有这样一支精锐的兵马,冒着这样巨大的风险,前来挑战这座名关。 因此,当城门开启之后,呼兰人更为关注的,是即将成为他们财富的牛羊们的数量和质量,几乎就把随同客串牧人的送礼者当作了空气。 这样的待遇,倒是正中偷袭者的下怀,以至于当最终战斗无法遮掩的爆发时,圣龙人完全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和战斗的主动权——城门口的险要,在瞬间便落入了偷袭者的手中,而成群的牛羊却因无序的涌入城堡的街道,有效的阻挠了警 觉过来的呼兰人的驰援。 于是,当秦纪下令放出响箭的时候,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场战斗己方至少赢了一半。 无情的挥剑斩杀,面对着狰狞凶悍的呼兰人,秦纪的脑海中映射出的,全是当日和父亲一起被呼兰人俘虏之后,充当奴隶的屈辱——带刺皮鞭无情的击落在赤裸的背上,留下的是一道又一道鲜红的血痕,带走的是一块又一块血肉,痛彻心扉的叫声,却完全阻塞在已经嘶哑的喉间。 而比皮鞭更为伤痛,比劳役更加折磨的,却是精神的摧残,每一声狞笑,每一次冲击,都深深的烙印在被逼成为脔童的少年内心,成为了永远无法泯灭的印记。 「杀,杀,杀!」 复仇的欲望燃烧着旺盛的杀戮意念,占据了秦纪的头脑,麻木的挥动着手中的利剑,任凭自己和敌人的鲜血沾染脚下的土地和身上的衣衫,肆意的享受着这样疯狂的战斗,所带来的快意和美妙,以至于让他几乎忘记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秦将军,秦将军,我们是不是该放火了?」 幸好,一道带着畏惧和犹疑的怯生生的声音,恰如其时的,将年轻的都尉拉回到现实和理智中来。 王守祥自己也不知道,竟然会在无意中,立下如此的功劳。 虽然年纪比秦纪足足大上一倍,但是初上战场的菜鸟,在目睹了血腥和死亡之后,早就将之前的豪情壮志抛却到九霄云外。 王守祥强烈的厌恶这样残酷的杀戮,他对于包括秦纪在内的敌我双方战士失去理智的疯狂,感到了害怕,他由衷的怀念起以往摇着薄薄的折扇,吟诵诗词的潇洒和从容,怀念起青楼歌舞、左拥右抱的快乐和放纵。 如果不是知道呼兰人的凶残,如果不是仅有的理智让他知道,一旦战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来去有若闪电的呼兰骑兵的追击,也许这一刻,对于生命的格外珍惜,便真的会让他全然打消了美人鼓动起来的阳刚和锐气,选择了现实的逃跑。 而如今,总算还有一丝理智让他明白,只有战斗到底,方才能够有一条生路,于是便只好在对于生死前途的巨大忐忑中,承受着地狱般的煎熬,默默祈祷着秋里的主力快点赶到,并且获取战争的胜利。 不过,也正是这种极度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反倒让他牢牢记住了秋里的嘱咐。 而经过王守祥的提醒,秦纪这才如梦初醒,无暇反省自己怎会出现如此的失常。 风雨军的年轻都尉便毫不犹豫点点头,在他的一声号令之下,几名手持火把的战士,便将细微的火种传递给了牛羊。 不多时,鸡飞狗跳,万畜齐鸣。 火种在早就暗自绑着易燃物的牲畜中间,有如瘟疫一般蔓延。 蔓延的火焰被疯狂了的牛羊,带入了要塞。 一片火海隔离了城堡和城门,也连带着冲散了准备反击、夺回情势的呼兰将士。 剩下的战斗,便十分轻松。 压力大为减轻的秦纪,成功的在秋里赶到之前,守住了城门。 紧接着,精锐的骑兵,顺着牛羊们前行的道路,开始了全线扫荡。 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有组织的进攻面对着散乱的顽抗,主动而且有序的扫荡面对着混乱而且被动的坚守,依旧勇敢的呼兰人,此刻的表现,只是单纯的证明着自己的勇猛和荣誉。 措手不及的他们,先是因为轻敌和骄傲,而失去了城门,继而又在牛羊的火海冲击下,失去了稳住阵形施行反击的机会,如今便唯有接受着战争无情而且残忍的惩罚,丢失的不仅是幽云关这样的战略要地,还有他们自己的生命,以及他们的帝国好不容易获取的胜利,乃至原本十分有利的战略格局。 「哈哈,能够夺取这样的名关,实在是身为将帅最大的荣耀!」 目睹此情此景,尽管战斗依旧在要塞的每一个角落中激烈的进行,但是纵马高处,俯视即将属于自己的城池,秋里却已经踌躇满志的提前接受了战斗的结局。 这的确是每一个军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以少胜多,以弱击强,巧妙的用兵获取不可能的胜利,算计中的冒险博得辉煌的大捷,如此战果,留给后人的将不再是枯燥的历史和乏味的事件,而是已经变成了绚丽的艺术,战争的绚丽艺术。 「若宰相无法突围,或者中原无法狙击呼兰人,这座名关的夺取恐怕将毫无意义!」 可惜,哪里都有不识时务者。 尽管知道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也绝对不会让秋里欢喜,但是费全还是忍不住如此嘲讽,在他看来秋里如今的胜利,只不过是为他日后更添了一重危险。 「哈哈,我相信风雨!」 在秋里毫不以为意的大笑中,费全楞了一楞,一时之间,无法明了秋里的这番话,是专指眼下的战局,还是有着更为广阔的意涵。 第五章生死胜负 七八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却又雷雨隆隆。 不过,面对同样的天气,张仲坚此刻的心情,却远比当日试图突破风雨军重 围时的心情,更为舒畅。 「能够占据弹丸之地,于重重合围中坚守这么久的,非风雨莫属!」 扬鞭斜指着远处的山丘,完全易地而处的呼兰大国师,极其肯定的对义子韩 让说道。 「此乃天助义父!」韩让恭声道。 这绝对是一番大实话。 回想起来,风雨,这个帝国最年轻也是最传奇的宰相,竟然在眼看大获全胜 的关头,突然进行谈判和交易,令人实在无法理解,而正是这种无法理解的古怪 举动,却最终让张仲坚有了喘息的时机,一场扭转乾坤的反击,带来的是即便发 动者也目瞪口呆的效果。 战局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 如果说,这两天,满心为这个只能够称之为上苍垂怜的奇迹,而振奋的呼兰 将士们,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便是这场胜利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无论胜利者还 是失败者,都陷入了难以控制的混乱之中。 而在这样的混乱之中,面对着朝四面八方溃散的圣龙残兵,紧追不舍的呼兰 人尽管战果丰硕,却不得不难过的承认,自己失去了原本应该是首要的目标—— 风雨。 幸好,这个遗憾看来是能够弥补了。 风雨终究没有逃脱。 虽然这场以整个河北为舞台的大战,直到此刻,零星的战斗也依旧遍布四处 的角落,但是当获悉一支大约两万人的军队,被己方十万兵马围困却坚守至今, 韩让第一个念头便是找到风雨了。 这似乎是一件无可置疑的事情。 圣龙帝国不乏名将和劲旅,但是在防守方面能够如此坚韧的,则非风雨军莫 属。 「让儿,老夫在这里等你凯旋!」 因此,当张仲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让只觉得自己身体内的鲜血,全部沸 腾了起来。 「遵命!」答复是大声而且有力,韩让明白,这是呼兰大国师给予自己的一 次天大的机会。 拿下圣龙传奇的名将风雨,这个在凉州决战中无法如愿的目标,如今似乎再 一次如此的接近,以至于触手可及。 常常自卑出身的韩让,下定了决心,绝不让机会再次从自己的指缝流逝。 「报——」 正在此刻,一匹疾驰的战马,带着风尘仆仆的战士,转眼来到了近前。 这一瞬间,韩让似乎感觉到了某些不祥。 「启禀大国师,幽云关昨……昨日失守!」 年轻人的预料这一次出奇的灵验,不幸的噩耗就仿佛寒流冰冻了空气,让呼 兰将领们原本因为围困住风雨的喜悦,顿时变成了沮丧、忧心甚至绝望。 「大胆,何人指使你谎报军情?」 剑拔,血流,身倒,命陨。 当可怜的传信人倒地气绝的时候,张仲坚已经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宝剑也依 旧安静的躺在剑匣之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敢有扰乱军心者,斩!」 呼兰大国师的声音坚定而且威严,他的身影也犹如笔直的标枪。 但是这一刻,韩让的眼前,却分明看到了一个老人在萧瑟的风中,面对落日 残霞不胜凄凉的寥落。 「将士们,让我等将风雨的人头献给国师和大汗吧!」不敢继续想下去,韩 让大喝一声,将话题转移到了当前的战事上来。 「嗷,噢,嗷……」 呼啸着,草原的健儿们沸腾了起来,为了荣誉而发动了攻击。 成群的战马,和战马上骑射娴熟的男人们,便这样开始朝着前方的山丘冲击。 压倒性的兵力,和似乎无可争辩的战略优势,让他们毫不怀疑,命运的女神 此刻正站在他们的这一边,而擒拿圣龙名将风雨,这个令所有草原人都为之心跳 的诱惑,则成为了他们无视死亡的强心剂。 铁流滚滚,滚滚风尘。 弓箭在半空飞舞,刀枪在手中砍杀。又一轮的战斗来开了序幕。 两个民族最优秀的军队,再次碰撞。 唯有张仲坚,呼兰帝国的统帅,目睹着这个帝国辉煌崛起,如今更是一手遮 天,守护着这个帝国继续强大的一代权雄,此刻却有些落寞。 张仲坚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远离这里的一切。 这里的热血,这里的激情,这里的青春,似乎都已经和他无关,太多年的风 雨浮沉,太多年的人生世故,让他已经无法为这里的生死搏斗、为这里的理想目 标而感动。 在这里,他越来越像一个旁观者,带着漠然的心态,旁观着被自己鼓动起来 投入战斗的年轻人,和同样年轻、同样被自己对手鼓动起来舍生忘死的对方,然 后静静的等待着搏斗的最终结局。 老了吗?呼兰大国师突然审问自己的内心。 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因为幽云关的陷落,更多是因为在和风 雨这样的高手对弈中,产生的力不从心的无奈。 这的确是一场高水准的对弈。 从头到尾,双方的争斗,与其说是战场上刀光剑影的角力,倒不如说更为深 层次的战略的布控。 很显然,风雨为张仲坚布了一张很大很大的网。 这是一张无法想象的网。从佯败设伏到重围和谈,然后又是奇兵突袭…… 张仲坚自内心感到了一股寒意。 仅仅是目前已经浮出水面的这些,便已经足够说明,风雨所编织的这个网, 是何等的缜密,又是何等的狠毒,这让张仲坚心悸之余,甚至不敢想象,是否还 有其他尚未发现的阴谋存在的可能。 「幽云关,夺取了幽云关,便是断掉了这数十万草原健儿回家的退路,风雨 啊风雨,你难道是想要让这河北大地,成为埋葬呼兰帝国一世辉煌的墓场?」呼 兰大国师暗地冷笑。 他暗暗为风雨的谋略而惊心。 不难想象,如果不是自己也早就有着成竹于胸的反击方案,并且顺利实施, 那么在当日突围失败,又被风雨大度释放之后,全无防范归心似箭的大军,一旦 遭受风雨军埋伏已久的奇兵袭杀,将会出现怎样凄惨的景象。 这样的想象,让呼兰大国师感到了恐惧,一种令人窒息无力的恐惧。 说到底,这是一场只有他和风雨两人对弈的棋局,其他的所有人都不过是棋 子,没有第三个人有资格介入。 因此,虽然置身于万马千军之中,张仲坚却格外感到了孤独,一种面临着如 此可怕的敌手,却无法寻求援手的孤独。 不过相比起孤独所带来的难受,更让张仲坚感到不安的,是牵挂。 无法坦然的牵挂,无法舍弃的牵挂。 半生驰骋辛劳的呼兰大国师,发觉了自己也如同所有的老人一样,开始留恋 起以往的辉煌,并且吝啬所有可能的付出,胆怯必须的豪赌,已经不再像年轻人 那般,敢于用生命的所有来博取明天——成固欣然,败则从头。 风雨却敢。 张仲坚总是觉得,如今和自己对弈的这个年轻人,便有如自己的当年,充满 着朝气和果敢,拥有着敢于将身家性命放手一博的大胆;而自己却反而如曾经被 自己击败的许多对手那样,开始浮现出了暮气。 这,才是最让张仲坚不安的。 「咚,咚,咚——」 正在此时,震天动地的鼓声,惊醒了呼兰大国师的沉思。 仿佛冰冷的严冬绽开了雪莲,仿佛犹寒的春天融化那溪流,仿佛烈日的夏季 吹拂起凉风,仿佛金黄的秋日摇曳着红叶。 那鼓声,是战斗的轰鸣;那鼓声,是希望的光亮;那鼓声,是愤怒的大吼; 那鼓声,是燃烧的火焰。 鼓声中,无数的男儿纵横驰骋于沙场,挥发着生命和青春。 鼓声中,呼兰大国师曾经年轻的心也因此复苏过来,重新焕发起活力。 「风雨啊风雨,不管你的设局如何厉害,但是现在戏演到一半,剧本却已经 全然乱了,接下来老夫倒要瞧一瞧,你还有怎样的通天本领来挽回这一局?」 冷笑着,张仲坚自觉自己的背脊又一次挺直。 他在鼓声中寻回了自信,哑然失笑中,呼兰大国师这才想起,风雨的布局固 然可怕,但是他张仲坚也绝非等闲。 反败为胜的还击,绝对不是运气或者偶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精妙的算计和 苦心的准备之中获得,反制风雨的罗网也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就这一点而言,年 轻人的锐气固然是一种财富,但是老人的智慧又何尝能够轻忽? 风雨军的顽抗出人意料的坚强。 身处第一线的韩让,感受分外强烈。 和这几日的作战一样,前方圣龙人的阵营,就仿佛是一团柔柔的海绵,虽然 看上去并不出奇,然而却将呼兰人如同滔天洪水般的进攻,便这样于不动声色中, 莫名的全然吸收,半点也没有渗透。 当然,身为呼兰大国师的亲传弟子,韩让尚不至于就这样愚蠢的重蹈同僚们 进攻失败的覆辙。 在他沉着的号令之下,来去如风的呼兰骑兵轮番上阵,总是巧妙的游离于圣 龙人远程弓箭的射程之外,于危险的临界点附近,不断的挑衅和消耗敌人的箭矢。 同时,又不固定的抓住时机,发动小规模然而却犀利无比的冲锋,让防守的 一方始终都处于精神的高度紧张和疲惫之中,丝毫不敢有半点的疏忽。 而呼兰的主力,则排列着整齐的队形,默默的在后方压阵,他们的存在,便 是对圣龙人的一种无声的威慑,同时也是前方战友们最为坚强的盾牌。 「用不了五个时辰,这一仗便可以见分晓了!」韩让颇为自信。 这既是一种肉体的疲劳,更是一种精神的消耗。 韩让毫不怀疑,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原本就已经几番血战的圣龙人,根本不 可能支持得太久,而用极小的代价赢取最后的胜利,便是他韩让的成功。 可惜,事实似乎总是很难令人如愿。 因为就在呼兰大军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看来应该在勉强垂死挣扎的圣龙 人,并没有如想象的那般死死的守住自己的防线,却竟然发动了反击。 反击让所有人都意外。 谁也没有料到,几天的血战之后,圣龙人不但还能够组织起足够的兵马进行 反击,而且,反击的兵马竟然是突然推开营寨用土石垒成的墙壁而出。 「突门?」 韩让的脑门突然「嗡」的一下炸开。他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无法和风雨这 样的战争大师比拟。 所谓的突门,韩让并不陌生。 一般都是在城墙的内面开凿暗门,留有五、六吋厚度不凿通,一旦需要便迅 速将其打通,派兵对敌人发动突然袭击。 这,本来也算是防守一方所常用的一种手段,对于久经战阵的韩让来说,绝 对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但是,韩让,或者说所有的呼兰人,都没有想到,眼前这支被自己一路追赶 狼狈败逃至此的军队,竟然还有如此反攻的手段——毕竟,能够仓促建立这样的 营寨,并且坚守这么长的时间,便已经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了。 因此,当看到原本应该是自己千辛万苦、付出巨大的牺牲所要摧毁的城墙, 突然倒塌,而伴随着倒塌的尘烟,绝对处于劣势的敌人竟然如狼似虎的扑来时, 呼兰人的反应绝对是措手不及。 「该死!」韩让绝对有理由怒喝。 因为这些圣龙人,不仅胆敢在兵力绝对弱小的情况下,毫无畏惧的杀向己方 厚实的阵营,而且他们选择的主攻方向,竟然是呼兰大军中最为精锐的狂骑军的 驻扎点。 尽管明白这是一种擒贼先擒王的策略,目的是想通过闪电般的击败狂骑军, 达到震慑对手的效果,并乘机扩大战果,但是韩让还是感到了愤怒。 一种出乎自己的预料并且手忙脚乱的愤怒。 一种骄傲和尊严被对手如此不屑的藐视的愤怒。 在这样的愤怒中,年轻的统帅一边催促着其他各路兵马,纷纷涌上前来合力 围歼这支胆大妄为的军队,另一方面,则飞速的驰援狂骑军。 这支军队战功显赫,但也正因为这种辉煌的过去,而有些骄傲自大,以至于 当其他各路兵马都严阵以待的时候,他们正满不在乎的驻营休息,从而对于突如 其来的攻击,根本措手不及阵形大乱。 的搏杀,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 在几天前的突围中损失惨重的狂骑军,此刻虽然有所补充,却也不过四千多 骑,面对的,却是一万余名风雨军孤注一掷的进攻。 措手不及之下,转瞬之间,这支令整个呼兰帝国的男儿们骄傲的军队,便损 失了至少两成以上的战士。 但是,对于荣誉的极度维护,却让剩下的将士不但没有胆怯,反而更加勇猛。 喉结不停的鼓动,发出了低沉的「呵呵」声,双眼通红全身灼热,狂化的后 果,便是以一当十的强大。 于是,有组织的围攻和几乎神话般的单兵作战,便这样旗鼓相当的展开。 风雨军突袭狂骑军,绝对是一个好选择。 因为这是整个呼兰大军士气军心深系的所在,而且在如今的时机、如今的地 点,发动如此的突袭,也确实获取了最好的效果。 然而,风雨军恐怕此刻也正在懊悔自己选择的目标。 因为狂骑军的名声,绝非虚传。恐怖的攻击力让人简直怀疑,这是否还是人 的存在。而顽强的争斗,也大大影响了原先速战速决的计画。 就在狂骑军倒下了将近三千具尸体,同时,也让风雨军损失至少两倍以上兵 力,并且浪费了更为宝贵的时间之际,韩让已经调整了阵形,集中了兵马,将风 雨军的主力团团包围,同时开始了分散切割。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李中慧自嘲的一笑,平静的下令道:「天华将 军,请让你的部下投降吧,你们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你们的任务,我为你们每一个 战士而骄傲! 「如今,该是珍惜你们自己宝贵生命的时候了,真正的勇士,只有在需要的 时候,方才无畏的献上自己的生命,而其他的时候,则能够忍受屈辱和误解,尽 一切办法保全自己的生命和力量,难道不是吗?」 「遵令!」 风天华楞了一楞,恭敬的行礼。 虽然即便没有李中慧的命令,他还是会这般行动,但是对于这个和一般鄙视 降者的圣龙人截然不同,能够如此冷静而且理智的看待战争生死问题的女人,他 还是忍不住由衷的表达出自己的敬意。 「请降?风雨军请降?」 这个消息,让正在作战的风雨军战士痛哭,让与之交锋的呼兰人愕然,而韩 让、张仲坚则纷纷产生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实在无法相信,一向奋勇死战的风雨军居然也会请降,在韩让的陪同之下, 即便是亲自进入了战场,并且看到了风雨夫人李中慧,张仲坚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这个疑惑旋即被愤怒所取代。 一个有些猜想到,但是却下意识不愿意相信的可能,如今被证实。 「怎么可能?风雨怎么可能从如此重围之中逃脱?」 韩让首先惊呼了起来,跟随在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纷纷骚动。 毕竟,在如此优势的兵力重围之下,居然还让风雨逃脱,这实在是呼兰大军 的一种奇耻大辱。 「有什么不可能?虽然呼兰大军的重围的确严密,但是将军难道忘记了,西 北面还有一处沼泽,似乎并没有多少兵马把守……」 面对着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李氏家族的女皇,风雨军的主母,轻轻的捋了 捋散乱的鬓角,依旧谈笑从容。 「可那是沼泽……」 巨大的疑惑和不甘,以及对方所展现的雍容,使得韩让完全忘记了对方战俘 的身分,下意识的展开不服气的争辩。 「哼,凉国公自有通天彻地之能,区区沼泽,又岂能阻挡?」 李中慧淡然一笑,莫测高深的话语,顿时让信奉鬼神的呼兰人,忍不住有些 悚然。 「哈哈,厉害,佩服!居然能够抛下自己的妻子和部属单独逃命,风雨不愧 是风雨,老夫甘拜下风!不过,这些草原健儿生性纯朴,夫人又何苦危言耸听?」 一旁的张仲坚皱眉,略略思忖之后,不禁哑然失笑,立刻想通了风雨定是带 领少量人马,从沼泽中探出路来逃逸,却让夫人李中慧和军队主力留在此地,吸 引自己的注意,地道的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想到这里,呼兰大国师又气又惊,语气也随之极为古怪,说不出是嘲讽还是 不甘。 「大丈夫能屈能伸,凉国公这一次只是大意罢了,待得来日兵马重来,必将 是雷霆之击、暴雨之怒!中慧敢和国师打赌,不需半月,国师便将恭送中慧回朝!」 李中慧眼见张仲坚识破,便也不作反驳,只是嫣然一笑,根本没有半点战俘 的自觉,相反却洋溢着自信和骄傲。 「哈哈,夫人太过于自信了!老夫正准备挥师南下,驻马圣京,若是有机会 在中原和凉国公再次会猎,实在不胜欣慰!」张仲坚仰天大笑。 如果说,李中慧表现出的是一种儒雅的从容,那么,呼兰大国师回击的,却 是粗犷的霸气。 在这霸气中,蕴藏着的是草原人的骄傲、豪迈和壮志雄心,以至于简短的几 句话语,一字一句无不洋溢着金戈铁马的争鸣,尤其是那句「驻马圣京」,更是 有着纵然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的决然,不由让李中慧内心一颤。 第六章无路可退 「山川湖泊,自然万物,果然都有其灵性所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间,并无必死之路、四绝之地!」 偏离官道的僻静树林中,传来了虽然低沉,但是却爽朗的评论。 「所谓的关隘城池,所谓的天堑险要,不过是扼守要津,或者防止大队车马通行,或者作为商贾四方集散。但是若真要披荆斩棘、翻山越岭,普天之下,又有什么能够完全阻挡住开拓者的步伐?」 年轻的帝国宰相,在经历了如此的惨败,并且失散了几乎所有的部属、军队甚至亲人之后,却远没有人们想象中那般颓废、沮丧。 相反,此刻的凉国公,正借助着昏暗的月光,精神矍铄的注视着一卷书册,双目迸发出的,是一如既往的坚强和豁达。 「宰相洪福齐天,此次脱离危厄,便是天意!」 身旁的金岑眼见风雨心情不错,不失时机的奉承。 运气的确不错! 由于风雨的昏迷,风雨军的将领们在被呼兰人追上合围之后,下意识的选择了固守而非第一时间分散突围,从而失去了最为有利的脱离呼兰追兵的机会。 也就在这样令人绝望的时刻,一个名叫程越风的近卫军军官,却献上了一套关于圣龙帝国山川地形十分详尽的书卷,其中更有关于沼泽探路的秘诀,让原本便决心在沼泽中寻出一条出路的风雨,喜出望外,最终顺利脱困。 「此次脱险,越风当居首功!」 因此,面对金岑有些喜极忘形的赞誉,风雨只是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了闻言有些局促的近卫军军官身上。 程越风满脸通红。 作为圣龙帝国前千夫长的儿子,程越风迄今为止的成就,倒也不算辱没家风,追随帝国宰相左右的近卫军百夫长,这样的官衔,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含金量都远甚于仅仅是隶属于圣龙一般军队的父亲。 就这一点来说,程越风应该算是幸运的,投身行伍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风雨、秋里这样的名将麾下驰骋,这绝对是军人的荣幸。 他目睹了风雨军的崛起,参与了惨烈的玉门关攻防战,旁观了风雨和张仲坚这样的战略宗师高深莫测的会谈,更是经历了几乎让自己丧命的凉城保卫战。 不过,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风雨这个帝国最为传奇的人物,并且亲耳听到心目中的英雄对自己的褒奖,程越风还是生平第一次。 在受宠若惊之余,质朴的年轻军官却还是有些忐忑。 严格来说,自己算是贪天之功吧! 程越风有些不安的想道,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个满身酒气,鼻子也因为酒精过度而红透了的老头。 正是这个程越风在凉城保卫战之后,因为受伤休养的期间认识的老头,送给了自己这套如今建下奇功的书卷。 「此乃王霸之资,可恨老夫已经命不久矣,就交给你小子吧,日后若有机会或可助你飞黄腾达,若是没有机会,就权作你我莫逆一场的纪念也可!」 因为饮酒过度而处于弥留之际,这个据说曾经当过县令,又被礼聘为轩辕军校讲师,号称「醉石公」的老人,便将自己一生的心血,交付给了有缘成为病友的程越风,然后就飘然逝去,有若浮萍一般烟消云散,除了程越风之外,竟然连一个送葬的亲友都没有,倒也算是干净俐落。 「神州之大,藏龙卧虎,这醉石公便是其中的翘楚,可惜风雨无缘结识!不过此书囊括了天下的地形水利、气候植栽及矿藏,还附有各名山大川、重要关卡的地图,确是旷世杰作,日后定当千古留传!」 仿佛洞悉年轻军官的想法,风雨谓然而叹。 「如此,还请主公为此书赐名!」程越风听了,心中大喜,赶紧说道,毕竟如果有风雨这样的强权人物支持这套书,那么醉石公生前希望将此书流传下来的心愿,也就不难实现了。 「那就叫神州博览吧!」风雨沉吟片刻,断然道。 「金岑,待此次回去,一定要让有司对这套书进行整理,日后凡我圣龙疆域但有扩展,也当加入其中!不过……不过此书对于将帅们的助益太大,倘若不慎落入奸人手中,必将后患无穷,所以,在近期内,绝对不容这本书的内容流传出去!」 「是!」金岑略有些激动的应道。 风雨值此危难之际,却依旧雄心勃勃的言行,让随军长史顿时放下心来,并且预感到了光明的前途。 「的,的,的……」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马蹄疾驰的声响,着实让树林中一行十数人紧张了起来。 「主公,大喜!雁门关依旧未失,秋帅已经拿下了幽云关!」 幸好,来人乃是欧仁。 受命打探军情的近卫军统领,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满脸喜悦的禀告道。 「太好了,只要我等依托雁门关作为屏障,定能确保中原不失,届时各地勤王大军源源而来,以圣龙博大的物力,绝非呼兰苦寒之地所能比拟!」 随军长史金岑的话,道出了随行将士们的想法。 「雁门关?恐怕此刻太晚了!」风雨嘴角微微牵动,泛出了苦涩。 和部下们的乐观不同,风雨明白,在如今张仲坚局面一片大好的情况下,雁门关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帝都圣京乃至中原的东面门户,是绝对不可能疏漏在呼兰铁骑的视野之外的。 尤其是由于南下河北三关之后,尚需面对在齐鲁根深蒂固的公孙世家,一旦突破,便能够直接放马中原的雁门关,便显得更为要紧。 「主公,或许……或许,呼兰人经此之战后,也已经精疲力竭,又因为秋帅夺取了幽云关,唯恐后路切断,所以暂时不会继续南下……」 眼见风雨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喜悦,这些年一直追随左右的金岑,随即领悟到了个中的一些缘由,便出言安慰。 毕竟,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天子率军北伐幽燕失败之后,呼兰人也曾经出现过止马圣龙河的举动,这多少让人有一种历史将重演的感觉。 「是吗?」风雨苦笑。 今非昔比,风雨比谁都清楚,当日张仲坚暂时中止南下,完全是因为眼见战败了燕南天的自己,率军大举东进,并且赞同实行宪政来换取神州的团结,在事实和声势上,都形成了一股国家危难、上下同心的气氛,令呼兰大军绝无获胜的把握,方才不得不以退为进,来坐山观虎斗,静待中原局势的变故。 而现在,中原各路联军在此次大败之后纷纷星散,风雨军主力也分散四处,中原一片空虚,且天子远在江南鞭长莫及,自己又因为兵败,无论力量还是声望都严重受挫,偌大神州人心浮动,因此,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入侵中原的时机了。 至于秋里夺取了幽云关,如果仅仅是单一的事件,就军事的角度而言,的确是一枚逼迫张仲坚撤退的重棋,问题是,从一开始自己和张仲坚的这场对局,便从来就没有完全局囿于战场,自己原先部署的各路伏笔,也远不只夺取幽云关一桩而已。 更麻烦的是,原本是要彻底置张仲坚于死地,并且分裂和削弱呼兰帝国的罗网,如今已经出现了致命的漏洞,大意之下的惨败,不仅将自己逼到了绝境,那个如今大获全胜春风得意的对手,此刻的处境,恐怕也并不比自己有多少的轻松。 也许,风雨和张仲坚,圣龙和呼兰的命运,便将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分晓。 隐隐的,风雨仿佛听到了历史车轮沉重的「嘎吱」声。 「不,不去雁门关,我们直接从这里返回圣京!」想到这里,风雨突然振奋了一下精神,以不容抗拒的语气下令道。 手指,却重重的落在了书卷上偏离雁门关的一处山岭。 「幽云关!幽云关真的被圣龙人拿下了?大国师的后路被切断了?」 正当中原战火涂炭之际,远在草原呼兰帝国宫廷之内,一个年轻的君王,激动的向自己的部下询问,由于心情过度的震荡,以至于脸上浮现了病态的潮红。 「不错,幽云关被夺了!这便是陛下的机会!」 皇帝的座下,毕恭毕敬站立着的,是一个年已五旬的老人,只是常年征战的磨练,让老人红光满面异常健壮,身体竟然比二十多岁的主君还活力充沛。 「不过……不过,大国师毕竟已经击败了风雨!」 年轻的君王却反而弥漫着颓废和悲观。 「那又怎样?风雨还没有死!圣龙帝国幅员辽阔、子民众多,他们也不会就此屈服!大国师的战争,最终必然会像哥舒行文那样失败,而陛下,上苍却将机会留给了您,让您成为真正的名至实归的霸主!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陛下,您乃是草原的雄主,大漠的可汗,怎能容忍区区一个圣龙人指手画脚、处处束缚,这是草原的羞辱,更是大漠的悲哀!」 这是一场十分慷慨,并且蛊惑人心的游说。 游说者是塔塔库尔,先大可汗麾下的金帐武士,先后担任过千夫长、万夫长、都元帅,最终官拜中书省平章的草原大贵族。 和那些性情暴烈、动辄酗酒闹事的同僚不一样,面对张仲坚咄咄逼人的声势,和一手遮天的权力,塔塔库尔的选择是回避。 虽然这个举动,被同为草原大贵族的伙伴嗤之以鼻,并讥讽为懦夫,但是名 誉受损的收获,却是那些耻笑者如今多半身首异处并且家破人亡,而他塔塔库尔却依旧好好的活着,即便强大如大国师,也无法轻易加罪。 凡成大事者,无不能够忍辱负重! 一直以来,塔塔库尔便是这样激励自己的。 而他所要忍辱负重完成的大事,便是对付张仲坚!和所有草原大贵族一样,他绝对无法容忍一个圣龙人来主宰草原帝国的一切——就这点而言,风雨的预料并没有错误,内部的不安定,是张仲坚也同样存在而且更为致命的罩门。 因此,当风雨军的密使找到他,并且转达了风雨的一个对付张仲坚的建议时,虽然明知道这是一笔和魔鬼的交易,但是草原人固有的骄傲,让他还是忍不住吞下这个诱惑。 「可是……可是,大国师乃是父汗留给朕的肱股大臣,为呼兰建下了汗马功劳,这些年来也是鞠躬尽瘁、克尽职守……」 让塔塔库尔失望的是,他眼前这位草原至尊,却丝毫没有遗传到先大可汗那种英明神武、果决干练的血脉,唯唯诺诺中,反倒彻头彻尾的像一个圣龙人。 也许,这便是大国师能够放心的统率兵马远征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失望中,大不敬的想象不自禁的浮现脑海,这让塔塔库尔赶紧定了定神,驱散走了这个与目前的事情毫无关系的无聊念头,转而祭出了王牌。 「陛下,难道您当真要让您身边的亲人和忠臣们,一个个像哈尔里克汗那样,被张仲坚杀害,而您却束手无策吗?」 平心而论,举哈尔里克汗的例子,并非塔塔库尔所乐意。 因为如果和张仲坚易地而处,他也绝对毫不犹豫的要铲除这个手握重兵、却将玉门关这样的战略要地拱手送人、让数十万大军被圣龙人俘获的草原败类。 不过,如果游说的对象是眼前的大可汗,也许这个无耻而且卑微的懦夫,更能够打动年轻可汗的心。 因为,虽然当初为了换回那数十万草原健儿,张仲坚被迫答应的条件中,便有将哈尔里克汗授首——这也许是草原人最愿意答应的一个条件,但绝对是呼兰大可汗所不愿意的,或者准确的说,是呼兰大可汗宠爱的可敦所不愿意的,因此,这个原本应该早就砍掉脑袋的家伙,在李代桃僵、移花接木的把戏中,继续多活了很多天,也继续在西域作威作福了很多天。 这件事情,曾经让那些自大的草原贵族们,暗地里嘲笑呼兰大国师的精明不过耳耳,更高兴一代名将风雨,居然也会被呼兰人狠狠的玩弄,然而如今看来,真正该被嘲笑的,却应该是这些嘲笑者——呼兰大国师并没有被糊弄,他只是隐忍不发,直到西面的叛乱被平息,朝中的局面完全稳定之后,神速的袭击将那个原本早就该死的家伙擒拿了下来,并且带到了他的庇护者大可汗的身边,以无可挑剔的理由,当着大可汗的面斩杀,收到的效果,便是进一步削弱了大可汗的权威,同时,又对其他草原大贵族起到了非常有效的警示和威慑作用。 至于风雨,显然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愚蠢。 不,应该更为可怕。 从他委托密使带给自己的信函中所陈述的内容看,塔塔库尔清晰的感觉到,风雨其实早就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形,并且默默的等待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然后,便是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件事情,来分裂呼兰帝国的内部。 不管这样的猜测是否起到了作用,塔塔库尔知道的现实却是,呼兰大可汗果然因为这样的言词而愤怒了,或者说,因为想象中张仲坚可能对付自己的恐惧,竟然压过了现实中对张仲坚权势一手遮天的恐惧,做出了很少如此果断的决定——对付呼兰大国师,重新获取呼兰大可汗对于草原和大漠的绝对支配权。 也许,这是没有了五十万忠于大国师的军队,方才激发的胆量吧? 想到了风雨密函中的论述,塔塔库尔说不出究竟是喜是悲。 他只知道,风雨的蛊惑,成功的让他开始了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带走了几乎呼兰帝国一半以上精锐之师的张仲坚,给了自己一个权力真空的机会,同时也是一场可能国破家亡、身败名裂的危机。 「的确没有退路了!」 塔塔库尔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宫廷和大可汗的这番会谈,仅仅是三天之后,便传入了他所要对付的对象耳中。 这时,张仲坚刚刚攻破了风雨军的营垒,由此获悉的好消息,是拿下了风雨军主母李中慧和风雨军名将风天华,而坏消息则是风雨逃脱,以及幽云关失陷。 「义父,孩儿愿率三万兵马回朝平叛!」韩让第一时间主动请缨。 他深深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风雨显然重击了张仲坚的命门。 如今,最好的应对之策,便是在不影响继续南征的情况下,迅速扑灭后院的火焰。 「平叛?平谁的叛?」张仲坚冷笑着摇头。「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塔塔库尔这个老匹夫!如今,天子被这个老匹夫挟持,回师兵马太少无济于事,太多则必然是草原健儿手足相残,且正中风雨缓兵之计!」 「那义父你……」眼见张仲坚断然否决了自己的建议,韩让不由有些担忧。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索性攻克雁门关,就地引粮,先席卷中原,再扫平江南,打倒一切的敌人之后,方才勒马而归吧!」 此刻,张仲坚全然洞悉了风雨的谋略——那位年轻的帝国宰相,显然根本就没有打算在幽燕要了自己的性命,而是打算擒放之间,既乘胜收复幽燕失地,又再次利用呼兰帝国权力结构的这个致命罩门,导演一出自相残杀的闹剧,从而彻底分裂北方的草原强国。 好大的胃口,就怕你风雨没有这么大的肚子! 别忘了,数十万呼兰大军便是数十万虎狼劲旅,失去了北方的雄关要塞,肥沃富庶而且升平的中原,又岂能阻挡? 豁然开朗之后,听闻这个噩耗,呼兰大国师倒没有如适才获悉幽云关被夺时,那样惊慌,相反,他更加坚定了自从获悉幽云关被夺之后,做出的饮马中原的决定。 第七章中流砥柱 「风雨阵亡了!」 「宰相夫人被呼兰人擒住了!」 「那位在昌化城阻挡三十万燕家军的名将风天华,如今降了呼兰人!」 「雁门关失守了,雁门关失守了!」 ……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到了圣京城,让原本人心惶惶的都城,陷入了更加惊恐和混乱之中。 伴随着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坏消息而来的,还有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而来的帝国联军将士,其中还包括了侥幸得脱的风雨军战士,和其他北伐的圣龙军兵马。 耶律楚振也在其中。 他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那天,由于晋阳太守章凤祥,为配合呼兰人的突袭而率部哗变,以至于原本占绝优势的数十万圣龙联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正在军营之内的黑狼军统领于慌乱中,便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被淹没在友军混乱的人海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到进攻中的呼兰人。 仅仅是由于父兄的余荫而担任统帅的耶律部族年轻人,既没有足够的勇猛,也没有名将的睿智和镇静,来挽救狂澜之中的危局,他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在亲信侍卫的簇拥下,浑浑噩噩的顺应着溃退的潮流南下。 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片空白中,所有的行动都被一个念头所左右——逃,逃,逃,彻底逃离这个该死而且恐怖的地狱! 以至于当他来到圣京城下的时候,聚集在身边的部下,仅只有数百人。 现状十分不妙。 在之前伏击和阻挡呼兰军的大战中,黑狼军便已经损失惨重,而如今的大溃退,更是让黑狼军完全失散了编制,而且丢弃了所有的辎重和笨重的兵器,更为严重的是,这支军队的统帅找不到他的士兵,而他的士兵也不再聚集在自己的统帅周围。 耻辱,愧对耶律部族历代武勇的耻辱! 大口喝着闷酒,驻扎在城外大营的年轻将领,满心的懊恼,为自己在这场混乱中庸庸碌碌的表现而郁闷,这大大损害了他身为名动天下的军团统领的骄傲,和一直以来因为少年得志而雄心勃勃的自负。 「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耶律将军何必如此苦闷?」 爽朗的声音,自营寨外传来。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大汉,浓密的眉毛之下,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方方正正的脸庞有点削瘦,下面长满了胡子茬,紧抿着嘴唇给人一种沉着和冷静的印象,而举手投足间却又洋溢着活力和斗志。 「朱将军!」 勉强笑了一笑,耶律楚振站了起来行礼。 和所有的风雨军将士一样,对于这个曾经追随燕南天杀入凉州、沾满了西北军民鲜血的庞勋叛将朱全,耶律楚振绝对没有半点好感,尤其是风燕两家的争斗,还牵扯到了黑狼军老统领耶律明雄的血仇。 不过这一次,耶律楚振却无法否认,如果不是朱全率部及时救援,杀退了尾随追击的呼兰人,自己此刻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好好的待在这儿。 面对这样的救命大恩,信奉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生准则的草原男儿,自然无论如何也无法板起脸来。 「耶律将军何必如此多礼!你我同殿称臣,又同袍从军,值此大敌当前之际,自当同仇敌忾,若耶律将军不嫌朱某出身低微,昔日又得罪过风雨军将士,彼此以兄弟相称,朱某便已足矣!」朱全大步上前,双手把住了耶律楚振的臂膀,十分真挚的说道。 「这……朱、朱大哥!」耶律楚振略略犹豫了一下,眼望着对方充满期盼的眼神,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顺应着朱全的要求应道。 「好,太好了,从此之后,你我便是好兄弟,但若有我朱全的一份,便绝对少不了耶律兄弟你的!」朱全大喜,信誓旦旦的说道。 「大哥!」 本就崇尚豪迈、爽朗的草原男儿,心情一阵激动,双手用力的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双手。 如果说之前的称呼,还有些情面难却,而这一声「大哥」,却是完完全全的真心诚意。 「哈哈,好兄弟!」朱全满意的拍了拍耶律楚振的肩膀。 作为庞勋旧部,朱全的出身,在圣龙帝国的满朝将领中,绝对是卑微的不能够再卑微了。 在投奔庞勋杀官造反之前,朱全知道,自己在人们的眼中,始终不过是一个给商贩作洗衣缝补的女佣的儿子,一个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无赖。 即便是如今,在经历了夺取圣京、韩陵两座名城,反叛庞勋奠定中原大局这样足以左右历史的大事之后,叛将的恶名,在这个素来崇尚忠义的国度,依旧成为同僚们鄙视的理由。 而燕南天的败北,更让他为着随时可能领受风雨军的报复而惶恐不安。 不过,朱全此刻却有些庆幸自己这种如履薄冰的处境。 正是这种处境,让他即便是在风雨大获全胜的情况下,也始终保持着警惕,他的军队一直都处于战斗的戒备之中。 因此当章凤翔哗变配合呼兰人袭击,引发了全军溃散之际,当即便是风雨军、燕家军、公孙军这些雄师劲旅,也无法稳住阵脚的时候,朱全和他的嫡系部队,却是整支大军中反应最快、情绪最稳定、撤退最从容的兵马。 深知自己没有本钱输掉,深知军队关系着自己的富贵前途,朱全对于军队有着近乎于凶残的严苛,来确保自己的地位和控制。 而这种严苛,此刻却有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十七天的撤退,从幽燕到雁门关,从雁门关到圣京,百余次的激战,数百里的行军,韩陵军却奇迹般的保持着完整的编制、高昂的士气,甚至还顺带救援了耶律楚振。 于是,当张兆的燕家军和公孙飞扬的部队,下意识的东撤齐鲁,当风雨的精锐部队被呼兰人尽数围歼,当其他诸侯的部队土崩瓦解的时候,朱全竟然是带领着三万虽然疲惫不堪,但是却军容整齐的军队,退到了圣京。 正如同没有返回自己的驻地韩陵而是来到圣京一样,搭救耶律楚振,也完全是出自朱全的一种直觉。 直觉到了自己如今正用有着一笔十分庞大而且关键的筹码,这样的筹码如果运用得当,必将给自己带来更为腾达的富贵。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便是圣京城对自己的态度——「凡扰乱圣京秩序者,一律处死!」 如今掌控着圣京城的血衣卫统领,其命令一如既往的血腥。 这当然让觊觎着帝都繁华的朱全颇为不满。 「老子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 作为回应,朱全默许,甚至唆使了那些百战余生的士兵。 在溃退中丢失了军人的勇气和荣誉,一心想要在弱者面前发泄以重塑自信的败兵们,显然也很欢迎朱全的这种暧昧。 他们开始成群结队的闯入自古以来外军不得擅入的都城。袒胸露背,散发着干涸了的鲜血腥味,挥舞着寒飕飕的刀剑,确实让人不得不避之三舍——在他们的面前,似乎官位、道德、文章都没有半点作用。 对此,血衣卫针锋相对,一支精干的行动队很快便在全城巡逻,高明的身手让很多自称在战场上死过好多次的老兵油子们,这一次是真正的死了,再也无法活过来。 「耶律兄弟,大哥这次是来向你道别的!大哥自知罪孽深重,纵然宰相大人豁达,兄弟你又大度,却也未必能见容于魏统领他们,为了不在这个大敌当前的危急时刻,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大哥决定带着兵马北上!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就算是死,若能够阻挡一下呼兰人南下的步伐,也算是大哥赎了点以前的罪恶,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对得起这神州男儿的身躯!」 回应血衣卫的镇压,朱全拒绝了部下们洗劫京城的建议,而是跑到了耶律楚振面前,声泪俱下的道别。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从痞子到反贼,从反贼到命官,朱全深深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并不比自己真的高贵;既然,做官和做贼,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那么他朱全朱大将军,自然不愿意做一个平白为别人的荣华富贵添砖加瓦的反贼,要做,也要做拿别人的鲜血和尸骨铺路的藩镇诸侯。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朱全内心冷笑着。 在朱全暗自的冷笑中,耶律楚振则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带着浓浓的酒气,恶狠狠的道:「大哥你放心!有我耶律楚振在,就绝不容许血衣卫那般狐假虎威的狗东西,趁着宰相大人不在,恣意胡作非为!」 「所有凉州一系的官员,擅自离开圣京者,以临阵脱逃罪论处!」 当欧静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所有的官员都无法置信,一向都以温和著称,犹如圣母一般的无忧谷主,竟然也会如此冷酷。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无忧谷主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些心底的烦恼,统统都驱散出去。 欧静自己也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形,但是现实却让她异常失望。 华丽的词藻、优裕的生活、显赫的地位和受人尊敬的传统,让养尊处优的文官们,在国家危急的时刻,并没有表现出,与民众和朝廷一直以来对他们的优待和尊敬,所匹配的气度言行。 恰恰相反,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在嘴上依旧大义凛然的同时,却都已经打 点好所有的细软,双眼紧紧的盯着局势,做好了多方面的准备,甚至包括了向帝国的征服者讨好邀功。 昔日里,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风骨,在这些堪称帝国精英的栋梁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荣华富贵和美人罗帐,成为了蚀骨的毒药。 风花雪月、繁文缛节,则消耗了血气和锋芒。 而长久以来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则让他们忘记了尊严,无视了廉耻,却还以审时度势而自命不凡。 这就是当今圣龙的士林吗? 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一直以来,都为了保存士林而呕心沥血的无忧谷主,在失望和痛心中感到了疲惫。 「不好了!谷主,不好了!」 一道惊慌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司马大人,何事惊慌?」 欧静皱了皱眉,在如今这样人心浮动的时刻,居然如此不加掩饰的惊慌失措,显然是一种十分莽撞,而且极有可能引发十分严重后果的行为,因此,如果换了是别人,欧静早就大声斥责了。 但是,当前眼见跌跌撞撞而来的,竟是自己一向敬重、而且在内政事务的处理方面也从来十分得力的司马渊,无忧谷主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不祥。 「耶律将军带人闯入了京城,团团包围住了凉国公府,如今正和魏廖大人的血衣卫在门口对峙!」 果然,司马渊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什么!」欧静紧锁的黛眉更加压缩了起来。 风雨军内耗! 这个刺眼而且不吉的词汇,迅即浮现在了欧静的脑海中。 一直以来,风雨军便是以骁勇善战、精诚团结而闻名于世,人们纷纷被风雨有若日月星辰般灿烂的才华所吸引,很少注意到那耀眼的辉芒背后,隐藏着的风雨军将领官员之间利益和观念方面的矛盾。 这些矛盾,事实上,也因为风雨这样的天才的存在,而被稳固的压制在适当的范围之内,确保了全军言路的畅通,而又不至于形成分裂。 然而今天,就在北伐失利、风雨生死未卜、京城人心惶惶的情况下,居然发生了风雨军的内耗,这不仅是将风雨军的矛盾公开暴露于外人的面前,损害了风雨军这些年来辛苦建立起来的神话,更将进一步恶化现在的局势,从而走向失控的危险境地。 「耶律楚振啊耶律楚振,你可千万不要作出令父兄蒙羞的蠢事!」欧静突然发现,自己竟也有了骂人的冲动。 不过此刻,无忧谷主也不及多想,匆匆的便赶往现场。 「魏廖,你给老子滚出来!这些儿郎,没有死在呼兰人的屠刀下,却竟然被你所杀,你***今天便要给老子一个交代!」 尚未走近,便远远的听见耶律楚振带着醉意的咆哮。 局面似乎非常紧张。 欧静很快便看到了,数千名士兵拥簇在凉国公府的门前,和府内人数略少、但是单兵作战能力显然更为高强的血衣卫,剑拔弩张、相互对峙的情景。 府内,血衣卫统领魏廖正笔直的站立在空地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有将眼前的骚乱放在心上。 他的部下,则纷纷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他们虽然不善兵阵,不过个个也都是厮杀惯了的江湖亡命之徒,而且血衣卫内部纪律严明不下于军队,因此面对眼前的兵变,倒也没有丝毫的慌张。 而府外,一片嘈杂,汇集的士兵个个遍布血迹、情绪激动。 远处,更有越来越多的士兵蜂拥而来,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那凌厉的杀气和满不在乎的凶狠,让圣京的卫戍部队根本不敢拦截,或者说,在某些有心人的观望下,也根本无意拦截。 唯一让欧静稍稍松一口气的是,虽然风雨不尚奢侈,但是,出于名将的本能,极其注重府第布局的实用,因此,整个凉国公府,便如同一座微型的要塞,绝不是轻易可以攻破的。 而且,风雨的威望,显然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以至于府第之外的这些士兵,虽然群情激昂,矛头也只是指向血衣卫,并没有涉及到风雨,更不敢妄自攻击风雨的主宅。 「耶律将军,请将你的部下约束好,立刻离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管有些害怕,但是欧静还是喝退了几名血衣卫的阻挠,顺着梯子爬到了凉公府的墙上,对着耶律楚振大声命令道。 「欧……欧谷主……」 满嘴酒气的耶律楚振,闻言,在马上剧烈的摇晃几下,似乎对于见到欧静十分意外——由于欧静一直以来都主持凉州的内政,也时常看望战场上负伤休养的士兵,因此在风雨军中地位十分超然,无异于女神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如今正热血沸腾、不顾一切的黑狼军统领,在他几乎已经不存在理智的脑袋里,也多少还知道,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够粗言辱骂的对象。 「算了,耶律兄弟!此事已经闹大,一切便由哥哥我来承担吧!快将我绑缚起来向无忧谷主谢罪,有欧谷主在,想必不会让血衣卫胡来,至少还能够保全兄弟你!」 一旁的朱全,眼见耶律楚振犹豫,便长叹了一口气,慷慨激昂的说道。 「放屁,耶律家族队的男儿岂会卖友求荣!」热血再次上涌黑狼军统领的脑袋,耶律楚振大叫了起来:「无忧谷主明鉴,末将绝无反叛之意,只是如今血衣卫背着主公大开杀戒,屠戮我等征战归来的将士,迫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 「今日之事,耶律楚振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准许我等将士入城休整,末将愿受一切责罚!」 「哼,令出即行,岂容更改?妄图兵变自恃,诛无赦!」 欧静略略皱了皱眉,正待劝解,却见血衣卫统领魏廖,不知何时沿着身旁新架起的另一部梯子走了上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无忧谷主便是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无疑是将所有妥协转圜的空间彻底封死,外面顿时一片哗然。 那聚集的士兵,原本来自互不隶属的各路人马,然而已经激动失去了冷静的头脑,更因为魏廖这般冷酷无情的话而激怒,在叫骂声中,部分性子急躁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竟然持着兵器便自行逼近过去! 战斗就如同熊熊的烈火,在干枯的柴堆上一燃即着,进而燎原,整个局面,再也不是带头的耶律楚振所能够控制。 「糟了!」 同样的叹息,同时发自墙内和墙外。 这样的局面,绝非朱全所愿意看到,毕竟他的初衷只是利用耶律楚振当出头鸟,来试探圣京城内的防御力量,并且在一片混乱之中,凭借自己所拥有的三万精锐,来争取更多的好处。 那么,无论日后是继续作圣龙的臣子,还是当呼兰的大将,或者拥兵自立,手中便都可以有了更多更好的筹码。 然而,血衣卫统领魏廖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朱全的意料。 魏廖的行径,竟仿佛是在推波助澜的让骚乱进一步爆发,这不由得令韩陵太守皱起了眉头,一种自己竟然被对方算计的不舒服感,自心头油然而生。 「魏统领,你这是何意!」 同样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是欧静。 被护卫们拼死从乱箭横飞的墙头拉下,一向性情温和的无忧谷主,终于忍不住含着怒火向血衣卫统领质问。 「谷主以为,风雨军还能守住圣京吗?」 魏廖依旧面无表情,回答的内容也和提问相距十万八千里。 「什么意思?」 楞了一楞,欧静的口气,已经是她二十多年来的修养,所能够克制的最后极限。 「呼兰人转眼即至,中原一片空虚,与其风雨军无谓消耗在圣京,不若护卫皇后和王公大臣撤往凉州,再图大事!」血衣卫统领若无其事的说道,就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 「你疯了!」欧静终于平生第一次颠覆了淑女的形象,美丽的双目,喷射着的是足以致命的怒火:「将帝国都城和锦绣中原,便这样不动一刀一枪的拱手送人?魏统领,难道你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你这不是在害宰相成为千古罪人?」 「宰相生死未卜,天子逗留江南,京城无兵可用,此刻如果不撤往凉州,暂避敌锋并继续力量,谷主还有什么好办法?难道真要这些忠于宰相的子弟,尽数无谓的战死沙场?」 魏廖冷冷的反问:「若是平白放弃,自然会引来人们的非议!不过如今乃是败兵作乱,我等被迫撤离,那么无论是圣京城的丢失,还是圣京城内那些被关押的、非议宰相的奸党的死亡,天下又有谁来指责?」 「你……」欧静不由一阵手脚冰凉。 魏廖的计谋的确歹毒。 这样一来,成为了帝国宰相的风雨,的确便可以回避守卫圣京的责任,就如同如今远在江南平定安宇的天子一样。 这样一来,更可以大肆屠杀那些对风雨心怀不满、或者仅仅是因为书生的风骨,而非议朝政的士子。 这样一来,也确实是如今刚刚战败、急需战略回旋空间和时间,来进行调整的风雨军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样一来,便将是中原万千子民的生灵涂炭,便将是圣京这座千古名城的滔天浩劫,这样的代价,便是称王成霸的必然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非常时期,自当用非常手段!」 魏廖冰冷的话语,透着狰狞的内容,让欧静一阵眩晕,就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残相。 「这样的大事不成也罢!这样的手段不用也好!」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无忧谷主的耳畔,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映入了欧静的眼帘。 「宰相!」 「宰相大人回来了!」 「风雨没有死!」 「帝国有救了!」 …… 随着这个虽然并不高大但是却坚定异常,虽然满身征尘但是却威严从容的身影,从凉国公府的后门走到前门,直到砖墙之上,潮水一般的欢呼,从凉国公府的府内蔓延到了府外,直至整个圣京城。 第八章今夜悄然 夜,再次笼罩在圣京城,这座曾经拥有着无上荣华、近来却又命运多舛的城 市。 傍晚时分的哗变,以惊心动魄的气势开场,旋即又以戏剧性的结局落幕。 让人们高兴并且庆幸的是,帝国宰相风雨,这个近来被各种传说所注视的人 物,终于再次出现在圣京。 当他的身影进入人们的眼帘时,从最初的惊疑,到最后的确认,紧接着便是 发自内心的欢呼和雀跃,没有一个士兵——无论出自风雨军的嫡系,还是来自其 他各部——胆敢向这位当代的战神动用刀枪。 于是,一场骚乱便这样结束。 这位传说中的名将,身上的光采,并没有因为几天前的战败,而有丝毫的退 色。 正相反,无论是军队还是民众,都因为自己再次有了力挽狂澜的领袖,并且 将一场足以令这座城市陷入毁灭性灾难中的浩劫予以避免,而感激涕零。 在他们看来,和呼兰人作战的失利,仅仅是几个卑鄙的叛徒在背后施展了阴 谋,却并不妨碍名将百战不殆的声名——尽管这场失败,让数以万计的子弟葬身 野外,化作白骨,但是却有更多的青年积极的请缨从戎,这样的景象,是这个暮 气沉沉的帝国数百年来罕见的。 此刻,在圣京城内,凉国公府无疑是人们心中的圣地。 只是凉国公府内,被视为将挽救危厄的英雄,却并没有如人们想象中的那般 被部下众星捧月般的包围,又或者是面对作战的沙盘,灵感如同喷泉般上涌,制 定出一个又一个、假以时日必将成为经典教材的作战计画。 风雨只是静静的站立在凉亭内,独自面对寂静的夜色。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直以来,人们都认定其整张脸绝对不会出现哪怕些微变 化的血衣卫统领魏廖。 「魏先生,看来你对风雨今日的作为,很不以为然啊!」 沉默良久,从年轻的帝国宰相嘴里,飘出了略带着玩世不恭的话语,同时又 隐含着强自克制了的怒气。 从惨败的幽燕,绕开果然如风雨所料旋即被呼兰人攻克的雁门关,一路上跋 山涉水,披荆斩棘,用刀剑开辟出了蜿蜒的小道,披星戴月的赶路,好不容易回 到了圣京,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部下竟然刀剑相向,彼此相残,怎能不让风雨 愤怒? 「微臣钦佩主公的襟怀,只是十年磨一剑,既然连当今天子都不愿意守卫他 的都城了,主公又何必甘冒风险! 「凉州,返回凉州吧!那里才是主公的基业所在,那里有着甘愿为主公赴汤 蹈火的子民,那里将为主公屏蔽一切的风浪,而且随时都可以为了主公的霸业, 而贡献出自己的一切! 「退守凉州坐观中原,不出一年,便将有一支百战不败的雄师,追随主公再 次出山,收复着万里江河!」 一反往常的冷漠,魏廖越说越激动,几乎声泪俱下。 「你错了,圣京绝非萧剑秋一人的都城,而是整个神州、整个圣龙所有子民 的都城,也是风雨的都城!」面对部下的苦谏,风雨却丝毫不为所动,双目放射 出坚定而且无悔的锋芒,严肃的正容说道。 「风雨不想否认,萧剑秋选择退出中原这盘已经无力回天的死局,坐拥江南 半壁,养精蓄锐,退则据险而守,延续祖宗基业,进则号召天下北伐故土,的确 是非常精明而且务实的谋略! 「可惜,风雨却不想效法!风雨也不想否认,只要一年时间,风雨军的主力 重新调整和汇集,必定能够纵横无敌,戏谑今日的耻辱,收复今日的失地,让历 史为胜利者而塑!可惜,风雨却不想等待! 「幽燕之败,是风雨之过;中原涂炭,乃百姓之苦!所以,今日风雨别无选 择,唯有逆流而上、知难而进,偏偏就是要和张仲坚斗一斗,和这老天斗一斗, 从这一片绝地的死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否则,纵然日后享尽荣华,也无颜面见九泉下的父老;否则,当日风雨起 兵的初衷,今朝风雨军成立的目标,便将荡然无存!」 说这番话时,风雨心潮起伏,就仿佛回到了当年草创风雨军的岁月。 曾几何时,昔日布衣少年一片赤诚的朝气和活力,已经被权谋的斗争和利益 的考量所掩盖,直到今日方才重新回温,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却又带着一丝 陌生。 「主公既然如此决定,微臣也无话可说,唯有肝脑涂地,誓死追随!」魏廖 微微叹息了一声,恭声道。 「好!魏先生,还记得当年吗?呼兰南侵,先帝驾崩,帝国五十万大军尽数 覆没,你我却带着数百人纵横而起,创建了如今的基业! 「这般艰难,我们都也熬过了,今日的困局虽然危险,但是后有凉州为盾, 旁有父老支援,区区呼兰何足道哉?」 风雨大笑了起来,胸中涌起了无限豪情。 「明日,我便点齐兵马,和那呼兰人再决雌雄!」 「壮哉!但恨欧静不能生为男儿,又没有蒙璇妹妹那般勇武,否则也定要追 随宰相左右,驰骋沙场杀敌报国!」 风雨正说话间,却听见一道清脆优雅的声音传来,却是无忧谷主欧静。 月色下的美人,就宛如奔月的嫦娥,美丽而且悠然,在薄纱浮动之下款款而 来,一边轻轻的击掌,一边微笑着说道:「幸好欧静此次还是为宰相大人带来了 佳音,白将军已经在凉州为主公征集兵马,先头出发的部队,想必这两日便可到 来!」 「太好了!凉州有谷主和白将军,风雨便可高枕无忧!」 风雨大喜。 如今,年轻的帝国宰相,最缺的便是时间和兵马,因此欧静的这番话,在风 雨听来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喜讯。 「欧静不过是绵尽薄力而已,宰相胸怀,方才是令人钦佩!」 欧静微启朱唇,浅浅的一笑,双眸中流露出的是由衷的敬仰,在这朦胧的月 色下,分外动人。 「哈哈,谷主不必如此过谦!赏功罚过,方才是长治久安之道,谷主和白将 军乃是风雨军得以前方纵横的保障,风雨自当重重有……赏!」 兴致大好的风雨,说到「有赏」的时候方才呆了一呆,无忧谷主生性恬静, 自然无求,因此要奖赏什么,片刻之间还真是说不上来。 「多谢宰相嘉奖,欧静不敢要求宰相奖赏什么,但求宰相能够宽宏大量,给 那些妄议朝政的书生网开一面,他们虽然有过,却也毕竟已经受到了惩戒,且又 是帝国的栋梁之才,欧静以为刑罚不宜太过!」 欧静紧接着风雨的话说道,眼睛却飘向了魏廖。 「这是怎么回事?」 风雨微微皱眉,他刚刚返回圣京,便恰好碰上乱糟糟的兵变,在运用个人崇 高的声望顺利平息这场兵变之后,便在这里和魏廖讨论起日后的行动方略,根本 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些时日圣京发生的事情,因此听到了欧静此言,不禁有些云里 雾中。 「前些时日,由于战场的不利传言,引发了民间的人心不稳,此刻又恰巧是 天子因为宪政的实施而开设科举,汇聚了不少书生,因此,颇有一些非议朝政、 攻讦宰相的言论。 「这些言论,其中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那些心怀不满者,利用局势的动荡, 存心挑拨;一类是书生们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而故意卖弄;还有一类则是前凉 州黎县县令王眺,他在圣京开始了一份名为「京都时论」的瓦报,并且联合了一 些士林闻人,结社联盟,名为公允,实则左右舆论!」眼见风雨迷惑,魏廖解释 道。 「嗯,第一类必须顺藤摸瓜,探查清楚,虽然如今时局动荡,不宜过多杀戮, 但是可以藉此机会,理清其中脉络,日后再算账也不迟!第二类不过是书生的鼓 噪,不必太过认真,只需略加惩处,同时防备他们被有心人利用即可!只是第三 类……」 风雨顿了一顿,问道:「那王眺怎得不做官了?此人学问不错,见识也广, 而且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东西,作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倒也不足为怪!只是那瓦报 是什么?左右舆论?好大的胆子!怎样左右?此事倒要详细探寻!」 「宰相!」 眼见风雨显然十分敏感魏廖口中所说的「左右舆论」 这个指责,不愿意见到故人遭罪的欧静赶紧澄清。 「所谓瓦报,乃是指用瓦版印刷纸张,将一些政治军事和社会新近发生的事 情,以及相应的评论写出来,然而一期接一期,在固定的时间成批印刷流传,令 市井街巷的平民百姓也得以获悉时事,对于朝政和官员则是一种监督!」 「监督?怕是挑衅朝廷的威严才对吧!」魏廖冷冷的反击。 「若是公正,百姓拥护尚且不及;若是偏颇,百姓则多了一条知情和申诉的 渠道,不至于六月鹅毛,或者石沉大海,魏大人,这样的挑衅,欧静以为倒是越 多越好!」 欧静毫不示弱的反唇相稽。 「好了,这件事情暂时不要提了!魏先生,你明日弄几份所谓的瓦报给我看 看,然后再作定夺!」 一旁的主君,赶紧出面打圆场,只是心中却从此记住了「瓦报」这个新名词, 直觉隐隐的告诉风雨,这或许将是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 「那么其余的士子……」 眼见风雨对王眺的事情做了决断,欧静只好退而求其次。 「主公,微臣已经得到确切的情报,风雪秘密潜入圣京,值此时节,万万不 可轻易放出那些闹事的士子,以免为有心人所用,令局面不可收拾!」似乎铁定 了要和无忧谷主作对,魏廖赶紧说道。 「风雪?」 风雨微微的一楞,同时感觉到了内心的疼痛。 莫非天意性喜弄人,否则明明是同袍手足,却为何闹得如今誓不两立。 暗中感慨之余,风雨想了一想,决断道:「好了,如果风雪仅仅是利用这些 秀才来对付我,那么血衣卫花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在他身上,岂不是一个天大的 笑话? 「嗯,除了少数极度危险的人物,其他那些秀才都放了吧!原则上,便照我 刚才的话去做……」 风雨这样说着,心里却因为风雪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了云明月,这个被自己 花费了如此大的周折拯救了下来的女人,这个和自己有过十分亲密的缘分,随后 又人各天涯的女人,这个为自己也为风雨军的基业留下了继承人的女人,这个曾 经是那么灵动、如今却受人禁制的可怜女人! 去见一见她! 风雨突然决心在再度披挂上阵、打这一场自己绝对没有把握的决战之前,看 一看这个自己的表妹,也是自己孩子的母亲。 「云姑娘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是……只是那暗中下手的人极为阴毒,令 云姑娘的脑部受到了极大的重创,如今也唯有精心调养,恐怕……恐怕不是近日 内能够康复的!」 江湖第一神医华一针的诊断,让风雨的心不由一沉。 挥手之间,所有的人都识趣的退下,皎洁的月光下,只留下了年轻的帝国宰 相和风云世家的千金。 伊人依旧美丽,只是容颜有些憔悴,没有了往昔的灵动,却又平添几分令人 爱怜的楚楚,娇慵无力的平躺在床上,是如此的平静,倒也无忧于外界的惊涛骇 浪。 悄然的走近,风雨深深的注视,良久无语,只是将手轻轻的捋了捋佳人头上 的发丝,终究没有将云明月从甜甜的睡梦中叫醒,而是飘然离去。 「主公,皇后驾到!」等候外面许久的金岑,眼见风雨出来,赶紧上前一步 禀告道。 「哦?」 风雨微微扬眉,这是一个让他多少有些意外的消息,毕竟堂堂母仪天下的皇 后,居然深夜来到臣子的府第,绝对是一件将引来那些顽固儒生们非议的事情, 不过想到卓静雯卓大小姐一贯的风格,却又似乎十分正常。 快步前行,年轻的帝国宰相,很快便看到正在宽敞的客厅内来回踱步、显得 有些焦躁的帝国皇后。 「臣风雨参见殿下!」 尽管曾经相交莫逆,且又是患难之人,但是风雨自觉,岁月已经在两人面前 隔离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以至于见面之际已经没有了昔日的不羁和坦然,取而 代之的,却是繁琐且不可抗拒的规矩和礼仪。 「凉国公免礼!」卓静雯淡淡的颔首,转而却又以卓大小姐一贯明快的作风, 单刀直入的询问道:「静雯此来,只问一件事情,这圣京城宰相究竟守还是不守?」 「啊……」风雨微微一楞,转而皱眉,没想到眼前的帝国皇后,竟然没有半 点改变,依旧是如此的爽朗而且直率,反倒显得自己过于拘泥,不由哑然失笑, 「那是当然,但有风雨一口气在,绝不容胡人的铁骑进入帝都!」 「此话当真!」 卓静雯此刻的神情,便像一个得到大人承诺的小孩,高兴之余又异常认真的 确认,唯恐满心的欢喜到时候变作一场空梦,模样煞是可爱。 「风雨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 风雨傲然的应道,旋即觉得作为留守帝都的皇后,卓静雯其实是代表着朝廷 的正统力量,对于朝野的号召力十分巨大,又超然于凉州一系之外,在稳定民心 方面举足轻重,绝对是一个必须合作的对象,因此踌躇再三,还是决定道出了自 己的反击计画。 「请皇后放心!呼兰虽然在幽燕侥幸获胜,然而其主力毕竟损失惨重,背后 幽云关又被攻克,实在是强弩之末。 「风雨以为,只需要在京城附近实行坚壁清野,同时让各路官府放开粮仓、 封地于民,将粮食辎重分散于民间,将土地农庄赠送给百姓,则南侵的呼兰人, 势必会陷入中原万民的包围之中,再加上风雨早已经在呼兰宫廷活动,张仲坚内 外交困,此战实则胜局已定!」 「开仓放粮、封地于民?」 卓静雯一惊,双目流露出一丝锐利的锋芒。 如果说,风雨在呼兰宫廷方面早有安排,还只是让卓静雯感佩帝国宰相的深 谋远虑,那么如今的开仓放粮一说,却让卓静雯立时感觉到了一种惊涛骇浪般的 起伏。 「不错,开仓放粮,藏富于民!既可避免呼兰人掠夺到粮草补给,又令其和 圣龙百姓誓不两立,四面楚歌!这个计谋,当年阿育王朝的巴巴拉王公曾经提到 过,可惜阿育王昏庸不能采纳,否则又怎有风雨今日在印月半岛的纵横?」风雨 神色从容的说道。 「宰相可知,此举一旦实施,将会让士绅豪强将宰相恨之入骨?宰相难道不 怕将这些地方的势力推到呼兰人一边?」卓静雯冷冷的质问。 这一刻,她甚至怀疑起风雨是否故意败北,从而借呼兰人之手削弱中原的豪 门,赢得那些百姓的人心! 「国难当头,岂容个人小利?刚才风雨说过,张仲坚南征,实则已经将其陷 入了万死无生的死地,有识之士必不会盲目服从,而若有胆敢通敌者,于国家于 社稷毫无裨益,正好斩杀无赦,清理掉帝国的蛀虫!」风雨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根据最新的战报,呼兰人已经攻陷了韩陵,前锋甚至已经逼近近 郊,宰相的这个计策,恐怕已经没有时间实行了吧?」 毕竟是将门虎女,震惊之后,卓静雯还是迅速觉察到风雨这个计画的致命漏 洞所在——缺乏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回旋。 「施行总比不施行好!风雨自当统率中原子弟,捍卫帝都!请皇后诏令东侧 的张兆、公孙飞扬部侧翼牵制呼兰,诏令天下各路诸侯纷纷北上勤王,同时风雨 也将颁布宰相令,诏告天下适才的方案,若有官府阳奉阴违,百姓可自行获取!」 「你疯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天下盗贼蜂起,朝廷律令典章形同作废?」 卓静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突然感到,眼前的那个年轻人是何等的陌生。 他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周密,如此的锐利,以至于如此的影响深远,足以颠 覆掉一个千百年的帝国。 英雄,还是魔鬼? 帝国皇后的心中,油然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盗贼蜂起,也好过沦为异族奴隶吧?」 风雨淡然的回答,只是还有一句话,却仅仅涌上了喉咙,而没有说出来—— 帝国乃是神州人共同的帝国,而非一家一姓的帝国,若要选择,风雨宁可朝廷覆 没,也绝不容神州沦亡! 事实上,也用不着说出来了。 昔日志同道合、生死与共的揭竿而起,驱逐呼兰、整顿朝纲的青春梦想和少 年热血,已经在现实的功利中淡化,不同的地位、不同的观念、不同的利益,注 定了不同的立场。 今夜是如此的悄然,然而在悄然中,正孕育着明日的激荡。 第九章主动请缨 滚滚的人流,卷裹着老弱妇孺,夹杂着七零八碎,在一片嘈杂中由北而南、 自东而西的行进,唯有一支步伐整齐的军队,逆流而行。 其中,有经历了生死的老兵,散发着冷静和沉着的气势;也有嘴上方才毛茸 茸的青年,双眼之中是对于战争的好奇、想象,还有几许忐忑。 他们虽然没有帝都的卫戍部队那样衣甲鲜明,但是全军上下所焕发的战斗的 激情,却是京城有贵族子弟拼凑起来的少爷兵,所远远不能够比拟;他们虽然没 有旗鼓张扬,但是默默无声的行进步履,却充溢着坚定和无悔。 几千人的部队,在中原浩瀚的战场之上,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是在如今的 局势下如此的行动,却成了一篇无声然而有力的宣言——一寸山河一寸血,圣龙 男儿誓死捍卫祖先的土地,绝不放弃! 于是——他们,在这一片悲观、慌张、纷乱的人群中,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 景画。 他们,所到之处,带来的是信心、安定,驱散的是惊恐和绝望。 百姓们惊讶的注视着这支军队,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之中有兴奋、 有不解、有怀疑,也有感动。 「哼,收买人心而已!」 醉仙居楼上的雅座中,居高临下的目睹着这支军队的进城,一身白衣的年轻 人不屑的冷笑,并且发出了尖刻的批评。 「就算是收买人心,却毕竟是身处绝地而和百姓同甘共苦,也比有些人远远 得躲在江南好吧!」 撇了撇嘴,身旁的少女不以为然的针锋相对。 「一丘之貉罢了!如果风雨真的这么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也就不会在幽燕 扔下老婆和部属,自己一个人逃跑了!」 年轻人激动而且尖声的反驳。 「这叫做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百折不挠……」 似乎铁定了主意要和年轻人作对,少女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成语。 「妳……」年轻人被激怒了。 正待他嘴唇微微牵动,准备发起强烈的反击之际,却听见一道爽朗的声音传 来,竟是吟诵着一首显然称道风雨的词:「极目九州,千军齐啸,万马奔腾,穷 神宇之力,帝国谁撑? 外有蛮夷,蚕食鲸吞,内有强藩,各自为政,国将不国山河崩。 游子吟,洒满腔热血,化鲲为鹏。 奇兵巧夺名关,震天下英雄显才能。 其知人善任,将士勇猛,军政革新,五谷丰登。 北拒呼兰,西征印月,名扬四海震国风。 谈古今,力挽狂澜者,英雄几曾!」 「好词,好文采!只是苏兄,前日你方才因为一身铮骨、直指朝政和宰相, 而被血衣卫捕获,如今刚刚获释却又吹捧起宰相来,就不怕瓜田李下、人言可畏, 冠你一个贪生怕死、见风使舵、阿谀奉承、依附权贵的罪名?」 此刻的醉仙居,由于风雨撤除了缄口令,并且释放了关押的大批士子,因此 重又热闹起来,会集了不少书生,眼见那个前几天还因为醉仙居当众指责血衣卫 而被抓获的书生,今日竟然作词称颂风雨的功绩,便有人忍不住出言质问。 「哈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苏某岂畏人言?风雨兵败是过,血衣卫横行 是戾,但是宰相制止血衣卫的暴行,释放士子,却是罕见的大度和英明,自当受 到子民的感恩和拥戴。 「而且,风雨军大败之后,依旧振奋精神,云集天下兵马于京城保卫中原, 也实实在在乃是英雄所为,不由苏某不佩服!」那苏姓的书生,也不以为意,坦 然为自己的言行辩解道。 「愚蠢!这不过是一出双簧罢了!血衣卫唱白脸,风雨扮红脸,坏事让魏廖 作绝,好事由风雨承当,到头来,那些真正威胁风雨的异己纷纷铲除,这些无足 轻重的白痴却被放了出来,白白让风雨赢得个拨乱反正、仁厚大度的美名,还自 有一帮蠢才感恩戴德……」雅座内,年轻人气得脸色煞白,冷笑着道。 「是吗?」 出奇的,少女却没有如刚才那般反驳,抿起了嘴巴,一双黑溜溜的眼珠灵活 的转动着,不多时却突然站立了起来,一边鼓掌叫好,一边缓缓走出雅座来到了 外面,学着男人般落落大方的向那书生抱拳道:「好!好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在下风馨,前日看了兄台的所为,适才听了兄台所言,实在是钦佩不已!特此冒 昧前来,愿与兄台结交,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多谢姑娘赞誉,这个……」 那书生被风馨大胆的举动,给大大的吓了一跳。 事实上,不仅是书生,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少女的举动给吓住了,一时间,醉 仙居上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少女的身上,有惊艳、有羡慕、有不屑, 还有叹息…… 原来,圣龙的男女之防一向森严,像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当众要和年轻的 男子结识,在道德君子的眼中,无疑是伤风败俗、罪大恶极,男子看到了便是玷 污了自己的眼睛,听到了便是折损了自己的耳朵,而女子则更将被打为十恶不赦 的荡妇,浸猪笼、点天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惩戒其恶。 所以,书生的第一反应便是拂然不悦,正待严词拒绝,却见到了少女一双清 澈有若泓水的眼睛,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纯洁,责骂之词便再也说不出来。 又想到自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话言犹在耳,此刻便要因为可能的流 言和世俗而畏首畏尾,岂不是自打耳光,连一个少女都大大不如。 这样想着,书生顿时豪气大增,一脸豁出去的神色,大声道:「晚生苏观, 姑娘请坐!」 那风馨展颜一笑,也不推辞便坐了下来。 她出生风气开放的麦坚,自然没有圣龙那般的讲究,又听闻了不少侠义故事, 有心作一个豪迈的女侠,因此倒也不害羞。 而一旁的那些书生,眼见风馨如此大方,加上都是年轻人的心性,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的冲动,早已压过了儒教的繁文缛节,也不由三三两两的聚拢了过来, 各自卖弄本事,讨好起美人来。 却没想到,这样的场面恰好是风馨所司空见惯的,当下双方很快便熟悉成一 团,杯酒之间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该死!」 独自留在雅座内的年轻人微微皱眉,阻挡却已经来不及,眼见着少女已经和 那班书生打成了一片,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走出去,唯有独自一人喝起了 闷酒。 「风雪公子!」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却见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裹着的蒙面人, 不知何时竟已经进入了雅座,自顾自的坐到了年轻人的身旁,老实不客气的用起 酒菜来。 「想不到,这些凉州的子弟这么快便到达,实在是天助风雨!」 正当醉仙居文人们杯酒交错的时候,检阅着这支军队进入圣京城的帝国宰相 风雨,心中也颇为喜悦。 「如此一来,圣京城的守卫,便又平添了几分胜算!」旋即风雨顿了一顿, 略带着疑虑的向一旁欧静询问道:「只是凉州毕竟还要兼顾伦玉关、玉门关两处 关隘,还要为各路战场策援,这般调动,是否有些吃紧?」 「宰相大可放心!」无忧谷主转颜一笑。 「仰赖宰相大人的德政,当听闻您在中原的战事不利之后,凉州的百姓尽管 自身也有不少困难,却还是个个深明大义,踊跃参军支援凉国公您,欧静便亲眼 目睹过,不少年迈的父母送上了自己的儿子,新婚的妻子带来了自己的丈夫……」 「竟有此事!」 风雨的心怀一阵激动,良久方才平息。 「风雨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凉州父老的如此爱戴,实在惭愧!不过欧谷主, 虽然如今国事艰难,非常时期采用了非常的政策,但是凉州上下的官员也必须尽 最大的努力,安排好这些百姓的生计,否则风雨军便无颜承受这些父老这般的牺 牲。」 「请宰相放心,欧静一定尽力!」欧静正容应道。 「如今,凉州施行秋贷法,各府官员都将以最为优惠的条件,将资金借贷农 户,以确保农耕的顺利,同时还以村落为单位组建了互援队,以尚能成为劳力的 战场伤残退役的将士,和一些青壮的妇女为主力,相互支援帮助,尤其是那些老 病残弱之家。 「同时,听闻幽燕失利之后,梅文俊将军便立即从巴蜀调拨了大批青壮北上, 不仅大大减轻了白将军在凉州的压力,也极大支援了凉州的建设!」 「梅文俊?文俊将军高风亮节,素来为风雨所感佩,此刻国难当头,果然体 现出了一代名将的风采!」 风雨微微一楞之后,放下心来。 「那也是宰相用人得当,方才能够让如此名将,为宰相所用!」欧静颔首, 并乘机谏言道:「欧静以为,如今中原吃紧,而巴蜀却有梅将军坐镇,可否将兵 力北调,缓解凉州和中原的压力?」 欧静的话,恰恰代表了凉州一系官员们的心声,毕竟凉州作为风雨军四面征 战的大本营,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因此压缩战线的议论早就不绝于耳。 「万万不可!」欧静的话音未落,却见魏廖强烈的反对道。「巴蜀封闭,素 来都是豪门贵族集中的所在,和皇甫世家的联系也盘根错节,对于宰相大人奖励 耕战的做法则极为不满,表面虽然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绝对不能轻忽! 「至于梅文俊,勇冠三军、深负众望,而且为人坚忍,不可不防!而西南半 岛,如今激战正酣,大理为我圣龙历来传统领地,缅邦联系圣龙印月,交趾叛乱 迭起,关系帝国和宰相的威望,无一不是不得不极力统御的地方,怎能轻易撤离 兵马,自剪羽翼,徒留后患?」 自从平大理、灭交趾以来,血衣卫方才真正成为天下瞩目的一大势力,何况 在血衣卫整理的情报中,西南恰是风雨的敌人们云集的所在,也正是血衣卫的一 个重要战场,因此无论于私于公,魏廖的态度,都不再是当初风雨问计巴蜀时那 般漠不关心,反而成为了和高凤阳一样最为积极的强硬派。 「这个……」 在部下的争论中,风雨略略沉吟,对于魏廖如此强硬的主张颇为不满,同时 不得不承认,欧静说的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原本风雨的心中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高凤阳等商人在执政议会的活动,及 其展现出来的能量,却又动摇了风雨原本的决定。 再加上,当日傅仲舒向自己求情释放皇甫嵩的事情,总让风雨感觉有些不妥, 因此面对魏廖和欧静的意见分歧,年轻的帝国宰相便没有立刻决断,而是沉思了 片刻,却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奸商。 「高大人以为呢?」 「属下但凭宰相吩咐!」 高凤阳一时之间领会不了风雨的心意,当下只好以退为进。 「请宰相明鉴,商界同仁感激宰相的恩德,均愿为宰相的大业争效犬马之劳, 输财贡币绝无半点怨言,然而商人渔利,自问没有经国之才,又怎敢干涉宰相的 军国大计? 「凤阳所能做的,便是筹集粮饷,坚决支持主公的决定,无论战中原,还是 平西南,一切都唯主公马首是瞻!」 「哼,见风使舵!」风雨笑骂了一声。 虽然不满意奸商的左右逢源,不过,还是很高兴商界愿意全力贡献财物来支 持自己的态度。 当下,年轻的帝国宰相,不再为难已经汗流浃背的胖子了,略略沉思了一下, 道:「让白虎军北上,碧蛇军担负大理和巴蜀的防务,至于交趾,就让岭南军接 手…… 「哈哈,高大人不用担心,商贾们的投资收益,自有风雨军负责督促杜大人 兑现,绝不会有半点差池!」说着,风雨便颇为得意自己的这个选择。 如今交趾的叛军已经受到重创,相信岭南节度使杜绍权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而商贾们则为了让自己已经付出的投资收回,则必然全力支持自己,以确保强 大的风雨军作为他们的后盾,保障他们的利益。 同时,这样一来,也可以避免无谓的动摇执政议会的权威,开创一个恶劣的 先例,实在是一举数得。 「主公,耶律将军带到!」正当风雨思忖之际,便见金岑快步向前,低声禀 告道。 「带上来!」风雨忍着怒气低声喝道。 耶律楚振的事情,还真是让风雨大为恼火。 这家伙仗没打好,军队也没带好,倒反而带头闹事,让外人着实看了风雨军 的一个大笑话,而且还差点酿成千古大错,不杀不足以立军威! 风雨的心中暗自决定。 不过,这个决定在看到耶律楚振的时候,却犹豫了。 看到耶律楚振,便不由让风雨想到了昌化城外披着自己的外衣、拦截叛军壮 烈战死的耶律镏铂;想到了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最终马革裹尸的耶律明雄;也想 到了为自己四处奔波,如今和一般文武都因幽燕战败,而身陷囫囵的耶律楚昭, 心中顿时一软。 「耶律楚振,你真有出息!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好本领,真是好本领啊!」 对着黑狼军统领便是狠狠的一鞭子,风雨低哑着嗓子怒骂,颇有一些怒其不 争气、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主公,耶律楚振知错了!」 耷拉着脑袋,草原的青年此刻便如同猫儿一般的乖觉,安静的俯身在风雨的 脚下。 「主公,请看在耶律家族满门忠烈的分上,饶过耶律将军吧!」 眼见不对,率先出列为同僚求情的是欧仁。 「请主公留情!」 欧静、高凤阳,甚至包括魏廖,也纷纷求情。 「哼!」 风雨脸色阴沉,几次想要下令斩首,却又偏偏开不了口,冰冷的目光扫视着 众人,内心却在不断挣扎着杀与不杀的理由,无意中却看到了一个人的目光。 犹疑、忐忑,而且眼珠不断的转动。 正是朱全。 此刻,他也在求情的行列中。 作为这次哗变的主谋,朱全虽然聪明的让耶律楚振当了头鸟,但是没有想到, 由于魏廖的不妥协将事情进一步闹大,更没有想到风雨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打 乱了所有的计画。 心中有鬼的他,一直都非常不安,生怕风雨藉此机会铲除掉自己,带领三万 兵马乘机造反的念头,不止一次在朱全的心中闪现,却终究还是顾忌到了风雨, 这个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足以凭借其耀眼的光芒,令士兵们争相臣服的名将,而 不敢有丝毫的妄动。 事实上,风雨也确实有这样的意图。 「朱全,刻薄寡恩、阴狠凶残,鹰犬虎狼之辈是也!」 妻子李中慧的劝谏,在风雨的耳畔回荡。 虽然也有用鹰犬护院、虎狼开疆的豪情,但是如果利用这样的好机会,一举 铲除这个危险的人物,却也并非不是一种十分有益的考虑。 只是,真要拿耶律楚振开刀?真要不顾耶律家族这么大的牺牲?真要在此微 妙时局承担内耗的风险?将士们如何想?天下人如何看?朱全狗急跳墙又该如何 应对? 理智和感情,现实和前景,不断的在风雨的思绪中交织,让他一时间难以取 决。 目睹着风雨阴沉的目光和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朱全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 「报!乱贼庞勋,统率三十万兵马逼近京城!」 便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探马带来了令人惊愕的消息。 「什么?哼,想不到庞勋终究还是不甘寂寞,要来趟一遭混水!」 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风雨楞了一楞。 他身旁的所有官员将领们,也全部都楞了一楞。 之前,他们都在等待着,和呼兰人进行一场没有多少胜算,然而却不得不战 的惨烈决战,却未想到,此刻没有等到来去如风的呼兰铁骑,倒反而等到了一直 退缩在了江淮的庞勋。 「呼兰铁骑席卷了韩陵之后,转而攻略圣龙河以北,恰好为庞勋乱军开辟了 通往圣京的道路!」 简单的翻阅了战报,风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同时也立刻醒悟,张仲坚此举, 分明是借刀杀人,利用庞勋来消耗圣京的防御力量,同时绕道威胁伦玉关、延城 和锦州一线,既可以西进扫荡自己的根本重地凉州,也能够切断自己和凉州的联 系,让圣京成为孤城——这样的战略虽然未免过于稳重,但是却反而更具威力。 至于庞勋,则不甘曾经的失败,又感觉到萧剑秋亲征江南之后,自己后院的 威胁太大,迫不得已,只好接下了张仲坚的这个用心叵测的礼物,希望在混乱的 中原寻求东山再起的良机。 只是齐鲁呢? 公孙世家在齐鲁根深蒂固,再加上幽燕失利之后燕家军的加入,实力非同小 可,无论是对于西北面的呼兰人,还是对于南面的庞勋,都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威 胁,以张仲坚和庞勋的精明,没有道理看不出其中的关键,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风雨皱眉。 「宰相,末将愿将本部兵马交由宰相调度,以讨伐庞贼!还请宰相恩准,让 耶律将军也参加此次征战,以期戴罪立功!」正在此刻,朱全终于咬咬牙,开口 了。 刚才在风雨的注视之下,朱全分明感觉到,死亡阴影已经笼罩在自己的头上, 幸好这个意料之外的战报,将风雨的注意力岔开,也给了朱全一个保全自己的机 会——痛快的交出兵权,可以缓解风雨的高压,而且也反而让风雨不好向自己下 手;而保全耶律楚振,则进一步避免了风雨利用这次的兵变大开杀劫,还能够获 得耶律楚振和其他风雨军将领的好感。 「哦……」意外于朱全如此当机立断的巨大魄力,风雨将目光定在了韩陵太 守的身上,良久之后,方才缓缓的道:「既然朱将军如此深明大义,风雨不胜欣 慰,耶律楚振,还不叩谢朱太守的说情!」 「宰相过誉了!」朱全一边阻挡耶律楚振的叩谢,一边谦逊的说道。 此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竟然已经全部湿透了,刚才的那几分钟,便 犹如几十年一般,回想起来便犹如隔世——风雨的威势,竟让他虽然拥有着如今 圣京城内最强大的军队,却依然半点都兴不起与之正面抗争的勇气来。 「先破庞贼,再击呼兰!」 就在朱全这般想着的时候,风雨则向全军公布了自己的决定。 年轻的帝国宰相,在最后的时刻,终于决定不去利用这一次机会,以避免内 部的消耗,同时也给了耶律楚振一次活命的机会。 第十章兵败如山倒 「末将愿为先锋!」 就在众多将领们因为敌众我寡,且还有呼兰人在一侧虎视眈眈的险恶局势,而忧心忡忡,不敢贸然赞同的时候,朱全却首先请缨。 风雨颇有深意瞥了一眼请战的将领。 就在刚才,年轻的帝国宰相,老实不客气的整编了韩陵军,却将朱全安置在了身边,显然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很不放心这个鹰犬虎狼之辈单独领军,但是未想到朱全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满,却以比风雨军将领们还要积极的态度,投在了风雨的麾下。 果然是一把可以引为臂助、也可以招惹血光的双刃剑! 再一次肯定了对朱全的评价之后,风雨淡淡的问道:「朱将军以为此战如何打?」 「呼兰擅长骑射野战,若是胡人来攻,就必须依仗坚城防御,然而庞勋乱贼,却是乌合之众,七成乃是裹挟之辈,胜则争功、败则四散,与其困顿城下耗费箭矢粮秣,不如千里奇袭、速战速决,一战胜而定全局,届时便可以从容抽身应付呼兰,而不至于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朱全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虽然在风雨有所猜忌的情况下展露自己的锋芒,似乎并不理智,但是朱全的直觉感到如果自己有所隐藏,方才真正会加深风雨的疑虑而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选择了毫不掩饰的表现出自己的才华。 他在赌。 赌风雨是一个乐于招揽天下英才于麾下,共创大业的雄心勃勃的主君, 这样的主君,是绝对舍不得无缘无故的杀戮一个可以对他有巨大帮助的人才的! 然而,风雨并没有立刻回应,对于朱全的大胆言论,立刻跳出来反对的是欧仁。 尽管有些感激刚才朱全对耶律楚振的保全,不过这丝毫没有抵消近卫军统领,对这个昔日进攻凉州的将领的厌恶,更何况昨日的兵变,在很大程度上,也和这个狡猾的家伙有关,所以欧仁下意识的抵制着朱全,同时他对于朱全主动出击的建议,也确实存在着担忧。 「如今庞勋兵马众多,而呼兰又在一旁窥视,不说是否有把握在野战中击败庞勋的二十万大军,即便是真的战胜了,万一呼兰人乘机奔袭而来,因为我军主动出击而守备空虚的圣京,又如何抵挡?」 欧仁的话,代表着风雨麾下几乎所有官员们的顾虑。 毕竟庞勋有着二十万大军,而圣京城加起来总共也不过五万多兵马,就算倾巢而出,就人数来说,也远远无法和庞勋抗衡。 更何况,还有强大的呼兰人在一旁,随时都会驰骋而来,所以按照正统的兵法,守城尚且岌岌可危,主动进攻简直便是自取灭亡。 「七千!只需七千兵马足矣!」朱全自信满满的说道。 「胡言乱语!」欧仁冷笑。 朱全却没有理会近卫军统领近乎于挑衅的行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风雨。 「好气魄,七千兵马破敌二十万,若真能实现,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奇迹!既然朱太守有如此豪情,风雨说不得也当与太守一起,共建这千古风流之功!」风雨大笑。 「主公!」 「宰相!」 风雨的大笑声中,满是部将和官员们焦虑的声音,以及强烈指责朱全的目光。 风雨饶有兴趣的目睹着这一切,尤其是朱全面无表情,有着和魏廖一比的神色,心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算。 「出击,主动出击!进攻敌人的军队,争取胜利的辉煌!」 军营之内,全身戎装的风雨,精力充沛而且斗志昂扬,不顾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决断了战斗的部署。 尽管幽燕之战新败不久,尽管面对的是二十万大军,只调动七千兵马应战,但是风雨却没有半点的气馁,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相反的,主动进攻,这种在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便注定要被当作为「莽撞 来批判的建议,自风雨的口中道出,却仿佛胜利的预言,给人信心和希望,让人不敢再予以反驳。 骄阳似火,无情的铺洒在了中原的大地之上。 庞大的军队,满天遍野的席卷而来,庞勋非常满意的注视着眼前壮观的这一幕。 二十万大军,犹如蝗虫一般的扫荡着前方的一切,整支军队,就仿佛张开了的簸箕,蔓延数十里。 当心呼兰借刀杀人!这是临阵前,部下的苦谏,庞勋也有些踌躇。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眼见的江淮已经渐渐无法供应自己的部队,而北有公孙世家根深蒂固的齐鲁,南有随着天子征伐安宇而越来越巩固的江东,庞勋心中明白,自己也只有重新杀入中原来赌一把了。 因此,即便知道张仲坚让出韩陵是别有用心,他还是不能不踏出这一步。 何况,前途似乎也是光明甚于暗淡! 在这样庞大的军队面前,似乎没有了什么能够阻挡的敌人。 天子南征安宇,诸侯北伐失利,张兆、公孙飞扬败退齐鲁,风雨自身从幽燕逃脱,且又为呼兰牵制,偌大的中原便只有圣京城可堪一战。 想到圣京,庞勋便感觉到了热血沸腾。 想当初,自己不过一介戍卒,在帝国偏僻的边界,过着勉强糊口的生活,如果没有意外,恐怕便会像所有的同伴和先辈那样,在辛劳中没没无闻的烟消云散,那满载着王孙风流和将相轶事的历史,恐怕连自己的一点影子都不会留下。 只是因为不甘妻子受辱身死,而自己身为七尺男儿却毫无作为,便在一时的激愤之下杀人报仇,本来已经万念俱灰,等待着杀人偿命的报应,却没想到,处理这件事情的官员徇私舞弊,竟然牵连到了他所在的整个千人队,以至于原本就对自己感恩戴德、并且报以同情的戍卒,在求生欲望的推动下,杀了所有的官长,拥戴自己揭竿而起。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从荒凉的百越到富庶的江南,从东部的海滨到繁盛的中原,为了生存而造反的乱军,竟然在战火中壮大,那原本敬若神明、畏惧中根本不敢有丝毫亵渎的贵族和官员,却根本没有以往想象中那么强大,优裕的生活,已经让帝国的传人和守护者彻底腐化,歌舞升平中的军队不堪一击。 当庞勋来到圣京,看到了如此堂皇而且巍峨的宫殿。 宫殿在黄昏中,依旧雄壮,雄壮中却有几分萧然。 宫殿里,到处都是足以让普通人家过一辈子的奇珍异宝,还有那倾国倾城、 千娇百媚的美人…… 这一刻,他被这座宫殿征服了,他的野心也膨胀到了极点。 他不再为简单的生存而满足,也无心关注他曾经信誓旦旦要为之讨回公道的 黎民,他的心全部被这座宫殿占据。 他要当皇帝,要享受皇帝的荣华和富贵,要拥有皇帝的威严和权势。 他的梦想几乎实现。 他在圣京城待了好多天,在圣京的皇宫中待了很多天。他品尝了皇帝的食品, 也品尝了皇帝的女人。 可惜,他忘记了,战争并没有结束。 当他终于省悟,如果不消灭所有的敌人,自己的享受便无法继续的时候,已 经太晚了。 皇帝召集了四周所有的军队。有四大家族,有各路诸侯,甚至还有风雨,这 个他从一开始便满怀兴趣,还有着一种莫名欣赏的名将。 那时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他几乎和圣龙帝国这个时代所有杰出的将领作战。 而他的部下,他赖以为臂助的将领中——尚兴,尚兴这个白痴,居然为了一 个女人,丢下了军队也丢下了事业,跑到敌营那边作了俘虏。 朱全,朱全这个叛徒,竟然献上了韩陵,骗取了圣京,引来了东部最强大的 诸侯燕南天,给予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气馁。 他和梅文俊、风雨这两位帝国最优秀的将领正面交锋,不相上下,如果不是 公孙飞扬和上官明镜从背后突袭,引起了部下的溃散,他并不认为自己不可能获 取最后的胜利。 然而,失败终究是失败。 那一仗他输得很惨。四面楚歌、八方受敌。 他在中原输掉了几乎一切,只带走了一样东西——欲望! 作皇帝的欲望,成为九五至尊的欲望。 正是在这样的欲望鼓动下,昔日那个和兄弟们同甘共苦的庞勋,那个自求能 够击败敌人保存自己和兄弟的庞勋,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他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回圣京,重新跨入那座巍峨的宫殿。 所以,当得知张仲坚的军队攻破韩陵之后,只是扫荡一番便北上的消息时, 早已经集结了兵马准备乘火打劫的庞勋,明知道这绝对是呼兰大国师不怀好意的 诱惑,却还是半点都拒绝不了。 就像飞蛾,纵然前面是火,却依旧前赴后继、至死无悔。 「杀!」 战斗在庞勋的胡思乱想中,毫无预兆的爆发。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旌旗挥动,到处都是喊杀震天。 战马奔驰的尘土飞扬弥漫,号角擂鼓的声响夺人心魄,一名圣龙将领,举着 飘扬的大旗,率先杀入大军之中。 旗展,血洒,头落。 借助着冲刺的惯性和力度,全副盔甲的战将,在弹丸的方圆纵横驰骋。 手中擎着的大旗,就仿佛在挥舞着的开山巨斧,柔软的旗面犹如刀刃般锋利, 所到之处便好像切割着稻草的镰刀,头颅、身躯和鲜血,纷纷成为了镰刀丰盛的 晚宴。 鲜血如同珍珠般抛上了天空,又化作了雨点滴落。 庞勋发现自己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间或有大胆 的迎击,也只在瞬间便已经和这个将领擦肩而过,徒劳无功的平添了几缕亡魂。 「朱全!是朱全!」 不单单是庞勋,几乎同一时刻,这员猛将的名字,在追随庞勋多年的老兵口 中,流传到了整个战场。 作为庞勋麾下曾经的四大名将,也是令庞勋后来惨败的最大祸首,朱全的名 字在庞勋部下的心中,显然起到了一种微妙的作用。 同样产生微妙心理的是庞勋自己。 和部下的想法不同,庞勋在朱全出现的那一刻,心中疙瘩了一下,首先上涌 的是一种无以复加的惊疑,继而迷惑和揣度。 因为庞勋了解朱全。 在他麾下的四员大将中,真正勇猛冲锋陷阵三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是 后来投降了风雨,却又在兵变中被杀的盖憎天,至于朱全,他没有尚兴的足智多 谋,也没有孟锴的忠心耿耿,他更多的是一种阴沉、一种狠辣。 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应该亲自冲锋陷阵——除非朱全认为,已经胜券在握, 所以想要博得一个骁勇善战的美名,或者是在山穷水尽的困境中,要故弄玄虚, 意图力挽狂澜。 可是目前,似乎都没有这样的可能。 毕竟庞勋绝不认为有那个水准之上的将领,会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胜券在握, 至于孤注一掷的空城计,似乎在目前圣龙人还有坚城可守的情况下,还没有必要 能够让朱全冒这样危及生命的风险。 阴谋,一定有阴谋! 庞勋武断的认为,旋即却又因为远处的一面大旗而动摇。 远处的大旗上,书写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风」。 风雨的风。 风雨便策马站立在这面大旗下,并且督率着部下,缓缓的逼近,竟仿佛是在 旁观着部下的进攻和战斗。 怎么可能? 这里和圣京相距不下百里,风雨怎敢统率兵马远离城池前来奔袭?难道是情 报不确,风雨已经调集了足够的兵马,所以才让呼兰人在关键的时刻没有继续攻 打圣京,而是引诱自己来打头阵? 这样的疑问,在庞勋同时也在庞勋的部下心头涌起,很快,便因为四面八方 传来的战斗而加深。 惊恐的情绪,顿时如同瘟疫般蔓延至全军。 溃退,如同两年前那一场激战中最后的一幕,似乎便要在此地重演。 此刻,庞勋开始懊悔起自己的轻敌。 庞大而且杂散的阵形,虽然壮观,但是却无益于军队的调整和调度。 四处冲杀而来的敌人,根本摸不清数量,也无法确认其主力的方向,给人的 感觉只是铺天盖地、无所不在。 而且,这些骑兵,竟然没有使用传统的大刀,而是清一色挥舞木棒。 这些粗大的木棒,在人马的近战中,却居然发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功效。 借助着冲刺的力量和速度,大开大阖之中,所向披靡,进一步扰乱了大军的 阵形。 逃跑。不知从何时开始,庞勋失去了对于军队的控制,而那些拿着刀枪的士 兵,则开始丢弃刀枪,恢复了农民的本色。 接下来,便是一场单方面屠杀的追击战。 连续的狂奔和驰骋,总是在败兵精疲力竭的时候,恶狠狠的出现在他们的面 前。 无法休息,无法进食,甚至连停一下的时间也没有。 而对手却又总是依仗战马的速度,出现在自己的前面,像赶牲口一般的来回 驱赶,不得不在这方圆之中循环。 溃败的士兵,面对的不仅是实实在在的肉体的疲劳,更多的还是笼罩在死亡 威胁中的精神恐吓。 这样的追击,终于让这些士兵顶不住了。他们开始投降。 「降者不杀!」 漫山遍野,胜利者的呼喝,摧毁了大军继续顽抗的斗志。 成批成批的,年轻的士兵丢下了武器,顿在了地上,双手抱头,放弃了战斗, 也放弃了逃跑。 「今日一战,俘敌无数,庞勋平白为圣京城的防御贡献良多!」 风雨纵马沙场,目睹着这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迎来的胜利,略带着嘲讽的评 论。 这一仗,赢得极为漂亮。 当圣京城的人还在议论著自己如何应付庞勋行将逼近的乱军时,七千兵马便 在人们深夜的梦想中悄然出城,衣不解带、马不歇鞍的连夜疾驰,终于在天明时 分赶到了这里,然后则是十面埋伏,乘庞勋轻敌无防、队形散乱之际,发动了一 场近乎于经典完美的突袭。 只是,当看到成群结队的俘虏时,风雨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了,思绪回到了 当年初入凉州对付白狼军的那一战。 也是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击败并且俘虏了远远超过自身兵马的敌人。 不同的是,当时自己的援军转眼便到,而如今,七千孤兵,却要应付十多倍 的俘虏。 「不许乱动,不准交头接耳!」 战场上,干戈已经平息,号角不再呜咽,取而代之的,是士兵们对于战俘的 吆喝。 战士们斗志昂扬,他们再一次为风雨出神入化的战争艺术而陶醉。 他们因为自己是风雨麾下的战士而自豪。他们因为自己参与并见证了一场奇 迹般的胜利而骄傲。 但是同时,被呵斥的一方,却有些躁动。 风雨微微皱眉。他突然发现,局面竟然在获胜之后,反而不利于己方。 由于胜利,出乎意料顺利的大获全胜,竟然让局面已经恶化到想象之外的糟 糕。 大约十五万投降的士兵,此刻正满怀着忐忑的注视着胜利者,而只有数千人 的胜利者,显然并不足以担当这样的看守。 十五万降俘,此刻便成为了十五万随时都可能倒戈的刀枪。 已经平息了战斗的战场,依旧充满着危险和压抑,甚至更胜于战斗之中。 无论是这些士兵发现,一旦反击,足以凭借人数的力量吞没胜利者;还是因 为过度担心自己的安危前途,而发生失控的暴乱,这都将是一场灾难,一场足以 将辉煌的大捷,变成毁灭性的覆没的灾难。 所有的一切,只需要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挑动者便可。 凭借着多年来沙场上生与死之间的磨砺,和军旅生活的锻炼,风雨敏锐的感 觉到,一场战俘的骚动,已经不可避免的即将爆发,投降的人群中,一定已经有 人看到胜利者其实并不足以压制失败者,因而窃窃的私语已经开始出现,并且逐 步蔓延整个队伍。 战俘的眼神中,充满了获取自由的渴望和求生的本能。 没有人愿意成为奴隶,也没有人甘愿被动的接受无法预测的未来。 这种对于自身安全的忧虑,对于未来命运的恐惧,还有少数人希望建立功业 的野心,夹杂在一起,共同不甘的跳动。 这一切,从俘虏们的眼神、表情和略带着反抗的动作中,越来越明显的反映 出来。 风雨无奈的承认,如今,胜利者反而需要忧虑和不安,并且处境危险。 「所有降俘,可以各自跟从自己所乐于追随的人或者亲戚在一起,自由编组!」 所以,当风雨采用朱全的这个点子时,心中并没有把握,相反非常不相信, 这样彻底放开了对于战俘的控制的命令,能够消弭眼前的危机,但是风雨别无选 择。 眼见得冲突一触即发,危机迫在眉睫,在这样的情况下,风雨只好姑且一试。 效果惊人的灵验。投降的士兵十分高兴而且安心,十五万人马一下子便散了 开来。 风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命令部下押解着这大队人马,一边朝京城前进, 一边逐步的分头确定主管的军官,并且听取他们的意见对士兵进行安置,终于稳住了局面。 「朱将军,我给你一千精锐,三万俘虏,你可敢乘胜追击,剿灭庞勋?」 这场意外的变故,突然让风雨改变了主意。 既然是鹰,就应该放飞九霄。 如果是虎,注定呼啸山林。 将这样一个拥有虎的凶猛、狼的狠毒、狐的狡猾、蛇的阴险的人物安置在身边,才是一件真正的愚蠢。 这样的人物,不会甘居沟池之中。 这样的人物,与其压制和埋没,不如放手让其为自己效力,然后在对方自认为有足够的实力作乱,并且付诸行动之后,予以雷霆之击。 这,远比处处压制,迫使其一直隐忍不发更为安全。 当然,这需要有足够的信心,而风雨并不缺信心。 因此,风雨在转念之间,终于还是决定给朱全一个机会。 这个决定,也是风雨原本就已经想好的——让朱全率部为自己扫平江淮,为自己牵制天子和齐鲁。 尤其是在如今庞勋战败,而自己又没有余暇东进南下之际,与其壮大萧剑秋的力量,还不如多树立一处势力,确保力量的平衡。 而对于风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朱全则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 事实上,也很少有人能够跟得上风雨那天才般跳跃的思维。 在这一剎那,朱全脸色顿时煞白,还以为风雨藉此机会继续试探自己,下意识的便想要推却这个建议。 「末将听凭宰相的吩咐!」 最终,朱全用这样滴水不漏的话语作为对风雨的回应,多少有些显示其内心的忐忑,同时又不无从此放飞的欣悦。 「去江淮吧,帮我扫平庞勋,同时注意一下齐鲁和江南的动静!」风雨淡淡的说道。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有两层意思:一则便是牵制齐鲁和江南的天子一系;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朱全能够支援一下江南对安宇的讨伐,和齐鲁对于呼兰的防御。 前者,因为萧剑秋急于求成,没有按照风雨的计画,彻底重创安宇的水军,致使风雨始终有些不安。 后者,则是风雨强烈的感觉到,张仲坚忽略了对齐鲁的防范,将自己的侧翼乃至后院呈现给公孙飞扬和张兆,绝对不是单纯的自信和分化圣龙帝国的诸侯那么简单,这多少让风雨为目前在齐鲁的友军担心。 「末将遵命!」朱全的回答有些公式化。 风雨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倒也无法确认朱全是否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还是仅仅领会到了其中的一部分,不过随军长史金岑匆匆带来的一道密函,转移了风雨的注意。 「既然如此,风雨便在圣京静候朱将军的捷报!」 大笑一声,风雨匆匆和朱全作别,同时又让欧仁代为指挥全军,自己却只带着三百余人的卫队匆匆离去。 只因为,正当七千人在此四处设伏击败了庞勋二十万大军的时候,圣龙帝国的首都圣京城,也暗暗孕育着一场惨烈的争斗。 第十一章圣京突变 风雨奔赴前线之后的圣京城,依旧不断接纳着四处蜂拥而来的难民,同时也目送着大批难民向南方的江东和西面的凉州离去。 相反于难民的方向,军队却正在络绎不绝的出城东进,主动和庞勋决战的消息,传遍整个帝都。 赞誉者有之,担忧者有之,怀疑朝廷乘机撤离丢下京城不管者,亦有之。 就在这样的人心浮动之下,凉国公府第内却一片静寂。 静寂中,无忧谷主慵懒的斜倚着窗栏,嘴角含着微笑,正温柔的注视着眼前摇篮中两个孩子的戏闹。 一岁的婴儿,尚不会说话,双腿的行走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够扶着摇篮的边缘,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或者是飞速的爬行,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不明意义、但却是十分欢乐的「呵呵」声。 同样注视着这一双儿女的,还有孩子的母亲。 虽然依旧一片茫然,但是在华一针的调养下,云明月此刻显然已经远没有之前那般憔悴,双眸的盼顾间,也流露出母性的慈爱。 「好可爱啊!他们便应该是我的侄子和侄女吧!」 突然,毫无预兆的,一个窈窕的白衣女子,犹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的进入,虽然是在对欧静说话,但是目光却关切的投注在两个孩子身上。 「风馨?」 意外的低声惊呼,欧静和这个风雨的妹妹见过一次,因此立刻便认了出来。 「不错,是我!我现在要把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一起带走,希望欧姐姐你不要阻拦哦!」 少女巧笑倩顾,就仿佛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什么?」 欧静起身,满脸的讶异,一时之间有些不相信,风馨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无忧谷主只觉得背心一麻,竟是被人自后面点中了穴位。 「嘻嘻,对不起了,欧姐姐!」风馨满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走到了云明月的跟前,转而神色一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好友的头发,轻轻的说道:「走吧,明月,我是风馨,我接你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回麦坚,回风云世家,再也不和这片充满着斗争和阴谋的土地,有半点干系!」 「风馨……麦坚……风云世家……」 美丽的少妇茫然的喃喃,似乎感应到了风馨的善意,又似乎是感觉到风馨是熟悉的朋友,因此没有半点的反抗,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只是这样的顺从,迅即因为风馨试图抱起那一双儿女的行为而化为乌有,歇斯底里的大叫中,云明月就如同心切幼儿的母兽,向风馨发动了攻击。 「别伤害她!」 云明月的攻击,被适才点了欧静穴位的黑衣人挡住,而与此同时,风馨也关切的阻止了这个护卫可能过头的反击。 「别怕,明月,别怕!这是你的孩子,谁也无法从你的手中抢夺!」 缓缓的将孩子递给了母亲,并且柔声的劝慰,这才将激动中的少妇慢慢的安抚下来。 「你们不能够走!风馨,这是风雨,你哥哥的孩子,你没有权利带走他们!」 突然,让风馨意外的是,一旁的无忧谷主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破了身上的穴位,出言阻止道。 「这可由不得你了,欧姐姐!」 在风馨轻轻的笑声中,那黑衣人再次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上前,制住了欧静。 而风馨,则在说了这句话之后顿了一顿,方才幽幽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我知道他们是风雨的孩子,但他们不也是明月的孩子!如今风雨自顾不暇,连他的妻子都保护不了,难道你真的忍心让这两个孩子,成为风雨所谓的理想,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野心的殉葬品?」 「什么意思?」听出了少女话中有话,欧静皱眉。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怎样进入血衣卫防备森严的凉国公府?为什么闹了这么久,血衣卫却始终没有动静?」风馨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你做了些什么?」无忧谷主的脸上,浮现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也没有什么,只是让自作聪明的血衣卫疲于奔波而已!其实我的另一个哥哥风雪,真的很爱明月,为了她,甚至不惜牺牲一切! 「也许,这一次不要来圣龙,也许,他们在一起,才能真正的幸福!不过谁知道呢?爱情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人生便是这样的有趣,我们无法预测未来,却又因为未来的不测,而让生命更加精采!」 美丽的少女,老气纵横的抒发着和她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人生哲言,同时拉开了欧静依靠处的窗帘。 火光。漫天的火光,正自南面的城门处熊熊燃起,冒出了袅袅的浓烟,弥漫在黑暗的夜空。 「看到了吗?多么纷争频仍的土地!我不想让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从小生长在战争的动乱和宫廷的阴谋中,在朝不保夕的颠簸中长大!」 风馨缓缓的摇了摇头。 就在凉国公府发生异变,也在南门一片嘈杂之际,一支军队正日夜兼程来到了圣京城的东门。 「快,快进城!」 燕耳策马扬鞭,低声催促,在他身旁的大旗上,分明书写着六个狰狞的血字——「除奸佞,清君侧!」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异常的顺利。 坚固的城门在预想中洞开,接应的信号也如期的在城墙上展现。 然而,出于直觉,燕耳的心中却总觉得异常的忐忑。 「上官兄,风雨真的在城内吗?」 「放心吧,一切都在计画之中!我的人今日午时还看见风雨在凉国公府内出现,而他的大批军队,则因为血衣卫错误的情报,假装出城攻打庞勋,实则埋伏南门等待你的出现,你说他怎么可能不在城中。 「哈哈,任凭风雨多么狡猾,恐怕他不会想到,血衣卫对风雪的监控,竟然完全被我们利用,将计就计之下,却是声东击西。 「如今,圣京城城门洞开,城内防守薄弱,我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凉国公府和风雪会合,控制住那里,并且拿下风雨。 「另一路则从后面袭击南门的风雨军主力。相信到了天亮的时候,圣京便将重新属于圣上,而风雨,哼,这一次,我就不相信风雨还有三头六臂,能够逃脱这样的罗网!」上官百剑自信满满的说道。 作为昔日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孙子,正统派领袖上官明镜的儿子,刑部尚书诸葛青的弟子,上官百剑可以说一直都是前途似锦、少年得志,做一个像父祖恩师一般的名臣、忠臣,便是他努力的目标和梦想。 所以,在上官百剑的心中,此刻正为自己即将铲除风雨,这个权重一方威胁到天子的权威,而且又兵败幽燕令自己父亲阵亡沙场的权臣,而感到了莫名的兴奋。 「但愿如此!」 相对而言,燕耳却有些有气无力。 和风雨的几番争斗,让曾经被誉为幽燕世家最有作为的年轻子弟,深深明了风雨的厉害所在。 想当年,数十万大军浩荡西征,名将如云、兵马长蛇,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壮观,然而如今,堂堂百年豪门,却已经烟消云散,甚至连祖传的根本基业也已经荡然无存,而那些青春得意、少年飞扬的家族俊杰,则相继血染沙场、亡命九泉。 巴蜀兵败又被风雨暗中释放之后,燕耳便深深的感受到,风雨在谈笑中运用权谋的强大杀伤力,如果说,叔父燕南天是一个征战沙场的英雄,那么风雨的舞台,绝不仅仅是疆场,而是天下。 正是这样的区别,让燕家彻底的败北,也让天下的英雄,无论多么厉害,都在自觉和不自觉中坠入了风雨的算计。 「可惜啊,风雨!你既然要用我燕某人的脑袋来拉拢部下的人心,那么,说不得我燕耳也只有和你拚个鱼死网破了!」 苦笑着喃喃,燕耳不再多想,虽然他对于上官百剑的自信不以为然,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全力以赴的进行下去了。 于是,年轻的将军挥手之间,示意部下快速前进。 「哒哒哒!」 突然,一阵马蹄声,自遥远的东方传来,在黝黑寂静的深夜分外响亮。 伴随着马蹄声的,是滚滚而来的尘烟。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风雨军的主力都在南门吗?」 燕耳微微变色,质问起上官百剑来。 眼下的情形,即便是傻瓜也看得出来,东面行进而来的,绝对是一队精干的骑兵。 「这……」 上官百剑也是呈现出惊慌的神色,风雨的威名实在太过于强大,更何况上官百剑尽管是出身将门,但自小便被不愿意儿子也从军的上官明镜,送到了诸葛门下学习刑案,因此在这个变乱突起的时刻,不由有些慌神。 「留下一千人马阻截,其余兵马按计画行事!」 相对而言,久经沙场的燕耳,反应则果断了很多。 稳下心神的他一眼便看出,如今自东面席卷而来的军队人数并不多,并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唯一的麻烦便是,一旦爆发战斗,有可能让南门的风雨军主力过早察觉毕竟,为了千里奔袭的隐蔽,他的主力还远在三十里之外,此次只带领了五千人前来。 因此,燕耳当机立断,仅仅是留下了一千人马迎上前去截杀,若是能够迅速将其歼灭最好,否则也可以尽量延迟这些军队接近城池,向友军发出警报。 这个决断,就常理而言,挑不出半点毛病,然而在此刻,燕耳却很快为此而懊悔不迭,只因为,滚滚而来的是三百骑兵,三百骑兵所护卫的竟然是风雨。 风雨并没有在城内。 上官百剑判断失误,正如同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风雨,根据血衣卫的情报,部署了大量部队在南门伏击,确信燕耳的军队将从那里奔袭而来一样。 这是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 在一片漆黑之中,迎头撞击的两支军队,在默不作声中展开了战斗的序幕。 事实上,无论是暗自得意的偷袭者,还是凯旋的风雨军,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爆发这样一场战斗。 人数上,燕耳的军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可惜,他们所面对的却是风雨的护卫队。 尽管近卫军几乎全军覆没在了幽燕,但是随即组建的护卫队,理所当然,还是从全军最优秀最精锐的壮士中挑选,无论单兵的作战和整体的协调,也理所当然都是全军之冠。 更何况,在这样的军队中,还有风雨,这位骑兵作战的大师。 于是,奉命拦截的千人队,遭遇了出乎意料的猛击。 寒光在夜色下闪现,鲜血在半空中滴落。 飞速而来的骑兵,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竟然没有半点的畏怯,出乎意料的奋勇上前,竟然洋溢着战斗的渴望。 三百人的队伍,在高速的驰骋中熟练的改变队形,很快便改成了适合进攻的鱼鳞阵,犹如一柄锐利的尖刀,插入了迎面的敌阵。 尖刀的锋刃,是一名白衣飘动的青年。 在他的左右四周,护卫着的是分别手持刀枪剑戟的四个卫士。 甚至都用不着白衣的青年动手,那四个卫士便已经发出强大乃至令人不敢置信的杀伤力,包揽了所有的战斗。 在高速相向的剎那,没有任何人是那四名卫士的对手。 这是武功。高超的武功。 也许在千军万马的驰骋中,武功并不能够改变什么,但是在这样黑暗的近身遭遇战中,武功至少可以决定生死。 于是,那四名卫士,便在青年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强大的防御网,并且如同滚雪团般的前行,碾碎着前方的一切拦截,为后面的军队,杀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如影随形。后继的军队并没有浪费这样的良机。 他们插入并且撕裂了拦截者的阵形,便如同无畏的勇士带着尖锐的匕首,穿入了巨兽的腹中,当巨兽的大口将其包裹的同时,犀利的匕首也已经洞穿了巨兽的身体。 冲锋,透穿,回转,反包! 整个战斗,完全可以用这样的八个字形容。 依仗人数优势的燕耳所部,虽然采取了雁字形包裹了风雨的三百人马,然而一马当先的风雨速度太过于快捷,竟然一举击穿了燕耳部的正面,随即涌入的部队便将这道裂口死死撑开,最终完成了将之一分为二的割裂。 与此同时,杀出燕耳部拦截防线的风雨,则迅速掉转马首,从右首对着左翼的燕耳部进行了反包围。 尽管只有三百人,但是强大的战斗力和出色的战术运用,竟然在转瞬之间,便让风雨军于局部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接下来的战斗,短促而且没有悬念。 这是一种古老的谋略。用一部分兵马挡住敌人的大部,然后用剩余的兵马,以众击寡的一口又一口吞噬敌人,最终获取全部的胜利。 风雨便是这样做的。 一炷香的时候,原本希望歼灭来敌的燕耳部,竟然全军覆没。 大获全胜的风雨,则一刻也没有停顿的杀到城下。 箭,纷飞的箭雨,挡住了风雨的去路。已经占据了南门并且留守的燕耳部下,仓皇的关起了城门,并且飞泻下如蝗的箭矢。 「该死!」风雨勃然大怒,同时焦虑异常。「钟进,你去南门通知魏廖,其余人马跟我去北门!」 年轻的帝国宰相,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 敌情未明之际,风雨最大的担心,便是呼兰人乘机夺城,以及凉国公府的安全。 第一个忧虑,很快便打消。 当风雨终于叫开平安无事的北门,驰入城内之后,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张仲坚没有采用最为冒险的策略,直接进攻圣京,否则自己恐怕也就只好学萧剑秋那样狼狈地逃跑,躲到凉州,再作定夺了。 不过,第二个忧虑,却便证实为现实。 刚刚接近自己的家门口,风雨便遭遇了敌人的袭击。 在一排弓箭的威胁下,尽管心情焦躁,风雨也只好暂避其锋。 「魏廖!让魏廖来见我!」 匆忙之中,风雨下令。 手头的兵马实在太少,这让风雨不得不放弃了立刻强攻的念头,但是心情却也因此而更为恶劣起来——自从幽燕失败,让妻子和一班亲信文武落入张仲坚之手,风雨便十分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悲剧再次上演。 而如今,近在咫尺的家中,有欧静,有云明月,还有自己一双可爱的儿女,以及很多忠心而且能干的官员,他们既是支撑着整个风雨王国顺利运行的栋梁,同时也是风雨心中的挂念,一想到他们身处险境,风雨便极度坐立不安。 「嗨,逍遥的传人!」 突然,一声招呼,自风雨的身侧毫无预兆的响起。 「谁?」 身旁的卫士立刻做出应该算是太晚了的反应,明晃晃的刀剑围住了来人,只是刀剑的主人心中都暗自震惊,谁都明白如果来人有恶意的话,此刻帝国宰相,圣龙人的骄傲,恐怕早就不知道被割走了几颗脑袋。 也正是这种自觉失职,却偏偏又无可奈何的认识,让护卫们更加愤怒,几乎激得他们要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 「好了!哈桑,你怎么会在这里?凉国公府内的情况怎样了?」 制止了部下的盲动,风雨招呼了一下来人。 又黑又圆的老头,的确是无论到哪里都是极为明显的招牌,根本不可能让人错认。 「这个……嗯,这个……」难得的忸怩,竟然让炙大陆黑巫师漆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他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贪杯的家伙,今天被人灌的酩酊大醉,完全没有履行风雨交代他保护好云明月的任务,虽然在发现事情不妙时,倚仗强大的武功而侥幸突围,但是却终究没有挽回凉国公府被夺的现实。 「见鬼!」 听完了黑巫师的沉思,风雨呻吟了一下。 事情显然出人意料的糟糕。 「哼,燕耳竟然能够从鄂州城通过,偷袭圣京,上官百剑竟然会配合风雪,萧剑秋啊萧剑秋,你可真是做的出来啊!」 冷哼之中,风雨的双眸,暴射出了寒光。 第二部第九集三分天下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风云变幻 「封锁所有的街道,全城戒严,擅自走动者,杀无赦!」风雨冷冷的喝令。 在他发布这一道命令的同时,还有一道命令也被不折不扣的执行--包括天子行宫在内,皇后、嫔妃和百官们,在第一时间被忠於风雨的部队,以彬彬有礼却不容抗拒的坚决,保护了起来。 「请宰相莫要伤及无辜!」 不同於宫娥们的惊慌,遭到禁足的卓静雯,对此表现得十分冷静,反而派人将亲手书写的信函,转交给了风雨。 「莫要伤及无辜?」风雨冷笑:「风雨的妻儿亲友部下,便不是无辜吗?」 前所未有的愤怒,正自年轻宰相的心底上涌,让他毫不犹豫的粉碎了手中的信函,瞥也不瞥一眼皇后派来、那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宦官,冷冷的发布了进攻的命令。 号角呜咽,擂鼓震鸣。 将凉国公府团团围困的军队,举著盾牌,扛著云梯,开始了攻击。 火光直冲云霄,喊杀震动天宇。 兵刃的撞击声,箭矢的破空声,打破了夜的宁寂。 「放箭!」 不约而同的,攻守双方都在军官的喝令之下,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半蹲於地,弯弓拈箭,发射出如蝗般的箭雨。 一排射完,退下,一排又重新补充。 飞行的箭矢,有的在空中相遇,碰撞而落地,更多的则是闯入了对方的阵营,飞溅的是鲜血,带走的是生命。 有些讽刺的是,凉国公府风雨亲自设计、太过於缜密的防御,如今却成为了风雨自己最大的障碍。 府门的撞破,并没有结束战斗。战斗在逐寸逐寸的进行。 每一个死角,每一道障碍,都成了生与死、荣与辱角逐的战场。 成片的战士倒地,又有更多的同袍後继。 「该死!」风雨任凭胯下的战马在原地转圈,嘴里终於焦躁的咒骂起来。 很显然,对方的行动是处心积虑的。 如果没有周密的计画,没有内线的响应,防卫严密的凉国公府,绝不可能是燕耳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突袭拿下的。 如今,风雨所担忧的,却不是战斗的胜负,而是府内的亲友。 欧静、明月,还有那两个孩子! 风雨突然反省起来,自己真的很不负责任,这麽长的时间,居然都没有想到要给孩子起名。 频繁的征战,和比征战更为险恶的权力斗争,让年轻的帝国宰相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却在不经意间,忽略了身边的一切。 直到此刻,当风雨突然感觉自己所拥有的珍贵时,却发现已经无法珍惜。 「坚持住,等著我!」 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统帅,终於忍不住将心情形於颜色。 「宝贝乖乖,不要哭,哦,不要哭!」 相对於外面的刀光剑影,凉国公府西厢房内,却似乎过於死寂。 嘈杂,发自於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安慰,则来自於一个白衣的少女。 而孩子的母亲和另一个美丽雍容的女孩,却一言不发的坐於床上。 另有三个满身戎装的年轻人,则面面相觑。 「真的是功亏一篑了吗?」风雪喃喃。 与其说是沮丧,倒不如说是不甘和愤怒。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一切似乎都是那麽令人满意--成功的骗过了血衣卫,顺利调来了燕耳的军队,又完全控制住了凉国公府,整个行动从头到尾,是何等的缜密,虚虚实实、环环相扣。 由於尚不清楚风雨纯粹只是因为率领七千骑兵突袭庞勋,方才阴差阳错的躲过此劫,风雪抓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麽风雨会不在凉国公府内?为什麽偏偏在这个时候,风雨会出现在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东门? 这种不解和迷惑,无疑在失败者中间,更加弥散了一种自己完全在对手掌控之中的恐慌和无奈。 不管怎麽说,局面因为风雨的出现而改变。 南门听命於风雨的部队,开始返回,重新控制了圣京城的大部分要害;风雨也没有如原本预料的那样,待在凉国公府坐镇稳定大局,因此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也随即化作了泡影。 唯一达成的目标--控制宰相府--则不仅因为风雨不在府内,而基本失去了其重要的战略意义,事实上,还反而让阴谋的发动者们,因此成了甕中之鳖。 「好狠啊,居然丝毫都不考虑谈判!难怪人们常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可惜了这样的如花美眷,竟白白的为这样狠心的男人效力!」喃喃中,风雪有些神经质的大笑。 「大敌当前,风雨首先是圣龙的宰相、神州的宰相,他必须肩负起社稷江山的重任,岂能为了我等而耽搁时间,置圣京与帝国於危难?」回答风雪的,是欧静。 无忧谷主很平静。她理解风雨。 在如今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容不得风雨冒险,他必须尽快解决城内的纷乱,方才有可能对付随时席卷而来的呼兰人。 「放屁,老子这就把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倒要看看风雨让不让路?」面对欧静的平静,燕耳却有些暴躁的吼道。 这两年的人生起伏,让这个公侯世家的子弟,少了几分贵族的优雅,却又添了几分行伍的粗犷。 燕耳从一开始,就不是非常情愿来蹚这浑水,只是似乎十拿九稳的大好机会的诱惑,与对风雨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以及执掌权柄、中兴家族的渴望,迫使燕耳不得不冒险,而如今眼见大势已去,燕家军昔日的少帅,第一反应便是立刻远离这个见鬼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军队中去。 「万万不可!」 相对而言,上官百剑却显然保持著圣龙豪门那种骄傲的风范。 「我等起事,乃是为了铲除奸贼,整理朝纲,重振我圣龙社稷,一片丹心天地可鉴,成固然名垂史册、万世流芳,败亦当堂堂正正,坦然赴义,以此激励同仁!怎能挟持妇孺,自毁清白,不但令我等自己的名节受损,也玷污了此次的义举,让天下志士失望!」年轻的贵族,神情激动的说道。 在上官百剑的心中,兀自为自己今日的行为而感动,自认为乃是在做一件千秋忠义的大事,这种自我感动,让他竟有著一种慷慨殉节的急迫,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安危。 「蠢货!」 可惜,上官百剑的慷慨激昂,显然没有获得夥伴的认同。 风雪的嘴角浮现出了冷笑,燕耳更是直截了当的说出心中的评价。 上官百剑不由勃然大怒,扬了扬眉,正待说话,却听见一声惨叫清晰的传来。 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惨叫并不奇怪。 异常的是,惨叫发出的距离。 不远,真的不远!仅仅就在院落中,距离前线的战斗,尚有很长的距离。 院落中的,都是上官百剑和燕耳的亲信卫士,他们都还没有投入到和风雨军的作战之中,而且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没有特殊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发出这样的惨叫。 除非,风雨的部下攻了进来。 第一时间,燕耳和风雪相会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样的猜测。 第一时间,上官百剑闪电般的冲出门,他要战斗,像一个勇士一样的战斗,将忠勇的名声留传後世。 第一时间,风雪和燕耳,分别扑向云明月和欧静。 「干什麽?」反应过来的风馨,一声斥责。 少女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不屑。 「要挟妇孺,岂是英雄所为?」 冰冷的声音,发自门外,幽灵般的身影,却已经闪现眼前。 上官百剑只觉得眼前一晃,随後整个身体便被点了穴道,再也无法动弹。 他笔直的站立於门口,耳畔听见的是屋内短促而激烈的战斗,眼前却是一队浑身散发著杀气的蒙面人,突入了院中,和己方的卫士展开了激战。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尘烟尚未落地,鲜血已经横流。 上官百剑无比清晰的感觉到,突入院中的蒙面人,似乎个个都只是为了杀人而生的机器,他们的招数异常简单,目的也同样明确。刺、砍、冲、杀,为的只是夺取人命,却似乎丝毫没有顾及自身的安全。 无数次,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身体坦露於对手的刀剑之下,同时也将手中的利器刺穿敌人的身体。 这种同归於尽的战斗,显然让防守的一方无法适应,尽管他们同样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是在面对这种浑然不要命的进攻时,恐惧却不可抑制的蔓延,应对也有些措手不及。 转眼之间,院内的七十八名卫士全部倒下了,同时倒下的还有差不多数量的进攻者,而脚步声中,一个上官百剑熟悉的身影,从院落的外面缓缓踱了进来。 「魏廖!」 上官百剑第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风雨军中最神秘、也是最令人恐惧的血衣卫统领。 作为刑部尚书诸葛青的得意弟子,在追查燕南天遇刺案中,上官百剑和魏廖曾经有过相当次数的接触。 「交人,留命!」 魏廖却看也没有看已经无法自主的年轻贵族,冰冷的眼神,投向了上官百剑的身後。 莫非……上官百剑不由得精神一振。尽管在片刻之前,他还强烈反对有辱身分的挟持人质的行为,但是如今,强烈的求生意念,让他忍不住开始为同伴祈祷…… 正当圣京城风起云涌之际,一支衣甲鲜明的骑兵,正簇拥著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南方的泉州北上金陵。 「令狐智的舰队失踪了?」 车上,萧剑秋皱眉。 「在泉州南面的海上,残留著一些战舰的遗骸,表明那里确实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但是随後的暴风雨,却将战场的痕迹,连同舰队的去向全部淹没,根本无法揣测战斗的结果,以及事件的过程!」傅中舒斟酌著汇报。 「安宇舰队呢?」 年轻天子的双眉,更加紧锁在了一起。 「目前同样无迹可循!」亲信的大臣叹了一口气,回答。 毫无疑问,风雪在泉州留给萧剑秋的,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 虽然除去倾向风雨的令狐智和七海龙王的部下,有助於天子对江南的掌控,但是如此明显的动用安宇人,却显然会给一心想成为中兴明君的主君,留下难以洗刷的污点。 而这个问题,更由於风雨出人意料的逃出呼兰人的包围,并决心坚守圣京,而朝向不利於天子的这一面倾斜。 「命令江南各路兵马,加紧对安宇人的清剿!」萧剑秋冷笑了一声,断然下令道。 风雨没有选择撤回凉州,坐壁观望中原的战局,让大为意外的萧剑秋既有些钦佩,同时更有些羞怒。 自负的天子不得不承认,在这一轮无形的交锋中,无论是气度还是魄力,自己都输给了风雨一筹。 不过风雨,你真的能够撑起这残破的江山?钦佩和羞怒之馀,萧剑秋更多的则是惊疑和不服。 他不信,面对著呼兰大军咄咄逼人的南下,面对著中原无险可守、无兵可用的困境,面对著四面楚歌、八方风雨的窘迫,那个崛起於西北的年轻人,真的还有回天之术?! 但是不管怎麽说,风雨的决定,全盘打乱了他原先的计画。 面对著风雨败而不馁的决心,面对著中原众志成城的坚守,自己认为应该是最佳选择的「退避敌锋、放眼长远」的战略,却显得软弱无力,甚至黯淡无光;而排斥令狐智,默许风雪北上扰乱风雨返回凉州调整的决定,更是相形见绌,徒留骂柄。 原先建立在风雨也会像自己一样退出中原乱局、以空间换取时间的假设之上的战略布局,如今,显然已经全部成为了糟糕的坏子。 无论如何,先靖平江南!年轻的天子,做出了果断的对应。 「遵令!」傅中舒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目前的情况下,先行荡平江南,既可以博取收复失地、抗击外侮的美名,又能够拥有一个进攻退守的基地,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圣龙天子的第一谋臣,有些担忧的说道:「如今,安宇舰队不知去向,终究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无妨!」 萧剑秋冷冷的一笑,他知道傅中舒的担忧。 安宇人借助战舰的力量,就彷佛草原的呼兰人利用战马一样,快速的调动兵力神出鬼没,往往朝廷的兵马在甲处刚刚集结,安宇的贼寇便已经在千里之外的乙处乘虚登陆,大肆烧杀劫掠,以至於圣龙大军首尾难顾、疲於奔波却劳师无功。 想到这里,萧剑秋不由得有些後悔没有完全遵循风雨的部署。 此次江南的出击,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有赖於风雨缜密的战略谋画。 可惜,出於当时的各方面考虑,尤其是没有真正理解到安宇水师对於江南的威胁,思维始终都集中在陆地作战的年轻天子,对於风雨优先剿灭安宇水师的计画很不以为然,甚至认为是风雨想要藉此机会将势力渗透到江南,因此下意识的予以抵制。 直到如今,和安宇人几番交手之後,才真正领悟到了平定江南,就必须首先平定海域,却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战略时机。 「集中帝国的水师,会同陆路扫荡沿海!朕便是要利用如今安宇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令狐智舰队之际,然後锁海封禁,让这些海寇於沿海无抢夺之财,无可掠之民,唯有另寻生路或者冒险深入内陆,想必用不了数载,江南可定!」 年轻的天子说这番话时,既带著锐气,也颇有点无奈。 「陛下英明!」傅中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萧剑秋的这番部署,其实早在三十年前先帝执政的时候,便有大臣倡议,只是考虑到如此动作必定耗费巨大、民生动盪,在朝野舆论的抵制之下,一直没有成行,却没有想到眼前的主君如今终於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在感叹萧剑秋的魄力之馀,傅中舒也在认真的盘算其中的得失。 「江南近年来动盪不已,百姓们渴望安全平静之切,远甚於定居扎根的传统,对於安宇海贼的仇恨,也早已积聚甚深,因此迁徙拒敌之议,固然依旧会有反对,却在抗敌大义之下,绝不会如父皇时那般激烈,反倒有助於汇聚人心,清除异己,实在是一举两得!」 嘴角微微泛起了冷笑,萧剑秋的心中也暗暗的盘算著。 「报!岭南节度使杜绍权大人,送来加急奏摺!」 正在此时,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後面由远而近的传来,旋即,赶到近前的士卒未等战马稳住,便已经滚落马鞍,单膝跪地禀告道。 「哦……」 马车上,萧剑秋和傅中舒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有些迷惑。 这些天来,萧剑秋最牵挂的,除了令狐智舰队的消息之外,便是北面中原的战事,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太平无事的岭南,居然传来个加急奏摺。 惊疑不定中,萧剑秋接过了傅中舒传递过来的奏摺,飞速的浏览起来。 在傅中舒的眼中,年轻的天子先是眉宇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脸色也愈加沉重,最终更是用力的将奏摺狠狠的甩在了地上,大声的喝骂道:「蠢货,贪图小利,给人当了看门狗,却还自以为得意!」 傅中舒呆了一呆,追随萧剑秋这麽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年轻有为的主君,如此失态的发怒,当下小心的捡起地上的奏摺,才略略读了几行,便也不由脸色大变。 半晌,傅中舒方才懊恼的跺足,叹息道:「中计了!杜大人这次真是吃大亏了!交趾的叛乱虽然已经被风雨军平灭,但是外有麦坚虎视,内有豪强自立,杜绍权无论自身的文韬武略,还是麾下兵马的战斗力,都不足以和风雨相比,又如何能够应付得了? 「此次接防,看似占了风雨天大的便宜,却只不过是替人看家护院而已!一旦风雨腾出手来,非但交趾必定完璧归赵,只怕危急之下,连那岭南的基业,也要被风雨鲸食蚕吞!」 「哼,那将是他咎由自取!」萧剑秋馀怒未息的说道:「朕可以不管他是否全盘接手交趾,但是已经进入江南的岭南军,却绝不许有一兵一卒折返!」 在他原本的计画中,南征凯旋的大军一路北上金陵,正好趁此机会,进一步巩固对江南的控制,然後趁庞勋转战中原的机会,夺取江淮一带的战略要地,从而确保江南的安全,作为北上的桥头堡。 然而,征战江南的主力之一杜绍权如此一来,却让他的可用之兵锐减,而且还引发了南部州县的兵力空虚,届时非但无力北顾,而且还要担忧安宇人对於後院的威胁,实在是一件大大烦心的事情。 「杜绍权如今正自以为得计,恐怕是轻易劝说不动了!不过,风雨让出交趾也好,这样便说明他确实是准备全力确保中原,而且风雨军从西南半岛抽调出来,也有利於加强对抗呼兰的力量。」傅中舒沉吟的说道。 他十分理解此刻天子的心情,不过萧剑秋终究不是白手起家、一手创建了军队的风雨,虽然有著九五至尊的桂冠,然而手下的兵马,却是由各路诸侯拼凑而来,自然也就根本不可能如风雨那般如臂使指的调度军队,这种致命的弱点,此刻便暴露无遗。 因此在傅中舒看来,既然杜绍权此次已经决心要接手交趾,天子的发怒,除了突然暴露皇权的虚弱之外,根本於事无补,倒不如因势利导,来调整自己的策略。 「问题是江淮!」 萧剑秋却丝毫没有听见傅中舒的劝慰,脸色极其难看的说道:「风雨此计最毒之处,不在於让杜绍权出兵帮他看护西南半岛,而是藉此机会诱使岭南军西顾,削弱江南的兵力,让朕无力北上掌控江淮。 「而江淮,若不能够在朕的手中,则所谓江南的天堑,便只不过是没有锁的大门、钝了锋刃的刀剑,自然也就无从和他的凉州军相抗衡了!」 「不错,中原大乱,庞勋必定北上中原寻求机会,空虚的江淮本是陛下的囊中之物,而扬州更是确保金陵安全的北方屏障,风雨此举,除了要调集兵马於中原决战之外,恐怕也有牵制陛下的意图!」傅中舒脸色沉重的颔首。 「牵制?他牵制得了吗?」年轻的天子冷笑,脸庞也因为激动而泛出了红晕,「传朕的旨意,张兆、公孙飞扬调兵南下,与朕会师江淮!」 「陛下……」傅中舒脸色一变,大叫了起来:「呼兰已经攻破雁门关,中原毫无屏障,齐鲁也同样危险,此时此刻调兵南下,只怕白白便宜了呼兰人……」 「没有那麽严重!」萧剑秋不以为然的依旧冷笑:「张仲坚比谁都明白风雨的可怕,难得有这麽好的机会,可以置风雨於死地,他不会这麽愚蠢的给风雨喘息之机! 「何况,只要能够掌控江南,既可以和中原子民南北呼应,又能够策援圣京,纵然齐鲁有失又如何?朕以圣龙如此富庶的半壁江山,外加同仇敌忾的将士军民,对付内忧外患百战疲惫的呼兰大军,难道还会落败不成?」 「微臣不敢!」傅中舒急忙顿首。 他心中明白,萧剑秋终究还是存著让风雨和张仲坚两败俱伤的心事,只是临战之际,最忌君臣不合、将帅相左,如今强敌压境,还要心存如此权谋,却让傅中舒突然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哼,退出交趾?好大的手笔!」 正在思忖间,他却听见萧剑秋兀自忿忿的喃喃。 第二章剑起花落 雨季已经过去,炎热重新笼罩西南。 刚刚经历过战火硝烟的交趾,显得异常的平静。 王都的居民,在这几个月内,以漠然的态度,看着风雨军征服了都城,又看着忠于王室的军队,赶走了风雨军,随后,则是风雨军几乎兵不血刃的重新返回。 而一度宣称效忠公主复兴王室的忠义志士,却在一夜之间尽数溃散,如今更是难以理解的看着风雨军再次离去,与之擦肩而过进入都城的,则是同为圣龙人的岭南军。 一百多天的时间,这座西南半岛的都城,已经变换了四次旗帜。 这是这个国家一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 百姓却从最初的惊恐和好奇,变作了如今的无动于衷。他们完全以旁观者的态度,注视着两支军队的进出。 风雨军有些懊丧和愤懑;岭南军则显得十分得意。 “真要把交趾让出来吗?”雅龙在城门口盘桓,有些不甘的疑问。 如今的形势一片大好,风雨军终于赶在雨季之前,平灭了叛乱,尤其是昨日他刚好收到了洛信从前线传来的捷报,这也就意味着,远征军已经成功的将交趾王国南北切割开来。 整个战局,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进展,征服一个国家的远景,让年轻的将领颇有些心潮涌动。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被来自大理的命令给破碎。 眼看着杜绍权的岭南军,得意洋洋的接管自己拼死拿下的城池,整个风雨军从上到下,都处于愤怒的沸腾中。 “雅龙将军,这是宰相的命令!”阮辉华大声的重复。 他从心底理解雅龙的心情。 哪一个年轻人不渴望建功立业?哪一个将军不期盼燕然勒马? 像如今这样仗打到一半,却撤了回去,确实是所有将士都无法接受的现实。 不过,这也恰好是蒙璇让自己前来的重任。 “中原狼烟正起,宰相和神州的子民,皆盼望着南征的将士回朝力挽狂澜,相对于家园的安全,区区弹丸小国,又何足挂齿? “更何况,无论岭南军还是凉州军,都是我圣龙的军队,交趾依旧为我圣龙所控制,将军又何必耿耿于怀?” 阮辉华重重的拍了拍雅龙的肩膀。 “多谢大人提醒!”雅龙这才恍然,并且诚心诚意的道谢。 “哈哈,将军能够想通,那是将军之幸,宰相之幸,更是圣龙之幸!”阮辉华大笑着,说道。 “过奖!” 年轻的将军,此刻却有些脸红。 他清楚阮辉华的意思。 猛将骁勇,智将善谋,但是风雨军中这么多能征善战的将领,却个个心悦诚服的归于风雨的麾下,最重要的缘由之一,却是年轻的帝国宰相对于全局战略超凡的敏锐。 因此,阮辉华此言,分明是在恭喜雅龙终于能够摆脱局部的战场,放眼看到了整个战局的得失,而这,无疑是成为名将的必备。 面对军中前辈的赞誉,自觉惭愧的年轻人感到十分惶惶,不好意思之下,便将话题转了开来,“雅龙离去之后,还望大人能够照顾一下桓炎!”说着,雅龙有些担忧的望了望正在一旁有若木头般发呆的表兄。 虽然这个家伙是头一个杀入王都的功臣,然而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似的,自战斗结束之后便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并且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交趾,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请将军放心,下官以为桓炎大人一定会很快恢复的!” 阮辉华淡然一笑,眼睛也望向了一旁正在发呆的桓炎,但是却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人生的阅历告诉他,生活总是颇多磨难,然而时间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 “是啊,雅龙将军放心,江苇也会留意桓炎大人!” 插嘴的是书记官江苇。 和阮辉华一样,他将以风雨军特使的身分,留在交趾,既是作为岭南军和风雨军所扶植的万象王朝之间联络的使者,也是为了保存风雨军对于西南半岛的影响。 “哈哈,雅龙将军不必担心,有我岭南军在,便绝不容这般交趾刁民胡作非为!” 轻狂的笑声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策马而来,却是岭南节度使杜绍权的幼子杜平。 “如此就有劳杜将军了!” 掩藏了心中的厌恶,雅龙淡淡的拱手。 这段时日在交趾的经历,尤其是前段时间的惨败,让年轻的将军不再如以往那般顽固,在依旧保持着军人的耿直之余,也多少学会了一些周旋之道,因此明知对方是在嘲讽风雨军,之前差点被交趾叛军赶出去的往事,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不必客气,区区山野村民,尚不在本将军的眼里!” 杜平却毫无收敛之意,继续趾高气扬的说道,以至于在场的风雨军将领,都不由显露出了愤怒之色,更有不少脾气暴躁的年轻人,已经暗暗紧握住了手中的刀枪。 雅龙也是略略皱眉。 他万万没有想到,杜绍权居然会派遣这样一个二世祖前来。 虽然早有传闻说杜绍权宠爱这个么儿,有心让他继承权位,此次让他统军前来,平白的得一个偌大战功,似乎更是坐实了这个传言。 只是,这位岭南少帅表现的水准也未免欠佳,若真让他在交趾这般胡作妄为,岭南军的损失雅龙可以不去理会,但是风雨军这些时日刻意拉拢民心的努力付诸东流,却让雅龙颇有些不安。 “咳咳,下官奉节度使大人之命,特送来三万担粮草、两万军饷,襄助将军北上抗敌,并祝将军此行顺利,早奏凯歌!” 一声咳嗽,打断了杜平和雅龙的对话,却见杜平身后的一个中年文生,咳嗽了一声之后,转移了话题。 雅龙认得,来人乃是杜绍权麾下最为亲信的谋士,身居岭南军的主薄,也就等于是军师一样的地位,此次居然也来到了交趾,想必是为了辅佐杜平--毕竟杜绍权也不愿意平白多出来的领地,反而增添麻烦。 这样想来,雅龙便略略安心,于是不再理会杜家的那个二世祖,先是用眼神扫视过四周,压制住了部下的骚动,继而对着那中年文生拱手一礼,道:“请主薄大人替雅龙转谢节度使大人的馈赠!” “将军客气了!” 那中年文生一笑,正待寒暄几句,旁边的杜平却已经颇为不耐烦,催促道:“先生快走,本将军还要去清点一下王宫!”说着,便理也不理风雨军诸将,自顾自扬尘而去。 那文生唯有无奈的朝着雅龙抱歉的一笑,赶紧跟上。 “哎呀!” 望着岭南将领远去的身影,心中略带着恼怒的雅龙,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心情平复了下来,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喃喃。 “怎么?”一旁的阮辉华不解的询问。 “也??没什么!”雅龙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前几日根据巡逻的士兵汇报,王宫四周有疑似武林高手出没的踪迹,本想提醒一下岭南军的,却不料给忘了!” “将军也不必多虑!杜绍权官场浸淫多年,自然明了此次接手交趾的得失利弊,想必早就派遣高手护卫在他的重要将领身边! “而且交趾叛军的主力已经被我军击溃,即便有什么局部的反击,恐怕也影响不了大局!”阮辉华安慰道。 “但愿如此!” 雅龙懊恼的摇了摇头,有些不悦自己的心境,终究没有做到真正的自然,而且对于交趾人这般迅速的瓦解,也多少感觉有些忐忑。 不过此刻也不是多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和更远处无尽的天际,想到即将返回中原,经历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的洗礼,雅龙突然精神一振,纵马扬鞭,意气飞扬的说道:“诸位保重,且等来日再见!” 说着,在阵阵的马蹄声中,年轻的将军和他百战精炼的雄师,开始滚滚北上。 同样是硝烟过后,圣京城却依旧戒备森严。 呼兰人滚滚南下的消息,以及燕耳北上余部的威胁,就仿佛乌云一般笼罩在京城的上空,压得每一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凉国公府内,风雨端坐在假山侧畔的凉亭内,背负着双手面对泉水溪流,略带着哀伤的询问。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幽幽的声音,动听而且婉转,竟是发自一直神智不清的云明月。 “哼,你是何时痊愈的!” 强行克制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帝国宰相隐隐的愤怒。 也难怪风雨愤怒。 在发觉风雪、燕耳和上官百剑等人占据了凉国公府之后,年轻的帝国宰相当机立断,以军队正面进攻为掩护,同时派遣黑巫师哈桑,会同血衣卫高手潜入奇袭,双管齐下,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完美计画,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其中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理应被解救的云明月--正是由于云明月突然的出手阻挡,方才让风雪躲过了致命的袭击,并顺利的挟持了欧静扬长而去。 “何时痊愈对你来说,又有何关系?尊敬的帝国宰相!放心吧,风雪答应了我,一定会释放欧谷主的,我相信他!”云明月的嘴角边,泛起了微微的嘲讽。 “这么说,你早就和风雪勾结了?”风雨终于忍不住暴怒。 今朝自己处境如此的狼狈,在很大程度上,便是为了这个性情难以捉摸的表妹,却没料到她居然还和敌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一想到从两个孩子的绑架,到燕南天遇刺,以至于今日风雪的袭击,竟可能都是云明月一手所导演,风雨便不由满腹疑云。 狐疑的本性,超越了理智的束缚,强烈的自尊,更是主导了头脑的热血上涌,浓烈的杀机也自心底不可遏抑的爆发。 而面对风雨的质问,云明月似乎呆了一呆,随即骄傲的偏过头,紧抿起双唇,一言不发,任凭秀发随风起舞,眼睛则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突然,一股冰寒自身旁袭来。 剑,挟着怒,卷着愤,裹着浓浓的杀气,在眼前闪现。 花,纷纷扬扬,四面飘荡,自面前零落。 难以分辨,鲜红的,是花还是血。 那一瞬间,时空仿佛凝滞。 云明月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听凭命运的安排。 良久,当微风拂过,她才发现自己尚在人世。 然而此刻,挥剑的人却已远去,留下的是粉碎的花瓣,还有同样粉碎的??心。 “监视云明月,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迈出院落半步!”已走到书房的风雨,对着魏廖冷冷的下令。 他毫不怀疑,那一刻,自己真的是动了杀机。 只是?? 强忍着泪水的双眸,紧绷着皮肤的面容,赌气而又倔强的神情,却让风雨不由得想起了晓兰。 那是在十年之前。 受了风寒的晓兰,一声不吭的听着自己的抱怨和责骂,也是同样的任性而且倔强,直到事后方才知晓,原来可爱的少女,为了给自己购买一卷心仪已久的古书,方才冒着寒冬卖花而?? 难道自己错怪了明月? 反省的声音涌上心头,却又旋即被压制。 风雨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更无暇反省。 如今,江山社稷需要他支撑,军国大事等待他决断,万千黎民期盼他拯救,雄师劲旅听候他调令?。 他是风雨,帝国的宰相,神州的脊梁。 不能错,也不会错! 自觉不自觉中,他不再是当年的书生,在他的面前,没有回头的可能,对了固然坚持,错了也将继续。 “欧仁,你迅即整编那些降卒,和原有的卫戍部队、幽燕战场撤退的兵马混合起来,成立督战队,实行连坐制!” 想到这里,风雨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便将纷乱的思绪驱赶开去,转而投入到圣京城的防卫上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 风雨不知道张仲坚为什么在攻陷韩陵之后,没有继续进攻圣京? 但是,即便张仲坚确实犯下错误,留给自己的机会也并不大。 毕竟如今的圣京城,除了那些贵族子弟组成的老爷兵,便是刚刚打了败仗的逃兵和俘虏,其战斗力可想而知,以至于风雨不得不成立他一向都不是非常赞同的督战队,来整合军旅。 更何况,数十万呼兰大军席卷南下,也绝不可能白白吃干饭,至少,从目前的情报来看,自己和凉州的联系,很有可能会马上被切断,而江南的天子方面又是敌友不明,这样的情况之下,圣京城注定了将几乎是在毫无支援的情况下,孤军奋战。 留守圣京,的确是一个不智的选择! 风雨苦笑,不过却并不后悔。 “城中所有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均须报备守城,自皇宫以下,大臣公侯府内家丁差役尽数服役,所有医药粮草尽数集中,凡有逃逸兵役者杀,囤积居奇者杀,散布谣言者杀,私通外敌者杀??” 杀气腾腾的命令,迅即从宰相府第出台,传播到了整个城池。 “报,北门出现呼兰大军!” 就在此刻,金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 实在无法分说应该是感到侥幸,还是倒楣。 如果张仲坚的兵马早出现一个时辰,正在内外交困的圣京城必定不保,但是如今却也绝非什么好事情。 城内的纷乱刚刚平息,庞勋的降部尚未妥善安置,七拼八凑的兵马,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呼兰人的到来,无疑是雪上加霜。 “魏先生,看来唯有劳烦你去一趟燕耳军营了!” 相对于金岑的慌乱,风雨却显得十分平静,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血衣卫统领。 国危思良将。 可惜现在风雨身边,已经没有可以调遣的干员了,然而燕耳统率的荆州军,却又是十分关键。 在燕耳被击毙于凉国公府内之后,风雨实在无法把握这支军队将会有怎样的动向,但是不管他们有何动向,风雨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呼兰人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风雨迫切的需要将一切可以投入战斗的力量集中起来,因此燕耳留下的这支军队,无论是被风雪利用威胁圣京,还是掉转回头,都绝对不是风雨所希望看到的。 唯一的办法,便是单刀赴会,收服诸将。 可惜,风雨却不得不留在圣京。 因为,有风雨存在的圣京,要抵挡住呼兰人的铁骑,也仅仅是有非常渺茫的希望,而没有了风雨的圣京,则转眼之间,便将成为敌人的战果。 因此,此行非魏廖莫属。 魏廖必须前往前一刻尚是敌人的军营,面对主将已被斩首的军人,慑服他们,并且赶在呼兰人彻底包围圣京城之前,返回城池,充实京都的力量。 “遵命!” 和以往一样,领命的血衣卫统领,依旧面无表情。 第三章浓烟滚滚 “什么?我坐镇大理?” 雅龙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注定还是要和西南半岛结缘。 当他率领南征东路军,浩浩荡荡返回圣龙帝国境内的时候,接获的命令,却是替代统帅蒙璇,负责主力北上之后的南征军留守事宜。 一个架空了的军团,却要统治大理,威慑缅邦,扶植万象,必要的时候甚至要兼顾交趾,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雅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有得选择,他情愿投身到千军万马的战场,也好过这种需要灵巧的政治手腕和圆滑世故的任务。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同情起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埋首这类事情的蒙璇来。 不过,当那个前来负责传令的血衣卫特使,学着他们的统领那样,面无表情的肯定了命令的真实性之后,命苦的都尉在腹诽着这些简直就是戴着面具生活的血衣卫同时,却也不免开始揣测起蒙璇的动向。 而此刻,蒙璇却已经进入了巴蜀。 这是一片竹林。 方圆百里,山丘起伏,楠竹遍布、碧绿沁人、飞瀑如帘。 置身竹林,但见琅玕万竿,竹荫蔽天;登高鸟瞰,一片翠竹的海洋,碧波起伏,无边无涯,尤其是如今恰逢夏季,青竹添翠,林风爽身。 穿过这块竹林,路经蜀城、剑阁,便是凉州! 走在竹林山丘间的小道上,美丽的少女轻轻的喃喃。 对于巴蜀,她既陌生又熟悉。 早在白狼军的时候,原先的计画便是席卷了西北之后杀入天府之国,可惜,却因为风雨的存在而搁置。 其后,追随在那个男人的左右,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也见证了一幕又一幕的传奇,最后,却终究没有摆脱宿命的捉弄,还是成为了进攻巴蜀的先锋。 从穿越了阴平小道那一刻起,蒙璇便知道自己成为风雨军攻克巴蜀的首功之臣,同时也注定是那些巴蜀豪门锋芒所指的焦点。 事实也确实如此。 堂堂南征军的统帅,甫一踏入巴蜀的境地,便发现有无数侦骑远远的窥视尾随,直到如今,更是陷入了数千不明身分的敌阵之中。 “穿越自家的领地,竟是这般如临大敌,看来大名鼎鼎的凉国公和他麾下的猛将,也未免有些名实难符!” 眼见少女望着前方的路途怔怔的出神,身后平躺在担架上的一个白袍年轻人,忍不住出言嘲讽。 “哼!” 少女尚未启唇,一旁拱卫的侍从,便已经愤愤横眉怒向。 嘴角微微上挑,年轻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显出更加挑衅的神情。 “白公子??”蒙璇微微皱眉。 她很理解此刻白长风的心情。 原本白长风和她有约在先,如果能够成功说服师弟陈全归顺,便可以赦免风雨军对白族和点苍派的惩戒。 却不料阴差阳错,一方面是血衣卫有意铲除这股横梗在大理、联络巴蜀和交趾的钉子,另一方面则是陈全下药软禁了白长风五天,结果当白长风辛苦赶回大理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家破人亡之后的惨状。 一怒之下,白族的少主只身孤剑杀入总督府,无奈血衣卫高手早就严阵以待,一番激战之后,身受重伤,还是蒙璇出面,方才没有命丧九泉。 不过此刻,背负血海深仇的白长风,显然并不领情。 为此,蒙璇轻轻的摇了摇头,阻止了部下的妄动,幽幽的叹道:“无论如何,蒙璇将恳请江湖第一神医华前辈为你医治,也算是聊表心意,至于,日后是友是敌,却非蒙璇所能把握!” “哈哈,那么白某倒是还要多谢蒙将军的美意了?” 白长风朗声大笑,却不料牵动了伤口,换来的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这一战,他算是充分领略了血衣卫惊人的实力。 虽然,白长风之前便早就明白风雨的势力已经非常庞大,绝非偏居一隅的白族和点苍派所能抗衡--这也是白长风不赞同族中和门派内强硬派的意见,有意和风雨军接近的重要原因。但是,却也没有想到,血衣卫这个秘密组织竟然成长这么快,短短几年,便拥有了不逊于很多组织数百年所积累的力量。 如今,家中的亲人和师门的兄弟都纷纷罹难,而自己也身受重创五脏易位,眼见即便是侥幸保全性命,也多半是武功不存的废人,又明白有风雨的庇护,要想向血衣卫复仇,简直是痴人梦话,心灰意懒之下,反没有了往日的克制,言语中颇多偏激,竟是一心但求速死而已。 “这又是何苦?” 蒙璇的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烦躁。 不同于沙场上明刀明枪的杀伐,这种阴暗处的血腥,蒙璇既无奈又厌恶,因此当获悉风雨在中原战场失利之后,蒙璇自己也不知道,此次返回中原,究竟是更多的想帮助风雨,还是纯粹的逃避这种麻烦。 “呜??” 正当蒙璇思念之间,却听见熟悉的号角声,自四周回荡。 包围的人群开始挪动。 虽然是分散于竹林之间,不能形成浑厚的阵形,却依然是五人一组,盾牌手向前,长矛手随后,弓箭手压阵,间或还有骑兵游弋两翼?? 虽然对手的旗帜和服饰各异,但是一举一动无不暗合兵家阵法。 蒙璇心中一沉,手中的银枪,却是轻轻的抖动了一下,似乎在发出不耐的争鸣,期待着厮杀。 主帅身上的杀气,同时感染了身边的卫士。 追随在少女身边的风雨军将士,个个精神一振。 尽管区区百余人的部队,在重围中显得不成比例的众寡悬殊,但是久经沙场的勇士,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退却。 相反,昂扬的斗志,竟然爆发于劣势的一方,而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对手,却在蒙璇轻轻挪动战马之际,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甚至出现了恐慌。 “银枪铁面玉罗剎!” 只要是圣龙人,都知道蒙璇的威名。 毕竟,普天之下,能够单枪匹马,将纵横无敌的狂骑兵四处追杀如入无人之境的,除了这个平日娇艳如花,战时则骁勇如龙的少女之外,还没有第二人能够。 因此,盾牌手止步了,长矛手不前,弓箭手颤抖,骑兵张望,原本咄咄逼人威压而来的部队,竟然因为蒙璇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银枪,而完全瓦解了如虹的气势。 “哈哈,不愧是宰相大人的爱将,蒙帅果然厉害!” 突如其来的大笑,瞬间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氛围,蒙璇暗叫一声可惜,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错过了原本可以一鼓作气,杀出重围的机会。 她当下唯有定睛望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及时出声扭转了局面的对手。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摇着折扇的文人。 “吴俨儒?” 蒙璇略略一楞。 想不到巴蜀的豪门,终究还是行动了。 只不过,蒙璇有些意外的是,吴俨儒这样的士林名流,此刻竟然会充当急先锋,让整个队阵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天知道,究竟是巴蜀豪门的胆量太小,还是隐含着其他的谋画。 “蒙姑娘,如今中原大乱,何不随老朽暂在巴蜀小歇几日?” 这时,对面的吴俨儒,遥遥的放话过来。 言语态度一如其人般的文雅,只是配合着身前身后的数千刀枪剑戟,其中的诚意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若是蒙璇不从呢?”蒙璇冷冷的应道,顺手覆上了盔甲的面具。 “莫要冲动!” 对面的吴俨儒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策马后退了数步,直到整个人都躲在了部下的身后,方才定了定神,赶紧说道:“蒙姑娘何不看看四周?” 吴俨儒的话音未落,却见四面的山坡之上,立时喊声震天,旌旗晃动,不多时更是升起了无数火把。 “吴先生莫非就凭这些要挟蒙璇吗?” 覆盖了面具的蒙璇,根本看不清神色,然而抖动的银枪和冰冷的话语,无不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蒙姑娘且勿动怒!”吴俨儒心中一寒,急忙说道:“巴蜀士绅素来久仰姑娘,有心款待,别无他意!” “是吗?”银盔银甲的少女傲然冷笑。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 若是等待雅龙的兵马汇集大理,再一同返回中原,这班跳梁小丑又岂敢奈自己何? 然而如今,事态却非常明显,旁观着风雨军主力源源不断北上中原的巴蜀,正处于一种不安的躁动中,满怀野心,却又缺乏胆量的肖小,则分明是想将自己作为人质,来保全即将展开阴谋的他们作为万一之下的退路。 难怪那些当家的家主个个没有露面,却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了头阵。 这让蒙璇既为这帮有贼心无贼胆的豪门感到可笑,也为即便处于危难也依然能够慑服群雄的风雨,感到自豪。 “蒙姑娘,请不要让老朽为难!” 眼看着蒙璇的不屑,一向受人尊敬的大儒未免有些羞恼,兼且唯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不由在犹豫中扬起了手。 蒙璇的双目微微一寒,几乎同时勒马握枪,便待化作那离弦之箭杀入敌阵,却在此时,听见了一道浑厚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马蹄,从遥远的前方朗朗传来:“吴先生要宴请蒙将军,怎的不唤在下一声?” “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鼓声,自圣京城外响起。 耀眼的刀枪,从马背上挥舞。 “守好各自的岗位!” 城楼上,经验丰富的军官,躲在箭垛之下呼喝。 相对而言,头一次上战场的菜鸟们,惊恐得不知所措,却纷纷被横飞的冷箭命中,无谓的伤亡在尚未正式开战之前,便已经成倍的增加。 “该死!”风雨紧皱起双眉。 眼前的守城部队,显然让他大为不满。 原本仅仅是进来镀金,作为日后飞黄腾达的垫脚石的贵胄子弟们,自不待言,那些被强拉来的民夫和大部分庞勋的降部,也同样表现得糟糕至极。 由于北伐的惨败,再加上萧剑秋平定江南,带走了他几乎所有能征善战的精锐,因此如今风雨真正能够依赖的,竟然是朱全从幽燕战场上保全下来的三万老兵、和白起从凉州匆匆调来的援军先锋。 可惜,呼兰人西进威胁锦州,无疑是阻断了自己和凉州的联系! 风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督战队!”正当风雨思量间,却见身旁的欧仁杀气腾腾的唤道。 连番的战争,让这个勇猛的少年迅速成长,此刻的欧仁,显然已经更加成熟,而且也麻木了生死。 他的脸色也同样沉重。 指挥惯了令行禁止的近卫军,欧仁眼见得如此的乌合之众,早就气不打一处来。 事实上,任何一个稍通军事的人,都不难猜测出,用这样拼凑起来的军队守城,一旦呼兰人正式发动攻击时,将会出现怎样灾难的局面。 “还不如全部换上经验丰富的老兵!”已经有部分军官,开始小声的嘀咕。 可是风雨却置若罔闻。 他当然清楚为何有这样的建议。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士气和纪律是何等的关键。 倘若这些从未经历过战火考验的新兵,在面对呼兰人气势如虹的攻击时,胆怯并且混乱,引发的后果,绝对不是一两个士兵的逃跑或者大量的伤亡,更可怕的是冲散了原先的防御体系,让可靠的老兵也无从发挥他们应有的战斗力,更让本来可以充当中流砥柱的防御工事,成为毫无作用的摆设。 然而,风雨却不得不放弃这样的可能。 因为,仅仅是那些老兵,绝不可能肩负起圣京城如此庞大的防御。 因此,那些毫无经验的新兵,也就注定了必须付出鲜血和生命,在战场之上尽快的成长起来。 风雨所对应的,便是向朱全学习,组建督战队。 督战队的出现,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至少,那些惊惶失措、四处乱跑甚至想乘机开溜的士兵,在杀气腾腾的督战队面前,很快便自觉的镇定下来。 可惜,督战队却不能在最短的时间,灌输给新兵们战斗的经验。 相对于老兵们早就聪明的寻找到合适的掩体,躲避随即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的箭矢石块,新兵们却一个个仿佛蠢笨的呆头鹅,竟好像是专门的用身体撞向了敌人的利器。 一时之间,守城的一方,竟然付出了远甚于进攻者的伤亡。 “放箭!” 幸存者们尚未来得及感谢上天赐予生命的机会,便已经听见军官们断然下令。 弯弓,搭箭,拉弦,放射。 几乎是麻木的重复,根本都不知道对准。 很多弓箭都极度浪费的落在了敌人的面前。 剩下的,也颇多失去了准星而毫无威胁。 不过随即的战斗,却开始激烈起来。 对付已经蜂拥到了城下的敌人的,是擂木和石块。 无须瞄准,用力的抛下。 每一块巨木和石头,都能够飞溅起鲜血,夺走生命。 城下的士兵奋勇的撞门和攀登,时而还往上方抛出燃烧并且散发呛鼻气味的油瓶。 城上的士兵则拼命的扔下石块,用单钩挑开云梯,抑或洒落黑油点燃火种,偶尔还要杀向城头,和那些拼着运气和勇猛攀上城头的敌兵对战。 很快,帝国都城的北门,便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火,滚滚的浓烟,更是将整个城池迅速的笼罩起来。 进攻和防守的双方,都是杀红了眼睛。 在这里,彼此均忘记了生死和畏惧,所有的念头只有一个:杀死对方,夺取胜利! “不错,如果能够撑过今天,我想圣龙城至少短期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一轮厮杀回来的欧仁,轻轻的松了口气,对着金岑说话的时候,满是乌黑的脸庞,竟然挤出了些许的微笑。 在他看来,呼兰人果然是擅长野战而拙于攻城,如今的战事虽然激烈,但却始终都在圣龙人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而且随着战斗的延续,原本并不缺乏热血和胆量的年轻人,终将在战斗中成熟。 那些幸运儿们,很快便能够学会如何在战场上保存自己杀死敌人,成为真正的精锐勇士,因此圣京城也将在战斗中越来越坚固。 “可是主公??” 随军长史却似乎并没有如此乐观,他并不懂军事,但是他却能够看懂风雨的心情,而此刻年轻的帝国宰相,却显然依旧脸色凝重。 “宰相??”擦了一擦额头的汗水,同样年轻的将领,小心翼翼的询问。 对于风雨,欧仁是满心的崇拜。 在欧仁的心中,风雨无疑是无所不能的军神。 因此,在金岑的提醒下,看到风雨忧心忡忡的模样,欧仁原本的欢喜,也不由顷刻间烟消云散,心虚的向风雨询问。 “你觉得这便是呼兰人的真正战斗力?”风雨凝重的反问。 “难道不是吗?这些草原人虽然擅长骑射,可是要说到攻打城池,那就比咱们神州人??神州人??” 欧仁说着,脸色突然大变,良久方才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名词:“军奴?” “军奴?”一旁的金岑也不由惊呼。 军奴这个词,并非呼兰人首创,但是能够将之如此完美的结合到国家的战争机器中来,并且为整个帝国开疆拓土建立殊勋的,却非呼兰帝国莫属。 所谓军奴,便是呼兰人在征战中俘获的帝国民众和战俘,以及本国一些犯下大罪的犯人,不同于其他国家的是,这些军奴所承担的不仅是艰苦的杂役,更要充当征战的先锋,常常便是呼兰人进攻的炮灰。 这些被呼兰人的刀枪所驱赶,唯有前进一途的军奴,往往成为敌方无法下手的人质、浪费箭矢消耗兵力的盾牌、和免费的人海冲锋。 经风雨一说,欧仁和金岑方才醒悟过来,如今正在猛攻的呼兰人,真正的骑兵并不多,而且表现出来的战斗素质,也绝不是当日在幽燕围困张仲坚所能比,这其中的差距,应该不是单纯的野战和城战之分所能够解释得通。 如今,让欧仁和金岑惊疑不定的,倒不是这些军奴耗费了圣京城的箭矢--作为帝国的都城,这一方面圣京城是从来都不缺的,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如此大张声势的背后,呼兰人的主力究竟在干什么。 “欧仁,你速率三千骑兵出城,策应魏统领!” 风雨来回踱了几步,仿佛是经历了极大的挣扎,方才做出了决断。 “遵令!” 欧仁奇怪的望了一眼风雨,实在无法理解这道应该并不难下达的命令,为何让风雨如此踌躇。 不过,军情紧迫,他并没有说什么,当下便下了城楼,策马而去。 “主公放心,魏统领冷静沉着,欧将军骁勇善战,两位大人一定应付得了各种突变的局面的!” 不必冲杀战场的金岑,则小心的安慰风雨。 “魏廖?欧仁?” 沉思中的风雨,似乎被金岑的话说得呆了一呆,方才苦笑着摇头,若有所指的说道:“若仅仅是南面的问题也就罢了,可惜能够让张仲坚忍着不立即出动主力攻取圣京城的诱惑,又岂是如此简单? “金岑,你立刻选调十名擅长骑射的战士,替我给朱全带一封信去??但愿还来得及,我只怕??” 这一刻,风雨的声音,恰好被震天的擂鼓所淹没。 这一刻,随军长史金岑分明看到风雨充满忧虑的视线,正穿越了战场上滚滚的浓烟,投向遥远的前方。 第四章扑朔迷离 “梅将军!” 看到梅文俊沉稳的身影之后,蒙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大概便是名将的风范吧! 像风雨、梅文俊、白起这样的名将,言行举止总是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度,让人发自内心的放松。 “梅将军!”同样的招呼,吴俨儒则未免有些不情不愿。 不过,在这位巴蜀第一名将的虎威之下,又面对着蒙璇这样一员即便是在千军万马的呼兰阵中也所向披靡的怪胎,考虑到老命要紧的名儒,终究不敢下达攻击的命令。 “难得吴先生如此周到,何不一同前往蜀城!”梅文俊和蒙璇寒暄过后,温和而不容抗拒的对着吴俨儒道。 “是??是??” 苦笑着,吴俨儒唯有应承,心中却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梅文俊虽然阻止了自己的行动,但是大家的脸面却幸好没有扯破,以至于巴蜀豪门同梅文俊同风雨之间的台面文章,如今显然还能够做下去。 这正中吴俨儒下怀,不仅是因为如今形势彻底扭转,危及到自己的性命,而且吴俨儒也清楚,这层微妙的薄膜,也恰恰是维系巴蜀如今局面平和的关键,更恰是自己所效命的、万不得已可能会把自己抛出来作替罪羔羊的巴蜀豪门的希望。 “看来,梅将军来得还真是及时!” 相对的,蒙璇却因此而产生了些许的惊疑。 如今的局面是如此的微妙,相对于已经几乎公开表明了立场的巴蜀豪门,被风雨任命为巴蜀总督的梅文俊,则未免有些暧昧却偏偏又举足轻重。 这种复杂的局面,让蒙璇有些头疼。 她更愿意投身刀光剑影的战场,在激情中驰骋,而面对如此阴暗而且隐晦的心机,实在是有一种揉合着厌恶、畏惧和逃避的无奈。 “梅某公务缠身,有失远迎,还望蒙将军见谅!” 面对着蒙璇对自己立场的隐隐质疑,梅文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如今巴蜀道路不靖,还是让文俊亲自送蒙将军出境为好!” “那是最好!” 蒙璇不由得将高兴的神色现于脸上,这句话太明确了,蒙璇再苯也明白,梅文俊无疑是在做出明确的承诺,承诺蒙璇在巴蜀的安全。 不知怎的,蒙璇因为梅文俊的这一句承诺而大大轻松,甚至不自觉的吐了吐舌头,之前的紧张,却远甚于刚才和吴俨儒针锋相对之际。 这时,蒙璇方才发觉,原来在自己的心中,梅文俊竟然已经是一个能够和风雨相提并论的人物。 “蒙小姐请!”梅文俊苦笑着,摇了摇头。 眼前的少女,容颜比当日更加娇艳,可惜神色之间,却少了往昔的几分无忧,多了几分沧桑的成熟,不过庆幸的是,那份宝贵的纯真,却显然依旧。 这让梅文俊也情不自禁的有些爱怜。 “好了,好了!蒙姑娘远道而来,你怎的让她待在大道之上,还不快进蜀城?小璇妹妹,我可是已经备好了酒宴,专等你这位巾帼英雄的到来!” 声音十分悦耳,就仿佛山涧的清泉,又好像天上人间的仙乐,让人听来余音缭缭、回味无穷。 美丽的声音发自梅文俊身后美丽的少妇,少妇的发言,顿时冲淡了适才双方的紧张和对立,平添了几分亲切。 “是啊,拙荆听说你来,昨晚便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 梅文俊丝毫没有因为少妇的插嘴而不悦,相反嘴角泛起了温馨的笑容。 “啊,梅姐姐,你也来了!” 蒙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银枪,猜疑和戒备随着嘻笑而去,双眸散发出夺目的光亮,一脸小儿女的惊喜状,策马上前便挽住了少妇的手。 “难得我的好妹妹来了,当然要大大的欢迎!” 美丽的少妇,疼爱的望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少女,就仿佛注视着自己的妹妹。 虽然,早就从丈夫的口中听说了蒙璇的名字,但是真正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巾帼,却是在巴城破陷之日。 幸好,令敌人丧胆的统帅,在战场之下却有若孩童般纯真,非但没有为难自己和丈夫,而且还竭尽所能的提供方便。 也正是从那一天起,梅可馨便和蒙璇结下了姐妹之情,却没有想到随后战鼓隆隆,身为碧蛇军统帅的蒙璇,很快便总督南征军战大理,平交趾,兴万象,制缅邦,直到今天重逢,却竟是征战万里归来。 眼望着还分明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想到她竟然肩负着数十万大军的安危,执掌着万里疆土的权柄,梅可馨钦佩之余,却也有些心疼。 当下,两个女人便自顾自并肩而行,反倒将身后的那帮男人全部抛下。 “吴先生,请!” 梅文俊不以为意的一笑,随即转首吴俨儒的时候,面目却泛起了一丝冰寒。 “不敢!” 已然是身不由己的吴俨儒唯有苦笑一声,遵命而行。 不过,当他经过梅文俊身旁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顿了顿,轻声说道:“万里江山,千秋霸业,还有皇甫老大人的恩情厚望,巴蜀豪门的竭力拥护,将军真的能够如此轻易的舍弃吗?” “真的能够如此轻易舍弃吗?”梅文俊呆了一呆,望着擦肩而过的吴俨儒,一时之间却也无从回答。 “蒙璇啊蒙璇,你真不该在此时此刻,远离大军孤身而来!” 一声无奈的呻吟,发自巴蜀名将的心底。 “多少琼台楼阁,一轮明月关河。梦里繁华随烟逝,断壁凄凉懒牵萝。夷兵正扬戈。家国兴亡谁苦,从来百姓消磨。倦看城头新旗帜,愁听官舍旧笙歌。无语对冰娥。” 京华的重门之内,独坐于堂皇的殿堂,默默注视着天宇的,正是圣龙帝国的当朝皇后卓静雯。 毕竟是将门虎女,虽然宫门之外早已经是烽烟四起、刀光剑影,但是这些年的起伏颠簸,却让卓静雯显得如此平静,似乎根本和自身毫不相关。 “妹妹??”一声惊呼,自卓静雯的身后传来。 头也不用回,卓静雯也知道来人是谁。 在这个等级森严,不容行差踏错半步的黄金牢笼之中,能够有资格这么称呼自己的,便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当今天子已故皇兄的妻子,先广陵帝的皇后,皇甫嵩嫁入皇室的女儿,皇甫蓉。 没有了皇甫世家作为后盾,昔日的宫阙也已经换了主人,这位曾经是高第名门的千金,早就不再有眼高于顶的骄傲,也没有了随心所欲的风光,日子过得十分潦倒,终日在惶惶中度过。 因此,卓静雯明知道她纯粹是在利用自己的心软,作为谋求安全的保障,却也无奈的容忍着对方笨拙的讨好。 此刻,只见皇甫蓉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惊慌的说道:“妹妹,不好了!听说宰相派去招抚燕耳余部的血衣卫统领魏廖,连同随后策应的近卫军统领欧仁,在路上遭遇呼兰人袭击,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如今,呼兰人已经将整个圣京城包围了!” “哦??”卓静雯微微扬起了美丽的双眉,随即却又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看来真正的大战即将开始了! “姐姐,我等既然有幸能够观赏到两位当代一流的权雄对决,也算是一桩幸事,何不稍安勿躁,静候结果?” “妹妹教训的是!”深深的低下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起来,皇甫蓉近乎谄媚的奉承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姐姐实在有些欠虑!” 习惯了颐气指使的皇甫家小姐,自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演技其实非常糟糕,不过卓静雯的话,倒也让她多少警觉到自己在惊慌之下确实有些忘形,还竟然不当心,让卓静雯察觉到了自己对于宫外的局势,有着十分及时畅通的信息渠道。 “不过卓静雯,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和那个一手遮天的逆臣之间,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吗?” 悄悄的瞥了一眼卓静雯,这个占据了自己曾经的封号,替代自己母仪天下,而且如今被宫中的人众星捧月一般视作救命稻草的女人,皇甫蓉的心中颇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既不敢得罪,偏又十分嫉妒。 这一刻,皇甫蓉想到了父亲皇甫嵩。 若是爹爹能够东山再起,那该多好!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已经不再主持深宫的女人,开始有些走神,幻想着自己拼尽全力动用了各方关系,方才让天子出面劝说风雨释放了的父亲皇甫嵩,一旦重掌权位之后的美好日子,嘴角边终于禁不住泛起了一丝微笑。 皇甫蓉的这番思量,卓静雯却毫不知晓。 她自己也不知道,由于她远在风雨创业初期,便彼此相识于江湖,随后虽然聚少离多,却也是彼此敬重,私交甚弥,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因此,当如今萧剑秋远征江南、呼兰大军席卷而来之际,宫廷的人自觉不自觉中,都纷纷的将卓静雯当作了救命的依靠,盘算着凭借卓静雯和风雨不同寻常的交情,在危难之际,想必那位权倾天下的宰相,多少也会对皇后照顾一二,而自己则跟在皇后身边沾点余光。 同时,此刻的卓静雯,其实也并没有太过留意皇甫蓉获悉消息的渠道,毕竟时逢乱世,每一个身不由己挣扎其中的人,都在拼尽全身的解数求得生存。 她卓静雯虽然由于地位尊崇,又和风雨的关系密切,无论在宫廷、还是朝野,都远不必像皇甫蓉这般小心做人,但是,却也同样无可奈何的接收着命运的拨弄。 曾经家族兴衰的甘苦,和如今困处危城的孤立,让卓静雯多少有些理解皇甫蓉如今的不安和挣扎。 卓静雯只是有些不悦,在如今危急的关头,地位毕竟应该算是十分尊崇的皇甫蓉,怎的如此沉不住气,这般惊惶失措的模样,一旦被底下的宫娥嫔妃太监们看见,将会引发怎样的不安和动荡。 上位者自当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出身将门的卓静雯,自幼便被父亲如此教育。 想到父亲,卓静雯也不自禁的想到风雨,一个远比父亲更为出色的名将。 “这一次,你能否再创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力挽这早就风雨飘摇的狂澜,风雨?” 美丽的皇后默默的祈祷。 “末将无能,请主公恕罪!” 正当深宫内的女人们仿徨之际,满身血迹的近卫军统领欧仁,则正跪倒在风雨的面前,头沉沉的低下,惭愧的请罪。 这一次,他可算是败得彻底。 在和顺利夺取兵权的魏廖会合之际,他便发现等候多时的呼兰人,席卷而来。 一马平川的原野,成为了呼兰人肆意屠戮的猎场。 刚刚归顺的数万燕家军,和庞勋的部队一样,绝大部分都是燕耳在荆州强行征来的壮丁,哪曾见过如此这般的场面,很快一日前的战局便在南门外重现,只是如今胜利的一方,却完全更换了角色,成为了狼狈逃窜的反角。 鲜血横流,兵败如山倒。 风雨寄予希望的战力,尚未来得及返回圣京为帝国宰相所用,便已经全军覆没,唯一庆幸的是,那三千援军尚有一战之力,护卫着欧仁、魏廖,还有风雪守信释放、恰好碰到魏廖的欧静,奋力杀回了圣京。 如果说惊魂初定的欧静和魏廖,还只是暗暗庆幸自己大难不死,那么欧仁却感到了耻辱和愤怒。 的确是耻辱和愤怒。 欧仁是留着眼泪看到忠勇的部下,奋不顾身的折返冲杀来阻滞追兵的迫近,更是留着眼泪带着仅有的十七人逃回圣京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部分的兵马前有紧闭的城门,后有万马千军的追兵,在哀告友军开门不果之后,瞬间,仅仅是瞬间,便被吞没在那万马千军的枪林刀海之中。 “小仁,你不必自责!这一次,是风雨太贪了!” 面对着部下的情绪激荡,风雨的声音依旧爽朗,只是心中却异常苦涩。 收服燕耳旧部?风雨暗自摇头苦笑。 也许是一直以来往往逢凶化吉的缘故,让自己太过于迷信运气了吧!风雨不禁反省。 突袭庞勋是冒险,在明知道呼兰人随时席卷而来的情况下,派魏廖追回这支部队,又何尝不是冒险? 唯一的区别,只是前一次冒险十分成功,后一次则彻底惨败! “属下担忧,从雁门关到韩陵,然后圣京,以呼兰骑兵的行军速度,竟然晚到了整整十多个时辰,这其中??” 正寻思之际,魏廖的话,恰好道出了风雨心中的忧虑。 以张仲坚的能力,不会不懂兵贵神速的道理,那么他浪费了这十多个时辰,究竟是在干什么? 风雨皱了皱眉。 “宰相,风雪临走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知?? 是否能够稍解宰相的谜团?”正当此时,欧静犹豫的插嘴。 “谷主但讲无妨!”风雨急忙说道。 无论如何,欧静这次有惊无险,实在是目前最让风雨高兴的事情。 “风雪曾说,纵然宰相能够顶住这一轮危机,也无法改变圣龙三分的局面,天下大势已定,他虽然无能毁了宰相的霸业,却终究也让宰相无法实现心中夙愿!”欧静迟疑的说道。 毕竟,不吉利的预言在哪里都不受人欢迎,更何况风雪的这段话,更是有些没头没脑。 “圣龙三分?心中夙愿?” 风雨急急的踱了几步,旋即用力的一拍脑门:“难道风雪是指,张仲坚如今其实是想占地称王,而不是继续作他的呼兰大国师?嗯,有可能,很有可能! “此次我虽然兵败幽燕,但是原先的计画已经奏效,离间呼兰夺取幽云,这个呼兰大国师的确不太好当,那么不急着攻打这座天下人关注的都城,而是乘机扩充地盘,整顿兵马,然后据府称王,倒也可以解释他为何不急着夺取圣京! “毕竟,圣京易取,我风雨的人头也好拿,但是没有了呼兰作为后盾,张仲坚充其量不过是又一个庞勋,入侵的呼兰军,和当年的白狼军也没什么两样,圣龙更不是单凭着强大的军队,便可以横行无忌的大草原,若不尽早确立巩固可靠的地盘,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以张仲坚的智慧胸襟和图谋,一旦看到这一点,便必然不会急着眼前的成败得失! “可是??可是也不对??风雪凭什么说,圣龙三分的局面已定,凭什么说,他已经阻止了我实现生平夙愿? “就因为一个张仲坚加入了中原争霸吗?不可能?? 绝非如此简单??绝非??” 望着风雨愁眉苦脸的自言自语,在场的部下都是一头雾水,却又不敢打断风雨的思路,唯有大气也不喘的呆呆站立。 良久,方才听见风雨哑然失笑,豁然开朗的说道:“我真蠢!既然我都无法看清未来的格局,就算风雪比我聪明,难道就一定能够看准? “但是不管怎么说,张仲坚白白耽搁了十多个时辰,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这也将是我军反败为胜的大好契机!” 说着,风雨的双目中,顾盼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傲然的豪气。 与此同时,欧仁等人也相继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明白风雨究竟在思考着什么,但是他们却已经如此真切的感受到风雨摆脱了适才的迷茫和焦躁,重新恢复了信心和乐观。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风雨,熟悉的宰相,熟悉的凉国公,熟悉的风侯,熟悉的风雨军统帅。正是这样信心和乐观的风雨,带领着他们战胜了一场又一场艰难的战役,建立了如今令人难以想象的基业。 在风雨的信心和乐观之下,所有的部下,都受到了感染。 第五章我心不宁 “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风雨不愧是风雨!” 圣京城外,呼兰大军的帅帐内,张仲坚喟然长叹。 围困圣京城,已经有两天了。 不过战局,却似乎并不理想。 虽然圣京城内的军队,军事素质显然十分糟糕,以至于在这样的战场上,竟然损失得比进攻一方还要多,但是圣京城,毕竟是圣龙的都城。 从建造伊始,便汇聚了整个圣龙的能工巧匠,费尽心机为了巩固城池的防御力,再加上数百年的经营,历代君王对于都城,都是不遗余力的囤积粮草军械、加固城池,即便是经历庞勋之乱后,也是迅速的得到了补充。 而风雨驻守城池,也不像庞勋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卷挟着大量人口,因此短期内尚无粮草之厄。 至于箭矢器械更是用之不竭,因此不但没有出现弹尽粮绝的迹象,反而因为这些新兵在战场上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而速成,越战越勇,竟然令圣京城的防御更加加强了。 “义父何必气馁?谁知道风雨居然会做出留守圣京这般古怪的决定!” 眼见张仲坚有些怏怏,韩让急忙劝慰:“其实如今也好,当日决定缓攻圣京,除了想要尽快截断风雨西归之路外,不也正是担忧圣京城坚固,且在神州子民的心中十分敏感,急切攻城便会欲速而不达吗? “如今,虽然风雨这么快便收服庞勋余部且引为己用,使得我军无法迅速拿下圣京,未免出人意料,也颇有些美中不足,但是,大局依旧在义父您的谋画之内,我军千里驰骋也非劳而无功。 “这十多个时辰的损失,换来的是义父您在中原的不败之地,霸业根基,实在值得! “反倒是风雨没有如义父所最担心的那般逃往凉州,却身处孤城,自陷死地,纵然暂且得意,可是大势已去,覆亡指日可待!” “哈哈,让儿,你倒是会哄老夫开心!” 张仲坚闻言,爽朗的大笑:“老夫可没有懊悔如今的部署,只是有些吃惊,风雨居然真的能够利用这么短短的十几个时辰,将原本糟糕得不能够再糟糕的局面,扭转到如今的地步!如此人才,可惜不能够为老夫所用,实在可惜!” “哼,不管他是怎样的天才,如今还不是要被义父瓮中捉鳖?”冷哼了一声,韩让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知怎么的,他对于风雨,这个年纪相仿、但是无论名声权势还是成就,都远胜于自己的对手,有着一种刻骨的仇视。 “呵呵,风雨自陷罗网,确实出乎老夫的意料,看来,我们的凉国公大人未免太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了!早知道如此,老夫倒还真要考虑是否先行夺取圣京!” 心情大好的呼兰大国师,并没有在意韩让此刻不自觉中表现出来的暴戾,而是摇了摇头,慢慢的遥指圣京城,说道:“不过你也莫要小看风雨!他留守圣京城,险固然险极,但是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所收获的成就,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方面,都将无可估量! “倘若他能够过了这一关,我看圣龙数百年传承的龙脉,便是真的转到了他风雨的后人身上,也绝不足为奇!” “就凭着他开仓放粮、封地于民的策略吗?”韩让不服气的质疑道。 “哈哈,开仓放粮、封地于民,毒固然够毒,但是旷日持久,而且更多的反而是帮助他风雨削弱圣龙皇室的根基,倒还不至于对老夫产生决定性的威胁!” 张仲坚冷笑着道:“其实就此一项,便可以看出风雨所图不小,就算他还不至于想要黄袍加身,至少也是想要改天换日,扫荡圣龙的千年传统,难怪萧剑秋明知道中原已经危极,却还是忍不住默许风雪给风雨来捣蛋!只是??” 说着,呼兰大国师略略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老夫有些想不通,风雨虽然喜欢冒险,却并非鲁莽无谋之人,更不是一味顽固的人,相反此人极具心计,所图谋的也往往十分缜密,环环相扣,这一次,我等便是被他的釜底抽薪之计,逼到了这般有国归不得、唯独拼死一搏的地步了。 “而一旦需要舍弃的时候,他也极其果断,甚至连夫人也可以断然作为弃子,颇有点当年圣太祖不惜化妆女子逃脱重围,随即背盟反击终于夺取天下的狠忍,实在厉害! “所以,老夫十分担忧风雨另有什么毒计,方才令他如此安心的死守圣京!” “既然如此,义父或者还是改变计画,动用西门师妹的力量,先行拿下圣京,除去风雨如何?” 韩让被张仲坚说得楞了一楞,想到风雨素来令人防不胜防的计谋,不由也有些胆寒,当下小心的建议道。 “那也不至于!” 张仲坚沉吟片刻,断然拒绝了韩让的建议,傲然的说道:“老夫一生辛苦经营,难道便只是为了打败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胜负之数,首在战略,风雨虽然厉害,但是只要大局如老夫所部署的那般演变,那么纵然风雨小胜几筹,又怎能回天? “因此,老夫固然知道风雨是个祸害,奈何如今正是战略布局最为关键的时刻,西门又另有任务,只得暂时忍耐,免得白白让萧剑秋占了便宜。 “待到三天之后大局已定,整个神州都将在老夫的股掌之间,那萧剑秋、风雨之辈,又何足道哉?” “义父英明!”韩让眼见张仲坚心意已决,只好附和道。 “报,启禀宰相,西线告捷,我军已经攻陷锦州!” 正在此刻,却听见战马疾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多时,一名探报匆匆的掀开帅帐的卷帘,对着张仲坚汇报道。 “好,好极了!” 张仲坚闻讯,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锦州一失,风雨便和他的大本营凉州,便完全失去了联系,我倒要看看,失去了西北劲旅的风雨,这一次还怎么创造出奇迹? “若是这一次他还能转危为安,除非他真有撒豆成兵的能耐,否则老夫只能相信天意要让这小儿继承如此大好河山了!” 张仲坚笑着,得意之际,甚至有些忘形。 韩让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禁略略皱眉,但是在张仲坚如此高兴的时候,他自然不愿意扫了呼兰大国师的兴头,当下唯有迎合道:“恭喜义父!如今秋里远在幽燕,李逸如独撑印月,白起受阻锦州,看来被困于圣京的风雨,真的已经不足道哉了!” “不错,风雨既然被困,老夫如今便还差一个消息了!” 张仲坚略略的捋了捋胡须,制住了笑声,转而用十分平静的语气,淡淡的说道:“想必用不了多久,东面也将传来好消息,届时一心幻想着坐拥江南观虎斗的萧剑秋,将成为历史上最大的笑柄!” “什么,锦州失守?”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用餐的蒙璇一下子跳了起来,差一点掀翻了餐桌,将汤汁泼到对面梅文俊夫妇的身上。 “怎么可能?大哥断断不会如此疏忽,退一步讲,纵然大哥思虑有所不及,白起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怎的如此大意?” 喃喃中,少女情不自禁的显露出焦虑。 “阴差阳错吧!” 梅文俊仔细的浏览了一下战报,也徒然升起无奈的感觉。 中原的战局,正在出人意料的演变。 追根溯源,应该是由于风雨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撤往自己的大本营凉州,所引起的吧! 便是这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如今显然极大影响了整个圣龙的格局。 首先是萧剑秋,似乎被风雨的决定打乱了阵脚,为了维系他一代明君的形象,看来势必将不可避免的,提前走入中原决战的乱局之中。 其次是张仲坚,从占据韩陵之后绕道西进,旋即又回兵圣京的举动看来,呼兰大国师也完全没有料到风雨在大败之后竟会留守圣京,结果不得不把军队从拦截风雨西归,变成一场呼兰人最不喜欢的攻坚战。 可惜接下来,却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不动声色中,着实戏耍了敌人和名义上的盟友之后,那位年轻的帝国宰相,却似乎把自己也给耍了进去。 锦州,这道联系圣京和凉州之间的枢纽,因为呼兰人的逼近而紧张,旋即又因为呼兰人听闻风雨留在圣京,立马掉头而放松,却在这一紧一松的懈怠下,面对了呼兰人绝对要命的回马一枪。 虽然战报十分简洁,但是梅文俊不难想象当时的情景?? 在听闻呼兰人掉头东去之后,锦州紧闭的城门重新打开,如临大敌的战士开始放松,粮草和器械的车队,形成了逶迤的长蛇,占据了大道的中央;两旁则是旗帜各异的军队,大批对战争无限憧憬的年轻人,混杂在久经战阵的老兵中间。 高唐人、凉州人、巴蜀人、尼国人、丹国人、锡国人,甚至是印月人、缅邦人、大理人和交趾人济济一堂,所有依附在凉州羽翼之下的国家和集团,如今都不可避免的被风雨所带动,在情愿和不情愿中驰入战场。 他们筹集了大批的粮草,武装了许多刀枪,更贡献了大批的青年,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赶赴中原,汇聚到风雨的战旗之下,为了风雨的理想和信念,而战,而死,而荣辱,而兴衰。 这是一幕多么雄壮的奇观! 这又是一种多么难得的荣耀! 至少,在圣龙帝国,能够调动这么多国家和地区的人马,来效忠和作战的,恐怕也只有最辉煌的圣太宗时期,方才能够媲美。 锦州,无疑是这一切的最好见证。 因为,所有的人和物,无论远近南北,无论是圣龙的,还是异域的,那么都将通过锦州的城门。 军情紧急,锦州的守将,在获悉呼兰人退去之后,一定是急于尽快运用更多的兵马和物资前往圣京,支援他所敬仰的统帅。 而擅长防守的名将白起,此刻偏偏又被繁杂的后勤供应,和军队调动之类的杂务拖在凉州,无法亲自指挥锦州的防御,自然也就无从警觉到其中的危险。 灾难也由此诞生。 当疾如闪电的呼兰骑兵,杀入增援圣京的阵营中时,梅文俊完全可以理解当时锦州守将的心情。 梅文俊毫不怀疑,这位守将一定是在风雨军战火硝烟的沙场成长起来,因此他绝不缺乏勇敢,肯定没有圣龙其他地方众多军官的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暮气,而且既然是素有行伍君子的白起所提拔,其个人的道德品行,也一定很好。 可惜,这种在大多数情况下都绝对值得称道的优点,在那一刻的锦州,却加剧了灾难的程度。 虽然,不敢说即刻升起吊桥,将城外成千上万战友的生死弃置不顾,是否真的能够保住锦州,但是那位守将奋勇的率军出城、掩护友军的高尚行为,却显然进一步帮助了呼兰人。 没有了风雨这样的名将坐镇,人们终于可以目睹草原无敌骑兵的恐怖。 如同割稻草般的杀戮,就仿佛狂风般的肆虐。 呼兰骑兵在这一刻,在这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成为了主宰一切的强者。 辎重被丢弃,士兵开始逃窜。 勇敢的救援,变成了鲁莽的出击。 指挥官的阵亡,造成了部下的混乱。 保住锦州的最后一丝机会,就这样被浪费。 想必张仲坚此刻心情一定会很好。 因为他的部下,十分顺利的进入城池。 凉州的门户,由此沦陷。 “梅将军以为该如何是好?” 少女美丽的双眸,盯住了梅文俊,眼睛里充满了期望和求助。 此刻的蒙璇,绝不再是那个纵横千军万马之间所向披靡的女神,更没有当日在梅文俊面前畅论庞勋必败的从容,而是成了一个无助可怜的小姑娘,以至于连一旁的梅可馨都有些不忍,暗暗的碰了碰丈夫,示意梅文俊不要为难这样可爱的女孩。 “锦州被夺,无论是巴蜀还是凉州,纵然有再多的兵马,再充裕的粮草,只怕此刻也不可能及时输送给宰相!” 梅文俊的嘴角,泛起了无奈的苦笑,不过强自冰冷的心,终究敌不住少女哀怨的神情,还有妻子一边的催促,因此无聊的敷衍很快便被中断。 巴蜀的名将,自怀中取出了一份信函,柔声安慰道:“蒙姑娘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其实宰相睿智,早就已经有所准备,这便是宰相大人给白虎军朱统领和在下的密函!” 蒙璇有些颤抖的接过。 “主力借道荆州,文俊总督巴蜀!” 密函是一张大大的白纸,白纸的中央,仅仅龙飞凤舞了这么十二个大字。 十二个大字,便是风雨应对中原战局的杀手绝招。 “啊??”蒙璇轻轻的惊呼了一声。 “不错,这便是宰相的方略!文俊唯有佩服!”梅文俊沉沉的点头。 他所佩服的不是风雨的料事,也不是风雨的用兵,而是风雨的气度和胸怀。 如果说,在锦州失守之前,梅文俊还有些惊疑不定风雨的用意,那么当锦州失守的那一刻,梅文俊却完全明白了风雨的用心。 一句“主力借道荆州”,便已经表明,其实风雨早就有意放弃锦州--尽管通过锦州,能够更加顺利的支援圣京,但是风雨却宁可舍弃自己大本营凉州的东面门户,为的是牵制呼兰大军,为的是将战火从中原引开,同时,也让自己的补给线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南方。 无论如何,风雨成功了一半,至少呼兰大军的相当主力,不得不驻守锦州,面对着凉州方面更加实际而且强大的威胁,而不是充分发挥骑兵的力量,骚扰从锦州到圣京的通道,这相对于仅仅让锦州成为支援圣京的中转站,显然更能够分散呼兰人的兵力。 当然,代价却是将战火燃烧到自己的属地,还让作为根本重地的凉州,直接面临呼兰大军的威胁。 更为冒险的是,巴蜀,这个充满动荡的地方,却将代替锦州,成为支援风雨中原战局的中枢,而自己,似乎绝对算不上可靠的降将,却被风雨大胆的任用。 蒙璇也同样或多或少的看出这一点。 因此打开密函的少女,双目豁然一亮,继而又显出迷惑的神情,不自觉中,顺手毫无淑女形象的挠了挠头,随即侧着身子,用手肘撑着脑袋,微微想了一会,却似乎想通了什么,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双手轻轻的揉了揉秀脸。 而当那双纤细的小手,从脸上放下的时候,整个面容却已经非常的严肃,歉然的道:“蒙璇曾经见疑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蒙将军客气了!” 梅文俊涩涩的一笑:“其实普天之下,最难预料的便是人心,尤其是当亲人的恩情,朋友的期望,以及万里江山、千秋霸业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人心更是难测! “宰相大人实在是给了文俊一次不小的考验!连文俊自己都没有信心,蒙姑娘见疑,也是理所当然!” “??我相信大哥的眼光,既然大哥将他的一生成败都寄托给了将军,那么我也相信,将军一定能够如大哥所希望的那样,用理智的利剑,压制住人心的动荡!”沉吟片刻,蒙璇坚定的道。 “蒙姑娘过誉了!恐怕只有佛祖,方才能够让自己的心古井不波!”梅文俊苦笑着道:“更何况,梅文俊就算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心灵,却也无法操控他人!” “你们在说什么?” 梅可馨很想问这一句话。 虽然,她完全听不懂丈夫和蒙璇之间的对话,但是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隐隐的,甚至还有着金戈铁马的杀气。 这让梅可馨感到了不安,一种十分强烈的不安的预感。 不过,作为一个温柔的妻子,她什么也没有说,便如同以往那样,默默的起身,指挥着仆人将餐桌撤下,然后带着所有人悄悄的离去,整个房间顿时只剩下了丈夫梅文俊和风雨军的少女战神。 “若是如此,蒙璇愿留下来帮助将军,让巴蜀成为大哥最为坚定的后盾!” 几乎是脱口而出,蒙璇在片刻之间,做出了决定。 “多谢蒙姑娘的美意!不过,姑娘还是早日动身吧! 巴蜀的空气越来越沉闷,人心将在沉闷中爆发,文俊身不由己,姑娘却大可不必趟这浑水,也算是文俊对宰相大人的一个交代!” 梅文俊无奈的一笑,正待说话,却见一名府内的从人匆忙的奔来,恭敬的禀告道:“巴蜀各大名门士绅听闻蒙将军到来,如今已经集结在总督府门外,说要为蒙将军接风洗尘!” “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蒙璇的嘴角,微微泛起了一丝冷冷的微笑。 美丽的少女,突然发觉自己真是长大了。 至少,她如今已经多少能够看懂许多以前根本看不懂,或者说压根就不会在意的事情,乃至于人心。 “若是姑娘不弃,请让文俊为姑娘领路!”梅文俊沉声道。 这一刻,蒙璇徒然感受到了一种压力,一种来自于名将的威压。 梅文俊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双眼也隐射出锐利的锋芒。 第六章书生论战夏季即将过去,秋季尚未到来。 围困中的圣京城,已经麻木了血战和死亡。 号角和擂鼓的声响,成为了永不间断的奏鸣,人们也习惯了在硝烟和战火中熟睡。 全城最为繁忙的,首推凉国公府。 从早到晚,每天都有无数士兵,川流不息的来回于战场和宰相府第,震动的马蹄声带来了前线最为详尽的战报。 风雨已经连续七天,没有完整的睡过一觉了。 张仲坚的用兵十分老练。 他总是调遣士兵轮番的从各个方向出击。 十倍而攻之! 这个兵法中的定论,显然并不适合如今的状况。 呼兰大军采取的是以点击面的战术,又拥有着高速的机动力,攻击总是如此的飘忽不定且有猛烈异常,促使守备的一方,尽管有高大的城池作为掩护,但是却不得不疲于奔命,四处扑火,伤亡之大,竟然不下于攻击的一方。 而更为糟糕的是,长时间的战斗,令守城的部队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经堪堪逼近坚持的极限。 “幸好呼兰人的精锐铁骑,不适合攻城!” 对于圣京城至今尚未被攻陷的事实,不止一次,包括欧仁在内的部下们,纷纷抚额相庆,因为攻城的大多是被强征而来的军奴,在野战中表现出强大战斗力的呼兰骑兵,面对坚墙,却只能进行更多属于骚扰性质的奔射,和虚张声势。 “真是如此便好了!” 每当这个时候,风雨却暗暗的苦笑。 不说出来,仅仅是为了不影响士气,但是心中的顾虑却日胜一日。 也许习惯了千里奔驰的草原人确实不习惯、也不喜欢攻城,但是出身圣龙,而且以有朝一日杀回来扬眉吐气为毕生心愿的张仲坚,却绝不可能没有为今天的攻城战,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更何况呼兰立国以来,灭国无数,多少城池都在铁骑的席卷之下淹没,长久的战争,即便是再笨的人,也当学会了一两手绝技,所谓呼兰人不善攻城,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安慰。 这个时候,那位呼兰大国师手下的精锐兵马,一定趁着圣京城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放手大干吧! 根本用不着多想,风雨便能够猜测出了张仲坚几乎所有的盘算,只可恨自己此时却没有足够的兵马,来把握住这样的时机予以反击,只能够无奈的被张仲坚牵制在圣京,乖乖的帮助对方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在这样的无可奈何中,风雨只好默默的等待,等待着机会的降临,因此这些日子以来,帝国宰相可谓事必躬亲,唯恐错失了原本就已经微乎其微的机会。 不过,今天和往日不一样,挣扎着已经通红的双眼,强打着疲惫的精神,年轻的帝国宰相此刻正在浏览的却不是战斗的急报,而是一篇瓦报的评论。 “自古以来夺取天下者,固然需要强大的军团,更需要巩固的后方,源源不断的补给,众志成城的民心!而一味依赖武力纵横天下者,不过庞勋之辈而已,或可以纵横一时,却终究将黔驴技穷,落得个惨淡收场! “故而,如今呼兰之患,不在于其攻城,而在于掠地!若呼兰只是想要夺取圣京,进而威慑神州臣服,则圣京纵然沦陷,圣龙亦将赢取最后胜利。 “若呼兰以攻打圣京为饵,掩人耳目却乘机夺取齐鲁、三晋,并且加以巩固,则圣京纵然不失,圣龙也势必元气大伤??” “这是你写的吗?”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风雨,良久方才将视线从这篇评论上收回,抬眼仔细打量着下方的年轻人。 镣铐尚未被拿去,眉宇间却洋溢着飞扬,满身书卷气的年轻人,尽管身陷囹圄,但是没有丝毫的畏怯,听闻风雨的问话,便立即坦荡的答道:“正是学生!” “听说,你是王姚的门生?”风雨沉声喝问。 他有些吃惊于年轻人的大胆,这种大胆,让风雨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该欣赏其朝气蓬勃,还是该不满其目无尊长。 而相对于年轻人的态度,更让风雨在意的是他的来历--苏杜,荆州人,本次科考的举人,逗留圣京期间,因为诽谤朝政而被关押,因此赶上了这场激烈的战争。 如果说这些经历,还只是说明此人颇有些年轻人的愤激和不安分,那么他和风雪兄妹在突袭凉国公府之前当众喝酒嘻闹,暗地里为正在被血衣卫严厉打击的地下瓦报继续撰文??等等行为,却让人不能不警觉。 荆州--天子--风雪--士林--瓦报--王姚?? 官场的沉浮,让风雨第一时间,便将这一切进行了一个可怕的联系,联系的结果,则是风雨军内部产生了一个和天子、风雪等有联系的集团,正在秘密的进行着颠覆自己的阴谋。 这种联系,对苏杜显然十分不妙,尽管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诸如他曾经在公开场合赞颂过风雨等行为,似乎可以为这个书生作一些辩护,但是非常时期,又牵扯到敏感的权力斗争,由此而掀起一场牵扯广泛的政治大风暴,不但不是不可能,而且可以说是大有可能。 事实却十分讽刺。 尽管很多比苏杜更有名更有影响的人物,纷纷因为其中的任何一个因素,而被血衣卫盯上,随即无缘无故的消失在了茫茫人海,然而,让风雨最终没有同意血衣卫关于“此人乃是极度危险人物,因此应予以铲除”的结论,并且不惜破格召见的原因,却竟是引发苏杜被捕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所撰写的瓦报评论。 这是一篇十分有见地的文章。 风雨几乎在第一眼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便得出了这样的印象。 因为年轻的帝国宰相惊讶的发现,其中有很多观点,竟然和自己的惊人吻合。 正是这一点,让风雨甚至暂时丢下了激烈的战斗,将原本已经被血衣卫划入黑名单的书生,从地狱的门口拉了回来。 “若是个人才,留下也无妨!”风雨的心中暗暗的盘算。 和大多数的上位者不同,风雨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出于过分的自负,还是一种反常的收集人才的癖好,只要不损害到自身的战略利益,风雨并不介意重用一些立场明显敌对的人,例如朱全,例如梅文俊。 “学生十分敬仰王公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和智慧,可惜,却始终都没有机会一晤!”面对风雨的盘问,年轻书生不卑不亢的答道。 “哦?” 风雨微微一楞,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关系,当下问道:“你都和什么人来往?怎会想到要结社聚党?” “宰相大人莫非要晚生做那卖友求荣之徒?”那苏杜扬了扬眉,傲然反问。 “哈哈,是风雨失言!” 面对书生的反击,风雨倒也不以为忤,反而有些欣赏起对方的风骨,当下摇着头哑然失笑道:“不过你既然是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君子不党吗?” “晚生更知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宰相若要做一个独断专行的权臣,自当取了苏某的脑袋警醒后人;若宰相要做一个中兴之臣,难道就不该有一点海纳百川的雅量?” 年轻的书生侃侃而谈道:“晚生等只想藉此机会施展所学,畅所欲言,点评时事,褒善贬恶,何来结党之说? “更何况瓦报发行,可以让宰相获悉天下民生,得知世情舆论,明了治政利弊,也可以让天下百姓陈诉冤情,上达天听,让四方官员有所顾忌,不敢草菅人命、鱼肉乡里! “古人尚有「不废乡学」之说,晚生实在无法理解,如瓦报这般于庙堂、社稷、江湖皆有利之事,宰相为何如此忌讳?” “哼!” 听闻苏杜引用了圣龙帝国之前春秋争霸时期,号称贤相的郑国大夫子,反对废弃可以肆意评论国政的事例,自觉受到了嘲讽的风雨,冷冷的一哼。 “笑话,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官员也当有官员的威仪,若是任凭天下人肆意议论,法度威严不存,那黎民百姓又该如何是从? “何况,天下舆论若没有一定的限制,任凭各种谣言满天横行,不仅人心动荡,更易为有心人利用,其中后果你可够担当? “尤其是如今,大敌当前,国家处于危难,那军事情报关系万千将士的性命、神州社稷的命脉,那人心的安定,同样牵扯到前线的胜败,又怎能够让你们这些草野书生率性而为? “你说你毫无私心,一意为公,你又如何担保你的同伴个个如此? “若是其中有敌国奸细混入,或者别有用心者鱼目,你苏杜纵然万死又有何用?” “这个??我??”年轻的书生一时之间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风雨说这番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三军统帅帝国宰辅的威仪,迫得苏杜不由为之一窒。 更重要的是,风雨的话分明切中了瓦报的弊端,让苏杜有心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可是心里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说不出的难受。 “好了,瓦报的事情暂时不要再提!如今是非常时期,朝廷自然需要严格管制,以便聚敛人心,一致抗敌。 “当然,瓦报也并非一无是处,假以时日,若是时机成熟,风雨还不至于那般小气,连古人都不如!” 眼见苏杜被自己驳倒,风雨便缓下了语气,温和的道:“你也莫要再和以前的那般人混在一起了,书生论政,其心可嘉,然而于国究竟又有多大益处?倒是你对如今的战局颇有些见解,不妨详细说说!” “是??” 见风雨不赞同自己的言行,苏杜当下差点便要硬碰硬的当面辩驳,幸好又听到风雨有意让自己诉说时局,似乎十分欣赏自己的见解,隐隐然颇有提拔重要的打算,不由精神一振。 毕竟这方才是他饱读圣贤书、又如此卖力的热心瓦报的期望所在,便也不再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稳了稳心神,朗朗而道:“呼兰入侵,看似气吞山河,令人畏惧,然而其败有三:“后路切断、孤军奋战,此其一;“国内不稳、别无支援,此其二;“深陷敌境、举国皆兵,此其三! “因此,无论圣京是否沦陷,张仲坚若不能够在短期内改变其战略处境,则必败无疑! “而宰相若能坚守圣京成功,便是天下众望所归的英雄,此功足以泽被千秋!” “难道张仲坚便没有回天之术?”风雨微微前倾了身体,语速极快的插入问道。 “当然有!”苏杜不假思索的答道:“北守河北三晋,西断凉州高唐,南克鄂州坚城,东取齐鲁江淮,随后以叛将为前锋,赏功臣以土地,拢士人之人心,留官吏定纲常,则无论圣京是否失守,天下南北分割大局已定,甚或天地换颜也不可知?。” “大胆,胡言!” 苏杜的话,在风雨重重的拍案声下中断。 风雨自然清楚对方的意思,这也恰是风雨所担忧的。 圣龙自古以来不乏仁人志士,同时也众多为了一己私利而枉顾天下大义的小人,那“天下为公、先忧后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侠义,和“拔一毛而利天下亦不为”的自私,从来都是圣龙帝国思想潮流中激烈交锋的两个极端。 晋阳太守章凤祥的叛变,便是其中的一个例子,风雨不敢保证,在呼兰人优势军力的胁迫和重利拉拢的诱导之下,将有多少养尊处优的儒门士大夫和地位高贵的豪强,将会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和土地庄园,而充当呼兰人的爪牙。 风雨更没有把握,一旦呼兰人能够实行怀柔的政策,中原大地上,已经深受豪强们兼并之苦的民众,是否还有兴趣为圣龙皇室而效命。 早一点开仓放粮、封地于民便好了! 年轻的帝国宰相大为遗憾。 中原毕竟不同于自己的凉州,多了自私自利的豪强和失去土地的百姓,少了渴望军功的青年和保卫土地的农民,尽管自己在幽燕大败之后,便果断的实行了这种放任民众肆意破坏、彻底动摇着圣龙基础的政策,但是时间太过于紧迫,民众习惯了麻木,而呼兰人的刀枪铁骑又是如此一刻不停、咄咄逼人的席卷而来,究竟有多少成效,却真的是天知道! 突然,风雨感到十分可笑,自己原本苦心布局,为的便是要彻底清除张仲坚在呼兰的势力,却没想到演变成如今。 那位大国师和呼兰本土的关系确实已经僵化,然而自己竟也一手逼迫张仲坚真的逗留在中原,以至于神州原本已经纷乱的局面,此刻便又添进了异族,愈发显得热闹。 一时之间,风雨不再说话,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报,宰相,有大批呼兰兵马相继自西面和北面,与驻扎北门的攻城部队会师之后,正喊声震天、士气高昂,大有发动猛攻之势!” 打破沉寂的,是匆匆而来禀告军情的随军长史金岑。 “糟了!” 风雨和苏杜对望的眼神中,同样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万岁,万岁,万万岁!” 黑暗中的沉寂,被呼兰军营中的欢呼所打破。 坚守在圣京城头的士兵,看到的是数十万呼兰大军会师之后,挥舞着火把群情激昂的壮阔一幕。 这一幕,在圣龙人的眼里,似乎便是呼兰人即将发动总攻的预兆。 而在呼兰的军营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恭喜大国师,北方七十余州县,摄于大国师的雄威,无不望风归顺,如今圣龙河之北,除幽云、伦玉两关,尽数在大国师的掌握之中!” 习习的晚风中,万人的注视下,章凤翔正跪倒在呼兰大国师的马前,恭敬同时异常激动的禀告道。 在圣龙诸多的诸侯中,他绝对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一个。 然而就在半个多月之前,他却做了一件绝对轰动的大事。 那临阵前的倒戈一击,竟然将原本优劣分明的战局,彻底颠倒了过来,更让向来不败的圣龙名将风雨,遭遇了101有生以来最惨重的失利,甚至使得整个圣龙帝国都陷入了几乎万劫不复的困境之中。 随后,更是他,不辞辛劳的为呼兰大军充当前锋,几乎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圣龙帝国的三晋。 “辛苦了,凤翔!” 张仲坚大笑着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了章凤翔。 “义父!” 已经年届五旬的晋阳太守,双目湿润,情绪激动之下,却叫出了令人震惊的称呼。 “哈哈,不愧是我的儿郎,从今日起,你便是幽燕总督了!”张仲坚得意至极。 世人又有几个知道,堂堂圣龙帝国的晋阳太守,竟然便是他张仲坚十多年前苦心栽培,隐姓埋名、鱼目混珠打入圣龙帝国内部的亲信弟子。 这一点,即便是料事如神的风雨,势必撞破脑袋也想不到。 十多年的隐忍,十多年的谋画,便是为了今朝。 谁敢说,今天他张仲坚的获胜,纯属侥幸? “义父,请让孩儿为先锋,踏平圣京城!”章凤翔立功心切的说道。 “孩儿也愿出阵!” 一旁的韩让同样不甘落后的请缨。 “末将等均愿出阵!” 这一刻,呼兰大军的士气极度高昂,所有的将领都摩拳擦掌,眼看着锦州攻陷,三晋幽燕臣服,而圣龙人却陷入了分裂和惶恐之中,谁也不怀疑胜利便在近前。 “进攻?当然,也许真该是进攻的时候了!” 张仲坚轻声的喃喃,目光望向了前方的圣京城,右手却暗自捏了捏团在手心中的密函--那是刚才,自己的养女,也是自己忠实的耳目“西门”,从圣龙帝国的东部飞鸽传来的讯息。 “真是决战的时候了吗?” 几乎同时,仿佛感应到了呼兰大国师的挑战,匆匆赶到城头之上的风雨,此刻也轻声的自问。 似乎感受到了各自统帅的情绪,喧嚣渐渐平息了下去,圣京城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蓄势待发的沉默,而城外的呼兰大营,也在最初的激动之后,陷入了一种充满了压迫感的平静之中。 数十万大军,一方挟众包围,一方据城而守,在黑夜中静静的对峙。 谁也不清楚对方的打算,却又似乎明了接下来的演变。 时光便在这样的对峙中流逝。 无论敌我,在满怀着紧张的心情里等候着激战到来的士兵,首先迎来的不是战斗,而是晨曦,随即则是越来越强烈的朝阳。 “撤围了,呼兰人撤围了!” 最终打破这种沉默的,竟不是呼兰人的战鼓声,而是圣龙人的惊呼。 在黑暗中提心吊胆了整整一晚上的圣京人,并没有等到如预料中呼兰人必定会展开的进攻。 相反,阳光下呼兰大军的行动,让人们迷惑但是却亢奋。 整个行动,就仿佛是一场盛大的阅兵。 阵阵铁蹄,地动山摇。 原本驻扎在圣京城东、西、南三门之外的呼兰大军,就仿若庞然的巨兽一般,开始了缓慢然而沉重的挪动。 森严的铁甲在阳光的映射下,泛出刺眼的光芒。 林立的刀枪,在呼啸的尘沙中,格外肃杀。 前后的千人队,交替行进。 一拨接一拨,在严阵以待的防范中,徐徐后退。 尽管是数万人的行动,但是整个过程却是如此的缜密,让人找不到丝毫的可乘之机,相反竟是隐含着金戈铁马的杀机,时刻都准备着还以雷霆般的反击。 如行云流水一般,在蠕动中,呼兰大军片刻之间,在城门外留出了大片的空地。 同时留给圣龙人的,却是一件难以置信然而千真万确的事实--呼兰人撤离了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包围。 圣京城不再是一座没有退路的孤城。 “不愧是天下劲旅!” 站在城楼上同样目睹了这一壮观的风雨,赞叹了一声,心中却为张仲坚竟未选择攻击白虎军而怏怏,当下无精打采的挥手示意准备出击的欧仁,解散兵马。 “宰相果然神威!” “谈笑用兵,挥手解围,不愧是我圣龙第一名将!” “可笑那呼兰人妄称骑射无双,却不料如今顿兵于我圣京城下,不仅攻城无功,即便是一马平川的原野,竟也不敢接战,在宰相的妙算之下,唯有仓皇逃窜,可怜,可怜!” 风雨万没有想到,那些被自己严令必须陪同登城观战的官员们,在目睹了呼兰人后退之后,竟然如此争先恐后的奉承自己。 说来也难怪,这些衮衮诸公往日或者因为政见、立场和利益的不同,而极力反对风雨,但是如今大敌当前,又身处绝境,却唯有依赖风雨守城别无他图,自然免不了巴结。 更何况,呼兰立国以来军势强盛,两度兵临都城,连败数位君王,即便是风雨自己,虽然曾经有过辉煌胜利,如今也照样一败涂地,因此在圣龙、尤其是中原的臣民心中,对于呼兰人实在是害怕之极。 今天,难得看见如此强悍的对手竟然主动撤围而去,有了一次可以算作鼓舞人心的胜利尚在其次,更重要的则是让自己有了逃离的生机,因此欣喜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只可惜,他们的奉承,显然根本没有让风雨感到丝毫的高兴。 “金岑,传我号令,继续紧闭城门,未经我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入,所有圣京军民擅自出城者,无论贵贱杀无赦!” 尽管知道这样的命令,注定会引发民众的不满,但是意识到张仲坚可能围三阙一,来瓦解圣京军民士气的风雨,依旧恶狠狠的下令。 帝国的年轻宰相,此刻的脸色十分阴郁。 刚才那些官员们的奉承,实在是拍马拍到了马腿之上。 呼兰人的撤兵,可不是慑于他风雨的威名--虽然他风雨还有点小名气,可惜张仲坚并非哈尔里克汗,自然不会被如今缺兵少将的自己吓退。 失而复得的喜悦,死而复生的落差,足以让勇士变成懦夫! 风雨明白了张仲坚的计谋。 这是一场心理战。 呼兰人用强大的声势,绷紧了圣龙人的心弦,却又突然撤离,留下的是逃命的活路,还有生命的美好,势必会大大削弱守城一方的士气,甚至引发内耗,而那个时候,恐怕也就是呼兰大军踏平这座城池的最佳时机。 眼下,恰是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反常的平和。 可以说,整个计谋并不复杂,甚至未免有些简单,但是让风雨感到难受的是,自己却似乎偏偏就无法做出妥善的应对。 不过,平和终究是平和,暂且让这些久战成疲的将士们放松一下吧! 思来想去,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出好办法之后,风雨苦笑着自我安慰,暂且抛下了这令人烦心的忧虑,反正至少今日整个白天,应该是一个太太平平的好日子。 第七章江南来客 “呼兰人从东、西、南三门撤兵了!” 上午的战况,很快便通过南门观战的官员和戍守的士兵之口,传遍整个城池。 尽管这远不是战争的最后结局,不过,对于近来噩耗连连的圣京城的军民来说,却也是一个不小的激励,以至于在全城戒严、满是萧杀的街道上,竟然也洋溢了一些喜气。 不过,对于戍守城门的欧仁来说,却半点都不轻松。 由于风雨军的大将们,纷纷征战在外,年轻的近卫军统领,此刻俨然成为了风雨麾下最重要的助手,肩负着将帝国宰相天才般的战略战术意图,转化为实际战斗的重任,而这样的担子对于尚未到二十岁的欧仁,既是一种沉重的压力,同时也成了一种难得的历练。 无忧谷主的弟弟,终于开始明白,作为军队的统帅,有时候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战斗,还有战场之外的很多。 如今,欧仁首先需要应付的,便是城内百姓们想要出城,和城外的难民开始哭喊着,请求进入的麻烦。 恰如风雨所预料的,成功收复了圣龙河以北,并且开始集中兵力于圣京城下张仲坚,突然从三个城门撤离,绝不是什么胆怯或者知难而退。 这样的撤离,给圣京城带来的除了喜悦之外,还有松懈和混乱。 “形势真的快要失控了!”渐渐意识到不妙的欧仁,略带沮丧的对着匆匆而来的姐姐说道。 如果说,那些携家带小、席卷着金银财宝想要逃离圣京的达官贵人们,风雨军还可以毫不客气的用刀枪威逼着赶回,那么那些被不满的贵族以及别有用心的奸细挑拨起来的百姓,却让欧仁无法果决的下令。 但是,现状却十分不容乐观。 不知道听了什么样的消息,大批的妇孺老弱,间或也有一些壮汉,开始汇聚到了城门口要求离去,即便遭到了士兵们的拒绝,也依然逗留。 渐渐的,各种各样无法查明来源的消息,开始散布于城内的各个角落,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城门口的难民群中。 贫民、官员、富豪,全部聚集在一处,他们的耐心逐渐消失,不满和愤怒的话语,越来越多的传来。 没有了呼兰人威胁的城门口,此刻便仿佛堆满了干柴的火油桶,天知道什么时候迸发出一丁点火星,酿成滔大的火海。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避免流血事件!”皱眉望着城门口如此混乱的景象,欧静担忧的说道。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如今的局面,恰是张仲坚突然撤围所希望的--如果,风雨军真的对这些可怜的百姓动用了刀枪,那么丧失的,不仅仅是圣京城内如今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士气民心,更将对风雨军一直以来深得人心的声誉,造成不小的损害。 而且,这些都只是开始,远非结束。 相信呼兰人在城中的内应,早已经有了十分缜密的行动计画,就等着重演当日圣京城沦陷的旧事。 偏偏,这样危急的时刻,作为全城军民支柱的风雨,竟然生病了。 连续不眠不休的指挥,让年轻的帝国宰相,因为当初误饮毒酒而元气大伤的身体,雪上加霜,终于在江湖第一神医华一针的严重警告下,卧床休养。 这也就意味着暂时无法出面,运用其无人可比的威望,来稳定城内的局面。 “就怕有的人巴不得如此!” 原没有姐姐想得那么多,欧仁的不满,却单纯的指向远远站立的魏廖。 同样闻讯赶来的血衣卫统领,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城内的混乱,就仿佛一尊石雕般一动也不动。 那些堵塞在城门以及渐渐扩散到附近各个街道的人群,所散发出来的抱怨、哀求、嘈杂和哭闹,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这位血衣卫统领分毫。 但是,分布在他周围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大批血衣卫高手,却让人根本不敢忽略这位铁面阎王的意向。 一想到当日在很大程度上,便是这位血衣卫统领过分强硬的态度和立场,几乎酿成严重的兵变,并最终导致自己的好友耶律楚振差点被正了军法,如今更是不得不剥夺了所有的职务,派去做朱全的助手,欧仁的心中便大为恼火。 “欧仁!” 不愿意见到在这样的关头,风雨军内部再起冲突,无忧谷主略带着警告的口吻,轻轻的招呼了一下弟弟的名字。 幸好此刻的欧仁,确实没有去招惹魏廖的意图。 倒不是姐姐的警告起到了效果,尽管年轻的近卫军统领,对于一手带大自己的姐姐,还是存在着一份犹如对于母亲般的敬畏,但是如今真正吸引欧仁注意力的,却是把守城门的士兵匆匆带来的禀告。 “哦,有自称是天子使者的人,出现在南门,请求入城?” 欧仁扬了扬眉。 他本人对于这个消息并不十分感兴趣,那位号称名君贤王的天子,如今远在风景如画的江南,丝毫无助于今日中原的危局,因此他的特使,恐怕也只不过是夸夸其谈的废物,和自己眼下守卫圣京的职责,毫不相关。 不过,跟随风雨这么多年,也多少让欧仁明白了一些政治方面的奥秘,至少也清楚这样一位特使,一定会让自己的主公非常感兴趣,所以置之不理是绝对不行的。 事实上,感兴趣的,不仅是欧仁揣测中的风雨,还有他身旁的姐姐,以及远处似乎也已经敏锐的嗅觉到了的魏廖。 于是,如今圣京城内的重要人物,纷纷来到了城门口。 随即,一个系着绳索的箩筐,便从城门之上缓缓的落下。 在箩筐的周围,是一群身着布衣、手持短剑,但是无论神情、还是气势都十分逼人的武士,正是他们将城外请求涌入的人群隔开,让一个年轻的文人,得以和箩筐处在绝对不受干扰的小圈子内。 当箩筐落地之后,便见他满脸不愉快,却又十分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一团用黄色的绸缎包裹着的匣子,放入了箩筐。 箩筐再度缓缓升起。 “应该是真的!” 良久,城外那个年轻的文人,不甘愿的放置在箩筐内的文书,让仔细鉴别的血衣卫统领,和被特地请来的礼部和宫廷的官员,做出了一致的决定。 由于天黑看不清城下的来人,所以官员们便采用了这种虽然比较麻烦,但是应该相对安全的方式--先验证来人的身分,然后再考虑十分放人入城。 “放下箩筐!” 在获得确认之后,欧仁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下达了命令。 在年轻的将领眼中,这未免多此一举。 就算有个把呼兰人的奸细混入,在城内大军全神警戒的情况下,只不过是自寻死路,因此这样的谨慎,实在大可不必。 不过,欧仁也很乐意看到那个所谓的天子特使,很不体面的坐在箩筐内像货物一般吊入城内的窘态,因此尽管觉得有些麻烦,还是不折不扣的遵循着众人商议的结果行事。 “最好绳子断了,掉下来!” 只是实在太过于无聊,百无聊赖的看着被城墙逐渐磨碎的绳索一点点收拢,在风中危险摇荡的箩筐一点点的上升,近卫军统领突然有些恶意的联想--尽管这样的想法,似乎一旦暴露,便注定会被身旁那位端庄得犹如女神的姐姐责怪。 反正,在欧仁的想象中,那些在皇帝身边的亲信,如果不是没有胡须嗓子尖尖的太监,便应该是一头头比猪还要肥而且笨重。 “妈的,好端端的派来几头浪费我们口粮的猪!” 这样的想法其实很不对,因为城内的粮食从法律的角度讲,完全属于天子,因此即便天子派来再多的人,也谈不上浪费到欧仁将军的口粮,但这却是欧仁的真实想法。 “咦,楚公子?” 这样有点小孩子气的想法,被姐姐欧静的话语,终结在其实还是很孩子性的欧仁心中。 “楚天辞!” 欧仁抬眼望去,正狼狈的从箩筐内爬出的,既不是娘娘腔的太监,也不是笨重的肥猪,而是绝对算得上是风流英俊的年轻书生。 这个人,欧仁见过,似乎和主公的交情还算不错。 “好一个圣明天子!” 很快,凉国公府内的书房里,传来了咆哮。 气恼中,风雨不顾虚弱的身体,顺手将身旁的墨砚,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张仲坚恐怕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暂时撤出对圣京城的包围,引发的一个附带后果,却是让萧剑秋派来的、早就盘桓在圣京城附近的使者,终于有了入城见风雨的机会。 风雨也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在凉国公府等候到的天子特使,竟然是老朋友楚天辞。 而年轻的帝国宰相更没有想到,这位老朋友的到来,并没有带给他丝毫期望的援助,反而是大动肝火的气恼。 “宰相莫要动怒!” 正站在风雨面前的楚天辞,则一边狼狈的躲开了四溅的墨汁,一边讪讪的劝道,神情十分尴尬。 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当今天子让楚天辞带来的十六字口信:“宰相挥师战于中原,朕自随后为卿压阵!” 虽然依旧主战的萧剑秋,总算比历代遭遇战乱便只想着偏安的庸君好了不少,但是和风雨“与中原共存亡”的誓言相比,却实在少了很多刚猛的霸气,反倒平添了唯我独尊的自私,未免见绌。 “天子是想让风雨和张仲坚鹬蚌相争,以便渔翁得利吧!”风雨不以为然的嗤道,身体的不适,让他严重缺乏耐心。 这样的策略未免有些拙劣,刻意摆出进取的架式,若是圣京坚守成功,便是他天子在后方支援得力的功劳。 若是失守,则是宰相风雨无能的结果,大厦将倾,依旧有他萧剑秋来力挽狂澜。 风雨的心中冷笑,而且因为风雪的袭击,再加上萧剑秋如今摆明着看好戏的架式,让风雨对皇室的态度,明显转为强硬。 “宰相误会了!” 楚天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说辞有些苍白无力,但是身不由己,却也只能如此说:“天子如今正在江南筹集粮草、招募义士,不日便当挥师北上前来支援,还望宰相再坚持几日!” “挥师北上?只怕是会师江淮吧?”风雨有些烦躁的冷笑。 他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预感到萧剑秋还真的会考虑舍弃幽燕、中原甚至齐鲁,以换取对江淮的掌控。 这样的考量,单纯从战略的角度而言,无可厚非。 毕竟,获取江淮便能够拱卫江南,取得进退攻守的绝对主动,远非鞭长莫及的幽燕、中原、乃至齐鲁所能够比拟,而且更可以趁自己和张仲坚两虎相斗时坐收渔利! 可是,这大好河山,万千子民,真的是单纯以得失便宜来衡量的吗? 更何况,既然我风雨都可以看出你的意图,难道张仲坚便会乖乖听话? 风雨暗暗叹息,同时也不由为自己此刻派出了朱全前往江淮而庆幸。 但愿这个暴发户,真的是一头饥饿的狼、凶残的鹰! 同样也被王公贵族们视之为暴发户的风雨,很没有自觉的如此称呼着朱全。 “阿欠!” 正在此时,已经到达江淮的朱全,突然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朱全如今很得意,真的很得意。 仅仅是一千精锐外加三万降兵,便通过几天的急行军,乘着庞勋大败之际,连续收复了三十余座城池,将整个淮西,都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如此辉煌的战绩,不由让朱全有些洋洋得意起来,甚至感觉自己便是那天生的良将,无敌的战神。 而相对于这实实在在的战绩,他更为得意自己在风雨面前的当机立断。 虽然将苦心经营的三万精锐,交给了风雨未免有些肉痛,但是当日的审时度势,换来的却是风雨让他放手经营江淮的允诺--这可是朱全梦寐以求的肥差,尤其是能够在此刻远离难以预料结果的中原乱局。 江淮乃产盐重地,更是连接南北交通的要津! 朱全明白,从风雨放权的那一刻开始,自己便注定了掌握着整个天下的命运。 “朱大哥,宰相不是吩咐我等,务必北上接应公孙将军吗?你??” 朱全得意洋洋的美梦,却被耶律楚振给中断。 “这个??自然!”朱全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说实在,他对于风雨和自己分兵之后,又突然派遣信使八百里加急的赶来,让自己接应公孙飞扬的命令,既无法理解也不愿执行。 不理解,是因为按理公孙飞扬会合了燕家军残部退守齐鲁,在眼下张仲坚挥兵中原的时刻,日子应该很不错,何来自己北上接应一说? 不情愿,则是因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朱全正满心欢喜的想要独霸江淮,而如今庞勋的势力尚未清除,江淮的豪强依旧扎根,却要迎来公孙飞扬,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身边的耶律楚振,显然不这么认为。 尽管被风雨斥责并且贬职,然而这位黑狼军的前任统领,对于风雨的忠诚,却似乎丝毫未减,他的眼睛里,如今根本就看不见占据江淮所带来的巨大收益和美好前景,一心想着的依旧是风雨的命令。 “***!”朱全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却不得不应承着耶律楚振。 倒不是如今耶律楚振掌握着全军最精锐的骑兵,而是因为耶律楚振背后的风雨。 无论刚才如何自鸣得意,可惜在风雨的面前,朱全却不得不收敛。 从当年两百人起兵,到巧夺伦玉关,然后是称雄西北,吞并高唐,兵发印月,力抗幽燕,到如今扫荡巴蜀、平定西南、宰辅天下,这个几年前还是没没无闻的书生,给神州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迹,一次又一次的震荡。 其中虽然不能够说风雨没有犯下一点错误,但是他对于战略大局的把握,他对于危机的处理应变,却实在已经到达了宗师级的水准,以至于和他为敌的对手,尽管不乏名将权雄,却纷纷败北。 事实上,风雨的存在,恐怕是这个时代所有政客和军人的悲哀! 经常的,朱全如此确信。 前任韩陵太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风雨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到畏惧,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畏惧,一种野兽面临绝对危险时,方才会产生的危机感。 这种敏锐的直觉,曾经不止一次的拯救他,让他无论在瞬息即变的战场,还是在皮里阳秋的政坛游刃有余。 如今,凭借着这种敏锐的直觉,朱全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除非风雨彻底完蛋,否则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够成为这样的人的敌人。 所以,便是天大的不愿意,至少北上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 不愿意惹怒风雨,同时也因为风雨这道古怪的命令而多少有些忐忑,朱全暗自无可奈何的做出决定。 第八章半路金刚 “杀,给老子狠狠的杀!”呼拉谷激动的咆哮。 他半点都不想掩饰自己的亢奋。 事实上没有一个军人,会面对如此顺利的战况、如此辉煌的战果,而不兴奋。 而这一切,全有赖于大国师大胆而英明的洞见。 呼拉谷不得不为自己的选择,而暗自庆幸。 其实,就出身而言,呼拉谷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草原大贵族,他的祖父、父亲、叔父和兄长们,都曾经担任着大草原令人敬畏的官职,拥有辽阔的领地、庞大的财富和数也数不清的牛羊奴隶,然而就立场而言,呼拉谷却始终都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大国师这一边,即便这意味着要和他的父兄为敌。 “草原人崇拜的是英雄和强者,只有那些懦弱的圣龙人,方才注重所谓的血统!” 面对父兄的质疑,年轻的贵族义正辞严的反驳。 他的确很佩服张仲坚。 在他看来,便是那位备受争议的呼兰大国师,将强盛带给了呼兰。 已故的呼兰大可汗很伟大,不过他的伟大,并不在于征服了多少部落,抢夺了多少土地,兼并了多少国家,攻占了多少城池,而是在于他大胆的任用了不是草原人的张仲坚。 正是张仲坚的加入,帮助了呼兰大可汗,从风云变幻的草原部落中脱颖而出,改革了军政,积蓄了力量,统一了草原,并且慑服天下。 跟随这样的英雄,才能够让大草原更加强盛。 呼拉谷如此坚信。 他的行为,在草原的顽固派眼中,无疑是大逆不道,然而这样的坚定,却也因此获得了呼兰大国师的青睐。 他成了张仲坚的臂助,也是呼兰帝国最年轻的都元帅。 此刻,他便是听从了张仲坚的调令,突袭齐鲁。 这似乎是一个鲁莽的命令。 尽管十万呼兰兵马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圣龙联军也毕竟刚刚大败,但是考虑到联军的主力基本都撤往齐鲁,兵马的总和不下于三十万,而且齐鲁更是公孙世家数百年辛苦经营的根本,基本都没有遭受战火的摧残,在如今的圣龙帝国,就其综合实力而言,绝对是为各大行省翘楚。 再加上呼兰大军后有国内巨变、幽云关被夺,前有圣京城挡道,旁有凉州制肘、江南虎视,因此在一般人看来,调动一支偏师进攻齐鲁,除了分散自己的兵力,影响到其他战场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可是,这样的命令,却还是被张仲坚下达。 而呼拉谷的执行,却意外的顺利。 “圣龙人果然无能!” 对于张仲坚的钦佩,并不影响呼拉谷对于圣龙人根深蒂固的印象。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纵然不能够战胜呼兰人,至少也可以演变成一个僵持的战场,有力的牵制呼兰人力量的齐鲁,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在呼兰人的进攻面前,大批的军队溃散。 他们抛弃了军人的荣誉,甚至还没有看到呼兰人的影子,便已经抛弃了守护的民众,选择了逃跑,乃至投降。 沿途的州县一个接一个投降。 前方的敌人,根本没有作战的斗志。 军队抛弃了民众,官员离开了治地,百姓则以麻木对待入侵。 跪倒在呼拉谷面前的,是来不及逃脱的官员士绅,还有一些带着军队投降的诸侯藩镇,以及虽然还没有投降、却也已经派出亲信前来试探的另一部分圣龙的重臣。 几乎没有遭遇任何象样的抵抗,三分之二的齐鲁便已经落入了呼兰人的手中。 这便是中原的花花世界吗? 看着如此繁华的城市,如此稠密的人口,如此美丽的女人,如此眼花缭乱的珍宝,在草原一直以为自己很富有的呼拉谷,顿时发现自己竟然像一个乡巴佬。 幸好,张仲坚的嘱咐他还没有忘记。 “不能够给中原人喘息的机会!”这是呼兰大国师说的。 呼拉谷打心底里同意,尤其是在看到中原这么多人口的时候,即增添了他对于圣龙人的轻蔑,同时又不无害怕。 “进攻,进攻,继续进攻,不打到圣龙江畔,谁也不许给老子停步!”挥舞着马鞭,呼拉谷恶狠狠的说道。 他喝斥着那些同样被中原的富庶看花了眼睛的士兵,开始了继续的进攻。 一路不停的进攻,一刻不停的追击。 这样的追击,即便是以机动见长的呼兰骑兵,也不得不感到了疲惫,至于在前方狼狈逃窜的圣龙人,更是已经筋疲力尽。 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吃饭,甚至连脑子里想一想的空隙都没有。 不愿意投降,又在混乱中根本无法阻止、反击的圣龙人,唯有迈动着双腿朝前,麻木的不仅是身体,甚至还有头脑。 “该死的!要是能够在这里埋伏有一支劲旅便好了!” 经过起伏的山丘时,公孙飞扬十分懊恼。 他十分确信,凭借这样的地形,只需要一支精锐的小部队,便可以阻滞呼兰人的脚步,从而给他足够的时间,重新整理败退的士兵,焕发起他们的荣誉感和战斗力,成为保卫家园的勇士。 这样的感慨和懊恼,短短的半天时间,公孙飞扬已经不知发出了多少次。 齐鲁大地,虽然主要是辽阔的平原,但是众多的山丘和河流,却足以提供给优秀的将领施展各种战术的机会。 然而,公孙飞扬却没有一点时间来捕捉这样的机会,反而不得不顺着人群溃退。 这样的局面,让公孙飞扬愤怒,同时也羞辱,然而却无奈。 他根本没有想到,从幽燕狼狈撤退至齐鲁的圣龙联军,如今的状态竟是如此的糟糕,而家族苦心经营的大本营,也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所有一切的变化,都只是从幽燕兵败归来引发。 没有了风雨强大实力和声望的压制,又以为呼兰人会集中力量攻打圣京,然后追杀风雨和进攻萧剑秋,因此败退到齐鲁的诸侯们,开始了勾心斗角和相互指责。 领地在南方的诸侯们相继率兵返回,领地已经被侵吞的诸侯,则开始谋画着自己的前途,而原本可以有所作为的张兆和公孙飞扬,则处境尴尬。 张兆是因为失去了所有的地盘,面对着的是燕家军上下的责难和质疑,同时还要提防着公孙世家的乘火打劫,因此内忧外患,处境岌岌可危,手下的军队客居齐鲁,随时都有四分五裂的危险,因此也就无暇顾及大局。 至于公孙飞扬,则对执掌公孙世家具体事务的公孙展,乘机兼并各路诸侯扩大势力的行为,大大的不以为然。 可惜他在家族之中终究人微言轻,面对那些老气纵横的长辈,却也无可奈何,高傲的性格又不允许他一气之下,带领亲信前往蓬莱阁找公孙无用申诉。 灾难便在这段空档降临。 当呼拉谷的军队出现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阻挡。 由于对公孙展的行为厌恶至极,勾心斗角的圣龙联军,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退避保存实力,谁也不愿意充当公孙世家的炮灰,其中如张兆等有识之士虽然知晓厉害,奈何人心向背大势已去,也无可奈何。 公孙展倒是想要死守城池,可惜公孙世家原本便不是军力见长,再加上唯一擅长征战的公孙飞扬又不在,因此不消几个回合,便已经损失惨重,迫不得已,也只好顺着溃退的浪潮而去。 于是,当公孙飞扬被家族从蓬莱阁紧急召回战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回天乏术。 撤退! 除了撤退,还是撤退。 在这样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下,即便是心高气傲的公孙飞扬,也别无他法。 一切战术,都是如此的苍白。 几次有组织的反击,都由于仓卒和规模太小,被淹没在如狼似虎的呼兰铁骑之中,甚至掀不起一点波澜,更谈不上延阻敌人。 “不会就是这样去和陛下会师吧?” 在忠心耿耿的侍卫簇拥之下、混杂于败军之中的公孙飞扬,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苦笑。 他突然想到天子送来的密令--希望公孙家族能够出兵南下,帮助天子掌控如今正被庞勋的乱局、和当地豪强犬牙交错控制着的江淮。 这道命令,一度让公孙飞扬拍案叫绝。 他轻而易举的便可以从中看出宣武帝壮阔的战略意图。 可惜,和几乎所有的人一样,即便是被称为贤明的天子,似乎也没有看透呼兰人的意图,更没有预料到呼兰人会在出兵席卷中原的情况下,分兵进攻似乎并不容易拿下的齐鲁。 天才般的构想和宏图,不得不在现实中粉碎,公孙飞扬如今唯有寄希望于扬州节度使秦凤鸣能够做好充分的防御准备--扬州,将是圣龙江以北,最后一道抵御呼兰人的堡垒。 不过,这个希望似乎很渺茫。 从心底里,公孙飞扬将秦凤鸣划作了那种靠祖上的余荫混日子,在和平年代可以做一个太平官,卖弄一下风骚,在混乱年代却只能够做缩头乌龟、一事无成的平庸之辈。 “杀!”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从两旁的山丘响起,同时响起的是号鼓震鸣。 公孙飞扬回首看到,在自己的身后,大批的战士,包括己方和呼兰人,在惨叫声中倒在了从上而下倾泄箭雨和火海之中。 而前方,却正是旌旗飞扬。 “朱全?” 从飞扬的帅旗之上,公孙飞扬不难看出这支军队的来历。 不过这个发现,却让公孙飞扬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不能不承认朱全很聪明。 他选择了最为有效的方法--尽管这样的方法太过于残酷,甚至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但不管怎么说,绝不会有人认为朱全的军队没有排兵列阵,和呼兰人正面交锋是一种怯懦--事实上在如今的圣龙,除了风雨之外,恐怕也没有一个统兵大将乐意和如此恐怖的敌人硬碰硬。 而对于呼拉谷来说,分别驻扎在两边山坡以逸待劳的圣龙人,显然让他大为头疼。 箭矢,一排接着一排,连绵不绝的射来。 在看见呼兰人进入了自己等候已久的伏击圈之后,朱全根本就不顾前方尚有己方的友军,密集的箭雨不分敌我的倾泄,并且点燃了早已埋伏的火种。 这样的攻击尽管残忍,却十分见效。 一头冲过来的呼兰大军,迅即损失惨重。 “混帐!” 气急败坏咒骂的,不仅是被当头一棒的呼拉谷,还有同袍手足惨死箭雨火海之中的圣龙将士。 区别却是,前者不得不调整部署,开始面对早有准备的抵抗,而后者却在主将公孙飞扬的阻止下,只好暗自问候那位出身草莽者的女性家属。 “是宰相的命令?” 洁白的战袍已经被血迹所玷污,然而炯然的双目却依旧如此的有神,毫无表情的制止了部下的冲动和友军回师之后的公孙飞扬,冷冷的询问。 “正是!” 加以援手的一方,既没有居高自傲的得意,也没有因为对方的不满而愤怒。 尽管奉命北上之后又乘机收拢了不少部队而实力大增,但是此刻的朱全,竟是满脸的谦恭--虽然此刻他的心中正为公孙飞扬没有死在刚才的突袭之下而颇有些惋惜。 “风雨??” 公孙飞扬以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悄悄的喃喃。 或者是从当日兵出午阳谷首次见到风雨那一刻起,或者,更早的时候,公孙飞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何时,开始将风雨当作了自己所要超越的目标,公孙飞扬只知道,在圣京城借着云明月事件的发难,也许是他第一次的正面挑战。 结果是惨败。 那一次是对于权力。 这一次呢? 是兵法战略吗? 年轻人任凭头发随风飘扬,淡淡的询问:“宰相还有什么指示?” “宰相希望公子和张兆将军,一起前往扬州主持大局!” 朱全满脸堆笑,就仿佛少年时代他为之打工的那个杂货店老板,那个家伙脾气很暴躁,但是对于需要利用或者巴结的人,却十分恭顺。 朱全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像那个老板。 “想当年,咱们圣龙帝国的水师,也曾经有过天下无敌的辉煌!” 喜怒无常的大海,片刻之前还是狂风巨浪,就仿佛暴怒中的君王,发布着毁城灭国的命令,任凭麾下的万马千军,驰骋平原踏破城郭,让鲜血点缀他冠冕的华丽,让死亡渲染他权杖的威严;转眼却又风平浪静,就好像温柔的情人,轻轻的爱抚日夜思念的郎君,又好似慈祥的母亲,宽容的等候着远游未归的浪子。 和友军失去了联系的云笑天舰队,在颠簸中前行。 没有敌情需要应付,也不必在风浪中搏击,终于得以喘息的水手们,便百无聊赖的聚拢在甲板上,倾听着船上老人的故事。 “早在圣武帝的时代,就曾经派遣过二十万水师配合步骑,夹攻南越,也就是现在的岭南!据说,那时候便有一种名叫「连舫」的多体战船,长宽都有近两百米,承载两千余人,上设木城,四门皆可驰马来往。 “后来,圣太宗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种名叫「五牙」 的楼船,真是无可置疑的巨舰。 “听我爷爷的爷爷说,「五牙」楼船高达三十米,有船楼五层,容纳八百多战士,四面甲板还备有六架长达十五米的拍竿,战斗的时候就仿佛巨型长锤,无论多厉害的战船,一旦挨上了,不沉才怪??” “圣龙帝国的水师,真的这么早便有如此强大的战舰?” 远远的站立在迎风处,云济听到了老头的故事,不由迷惑的向身边的杨文晟询问。 在自幼远离圣龙的游子看来,这支主要是海盗聚集的舰队上,江南巨富的少东家,无论怎么说,似乎都比那些白刀子进红刀子粗的强盗们,更了解真实的情况。 “是啊,那个时候的战船的确非常厉害。船身普遍使用铁钉钉合,石灰桐油添塞船缝,结构十分坚固和严密。 “此外,水师还发明了轮桨、水密隔舱和水罗盘。 “轮桨的样子很像水车,安装在船舷两侧,每对为一车,以轴相连,水手踩动轴上的踏板,轴转带动轮桨划水,是螺旋桨出现前最高效的推进方式。 “水密隔舱技术,则利用彼此隔绝的船舱,使漏水的舱室不致轻易危及整条船的安全,这项技术至今仍是船舶不可或缺的。” 杨文晟显然并没有让云济失望,原本应该长袖善舞的少年,此刻的眼神中放射出的,却是一种对于过去的追抚和对于今朝的痛悔。 “早在四百多年前,帝国便已经拥有了外海作战的舰只,那是一种名叫做「海鹘」的战船,据传船身前倾,两侧安有多对用于增强稳定的浮板,形态酷似俯冲的海鸟。 “其后,又发明了很多实用而且怪异的战船,例如:无底船--船后部中间无底,加以伪装,敌军不知情下跳上,就会落水被歼。 “平底船--平底可以涉浅,战船盖可以迎敌,海船头尾可以破浪。 “马船--女墙轮桨都可以拆卸,既可运输又可作战。 “可惜,后人不思进取,这么多年来外海作战的舰只,在体形上非但始终没有超过南宋海鹘战舰的水平,反而在朝廷的扶持不利下,落入了小艇战略的怪圈,终于大大落后于如今麦坚的巨舰,甚至连区区安宇也难敌。 “惟一还算有所光采的,便是一代名将公孙光将军所发明的联环舟和子母舟。 “前者通长十二米,两头高高翘起,占全长三分之一的前段装载着炸药,一旦撞上敌船,前段就借着碰撞与后段脱钩,并牢牢钉在敌船上,后段士兵随即点燃导火线,然后安全驶离。 “后者则通长十一米,母舟等同于自杀炮台,后段腹内藏有子舟,当火炮轰开敌船时,母舟也会在猛烈的后座力下破裂,子舟里的士兵则可全身而退。” “可惜,可恨!”云济不由脱口而出。 这样的情感,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在投奔风雨之前,作为风云世家生长在麦坚的最杰出的年轻弟子,同时也是麦坚上层社会前途似锦的俊杰,圣龙只是一个很遥远的名词,一个让他的长辈为之牵挂也不无忧伤的名词,一个和他云济灿烂的人生,似乎并无多大关系的名词。 但是在效力于风雨之后,云济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风雨,或者说被风雨军和凉州的氛围所深深的影响。 不知从何时起,前任的麦坚特使,也开始不自觉的为圣龙这个名词而喜而忧而激昂,开始明白了那些士子们的骄傲和激愤,明白了那些农民们的柔顺和暴烈,明白了军人们的坚强和极端。 这和朝廷无关,也和家仇没有联系,只是一种十分深沉的,似乎是来自于大地的呼唤,一种归属的呼唤。 “的确,可惜、可恨!”重复着同样的内容,一向狂放的杨文晟却显得极其平静,平静的似乎心境根本就没有掀起半点涟漪,唯有不经意间双目暴射出的锋芒,方才泄漏了内心的狂澜。 “呜??” 云济叹了一口气,正待说些什么转移原本沉重的话题,却听见刺耳并且锐利的号角,开始回荡在整个舰队的上空。 “敌情!” 面面相觑中,两人不由而同的意识到这一点。 这些时日,由于那场暴风雨的扰乱,寻找令狐智舰队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化作了泡影,于是分兵了的舰队不由弄巧成拙,非但背离了初衷,而且因为兵力的分散,更容易成为安宇舰队猎杀的目标。 遭遇敌人便成为云笑天舰队极力避免,同时也特别不愿意出现的麻烦。 因此,当意识到可能遭遇安宇人的时候,云济和杨文晟的心中都暗暗沉了一下。 “不,不是安宇人,是??是麦坚舰队!” 战报的确认,并没有让舰队的统率者们有丝毫的放松。 毕竟,虽然麦坚舰队尚未公开的介入圣龙和安宇之间的争夺,但是其绝对谈不上中立的立场,以及风雨军和麦坚在西南半岛、印月半岛的利益冲突,就算是傻瓜也知道,麦坚人可能采取的态度。 “一共有十五艘大小战舰。见鬼,其中至少有一艘战列舰!” 运用从麦坚带来的瞭望工具--魔法眼,云济非常容易的确认着前方的敌情。 战列舰的确认,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 也许身边的其他人并不一定十分明了战列舰的含意,但是对于麦坚甚至远比圣龙还要熟悉的云济来说,却不可能不知道。 所谓的战列舰,就如同海上的移动堡垒,配备有近一百门魔法大炮,三层炮甲板,以及七、八百名水手的战舰,它的出现,实际上标志着海上接弦战的没落。 其不仅拥有强大的防御能力,而且还具备机动的优势,更为可怕的是,其远程的攻击能力彻底淘汰了投石车和弓弩,而传统作战中的肉搏勇士,更将在投入他们熟悉的战场、发挥他们引以为豪的战技之前,连同他们的战舰一起沉入海底。 这样的战舰,成为了麦坚舰队赖以纵横大洋、掌握海面的利器。 在这样强大的战舰面前,基本上还处于传统接弦战的圣龙舰队,甚至连成为对手的资格也没有。 因此,战列舰的出现,便意味着眼前的舰队绝对是麦坚的正规舰队,而不是他一直希望,而且可能性极大的麦坚商队。 虽然还不清楚,麦坚舰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片按理他们会保持回避、旁观安宇人充当先锋和圣龙这个古老帝国死拼的海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所在的舰队,似乎已经失去了掌握命运的能力。 第九章扬州战火 “亲爱的云,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面!” 优雅的摇了摇头,弗朗克居高临下,注视着无奈的乘坐着小船来到自己旗舰上,准备交涉的老朋友云济。 “的确是一个大大的意外!”云济保持着微笑,心里却不由得备感无奈。 实在没有想到,早前还在西南半岛和自己唇枪舌剑的对手,居然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只不过如今的自己,却已经没有了风雨军在西南半岛和印月半岛咄咄逼人的武力作为后盾,恰好相反,自己的三十多艘战舰,正被虽然就数量而言只有己方的一半,然而就战斗力而言却具备压倒性优势的对方所包围。 但愿笑天他们沉得住气! 默默的祈祷着,云济对那些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率性而为的海盗们,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尤其是这些家伙尚没有明了麦坚舰队的厉害,而在表面上看似乎己方占据着优势的情况下。 不过,如今也只有寄希望于云笑天能够压制住这些鲁莽的男人,而自己却不得不进行着一场缺乏实力作为后盾的外交。 风雨军的军师,此刻唯一庆幸的是,如今能够指挥这支舰队的,是注重利益并且为了利益并不介意改变立场的继任麦坚特使,而不是那个和自己有着仇恨与偏见,可以为了情感的冲动而不顾一切的鹰派军官梅挈尔。麦卡西。 “云,我特地不让梅挈尔过来,这足以让你明白我希望远离武力和冲突的诚意吧!”敏锐的捕捉到了云济的心意,弗朗克充分发挥着一个外交家的能力,“让我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在西南半岛尚未完成的谈判吧!” “悉听尊便!”云济无可无不可的答道。 他有些迷惑弗朗克的心意,更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担负了某种特别的使命,路过这片海域恰巧遇到自己,还是特意从西南半岛追踪到自己。 如果是前者,云济则不免为安宇和麦坚之间可能达成的阴谋而忧心。 如果是后者,那么就更为奇怪到底有什么能够让弗朗克这个老狐狸,如此不远千里的追踪自己--云济还不至于以为自己的魅力有如此巨大的诱惑。 “不要胡乱猜疑你的朋友,云,看来你在圣龙待久了,也沾染上了他们多疑的坏习惯!这可不好!” 弗朗克呵呵笑道:“其实这一次,我既可以说是来找你,也可以说不是!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能够和你、以及你的主君风雨大人合作,远远比和你的另一个表弟风雪、以及他的主君圣龙帝国的皇帝陛下合作更加理想!” “愿闻其详!” 听到风雪的名字之后,云济顿时警觉了起来。 毕竟,在如今的圣龙帝国,如果还有什么人能够和自己一样熟悉,并且擅长同麦坚人打交道,那么就非风雪莫属。 而偏偏已经坚决的站立在风雨对立面的风雪,其背后又牵扯到了圣龙天子等很多敏感的人物,因此一旦让这位表弟介入的话,无疑将会事情变得十分复杂。 “很简单,虽然梅挈尔和你有着私人的恩怨,而且麦坚和你的表弟,或者说和你表弟所代表的圣龙之间也有一些冲突,但是为了麦坚的利益,我并不希望圣龙帝国就这么被呼兰人灭亡,所以,麦坚有心插手这场激烈的战斗!” 弗朗克悠哉游哉的说道:“当然,既然你是如此熟悉麦坚,那么一定会知道,我们那些高高在上令人尊敬的元老们,是坚绝不会同意麦坚直接介入这场战争,更不会同意我们的子弟在这场似乎和我们毫无关系的战争中死亡。 “甚至,如果是数目稍大一些的援助,如果没有很好的理由,并且有望收获可靠而且丰厚的回报,他们也同样不会同意--即便这样做将绝对忠实于麦坚的长远利益--因为这有可能会让他们承受失去支持他们连任的民众的风险!” “那么,您,或者您所代表的尊敬的执政议会的元老们,抱有怎样的希望?”云济颇有兴趣的询问道。 弗朗克的话,让他可以接受。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虽然风雨在西南半岛和印月半岛,都极大的威胁到了麦坚人的利益,虽然庞大的圣龙帝国保守的政策影响到了麦坚人的贸易,但是相比起遏制另一个陆地的大国呼兰更为庞大,以免影响到麦坚在全世界的利益来,这一切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尤其是圣龙帝国如今岌岌可危,而呼兰帝国似乎出现不受控制的强大之际,力量平衡原则下的同盟外交,自然也就会应运而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麦坚人的选择似乎完全可以理解,而麦坚人接下来的问题,也就是究竟和代表着圣龙帝国正统的皇帝合作?还是和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并且在印月半岛、西南半岛都能够做出实质性让步决定的风雨交易? 前者,在法理方面似乎更加保险,而且由于天子正在全力对付安宇,所以似乎很可能会做出更大的让步;而后者,谈判的结果似乎更加实际和可靠,谈判的范围和领域也将更加广阔,而且在共同遏制呼兰方面拥有更多的话题。 果然,弗朗克面带着微笑,温文尔雅的说道:“你看,当话说开之后,事情便会变得非常简单!我希望和你好好谈一谈。 “当然,眼下的问题是,由于形势发生了突变,你很有可能已经在很多问题上,不再拥有你的主君风雨大人所授予的决断权,所以我的建议是,为了抓紧时间,你和你的朋友随我同行,那样的话,我们的谈判便可以继续进行。 “而你派遣可靠的使者,将麦坚希望继续谈判的讯息,转告给你的宰相大人,让他继续授权你,或者派出其他的使者前来帮助你!” “这样不太好吧!”云济脸色微微一变,不管弗朗克的话语多么动听,一个很难否定的现实,却是对方似乎想要将自己连同云笑天的舰队一起变相的软禁起来。 “瞧瞧、瞧瞧,云,我的朋友,你还真是沾染了东方人多疑的毛病!” 面对着云济的不情愿,弗朗克却是笑容可掬,就好像一个温厚的长者,一边摇着头,一边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应该清楚如今圣龙的局势!而麦坚的执政议会,则授权我必须尽快在圣龙寻找到可靠而且适宜的合作伙伴,一同面对这场危机! “所以,如果你不能够与我同行的话,那么一个很大的可能便是,你将让你的主君,尊敬的帝国宰相,失去一次很好的机会和一个非常强有力的盟友,却增强了对手的力量。 “而原本他完全可以把握这样的机会,解决如今的危机,甚至从中获取更大的好处!” “谢谢你,我的朋友,我很感激你如此为我着想的建议,不过这件事情,还得让我想一想,不错,得认真的想一想,或者我委派一个代表来和你继续商讨这些事情,而我亲自面见宰相大人,更能够让我的主君明白麦坚的诚意,以及合作的远大前景!” 云济的脸上同样满是笑容,心中却是暗暗冷哼。 他十分清楚,如果让自己连同舰队置于麦坚人的视线之内,将意味着什么--姑且不论麦坚是否真心诚意,而且即便真心诚意,也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利益而废弃的同盟期望,单单是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这个事实的本身,便将意味着风雨所能够掌控的最后一支水面力量,将成为麦坚人的人质,同时也将成为麦坚和风雨之间谈判的一张极其有利的筹码。 “哈哈,亲爱的云,看来你还是满怀顾虑,这样对待一个真心诚意帮助你的朋友,你不觉得很令人伤心吗?”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麦坚特使,依旧满脸堆笑的说道:“其实我希望你和你的朋友留下,完全出自一片好心! “可能你还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圣龙帝国的皇帝下达了命令,要求他的舰队无论如何都要拦截住你们,并且将你们归于他的编制之下。 “同时,就在北面不远的海域,还有一支十分强大的安宇舰队在游弋,他们的任务同样也是要消灭你们! “更麻烦的是,如果我们有料错,圣龙帝国陆地的战火,不仅席卷了整个中原,同时也蔓延南下,如今应该正在扬州激战! “因此,亲爱的云,你要是想返回圣京城的话,无论陆路还是水路,都同样是危险而且难行!” “什么?”云济有些吃惊。 他并不怀疑弗朗克所说的一切,因为这一切在如今的圣龙局势之下,都是完全可能发生的。 但是让他所震惊的,却是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这未免让人有些担心风雨,这位天才的战略大师,是否还能像以往那样,掌控住全局?? 秋夏之交的扬州城,此刻全无往昔的喧嚣。 硝烟的味道尚未散去,遍野的尸体四处可见。 城墙内外,依旧弥漫着血战之后的肃杀。 “哈哈,呼兰小儿,转告你家主子,老子便在这样扬州城内喝着花酒,抱着美人,赏着明月等他,要是有卵蛋的,就快快过来!” 一道粗鲁的声音,打破了城池的寂静,引发的城内圣龙人得意洋洋的附和,还有城外呼兰人暴跳如雷的还击。 “哼!” 公孙飞扬冷哼了一声,颇有些看不起朱全和他那些粗鲁的部下,即便不得不承认这种粗鲁的行径,确实能够极大的提升士气并且聚敛人心,但是既然违背了自身所一直受到并且引以为傲的教养,公孙飞扬终究还是无法接受。 “暴发户!” 脑海中的定义,根深蒂固的植入,让出生钟鼎世家的少爷,心中充满了轻蔑。 然而一想到,便是依靠这个暴发户,方才击退了呼兰人,也守住了扬州城,公孙飞扬就十分的不痛快。 主帅的情绪,显然也传染给了部下。 因此,尽管今天圣龙军队在扬州城抗住了气势汹汹的呼兰追兵,也终于止住了这段时日以来,圣龙人自幽燕开始的节节败退,但是来自齐鲁的公孙世家的嫡系,约占扬州守军四分之一的人马,全然没有半丝欢呼雀跃,而是以一种漠然的神色,旁观着约占半数人马的朱全与其部下的闹腾,令整个气氛显得分外不协调。 “呵呵,今日一战,总算是让我圣龙人扬眉吐气,也稳定了军心,稳住了阵脚,实在可喜可贺,不如就由在下做东,请诸位大人尝一尝扬州铁狮子头!”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张兆便笑着打圆场。 虽然十分理解公孙飞扬如今多少有些不甘的心情,张兆却非常明白,在齐鲁丢盔卸甲的自己和公孙世家,将不得不仰赖朱全这个暴发户来守卫扬州,从而保全一个立足之地来重振旗鼓。 “哈哈,难得张大人慷慨解囊,下官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朱全也不为己甚的接受了张兆的好意。 这两天,走马上任的两淮节度使心情十分好。 尽管朱全内心并不是很情愿遵从风雨的命令,北上救援公孙飞扬和张兆,但是却不得不承认那场漂亮的救援,确实给自己增添了不少的声望;而之后对于败军的收编,更是让朱全的部队再次膨胀,成为了拥有十多万兵马,目前在两淮最具实力的军事力量。 “公孙大人!” 张兆的目光,锁定在了心高气傲的公孙飞扬身上,声音中满含着督促,内心却十分紧张,实在也没有把握那位大少爷是否能够卖给自己这个面子,然而形势却十分不容乐观,一旦爆发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如今仅仅是暂时击退了呼兰人的进攻,真正的战争还没有结束,若想要保全扬州城,朱全、公孙世家和燕家军、乃至原本的扬州守军以及其他圣龙各部的联合,便是必须的首要条件。 想到这里,张兆也有些不快。 原本这种插科打诨的事情,理所当然应该是由身为地主的扬州刺史秦凤鸣来执行,而如今却不得不让他堂堂燕家军的代理统帅纡尊降贵的来做。 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秦凤鸣竟然在局势如此危急的关头,抛下了自己的职责,找了个借口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张兆所鄙视的扬州刺史秦凤鸣,此刻其实也同样闷闷不乐。 前些天听闻风雨幽燕兵败的时候,秦凤鸣还暗自庆幸自己由于地处南方,加上天子督师江南,因此没有参加北伐之役,却不料唇亡齿寒,河北大败之后的恶果这么快显现出来。 先是齐鲁失守呼兰大军南下,兵锋所指,自己的辖地恰是首当其冲,然而公孙飞扬、张兆、朱全等人相继退守而来,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虽然巩固了扬州的防卫力量,却也是鸠占鹊巢,自己要想再如以前那般山高皇帝远的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便是绝不可能。 思量着那公孙飞扬,出身高贵又一身傲气,而张兆虽然自幽燕一路逃难,但是位高权显,手中依旧掌着幽燕的一批精锐。 至于朱全,更是一个狠辣的人物,来到江淮短短几天功夫,便大肆收敛钱财扩充兵力,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除了对张兆和公孙飞扬还有所顾忌之外,凡是胆敢阻挡在前面的人,无论是德高望重的名宿,还是声势显赫的豪门,全都毫不留情的铲除,转眼便已经成为如今最有实力的强权人物。 自觉无法和这些厉害的家伙相争,同时更不愿卷入天子和宰相之间的暗斗,意兴阑珊之下,可怜的扬州刺史,唯有借口巡视防务,一个人躲入了自己在瘦西湖安置的庄园之内,乐得做一个万事不管的富贵闲人,只是失去了往日的权势,而曾经拥簇左右的人群,此刻也纷纷见机迎奉新的强者,难免有些心冷。 “哈哈,父母大人好生悠闲!” 却不料,一个懒洋洋颇含着嘲讽的声音,突然传来,毫无疑问的打扰了正在自己房内喝着闷酒的秦凤鸣。 “何人如此大胆!” 扬州刺史极其不悦的喝问,同时也感到了今非昔比的凄凉。 须知,就在几日之前,自己还是扬州城内说一不二的君王,有谁胆敢如此不羁? 而如今,在自己的家中,竟然也有人如此放肆的打扰! 这一刻,秦凤鸣的心中,甚至涌起了将那些居然任由这个家伙闯入的家丁,全部处死的杀机。 “晚生谢诚,拜见父母大人!” 转眼间,却见一个三十上下俊朗的年轻人,出现在秦凤鸣的面前。 “原来是仲雨啊!” 扬州刺史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和大多数人不同,秦凤鸣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庸才,正是因为这种自知之明,使得他在任内,完全信任和重用着当地豪门,并且借助他们的力量,抵挡住了庞勋和一统教的进攻,保全了扬州的安全。 两淮盐道转运使谢诚谢仲雨便是其中的首领,此人年纪虽轻,然而精明干练,出生于两淮望族,和一般的贵族不同,自幼便喜欢读书,常常传读深夜,士人皆云好学。 意兴为官之后,颇具商才,经年以来获利颇丰,而且每当灾荒之年更是尽开家廪,以食流民,当亲友质疑,便坦然解释:“吾征一兵,则少一贼”。 长此以往,声望甲于乡里,因此当庞勋作乱,祸及两淮的时候,唯独谢诚所经营的淮东安然无恙,百姓均愿效力麾下,令乱军不敢招惹,由此便也成为了秦凤鸣倚之为臂助的长城,时常自由出入于秦府。 因此,此刻见到恰好因为公务离开扬州的谢诚回来了,秦凤鸣不由大为高兴,正待和对方商议,如何应对眼前变化了的形势,却见年轻人微笑着,慢条斯理的说道:“晚生此次南下,可是特意为大人带来了一道美味佳肴!” 鼓掌之间,却见从人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菜肴。 “这是??”秦凤鸣迷惑的指着菜肴询问。 虽然他是扬州有名的食客,平时最喜欢品尝各地的美味佳肴,但是如今时局动荡,却哪有这般心情。 “哈哈,这可是有名的@蛾包子,皮薄、馅厚、汤多,香味可传十里,其肉乃是由著名的文蛤肉所制,十分鲜嫩,以至于古人由「车螯与月蛤,寄白海陵郡」之说!”谢诚并没有理会秦凤鸣的不耐,悠哉游哉的说道。 “谢大人!” 重重的咳嗽了一下,忧虑着自身处境的扬州刺史,此刻根本就无心品尝美味,神情之间显出了焦躁。 “可惜啊,这文蛤肉虽然鲜嫩,却也正因为其鲜嫩,而成为了天下人人争相饮食的美味!如今的扬州城,风景何其秀丽,二十四桥明月夜,何处玉人教吹萧;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却不知道,那往日遮挡风雨的蚌壳,此时是否能够保全自己的身躯?”谢诚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话语的内容却逐渐深沉。 “那依仲雨之意呢?” 秦凤鸣慢慢的收缩瞳孔,多年的宦海沉浮,哪会听不出谢诚的弦外之音,只是对方尚未完全表白态度,他也就乐得静观其变。 “天下纷乱,群雄逐鹿!适逢乱世,扬州既然无力问鼎,最佳的方法便是投靠强者,以保全地方的安宁,大人以为如何?” 谢诚的目光,也同样开始变得锐利起来,毫不忌讳的直视着自己的上司。 “这个??”秦凤鸣有些踌躇,其实这样的想法,他早就有过。 奈何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可怜的扬州刺史自觉才疏学浅,根本无力看透其中的奥妙,更遑论抢先投注最后的赢家,又生怕万一下错了方向,落得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因此唯有蛇鼠两端的骑墙。 然而如今,战火终于蔓延到了江淮,各路兵马也纷纷入驻扬州,再要像以往那样,似乎已经不太可能,但要他在名义上的部下面前被迫主动表态,却又心有不甘,便只好故作沉思的踌躇了一下,反问道:“仲雨以为老夫该如何是好?” “当今天子号称明君,又代表着天下正统,大人若想做一个流芳百世的忠臣,不妨考虑一下!”谢诚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妥,不妥!”秦凤鸣摇着头,喃喃自语。 他悄悄的瞥了一眼对面的两淮盐道转运使,心中暗自猜测,莫非谢诚此次南下,便是和天子一系接触? 只是眼下的扬州城内,却是主要被朱全的军队所控制,而朱全如今则显然站在风雨一边,自己也终究不是公孙飞扬、张兆可比,若是如今明确表态支持天子,似乎太过于鲁莽和冒险。 “那么就宰相吧?宰相百战不殆,如今更是一心为国,坚守孤城,正是我等效力的明主,大人何必还在犹豫?”谢诚以同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什么?”秦凤鸣对于谢城突然又转换说法大为吃惊。 虽然知晓谢家和高凤阳的陶朱钱庄有着十分密切的生意往来,却也想不到谢家居然会在这样微妙的时刻,准备倾全力站在风雨的一边,毕竟风雨的政策虽然不像庞勋那般激烈,却也绝对不是地方豪强所喜欢的,当下便十分怀疑谢诚的话究竟是否当真。 他沉吟着道:“谢大人可要三思,宰相固然厉害,但是呼兰南下,圣京危在旦夕,此事恐怕还须从长计议才好!” “哈哈,秦大人,在你看来,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究竟哪个收获更大?”谢诚略带着讽刺的说道:“或者,我等不如献城国师,呼兰大军席卷南下,神州天下已取其三,日后做一个开国功臣,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这个??”秦凤鸣心中一动。 这两天被公孙飞扬和朱全两头挤压,心中早有些怒火,想到投向呼兰人,倒是可以好好的出口气,便不由有些情愿,只是眼中的余光,瞥见谢诚脸上的嘲讽之色,又考虑到对方一贯的为人,这同意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当下,早已经发福的扬州刺史,满脑门都生出了汗珠,脸上浮现出有生以来最为苦恼的神色。 第十章圣京之夜 行将入秋的天气,分外的闷热。 终于连老天爷也忍受不了,将乌云悄悄的聚拢。 于是,淅沥沥的小雨,开始悄然的落下。 “保重!” 美丽的少女欲言又止,敏锐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形势的险恶,但是真要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 权谋,的确是一场复杂的游戏! 蒙璇轻轻的喟叹,视线从送行的梅文俊脸上,又瞥到了担架上的白长风。 她不知道如何帮助梅文俊,就如同当初无力消弭白族的危厄一般,如此沉重的压迫,让她更情愿躲到风雨的身后。 在战场上奋勇冲杀的女战神,选择了逃避,离开巴蜀便如同当日离开大理一样,在这里,她帮不上忙,却反而容易帮倒忙。 送行的一方,却有如岩石一般挺拔,默默的站立。 “将军,回去吧!” 年轻的侍从无法理解自家的主君为何在郊外伫立良久,尽管客人已经远去,却依旧没有折返的意图。 “你看这雨能下大吗?” 回应侍从的,却是莫名其妙的话语。 望见部下愕然的神情,梅文俊不由哑然一笑,这才省觉自己的忧虑,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还未完全长大的孩子能够理解。 “回去!” 最后瞥了一眼蒙璇远去的方向,策马扬鞭,这一刻,梅文俊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征战沙场的岁月。 根本无视于沿途依旧没有散去的巴蜀名门的家丁,也懒得理会那些有意聚众闹事,却在自己的面前畏首畏尾、终究不敢爆发的豪强,梅文俊径自进入了自家的书房。 “梅将军,久违了!” 话语来自于黑暗的角落,随即一股浓郁的酒香扑入梅文俊的鼻中。 “是你?”梅文俊略略皱眉。 他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当日在夏州、意图挟持妻子威逼自己就范的影子杀手余焯。 如今,一度并肩作战的盟友燕耳,便这样不明不白的丧命,曾经的对手,却反而成为了同一阵营的战友。 自觉嘲讽的苦笑,自梅文俊的嘴角泛出。 “不请自来,还望梅将军莫要见怪!” 余焯老实不客气的继续窝在角落中,却将手中的美酒递向了梅文俊,淡淡的道:“多谢!” “为何?” 梅文俊扬了扬眉,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与血衣卫的人发生太多的瓜葛,因此即便是对方称谢,巴蜀的名将依旧保持着谨慎。 “洁白的花朵自当小心呵护,绝不能暴露于风暴之中,所以在下今天的这一声多谢,是代主公,更是代风雨军的众多将士而发!”余焯淡淡的道。 “想不到!” 梅文俊摇了摇头。 他明白余焯的意思,那是指自己保护了蒙璇、没有卷入巴蜀行将爆发的动乱之中去,但是他不明白余焯这样的人,竟也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不要误会!我只是爱花,所以不忍见同样娇嫩的花,遭遇厄运!”余焯笑道。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卓诗,一朵同样纯洁美丽的鲜花。 如今,他手中的美酒,便是少女亲手酿制。 “余兄前来,不是为了和梅某谈花吧?” 说到花,梅文俊的脑海中,却是那一朵梅,一朵傲雪欺霜的梅。 一想到对面的余焯,便是曾经差点辣手摧花的暴徒,梅文俊的语气便有些生硬。 “当然是另有要事,却也是为了避免美丽的花朵面临雕零的危险!” 余焯的脸上保持着笑脸,让他不太像杀手,反而像商人。 “什么意思?”梅文俊的语气更加生硬。 “你应该明白,我此来是为了一个人!”余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又与梅文俊何关?”梅文俊心中一沉,却依旧针锋相对的道。 “因为宰相不希望血衣卫对总督大人不敬,而余焯于公不愿见巴蜀动乱,于私不愿总督夫妇身处危难,唯有冒昧前来??” 余焯皱了皱眉,不愿意继续和梅文俊打哑谜下去,当下便准备直奔话题。 却不料余焯的话,迅即便被梅文俊所打断,“余兄放心,既然宰相将巴蜀交付文俊,又正值如今外敌入侵的紧要关头,文俊说什么也要让这巴蜀,成为宰相捍卫圣龙捍卫神州的坚盾,至于文俊与拙荆的个人安危,却又何足挂齿?” “总督大人必须明白,如果那人一日不除,巴蜀便无一日安宁,而总督无论进退,都将背负不忠不义的罪名,且面临杀身之祸,这又何苦?” 血衣卫的高手叹息了一声,面显不忍之色。 “余兄好意,梅某心领!不过所谓忠义,其实但求问心无愧便是,何必在意他人说法? “至于生死,亦当由命,只要能够驱逐呼兰、保住中原命脉,文俊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何况,既然宰相将巴蜀托付文俊,自然信得过文俊的能力,那人已经家破人亡处境凄惨,梅某只求能够将之安置,以享天年,从而稍报昔日之恩,却绝不敢因私废公,相信也不会纵虎为患,还望余兄高抬贵手,留人生路!” 梅文俊依旧不愿意彻底说破,话语之间颇为绕口。 “总督大人应该明白,只要那人存在,巴蜀豪门便有了团聚在一起的旗帜,您今日可以压制住他们,却不见得明日也行,可以压制一时,却未必能够压制一世,最终,都将是您的悲剧,也是巴蜀的悲剧,凉州的悲剧,更是整个神州的悲剧!” 余焯肃容道:“既然巴蜀已经成为整场战争最为重要的中枢,那么宰相是绝对不会容忍这里发生变故的,这既是为了宰相大人的事业,也是为了整个神州、整个圣龙帝国的存亡!将军何必拘泥于小义,而置自己和神州于危难?” “这么说来,宰相早已经安插奇兵以防不测了?”梅文俊心中一沉。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 余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长身而起,背对着梅文俊,淡淡的道:“宰相神算,岂是你我所能够预料?今日余焯或可以不闻不问,但是来日事态无法控制,雄师劲旅挥戈入蜀,各路高手惊蛰而出,届时生灵涂炭、百业俱废,便不再是如今的这般局面了!” “多谢余兄提醒,不过如今当务之急,其实并不在巴蜀,而在圣京!血衣卫肩负重任,有这般的力量何苦同室操戈,不如严防呼兰,那张仲坚经营数十年,目的便是颠覆圣龙,麾下死士不计其数,文俊只恐宰相胜于战场而毁于小人!” 梅文俊摇了摇头,侃侃而谈的话语却是对着墙壁而发,那之前说话的人竟不知何时已经杳无踪迹,就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多谢总督大人提醒!不过宰相早有妙计,血衣卫此次定叫呼兰铩羽而归!” 淡淡的话语,不知从何时传来,在寂静中竟是如此的清晰。 “散开,散开,快快散开!” 大批全副武装的军队,出现在了各个城门口。 在主张怀柔的欧静和主张镇压的魏廖的争执之中,兀自头疼的风雨,终究还是下定决心用最严厉的手段最快的速度,平息城内骚乱的危险。 “血衣卫出动了!” “快跑!” “风雨军杀人了!” 慌乱的呼喊,回荡在惊恐的人群之中,平添了其中的混乱。 妇人的尖叫和婴儿的啼哭,同时打破了城市的宁静。 “这就是圣京,帝国的都城吗?” 身处于城内的高楼目睹着这一切,站立在帝国宰相身后的年轻书生,喃喃的自语中满怀着失望。 “不能让民安生,何以令民忠诚?不能富民生活,何以强国兴邦?”在咳嗽中,风雨重复着当年自己击败了庞勋之后,进入圣京城时的话语。 他很能理解苏杜如今的情绪。 自负而且激扬的年轻士子,总是以为自己担负着拯救天下的重任,期待着施展才华、济世救国的机会,同时也期望着天下的百姓,能够真心诚意的接纳自己的英雄行为,理所当然的付出牺牲,不计代价的并肩作战抵御强敌,而当这样的理想一旦遭遇现实的破灭,便自然而然的会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疑问和懊丧。 可惜,民众便是民众,他们更多的是平凡人,而非英雄。 他们之中,也确实会爆发出重义轻生的光芒,但是更多的时候,却在为自己的性命和全家老小的生计而烦心。 因此,上位者可以通过合理的策略来驱动民众,却绝对没有权利让百姓毫无条件的牺牲和付出! 这样的道理,风雨自己也是很久方才明白。 正是因为这样的道理,所以在得到了凉州百姓们的拥戴后,他们可以不顾生死的投入战斗,和风雨军一起抵御入侵的燕家军,而在中原,失去了土地,麻木了荣辱的百姓,却更多的则是像旁观者一般,看戏般的注视着自己的军队在保卫自己的家园。 “天落泪时人落泪,哭声高处歌声高。世人漫道民生苦,苦害生民是尔曹。” 虽然已经被风雨破格招揽为幕僚,但是苏杜始终不改其狂放之气,在沉思中明白了风雨的话意之后,便不由激愤的说道:“中原豪门的醉生梦死,实在是自掘坟墓!晚生只怕张仲坚乘机招揽民心,优容寒门,恩惠贫民,则圣京虽保,圣龙亦危!” “张仲坚此刻,根本便是已经这般做了吧!” 风雨没有做声,嘴角却浮现出了嘲讽的冷笑。 在如今的混乱中,又有几人明白,真正决胜战场的,已经不再是城池的得失,而是民心的向背! 风雨之所以赏识苏杜,便在于这个年轻的书生,和自己一样认识到了病入膏肓的圣龙帝国,最大的忧患不在于外敌的入侵,而在于内部豪门的肆无忌惮。 这样的肆无忌惮,不仅让圣龙帝国逐渐失去了民心的效忠,甚至连很大一部分中下层的官员士子都开始失望,并且离心--而原本,这些拥有着学识又和百姓有着一些直接的接触、得以享有信任和声望的贵族,却恰好是号召民众的中坚。 值得讽刺的是,这一点正是风雨军得以崛起的原因,如今也恰是风雨担忧统率着呼兰人的张仲坚能够翻盘的忧虑。 “宰相,血衣卫已经全体出动,共歼灭奸细七百三十六人,逮捕可疑分子和鼓动者三千六百十三人,全城基本平定!” 就在风雨的思索中,城内的骚乱逐渐平息,血衣卫统领魏廖也随即禀告了战果。 虽然只是几个数字,但是所有深悉内情的人却个个心惊,只因为人人明白,在这些数字的背后,天知道有多少是死有余辜,有多少是殃及无辜,此外更有多少人在这样的骚乱中受伤,有多少人将随即因此而受到牵连。 “全城继续戒严,非常时期,我不希望再见到今日的局面!”对此,风雨只是淡淡的下令。 这是一座人心麻木了的城市。 保卫圣京,更多的是出于政治和战略的考虑,远没有保卫凉州那般激情飞扬,因此年轻的帝国宰相,无论声音还是内心,都同样冰冷。 “遵令!” 更为冰冷的是血衣卫统领的回答。 不过,魏廖毫无表情的招牌面容,却很快因为一个匆匆而来的血衣卫侍从所呈上的密报改变。 没有人去注意其中的缘由,只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远处凉国公府方向熊熊燃烧的大火所吸引。 火势很猛,映红了整个夜空,就仿佛妖异的恶魔,正做出邪恶的诅咒。 旋即,熊熊的大火中,迸发出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 原本几乎已经完全平息的城市,再次出现了喧嚣,即便是最为坚定的军人,此刻的脸上也不禁显出了惊慌。 “仓库!见鬼,仓库着火了!” 风雨只觉得一阵眩晕,为了防止呼兰奸细的破坏,他不惜蒙受着巨大的政治损失,在城内大开杀戒,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宰相!” 金岑急忙上前搀护,他的脸色也同样惨白。 很少有人知道,在凉国公府旁的仓库内,此刻秘密储存着圣京城三分之二的粮食,还有超过一半的守城器械。 “宰相??” 不久,面如土色的高凤阳跌跌撞撞的奔来,哭丧着道:“毁了,全毁了!负责守备的官员和呼兰人勾结,焚毁了整个仓库!” “魏廖!” 风雨这一次真的有些愤怒了,他的目光饱含着怒火注视着自己的部下。 很显然,作为全城防备最为森严、同时也最为机密的仓库居然失火,唯一的解释便是呼兰人已经在风雨军的高层核心,插入了钉子。 此事非同小可。 第十一章攻守圣京 “攻城!” 张仲坚很高兴看到一百多门大炮齐射的壮观。 这些火炮,都是在幽燕战场上缴获的,其中大部分便是风雨赠送给燕家军,却基本上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的那一百门。 毫无疑问,大炮的威力是极其强大的。 地动山摇,惊天动地! 虽然声音尚不如适才圣京城内的爆炸响亮,但是实践却更为持久。 在持久的轰炸中,尘烟遮掩了一切,城池也在晃动中摇摇欲坠。 第一次体验到大炮的威力,张仲坚心情愉快之余,甚至没有介意之前内应争夺城门的失败,毕竟在风雨这样名将的有心防范之下,想要兵不血刃的夺取圣京这样的名城,的确是一种奢望。 如今,能够焚毁敌人的仓库,对于张仲坚来说,便已经是一种十分满意的收获。 夺取圣京,整个中原便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早年的梦想和誓愿,似乎也有了一个圆满的交代。 呼兰大国师的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齐鲁来的捷报,此刻已经交到了呼兰大国师的手中,尽管扬州尚没有攻克,未免有些遗憾,但是总体的战局却基本符合张仲坚的预想。 至此,圣龙帝国的北部,除了西北和幽云、伦玉两关,以及眼前的圣京,便完全落入了呼兰大军的手中。 而此刻圣龙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基本上被阻塞于锦州的西面,剩余的,也尚在同安宇人进行着难见分晓的纠缠,并且彼此间存在着十分严重的对立。 因此,张仲坚完全可以肯定的宣称,自己已经在中原站住了脚跟,无论圣京是否攻陷,只要能够笼络住那些在圣龙帝国的统治下、被各大豪门所挤压排斥的寒门士人,那么神州的三分天下,便不容置疑的纳入他张仲坚的手中。就像凉州的子民,会为了风雨、而不是朝廷拼命一般,圣龙河南北的军民,也将为了他张仲坚效力。 呼兰大国师,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治政能力。 “万岁,万岁,万万岁!” 感染到了主帅的情绪,身后的大军,也提前爆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就仿佛神州的花花世界,如今已经完全臣服在他们的刀枪铁体之下一般。 只可惜,当尘烟散去,张仲坚的笑容,却僵硬的保持在了脸上。 却见,原先的城墙,已经残破不堪,很多地段甚至承受不住大炮的巨大冲击力而塌陷,但是城墙的内侧,却又重新竖立起了一堵新的石墙。 尽管没有原先的高大,但是却同样坚固。 戍守在石墙背后的,是圣龙的军人。 尽管城内的骚乱和城外大炮的轰击,让他们惊惶失措、忐忑不安,但是在风雨抱病的坐镇之下,他们终究还是保持了镇定,并且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如今,他们同样开始欢呼,为了主帅的先见之明而欢呼。 “咳咳,南先生,今日首功,非先生莫属!” 剧烈的咳嗽中,风雨强忍着胸口的发闷,微笑着赞赏南天门,昔日风雨军大炮的发明者,而如今更是他,在三日之间,为圣京城奇迹般的筑起了一道新的城墙。 “主公过誉了!”南天门诚惶诚恐的说道:“多亏了孙先生的帮忙,让工程的每一个细节都有条不紊的运行,节约了不少人力物力,这才能够如此快速的完成!” “南大人过奖了!老朽只不过是借助了西大陆的运筹学而已,纸上谈兵、纸上谈兵!主要还应该归功于南大人从逍遥遗墨中,悟出了五行搬运术的奥妙,又动用了木马,这才让这土石木料得以顺利运送,保证了工程的进度!”孙鹏赶紧谦逊的说道。 他由于曾经游学西大陆的经历,再加上改良大炮有功,因此被风雨委以重任,担当了南天门的助手,此次也是这道工程的总指挥。 “哈哈,两位大人莫要谦让,以往圣龙轻视所谓的奇巧浸淫,实在是一大失误,事实证明,无论是大炮、木马、还是如今这道工程,兼容东西之长,利国利民,在真正危难之际,可远比儒生们的道德文章管用许多,所以日后,还得多多仰赖众位齐心协力??”心情很好的风雨大笑着,说道。 此时,他正注视着呼兰人在新城墙之下的人仰马翻。 万万没有料到圣龙军居然会另行建筑了新城墙的呼兰人,此刻有些骑虎难下。 因为缴获来的大炮,经历了刚才那番毫不顾惜的齐射之后,弹药基本已经告罄,自然无法故技重施,而志在必得的冲锋,却又遭遇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 仓促的进攻,很快便显现了恶果。 大批战士陷落于马坑之中,剩余的也同样霉星高照。 那新城墙虽然较矮,但是却十分滑溜,难以攀爬。 而且,城墙的中段,不时突然捅出刀枪和竹竿,狙杀着攀登云梯的将士。 在付出重大的伤亡之后,好不容易压到了城墙之下,却见火光闪处,早有准备的圣龙人,迅即在城墙之外部署了滔天的火海,让忠勇的呼兰健儿,根本没有来得及有用武的机会,便已经遍体鳞伤。 鲜血,再次染红了中原大地。 尸骨,重新堆砌在圣京新墙之下。 即便是以勇悍闻名的呼兰人,此刻也感到了胆怯。 “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担负第一线指挥的韩让,震惊的喃喃。 “进攻,继续进攻,不许停下!”张仲坚则面色铁青的下令。 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利用风雨困守圣京吸引其他圣龙军队的注意,而得以席卷整个北方的谋略,同时也给了风雨如此的机会。 不过,呼兰大国师却显然没有因此而气馁。 “坚持下去!” 张仲坚冷冷的说道:“这里是圣京,不是凉城!没有效命的百姓,倒有捣乱的官员;没有支援的军队,反而身处四绝之地!就算堆砌了这堵新墙又如何? “命令儿郎们继续进攻,一刻也不停的进攻,老夫就不相信,风雨真的有那通天彻地之能!” 白发在夜风中飘扬,双目依旧炯然有神,张仲坚继续坚信自己的判断。 他不信,在这样的局面下,有了几天喘息的风雨,便能够翻倒这绝对的棋局。 “报??” 便在此刻,一匹疾驰的快马,带着一个浑身浴血的战士,远远而来。 “南??南门??”精疲力竭的战士,手指着南方,耗尽了生命的所有,说道。 “南门?” 呼兰大国师微微一楞,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白虎军,见鬼!白虎军怎么出现在这里?” 张仲坚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在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此刻,闻讯而来的呼兰大国师,正登上高高的山丘视察战况,而呈现在他面前的,则是一幕壮观的景象。 铁甲覆面的战车,形成了一道流动的长城,在平坦的原野上驰骋,将阵内的士兵严实的包裹住,似毫不畏惧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 每一个方阵之间,也有骑兵的游弋,他们令整个阵形更加灵动,而且得以及时的解决战场上随时都可能出现的麻烦。 白虎军出现了。 当呼兰大军正拼尽全力进攻圣京城的时候,这支军队悄无声息的出现,并且已经牢固的驻扎在城外有利的地形之上,和城内的圣龙军队,形成了坚固的犄角。 “防线--荣誉--不败!” 延续了历次战斗的传统,在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敌人之后,白虎军上下将士同时齐声高呼着军团的口号,众志成城、声势夺人,五万将士和他们的统领一般,充满着必 胜的信念,丝毫没有半点畏惧和胆怯,仿佛眼下占据优势兵力的,赫然是己方。 事实上,在朱大寿的影响之下,白虎军全军上下都将“白虎军便是野外永不陷落的坚城”作为坚定不移的信念,从不怀疑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军队,能够在正面交锋中突破白虎军的防线。 于是他们,成为了圣龙历史上,第一支主动选择驻扎野外,迎击呼兰人的军队。 “撤退!”张仲坚有些黯然的下令。 “不??为什么?”韩让激动的大叫了起来,他的话,同样代表着身边所有呼兰将领的心声。 他们正在全力以赴的进攻圣京城,在他们的前方,倒下了无数的同胞和战友,虽然圣京城依旧坚固,但是诚如张仲坚所预料的那样,一座麻木了的城市,根本不可能禁受如此长时间的冲击,胜利似乎已经不可动摇的降临呼兰人的头上。 然而如今,却要撤退?? 因为白虎军的出现。 尽管在以往的战例中,呼兰骑兵确实非常头疼这支原野上的战车部队,但是区区五万人的军队,根本不可能阻挡住野战无敌的呼兰军团。 事实上,白虎军如果没有其他军团的支援,也根本无法承担起单独和呼兰大军对抗的重任。 十万人,半个时辰! 只需要十万人,半个时辰,便可以轻易的将这支军团包围起来,让他无法相助围困中的风雨。 这样的认识,在呼兰将领们的心中,达成了共识。 因此,他们无法理解,在这样的关头,为何自己的统帅,却突然放弃了精心策画,并且付出了巨大牺牲的进攻。 “白虎军的出现,便意味着呼兰大军攻占锦州切断支援的战略,已经彻底失败,圣京城从此将会获得源源不断的支援,而拥有了支援的圣京城,则拥有了时间等待那些心中很犹豫、但是最终必然还是会来支援的圣龙君臣们! “这样的圣京城,代表着圣龙人心将会安定,士气更加高昂,自然不是眼前的呼兰人能够轻易攻下的城池!” 呼兰的将领们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圣京城内,风雨却在解释他们的迷惑:“所以,张仲坚必然会撤退,迅速的撤退,然后利用一切的时间,来拉拢他所占领土地之上的豪强贵族,巩固他的领土!” “这样有用吗?”金岑怀疑的询问。 “有用吗?似乎我们风雨军在很大程度上,便是这样壮大起来的!” 风雨并没有说出这番话,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否有用,便要看圣龙帝国这些年来的治理,是否还能拉拢住人心了! “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张仲坚却必须如此豪赌,因为??因为天下间还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以没有支持他的土地,而赢得最后的胜利! “我既然已经成功的逼他和呼兰大可汗决裂,那么他也就别无选择!” “主公英明!” 金岑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大。 “金岑,给我拟一道通告,就说我风雨惭愧幽燕的惨败,加上如今身染重病,无法支撑,既然已经击退了呼兰人,保全了圣京城,也算放下心来,就此请辞帝国宰相之职!” 风雨却似乎根本不打算放过可怜的幕僚,从嘴角吐出的慢悠悠的话语,继续刺激着金岑不胜重荷的心脏。 “不,万万不可!”金岑激动的大叫起来。 “主公三思啊!” “谁敢对主公说三道四,老子宰了他!” 身边的将领和官员们,也纷纷大惊失色。 “哈哈,可笑,可怜,可敬,高明!” 唯独一人,却不顾旁人深恶痛绝的目光,自顾自的仰首大笑。 风雨不经意间略略皱眉的扫视了一下做狂生状的苏杜,继续淡淡的说道:“不过,在风雨辞去宰相之职前,还需要颁布一道宰相令--所有圣龙军民,一旦投降呼兰,便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圣龙军民可自由组军,凡斩杀此类国贼者,无论贵贱贫富,均可获国贼之钱财土地,可赐相应爵位,可处置其所有妻儿奴婢!” “宰相??” 这一次,连苏杜的脸色也变了,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 火光依旧映照天空。 苏杜仿佛看到了一个大时代即将到来,然而伴随大时代到来的,却是令人窒息的血海和废墟。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第二部第十集 下集预告: 风雨在辉煌的时刻下野,留给萧剑秋的既是被动,也是机遇。 为了帝国的存亡,也为了生命的荣耀,年轻的天子,开始同呼兰的大国师,在古老的大地上展开决战,赢取最后的胜利,争夺帝国的权杖。 相对于战场的惨烈,更为激烈的角逐,同样在神州的每个角落延续:从幽燕到扬州,从西北到巴蜀,各路诸侯们,也在为了各自的前途而豪赌。 风雨却在此刻,悄然来到江南?? 第二部第十集人心城墙 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秋风瑟瑟 江南水乡,水乡江南。 在青山绿水的江南,有很多像碧雨山庄这样的庄园。 但是,能够令白飞云流连忘返的,却只有这么一座。 天池剑宗的一代宗师,尽管已经退隐江湖,但是,他的影响却始终无处不在,自然而然的,江湖武林、天下正义、神州兴亡,诸如此类的 重任,白飞云也不可避免地肩负了起来。 因此,他一年四季,基本上很少有敞开心怀的时候,唯有在这个当初和妻子认识的地方,方才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思绪——一种甜蜜和痛 楚夹杂在一起的情感。 尤其是每年的今天,那是妻子的忌日。可惜,今年的今天,即便是这样的享受,但是对白飞云来说,也是一种奢侈。只因为,袁紫烟来了 ,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入室弟子,才敢在这个时刻,来到这个地方打扰他。白飞云叹了一口气,凝望着前方,仿佛不甘心地想要紧握住,那 实已消散了的往日云烟。而当他转身面对袁紫烟的时候,却已然变得平静如常。白飞云并没有责怪自己的弟子,因为他知道,袁紫烟此刻来这 里找自己,一定是因为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件。“呼兰大军兵退圣京城,风雨通告辞去宰相之职!”果然,袁紫烟带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 哦……不愧是西北定凉侯!”白飞云微微一楞,随即称呼着风雨那曾经更广为人知的爵位,叹气道:“在最为危急的关头置身孤城、奋力死战 ,却于形势好转之际抽身而退,好不潇洒!只不过这回,却要轮到萧剑秋为难了!” “风雨这一手的确漂亮,既对他在幽燕的失利有了一个交代,却又让人无法借题发挥,甚至还会心生同情,以为是天子或者其他势力的威 逼。 “更重要的则是,将躲在江南的天子逼到了台前,不得不面对和呼兰人的决战,同时也一举化解了张仲坚撤除圣京之围,坐观风雨和天子 争斗的陷阱!” 袁紫烟颔首,旋即又皱眉道:“只是这样一来,却也有可能将击退呼兰、收复失地的桂冠,赠送给圣上,这将有助于天子赢得民心,并重 新执掌帝国,风雨真的如此放心?” “你别忘了,风雨只是辞去宰相之职,却并不代表他已经不再是风雨军的统帅! “事实上,从印月到凉州,从高唐到巴蜀,这数十万的虎狼之师,若没有风雨的调度,又有谁能够掌控得了?” 白飞云略带嘲讽,涩涩地苦笑道:“至于中原的战局,虽然张仲坚撤除了对圣京的围困,却也因此缓解了圣龙正统者对于张仲坚的抵制, 并且争取到了巩固其占领地的时间! “毕竟,呼兰大军除了在幽燕战场上损失了十万人马之外,一直都是连连告捷,已经夺取了幽燕、三晋和齐鲁,几乎囊括了整个中原。 “攻打圣京的失利,并没有伤害到呼兰大军的元气,反倒是在危机化解之后,中原各路诸侯却要在保全地盘,以及在田孜、风雨和张仲坚 之间究竟该何去何从,这件事上面动摇、分裂,所以,在此消彼长之下,战争的胜负还无法预料,风雨根本就是故作慷慨!” “弟子十分不明白……” 袁紫烟摇了摇头,皱起了美丽的双眉道:“以呼兰大国师的眼光和精明,为何不选择先行夺回幽燕,平定呼兰帝国内部的动乱,然后再寻 找机会南下? “而他却不顾自己苦心筹划了一生的经营,选择了即使承受后院失火的风险,也要和已经主宰了神州数百年的圣龙帝国争夺民心的战略? ” “因为圣龙老了,张仲坚也老了!” 白飞云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带着十分沧桑的感觉。 他是和张仲坚同一时代的人物,两人的争斗,几乎便是这数十年来整个圣龙帝国与呼兰帝国争斗的历史。 所以,当发现敌人和自己都已垂垂老矣的时候,岁月的感伤,便笼罩在这位帝国地下主宰的身上。 “老了?”袁紫烟喃喃地道,这句话让她有所感悟,却又有些模模糊糊。 圣龙老了,是因为豪门贵族的横征暴敛,让他失去了民众,乃至中、低层贵族所组成的众多寒门的支持。也因此风雨可以白手创业,而张 仲坚也敢带着呼兰大军,来和圣龙帝国正统的皇室争夺人心! 张仲坚老了,是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岁月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所以,当风雨夺取了幽云关,挑拨了呼兰内乱之后,他并没有选择以往必然会选择的谨慎策略,而是毫不犹豫地南下中原,希望用自己生 命的燃烧,来支撑这一场可能是最后的豪赌,以实现他此生的理想。 已经年老的呼兰大国师,终于不再耐心等待,更不愿意再将宝贵的光阴,消耗在那些将偏见根深蒂固地种植下来的、傲慢的草原大贵族身 上。 这些话,都只是在白飞云的心中盘桓,他并没有说出来。 相反,一个关于自身的疑问,此刻充塞于他的胸间:“我也老了吗?” “我也老了吗?” 而同样的一个疑问,则发自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孙无用。这个隐居在蓬莱阁的老人,此刻不得不面对着子孙留下来的残局。 呼兰人席卷了几乎整个齐鲁,使得公孙世家多年来的经营,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除了追随公孙飞扬撤到扬州之外,便只剩下了滨海的一 角,可以供公孙世家的子弟苟延残喘。 “老大人只要在这份契约上签字,便能够保全公孙世家数百年的基业!” 站在公孙无用面前的,却是麦坚特使弗朗克。 “哼!”老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握着笔的手却剧烈颤抖着。 在这位顽固的圣龙人眼里,唯有神州才是世界的中央,神州之外的一切民族,都不过是荒野蛮夷。 若是在平时,别说对方不敢如此对自己说话,即便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资格,也根本无从谈起。 可惜,这种自负的傲慢,在此刻凄凉的状况下,却显得更加悲怆。 “哈哈,看来公孙大人还需要时间考虑,那么,云,我们就发扬一下圣龙人尊老爱幼的传统,先行告退,等候老大人的决定吧!” 弗朗克不以为忤地笑着,对被自己强行带来的云济说道:“反正,有公孙世家无数优秀而且忠诚的年轻子弟拼死力战,呼兰人的铁骑,一 时半刻还不可能杀到这里!” “弗朗克,圣龙人还有一句话,叫做不要得寸进尺,或者说,不要欺人太甚!”云济皱了皱眉,沉声喝道。 作为人质而被强迫旁观这一幕,云济虽然并不能忘怀家族和圣龙四大豪门之间的恩怨,却也无法在此刻,对这位曾经权重一方的可怜老头 ,产生丝毫幸灾乐祸的念头。 他不得不承认,麦坚人的确是优秀的商人。 趁着圣龙大乱之际,这个称雄海洋的强国,左右逢源、平衡着双方的均势,延续着彼此的消耗,并且心狠手辣地从中渔利。 而如今的公孙世家,便是被趁火打劫的对象。 公孙世家在齐鲁的失败,太快,也太惨了。 谁也没有想到,大张旗鼓地攻陷锦州、围困圣京,要和风雨在中原决一死战的呼兰人,竟然还会分兵出击齐鲁。 更没有人想到,被公孙世家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齐鲁,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蓬莱阁,成了如今公孙世家是否延续的一个标志。 就如同整个圣龙帝国那样,太多的历史,太久的岁月,以及因沉甸了太久而过于沉重的包裹,让公孙无用,不可能像公孙飞扬这样的儿孙 辈一般,可以干净俐落地舍弃一切,期待着卧薪尝胆、重头再来。 然而,不舍弃蓬莱阁、不舍弃齐鲁、不舍弃公孙世家在这里的基业,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其惨重——麦坚舰队虽然愿意帮助公孙世家保全 沿海的基业,公孙世家却要从此将自己所有连通水路的领地,全盘地开放给麦坚。 要么,就让古老的公孙世家,在壮烈中为同样古老的圣龙帝国殉葬,以期在烈火中涅盘;要么,就在苟延残喘之下,忍辱负重地存活着! 显然,不得不为晚辈们的无能而收拾残局的公孙无用,正在用自己一生的英名,和家族百年来的荣辱兴衰,来面对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云济深深地感受到——这,也许便是一个古老家族的悲哀! 如果说,趁火打劫的麦坚人,正践踏着公孙世家的骄傲,那么,纵横在幽燕大地上的秋风军,则正在动摇着河北豪门世家的根基。 “放粮、分地、锄奸!” 秋风瑟瑟中,风雨军的铁骑,穿梭在幽燕的大地上。所到之处,第一件事情,便是敲响城镇的警钟,以便聚集所有的民众。 “囤积居奇者杀,鱼肉乡里者杀,私通敌国者杀!” 明晃晃的刀枪,毫不留情地让大地血流成河。 犹如绿林的投名状,被扶植上台的亲风雨派,无一例外地都必须亲手切下那些亲呼兰派的头颅,作为自身无法回头的保证。 民众因为分到了土地而狂热,而在这种狂热中,只需要丝毫的怀疑,一切立场动摇者,便不可避免地被迫赶赴死亡的盛宴。 “半旬之内,我军席卷大半个幽燕,七十余州县,分田放粮,铲除奸佞,并且帮助各村镇城池组建地方民团。 “各地百姓无不踊跃响应,勤王义军总计不下七十余万,很多地方不分男、女、老、幼,几乎人人皆兵……” 幽云关内,随军的书记官,颇为激动地汇报着秋风军的辉煌战绩。 也难怪书记官会如此激动。 在巧夺幽云关之后,秋风军便分别以秦纪和秋十三郎两位年轻将领为首,出兵一十三路,趁着呼兰大军的主力南下之际,突袭整个幽燕。 虽然此举使秋风军得以避开呼兰人的精锐,也很少硬攻重要的城池,但是,几乎所有的乡村和规模较小的城镇,如今却都重新回到了圣龙 人的手中。 而由此发展起来的义军,更是规模庞大,仅以人数而言,就超出了风雨军其他各部的总和。 “让秦纪南下齐鲁,秋十三郎东进三晋,继续先前的战术,避免与呼兰的主力相遇,并严惩动摇分子!”倾听着书记官的汇报,作为这场 战役的发动者,秋里毫无表情地下令道。“秋帅……”书记官正要遵奉秋里的意图书写军令,却被门外匆匆而入的费全所阻止:“张仲坚已经 回师北上,此刻继续分兵,属下以为……”“你怕我挡不住呼兰人的四十万大军吗?”秋里傲然一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是一股藐视天地的 霸气。“属下更怕秋帅此举,会造成彼此结怨太深!”犹豫了一下,示意书记官出去之后,费全垂首道:“刚才有急报传来,卢龙王太守的舅 父一家,满门三百余口,昨日全被屠戮!”“什么!”秋里一惊,双目中暴射出了一丝寒光,道:“可否查出是什么人所为?”“地方民团! ” 费全回答,眼见秋里眼中的杀机更盛,赶紧补充道:“和秋、秦两位将军无关,完全是当地的百姓自发行动!” “哼!” 秋里收敛起了眼神中的杀气,同时却更加紧皱着双眉。 这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 卢龙太守王守祥,是这次攻克幽云关的功臣,在风雨军中的地位,虽然算不上是嫡系亲信,却也绝对待遇优厚,位列上层。 然而,这样的一位风雨军的重要官员,居然不能够保全自家舅父的财产乃至安全,可想而知,如今的幽燕,已经是何等的纷乱。 此时,秋里明白了费全阻止自己的原因。 只因眼下的河北大地,便如同堆满的干柴,被熊熊大火所点燃。 分田放粮,打的是国难当头、事急从权的旗帜,行的则是庞勋的招数。 此举固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敛了民心,壮大了声势,然而,锋芒直指的,乃是圣龙帝国千百年来最为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团。 如此一来,动摇的,是圣龙帝国赖以存在的门第制度;得罪的,自然也就是圣龙帝国势力庞大的豪门贵族;甚至还有尽管地位权势并不显 赫,但人数众多、分布广泛,影响力更为强大的寒门士族。 万千民众自心底,对远远优越于自己的贵族们的敬畏和羡慕,如今已然转化为根本无法控制的疯狂报复。 这种疯狂已经远离了初始的目的,加剧的必然是不可媾和的对立。 “凉国公已经通告下野,大人您……”费全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深深地为自己的主君感到担心。 庞勋的法子,虽然在短期内很有成效,但是,这样激烈的做法,姑且不论庞大的流民必将遭遇粮草短缺的窘境,而且,在更高的政治层面 上,更无疑是将支撑着整个圣龙帝国最为庞大的柱石——士族群,推向了不死不休的敌对一面。 这种惨痛的代价,即便是像风雨这样的名将,也绝对不敢轻易尝试。 事实上,一直以来,风雨在这方面,都是以小心翼翼的慎重态度来对待。 即便是从呼兰人手里,夺回豪门和士族力量并不强大的凉州,风雨在极力打压马氏家族的同时,也不忘尽全力来拉拢拓跋家族等态度温和 的家族,而对于西南巴蜀,更是一再的忍让,尽可能用温和的手腕,来争取人心的归附。 也因为这样,才让风雨军不至于像庞勋那般的其兴也勃,其亡也速焉。 因此,在费全的眼里,风雨的下野,固然是为了应对各方势力的纵横捭阖,同时也何尝不是对士族们愤怒的回避。 既然如此,秋里又何苦做那众矢之的? “好了,我的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多说!”秋里不以为然地阻止了部下进一步的游说,不容抗拒地说道。 “是……”费全犹疑了一下,便应声告退。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很清楚,既然秋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那绝对不是轻易能够更改的,当下,秋风军的幕僚,在不以为然的无奈中,不得 不万分沮丧地准备退下。 “你去留意一下王太守那边!” 就在费全的身体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秋里淡淡地吩咐道。 “是!”费全略略一呆,继而双目一亮,振奋地应道。 不可否认,秋里的这个部署,是绝对必要的。 毕竟,亲人被杀害之后,谁也无法保证,投诚过来的卢龙太守和他的部下,会因为恐慌或者仇恨,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是,对于秋风军来说,却既不能够贸然出手,以免寒了人心、瓦解士气,但也不能够置之不理,而在四面环敌的危境中,徒然留下一个 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隐患。 因此,该如何处理,无疑是一件十分复杂而且困难的事情。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费全感到了自己受到重用和信任,而干劲也再次地自心中涌起。 满意地目睹着部下离去后,秋里仰望着天空。 “风雨,就让我来帮你扫荡北方的颓靡吧!然而巴蜀,还有江南呢?帝国需要一场全身的手术,不过,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足够的魄力来 主刀了!”微微扬眉,秋里轻声地喃喃道。 第二章人心城墙 “大人是在担忧秋帅吗?” 从凉国公府出发,直到如今来到圣京的城楼之下,这一路上,欧静一直注视着风雨。 “你错了,圣京绝非萧剑秋一人的都城,而是整个神州、整个圣龙所有子民的都城,也是风雨的都城! “风雨不想否认,萧剑秋选择退出中原这盘已经无力回天的死局,坐拥江南半壁,养精蓄锐;退则据险而守,延续祖宗基业,进则号召天 下北伐故土,的确是非常精明而又务实的谋略! “可惜,风雨却不想效法!风雨也不想否认,只要有一年的时间,让风雨军的主力可以重新调整和汇集,必定能够纵横无敌,洗刷今日的 耻辱,收复今日的失地,让历史为胜利者而写!可惜,风雨却不想等待! “幽燕之败,是风雨之过;中原涂炭,乃百姓之苦!所以,风雨今日别无选择,唯有逆流而上、知难而进,偏偏就是要和张仲坚斗一斗, 和这老天斗一斗,从这一片绝地的死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否则,纵然日后享尽荣华,也无颜见九泉之下的父老;否则,当日风雨起兵的初衷,以及今朝风雨军成立的目标,也都将荡然无存! “呼兰南侵,先帝驾崩,帝国五十万大军尽数覆没,你、我却带着数百人纵横而起,创建了如今的基业!这般艰难也熬过了,今日的困局 虽然危险,但是后有凉州为盾,旁有父老支援,区区一个呼兰,又何足道哉? “明日,我便点齐兵马,和那呼兰人再决雌雄!” 当初在凉国公府内,风雨和魏廖的这一段对话,竟是如此清晰地回荡在欧静的耳畔,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如此的铿锵有力,震人心魂。 欧静为自己得以追随这样的统帅,而感到兴奋、激动和心折。 在不知不觉中,风雨的身影,便成为少女眼中独一无二的风景。 因此,欧静比任何人都能更加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在中原大地上,又一次地制造了胜利奇迹的名将,心情并不好。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十天前的胜利,而产生丝毫的愉快,更显然没有将心神投入到这次巡视城防的行动之中。 望着脸色沉重的风雨,一丝莫名的忧虑,让无忧谷主为之揪心不已。 “秋里生性孤傲,遇挫愈勇,虽然孤军深入敌后,但是依据幽云名关,麾下又有精锐铁骑,我倒并不担心他在战场上会有什么闪失,我担 心的是……” 风雨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派遣秋里前去的,正是风雨自己。虽然当初的计画已经面目全非,但是风雨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期盼着,让秋里这员猛将,替自己铲除圣 龙帝国东北这些盘踞着的豪强贵族。 这需要十分高明的政治手腕,同时更需要敢于叛天逆神的胆识和不羁。 放眼整个风雨军,非秋里莫属,即便是风雨,也自问无法做到。 只是,一旦惊涛骇浪扑面而来,自己是该挺身而出,还是袖手旁观? 风雨自己也很厌恶有这样的疑问。 如果风雨只是风雨,那么似乎根本不存在有选择的问题,然而,身为风雨军的统帅,这样的选择,却又是如此痛苦! 想到这里,风雨在心中轻轻地喟叹一声,率先登上了城楼。 刚刚入秋的圣京城,依旧十分炎热,尚未摆脱夏季的温度。 而大战之后,全城更显得有些沉寂。 簇拥着风雨的文臣武将们,也纷纷受到了风雨的影响而默然无语,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请主公放心,如今的圣京城,绝对不是呼兰人能够攻得下的!” 打破沉闷的是南天门,这位风雨军的第一匠师,遥指着城池内外,意气风发地说道。 十天前的一战,圣龙帝国保住了自己的都城,而南天门则为历史留下了一堵注定要名垂千古的城墙。 原有的城墙,在呼兰人惨烈的猛攻下,早已经残破不堪,而城墙的内外,到处都是废弃的兵器,还有来不及收拾的尸体。 然而,一堵崭新的城墙,却早已傲然屹立,显得既雄伟又肃穆。 正是这堵城墙,挡住了呼兰人如潮水一般的猛攻,也改变了整个中原的格局。 依然伫立的圣京城,由此而得以扬起圣龙帝国的战旗,并且获得了自凉州经巴蜀、荆州,跋山涉水、辗转而来的增援。 如今,在蓝天白云之下,顺着和缓的清风,来自风雨军各处领地的战士,还有那浩浩荡荡的物资补给,乘坐着扬帆的舟船,沿着圣龙江直 到鄂州城登陆。 舟船登陆后,随即在南门外白虎军的护卫之下,开进了圣京城内,带给圣龙人的,是希望,还有信心。 乐观的情绪,蔓延了全城。 “多亏张仲坚逃得早,否则定要留下老贼的头颅方可!” 当欧仁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也代表了很多将领,乃至圣京军民的心声。 没有了当日的惊恐和慌乱,中原的子民,开始重新焕发他们天朝上国原有的骄傲。 辉煌的历史,让他们既容易在悲观的现实面前一蹶不振,也容易因为伟大的胜利而沸腾、疯狂。 “哈哈,哈哈……” 风雨并没有说话,而回应欧仁的,是一旁苏杜所发出的轻狂而张扬的大笑声。 “哼,你笑什么?”欧仁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说实话,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最近才被风雨收罗的书生很不顺眼。 姑且不提其之前颇多可疑的关系和行径,单单是如今这种猖狂,便绝对和风雨军颇显严肃的上下等级格格不入。 “我在笑,如果神州的江山社稷,只能够完全依赖这一堵城墙来维系,那么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苏杜毫不在意欧仁的质问,神 色从容地应道。 “大胆!你想干什么?动摇军心吗?” 欧仁不自觉地将右手按在了剑柄之上。 “小仁……”欧静轻轻地低声唤了一下欧仁。 虽然她的语气非常和缓,却带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严,让火冒三丈的少年将军,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安静了下来。 “苏先生以为天下大势如何?”低沉的咳嗽声中,风雨缓缓地问道。 连日的操劳,让他有些身心俱疲,脸色苍白、全身乏力,不过,这并不影响风雨军年轻的统帅,双眼中所暴射出来的夺目锋芒。 “晚生以为……” 苏杜虽然狂傲,但是面对着显露病态的风雨,却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因此,当这位大名鼎鼎的凉国公发问之后,狷狂的书生还是忍不住略略停顿了一下,整理好思绪之后,方才有条不紊地回答道:“大人主 动辞去宰相之职,并且暂时退出中原,全盘打乱了各方面的算盘,迫使天子不得不直接面对呼兰人入侵的危局,有利于神州整个调动起来抗衡 张仲坚,更让张仲坚撤兵圣京、以退为进的妙招,变成了天大的错误。 “如果仅仅如此,则战局或许还要旷日持久,然而圣龙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可惜,大人的后续妙招,固然犀利,却未免太过于绝情,无 疑是将张仲坚连同天子、各路豪门,乃至整个圣龙都推向了不胜即死的绝地! “所以,未来的一个月,便是圣龙存亡的关键,战火必将在中原重新燃起,包括都城圣京在内的神州大地,都不可能置身于事外,苏杜只 怕,单单这么一堵墙,根本无法担负起天下兴衰的重任!” “你这么认为吗?” 风雨苍白的脸庞,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是!” 犹豫了片刻,苏杜终究还是挺直了腰板,强迫自己直视着风雨的眼神,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人心强,不墙!数百年前,圣太祖便已经 将天下兴衰存亡的大道,留传给了我们后人,可悲的是,数百年来,又有几个人能明 白?“”人心强,不墙?“微微的叹气声中,风雨略带着忧郁地重复着。这五个字,乃是当年圣太祖留给后世子孙的训诫。”你们在说什 么?“欧仁忍不住扬了扬眉问道。刚才苏杜和风雨的对话,让他有些明白,又十分糊涂,感觉就仿佛和尚们在打禅机一般,如坠五里雾中。” 难道,就没有挽救的办法?“欧静用眼神制止了弟弟的插话,略略皱眉询问道。 “千百年的沉淀,又岂是朝夕能够扭转?圣龙的历代君王和豪强们,在为自己的身家财产筑起了如此雄伟城墙的同时,却也将万民的人心 阻隔在了城墙之外! “不过也难怪,若不是神州的人心成了一盘散沙,张仲坚又怎么敢冒如此的风险?呼兰大军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便能够席卷中原?” 苏杜冷笑,并带着激愤。 “不,不是这样的!” 欧静用力摇了摇头,仿佛想要极力驱散苏杜的论断,大声地反驳道:“将万民的心阻隔在城墙之外的,是那些豪强!但是凉州呢?圣龙帝 国的西北,正无时无刻,不在为了宰相而贡献出自己的一切,怎能说神州的人心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风雨抢在正准备慷慨激昂进行反驳的苏杜之前,苦笑着说道:“你知道,那是不一样的,圣京和凉城,时空环境不一样,政治氛围不一样 ,百姓们的人心自然也是不一样!圣龙是天下人的圣龙,区区西北一隅,撑不起圣龙的天空! “苏杜说得对,若真的有万众一心的人心,又何须这堵圣京的城墙?若不能够众志成城,再怎么固若金汤的城池,又有何用呢?”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低沉中带着忧郁,仿佛诉说着来自冥冥之中的预言:“江山飘摇,豪强和君王,将会自作自受,然而那芸芸众生,也 同样必须在选择中付出代价! “这场豪赌,无论如何都要进行,不过成败如何,却不在圣京,而是整个中原在付出血雨腥风的浩劫之后,是否能够重新聚敛起足以抵御 外寇、如同铜墙铁壁般的人 心!“ “可是……” 欧静扬了扬眉,正待反驳,却见血衣卫统领魏廖匆匆而来。 “主公,查过了,当日仓库的失火,应该是军需官所为!而且……魏廖怀疑,还有更高层的官员参与其中配合,方才得以顺利实施!”素 来有铁面无情之誉的魏廖,见到了风雨,便毫不避讳地禀告道。 “一派胡言!仓库乃是由军队和血衣卫联合看守,军需官只是负责统计和整理其中的辎重物品,魏大人怎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军需官 ?”听到魏廖的话,一直默不作声的高凤阳不由得一惊,赶紧出面驳斥道。 毕竟,在十天前的圣京攻防战中,圣龙帝国最大、最意外的损失,莫过于秘密储藏物资的仓库付之一炬,不但大量的军械、粮草化作了灰 烬,而且还有大批风雨军赖以纵横的火炮、弹药也在其中。 而剧烈的爆炸,更是让邻近包括凉国公府在内的大量住宅,受到了池鱼之殃。 对于这场灾难,风雨震怒,朝野震惊,除了面子和物资的损失之外,最令人不安的,则是风雨军高层所可能存在的内奸。 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罪名。 所以,当魏廖将矛头指向属于高凤阳部下的军需官时,这位著名的奸商,也禁不住惊慌了起来。 “属下已经将所有涉及的人员作了周密的调查,方才有如此推断,还望主公明鉴!”毫不理睬高大胖子的勃然大怒,魏廖面无表情地说道 。 “魏廖,你不要血口喷人!主公,此事既然也有血衣卫涉及,属下认为就不该让魏廖一人独断……”高凤阳急忙说道。 “好了!” 风雨皱了皱眉,阻止了两个部下的争论,断然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魏廖,你就不要和我一起去江南了,继续留在圣京全力调查此案 ,所有的人都必须全力配合!” “什么!” 风雨的话音未落,便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呼。 风雨军的重臣,虽然早在风雨辞去宰相一职的时候,便多少就有预感,风雨将要离开帝国的都城。 但是,人们更强烈的猜测是,风雨会返回凉州——风雨军的根本之地,号召自己领地内的臣民,收复锦州,杀回中原。 对此,人们的心情,既有期待,也有忐忑。 只因为风雨军的将士,无论是来自何处,都已经将凉州当作了自己的家,因此,他们显然更愿意回师保卫西北。 然而军人的荣誉,却又让他们不甘心这么放弃圣京,因此,他们同样也希望风雨留在都城,继续支撑着动荡的人心。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风雨的决定,竟然是只身前往远离战场的江南,这多少让人们有一种风雨将置身于战事之外的感觉,由此而生的, 则是一种失去了主帅领导的仿徨之感。 “圣京城已经阻挡了呼兰人的兵锋,也带给了圣龙人信心和希望,然而战争的胜负,却绝对不是一座城池的得失,所能够决定!” 面对着部下的疑问和不安,风雨微微皱眉,强行压制住胸口一阵接着一阵几欲咳嗽的冲动,仰望着天空,目光就仿佛智者一般的深邃。 风雨淡淡地说道:“虽然这里很可能会再次成为战场,但是圣京城的存亡,对于圣龙帝国来说,却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意义! “如果风雨没有预料错,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应该是在幽燕,而影响天下未来格局的关键,却是江南!风雨将幽燕交给了秋里,而 江南却必须自己前往!” “这便是你弃置这么多中原百姓不顾的理由?你如何面对这么多为了圣京城,而舍弃生命和家园的壮士?”无法理解风雨言语中的深意, 欧静不自觉地扬声问道。 虽然,风雨是在守住了圣京城之后,方才辞去宰相职位,并且准备离开圣京城的。 但是,毕竟如今大敌当前,远没有到马放南山的地步,欧静实在无法认同风雨的行为,甚至感觉他分明是在刻意地逃避责任。 “正因为要面对这些烈士,所以,风雨更应该去最需要的地方!” 风雨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很多时候,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往往是在惨烈的战场之外!” 说这番话的时候,风雨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是对于天下大局居高临下的俯览。 从幽燕到江南,从齐鲁到凉州,整个神州的大好河山,便这样清晰无比地展现在风雨的脑海中,而厮杀征伐的百万甲兵,也全然囊括于风 雨的胸怀之内。 “去江南!”思绪的深处,有一个声音,正无比强烈地命令着风雨。 此刻,年轻的风雨军统帅,目光所及之处,已远远不仅是眼前战争的胜负得失而已,更多的则是整个圣龙帝国的长治久安。 既然战争的破坏,正在重塑着帝国的北方,那么变革的风暴,又怎能漏掉掌握着帝国经济命脉的江南呢? 呼兰人的大举南侵,让风雨敏锐地看到了一个契机,一个足以让圣龙毁灭,也足以让帝国涅盘的契机。 所以,离开圣京之举,不仅是为了打消萧剑秋的顾虑,促使其全力北上,以执掌中原的统帅大权,调动起整个圣龙帝国的战争机器,更是 风雨对于圣龙帝国注定将因这场战争,而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战略格局,所预先作出的未雨绸缪。 然而,欧静却根本无法理解风雨的想法。 她为了圣京乃至整个帝国,将要为了风雨的谋略而牺牲的百姓,而感到异常的激动:“所以,为了大人的雄图大业,便可以不顾呼兰人随 时都可能返回的威胁,不顾中原百姓翘首仰望大人能够给予他们安全的期待,而离开这里,离开大人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生死守卫的城池,离开 前几天还激情澎湃、号召追随的子民?” 激烈的对话,在素来从容、优雅的无忧谷主,和众人皆敬若天神的风雨军统帅之间进行着,所有在场的人都骇然地保持着沉默,不敢有丝 毫的插入。 “是!” 风雨的话十分短促,语气冷酷而且坚定。 失望的眼神,同时闪现在风雨军中极具威望的男人和女人眼中。 对欧静而言,她非常失望,失望她所追随和支持的英雄,固然十分睿智,但却未免绝情。 而这样冷酷无情的睿智,纵然能够拥有天下,但与她的理想,却终将是渐行渐远。 而风雨的心中,也同样感到了一阵郁闷。 在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的圣龙帝国,言行素来严格自制的风雨军统帅,绝对迥异于妻妾成群的同僚,环绕于身边的女性,甚至还远远不如 乡村普通的富豪。 而这些寥寥无几的女人中,表妹云明月,打从一开始,便是一种展现虚荣心的战利品,以及内部势力平衡的工具,风雨自然不可能向她进 行心灵的畅诉。 而西大陆的雪雅,更是风雨人生旅程中的一缕轻烟,淡淡飘过,杳无痕迹。 因此,那个从他尚微末、渺小时,便倾尽全力相助的妻子李中慧,便成了风雨一生的钟爱。 可惜,这李氏家族的女皇,有更多的时候,就仿佛比翼齐飞的鹏鸟,虽然可以缓解他旅途的孤寂,却也平添了奋飞的压力,任何一方的掉 队,都将酿成彼此永久的距离。 而温柔娴淑的无忧谷主,则与她们完全不同。 虽然风雨和她之间,总是若即若离,但是他在下意识里,却更愿意从欧静那里获取心灵的宁静,而并非是彼此都必须表现出坚强和大方, 才能够获取对方尊敬和欣赏的妻子。 因此,此刻风雨在坚持自己意见的同时,心中竟分明感受到了些许的阵痛。 欧静终究不是李中慧,双方战略上的分歧,似乎注定会要影响到彼此的融洽。 “主公,蒙……蒙璇姑娘回来了!” 而在这时,平息了如此凝重气氛的,却是金岑气喘吁吁的禀报。 第三章江南水师 龙蟠虎踞,山屏江锁。 圣龙帝国的南方陪都金陵,又称为石头城,依山傍水,仰赖着山峦屏障和大江横锁,历来都是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 此刻,入秋的浓雾弥漫全城,举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朦胧。 一驾黑色的马车,悄无声息地穿越城池,自金陵东北郊的观音门匆匆驶出。 “这是燕子矶吗?” 马车停下时的震动,让令狐智从昏沉中苏醒了过来,透过卷帘的空隙,却见自己的前方乃是一处石矶,三面临水,悬崖陡峭,高不可攀, 形似一只“凌江欲飞”的燕子。 身为世居江南的令狐世家子弟,令狐智自然不会对天下闻名的燕子矶感到陌生。 而让令狐智有些吃惊的是,那站在燕子矶头,迎风而立的,不是别人,竟是当今天下位列九五至尊的宣武帝萧剑秋。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看见令狐智走近,萧剑秋没有招呼,自顾自地朗声长吟道。 这一刻,自燕子矶头望去,只见大江滚滚,烟波浩渺,浪涛轰鸣,惊心动魄,此情此景,恰与萧剑秋的沉吟十分贴合。 “只可惜,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令狐智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愤怒的嘲笑,毫不示弱地直接面对着天子闻言而怫然不悦的龙颜 。 而这段时日的经历,也开始愈渐清晰地浮现在令狐智原本浑浑噩噩的神智中。 再披征尘的令狐智舰队,显然有些时运不济。 原本想要回避被安宇人伏击的风险,却不料提前面临了暴风雨的洗礼,而更为倒楣的是,在关键的战斗中,云笑天部没有及时地掉头投入 战场,以至于一场原本胜算极大的战斗,竟沦落至为了保存实力而且战且退的窘境。 之后,恶劣的天气和航线的偏离,继续折磨着这倒楣的舰队,而追寻到舰队行踪的安宇人更是如影随形,反倒自己的友军却是杳无音讯, 以至于出征的舰队,并没有迎来再次的辉煌,却反而损兵折将,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到达了补给的港湾,却又被令狐家族的军队包围,而令狐智本人,也以十分暧昧的身分,变相成为了囚犯。 “看来,令狐爱卿对朕很有意见啊!” 萧剑秋的话语,将令狐智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年轻的天子示意令狐智跟随着自己,走到了一旁的凉亭处坐下。 此刻他和缓的神色,已经掩饰了之前心中的恼怒,语调淡然而且从容地说道:“这次委屈爱卿了!风雪假传朕的旨意固然可恶,不过朕用 人不明,也不容推脱!” “陛下英明!”面对天子如今的态度,令狐智先是微微一楞,随即顺从地躬身应道。 “如今呼兰入侵,大好河山沦陷胡寇之手,宰相风雨更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辞官不顾,社稷家国危在旦夕,朕自觉愧对祖先,有意亲征北伐 ,爱卿可愿意作朕的先锋?”萧剑秋突然话锋一转,激昂地说道。 令狐智略微顿了一顿,虽然还不明了天子的态度,不过,他还是十分慷慨地陈词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收复山河,微臣义不容辞! ” “好!不愧是令狐世家的少年俊杰!” 萧剑秋脸上流露出了喜色,放低了声音道:“朕一直都很欣赏爱卿的才略,以爱卿之才,日后列土封疆,甚至主持门第,也绝非什么难事 。 “本来嘛,少年人谁不会犯错,朕只希望爱卿能够继承令狐家族历代先祖的忠君爱国之心,立身持正,莫要再乱交匪类!” “遵旨!” 令狐智一惊,心知萧剑秋的这番话,分明是在点醒自己,只要顺从皇室,不但可以飞黄腾达,甚至天子还可能会支持自己接掌令狐潮的家 主之位,诱惑实在不小。 若是在半月之前,令狐智绝对无法抗拒。 只可惜,这段时日以来,和云笑天等人生死与共,又眼见因为朝廷的权力斗争,而导致无数壮士无谓的饮恨沙场,心中着实有些怅然。 因此,如今听见萧剑秋居然要自己纠正所谓的立场,以获取荣华富贵,不由得倍感厌倦,虽然还不至于愚蠢地当面顶撞他,却也意兴阑珊 ,回答得颇为勉强。 “怎么,爱卿不觉得需要对朕说些什么了吗?”萧剑秋隐含着威严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令狐智迷惑地询问道。 “朕记得当日和爱卿一起来见朕的有功之臣中,有七海龙王的部下,他们虽然笑傲江湖,但是朕却很欣赏这些热血男儿的率性,希望他们 也能够为朕效力,为江山社稷建功立业,日后若封于凌烟阁之上,岂不是胜过草莽间的朝不保夕?”萧剑秋堪称循循善诱地说道。 “微臣连日疲顿,自觉头脑昏聩,很多事情都有些迷糊了!”沉默了良久,令狐智缓缓地说道。 此刻,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天子的用心。 所谓睡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 云笑天部显然远离了皇帝的视线,这让一心经营江南、并准备北上收复祖业的年轻天子,难免寝食不安;而让令狐智交代出云笑天的下落 ,则无疑是绝妙的一箭双雕,既可以解除这个可怕的威胁,又可以让令狐智无法再回到风雨的阵营里。 可惜,萧剑秋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令狐智此刻,实在是并不知晓云笑天的下落。 相反的,他高傲的自尊在天子咄咄逼人的进攻下,反而产生了强大的逆反,使得这个令狐家族的少年,采取了如同打太极拳般的推诿。 “爱卿仔细想想也好!如今大军征战在即,朕希望爱卿能够早日为朕重披战袍!” 萧剑秋对于令狐智的回答,十分不悦,当下便冷冷地说道:“你叔叔令狐勤宇,此刻已经统兵救援扬州,不过,朕更希望见到你和公孙飞 扬一起,成为北伐的主将! 成为圣龙帝国的少年双杰!想必爱卿也不愿意让令叔专美于前,让公孙飞扬独揽全功吧!“ “多谢陛下厚爱!” 令狐智不以为然的一笑,毫不在意天子在隐隐然之间所下的最后通牒。 他只是在转身将走之际,微微顿了顿身子,从嘴角飘出了一句话:“并非是令狐智自夸,公孙飞扬擅长突袭,只能用作偏锋,而令狐勤宇 为人自负狂傲,实在不适合为将!” “哼!” 没有料想到,一向收敛的令狐智竟突然如此狂傲,萧剑秋楞了良久,方才醒悟过来,然而这个放肆的家伙,却已经远去了。 “哈啾!” 清晨的江风袭来,刚刚走出水师营帐的令狐勤宇,只觉得鼻子微微发痒,随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令狐大人,此处太过于靠近入海口,傅某担心……” 稳重的声音从近处传来。 只见天子麾下的首席谋臣傅中舒正背负着双手,早已经站立在帐外,凝望着远处浩荡的江面。 “傅大人过虑了,呼兰人的铁骑,还跨不过这大江汪洋!更何况,本将军完全按照兵法扎营,纵然算不上固若金汤,也绝对不是轻易可破 的!”令狐勤宇不以为然地笑道。 他感觉面前的这位圣龙名臣,未免也太过于小心了。 尽管呼兰人在陆地上纵横无敌,但是,这些北方的旱鸭子们,难道能够驾驭胯下的战马,驰骋于江河湖海上吗? 事实上,令狐勤宇甚至在期盼着敌人的出现。 作为令狐家族的子弟,令狐勤宇对于自己的才能是十分自信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为令狐水师的禁令,和令狐家族这些年来的避战而感到惋惜,惋惜自己一直没有机会纵横沙场,建立令人瞩目的功业。 “别说是令狐智了,若是能够让我令狐勤宇早些统兵,即便是风雨又算什么?”不知有多少次,令狐勤宇总是如此自负地宣称。 “还是小心为上!将军的水师,肩负着江南和扬州乃至中原之间的联系,正是天子寄予厚望的奇兵,请您切莫大意!” 面对着令狐勤宇的自信,傅中舒皱了皱眉。 将水师游弋于扬州和金陵之间的水面上,实则是萧剑秋效法风雨,派遣白虎军自鄂州登陆,驻扎于圣京城外的一种战术。 如此一来,进可以沿扬州至卢龙的运河北上,东进圣京,或者北伐齐鲁、幽燕;退则可以把粮草、辎重等源源不断地输入扬州城,将呼兰 大军的兵马牵制在江淮一带。 总的来说,这样的战术,由于拥有着庞大的令狐水师和江淮延绵不绝的水网,显然比风雨在圣京的条件更为优越,因此也就更具胜算。 而这种胜算,又因为天子和麦坚的协议,而进一步地加强了。 “麦坚、安宇,蛮夷之国也。如今朕准其开口通商,令其得以接触天朝浩瀚的文化、富饶的物产,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了,哪由得他们不 感恩戴德?” 宣武帝的话,似乎足以代表了圣龙的士林。 天朝上国的辉煌历史,让他们毫不怀疑帝国的强大和富裕,甚至到了自大成狂的地步,以至于根本无视于神州之外的文明。 因此他们认为,允许对麦坚和安宇开口通商,已经是圣龙帝国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并且足以令这些蛮夷之国心满意足,这样的想法,无 疑在江南的君臣中间占据了主流。 更何况,从情理上推论,麦坚人不愿意坐看呼兰独大的心理,从而约束了附属的安宇人,支持处于劣势的圣龙一方,确保两强相争的平衡 和惨烈,以收取渔人之利,这也完全符合谋略上的纵横捭阖。 而麦坚舰队出兵保卫公孙世家的蓬莱阁,似乎又进一步地在行动上,让圣龙帝国的君臣们感到放心。 然而,安宇呢? 傅中舒的心中,总是难以挥去这丝不祥的阴霾。 安宇,这个曾经在白水口之战中被圣太宗打得大败,赤着双脚鞠躬弯腰,而后卑辞厚币、远渡重洋前来圣龙帝国学习的国家,如今却又变 得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用巨舰重炮前来叩关的岛国,会这么容易满足吗?会如此顺从地、全心为麦坚的大国战略服务吗? 在麦坚人利益为先的外交策略之下,在张仲坚这样一个时时洞悉先机、绝对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的战略大师的计谋之中,安宇这个野心勃 勃、出尔反尔的岛国,真的会如此乖巧,在这场大国的攻略中,充当跑龙套的角色? 只可惜,这样的疑问,全然淹没在一片高枕无忧的喜悦中,说出来不但于事无补,相反地还会引人耻笑。想到这里,傅中舒不由得长长地 叹了一口气。“傅大人……傅大人……”令狐勤宇的招呼,惊醒了傅中舒的沉思。“令狐将军有何见教?”天子的谋臣急忙拱手相问。“这个 ……”令狐勤宇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询问道:“听说已经找到令狐智了,不知……” “哈哈,天佑我圣龙,前日令狐智将军率部停泊在吴郡的一处港湾,总算让人放下心来了,而天子为此也是龙颜大悦!”傅中舒斜睨了令 狐勤宇一眼,微笑着说道。 “那令狐贤侄他……”令狐勤宇禁不住紧张地问道。 对于小自己一轮、却总是一帆风顺的令狐智,令狐勤宇忍不住怀着酸酸的嫉妒。 这其中,既有着家族派系之间的斗争和权力的争夺,同时也含着长者对于晚生后来居上的不甘。 虽然,因为令狐智愚蠢的和风雨接近,已经引起了天子和家主令狐潮的不满。 但令狐勤宇还是十分羡慕令狐智首次率令狐水师出战,便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内心更是深深忌惮着这个年轻而才华横溢的晚辈。 他深怕如今在用人之际,令狐智会被天子或家主令狐潮不计前嫌地重新招揽麾下,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圣上正准备在金陵召见令狐智将军!”傅中舒不动声色地说道。 傅中舒自然清楚豪门之中权力斗争的残酷和隐晦,因此他非常理解,当天子决定秘密召见重新出现的令狐智时,令狐家族的内部,将会有 怎样的波澜动荡。 因此,在暗暗耻笑令狐勤宇未免太过于沉不住气的同时,傅中舒并不介意用模棱两可的内容,来吊住对方的胃口。 “圣上要召见令狐智?” 果然,令狐勤宇的语气中,很是不满。 “那是自然,令狐智将军首战告捷,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傅中舒依旧淡然地应道。 “功劳?可是,他不是随即又打了个大败仗,弄得损兵折将吗?”令狐勤宇不屑地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傅中舒打了一个哈哈,笑道:“令狐智毕竟也算是有用之材,天子向来又求贤若渴,自然不愿意因一时的成败, 而埋没了这样的人才! “不过,令狐将军大可放心,究竟谁近、谁远,天子的心中,可是像明镜一般的亮着,哈哈……”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天子自然是英明神武!”令狐勤宇满意地笑了起来。 “蠢才!”傅中舒边陪着令狐勤宇毫无营养的大笑着,边在心中暗自骂道。 如果仅仅是为了安慰令狐勤宇,傅中舒才不屑如此作为,他之所以讲这番话,其实便是打算藉由令狐勤宇的耳朵,传话给令狐潮听而已。 当然,不同的渠道,类似的内容,恐怕将在最近的几天内陆续地传出。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君臣间共同的悲哀吧!虽然令狐家族,如今全力 以赴地站在了天子那一边,但是权力天平的失衡,导致了无论是主君还是臣子,都不得不十分小心翼翼地维系着现状,唯恐走错一步,所有的 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谨慎,避免被对方解释成另外的意图。 “劫营!劫营了!”就在傅中舒沉思之际,却听见慌乱的惊呼声从四处响起。火,不久便蔓延了整个营寨。在一片战鼓声中,仿佛到处都 是袭击的敌人。 惨烈的喊杀声,回荡于天地之间,生死的角力,分布在陆地与水面之间。 船帆在燃烧中缓缓地倒下,战舰在激战中徐徐地沉没。 那一艘艘停泊的战船,根本还来不及一展身手,便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 不知从何而来的敌船,插入了圣龙舰队的战船之间;疯狂的攻击,劈头劈脑地砸向了措手不及的圣龙人。 与此同时,更有不少头裹白布、布衣赤脚的敌军,从船上跳了下来,淌过冰寒刺骨的江水,杀上了陆地。 他们见营便烧,见人就杀,一瞬间便冲乱了陆地上营寨的部署。 一时之间,从江面到陆地,四处狼藉,一片混乱。 圣龙军队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在仓促之间,根本无法调集起有序的反击。 陆地上固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哄哄地闹成一团,但江面上的状况却更是糟糕——体形庞大的战船,被船锚固定在当场,而狭窄的 距离,则让它们无法灵活的运动,因而变成了敌人最佳的箭靶。 在远处,敌方那绣着红色圆圈的白旗,揭开了袭击者的身分││白色恐怖,红色狰狞,正在无声地嘲笑着妄自尊大的天朝。 “安宇,是安宇人,朝廷不是早已有了协议,他们怎么不守信用,竟然进攻我军?” 令狐勤宇用颤巍巍的双手抓住傅中舒,满脸通红地质问,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畏惧,抑或是单纯地希望寻求摆脱自身指挥不利的籍口。 “令狐大人,为今之计,还是速速整顿部属,挽救败局吧!”傅中舒来不及恼怒,唯有大声地说道,无可奈何地提醒令狐勤宇,这本应该 是他的责任。 目睹着四面八方炙热的烈火,以及战场上惨不忍睹的狼狈,这位天子的首席谋臣,不由得脸色苍白,身体也不自禁地摇晃了起来。 这一把火,这一场袭击,烧毁的不仅是支援扬州的粮草、物资和近百艘战舰,更烧毁了宣武帝依靠圣龙江天堑,赖以确保皇室东山再起的 资本。 第四章驾驭战车 “什么?安宇偷袭?令狐水师全军覆没?” 正在离开圣京南下途中的风雨,在听闻此噩耗的时候,竟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脑袋因此和车顶重重地撞了一下。 “大哥!”车外,策马追随的蒙璇急忙撩开了帘子,关切地注视着正将手按在脑袋上,龇牙咧嘴的年轻统帅。蒙璇不得不对自己的好运感 到十分庆幸。这个匆匆赶到圣京的少女,恰好加入了风雨远行的旅途。“没什么!”风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他很高兴这个小妹妹,能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追随在自己的身边,不过,如今这狼狈的一幕让少女看见,多少令风雨军的统帅有些 不好意思。 这次蒙璇回来,风雨便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女的成长。 尤其是她居然会为了医治一个男人的伤势,而违抗自己的命令,离开军队独自返回,更是让风雨多少有些酸酸的感觉。 这就好像父亲对女儿、兄长对妹妹一样,既期盼着护花人的出现,又抗拒着花儿被摘。 幸好,蒙璇听说风雨要离开圣京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跟随风雨,让年轻的凉国公转而大为欣慰。 这种奇妙的感情,让风雨有些莫名的重视起,自己在蒙璇眼中的形象。 “大哥,天子还会继续下定决心,北伐收复中原吗?”蒙璇好心地回避了风雨的狼狈,并善解人意地将话题岔开,遥指着远处官道上,正 浩荡北行的队伍问道。 风雨出人意料的准备南下,恰好和天子源源不断北上的军队迎面相遇,这样的景象,倒是一直能够看见。 “天子?当然,事实上,我们的天子恐怕将更加坐不住了!” 风雨明智地顺应了少女的话题,不过,却也因此引发了一番感触。 只因为,迫使坐拥江南观虎斗的萧剑秋北上中原的,正是风雨自己。 驱虎吞狼! 在圣龙博大浩瀚的兵法谋略中,便有这样的一个计谋。 这一次,风雨便做得非常成功。 萧剑秋的北上,也就是意味着整个神州的战争机器将会被完全的启动,而圣龙帝国将再次倾全国之力对抗外侮。 就这一点而言,风雨自问无愧于家国天下,但是,风雨却不得不愧对因此而将要丧失亲人的江南父老。 而这一次令狐水师的惨败,便是风雨全盘计谋中的一个副产品。 尽管被后世誉为神机妙算的凉国公,实际上也并没有料到,呼兰大国师竟然会联合安宇人,突袭天子的军队。 但是,风雨自己清楚,就算没有这一次的惨败,他也必定会运用各种计谋,迫使萧剑秋不得不为了保全皇位而全力出击。 因此,这样的谋略,注定了原本远离战火的江南百姓,必须也要为了圣龙帝国的存亡兴衰,付出自己的生命和鲜血。 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风雨没有想到,张仲坚居然会如此快地作出反应,安宇人居然会如此大胆、出色的运用战术,而萧剑秋居然会如此 惨败。 虽然血衣卫飞鸽传书匆匆而来,其中对于战况的描写并不详尽,但是风雨凭借着自身深厚的军事素养,还是轻易地勾勒出了当日的情景— —安宇水师借助早晨潮水上涨的机会,自入海口驶入圣龙江,并且大胆地让战船插入圣龙水师战船停泊的空隙处,予以各个击破。 而措手不及的圣龙水师,对于如此大胆而且违背传统的战术,显然反应迟钝,在极度的慌乱中,他们仅能作出微弱的反击,最终注定了圣 龙人不得不为自己的错误,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风雨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次十分完美的外交、战略、战术的综合较量。 而圣龙帝国,却在各个方面都大败、亏输,不仅输在了坐井观天、妄自尊大的战略眼光上,也输在了漫不经心、自以为是的轻敌上,更输 在了迂腐和墨守成规的战术指挥上…… “看来,必须要调查一下,指挥这一场战役的敌将!”风雨暗自决定。 在下意识中,他感觉到了未来的圣龙,还将遭遇这么一个优秀的敌人。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却有更多集中到了圣龙帝国的局势上来。 “命令魏廖调动血衣卫的所有力量,严密监视呼兰人的动向! “严令朱大寿的白虎军无论何时何地,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进入圣京城半步,务必确保鄂州至圣京之间的安全! “让欧仁加快重组所有西南和西北增援的部队,不过……暂时莫要急于和呼兰大军正面交锋! “通知白起,中止收复锦州的计画,凉州各部集结待命,全力防备呼兰大军西进!” 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在片刻间被金岑恭敬地记录下来,并且借助风雨军自身的通讯渠道,将在第一时间传递给所有的当事人。 “大哥,局势很严峻吗?” 蒙璇美丽的双目眼巴巴地望着风雨。 从回到风雨身边的那一刻起,她便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放松,再也没有了坐镇大理时的殚精竭虑,也没有了路经巴蜀时,必须一人面对所 有风浪的无奈。 就仿佛缩到了窝里面的小猫,少女实在并不关心风雨之外的一切。 只是,蒙璇并不愿意看到风雨的辛劳,在下意识中,她期望着能够帮眼前的男人分担一些什么。 “没事!” 在蒙璇的眼中,风雨的笑容一如既往,既平和又从容。 “令狐水师全军覆没,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年轻的风雨军统帅,嘴角泛起了自嘲的冷笑,并且毫不保留地在少女的面前,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出了他心中的思忖:“至少如此一来,萧 剑秋别无退路,唯有用中原的大捷,来保全头顶的冠冕!” 说到这里,风雨忍不住喟叹了起来。 政治便是如此的奇妙。 有时候,连番的胜利,反而会让胜利者更加不可自拔地坠入失败的深渊。 张仲坚虽然赢得了一个回合,但是失去了令狐水师的萧剑秋,已经没有了划江自保的资本,势必会更加全力以赴,拼夺中原决战的胜利, 以保全圣龙帝国的社稷和皇室的威望。 而这原本就是风雨辞去宰相之职,甚至孤身离开圣京,将和呼兰人决战的统帅权交出,所希望能达到的目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仲坚的胜利,在实际上反而是为自己树立一个拼命的强敌。 当然,风雨并无心嘲讽那位呼兰大国师。 只因为风雨很清楚,逼得张仲坚全力以赴南下中原,从而让圣龙帝国包括风雨他自己都狼狈不堪、惊险连连的,不是别人,正是风雨自己 的谋略。 “如今,想必我们的呼兰大国师,正在为秋里而头疼吧!” 在马车继续颠簸,朝着风雨此次南下的第一站——扬州的行进中,风雨跳跃的思维转向了北方。 “釜底抽薪,好一个釜底抽薪!” 临淄,原本圣龙帝国齐鲁行省的郡治,如今呼兰大军的统帅部所在。 张仲坚正在议事厅的大殿内,愤怒地喃喃道:“疯子!真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帐下,章凤翔的脸上,忍不住显露出了心悸的神色。 最近半个多月来,自河北大地开始、并逐渐蔓延到齐鲁三晋的秋风军,无疑是世家大族们的梦魇。 而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突然在一夜之间发现,那些原本恭顺、卑微的农民,一旦发起狂来,竟是如此的可怕。 呼兰和圣龙帝国的争斗,在这里演变成为获得了土地的农民,和失去了土地的贵族们的较量。 或者说,是维护圣龙帝国传统纲常的士族们,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捍卫自己刚刚拥有利益的百姓们的斗争。 在这样的斗争中,阵营被重新划分。 而对于呼兰人来说,结果既有喜也有忧。 喜的是,不仅原本自大的圣龙大贵族,甚至清高的寒门,也都开始倾向于己方。 忧的是,人数众多、分布广泛的百姓,却不再充当战争的旁观者或被动的参与者,而是以前所未有的疯狂,自发地投入到了这场游戏中。 鲜血一遍又一遍的洗刷着大地。 往往是呼兰的铁骑,才刚刚帮助失去了土地的豪绅夺回家园,转眼之间,便见到在风雨军支持下、手持铁锄、钉耙的暴民,冲入了庄园。 豪强用杀戮来镇压这些胆大妄为、企图改变纲常伦理的刁民,而刁民则同样用极端的血腥手段回击豪强,来捍卫自己刚刚获取的利益。 在利益面前,谁也不甘退让,这样的杀伐,绝对是残酷的。 彼此之间根本没有妥协的余地,斩草除根,广泛株连,由此根植了刻骨的仇恨。 “哼,好一个风雨,好一个借刀杀人,一个稳稳当当的下野,便可以坐看圣龙帝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的变革! “如果成功了,他便是开天辟地的圣人;如果失败了,他也能做力挽狂澜的支柱,所有的人,包括老夫,却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呼兰 大国师愤怒地冷哼道,他的心中徒然升起了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耻辱感。 “没有人怀疑,圣龙帝国,这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度,一旦顺利运转起来,将会产生多么强大的力量!然而,让我们庆幸的是,这 个古老且庞大的帝国,千百年来,都存在着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愈来愈不知收敛的豪强,和失去公正、充满黑幕的官场,让百姓绝望并 且麻木,从而冷眼旁观朝廷独自承担起家国兴亡的责任,因此极度削弱了帝国的强大。严格说起来,这几乎是所有强大帝国所不得不面临的问 题,而圣龙则因为历史的悠久,而积压得更为严重。 “对此,有人选择了极端的暴力,而选择的结果,要么是因为受到势力庞大的豪强抵制而失败,要么就是自己也无法控制局势的发展而玩 火自焚;虽然也有人采取温和的改革,但却只能够治标而不治本,仅仅延迟了毁灭的时间,然而暗中却酝酿着更大的灾难!” 角落里,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徐徐续道:“作为这个帝国当前最新也是最强大的崛起者,显然,风雨十分明白这一点。 “因此,他一直都在豪强和百姓之间走着危险的钢丝,极力地迎合着百姓,但却又不愿得罪贵族,尤其是不愿因为得罪贵族,而与维系着 帝国正统的士林清流对立。 “如果说,大贵族只是因势力强大而令人头疼的话,那么士林清流,却是好比是帝国的基石,任何试图拥有帝国完整力量的人,都不可能 不争取这股力量的支持! “这种谨慎和务实,虽然让他避免了庞勋的失败,但却不得不面临着,类似在巴蜀以及在整个圣龙帝国的利益分配方面的无奈和妥协。 “如今,是国师您给了风雨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彻底铲除帝国身上的毒瘤,而又不必直接面对豪强,以及平素虽然也不满豪强,但是却绝 对不愿意坐视帝国秩序沦丧的士林清流们的反击。” 长篇大论,便这样回荡在空寂的议事厅中,没有人敢打断。 如今,聚集在张仲坚身边的,都是呼兰大国师的心腹亲信。 他们都非常清楚,张仲坚的身边,自有一些高深莫测的奇人异士,这些人物和军队将领们,并没有利益上的根本冲突,自然也就没有必要 轻易地去招惹。 “所以,风雨便借着驱逐呼兰、保家卫国的大旗,让那个什么都敢做的秋里投石问路,来彻底摧毁中原的豪强势力!” 冷笑着,张仲坚接过了对方的话,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强自平静的话语中,颤抖着的是恼羞成怒的愤恨,“可是,你不觉得风雨这样 做,也有着很大的危险吗? “激发百姓的狂热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却应该如何维系这种狂热,以及如何操纵这种狂热。狂热就如同烈火,虽然可怕,但是如果无法控 制,必将玩火自焚!” “这恐怕会让大人失望!” 角落中的人,显然并不在意张仲坚的喜怒,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圣龙的士族们或者会仇恨秋里的所作所为,但百姓的狂热,也完全可能 会反过来波及秋风军! “但是直到目前为止,人们的矛头对准的仅仅是秋里,而您和圣龙帝国的大贵族,以及维系正统的士族们,则站在了风雨和熊熊燃烧的大 火之间,更加迫切地需要扑灭这股烈火!” “哼!” 张仲坚再次发出了愤怒的冷哼。 他不得不承认如此无奈的事实,呼兰人终究是杀入圣龙的外来者,本身就是要夺取土地和财富,自然不可能如风雨那般无所顾忌地争取平 民。 所以,要想在神州的土地上站稳脚跟,在目前的情况下,唯有尽最大的力量,来争取圣龙帝国原有秩序维护者的合作。 而这种合作,却恰恰将自身推向了试图瓜分贵族们所有财富的平民的对立面,因此将局势演变成了风雨肆无忌惮的放火,而自己却不得不 竭尽全力帮他控制局势的情况。 “所以,您不得不承认风雨手腕的高明!” 那声音不顾呼兰大国师糟糕的心情,再度响起:“如果把圣龙帝国比作一辆庞大的战车,那么高高在上、占有着绝大部分资源的大贵族, 便是这座战车的驭手,担负着引导方向的责任。 “而拥有着能力和才华的士族,则分别担任着缰绳和刀剑的角色,执行着大贵族的命令,并保卫着战车的安全,至于占据绝大多数人口的 民众,则构成了战车的所有零件! “风雨想做的,便是煽动这些零件造反,将大贵族从战车上颠覆下去,同时又避免缰绳的磨损和刀剑的折断,使之顺利地掌控在自己的手 中,从而完整地继承整个战车! “到目前为止,他做得很成功,百姓因为获得土地而感激他;士族则渴望着风雨来制约秋里,这个在他们看来已经不可救药的疯子;而大 贵族们尽管被算计,却依然争先恐后,祈求着这个最终将要铲除他们的恶魔给予保护。 “而您,则成了他转移所有矛盾的盾牌,甚至在适当的时候,成了他避免沾染血腥的打手!” “那么就要认输,甘心为风雨作嫁衣吗?”张仲坚大声地吼道。 当部下们尚在吃力地消化着这段晦涩难懂的对话时,他的愤怒却已然化作了劈头盖脸的风暴。 “如果我是大国师,上上之策无疑是北返草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事不可为,何不放眼长量? “而中策,也当是退避敌锋,巩固幽燕,扫平齐鲁三晋;至于下下之策,则是草率地再起战端,若是如此,或者可能得胜一时,然而强弩 之末,势不能穿鲁缟!”黑暗中的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 “可惜你不是,我是!”张仲坚冷冷地说道:“我的决定却是全军挥师南下,这一次,必须和圣龙人在圣京城下真正的决出胜负,不胜则 死! “当然,骄傲的呼兰勇士,一向遵循着武者之道,所以在决战之前,先把风雨的老婆放回去吧,并告知风雨,若是个男人,便在战场上, 堂堂正正的和老夫一决雌雄!” “遵令!” 部下们微微一楞,没有人明白张仲坚的用意。 从兵撤圣京,到如今席卷南下;从囚禁李中慧,到眼下没有任何条件的释放她,这一切,似乎实在难以令人消化。 不过,张仲坚眼神中凌厉的杀气,和旺盛的战意,却是谁都明白的,而这正合了将士们从战争中掠夺财富和建立功业的心意。 因此,轰然的应诺声,便在这群草原健儿中响了起来。 第五章东隅扬州 “是挑拨离间之计吗?”当萧剑秋获悉李中慧被呼兰人释放,并且以十分优厚的礼遇护送回圣京的时候,他才刚刚从金陵赶到扬州。对于 年轻的天子来说,这几天,实在是令他焦头烂额。令狐水师的惨败,无疑打乱了原先所有的部署。正如风雨所料的那般,如果说,之前萧剑秋 还多少有些依仗着圣龙江天堑以保存实力的想法,那么令狐水师的覆没,则让年轻的天子,深切地感受到了覆巢之下无完卵的危机,而不得不 全力以赴、北上中原,以免呼兰人在大获全胜之后,踏平因为失去了水师的保护,而使得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不堪一击的江南城池。 在这样的情况下,衣甲鲜明的御林军,便簇拥着高贵的九五至尊,提前离开了圣龙江的南岸,来到了江淮的前线——扬州。 而这个时候,风雨秘密离开了圣京,以及李中慧突然间被呼兰人释放,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地传来,让萧剑秋亦喜亦忧。 喜的是风雨的离去,等同于他交出了中原战场的统帅权,这显然是一份非常优厚的礼物,尽管代价是萧剑秋必须全力以赴主持和呼兰人的 决战,但是这样的礼物,还是让年轻的天子欣喜若狂,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甚至比江南大捷更为光明的前景。 忧的是李中慧返回圣京,似乎给自己即将返回圣京巩固统帅权的行动,多少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在风雨犹如战神一般存在着的风雨 军中,风雨夫人的名义,显然远比任何人都能够更加轻松地掌控来自各地,彼此都保持一定独立性,并且被风雨安排着相互牵制的各个军团。 因此,李中慧返回圣京,必然会让暂时失去风雨统帅的风雨军,更加能够团结起来,对抗天子的驾驭;如果说张仲坚释放李中慧,是为了 这样一个目的的话,那么呼兰大国师,无疑应该会十分满意其中的效果。 而对于萧剑秋来说,这尚在其次,更为可怕的是,呼兰大国师的智慧,应该远远不止于此,风雨也绝不可能真的放弃兵权,撒手不管。 萧剑秋夹在这两个超一流的战略大宗师之间,既要应对战场上的敌人,又要提防角落里的阴谋,令他不自禁感觉到了一阵疲惫。 “无论如何,为今之计,还望陛下早日返回帝都!微臣以为,正因为如今圣京乃是天下人聚焦之所在,所以才更有陛下施展宏图伟略的大 好良机!” 身为天子的首席谋臣,傅中舒做出了如上的建议。 几天前,水师遇袭的惊险和悲惨,至今尚在傅中舒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不过和天子身边大多数官员的惊慌和悲观不同,傅中舒并没有如何 的气馁。 相反的,这位被各方都一致公认,无论是在太平盛世还是战乱年代,都能够有一番作为的大臣,甚至和风雨一样,欣喜着萧剑秋因此而加 速了北伐中原的步骤。 在傅中舒看来,驱逐外寇的入侵,并且捍卫江山社稷,方为真正中兴皇室、中兴帝国的正途,远胜于勾心斗角、保存实力的权谋游戏。 何况,富贵险中求,虽然风雨用计,将萧剑秋逼到了前台,但是谁都清楚,未来中原大地上的厮杀,唱主角的还是呼兰人和风雨军,而云 集了风雨军主力的圣京城,便是争斗的焦点,免不了成为张仲坚和风雨斗法的舞台。 这如同一团乱麻般的局势,固然平添了前途的凶险,却也同时为萧剑秋从中渔利、扭转劣势,提供了不小的良机。 为此,傅中舒在话里话外,都隐隐点出了其中的厉害,只盼着如画江山的魅力,能够让年轻的主君振作精神,好好地把握眼前的局势,以 实现心中的王图。 “知道了!”萧剑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并非不认同傅中舒的主张,然而在讲究实力的现实中,往往就是这样无奈;正确的和道德的一方,未必能够赢取胜利,有时候,不择手 段,却是拥有权力的最佳方法。 至少,无论是张仲坚还是风雨,都并非轻易可以击败的对象,而同时和两个这样的对手作战,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梦魇,何况,其中还夹 杂着一个李中慧。 当年为了弥补风雨逃回凉州之后,引发朝廷和风雨军之间矛盾激化的问题,李氏家族的大小姐只身前往圣京,凭吊一代大儒楚雨墨、舌战 圣京百官的情形,让萧剑秋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女人! 早在三年前,还不是天子的萧剑秋,便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因此,面对着如此糟糕的处境,年轻的天子前所有未的心烦意乱。 若是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愿来行事,他显然更乐意留在扬州,远离风雨和张仲坚的阴影,并接受拥护者的膜拜,而不是前往圣京,去面对凉 国公麾下那些桀骜不驯的武夫,以及随时都会掩杀而来的呼兰人。 当然,身为主君,萧剑秋万万不能够将这样的心意流露在外人的面前,纵然对方是自己最为亲信和仰赖的谋臣。 所以,年轻的天子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朕自然是要返回圣京的,可是扬州呢?江淮乃是联系中原和江南的枢纽所在,绝对不容有半 点差池。如今,有朱全重兵盘踞在先,又有谢诚擅杀刺史秦凤鸣在后,若不能够妥善处理,朕又如何能放心地离去?” “朱全乃虎狼之徒,固然不能够为陛下所用,也绝对不会为风雨卖命。微臣以为,不如以天子之威裹挟左右,同时又以爵位、财禄笼络, 令其兵马为我所用,而将他本人收服在天子近前,如此一来,短期内,谅他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至于谢诚……” 傅中舒毫不犹豫地道出了处置朱全的方法,然而提到谢诚的时候,却不自禁地微微皱眉,犹豫了起来。 “虽然于私,秦大人待下官有若长兄,然而于公,下官却绝对不敢坐视秦大人勾结呼兰出卖神州,唯有大义灭亲,还望陛下依循宰相颁布 的法令,授予下官应得的勋爵!” 谢诚斩杀上司扬州刺史秦凤鸣,只是最近几天的事情,理由是他指控后者私通呼兰,故而予以诛杀,并若无其事地要求遵奉风雨颁布的“ 诛杀国贼者可承其爵位”的宰相令,承袭死者的官位。 傅中舒至今仍旧清晰记得,谢诚——这个堪称江淮豪门当代少壮派首领的两淮盐道转运使,在天子的盛怒面前,是如此镇定,而且坦诚。 他镇定得如此从容,丝毫没有担心帝王之怒下的血流成河,也毫不忧虑罪名坐实之后的家破人亡;他坦诚得如此痛快,不仅毫不遮掩以下 犯上、私自手刃朝廷命官的罪行,反而理所当然地请功邀爵。 傅中舒难以揣度这样的人物,究竟是名利熏心、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还是心怀天下、特立独行的奇才? 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在对方提供了秦凤鸣向呼兰大国师阿謀巴结的亲笔密信之后,扬州刺史的官位,似乎便不容抗拒地落在了这个 胆大妄为的家伙头上。 “哼,都是风雨做的好事!”萧剑秋恼怒地冷哼了一声,很体谅傅中舒的为难。 风雨显然利用了宪政的控制,凭借着帝国宰相,帝国最高行政管理者的身分,颁布了可以无须执政议会和天子认同,便直接执行的战时特 别法令。 战时特别法令颁布后,除非战争结束,否则便只有根据宪政的规定,由天子或者至少三位总督联名提案否决,并得到议会三分之一以上的 票数支持,方能作废。 而这一点,在如今的情形下,却恰恰不可能实现。 如此一来,谢诚提出授予相应官爵的要求,绝对顺理成章,让不得不注重自己声誉和诚信的萧剑秋无法拒绝,否则,便形同一手推翻在自 己极力支持下推出的宪政。 更何况,在如今朱全大肆扩张江淮地盘的当口,萧剑秋急需江淮豪强的支持。 秦凤鸣虽然胸无才略,并不是什么了得的人物,然而当他身死之后,却无疑让当地的豪强们少了一面凝聚的旗帜,因此,如何处理身为江 淮一带实力派的谢诚,更关系到如何拉拢江淮豪强的问题。 这让萧剑秋不得不谨慎小心,尽管他并不吝啬区区的官爵,然而失去对于扬州的控制,却绝对不是他所能够承受的损失。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尤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 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 有名的瘦西湖湖畔,一座私人的庄园内,一个三十多岁、眉目俊朗的年轻人,独坐凉亭,对着江月,轻轻地沉吟着。 这曲《扬州慢》,乃是圣光武帝时期,一位有名的词人路经扬州时,为感叹因提丁可汗南侵,在战火洗劫之下的扬州不复昔日繁华而作。 如今,这首曲子在呼兰大军顿兵城下之际吟来,倒也颇合时令。 “久闻仲雨乃豪迈英雄之辈,如今为何竟是如此感怀?” 恰在此时,一辆黑色的马车,在三、四个大汉的策马簇拥下徐徐驰来,一道爽朗的笑声,也从车内传出。 “属下谢诚参见主公!” 谢诚闻声,赶紧站立了起来,恭敬弯腰,目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衣男子,携着一个十八、九岁美艳无双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 那男子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在华丽的服饰、恭谨的随从,以及如花的美眷点缀之下,乍一看,十足的便是踏青的富家子弟。 然而他双目中难以掩饰的飞扬、自信和高傲,还有眉宇间从容、乐观而爽朗的神采,却让谢诚一眼便将印象中的一代战神风雨,和面前的 年轻人完整地融合了起来。 “仲雨免礼!”风雨十分亲切地掺扶起眼前的两淮盐道转运使,微笑着道。 尽管江淮和西北相距万里,风雨大部分的注意力也一直都集中在北方,但是,通过血衣卫越来越完善的情报体系,风雨很清晰地了解到, 扬州之所以能够在庞勋和一同教犹如蝗虫般的肆虐下依然安然无恙,谢诚显然当居首功。 对于这样一个既有深厚的门阀背景,而自身实力又相当不凡的人,风雨自然很乐意借着这次南下的机会,好好地拉拢。 谢诚谨慎地望了四周一眼,道:“主公,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还请主公移驾!” 虽然方圆十里之内,都已经部署了谢家的亲信,然而风雨轻车简骑的造访,将南下的第一站设定在了扬州谢家,实在关系重大。 这固然是表明了这位年轻的风雨军统帅对于谢诚的信任和器重,同时却也给了谢家如履薄冰般的重压;谢家一旦暴露了风雨的行踪,必将 提前置身于尖锐的矛盾和四方的攻击之中。 这点尚在其次,倘若因此而破坏了凉国公的全盘计画,甚至让风雨的安全受到了丝毫的威胁,则不仅仅是谢家的前途堪忧,更为可怕的是 ,会影响到整个圣龙帝国的兴衰。 若是出现这样的差错,谢家万死不赎! 基于这样的认知,谢诚不得不保持十万分的小心。 “好!”风雨很爽快地接受了谢诚的建议。 在后者的引领下,他和蒙璇步入凉亭,眼看着谢诚将凉亭中央的圆桌用力地左右旋转了几周,显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门口。 在大约十米长的曲折小径之后,竟是一个长、宽都大约十米的大厅。 十八颗圆球大小的夜明珠,将厅堂照映得宛若白昼;檀木的桌椅和华丽的装饰,凸现了厅堂的富丽堂皇;此外,尚有袅袅的云烟自鼎炉冒 出,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好一个别有洞天!”风雨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同时更加暗自惊叹,向来行事低调的谢家,在江淮所潜藏着的雄厚实力。 “主公过誉了!”谢诚恭谨地应道。 他这一番安排,除了是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也是为了藉这个难得的机会,向自己所必需投注效忠的主公风雨,展现谢家的实力。 毕竟,谢家并不是追随风雨的患难故旧,而是在大势所趋之下,不得不对强者表示顺从,因此,绝对有必要在主君面前,突出自身的价值 ,从而避免被小看乃至冷遇。 “如今扬州的情形怎么样了?”风雨淡淡地注视了谢诚一眼,突然将话锋转移到了正题上来。 此次南下,扬州只是他风雨途经的中转站,尽管由于其地位的重要,再加上需要笼络谢家这样的望族,而让风雨选择了逗留,但是年轻的 风雨军统帅,却显然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因此,面对着谢诚的小算盘,风雨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令人高深莫测的淡然,以避免谢家出现待价而沽的错误判断。 “属下完全按照主公的吩咐,除去了秦凤鸣,只是天子似乎依旧十分犹豫,尚未作出最后的决断!”谢诚很识时务地顺应着风雨的话语作 答。 他十分明白,尽管需要让风雨明白谢家的实力,从而在未来的利益分配中获取相应的分红,但是如果进一步的炫耀,导致风雨对谢家产生 拥兵自重、得寸进尺的恶感,便大大地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怎么,仲雨你有些担心?”风雨微微一笑。 他很满意眼下谈话的气氛,这样的融洽,绝对需要宾主之间彼此的智慧和技巧。 “属下以为,天子最终还是应该会将扬州刺史的官爵交付给属下!” 谢诚微微思忖之后,从容地应对着风雨对自己能力的考验:“天子需要全力北伐,自然无法有太多的精力关注扬州,再加上公孙飞扬、张 兆等实权派人物也都纷纷想着北上收复地盘,因此,在朱全已经坐大江淮的情况下,天子不可能再得罪唯一有能力牵制朱全的江淮豪强。 “更重要的是,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既然朱全乃是主公所派,那么无论于情于理,似乎都不该再让另外一个人物在江淮崛起,彼此削弱。 “所以,天子虽然很愤怒属下斩杀了他所属意的秦凤鸣,但是为了制衡扬州,恐怕非但不会重责属下,反而会予以重用,以免朱全一家独 大! “只不过,天子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朱全之流,不过是主公掩人耳目的烟幕,微臣方是主公的杀手啊!” “说得好!” 风雨微微地点了点头,突然双目眯起,暴射出逼人的寒芒,“那么,仲雨兄,你心中是否也很不满风雨,让你诱杀了一向过从亲密,又曾 经有提携之恩的秦大人?” “属下绝无此心!”谢诚的额头立刻渗出了汗滴。 这是一个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 谢诚的思绪,不由得回忆到了数天之前…… “仲雨,我想了很久,天子地位不稳,手下没有可靠的军队,肯定是靠不住的!而风雨对于咱们这样的豪门,也多半是能利用则利用,不 能利用则除去,凉州的马家兄弟,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何况,风雨军太过强大,麾下精兵强将比比皆是,咱们投靠过去,也定不会受到重视,姑且不论已经有个朱全在这里,纵然没有朱全, 想必风雨也不会放心地将扬州交给我等外人…… “所以,我们倒不如投靠呼兰大国师吧!呼兰人入侵中原,终究是外人,他们正需要有咱们这样的贵族,来管理地方、安抚民众,恰能够 换一个好价钱!” 酒醉正酣的秦凤鸣自嘲的话语,让谢诚不由得大吃一惊。 虽然他得到了风雨的授意,准备诱杀秦凤鸣,然而心中却始终都存着几分侥幸,希望自己能够说服对方一同效忠风雨,却没有想到在误打 误撞之下,竟然当真卷入了一桩通敌卖国的可鄙交易中来。 “大国师前些时日送来了亲笔书信,信上说,秦某不必如今就易帜表明立场,只需要私通一些情报便可。日后若是呼兰得势,则秦某便是 股肱之臣,自然可以继续主掌扬州;若是失势,我等也没有什么损失,哥哥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这条路最好!” 在谢诚吃惊的当口,秦凤鸣横了横心,索性将一切全盘透露给了他认为最值得信赖的下属。 “大义当前,不敢顾私!” 这些天来,谢诚一直都是如此为自己辩解的。 但是在风雨面前,这样的答案却显然不行。 诱杀秦凤鸣,是风雨的指示,除了因为风雨试图全盘掌握扬州,而必须如此做之外,更多的则是对谢家是否真心投靠的一次考验。 然而如今,在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后,谢诚可不想让风雨对自己留下一个反复无常的印象。 “哈哈,仲雨你不必紧张!” 幸好,正当谢诚满脸惶恐,无以回复之际,却见风雨哈哈大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卷轴,递给了对方。 在疑虑中,谢诚缓缓地将卷轴打了开来,才略略扫视了几眼,顿时脸色大变,在片刻之间,汗水便已经浸透了衣服。 卷轴上书写的,不是其他,正是他和秦凤鸣当日交谈的全部内容,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此详尽的再度重现。 谢诚不难想象,若是当时自己有任何犹豫、动摇,那么紧随而来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和家族。 “属下……” 心高气傲的江淮才俊,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全身匍匐在了地上,跪拜在那位大名鼎鼎的凉国公面前。 “仲雨兄请起!风雨很高兴,帝国依旧有仲雨兄这样的支柱!” 风雨很诚心地扶起了谢诚。 谢诚的归顺,就意味着江淮豪门中有相当部分的势力将会为自己所用,从而和朱全以一明、一暗的两种形式,对扬州的控制加上了双重的 保险,同时又可以避免朱全这个危险的家伙过度强大。 不过,年轻的风雨军统帅,心中却并未因为收服了这样的人才,而产生太多的喜悦。 肉食者鄙! 圣龙帝国固然有谢诚这样的栋梁,却也不乏与秦凤鸣怀着同样想法的官员和贵族,在他们的眼中,家国根本无关重要,如何出卖自己手中 的东西以换取好价钱,以保全既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 放眼帝国苍穹,只有西北凉州能够让风雨放心。 如今,北方的大地,正在秋里的疾驰中接受洗礼,至于江南,则等待着自己前去掀起狂风暴雨。 那么巴蜀呢?委任梅文俊担任巴蜀总督,究竟是妙棋?还是死招? 一想到当前方的将士正在浴血奋战之际,后方却有着这么多高高在上的官员贵族,正在进行着如此可鄙的交易和出卖,风雨不由得倍感愤 慨和忧虑。 第六章巴蜀皇甫 “张仲坚和风雨私下媾和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巴蜀的茶楼和酒肆,开始有声有色地传来了令人揪心的消息。 “胡扯,宰相忠心为国,收复了多少山河故地,打败了多少呼兰贼寇,怎会是卖国求荣的小人!” 支持风雨的一方,对于这样的流言,自然是义愤填膺。 “哼,那为何在幽燕大战中,咱们圣龙的军队,原本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却突然败得如此之惨?为什么呼兰大军纵横中原千百里,多少 城池都望风披靡,却独独对圣京城没有猛烈攻击?为何风雨的婆娘被呼兰人抓去了,又突然被礼遇有加地送回?为何风雨突然辞去了宰相之位 ,不顾中原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任凭大好河山沦落敌手,而独自前往江南?” 反对的意见也同样强硬,详细地罗列了这段时日以来,战场上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再加以自己的想象,倒也变得似乎有根有据。 一时之间,这便成了龙门阵的主题。 和中原大多数地区的百姓不同,优哉游哉的巴蜀人,在辛劳之余,却并没有将钱财节省下来留给子孙的习惯,反倒是更喜欢点几样小菜, 上几盅好酒,一边慢慢地品尝着美味,一边纵论南北古今。 “看来,风雨的处境不妙啊!哼,下野?倒真是把天子给逼了出来,但却也让他大失民心,真是天助我也!” 和外面那些布衣百姓们既热闹又过分夸张的喧嚣不同,在郊外一处豪宅的大厅内,正端坐着数十名保养良好的男人,个个都是锦衣玉服、 气宇轩昂,而厅堂内的气氛也格外严肃。 此刻说话的,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身上华丽的服饰说明了他高贵的出身,脸上自信的神情则表明了他顺畅的人生。 “若是风雨真的和张仲坚合作,那么我们的计画,可就要好好地考虑考虑了!” 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发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岁月的沧桑,显然让他更为谨慎,对于少年人的乐观颇不以为然。 “陈老莫要担心!吴某以为,风雨虽然可恶,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情!何况,就算他想要和解,风雨军和呼兰人有着如此深的血海深仇 ,也由不得他答应。 “退一万步讲,若是真的和解,我们就更应该揭竿而起,兴义师、锄奸佞!” 反驳的正是年过花甲的巴蜀儒林领袖吴俨儒。 “吴先生果然高见!” 哈哈大笑着,坐在主位的沐建拍案而起,意气风发地说道:“巴蜀乃巴蜀人的巴蜀,皇甫老大人治理巴蜀数十年,深得民心,我等今日起 事,重新拥戴皇甫老大人,乃是上应天时,下合民意,万无不成之理!” “是吗?倒也请教吴大人,这次和梅将军的接触,可有什么斩获?梅将军乃是皇甫老大人的爱将,如今又都督巴蜀,兼且能征善战,若不 能够得到梅将军的支持,我等起兵,岂不是飞蛾扑火?”被唤作陈老的老人,面露不屑的神色,冷笑着道。 “这个……”吴俨儒犹豫了一下。 此时此刻,若是如实道来,恐怕不消片刻,这些动摇、犹豫的家族便会打退堂鼓,当下他唯有硬着头皮说道:“梅将军乃是巴蜀子弟,又 被皇甫老大人一手提拔,怎会反而将刀枪对向了咱们巴蜀的同泽?陈老放心,只要我等起兵成功,梅将军自然会响应!” “是吗?梅某怎么不知道?” 吴俨儒话音未落,却见大厅原本紧闭的房门轰然倒下,光线刺眼的亮处,正站立着一个英姿勃发的武将,不是别人,正是巴蜀无人能及的 名将梅文俊。 梅文俊手持着天下闻名的残天宝剑,剑尖正滴淌着血珠,名将的全身也被鲜血所染红,而四周则是一大群武士不停地游走着,只是神色间 都明显得流露出了惧意,谁也不敢当先上前,以免白白地送上小命。“梅将军!” 沐建心中一惊。 此次聚会,他采用瞒天过海的策略,秘密地召集了巴蜀五十多家家主和十三大门派的掌门,通过四通八达的地道前来,而且还派驻了军中 的内应,严密监控着巴蜀军方的行动,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竟然让梅文俊摸到了门口而不自知,实在让他有些胆寒。 “沐大人这儿好热闹啊!” 梅文俊双目直视着沐建,恍若可以穿透人心般的锐利。 “哈哈,今天孙儿满月,所以请朋友们来聚一聚……” 面对着巴蜀人人敬若战神的名将,沐建有些心虚地敷衍着,不过随后看到部下作出手势,示意对方竟然是只身而来,不禁放下心来。 这一次聚会,豪宅内外,除了部署了沐家三百名精锐之外,还有追随各家族的家主、十三大门派掌门而来的护卫,可以说已经聚集了巴蜀 当地豪强中最为精锐的人马。 除非梅文俊不顾情面地率领大军而来,否则,即便是血衣卫出动,沐建也并不畏惧。 沐建在估算到梅文俊显然也并不愿意,给一直主张强硬的血衣卫留下话柄,而使得巴蜀子弟惨遭屠戮之后,才有了此次胆大妄为的召集。 如今,眼见梅文俊孤身一人前来,沐建心中最大的担忧由此散去,当下胆气一壮,语气也随即强硬了起来,语带双关地说道:“相请不如 偶遇,既然梅大人来了,何不同巴蜀的桑梓父老们同欢?”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沐大人奈何苦苦相逼!” 梅文俊轻轻地摇了摇头,双目流露出的是无奈和痛苦。 “哼,少废话,久闻梅将军勇冠三军,沐雄不肖,但求领教!” 按捺不住跳出来的,正是适才神采飞扬的少年││沐雄。 沐雄乃是沐建的儿子,出自巴蜀名门青城,由于家境的关系,自幼被人吹捧惯了,早就有心建一番功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刻,他眼见梅文俊孤身一人陷入重围,自忖自己与之交手,纵然战败也有部下救援,而若是侥幸战胜,更将名动天下,于是便忍不住率 先挑战。 “请!”梅文俊脸色严峻地说道。 手中的残天剑在内力的催动下,散发出了森森的幽光。 眼前的少年,自然不可能被身经百战的名将放在心上,然而这一战的开始,却意味着自己和巴蜀各大名门的这一场决战,将不可避免地爆 发,而由此带来的手足相残和巴蜀兴衰,却让梅文俊感到心中无比的沉重。 “对这些诽谤宰相的谣言,总督大人难道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当余焯再次拜访巴蜀总督府的时候,可谓气势汹汹。 由于对巴蜀的重视,这段时日以来,余焯一直都逗留在这片号称天府之国的土地上,肩负着监控之责,不过,昔日纵横江湖、游刃有余的 影子杀手,很快地便敢觉到自己在巴蜀的行动,处处都束手束脚。 究其根源,余焯不得不承认,梅文俊在巴蜀的存在,实则便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一方面起了稳定巴蜀的作用,慑服了巴蜀各方的异动, 让风雨军得以十分顺利地支援中原,然而另一方面,作为代价,却也让血衣卫无法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来大肆铲除异己。 尽管余焯本人,并不认为一昧的血雨腥风是什么上上之选,但是近日一向负责行动的“太微垣”大批高手,在大理血洗了当地的异己之后 ,并没有随同远征军一起返回中原,却反而逗留在巴蜀,不免让余焯非常敏锐地感受到了,那来自血衣卫和军方强硬派的压力。 因此,余焯今日的施压,与其说是对梅文俊的不满,倒不如说是在向巴蜀总督间传递着风雨军高层的不耐,要来得更为恰当。 可惜效果却显然并不理想,根本的缘由只有一个,梅文俊竟然不知去向,而出面应对余焯愤怒的,则是他的夫人梅可馨。 “请余大人放心,拙夫早有万全之策,宰相大人更是功高望着,如今又有余大人坐镇巴蜀,怎会因为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谣言,而动摇巴蜀 的安定呢?” 站在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衣卫“紫微垣”总管面前,这个娇弱的少妇在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是吗?”昔日的影子杀手,冷笑了一声,不禁为自己面对着这个昔日被裹挟的对象,却竟然无能为力,而感到十分恼火。 余焯唯有无奈地转移话题:“既然如此,那何不请梅大人出来见一见本官?久闻梅将军为人谦让,不会一朝身为总督,便连故人都不肯见 了吧?” “大人难道不知,拙夫上午便已经出门,至今仍未归来吗?妾身一向不过问拙夫的事情,原本还正想要请教大人呢!” 梅可馨的一句话,却顿时让余焯领教到了对方的词锋。 只因为,梅文俊今晨的确出门,问题是他随即便摆脱了血衣卫的眼线而不知去向,这才有了如今余焯如此大费周折的登门造访。 然而梅可馨的反问,却让余焯一时之间无话可说,毕竟血衣卫也承担着护卫重要官员的职责,仅仅是为了捍卫 血衣卫的荣誉,便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着承认,自己竟然不知晓梅文俊的行踪。“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便在这里恭候总督大人,事关公务, 还请夫人见谅!”无奈地皱了皱眉,余焯索性耍起了无赖。他自作主张地正襟危坐于客厅的椅子上,闭上双眼,来了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 如山状,唯有眼睛的余光,偶尔扫视着面前的少妇。肯定有问题!尽管梅可馨掩饰得很好,但是,凭借着余焯多年的江湖阅历,却还是非常容 易地察觉到对方心中的焦虑。“难道,梅文俊他要造反?”一个可怕的想法,差点让血衣卫紫微垣的总管当场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离开。不 过,随即涌起的理智,却让余焯镇定了下来。“不,不可能!梅文俊不是这样的人,宰相大人的眼光不会错,那么……” 心念如电转,余焯突然双目如炬般的睁开,直视着梅可馨,凛然问道:“总督究竟去哪里了?夫人难道真要坐视总督于险地而不顾吗?” “我……” 梅可馨终究是没有经历过江湖杀伐的弱质女流,在余焯炯炯有神的注视下,不由大为慌乱,眼看着便要和盘托出,却听见一道沉稳的声音 ,从门外传来:“多谢余兄关心,文俊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何来危险可言?” “夫君!”“梅大人!”两声招呼,对象却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是,梅可馨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放心,就仿佛迷路的羔羊,终于找到了 可以依靠的家。 而余焯则颇为懊恼,刚才他出其不意地对梅可馨使用了包含着精神攻击的摄神法,即便是多年在生死场内打滚的老江湖,也很难抗衡,眼 看着就要套出真相,却不料梅文俊突然返回,因而功亏一篑。 “不知余大人找文俊有何见教?” 年轻的名将,表现出了儒雅的风范。 “没什么,只是余某接到指令,从今日起,正式调任巴蜀地区的血衣卫指挥使,往后还要和总督大人多多合作,自然要前来拜会!” 余焯也同样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道出了来意,而眼神却是无比犀利,上下扫视着梅文俊的全身——只见他紧身的劲装,不染一丝尘埃, 衣冠和头发也是有条不紊,似乎没有任何激烈运动的迹象,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根本无法探查出梅文俊此次出门的半点蛛丝马迹,然而却让余 焯感觉到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哦,恭喜余大人了!” 正当余焯暗自盘算之际,梅文俊闻言扬了扬眉道。 如今的圣龙帝国,遍地战火,而且由于锦州的失守,巴蜀便成了风雨军源源不断支援圣京的中枢,战略地位重要之极,梅文俊自然可以理 解风雨军对巴蜀的重视。 然而,血衣卫竟然一改往昔隐密的风格,不惜将专门负责官员动向的“紫微垣”总管降级使用,并且由暗中监控变为公开地派驻巴蜀。 这些改变,让梅文俊不由得暗中吃了一惊,从中也可以嗅出风雨军的高层之中,已经有人对于巴蜀感到了严重的不安。 “可惜巴蜀风平浪静,难有大人施展的机会!”想到这里,梅文俊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对着余焯悄悄地说道。 “什么意思?”血衣卫总管大吃一惊,凝神注视着对方。 “难道,大人真的希望巴蜀血雨腥风吗?”梅文俊不置可否的回击。 “哈哈,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余焯略略皱眉,似乎有了某种顿悟,却又似乎依旧迷惑,他别有深意地注视了梅文俊一眼,抱拳于胸,行了一礼,便自顾自地离去了。 “哇——” 当余焯的身影刚刚离开了巴蜀总督府,梅文俊突然身子一软,一个踉跄之后,虽然勉强用双手支撑着桌面而不至于倒地,然而嘴里却不由 自主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猩红的鲜血! “夫君……”一双凤目饱含着泪水,梅可馨担忧地上前扶住梅文俊,关切地叫道。 “没事……我没事!现在还需要去见一个人,然后就什么都解决了!” 梅文俊虚弱地喃喃道,但双目却流露着坚决。 很少有人知道,巴蜀总督府后花园的假山背后,竟是一处幽暗的密室。 不过,这个秘密对于皇甫嵩来说,却绝对算不上是秘密。 只因为,连同整个府第,原本都是他皇甫家族世代的产业。 可惜的是,如今物是人非,昔日人丁兴旺、钟鼎袅绕的名门望族,如今却已经残破雕零、家破人亡。 虽然在贵为太后的女儿帮助下,皇甫嵩终于被风雨释放,但是过往的众星捧月,换来的却是如今的形单影只。 他在秘密地返回巴蜀之后,原本还希望能够召集旧部,东山再起,却不料被自己向来倚重的义子一口拒绝,并且软禁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 斗室之中。 恨,充溢在这位一代权雄的心头。 如果说,天池剑宗的掌门令和天子的诏书,制约着皇甫嵩的行动,让他试图返回巴蜀、东山再起的计画困难重重之余,还激起了他不甘就 此蛰伏的雄心;那么之前亲子的背叛和如今义子的不从,让皇甫嵩感觉到的,则不仅是落日余晖的凄凉,还有英雄壮志未竟的惆怅。 “义父,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如今宰相主政乃是大势所趋,义父何不安心退隐,颐养千年?” 沉重的房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地被推开,伴随着一丝刺眼的光亮,一个雄伟的身影,展现在了皇甫嵩的面前。 “哼,想不到巴蜀总督大人,竟然还有余暇来看我这个老朽之人!”皇甫嵩冷冷地怒哼了一声。 梅文俊出身贫寒,可以说是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将领,对于他居然不肯响应自己的号令,皇甫嵩心中的痛楚,甚至还远甚于被儿子皇甫华 夺权。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孩儿不得不先为国家社稷效力,还望义父见谅!” 梅文俊强忍着胸口的郁闷,双目含泪地跪下。 “好,好一个忠孝难以两全!” 皇甫嵩发疯了似地大笑起来,颤抖的手指直指着跪在他面前的名将,冷冷地嘲讽道:“那么,梅大将军此次前来,莫非是要用老朽的头颅 ,向你的宰相大人展现你对国家社稷的忠诚了?” “不,孩儿不敢!”梅文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首道:“孩儿此次前来,乃是还义父自由的!” “什么?”出人意料的回答,让皇甫嵩大吃一惊,片刻的愕然之后,更是瞠目结舌的震惊,“你做了什么?你对巴蜀五十余家豪门和十三 大门派做了什么?” “义父放心,孩儿也是巴蜀子弟,自然不会让巴蜀沦陷于无尽的战火之中!所以……所以孩儿只是邀请了巴蜀五十余家的家主和十三大门 派的掌门,交谈了一次而已!” “交谈了一次?”皇甫嵩冷笑着重复道,身体微微一震,迅即明白了梅文俊所指的是什么。 当日,他在萧剑秋的秘密支持下返回巴蜀,却被预想中应该会积极响应的梅文俊软禁之后,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了对外联系的渠道。 因此,他处心积虑地联络了巴蜀最具实力的五十余家家主和十三大门派的掌门,准备趁风雨被中原的战局牵制而无暇他顾之际,发动奇袭 夺回巴蜀,并从背后出击,加速风雨的灭亡。 却不料,这个他原本还以为是梅文俊经验不足或者心慈手软的疏漏,竟然是对方一网打尽的陷阱。 梅文俊简简单单的交谈二字,顿时让皇甫嵩明白大势已去,当下默然了良久,方才开口,而声音却已经是无比的嘶哑和消沉,情绪也颇为 低落。 “好一个梅文俊,好一把残天剑!看来风雨任命你为巴蜀总督,果然是过人之举!你这一场交谈,恐怕让巴蜀名门至少衰退了三十年吧? ” “衰退总比灭族好!一家哭也比一路哭好!”梅文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不过,你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情!” 皇甫嵩冷冷地注视着自己曾经得意的爱将,目光凛然道:“你不该现在来这里!就算你是圣龙第一勇将,但是在同巴蜀五十余家家主以及 十三大门派的掌门交谈之后,你认为还有胜算逃出老夫的残天守缺吗?” “残天守缺?” 梅文俊的嘴角浮现出了无奈的苦笑:“圣龙帝国七大武学之一的残天守缺,乃是义父当年赖以纵横天下的绝技,孩儿无论何时何地,自然 都不是义父您的对手。何况,若是义父认为不杀孩儿不足以平息心头之恨的话,孩儿绝对不敢还手,不过……” 说着,梅文俊抬起头,挺直了腰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圣龙乃天下人的圣龙!孩儿来此之前,早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无论如何, 都不能够让巴蜀拖累了神州的兴衰。 “值此神州存亡之际,宁可让巴蜀的子弟死于血衣卫的屠刀之下,也好过让神州的百姓沦为呼兰的奴隶!所以,义父纵然杀死了孩儿,要 想重掌巴蜀,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还请义父见谅!” “你……” 皇甫嵩须发怒张,双掌更是蓄势待发,昔日甚至能够和天子抗衡的皇甫世家的家主,此刻便如同腾空的苍鹰,这段时日以来的失意、愤懑 和不甘,在这一刻尽数汇集了起来,在胸中酝酿,转而化作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 量。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随着时光的流逝,弥漫在斗室之中。 瞪视了梅文俊良久,皇甫嵩方才收回了目光,全身也几乎同时松垮了下来,一瞬间便仿佛老了数十岁,满脸的沧桑。 他索然说道:“罢了!罢了!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未来的天下,是风雨和你这一辈的了!” “义父……”梅文俊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如果义父愿意,巴蜀的任何一处,都可以做为义父晚年安息的所在,如果不愿意,天下各地 也任凭义父选择!” “哈哈,老夫纵横一世,还轮不到你这竖子来安排!” 皇甫嵩仰天大笑中,带着往昔的豪迈,却也不无今朝的落魄和凄凉。 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望了望梅文俊,神色变得和缓起来,平静地说道:“老夫一生,最大的懊悔,便是生了那个畜生,连累的丢光了 列祖列宗的家业;最大的骄傲,却是收了你这个义子! “你这孩儿为将勇猛,做人厚道,若在和平盛世,足以为股肱之臣,若在战乱纷争的年代,也可以建下经天纬地的功业!不过,你生性太 过淡泊,为人臣绰绰有余,为人君则远远不足,因此……” 说到这里,皇甫嵩顿了顿,无奈地苦笑道:“你选择投靠风雨,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风雨不仅在战场上神机妙算,当世鲜有人敌 ,在政治和权谋方面,也同样翻云覆雨,绝非泛泛之辈! “如今天下,他已经拥有了三分,军力之强盛,威望之隆着,举国无人匹敌,麾下更是人才济济,治内同样井井有条,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 “只是,你要注意到一点,如今风雨还有两道难关要过,一个是呼兰大军大举入侵中原,若不能够击退张仲坚,他风雨便不过耳耳。 “另一个是老夫听说,他居然离开军队只身南下,哼哼,老夫虽然不明白风雨究竟有何打算,但是却知道萧剑秋绝非无能之辈,偷袭了鄂 州城,已经是个意外,要想趁他北上,把宣武帝的根本重地江南控制在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必此刻,天下的高手都已经伏击在风雨的路途两旁,他要想主宰神州,也得等这一回有命回来才行!” “多谢义父指点!” 梅文俊心中一热,他知道,这次皇甫嵩被自己软禁之后,由于自己眼开眼闭,他对于天下的形势一直都了若指掌,而如今他娓娓道来的, 正是凭借着数十年宦海沉浮的经验所得出的结论,其中的爱护之情,自在言表之外。 “哼,你不必谢我!适逢乱世,有些事情纵然明白,却也未必做得好!你选择风雨,大体上是没错的,但是也要小心。 “风雨一直都有削弱地方豪门的打算,你要是想保全巴蜀现状,难免有一天会和风雨对上!到时候,以风雨的手腕,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 皇甫嵩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关切。 “文俊但求问心无愧,其余不敢多想!”梅文俊坚定地说道。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皇甫世家算是结束了,但老夫却希望日后巴蜀梅家,能够登凌烟阁封万户侯,万世兴盛!” 梅文俊只觉得身旁一阵微风拂过,抬首看去,皇甫嵩早已无影无踪,留下的却是老人遥遥传来的话语。 第七章重病猛药 “该死的幽燕,一下子就牵制了老夫的十万大军!”在颠簸的马车上,张仲坚颇有些懊恼地喃喃道。 此刻,张仲坚正在赶赴前线,可惜他当日虽然有全线进攻的决心,却因为秋里在后方的牵制,而变得束手束脚。 尽管呼兰南征大军的精锐,已经重披战甲,在江淮、京畿、三晋乃至锦州各线,和圣龙人展开了交战,但是无论张仲坚如何雄心勃勃,想 要一战而定乾坤,此刻却也不得不认真地开始面对秋里自后方愈演愈烈的骚扰。 秋风军此刻几乎席卷了整个乡村,所到之处,分到了田地的百姓们,无不斗志激昂的拿起武器,誓死捍卫自己的家园,这让投靠呼兰人的 贵族人心惶惶,各作盘算。 而赶来扑灭叛乱的呼兰大军,更是成了秋风军的跟屁虫,根本无法遏止此起彼伏的动乱,竟然逐渐演变成了呼兰大军在前方为秋风军开路 ,而秋风军则紧随其后扩大势力的局面。 真是失败啊! 回顾这段时间对于圣龙的征战,可谓喜忧参半。 从半路中伏的险象环生,到利用风雨的疏忽而离奇地反败为胜,第一轮的交锋,以呼兰一方的侥幸获胜而宣告结束。 但是随即而来的,是张仲坚不得不承认自己连续犯了几个十分重大的失误。 尽管当初倾向于出重兵拦截风雨,企图先行解决这个心腹大患的方案,在战略上并没有太大的错误,但是风雨选择固守圣京这个令人难以 置信的事实,却让呼兰大军白白坐失了一次彻底翻转乾坤的大好良机。 随后,因为白虎军出现在圣京城南门而选择撤军,以期退保齐鲁三晋和幽燕,先立于不败之地,这在军事上来说,原本也无可厚非,却又 因为秋里在幽燕疯狂的捣乱,而变成了一招多余的臭棋。 “难道,我真的老了吗?”张仲坚心中满是苦涩。 最好的战略,无疑应该是掉过头来先行剿灭秋风军,巩固幽燕,甚至是乘胜班师,这才是不败的真谛。 然而,张仲坚却也明白,自己一身殚精竭虑,实在已经没有太多这样的机会,来实现征服圣龙的夙愿了。 风雨主政圣龙的时代,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如果此刻退缩,一旦让风雨缓过劲来,强大的圣龙,将不再是奉行以战养战 的呼兰所能够对抗,而是反过来,昔日的猎物将会成为觉醒的雄狮,将草原的群狼慑服在自己的脚下。 这种战略上无可奈何的大势所趋,再加上张仲坚自觉时日无多的紧迫,促使了呼兰大国师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后方受到严重骚扰的兵 家大忌,再次决定全力南下,趁着萧剑秋尚未完全统合圣龙各部的契机,希望能一举击溃圣龙人如今仅剩的精锐,然后再掉头平灭后院的失火 。 这样的策略,尽管冒险,但是却意味着巨大的收获。 “就在这里了!”张仲坚喃喃自语道,目光聚焦在了石门——京畿、齐鲁和江淮三处交界的水路中枢。 根据呼兰大国师的部署,呼拉克的军队正在逐渐地向后撤退,将乘胜追击的圣龙人一步步的引向北方,并且令江淮一带东线的军队,和圣 京一带西线的军队拉开了距离。 让张仲坚欣喜若狂的是,圣龙人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急于获胜的圣龙天子,竟然没有先屯兵控制河运,待军资充足方才发动攻击;而西线属于风雨嫡系的圣龙军,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的危 机,仍兀自缓慢地稳步推进,丝毫没有掩护东线大军进攻的意图。 于是,展现在呼兰大军之前的远景,无疑是极为光明的,只要能够夺取石门并且坚守住,不仅意味着成功地阻止了东、西两线的圣龙人会 师,而且还切断了依赖水路补给粮草的东线圣龙军的后勤。 由此,石门一带,势必成为呼兰帝国和圣龙帝国决胜的主战场。 想到自己已经派遣心腹爱将韩让,统率三万大军星夜奔袭石门,呼兰大国师反复地盘算着自己的作战计画,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报,西门飞鸽急报!”此刻,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马车外部下的禀告,将张仲坚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拿来!”微微皱眉,张仲坚 接过了密函。“巴蜀沐家长孙满月庆祝,夜半失火,道贺的五十余家家主、巴蜀武林十三大门派掌门,及沐家上下三百余口,均葬身火海,疑 为梅文俊或血衣卫所为!”李中慧返回圣京,风雨军内部产生意见分歧,我方卧底顺利部署! “安宇人狙击失败,风雨已渡过圣龙江,目前血衣卫、安宇浪人、天池剑宗与我方犬牙交错,激战连连,形势极为混乱!” “哼!好一个风雨,还居然真敢在这个时候南下!”张仲坚顺手揉碎了密函。 前面的消息虽然重要,但是真正让呼兰大国师关注的,却还是风雨的动向。 在这场关系生死的战役中,西北凉国公的行动往往出人意料,实在说不清究竟是他胆大妄为,还是早就智珠在握。 唯一肯定的却是,一向自负的呼兰大国师,面对风雨,再也不敢有什么胜券在握的自信。 连番不按常理的出牌,固然给呼兰大军制造了某些机会,但更多的却是扰乱了所有事先看来天衣无缝的计画。 更可怕的是,往往当大事抵定的时候,方才能够窥探出风雨军统帅胸中所藏的机杼。 只是,在此决战之际,他却远离大军千里之外,并深陷于各方势力的围攻之中…… “风雨,你真的有如此自信吗?”张仲坚陷入了沉思。 “进!” 作为一个忍者,疯魔渡刚别无选择,不完成任务便意味着死亡,更是耻辱。 因此,即便前方是火海,他也不能够后退。当然,前面并不是火海,而是网,一片银枪所编织的网。疯魔渡刚其实完全值得自豪。能够接 触到这一片由银枪编织的网,首先便要穿越三十名血衣卫高手的狙击,然后是刀、枪、剑、戟四卫士的拦截,这两天以来为此而丧命的各方高 手,少说也有上百,因此,疯魔渡刚至少已经无愧于疯魔流宗师疯魔小太郎玄孙的身分。 不过,疯魔渡刚同时也是倒楣的。“银枪铁面玉罗剎”的“夺命追魂九连环”,是连纵横天下的呼兰狂骑兵,也要闻风丧胆的绝技。擅长 暗杀和偷袭的疯魔流,根本不可能和这样狂烈的枪法抗衡。所以,疯魔渡刚很惨,死得很惨。仅仅一步之遥,甚至于已经看到了马车内那个面 色苍白的年轻人,然而生命的火焰,却就此突然熄灭了。血流,身倒! 疯魔渡刚死不瞑目,而对于蒙璇来说,只是让自己的银枪再增添一具亡魂而已。 “第七十三次了!”风雨苦笑着喃喃道。 尽管在谢诚的帮助下,风雨军的年轻统帅以暗渡陈仓之计,躲过了已经掌握水面控制权的安宇舰队的封杀,但是紧随而来的,却是天池剑 宗、西门、安宇人、令狐世家等各方似乎怎么看都不可能凑在一起的势力,有志一同的狙击。 短短的三天之内,风雨的车队,已经遭遇了七十三次的袭击。 一场战场之外的战争,围绕着风雨展开。 唯一让风雨庆幸的是,想要自己脑袋的敌人,显然并非铁板一块——各方势力并不介意在狙击自己之外,利用各种良机痛击其他的敌人, 这无形中也让护卫风雨的血衣卫,减轻了不小的压力。 “如果你还不出现,情况可就真的大大不妙了!”面对着四周此起彼伏惨烈的搏杀,风雨从容的微笑,对着虚无的夜幕喃喃道。 “轰!”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巨响在风雨的面前爆发。身形闪过,一个又黑又圆的老头出现在了风雨的面前,全身戒备,正是来自炙大陆 的黑巫师哈桑。而站立在黑巫师面前的,则是身穿一袭白衫的中年人。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冰寒,而白衣的男子,在黑暗中也显得异常醒目 。没有人能够看清,刚才两人是怎么交手的。唯一可以揣测出来的,应该是这一轮的交手,彼此似乎是势均力敌。“前辈,风雨等候多时了! ”风雨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并没有半点的慌张,相反的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事实上,风雨确实要松一口气。时光的流逝对风雨显然并 不利,不仅因为这是在敌境作战,每一次的搏杀,都将导致自己身边血衣卫力量的削弱,更重要的是,风雨特别担心着各方敌对的势力,会因 为自己这个共同的目标而暂时地联合起来。 所谓的正邪不两立,实在是骗人的鬼话,利益区分敌友,倒反而是不变的真理。 而现在,风雨却可以真正放心下来,因为他所要等候的对象,终于出现了。 白飞云,天池剑宗的宗主,虽然拥有着传奇的经历和神话般的武功,但是风雨却没有半点畏惧。 除了找到了黑巫师哈桑这个免费保镖护驾之外,更重要的是,风雨有自信,彼此能够进行一场成功的交易。 “何必,凉国公大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圣龙皇室毕竟统驭了河山千百年,难道大人连给天子半点容身之所的余地都不肯吗?”白飞云微 微地摇了摇头道。 “风雨首先要考虑的,是给天下万民寻一个容身之所!”风雨针锋相对的应道。 “是吗?那么宰相为何在呼兰南侵社稷危难之际,违背自己举国抗敌的号召,来到这个远离战场的江南!”白飞云皱眉道。 “圣龙帝国地大物博,论人口,足以超越呼兰千百倍,论财力,放眼天下谁人可及?然而,前辈可知道,呼兰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欺我 中原?”面对白飞云的质 问,风雨不卑不亢地反击道。 白飞云有些愕然地望着风雨。 坚定的眼神,飘逸的风范,这一切都让白飞云真切的感受到,当年在圣京相遇的那个初出茅庐的风雨军统帅,此刻显然已经更为成熟。 如果说,当年的风雨还犹如雏鹰,虽然拥有着搏击风浪的勇气,却因为阅历有限而尚未摆脱稚嫩的话,那么今日的风雨,却早已经鹏程万 里,面对着前途的艰险,拥有的不仅是锐气,还有绝对的自信和难以动摇的信念。 这是一个强者所必须具备的素质,然而,却也很容易让强者陷入妄自尊大、固执己见的死路。 想到这里,白飞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平淡地问道:“难道凉国公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不敢当,不过风雨却知道,当今的圣龙,已经到了不得不变革的地步!风雨今日所为,完全是为了千秋万世的圣龙,此心天地 可鉴!” 可能是由于激动,风雨的脸色愈加苍白,胸口的剧烈起伏,让他不自禁地咳嗽了两声,然而双目却依旧炯炯有神,仿佛燃烧着一切。 “是吗?” 白飞云惊讶于风雨如此的自信,但是却无法接受风雨的话,只是微微地耸了耸肩,仿佛长辈一般的质询:“凉国公可知道,如今天下的高 手,都已经因为你,而聚集在了这方圆百里之内!白某虽然并不明了你的治国大略,但是却知道,如果你不能够及早抽身的话,那么……” “怎么,被公推为天下正义代表的天池剑宗,真的要和安宇、呼兰这些入侵我神州的贼寇联手,要我风雨的人头吗?”风雨军统帅冷笑着 ,带着浓烈的嘲讽打断了白飞云的话,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凉国公不要误会!” 白飞云再次皱眉,答道:“天池剑宗怎敢如此胡为?白某希望凉国公的,只是即刻退出江南返回中原,则天池剑宗及天下武林正道,甘愿 不计性命为大人护驾……大战在即,中原需要您,神州的存亡更需要您!” 风雨被白飞云诚挚的话略略感动,但随即却淡然一笑,硬起心肠回击道:“如果风雨不从呢?天池剑宗是否便要和他们联手?” “那么白飞云虽然不自量力,也当先退安宇、呼兰贼子,再以这七尺之躯,阻挡大人继续前进!”白飞云昂然而答。 如果换了任何人这么回答,似乎都是大言不惭。 安宇的杀手,西门的死士,绝对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而风雨麾下的血衣卫高手,再加上一个在刚才的交手中显然不下于白飞云的黑巫师 哈桑,这样的实力,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绝对不会选择同时对抗。 然而,如今却是白飞云这样回答。 这样回答的白飞云,自有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凛然和坚决,以及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激昂和慷慨。 “好!” 这样的回答,虽然让风雨微微一楞,但他随即傲然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名侠,风雨佩服!既然如此,风雨唯有从命!” “凉国公莫非早有定算?” 风雨的回答,同样出乎白飞云的意料,在默然片刻后,方才疑虑着试探道。 “哈哈……实不相瞒,风雨南下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手,却是血衣卫天市垣总管龙望天督率高手营救被天子软禁的令狐智,太微垣则负责 暗杀令狐潮,同时大将洛信率三千精锐伪装成岭南军,自荆州东进奔袭金陵,予以配合呼应!”风雨略略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 “什么?” 虽然风雨说得十分简略,但是白飞云还是立刻从中嗅出了血雨腥风的味道,并且明白由此而引发的圣龙帝国重大的政治震荡。 “声东击西,此计果然厉害!”半晌,白飞云方才叹息了一声,随即问道:“只是如今尚未见成功,凉国公便如此坦诚,不怕白某破坏吗 ?” “前辈的风范令风雨心折,怎敢相瞒?何况大势所趋,前辈虽然功力盖世,此次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风雨的回答,既坦诚又自信,毫不避让地和白飞云对视着。 良久,彼此间相互微微一笑,英雄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可能是自问的确已经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白飞云收起了宝剑,心里却依旧对风雨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 “哼,好一个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既然如此,燕南天为何趁我西征之际突袭凉州?天子百官又为何抓着云明月咄咄逼人?幽燕兵败本该 同舟共济,然而若不是我辞去宰相一职,可曾见半个江南兵马渡过圣龙江?水师抗敌建立殊勋,然而如今这些大好男儿,却为何个个长眠海底 ?” 风雨激愤地继续质问:“为何有章凤祥投敌?当圣京激战正酣的时候,百官贵族们正在干什么?山河沦丧之际,有多少朝廷精英投效呼兰 营帐?请前辈有教以我?” “那么你想干什么?学庞勋吗?天地之间自有纲常,无论好坏,至少可以让天下臣民各守本分,安居乐业,一旦破坏了,无论初衷如何, 带来的后果必然是君不君、臣不臣,彼此杀戮、血流成河! “庞勋的故事,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凉国公既然一心为国,难道真的忍心看到神州大地出现如此惨剧吗?”白飞云脸色转为严肃,疾言厉 色地质问道。 这番对话,让白飞云隐隐地感觉到,仿佛是当年和风云世家对阵的重现。 昔日风云世家协助神宗革新,也正是看到了圣龙帝国积弊日久,欲图以霹雳的手段来扫除这些弊端,从而中兴帝国。 白飞云不是看不到这一点,然而事实证明,无论是风云世家自上而下的革新,还是庞勋自下而上的暴乱,都极大地扰乱着原先的秩序,未 见其利先见其弊,这才由天池剑宗起头,予以抵制。 “帝国便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如果只是传统的医药,虽然不至于猝死,却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终究逃不过眼望的催命;若是猛药、手 术,虽然可能立刻一命呜呼,却也有着痊愈而生龙活虎的希望。 “风雨选择后者,若不能够让这大好河山、威武帝国,尊严地令四方朝拜,岂不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神州子民的身分?” 风雨侃侃而谈,并不能够说服白飞云,却让天池剑宗的宗师,越来越觉得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而面前的风雨,和当年力主革新的风雄, 也渐渐地融为了一人。 “好一个重病用猛药!”白飞云叹了一口气,心中感觉到了无奈。 数十年前,他正是风华正茂,意气奋发,振臂一呼,天下响应,阻止了风云世家的革新,然而数十年后,面对着更加强大的风云世家的后 人,他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有心无力的感觉。 无论是现实的大势所趋,还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究竟是对是错的疑问,都让白飞云再也提不起情绪,来和风雨继续对抗。 他唯有谨慎地提醒道:“凉国公果然是大手笔!但是如今烽火四起,呼兰席卷中原,你却抽身南下,不仅有损英名,而且你真的如此有自 信能够必败呼兰吗?若是其中出了差错,试问凉国公你如何面对神州的千万父老?” “我真的有这样的自信吗?”风雨怔了一怔,不由得扪心自问。 他很想说“有”,但是正如张仲坚面对风雨时不敢说胜券在握,风雨也同样不敢自夸能够全盘掌握张仲坚的动向。 更何况还有萧剑秋这个变数,以及张仲坚突然间释放了妻子李中慧这件事,也多少让风雨感到了不安。 印象中,呼兰大国师似乎不会下没有用的废子,李中慧的返回圣京,也完全没有在风雨的预计中,再加上萧剑秋身为帝国的九五至尊,以 及如今中原战局的最高统帅,究竟会不会做出计算之外的举动,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这局复杂的对弈。 有把握吗?风雨心里忐忑着,但脸上却自信而从容地笑道:“既然如此,前辈敢不敢和风雨打一个赌?若是三月之内,呼兰战败,就请天 池剑宗上下,此后全力支持风雨,若是不然,则风雨即刻隐居,不再成为天子中兴皇室的障碍!” 第八章万里戎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 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当欧静步入李中慧的居处时,看到的是李氏家族的女皇,正在挑灯夜读,那首词在李中慧口中吟来,不仅原先的豪迈、雄武不减,而且更 有一种巾帼英雄的丰姿。 “姐姐还没有安睡吗?” 笑语中,无忧谷主迈入了李中慧的卧室。 看见欧静走进来,李中慧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动荡,只是淡淡地说道:“中慧乃是女流之辈,不敢挑灯看剑,自然 也谈不上马驰惊弦,便唯有夜 来翻书,消磨时光了!“”姐姐莫非是责怪欧静?“无忧谷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知道,如果说李中慧没有半点怨愤,那是绝不可能 的。这便是圣龙的传统。在圣龙人眼里,只有喋血沙场的壮士方才是值得敬重的英雄,而无论是由于何种原因而成为俘虏,都将是人人唾弃的 对象,即便李中慧当日是为了掩护风雨,或即便李中慧是风雨的妻子、风雨军的主母,也无法扭转风雨军官员和将领们心中的执念。 因此,当李中慧和遭俘的将士被释放过来之后,迎接他们的是充满了疑虑的目光,以及有意无意的回避。如果风雨在圣京,情况或许会好 很多,可是偏偏风雨军的最高统帅,此刻却正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中慧岂敢责怪妹妹!”顾影自怜的李中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改往昔 风风火火的作风,反而执住了欧静的手,拉着后者一同坐下。 她确实没有责怪无忧谷主的任何理由。 尽管作为风雨军的主母,那些部下对她,尚不敢如对待其他被释放归来的将士那般隔离审问,但无法如以往那样发号施令,也得不到官员 们诚惶诚恐的顺从,对习惯了主宰一切的李中慧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在这样的氛围中,李中慧的确无比真实的感受到,无忧谷主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想要帮助自己的心愿,因此,当欧静拜访自己的时候,风雨 军的主母,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感激之情。 “姐姐……”欧静迟疑着开口。 李中慧此刻的表现,实在迥异于她往昔的为人,这让无忧谷主不由得心生感叹,同时却也对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有些难以启齿——此次前 来,她除了想要安慰李中慧外,实则还是有很多事情,想向这位风雨军的主母请教。 尽管无忧谷主在内政方面一直为人称道,但是面对着如此复杂的军事和政治局面,却并非她的所长,而圣京的文武官员中,如果不想跟那 个铁面无情、心狠手辣的血衣卫统领打交道,那么找李中慧这个连风雨也一向很钦佩的女人,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魏廖是否把呼兰人释放的风雨军将士,全部秘密地移置到了鄂州,并予以逐一严查?”幸好欧静的为难并未持续多久,李中慧很快地便 恢复了往日坚强、刚硬的一面,冷笑着主动询问了起来。“不错!”欧静犹豫了一下,便如实地承认道。但随后,她却又像深怕被李中慧误解 似的,急忙补充道:“姐姐莫要误会,魏统领也是为了圣京的安全,毕竟呼兰人的奸细无孔不入,所以还是有必要防范于未然!不过,无论如 何,我都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姐姐半分!” “哼,那也要有人敢!” 欧静的话,似乎让李中慧自觉受到了伤害,便不假思索地冷哼道,而她那双美丽的凤目,更闪烁着刚烈的神采。 不过,话才出口,李中慧便察觉到如此说话,似乎也冲击到了欧静,不由得呆了一呆,若要她收回,在面子上却是万万行不得的,当下场 面便有些僵住了。 反倒是欧静并不以为忤,她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风雨军上下,有谁不敬佩姐姐这样的巾帼英雄!” “妹妹也不要说这么多好话来哄我!”李中慧的嘴角泛出了些许的无奈,说道:“咱们姐妹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风雨肯定没有料想到 ,我会被张仲坚放回来,圣京这边的局面,他是如何安排的呢?” “这个……” 欧静略略踌躇了片刻,方才答道:“姐姐你既然明白,妹妹也不瞒你!宰相大人确实没有料到姐姐你会回来,所以临行前是这样安排的— —朱大寿将军负责保卫圣京和鄂州的通道,即便有天子的诏令,也绝对不许踏入圣京城半步,更不准北上;而魏廖则全权负责缉拿呼兰的奸细 ,宰相给予了魏大人随机处变的权力。 “至于欧仁……舍弟欧仁负责组建风雨军北上的兵团,全权指挥风雨军北伐;最后,这居中协调的职责,则蒙宰相不弃,交给了欧静!不 过,现在姐姐回来了……” “宰相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中慧如此处境,自然还是避嫌为好!” 李中慧微微一笑,打断了欧静的话。 只是表面的镇定,却压不住心头的巨震。 “魏廖执掌血衣卫,负责缉拿呼兰的奸细,欧静生性稳重,深受将领和官员的推崇,又一向主持内政,因此让她居中协调,这都还可以说 得过去!但是,朱大寿的白虎军,乃是风雨军如今在中原的主力,为何不准北上,只是为了防卫圣京吗? “欧仁虽然忠勇,但是论到带兵打仗,肯定不如朱大寿,和蒙璇相比,则更是望尘莫及,风雨弃置这两员大将,而用欧仁主持北伐大局, 实在太过于儿戏了吧? “若不是我突然被释放回圣京,萧剑秋又心生疑惑,这四人的组合,能够抵挡得住天子的威严,保住对风雨军的控制吗?风雨究竟有什么 打算?” 巨大的疑问,在李中慧的心头如翻江倒海般地奔腾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又一时之间难以完全把握。 正在此刻,远处突然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和震天的号角声,打破了房内的沉寂。 “呼兰人又来袭扰了?” 虽然令人头昏脑胀的喧嚣,使欧静只看见李中慧的嘴皮动了动,根本无法听清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猜测出李中慧的 心思。 “是啊!”欧静大声地应道,并且用力点了点头。她很怀疑李中慧是否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不过,似乎沟通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困难。 呼兰人对圣京城的袭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就这一点而言,欧静不得不佩服风雨的先见之明——正是在风雨的极力坚持下,白虎军始终坚守在圣京的南门之外,有效地护卫着自鄂州 北上对于圣京城源源不断的补给,从而迫使呼兰人终究没有再次席卷而来,重新围城。 “看来如今,张仲坚至少在两件事情上达成所愿了!”良久,当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之后,李中慧幽幽地说道。 “姐姐的意思是……”欧静迟疑地询问道。 对于权谋,她在李中慧面前唯有甘拜下风,因此颇有兴趣聆听李中慧道破其中的玄机。 “第一,虽获释的战俘中,的确很有可能隐藏奸细,但是被我们尽忠职守的魏大人如此一来,却正中张仲坚的下怀,让风雨军内部从此埋 下了彼此怀疑的阴霾……” 李中慧颇有些激愤地说着,挥手阻止了欧静想要辩解的话语,继续道:“若只是这一点倒也不要紧,问题却出在第二件事情上!” “愿闻其详!” 被李中慧这么一说,欧静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我问你,风雨在临行之前,是否有吩咐欧仁务必步步为营,谨慎北伐?”李中慧不答反问。 欧静顿了一顿,应道:“是!” “那么,事情便十分明了了!” 李中慧略略思忖了片刻,将前后的事情整理了一番,不由得显出了领悟的神情,随即便冷笑着道:“由于风雨在临行之前,害怕军权被萧 剑秋所夺,局面不受他控制,因此特意留下白虎军在后方,又吩咐欧仁谨慎小心,由此可见,风雨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段时日展开和张仲坚的 决战,而是想要稳住战线,将战争的胜负,寄望于秋里在后方的捣乱上!” “啊!”欧静惊呼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风雨临行之前自信的预言——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应该是在幽燕,而影响天下未来格局的关键,却是江南! 当时她根本无法理解,甚至还觉得这纯粹是风雨离开圣京的借口,然而听到李中慧这般说来,却不由得信了几分,只是依旧有些迷惑地问 道:“秋里只有三万兵马,纵然在后方闹得天翻地覆,又怎能击败张仲坚?” “如果换了别人,或者不敢如此确信,但是风雨却一定有他的把握!” 李中慧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道:“无忧谷主莫非忘了,咱们风雨军是如何起家?如何壮大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荣誉、土地和财 富,更值得让男儿们拼命的?凉州已是如此,而素来民风激烈的燕赵,恐怕更会因为只要放下锄头拿起刀剑杀敌,便可以得到世世代代梦寐以 求的土地,还有英雄的荣誉而为之疯狂! “本来,呼兰人终究不过是外人,纵然圣龙帝国再腐朽十倍,在争夺民心方面,也绝对不如咱们风雨军,更何况秋里如今把所有贵族的土 地都分给了那些贫民,你说那些贫民,能不为了咱们的宰相大人而拼命吗? “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的人口比得过咱们圣龙,真让这些圣龙人疯狂起来,就算是一人吐一口唾沫,那唾沫星子也足以淹没了这 些呼兰人! “更何况,张仲坚也有着致命的弱点,若是时间延宕,后院失火,那么呼兰大可汗的讨伐,便足以让他的百万雄师,变成军心涣散、不堪 一击的残兵!” “原来如此,难怪宰相大人不怕陛下北上,成为驱逐呼兰的英雄!”欧静喃喃地说道,分不清她是兴奋,是害怕,还是失望。 “不错,风雨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萧剑秋在战场上获取胜利!” 李中慧冷冷地说道:“事实上,咱们宰相大人,恐怕还巴不得呼兰人在圣京以北占领更多的土地!只要圣京不失,那么圣龙的人心就不会 太乱,帝国的元气也不会伤到哪里去。这样的话,呼兰人占领越多的土地,拥护咱们宰相大人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可是,这和张仲坚达成心愿的第二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欧静被李中慧的这番分析震撼住了,过了不知道多久,都没有消化过来。幸而她在头昏脑胀中,总算还记得最初的话题,因此不由得问道 。 “我的傻妹妹,呼兰大国师张仲坚的心愿,自然是阻止咱们宰相大人的计谋,保全自己打败圣龙了!” 李中慧莞尔一笑,道:“由于我回到了圣京,必然让萧剑秋顾虑重重,结果自觉对于前往圣京和我争夺风雨军的控制权一事,根本没有把 握,所以留在了东线。 “同时,天子也绝非泛泛之辈,自然看到河北局势的演变,虽然呼兰人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却同样也动摇着圣龙帝国的根基;所以他坐不 住了,寄望于秋里牵制大量的呼兰军队,以及张仲坚在北方立足未稳的契机,希望自己控制的诸侯联军能够北伐成功,因此选择了军事上突击 。 “而圣京方面,则由于欧仁和朱大寿都属于能够忠实执行命令,却不善于随机应变的将领,必定会严格遵循着风雨原先的命令,对于北进 采取了十分谨慎和保守的态度,再加上顾虑到呼兰人对圣京持续不断的袭扰,深怕被张仲坚趁机夺取圣京,因此肯定不会如东线那般急进,势 必造成了东、西两线军事上的不协调,姐姐我虽然不懂军事,但是这样的局面,想必任何人都应该明白其中的后 果……“ “那岂非糟糕了?” 虽然欧静也同样不懂军事,不过李中慧所描述的形势,还是立刻让她看出,圣龙大军随时都有被逐个击破的危险。 “就看咱们宰相大人如何力挽狂澜吧!” 微微撇了撇嘴,李中慧的神情有些无奈,也有些幸灾乐祸。 “你也不必枉费心机去说服你的宝贝弟弟,欧仁对风雨一向忠心耿耿,何况如果我没有料错,风雨在临行前也一定对欧仁千叮万嘱,让他 避免和呼兰人决战。 “而天子在东线的惨败,在我们很多将领和官员的眼中,甚至是巴不得发生的事情,因为这可以帮助他们更快的拥戴风雨主政朝纲,自己 也顺便成为开国功臣,因此除非风雨如今即刻赶来,否则这样的战局,是任谁也挽回不了的!” “真……真是这样吗?”欧静皱了皱眉,颤声问道。 她原本不是决断军机的人物,此刻更是毫无半点主张,过了半天,方才勉强笑了一笑,岔开了这个令人厌恶的话题,问道:“这么说来, 呼兰大国师释放姐姐,便是为了这两个目的?” “至少如今,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目的!” 李中慧冷笑着道:“虽然在外人看来,张仲坚绝对不会白白放弃我这个这么有用的棋子,无论如何也要和风雨讨价还价,获取什么附加的 利益才好!不过,妹妹跟随宰相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应该知道咱们这位宰相的脾气,他虽然有时候也会作出一些让步,但是江山、社稷在他心 头的分量,可是比什么都重。 “因此,让风雨军只为了我李中慧一个人,而置神州于危难,那是风雨万万不会答应的,而这又恰恰是张仲坚唯一感兴趣的事情! “所以,如果我是那个呼兰大国师,也不会白白养着一个吃闲饭的主儿,哪怕只有能够达成我上面所说情况的一半机会,他也必定会把我 放回来试一试!”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中慧心中有些酸。 此刻,这个李氏家族的女皇,心情显然并不好。 除了因为圣京眼下令人窒息的氛围之外,风雨突然离开圣京,罔顾自己生死的事实,也让李中慧的心头多少有些怅惘。 尽管在理智上,李中慧并非不能够理解风雨的用心,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却不喜欢这样。 若是逸如在就好了! 自觉到李氏家族的利益和地位正在受到威胁和动摇,李中慧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没有坚持让李逸如留在中原。 这个李氏家族的少年军事天才,倘若此刻能够留在中原战场的话,不仅是风雨的一大臂助,显然也有利于李氏家族利益的维护。 “要是逸如在就好了!”同样的感叹,发自于千里之外的风雨。 此刻的风雨军统帅,俨然已经成为碧雨楼的贵客,这是天下众多武林人物一生期盼着的殊荣。 不过这份荣幸,风雨显然无暇欣喜,只因为他愕然地发现,呈现于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传说中公孙世家的密宝——水幕乾坤。 “当日,公孙无用老大人发现局势不妙之后,便将这公孙世家世代秘传的宝物交给了公孙飞扬将军,公孙飞扬将军闻凉国公南下,便将此 宝暂借给白某,希望能够对凉国公大人有所帮助!”理解风雨的惊讶,正在运功施展“水幕乾坤”的白飞云,淡淡地说道。 “啊,果然是一件好宝贝!” 哈桑闻言不由得好奇上前,想要摸一摸,看看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够凭空出现这么一道水幕,将千里之外的事情如此栩栩如生地放映出来 。 幸好,黑巫师的举动,被一旁的袁紫烟和蒙璇同时制止。 风雨则没有作声,他的心神完全被水幕乾坤上所展现出来的战场所吸引。 这正是中原复杂的战局,一个前所未有的辽阔战场,一个极度犬牙交错的战场。 由江淮北上,经齐鲁而直指幽燕,圣龙大军仿佛一条长蛇般的蜿蜒前行。这支庞大的军队经淮水入泗水,途中凿巨野泽三百里,引汶水会 于清水,再由清水入于圣龙河,以通舟运。大军逆流而进,除了留下一部分兵马留守石门,作为后方的粮草中转之外,其余兵马则一路北上, 连下克齐鲁和京畿东部十多城,目标俨然指向了河北重镇——邺城。 与此同时,盘踞在圣京的大军却仿佛一个圆球,主力尚在圣京城以南,护卫着荆州到圣京的通道,先锋也刚刚开展到圣京城北方百余里, 和东线之间的距离逐渐扩大。 而招展着狼旗的呼兰大军,却直插东、西两线的圣龙大军之间,不停地骚扰着圣京城。 同时,一支兵马正朝着齐和江淮三处交界的石门星夜奔袭,另一支兵马则在圣龙河之北的邺城严阵以待,隐隐然形成了夹击之势。 “石门,若不能够保全石门,东路军很可能全军覆没!”沉吟良久,风雨方才脸色沉重地道出了结论。 “这就是凉国公大人所谓的胜券在握吗?”一旁的袁紫烟忍不住嘲讽道。 对于风雨自信满满地不顾呼兰南侵的威胁,居然将手伸展到了江南,甚至还开始打起收服天池剑宗的主意,这让袁大仙子颇为不满,以至 于在言辞中,不自觉地失去了原有的风范。 “哼!” 风雨无心和袁紫烟进行没有营养的斗嘴,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面前的水幕乾坤,楞了半天。 没想到,萧剑秋居然连趁自己离开的时机,前往圣京控制军队的气度都没有。 这其中虽然多少也包含了张仲坚莫名其妙释放李中慧所引发的变数,以及萧剑秋过分高估自身掌握的兵力,还有呼兰大军在秋里的骚扰下 受到的影响,然而如此地畏难退缩,又急功近利,却让风雨不免对这位号称贤明的天子感到十分失望。 一时之间,风雨军的统帅颇有些自觉无趣。 很显然,自己处心积虑,甚至不惜身陷险地的诱饵,并没有引来萧剑秋,以至于原本预计中圣京城将会展开的,争夺兵权的勾心斗角,也 就无从谈起。 可惜的是,萧剑秋却也没有高明地应对,反而选择了东线突击这么一个糟糕的方案,促使圣龙和呼兰之间理应避免的大决战提前爆发了, 顿时将局面弄得更加复杂。 “宰相何不督促欧仁将军迅速向天子靠拢?” 白飞云皱了皱眉,他也同样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虽然和风雨有赌约在先,但是如果因此驱逐走呼兰大军的话,白飞云宁可天池剑宗输掉这一场赌局。 “来不及了!”风雨有些颓然地应道。 如果是秋里、蒙璇或者李逸如,恐怕早就率军星夜奔驰,抢占石门了。 只可惜,秋里正在幽燕激战,蒙璇则待在了自己的身边,而李逸如则镇守着印月半岛,此刻统率大军的,是欧仁。 他之所以选择欧仁,而不是无论能力、威望都更加出众的蒙璇来担当统帅,原因便是欧仁虽然缺乏蒙璇、李逸如那种紧紧把握时机随机应 变,敢于进行有算计的冒险,以博取战争胜利的胆略、勇气和眼光,然而却更为服从自己的命令,能够按部就班地执行原先的作战计画。 有这样的将领带兵,无疑更能够贯彻自己的意图,从而避免大决战的爆发,虽然少了一些进取精神,但却更加地万无一失。 可惜,如今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云集在圣京城的风雨军主力,即便察觉到了东线友军的危机,也很难做出及时的应变,纵然有扭转局势的 机会,也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它错身而过。 “难道宰相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袁紫烟的指责,在风雨听来格外的刺耳。 他无奈地挥笔下了一道手令,让身旁的金岑立刻安排飞鸽传送至圣京,但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把握。 只因为早在临行之前,风雨便已经再三叮嘱过欧仁,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即便有自己的亲笔手令,也绝对不能更改原先的作战部署。 这一招,起初只是为了牵制萧剑秋,避免圣龙大军受到天子的压力,过早和呼兰人进行没有胜算的决战,然而如今,却让风雨突然有了一 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万里戎机,瞬息万变,岂容犹豫、僵化? 风雨终于感觉到了过分自信的代价。 第九章自作聪明 皎洁的月光下,圣龙河静静地流淌着。 在河的北面,飘扬着狰狞的狼旗,十万呼兰大军,驻守在河北重镇邺城和城南两个渡口之间,严阵以待。 在河的南面,北伐的二十五万圣龙联军,分布水陆两路绵延而来,水面上,船帆遮住了月光;陆地上,篝火映红了夜空。 “该死!呼兰人在邺城和南面的左、右两个渡口,布下了犄形之势,而我军失却了先机,再要想夺取邺城,只怕难了!” 目睹着水幕乾坤上的影像,令狐智顿足。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的时间,但是由于洛信的三千精锐和血衣卫高手趁虚而入的袭击,再加上令狐家族原本就因为令狐勤宇的战败和天子的 北伐,留在江南的精锐并不多。 所以,当令狐潮被杀的消息公开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波折,便由令狐智接掌了家族。 不过,新任的江南总督,显然对于面见白飞云这样的武学宗师,和聆听风雨这样的名将品评眼下的战局更感兴趣,因此在公务之余,便以 听取风雨指示的借口,混上了碧雨楼。 而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碧雨楼的主人白飞云不知道是给风雨面子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竟没有如以往那般拒人以千里之外,而是默许了他 的行动。 “不错,陛下被张仲坚的疑兵之计所惑,过于谨慎了一些,白白留给呼兰人充足的时间,巩固了邺城的防御!” 风雨微微颔首,赞许地望了令狐智一眼,同时也暗暗为萧剑秋的东线感到惋惜。 虽然让东线的圣龙军长驱直入,乃是张仲坚的计谋,不过呼兰大国师显然有些低估了圣龙军中的将才。 事实上,公孙飞扬、张兆、朱全,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宿将,在他们的通力指挥下,原本应该是佯败的呼兰人,还真是彻彻 底底被打了几个大败仗。 圣龙大军挺进的速度,显然超过了张仲坚的预料,以至于尚未等呼兰大军从原本撒开的各地聚拢过来,圣龙的兵马已经直指邺城,如果这 个时候萧剑秋当机立断一点的话,完全可以拿下这座重镇。 可是…… 惋惜着萧剑秋坐失良机的风雨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啊,又打仗了!”突然,令狐飘雪激动地跳了起来。 如果说令狐智的借口,是接受风雨的耳提面命,那么令狐飘雪,则完全是大言不惭地保护哥哥的安全。 “小妹!”令狐智恼怒地斥责了妹妹一声,随即不安地扫视着四周。 幸而风雨和白飞云的脸上都没有流露什么不悦的神情,蒙璇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水幕乾坤的景象,而袁紫烟则是宽容的微笑了一下。 松了一口气的令狐智,这才放心地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水幕乾坤上来。只见鲜血,染红了河水;尸体,堆满了大地。水幕乾坤上的景象, 无疑是一幕人间地狱。一支精锐的圣龙骑兵,悄然地渡过了圣龙河,袭击着在邺城和西渡口之间的一支押运粮草的呼兰军队。战斗在瞬间爆发 ,死亡甚至让人根本来不及转念。呼啸而过的铁骑,犹如狂风一般肆虐着,所到之处是死亡,是毁灭。 不消片刻,呼兰人的辎重陷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而圣龙人的勇士,则以敌人的头颅平添了自己的武勋。 “不好!”“引蛇出洞!”令狐智却没有半点喜悦,几乎同时和蒙璇一起叫了起来,脸上也和久经沙场的少女一样,满是凝重之色。 尚未等令狐飘雪好奇的询问,却见画面上徒然出现了转折——不知从何时起,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黑点在晃动,慢慢地,数以 千计全副盔甲的骑兵,从各个方向合围了过来。 “哎呀,我们被呼兰人算计了!”令狐飘雪紧张地尖叫了起来。更让少女不满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图像突然在剧烈的晃动中消散了。“ 师父!”袁紫烟关切地上前扶住脸色有些苍白的白飞云。“没事……”白飞云有些虚弱地安慰了一声袁紫烟,随后便对着风雨抱歉道:“白某 功力有限,只怕得修养几个时辰,才能够重新启动水幕乾坤!”“前辈莫要心急,暂时战局尚不至于有太大的变化,明日再看也不晚!”风雨 微微一笑,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你……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那些浴血奋战的勇士!”听到风雨如此说,令狐飘雪立即不满地叫了起来。“放 心吧,令狐小姐!” 挥手阻止了令狐智想要斥责令狐飘雪的行动,风雨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孙飞扬向来喜欢奇兵制胜,此次出击 定是他为统帅,再加上还有张兆、朱全压阵,傅中舒出谋,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下退路? “如果风雨没有料错,圣龙军定然是将计就计,此刻更多的兵马必将乘势蜂拥而上,以人数的优势,围歼离开了城池的呼兰人!” “这么说,我们是赢定了?” 少女的双眸流露出了喜色。 “当然不会!张仲坚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必然会派遣铁骑出阵营救,咱们圣龙人在野外的骑兵战中,本来就不是呼兰人的对手,这一番交 战,自然也不会获得太大的便宜……” 眼见少女撅了撅嘴,流露出不满的神色,风雨赶紧总结道:“所以,这不过是大军交锋中的一段插曲而已,到时候杀累了,还是得从哪里 来,回哪里去!”说着,风雨摇了摇头。 这一次,呼兰人放弃了擅长的野战,圣龙人却选择了进攻,这样的战法,摆明了彼此都在等待,而不是存心想要通过正面交锋来获取胜利 。 只是,呼兰人在等待着石门的夺取,天子呢?他难道真的是想…… 想到这里,风雨的双眉更加紧皱。 幸好,这个时候,黑巫师的叫嚷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却见这个来自炙大陆的老头,正兴高采烈地嚷道:“有趣,真有趣,果然是个好宝贝!” 原来,这段时日,哈桑从风雨那里借来了逍遥遗墨,倒也学了一些五行术的窍门,见到白飞云使用水幕乾坤,早就心痒难耐,此刻白飞云 好不容易才力竭收功,哪有不趁机试试的道理?不料,仰仗着自身功力的深厚,居然还真的成功了! 就在他的叫嚷声中,水幕乾坤也重新开始浮现出战场的景象,果然如风雨所料,双方展开了好一阵惨烈的厮杀,结果却是虎头蛇尾,在丢 下了几千具尸体之后,各自引兵退回了大营,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 “宰相莫非在担忧石门?” 在众人或是自顾自地叹息,或是赞叹风雨的神算之际,袁紫烟悄悄地走到风雨的身边,低声询问道:“石门……” 风雨一惊,抬头正好看见袁紫烟那双清澈如涧的双眸,深知自己刚才的深思全然落入了伊人的注视之下,他唯有苦笑了一声,轻轻地喃喃 道:“石门?我当然担忧石门,不过我更担忧的是……” “石门分水陆两寨,三面环水、一面临山,岂是如此轻易失守的?”行军的路上,欧仁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道。 虽然东线贸进之后的局面摆在眼前,但是谨记着风雨临行前吩咐的欧仁,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兵呼应东线,即便是姐姐欧静出面,也是无 济于事。 打破这个僵局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物——白起。 很少有人料到,一直镇守后方,似乎并不惹人注意的敦厚长者白起,这一次居然会公然违抗风雨的军令,自作主张出兵收复了锦州,并且 力主北上呼应东线。 不过,却没有人敢因此质询白起,至少在风雨如今不在的情况下,风雨军中还没有人在资历和威望上,可以和白起相提并论。 无论如何,白起的到来,倒是解决了欧静的烦恼。如果说在风雨军中,除了风雨之外,还有人能让欧仁佩服的话,那么这个人非白起莫属 。 昔日的伦玉关守将,早在风雨之前,便已经和欧仁相识,并在很大程度上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这一份渊源再加上一向敬重的姐姐催促,由 不得欧仁不乖乖地听从。 当然,在心中,欧仁还是因为自己违背了风雨的命令,而感到忐忑不安。 “欧仁啊欧仁,为将之道,在于随机应变,进退存乎一心!”白起微微地摇了摇头,犹如长者一般,教导着倔强的子弟。 “可是,主公临行之前……”欧仁小声地唠叨着。“此一时,彼一时也……”白起皱了皱眉,正待详细解说,军队前方的骚动却打断了他 的说教。“完了,石门完了,八千江东子弟完了,全完了!” 让白起和欧仁不愿意面对的是,骚动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石门守将楚天辞。 这位出身高贵,和天子有着不浅的私交,然而却几乎没有什么行军作战经验的当朝名士,此刻满脸沮丧,神情呆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 “莫慌,楚大人,慢慢说!”经验丰富的白起,迅即走到楚天辞的身边,宽厚的手掌用力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将一股内力输入了楚天辞 的体内,然后缓缓地安慰道。 “我……我辜负了天子,辜负了江东父老啊!” 在白起的安慰下,楚天辞的神智稍稍安定了下来,随即却又激动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此次北上,不胜不归,朕可将这二十五万儿郎的后背交给了爱卿!” 天子令人受宠若惊的信任,在楚天辞的记忆中宛若昨日一般清晰,然而一转眼,胡马嘶鸣、烈火狰狞的惨像,又浮现在眼前。 六万呼兰铁骑夜袭石门,接应他们的,是早前混入被征用的百姓中的奸细。 由于楚天辞除了镇守石门之外,还要负责运送粮草至前线,以及加固石门的防御,再加上之前开凿巨野泽,在短短的半月之内,小小的石 门便云集了六、七万的民夫。 出身名门的楚天辞,虽然不至于鱼肉百姓,但是却也根本没有意识到百姓的疾苦。 为了加快工程,负担无疑便转嫁到升斗小民的身上,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再加上士兵没有受到太多的管束,以至于这些辛苦劳作的民夫营 地,管理极为混乱,这一次,楚天辞终于自己品尝到了其中的苦果。 一夜之间,被圣龙将领们视作固若金汤的要塞,便沦陷在呼兰人的马蹄之下了。“东线危矣!”听了楚天辞的陈述,白起和欧仁相顾失色 。“传令下去,全军星夜急行,务必夺回石门!”欧仁心急火燎地下令道。此刻,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恐怕太迟了!”白起轻轻地 摇了摇头,强行将想要说的话压了回去。 既然呼兰人想到要夺取石门,自然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姑且不论自己一行是否能及时赶到,即便能及时赶到,面对着严阵以待的呼兰大 军,要想夺回来,又谈何容易? 而早就等待这个时机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又怎会轻易地错失良机? 隐隐地,白起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东线二十五万大军,在呼兰铁骑的追杀之下,血流成河、一败涂地的惨像。 “报,凉国公大人从江南传来密令!” 就在此刻,一匹快马自圣京方向扬尘而来。 “妙计,主公果然高明!” 缓缓地打开风雨辗转而来的手令,良久,白起和欧仁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陛下高明!” 相对而言,当傅中舒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更多的却是无奈。 “你以为朕看不出张仲坚会出兵断朕的后路吗?不过秋风军横扫幽燕,白起拥兵凉州,朱大寿、欧仁盘踞圣京,再加上齐鲁、三晋需要防 守,石门需要奇袭,试问呼兰大国师的麾下,还有多少精兵可以调用? “纵然水路切断,朕拥二十五万大军,自陆路后撤,次第而行,又何惧之有?” 在听闻石门被夺之后,萧剑秋非但没有半点慌张,却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可是风雨就不同了!风雨势必会受到畏敌怯战的指责,风雨 军的英名也将为此受损!哼,既然风雨用下野来逼朕,难道朕就不可以用进兵来逼他吗?” “儿戏!真是儿戏!哼,权术高明,不通军务,奶奶的,这狗屁天子,真以为打仗是办家家酒吗?想进就进,想退就退?” 如果说,傅中舒还能将心中的担忧强行隐藏起来,那么从头到尾就是个草莽人物的朱全,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一回到自家的军营,朱全便大发雷霆。 万万没有想到,天子竟会如此异想天开,此刻的江淮节度使只后悔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太过谨慎,为了避免在局势彻底明朗之前得罪天 子,勉强随军北伐,结果不仅让风雨感到不悦,自己也陷入了危险之地。 “大帅,咱们干脆把部队拉回去得了!”叫叫嚷嚷着,朱全的部下也都气呼呼地吼起来。 “闭嘴!成何体统?” 朱全瞄了一眼身旁一声不吭的耶律楚振,大声喝止了部下,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对耶律楚振道:“耶律老弟,你以为如今我军该如何是好 !” “朱大哥,这个……丢下友军自行离去,恐怕不太好吧?”耶律楚振诺诺地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朱全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豪迈地大声说道:“耶律兄弟说得有理!大丈夫马革裹尸、报效沙场,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奶奶的,大伙都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人,当初从幽燕撤退,被数十万呼兰人追杀,尚且不怕,如今我军还未败,怎得个个都孬种了起来 ?若是你们哪个兔崽子怕了, 趁早给老子滚蛋!“”是!“五大三粗的武将们轰然应诺。虽然对今天主帅朱全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清楚朱全手段的家伙们,在 面对朱全扫来的恶狠狠的眼神之后,纷纷乖乖地低下脑袋,谁也没有兴趣自讨苦吃。大马金刀坐在帅椅上的朱全,很满意眼下的情形。他心中 虽然对耶律楚振大大的不以为然,不过对方是风雨军的人,预感天子处境不妙的朱全,一心想要借耶律楚振重新靠近风雨,自然不愿意得罪耶 律楚振,唯有在表面上应和着耶律楚振的建议,脑袋里却在为自己如何退回江淮而盘算了起来。 此刻,朱全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在北上之前,总算派驻亲信占据了淮西的一大片土地,只要能够侥幸逃回,手中依旧有人马、有地盘,无 论进退都有交易的筹码。 越想越得意的朱全,脸上不由得显出了得意的微笑。“啊!” 朱全的得意并没有维系多久,当一名全身浴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入营帐的时候,两淮节度使纯粹出自本能地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敌袭!” 背后插满了弓箭的士兵,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倒在了地上。 此刻,帐外早已经是喊杀连天。 帐内的诸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当下不用朱全吩咐,便纷纷抽起了兵器,杀出帐外。 然而,帐外的情形,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到处都是呼兰骑兵的纵横;飞扬的尘烟下,一座座营帐被击倒、被焚毁;兵器的金属撞击声中,无数圣龙战士倒了下来。 相对于己方将士毫无头绪的慌乱四窜,呼兰骑兵的冲杀便有如神助一般,所向披靡。 蔓延十余里的圣龙联营,根本组织不起半点有效的反击,军官们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则纷纷扔下兵器,有的投降,有的溃散。 堆积如山的辎重无人问津,漫山遍野的刀枪四处丢弃,残破的旌旗在瑟瑟的秋风中苍凉飘舞着……浩浩荡荡的圣龙大军,就这样在瞬息之 间土崩瓦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朱全不由得大为震撼。尽管不屑天子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诡计,不过圣龙大军中不乏将才,此刻向南 方的撤退,也始终井井有条。 朱全实在想不通,呼兰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击,让井井有条的圣龙联军这么快就瓦解了。 不过,此刻已经无暇容他多想,在亲信的护卫之下,朱全慌张地跨上战马,头也不回地朝南疾驰…… 第十章落日余晖 “高明!” 此刻,风雨的口中同样道出了这两个字,不过恭维的对象,却是身为敌人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 呼兰人显然从一开始便算计好了圣龙联军,早就在圣龙人撤退的半路上重兵埋伏,同时又调集大军尾随其后,吸引圣龙联军的注意,等待 圣龙人自以为安全而松懈之际,发动了前后夹击的总攻。 呼兰人攻击的结果,便是一战而定乾坤,谈笑间让数十万圣龙联军灰飞烟灭。 “那么凉国公大人对此形势,有何高见?”无法认同风雨对敌人的赞扬,袁紫烟没好气地质问道。 被武林豪杰敬称为仙子的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何如今面对风雨的时候,总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不过,此次天子的战败,虽然有萧剑秋急功近利、自作聪明的成分在内,但在很大的程度上,又何尝不是缘自风雨一厢情愿的布局。 当下,天池剑宗的带剑传人,便没好气地将难题推给了风雨。 “等!”风雨言简意赅地说道。 “等?”至少有三、四个声音,同时发出了迷惑的疑问。 “如今东线崩溃,又有安宇人纵横江面,封锁来自江南的支援,圣龙江以北整个中原大地,几乎不再有什么城镇足以有力支援圣京,主公 若要继续以拖待变,恐怕……”令狐智谨慎地提醒道。 尽管风雨之前固守战线,坐等敌我力量此消彼长的策略十分高明,然而,这首先要有两个前提,一个是圣京城必须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 另一个则是江淮和西北必须作 为左、右两翼,有效地牵制呼兰大军对于圣京城的围困。 这就如同棋局一般,必须有了气眼,方才能够活棋。 然而,由于东线的崩溃,再加上令狐水师在之前的溃败,使得安宇人获得了对水面的控制权,作为侧翼的江淮,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对呼兰 人的威胁,甚至转眼便有可能落入敌手。 随之而来的后果,则是呼兰人对圣京城南面的包抄,也不再有后顾之忧,大可长驱直入,彻底切断荆州与圣京的联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锦州收复,打通了圣京和凉州之间的通道,也无法缓和危机的局面,只因为如今的风雨军,虽然有一定程度的集结 ,却还远远没有实力,可以同时守住锦州和圣京这两座城池。 所有的一切,便如同连环的圆环,环环相扣,在张仲坚破坏了其中一节之后,便让圣龙帝国原先的战略优势,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破坏。 于是,继续原先的战略,显然十分不明智。 “我可没说要固守圣京!”风雨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你要放弃圣京?” 袁紫烟忍不住柳眉倒竖起来,连一旁专心运功启动水幕乾坤的白飞云,也不以为然地紧缩起双眉。 “当然不是!” 眼见遭人误会,风雨无奈地咳嗽了一声,澄清道:“我的意思只是,根本用不着固守圣京,因为张仲坚此刻恐怕已经无暇顾及圣京。石门 ,分出胜负的地方,依旧是石门!” “宰相的意思,莫非是围围打援?” 令狐智眼睛一亮,随即却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不行啊!虽然张仲坚肯定不愿意眼看韩让的六万精锐受到围歼,呼兰大国师根本损失不 起这样的代价,但是圣龙帝国更加损失不起圣京城!若是……若是张仲坚不顾石门的呼兰守军,直接挥师南下圣京城,那么……” “哈哈,你别忘了,圣京城外,还有朱大寿的五万白虎军!” 风雨的微笑中,充满了自信,“我已经下令让朱大寿撤入圣京!虽然因此断绝了来自鄂州的支援,但是,你觉得石门守得久,还是圣京更 能够守得久?” “可是……兵力上似乎依旧不够!” 一直十分安静的蒙璇,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后,也加入了话题。 “别忘了还有秋里!现在我们的秋风军统领,几乎都可以在幽燕称王了!哼,三万秋风军便已经够张仲坚头疼的了,更何况,还可以召集 数十万放下锄头拿起刀剑的农民……” 风雨智珠在握,应对着蒙璇的疑问。 只是,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风雨的嘴角微微泛起的狡黠。 “风雨军真的要和老夫在石门决战吗?”张仲坚对于自己推算出来的结论,也有些难以置信。然而——白虎军撤入圣京城!秋风军大举南 下! 白起、欧仁兵围石门!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推向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风雨军将在石门,和呼兰大军展开决战,并且表现出了一种近乎肆无忌惮的挑衅。 “哼,难得圣龙人像发了疯似的,一个个抢着离开城池,要和我们草原上的勇士在野外展开决战,请大国师让末将为先锋吧!末将这就让 这些圣龙人,好好见识一下草原男儿的武功!”呼拉克斗志昂扬地请战道。 “好啊,难得呼拉克将军有信心,老夫便为将军先预备下庆功宴来!”张仲坚仰首大笑道。 虽然心中还有些犹豫,不过风雨军这样的布阵,却由不得张仲坚不应战。 只因为,恰如风雨所料,张仲坚帐下真正能够仰赖的,便只有这些呼兰铁骑了。 而这些兵马,早在幽燕便被风雨歼灭了十万;这些时日以来由于连番征战,更是伤亡累累,五十万大军至今只剩下了三十余万,而韩让所 统率的六万兵马,便是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不容有失。 何况,张仲坚的内心也颇为期盼着野外的决战。 唯有如此,方才可以避免擅长骑射的草原健儿,不至于在圣龙人的城墙之下多做无畏的伤亡,也才能够更为畅快淋漓地歼灭圣龙的剩余力 量。 因此,无论从实际的情况,还是单单从草原男儿重视荣誉、不容临阵畏怯的军心士气而言,此战张仲坚都是避无可避。 “哼,既然风雨要做圣龙帝国的大英雄,不惜牺牲将士的生命来牵制老夫,让萧剑秋和他的东线联军有一口气来喘息,那么老夫就先解决 你的嫡系!” 张仲坚冷笑了一声,终于下定了会战的决心。 “凤翔,率领你的部下,把江淮给我拿下吧!其余的兵马,且随老夫会一会老朋友白起和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 张仲坚的话语,豪迈且充满着对于敌人的蔑视,正合草原人的性格,因此,昂然的斗志,便在呼兰大国师轻描淡写的吩咐中升起。 “可是……” 唯一面带难色的是章凤翔。 虽然此次随他归属的晋阳军是他的亲信,战斗力也十分顽强,但是一想到要和帝国的至尊交手,对方的阵营中更有身负众望的张兆、用兵 如神的公孙飞扬和心狠手辣的朱全,这些昔日曾经并肩作战的袍泽,章凤翔便不由得有些胆寒——即便这些对手如今刚刚才遭遇大败,正在狼 狈逃窜。 可惜,眼前的呼兰军营中斗志高昂,这担忧的话语,章凤翔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免得白白惹来那些粗鲁草原汉子的耻笑。 “放心吧!” 呼兰大国师仿佛洞悉了章凤翔的心意,竟然走上前去,拍了拍义子的肩膀,笑着低声安慰道:“我让你南下,并非要你和圣龙人硬碰硬! 事实上,你的任务便是将圣龙联军赶入扬州城,然后包围起来便可以了!” “是,末将遵命!” 张仲坚的话,多少让章凤翔放下心来。 毕竟,邺城大捷之后,圣龙在东线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只是乘胜追击,牵制圣龙东线的将领,不让他们有机会重整军队的话,章凤 祥自问还能够胜任,而且也不至于让他的亲信兵马有太大的损失,当下便兴高采烈地应 承下来。“可惜,若是让儿在的话,就好了!”张仲坚颇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章凤翔,不由得有些惋惜韩让不在。 同样是义子,无论是作战的技巧还是作战的勇气,韩让都远胜于在圣龙官场上浮沉多年,已经消磨掉了太多锐气的章凤翔。 然而,石门的防守,也只有韩让这样的将,领方才能够胜任!呼兰大国师不无遗憾地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呼兰大军若想要围歼攻打石门 的风雨军,首先便必须守住石门。 “可惜,如果白虎军在的话就好了!”几乎同时,叹息也发自被呼兰大国师称作“乳臭未干的毛孩”的欧仁。不能不承认,欧仁的叹息是 很有道理的。凭借着神龙战车而名扬天下的白虎军,在野外对抗呼兰骑兵,绝对是最为适合的兵种。 就像呼兰人需要韩让这样的将领镇守石门一样,圣龙也需要一支精锐的兵马,来守卫帝国的都城圣京。 “哈哈,你莫非怀疑白某的防守?”白起哈哈大笑着,用力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欧仁不敢!”少年苦着脸应道,他自然不敢质疑白大将军的能力。 “那好,就让呼兰人看看,即便是在平原上,咱们圣龙的步兵,也照样能够顶住呼兰人的铁骑!”白起傲然大声说道。 战斗的血液,在这位著名的将领身上开始沸腾了起来。 只因为,此刻在白起视野的前方,已经出现了呼兰人的骑兵。 “咚,咚,咚!” 夺人心魂的战鼓声自旷野上响起,随即战马上的骑士也开始呼喝着冲驰,让人们首先感觉到的,是脚下土地的震颤。 “五百步,齐射!” 白起对着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青龙军弓箭队发令。 这支弓箭队,在之前和燕家军、呼兰军的作战中,早已经展现了他们的勇武和力量,并因此而名扬天下。 如今,白起几乎让他手下这支引以为傲的弓箭队倾巢而出。 五千名弓箭手,需要相同数量的递箭手,以及为数一倍的盾牌手。 他们结阵待命,亮出的是无比巨大的车弩。 “嗖,嗖,嗖!” 五千辆车弩,发射出五千枚弓箭,打破了对于弓箭射程三百步的常规估计,毫不留情地杀入冲锋的敌阵中间。 狂风中的箭弩,带着强大的力量,穿透了骑士们的身体,进而将战马上的健儿带离了坐骑,卷入了千军万马的烟尘中,转眼间就化为灰泥 。 五千箭,五千人。 冲锋的队伍顿时稀疏了不少,而且多少有些混乱。 然而,训练有素的草原健儿,很快地便在疾驰中调整了过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似的,继续冲锋。 “三百步,举射!” 白起无情的话语,再次转化为指令每一个战士行动的令旗挥舞。“嗖,嗖,嗖!”这一次,更为密集的弓箭,以更快的速度,从小型的弓 弩发射出去,带走的必然是更多的生命。“一百步,平射!”在一片临死的惨叫和战马奔腾的响声中,白起再次下达了指令。“嗖,嗖,嗖! ”这一回,如同蝗虫般的箭雨铺满了天空,并且随即倾泻而下。战马继续奔驰,主人却已经落地。“五十步,乱射!弓箭手退,盾牌手出阵! ”混乱中,白起的命令再次传达。“嗖,嗖,嗖!”熟悉的弓弦响动之中,战马已经驰到面前,而骑手却在严阵以待的盾牌手,那有若城墙一 般耀眼的钢盾面前止步。 五百步的冲锋,让呼兰人迅即付出了超过万人的代价,然而这样的代价,换来的却是和圣龙人的短兵相接。 弓箭手开始一边射击,一边后退,盾牌手则勇敢的上前掩护。 与此同时,圣龙的其他兵马,也开始蜂拥而上,以人数的优势,围杀着充当先锋的呼兰骑兵。 充当前锋的呼兰人,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后面的战友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后方有更多的呼兰人则趁此机会,冒着依旧犀利的箭雨,冲杀了上 来,很快地便和圣龙的军队厮杀成了一团,填补着战友们拼死撕开的缺口。 激烈的战斗便这样持续着。 从白天到黑夜,日月也因此而交替。 号角哑了,战鼓破了,人乏了,马困了,但是,战斗却依旧继续着。 风雨军的阵地,硬是在呼兰人的前后夹击下,挺过了一天一夜。 “果然不愧是白起将军!”目睹着水幕乾坤的影像,蒙璇轻轻地赞叹道。 如今,外围的呼兰人试图冲杀而入,驻守石门要塞的韩让,则督师杀出,挤在两者之间的,是从各地仓促拼凑起来的风雨军各部。 蒙璇毫不怀疑,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包括她自己,如果面对着这样糟糕的形势,是绝对不可能熬过三个时辰的。 然而,白起却硬是在无论人数还是地理位置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熬过了几十个时辰,阵营依旧岿然不动。 驻守石门的韩让,根本就没有冲破风雨军的第一道防线,而外围的呼兰人,在付出了数万人的生命之后,也僵持于白起的第二道防线之外 。 白起的用兵,便仿佛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白纸,纵然被犹如洪水一般的呼兰人浸透了一张又一张,却总是有更多的纸张在前面等待着。 这种绵延不绝的感觉,很难不让进攻的一方感到沮丧和绝望。 “白起将军,自然是天下无双的防守大师!”因为拥有这样的部下,风雨也自觉脸上有光,于是很自豪地说道。 “主公……”就在此时,打扰了风雨兴头的,是欲言又止的令狐智。 “令狐兄有何见教?”风雨大度示意令狐智但说无妨。 和谢诚差不多,令狐智背后,自有势力强大的家族作为后盾,因此虽然投靠了风雨,但更多的是一种相互合作,所以,风雨也自然而然注 意着分寸,对他始终都是礼遇有加。 “主公曾经歼灭了呼兰十万大军,估算呼兰人在之后的历次战斗中,又损失了五、六万大军,那么,就算秋里将军在幽燕发展顺利,再牵 制了呼兰十万兵马,呼兰大国师在此次决战中,至少还可以动用二十至二十五万大军,而我军……” 令狐智迟疑地说出了自己推算。 不过,有鉴于失败的预言者,自古都不得人心的经验,令狐智的话语十分轻,而且含糊,唯有身旁的风雨才能够听得清楚。 “放心吧,我自有百万伏兵等候着张仲坚!”风雨同样轻声地回答道。“百万伏兵?”令狐智微微一楞,不由得苦苦思索了起来。“咦, 这是什么?”便在令狐智沉思之际,却听到令狐飘雪充满惊讶的叫声响起。 只见,水幕乾坤的影像突然剧烈地晃动,就在人们都以为这是由于功力难以维系的缘故,而再次无法观看战场的形势时,突然间,一道白 茫茫的亮光,自遥远的北面天地交融的地方出现,迅速地滚动而来。 那白色的亮光是如此的气势惊人,恍若层峦迭嶂的群山,又好似直冲云霄的剑气,由远而近,呼啸翻腾,一波胜过一波,一浪高出一浪, 远处已经连接了天宇,而近处则肆虐着沿途,在转眼之间便不请自到,杀入了战场。 “水,大水!”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泛起了一种无以言状的惊悚。远在战场之外的旁观者,固然惊疑不定,身在战场之上的张仲坚,更 是百般滋味涌上了心头。突如其来的大水,隔绝了刚才还在性命相搏、激战正酣的双方。 擅长骑射的呼兰铁骑,狼狈地陷入了遍地泥水之中,赖以纵横的驰骋全无用武之地,反倒是让这些草原的男人饱受水泽之灾,苦不堪言。 相对而言,风雨军却显然早就占据了地形的高处,坚固的阵营依旧驻扎于坚实的土地之上,在一片汪洋中更显得十分威武。 “好一个水攻!” 苦涩,自心底弥漫至全身。 张仲坚直到如今,方才明了风雨的计谋。 水火之势,原本是兵法的常识。 水淹火烧,对于张仲坚和风雨这一级的用兵大家来说,就如同武林高手施展人人都会的太祖长拳一般,不是不会,而是彼此都太了若指掌 ,彼此也都太能够从容应付,因此反而没有机会使用。 而在萧剑秋开凿巨野泽引圣龙河南下之后,无论如何储蓄水量,已经发泄过后的河床,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酝酿出足以对数十万大 军产生灭顶之灾的水量,这本也是无可否认的常识。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一招用兵的将领们人人都知道的水攻,偏偏就是这波原本仅仅只能对呼兰大军产生一定骚扰,根本不足以让风雨军扭 转战局的大水,却让呼兰大国师体会到了落日夕阳、英雄末路的悲怆。 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水,虽然还不至于淹没二十多万呼兰大军和更多被强行拉来的民夫,却足以在战场上对阵的双方之间,划出了一 道宽阔的空地。 浩荡的大水不仅阻隔了呼兰大军的主阵对于前线的支援,让冲杀在前的勇士壮烈的牺牲在了风雨军的乘势反击之中,将之前付出的努力尽 数付诸东流;而更可怕的是,大水所带来的泥泞的土地限制了呼兰铁骑的冲驰,削弱了呼兰大军强大的攻击力。 在一天一夜的战斗之后,局面却因为这场大水,而似乎又恢复了开战之初,然而对于呼兰人来说,情况应该算是更加糟糕。 风雨军重新夺回了阵地,并且居高临下严阵以待;而站立在泥泞沼泽甚至汪洋中的呼兰人,在短时间之内,却再也无法发动之前疾如闪电 的冲刺,反而不得不首先致力于将军营之中的积水排除,同时还要为全数被大水浸透了的粮草而发愁。 “大国师,下令进攻吧!让这些阴险狡诈的圣龙人知道,咱们呼兰的男儿,即便下了马背,同样也是不可战胜的勇士!” 相对于神情有些恍惚的张仲坚,呼兰大将呼拉克似乎依旧斗志昂扬。 这位先锋大将,在河水决堤之后,正厮杀在第一线,眼看着便要突破圣龙人的第二道防线,却因为这一场大水,而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身 边的部下,被反击的风雨军逐个击破。 这些呼兰勇士,往往同时身中十多把刀枪、箭矢,然后以一个武者应有的壮烈和勇武,结束自己的呼吸。 而杀红了眼的将军,也幸亏有这些亲信的拼死掩护,方才杀出重围,成为最后一个从风雨军阵营内撤退回来的呼兰战士。 奇耻大辱的感觉,不甘失败的斗志,让呼拉克一心求战,期盼着再次用手中刀剑和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失利,和安慰同袍在天的英 灵。“呼拉克将军,你先休息一下再说!”张仲坚沉吟了半晌,并没有立刻答应呼拉克的求战。尽管他心中也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但是呼兰 大国师 很清楚,身受重伤的呼拉克需要休养,而功败垂成、士气低落的呼兰大军,也需要时间来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启禀大国师,圣龙大 营内有使者求见!”便在这时,部下的禀告打断了大国师和将军的对话。“把来人给老夫架上来!”强行将“不见”的冲动压制了下来,张仲 坚不动声色地道。“晚生耶律楚昭,拜见呼兰大国师!”来人倒是呼兰军营的熟客。原本也出身草原的耶律楚昭,曾经数度出使呼兰军营,甚 至在不久之前,因为风雨的幽燕兵败而和李中慧、风天华一起,成为了呼兰人的阶下之囚。 不过如今,一身圣龙儒生打扮的耶律楚昭,满脸肃容,根本无视于呼兰将士们足以将其碎尸万段的目光,泰然自若地走到呼兰大国师的面 前,从容行礼。 “你来干什么?是替你的主子献上降书吗?告诉风雨,这一次如果只是送上老婆,可不足以让老夫原谅他!” 张仲坚近乎于羞辱的话语,引来了呼兰将领们粗野的狂笑。 “大国师,晚生是奉了凉国公大人和夫人之命,送来了和平的建议!” 根本无视于呼兰人的羞辱和嘲笑,耶律楚昭神色自若地说道:“只要大国师愿意撤军,我家主公愿意礼送大国师和忠于大国师的部下,安 全返回大草原,两家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哼!” 耶律楚振的建议,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引来的是虽然遭遇挫折,却依旧觉得自身优势在握的呼兰将领们愤怒的痛骂。 某些性子急的家伙,甚至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直到呼兰大国师发话,方才平息了这一场骚乱。 “风雨莫非还是念念不忘,想要藉由老夫的手,来让呼兰帝国在流血中衰弱?” 呼兰大国师炯炯有神的目光,在一时之间,让原本能言善辩的使者,突然有一种浑身上下被人剥光了透视的不安。 第十一章日起日落 落日下的江南,一片金黄灿烂。 “为什么张仲坚会撤兵,如果……”碧雨楼前,袁紫烟神情复杂地望着风雨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为圣龙帝国度过了这一场外寇入侵的危机而高兴,还是该为天池剑宗打赌输给了风雨而悲哀。 无论如何,残酷的现实却是——张仲坚竟然应诺了风雨特使耶律楚昭的提议,一度席卷圣龙帝国不可一世的呼兰大军,开始向草原撤退。 与此同时,风雨这位西北强藩,在拥有着帝国最强大的军团,掌控了西起巴蜀、东至江淮的土地,并北揽幽燕南及江南之后,更因为天子 在东线的惨败,而已然成为了 整个帝国无可争议的驾驭者。所有的一切,全都因为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战争。这一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留给世人的是太多的迷惑。 “如果张仲坚拒绝了在下的建议继续强攻,必定能歼灭白起和欧仁的军队,毕竟这场决堤的大水,只是延缓了呼兰大军胜利的时间,却并 没有改变风雨军被呼兰大军围困、陷入绝境的局势,仙子莫非是这么认为吗?” 风雨微微一笑,接过了袁紫烟的话,同时将怀中的一卷卷轴递上前来。“这是……”袁紫烟疑惑地接过卷轴,美丽的目光投向了风雨。“ 这是刚刚截获的呼兰各部,向呼兰大国师禀告的军情!”风雨淡淡地说道。“什么!”袁紫烟大吃一惊,匆忙地浏览了起来。“秋风军昨日攻 陷邺城,哈尔赤将军阵亡!”晋阳告急! “临淄失守! “章凤祥将军遭秦纪突袭,兵败!” 风雨仿佛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般,不带任何感情地解释道:“趁着张仲坚集中主力攻击白起、后方空虚之际,秋里兵出幽云关,十三战、 十三捷。 “在幽燕的呼兰大军和降服张仲坚的伪军,不堪一击,全线崩溃,并因为获悉呼兰大可汗的讨逆宣言而分裂,以至于我军大获全胜,东进 三晋、南下齐鲁,其中秦纪所部,更是千里奔袭章凤翔,解了江淮之围,张仲坚大势已去!” “这……这……”袁紫烟只觉得自己的思路彻底紊乱。 这一道又一道的急报,的确道尽了呼兰大军窘迫的局面,也解释了张仲坚似乎令人迷惑不解的选择。 在石门交锋之际,秋风军令人惊奇的一次又一次的大捷,不仅是让呼兰人损兵折将、丢失城池领地,而且更糟糕的,是全盘破坏了呼兰大 国师的战略部署。 很显然,没有了退路、兵马受损严重、无论东线追击还是占领区的统治,都已经彻底失败的呼兰大军,即便全歼了眼前的风雨军,也无力 南下攻克圣京,更无力争夺圣龙的天下。 因此,接纳风雨的建议,方才是他们唯一明智的选择。 然而更大的迷惑,却在天池剑宗带剑传人的心中油然而生。 “你……你怎么可能获悉这些?而且这么快,这么详尽!”袁紫烟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虽然水幕乾坤可以了解到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但是,由于关注着石门决战的进展,这两天,所有人包括风雨,都在注视着石门,反倒没 有去关心其他各个战场的情况。 在这样的情形下,风雨实在没有可能如此快的得知这些情报,除非…… 袁紫烟为自己的推想,而感到了一阵寒意。 “这首先得归功于血衣卫的努力,同时也该感谢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魔法水晶的东西存在,它可以帮助我们将消息传递到千里之外! ”风雨优哉游哉地说道。 “你早就和麦坚人秘密合作了?”此时,袁紫烟反倒恢复了平静,冷冷地质问道。 但她的心中,暗中却为风雨的城府而震惊。 难怪风雨敢远离自己的军队前来江南!难怪风雨一直是如此的信心十足!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风雨拥有了魔法水晶,再加上水幕乾坤,自然很轻易地便能够在第一时间指挥他的将军,并在第一时间应对时局的 变幻。 “你也知道,我的军师云济还有忠于我的水师,正因为拜你的天子所赐,成为了麦坚的人质。 “而且恰好的是,作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国,麦坚虽然希望圣龙衰弱,却并不希望呼兰因为圣龙的衰弱而更强大,所以他们可以默许安宇 人和呼兰人联手,也同样可以和我联手,来遏止呼兰人!” 风雨淡淡地说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好,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至于麦坚人暗中趁火打劫的企图…… 哼,既然如今已经驱逐了呼兰人,只要日后我圣龙人人齐心一致,又何惧之有呢?” “天池剑宗自然会信守诺言,捍卫帝国的江山社稷!” 明白风雨另有所指,袁紫烟以含糊的话语,应对着风雨隐隐的暗示。 “是吗?”风雨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天池剑宗的带剑传人。 “哼!”袁紫烟微微地冷哼了一声。 她很不喜欢见到风雨这样的神情,好似一个强者般的居高临下,是那般的自信而不可一世,仿佛“纵你千般算计,我自尽在掌握”般的好 整以暇。 这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让天池剑宗的带剑传人,下意识地寻找另外的话题,作为扭转眼下这种局面的突破口:“那么,从最初让白起、欧 仁奔赴石门起,大人便根本就没有打算救援东线的友军,而是为了牵制呼兰主力,实现今日的局面吧?” “仙子言重了!”风雨道,脸色迅即沉了下来。 坐视友军覆亡而不顾,这可是一个不轻的指责。 于是,权重天下的凉国公,随即便以犀利的言词反击:“似乎冒险突进的是天子,而非风雨吧!请问仙子,当时当日,风雨还有什么办法 可以挽救东线的惨败? “而白将军承受全军覆没的危险,以弱旅而抗强敌,牵制住呼兰数十万大军,从而让天子和东线各部得以安全撤回江淮,也是不争的事实 吧?”风雨颇为激愤地说着。 事实上,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愿意这般部署。 只因为张仲坚早就败局已定,白起的进军实则风险极大,稍有闪失,便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而这样的损失,在当时的形势之下,原本完全可以避免,而那些圣龙帝国优秀的子弟,也完全可以保全。 然而,就在风雨军付出如此大的牺牲,自己绞尽脑汁方才赢来了胜利之际,却听见如此的冷言冷语!他的愤怒已不再是为了自己,更是为 了那些在沙场上浴血奋战、马革裹尸的将士们。 “对不起,紫烟失言了!” 意识到自己触动了风雨的逆鳞,袁紫烟默然半晌,轻声地说道:“大人力挽狂澜,定当名垂青史,千古功过,人心自知!从此之后,江山 社稷,全赖宰相领袖,恭喜 了!“ “真的可以恭喜吗?” 袁紫烟的这番话,实则变相地代表天池剑宗以及圣龙帝国的正统名门,承认了风雨在帝国的地位,然而,一直都谋求着正统承认的风雨, 此刻却没有半点欣喜,而是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场战争中,圣龙皇室和大贵族无疑是最大的输家——他们的地盘和仅剩的军队,都在战争中损失惨重,而他们自身的声望和权威,也 因为战争而破坏殆尽。 而呼兰,也因此开始了分裂和衰弱。 五十万精锐的呼兰大军,这一次并没有为这个以战养战的帝国汲取强盛的动力,却反而丢弃了无数忠勇的男儿于异乡,剩下的,也即将成 为手足相残的帮凶,这让更多的草原人,在呼兰大可汗和呼兰大国师之间,进行着艰难的抉择,并在抉择中,继续让这个强大的帝国逐渐自我 毁灭。 而张仲坚也同样英雄末路。 他老了,老得不敢冒险,不敢争锋!如果是自己,应该会选择先行歼灭白起他们,然后南下圣京拼个鱼死网破吧!虽然这么做的胜算微乎 其微,但是却也痛快淋漓,即便败也败得壮烈,败得潇洒。 可惜,张仲坚却老了,他选择了退却,退却暂时缓解了这位呼兰大国师的危机,然而却也彻底粉碎了他的锐气。 从此之后的张仲坚,将彻底失去了奋斗一生的梦想,成为一个纯粹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生死存亡而战斗的可怜人。 那么自己呢?风雨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从表面看,收复了幽燕京畿,掌控了江南、两淮,扫荡了三晋、齐鲁,秋里更是为自己扩张了数十万大军,放眼神州,谁与争锋? 可是,接下来,被秋里煽动起来的百姓和贵族功臣们之间的调和,却必须由自己来处理;战乱之后千疮百孔的河山,也需要自己去修复; 狼子野心的安宇、随时都可能死灰复燃的呼兰,还有日渐强大的麦坚,都将要由自己去面对! “日落之后的黑暗,为的是等待着印证朝阳东出的绚烂!你说呢,袁仙子?”想到这里,不顾袁紫烟的讶异,风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凭栏远眺,落日余晖下的大好河山,让风雨感到了压力,更激起了豪情。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续集 下集预告: 美丽的女人随意地扬起右手,理了理鬓角的散发,雪白的皓臂在举起的时候,不仅暴露了光滑的腋窝,连带着凸起的双峰,也不安分地似 欲从衣襟中挣脱。 而她的双腿则缓慢地上下挪动,高开到腰际的裙襬令白玉般的小腿、丰腴的大腿和弹性的臀部春光乍现,在若隐若现中,让人不由得血脉 贲张。 李逸如万万没有想到,号称印月第一美人的金姬,那位印月半岛名义上最高统治者阿育王的禁脔,居然会如此大胆地挑逗自己。 如果是之前,一心效法风雨的李逸如,绝对会持身严正,不过刚刚获悉自己好不容易才夺来的妻子——塔丝郡主,居然私自和曾经一同出 生入死的好友褚频离开了总督府,这使得满心郁闷的印月总督,决心顺从自己的欲望…… 顺着弯弯流淌的日河,塔丝郡主默默地前行,在她的身后充当护卫的,乃是圣龙远征军的校尉褚频。 塔丝几次想要回头和那个年轻的军人说话,然而行动的欲望,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消失。 作为当日阻止李逸如南下彻底摧毁阿育王朝的代价,如今的少女,已经成为了印月总督的夫人,残酷的现实,限制着许多事情的发生。 更何况,吉罗,那个山村少女的遭遇,此刻依旧在塔丝的心中残留着无比的震撼。 身为阿育王朝的大贵族,塔丝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的国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制度,让那些贱民的女儿,从生下来便失去了拥有婚姻和 爱情的幸福,以“圣女”的名义,沦为被人们所尊敬的僧侣们的玩物…… “大好河山,正是吾辈狩猎之所在!”急促的马蹄声粉碎了宫廷的沉寂,也送来了风雨来自圣京的声音。 战败了呼兰人之后的风雨,声望和权势都已经达到了无人能够望及的巅峰。 如今,这位实质上的圣龙大帝,显然正在向他的部下发出战斗的召唤…… 华丽的殿宇、迷人的美女、炫目的珠玉、辽阔的领地、恭敬的仆人,这一切都让远征军的将领们,在印月犹如帝王一般的生活。 不过,当风雨的命令送达李逸如的手中时,这位年轻的名将还是立刻从美人的被窝中爬出,摆脱了那些随军奸商们的讨价还价,将散布在 平原各地的军队重新集结了起来。 “功臣必须受到奖赏,但是新的大贵族,难免会和分到土地的自耕农对立,以至于削弱帝国的力量!面对这样的矛盾,我们那伟大的统帅 ,做出的应对却是战争! “用战争获得新的土地,将功臣分封到遥远的占领区,那些陌生的地名,既可以唤起民众对于帝国的自豪,又能够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还能够巩固对这些新领地的掌控!” 作为远征军的随军主薄,伊弗在很多将领看来,不过是一个胆小的家伙,只是因为西大陆人的身分,方才被李逸如留用,因此,谁也没有 想到,他居然会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语。 不过,李逸如却并没有在意。 政治尚远离少年的视线,反倒是从东海之滨到印月半岛,绵延万里百万大军的集结待命,让他仿佛听到了战争的号角已经呜咽。 而这种金戈铁马的狰狞,则无疑让年轻人感到热血沸腾,心跳不已…… “小心!”鲜血书写的大字,在雪白的纸上显得格外醒目,并且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李逸如万万没有想到,正当自己全力备战的时候,姐姐居然会派死士,不远千里地送来了这么一封没头没尾的密函。 圣龙发生了什么?年轻的总督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危机,让一向从容面对各种困难的姐姐,竟然无暇或不能够将事情陈述清楚,而采 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来传递给自己? 李逸如此刻并不知道,当帝国的将领们,为了建立新一轮的武勋而秣马厉兵之际,圣龙帝国的上空,却开始密布起黑压压的阴云…… 圣京城仓库爆炸案,以及更早的云明月谋刺案、议政王遇刺案这三大轰动天下的奇案,相继被有心人处心积虑地翻出,李氏家族的利益和 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和威胁。 一双幕后的黑手,正开始悄然地编织出了一张无形的罗网…… 《征战天下》第二部第十一集梦系印月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印月总督 温煦的阳光普洒在大地,鸟儿在蓝天翱翔,野牛在河边汲水,猛虎倦怠地匍匐在地上摇晃着尾巴,猴子在丛林里嬉戏,麋鹿则成群结队地啃着嫩草,远处还有几条灰狼游弋,天地间一片祥和宁谧。 “呦呵,呦呵……” 突然,平静的原野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嘈杂。 战鼓隆隆,号角呜咽。 尘烟飞扬中,数十辆战车奔驰着闯入了自然的领地,用弓箭和戈矛四处堵截着惊恐万分的野兽,将之朝中央围拢。 与此同时,一辆顶着华盖的战车,在两旁八驾黑色战车和上百名骑士、随从的簇拥下,飞快地驰来,迎风站在战车之上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只见他穿着紧身的猎装,外面披着一件毛茸茸的貂皮大氅,手持着一张短弓,早已经拉开了满弦,箭头和弓背的凹槽齐平,任凭战车的颠簸,却兀自稳若盘石。 “着!” 伴随着一声低喝从战车上传来,箭,捷若闪电,离弦而出。 弧线,眼前掠过的痕迹尚存于半空中;吼叫,远处野兽负伤后声嘶力竭的悲鸣,早已经响起。 这一箭,就仿佛是战斗的发令,随即千百支箭矢同时涌现在天空,无情地落向地面的野兽和惊飞的鸟儿。 不到片刻工夫,四周便已打扫一空,无数飞禽走兽的尸体横倒遍野,沸腾的喧嚣也渐渐开始平寂了下来。 “总督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四面八方,几乎在同一时刻,传来了无数人大声的恭贺。 他们之中,有正驾着战车四处驱赶野兽的御者、有手持弓箭戈矛拱卫左右的武士、有头插羽毛身披兽皮伏在草丛的猎人,还有扛着蒲扇、端着点心捧着茶水侍候一旁的奴仆。 方圆十里之内,竟已聚集了上千人之多,此刻异口同声地喊来,声势颇为惊人。 挥了挥手,适才弯弓搭箭的年轻人收起了弓箭,满意地巡视着猎场,然后任由战车载着自己,朝着后方停留在山丘上的战阵驰去。 后方的山丘上,大约二十多辆战车和十多头战象,众星捧月般地护卫着一个躺在凉榻上的老人。 那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满脸都是岁月沧桑镌刻的痕迹,双目中已经逝去了生命的风采,干枯的双手早就无法握动刀剑,整个人便仿佛秋风中的落叶。 “总督大人果然武功盖世,佩服佩服!” 眼见年轻人近前,老人的脸上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在仆从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坐起身子,诚惶诚恐地奉承。 在印月,没有任何人敢轻视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如果说,风雨为圣龙帝国进入印月半岛奠定了根基,那么李逸如则是让圣龙帝国在印月半岛繁衍昌盛的最大功臣。 在风雨返回中原之后,便是这个尚未弱冠、表情严肃的年轻人,统率着满心怀疑和不安的部下,在印月半岛继续征战。 短短数年,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屡屡击败强大的敌人,百战不殆地捍卫了帝国在半岛的利益,让阿育王朝彻底臣服,也让那些桀骜不驯的部下俯首贴耳。 赤狮军统领、圣龙远征军统帅、圣龙帝国驻印月总督! 这一连串的头衔,表明了一个十分清晰的事实,那就是李逸如正代表着圣龙帝国,主宰着整个印月半岛。 在他的面前,印月半岛名义上的拥有者——阿育王朝,上至君王官吏,下至百姓奴隶,都别无选择,唯有百分百的臣服。 即便,曾经是印月半岛说一不二的主宰者阿育王,也绝不能例外。 “阿育王陛下过誉了!” 面对阿育王的招呼,李逸如的眼角一闪而过的是鄙视。 这还是那个曾经差一点统一印月半岛,并且雄心勃勃想要进军神州的一代霸主吗? 有时候,李逸如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一只脚已踏入棺材的老头,与几年前还运筹帷幄、和圣龙远征军对抗,而更早之前,更叱咤整个印月半岛的阿育王朝的创始人联系起来。 没有了昔日的睿智和果决,没有了曾经的权势和威严,眼前的阿育王,只是一个宠信美人、自毁长城、逼死亲子、卑躬屈膝的失败者! 这样的阿育王,自然不可能让少年飞扬的李逸如尊敬。 “总督大人太谦虚了!看到总督大人,朕总是想起曾经骑射纵横的岁月,可惜,人生便是如此无奈,时间就是无形的杀手,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耗尽了青春和活力!” 阿育王干笑了一下,佯装没看见李逸如的神色,以长者的姿态感叹道。 “既然如此,那陛下就在宫中好好休养吧!国事大可交给国相大人来处理!”李逸如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语气更是冰冷地说道。 “总督大人说的是,国相精明强干,朕放心得很!” 凉榻上的老人,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了恭恭敬敬、伺候在身旁的韦朗达。 这个昔日的臣属,如今已经彻底投向了圣龙远征军,以国相的权位,唯印月总督府之命是从,成为了圣龙远征军监控阿育王朝的眼线和手臂,让阿育王心中即痛恨又无奈,只能够承认残酷的现实。 “是吗?但是逸如听说,陛下昨天还否决了国相关于十八公主嫁给远征军褚频将军的提议,不知可有此事?” 面对阿育王的退让,李逸如却继续咄咄逼人的质问:“莫非陛下以为,战功彪炳的褚频将军,配不上公主吗?” “这个……实在是因为,小女早已经许配给了南印月曼罗陀王国太子了,所以……” 老人的额头,悄然渗出了一些汗珠。 十八公主是他最小的女儿,恰好到了出嫁的年龄,就如同所有其他的公主一样,婚姻变成了一种政治筹码。 尤其是如今的印月半岛,北面和东面被圣龙远征军占据,南面是麦坚人的天下,西面以锡克教为缓冲,隔开了大食帝国和大陆诸公国;曾经强大无比的阿育王朝,则仅仅占据印月平原的中部,成为了各方势力觊觎的目标,这样的势力格局,无疑加剧了这场婚姻选择的微妙。 “哈哈,既然没有成亲,那就还来得及更改啊!我麾下的褚频将军自从见过公主之后,惊若天人,从此茶饭不思,相思成疾! “褚频将军是风雨大人忠实的部下,也是圣龙远征军重要的将领,陛下难道忍心,让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将军,因此而消沉下去吗?还是说……陛下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圣龙帝国的将领?” 李逸如在冷笑中,信口胡扯着子虚乌有的事情。 事实上,褚频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个公主,对方是高是瘦是美是丑,根本无从得知,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相思成疾了,然而无论如何,李逸如却绝对不能够允许阿育王朝借着联姻,向南印月联合王国靠拢,进而搭上麦坚人。 让远征军的将军和阿育王朝的王室联姻,从而巩固和王室的联系,进一步加强对印月半岛的政治影响力,成为了李逸如志在必得的目标。 “岂敢、岂敢,只是……” 阿育王唯唯诺诺地敷衍着,自觉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处境,声音也渐渐有气无力起来。 阿育王心中满意的目标,便是那个曼罗陀王国的太子,那是南印月联合王朝的一个小国,门当户对,又有着相同的宗教信仰,而且还能够藉此机会,靠近唯一有力量牵制圣龙人的麦坚人,实在是十分理想的选择。 至于那个所谓的褚频将军? 阿育王忍不住在心里轻蔑地冷哼,那个在圣龙帝国的无名小卒,那个前来印月半岛冒险的强盗,既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没有高贵的出生,在远征军中也不过是一个校尉的中级军官,又怎么可能配得上阿育王朝娇贵的鲜花? 事实上,提出联姻,本来便是对阿育王朝的一种极度的羞辱! 然而这番话,阿育王如今却绝对不敢说出口。 曾经的权势已经付诸东流,麦坚人强大的舰队也不可能行驶到陆地上,保护阿育王朝的安全和财富,权衡利弊之下,阿育王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既然阿育王陛下同意了,那么以本帅看,就在七天之后完婚吧!” 李逸如无视于阿育王的苦恼,便毫不客气地替对方做好了主张。 “是,本官一定竭尽所能,将婚礼办好,作为阿育王朝和圣龙帝国永结同心、亲近友好的佐证!” 未等阿育王应答,便见韦朗达已经一口承诺了下来,并且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呵呵,想必总督大人和陛下都已经累了,不如前往行宫休憩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年轻人微微躬了躬身,无可无不可地应道。 今天他是被阿育王邀请来的,既然已经成功地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达到自己的目的,李逸如决定还是应该给阿育王一点面子——虽然如今的阿育王让他十分不屑,但是病了的老虎也吃肉的道理,是如今依旧帮拓跋蔚养着那两头小老虎的李逸如,非常清楚的。 “请!” 微微沉默了片刻,阿育王分外索然地叹了一口气。 他有心抗争,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地摆在面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他心灰意冷。 “总督大人,这里距离乌代布尔只有十里路,用不了半个时辰便可以到达!” 毫不理会年老君王的悲伤,身为国相的韦朗达,便已经自觉地充当了导游,一边喝令着队伍开拔,一边则紧随在李逸如的战车旁,热情地介绍着。 “那里最有名的便是哈瓦玛哈勒宫,那是一座外观粉红色、绘饰白色边框和图案的宫殿,一共上下五层,从正面看来,好像一座巨大的宫殿,其实内部只是一片厚墙的宽度而已。 “这座宫殿由九百五十三扇窗户巧妙构成,因为站在宫殿里的每个角落,都可以感觉风的吹入,所以又被称作风之宫殿。 “站在风之宫殿内,可以浏览到外面碧丘拉湖美丽的风景,然而外面的人却无法看到里面的动静,因此,以往陛下的嫔妃们也常常来这里度假,既可以欣赏到宫外的美景,又不必担心被男人看到她们的容貌……” “看不到?” 原本只是随便听来的李逸如,突然心中一惊,挥手止住了战车,双眼冷冷地注视着正在滔滔不绝讲解着的官员。 “是,看……看不到!” 韦朗达惊疑不定地窥视着李逸如的脸色,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 “哼!” 李逸如却在此刻,冷哼了一声。 看不见里面的动静,这句话让久经征战的年轻统帅,第一反应便是那里将成为绝佳的伏击之所,这个念头,让他开始犹豫起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前行。 “怎么,征服了印月半岛的总督大人,会害怕一座宫殿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十分悦耳的声音传来,声音发自阿育王身旁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一个少妇探出了头,掀开了蒙在脸上的轻纱,露出了她的容颜。 弯如皎月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令人无限怜爱的小嘴;瓜子脸蛋说不出的秀丽、眉宇之间荡漾着春意、双眸之中放射着诱惑;天使和魔鬼、纯洁和风骚,在这里是如此完美的结合。http://bbs.wuxiawu.com 美丽,这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一种让人心跳、让人甘愿赴汤蹈火的美丽。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然而少妇倾国倾城的美丽,的确有着让人无法抵御、甚至停止呼吸的魅力。 这一刻,李逸如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那种可以让帝王将相们宁愿不要江山,也要博取佳人一笑的容颜。 打量着这架之前根本就没有被自己放在眼里的马车,以及马车上如此艳丽的少妇,李逸如感觉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圣龙历七六一年十二月。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正当李逸如做客阿育王的宫殿之际,日河北岸圣龙军占领区官道两旁各自忙碌的印月人,则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一支头缠白布的军队,护卫着一行浩荡车队逶迤东行。 这样的武装力量,居然通行于印月平原,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可以说是非常少见的稀奇事。 从圣龙历七五五年在一代名将风雨的指挥下,圣龙人第一次踏上印月半岛的土地,历经风雨、李逸如两位名将的征战直到如今,七年的时间,让圣龙远征军在印月半岛的势力越来越稳固。 “圣龙帝国和它的盟友,可以得到利比恒方河邦和比哈尔邦,以及目前对孟迦邦所拥有的领土;旁遮普邦独立,由锡克教自治,风雨军不得驻扎;中央邦在日河以北,包括居萨罗城在内的区域,列入无军事化地区,阿育王朝的军队不得驻扎其中。 “同时,阿育王朝其他的领土,则在同其他各国的协议中被瓜分:南哥鲁邦和西哥鲁邦划归大食帝国;北哥鲁邦和喜马凯尔邦划归大陆公国联盟;东哥鲁邦由当地的王公独立建国,作为同阿育王朝的缓冲地带;阿育王朝南面的三个邦,则划归到南印月王朝联盟的版图中。” 这便是当年风雨所取得的伟大胜利,同时也是阿育王朝衰败的开始,而且在之后李逸如的统帅下,圣龙人更是又取得了一系列伟大的胜利,拥有了更辽阔的土地,和进一步加强的特权。 阿育王朝的军队早已经名存实亡,沦为了唯远征军之命是从的走狗,而圣龙人的足迹,更是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出已经严重缩水的阿育王朝领土。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育王朝早就不再是值得一提的对手;麦坚人虽然曾经几度交锋,最终却出于大国战略的全盘考虑,转而一心巩固起印月半岛南方的势力范围,和雄踞印月半岛北方的圣龙远征军,保持着默契的距离。 至于其他诸如大食帝国、大陆诸公国等觊觎印月半岛的力量,在面对由风雨执掌了朝政、而日渐强盛起来的圣龙帝国,也纷纷驻足观望,不敢轻易挑衅。 于是,非常讽刺的一幕出现了,正是由于成为了圣龙人的禁脔,印月平原的中北部,反而成为了远离战火的乐园,没有了往日百国争锋的战乱,也不必担心大食帝国为首的穆斯林力量的入侵,和阿育王朝最强盛时期相比,最明显的变化,恐怕也只是圣龙远征军制定的秩序,取代了阿育王制定的规则而已。 这里的印月人,的确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除了圣龙远征军和效忠于远征军、帮助圣龙人管理地方的王公卫队之外,其他稍具规模的军队了。 “辛娜,如今的圣龙帝国,恐怕正是冰雪连天、寒风凛冽吧,哪有咱们这里温暖如春,你又何苦千里迢迢前去?” 轻蔑地扫视了一眼这些印月的平民,阿克拉以十分不满的嘲讽口吻,对着车厢内的美人说道。 虽然是由于成为了风雨军的盟友,锡克教方才取得了旁遮普邦的自治,但是在阿克拉看来,圣龙人能够在印月半岛取得今天的成功,完全由于阿育王朝太过于无能,麦坚人背信弃义,大食帝国和大陆诸公国太过于怯懦,被风雨军虚张声势的气焰所吓倒,否则,印月半岛绝对不可能是今天的格局。 “阿克拉,你知道吗?圣龙帝国的幅员有多辽阔?北方和中原固然已经是腊月寒冬,但是岭南等地的气候,却和这里的中北部相差无几!这样的强国,是不能够轻易得罪的,至少现在的锡克教,就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 眺望着帘布外宁静的大地,辛娜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阿克拉的观点,恐怕也代表着很多年轻的锡克教徒的想法。 由于锡克教从一开始就和风雨结盟,因此他们根本没有亲身体会到圣龙人强大的战斗力,而阿育王朝军队不堪一击的表现,和圣龙远征军中僧兵、奴兵等杂牌部队,在胜利之后放纵无序的行为,让在这场印月格局大震荡中,深深获益的众多锡克教徒们,有了一种对方不过尔尔的错觉。 于是,主张建立自己独立的国家,甚至认为应该以此为基础发动圣战,将邪恶的喇嘛教赶回圣龙,让真主的福音传遍整个印月半岛,诸如此类不满于仅仅旁遮普邦隶属于阿育王朝自治现状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烈地扩散出来。 这种高估自己和低估敌人下的急功近利,太危险了! 辛娜为此忧心忡忡。 “没有这样的力量?哼,别忘了大食帝国和大陆诸公国就在我们的身旁,而圣龙帝国再强大,却距离我们很遥远,尤其是如今,圣龙远征军正在忙着享受他们胜利的成果,在印月半岛的各个地区耀武扬威,根本无暇西顾,这样的机会如果我们不利用,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建立我们锡克教自己的国家?”可惜,阿克拉却半点都没有理解辛娜的想法,冷笑着反驳。 “哈哈,阿克拉,你不要这么激动,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打圆场的,是走在车外另一边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袍人,虽说是在劝解,但是语气中却明显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哼,商羯罗,你不是要去大陆诸公国吗?为何昨天没有和大陆诸公国的商旅一起北上,却还要赖在这里!” 辛娜没好气地说道。 眼前这个名叫商羯罗的人,乃是锡克教的财务总管,和大食帝国走得很近,因此和亲圣龙的辛格兄妹关系并不好。 最近,商羯罗刻意迎合阿克拉等年轻锡克教徒的激进观点,而且还似乎得到了大长老古鲁的默许和暗中支持,让哥哥辛格十分不安,如今声称前往大陆诸公国有公干,却紧紧相随在自己身边,更让辛娜隐隐中感到某种阴谋的气息。 “呵呵,老夫昨天原本也想就此北上,只是根据那些商旅说,呼兰帝国一些年轻的将领不满宰相塔塔库尔执政,发动了兵变,战争因此波及到了大陆诸公国。 “如今以北面霜月王国为首的十多个国家,主张支持呼兰大可汗,而其余的国家则追随南面太阳汗国,主张乘机将呼兰人的势力驱逐出去,形势可谓剑拔弩张,眼下不少商旅都纷纷来大食帝国和印月半岛避难,辛娜你难道就忍心赶老夫卷入那是非之地吗?”黑袍人毫不在意辛娜的语气,阴阴地笑道。 “嘻嘻,辛娜还以为,商羯罗大人为了锡克教的事业,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辛娜冷笑着嘲讽道,心中却暗自惊讶。 四年前,呼兰大国师张仲坚兵败中原之后,威望无以复加、几乎一手掌控圣龙帝国的风雨,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了休养生息。 原本以为,失败后会全力以赴、挽救自己权位的张仲坚,也出人意料的交出兵权,不知所踪,于是出现了南方的圣龙帝国由风雨执政,而北方的呼兰帝国却由草原大贵族塔塔库尔辅佐君权的现象。 圣龙和呼兰这一南一北两个数百年积怨的宿敌之间,产生了难得一见的和平。 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认为这种和平会持续多久,毕竟人类的历史,原本就是由战争与和平交替而行的,更何况北方游牧民族向往中原的繁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渴望,就如同飞蛾一般,无法改变扑火的习性。 然而,恐怕没有人会预料到,战火的再次燃烧,竟不是两国之间,而是在更需要调整元气的呼兰帝国内部。 这纯粹是一次呼兰帝国内部的事务?还是风雨即将展开行动的预兆? 辛娜开始沉思。 “为了圣教,商羯罗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如今锡克教建国大业尚未完成,老夫怎么也得熬着啊!”这时,却听见商羯罗淡淡地说道,“这次商羯罗虽然暂时没去成大陆诸公国,但是却探出了一些重要的消息——呼兰人之所以敢在国力大损后还搞窝里斗,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最近圣龙对呼兰人的压力大大减轻。 “嘿嘿,这些时日以来,风雨表面上休养生息与世无争,无论对北面的呼兰帝国,还是南面的交趾,以及西面的印月半岛都不闻不问。 “对东面的安宇也采取安抚的策略,实则却是很不满当年麦坚趁呼兰人入侵之际,抢占了许多港口,因此派出众多商团,大肆收购木材等造船的材料,大力建造舰队,宣称是要解决东面的海寇,哼哼,实际上究竟想干什么,想必谁都清楚,看来短期内是不可能有余暇来顾及其他的问题了!” “太好了!只要圣龙人不来注意印月半岛的事情,那么我们建国就更有把握了!”阿克拉不由高兴得叫道。 相对于其他的锡克教徒,阿克拉还是比较清楚圣龙人的厉害,若是能够避开圣龙远征军的干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风雨的谋略,岂是那么容易让人看透?而且即便如此,那又怎样?锡克教建国,势必打乱了整个印月半岛的格局,圣龙人不可能不过问,到时只要圣龙远征军压境,旁遮普邦好不容易获得的自治,还如何维持?”辛娜沉声说道。 虽然并不指望能够说服别有用心的商羯罗,辛娜的心中却还是很希望让明显受到教唆、被情绪蒙蔽了双眼的阿克拉清醒过来,认清眼下强弱分明的现实。 “呵呵,这有什么好担忧的?到时候,只要辛娜你出面,想必圣龙人会默认既成的事实吧! “毕竟咱们锡克教和圣龙人合作得不错,旁遮普邦是否建国,也并不影响圣龙远征军的势力范围,而你和圣龙帝国的宰相交情又那么好,这次居然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前去圣龙帝国巩固双方的友谊,连商羯罗看了也十分感动!”商羯罗冷笑着,不怀好意地挑拨道。 “哼,就怕有些人只顾着去会心上人,根本忘记了锡克教的大业!” 果然,车外随即传来了阿克拉酸溜溜的声音。 “不要胡说!此次我完全是代表锡克教和旁遮普邦,前去庆贺圣龙帝国宰相的寿诞,阿克拉,你……你莫要胡搅蛮缠!” 娇嗔声中,辛娜的脸上,却不自禁地浮现两片红晕。 真的只是想去见风雨吗? 这是一个让辛娜无法回答的问题。 感觉上,辛娜一直都认为自己和风雨,那位改变了印月半岛的未来,如今更是主宰着圣龙帝国大权的年轻人,就仿佛云和风一般,一旦相逢,便注定了涟漪荡起,吹乱了自己的心,却终究挽不住那乱心的人。 这些年,虽然远在千里之外,辛娜一直都在关注着圣龙帝国,或者更确切的说,关注着那个年轻人的一切。 当听说风雨被呼兰人打得大败的时候,辛娜只觉得自己的心,就仿佛被重重地揪住了一般,整日里恍惚失神,魂不附体,直到风雨终于击退了呼兰人的消息传来,方才又安定了下来。 之后,风雨众望所归,得以重新出任帝国宰相,文治武功安邦定国,圣龙国力在这两年蒸蒸日上,并开始和因为内乱、战败而衰弱的呼兰帝国,争夺起大陆诸公国。 每当这类消息传来,每次都让少女感到心跳的欣喜——不为别的,只是单纯为了听到那个人平安南不过,这一次,自己是代表锡克教前往圣龙帝国,祝贺风雨的三十寿诞,肩负着巩固和圣龙帝国盟友关系的重任。 辛娜暗暗地说服自己。 第二章故友重逢 “辛娜姐姐!” 远处的呼唤,惊醒了沉思的辛娜,只见前方飞驰而来了一匹快马,骑在马上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妇。 “塔丝妹妹!” 辛娜惊喜地发现,那不是别人,竟是自己在印月半岛结识的好姐妹塔丝郡主。 披着薄薄的轻纱,额头一点鲜红,双眉弯如钩月,坚挺的鼻子、樱桃的小嘴、白晰的皮肤,让眼前的塔丝郡主,一如当年那般美丽,而且少妇的风韵取代了少女的羞涩,更显得成熟和高贵。 “这两年,妹妹过得可好!” 将塔丝郡主让到了车上,车队继续前行,辛娜则颇有些爱怜地注视着塔丝。 在辛娜眼中的塔丝,无疑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虽然出身王公贵族,但是在烽火连天的战乱年代,帝王公侯之家的出身,有时也往往成为一种难以承受的巨大负担。 很不幸,塔丝便是其中的一个。 印月名将巴巴拉的女儿,和圣龙远征军统帅、印月总督李逸如的妻子,这是两个多么矛盾而且尴尬的身分。 前者,让塔丝受到了那些不甘阿育王朝就此沉沦的印月年轻贵族们的拥戴,他们期望着英雄的后人,能够继承英雄的事业。 后者,尽管是当日为了避免李逸如率兵踏平阿育王朝,而被迫作出的痛苦牺牲,但是塔丝却不得不面对一个违心的婚姻,和被不明真相者背后指责辱骂的双重煎熬。 旁遮普邦毗邻印月半岛的风雨军占领区,所以辛娜很清楚塔丝这些时日以来的生活,可惜却有心无力。 “很好啊,至少,印月总督夫人的身分,在整个印月半岛,甚至比阿育王的王后还要令人敬畏!”面对辛娜的问候,塔丝则略带着自嘲地说道。 在那次阿育王朝的危机中,自己被迫嫁给李逸如,和阿育王太子的自杀,成为了王朝苟延残喘的代价。 塔丝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尽管原本在获得风雨、秋里的庇护之后,她完全有机会获取自由。 只是,在叹息原本应该年轻有为的阿育王太子丧命之余,让她真正失望和痛心的,却是自己所苦心维护的王朝,在这几年中,非但没有半点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的气象,相反却日渐习惯了接收圣龙人的保护,满足于眼前的平安和圣龙人施舍式的优待。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时候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辛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凭借着锡克教的情报体系,辛娜很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塔丝一直都利用着印月总督夫人的身分,暗中掩护着许多抵制远征军的年轻贵族们。 这,无疑是一种十分冒险的行为。 辛娜并不认同塔丝的做法,虽然同样反感圣龙人对印月半岛的主宰,但是在见识到了圣龙人的强大,以及了解到风雨无心将印月半岛彻底并入圣龙之后,她更为倾向于和强者结盟,而不是无谓和徒劳的抵抗。 毕竟,反抗强者的行为,固然非常英勇而且可贵,一旦成功,更将成为令人崇拜的传奇,但是在这个世界之上,更多的时候、更多的情况下,却往往由绝对的强者,吞并了绝对的弱者,包括其领土、财产乃至文明。 这种强者生存的规则,毁灭了很多东西,然而也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有限的资源发挥出最大的效率。 因此,身为弱者,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如何利用一切的缝隙求得生存,而不是徒逞匹夫之勇,在痛苦的忍耐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唯独如此,才有可能真正地扭转自身处境。 “所以,姐姐要去祝贺风雨?” 嘲讽的话方才出口,塔丝便有些后悔。 其实,她完全理解辛娜的观点,也知道这才是理智的选择,然而她却做不到,不仅是因为两人的立场身分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塔丝焦急,焦急着自己的族人将在沉默中,忘记了选择沉默的目的。 有时候,燃烧虽然很痛,但是那耀眼的灿烂,却能够唤醒更多的火星,让火焰继续下去,不至于彻底的熄灭——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燃烧就未必是一种鲁莽和无谋。 塔丝默默地想着。 “呵呵,下个月的圣龙帝国将会非常热闹,天下各国的使者都会云集圣京城,祝贺风雨三十大寿,以及再度出任圣龙帝国的宰相。 “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敌人还是朋友,想必现在天下各大强国,至少在表面上,都希望能够藉此机会,接近这位东方的霸主,从而管窥到圣龙帝国日后的动向,以便及早应对!” 听出了塔丝话语中的嘲讽,辛娜微微皱了皱眉,然而久别重逢,她实在不愿意因此和塔丝争执起来,因此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总督大人呢?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他?他现在正忙着置备贺礼去讨好他所崇拜的统帅,又怎么可能会有时间来想到我这个只是作为他战利品的女人?” 提到丈夫李逸如,塔丝不自禁地继续保持着嘲讽冷笑,冷笑着那一场赤裸裸的交易,冷笑着自己的无奈,眼角一闪而过的则是悲哀。 洁白的象牙、绚丽的翡翠、明亮的珍珠、完好的虎皮、传奇的佛珠、精湛的雕像、珍贵的药材、精巧的古玩、温暖的软玉…… 这两天,位于巴雷利的印月总督府,源源不断地汇聚着从各地运输过来的奇珍异宝,印月半岛的王公和远征军的各路将领们,都争先恐后着奉上自己的珍宝,以至于变相地成为了这些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们的一场竞现能耐的比赛。 然而,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印月半岛,如今却要送往遥远的东方,去讨好那个征服了自己国度的男人,塔丝的心中便不由一阵绞痛。 “塔丝妹妹!” 辛娜轻轻拍了拍塔丝郡主的肩膀。 虽然非常理解塔丝的感受,但是辛娜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内心深处,辛娜丝毫都没有因阿育王朝今日衰弱而难过的感觉,这些年充当着锡克教和圣龙远征军的联络使者的身分,让她看到了太多堂皇背后的实质。 这也许便是一种游戏的规则,至少辛娜很清楚,那些在塔丝看来应该属于阿育王朝的财富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正是从被阿育王朝征服的小国所掠夺而来,其中也包括了旁遮普邦。 而今天强大的圣龙帝国所获得的战利品,也没有任何人敢保证,在若干年后,帝国衰弱之际,不会成为新的强者的财富。 “我没事!” 幸好,仅仅片刻之后,塔丝便扬起了头,坚强地笑了起来,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狡黠的智慧,若有所指地说道:“姐姐恐怕不只是关心李逸如这些事情吧?” “妹妹果然聪明!” 心中暗暗一惊之后,辛娜迅即恢复了正常,直视着塔丝的眼神,单刀直入地道:“那么,总督大人最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计画吗?” 尽管向妻子探询丈夫的事情,在真主的教诲中是一种罪恶,然而辛娜却不得不问。 自从四年前,呼兰大国师张仲坚兵败中原以来,东大陆的势力格局也随之此消彼长,原本称雄的呼兰帝国开始衰弱下来,战争的胜利者圣龙帝国,和不再承受呼兰帝国咄咄逼人西进压力的大食帝国,开始从一东一西两个方向朝大陆渗透,也就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南面的印月半岛。 虽然彼此都保持着克制,并且拥有了共同的敌人呼兰帝国,但是复杂而且微妙的暗中争斗已初见端倪,战争的阴云也正在一步步的逼来。 锡克教最近逐渐激烈的内部斗争,便是受到这样大形势的影响而来,辛娜此次再度出使圣龙帝国,至少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要了解各方面的形势,为锡克教的未来作出一个最好的选择。 而身为印月总督的李逸如,无疑则是圣龙对大陆诸公国采取行动的主要执行者,能够从塔丝那里试探出李逸如的动向,也同样是辛娜的任务之一。 “放心吧,圣龙远征军正在忙着享受自己胜利的成果,至少在目前尚没有军事行动的打算!” 塔丝望了一眼辛娜,笑得就像一只小狐狸,声音也刻意大声了起来,“事实上,这些曾经横扫整个印月半岛的战士,正迷恋于印月姑娘的被窝之中,如果真有勇敢的男儿率先发难,我想等待阿育王朝征服者们的,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 “塔丝郡主!” 辛娜沉声低喝了一声,同时目光不安地扫向了车外的阿克拉。 “站住!” 便在这个时候,车辆突然毫无征兆地停顿了下来,巨大的冲力,让面对面坐着的两个女人,差点头碰头撞在了一起,而车外阿克拉的一声断喝,也几乎同时传到耳畔。 蓝天白云下,一汪清澈的湖水,如长轴画卷铺在眼前,浩浩荡荡向天边延伸而去。 湖中,无数野鸭和水鸟,要嘛三五成群,踏着绿波,惬意地游弋,不经意间把如镜的湖面划出道道波纹;要嘛展翅翱翔长空,高亢的啼声,使寂静的碧丘拉湖平添了无限生机。 湖畔的四周,是规模宏大的宫殿群,殿外花木扶疏,湖水相伴,殿内曲径通幽,宝石镶嵌。 当夕阳从青青的山麓慢慢沉下,余晖开始照射在湖畔西侧浩大的宫殿上,黄褐色的宫殿此时越发显得层次分明,靛蓝的湖面也被晚霞染成了橙色,美轮美奂。 远处,湖的中心,则静静的浮着两座小岛,乍看宛如水底孕育而生的白色圣殿,端端正正地矗立在水中央。 站在风之宫殿内,李逸如一边静静感受着四处来风,一边则欣赏着宫殿外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眼前的恬静,让李逸如有了一种如入仙境的感觉,少了几分纵横驰骋的畅快,却平添了一些平和的从容。 这是李逸如几乎从来没体会过的。 多年来的征战厮杀,以及之后以弱冠之年身居印月总督的高位,太多的算计,太多的责任,让李逸如早已不再拥有无忧无虑的青春,自然也就绝不可能有如此放松的时光。 为此,李逸如甚至有些迷恋。 “总督大人!” 打断李逸如沉思的,是吉牙思。 这个昔日阿育王朝的奴隶,如今已成为远征军中奴兵的领袖,凭借着自己的勇敢和忠诚,获取了以往连作梦也不敢想的权势和荣华。 这一次,他是陪同李逸如前来,作为胜利者,享受阿育王这位昔日印月半岛主人的卑躬屈膝。 “什么事情?” 李逸如略略皱眉,有些不悦部下打扰了自己的享受。 “密报传来,锡克教的使者辛娜,已经进入远征军的直接控制区,正准备前往圣龙帝国拜见宰相大人,亲近大食的商羯罗和阿克拉随行!”吉牙思恭敬地禀告道。 “这两个人?” 李逸如的双眉更加紧皱了起来。 身为印月总督,李逸如不可能不注意到旁遮普邦的动静,因此听说这两个可能影响锡克教和远征军盟友关系的麻烦人物,居然同时离开旁遮普邦,首先便直觉到其中有问题。 “您看要不要对锡克教的使者……” 注视着印月总督的神色,吉牙思小心地做了一个刀斩的手势。 这不单单是为了讨好李逸如,鱼跃龙门的荣耀,和梦幻一般的权势,让吉牙思受宠若惊,同时也如履薄冰,生怕所拥有的一切如同浮云一般被风吹散。 因此,只要是威胁到目前自己所拥有的,吉牙思都仇恨着,并且渴望通过战争,来驱散他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对于吉牙思来说,吞并旁遮普邦,这个如今对圣龙远征军来说已经不再重要的盟友,既可以铲除潜在的威胁,更可以获取更多的荣誉和财富,巩固自己目前所拥有的地位。 更何况,奥里萨,这个昔日和父亲、弟弟一起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后来则被阿育王征服并入哥鲁邦的城市,始终都在吉牙思的心中徘徊,他无比渴望着能够统率军队,重返这座城市。 然而,根据当年印月停战的协议,属于南哥鲁邦的奥里萨,如今已经成为大食帝国的领土,并且被自治的旁遮普邦和东哥鲁邦相隔,所以吉牙思自然非常乐意看到圣龙帝国对于大食帝国和他的同盟者动手,唯有如此,才能够实现自己的这个梦想。 望着吉牙思有些狰狞、有些杀气的动作,李逸如也有着那么片刻的冲动和眩晕。 就某种角度而言,李逸如同样渴求着战争,渴求从战争中获取刺激,而吉牙思建议的对象似乎也十分不错,锡克教今日的不稳,早就被李逸如所注意到,如果能够寻找一个理由,先发制人的予以打击,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他们是前去拜访宰相大人的贵客,绝对不能够动他们!” 幸好,这种冲动只是片刻,片刻之后,李逸如用力地摇了摇脑袋,断然否决了部下看来十分诱人的建议。 虽然他渴望战争,虽然他很讨厌那个曾经阻挠他得到塔丝郡主的女人辛娜,但是想到辛娜和远在圣龙帝国的风雨之间的关系,想到风雨可能因此而来的雷霆之怒,李逸如还是决定不要冒险做这样的蠢事。 “是……” 对李逸如的主张,令吉牙思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随即却恢复了正常。 “对了,褚频找到了吗?” 瞥了一眼不甘的部下,李逸如与其说是扯开话题,倒不如说是一种恼怒的催问。 本来,在李逸如的安排中,留守巴雷利总督府的褚频,应该在两个时辰之前赶到这里来和自己会合,趁热打铁,威逼阿育王确认这一场联姻,可惜直到现在,印月总督却根本没有看到自己部下的半个身影。 “褚频大人发现夫人独自前去会见辛娜,因此追赶了过去……”吉牙思犹豫着汇报道。 虽然和褚频平日里没有太多的交往,然而毕竟是几年来同生共死的袍泽,就私心而言,吉牙思并不愿意说对褚频不利的事,可是吉牙思更加畏惧李逸如。 圣龙远征军,是一支十分混杂的军队,来自十多个国家不同信仰的年轻人,在战斗中共同组成了这支在印月半岛所向披靡的军团,李逸如能够在风雨返回圣龙之后接掌这支军团,凭借的同样是赫赫战功。 和大多数征战沙场的铁血男儿一样,吉牙思崇拜能够带领自己获取胜利和荣誉的统帅,因此他十分敬佩李逸如这个年轻的印月总督,就如同他一直以来都崇拜着风雨一样。 “塔丝?褚频?他们在一起?”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吉牙思的话,确实让李逸如很不舒服。 和塔丝的婚姻,李逸如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虽然凭借着手中的权势,尤其是对阿育王朝致命的威胁,让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妻子,然而如同雕像一般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用冰冷来冷却自己的热情,使得李逸如开始感到了厌烦和倦怠。 而褚频的存在,更让李逸如不知如何自处,既有着横刀夺爱的愧疚,又有着疑神疑鬼的猜忌。 于是,曾几何时,褚频,当年一同追随着风雨来到这片土地上,至今依旧陪伴着自己左右,生死与共的战友和同龄人,竟然变成了李逸如不知如何面对的人,这也成了他除政治方面的考虑之外,极力促成褚频和阿育王朝公主联姻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此,当听说褚频和塔丝在一起,并且将和辛娜这个麻烦的女人会合,嫉妒和猜疑就如同毒蛇一般吞噬着李逸如的心,让印月总督无法平静下来。 “下去吧!” 不愿意让部下看见自己的失态,李逸如飞速的转身,背对着吉牙思挥了挥手,然后有些索然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这是阿育王为他准备的。 作为圣龙远征军的统帅,李逸如怀疑,自己恐怕是整个印月半岛,唯一一个入住风之宫殿的不是帝王的男人。 联想在自己所处的宫殿,正有数以千计的印月美女居住左右,而且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召唤其中任何一个前来侍奉,虽然并无心留恋花丛,李逸如还是感到了一阵心跳。 “总督大人!” 让年轻人惊讶的是,心中的绮梦,似乎随着自己推开房门,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落实。 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李逸如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见过,正是那个用激将法让自己前来的美女,阿育王最为宠爱的王妃,印月半岛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也是被阿育王朝的忠臣们恨之入骨的红颜祸水——金姬。 只见,美丽的女人随意的扬起右手,理了理鬓角的散发,雪白的皓臂在举起的时候,不仅暴露了光滑的腋窝,还连带着凸起的双峰,也不安分地从衣襟中挣脱;而双腿则缓慢的上下挪动,高开到腰际的裙摆令洁玉般的小腿、丰腴的大腿还有弹性的臀部春光乍现,在若隐若现中让人血脉贲张。 “放心吧,阿育王已经睡了,很熟!” 美女的声音有些沙哑,然而这种低沉的沙哑,在此时此刻配合着此情此景,却分外的暧昧、分外的诱人。 李逸如万万没有想到,号称印月第一美人的金姬,那位印月半岛名义上最高统治者阿育王的禁脔,居然会如此大胆地挑逗自己。 如果是之前,一心效仿风雨的李逸如,绝对会持身严正,不过获悉塔丝郡主,自己好不容易才夺来的妻子,居然私自和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友褚频离开了总督府,满心郁闷的印月总督,决心顺从自己的欲望…… 第三章床第风光 当辛娜和塔丝重新坐好时,便发现车队突然停下来的原因——两名锡克教的武士,将半途插入车队的捣乱者,押到了护卫在马车旁的阿克拉面前。 “考拉比,怎么是你?” 掀开马车的帘布,塔丝惊讶地望着半途冲撞了车队的家伙。 这似乎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引起混乱的元凶,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印月人。 女孩,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目光呆滞、神情茫然,身上已经只剩下了几片破碎的草皮,露出的是黝黑的肌肤,和令人触目惊心的遍体伤痕,额头上的刻纹,显示了应该是属于印月半岛从事最为低下职业的阶层——首陀罗。 而男人却是一个十分英俊的青年,身上的服饰和皮肤,还有顾盼之间的举止,无不显示了他受到过十分良好的教育,一看就知道是个出身显赫的贵族。 塔丝很快认出了对方。 这个名叫考拉比的年轻人,是一个反抗圣龙远征军的地下贵族沙龙成员,而且还是一个贵族中的异类,平日里喜欢周游四方,用歌声来获取少女的芳心,但是为人似乎十分乐观而且高尚,因此深得同伴们的尊敬。 在一次远征军对这个地下贵族沙龙的清洗过程中,还是因为塔丝的掩护,方才让他侥幸逃离,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重逢,而且还居然和一个首陀罗在一起——这在等级森严的印月半岛,绝对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夫人!您……您救救吉罗吧!” 看到塔丝后同样显露出十分吃惊的神色,倒楣的年轻人手指着南面的村庄,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便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哼,我们是村中的僧侣,你们快把绑架了圣女的犯人交出来!” 正当辛娜示意阿克拉扶起这个年轻人,却见数十个和尚迅速从四面包围了过来,为首的和尚更是十分嚣张地喝令道。 “绑架圣女?” 塔丝和辛娜相互望了一眼,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没有,我没有绑架圣女!” 当阿克拉率领着武士,将这些和尚挡在马车外面交涉的时候,那个刚才昏厥过去的年轻人却突然醒了过来,用嘶哑的嗓子,十分认真地为自己辩解道:“吉罗不是圣女,她不是这些畜生的玩物,夫人,您救救她吧!” “哼,竟敢狡辩!这个贱民从一出生便已经种下了印记,注定就是奉献给佛祖的,这件事情村庄所有的人都可以见证!” 可能是眼见辛娜一行来历不凡,为首的和尚犹豫了一下,出于稳妥起见,竟然耐心地解释道。 “胡说,什么奉献给佛祖?分明是在满足你们的兽欲,你们糟蹋她不够,竟还让上百个圣龙远征军的士兵也一起来,她……她才十四岁啊!” 考拉比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颤抖着站立起来,满脸通红地指责道。 “哼,圣女本来就是为佛爷们服务的,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如今哥里将军奉总督大人的命令,收集给宰相大人的贺礼,路经此处,佛爷顺带把她孝敬给哥里将军他们,那是对总督大人的忠心,你竟敢阻挠,我看你想造反不成?” 那和尚似乎恼羞成怒了,大声喝道。 “造反又怎样?” 大略明白了事件过程之后,一旁的阿克拉不由怒吼一声,率先拔刀而出,只见银光闪现,转眼便砍翻了两人。 “阿克拉,住手!” 辛娜不由焦急地喝阻,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是片刻工夫,在阿克拉的带领下,锡克教的武士便斩杀了大部分的僧侣,只有少数几个人,狼狈地朝着村庄方向逃窜。 “你太鲁莽了!”辛娜不由跺足嗔怪道。 目前,锡克教和圣龙远征军还是盟友,辛娜也希望能够依靠圣龙帝国的力量,保持锡克教如今在旁遮普邦的地位,实在不愿意因此而引发不必要的纠葛。 “姐姐不必担心,今日之事,塔丝也忍不住要动手!”塔丝却走上前去说道。 她叹息着给少女披上了一件衣服,兀自对这些僧侣的禽兽行为愤愤不平。 “夫人,在下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在乡村竟然还有这样的风俗,这些出身首陀罗的女孩,从降临人世的第一天起,便注定了成为所谓的圣女,被送入寺院供那些僧侣们奸淫,一辈子都不可能嫁人,太惨了,太惨了!难怪当圣龙人杀过来的时候,很多印月人都是袖手旁观,甚至还加入到圣龙人的一边!”考拉比颓丧地说道。 他除了同情这个遭遇悲惨的少女之外,更为自己所奋斗的王国,竟然有如此黑暗的现实而痛苦。 “哼,这些畜生,姐姐,我们去烧了这寺院,一切由塔丝来承担!” 塔丝郡主同样愤愤不平地说道。 “妹妹……” 辛娜略略犹豫了一下,虽然心中也同样气愤,但是相比起出身贵族的塔丝和考比拉,她早就听说印月半岛的乡村甚至一些城市,数百年来都一直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听说这件事情后,显然比两人冷静得很多。 然而就在辛娜权衡利弊之际,却见远处传来了刺耳的炫耀。 地动山摇的喊杀声中,穿越飞扬起来的尘沙,一支军队朝这里气势汹汹地扑来。 未等辛娜和塔丝表露自己的身分,惨烈的战斗便已经发生。 兵刃激烈的碰撞,传递出清脆的声响;喊杀自喉间迸发,平添了杀戮的血腥。 尸体扑倒土地,鲜血飞溅半空,一切的一切,都在战斗中用死亡来终结。 只是转眼之间,便已经有近百具尸体永远倒在了土地上,然而更多的士兵从村庄和别处蜂拥而来,远征军的战士虽然来自各地,但是连番的胜利让他们趾高气扬,绝对不允许同伴的失败,玷污了远征军的荣誉! 因此,在发现此地竟然有人敢袭击自己战友之后,便纷纷源源不断地赶来,将武功高强然而人数不多的锡克教武士,逐渐压制在了马车附近。 “是远征军的印月奴兵和高唐僧兵?” 辛娜暗自苦笑。 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快便会引来远征军的主力,更没有料到,对方竟是如此凶残,根本就不容己方有任何解说的余地,便已经大开杀戒,分明不准备留下半点活口。 难怪塔丝之前说圣龙远征军正在忙着享受自己胜利的成果,就这么一件事情,便已经看出,胜利之后的圣龙远征军,的确处于一种极度涣散的疯狂劫掠之中。 只可惜,这件事情,却要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混乱的局面,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非武力解决的方法。 自嘲的微笑尚未完全浮现在嘴角,塔丝的心中便已经有了一种死亡的觉悟。 “住手!”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威严的怒喝。 刀起,头落,血流。 阳光下,一员全身盔甲的战将,披着金黄的余晖飞驰而来,率先杀入了战团之中,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队同样精锐勇猛的骑士,同时令那些士兵胆战心惊的话语也传了过来。 “这里是总督夫人,和前往圣龙帝国拜见宰相大人的锡克教贵宾,谁敢动手?” 凌乱的罗帐下是狼藉的大床,而横躺在床上的,是雪白丰腴的躯体。 李逸如披衣而起,离开了刚才疯狂的地方,旺盛的欲火早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茫然。 “总督大人,莫非嫌弃金姬?” 手枕着头,腿屈起,身体半靠在床背上。 美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一丝自怨自艾的忧伤,让人情不自禁的怜惜。 “说吧,你想要什么?”李逸如却有些不耐烦地质问。 刚才无法用理智来抑制的冲动,让他颇有些懊恼。 一直以来,他都敬佩并且刻意模仿着风雨,其中也包括了风雨的理智和克制,因此他十分恼火,自己居然会被美色所迷。 “我想要什么?我能想要什么?” 似乎被李逸如冷漠的话语给激怒,海棠春睡的美人突然坐了起来,顺手披上了薄薄的轻纱,激动地说道:“在这个乱世,金姬只是区区的浮萍,所能够做的,便只有用自己的身体,来交换着生命的安全和生活的舒适。 “总督大人您一定很看不起这样的金姬吧?但这和您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鲜血来赢取自己的胜利,用敌人的死亡来保全自己的士兵,又有什么分别?” “啪啪啪——” 哑然半响,李逸如不禁鼓掌。 “江山属于强者,强者的江山需要用美人和财富来点缀,难道总督大人认为金姬没有这样的资格吗?” 女人伸展着两条雪白的大腿,款款走下了床,凑近李逸如的身旁,幽幽的体香、滑嫩的肌肤还有温暖的热度,都让李逸如的血脉急剧的贲张。 “难道,总督大人就没有想过,在战场之外该如何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湿润的樱桃小嘴,悄然地凑到了年轻人的耳畔,呼出的气体暖暖的、痒痒的,连同声音充满着恶魔般的诱惑。 战场之外吗? 李逸如心中一动。 回想起来,这段时日,除了征战,除了尽情享受着千军万马间,谋略和厮杀的刺激与快感之外,李逸如真想不出自己还需要什么。 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和风雨不同。 至少,李逸如并不认为自己会如风雨那样,为了所谓的神州和帝国而舍弃一切,并且梦寐以求地想着中兴那个已经成为历史的帝国。 作为一个亡国之家的后代,李逸如无法忘怀父亲和家中的长辈,是如何为了所谓的复国,进行着一次又一次遥无边际的拼搏,付出的是生命,留下的痛苦,波及的是孩子和家人。 因此,李逸如打心底里对如何维系江山社稷的千秋万世不感兴趣,太多的负担,已经将他的父辈压得喘不过气来,从小孤傲的年轻人由此产生了叛逆,反倒是更喜欢毁灭——眼看着那一个个王国、一个个家族的败亡,会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因此,当踏上印月,当跻身于千军万马之间,面对着箭矢如雨、刀枪如林的战场,李逸如从来就没有什么害怕。 在他的眼里,战场便是一个赌场,用智慧、胆量和运气豪赌的赌场,胜者赢得江山美人乃至一切,败者则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这样的豪赌,让李逸如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可惜战争总是要结束,征服了印月之后,华丽的殿宇、迷人的美女、炫目的珠玉、辽阔的领地、恭敬的仆人,这一切都让远征军的将领们,在印月过着犹如帝王一般的生活。 然而不可否认,没有了战争的生活,让昔日驰骋纵横的风雨军年轻将士们,在尽情享受着胜利者和征服者的荣耀同时,也涌起了难以排解的惆怅和索然。 其中也包括了远征军的统帅李逸如。 这样的心情,之前一直被李逸如刻意的逃避,直到如今金姬说起,这才如此清晰的发觉。 “让金姬追随在总督大人左右吧!印月半岛上最强大的男人,理应让印月半岛上最美丽的女人来点缀!”当李逸如发呆的时候,金姬吐气若兰地说道。 美人的话语,让人难以抵挡。 “你就不怕阿育王陛下动怒吗?” 李逸如挣扎着远离了美人的臂弯,快走几步,来到了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藉此调整了自己紊乱的思绪。 “他?”金姬放肆地笑了起来:“在整个印月半岛,您需要顾及任何人吗?更何况,金姬也并非要求您将我从阿育王身边带走! “我愿意仍旧留在阿育王的身边,却随时听候您的召唤,这样绝不会给您的声誉留下任何不良的影响,相反,我在阿育王朝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人脉,也许对您控制这个王朝,以及圣龙帝国商业团的贸易,会有不小的帮助!” “是吗?” 李逸如楞了一楞,借助窗户的玻璃,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 仅仅被一层薄纱遮掩住隐私的躯体,在玻璃的映射下格外诱人,不过更诱人的却是美人的条件。 虽然眼前的美人诱发了李逸如的欲望,但是李逸如自问,尚不至于疯狂到为了她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把阿育王朝这个如今已非常听话的傀儡政权,彻底逼向决裂,因此,一个美丽风骚,然而又不需要自己负什么责任的秘密情人,的确是金姬最好的定位,也是李逸如所愿意拥有的。 更何况,阿育王宠妃身边聚拢的那批阿育王朝的官员,也绝对是一支可以很好利用的力量,至少圣龙远征军还是非常需要当地的官员来帮助治理城市,从圣龙源源不断开来寻求发财的商团,同样需要这些熟悉当地的官员们的合作。 “你呢?你不会一无所求吧?” 李逸如再次做出了类似开头的询问,不过语气却从居高临下的倨傲,便成了面对合作者的平和。 “您看,像我这样的女人,已经享受过了足够的财富、荣耀和宠爱,一切的得失其实都不再紧要,金姬如今最大的希望,便是能够在有生之年,让自己的家族获得足够安全和可靠的保证!” 金姬收敛了刚才的放荡和大胆,转而隐现出一脸的凄苦,“我有一个弟弟成立了一个商团,希望总督大人您能让他承接圣龙帝国商团们所要收购的货物!” “就这样吗?” 李逸如扬了扬眉。 虽然承接圣龙商团的业务,在印月半岛是一种十分令人眼红的肥差,为此不少军队的将领都将手伸了进来,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要求,李逸如觉得还算公平,至少是自己可以答应的条件。 “金姬又怎敢对总督大人提出过分的要求?” 美人轻轻地走了过来,用裸露的臂膀,挽住了李逸如的脖子。 “这样的话就好!” 李逸如用手指轻轻地划过那光滑的手臂,心中的欲火再次熊熊地燃起,然而就在年轻的印月总督有所行动的时候,目光突然停留在了窗户外面。 那是马蹄声。 疾驰的声响犹如战争的擂鼓,由远处夺人心魂的悠悠传来,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不多时便见一队移动的火炬,从远处逶迤而来,自城堡的东北方横穿整个街道,并通过了位于城堡中央的大广场,止步于风之宫殿前。 “总督,总督大人,有来自圣京的客人求见!” 片刻之后,侍卫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示意金姬回到了床上,李逸如穿戴整齐,缓步走出了房门,心中却揣度着究竟是谁,又有什么事情,竟会连夜赶到阿育王的宫殿来找自己。 第四章圣龙来客 华丽的殿宇内,点燃的兰膏明烛,和环绕厅堂的十八颗夜明珠,令室内有若白昼。 头顶上是朱红的天花板,细致的墙壁上,装饰着翡翠羽毛,悬挂着金晃晃的五钩,张挂起了罗帐。 罗帐内,翡翠珠被,灿烂发光;卧榻壁上,嵌刻着五彩的丝缕;纤细的绮缟,由漂亮的美玉点缀。 “逸如,看来你这两年很舒服啊!阿育王的宫殿,几乎都已经成你的家了!” 毫不客气地将腿搁在了案几上,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巡视着房间,拓跋成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便是从圣京来的不速之客。 “还好吧!” 李逸如无可无不可地回答。 想到仅仅是片刻之前和金姬,便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处布局完全一样的房间里,销魂的放纵,年轻的印月总督就不禁一阵心猿意马。 “可是我妹妹却很不好!” 这时,拓跋成却突然沉下了脸。 “这两只老虎,我可是一直都替她很好的养着!” 李逸如苦笑。 拓跋成是拓跋家族的嫡子,拓跋蔚则是他的妹妹,拓跋家族和李氏家族联姻的打算,一直以来都被两个家族的有心人看好,而李逸如也知道拓跋蔚对自己,确实有着某种程度的好感和喜欢。 可惜,李逸如却始终只把拓跋蔚当作妹妹,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成为这个骄蛮可爱的女孩的丈夫。 所以,面对拓跋成的质问,李逸如只有把话题转移到横卧在房内、那两只已经长大的老虎身上。 而且,李逸如说的也是实话,这几年无论行军打仗,还是出入阿育王朝的宫廷,李逸如几乎都一直带着它们两个,甚至还给这两个小家伙专门安置了华丽的房间,而不是随便的兽笼。 “这么说来,我还要多谢逸如你了!” 瞥了一眼蜷缩在李逸如身边、打着哈欠、舔着嘴唇、摇头摆尾的那两只老虎一眼,拓跋成不自觉地将身子又稍稍挪远了一点——虽然这两只老虎是他那个宝贝妹妹的最爱,却并不代表他们会亲近自己,所以拓跋成决定还是距离远一些为好。 “放心吧,这两个小家伙很乖的!” 李逸如好笑地望了望拓跋成,说道。 “知道吗?上个月,欧仁和皇甫家那个天才少女正式成亲了!” 拓跋成干干地咳嗽了两声,却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听说了!” 李逸如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欧仁喜欢拓跋蔚,在风雨军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原本如果无忧谷和拓跋家族联姻,应该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事情,他李逸如更可以因此而得到解脱。 却不料主公风雨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在一次儿戏的打赌中,让无忧谷主的弟弟成为了皇甫世家的女婿,当时的新娘甚至还未成年,以至于不得不等了足足四、五年方才成亲。 这事所带来的恶果,不仅仅是风雨军内部各大派系力量的一次调整,更麻烦的是,自己依旧将背负不顾家族利益,和辜负纯情少女的恶名。 “那你小子还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果然,用力地拍了拍案几,拓跋成一下子站了起来,以游牧民族特有的豪爽,恶狠狠地单刀直入,嗓门大得足以地动山摇。 “拓跋兄,你知道,逸如已经成亲了?” 李逸如微微皱眉,耐心地解释道。 “成亲?你是说那个印月女人吗?哈哈,我的好兄弟,大老爷们,谁身边没有几个女人?你不是想学咱们主公大人吧?让这个女人做妾吧,只要你好好的待我妹妹,拓跋家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拓跋成楞了一楞,却突然大笑了起来,若不是看见那两只老虎,因为自己的怒吼而警觉的弓起身子,护卫在李逸如的身边,看架式还要走上前,亲切地拍一拍印月总督的肩膀。 “塔丝是印月阿育王朝的郡主,也是主公和秋里将军当众认下的妹妹……” 感觉拓跋成说到塔丝时,那种轻蔑的语气大大地激怒了自己,李逸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之后,方才勉强用平静的口吻道出了塔丝的背景。 “那又怎样?难道要让我们拓跋家族的女人做妾不成?” 拓跋成大眼圆瞪,几年的分别,已经让这个昔日腼腆的少年,彻底成长为一个粗犷的西北汉子,没有了以前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霸气,自怀中怒气冲冲地扔出了一封信扎,甩在了案几上,凶狠地说道:“看看吧,你姐姐,咱们的宰相夫人,可是已经替你向我们拓跋家族求亲了!” “什么?” 李逸如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异,展开了来自姐姐李中慧的信件。 信,的确是李中慧亲笔所写,拓跋成也确实没有说谎。 只是让李逸如不解的是,虽然塔丝只是一个印月女人,但是她显然受到了风雨军中仅次于风雨的大将秋里的庇护,这也是几年以来,家族并不是强烈地要求自己和拓跋蔚成亲的理由。 然而如今,圣龙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让姐姐改变原本的立场,不惜得罪实力雄厚的秋里,却要和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的拓跋家族联姻? 定了定神,心中惊疑不定的李逸如,决定转移话题,干笑了两声道:“既然是姐姐做出的安排,逸如怎敢不从?不过,拓跋兄千里迢迢而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吧?” “噢,被你小子给气着了,差一点忘记了正事!” 拓跋成楞了一楞,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醒悟道:“我这次来,还带来了宰相大人的密令!” “密令?” 李逸如心中一惊,接过了拓跋成再次从怀中掏出的一个檀木盒子。 怀着几分迷惑,几分激动,年轻的印月总督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封腊封了的卷轴,卷轴内只有龙飞凤舞的十三个大字:“大好河山,正是吾辈狩猎之所在!” “终于要来了!” 心中的揣测被证实,李逸如轻轻地喃喃。 他清楚,刚才急促的马蹄声,粉碎了宫廷的沉寂,也送来了风雨来自圣京的声音,战斗的声音。 战败了呼兰人之后的风雨,声望和权势都已经达到了无人能够望及的巅峰。 如今,这位实质上的圣龙大帝,正在向他的部下发出战斗的召唤,而这样的召唤,正是李逸如所期待的。 自从当年,军师孔宓以“圣龙乃百战之地,兴则足以扩张天下;衰则必受天下所制”相赠风雨,便已经奠定了今日的圣龙帝国。 一旦为风雨所掌握,便必定有若潜龙出渊,再现神州之武威。 对此,李逸如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风雨最终下达,拉开波澜壮阔的序幕,让天下所有战士们站上最为向往的辽阔舞台。 而如今,便是一切的开端。 “宰相大人这一手真是高明!功臣必须受到奖赏,但是新的大贵族难免会和分到土地的自耕农对立,以至于削弱帝国的力量! “面对这样的矛盾,我们伟大的统帅做出的应对却是战争——用战争获得新的土地,将功臣分封到遥远的占领区,那些陌生的地名,既可以唤起民众对于帝国的自豪,又能够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还能够巩固对这些新领地的掌控!” 拓跋成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番话,不可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李逸如瞥了一眼同伴,作为当年追随风雨一起征战印月的袍泽,他还是很清楚拓跋成究竟有几斤几两的。 “切,这么看不起我!” 拓跋成很受伤害地嘟囔了一句,随即笑嘻嘻地说道:“这是你的部下,那个金头发的家伙说的,看来这小子倒有些水平啊!” “是伊弗吗?你不会把宰相的密令先给他看了吧?” 李逸如皱了皱眉。 在圣龙远征军中,唯一一个金头发的家伙,便只有那个叫伊弗的西大陆人。 虽然李逸如还是很信任伊弗的,但是拓跋成如果真的把这么重要的命令,先给不相干的人看,那可就是十分严重的错误了。 在军纪严明的风雨军中,即便以拓跋成的家庭背景,也绝对不可能轻松过关。 想到这里,李逸如有些担心,望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有些鲁莽的家伙。 “当然不会!” 拓跋成几乎跳了起来,“我有那么蠢吗?完全是我到巴雷利总督府休息的时候,和这个家伙谈了一下如今国内的形势,然后听这个家伙说了自己的观点而已!” “这就好!” 李逸如松了一口气,同时脸上却摆出了“你的确有这么蠢”的神情。 作为远征军的书记官,伊弗在很多将领看来,不过是一个胆小的家伙,只是因为西大陆人的身分,方才被李逸如留用,因此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语。 不过李逸如却并没有在意,政治尚远离少年的视线。 他沉声问道:“宰相的意思……” 他知道,让秋风军副统领的嫡子、西北豪门的继承人千里迢迢来到印月,自然是关系到下一步印月远征军如何行动,以配合风雨全盘战略的大事。 “知不知道?从东海之滨到印月半岛,绵延万里,正有百万大军在集结待命,宰相这一次下定了决心,要彻底解决呼兰帝国!” 拓跋成一脸亢奋地说道。 “百万大军?” 李逸如也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从东海之滨到印月半岛,绵延万里百万大军的集结待命,让他仿佛听到了战争的号角已经呜咽,而这种金戈铁马的狰狞,则无疑让年轻人感到了热血沸腾、心跳不已,当下唯有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神情严肃地凝望着拓跋成,事实上,任何一个战士,在听闻自己将参与如此空前规模的宏大战事,恐怕都无法平息自己的激动。 “不错,五年的时间,咱们风雨军休整了五年啊!” 想到曾经血雨腥风的日子,拓跋成颇有些激动地说道:“这五年里,宰相重新整编了圣龙帝国的军队。所有地方的卫戍部队,全部编入白起将军的青龙军,重建了耶律楚振将军为统领的黑狼军。 “此外,还新建了由家叔为统领的灰鹰军,和云笑天将军为统领的水师蓝鲸军,再加上原先朱大寿将军的白虎军、蒙璇将军的碧蛇军、秋里将军的秋风军,以及你的赤狮军。 “宰相麾下已经拥有了八军兵马,连同欧仁统率的近卫军,完全取代了帝国原有的圣龙军团! “嘿嘿,如今除了公孙世家、令狐世家,和岭南杜绍权、江淮朱全、幽燕张兆还各自拥有限定数额的私兵之外,所有的其他诸侯,都没有了私自招募和调动兵马的权力,并接受朝廷的委任,定期调动辖地。” “那么宰相准备如何行动?” 相比起拓跋成的激动,李逸如还是比较稳定,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东线由秋里将军的秋风军为主,张兆将军配合,共计三十五万,兵出幽云关,先向东横扫辽东半岛,然后折返西进。 “中路由蒙璇将军统率黑狼军、白虎军,会同江淮的朱全、公孙世家的公孙飞扬各部,共计二十万兵马,自伦玉关出击,直捣呼兰帝国的都城。 “至于西线,老弟你的赤狮军向北出击,家叔则率领以灰鹰军为主的各部,自玉门关出击配合,两军南北呼应,以控制大陆诸公国为目标,之后折返东进。 “主公则率领近卫军、碧蛇军、蓝鲸军、青龙军,会同令狐家族、岭南杜绍权等诸路兵马为后路策应!” 拓跋成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在案几上,画出了战略进攻的草图。 “依托三大名关,发动扇形攻击,好气魄!” 李逸如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不愧是风雨的手笔,一出手便是倾全国之力的大决战。 不仅秋里、蒙璇、公孙飞扬、张兆、朱全等名将纷纷登场,成为攻打呼兰的主力,几乎出动了风雨军中所有最为精锐的兵马,而且连同远在南方的令狐家族和岭南军,也将倾尽全力支援前线,可以说风雨是下定了决心,要彻底解决圣龙帝国的陆地安全。 “是啊,宰相大人组建蓝鲸军,打造舰队,扶植令狐家族,任谁都以为咱们圣龙帝国是想收复被麦坚人占据的港口,结果让那些蓝眼睛鬼子好一阵紧张,却又怎么知道,咱们玩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一边对麦坚人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式,一边却在暗地里准备解决呼兰人?”拓跋成得意洋洋地说道。 和大多数圣龙人一样,对于霸占了海洋进行跨洋贸易的麦坚人,他们并没有太大的紧张,相反对于能够如圣太宗、圣武帝时期那样建立封狼居胥、燕然勒马的功勋,却是十分兴奋和憧憬! “哈哈,宰相果然神算!” 李逸如微微一笑。 年轻的印月总督心中,对拓跋成的话并不完全以为然。 当日风雨要自己开通和缅邦的线路,抢占入海口的命令,虽然因为西南半岛的成功夺取以及天下形势的变化而终止,但是李逸如却已经深深地明白,风雨这位传奇的名将心中所藏的,绝对不是区区大陆而已。 所以,风雨收购木材,招揽精通航海的人才,积极打造舰队,恐怕绝对不是为了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 事实上,如此规模空前的进攻,势必要进行十分缜密的后勤部署,也绝对不是仓促之间可以发动突袭的,本就不可能做到突然性和隐蔽性,反过来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李逸如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宰相难道准备三路兵马同时出动?” “这个……” 拓跋成没有料到李逸如会这么一问,不由挠了挠头,不确定地说道:“大概是吧!反正我们西线得到的命令,是在圣京为主公进行三十大寿的当天,发动进攻,不过……不过似乎对于具体的战略目标,并没有规定必须的时间限制!” “原来如此!” 李逸如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不由有些好笑自己居然杞人忧天,身经百战的风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此庞大的兵力,如此漫长的战线,是根本不可能制定十分精确的战略计画,来让部下们按部就班完成的,更多的还是要依靠将帅们自己的才能来判断,这也是风雨选择了让秋里、蒙璇这样的将领独当一面的原因。 “怎么样,是不是很激动!” 拓跋成似乎还没有从兴奋中缓过来,竟然忘记了那两只老虎的可怕,径自走到了李逸如面前,宽厚的手掌终于重重地拍了下去。 “呵呵!” 忍痛干笑了两声,李逸如突然不经意地问道:“看来三路兵马中,秋帅的任务最重啊,竟要以秋风军一军的兵马,独战呼兰帝国力量最为强大的东线!” “哈哈,老弟你就不必担忧了,当日呼兰人退兵,全靠秋帅在幽燕的出击。 “事实上,当年宰相麾下各军,连续数年激战,各自都损伤累累,三千近卫军,将士换了一拨又一拨,黑狼军、碧蛇军都数折主帅,白虎军累计损失了上千辆战车,白起将军苦心建立的弓箭队,最后几乎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人,也只有你的赤狮军和秋帅的秋风军,人数不少反多。 “如今,即便将我们灰鹰军分离了出去,秋风军依旧是八军之中最强大的,就人数而言,除了青龙军,其他六路兵马加起来,才刚刚比秋风军多一些而已! ”拓跋成不以为然地随口笑道。 “这么厉害!” 李逸如心中一跳。 秋风军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实在大出李逸如的意料,然而联想到姐姐居然不惜得罪秋里,也要自己和拓跋家族联姻,联想到风雨居然让原本属于秋风军的拓跋家族自建灰鹰军,不知怎的,李逸如的心中,便突然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别发呆了,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你的军队十分涣散,你小子是忙着为家族赚钱赚疯了,还是另有图谋?” 就在李逸如沉思的时候,拓跋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我可不管你是什么打算,快点召集好你的军队吧! 若是到时候赤狮军不能够按时出动,影响了宰相大人的全盘计画,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多谢拓跋兄提醒,逸如一定会把那些麻烦及时解决掉的!” 李逸如讪讪地一笑。 远征军如今的混乱,其实和他这位印月总督大人有着很大的关系。 一方面是因为姐姐李中慧来信,要他全力帮助已经是盟友的高凤阳的陶朱钱庄,这才有了奴兵和僧兵纷纷出动,为陶朱钱庄收集所需采购财物的行为。 另一方面,李逸如也非常担忧旁遮普邦在大食人的影响下,摇摆不定的局势,却又碍于昔日停战协议,以及锡克教中亲圣龙派和风雨军的关系,不好先发制人,便有心采取示敌以弱、引蛇出洞的策略。 然而如今,没有想到正在关键的时刻,恰好风雨决定对付呼兰人,这就全盘打乱了李逸如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提前行动了!” 阴沉着脸,印月总督望向窗外茫茫的黑夜。 顺着弯弯流淌的日河,塔丝郡主默默的前行,辛娜已经继续她前往圣京的旅程,而如今在她身后充当护卫的,则是圣龙远征军的校尉褚频。 昨天正是这位年轻而勇猛的军人及时赶到,方才把那批喝醉了酒杀上来的奴兵和僧兵给喝退。 塔丝几次想要回头向这个年轻的军人道谢,然而行动的欲望总是在最后关头消失,作为当日阻止李逸如南下彻底摧毁阿育王朝的代价,如今的少女已经成为了印月总督的夫人,残酷的现实,限制着许多事情的发生。 更何况,吉罗,那个山村少女的遭遇,此刻依旧在塔丝的心中残留着无比的震撼。 身为阿育王朝的大贵族,塔丝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的国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制度,让那些贱民的女儿,从生下来便失去了拥有婚姻和爱情的幸福,以“圣女”的名义,五六岁开始便沦为被人们所尊敬的僧侣们的玩物,而且还是终生…… “夫人,您该回家了!” 最终,还是褚频打破了沉默。 物是人已非,望着眼前的伊人,褚频有些百感交集,不过一想到昨日的惊险,却不禁暗自庆幸。 他原本要奉李逸如的命令,前往阿育王的行宫,完成那强加于他的联姻——尽管并不愿意,但是为了释去李逸如的心结,为了塔丝在总督府能够更加愉快的生活,他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 只是临行前,却听说总督夫人独自前去迎接好友辛娜,不放心的褚频,便率领一队骑兵前去护卫,却不料正好遇到了塔丝陷入危难之中。 那些被印月人的恭顺给娇惯坏了的士兵,这一次借着为宰相风雨祝寿的名义,更是私自跑到乡村为所欲为。 他们显然习惯了主宰他人的生死,因此在听说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僧侣们,居然被一群暴徒所杀,便问也不问,就如同对待所有敢于反抗的印月人那样,用刀枪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褚频不敢想象,自己晚来一步的话,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回家吗?” 塔丝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些许的苦涩。 回家?哪里才是自己的家! 昔日父慈母爱充满温馨的居萨罗城的家,连同居萨罗城,都早已经被圣龙远征军洗劫一空。 如今的巴雷利总督府,记录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无奈和王朝的耻辱,无论李逸如对自己如何,置身于华丽殿宇之内的塔丝,却永远不过是一具被束缚了自由的雕塑。 塔丝转首望着褚频,双眸之中饱含着无言的酸楚。 “夫人!” 年轻的校尉忍不住走上前几步,扬起了手,便要拭去伊人眼角的泪痕,然而举到半空方才想起自己的身分,唯有尴尬的停留,目光则回避了塔丝的双眼。 “呜——” 幸好,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号角悠扬的声音,缓解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又要爆发战争了!” 塔丝和褚频同时一惊…… 第五章高明疯狂 “大好河山,正是吾辈狩猎之所在!” 匆匆赶回巴雷利总督府宣读了风雨的密令之后,李逸如扫视了一眼四周的将领们。 他当然不是在询问是否该遵循风雨的指示。 即便印月总督在远征军中,享有不容挑战的地位,但是谁都清楚,远在圣京的风雨更是神一般的存在,至少军队是绝对不会和那位更加伟大的名将对抗的,更何况此刻所有的将领们,包括李逸如在内,目光中都已经燃烧起了跃跃欲试的烈火。 太久的休战,早就让这些习惯了纵横驰骋的武夫们手脚发痒,那种生死之间的刺激和激情,即便是商人们双手奉上的财富,和官员百姓们毕恭毕敬的畏怯,都无法取代的。 因此,李逸如此刻询问的,只是该如何行动。 因为就在他赶到巴雷利总督府的途中,获悉旁遮普邦居然发生了叛乱,亲圣龙的辛格被软禁,大长老古鲁宣布锡克教独立建国,并大胆地宣称,其疆域包括了,如今正处于圣龙远征军占领范围之内的印月半岛西北部平原,为此还要求了大食帝国的保护。 与此同时,那些似乎因为战乱而南下印月避难的大陆诸公国商旅,突然对圣龙远征军的占领区发动袭击,破坏了许多重要的道路和桥梁。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本应该正在为是否继续臣服呼兰人,而争论不休的大陆诸公国的军队——原本势不两立的霜月王国和太阳汗国。 这两个大陆诸公国中最强大的国家,这一次居然成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针对圣龙远征军的巨大阴谋! 获悉这些消息的李逸如,愤恨不已,自觉被一个隐身暗处的高明对手,给将计就计地作弄了,而且大陆诸公国、大食帝国如此默契的配合和大胆的侵略,也让他感到了不安。 这使他感到了十分羞辱,幸而理智却让他最终保持了冷静,明白必须立刻解决眼前的麻烦,否则将无法向风雨交代。 “逸如,我看目前还是采取守势,稳定住局面,等迦岚王子的高原骑兵赶回来之后,再做定夺吧!” 作为远征军的副统帅,赵亮率先开口,做出了谨慎的建议。 毕竟,远征军之所以能够纵横印月半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骑兵,而组成远征军强悍骑兵的,除了赤狮军的铁骑之外,相当部分则来自于尼国的高原骑兵。 可惜如今由于印月没有战事,所以这些高原骑兵都纷纷返回了自己的家园,甚至连高原骑兵的统帅迦岚王子,也为了给风雨祝寿而离开印月半岛。 “这可不行,按照宰相大人,最迟五十天内,我军就必须做好北上的准备,否则一旦影响到整个作战,谁也担当不起!” 拓跋成立刻跳起来表示反对。 “但是,如今赤狮军的骑兵还好,倒是随时都可以听命出击,至于奴兵和僧兵就……” 赵亮一边沉吟着,一边用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奴兵统领吉牙思,和高唐僧兵统领康莫。 如今远征军中,最为混乱的便是这两人的军队,留守在兵营之内的士兵,有时候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请总督大人和赵将军放心,不出三天,末将便可以集结起所有的兵马!” “末将只需两天!” 吉牙思和康莫赶紧抢着说道。 “好了,像什么话?给你们十天时间,把军队都集结起来,否则军法论处!” 李逸如咳嗽了一声,挥手制止了两人的做秀,冷冷地道:“现在西线各部暂时后退,所有人马都朝巴雷利集结。 “赵亮将军,请你立刻率领五千步兵支援居萨罗城,我希望大食帝国和大陆诸公国的军队,在五天之内无法在居萨罗这座兵家必争之地完成会师! “哥里将军,你立刻派兵保护阿育王和他的官员,提醒他们对远征军和圣龙帝国所应尽的职责,同时征集所有阿育王朝的军队北上! “伊弗,你立刻派人去调动尼国、锡国、丹国这些盟友的军队,限他们在十五天的时间内赶来!至于其他所有能够被召集起来的部队,则跟着我,这里,到这里去!” 李逸如手指着地图上,居萨罗城以北的一处山峡口,不容辩驳地决断道:“到这里去,我要在这里,让那些胆大妄为的狂徒,尝一尝圣龙远征军的厉害!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到达印月半岛的纵深,就乖乖地回到他们老家去过冬!” “是!” 尽管李逸如的作战计画看来似乎是有些粗糙,但是基于以往无数次胜利的辉煌,以及年轻的印月总督口中,那战士特有的狂傲、乐观和自大的语气,让在场的将领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纷纷在第一时刻,以最为饱满的热情,接下了主帅交代的任务。 “看来,战争真的爆发了!” 当褚频护卫着塔丝返回巴雷利总督府的时候,终于确信了心中的预感。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人声鼎沸、战马嘶鸣的景象。 大队兵马在匆匆地调动着,原本松散的军队突然紧绷了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和严肃,这些年来堆积如山的粮草也随之运输出城。 “辛娜姐姐!” 塔丝吃惊地发现,尚没有看见丈夫的踪影,却发现明明刚刚道别准备前往圣龙的朋友,居然出现在自己的家中。 只是,昨天还神采奕奕的少女,此刻似乎十分的憔悴和疲惫。 “塔丝,帮我一个忙,我要见一见你的那位总督大人!” 辛娜的声音十分虚弱,然而脸上却浮现着一种愤怒的冷笑:“我很想知道,从来算无遗策的总督大人,将让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很抱歉,总督大人虽然注意到了那些小人的阴谋,但是却绝对没有想到危机会如此快地爆发,否则,圣龙远征军也不会如今天这般忙乱了!” 李逸如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远征军的书记官伊弗。 这个当日被李逸如从印月人手中救下的西大陆冒险者,如今俨然成为了总督府的大管家,正在为大军的运作细节而大费周折。 不过,他还是抽出了时间前来慰问辛娜。 这个少女刚刚被好友阿克拉出卖,被锡克教的教友商羯罗暗算,而她的哥哥,如今则正被教徒们所信任和爱戴的宗教领袖古鲁所软禁,而生死不明。 这真是一个灾难! 伊弗以西方人惯有的方式,耸了耸肩,向可怜的少女表达了同情。 “这么说,我还要感激总督大人了?” 辛娜冷哼了一声。 “难道不是吗?”伊弗再次耸了耸肩,不过这次表达的是无奈,“总督大人从来没有片刻忽视过宰相大人的朋友们。 “这一次,正是有赖于总督大人的交代,所以一直关注您安全的远征军,方才能够在第一时间,粉碎了锡克教的叛徒们劫持您的企图。 “虽然我们很遗憾,没有能够及时救援您的哥哥辛格,宰相大人的另一位好朋友,但是请相信,用不了多久,远征军的战士,会让那些叛徒们付出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代价,并且尽全力确保您哥哥的安全!” “是吗?” 辛娜悠悠地注视着远处的天空。 也许在如今的锡克教徒心中,自己和哥哥才是叛徒吧? 这个念头,让一直都将锡克教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辛娜,有些消沉。 事态的发展,让她大出意料。 如果仅仅是商羯罗在捣鬼,就算情况再糟,辛娜的心情也不会如此恶劣,然而一直都是好友的阿克拉,居然利用自己作为挡箭牌,混入了远征军的占领区,和商羯罗一起指挥潜入的奸细袭击远征军,却让辛娜的心感到了无比的刺痛。 更让辛娜心若死灰的,则是这一次,被锡克教徒视作神圣的精神领袖,大长老古鲁,这个一直被辛娜兄妹所敬仰的长者,居然也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一时之间,辛娜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深知,锡克教徒获得了胜利,固然会危及哥哥辛格的生命,然而如果圣龙远征军挽回了局面,同样也会让哥哥这些年来为锡克教所作出的努力付诸东流…… 无论哪一种结局,自己和哥哥,都将成为锡克教,这个从出生便敬若神明的组织,视为危险和可鄙的存在。 “褚频校尉,总督大人有令,要你率领自己的部下,扫平境内那些扮作商旅捣乱的奸细,同时保护好夫人和辛娜小姐的安全!” 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女,伊弗第三次耸肩,则纯粹属于习惯动作,随即他便转而对一旁的褚频,转达了李逸如的命令。 “是!”褚频毫不犹豫地应道。 作为一个战士,战斗的命令便是他生命的全部,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诸脑后,更何况如今还是要保护自己所希望守护的对象。 “我要见李逸如!” 突然,辛娜插话,继续先前的要求,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固执。 “很抱歉,就在三个时辰之前,总督大人已经出征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小姐便可以听到远征军的捷报!” 伊弗第四次耸肩,只是想耸肩而耸肩。 “其实,所谓的大陆诸公国,便是一群分布在丝绸之路两旁大小绿洲上的城邦,往往一座城市便是一个国家。 其中,以东北面和呼兰帝国接壤的霜月王国、西南面和大食帝国接壤的太阳汗国最强大。 “在很大程度上,这两个国家一南一北,一东一西,分别成为了抵挡西面大食帝国,和东面呼兰帝国席卷丝绸之路的门户。” 策马行进在战列之中,拓跋成向李逸如介绍起大陆诸公国的情况。 “前者和呼兰人接壤,最强盛的时期,甚至一度渗透到圣龙的西域,因此比较倾向于呼兰帝国;而后者则和西面的大食帝国关系不错,这些年来,虽然表面上臣服于强大的呼兰帝国,但是在宗教方面,却一直受到大食人的影响和控制。 “嘿嘿,当年宰相征战印月,从阿育王朝割让给大陆诸公国的北哥鲁邦和喜马凯尔邦,至少有一大半便是在大食人的支持下,落入了太阳汗国的手中。 “而霜月王国由于距离太远,全靠了当时呼兰帝国仍然十分强大,方才通过和一些小国进行领土交换,分得一杯羹!” “这么说来,霜月王国和太阳汗国似乎不太可能联手啊!” 李逸如皱眉。 “谁知道,也许是他们在虚张声势吧!毕竟,现在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大陆诸公国的军队,那里有着上百个小城邦,天知道这次的联军是由几个国家组成!” 拓跋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出身于帝国西北的拓跋成,根本不相信霜月王国和太阳汗国,这两个无论是利益范围还是宗教信仰,都绝对是宿敌的国家会联手。 “是吗?” 李逸如喃喃自语。 对于拓跋成的话,他却有些不以为然。 尽管由于呼兰帝国的衰弱,导致大陆诸公国、大食帝国的压力大大缓解,这才有了扩张的野心,但是如果真如拓跋成所言,霜月王国和太阳汗国这么势不两立,那么背后受到霜月王国威胁的太阳汗国,又怎敢冒着腹背受敌的威胁,全力相助就力量而言,并没有比圣龙帝国明显占据优势的大食帝国? 而且,在年轻的印月总督心中,感觉到这一次印月半岛的受袭,各方势力的配合竟是如此默契,选择的时间也是如此巧合,实在令人心疑。 “哼,不管怎么说,也许明天我们就可以看看这次大陆诸公国的军队中,到底由几个国家组成了!” 轻轻地自言自语中,李逸如回应着拓跋成。 “怎么,难道你真要带着这么一支杂牌军,去对抗大陆诸公国的主力?” 拓跋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下子勒住了战马,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李逸如,他毕竟没有在李逸如麾下作战过,因此直到此时,方才感觉到李逸如的决心。 太大胆了。 拓跋成环顾左右,有一种不忍目睹的感觉。 跟随着李逸如从巴雷利出征的军队,未免太杂乱了。 除了三千精锐的骑兵和五千赤狮军步兵还算象样之外,剩下的便是只有一万人的印月奴兵和六千人的高唐僧兵,以及加起来大约四千人的尼、丹、锡三国的盟军。 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还都是这两天在行进的沿途,被李逸如从美人的被窝和浓浓的烈酒中给召集起来的,没有统一的编制,只能够临时的组建,有些人甚至还带着浑身的酒气,总的来说,唯有用一团糟来形容。 然而,正是这样的军队,竟然要被李逸如,这个年轻的将军带领着,迎击来自大陆诸公国的主力。 “当年,宰相大人同样是率领这样一支杂牌军,进入了印月;而让麦坚人畏惧、让阿育王朝臣服的,也同样是这支军队!” 身旁的李逸如带着自豪地说道,驳斥着同伴对于自己部下的怀疑。 “逸如,你要清楚,如今你所要面对的是大陆诸公国的军队,他们也许不如呼兰人厉害,却也在这么多年来,一直让草原的骑兵们不敢彻底地吞并他们国家。 “可以说,就骑兵而言,他们在陆地上的战斗力,绝对比只能够在水面上称雄的麦坚人出色,更不是阿育王朝的军队所能够相提并论,你要像以往那样,依赖骑兵获取胜利,恐怕将是很困难的事情!” 拓跋成严肃地望了望自己的同伴。 当年他是和李逸如一起,追随着风雨翻越了高唐的山脉,来到印月平原的,他清楚圣龙人能够在这里获取胜利的奥秘所在。 同时,作为西北豪门的后裔,拓跋成更清楚大陆诸公国的情况。 这些国家虽然不大,远远不如圣龙帝国和呼兰帝国这样强大,甚至也根本不及大食帝国,只能够通过朝三暮四、见风使舵的臣服大国,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然而他们都是一些游牧民族,同样拥有着出色的骑兵,正是他们军队出色的战斗力,方才使他们的君主得以拥有了施展外交谋略的余地,从而以表面上的臣服,在呼兰铁骑和黑衣大食等强大势力的身边,获得了实际上的独立。 面对这样的敌人,单凭勇气和胆量,是绝对不可能获胜的。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李逸如微微一笑,经历了这么多战争,他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轩辕军校纸上谈兵的少年了,辉煌的战绩让他拥有了自信,而丰富的经验则让他显得睿智。 “既然你都不敢相信,我会在这样的形势下主动出击,那么你说,那些大陆诸公国的人,会认为我军在没有充分集结,而且还面临着渗透进来的奸细袭击,以及后方阿育王朝不稳的情况下,进行千里奔袭吗?” “可是即便成功了又怎样?别忘了,你如今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或者可以歼灭他们的先头部队,但是要想彻底重创全军,是根本不可能的!”拓跋成皱眉说道。 “我知道!” 李逸如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突然感觉到这位拓跋家族的大少爷,显然因为岁月的增长而变得稳重起来,这让李逸如感到高兴,所以他耐心地解释道:“事实上,我只是想要痛击一下大陆诸公国军队的气焰而已,可没有奢望一战而击退这支军队!” “那有什么用?” 拓跋成迷惑地望着年轻的总督,“这对整个战局毫无帮助,而且还会让你陷入从旁遮普邦东进的大食军队,和翻越了群山而来的大陆诸公国联军的夹击之中,白白损耗远征军的兵力!” “哈哈,我问你,如果你不幸打了一个败仗之后,首先想要干什么?” 李逸如微笑着,不答反问。 “这还用说,自然是先稳定军心,休整好之后再审时度势,决定下一步是战是退!” 拓跋成不假思索地答道。 “所以,如果大陆诸公国的军队一旦被我们痛击了之后,想必也会朝距离自己安全和补给集结的地方撤退,而那里便是北面。这样一来,你看……” 李逸如跳下战马,就地画了一个战场形势图。 “从西面进入旁遮普邦的大食帝国,和反叛的锡克教徒联军,就会因为居萨罗城的阻挠,而和往北撤退的大陆诸公国联军拉开距离,于是就给了我们迂回包抄,各个击破的机会,难道不是吗?” “高明!”拓跋成点了点头,随即想了一想,却又加了一句:“疯狂!” 第六章灰鹰军团 “真主保佑!” 乃蛮举起右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身为大陆诸公国联军的先锋大将,他原本以为那些乔装潜入的部下,会给自己打开通往印月半岛富饶土地的大道,然而事到如今,却发现刚刚进入了平原的自己,根本来不及好好享受一下这里的财富和女人,因为首先面对的,竟是那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印月总督,和他所统率的强大军队。 “列阵迎击!” 乃蛮有些不情愿地下令。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 两支军队在夜间相向而行,由于当晚大雨滂沱掩盖了一切,直到清晨的曙光普照大地,方才发现彼此距离是如此得近,部分前方的侦骑,甚至都已经进入了射程的范围。 根本来不及退避,更何况身为先锋的乃蛮,本来就是肩负进攻圣龙远征军的任务,自然也不可能退避。 战争便这样爆发。 首先出动的是两翼的骑兵。 虽然地上十分泥泞,幸好此刻天已经放晴,疾驰的勇士以闪电般的速度奔赴战场,厮杀纵横。 便在骑兵交锋的同时,步兵也列成了方阵缓缓上前。 刀枪和刀枪碰撞,战鼓和战鼓对擂,弓箭在飞舞,战马在嘶鸣。 “给老子杀!” 乃蛮大吼着,率先杀入敌阵。 他突然兴奋地发现,圣龙人远没有想象中的可怕,或者说那些真正的圣龙军队的确十分骁勇善战,问题是这些圣龙军人太少了,更多的是那些服装五花八门,来自四面八方的杂牌军,他们或者勇气可嘉,然而混乱不堪,根本无法抵挡大陆诸公国军队的猛攻。 “儿郎们,让我们割下那个圣龙小孩的脑袋,献给我们的君王吧!” 有鉴于此,乃蛮嚣张地叫道。 被他称作为圣龙小孩的,当然是实在太过于年轻,以至于让人们往往忘记了那些辉煌而且耀眼武勋的李逸如。 也许,自己将是又一个征服者,而富饶的印月半岛就仿佛荡妇一样,美丽然而却随时随地都准备迎接着强而有力的男人。 乃蛮这样想着。 “嗖,嗖,嗖!” 回应乃蛮的是密集的弓箭。 疼! 这是乃蛮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感觉。 几乎同时,上百支箭,把这个粗鲁的壮汉变成了刺猬。 就在他倒地之际,乱哄哄杀上前来的部下,也纷纷倒下了一大片,剩余的则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被圣龙人成功地诱入了包围之中。 圣龙远征军在不动声色中,将军队悄悄地从鱼鳞阵变成了雁行阵,而深入圣龙人张开的两翼之间的,正是大陆诸公国先锋大军的主力。 圣龙人并没有如同战胜阿育王那样,依赖疾驰如风的骑兵。 这一次,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弓箭手。 虽然大陆诸公国的军队,继承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彪悍,虽然拼凑起来的远征军,的确就总体战斗力而言,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因为,在以差不多三千人的生命作为代价牺牲之后,近两万人的远征军以近十万箭矢,招待了一头栽进来的敌人。 大陆诸公国的军队,根本来不及在战马上分出胜负,也根本来不及在近战中展现勇武,便这样永远的丢下了近万具尸体,揭示了这一场和圣龙远征军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战役。 “漂亮!” 拓跋成对着巡视了战场回来的李逸如,翘了翘大拇指。 整场战斗,他和他从圣龙带来的亲信护卫,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纯粹是坐在战车上,观赏了一场完美的屠杀。 “别高兴得太早!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对此,李逸如每逢战斗便愈发紧绷的脸庞,并没有因为战斗的结束而舒展,相反眉宇之间流露出了忧虑。 “怎么了?” 拓跋成收敛了笑容,能够让李逸如都如此严肃的,必然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很不幸,从俘虏中获悉,不仅太阳汗国派出了军队,而且远在北方的霜月王国也加入了战斗!”李逸如沉声道。 “什么!” 拓跋成从战车上跳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太阳汗国和霜月王国居然联手,几乎就等于呼兰人和大食人结盟,不仅令人不可思议,仔细想来,更有一种不敢继续深想下去的恐怖。 “更糟糕的是,大食帝国的军队,不仅将通过锡克教的旁遮普邦进入印月平原,其真正的主力,已经在东哥鲁邦和大陆诸公国的军队会师了,如今至少二十万大军,正朝着这里源源不断地开来!” 李逸如紧接着又说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拓跋成使劲揉了揉脸。 当初,通过麦坚人斡旋,位于太阳汗国东南面、大食帝国东面,和旁遮普邦西北面的哥鲁邦,一分为四。 南哥鲁邦和西哥鲁,邦划归大食帝国;北哥鲁邦连同旁边的喜马凯尔邦,划归大陆公国联盟;东哥鲁邦由当地的王公独立建国,作为同阿育王朝的缓冲地带。 这件事情,是他还在印月半岛的时候发生的,这几乎是当时天下有数的几个强国,彼此间形成的一种无言的默契,无论谁妄图打破,都势必会成为天下的共敌。 所以,拓跋成真的无法相信,大食帝国有这么大的胆量,甘冒如此天下之大韪。 “为什么不可能?别忘了,大食人已经在旁遮普邦做了同样的事情!” 李逸如冷笑着道。 “疯了,简直疯了!难道大食人不怕受到圣龙和麦坚两大强国的同时报复吗?” 拓跋成依旧心有不甘地喃喃。 “同时报复?哼,拓跋兄,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场战争从头到尾,如果没有麦坚人的金钱和外交来斡旋,怎么可能如此爆发?我们的敌人,又如何会这样同心协力、配合默契?” 李逸如叹了一口气。 “麦坚?你是说……” 拓跋成打了一个冷颤,虽然猜到了答案,却依旧有些不愿意成为现实。 “不错,就是麦坚人!圣龙的强大,必然遭到麦坚人的警觉,就如同当年眼看呼兰席卷圣龙时,麦坚人出动了舰队一样,他同样不愿意看到圣龙人轻松地除去北方的心腹大患,从而全力以赴和他争夺天下的霸权!” 李逸如悠悠地道:“这就是大国谋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不存在诚信和道德,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绝不允许潜在的敌人强大起来威胁到自己。 “所以,如今一个针对圣龙帝国的包围圈已经形成,它包括了北方的呼兰;西面的大陆诸公国,以及更西面的大食帝国;东面应该有安宇;南面,那些依附麦坚,畏惧圣龙强大的小国也会加入。印月半岛,只不过是这个包围圈出击的一个方向而已。” “太……太复杂了吧!” 拓跋成口吃地说道。 “没什么复杂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李逸如朗声一笑,眉宇间洋溢着飞扬,“当然,局面也没有这么悲观!我相信宰相大人当初全线出击呼兰的决定,也肯定不是这样简单,预防的手段甚至厉害的后招,只怕如今很快便要施展出来!” “那又怎样,宰相自然无需担心,麦坚人再厉害,也不敢跑到神州的陆地上和咱们交锋!可是这里呢?你先前的计画可行不通了,北面既然已经集结了这么多的军队,一旦听闻前锋兵败,恐怕立刻便会加速赶来,到时候……只有居萨罗城了!” 拓跋成越说越轻。 多年的沙场征战,让他还是立刻了解到,如今变化了敌情,让李逸如逐个击破的方案根本行不通,别说如今远征军根本来不及集中全力,解决从旁遮普邦东进的敌人,就算办到了之后,也无法面对北面随时将滚滚而来大陆诸公国和大食帝国的联军。 兵力的悬殊太大了! “来人,传令下去,全军绕开官道,自小路急行奔袭哥鲁城!” 李逸如微微一笑,没有理会愁眉苦脸的拓跋成,自顾自下令道。 “什么,你疯了!” 拓跋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装了,宰相让你带着这七百多灰鹰军的精锐来,不只是让小弟开开眼界的吧!” 李逸如微笑着拍了拍拓跋成的肩膀,眼睛扫视着聚拢在拓跋成身边的那些护卫,同时嘴巴则凑到了拓跋成的耳朵,说出了让对方目瞪口呆的话。 “这就是你们灰鹰军的宝贝吗?” 浓浓的夜色下,李逸如站立在山坡上,借着黯淡的月光,颇为好奇的抚摸着手中的一件十分奇特的衣服。 蚕丝编织的长袍两侧,取代袖子的地方,各有一个可以伸展的状若薄膜的羽翼,羽翼的中央则有一根用以固定手臂的竹架,而羽翼的前端则分别是两个金属的拳套,关节处可以弹出无比犀利并且泛着蓝芒的倒钩,长袍的下端则当中分开,底部有两个固定双脚的圆环。 “不错,这便是南天门先生研制的天神战衣!”拓跋成没有好气地说道。 “穿上天神战衣,真的可以高空飞行,而且不怕火烧、刀枪不入?”李逸如微笑着询问。 在他的身旁,两万多远征军将士悄无声息的消失于黑暗之中,在他的前方,是一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城市,而城市联通南北东西的官道上,正有蔓延的篝火,在远方宛若长蛇一般徐徐挪动。 “没有这么夸张!” 拓跋成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可以保证在一般情况下,从高空落下没有损伤,也可以进行一定距离的低空飞行,天神战衣的外面如果在油中浸泡过,一般程度的火便无法燃烧它;同样的,它也可以起到软甲的作用,但是我似乎没有听说过天底下真的有什么刀枪不入的盔甲,否则军队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果然厉害!”李逸如由衷地赞道。 “你们李氏家族的情报体系也同样不差啊!”拓跋成愁眉苦脸地说道。 虽然这一次,他带领灰鹰军团的精锐,秘密前来印月半岛,也确实有帮助赤狮军团的意图,不过作为拓跋家族如今的秘密武器,自然是能够不用就不用,因此眼见李逸如显然早就已经打起自己的主意,拓跋成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同时更在暗中,震惊着李氏家族无孔不入的情报收集能力。 “哈哈,不要这么小气啊!” 李逸如顺手将天神战衣还给了拓跋成,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小气?整个圣龙便只有一千五百件这样的天神战衣,这一次我可是带了一大半来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拓跋成哭丧着脸道。 “出击!” 李逸如没有回答他,只是挥了挥手。 迅即,一支响箭射向了天空,爆发出绚丽的色彩,点缀了单调的夜空。 七百多身影,自城池四周高处的山颠落下,就仿佛来自幽冥地狱的阴魂,飘飘荡荡朝着城池飞去。 很快,浓烟自城内燃起,城门也随即洞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彻四面八方,惊恐的喊杀声更是遍布整个城池。 “如果能够成功,拓跋兄,你的灰鹰军团将创造一个战争的奇迹!”李逸如继续悠然地说道。 “奇迹?不要全军覆没才好!”拓跋成愁眉不展地说道:“你确定哥鲁城真的有大军的粮草辎重吗?” “七成把握吧!希望如此!” 李逸如叹了一口气。 “七成把握,你……你只有七成把握,居然要我的士兵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失手,对整个印月半岛……” 拓跋成就仿佛被鞭子抽了一般跳起来,满脸通红地指着李逸如质问。 “没办法!我只是就事论事,太阳汗国和霜月王国应该是夙仇,而大食帝国和呼兰帝国更不可能亲密无间,所以既然他们把哥鲁城作为会师的地点,很大程度上也会把指挥部连同大部分辎重都囤积在这里,以便彼此监控!” 李逸如无可奈何地苦笑。 “如……如果你猜错了呢?”拓跋成颤声问道。 “要想知道有没有猜对,进城不就知道了吗?”李逸如慢悠悠地说道,然而话音未落,却已经纵身上马。 “见鬼!” 拓跋成挠了挠脑袋,也赶紧跟上,随着李逸如冲下了山坡。 这个时候,城门显然已经被圣龙远征军所控制。 城内则是一片混乱。 “杀!” 李逸如一马当先,驰入城内。 尾随其后的远征军,如入无人之境。 而对手则显然早已经被那些自天而降的突袭者吓破了胆,这完全打破了他们固有的常识,于是纷纷以为恶魔降临,或者遭到真主抛弃,根本无心抵抗,在不停的祷告中狼狈溃退,从北门撤退了出去。 大火蔓延了整个城池,也映红了深灰的天空。 房屋和设施纷纷毁于战火。 仓库变成了一片废墟。 或者更确切地说,整个城池也成了废墟。 “还好,还好!” 拓跋成有些庆幸地将手按在了额头上。 他刚刚获悉自己带来的灰鹰军团,经过这一战足足损失了两百多人,更重要的是从天而降的突然性,也由此暴露在敌人的面前,这使得天神战衣在日后的作战中势必会大打折扣,心中不由大为沮丧,不过眼见焚毁了联军的辎重,以及由此对于整个战局的重大意义,心情这才略略好转。 “其实辎重不在这里也无所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依靠是否夺取哥鲁城,来决定整个战役的胜利!” 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去向的李逸如,再次出现在拓跋成的身旁,盔甲上满是血迹,战袍也多处破裂,似乎是经历了十分激烈的战斗,然而漫不经心的笑容和语气,却让年轻的印月总督在拓跋成的眼中显得十分可恶。 “你说什么?” 拓跋成楞了一楞,一把扯住印月总督的衣襟,恼火地质问。 正是在李逸如的命令下,自己的灰鹰军团方才投入到战场,不仅暴露了这个秘密武器,而且还将这些拓跋家族最为优秀的精锐,置身于危险的场地,所以拓跋成绝对无法容忍李逸如仅仅是将这些勇士作为诱敌的饵。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拓跋成确信自己将把李逸如灰飞烟灭。 “放心吧,我们现在不是获胜了吗?如果将灰鹰军团的精锐损失殆尽,我也无法向宰相大人交代啊!” 李逸如苦笑着,缓缓地安慰自己的同袍。 “那你……” 拓跋成放开了李逸如的衣襟,却依旧以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李逸如。 “拓跋兄,我知道你在乎这支军队!不过你现在必须明白,如今的战斗绝不仅仅是我的赤狮军团一家的事情,也绝对不仅仅涉及到印月半岛,幕后的敌人矛头所指的,是宰相大人,是整个帝国!” 李逸如突然收敛了笑脸,十分严肃地说道:“这是一场关系到帝国盛衰荣辱的决战,印月半岛只不过是这场宏大战争的一个角落。 “为了胜利,为了帝国的未来,也为了报答宰相大人,别说是损失了灰鹰军团的精锐,就算是损失了整个赤狮军团、整个远征军、整个印月,也绝对是在所不惜!” “那……那你还冒险进攻哥鲁城?” 自觉辩论不过李逸如的拓跋成,讷讷地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攻哥鲁城吗?为了袭击敌人的辎重?还是为了阻截敌人的前进?不,不,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李逸如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锐利而且飞扬,“大食帝国、大陆诸公国距离这里并不远,而且它们都是大国,就算你焚毁了十次百次的辎重,也只不过是给他们增添了一些麻烦而已,又怎么可能因此而决定战争的胜负? “而哥鲁城,也只是哥鲁邦的首府而已,它又不是咽喉锁要,自从把西部和北部这么多邦瓜分给这些家伙之后,通往印月平原的道路没有十条也有八条,又怎么可能占领了它,便能够就此截断联军前进的道路?” “那你……你想怎样?” 拓跋成口气有些软化。 静心想来,他不得不承认李逸如的话有道理,一个完整的印月半岛,绝对是易守难攻,这也是印月人这么些年,百国割据林立打得昏天黑地,却始终都不是很担心周围各国干涉入侵的原因所在。 可惜,当初风雨进入印月半岛的时候,鉴于远征军人地生疏,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考虑,为了多方拉拢盟友孤立阿育王,便同意了麦坚人瓜分印月的提议,却没有想到如今昔日的盟友一同发难,竟是作茧自缚。 “怎样?我本就没有打算靠攻取哥鲁城而一战功成,甚至压根没有想过夺取哥鲁城。能够烧毁他们的辎重固然好,如果没有也无所谓! “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乘着敌人混乱之际,掉转头对着那些正在攻击我们的敌人进攻,不断地进攻,击溃前面的敌人,并将他们朝居萨罗城方向赶去,最终彻底消灭他们!” 李逸如冷冷地说道。 “你疯了?大食和大陆诸公国的联军有整整二十多万大军!虽然攻占了哥鲁城,暂时将这支军队分割开来,但是正如你所说,这里地形可以让回过神来的联军,很快停止逃跑的脚步,和回头救援的军队会合,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我们这支军队彻底的全歼!” 拓跋成沉声道出了眼前远征军,依旧十分严峻的形势。 “所以不要去管我们身后的敌人!我现在要做的,便是进攻那些原本朝东进军,试图攻占印月半岛,而如今回头救援哥鲁城的军队! “至于那些从哥鲁城向南和向西逃向老家的军队,根本不要去注意他们,只需要我们进攻和追击的速度足够快,他们便将永远在我们的屁股后面赶路!” 李逸如冷笑着道。 “可是……你别忘了,在居萨罗城下,同样还有大食的军队正在攻城,雄厚的兵力,足以阻止溃退的士兵,并且阻挡我们的步伐,从而让我们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拓跋成有些悲观地说道。 李逸如的战术太过于大胆,几乎可以算是疯狂。 如果照他所说,战局便会呈现这样的景象:远征军将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东南面的居萨罗城,一部分在西北面的哥鲁城方向,而敌人则分布在居萨罗城的西面、哥鲁城的北面和西南面,以及哥鲁城和居萨罗城之间。 别说眼下不到三万人的远征军,是否能够击溃面前的敌人,就算办到了,前景似乎也不容乐观。 因为用不了多久,哥鲁城和居萨罗城之间的联军,将和居萨罗城西面的联军会合,将居萨罗城的远征军,和自己这支突进的军队隔开,而哥鲁城北面和西南面的联军也将会合,从背后威胁到己方。 “放心吧,忘了告诉你,其实迦岚王子的五千骑兵,还有一万三千精锐的赤狮军,如今恐怕已经赶到了居萨罗城外,它是我的一支伏兵,可惜没有按照原本的计画运用,不过幸好也没有白白浪费!” 眼见拓跋成忧心忡忡的样子,李逸如胸有成竹地笑道。 第七章居萨罗城 “尊敬的阿育王陛下,你放心,胜利绝对属于圣龙帝国!” 站在居萨罗城头,赵亮对着阿育王说道。 他十分有理由感到高兴。 因为居萨罗城虽然面对着近十万联军的包围,但至今仍巍然不动,同时也因为就在片刻之前,他获悉迦岚王子率领的军队已经赶了过来。 不过相对而言,他更为高兴的是,奴兵将领哥里,成功地把阿育王带到了居萨罗城——而这原本是他最为担心的,只因为圣龙远征军此刻最无法承受的,便是在正面对抗占据优势的敌军之际,还要防备后方的敌人。 “呵呵,那么朕就预祝将军凯旋!” 年老的君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名义上这还是他的国家,然而争战的双方一个是宿敌,一个是占领者,无论谁赢谁输,都和他无关。 “多谢陛下了!” 赵亮微微一笑,保持着彬彬有礼的风度。 作为从伦玉关开始便追随风雨的风雨军老将,虽然依旧还没有到而立之年,但是赵亮的言行举止,却已经拥有了远远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稳重,因此他并不介意用无可挑剔的礼节,在表面上优遇那位年老的君王。 “也希望你们的总督大人平安!” 然而就在赵亮弯腰的同时,阿育王冷冰冰的后半截话,也传入了赵亮的耳畔。 “请陛下放心,总督大人绝对不会有事的,胜利属于圣龙!” 抬起头,尽管依旧面带着微笑,但是赵亮的语气却是冰冷然而坚定,同时,远征军的副统帅,缓缓地扬起了手。 顷刻间,战鼓隆隆,号角呜咽。 远处,月河河畔扬起了尘烟。 随即,地动山摇的铁蹄声,也夺人心魄地传来。 骑兵,圣龙远征军的骑兵,就仿佛从空气里变化出来,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攻城方的四面八方。 这些马背上的健儿,时而俯身,时而站起,时而挥舞战刀,时而弯弓拈箭,借助着速度的优势,凶悍地插入了敌人的阵营,所向披靡的从另一个方向穿出,然后又拨转马头,再次朝尚未来得及地应对的军队冲来。 这显然是圣龙人所惯用的战法。 平坦的印月平原,给了圣龙人锻炼骑兵的绝佳场所。 而和呼兰人有过多年交战经验的圣龙人,十分有效地利用着骑兵的特长,总是以速度和力量进行冲刺,然后再以复杂的曲线进行穿插。 在一次又一次仿佛乱无章节的运动中,成功地打击着对方的薄弱环节,同时还作出巧妙地迂回包抄,不仅打乱了对手的部署,造成大规模的杀伤,更重要的是给予敌人以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和恐慌。 大多数几天前还只是普通教徒和农民的锡克教军队,根本就无法适应圣龙远征军这种战法。 仅仅是拥有宗教的狂热,而严重缺乏军事训练的教徒们,显然无从抵挡圣龙人有若天马行空的骑兵突击,往往刚刚挡住了前面的刀枪,两侧和背部便同时接到了死神的邀约。 在目睹着自己的大批伙伴,并没有如大长老所宣称的那样,得到真主的护佑而无敌之后,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对于世俗的留恋,让他们根本无心再战,完全凭借着本能的反应,逃避远征军骑兵出没的路线。 然而他们却不知如此四散的人群,因此影响了整个战列,并最终将混乱波及到了原本还能够镇定应战的大食人。 “不可能!怎么可能?圣龙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了这么多的军队?” 眼看着十多万大军就这样在片刻之间土崩瓦解,阿克里目瞪口呆、神志恍惚。 “该死的,别发呆了,快逃命吧!” 商羯罗叹了一口气,一鞭子抽醒了同伴。 如果说他们借助辛娜的掩护,潜入远征军的占领地,破坏桥梁、道路的举动,原本就指望会一直顺利地进行下去,那么看到这么多精锐的远征军,突然凭空出现在居萨罗城城外,却是绝对超出他们心脏的承受能力。 不过这个时候,似乎没有多想的时间。 至少商羯罗认为,逃命远比一切更为现实。 因为,成功控制了旁遮普邦、进而杀入圣龙远征军占领区的大食和锡克教徒的联军,先是在居萨罗城下受到了十分顽强的狙击,继而发现背后涌来了地动山摇的铁骑。 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远征军骑兵,发动了极其成功的突击。 就仿佛狂风卷落叶,疾驰的战马席卷着一切。 战鼓擂动、号角呜咽,尘土飞扬之处,到处是鲜血和死亡。 原本坚守城池的圣龙人,也大开城门,发动了配合友军的攻击。 措手不及的攻城部队,腹背受敌,全线动摇。 四面八方,是弓箭在乱舞,是慌乱的人群。 以步兵为主的大食人,和同样以步兵为主的锡克教徒,根本无法抗衡骑兵的冲刺。 更重要的是,惶恐如同瘟疫一般传播整个军队,让他们也无法如同白天那样,激发出狂热的宗教献身精神。 于是,回家的愿望,显然在这一刻战胜了对于真主的忠诚;逃跑的行为,也产生了示范和群从的效应。 “也许,这便是真主对我出卖朋友的惩罚吧!” 混杂在人群中,阿克拉的心情极其懊丧,既有对于出卖辛娜的悔恨,也有对于眼下战局和锡克教的悲观。 “没有关系,会合了我们北面的友军,最终的胜利依旧属于真主!” 商羯罗勉强干笑着,安慰同伴。 只可惜,他的安慰,很快就变成了无法现实的奢望。 因为,期盼中力挽狂澜的友军,虽然没有多久便真的迎面而来,但是就狼狈而言,却显然比居萨罗城外的攻城部队,有过之而无不及。 “哥鲁城被攻陷了!” “圣龙人征服了大陆诸公国!” “李逸如这个恶魔,已经派出军队攻入了大食!” “我们被圣龙人包围了……” 诸如此类的传言,在溃退的军队中传播,进一步将绝望和恐惧,散布到了先前还信心十足的士兵心中。 而很快从西北面出现的圣龙远征军团,更让将信将疑的悲观,转化为了肯定的现实,于是,乱哄哄的两路军队,犹如无头的苍蝇,拥挤在了弹丸之地,非但没有如拓跋成先前担忧的成为阻截远征军的防线,反而被远征军南北夹击。 战场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进城!” 李逸如挥手喝令。 他完全有理由满意眼前的战绩。 夺取哥鲁城之后,他的军队并没有作太多的逗留,也无暇欣赏胜利的战果,而是立刻掉头,迎击原本正在朝着居萨罗城东进、而如今回头增援的联军。 黑夜中狭路相逢的奋力厮杀,在哥鲁城被大火浓烟笼罩的现实,和各种各样李逸如让精通大陆诸公国和大食语言士兵,刻意散播夸大谣言的配合下,战斗以圣龙人的胜利而告终,随后便是马不停蹄的追击。 就这样,溃退的联军在前面奔跑,期望撤到居萨罗城,得到友军的支援。 而圣龙远征军则在后面,一刻也不停地紧紧追赶,往往是前面的逃兵刚刚来得及坐到地上拿出干粮,便被后面追赶的军队触及,不得不再次狼狈地狂奔,并因此还冲散了前方原本完整、可以一战的友军。 尽管在圣龙远征军的后面,同样也有着一大群的敌人尾随——他们在被仓促赶出哥鲁城之后重新稳住了阵脚,并且气势汹汹地想要挽回之前的失利;然而浴血奋战的远征军阻截部队,有效的拖住了他们的步伐,同时前方远征军过于迅速的追击,也让他们咬住敌人的企图,最终化作泡影。 战争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着。 如今,虽然没有实现全歼居萨罗城下敌军的目标,但是出击的圣龙远征军,还是彻底击溃了十多万的敌人。 不仅重创了敌军,而且也显然全盘打乱了对手精心部署的战略。 于是,在尾随其后的联军及时赶到之前,远征军实现了胜利会师,他们从乱作一团的敌军中间杀开了通道,接着又纵横来回地撕裂这道缺口,并争分夺秒地,运用刀剑和弓矢,夺取那些根本无心抵抗的联军士兵的生命,驱赶众多失去斗志的降兵入城。 随即,远征军便分成前后两军,交替着徐徐后退,两翼则由骑兵掩护,并且随时机动反击,杀退了逼近的联军先锋,然后从容不迫地进入城池,留给尾随而来的联军的,是满地狼藉、尸横遍野的战场,和四处溃散、不成编制的友军。 “总督大人!” 赵亮为首的一班远征军将领们,纷纷赶到城门口迎接。 “各位将军辛苦了!” 李逸如脸色沉重,挥手示意大家一同前往城主府议事。 “多亏了总督大人在北线牵制,如今我军不仅击退了旁遮普邦方向的联军,而且还已经聚集了一万五千赤狮军、四万三千印月奴兵、一万尼、丹、锡三国盟军和两万高唐僧兵,同时还有大约十三万兵马,正从印月、高唐、尼、丹、锡等地星夜赶来!” 加快一步,行在李逸如的右首边,赵亮悄声地禀告道。 眼见李逸如安全归来,他心中也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战局实在太过于凶险,谁也没有料到,竟会有这么多敌人联手出击,幸好李逸如当机立断,主动北上迎击,再加上还有迦岚王子的伏兵赶到,这才让原本只有不到万余人守军的居萨罗城坚持了下来。 否则,一旦让那从东哥鲁邦过境的大食帝国、大陆诸公国的联军主力,从北面出现在居萨罗城外,先不说兵力上的极度悬殊,光光是士气上的打击,恐怕就足以让全军溃散了。 “印月境内怎样了?”李逸如沉声问道。 “很不妙啊!”赵亮苦笑着道:“巴雷利传来消息,麦坚人的舰队,最近频频出现在日河入海口附近,做出各种挑衅。 “虽然我已经严令各部克制,不过长久下去,难保不会出什么纰漏! “同时,南印月王国也已经集结兵力北上,一口气占领了十多个城池,印月城几乎是一天十来个求救的急告。 “更糟糕的是,如今南部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是王太子的家伙,带着一群乱民乘机攻城掠地,把粮仓的粮食分给那些贫民,宣称要将公正的制度带给印月,蛊惑印月人起来反抗我们,声势越来越大。 “各地王公们的态度因此都非常犹豫,他们纷纷用各种借口,逗留在自己的驻地,虽然还没有加入叛乱,却也拒绝了调集他们的士兵支持我们;而一些年轻的贵族则行为激烈了很多,他们纷纷调集自己的私兵加入,在无形中也平添了这个假冒者的号召力!” 赵亮说着,下意识地瞥了李逸如一眼。 眼下印月境内的骚乱,除了有心人的蛊惑之外,也和印月贵族中秘密抵抗远征军的地下组织配合有关。 而这股秘密力量,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总督夫人塔丝的庇护,而壮大起来,对此袖手旁观的李逸如,责任也不小。 “哼,王太子?就是那个自杀的家伙吗?” 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根本不在意赵亮心中所想,李逸如自顾自皱眉沉思了片刻,确认道。 “不错,就是被我们的阿育王大义灭亲的年轻人!” 赵亮摇了摇头,对于阿育王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不惜逼迫亲生儿子自杀的行为,充满了蔑视。 “当年我是亲眼看到那位王太子的尸体的,所以可以肯定,如今窜出来的家伙,绝对是假冒的,不过糟糕的是,百姓却似乎非常愿意相信!还好哥里将军已经把阿育王带到这里来了,否则事情就更为麻烦!” “现在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哼,看来我们的敌人是彻底放弃了阿育王,同时却正准备在印月扶植一个更为危险的敌人!” 李逸如的脸色有些沉重。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让那个阿育王成为后方动乱的领袖,只因为无论这个年老的君王曾经是如何的叱咤风云,然而被时光和美色,以及残酷的现实消磨了青春和锐气之后,阿育王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因循守旧、暮气沉沉的老头,他能够代表的只是过去,只是现存的制度,只是那些王公贵族。 恰恰,年轻的印月总督,如今最不担心的,便是这些看来十分高贵的大臣和王公们,在李逸如的眼中,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将那些麻木得已经失去了反抗勇气的贱民们唤醒的,也就绝不可能组建出能够让远征军头疼的武装力量来。 而如今这个声称为王太子的家伙,却危险得很多。 因为,他在无形中,便成为了那些抵抗远征军的印月人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他远比背负了太多岁月的阿育王,更加能够摆脱各种束缚,用最美好的未来和最激进的手段,刺激那些人数最多、生活最困苦的贱民们,产生活力和激动的幻想。 于是,现在的形势,彻底反了过来。 当年能够煽动起奴隶们造反、充实自己军队的远征军,此刻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和拉拢那些臣服的王公,反而便如同当日的阿育王朝一样束手束脚,远远不能够像自己的对手那样,肆无忌惮的破坏现有的秩序。 “让还没有集结到居萨罗城的军队,立刻朝印月城会合,由哥里、康莫他们统率,务必尽快扑灭叛乱,并且牵制住南印月联合王朝军队的北上! “赵兄,看来恐怕要劳动你也动身南下,坐镇印月城!”想到这里,李逸如断然下令道。 “怎么,你担心……” 赵亮有些吃惊地望着李逸如,虽然南面的叛乱的确有些麻烦,但是已经习惯了在印月纵横无敌的远征军将领,显然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李逸如似乎过度了的紧张。 “以防万一吧,毕竟后院失火,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逸如微微牵了牵嘴角,淡淡地说道。 这样的部署,更多还只是出于谨慎。 毕竟,虽然眼下的局面,似乎有些麻烦,但是李逸如也明白,如果要鼓动起那些贱民,势必会触动印月人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从而让那些骚乱者中的贫民和贵族之间,产生严重的分化,因此觉得也没有必要将事态说得太过于严重,徒乱军心,当下便有些含糊地回应着赵亮的疑问。 “那么,这里的战局怎么办?”呆了一呆,赵亮皱眉问道。 “没关系,哥鲁城被突袭之后,大食人和大陆诸公国的军队,如今一定依旧十分混乱,恐怕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方才能够重新发动进攻,而在此之前,我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做好预防了!” 李逸如扬了扬眉,傲然道:“别忘了,从古自今,还没有任何一场战役,能够在有限的战场上,让超过五万人的大军,彻底展开同时投入,所以凭借着居萨罗坚固的城防,再加上战术的巧妙运用,我相信我们很快就将赢得一场伟大的胜利!”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逸如十分自信。 自从赵亮告知在居萨罗城如今已经聚集了近十万大军之后,他的脑海中便悄然浮现出了一整套十分完美的作战计画来。 “那好吧,我随时都可以去印月城坐镇!” 默然半晌,赵亮点头道。(云霄阁http://www.yunxiaoge.com) “多谢赵兄!” 没有一个战士不期盼着激烈的决战,没有一个战士不希望置身于能够获取伟大胜利的战斗之中,然而赵亮却如前几次一样,最终还是答应坐镇相对枯燥和无聊的后方,这让李逸如有些歉然。 年轻的印月总督心中明白,如果没有赵亮在幕后,一直如同兄长一般,不计个人得失的支持自己,恐怕自己在印月,也根本无法取得这么巨大的胜利。 “那就让我第一个知道捷报!” 赵亮宽厚地笑了一笑。 “好,一言为定!” 李逸如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八章决胜之战 “捷报,捷报,居萨罗城大捷!” 清晨的巴雷利很快被喧嚣笼罩。 “看来巴雷利很快就要为总督大人的凯旋而欢庆了!” 站在殿宇的窗前,塔丝郡主自言自语地喃喃,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不管怎么说,辛娜小姐恐怕会很快就可以见到令兄了!” 褚频刻意清了清嗓子,有意引导房内的气氛。 作为留守巴雷利的主将,这段时日,他一方面要派遣兵马,清除渗透进来的奸细;另一方面,则要防卫这座远征军的军政中枢,稳定人心,调拨兵马。 这样的日子,不但枯燥,而且更由于要面对辛娜和塔丝,而倍感十分狼狈。 “家兄的生死,自有真主来决定!” 果然,辛娜并没有理会褚频的好意,说出来的话,似乎带着一层浓浓的宿命感,将谈话的氛围重新变得压抑。 “话可不能够这么说!辛格将军是圣龙帝国的好朋友,在下来这里之前,宰相大人特意关照,一定要确保令兄和小姐的安全,并且盼望小姐能够前往圣京做客!” 就在褚频略略有些不知该怎么说话的时候,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却在无形中帮他解了围。 “金岑先生!”褚频有些吃惊地叫道。 他看见伊弗将一文一武两位圣龙人引进了房间,其中文生打扮的,褚频前几年随李逸如护送印月战场的战利品返回圣龙时见到过,正是始终追随在风雨左右、素有风雨影子之称的风雨军随军长史,金岑。 只是,褚频万万没有想到,绝对应该在风雨身边的金岑,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同样吃惊的是身旁的塔丝和辛娜,她们当初在风雨的身边,也见到过这个风雨军的笔杆子,只是感觉圣龙人似乎都差不多的她们,一时之间只是觉得对方熟悉,直到褚频招呼来者,方才把金岑认了出来。 “哈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风天华将军。这位便是总督夫人塔丝郡主,这位是我们风雨军的老朋友辛娜小姐,至于这位,则是昔日和蒙璇将军、李逸如将军、欧仁将军、拓跋成将军他们一同并称为咱们风雨军七煞星之一的褚频校尉!” 金岑微微一笑,老实不客气地为双方介绍道。 “风天华将军!” 褚频一楞,立刻用崇拜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金岑身旁那年轻的武将。 的确可以用大名鼎鼎来形容。 虽然当初褚频等远征军将领返回圣龙的时候,风天华正率领北伐先遣军,征战在幽燕大地之上,不过出色的防御战,和更为出色的战地军歌,却让风天华早已经成为了风雨军中人人皆知的名将。 相对而言,褚频虽然能够和蒙璇、李逸如、欧仁等人齐名为七煞星,却主要是因为和当日追随风雨翻越群山、出征印月的那些年轻人们同龄而已。 事实上,早在当年蒙璇便已经是风雨麾下的臂助,和呼兰人的大战让她成为了人人敬畏的女战神;李逸如和欧仁也同样是风雨军的双璧,独当一方;甚至拓跋成和已经阵亡的耶律留铂,也因为家族的关系而身居高位,因此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太出色的战功,仅仅是校尉的褚频,恐怕只能够在那位同样凑数的刁蛮小姐拓跋蔚面前,有点摆谱的资格。 “褚频校尉,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见到李逸如将军,向他转达宰相大人的最新指令,希望你能够帮忙!” 风天华微微一笑之后,转而严肃地说道。 “这是当然!” 褚频赶紧应承。 他清楚,由于军师云济的关系,风雨军这两年和远在麦坚的风云世家,因为风雪而紧张对立的关系渐渐和缓了下来,并且因此获得了几台珍贵的魔法水晶,其中印月远征军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的关系,便分到了一台。 所以,风雨此刻恐怕早已经获悉了在印月半岛发生的一切,派遣金岑和风天华前来,恐怕便是应对如今出现的局势而做出的最新指示,自然是十分重要。 虽然褚频心中依旧十分迷惑,有什么事情不能够通过魔法水晶来传递,却要让金岑这个风雨身边的红人,和风天华这样的名将亲自赶来,但是意识到事情紧急的他,还是立刻雷厉风行地着手办理,并如实地禀告道:“如今李逸如将军正在居萨罗城指挥作战,巴雷利距离那里最快也需要一天多的路程,末将派遣了三百骑兵护送两位大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明天中午可以到达!” “好,有劳褚频都尉了!” 风天华赞许地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褚频的效率。 “那……那两位大人不准备吃了午餐再赶路吗?”眼看圣京的来人似乎准备即刻动身,一旁的伊弗耸了耸肩,询问道。 “不用了!” 金岑笑呵呵地婉拒,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自从自己进来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辛娜身上,说道:“辛娜小姐还是准备一下吧,宰相有令,希望辛娜小姐能够继续圣京之旅!” “我?” 辛娜微微一愣。 如果说之前金岑虽然有所提及,还只是明显的客套,那么如今再次说到这个话题,辛娜却感到了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 锡克教的少女,几乎可以确认,这样的压力来自于风雨,远在圣京的风雨,金岑只不过是在传达风雨的邀请,一个王者的邀请。 只是辛娜却有些不明白风雨的意图,如果只是要自己前去圣龙,完全可以下达命令,那么巴雷利的远征军就算兵力再局促,也绝对不会更不敢吝啬到不能派兵护送她的地步,为何却要金岑这般故弄玄虚而不见行动? “驾!” 当辛娜不得不放弃毫无意义的思索时,却发现金岑和风天华已经朝着居萨罗城方向急驰而去,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番路过就好似专门和自己说这番话而已。 “看住吉马,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击!” 遥望着战场,李逸如有些不悦地命令道。 在居萨罗城解围之后的两天内,激战再次在城池内外爆发。 进攻的一方,是大食和大陆诸公国的军队,尽管在之前连番失利损失惨重,但是联军还是很快集结了近十五万人规模的大军,尤其是其中包括了大批来自大陆诸公国的草原骑兵,大大加强了联军的机动和突击力量。 相对而言,由于担心后方的不稳,大批军队转而南下,圣龙远征军依旧只有两天前所集结的十万兵马,不过依托城池的掩护,却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居萨罗城,居萨罗城坚固的城墙,便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战争初始,李逸如便对如今已经前往印月城的赵亮,和此刻依旧留在居萨罗城的拓跋成激动地指出。 “有了这堵城墙的掩护,联军优势的兵力,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投入到战场,而我们却可以将精锐的突击力量瞒过联军的注意,随意调动到我们所需要的地方!这,便将是这场战役胜负的关键!” 在这样的构想下,圣龙远征军并没有如联军所预料的那样死守城池,而是将精锐的骑兵集中起来,轮番从各个城门出击,一击即止,总是在造成一定程度的杀伤之后,不等联军调集其主力赶来,便已经扬长而去,撤入城内。 这样的进攻,虽然不能够立竿见影的决定战争的胜负,却很有效地扰乱了联军进攻的步伐,并打击了他们的士气。 于是,联军主帅便采取了一个很笨却很有用的办法——他将主力中军调集到了居萨罗城的北门,集中力量猛攻,又各调集三万步兵驻扎在其他三门,在城楼弓箭射程之外挖掘沟壕,既防范城内圣龙人的突击,也防范印月半岛其他各地的援军支援居萨罗城。 一时之间,联营百里,倒也中规中矩,有效制止了圣龙远征军的骚扰,并且把居萨罗城牢牢地包围了起来。 “可惜,联军的兵力也因此分散了!” 对此,李逸如却摇着头,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老气纵横。 很显然,联军这样的分配兵力,虽然并没有太大的错误,也很难给圣龙人可乘之机,但是抽调到其他三个城门的军队,在能够建立有效的防御体系的同时,却也严重削弱了主攻方向的力量,而且还牺牲了攻城方以点击面的机动优势,变成了纯粹的兵力消耗。 “看来,大食人真的有很多军队,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士兵的伤亡!” 拓跋成颇有些同感地注视着前方的战事。 眼下的战斗,似乎有些胶着。 其他三个城门悄然无声,圣龙人的骑兵,固然无法对城外森然的联营,作出有效的威胁,但是联军也同样无法进行有效的进攻,因此变成了双方几乎可以说是平静的对峙。 而只有北门内外却是一片硝烟,成群结队的步兵前仆后继地杀来,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否还有理智,如此忽略生死的冲锋,其悍勇的程度,竟然丝毫不逊色于正宗的风雨军将士,因此在自身付出惨重的伤亡同时,也给了圣龙远征军巨大的压力。 拓跋成并不认为这种主意,是大陆诸公国的将领想出来的,因为那些分散在绿洲上的小国,最头疼的问题便是人口,他们绝对不会看着这些宝贵的壮丁,无谓的倒在这种纯粹消耗的攻城战上。 事实上,大陆诸公国精锐的骑兵,此刻都养精蓄锐的待在后方,随时准备迎击圣龙远征军的骑兵突击。 所以,眼前这些充当炮灰的倒楣蛋,显然都是大食的士兵。 虽然没有亲自去过大食,但是拓跋成也一直听往来丝绸之路的老人们谈起,那是一个非常信仰真主的国度。 凭借着对于真主的狂热,这个原本只是从一个城市发展起来的帝国,横扫了整个沙漠,征服了东面一个名叫波斯的大帝国,又出海远渡到西大陆和炙大陆,全盛时期,甚至将大洋变成了内海,其扩张的势头,直到呼兰帝国的兴起方才缓和下来。 拓跋成不知道这样的传说是否真实,但是他却知道,这个帝国的大量军队,都是由那些被征服国家的壮丁所构成,就如同呼兰等军事帝国一样,这些倒楣的人往往被驱赶到了最前方,充当死亡机率最高的前锋营,要嘛被后面的督战队斩杀,要嘛向前冲锋。 而即便是真正属于帝国的士兵,也往往被那些宗教长老们灌输了对于真主的信赖和狂热,作战起来同样不惧生死,甚至以为真主献身为荣。 事实上,之前圣龙远征军的胜利,在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大陆诸公国和锡克教徒的混乱波及了全军,否则如果单纯和大食帝国的军队作战,即便后者的战斗力并不突出,但是那种韧劲,足以让远征军辉煌的战果化作乌有。 这一点,至少现在圣龙远征军的将领们,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 城门外,在击退了一波联军进攻之后,作出试探性反击的锡国军队,竟然被后退的大食人给紧紧地咬住,眼看着后阵大陆诸公国的骑兵蜂拥而来,三千士兵就仿佛孤舟一般被惊涛骇浪所裹挟,片刻之后浪潮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尸首的狼籍。 “该死!” 站在李逸如身旁的锡国兵马指挥使吉马双眼通红,不要命的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之上,任凭鲜血滴落地上,若不是被李逸如严令,他早就不顾一切地要率部,去援救那些可怜的族人。 “这样下去不行啊,联军的兵力补充得很快,用不了一天功夫,他们的援军便会赶到,到时候我们……” 同情地瞥了一眼吉马,拓跋成低声地提醒李逸如。 形势对圣龙人显然并不利。 大陆诸公国强大的骑兵,限制了圣龙远征军像对付阿育王朝的军队那样,淋漓尽致的利用骑兵,而那些死缠烂打的大食人,更是进一步阻止了圣龙人,凭借风卷残云一般的突击,来扩大战果。 一旦联军的后续部队赶到,便会将如今联军兵力分配上的弱点,完美的弥补,联军甚至都用不着攻陷居萨罗城,只需要派遣一支军队困住这些远征军的精锐,那么辽阔而富饶的印月半岛,便几乎已经属于联军。 “放心吧,这一仗我赢定了!”李逸如却自信地说道。 随着他挥手下令,片刻之间,拓跋成等将领惊讶的发现,原本部署在北门的迦岚王子的骑兵,此刻竟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南门,并且向城外的三万联军发起了猛攻。 不断的游走于联营的两翼,熟练的将战马止步于射程之外,尼国的高原骑兵和圣龙的赤狮军骑兵,凭借着娴熟的骑术,尽情的玩弄着那些龟缩在联营中的士兵。 同时圣龙远征军的高唐僧兵,则在骑兵的掩护下,步步为营地推进,虽然进度缓慢,却一点一滴地侵蚀着联营的防线,一寸一寸地压缩着南门外敌军的阵地。 “呜——” 渐渐地,联军坐不住了,在悠扬的号角声中,东、西两门的联军,各自从阵营内拨出了一万兵马增援。 “杀!” 大吼一声,早就对掩护高唐僧兵感到无聊了的迦岚王子,挥舞着战刀,率先杀入了敌阵之中。 没有了骑兵和阵地掩护的步兵,在如此平坦的地形上,显然根本无法抵挡骑兵的突击,尤其是这些步兵中,还混杂着很多不像大食帝国兵马那般善战的锡克教徒,和从哥鲁邦征集的壮丁,他们在骑兵的冲击之下,没有抵抗多久便慌乱溃逃。 “联军的骑兵出动了!” 北门的城楼上,很容易便可以看到,联军主阵内的骑兵开始出动,他们兵分两路,沿着居萨罗城的东西门方向,朝南门包抄。 而东西两门原本的步兵,此刻也再次出动,这一次却是清一色的大食步兵,这些士兵列着严整的阵形,迎着呼啸而来的骑兵挺进,尽管顷刻之间便伤亡惨重,却也十分有效的拖住了圣龙远征军的骑兵。 “见鬼,这些王八蛋是想吃掉我们的骑兵!” 拓跋成立刻反应过来。 本来,如今的北门外,联军的骑兵尽去,正是圣龙大军突击的好时候,可惜同样的圣龙骑兵也被联军缠在了南门外,并且很快便遭遇了印月半岛上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骑兵对决,形势依旧未见明朗。 “象兵出击!” 身为主帅的李逸如,却根本没有理会南门的战况,果断地下达了新的命令。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一直被联军作梦也想攻开的北门终于缓缓开启,然而迎接着大食士兵的却是庞然的象群。 这些庞然大物,飞快地向前奔驰,在他们的前方,大食步兵的抵抗,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剧烈的冲撞和致命的踩踏,很快夺走了大批士兵的生命,对于真主的虔诚,显然根本无法应对眼前猛兽的蹂躏。 紧随象群之后的圣龙远征军,在李逸如的率领下,吸取了当日阿育王朝运用这种印月半岛特产时,所犯下致命错误的教训。 大军呈发散的雁行,自两翼出击,既确保了象群的四周,避免大食士兵效法风雨当年在日河决战时的方法,用长矛和弓箭将象群逼赶到一处;同时也有效防范着大食人用火烤烟熏的方法让象群掉头狂奔,冲散自己的军队。 “痛快,痛快!” 拓跋成大叫着,赤膊上阵,挥刀杀入了战团。 出击的远征军,分成两路之后,他统领着东面的一路,从联军的左翼向中央包抄,以便和统领着西面的一路、从联军右翼包抄的李逸如会合。 虽然以步兵为主,但是由于联军的骑兵,此刻正在南门和圣龙远征军的骑兵争斗,而大食所独有的骆驼骑兵,则由于印月炎热的气候而根本没有出动,因此双方的激战便成了纯粹的步兵和步兵的对决。 尽管不敌赤狮军步兵,但是大食人的步兵,显然远比圣龙盟友们的士兵更加出色,只可惜中央突破的象群,很快扭转了局面,三百头庞然大物组成的军队,在第一时间将联军主阵一分为二,随后便像骑兵一样左右出击,从背后呼应着东西迂回包抄的圣龙远征军。 尘沙和硝烟中,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倒下,严密的方阵逐渐开始残缺,联军从一分为二,便成了一分为四,一分为八……渐渐地被圣龙远征军分割包围,然后逐个消灭,战局就此抵定。 即便大食士兵奋勇顽抗,即便南门外的联军骑兵不顾一切地回援,都已经无法挽回整个战争。 “追击!” 李逸如脸上一片平静,他既没有因为之前战局的不利而焦躁,也没有因为眼下战役的获胜而激动,甚至都没有去瞟一眼注定将记载下圣龙远征军辉煌的战场,更不顾士兵的疲惫和伤亡,依然绝对乘胜扩大眼前的战果。 东哥鲁邦、旁遮普邦,甚至是大陆诸公国、大食帝国,只要有敌人存在的地方,都将是年轻的印月总督,期望驰骋的战场。 第九章离开印月 “现在,正是你们对帝国表现忠诚的时候!我要求你们,跟随我的军队一起战斗,同时让你们的奴仆,带上你们的印信,返回你们的领地,征集你们的壮丁,为圣龙帝国,为宰相大人效力!” 李逸如每到一处,便有若帝王一般,召集起当地的王公贵族进行训诫。 短短的十天之内,圣龙远征军的进展十分神速。 在拓跋成率领的灰鹰军团的帮助下,圣龙远征军很快救出了被软禁的辛格,同时控制了整个旁遮普邦。 与此同时,李逸如则在大将吉牙思和迦岚王子的辅佐下,再次进入了哥鲁城,配合进攻旁遮普邦的拓跋成,彻底切断了大食帝国和大陆诸公国的联系,令他们唯有通过百里之外的山路,方才能够重新沟通。 而圣龙远征军所到之处,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用刀枪将当地的王公贵族们,请到自己的军营中。 这些当年从圣龙、呼兰、大食、麦坚和阿育王朝等大国的夹缝中,获取了自治权的贵族们,此刻显然要为他们动摇不定的立场付出代价。 昔日显赫的身分,如今成为了被劫持的祸端,他们不得不被迫从大食人的战车上下来,又捆绑在了圣龙人的战车上,并通过交付自己的私兵和财富,来做为生命安全的保障。 “佩服,佩服,这么短的时间,将军便不仅力挽狂澜、反危为安,而且还为帝国开拓了这么辽阔的疆土,彻底改变了印月半岛的战略格局,实在让金岑佩服!” 就在李逸如仿佛被触及了逆鳞的狂龙,以闪电般的速度,席卷着整个印月的北部,震动了大陆诸公国和大食帝国的君王之际,作为帝国宰相特使的金岑一行,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本来是想前往居萨罗城和李逸如会合的,却不料圣龙远征军进展得太过神速,结果一路马不停蹄地追赶,直到哥鲁城方才找到李逸如。 “宰相想要和大食人停战?” 看见金岑,李逸如第一时间做出了这样的揣测。 李逸如相信此次这位帝国宰相身边红人的出现,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帝国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大食帝国彻底决裂,所以才会让曾经出使过大食帝国的金岑,充当两国之间的桥梁,以期修好彼此的关系。 “没办法啊!” 金岑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将军您也应该明白,帝国面临着太多的敌人,根本无法有效的支援将军,而凭借如今圣龙远征军的实力,进展到此地恐怕便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被麦坚收买的印月人,正从南面威胁着我们的占领区,而大陆诸公国也将从后方牵制着我们对大食人的兴师问罪。 “更重要的是,大食帝国终究是一个庞大的拥有百万兵马的大帝国,幅员更是辽阔,以目前你手中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征服这样的强国!” 金岑不得不如此详细的解释,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李逸如真的不顾风雨的命令一意孤行,他至少在目前也没有办法制止。 “末将自然谨遵宰相的吩咐!” 李逸如恭敬地躬身表态,打消了金岑的顾虑,然而印月总督的目光,随即却犹疑地望向了金岑身旁的风天华,还是让随军长史暗自头疼。 “宰相的意思,今年印月就不必向帝国和宰相大人进贡财物了,省出来的全部用作军饷犒赏三军将士,同时希望将军返回圣龙一趟,至于如今印月的战局,则由风天华将军接手,力保稳定即可!” 金岑暗自无奈地苦笑,最后还是选择了直截了当的对话。 “返回圣龙?” 李逸如一惊,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更多是迷惑和猜疑。 毕竟,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而且风天华虽然战绩不凡,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在印月作战过,又是如今在圣龙帝国以云济为首、日益兴盛起来的新风云世家的一员。 新风云世家兴起之后,最大的对手,莫过于夫人李中慧为首的李氏家族,李逸如虽然远在印月,却也已经听说了不少双方这两年在圣龙帝国明争暗斗的传闻。 所以,这由不得李逸如不做各种联翩的浮想。 “逸如将军莫要多想,宰相大人召回将军,实在是另有重要的任务!” 金岑赶紧咳嗽了一声,赶紧凑近李逸如的身旁,低声道:“如今,受到袭击的不仅是印月半岛一处,更为吃紧的还在于西南的交趾。 “交趾王的余孽,四处活动袭击圣龙军官,并且在麦坚人的帮助和支持下发动了叛乱,甚至波及到大理。如今杜绍权的岭南大军已经全线溃退撤回了岭南,碧蛇军如今已经再次南下,蒙璇将军也亲自赶去坐镇,所以宰相大人召回将军,下官以为……” 金岑的话到此戛然而止,但是李逸如却十分震惊地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蒙璇原本是被风雨指定统率中路、进攻呼兰帝国的大将,如今她居然赶去西南半岛,却又把自己召回,那么很清楚地说明了两件事情。 一是西南半岛的战局显然不容乐观,甚至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否则风雨也不会让传闻中很不喜欢待在西南半岛的蒙璇返回。 同时,也说明了风雨似乎真的准备要对付呼兰,如果说之前百万大军集结待命,还总让人有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那么若是真的是在这样四面受敌的情况下,风雨依然要把自己召回代替蒙璇的话,就只能够说明,圣龙帝国将不顾一切来解决呼兰帝国,这个北面最大的威胁。 只是,自己真的会取代蒙璇,出任进攻呼兰帝国的中路统帅吗? 风雨真的准备不顾麦坚人庞大的包围圈,不顾辽阔的草原所构成的天然屏障,也要先行解决呼兰帝国这个历史上的宿敌吗? 李逸如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猜测出那位帝国宰相心中的韬略。 “既然是主公的吩咐,末将自当遵循!” 片刻之后,莞尔一笑,李逸如做出了最简单的选择——既然根本就没有打算抗拒风雨,那么遵命而行,显然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 “这就好了!” 金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印月半岛的圣龙远征军,是风雨麾下最为特殊的军团。 这支军团主要由来自各个国家的亡命之徒组成,圣龙人反而并不多,而且还远离圣龙帝国的本土,虽然最初是风雨一手创建,但是之后更长的时间里,却是眼前这个名叫李逸如的年轻人,以实实在在的战绩,慑服了那些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 所以李逸如若是不愿意返回神州,而执意做一个印月太上皇的话,即便是风雨恐怕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得失利弊之后,才能做出理智的反应。 “逸如你放心吧,只要风天华在这一天,印月的战局,绝对不会比现在更糟!” 接过李逸如交出的兵符,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风天华,拍了拍同袍的肩膀。 “哈哈,那逸如就在帝国静候风兄的捷报!”李逸如大笑道。 平心而论,如果风雨眼下不准备扩大印月半岛的战果,那么让风天华来坐镇,似乎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天华的优点是老成持重,所以他非常擅长将非常复杂的危局转向平缓,可惜同样也失之于过分稳重,以至于有可能错失良机。而你逸如,则长于奇谋,往往能够在最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反败为胜,可惜也因此而常常会犯急功近利的毛病! ” 李逸如想起了当初风雨对自己和风天华的比较与评价。 相对于更多的承袭了风雨的风格,喜欢冒险和进攻的李逸如很清楚,风天华的老成持重和滴水不漏,恰恰是守成的最好人选。 因此一个被限制了扩展的印月半岛,将让飞扬的少年感到无聊,却正好是风天华这样的将领,施展所长的好地方。 也许,大漠孤烟的北方,才是如今最适合自己驰骋的战场吧! 李逸如这样想着,望了一眼印月的天空和大地,心中却依旧充满了不舍——毕竟,这里是他初出茅庐的战场,这里度过了他锋芒毕露的少年时光,这里更有无数生死与共的同袍和忠心耿耿的部下。 黄昏的巴雷利,正是一片寂静。 由于战事的爆发,城门早早的便实行了宵禁,此刻已经不允许一般人进出。 不过和往日不同,今天在通往北方的城门外的官道上,正停留了一支大约三百人护卫着的车队,远征军的主簿伊弗,则率领巴雷利的一些文官武将,围拢在车队中央的马车旁。 “什么?哥里和康莫,都被那个自称王太子的骗子击败?” 交杂着多少有些落寞,同时也不乏憧憬和激动的心情,交出兵权的李逸如,匆匆离开前线,在十分隐密和低调中路经巴雷利,并不准备进城的他,只是逗留城外,等待夫人塔丝以及被风雨特地吩咐要一起同行的辛娜出城和自己会合,却没有想到竟然从前来送行的伊弗口中,听到了南方战场的噩耗—— 圣龙远征军遭遇了多年来未曾经历过的大败仗,先后损失了哥里的一万印月奴兵和康莫的四千高唐僧兵。 这个消息让李逸如大为震惊。虽然他之前便有些担心那个假冒王太子的家伙,会在南方惹出大麻烦,却也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能够连续击败自己的两员大将。 “赵亮将军已经亲自率兵增援了,他让您莫要担心,务必遵循宰相大人的指令!” 伊弗有些担心地望着李逸如。 “知道了!” 李逸如苦笑着,挥了挥手。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还真有着非常强烈、立刻率领兵马南下的冲动。 不过伊弗的话,让他冷静了下来,终究主公风雨的命令是不容违抗的,而且既然赵亮已经率领大军南下,相信那些只是被麦坚的金钱所收买的印月人,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圣龙远征军的骑兵突击,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紧张。 “好吧,这次我要带塔丝返回圣龙,同时根据宰相大人的吩咐,你去帮我邀请辛娜小姐同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逸如吩咐道。 “这次返回帝国,大人准备……” 伊弗有些情绪低落地询问道。 “我不准备带什么东西,更不必为我专门组建护卫队,让塔丝和辛娜小姐也不要带太多的东西,我们需要星夜兼程的赶路!” 李逸如拍了拍伊弗的肩膀,心知自己离开印月半岛的事情,恐怕已经开始在远征军中秘密传播,这对于军心士气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当下朗声笑道:“好了,我可是回帝国接受重任!另外风天华将军是帝国最出色的将军,即便是宰相大人也十分欣赏,我相信印月半岛在风天华将军的统率下,一定会更好!” 说到这里,李逸如突然想起了金姬,那个充满了罪恶诱惑的女人! 这一次她的诱惑,似乎因为自己的突然离开而大大亏本,却不知道风天华这个在宰相眼中老成持重的家伙,能否抵挡住美女的魅力? 对金姬,李逸如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舍,也许是征战呼兰的伟大远景令人激动,反倒更多的是充满了想看看风天华好戏的幸灾乐祸。 “很高兴看到总督大人心情这般好!” 李逸如的大笑,很快被辛娜所打断。 锡克教的特使,正和塔丝郡主一起,乘坐着一辆黑色的四轮封闭马车,出了城门来到李逸如的近前。 “辛娜小姐的心情应该也很好啊!令兄已经被救出来了,旁遮普邦的动乱也已经基本平息了,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在眼下的局势下,帝国将不得不暂时取消旁遮普邦的中立,实行军事管制!” 李逸如收敛了笑容,用冷冷的话语反击。 不知怎么的,从一开始遇见辛娜,李逸如就看这个女人不顺眼,这种糟糕的感觉,因为她当初阻止自己得到塔丝而加深。 “你竟敢违背宰相大人的承诺!” 听到锡克教对旁遮普邦的自治被取消,辛娜果然扬了扬眉,显出了激动的神色。 “虽然宰相确实曾做出旁遮普邦自治的承诺,但是首先也要你们有能力自治才行! “如今既然你们没有能力保卫自己的权力,那么为了帝国在印月的利益,旁遮普邦有必要纳入帝国的管制,至于以后会怎样,那将由局势的发展来决定!” 李逸如毫不留情地针锋相对。 “是吗?既然如此,那么就请总督大人快点动身吧!” 辛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而冷静了下来。 她突然明白了金岑的话。 原来风雨是要她和李逸如一起去圣龙帝国,虽然名义上是十分冠冕堂皇的顺道同行,其实暗中却有十分明显的押送意味,至少辛娜如此认为。 至于锡克教和旁遮普邦的命运,李逸如其实说错了,固然局势的发展很重要,但是真正拥有决定权的,却既不是现任的印月总督风天华,也不是这位离任的前印月总督,而是风雨,帝国的宰相。 风雨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辛娜来明白这一点,随即而来的,显然也将是要求锡克教做出更为巨大的让步,从而彻底地成为圣龙帝国的附庸。 对此,辛娜不知道该感谢风雨顾念曾经的交情,依旧愿意留给锡克教一点生路,还是该痛恨风雨犹如所有铁石心肠的权雄那样,绝不放过任何机会,将锡克教彻底变成他用来制衡信奉佛教的印月人的工具。 “那就动身吧!” 李逸如全然没料到这一刻辛娜居然会想这么多,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辛娜有些反常的平静,更多是突然没了对手斗嘴的无聊,呆了一呆之后,方才有些索然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登上马车。 这一次和几年前的凯旋不同,没有了印月总督和圣龙远征军统帅的权势,陪伴他返回圣龙的,也不是浩荡的军队、丰盛的战利品,而是自己的妻子塔丝,同行的辛娜,还有区区三百人的卫队。 “总督大人!” 就在李逸如正要离去的时候,却见伊弗叫住了他。 “昨日,有位夫人派来的密使赶来见您!”伊夫低声说道。 跟随李逸如这么久的时间,让这个西大陆人也多少了解到了风雨军的一些内幕。 李逸如不仅是风雨麾下的爱将,同时也是夫人李中慧的族弟,李氏家族年轻有为的栋梁俊秀,虽然如今风雨军和李氏家族始终都是休戚相关的同盟者,但是李中慧和李逸如之间的信使传递,却还是能隐密就隐密,尤其是如今帝国突然撤换了印月总督的敏感时期。【云霄整理排版】 “让他跟在车队后面,晚上来见我!” 果然,李逸如微微沉思了一会,看了看四周众多的目光,低声命令道。 “是!” 伊弗彬彬有礼地躬身,望向地面的眼睛看到的是飞扬的灰尘,在车轮的转动中,李逸如的车队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巴雷利。 第十章天下大局 “风骤雨急意茫茫,圣京远,日河长。青鸟无期,何处话炎凉。惆怅沽酒邀红颜,你凄伤,我仿徨。梦中犹记少年郎,花正茂,气飞扬。指点江山,何人放眼量。大梦惊醒向谁讲,无人知,泪两行!” 行走了半天,终于在野外扎好了营帐,李逸如却没有半点睡意,独自一人端坐帐内掌灯观书,不自觉中突然涌起了一点诗兴。 就在李逸如低声沉吟之际,悄没无声中,一个黑影潜入。 剑,惊若闪电,寒芒一点,便在黑夜伸展。 “少爷!” 惊慌的声音,发自脖子上被架了利剑的脑袋。 那是一个和李逸如年纪相若的年轻人,转动的双目透着一股机灵和活力,却欠缺了少许的沉稳和睿智。 “李忠?哼,下次再敢闹,定要了你的狗命!” 李逸如转眼间收剑回鞘,认出来人是家族内一个名叫李忠的从人。 “嘿嘿,下次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忠吐了吐舌头,带着十分羡慕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营帐,却对李逸如的警告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李逸如只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原来,这家伙以前曾经和李逸如在一起念过家族的私塾,彼此算来也十分熟悉。 只是李逸如军事上的天赋被风雨所赏识,便被带着前来印月磨砺,后来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凭借着战功打下了这一片大好河山,这才从李氏家族众多的年轻弟子和风雨军的将士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家族和风雨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过虽然彼此的地位已经天差地别,但是两年前李逸如意外重逢了充当家族信使的李忠时,却十分高兴,颇怀念昔日的岁月,有意将他收做了心腹,让他成为自己和李中慧之间联系的密使。 “少爷,夫人要小的交给您一封信!” 虽然颇受宠信,李忠却也知道分寸,当下嘻笑过后,未等李逸如发问,便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 李逸如信手展开,却吃惊地发现这是一封只有两个字的信—— “小心!” 鲜血书写的大字,在雪白的纸上格外醒目,并且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李逸如万万没有想到,正当自己全力备战的时候,姐姐居然会派死士不远千里送来这么一封没头没尾的密函。 圣龙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总督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危机,让一向从容面对各种困难的姐姐,竟然无暇或者不能够将事情陈述清楚,而是采用如此隐晦的方式传递给自己。 “嘻嘻,少爷你不必担心,夫人吩咐小的前来时,正好陪着宰相大人狩猎,仓促间找不到笔墨,便沾了那兽血写下来,让小的交给少爷你!”眼见李逸如神情紧张,李忠赶紧解释道。 “哼!” 李逸如颇为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瞪了一下这个说话只说一半的家伙,心中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李忠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当时宰相大人正在等夫人一起会见几位大人,所以夫人只是很匆忙地叮嘱小的转告少爷,务必遵循宰相的吩咐,同时此次会圣龙,不必去京城了,直接前往高唐即可!” “高唐?”李逸如心中一惊,说道:“难道宰相不准备在圣京接受天下的庆贺?”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只是如今咱们帝国一方面正准备对北面用兵,另一方面西南半岛、江南、印月最近都烽火连连,百姓们都私下里猜测,宰相恐怕会亲自披挂上阵,不会有时间待在圣京了!”李忠挠了挠头说道。 “亲自披挂上阵……” 李逸如信手弹了弹案几,这个动作原本是他刻意模仿风雨的,不过多年用下来竟也成了习惯。 “少爷,有什么不对的?” 李忠小心翼翼地望着李逸如,他原本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事,如今眼见李逸如神情严肃,心里也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噢,没什么!” 李逸如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摇头道。 风雨可能要亲自披挂上阵的猜测,倒是很符合这位宰相一向的风格,只是这样一来,还需要如此大费周折的让自己返回圣龙吗? 这个疑虑让李逸如心中“咯答”了一下,不过眼见面前的李忠,显然不可能解答自己的疑问,当下李逸如也不再说什么,转而询问道:“最近圣龙有什么大的战事发生?” “总的来说还好!秋里大将军这两年来连续对辽东用兵,尤其是最近大破呼兰十万兵马,灭渤海、室韦、建州等十余小国,兵锋一度直指……直指高丽的都城平壤!” 眼见李逸如严肃起来,李忠也正色答道,只不过和众多李氏家族的年轻子弟一样,他们自幼生长在圣龙,早就已经忘却了自己还是高丽的亡国后裔,因此话到嘴边方才省起此事,略略有些停顿,但是对于故国的兴衰,却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注。 “什么?” 李逸如微微一愣。 和李忠一样,他丝毫都没有关心高丽的事情,反而对于秋里居然在这之前,便频频用兵辽东而大感惊讶,完全粉碎了他原先以为风雨多路兵马同时出击的想法。 “是啊,这两年圣龙基本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只有秋帅不时对辽东出击,不过也是各有损伤,直到一个多月前方才有大捷传来!”李忠说道。 “一个多月前?” 李逸如低声地喃喃,心中却豁然开朗。 看来,风雨的确压根就没有打算真的动用百万大军进行扇形攻击,这虽然声势惊人,规模宏大,然而毕竟兵者凶险,如此倾全国之力的雷霆一击,若是奏效还好,如果一旦败北,则整个帝国的元气,恐怕没有几十年时间便不会轻易恢复。 以风雨的头脑和眼光,想必也不会轻易尝试。 那么最好的策略,无疑是在边境保持强势的威慑,牵制呼兰大军,同时精选强悍的兵马从一个战线出击,胜则扩大战果,不利则退回边关,反正如今帝国的三大名关都已经收复,有这样的后方保障,帝国早已经立于进退自如的不败之地。 麦坚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生怕已经衰弱了的呼兰帝国因此被圣龙压过去,这才匆忙组建了这个反圣龙同盟,四面出击,期望牵制住圣龙帝国扩张的步伐,以便维系原先对他十分有利的战略平衡。 不过,风雨面对这样的情形将会如何应对,以及自己这次被召回,究竟是不是要被风雨任命为出征呼兰帝国的大将,还是另有目的? 李逸如依旧感觉一头雾水,难以把握。 “好了,你现在便先行一步,替我前去圣京找高凤阳大人,让他给我准备好银两和珠宝,我这次回去随时都要用!” 想得头有些疼了,李逸如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抛开这件事情再说,先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好。 这一次他实在不知道风雨的心意如何,所以也不敢太过于张扬。 幸好这几年来圣龙远征军和高凤阳的陶朱钱庄之间关系十分融洽,彼此暗地里做了好几桩大生意,因此李逸如在陶朱钱庄存下了不少钱,也事先寄放了很多圣龙所没有的奇珍异宝,如今倒是恰好派上用场,令李逸如不由有些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 “放心吧,夫人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小的来之前,便见到高凤阳大人专门拨了五百万两银子和整整三车的奇珍异宝,悄悄运送到了大人在圣京的府第!” 李忠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朝中大人们谁不知道少爷您是夫人的族弟,又是宰相的爱将,送给他们那是天大的面子,就算不送,谁又敢拿少爷您怎样?” “一派胡言!” 李逸如嘴里骂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被李忠这么一说,想想也是。 不管怎样,朝中有姐姐李中慧暗中支持,又有高凤阳的钱财支援,而且风雨一向都很器重自己,如今印月战事进展也颇为顺利,似乎实在没有什么被人攻击的要命把柄,李逸如不由有些好笑自己的多虑。 “圣龙,我回来了!” 李逸如的眉宇间,重新焕发出自信和飞扬,想着马上又可以见到自己一直都很钦佩的姐姐,以及敬若神人的风雨,还有很可能会被委以重任,纵横驰骋在沙场开疆拓土建立殊勋,李逸如的心中便不由挥去了对于印月的不舍,反倒满是跃跃欲试的冲动。 美丽的湖泊在雪山的脚下,在围绕牧草和羊群的地方,连接着草原与天空的空白。 湖面宽阔辽远,像一弯新月,一面拥抱草原,一面依偎雪山。 近处湖水闪着幽蓝的光,一浪浪地卷向岸边,淘尽了泥沙,随便抓一把湖边的石子,干净得想把它吞下去,远处的湖面则淹没在烟云之中,缥缈浩瀚,充满了神奇。 一个白衣的年轻人正坐在不远处的山丘上,静静地观望着前方的湖泊。 在他的周围,战车、铁骑和刀剑,数千人马将弹丸之地围得水泄不通,将小小的山丘变成了铁桶一般的防线,然而无论是战士还是马匹,都没有一丝半毫的声响,所有的眼睛都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那个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五体投地的崇拜,还有赴汤蹈火的狂热。 “夫君,你在想什么?” 李中慧轻轻地走到风雨身边,依偎着风雨坐下,目光也同样投向了前方美丽的湖泊。 号称高唐第一湖的纳木措,此刻正是新年大拜,湖边数不清的玛尼堆,堆着转湖的人们数不清的愿望,湖边的礁石上也刻着“嗡呗呢咪嘛哞”的六字真言,一切是那么得热闹,充满了生机。 “纳木措果然不愧天湖之称,一切都是原始的,需要我们用生命和灵魂来感觉神湖!”风雨淡淡地说道。 此刻的帝国宰相,没有了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飞扬,也不见了庙堂内慑服群臣的威严,却像一个十足的书生,微闭着双目,感受着湖光山色的静谧。 “你发觉没有,望着这里,心中将没有忧郁,没有伤感,也没有浮躁,心透明得像水晶,鲜红地跳荡在阳光之下,红尘路已经留在纳根山口的那一边。 “恍惚间,人生竟变得如此的简单,不需要祈祷,也不需要忘记,熟悉的生活也恍如前尘往事。没想过要在湖上泛舟,也没有想过要变成一条湖中的鱼,只想是一只鹰,飞翔之后,再在礁石上守护。 “纳木措没有半点的造作,也不需要想象来丰富,更不需要语言来修饰,它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是欲乘风飞去的地方,是天涯洁净处,是天尽头……” “宰相大人,东北捷报,秋帅已经拿下盛京,呼兰东院大王以下十五万大军覆没,十七州一百七十万人口尽归我圣龙!” 便在这时,远处飞扬的尘沙中驰来了报信的快骑。 风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很不甘自己难得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打扰,不过处理军政大事,却也是帝国宰相所必需的分内之事,由不得他推托。 “嘉奖秋里!” 风雨站起了身子,沉思片刻下令道:“告诉秋里,这次大军不必再撤回幽云关,就地驻扎准备防御呼兰人的反攻;同时善待那些归属的酋长,从今往后辽东的土地便是我圣龙的疆域,只要他们愿意成为我圣龙帝国的子民,按期交纳贡奉,尽可以保全原先的地位,帝国也将开放商埠,和他们进行商品的交易。 “此外,命令吏部和兵部,加紧考核将士们的战绩,凡有战功者,便可以尽获关外的土地和爵位,原本居住在辽东的人口,以后就不必迁徙回帝国了,悉数赏给有功之臣便是!” “宰相英明,如此一来,很多将士也就不必抱怨获得没有人烟的荒地,而不愿意领受赏赐了!” 李中彗微微地一笑,站起来说道。 这段时日以来,关于功臣的封赏,一直都困扰着帝国宰相。 风雨不愿意让帝国重新循环到豪门大肆兼并土地、贫民走投无路、玉石俱焚的旧路上来,尤其是六年前秋里在幽燕的巨大胜利,更是让始作俑者的风雨也暗自心惊,因此早就有心用新征服的土地,作为对功臣的封赏。 不过,这个方案显然遭到了很多保守官员们的反对,他们担忧帝国会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更不愿意离开繁华的帝国内地,前往被视作不毛之地的新占领区。 而前两年辽东战局的起伏,也让那些征服的土地朝夕易手,十分不安全,因此,很多将士宁愿将得到的封赏,低价卖给那些投机的商团,只有李中慧和高凤阳支持下的商团,看到了其中的商机,暗中联手操作的陶朱钱庄,便是其中最大的买家。 因此,当风雨终于决定将关外的土地,正式划入圣龙帝国的疆域,并且不再如前两年那样,仅仅是定期出兵关外,即便打胜了也只是将获得的财富和人口迁入关内,以此消耗呼兰帝国的实力之后,李中慧便立刻知道,这一次拥有着风雨军官方背景的陶朱钱庄,将再次成为大赢家,获得前两年风险投资的巨大回报。 而身为陶朱钱庄大股东的李氏家族,也将获益匪浅,既包括经济方面,也包括了朝廷的权力斗争。 “之前,秋里在辽东获胜之后迁徙人口,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准备和呼兰帝国决战,因此不想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那些冰天雪地之中。 “不过现在不同,不仅是辽东,以后还有大漠草原,都必须囊括在帝国的疆域之内,有功的将士和贵族也不准再封赏在帝国的内地,他们要想获得领地,就必须用刀剑去征服,去开拓,只有为帝国开疆拓土者,方才能够享有荣誉和财富! ” 风雨瞥了妻子一眼,傲然说道。 他也很清楚,陶朱钱庄这些年来半公开进行的生意。 欧静为首的清流派,强烈反对推行这项新政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担心这些贪图利益的商人将严重动摇圣龙的国本。 只是当时迫于国力的限制,无力大规模发动对呼兰的战争,也就无法以朝廷的力量来固守夺取的土地。 而且当时百废待兴的圣龙国内,急需大规模的资金重建,甚至都无法拨出大量的款项来赏赐征战有功的将士,因此商人们的这种冒险投机,不仅可以让战士们间接获得金钱方面的补偿,更可以利用商团的雇佣兵,保全那些已经夺取的领土,所以风雨不得不睁眼闭眼的默许和容忍。 “中慧以为,新征服土地百废待兴,应该让高凤阳拨出专款,低息贷款给那些获取采邑的主人,加紧生产和开垦,同时命令户部配合相关部门进行定期核查,建设有功者赏,投机买卖者严惩! “以后,更要严格限制那些土地的买卖,防止奸商利用有功将士们的困顿,低价收购这些英雄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财富,坐享渔利,严重影响军队的士气人心! “此外,既然如今赏赐给将士们的土地将由朝廷予以安全的保障,那么拥有私兵的规模必须加以限制!”李中慧补充说道。 李中慧太了解风雨了,她清楚风雨虽然并不以为重商影响到所谓的仁义道德,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却也不愿意逐利的商人令军队的士气下降,让那些原本纯朴的农家子弟追求安逸而不再忠勇勤勉;至于拥有私兵的豪强实力膨胀,更是风雨所坚决不能够容忍的。 所以,之前的默许只不过是暂时的,维护军队的忠诚和战斗力,以及防范地方豪强的过度强大,却是风雨不可动摇的底线。 既然陶朱钱庄如今已经赚取了很多,李中慧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远胜于风雨自己制定出更为严厉的政策。 “难得中慧你这么想,风雨便更有信心推行这项政策了!”果然,风雨的语气渐渐转缓,柔和地说道。 “中慧帮助夫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中慧眼见风雨心情不错,试探着说道:“既然夫君已经决心要巩固辽东的领土,那么势必会和呼兰大军发生冲突,中慧以为,是否该及早出动伦玉关的兵马,以减轻秋里将军的压力。 “虽然夫君当初以多路兵马并进的声势,迷惑住了呼兰人,让他们以为真正发起攻击并且大张旗鼓的东线,反而不是夫君重拳出击的所在,因而调集主力全线防范伦玉关的动向,结果被秋里将军乘虚夺取了辽东,然而如今想必他们也将明白过来,一旦举国兵力东进,以秋风军一军的兵力,恐怕很难抵挡住草原的这些虎狼之师!” “怎么,你是想替逸如当说客?” 风雨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举贤不避亲!中慧只是觉得以逸如的资历和能力,完全适合这个任命!” 李中慧坦然地道,并没有因为风雨的反问而回避。 “呵呵,东海有岛夷,北山皆仇怨!”风雨叹了一口气:“放眼天下,麦坚方兴未艾,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圣龙帝国太太平平解决掉呼兰人,然后全力以赴争夺天下霸权的! “圣龙无论是否主动出击,都必然面临着麦坚人四面编织的牵制,能够再现昔日的雄威,就看我们能否在抵挡住麦坚各条战线的进攻同时,有条不紊地调整我们的战略空间!这便如同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啊! “伦玉关的兵马汇集了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也是帝国最后的杀着,究竟怎么调动,何时调动,这两天来我一直寝食难安,无法决断,生怕一旦决策失误,将这支帝国的精锐陷入了战争的泥沼,便会导致整个帝国万劫不复!” “中慧明白,无论怎样的军队,能够产生最大威力的时候,便是将发未发之际,可是如今整盘棋局已经下到这般地步,却非逼得夫君在对手尚有后招的情形下出动主力,也难怪夫君不安!” 李中慧善解人意的依偎在风雨的身边,安慰道:“幸好眼下我们圣龙的局势并不差,虽然安宇人和交趾人最近在西南和东南颇为猖獗,但是不足以动摇帝国的根本。 “逸如在印月更是力挽狂澜,挫败了联军的进攻,甚至还主动出击,扭转了战局,只需要我们击败了呼兰人,放眼整个大陆谁是敌手,谅那麦坚人虽然海上称雄,难道还真敢在陆地上和圣龙帝国的军团对决不成?” “你太小看麦坚人了。据云济说,麦坚人的剑士军团十分厉害,而且自有一套独特的作战方式,当年连西大陆第一强国,都在这支剑士军团下吃了大亏,可轻视不得!”风雨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 这次麦坚人联合了各国牵制圣龙,避免圣龙帝国消灭了呼兰帝国一枝独大的局面出现,从战略上,风雨十分理解这样的策略,然而正是如李中慧所说的,如今的战局未免对圣龙太顺利了,却让风雨总感觉有些忐忑,直觉到麦坚人似乎不会计仅于此,所以对于出动聚集在伦玉关的帝国主力,始终都有些犹豫不决。 “云济?” 李中慧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略略有些皱眉。 这几年,圣龙帝国除了秋里频频出兵东北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对于李氏家族来说,感觉威胁最大的,却不再是欧静为首的清流派,而是日渐崛起的新风云世家。 这些主要由麦坚风云世家而来的年轻人,和圣龙原本一些特立独行的官员们组成的集团,个个精力充沛,而且满脑子都是奇怪的点子。 如今在朝以云济为首,在军队以风天华为首,在野则以王姚为首,又是推行新政,又是创办瓦报,又是尝试新的练军,好不热闹,虽然因此引发了清流派和李氏家族的联合抵制,但是李中慧心中却隐隐感到了其中巨大的威胁。 这一次,风天华代替李逸如出任印月总督,便被很多人看成是新风云世家的一次胜利,而李中慧更为担心的,却是王姚为首的一帮在野的文人,近日来在瓦报上连续重翻圣京城仓库爆炸案,以及更早的云明月谋刺案、议政王遇刺案这三大轰动天下的奇案,弄得天下舆情沸然。 不知怎么的,竟然将高凤阳为首的户部和陶朱钱庄,当作了众矢之的,虽然目前还没有惊动到风雨,但是一旦高凤阳这个李氏家族重要的盟友地位不保,对于李氏家族来可就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打击了。 “好了,不要多想了,宗喀大师应该在等我们了吧,快走!” 风雨的话,打断了李中慧的沉思。 今天,风雨特地推开了繁杂的政务,带着李中慧前来高唐的纳木措,当年两人度蜜月的地方,虽然李中慧知道风雨此行必定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是这份心意,却依旧让她感动! 于是,在近卫军的护卫下,一行疾驰的战马,奔向了纳木措湖畔的营地。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第二部续集下集预告:“少爷您知道吗?天池剑宗的白飞云大侠,和江湖第一神医华一针前辈,曾经给宰相大人联合诊断过,说宰相大人恐怕不会活过四十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圣龙帝国的朝野,流传着这样一条关于风雨的消息。 “给我记住!从今往后管住你的嘴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让我听到你谈论宰相大人!” 李逸如恶狠狠地用剑抵住了李忠的咽喉,那前所未有的恼怒和杀气,让刚才还在卖弄唇舌的李忠,吓得脸色苍白,只知道一味点头…… 吏部尚书傅中舒,兵部尚书白起,工部尚书南天门,户部尚书高凤阳,礼部尚书耶律楚昭,刑部尚书诸葛青。 风雨十分高兴地审视着这份阁僚的名单。 这样的人员安排,无疑将兵权和财权控制在了手中,至于吏部和刑部交给傅中舒和诸葛青,即是出于风雨网罗帝国人才的狂热,也是为了安慰萧剑秋,同时更显示了风雨对于控制朝政的自信——由血衣卫无孔不入的潜伏,和欧静为首的清流派主持庙堂,风雨也不怕傅中舒和诸葛青能够兴起什么浪来。 只不过,萧剑秋,那位贤君,似乎应该让他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风雨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冒出了一丝寒光。 最近,萧剑秋似乎越来越不甘于九五至尊的虚名,频频干涉朝政,已经让风雨感到了不可容忍,即便是有天池剑宗的说情,风雨也决心在自己大举出兵攻伐呼兰之前,先行解决国内的这个大麻烦…… “瓦报?宰相大人居然准许发行瓦报,还让他们肆无忌惮地评论朝政?” 李逸如无法理解为何宰相不采取果断的措施,任由这些书生如此放肆,这在他统治的印月半岛,绝对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呵呵,不废言路,宰相大人自然是希望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高凤阳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最近,圣龙帝国的大财神似乎很不顺利。 瓦报引导的舆论,正在对他进行十分猛烈的抨击。也许高凤阳无所谓自己的户部和陶朱钱庄,被牵涉到根本和自己无关的那三大奇案中去,但是高凤阳却十分头疼,关于陶朱钱庄暗中收敛钱财的指控。 虽然风雨对军人的贪墨眼开眼闭,但是对于文官的贪污却是十分严厉。 想到这里,高凤阳皮肤的脂膏,便不由得混着汗水渗出。 幸好,眼前的李逸如似乎是自己的一个大救星。 想到这里,高凤阳的脸上更加堆满了谄谀的微笑…… “出击!” 风雨终于狠狠的将拳头砸在了作战沙盘上,下定了决心,要先行解决呼兰。 目睹着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伦玉关,所有的人都知道一番激烈的恶战,将开创出帝国崭新的未来。 ※※※※※※ 《征战天下》第十二集庙堂之争作者:雨过天晴 第一章不祥谣言 开春的圣京城,依旧寒风凛冽,即便是九五至尊龙盘虎踞的养心殿,也同样从外而内,透著一股冷飕飕的寒气。 风雨在这个当口把李逸如调了回来,却换上了风天华? 年轻的天子,把弄著手中的密报,轻声地喃喃。 对於萧剑秋来说,外面的天气再寒冷,也无法冷却内心的怒火。 这几年来,风雨以胜利者的掌庙堂,无论是声望还是权力都与日俱增,甚至到了天下之只有宰相,而不知有天子的地步。 如果说前两次执政议会,还有很多心怀不满的人,选择了暧昧的沉默,那麽这一次的执政议会选举,便只能以众望所归来形容风雨的当政。 肩负著数百年江山社稷承续的重任,天子萧剑秋对如今的局面,越来越感到了不安|很显然,历史的车轮已经逐渐偏离了萧氏皇族,而命运女神更是移情别恋於新的强者。 年轻的天子所能够做的,却只是隐忍,默默地旁观风雨将天下山河把玩於股掌之间。 直到前不久战事爆发,虽然战场大多远离於帝国千里之外,但是几乎周边所有国家都联合起来攻击,这除了说明风雨执政以来,帝国越发强大的现实之外,也让萧剑秋嗅到了扭转乾坤的机会。 风天华替换李逸如出任印月总督! 风雨以帝国宰相和风雨军统帅的身分地位,轻而易举的实现了圣龙远征军的换帅,其问甚至没有掀起半点波澜,整个过程在平平淡淡中进行,唯一能够让人注意到的,似乎只是风雨所拥有的强大权势和崇高*嚣不。 然而,凭藉著自小所受到的帝王之术的教育,以及这些年来,位於权力中心地位起伏的人生经历,萧剑秋却一眼看出了,这道显然非常顺利完成的人事命令背後,所可能蕴藏的惊俦骇浪。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之大忌,风雨不可能不知道;兵马待发却迟迟不动,三军将士坐等主帅到位,其中风险,风雨也不可能不明白! 然而,即便如此,风雨还是让之前对印月无所知的风天华替换了李逸如,总揽印月半、岛的全局,又让正在伦玉关整装待发的蒙璇,奔赴虽然战事不利但是对於帝国本土并不紧要的西南半岛,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麽? 萧剑秋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上回响。 微臣不知! 回答萧剑秋的,是简单的四个字,回答的人,则是天子座下的首席谋臣傅中舒。 不知?当年我们不知道风雨为何要解救锦州,结果拱手相送了凉、夏;我们不知道风雨为何要远征印月, 结果在幸灾乐祸地作壁上观中,让风雨军扩展了战略迥旋空问。 我们不知道风雨维护云明月的决心,结果让他收拾了幽燕;我们不知道他会坚守圣京,结果让他赢得了声望;我们不知道他为何要离开圣京,结果丢弃了江南。如今,依旧是不知道,我们还能够失去什麽?是朕的性命?还是帝国千年的命脉? 萧剑秋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请恕微臣无能! 傅中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风雨擅长权谋,实在不能以平常人之心衡量! 不过,风雨坚守圣京,图谋江南,虽然因此险胜,却未能全歼呼兰大军,胡人实力犹存,张仲坚去向未卜,又有麦坚变数,来日南北争雄後果难测,此其一。 秋里奔袭幽燕,数月之间扩军百倍,布衣乡人横行於市,士绅豪门噤若寒蝉,秋风军独大、幽燕无序的现状,风雨至今不能够扭转,微臣坚信久必生变,此其二。 风雨重用云济,锐意革新,然而朝中重臣执掌枢要的,不是以无忧谷为首的士林,便是李氏家族高凤阳结党的财阀,即便有风雨坐镇左右,也绝非长久之计,此其三。 麦坚绝不会坐视呼兰衰亡而圣龙独大,然而如今却只是发动对印月、西南和东南的攻击,并未全力以赴,根本无从制约风雨,微臣不信麦坚计仅於此,此其四!风雨有如此四大隐患,稍有不慎必定万劫不复,陛下为今之计,静观其变为上! 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朕还要静观其变多久? 萧剑秋怒气冲冲地从龙椅上站立起来,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良久方才停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然而疲惫地询问道:傅卿,朕也知道,无论征战谋伐,还是治国决断,风雨都是不世良将、千古能臣,按理,朕应该让他放手而为,君臣同心方才能够天下兴旺,如现在这︵般彼此提防、相互算计,那是要亡国的! 涧可是朕不能啊!朕实在不知道,风雨究一苋想把帝国引向何方?他提倡宪政,削弱豪强,。 纵容秋里在幽燕胡作非为,默许王姚在圣京发行瓦报,内则重用云济恢复风云世家的政略,外则频频出征穷兵黩武,这一切都在动摇著帝国千百年的基业,更让朕心难安! 一个人若是犯了错,最多不过是身死家败,这江山社稷若是错了方向,则千万黎民、祖宗基业便要毁於一旦,你叫朕如何放心得下?傅卿,如今也只有你能够帮朕了! 陛下放心,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後已,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傅中舒激动得当场下跪,涕泪横流地说道。 是吗? 萧剑秋注视著自己的、心腹大臣,默然了半晌,似乎是在挣扎著某项+分艰难的决定,良久才缓缓地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朕要你做一件事情,傅卿你可愿意? 红河热土,八百秦川,正是男儿驰骋的好所在! 刚刚越过尼国和圣龙帝国交界的高唐山脉隘口,李逸如便不禁指点著眼前的山河,意气飞扬地朗声道:当年宰相大人进军凉、夏之时,便曾经如此断言,想不到匆匆数载,山河依旧,驰骋其上的热血男人,却已经将战旗卷裹了更为辽阔的天地! 哼,好一番赫赫武功!只可惜如此赫赫武功,却是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 冰冷的回应,出自昔日的塔丝郡主,今朝的印月总督夫人。 你不懂的! 大好的心情突遭破坏,李逸如的双眉微微扬起,迅即又神色自若,轻声地喃喃了一句,转过头不去理会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场面,几年来,在李逸如的记忆中时常岭生。 似乎,权力让他获得了美人,却并没有赢得爱情。 李逸如心中的苦笑,带著浓浓的自嘲。 少爷,少爷! 便在这一阵沉默之际,却见远远驰来了一队铁骑,当下的一个年轻人正使劲地向李逸如挥手招呼。 李忠? 李逸如微微有些讶然。 按照之前他对李忠的命令,这个亲信虽然先行一步,也应该正在奔赴圣京的路途中,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一畏。 少爷!夫人吩咐小的转告少爷,万事自有夫人来打点,少爷如今只管先去见宰相大人便是! 李忠加快了马速,在同伴到来之前,抢先驰到了李逸如的面前低声说道。 宰相大人现在哪里? 心领神会的李逸如,询问的对象却不是李忠,而是他後面的王光宇。 宰相大人昨日和夫人受宗喀大师的邀请,前去视察各个部落,应该明日早晨方才回来,临行前吩咐让您直接去纳木措的营地等候! 紧随李忠之後赶到李逸如面前的近卫军军官,恭敬地报告道。 逸如遵令! 尽管眼前只是一个低级军官,李逸如还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表示对风雨的尊敬。 将军请! 眼见风雨军中数一数二的名将居然向自己行礼,受宠若惊的军官不敢怠慢,赶紧在马上抱拳回礼,并恭敬地向前引路。 走! 李逸如挥手,示意自己的车队跟上,同时心中却在暗自琢磨起风雨的心意!和上一次归来相比,这一次无论规模还是声势,都似乎太过於低调而且萧然,让前任印月总督多少有些不安。 少爷,听说宰相决定驻军辽东,将关外正式列入帝国的领土,这一下呼兰人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北线战事即将紧张起来,只怕您见过宰相之後,便要受命北伐了! 察觉到李逸如的心思,李忠悄悄地凑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道。 多嘴! 李逸如不悦地皱了皱眉,眼见那批近卫军的将士全都聚在前方引路,肯定听不见自己这边的谈话,这才放下心来,沉声质问道:你这奴才,我不是让你直接去圣京吗?怎得出现在这一畏? 那全是夫人的安排! 被李逸如责问的亲信,颇显得有些委屈地辩解道:小的刚回到高唐,便被夫人叫去,让小的不用前往圣京了。嘻嘻,小的猜想,这定是宰相已经决定了少爷的任命,所以自然也就不必去费心,应付那些朝中的官员们了! 是吗? 李逸如不以为然地漫应了一声。他可半点都不敢轻忽朝中那些贪婪的官员,要知道自古以来,多少名将没有战死沙场,却毁在了宫廷之内、庙堂之上的君王近臣的手中! 所以,李逸如清楚,李中慧绝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让李忠不要回圣京,而且恰恰相反,自己越是升官进爵,就越是应该要努力搞好和朝中大臣们的关系。 想到这里,李逸如隐隐生出了一些不安,问道:这两天,朝中可有什麽事情发生? 没有啊!也就只有围拢在无忧谷主身边的那些士林清流,在抨击著云济军师为首的革新派,要不就是王姚的瓦报,驳斥那些老大人们因循守旧! 李忠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这似乎已经成了几年来,圣京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一方是以云济为首、常年旅居海外的风云世家才俊,和圣龙国内不拘一格、大胆革新的非主流派; 一方则是陈善道、司马渊等德高望重的名儒,和精明干练的官僚;双方在观念上的对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甚至一方赞成,则另一方必然反对。 偏偏,风雨接手的圣龙帝国,经历了战乱,和比战乱更为可怕的百年沉屙的拖累,早已经病入膏肓,迫切地需要用全新的政令,来肃清多年来的积弊,又离不开那些熟悉圣龙国情、办事干练的官员们,支撑整个帝国的运转。 在这样的矛盾中,也只有风雨,方才能够凭藉自身赫赫威望、手中百万雄师,再加上出神入化的权谋之道,来平衡朝野的争斗,让圣龙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在摇摇晃晃中继续安全的前、行。 难怪宰相需要北伐!这个时候,恐怕没有比一场伟大的胜利,更能够巩固宰相的权力和声望、缓和国内的矛盾,并乘机凝聚帝国的人心了! 李逸如轻轻地叹了一声。 他虽然远在印月,却由於李氏家族的缘故,一直都关注著国内的局势,因此深深了解到,当年彷佛升平盛世的圣龙帝国所隐藏的危机,和作为整个帝国的主宰者风雨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不同於战场的杀伐和宫廷的权谋,这完全是一场在荆棘中,为社稷江山开关出未知道路的挑战。 不过,李逸如此刻更为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帝国大军的进退,和自己命运的沉浮,因此,他未解脸上严肃的表情,继续探问道:除此之外,难道朝中就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 还有什麽事情? 李忠茫然地挠了挠头,苦苦思索了半天,半晌方才恍然地拍了拍脑门,神秘兮兮地凑上来,悄声说道:对了,还真有一件事情!少爷您知道吗?天池剑宗的白飞云大侠,和江湖第一神医华一针前辈,曾经给宰相大人联合诊断过,说宰相大人恐怕不会活过四十岁! 什麽? 李逸如突然勒住了战马,满脸震惊地注视著李忠。 如今,帝国各大都市的茶楼酒肆之中,都在流传著这件事情,不少人还在猜测著宰相之後,谁来继承大位呢?少爷,您也被人提到了:… 眼见自己的情报引起了李逸如的兴趣,李忠颇为得意地献宝道。 铮! 有若龙吟的响声,突然打断了李忠的话头。 剑,在阳光下反射,彷佛秋泓一般清澈。 然而,李忠却根本无暇欣赏这样的风情,只因为那犀利的剑锋,此刻已经冰冷地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给我记住!从今往後管住你的嘴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让我听到你谈论宰相大人! 李逸如恶狠狠地用剑抵住了李忠的咽喉,那前所未有的恼怒和杀气,让刚才还在卖弄唇舌的李忠,吓得脸色苍白,只知道一味点头。 将军? 眼见这番变故,前方领路的近卫军军官不由疑惑地勒马回首,望向李逸如。 没什麽、家奴愚钝,屡犯差错,不得不稍加薄惩! 李逸如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转而朝著李忠怒喝道:还愣著干什麽?如今罚你步行跟上,服还是不服! 是,是! 李忠赶紧一溜烟地从马上翻滚下来,苦著脸,一个人牵了战马,跟随大队前行。 那近卫军官半信半疑地回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李逸如正在冷眼望著自己,不禁一吓,赶紧回过头继续赶路。 毕竟李逸如位高权重,和自己的地位有著天壤之别,如今又亲眼看到这位前任印月总督驭下之严,近卫军军官自然不愿意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李逸如也不以为意,继续端坐战马之上,缓缓前行,心中却不由有些懊悔。 当初完全是念在这李忠,曾经和自己一同度过少年时光的缘分上,便让他担当了印月和圣龙之问跑腿的活儿,虽然是辛苦,却十分重要,分明是将之当作亲信,有心提拔,却忽视了姐姐李中慧关於李忠此人过於飞扬、不够稳重的劝告。 如今看来,限於年龄、阅历、性格和能力等多方面的因素,李忠虽然为人机灵,但是终究缺少对於政治的敏感,更无法理解权力斗争的奥妙,让他来作为自己和圣龙一帝国联系的桥梁,实在有些失算。 如今,且待见了姐姐和宰相之後,再作打算吧! 无可奈何的,李逸如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心中不知怎的,却总是盘桓著李忠刚才的话语|天池剑宗的白飞云大侠,和江湖第一神医华-针前辈,曾经给宰相大人联合诊断过,说宰相大人恐怕不会活过四十岁! 这句话,无论是真是假,都似乎预示著阴沉的乌云,正朝著圣龙帝国的天空弥散过来。 李逸如分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兴奋,还是忐忑? 也就在李逸如的胡思乱想中,来自印月的车队,来到了纳木措湖畔风雨临时驻扎的营地,一个防卫森严、刀枪林立的堡垒。 第二章西南战报 “距离!知道吗?直夼正阻碍帝国征服北方草原的,不是数以万计的呼兰铁骑,也不是能征善战的草原猛将,而是大漠戈壁,是从圣龙帝国到呼兰国土的漫长距离,和沉重的补给负担,这一切,都成为了阻止我们征服呼兰人的天堑!” 李逸如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见到风雨,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昔日在轩辕军校,耐心听取自己意气飞扬指点征战的定凉侯,在印月战场上。让自己放手施为的三军统帅,在凉州城外迎接自己凯旋的西北凉国公,如今则已经成为权倾天下的帝国宰相,当自己进入的时候,正背对著自己,全神贯注地俯视著模拟北方战场的沙盘。 听到背後的脚步声,风雨没有回头,而是自顾自地慷慨陈词,恰恰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关於圣龙帝国北伐呼兰的最大困难所在。 “呼兰虽然有大漠戈壁作为屏障,但是也有一个他们始终都无法克服的致命弱点,可供宰相利用!”、李逸如不慌不忙地接著道:“那就是粮食!呼兰人以游牧为生,不善积蓄,往往如蝗虫一般席卷之後另觅他处。所以,若我军能够一方面坚壁清野,一方面则主动出击、烈火燎原,则不出数载,呼兰将不战而亡!” 说到这里,李逸如有些忐忑地,瞥了一眼风雨的脸色。 这一套对付呼兰人的策略,是他在自印月回圣龙的路上想出来的,自觉是一个歹毒却有效的好计谋,只是和如今风雨百万大军,聚集边关整装待发,试图一战而定乾坤的决策颇多悖谬,因此李逸如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冒昧。 哈哈,数载?若是正常情况下,当然需要这麽多时问,但是如果有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之後又是空前的寒流呢?逸如,你觉得还需要这麽多时间吗?“ 风雨并没有因为李逸如的话而生气,相反,他迅速地转过身来,炯炯有神的双目满怀赞赏地,注视著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爱将,在对方尚未来得及消化自己前半句话的时候,便已经紧接著意气风发地继续说道: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那麽再加上宗教的介入、信仰的争夺呢?“ “宗教的介入?信仰的争夺? 李逸如一下子无法适应风雨跳跃的思路,皱眉思忖了半天,方才恍然大悟:“您是说宗喀大师?喇嘛教!亡”看来这几年,你在印月没有白待!“风雨微笑著一平怠李逸如坐下。 “可是,如此一来,喇嘛教的力量岂不是太过於强大?” 李逸如终於明白了风雨来到高唐的用意。事实上,以风雨这样的权雄,也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仅仅为了和夫人纪念甜蜜的岁月,便可以抛下繁琐的国事,远离权力的中枢,来到这偏远的高原…… 而来到高唐寻求宗教方面的支持,确实是一招不为人注意,却无比犀利的妙棋,毕竟政权的拥有和巩固,并不能单纯依靠武力,有时候非世俗的力量,往往会产生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让那些世俗的民众为之疯狂、转移、甚至化解统治者的压力。 但是,李逸如还是忍不住提醒风雨,过度依赖并且纵容喇嘛教的危害。 至少他在印月的这几年,虽然因为得到了那些为了宗教而疯狂的僧兵的支持,让很多事情变得简单而且容易,但是却不可否认,那些作威作福的僧侣,并不总是站在自己的一边,有时候他们的贪婪和愚蠢,也为远征军对印月的统治,平添了很多难以估量的负面印象,甚至可能会危及到忠於风雨的世俗政权的根基。 “剑,*水远都是双刃,不是吗?” 风雨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剑是伤人还是害己,完全取决於拿剑的人,我们不能够因为剑太过於锋利,割破了自己的手,便认为这把剑不好啊!” “逸如受教!” 李逸如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诚心诚意的。 这些年来,他不仅要统率远征军,更要总督印月半岛的政务,因此风雨的这番话,顿时让他自觉、领悟到了很多!犀利的宝剑可以杀敌也会伤己,贪婪的鹰犬可以捕食也会噬主,唯独只有如风雨这般高明的剑客、大胆的猎人,方才敢持如此的利剑,驾驭这般的鹰犬。 “北方的草原,一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历朝历代,帝国也曾经有好几次辉煌的胜利,千军万马纵横大漠,不少男儿立下了万里觅封侯的壮志,更有多少将士百战身亡、马革裹尸,换来的是扩地万里、四方朝拜! “然而无论是封狼居胥,还是燕然勒马,无论是草原的可汗归顺,还是远遁他方,草原上的胡人却总是如同那野草一般,烧了一拨,却又来了一拨。当帝国强盛的时候,他们便俯首称臣,而当帝国衰亡的时候,他们便纵马中原!” 风雨无限感慨地叹道:风雨希望这一次的讨伐,能够为帝国永远地解除这北方的威胁,所以单单凭藉武力的征战,是肯定无法解决问题的,更何况:…“说到这里,风雨略略顿了一顿;冷哼了一声道:”这是一个强者称尊的世界,你在印月也有一段时日了,应该清楚,一旦呼兰衰亡,大食帝国被抑制了的扩张步伐,势必会随之复苏。 从玉门关往西,曾经繁盛的商旅之路,单靠帝国的雄师劲旅,可以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所以必要的时候,将野狼圈养成猎狗,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主公高明!“李逸如心悦臣服地赞道。 他不得不佩服风雨的洞察力。眼前的这位帝国宰相,虽然远在圣龙,却无比敏锐的洞察到了後呼兰时代的政治格局|大食人就好比沙漠中的仙人掌,尽管扩张的势头一度被更为疯狂的呼兰人所遏制,但是一旦呼兰人的实力衰竭,那麽这些信奉圣教的狂徒们,是绝对不可能无视权力真空出现的。 他们将顽强地渗透,并且坚实地扎根,固执地将他们心中的信仰传播到各地,这种刀剑和文明一同包裹著的征服,远比呼兰人单纯的铁蹄更为可怕。 所以,喇嘛教的事情你不必担心!虽然我会大力支持宗喀一派,成为草原、印月、乃至大陆诸公国的国教,但是你别忘了,不但喇嘛教本身矛盾重重,而且还有大食帝国信奉的圣教虎视耽耽,宗咯、桑菊他们,要想实现我们对他们的承诺,也要看看他们自己的能耐! 何况,圣龙帝国的无敌军团可以扶持一个宗教,难道就不会扶植另一个?顺昌逆亡的道理,我想宗喀和桑菊不会不明白!“望了一眼李逸如,风雨淡淡地说道。 “是!” 李逸如心中一寒,明白风雨对於北伐呼兰,恐怕早就有了一个有条不紊的全盘计画,无论、是圣龙帝国的百万军团,还是高唐的宗教领袖,甚至是大漠戈壁的自然条件,都成了帝国宰相手中的棋子。 只是,唯独让李逸如不解的是,既然风雨心中早有成算,却又为何要把自己千里迢迢地召回圣龙? 大战在即,风雨既然无心强攻呼兰,那麽把自己从战火涂炭的印月调离,如果仅仅为了掩人耳目,对自己来说,未免太投闲置散了,也不符合风雨一贯的用人韬略。 “。你不用急?这次将你召回,是为了:… 彷佛洞悉李逸如心中的算盘,风雨瞥了一眼这位爱将,微微皱了皱眉,话到一。半便戛然中止,似乎在权衡著该如何告知。 “主公,西南战报!亡就在这时,只见风雨所在营帐的门帘被人用力撩开,一名近卫军的军官大步流星地跨入帐内禀告道。 呜——悠长的号角在平原上迥荡,壮士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 “请告知你的统帅,圣龙帝国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退却的懦夫!” 雅龙用冰冷的话语,回应打著复兴交趾王室旗号的西南半岛联军的使者,同时也等於将和平的大门彻底堵死。 “既然如此,那麽一切後果请将军自负! 没有料到雅龙的口气如此强硬,微微一愣之後,联军使者冷笑著拂袖而去。 “全军持枪!” 雅龙挥手一喝,便在使者的背影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圣龙军的将士们平握起长矛,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局势对於圣龙人来说,似乎非常不利。 暹罗和吴哥这两个宿敌,突然一夜之间成为了盟友,在交趾王室馀党的帮助下,一举将驻扎的岭南军击溃。 、动乱的形势转而波及到了刚刚复国的万象王朝,和已经归顺了圣龙的缅邦,一时之问,这些国家内的强硬派,纷纷袭击亲圣龙派,整个西南半岛都陷入了反圣龙的狂潮之中,这便是坐镇大理的雅龙所面临的形势。 原本,按照风雨的授意,雅龙的任务只是出兵,将溃退的岭南军收编并撒入大理,同时稳定大理的局面,等待援军即可,但是一个意外,让雅龙选择了这场并无多少胜算的决战。 那就是携家带口、前来交趾发展的圣龙移民。 根据风雨的承诺,再加上之前高凤阳等商贾,在印月半岛获利颇丰的战争投资,因此当圣龙帝国的势力进驻西南半岛之後,紧随而来的,便是欲图收回投资并寻找暴富机遇的商团,和怀抱发财梦的平民。 可惜,西南半岛不是印月半岛,接防的岭南军虽然慑於风雨的强大,履行著战争投资的回报,但是却无法抵御敌人突如其来的攻击。 结果,官员和大商人们或者可以跟随著军队撒出,而那些拖家带口小本经营的民众,却成了交趾复国者们发泄仇恨的对象。 “圣龙男儿岂可坐视父老遇难而袖手?” 在一片蜂拥北上的逃难人群中,独臂的圣龙将军和他为数并不多的军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七千对七万! 七千碧蛇军团和溃退的岭南军将士组成的军队,和七万暹罗、吴哥、交趾联军,在距离交趾王城北面一百多里处相遇了。 “痛快,七尺青锋饮敌血、,一片丹心托日月!。一身儒衫的书记官江苇,浑身上下散发著书生的狂狷。 如此精采,怎可少了桓某?“ 为情所困的参军,此刻竟也因临战而精神抖擞。 好兄弟!“雅龙的眼眶有些湿润。 迎击的决定,如果从理智的角度看,绝对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的鲁莽,而且还违抗了军令,为一般将领所不取。 雅龙自己也不知道,将这七千男儿带到如此危险的境地,究竟是否正确?他只是知道,作为圣龙军团的一名军人,他不可能丢下这些百姓逃生。 “圣龙男儿岂可坐视父老遇难而袖手?” 这句话便成了雅龙的理由。 也成了追随雅龙而来的七千将士们的理由。 “出击! 隆隆的战鼓声中,处於劣势的圣龙军,竟然未等前方的敌军出动,便已经发起了主动的攻击。 箭矢如雨,枪缨成林。 由於昔日南征军的主力,自从当初北上增援风雨之後,一直没有调回,直到西南战事爆发,风雨方才命令正准备征讨呼兰的蒙璇率部匆匆南下,因此雅龙的部下,几乎没有什麽战马,自然也就组织不起风雨军赖以取胜的骑兵突击。 然而,列成方阵的长枪队,在箭矢的洗礼之下,却丝毫不惧一迈著坚定的步伐,迎著对面的敌阵,整齐地前进。 从百步到十步,从十步到贴面,激烈的战斗终於爆发。 在雅龙的指挥下,圣龙大军抢占了有利的地形,以有限的所部正面迎击十倍於己的敌军,最大限度地化解人数上的劣势。 总是一个人倒下了,又有另一个补上。 尸体慢慢堆积,鲜血遍流大地,蓝天也在硝烟中变得浑浊,日光更是躲入云彩渐渐黯淡,唯有惨烈的厮杀声,始终都响撤天地。 依靠两旁山丘和树林作为屏蔽的圣龙军团,以留守在大理和交趾的碧蛇军团将士,作为战斗的主力,他们在雅龙的训练下,早就熟悉了这样的战法,训练有素、从容不迫。 第一排的战士,全力以赴的和正面的敌人交锋,而将自己的左右两翼交给了身旁的战友。 第二排的战士,则随时准备踏前一步,坚守战友倒下的阵地:… 整个战线就彷佛绵延不尽的江水,让人兴起无法突破的无奈。 “杀!” 冲杀在第一线的桓炎,自己也不知道已经折断了几把枪,平添了几道伤。 自从那个雨夜,亲眼看见让自己铭刻一生的,那一双明亮有若星辰、深邃有若汪洋、闪烁著清纯和活力的眼睛,在自己利剑之下永远地紧闭,桓炎便觉得心若死灰,也许只有烈酒和如今血腥的杀戮,方才能够让他暂时躲避灰色的阴霾。 正因为如此,他以无比的执拗坚持投入到前锋营中,祈求在杀人和被杀间,寻觅到心灵的静寂。 一次次地搏杀,一回回地冲刺,拧第一排中央的桓炎,便犹如修罗一般,浑身浴血、满脸狰狞,他的存在,令敌人胆寒,令部下振奋。 然而此刻,当他将手中的长枪刺透前方一个敌人的咽喉,还未及收回之际,自己的胸膛便已经和前方接踵而来的、一支冰冷的长矛亲密接触。 死亡,比任何时候更加贴近桓炎,圣龙南征军的参军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泰然的放松。 这一刻,时问似乎停滞,无论是风雨军的霸业,还是圣龙帝国的盛衰,都已经不再重要,许多如烟往事浮现心头。 有第一次杀人时,那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敌兵,临终前恐惧绝望的眼神,也有後来战场上,战友痛苦婉转的呻吟;有和雅龙等袍泽立誓振兴圣龙、沙场建功的飞扬,也有兵败撒退时茫然不甘的愤恨。 而最多的,却还是那一双,虽然只是刹那相逢,却已经永远留驻心底的眼睛,那“双此刻已经永远远离了人间的眼睛。 “将军:…” 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传来的是身旁战士的虚弱的呼唤。 桓炎定睛一看,却见身旁的战士,不顾自身的安危,在那支长矛深入躯体之前,抢先斩设了那个敌人,付出的代价则是被面前的长矛所洞穿。 该死!“从死神手指缝里次侥幸逃回的桓炎,悲愤地怒吼一声,用尽生平力气,拔出了插入敌人尸骸的长矛,继续战斗。 而此时,身为全军主帅的雅龙,也同样处境狼狈。 “持盾结阵!” 雅龙不得不承认,虽然只是西南的弹丸小国,但是这一次的反圣龙联军之中,显然有十分杰出的将领在坐镇指挥,因此当正面激战正酣的时候,联军的精锐便已经巧妙地,迂回到了圣龙军队的侧後,发动了有条不紊且犀利无比的攻击。 对於这些熟悉丛林的西南半岛人,茂密的树林成了他们纵横的天堂,神出鬼没的出击,只在片刻便让圣龙人损失惨重,不得不狼狈地退出树林,结果却是失去了原先狙击敌人保卫两翼的有利地形。 至此,雅龙企图巩固两翼,藉助正面战场不能够充分展开兵力的地理特点,发挥己方持久善战的长处,拖垮对手的企图彻底破碎。 “希望桓炎这家伙不会太早倒下!” 苦笑著,独臂将军唯有将自己原本用作最後突击的预备队,全部投入到了侧後翼的战场,以应付从树林一畏面和山丘背後,越来越多蜂拥而来的敌人,而这也就意味著,在正面第一线迎击敌方主力的前锋营,将不再有後续的支援。 虽然在战前,雅龙便将自己的卫队充实到前锋营,再三叮嘱这些精锐的勇士,保护好自己的这位表哥,但是如今,雅龙还是不免为了桓炎的安危而忐忑。 只不过,越加严峻的战事,让他根本无暇再顾及其他|*面对著已经成功地完成包围圈,并且开始收缩的敌人,圣龙兵马逐渐被挤压成了一团。一如果还有什麽让雅龙满意的,那就只有因为自己的奋战,总算给那些逃难的百姓,赢得了十分宝贵的时问。 第三章再起波斓 “哈哈,看来圣龙人在劫难逃了!” 布哈颇为满意地注视著眼前的战局。 在他的面前,暹罗、吴哥和交趾的联军,已经将圣龙人团团包围住,尽管这些该死的中原人,如今依旧负隅顽抗,给联军造成不小的伤亡,但是很明显,战斗的结果已经昭然若揭,对於拥有绝对人数优势,和逐渐占据了有利地形的联军来说,胜利只是迟早的事情。 “哼,七万对七千,这样的胜利有什麽值得炫耀? 便在这时,一道冷哼,连同令人扫兴的声音传入了布哈的耳畔。 “混帐东西!” 布哈佯作没有听见,心里却满是恼怒。 他不用转头便明白,不和谐的声音一定是发自苏迦,暹罗王的亲弟弟,如今联军的最高统帅。 作为吴哥王朝的将军,布哈对於暹罗人从来都没有好感。 这是两个敌对的国度,战争遗留下了仇恨,而当年暹罗人入侵、被焚毁的王都废墟,更成了每一个吴哥人心中永远的耻辱和创痛。 如果不是惧怕圣龙军团强大的扩张势头,将危及王朝的统治,如果不是卑躬屈膝的交趾人,列出了令人眼馋的条件,如果不是麦坚人的金钱和舰队,布哈死都不会愿意和一个暹罗人并肩作战。 可惜,论身分,苏迦是暹罗的亲王,占据联军半数人马的暹罗军的统帅;论能力,苏迦是西南半岛有数的名将,这次反攻圣龙、击溃岭南军,更是全仗苏迦的谋略,因此,布哈不但要和这个进罗人并肩作战,还不得不屈居在这个可恶的进罗人之下。 天神保佑!让这个可恶的混蛋,立刻从马背上跌下、摔死!“於是,恶毒的诅咒,在吴哥将军的心底里萌囊。 布哈的诅咒,并没有完全的灵验,至少他身旁的暹罗亲王没有摔死,恰恰相反,他正好好地端坐在马背上。 不过,随著一阵夺人心魄的战鼓声自远处传来,无论是布哈,还是苏迦,都如同胯下急躁,不安的战马一样,心底涌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骑兵!圣龙人的骑兵!” 铁蹄阵阵,战鼓隆隆,尘烟飞扬,人声鼎沸。 西南半岛的联军官兵,很快便发现,正有一支全副盔甲的骑兵,从北滚滚而来。 这些骑兵一言不发,全身散发著只有经历过生死的勇士,方才会有的浓烈杀气,策马扬鞭,冲杀而来。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急著解救包围圈中的友军,而是在距离西南半岛联军射程之外,凭藉著娴熟的骑术勒马转向,往回掉头,与此同时,身子则在战马之上直立了起来,弯弓拈箭,离弦而出。 於是,奇特的一幕出现在了战场之上。、正从对雅龙的围攻中分离出来,列队布阵、全神戒备应对突如其来的骑兵的西南半岛联军,根本就没有机会发挥出自己的武勇,便如同木立的靶子,持续不断地倒在了圣龙人的箭矢之下。 而联军面前的这支骑兵,则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联军阵列的射程之外,循环不断的疾驰往复,形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圆圈,箭矢则毫不问歇地从这个圆圈中激射出来,岭散著死神的请柬。 “车悬阵? “秋风军?” 包围圈外的苏迦,和包围圈内的雅龙,同时惊呼。 前者因为圣龙人所用的战法——车悬阵是一种十分高明的亲兵战术,要求战士拥有十分娴熟的骑术,将领则必须拥有十分出色的战术指挥能力,和对战局高超的控制能力,否则稍有不逮,便会弄巧成拙,甚至全军覆没。 但是让苏迦很难过的发现,眼前的敌人显然十分高明,正在自己的面前完美地、犹如教科书一般,上演著车悬阵的战法,而自己却只能够眼睁睁地看著部下被杀,用这些战土的生命,来消耗敌人的箭矢和体力。 联军不可能用步兵的速度来追赶骑兵,因此进攻根本是徒劳无益,反而会因为阵形的松散,而给敌人有机可乘,至於撒退,更将是一场灾难,很容易便演变为恐慌的溃退。 因此,苏迦不得不拒绝了布哈等各怀心机的友军将领们的要求,祈祷著自己的部队,能够顶住圣龙人这一轮车悬阵攻击,随後才可能有机会,利用兵力上的优势扭转战局。 而另一方面,雅龙的惊讶则在於,己方什麽时候出现了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 和苏迦一样,雅龙也深知车悬阵的利弊得失,在他的印象中,宰相风雨的麾下,能够指挥这样军队的将领,或许有不少,秋里、舌豕璇这样的名将固然完全胜任,年轻一代的风雨军将领中,至少像秦纪,他在轩辕军校的同窗,也同样能够表现出色。 问题是军队!在圣龙帝国的军队,雅龙搜肠刮肚,也只能够列出风雨的近卫军,和秋里的秋风军,或者全盛时期的幽燕骑兵,才能够拥有这样的骑术。 只不过,风雨的近卫军,不可能远离正在主宰帝国命运、运筹各方战场和帝国内政的宰相风雨,来到对於帝国仅仅是很微不足道的、局部战场的西南半岛。 幽燕铁骑如今更是已经灰飞烟灭。 剩下的只有秋里的秋风军,却也众所周知,他们正驰骋在白山黑水之问,为帝国开疆拓土,那冰冷的苦寒之地,和这一袅湿热的瘴沼之所,实在是相距十万八千里。 究竟是哪路人马? 雅龙心中惊疑不定。 幸好,雅龙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答案来自於骑兵阵列中,那银盔银甲的将领。 “蒙璇,蒙将军甲。” 雅龙惊呼。 同样的惊呼,也发自被包围中的其他圣龙将士。 “银枪铁面玉罗刹”的名号,令敌人丧胆,令己方振奋。 所以,尽管雅龙的心中还十分疑惑,正在伦玉关集结待命的碧蛇军,怎会如此快的出现在西南半岛,当蒙璇犹如活招牌一般,纵横於战场的时候,所有的圣龙人都沸腾了,他们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士气、斗志甚至体力,由内而外,朝著蒙璇所在方向靠拢,试图冲破西南半岛联。军的包围圈,和风雨军的女战神会合。 “撒退!” 当发觉蒙璇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苏迦便下达了撒退的命令。 令北方呼兰无敌军团胆寒的女战神,同样也令西南半岛的士兵畏怯,眼见己方的士气消沉,而圣龙人士气高涨,并反过来隐隐有包夹己方的-忌图,苏迦立刻放弃了继续战斗的念头,选择及早抽身。 “追!”! 蒙璇的命令同样乾净俐落。 这一次,蒙璇不得不暗呼侥幸。 起先,这位风雨军的公主,并不十分愿意再次前往西南半岛,而丢卜缓缓开拔的碧蛇军。 接过梅文俊八百亲兵的指挥权先行南卜,也不过是因为风雨谨慎的嘱咐,和不好意思拒绝巴蜀总督梅文俊的关心。 直到此刻,蒙璇方才由衷地,佩服风雨和梅文俊对於大局的洞察先机,同时也旷自惊异梅文俊麾卜这支亲兵的强大战斗力。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下意识中,蒙璇将这支军队和风雨的近卫军相提并论,并暗自庆幸大哥风雨,能够网罗住梅文俊这样优秀的将领,也只有这样的将领,方才能够训练出这样的劲旅。 钢刀闪闪发亮,鲜血欢快流畅。 如狼恶虎的骑兵,很快便和被包围的友军会合,随即开始了畅快的追逐。 他们或者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杀入敌阵之中,所到之处,卷起的是血雨腥风的混乱,留下的是人仰马翻的狼藉;或者快马加鞭,风持闪电般的迂回到前方,在联军逃窜的道路上不下了死亡的屏障,迫使他们不得不改变方向。 而更多的圣龙人,则巧妙地穿插突破。总是在联军企图重新聚拢、站稳脚跟的那一刻,发动犀利无情的攻击。他们的存在,瓦解了联军将领中新约束部队的努力,同时也将恐慌散布到整个军队之中,让明明占据著数量优势的联军,彻底丧失了斗志。 逃跑,迅速地逃跑,远离背後这些杀人的魔王,顿时成为了联军有志一同的共识。 尽管此刻苏迦统率的暹罗军,还能够边退边战,依旧保持著整齐的序列和稳定的军心,但是交趾复国军和吴哥人的相继溃退,却让西南半岛联军的形势日渐恶化,那些逃散的士兵不但阻塞了道路,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圣龙人,冲击了暹罗军队的队列。 “该死!” 苏迦用力砍翻了两名圣龙的长矛兵,旋即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指挥全军。 片刻之前还士气如虹的追兵,如今变成了一溃千里的逃兵。 漫山遍野的西南半岛联军,尽管在人数上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然而士气早就荡然无存,犹如牲口一般,被仅仅只有己方十分之一兵力的圣龙人驱赶著,朝东南溃散。 “这就完了吗? 被贴身的侍卫簇拥著,卷裹在崩溃的人群中,苏迦心有不甘,却无力回天。 仅仅因为晚出生七天,而和暹罗王位无缘的苏迦,从来都没有因此而怨天尤人,相反,凭藉著暹罗亲王的身分,从十五岁开始,近三十年来他出则东征西讨,入则平镇庙堂,牢牢地撑起了暹罗的天空。 不能够成为暹罗最有作为的君主,就成为暹罗最伟大的亲王。 一直以来,苏迦都如此自*。 正是这种基於过去辉煌基础的强大自信,让他在朝中极力主张接受麦坚人的建议,组建反圣龙联盟。 一个由暹罗掌控、甚至是包括了部分圣龙富饶疆域的大西南半岛帝国! 多麽强烈的诱惑! 从得到这个建议的时候,苏迦便心动了,他知道自己就如同那火柴,一生的准备,便是为了这一刻的燃烧——为了一个让进罗空前强大,一个让自己成为进罗历史性转折功臣的机会而燃烧。 然而,他作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军队会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居然会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败得如此惨。 直到现在,遇到了圣龙的军队,遇到了蒙璇,苏迦这才开始怀疑起,暹罗加入反圣龙联盟的选择是否正确。 苏迦渴望著辉煌,却不愿意见到辉煌过後,只留下随风飘散的灰烬。 可惜,此刻他已经无汰左右局势。 在圣龙人风卷残云的追击中,联军恨不得身上插了翅膀,连续狂奔了一天一夜,兵器不要了,辎重丢弃了,甚至象徵著军队的荣誉和凝聚力的战旗,也如同垃圾一般地,随意扔在了泥泞的土地上。溃退中的士兵,一心想的只有保住性命、‘回家,至於交趾的兴亡。王国的盛衰根本都不在考虑之内。 如今的战场上,唯一能够拯救他和他的军队的,是炮声。 轰隆的炮声,来自於停泊在海面上的麦坚舰队。 当联军溃退到海边的时候,那传说中纵横大洋、所向无敌的麦坚舰队,终於让他们的魔法大炮发出了威胁的声音。 随後,追击的圣龙人,在他们将领的指挥下,停住了脚步,开始缓缓後退。 对此,苏迦却什麽事情也不能够做。 退却的敌军队列整齐、有条不紊,而他的军队却已经失去原先的编制,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战死或者逃逸,剩下的人也全都瘫软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别说战斗,即便让他们站立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死一果逃生的苏迦脸色黯淡,他清楚从这一刻起,西南半岛恐怕将变成了圣龙和麦坚这两个超级大国对弈的棋局,而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军队,却不过是两雄任意玩弄的棋子,甚至连退出的自由都不复存在。 於是,暹罗空前的强盛、统一的西南半岛大帝国,都将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今日对圣龙这个庞然大物的挑衅,却将为日後播下了灾祸的种子。 给我一个解释!?为什麽麦坚人参与了西南半岛的战争?难道贵国准备彻底撕毁和圣龙之间的协议了吗? 圣京城内,云济接到西南半岛的战报之後,第一反应便是,迅速召见了麦坚驻圣龙帝国的使者弗朗克。 随著呼兰人的战败。圣龙帝国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弗朗克便名正言顺地长期居住在圣京、城,充当帝国和麦坚之间的联系人。 这些年来,这两个大国之问也一直默契地保持著现状,在日益频繁的贸易往来的同时,政治上确实都小心翼翼地,迥避著对方的势力范围||麦坚人承认了圣龙人在印月和西南半岛的利益,而圣龙,也没有收回在同呼兰作战的窘迫阶段,无奈向麦坚人开放的港口。尽管後者让力主海洋贸易,并同麦坚人修好的云济,承受了保守派的强大压力。 “呵呵,云,我的老朋友,消消气!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得到的指示,都是尽量维系和贵国的友谊! “至於西南半岛发生的意外,我个人表示很大的遗憾。你应该明白,控制舰队的是梅契尔那个疯子,何况这一次,他是在维护麦坚在交趾的利益,这并没有违反同贵国的协议,是贵国的军队在追击中,侵入了我们麦坚的势力范围!” 弗朗克微笑著回应了云济的愤怒。 “如果阁下用这样的话,来答覆圣龙的执政议会的话,我和阁下所谓维系两国友谊的任务,恐怕将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云济冰冷地说道,但是情绪却平定了下来。 一手持大棒,一手捧胡萝卜。 这便是麦坚传统的外交政策。 云济对此并不陌生。 他根本没有因为弗朗克的话而感到满意,所谓的势力范围,所谓的保护本国利益,都不过是麦坚人的藉口,就像他们在东南挑动起安宇人、在印月挑动起大食人一样,帝国在西南半岛的麻烦,完全来自於麦坚人的捣鬼。 身为麦坚舰队的指挥官梅契尔的行为,或者有部分是因为个人的恩怨,但是更多的,肯定是基于麦坚的国家利益。 如果说有什麽区别,那就是,这一次麦坚人的步伐太大了,他们直接参与了战争,如果不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圣龙帝国就唯有用生命和鲜血来捍卫尊严。 从心底裹,云济并不愿意现在便和麦坚开战。 虽然,他如今在圣龙帝国的正式阁僚中还没有名位,但是风雨军军师的身分,足够保证了他成为革新派的领袖,有心返回圣龙中兴家族事业的风云世家的年轻子弟,和大批富有勇气和胆略、不安於现状的圣龙书生们,团聚在云济的周围,他们所推行的新政中,很大程度上借鉴了麦坚的经验。,因此,一旦同麦坚正式开战,那麽朝中反对新政的保守派们,必然会以此藉口来攻击自己,并且以民族大义为旗帜,煽动民众最疯狂和激烈的情绪,而好不容易方才重新推行的风云世家的新政,只怕也将在最短的时问内土崩瓦解。 这,正是云济所最为担忧的。 第四章庙堂之争 “幸好这一次有梅文俊将军相助,否则圣龙在西南半岛,可真要跌一个大跟斗了!” 李逸如合上战报,不由为雅龙庆幸。 虽然一次的失利,并不足以动摇帝国的根基,但是风雨军战败,甚至失去如雅龙这般的高级将领,在政治上却十分不利,而且碧蛇军的主力毕竟尚未赶来。岭南的杜绍权又一向怀有二心,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很有可能会动摇大理,甚至帝国整个西南和中南的稳定? “文俊在,巴蜀安!宰相果然看人不差!” 和李逸如坐在同一马车上,李中慧淡然一笑。 由於西南半岛出现了麦坚人参与战争的{一忌外,风雨连夜便从高唐赶回圣京,李中慧却正好借此机会,和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的李逸如同行,随後返回。 “宰相大人自然英明!”李逸如由衷地说道。 这番话确实发自他的内心。 虽然梅文俊自投效到风雨的麾下之後,即便是风雨在中原最危急的时刻。也从来没有出过巴蜀半步,难免给人一种心怀二志的印象,根本无汰和一腔热血、全凭风雨调遣的风雨军将领相比,然而,李逸如却深深地赞同风雨对於梅文俊的评价。 风雨军并不缺乏能征善战的猛将,然而一个深孚众望、能够坐镇一方兼掌军政的总督,却并不多。 梅文俊便是其中一个。 这位巴蜀名将深得军心,治政也十分公道,。再加上本身的声望,可以说是坐镇巴蜀的不二人选。 当年风雨出人意料地,选用梅文后出任巴蜀总督,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因为笔下将领合官员们争执不下的无奈,然而从後来发生的事情来看,却不能不令人叹服风雨,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可靠的人才坐镇後院。 上一次,风雨兵败幽州、局促圣京的时候,是梅文俊稳定了巴蜀的动荡,保证了风雨军以巴蜀为中转,凭藉著广阔的战略旋空问,抵挡住了张仲坚的猛攻。这一次,同样是梅文俊未雨绸缪,挽救了风雨军在西南半岛的一次惨败。 可以说,有梅文军坐镇在巴蜀,安定的绝不仅仅是巴蜀一个行省,更直接关系到了岭南、大理、西南半岛的平稳。 “哼,先不说你的宰相大人了,还是乘这个机会,好好商量你的事情吧!” 李中慧微微皱眉,转移了话题。 这一次李逸如被调回圣龙帝国,就连李中慧也无法猜透风雨心中所想。 按理,在印月战功显赫的李逸如,成为北伐呼兰的中路军统帅,似乎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李中慧由衷地希望弟弟,来执掌这支风雨麾下最精锐的部队,因为这可以立刻挽回风天华出任印月总督的不利影响,而且也可以让李氏家族的权势更加强盛。 可是一想到,风雨一贯出人意料的行事作风,再加上风雨之前,也始终没有给自口。明确的承诺,李中慧的心中又顿时失去了信心。 秋风军有秋里、青龙军有白起、白虎军有朱大寿,都已经不可能给如今依旧是赤狮军统领的李逸如,留下什麽合适的位置;而如果要让李逸如前往西南半岛的话,似乎也大可不必调动蒙璇南下。 至於让李逸如前去,执掌耶律家族的黑狼军、拓跋家族的灰鹰军,和云笑天的蓝鲸军,不仅在人事方面不妥,而且形同贬职,似乎同样不可能。 除非:…去近卫军! 李中慧心中一动,旋即又否决了这个可能。 虽然欧仁和皇甫家族的小女儿结婚之後,一直有谣言说他将出任巴蜀总督,不过李中慧却不认为,风雨会在梅文俊坐镇巴蜀的时候,将欧仁派去,这简直就等於是逼著巴蜀混乱,所以充其量,欧仁不过是巴蜀总督的候补而已,而且还必须是在没有了梅文后的巴蜀。 何况,尽管李中慧还能够勉强认可李逸如,出任近卫军总统领这个职位,但是在如今战事在即的情况下,风雨若是真把这样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滞留在身边,那麽,风雨就不再是李中慧所认识的风雨了。 莫测高深! 李中慧不得不用这四个字,来形容风雨对李逸如可能的安排。 勿想必宰相另有安排吧!“眼见姐姐为自己担忧,李逸如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 原本他也有些忐忑,不过,既然风雨亲自向他透露了攻伐呼兰的想法,可见自己依旧被信用和重任,因此,尽管後来因为西南半岛的战报,打断了他和风雨的交谈,前任印月总督的心。 中却是轻松了不少。 “你倒是放心!?” 李中慧冷哼了一声,对於弟弟的满不在乎大为不满。 其实自古以来,有哪个家族能够真正做到长盛不衰?姐姐,如今我们李家,自从您力主和宰相结盟之後,已经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权势,何不见好就收?无论宰相如何敬重姐姐、依仗李家,圣龙帝国却绝不会允许一个家族,长久保持著这般压倒性的优势,物极必反的道理,想必姐姐绝对比逸如更加明白!“李逸如真挚地劝道。 “……想不到我们李家,终於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才!” 乍闻李逸如的这段话,李中慧十分惊异地注视著面前的这个族弟。 长年累月驰骋於野外的少年,昔日白皙的肤色如今变得有些黝黑,曾经文弱的身材,却因此锻链得结实而且强壮,飞扬的剑眉和有神的双眸,透著深邃的智慧和旺盛的精力,丰富的阅历和强大的自信,让少年在举手投足问,自然而然地流露著一种令人不敢抗衡的威严。 很显然,这些年印月的历练,让李逸如成熟了很多…… 如果逸如大几岁的话:…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李中慧的心中一闪而过。 一个同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而且治政方面也并不逊色的李氏家族的年轻人,在这样的乱世中,对于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中慧不敢继续往下想。 你以为姐姐愿意成天和人斗吗? 呆了一呆之後,帝国宰相夫人,赶紧转移了自己的思路,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如今,宰相大人十分支持新风云世家对圣龙进行革新,不但让风天华接替了你在印月的位置,还默许了王姚通过瓦报,发动了对高凤阳的攻击。” “瓦报?宰相大人居然准许发行瓦报,还让他们肆无忌惮地评论朝政?” 了哼哼,先不说我们和高凤阳的陶朱钱庄,在私底下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便是没有什麽大关系,单凭著他们这一招隔山打牛,若是我们李家不能够做出有力的反击,就等於甘拜下风,损了名头。折了锐气,转眼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记住,逸如,你永远都要记住,在官场上,只会有锦上添花,却从来不可能雪中送炭!树倒猢狲散,人走茶也凉啊,所以才有人说这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姐姐的难处,逸如自然明白!李逸如默然半晌,知道姐姐说的有道理,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的确便是这般身不由己,若平日顺风顺水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显露出衰微的迹象,便不知会有多少隐藏在暗处的仇家,以及素无瓜葛、却一心想藉此机会踏著别人的脑袋往上爬的小人们,给你编织出一大箩筐的罪名,彻彻底底地将人往死里整。 这条铁律是谁也躲不过的,即便如今李家这般显赫,即便姐姐深得风雨的尊重,即便自己是风雨军中数一数二的名将,李氏家族终究不是自己和姐姐两个人的,数百年的延续,往好的说,是人丁兴旺、根深蒂固,往坏的说,是良莠不齐、树大招风,难保没有什麽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 一朝东窗事发,被人借题发挥的话,这荣华富贵便有如过眼浮云,说去就去,也难怪李中慧会为了家族的事情禅精竭虑。 因此,李逸如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眼望著姐姐,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他自小就很崇拜这个族姐,只觉得无论才干,还是胆略,都远远胜过了家中那些长辈,尤其是当年力排众议下嫁给风雨,更是为李家打开了何等广阔的天空。 只可惜,李中慧终究不是男儿,确偏偏担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这就决定了於家族合夫君趾甲的少妇,永远都必须将大部分的精力合智慧,用于小心意意的保持者两者的平衡,既不能一味运用权谋和势力,庇护那些可能会严重损害到风雨霸业的鲑虫,又不能完全不顾族人的活路,任凭对手攻击。 这样的钢丝一走便是经年,转眼已经让这位昔日的如花少女,变成了今朝的深宫妇人,也难为她至今都没有一丝半毫的差错。 这样想著,李逸如唯有乾笑了一下,宽慰姐姐道:厂其实事情也未必如此糟糕!凭藉姐姐、在朝中的影响,再加上宰相在财政上,对高凤阳和陶朱钱庄的仰仗,又岂是王姚那些书生可以威胁得了的?“ “没这麽简单!” 李中慧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其他事情,我倒也不担心,毕竟宰相十分器重高胖子的理财能力,这百万大军气吞山河的征伐,更是非高胖子手中的金银粮草支持不可! “但如果涉及到贪墨,而且还是威胁到整个帝国存亡的贪墨,若风雨还能够手下留情,那他也不可能拥有今天的地位了!”。 什麽?高胖子竟然有这麽大的胆子?王姚他们可有证据?“ 李逸如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闹得这麽大。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胖乎乎的奸商,虽然贪财,但是胆子并不大,对於钱财的运用和管理,更是有一套令人刮目相看的本领,否则也不可能长期位居风雨军如此核心的位置。 “糊涂!刚才还在夸你呢,怎麽转眼便糊涂了起来?你以为天下这偌大的官僚体系,是凭空形成的吗?你以为有多少官员,愿意冒著天大的风险来官官相护? “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首先,你要办成一桩事情,便免不了需要其他部门的官员协助,一来二往,自然必须有这钱银打通关节。 “其次,倒也不是说天下的官员都十分贪墨,但是很多事情,都是长久以来成了传统。他若不苛扣一些,便对不起自己的荷包?,你若不孝敬一些,便是不讲规矩不懂做人,这样的人怎能够见容於官场?纵然你功高盖世、权重一方,有天大的本领,又怎挡得住那些小人们的阴枪暗箭?,” 李中慧瞪了族弟一眼,不由暗暗一叹,心知李意如常年在外征战,对于官场上的盘根错节终究还不是十分明白,当下解释道:“所以,倒不是高胖子有这样打的胆子。只不过如今帝国的财政,虽然因为有战争的胜利和领土的扩张,以及商旅的积极参与,表面上获利颇多,但是数百年来官僚体系的消磨,却已经从骨子裹,将帝国的根本给腐蚀掉了。 因此,在这大片数字的背後,却是一个巨大的亏空,一个怎麽查也查不清,怎麽填也填不了的巨大亏空!这个亏空,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一年、两年制造出来的,然而却在动摇著圣龙帝国,整个庙堂数百上千年的基业。 “数百年的积弊下来,无论什麽事情,只要朝廷拨下了银子,能够有-半用在这个项目上,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至於剩下的,不是别挪去填其他窟窿了,便是进入某几个人的腰包,这几乎已经成了天经地义的规矩。 “本来,这是人人都心知肚明,即便恼怒和不满,可是自己也身处其中,若不想同归於尽,便只有无可奈何视而不见的事情。 “可偏偏现在出了王姚这麽一个,不怕整个官场崩溃,却又能够藉著瓦报这种宰相默许存在的新鲜事物,把事情闹大的疯子,铁了心要把身居帝国户部尚书之位的占胤阳拉下马来,事情便麻烦了!” “如果高凤阳真惹下了这麽大的麻烦,姐姐,咱们李家无论付出多麽大的代价,恐怕也必馄须效法壮士断腕了!L——默然片刻,李逸如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作为一个军人,李逸如知道将士们最为痛恨的,莫过於那些躲在後方,却吸食百姓和战士们血汗钱的贪官——这些来自於背後看不见的暗箭,远远比前方的敌人更为可怕。 而作为印月的总督,李逸如更是亲眼目睹了,那些贪得无厌的王公贵族,是如何将一度兴盛的阿育王朝拖向了死亡。 所以,李逸如明白,风雨或者可以原谅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可以宽恕一个贪图钱财的战士,却绝对不会包庇一个被指责为蛀蚀帝国的贪官! 铁腕的清廉,本身便是风雨能够得到这麽多民众和战士的支持,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崛起的根本所在。 这也是我让李忠半途折回见你的原因,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我们的确要和高凤阳保持一点距离,至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保全下来!可惜着一次若要段的话,恐怕不会仅仅是手腕那麽简单,一个闹不好,甚至可能是拦腰斩!“李中慧瞥了一眼李逸如,缓缓地说道。 “有这麽严重? 李逸如愣了一愣。 在他原本的想法中,纵然有不少李氏家族的不肖子弟,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但只要快刀斩乱麻地将这些蠢货清除,保全了李中慧的地位,再加上自己在军中地位,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你以为,这只是新风云世家和我们李氏家族之间,一场简单的权力之争吗?“ 李中慧苦笑著摇了摇头。 “难道其中还有玄机?” 李逸如心中一动。 尽管风雨一向都不太介入部下之间的争端,却也不意味著帝国宰相,可以容忍这种内耗危及到整个帝国的运行,因此李中慧的话,顿时让李逸如警醒到,李氏家族和新风云世家这番争斗,的确不会如想像中的简单。 “利益!说穿了还是利益!亡李中慧冷笑著道:”这些年来,我们和高凤阳利用陶朱钱庄,赚取了不少钱财,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眼红,一旦东窗事发,必然是八方风雨、四面楚歌,纵然能够在这场风波中保全下来,也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元气。 “更何况,最近云济和江南的财阀们往来甚密,目的便是想要说服宰相,加大开通海上贸易的力度,以便和利用风雨军陆地扩张,而获利甚丰的陶朱钱庄抗衡。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若是高凤阳垮掉了,也就意味著,发行战争债券和战争股票的陶朱钱庄,输给了那些江南的商人,同时也意味著新风云世家,将通过垄断海上贸易,而获得强大的经济支持,更意味著帝国对外发展的大政方针,将发生重大的转折。” “高明!云济果然厉害!” 李意如一惊,不得不佩服云济的能力。 庙堂上的全力斗争,并不单纯靠几个领军人物的地位、权势,很大成都上拼的还是财力和人脉。 虽然自从呼兰退兵之後,新风云世家在各方面都有很惊人的发展,但是一直以来,李逸如并不是很在意,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新风云世家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圣龙的百年豪门。 无论是在风雨军中,还是庙堂之上,大部分骨干都是一些年轻气盛的中下级官员,或者是整日研究古怪玩意的南天门等人,以及王姚等在野的清流,根本没有掌握重要的部分,更谈不上源源不断的收入。 他们远没有无忧谷和李氏家族那般,伴随著风雨军的兴起,早就牢牢地扎根在了风雨军中,而且各自都有庞大的产业作为运转的经费,来拉拢新人。 而如今,若是真的让云济抢走了海外贸易这一块,凭藉著风云世家对於海外的熟悉,再加上利益与此休戚相关的江南财阀的支持,那麽新风云世家的势力,便算是真正的扎根到了圣龙,不再是单纯依赖风雨的支持,随时都会人亡政息、随时都可能被风雨舍弃掉的、一个松散的集团。 幸好,当李逸如的视线瞥到了自己手中那份西南半岛的战报之後,心情也轻松了下来,不以为然地说道:“可惜,天不作美,圣龙和麦坚迟早会有一战,逸如只怕这西南战报传入圣京之日,便是海上贸易胎死之时!” “只怕正因为如此,圣京的气氛才会更加紧张!” 李中慧却远没有族弟这般乐观。 这几年,她已经领教过了云济的能力,这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等闲之辈?因此西南半岛的战事,一旦危及到了新风云世家的生存和发展,天知道云济会选择怎样的行动,来扭转眼前不利的局面? 第五章圣龙舰队 阳春三月的金陵,缓和了冬的严寒,蕴藏著春的生机。 积雪未融的宽敞路面,一直延伸到了远方的边际。 依旧凛冽的寒风中,正有一队衣甲鲜明的战士,簇拥著一个年轻的文官,将整个港湾全部戒备了起来。 “令狐大人,这便是新打造出来共工级的圣龙巨舰!我们在船底布下了五行水系的‘奔流不息’阵,可以让船底的水流,自动将那些轮浆翻转起来,从而节省了大量的水手,并且就速度而言,应该能够和麦坚人的战列舰相提并论。 “在火力方面,船舷四周总共配备了一百二十门大炮,单舰的作战能力绝对举世无双。此外,老朽保全了原本巨舰载重大、利近战的优点,四面甲板还备有六架长达十五米的巨型长锤,能够轻易砸沉所有胆敢靠近的敌船;并且运用水密隔舱技术,以免漏水的舱室危及整条船的安全:…”站在年轻的文官身後,帝国工部尚书南天门,滔滔不绝地介绍道。 “太好了,这样的巨舰帝国,多久可以制造一艘?”令狐智两眼一亮,颇感兴趣地询问道。 虽然随著令狐水师的覆没,如今捍卫帝国水面的,便只有正在组建中的蓝鲸军,但是作为江南行省的总督,令狐智还肩负著舰队後勤补给,和战舰打造的重任。 而且,在令狐家族年轻的家主心中,也始终希望帝国的战舰有朝一日,能够重新纵横於大洋之上,不仅是为了洗雪家族舰队惨败的耻辱,也是为了江南行省财政赋税的利益考虑。 “这个:…纵使目前帝国的造船厂全部投入生产,恐怕也需要四个月,方才能够建造这样一搜新型的巨舰!”南天门有些报然的说道。 “太慢了!” 不等令狐智说话,一旁蓝鲸军统领、帝国水师最高统帅云笑天,便已经接过了话题,皱眉问道:“四个月才能够建造这麽一艘巨舰,一年才只能增添三艘,这样的速度,什麽时候才能够建立起,足以和麦坚人相抗衡的舰队?” “而且,巨舰如果依旧还是运用风帆的话,和麦坚的战列舰比较起来,它的转舵能力如何?战舰之间运用五行术进行彼此联系的能力,是否已经可以实现?”“云统领所指出的这些,老朽正在抓紧改善,不过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南天门的脑门上渗出了一些汗珠。 对於打造圣龙帝国自己的无敌舰队,风雨始终都十分重视,而身为风雨军军师的云济,更是将此作为新风云世家的一项重要战略来关注。 可惜圣龙帝国已经远离海洋多年,昔日称雄天下的顶尖技术,如今不是早就已经散失,便是已经落後,而能够和西方魔法相抗衡的五行术,尽管在逍遥遗墨以及风云世家、公孙世家的加盟後有所进展,也依旧还无法形成完善的系统。 在这样的情况下,南天门自然无法满足云笑天对於战舰实战方面的要求,唯有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虽然帝国目前尚无能力,和麦坚人进行远洋决战,不过老朽正督促人建造了一种名为‘海耗子’的小船,应该足以辅佐舰队,完成近海防御的任务!”“什麽?‘海耗子’?” 云笑天一听这个名字,便没有了兴趣,这样的名字听来便不带劲,一点都没有帝国舰队纵横大洋、气吞山河的魄力,让他不得不对南天门起名的水准感到质疑。 “云统领莫要小看这‘海耗子’!老朽建造的这种战舰,虽然绝对没有能力和麦坚战舰正面抗衡,但是它却能够通过布下五行水系的阵法,让战舰在水面之下,潜行达六个时辰之久,并且自下而上攻击敌方的船底,正适合出其不意的突袭!”眼见云笑天质疑自己的发明,南天门便不由大声地辩驳道。 “海底潜行?”一听道这话,领狐智和云笑天眼睛一亮。 他们都是精力过实战的将领,因此立刻发现这样的战舰,在海战中的重大作用,或者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战舰存在,甚至能够改变整个海战的形式。 这样的战舰,需要多久才能够建造一艘?“令狐智急忙询问道。 “如果不配备大炮的话,只需要增建水密隔舱,将整个船只封闭起来即可,而且船体也并︶不是很大,大概:…大概六个月一艘吧!”南天门掐指算了一算,说道。 “太慢了!”云济大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样的速度,很难在短期内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不过这种战舰的作用实在太大,因此他呆了一呆之後,终究不死心,当下追问道:“那麽配备大炮呢?可以配备多少大炮吗?可否自水下发射?”“这个……呵呵,目前老朽制造的这种战舰体积很小,最多只能够配备两门火炮,而且有些技术方面的东西还未完善!”南天门乾笑了两声,眼见云笑天和令狐智脸色不善,便赶紧补充道:“不过,将军若只是想要让战船,能够在水下发射大炮,老朽这边还有一种名为‘火老鸦’的战船。”“海耗子,火老鸦!”令狐智微微摇了摇头,算是对南天门起名的水准彻底失望了。 幸好,南天门对战船性能的介绍,让他感到满意。 “虽然‘火老鸦’只能够在船首装备一门大炮,但是可以将火药和火种都装在炮内,可以在水中发射。 “此外,老朽把这门大炮的形状,设计为乌嘴状,并配备了机关,一旦发动机关,便可以自己转动,自水下将船底钻透。这种船好造得多,总督大人和统领大人若是有兴趣,老朽保证一个月一艘!”说著,南天门有些志忑地望著云笑天和令狐智,如今帝国究竟拨多少经费,给他用於战舰的研发,可以说很大程度上,便是由这两个人来决定,因此南天门可不想得罪两位大财神。 让南天门感到高兴的是,眼见他拿出这么多东西来,云笑天和令狐智的脸色,虽然还不是十分满意,却也和缓了起来。 “ 嗯,这个‘海…海耗子’和‘火老鸦’虽然还不够完善,但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应该能够收到很好的效果。令狐智以为,在大力督造共工级新型巨舰的同时,不妨适当配备一些这样的战舰,用以弥补帝国水师目前的劣势!”令狐智略略思忖了一下,当即拍板,心中却对南天门起名的能力大感啼笑皆非。一l“也只有这样了!”云笑天依旧不是很满意,却也无可奈何,唯有悻悻地说道。 “是,老朽这就…”南天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要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便见一人自远处驰来。 “各位大人好兴致啊,出大事了!”来人畅行无阻地,驰到了令狐智等人的身边,还未落下马来便已经开口说道。 说话的是一个商人。 既没有像令狐智那样穿著绣有飞禽的文官服,也不像云笑天这般一身盔甲,年轻的商人身上所穿的,是一套华丽而且昂贵的、丝绸锦缎的便服。 不过,此刻显然没有任何人敢来指责,一个商人,竟然会加入到帝国统领和行省总督的对话中来。 於公,风雨早就默许了商人们,参与到投资战争这一场疯狂的冒险中来;於私,江南首富的大少爷杨文晟,绝对不仅仅是一个一头栽入蝇头小利的商人。 事实上,杨文晟和蓝鲸军统领、江南行省总督,以及如今正远在圣京的近卫军军官王光宇,曾经一同参与了帝国近百年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海战,并且身先士卒、出生入死,这足以让他和曾经的战友、如今的衮衮诸公们,建下十分深厚而旦牢固的私人友谊。 “怎麽了?”云笑天和令狐智同时一惊。 “由於麦坚人参与了西南半岛的战事,朝中很多大臣,力主藉著这件事情和麦坚人决裂,要江南、齐鲁、岭南三大行省,收回开放给麦坚人的港口,甚至严禁出海通商!”此刻,便见杨文晟愁眉苦脸的说道。 只因为两国战事一起,显然对亲麦坚派的新风云世家极为不利,而且也势必会影响到自己家族的生意。 “那好啊!” 云笑天可没有理会杨文晟的烦恼,一听到有仗可打,顿时兴奋了起来,“老子的蓝鲸军,正觉得和安宇人作战闷呢!”“哼,大言不惭!”令狐智摇了摇头。 和前任海盗相比,出身名门世家的令狐智,对於官场的熟悉,远不是云笑天所能及的。因此,他在第一时间,便已经意识到,这势必会引发朝廷的一次大争吵,并有可能导致帝国国策的重大变化。 而另一方面,虽然按照风雨对圣龙军团的改革,目前驻扎在江南的蓝鲸军,属於由风雨直接调遣的机动部队,但是,令狐智身为江南行省的总督,负责蓝鲸军的整个後勤,再加上风雨原本就有意,让令狐智和云笑天双重节制这支新组建的军队,因此自然十分了解,这支刚刚成立的帝国水师真实的战斗力,自觉形势根本不容乐观。 “军师怎麽说? 当下,不去理会好战的云笑天,令狐智便询问起京城的情形,反正在场的众人,都是新风云世家新政的支持者,自然无需迥避。 “宰相已经返回圣京,如今军师正在全力说服宰相谨慎行事!”杨文晟的脸色表明了形势的严峻。 他虽然只是在野的一个商人,但是自从当年的那一场海战之後,早已经和新风云世家的核心人物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再加上,他身为江南第一大海上贸易商的少东家,切身利益使然,也让他由衷地支持云济,关於帝国向海洋扩展的主张。 因此,凭藉著这样的人脉,以及家族巨大的财力,早已经成为新风云世家情报体系的主持者,甚至比身为行省总督和军队统领的令狐智、云笑天,更全面了解帝国的局势。 “那边现在由谁和麦坚周旋?” 领狐智沉声问道。 这才是其中的关键。 若是麦坚人一意挑衅,就算风雨处於大局考虑,不愿意如今便和麦坚决裂,也不得不顾到朝中大臣们的情绪,所以一次成功的外交斡旋,恐怕是如今化解危机的最好途径。 “目前正由光宇主持!”杨文晟答道。 “看来要有劳光宇了!”听到杨文晟这麽一说,令狐智稍稍有些放心。 杨文晟口中的光宇,便是当今在野领袖王姚的侄子王光宇。 此人当年曾以风雨特使的身分,和令狐智等人一同参与了海战,又受他叔叔的影响,对於海外的事情颇有些了解,表面上似乎是一个轻浮的少年,实则却是外交纵横的高手。 更重要的是,王光宇也属於新风云世家一系的骨干,自然明白这次和麦坚斡旋的重要性,远比由那些熟读四书五经、妄自尊大的老大人们,主持这场外交谈判,更能让人放心。 “这件事情恐怕不好办!”让令狐智放心的王光宇,却在圣京颇有些烦恼。 “麦坚人怎麽说?”王姚放下手中的碗,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侄子。 身为圣京瓦报的创始人,王姚这几年虽然饱受指责,甚至经历了牢狱之灾,却越来越稳坐在帝国在野领袖的位置之上,针砭世事、笑骂官衙,犀利的笔锋和无所畏惧的直言,谈笑从容中,尽管得罪了不少王公大臣,却也赢得了不容动摇的声望和尊敬。 欢庖淮危跻σ财奈选?/P> 一方面,是麦坚人直接介入了西南半岛的战事,无疑让两国之间,原本努力保持的默契彻底粉碎,激发了国人的愤怒。 圣京瓦报既然标榜为民众的咽喉,自然更需要在这个时候仗义执言,抨击麦坚人的这种行为。 然而另一方面,作为帝国为数不多的开明儒者,王娆确十分清楚帝国未来的蓬勃发展,绝不能仅仅依靠用兵西北,打通往昔的丝绸之路。 更为辽阔的海洋,才是令帝国空前强大的捷径,所以他十分理解云济的主张,并不赞同在这个时候,贸然和麦坚彻底决裂。 访还能怎麽说?老弗朗克这个家伙,分明是在敷衍我们,这些天来一囗一个遗憾,却拿不出什麽实质的行动来修补两国的关系,再这样下去,我怕军师他要顶不住了!“眼见叔叔询问,王光宇只好放下手中的早餐,揉了揉脸,无奈地说道。 随著年纪的增长,已经官拜礼部员外郎的王光宇,没有了昔日的浮夸,多了几分沉稳和持重。 “真的这麽糟糕?”王姚不由皱眉。 云济在风雨的支持下所实行的新政,说穿了,不过是秉承了风云世家当年的主张,推行清吏治、畅言路、抑兼并、通商埠。 这几个主张,既是云济针对圣龙帝国蕴藏危机的现状,所开出的处方,同时又兼顾了帝国的政治格局。 在雷厉风行的改革中,同时又不动声色地规避了敌人强大的反弹,和风雨可能产生的不满,以确保改革的顺利进行,不至於如原先风云世家那般夭折。 在这几项政略中,虽然看上去“清吏治”最为得罪人,然而实际上,却是最顺理成章、光明正大,不容易被人诟病。 很多人都把清吏治运动,看成了掌权之後的风雨对朝政的一。次调整,而事实上,作为官场上的後来者,新风云世家也确实不可能在没有风雨的支持下,扳倒任何一个重量级的官员。 何况,云济的新风云世家乃是新崛起的政治势力,众多成员大多都是意气奋发的年轻人,权位也并不高,身处的部门也多半是冷水衙门,尚未沾染官场的坏习气、背负无可奈何的人情网,彼此之间更不存在原先风云世家的血缘关系,仅仅由於相同的理念,方才联系在一起。 因此,这个被冠以强烈家族色彩的新兴政治团体,实际上是一个成员十分复杂的松散同盟,不可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不必惧怕别人,利用新风云世家某一个官员犯下的错误,来一网打尽整个团体。 至於“扬言路”、“抑兼并”,这本来是当年风云世家推行新政时,最为头疼的问题,牵扯到了皇权和豪强们的利益,然而在如今风雨时代,基本上已不存在。 只因为风雨的大权在握,以及宪政的推行,早已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皇权,而呼兰人的入侵,再加上风雨对这些豪门不动声色的打压,以及通过战功,获取新扩张领土的政策,也让抑制兼并的阻力减低到了最小。 对新风云世家来说,如今唯一要注意的便是,莫要不当心触犯到了风雨的权威,幸好至少目前为止,刚刚展露锋芒的新风云世家,根本还没有这样的力量。 王姚万万没有想到,问题竟出在了最後的“通商埠”|这个本来看来,似乎颇为迎合风雨开疆拓土、富国强兵的宏图,又能够结交江南商人,从而确保改革能获取强大经济支持的政策上。 当然,云济等人和麦坚的历史背景,此刻也因为圣龙和麦坚的两雄相争,而变成了政敌们攻击的理由。 事情越来越明显,若不能够及早制止同麦坚的交恶,新风云世家所推行的革新,很有可能会在保守派所煽动起来得激烈情绪下,不管正确还是错误,]起被彻底底地废弃,就如同当年的风云世家一般。 “哈哈,天塌不下来,又何必杞人忧天?”便在这时,大笑声中进来了一个年轻的书生。 “苏杜?谁让你擅自来我们王家?”王光宇太认识来人了。 苏杜,这个桀惊不驯的年轻人,原本是叔叔王姚得意的门生,曾经也是瓦报有名的枪手,可惜如今他已离开昔日一同立誓做无品御史的团体,成了宰相风雨门下的红人,尤其是当金岑奉命出使大食之後,更是一跃成为了代理宰相府长史,可以说平步青云。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些,还引不起王光宇的敌意。 问题是眼前这位苏杜,如今正在猛烈地追求著风雨的妹妹风馨,两人出入甚密,自然让同样为追求者的王光宇颇为恼火。 “好了,光宇,是我叫酥杜来得!” 对於亲侄子和得意弟子之间恩怨十分明了的王姚,不由摇了摇头,制止了侄子咄咄逼人的逐客令,转移话题道:“苏杜,你有什麽高见?”“不敢!”苏杜显然是王府的常客,微微作揖之後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下,随後张扬地瞥了一眼王光宇,方才胸有成竹地说道:“晚生以为,朝廷断不会因此和麦坚开战,至於麦坚,也不愿意和帝国正面决裂,所以事情根本不会恶化!”“何以见得?”王光宇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些天来,他一直在为打破这个外交僵局而弹精竭虑,因此眼见苏杜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特别愤怒。 “愿闻其详!。”阻止了侄子的激动,王姚却若有所思地催促道。 “首先是朝廷,自从令狐勤宇将帝国水师全军覆没之後,虽然这些年来宰相大力督造战舰,但是舰队毕竟不同於陆地上的军队,只需要招募几个农民发放下兵器,稍加训练便可以上阵杀敌,如今刚刚组建成的蓝鲸军,无论单舰的战斗力,还是战舰的数量,都远遗不能够和麦坚抗衡,甚至对付安宇人都颇荡吃力。 “这样的情形下,宰相若不想让那万里海疆烽火连连,不想让支撑著帝国财税的江南经济萧条,就唯有暂且忍下。”苏杜胸有成竹地说道:“至於麦坚,他们的目的不是要灭亡圣龙帝国,毕竟他们远在万里海域之外,不同於近在咫尺的安宇和呼兰,也许保持东大陆的力量平衡,维护他们的商业利益,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因此,他们也同样不愿意冒险,失去和圣龙通商,尤其是那些港口的特权。我相信,尽管麦坚人依仗著自身强大的海上实力,傲慢无理,但是介入西南半岛的战事,恐怕更有可能是部分将领的自作主张!”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杜自信而且飞扬。 事实上,早在来王家之前,他便已经用类似的话说服了云济,且莫要在这个时候,加强对高凤阳的攻击来转移视线——这一招看来似乎管用,实则后患无穷,必将会让深位权谋的风雨心中,疏远新风云世家。 “长江後浪推前浪,苏杜,难怪宰相如此看重你!”果然,苏杜的这一席话下来,顿时让王姚的眉宇开朗了起来,大笑著赞许道。 “哼,说来好听!但是帝国的颜面得不到保全,那些顽固的老头,恐怕便会吵著要宰相州兵。到时候,苏兄,你分析得再好,也是毫无用处!”王光宇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哈哈,其实天下事,本来就是需要实力来解决!苏杜只是觉得,宰相不会贸然和麦坚正面决裂,而麦坚也不会彻底和帝国撕破脸面,至於日後怎样收场,可就需要前方将士用命,复方王兄你斡旋了!”面对王光宇的指责,苏杜却丝毫不以为意,转而笑对王光宇道:“可惜王兄你因此势必公务繁忙,今日渤海郡主相邀狩猎,只怕便没有时问参加了!”“哈哈,连宰相府长史苏大人都忙一袅偷闲,王某区区一个礼部员外郎,又怎敢不理郡主的邀请?”王光宇针锋相对地说道。 苏杜口中的渤海郡主,便是风雨给妹妹风馨的封号,无论如何,王光宇也不可能坐看著情敌和佳人翩翩出游而不理……′“呵呵,真是青衫少年忘忧时!”目睹著两个年轻人,在彼此互不相让的斗嘴中离去,王姚不由笑著摇了摇头。 第六章意外纷争 “看来麦坚人真的是半步不让?”如果说,今日的帝国宰相府,已经取代昔日圣龙宫廷内的养心殿,成为整个帝国权力运转…… 的中枢,那麽帝国宰相府的书房,便无疑是这个中枢中的中枢。 便在这书房内,风雨来回踱著脚步,颇为不满地望著白己的表兄,风雨军军师云济。 “麦坚人自恃船坚炮利,的确十分傲慢无理!不过属下以为,麦坚国内不乏主和派,西南半岛的意外,多半还是他们舰队将领的个人行动!”云济偷窥著风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又怎样?明摆著的事实却是,麦坚人连表面上的台阶也不肯给本相,若不对麦坚采取行动,帝国的尊严何在?”风雨的愤怒,让他变得就彷佛一头好战的雄狮。 尽管在这之前,麦坚人便已经开始著手,组建了反圣龙的包围网,并在圣龙帝国的四周到处点燃战火,但毕竟只是怂恿其他国家和圣龙交战,风雨也正好因此迥避了马上和这个海上强国正面交锋的麻烦。 然而,当停泊在西南半岛海面上的麦坚舰队,炮声响起的那一刻,事情便变得十分不同,即便身居圣龙第一人之位的风雨,也不得不在长远的战略利益,和义愤填膺的部下之间,小心地寻找平衡点。 “可是:…可是收回那些港口,只怕关系太过重大了:…”眼见讽雨似乎倾向於战争,云济顿时紧张了起来。 “哼,若是本相如今有一直强大的舰队,便是打倒麦坚又有何妨?更何况收回原本就是帝国的港口?” 幸好,风雨虽然愤怒但是不失理智的话,让云济多少又放下心来了。 “不过,便这样不声不响地咽下这口气,不但大臣们不答应,而且还会让麦坚人以为咱们帝国软弱可欺,这可不成!” 迅即,风雨转折的内容,又让云济放下的心提了起来。 “宰相的意思:…”志忑中,云济试探著风雨的心意。 “传令下去,让云济的蓝鲸军即刻出海北上,入驻登州!”风雨冷冷地下令道。 “这未免太冒险了吧?”云济不由皱眉。 当日张仲坚席卷齐鲁,麦坚人乘火打劫,几乎囊括了齐鲁所有的港口,唯有先一步被呼兰人抢占的登州例外。 但是,就这麽将帝国水师调遣过去,实在近乎於主动挑衅。 何况,蓝鲸军一旦北上,那麽失去了水师保护的江南、和第一次出海航行这麽长距离的蓝鲸军,都将面临著安宇水师突袭的危险。 “我会让公孙飞扬在齐鲁、令狐智在江南进入一级战斗戒备,如果你对麦坚的判断正确,想必他们不实旦刻对蓝鲸军发动攻击!至於安宇人,如果云笑天连这些安宇人都对付不了,那麽这支蓝鲸军,也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风雨的话语冰冷,而且不容抗拒。 “是!”云笑天明白,风雨显然做好了给予麦坚人一次反击的决心。 果然州随即便听见风雨再次下令道:“让蒙璇加大对西南半岛的攻击力度,收复交趾王都之後,准备进军暹罗,扫荡一切敢於和帝国作对的敌人!”“看来,这一次麦坚人在圣龙沿海,势必会首尾难顾了!”沉默半晌,云济方才缓缓的说道乱。 他领会了风雨的意图,那便是既要在北边,对麦坚人造成帝国将不惜与之决裂,也要收回港口的印象,同时又要在西南半岛,利用强大的军队扫荡麦坚人的盟国,牵制他们的兵力。 这就如同一条双头的巨蛇,帝国强大的步骑兵力,和广阔的纵深腹地,确保了双头蛇腹部的安全,而那两个吐著毒蕊的脑袋,究竟哪一个发动主攻,哪一个佯攻,甚至两个方向都全力一击,就完全取决於帝国宰相根据形势的决断了。 “怎麽,军师以为这样做不妥吗?”懒懒地伸了一个腰,风雨却很满意自己做出的决定。 “不敢!”云济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只是如此一来,我军的兵力势必会被牵制在西南半岛,和齐鲁、江南,无法如宰相原本设计的那样,给予呼兰人全力一击,”相反,今年若真的有空前的大旱,和寒流相继而来,只怕呼兰人为了粮食,反而会发动对圣龙的攻击!“”军师多虑了!“风雨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我自有妙计对付呼兰人…“”宰相,夫人回来了!“正当风雨准备说下去的时候,却见一名近卫军军官在门外禀告道。 “想不到中慧回来得倒是很快!”风雨一愣。 当日他看到了西南半岛的战报之後,立刻意识到这将关系帝国和麦坚之间的和战,因此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夜马不停蹄地返回圣京,坐镇全局,甚至连妻子李中慧也来不及带上。 原本也有让李中慧和李逸如姐弟多聚一聚,让这些年陪伴著自己操劳国事、家事的妻子,好好欣赏一下高唐的风光之意,却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回来不过半天,妻子便已经紧跟著回来了。 想到这里,风雨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云济。 这几年,新风云世家除了在政略上,受到以无忧谷为首的保守派们的攻击,在人事等各方面,也和李氏家族闹得不可开交,即便如今,西南半岛上出现了麦坚人插手的意外,圣京瓦报也依旧全力以赴的,继续抨击着高阳。 而李中慧返回,不仅会让两个派系继续相互指责和攻击,而且更会因为同时返回的李逸如,引发新一轮人事酊属的纷争。 可惜,被关往的风雨军军师,却正在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犹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少爷,您若还不返回圣京的话,只怕夫人她…”正当李中慧赶回宰相府的时候,原本和她同行的李逸如,却正独自慢悠悠地,晃荡在圣京城的郊外。 对此暗自焦急不安的,却是跟随著赤狮军统领左右的随从李忠。 “急什麽?”李逸如淡然一笑,不去理会驾驭马车的部下——自从听了姐姐对当前朝政的评述之後,李逸如便觉得,暂时抽身事外为好,因此随便找了一个藉口,连同妻子塔丝郡主和同行的辛娜,一起丢给了姐姐李中慧,自己便只带著李忠一人,乘坐一辆马车,游山玩水去了。 李中慧自然明白族弟的想;想到眼下朝政的错综复杂,也没有拦阻,只是约定了三日之期。 却没有想到,李逸如晃晃悠悠的一路行来,由於走错方向,竟然白白多耽搁了两天,前任印月总督倒是没怎麽样,负责带路的李忠,却心中七上八下,想到宰相夫人李中慧一旦狠辣起来的手腕,便不由连死的心都有了。 因此,眼见李逸如漫不经心的样子,李忠的声音里面已经带著哭腔了。 “没用的狗东西!”李逸如在马车上不由笑骂了一声。 的职位,完全取决於风雨,自己争也茫然。 “吁——” 正说笑间,确见架车的李中喝了一声,突然将马车止住。 “怎麽回事?” 李逸如不由微微皱眉问道。 “少爷,前面听说有一个什麽郡主在狩猎,封住了道路!”李忠愤愤地回答道。 “哪来的郡主?在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胆敢封堵道路?”李逸如大感惊愕,当下便撩开车帘,却发觉正有十多个布衣百姓徘徊在马车左右。 “这位公子,前方有很多人马,您还是回转吧甲。”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好心地劝道。 “老人家,难道您不知道宰相有令,无论官府还是豪绅,又妄自扰乱百姓生计者,百姓均可以去官府上告?”李逸如颇为不满地,注视著前方尘烟飞扬的所在。 “哎,公子说笑了!所谓官官相护,天下哪有我等百姓说理的地方?”老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道。 “老爹说得可不尽然!至少,若是无忧谷主主持的凉州,或者在秋帅的幽州,断不会出这等事情!”未等李逸如说话,却见旁边的一个大汉接口道。 “这位壮士怎麽说?”李逸如瞥了一眼大汉,不由好奇地询问道。 “这还不明显?”那大汉略略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李逸如主仆还算顺眼,当下打开了话匣:“那凉州乃是宰相起家的地方,当地的豪门个个心悸马家的下场,还有哪个敢横行枉法?至於那些官员,多半出自无忧谷主的门下,原本都是不容於权臣的清流,又受血衣卫的监督和无忧谷主的嘱至于秋帅的幽州,更是简单,当年幽州沦陷,全仗那宰相的法令,血性的男儿纷纷皆杆而起,终成了燎原之势赶走了呼兰人,剩下的百姓家家户户,哪个没参加果战争,那些原本当地的豪绅,凡是勾结果呼兰人的,早就给一刀两段给解决了剩下的也没几个赶在这些追随秋帅征战过的的汉子面前撒野! 哼哼,若是谁敢妄图仗势欺人,就算没有秋帅的军队严惩,也得当心著,晚上被仇家给摸黑割了脑袋!“”竟有此事!。“李逸如不由摇头笑了笑,心中却暗暗惊异。 凉州乃是风雨的根本之地,当年风雨军进入凉州,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努力和当地的豪门拉进关系,这才有了拓跋家族的效力,但是另一方面,对於胆敢挑衅风雨军的,诸如马家等豪门,却是毫不留情地镇压。 再加上凉夏诸州曾被呼兰人占领,当地豪门的根基,远没有中原的来得雄厚,风雨初掌凉州,更是极为注意选拔清廉的官员,因此保持了十分廉洁的吏治倒也罢了,幽州出现这般情况,却是大大出乎李逸如的意料。 如果真如大汉所说,幽州的情况便十分复杂。 一方面是那些豪门力量大为削弱,的确给幽州的治政带来了方便,但是另一方面,根据宰相令,在民间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直到如今都显然没有完全平息,秋里执掌幽州以来,竟然乱默许和纵容了民间的好勇斗狠,尽管可以避免那些豪强卷土重来瓜分土地,但是另一方面,却也让幽州变得难以控制,隐藏著令人不安的动荡。 正思绪间,却听见李忠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宰相亲自坐镇的京城,却不如这两个行省?”这话倒也正是李逸如想要知道的。 尽管天子脚下,正是天下豪门最为集中的所在,各地的官员士绅,只要有些权势的,无不想在这里安置一些产业,而当朝的官员在这里,也是多如牛毛,这就造成了圣京城四周十分复杂的情形,让地方的府尹轻易不敢插手,以免得罪了什麽重要的人物,平白危及到自己顶上的钨砂。 但是另一方面,风雨还是十分注重史治的,他和原本京城的王公贵族也没有太大关联,自从他执政以来,还正愁找不到什么借口,大大消弱这些名门望族呢。 何况,还有一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评论的圣京瓦报在这里,难道还真有人敢这般嚣张? “宰相虽然英明,却整日操心国家社稷,哪里管得了这麽许多?这些人,多半是和军师的新风云世家有瓜葛,圣京瓦报一般自然不会和自己人过不去,而这些年轻人虽然玩闹得很凶,但每一次,都能够留下不少钱财来赔偿咱们,也没有什麽太大的过错,再加上他们的身分十分尊贵,自然不会有什麽官员,为了这般小事闹腾起来。 “而咱们百姓,纵然感觉被他们扰乱了生活,但是因此可以得到一些补偿,也就只好忍忍‘过去了!”那白发苍苍的老头苦笑著摇头道。 “是啊,这般小毛孩,多半是宰相大人和那些将军们的亲眷,看在宰相大人为国为民的功德上,再加上他们也闹得不是非常过分,咱们自然也就不想和他们一般计较,免得闹腾起来,咱们吃亏了倒是小事,若惹得宰相为难,可就不好了!”大汉瓮声瓮气地补充道,神色间也没了刚才那般气愤,相反满是一种对这些年轻人的无可奈何,还有对於风雨的崇敬。 “李忠,咱们过去瞧瞧!”李逸如默然半晌,终於下令道。 “少爷!”李忠不由有些犹豫,临行前李中慧曾经嘱咐过他,一路照料好李逸如,莫要招惹是非,因此眼见李逸如,竟要在即将进入圣京城之前,得罪这些权贵子弟,便十分担忧。 “过去!”李逸如的话却是不容抗拒。 此刻,年轻的赤狮军统领心中,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务必要阻止这些年轻贵族这般扰民的玩闹,只为了刚才这些百姓话语中,对於风雨质朴无华却真真切切的崇敬。 开真无聊啊!“眼望着前面被下人们堆积如山的杂物,风声颇感有些无趣,用雪白的谦谦玉手,掩注自己的的小嘴唇,打了个哈欠击退张仲坚之後、兄长风雪便不知去向,而另一位兄长风雨,则成了整个圣龙帝国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於是成为整个帝国实际上公主的风馨,从此被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战士,和身世显赫的年轻贵族们所包围。 对此,风馨倒也习惯,毕竟在麦坚,她便是风云世家出了名的美人,一直受到家族的保护,和名门望族青年的追求,只不过如今的规模更大一些罢了。 但是,让风馨感到没劲的是,风雨这位兄长自从坐稳帝国宰相之位後,对自己的看管突然、严厉了起来,魏廖那个整天阴沉著脸、好像家一畏死了人的混蛋,更是因此秉承风雨的意志,派遣麾下的血衣卫,一天到晚地跟随著自己,甚至还不许自己离开京城。 而那些一个个花言巧语的贵公子,则纷纷出於政治目的靠拢风馨,什麽事情都是抢著出手,更让风馨失去了当日离开麦坚,周游圣龙帝国的快感。 “郡主若是累了,不如去醉仙楼吧!”眼见风馨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旁的苏杜不由建议道。 自从当年在醉仙楼相遇风馨之後,苏杜便情不自禁地,将眼前这个行事不拘一格的美丽少女深印在心中。 “又是醉仙楼啊,。”风馨无精打采地嘟囔道,骑在战马上的少女,此刻便像是一只行将午睡的小猫,说不出的慵懒。 “这个…我…”眼见自己的提议不受欢迎,苏杜全然没有了平日裹的狂傲和机敏,唯有一脸无措地挠著脑袋。 “哈哈,醉仙楼有什麽好去的,郡主还是跟在下走吧,保证让郡主满意!”眼见对手受挫,王光宇心情舒畅地提议道。 “什麽地方?”风馨依旧懒洋洋地问道。 这段时日来,整天不是和那些贵子射箭、斗酒,便是随着酥杜取醉仙楼去喝酒、赋诗,让风声实在闷的发慌,对王光宇能够提出什么好建议就没有报什么希望。 “嘻,郡主去了就知道!”相对於见了美女手足无措的苏杜,王光宇便显得游刃有馀,故意吊起了风馨的胃口。 “哼,故弄玄虚!”风馨平日裹习惯了那些贵公子们的追捧,哪还不知道王光宇的这点花招,当下虽然有些心动,却不愿意就此被王光宇掌握主动权,当下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谅你也没有什麽好建。 议,若再不说,我便要回府了!,“”郡主!“眼见风馨真的要策马扬鞭离去,王光宇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住了佳人:”郡主可曾听说过玻璃坊?“”什麽玻璃坊?“风馨一愣,倒也被王光宇吸引了兴趣。 “最近从西大陆,来了一批类似於水晶的玻璃,颇受京城的贵族们喜爱,一时间竟有洛阳纸贵之势!”王光宇说著,还故意用手抚摸了一下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玻璃装饰,然後方才说道:“为此,有人在京城的西郊开了这座玻璃坊,一异面都是一些上好的工艺品,每一块都要竞价到十万两银子以上!”“有毛病!”满心以为会引起风馨的注意,然而事与愿违,王光宇懊恼地发现,这位渤海郡主听完自己的话,顿时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郡主乃是巾帼英雄,怎会喜欢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一旁的苏杜自然不会放过打击情敌的机会,当下冷笑著嘲讽道。 “那些贵族真是上当受骗了,这种玻璃在西大陆,只需要两个银元就能买到,哪里值这麽许多?待会我便要去提醒一下云济哥哥和风雨哥哥,让他们出面阻止!”风馨也摇了摇头。 她虽然并不关心时事,但是既然如今表兄云济,和同父异母的兄长风雨正在执掌朝政,私心使然,她也不愿意眼见圣龙的财富,白白被那些骗子拿走。 “不会吧!” 王光宇听了不由一呆,随即说道:“本来文晟兄听说之後,也有心从海上进一些,只不过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如今和麦坚的关系很不稳定,再加上安宇海贼的骚扰,只得无奈放弃,却不料因祸得j福…… “反而是陶朱钱庄他们,凭藉著在丝绸之路上的势力,正在以高价大肆收购,甚至还在庙堂提议,要限制麦坚人的商品输入,却不料实情是如此,这一下,恐怕要让那个大奸商气得吐血了!”“高凤阳长年经商,素有财神美誉,不见得会如此愚蠢吧?而且丝绸之路运过来的话,本就比海上贸易成本更高,来到圣京便是物以稀为贵,再加上有心人刻意炒作的话,难保不会出现令人目瞪口呆的天价!L——苏杜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那也不对!玻璃的手工程序其实非常简单,如果高凤阳真有心通过玻璃来牟利,只需要找南天门要几个人来,不出半年,便可以自己制造,何必如此舍近求远,还要搞这般囤积居奇? “毕竟,就算我们不能从海上直誓易,麦坚人可是完全能够,至今他们还拥有著,对帝国东部沿海的港口控制和通商特权。 “纵使陶朱钱庄可以凭藉在朝中的权势,暂时压制麦坚人的商品输入,但只要风雨哥哥,还不准备和麦坚彻底决裂,那麽这样的命令,最多不过是拖延麦坚人几个月,随即朝廷必然会作出退让。高凤阳难道就没有考虑到,一旦麦坚人大量运输过来,对市场造成的严重冲击?”当年风云世家流亡到麦坚,便是通过经商而站稳脚跟,因此风馨虽然平日裹优哉游哉,但是说到这些,却是家学渊源,倒也不糊涂。 “这个…”苏杜直觉到某些地方不对,只是他对於经济并不擅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却在此时,只听见“铛”的一声,远处传来了刀剑搏击的声音。 “怎么了?” 风声顿时来了精神,颇有些兴奋的询问道,整个人的身子也直了起来,一脸惟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没什麽,似乎是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和郡主的仆人发生了一些冲突!” 回答的是站在风馨身後的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色披风中的老头。 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头是何方人物,血衣卫的身分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而在风馨的眼中,则是她那位宰相哥哥特地配置给她的,一个讨厌的跟屁虫而已。 “去看看!”这时,少女的眼珠转了一转,当即做出了这个决定。 毕竟京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虽然富贵逼人,但是日复一日,太过於平淡无奇,难得横生这麽一段枝节,顿时让风馨来了兴致。 “不错,看看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奴才,竟敢顶撞郡主!”王光宇笑著首先应道。 反正,只要风馨不离开圣京城,那麽除了宰相风雨之外,恐怕没有人敢悖谬这位郡主大小姐的意志。 “这个:…”苏杜却有些犹豫,不过看到风馨已经当先驰向了闹事的地方,紧随在她身後的,则是最令自己讨厌的王光宇,当下也不再多说,赶紧跟上。 “哼,什麽狗屁郡主?你们长几个脑袋,竟敢挡住我家少爷的路,信不信爷爷把你们的脑袋,全部割下来当夜壶!”便在这时,只听见一个非常嚣张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说话的是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人,只见他正气势汹汹地骑在战马之上,冷冷地斥责著已经七零八落,倒在四处的风馨的家奴,而在年轻人的身後,则是一辆黑色的马车。 “找死!”风馨颇有些气恼。 在整个圣京,恐怕还没人敢这般辱骂她。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混蛋,不但辱骂她,还打倒了她的家奴。 因此,恼怒中的风馨想也不想,便已经抽剑刺出。 剑,犹如雨後的惊虹,一闪而过,挥出的是绚丽的五彩,留下的是梦幻的残影。 作为风云世家的大小姐,风馨虽然并不用功,但即便只是学了一点皮毛的凤舞九天,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接的。 至少,在风馨看来,这一剑刺出,眼前这个嚣张的仆人,不死也得掉层皮…… “铛!”、很可惜,事与愿违,风馨发现自己的宝剑,竟然被人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更令风馨恼火的是,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来人是什麽样子,用了什麽方法、什麽武器挡住了。 自己的剑。 黑影,仅仅是黑影。 风馨只觉得一道黑影,从那仆人背後的马车一畏闪出,轻松地架住自己的宝剑之後,又飞快地闪入马车之内。 “一场误会,大家到此罢手如何?”马车内,传来了一个听上去似乎非常年轻,但是却又让人感觉到无限威严的声音。 “你是何人?藏头露尾算什麽好汉?”王光宇当先喝道。 虽然这马车内的神秘人让他感觉来头不小,不过风馨地位尊贵,加上身後还有一批血衣卫高手护卫,他自然不愿意放弃这麽一个万无一失的出头机会。 “放肆,我家公子乃是:…”那年轻的仆人双眉微微一扬,正待骄傲地报出自家主人的名号,却听见马车内传来沉沉的一声咳嗽,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家仆放肆,冲撞了各位,还望多多见谅!”马车内,李逸如淡淡地说道:“不过这裹乃是官道,各位这般拦截道路,就不怕御史的弹劾吗?”“请问阁下又是何人?” 酥杜心中一凉,最先觉察到事情不对。 他随着风声前来狩猎,,完全是因为对少女的迷恋,然而此刻听对方这麽说来,顿时清醒过来、心中清楚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说小的话,不过是一班年轻人的放肆玩闹而已,但若是真被有心人盯上了冠以仗势欺人、党同伐异的帽子,却完全可以将王姚的圣京瓦报,和军师云济的新风云世家,全部拖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 “天下事天下人管,先生又何必追问在下姓名?”李逸如淡淡地说道。 “哼,我管你是谁,先吃我一剑! 未待苏杜说话,这边风馨却已经拔剑冲上来了。 原本,风馨虽然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但也不至於莽撞,但是如今不知为何,她对於眼前这个马车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不喜欢对方的神秘,不喜欢对方言语间,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居高临下的傲慢,更不喜欢自己似乎完全落於下风、束手束脚的感觉。 於是,风馨出剑。 风云世家的凤舞九天。 璀璨夺目,然而犀利凛冽。 “大胆!”眼见风馨一出手,便是如此毫不留情,李逸如暗自恼怒,手下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虽然李氏家族的武学也算是一流的神功,但是他常年忙於征战,擅长千军万马的运筹帷幄,对於这样的单打独斗并不在行。 幸好,风馨风大小姐的武功,本来就是半吊子,而李逸如这些年来,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早已经养成了敏锐的反应,和丰富的经验,因此当风馨这一剑袭来的时候,李逸如虽然狼狈,然而出手却既狠又准,抢在风馨发挥出威力之前,便已经大喝一声,合身扑向了风大小姐。 风声何曾经历过如此不要命的博杀? 对眼前的家伙恼怒规恼怒,但说道就此杀人,却是风声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情,当下略略犹豫了一下,便见李意如已经近前,右手的宝剑架开了风大小姐的兵器,左手弯曲犹如鹰爪,便自抓向风馨的咽喉。 “住手|” 正当王光宇和苏杜看得心惊胆战,有心无力之际,却见原本跟在风馨身後的老人,不知何时化作一团灰影,加入了战团。 随即,尘烟飞扬的迷蒙中,似乎粘在一处的三人迅速纷纷向後跃开…… “你…你还不帮我把他拿下!”风馨气呼呼地指著李逸如,对老人命令道。刚才的剧烈运动,外加如今的愤怒,让少女的脸蛋红扑扑得诱人,高耸的胸脯,更是在本人不察觉的情况下剧烈起伏。 “公子,这位是宰相大人的妹妹渤海郡主!”不料,老人却并没有理会风馨的命令,反而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向著李逸如恭敬地弯腰行礼。 “该死!”被众人瞩目的李逸如,更是苦笑不已。 在他原本看来!这不过是一群恃宠而骄的纨裤子弟罢了,凭藉自己的身分地位,略加薄藯,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风雨的妹妹,而护卫风馨的,更是原先李氏家族玄狐堂的元老,如今则归於魏廖直接控制之下,负责风雨军高级将领人身安全的血衣卫北七宿高手。 麻烦了! 这是李逸如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第七章高丽国王 “怎么,你真准备设置辽东行省?” 在夜明珠点缀下,有若白昼的书房内,李中慧惊讶地询问风雨。 这次她匆匆返回圣京,原本是想应对麦坚参与战争的事情,却没有想到风雨绝口不提麦坚的事情,反而和她商量起增设行省的事儿来。 “既然我将辽东纳入帝国的领土,为何不能够在那里设置行省?” 风雨顺手摸了摸脑门。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想当年,微末中的风雨虽然还不至于太过张扬,但是议论起朝政来,同样是意气飞扬,毫不留情,直到如今,自己真的当上了帝国宰相之后,方才明白治理国家的艰难,每每望着自己脑门上越来越稠密的皱纹,便不由好笑曾经的少年轻狂。 “夫君要设置便设置,自然不会有任何人敢来置疑,但只怕……” 李中慧有些忧郁的说道。 新增设一个行省,关系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大。 当初推行宪政时所设立的九大行省,更多是考虑到当时的权利格局,因此,在圣龙人眼里视为不毛之地的高唐,单独成了一个行省,而经济发达的三晋和扬州,却分别化给了荆棘和齐鲁。 如果现在新收复的远东化为单独的行省,那么三晋和扬州势必会要求自己的权利,而更早被囊括在帝国势力范围之内的印月和西南半岛,恐怕也会提出相应的要求,这无疑是一场大地震。 风雨一如以往,无法作出决断时,用手指弹了弹身旁的案几,沉思片刻方才抬头,十分坚决的说道。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重新修改险宪政了?” 李中慧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如今以风雨的权势,完全可以随意更改一些规矩,但是,重新修改当年被天下人所确认、由天子所首肯的宪政,势必会被很多人看做是,一次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独断专行,更牵扯到很多人、很多方面的利益纠葛,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没有那么麻烦!” 风雨挥了挥手道:“早先便已经对帝国的军队进行了重整,如今除了咱们风雨军的嫡系之外,也只有公孙飞扬、令狐智、朱全、杜绍权和张兆这五个人手里有一点兵权。” “其中,公孙飞扬和朱全都不是总督,这总督不能够兼管军事,便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令狐智是在我的支持下,成为江南行省总督的,我想他会更愿意担任主掌内政的总督,然后进入阁僚,只有行省守备,完全可以由他所提名的令狐家族的人担当;张兆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是很满意河北行省总督的宝座,而且已经上表,要求辞去河北行省守备一职;只剩下了杜绍权,他……” 分与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但是李中慧明白。 朱全仅仅是一个扬州节度使,在扬州还有一个谢诚牵制着,由不得他猖狂。 令狐家族和公孙家族虽然不像幽燕世家、皇甫世家那般败落,但是,前者已经投靠风雨,后者也不复当年的权势,更何况,对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让一个子弟担任总督,另一个子弟担任守备,非但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相反还能解决很多利益的问题。 张兆既没有公孙、令狐这两个家族那般根深蒂固,也不象朱全那样白手起家,再加上他也确实没有太大的野心,在风雨保证了幽燕世家的一些特权,并且委任他为河北省总督之后,他便已经非常明确的放弃了拥兵自重的想法。 剩下的杜绍权,原本是最麻烦的,毕竟岭南山高皇帝远,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若是杜绍权关起门来做土皇帝,圣京这旁还真是不好应付,可惜这家伙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出兵西南半岛,结果军队被打的大败,李中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风雨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来加强圣京对于岭南的控制。 “总之,青龙军既然已经成为帝国的守备部队,按么其他官员,便不能在担当总督之位的同时,干涉青龙军的军务;而各路统领,则直接受到朝廷的调拨,自然也无法同时指挥两路兵马!” 便在此时,风雨补充说道。 一听这话,李中慧眼睛一亮,她终于知道风雨想要做什么了。 那就是秋里。 秋里是风」雨军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早在风雨军还没有诞生,风雨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的时候,秋里和洛信便是风雨最为亲密的朋友。 而当圣龙历七五三年的那场战争爆发之后,帝国丧失了五十万大军和他的皇帝,同时却由于几个幸存的年轻人,萌芽了另一支无敌的大军和伟大的统帅,其中便包括秋里。 之后无论是夺取伦玉关,还是解围锦州,秋里都参与其中,而最终让风雨军壮大的凉州,更是在秋里的指挥下夺取的。 也正是那一战,让秋里成为了风雨军中无形中公认的副统帅,尽管无忧谷、李氏家族、白起、朱大寿等人的加入,最重要的是魏廖的血衣卫,使得风雨军内部的权利,逐渐形成了一个相互牵制的平衡系统,但是谁也无法否认秋里在风雨军中的地位——也许秋帅和秋风军统帅,这两个名词,便是秋里特殊地位的最好佐证。 更让人担忧的是,在张仲坚横扫圣龙的那段岁月,是秋里突袭了幽云关,并煽动起帝国北方的农民拿起武器,严整动摇了帝国原本的根基。 “夫君是想让秋帅担任远东总都督?” 李中慧有些不太确定的探问。 杯酒释兵权,如果行省总督不再掌握兵权,那么秋里担任远东总督,即可以就此离开秋风军,不再成为威胁,同时以总督之威坐镇一方,可谓极尽人臣之显贵,无论怎么说,风雨也算对得起这位相交微末、崛起草莽的好友了。 这样的安排绝对两全其美,若说还有什么瑕疵,便是如今兵戈未止,便要让如此良将卸甲归田,似乎不符合风雨的个性。 “不,我当然希望伦玉关的大军北上的时候,秋风军按原计划向西挺进,和北上的大军会师于呼兰的国度,所以远东总都督由逸如担任!” 果然,风雨慢悠悠的话语,不但否决了李中慧的猜测,还突然给了妻子一个极其震撼的决定。 “什么?这……” 李中慧几乎要跳了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风雨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远东总督之位虽然显赫,但是安置李氏家族最有才华的李逸如,无论从哪方面讲,都绝对不是李中慧能够接受的。 从某种角度讲,更是对李氏家族的一种沉重打击,李中慧无法想象,在高凤阳的财团受到抨击的时候,李逸如又没有了兵权,李氏家族将会出现怎样衰微的惨象。 一时之间,李中慧甚至以为风雨是想对李氏家族开刀。 “秋帅开拓了远东之后,高丽国王上表归顺!但是风雨以为,高丽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强成为帝国北方重要的堡垒,为了帝国在高丽的利益,同时也是为了高丽的发展,也许应该让这些王国,拥有一位年轻力强,发奋有为、同时又和圣龙友好的国王才行!” 似乎早就预料到妻子的反应,风雨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高丽王?” 风雨的话,顿时化解了李中慧原本不顾一切的反对。 曾几何时,复国,一直都是李氏家族数代人为之奋斗终生的愿望,当年和风雨的联盟,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在这个愿望的驱使下形成的,否则以李氏家族的富有,又何苦冒险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身上,下如此大的赌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雨在帝国的权势如日中天,身为风雨军主母的李中慧,虽然还时时刻刻都不得不为家族的利益而忧心,为风雨军和李氏家族之间的平衡点而烦恼,但是下意识中,却越来越将自己当成了帝国的皇后,恢复李家在高丽的王位这个愿望,恐怕早李氏家族绝大多数年轻一代的心中,早就湮灭了。 直到如今,风雨出言提醒,李中慧才打开了回忆的闸门。 昔日父亲抱着年幼的自己,指着那遥远的地方,讲述祖先的辉煌和坎坷,讲述家族的胜衰历程,并坚定而且决然的发誓,无论多少年,也要重反故土的神情,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了李中慧的脑海中。 “高丽王?” 李中慧再次重复着喃喃这个名词,注视着风雨的眼神有些迷离,更有些幽怨。 让李氏家族再次出现一个高丽王,无疑就是风雨对李氏家族支持自己的巨大回报,也足以让李中慧,坦然面对自己的族人和祖先。 然而同时,用一个独当一面的总督、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交换一个远离圣龙军队、远离圣龙政治的高丽王,对于现在出了风雨军主母的李氏家族来说,却又实在有些不甘。 “近来,安宇人在麦坚的支持下,居然登陆高丽,帝国是绝对不能够坐视的。因此,我希望逸如能够到任远东后,迅即挥戈南下,平定高丽!” 望着李中慧有些犹豫不绝的模样,风雨淡淡一笑道:“中慧的糊涂了!日后,远东总督当然不能够兼管军队,但是归顺圣龙的高丽王,自然可以统帅兵马效力于圣龙,甚至为一军统帅,又有何不可?” “既然夫君一竣工决定了,中慧自然支持!” 李中慧微微顿了一顿。 她知道风雨这么一说,实际上便是等于,让李逸如在身为高丽王的同时,还兼任帝国的将军,可以在战时随时率军出征,也可以列席帝国的军方会议。着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李氏家族对于圣龙军的控制力,却也破例,让李家依旧能够参与到帝国的军政决策中来,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让步。 当下,李氏家族的女皇虽然还有些犹豫,仍当即作出了决断:“难得宰相如此看中逸如,中慧便先代逸如谢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风雨笑着搂住了妻子的蛮腰,对于妻子能够同意自己安置李氏家族的方案,感到大为高兴,随即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道:“说到逸如,我查点忘了一件事情。刚才血衣卫来了密报,说逸如在城外,和风馨这个丫头闹了一点矛盾!” “怎么,风馨可有受伤?” 李中慧心中一紧。 虽然风雨一直无意称帝,但是在大多数圣龙人的眼中,拥有忠诚的军队、无可比拟的威望、万人之上的权位,风雨可以说是完全具备了一代君主的必须条件,位列九五的那一天,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在这样的当口,李中慧可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和一位未来的公主结下什么难解的恩怨,徒然给家族留下无穷的麻烦。 “哈哈,没什么!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胡闹罢了,你还信不过逸如的稳重?” 眼见李中慧有些紧张,风雨大声笑着安慰道:“其实让风丫头吃点亏也好!都已经是老姑娘了,却还是整天疯疯癫癫,再这样下去,只怕没人敢娶她了!”“小孩子?难道你很老了吗?至於我们风大小姐,可就更不用宰相大人操心了,什么时候她的身边缺少过追求者?” 李中慧笑着捶了丈夫一拳,心中却是一动。 她不知道此刻风雨提及此事,究竟有什么深意,但是风李两家亲上加亲的念头,倒是一闪而过,让她心动不已。 不过,李家能力、年龄和地位能够和风馨匹配的,如今也只有李逸如一人,偏偏最近自己刚刚答应了拓跋家族的求亲——在李中慧的心中,塔丝郡主虽然被李逸如迎娶,又和秋里似乎关系密切,但终究不过是一个被征服国度的战利品,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拓跋家族却不同,他们是西韭蒙门,如今更是掌握着新建立的灰鹰军团,贸然得罪这样的家族,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唉!” 幽幽的歎了一口气,李中慧任凭风雨拥抱着,差丽的小脑袋里思绪却百转千回。 “什么?谁说的?哪个混蛋说,我要娶风馨这个疯女人?” 刚刚返回圣京的李逸如,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茶,便突然听见屁颠屁颠跑来的李忠说,自己将要迎娶半天前打了一架的风馨,第一反应便是喷出刚刚含在嘴里的茶水,随即满睑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愣了半天,最终用十分凶狠而且怀疑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部下。 “这是从夫人那里传来的消息!” 眼见李逸如质疑自己的情报收集能力,李忠满腹委屈地辩解道:“现在不仅是宰相府,甚至外面的茶房酒肆,也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还说宰相召您回来,便是特地要给您和风……和渤海郡主举办婚礼的,结果满城喜庆,还有不少官员已经先一步送来了贺礼!” “一派胡言!” 李逸如压根就不相信,首先,风雨不可能为了一件儿女婚事,便将镇守一方的大将,在战事正酣的时候召回,其次,姐姐李中慧也不至於对自己如此守口如瓶。 阴谋,一定有阴谋。前任印月总督的双眉微微皱起,迅即直觉到,其中有某种让人难以琢磨的阴谋存在。 “备马,我要去见姐姐!” 当下,李逸如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娶风馨,简直是开玩笑! 李逸如对於风馨的恶感,倒不完全是因为今日上午的那一场打斗。出身於圣龙的少年,骨子吴还是十分传统的圣龙人的观念,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姑娘家,整天被一大群男子追求,却泰然自若的行为。 更何况,在印月这么多年,他和副将赵亮相交莫逆,不自觉中对於这个让自己的战友失恋,黯然远离圣龙的红颜祸水,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这种厌恶,在圣京见到身边相伴着追求者的风馨之后,更加浓烈了——后方的爱人不能够用情专一,正是前方用命的将士最大的忌讳,即便这仅仅是单方的暗恋。 所以,绝对不能够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已经成为李逸如无比坚定的意志。 更何况,风李两家的联姻,实在是再敏感不过的事情,尤其还涉及到被秋里认为妹妹的塔丝,和已经被姐姐应承下来的拓跋家族,一个不好,便是一场影响到家族的大事件,李逸如立刻想到宰去宰相府,和姐姐商议个妥贴才行。 可惜,就在李逸如决心为了自己的婚姻幸福,而付诸行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下人手持着一张帖子,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少爷,高凤阳大人求见?” “他?” 李逸如扬了扬双貭。 他想起了姐姐李中慧告诫自己的话,有心不想见这位如今身居户部尚书高位的奸商,却又觉得就这样被人堵在家里,未免窝囊。 第八章暗影浮动 “哦,高凤阳已经亲自去求见李逸如了?” 李逸如并不知道,就在高凤阳前脚踏入他的府第,血衣卫便已经将消息,后脚传递到了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宰相府。 “不仅如此,夫人已经把逸如将军和渤海郡主要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一魏廖面无表情地躬身回答道。 普天之下,能够让他躬身,也只有面前的帝国宰相风雨。 看来,很多人部下太看好高凤阳了!“风雨轻轻地歎了一口气,对着魏廖,今天第三个进入自己书房的亲信说道。 他很清楚高凤阳和李中慧这么做的用意。 前者,高凤阳显然希望继续靠拢李氏家族,从而规避近日来对他越来越严厉的指责。,而后者,李中慧固然不愿意得罪拓跋家族和秋里,同样也不愿意放弃李逸如迎娶风馨,加固风李两家关系的机会,以便扭转如今李氏家族不利的局面,因此大造舆论,期望凭藉着自己的面子,来化解拓跋家族和秋里的压力,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只是,眼看着两人各怀心机,风雨的心中不由十分索然。 .高凤阳是风雨军的老人,他执掌着风雨军的财政命脉,可以说风雨军今日的壮大,他绝对功不可没:至於李中慧,更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当年在家族中力排众议,嫁给了自己,从而让风雨军如虎添翼,这才有了风雨军振翅万里的机会。 然而,便是这两个人,如今却都在无形中和自己疏远了。 难道,这便是权力的代价吗? 风雨暗自感到了;阵心痛。 “最近,有人把圣京城仓库爆炸案,以及更早的明月谋刺燕南天案、议政王遇刺失踪案。 强行联系到了高凤阳的身上,你这儿可有什么眉目了?“ 想到这里,风雨皱起了双眉。 风雨并不相信、更不希望高凤阳,会牵扯到这么多事情上去,但是众口铄金,身为风雨军的统帅和帝国宰相,风雨对这样的大事情,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属下并不以为高凤阳可能直接介入这些事情之中,但是根据调查,议政工萧成秋如今落在了同一数手中,圣京城仓库爆炸案的嫌疑犯中,也有同一教的数徒,而就在当日燕南天被杀之前,陶朱钱庄更是有大量不明钜款,流入了同一数的手中。 “因此,即便高凤阳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他手下的官员中,也一定有人被卷入得非常深魏廖非常简洁明瞭地彙报道。 “同一教?怎么都和同一教有关?不是西门乙吗?” 风雨皱眉,没想到事情牵扯到同一教。 这个宗教几乎和庞勳同一时期崛起於帝国的南部,一度极其兴旺,云集了很多信徒,然而随着庞勳兵败之后,便自动地销声匿迹。在风雨的印象中,虽然同一教的背后,似乎有安宇和麦坚的影子,但充其量不过是某些神棍,在一些强国的咨一助下,装神弄鬼,煽动人心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个宗教竟然在不知下觉中,暗地吴和这么多事情有牵连。一同一教信奉的是光明尊者,教义有些和大食人的圣教相似,但是更为偏激,提倡信徒们吃素食互友爱,但是却又不认同佛教寄希望於来世的倡议,而是主张教徒相互支援,抗击欺压乡里的官府,因此很得一些贫困潦倒的年轻百姓的拥护,短短数年,便发展了不下百万的信徒,甚至还渗透到了圣京等大都市。“血衣卫统领向风雨解释道……”虽然同一教曾受过麦坚人的资助,并且有安宇海贼混入,但是同样他们和呼兰的西门关系默契,当年庞勳攻陷圣京城,固然主要是「西门」堕局手参与,同一教也同样有份。 “只不过,这个宗教在江湖上的活动很低调,往往进行暗杀或者跑腿,以及配合安宇人和呼兰人,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哼,果然是天下不平妖孽现!” 风雨冷哼了一声。 他很清楚,每当朝廷腐败不堪的时候,必然会出现有心人,用偏激的口号来挑动百姓,这也就是所谓的宫逼民反。 这种自上而下的揭竿而起,用刀剑所实现的正义,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纠正了社会上严重偏颇的公平,同时也在无形中,震慑了那些尚有理智的贵族,让他们不得不採取比较温和的方式,在保全自身利益的同时,也兼顾到平民的利益。 然而同时、这便如同熊熊的烈火,焚毁的绝下仅是陈朽的部分,有时候甚至连同整个房基,也将付诸一炬——尤其是被有心人用作个人的私欲,或者民众的狂热,超出了煽动者控制的时候。 “如今同一教的动向如何?幽燕和辽东可有这些邪数的活动?” 风雨有些不安地追问。 若仅仅只限於齐鲁、江南两个行省,那么随着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定,再加上朝廷大军飞;的弹压,和血衣卫的监控,这样的邪教用不了多久,便将日渐衰竭。 但是,如果邪教的活动,出现在民众被煽动了起来的幽燕,和新征服并在大举移民的辽东,这种旧有的秩序被彻底打破、新秩序尚未完全建立的地方,便很有可能会酝酿出巨大的灾一同一敦确有向北转移的迹象,目前属下正在严密监控这个邪敦的褽动……“魏廖钦佩地望了一眼一句话便指出关键的风雨,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只是近来,属下发现傅中舒大人,似乎正和同一教有所接触!而且,最近在朝野上下,有一个关於主公的谣言,是……是说白大侠和华神医联手诊断,主公您的身体有恙,恐怕不能过四十……“ 风雨哑然失笑,为了这个自己也不知道的所谓诊断,却随即笑不出来了,为了可能产生和嫔妃,甚至包括了皇后!“魏廖很清楚风雨所说的”那边“是什么意思。 和历史上所有的权臣一样,当风雨打败了所有的对于,身居宰相之位,主宰若帝国军政之后,所面临最危险也是最麻烦的对手,便不再是战场上的敌人,和朝堂内的同僚,而是那个唯一在名义上超越风雨的九五至尊。 这位曾经的主君,的确成了一个很难处理的包袱。 有人选择了毒杀,然而留下的是凶残弑主的恶名,同时也势必会招惹所请忠臣们的暗杀:有人选择了禅让,却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沽名钓誉;有人选择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同样也定落下了逆臣的臭名:当然也有人借刀杀人,事后却成了千古贤君。 风雨如今所需要的,便是一个选择,一个如何更加巩固自己的权位,同时又顺理成章——永远拥有帝国最高权力的选择。 这样的选择,正在被帝国无数拥护风雨,和仇恨风雨的臣民们所关注。 魏廖,自觉到将成为这个选择的执行者的血衣卫统领,更是一直在等待着主君的命令,然后如同猎狗一般,无畏的扑食那指定的猎物。 可惜,风雨直到此刻,都没有下好最后的决心。 “能够不染上王者的鲜血,就尽量不要沾染吧!” 当李中慧代表着众多的部下劝说时,风雨便是如此回答的。 究竟是不愿意在帝国刚刚平息战火的时刻,再次爆发尖锐的矛盾和流血?还是一一直以来,圣龙帝国的传统观念作崇,让自己不愿意担负弑君的恶名;又或者是仅仅不愿意,看到那深宫之内,昔日一起驰骋欢笑的女孩,那饱含泪珠的双眸? 风雨自己也不知道。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因此,风雨只能够淡淡地下令道:“继续监视!” “是!” “看来,萧秋剑,那位深负众望的贤君,似乎应该让他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风雨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冒出了一丝寒光。 当然,风雨说这句话的时候,魏廖已经消失在了书房——血衣卫统领总是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 因此,风雨纯粹是在自言自语,而且是看着手中的一张枝条自言自语。 吏部尚书傅中舒,兵部尚书白起,工部尚书南天门,户部尚书高凤阳,礼部上书耶律楚昭,刑部尚书诸葛青。 ——纸条上是一分僚阁的名单。 一份风雨再次通过执政会议的推荐,当选为帝国宰相之后,所拟订的阁僚名单。 风雨十分满意地审视着这份僚阁的名单。 这样的人员安排,无疑将兵权和财权控制在了手中,至于吏部和刑部交给傅中舒和诸葛青,即是出于风雨网罗帝国人才的狂热,也是为了安慰萧剑秋,同时更显示了风雨对于控制朝廷的自信——有血衣卫无孔不入的潜伏,和欧静为首的清流派主持朝堂风雨再也不怕傅中舒和诸葛青,能够兴起什么浪来。 当然,前提必须是萧剑秋认命地,做他哪个被架空了的皇帝。 只可惜,最近萧剑秋,似乎越来越不甘于九五之尊的虚名,频频干涉朝政,已经让风雨感到不可容忍,即便是有天池剑宗的说情,似乎也应该行动了,知道不能在大举出兵攻伐呼兰之时,还要担心着后院是否起火。 风雨反复地说服自己…… 李逸如最终还是决定会见高凤阳,尽管姐姐李中慧曾经告戒他,最好和这个最近麻烦不断的胖子保持一点距离,以便万一出事,至少也可以保全他这位李氏家族在军队中的支柱,但是李逸如并不觉得,在高胖子还没有彻底完蛋之前,得罪这位帝国的大财神,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如今,让李逸如无法理解的是,造成堂堂户部尚书巨大困扰的,不是来自于掌握帝国刑法的刑部,也不是审理疑难案件的大理寺,更不是神出鬼没、拥有强大特权的血衣卫,而是几个无职业无权势的书生们所创办的,根本不可能对当事人进行实质性损害的瓦报。 更让李逸如无法理解的是,为何宰相不采取果断的措施,任由这些书生如此放肆的抨击官员和朝政,这在他统治的印月半岛,绝对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呵呵,不废言路,宰相大人自然是希望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高凤阳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最近,圣龙帝国的大财神似乎很不顺利。 瓦报引导的舆论,正在对他们进行十分猛烈的抨击。也许高凤阳无所谓,自己的户部和陶朱钱庄,被牵扯到和自己根本无关的三大奇案中去,但是关于陶朱钱庄暗中收敛钱财的指控,却让高凤阳十分头痛。 虽然风雨对军人的贪墨眼开眼闭,但是对于文官的贪污却是十分严厉。 想到这里,高凤阳皮肤的脂膏,便不犹得混着汗水渗出。 幸好,眼前的李逸如,似乎是自己的一个大救星。 再想到这里,高凤阳的脸上更加堆满了揶揄的微笑。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李逸如皱眉问道,他可不想在这个胖子身上浪费天多的时间,刚才那个关於自己要娶风馨的谣言百,让李逸如颇有些不安。 “下官知道,虽然夫人将玄狐堂交给了魏廖大人,但是血衣卫当年的底子,毕竟是在李氏家族的鼎力支持下,方才建立起来的,所以——” 高凤阳说到这里,略略顿了一顿,方才满脸堆笑地继续说道:“呵呵,所以下官希望,李氏家族能够调拨一些高手,一则是保护下官的安全,另一则是帮助下官查清一些事情,洗脱下官的冤屈!” “怎么?高大人可有什么发现?”.虽然不喜欢高凤阳的语气,但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李逸如不由心中一动,将目光投向这个肥肥的奸商。 “哼,用人不慎,用人不慎,想不到高某一生谨慎,却最终栽在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身上。不过既然高某察觉了,可就容不得他这般得意了!” 高凤阳突然极度愤然地咕噜道。 “究竟是什么事情?” 对於这个说话藏头露尾的胖子,李逸如颇有些不耐烦了。 “不可说,不可说!” 让少年气结的是,明明是有求於人,胖子居然还摆出了架子,摇头晃脑地说道:“此事如今还只是一个揣测,若是现在说了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既然如此,高大人便慢慢杳凓吧,待得有了眉目,再来找逸如奸了!” 李逸如怫然不悦地端起茶杯,做出了送客的姿态……“逸如将军难道真要眼见李氏家族的声誉和基业,在一些小人的搞鬼中毁於一旦吗?” 高凤阳突然一改刚才厚颜相求的神色,傲然的冷笑一声二见是要迳自离去。 “且慢!” 李逸如犹豫了一下,出声叫道、虽然他始终怀疑胖子目正在故弄玄虚,但是在印月这几年总督军政的历练,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相对於利益的获取和地位的保全,面子和虚荣是何其可笑,再加上想到姐蛆所说的,关於李氏家族和胖于之间,已经产生了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李逸如终究还是希望,能够找出妥善的方法,来挽救家族的这场危机,“逸如将军!请恕高某刚才的失礼,只不过事情实在太过重大,对手的耳目又无所不在,高某不得不谨慎,” 就在李逸如说话之际,原本便没有准备就此离去的高凤阳,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过身子,收敛了刚才的傲气,和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在逸如将军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够救得高某的性命,也能够化解李氏家族的危机,日后高某若侥倖躲过这一劫,也必当投环相报!” “既然如此,高大人向夫人求援岂不是更好,却为何来找逸如?” 听丫高胖子的话,李逸如心中颇有些动摇。“哈哈,嫁出去的女儿在怎么样照顾娘家,却也至少要有一半的心,放在丈夫身上!所以夫人若听到高某求助,恐怕未必会肯相助,甚至还会怀疑高某将狗急跳墙,作出损害宰相的事情!你说说高某如何能够照拂人?” 高凤阳大笑着,坦然姻然说道。 “哼,你的意思,逸如便会坐看你损害宰相的基业不成?” 李逸如冷笑着道。 高凤阳难得坦诚的话,倒是提醒了李逸如——眼前的这个胖子,乃是风雨军的大财神,如今更是执掌整个帝国的经济命脉,若是真的做出什么卑鄙勾当来,那对於宰相和帝国,都是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高某怎敢如此看待将军?但是逸如将军,您认为高某会这样做吗?尤其是在串相拥有天下的大局已定,高某若非必要,又怎肯让这些年鞍前马后、全力一搏的投资,在眼看便要大获丰收的时候,自己毁掉一切呢?“ 高凤阳侃侃而谈,不料目光瞥见李逸如脸上,却写满了“那可不定”的神色,不由尴尬地一笑,转而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当然,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不会发生变化。只是您和夫人终究还是有所不同,无论怎样,您都是李氏家族的人,难道您不愿意如今冒一个小小的风险,不但解决眼前的麻烦,还能够为日后赢得一个十分有用的盟友?” 高凤毫不畏怯地迎视着李逸如的眼神,平静地说道:“关键就看将军敢不敢赌,高某会不会背叛宰相了!” “哼!” 李逸如把玩着茶杯,不再说话,心中知道高凤阳,正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十分诱人,然而也可能很危险的选择。 第九章雷霆之击 遍地都是尸体。 血肉模糊,甚至被烧得焦黑难辨。 如果说四面飘来的人肉焦香味,让人作呕的话,那么,那些显然在生前和死后,身体都被极其残忍的凌辱过,以至於一丝不挂、遍体鳞伤,甚至四肢不全的弃置在路旁的妇女,更让人对於曾经显而易见发生过的禽兽行为,感到了义愤填膺。 “进击暹罗、吴哥,横扫西南半岛,所有国家和军队,不降即亡!” 蒙璇含着眼泪,重复了风雨自圣京传来的命令。 如果是之前,少女的心中,或许会抵制这道过於血腥和残酷的宰相令,但是如今,在目睹了这么多无辜的圣龙百姓,被与其说是交趾复国者们,不如说是那些试图乘乱捞横财的歹徒们残杀之后,蒙璇便下定了决心。 於是,根据蒙璇的作战计画,圣龙军团的精锐,开始进行一次极其大胆的突墼——远离容易行走的交趾海滨地区,避开麦坚舰队的炮轰,自万象王朝领土内,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充满荆棘、蛇虫和瘴气的丛林穿越过去,杀入吴哥的领地。 “绝不让任何横挡在圣龙大军面前的阻碍存在!” 走在队伍前列的,是独臂将军雅龙。 他的话,让人热血沸腾,自然而然充溢着一种身为圣龙军人的自豪感。 当然,士兵们回应雅龙的诸如“将军您的-条胳膊留在了圣京,自然不用担心回不去”之类大胆的俏皮话,也起到了让人心情舒畅轻松的作用。 这样的行军,历时十天十夜,方才结束。 当圣龙人终于看到吴哥的王城时,这支军队已经精疲力尽了。 “这就是吴哥的王城吗?” 雅龙有些吃惊地注视着眼前矗立的城池。 在他原木的想像中,地处西南半岛。隅的这些小国,都是根本无法与圣龙文明抗衡的不毛之地,他们的都城充其量,不过是一些木栅栏,和土围墙拼凑起来的小镇,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圣龙大军的突击。 事实上,正是在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主导下,圣龙的将领们方才制定出如此大胆的作战计画,试图用雷霆般的猛击,彻底摧毁西南半岛人抗拒帝国的妄想。 可是,当这座城墙高达十米、墙外护城河宽达百米、全部由巨石砌成的城池,出现在雅龙的眼前时,碧蛇军团的副统领,却不禁自额头渗出了冷汗。 凭藉自己这支疲惫的军队,很难在三天之内攻陷这座城池。 雅龙清楚地知道。 同时,雅龙更清楚地明白,如果不能够在三天之内攻陷这座城池的话,那么自己这支位於暹罗和交趾之问的军队,必将遭受西南半岛联军的东西夹击,以及麦坚舰队自南面水路的驰援。 到时候,唯一的退路,便是那背后曾经跋涉过的茂密丛林——只不过,在如今消耗了大部分体力和补给之后,雅龙自己倒是宁可英勇地战死沙场,恐怕也比如此狼狈地回撒,不明不白地在那诡异、陌生、充满危险的丛林中尸骨无存更好。 “攻城!” 想到这裹,雅龙按下了心中的浮躁,下达进攻的命令。 对於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圣龙人来说,这也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且慢!” 便在将士们列好整齐的队伍,并且架起了大炮之际(这一点得感激西南半岛三月初乾燥的天气,让圣龙人不必为如何在泥泞中拖动大炮而担忧),雅龙及时制止了部下发动攻击,只因为远处的城门洞开,走出了一列摇着白旗出队伍。 “要么归顺,要么灭亡!” 就在雅龙极其强硬的宣告,以及随后大炮象征性的威慑之下,圣龙大军兵不血刃的进入了吴哥城。 “天佑我圣龙!” 雅龙不得不如此感慨一进入城内,即便是见识过圣京繁华的圣龙人,也为这远在丛林之中的都市,而感到了惊讶和震撼。 一路行来,城门的大道两旁,各有石雕的五十四座神像,和五十四个魔鬼守立,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压迫。 王城中央,耸立着一座金塔,四周分布着八尊金佛、二十多座稍小的塔及几百问石室;东面,一座金桥两边,各自蹲守着一头金狮。 金塔北边,一座铜塔更为高大,令人惊叹;北面国王的寝宫里,亦有金塔挺立。 如此富有与尊贵,丝毫不逊色於帝国的都城。 “这是我们吴哥王朝最伟大的君主,贾雅瓦曼王!” 当雅龙的视线停留在矗立於王宫广场中央,雄伟的四面石像时,引路的吴哥王朝官员一改曾经的惶恐,带着明显的骄傲和自豪介缙道:「正是这位君王建造了这座都市,也是这位君王统治下的吴哥王朝,一度统治了几乎整个西南半岛!当然……“那官员随即发现四周的圣龙将领们,似乎很不满己的态度,赶紧又谦恭地补充道:「吴哥的强盛还是得益於帝国的帮助,石像下面的浮雕,正忠实记录了王国和帝国历史悠久的友谊!」 说着,那官员指向了石像下面的浮雕,那绝对是一件十分伟大的艺术傑作,方寸之间便已经尽现王国强盛时期的社会百态。洞里萨湖的渔夫、清明节包粽子的乡民、杀猪卖肉的华侨、漂洋过海的商人,或是挂着银元宝斗鸡的赌徒、挺着大肚子待产的孕妇,及抽着大麻的吸毒者。,三敦九流,林林总总。 其中,贾雅瓦曼王骑在象背,领军亲征的场面最为壮观!绘有孙悟空形象的军旗猎猎,身着袈裟的僧侣,与只绑一条丁字裤的少数民族组成的军队,加上小眼长鬚的圣龙援军,浩浩荡荡,所向无敌,似乎倒也佐证了这个王国,和帝国之间源远流长的往来。 “是吗?” 挥手阻止了被这位官员的态度激怒的部下,雅龙翻身下马,在众人的讶异中,十分恭敬地,向菩这位令吴哥人骄傲和自豪的君王行礼「找很高兴。吴哥能够有这样一位伟大的英雄,这样的英雄,能够让他所在的民族更加高贵而且强大!」 .重新翻身上马的雅龙,淡淡地说道,只不过他并没有把后面的半句话说出来!! 「很可惜,如果后世的子孙不争气,再伟大的功绩,也将化作历史的尘烟!」 年轻的征服者,只是饶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石像之下的浮雕,不知道当年的雕刻者是否刻意为之,雅龙看到了这一幕,却颇有感触,因为这一幕,恰好留给子孙一段睿智的忠告,那就是无论多么伟大的功业,都奠基在万千黎民的付出之上。 「小王恭迎天朝将军,愿帝国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便在雅龙的沉思中,征服者的军队控制了城池,而雅龙也在吴哥官员的带领下,进入了王国的宫殿——回异於城内石砌的神庙,吴哥王宫完全是由木头建造。 首先呈现在雅龙面前的,是一个足以容纳一千多人的台子上,满布灯笼与鲜花,一个身着黄袍的中年人,抖抖索索地匍匐在红地毯铺好的道路上,就好像摇尾乞怜的,小狗,全然没有他的祖先贾雅瓦曼王,那般龙腾虎跃的王者之风。 “快,再快一点!” 作为暹罗身经百战的亲王,苏迦一接到圣龙人穿越了万象王朝的丛林,正朝吴哥王城进军的消息,便感到了大势不妙。 尽管西南半岛各个王国之间,始终都征战连连,但是除了前两年,交趾王征服了万象王朝之外,近年来其馀的战争大多都是边境的小纷争,几乎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决战出现,更遑论威胁到都城和王国的安全。 因此,和暹罗王国的王都一样,吴哥人的王城也已经有近百年,未曾看到敌国军队的旌旗了。 更何况,如今暹罗,吴哥两个王国所有的精锐,几乎都在自己的统率之下,战战兢兢地提放着蒙瑧所统帅的兵马,沿着交织的管道浩浩荡荡的南下(即便是麦坚人的炮火也仅仅是阻泻了他们的脚步) ,却完全没有料到,圣龙人居然会出现在守备空虚的后方。 苏迦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吴哥王都此刻的情形。 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老爷兵,惊慌失措的百姓,惦记着自己的性命和财产的官员,以及毫无主见的国王,在那些久经沙场的圣龙人面前,除了乖乖成为俘虏,似乎没有别的出路可走。 如果按照苏迦的意愿,联军应该立刻退保暹罗城,然后凭藉着西南半岛南部的丛林,以及麦坚人自海上源源不断过来的支援,拖死远征而来的圣龙大军。 可惜,这个想法不仅不可能实现,甚至连提都不能够提。 布哈为首的吴哥将领们,显然十分自信吴哥城的强大防御力,昔日贾雅瓦曼王的赫赫武功,给了他的子孙们过度的自信,和不切实际的判断。 因此,苏迦很清楚,如果自己提出回防暹罗城的话,一定会被这些吴哥人,看作是别有用心的袖手旁观、借刀杀人,唯一的结果,便是联军顷刻问的土崩瓦解。 无可奈何之下,苏迦只有带着军队匆忙奔援吴哥城,唯一期待的,便是吴哥城内的军民,还能够残留一些昔日贾雅瓦曼王时代的勇气和尚武。 “王……王爷!” 气喘吁吁的士兵,打断了苏迦越想越没有信心的思绪:“前方发现了圣龙人!” “什么?” 苏迦愣了一愣。 难道吴哥城便这样已经陷落了吗? 带着这样不祥的预感,暹罗王朝的统帅驱马向前,看到的是金戈铁马肃立整齐,盔甲在阳光之下泛着耀眼光亮,严阵以待的圣龙军团。 “列阵!” 苏迦难过地呻吟了一声。 不仅是因伪如今可以肯定,吴哥城已经落入了圣龙人的手衷,而且眼前的圣龙人,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显然已经得到了很好的休整和补给,令自己原先乘敌人劳师远征、疲惫不堪而发动强攻的企图,彻底破灭。 “迎击!” 雅龙摇了摇头,下令道。 这似乎是一场没有什么太大悬念的战斗。 圣龙军团的战斗力,原本就远胜於西南半岛的联军,而且前者因为统帅英明的战略决策,刚刚攻陷了一个王国的王都,并使之降服,而后者千里驰援,却发现援救的目标已经投降,结盟的王国已经向敌人臣服,士气和斗志的此消彼长,进一步拉开了双方的差距。 更何况,圣龙人早在远征印月的时候,便已经了解到如何应付象兵的方法,而西南半岛的联军,却发自内心地,恐惧圣龙人自远处呼啸而来的炮弹。 因此,圣龙军团轻而易举地击溃了西南半岛的前锋。 “挡我圣龙者,不降即亡!” 战场上响彻了圣龙人霸气十足的口号。 雄武的圣龙军团,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推进着,试图碾碎一切胆敢拦路的敌人。 在圣龙人的面前,是丢弃的盔甲,是倒地的尸体,是破碎的旌旗。 西南半岛的联军,节节败退,全仗了统帅苏迦的威望,勉强维持着阵线。 “不降即亡吗?” 亲自投身於战斗,此刻已经浑身浴血的苏迦亲王,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示意身边的亲兵发射出击的信号。 这,是苏迦最后的杀手锏。 早就预料到圣龙人会攻陷吴哥城,然后会半路狙击自己回援的军队,苏迦除了小心避开圣龙人的埋伏之外,还特意留下了一支精锐的骑兵在后方。 如今,西南半岛联军的统帅苏迦,不惜己方惨重的伤亡,终於让乘胜追击的圣龙人,夹杂在西南半岛联军溃散的队伍之中——奋勇争先的前锋,甚至已经深入西南半岛联军的中心,而两翼和中路也放弃了阵形,进行这一次又一次大胆而且犀利的穿插。 斗扰乱敌人的阵形,随即穿插突破,击溃追击,再击溃,再追击!“这本是圣龙军团自风雨以来,最为擅长的战术运用,如今却被酥加有效地利用,不经意间造成了两翼的空虚和前锋、中路的混乱,并将后方毫不戒备的暴露出来。 让圣龙军队也尝一尝火烤的滋味吧! 苏迦冷笑着。 在他的计画一中,等待圣龙人的,并不是单纯的精锐迂回突击,而是漫天大火。 虽然这有可能,让自己前方迎击的部队也葬身火海,但是却远比进前和战斗十分顽强的圣龙人搏击,结果被对方依赖勇猛,而扭转战局来得保险。 全歼圣龙的一个军团。 这似乎是西南半岛将领们无法想像的荣誉。 而且,全歼圣龙一个军团,所带来的政治意义,以及振奋西南半岛各国军心士气的有利帮助,让苏迦几乎忽略了为此可能付出的代价。 可惜,苏迦想像中的漫天大火,和生力军突击并没有出现,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十分糟糕的噩耗! “布哈将军率领吴哥军队临阵反戈了!” “什么?” 苏迦只觉得鲜血自下而上翻涌,眼前也浮现出了点点金星。 之所以让布哈的吴哥人安置在后面,除了害怕这些急切着回国救援都城的军队走得太急,以至於落入圣龙人的埋伏之外,苏迦还要考虑到,不要让吴哥人产生自己让他们当炮灰的误会,同时还担心,万一吴哥城陷落,圣龙人逼着吴哥城内的百姓喊降,会让吴哥军队动摇进而波及到自己的军队。 因此这一战,苏迦特意让吴哥人的一部分和暹罗军队混编在前军,另一部分连同精锐的暹罗部队,则交给了布哈统帅,作为对付圣龙人的杀手锏。 在苏迦看来,这样的安排,既可以避免吴哥人以为自己无心救援吴哥城,又可以让吴哥人了解自己的作战计画,而信心备增,从而同心协力,击败入侵的圣龙人。 却不料,尚未等圣龙人挟持吴哥城的百姓劝降,也没等战争的胜负分晓,该死的吴哥人竟然选择了,将刀枪面对千里迢迢前来增援他们国家的友军。 “天亡我进罗!” 悲愤和不甘之中,酥加终于喷出数口鲜血,并且一头栽倒于马下。 “做得好!” 几乎就在苏迦吐血落马的同时,这处的山丘上,一个圣龙的军官笑着,对身边的五个将军赞道。 “多谢大人赞誉,呵呵,日后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布哈的脸上堆满了媚笑。 “这个当然,当然!” 圣龙南征军书记官江苇,强自压下了心头的鄙夷,不动声色地说道。 就在雅龙穿越丛林,成功突袭吴哥的同时,他也在血衣卫的护送下潜入了吴哥军营。 现实强大力量的威胁,和功名利禄的诱惑,最终成功地促使吴哥军队在阵前倒戈。 这对於西南半岛联军来说,绝对是致命的一击,不仅是联军的主力在这一役中覆没、更重要的是,针对圣龙的西南半岛联盟,也由此土崩瓦解。 “帝国的战旗,将遍布整个半岛!” 望着战场上一面倒的屠杀,南征军书记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明白,战争的结局已经定了下来。 第十章雄关伦玉 “战败了吗?” 空荡的宫殿内,普密索然地独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当王弟苏迦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暹罗王城便如同吴哥城一样,处於混乱和恐慌之中,就彷佛世界末日到来一般。 所有的官员和将领,都自动消失在国王的视线内,他们或者卷裹足够的财富准备逃亡,或者暗自盘算如何向征服者讨好,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权势。 普密毫不怀疑,自己很可能会在圣龙军队进入这座宫殿之前,被自己的臣子拿下,作为投靠圣龙人的见面礼。 “陛下!” 悦耳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 “苏瑞,朕很没用啊!若是听了你的建议就好了!” 一下子彷佛衰老了几十岁的国王,头也不回,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苏瑞,暹罗王国的王后,自己心爱的妻子。 虽然已经是中年,但是岁月韶华,似乎并未在美丽的脸庞留下什么痕迹相反却赋予了美人雍容华贵的气质。 明亮的双眸,折射出的是高贵,是从容,也是睿智,替代了以往丝罗绸缎的全身盔甲,更是平添了几分飒爽的英姿。 “陛下何必说这番话!” 暹罗王后快步走到暹罗L的面前,执起了国王的手,页挚地说:“苏瑞知道陛卜是一个好国王,您希望兄弟和睦,希望暹罗强大,所以,虽然您内心并不愿意暹罗和他强大的圣龙为敌,却还是答应了酥加亲王要求。 “现在,圣龙人已经杀入国境,暹罗的存亡便危在旦夕,苏瑞以为,陛下要做的,不是无谓的自责,而是勇敢的站出去,走到宫殿之外,号召您的民众,捍卫暹罗的基业!” “不错,苏瑞王后说的不错!事情根本还没有绝望!圣龙人自己还有太多的麻烦,武力的扩张让他们在北面、在西面、在东面都有着强大的敌人。 “即便在西南半岛,虽然我们目前有一些小挫败,但是交趾的仁人志士依旧在奋战,吴哥也只是被他们突袭方才得手,还有麦坚人,也将从海上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援,若是陛下能够振作精神,和圣龙人周旋到底,凌波以为事情依旧大有可为!” 正在此时,突然第三个人的声音传入了大殿。 “你是……” 暹罗国王的目光移向了声一首的出处。 那是一个蒙着黑纱的少女。 “这位便是交趾的公主!一直以来,公主殿下都在为交趾的复兴而奋战!”王后赶紧解释道……是吗?隐身在暗处,不断地发动暗杀和袭击,然后依靠麦坚人的力量,期望着恢复父辈的王位?。 暹罗王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嘲笑。 “陛下似乎很不屑凌波的所为!可是*波可以坦然地告知陛下,为了交趾的复兴,黎老将军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陈大人他们则正在奋战不息,终有一天,交趾会把圣龙人赶跑的!” 少女没有料到暹罗王的反应竟是如此,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让她的身体看上去在不停地颤抖,然而话语却说得十分坚定。 一那么祝你成功!不过,寡人却不希望看到暹罗成为第二个交趾。所以,寡人恐怕会选择一条,和公主您完全不同的道路!你还是快走吧,圣龙人一应该很快便会来到这里! 暹罗王淡然‘笑,根本没有在意少女的反驳。 “陛下!” 酥芮和少女同时焦急的喊道。 “陛下!” 也就在这时,第四个人的声一首出现在殿外:“圣龙南征军参军桓炎求见陛下!” “桓炎将军不远千里来到鄙国,不知有何见教?” 当暹罗王说这句话的时候,桓炎已经在暹罗众多官员们的陪同下,进入了宫殿。 “下官谨代表帝国宰相风雨大人,和远征军统帅蒙璇将军,希望陛下能够重新恢复和帝国的友好,中止这场战争!” 桓炎很平静地说道,然而话语中,却洋溢着征服者的骄傲和自信。 只不过年轻的参军,在说话的同时,目光却移向了国王的身后,因为就在他进来的一瞬问,彷佛看见两条身影闪过,其中一条是那么的熟悉,让桓炎心中无端的一跳。 厂寡人也愿意立刻中止这场战争,让国民得以享受和平!“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暹罗王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陛下只需要将暹罗的军队交给帝国管理,断绝和麦坚人的往来,并且一如往年那般向帝国进贡,帝国则将一如既往地,为暹罗提供保护和安全!” 桓炎微微弯了弯腰,彬彬有礼地说道。 “就这些?。 暹罗王略略惊愕地直了直身子。 这样的条件,对於战败者来说,似乎太过於宽厚了。 毕竟,无论是交出业已溃散的军队,还是如以往那样进贡,都丝毫不存在任何惩戒暹罗的意义,却反而一让圣龙帝国,这个庞大古老如今却突然焕发生机的帝国,给人以一种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仁慈“当然,帝国还需要两个人的脑袋!” 桓炎嘴角微微牵动,有些不忍,却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人?” 暹罗王连同他的官员,都纷纷紧张了起来。 “一个是您的弟弟,苏迦亲王!他作为西南半岛反帝国的联军统帅,无论如何都必须接受帝国的严惩!” 恒炎平淡的话语,瞬间判处了一个亲王的死刑。 “是他……” 暹罗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全在意料之中的神色,苦笑着说道:“如果是苏迦亲王,恐怕已经不用劳烦大人了!” “怎么说?” 桓炎一愣,冷冷地追问。 他不相信,事到如今,暹罗竟然还敢抗拒帝国的要求。 “就在三个时辰之前,亲王已经因为战败,引咎自杀了!” 暹罗王悲痛地说道。 “是吗?如果这是真的,帝国将要求检验他的尸体!” 桓炎面无表情地说道。 “暹罗似乎没有拒绝的能力!” 暹罗王冷笑着,充满自嘲地说道:“那么,第二个人恐怕便是寡人了吧?若是帝国能够因写寡人的死,宽恕暹罗的子民,让他们能够过上安泰的生活,那么寡人随时都可以交给帝国!” 暹罗王说话的同时,用目光扫视着四周,那些聚拢在征服者身边的官员们,后者则纷纷心虚的低头,却明显在暗地里,为君王的这番决定大大松了一口气,似乎便可以由此解脱逼死君王的责任。 还真是忠义的臣属。 暹罗王暗自冷笑,以至於他没有听清桓炎接下来说了些什么,直到第二次确认,方才愕然地大声惊叫起来:“苏瑞?什么,怎么会是苏瑞王后?帝国是否弄错了?她只是一个女流,整日在后宫中的寡人的妃子! “事实上,之前她还曾经力劝寡人,不要出兵和帝国作对,为何帝国竟要她的性命?镐错了,一定搞错了!” 方没有搞错!“恒炎冷淡的说道:”虽然在下无法否认陛下刚刚所说的一切,但是在下也有绝对的证据显示,您的王后,和交趾的叛党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 “是她为那些叛党提供了秘密的避难所,也是她利用自己的身分,暗中为暹罗、交趾和吴哥三国的反帝国联盟推波助斓。” 说到这里,桓炎暗中也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在西南半岛的影响力时,他也有些怀疑血衣卫的情报是否正确。 “不,她是寡人的爱妃,要杀就杀寡人好了,不要动她!”听到桓炎的指责,暹罗王却彷佛疯了一样,一味地喃喃。 “怎么,这么说,陛下是想拒绝帝国的和平建议,宁愿为了一个女人,也要让整个国家玉石俱焚吗?” 桓炎大大地跨前一步,继续紧逼道。 他的话,至少引起了身边那些暹罗官员们的恐慌。 “火,失火了!。”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慌乱的嘈杂。 “苏瑞,不,苏瑞,你不能这么做,寡人不能够失去你!” 一听到这话,暹罗王就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旁若无人地大叫着,自顾自地冲出了大殿。 一头雾水的桓炎只好也跟着跑出了殿外——虽然他并不认为横扫了整个西南半岛的远征军,要废掉这个国王,甚至毁掉整座城市,是什么难事,但是,他也很明白,远征军的目的,只是确立这些国家从属於帝国,却还没有彻底吞并这些远方小国的打算,因此,一个听话合作的国王,是非常有用。 “怎么回事?” 走出殿外,桓炎却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只见正对着大殿的一座宫宇,此刻已经完全被熊熊的烈火所包围,而一个全身盔甲的女子,正在宫殿的楼顶,唱着慷慨激昂的暹罗战歌,舞着豪迈悲壮的剑。 “酥芮!” 一直都有些死气沉沉的暹罗王,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就彷佛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悲痛和绝望。 “王后,那是王后!” 早有意图奉承巴结的官员,押着相关的太监、宫女来到了桓炎的面前,在圣龙军官咄咄逼人的眼神下,他们战战兢兢地交代道:“王后留下了遗书,说她理解陛下为了暹罗子民,不惜委屈自己的行为,她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国人,并让圣龙人记住,暹罗的儿女中自有舍生取义的勇士!” “好一个烈女子!” 桓炎叹了一口气。 虽然最初根据血衣卫的命令,要处死这个多事的王后,并不能够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苏瑞如此的自杀,却让桓炎在震惊的同时,也不安地发现,这个女人用这样方式的死亡,显然给帝国造成了更为严重的损害。 “满意了吗?帝国可以停战了吗?。一正当桓炎,为了这个烈性女子怔怔出神的时候,暹罗王阴沉的声一首在耳畔响起。 弯腰作揖。 桓炎没有说什么至此,西南半岛的君王们,似乎都归顺了帝国。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性格,带给了这几个王国各自不同的宿命。 桓炎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当西南半岛的捷报传来时,风雨却已经不在圣京了。 “将士们的粮草辎重,准备得可齐全?” 当帝国宰相巡视北方的边境时,第句话便是问军需。 眼前的伦玉关对于风雨来说,半点都不陌生。 正是在这里,他开始了平生的征战,也是从这里,他所创建的风雨军、开始名规大卜,连同他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穷小子,逐渐被帝王将相们注意,最终他自己也成为了朝堂上的主宰者——尽管只是在几年之前,他还窝在圣京城的学院内,以偏激的口吻嘲笑那些达官贵人们。 “宰相!” “宰相来了!” 风雨的到来,显然引起了军队的一阵骚动。 战士永远崇拜那些带领他们获取胜利的强者。 风雨,便是这样一位传说中的强者。 因此,当这些质朴的青年,耳闻着风雨那传奇般的战争经历,拿起了刀枪,来到这远离家乡万里的边塞,试图用热血和青春,博取战功和荣耀的时候,亲眼目睹到传奇的当事人,位高权重的帝国宰相,竟然亲自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心情的激动和亢奋,也就可想而知了。 “将士们辛苦了!当帝都欢声笑语的时候,当江南春暖花开的时候,你们披着边关的冷月,不顾塞外的寒霜坚守在这里,你们是帝国的骄傲,神州父老的骄傲!” 风雨不顾卫士的劝阻,亲自走到了每一个士兵的中间,抚摸着战士们的伤口,慰问着将士们的生活。 “千百年来,北方的胡人一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多少次山河沦陷,多少次烽火狼烟,北方,是帝国男儿们喋血的沙场,也是神州百姓们心底的恐惧! “令天,风雨来到这裹,便是为了永远结束这个现状,为了后世的子孙不再在这里流血,为了帝国永无塞北之危,风雨将和诸君,将千秋万世的武勋一起包揽!” 风雨的话,不仅让每一个战士沸腾,而且也让所有的将领热血上涌。 将千秋万世的武勋一起包揽!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说来,都将会被人嗤之以鼻,视为痴人说梦话,但是从风雨的口中说出,却是那么可信,那么真实,就彷佛转瞬之间便会成为现实。 “大哥,下令吧!什么时候打?俺洛信做先锋!” 当先跳出来请缨的,便是洛信。 这个从一开始,便跟随风雨征战南北的勇将,在伦玉关丢失了一只眼睛,却也因此名扬天下,虽然阴平桥的失利让风雨在盛怒之下,将他贬为前锋阵营的士卒,但是,这个鲁莽的汉子,似乎并没有因此消沉,很快就在西南半岛屡立战坊,后来更是突袭江南“硬是凭借着赫赫功勋,重新成为新组建的黑狼军的副统领。 洛信的出列请缨,固然是个性使然,不过论资历,论交情,论地位,在众多的将领中,却实在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不用急!” 风雨挥了挥手,制止了洛信的冲动,胸有成竹地说道:“从现在起,玉门关由秦纪统帅,伦玉关由洛信负责,另外辽东的秋风军也将会配合。 “你们以千人为单位,轮番出战,深入呼兰境内,避开呼兰人的主力,尽一切可能扫荡他们的草原,我要让呼兰人在帝国北面七百里内,无法放牧一只羊,无法储藏一粒米!” “是!” 洛信固然欣然应命,由於擅长指挥骑兵,而出任新组建的灰鹰军副统领、前任轩辕军校学生军指挥使秦纪,虽然没有多说什么,眼中也闪现出了旺盛的战意。 “拓跋将军,我希望你的军队,同时还要对大陆诸公国发动攻击,并且做出要灭亡这些小国的态势,缓解风天华将军在印月半鸟的压力!” 风雨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有条不紊地部署道。 这些年来的烽火硝烟,早已经把他锻链成了一个十分出色的统帅,即便是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却也井然有序。 “那末将做什么?” 听到没有自己的任务,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忍不住叫道。 尽管因为参与了兵变而被风雨贬职,但是看在耶律明雄和耶律留铂,这两个为风雨的霸业,付出了生命代价的耶律家族的将领分上,风雨最终还是任命耶律楚振为黑狼军统领,於是,渴望着戴罪立功的耶律楚振,迫切需要一场战争,让武勇来洗刷自己曾经让家族蒙上的羞辱。 “你和朱大寿将军,随我留守伦玉关!” 风雨的话很简短,但是却不容反驳,使得耶律楚振有心还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低下了脑袋,不敢多话。 “那大哥,咱们什么时候灭了这呼兰? 从风雨的话语中嗅觉到了什么,洛信仗着自己和风雨的交情,赶紧套问道。 “很快!” 风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 《征战天下》作者:雨过天晴第二部第十三集帝国阴霾 第十三集帝国阴霾 第一章帝国阴霾 北方的深秋,总是喜欢提前赶到。 当圣龙帝国南部的疆域依旧骄阳似火,当圣龙帝国中原的都城至今绿树成荫的时候,北方伦玉关的梧桐树叶黄了。 她现在还好吗? 看著秋叶飘落,苏杜的心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抽搐。 去年今日,自己应该正在圣京的郊外策马扬鞭、饮酒狩猎吧? 而如今,伦玉关内,风雨身旁,暂时代替金岑担任随军长史的苏杜,却必须面对堆积如山的公文。 整个帝国的军政大事,都等待著帝国宰相的最终裁决。 就心性而言,相对於去年那逍遥从容却虚度光阴的生活,今天虽然事务繁忙、废寝忘食,却是如此近距离的靠拢帝国的权力核心。 出将入相、文治武功、开疆拓土、列国封侯,这些少年时的期望和憧憬,如今是如此真实地呈现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对此,苏杜是由衷地感激风雨。 没有宰相风雨的赏识、宽容和破格提拔,他苏杜,恐怕至今都只不过是一个口吐狂言、怀才不遇的落拓书生。 可惜,这一切却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那个曾经一同纵酒放歌,一同策马周游的伊人,如今嫁人了,嫁到了更为寒冷的辽东,也许不久之後,便要远离神州成为高丽王妃。 高丽王妃,多麽显赫的尊称! 想到他心中的她,此刻必定正和另一个男人,一个出身高贵、地位显赫、出色而且优秀的男人在一起,苏杜的心有些痛楚。 他不是没有想过做些什麽,来避免现在的情况发生,但是在最後的一刻,他却步了。 阻止他的力量无形,但是强大。 他凭什麽去和那位未来的高丽王抗争? 他更无力反抗帝国宰相!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舍弃如今的一切。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直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才是他苏杜梦寐以求的,是他苏杜十馀载寒窗苦读的目标,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满腹经纶,对不起父母的含辛茹苦。 不得不承认,王光宇,这个最近几年来彼此针锋相对的情敌,比自己更强,至少,这个家伙有勇气偷偷潜入渤海郡主的闺房,企图带著美人私奔。 想到这里,苏杜有些好笑,有些佩服,也有些轻松。 好笑的是王光宇这个家伙,还真的是肆意妄为;佩服的,是王光宇的勇气;轻松的,是风馨最终拒绝了他。 也许自己前去,也是同样的下场吧! 这些天,苏杜总是用这个想法来安慰自己。 他觉得,应该是因为宰相的权势和威严,而高丽王妃的荣耀,也似乎很难让人拒绝;更为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比起王光宇,在风大小姐的心目中拥有更重要的地位。 但他又觉得可能不是,因为在他眼中的风馨,性格豪迈而且开朗,有著自己的主见,绝对不应该是那种畏惧权威、听天由命的弱女子。 如果自己前去,也许结果会不同。 不安中,这个揣测,便如同毒蛇一般吞噬他的内心。 “苏杜,军师那边有消息来了吗?” 正自怔怔的出神,里屋传来的问话,将可怜的年轻人又拉回了现实中。 “还没有!”苏杜赶紧起身,恭敬地回答。 整个帝国,能够让他如此由衷的恭谨的,除了帝国宰相风雨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风雨醒了。 这段时期每天只小寐两三个时辰的帝国宰相,在休息过後,再次询问了他今天已经重复了五遍的问题。 早在上月中旬,帝国宰相便以巡边的名义,逗留在伦玉关。 几乎所有人都非常疑惑风雨的举动。即便是想要亲自北伐,逗留的时间也似乎太多了,毕竟北伐再重要,但是需要帝国宰相亲自处理的事情,还有更多。 然而,风雨逗留伦玉关给各方面带来的影响,却是一目了然。 如今的天下,没有人敢无视风雨的存在。 跟随在风雨身边的苏杜目睹了这一切,旁观了所有朋友、敌人和投机者们因此而做出的种种反应。 只是当所有人欢呼、愤怒、振奋、胆怯和惊疑的时候,他却知道,表面上气吞山河的北伐,如今正因为麦坚人的态度,而变得前途扑朔迷离,甚至可能虎头蛇尾。 “麦坚人绝对不会允许圣龙人放手解决北方的忧患!” 当朝中的大臣们,正因为麦坚人参与了印月半岛和西南半岛的战事,而在“和战”以及是否继续开放贸易等问题上,争论不休的时候,风雨便曾经在一次饭後的散步中,面带忧郁地对苏杜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的问题,不在於帝国是否要和麦坚保持友好的关系,也不在於开通海上贸易究竟对帝国有益还是有害! 这些长远的全局考虑,如今已经完全被现实的一个利害冲突,给排挤到不怎麽重要的位置上去了!” 苏杜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风雨背负著双手,与其说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呼兰和圣龙这两大帝国相互牵制的东大陆,方才符合麦坚人的利益。而一个在陆地上没有了安全问题,可以放手进军海洋的圣龙,则是麦坚人所面临的最大敌人! “所以,当我们准备进攻草原的时候,麦坚人必定会进攻我们。现在的问题是,麦坚人能够产生多大力度的钳制?而我们又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承受这样的损失!” 正是在这样的考量之下,帝国宰相压制住了主战派的强硬立场,坚持让军师云济缓解和麦坚人的紧张关系。 令人遗憾的是,这番努力似乎并没有获取太大的进展。 在印月半岛和西南半岛的两次捣乱之後,麦坚人似乎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於是,一个十分可怕的预测在很多明白人的心里,浮现了出来。 海疆。 万里海疆。 从冰天雪地的辽东,到四季炎热的岭南,帝国的万里海疆,曾经是帝国最为坚定的盟友,遮罩了几乎所有的敌人,让帝国在对抗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同时,拥有著一个可以高枕无忧的後院。 然而,这一切随著麦坚舰队的崛起而改变了,全部改变了。 如今,万里海疆不再成为帝国永不陷落的防线,相反,它成了帝国防不胜防的软肋。 倘若麦坚人乘著帝国大军全力北上之际,入侵神州,怎麽办? 这个疑问,成了如今帝国官员们心中一块无法挥去的阴霾。 无论是出於对帝国安全的担忧,还是纯粹因为权力斗争和利益斗争的考虑,放弃北伐、防备麦坚的呼声,似乎在帝国内部越来越强大。 “就此放弃吗?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草原恢复元气,继续成为随时南下的威胁?要知道,帝国和麦坚不同,帝国不可能在安全拥有大片领土的同时,还可以放手发展舰队!” 风雨不经意间的自语,似乎暴露了帝国宰相的心意。 至少,苏杜对此十分理解。 千百年来,圣龙帝国的君王们,不是没有人注意海洋,事实上,圣龙帝国曾经拥有过全天下最强大的舰队。 但是和北方草原胡人的对抗,显然消耗了帝国太多的力量,让帝国最终不得不放弃了对於海洋的开拓。 地理上的劣势,战斗力上的劣势,更重要的是两个国家尚武精神上的差异,让圣龙帝国纵然曾经有过压倒性的胜利,也并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如今,帝国的胜利,只不过是以往胜利的一次重复,而且还绝对不是历史上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更糟糕的是,如今的帝国,已经没有了高枕无忧的後院,万里海疆之外,已经崛起了另一个更为可怕并且强大的敌人;一个拥有可以和圣龙疆域媲美,文明却远比草原人更为发达的国家,根本不用像帝国那般担忧自己陆地安全,可以在强大的物力人力支持下全力以赴,进军海洋的强大敌人! 可以说,帝国如今之所以还能够占据著主动权,完全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布衣起家的传奇。 但是,当苏杜看见眼前这个支撑著整个帝国的年轻人,因为过度操劳而苍白的脸色,和日渐瘦弱的身体,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涌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并联想起了一句最近方才被广为散播的不祥预言——“三又三,鬼上山,巨星落,天下乱!” “三又三,鬼上山,巨星落,天下乱!” 苏杜并不知道,就在这时,远在帝都圣京城的宰相府内,一个身披鹅黄轻纱,端坐於书房内的少妇,也同样轻喃著这句近两个月方才流传开来,却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搅得整个帝都惶惶不安的谣言。 “夫人!” 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整个帝国中人人闻之色变的血衣卫统领魏廖。 圣龙帝国是一个崇尚谋略的国度,自古以来权谋机变者层出不穷,因此统治这个帝国的君王们,无一例外,都会为了巩固自己的王位,在暗中大力扶植拥有强大特权、可以帮助他们监控百官和臣民的秘密组织,执行一些无法公之於众的事情。 如今,实际统治著圣龙的,是帝国宰相风雨,而充当风雨眼睛和匕首的,便是血衣卫。 当年只是为了获取情报,以便在残酷的战争中抢占先机而建立的血衣卫,随著风雨地位的日益显赫而越来越强大,俨然成了一只杀人於无形的手。 “查出来了,谣言最初从江淮传出,以童谣的方式,很快散播到整个帝国,恰好和之前传言宰相大人经江湖第一神医华一针,和天池剑宗宗主白飞云联手诊断,不能够活过四十岁相呼应,因此在民间影响很大。 “有些地方甚至因此起了恐慌,更有一些别有用心之徒,乘机煽动生事,不过目前基本上还在血衣卫的掌控之中!” “江淮?” 李中慧停止了对手中奏摺的翻阅,立时抓住了魏廖汇报的关键所在——江淮。 在所有已经归顺了帝国宰相的区域中,也许江淮是最复杂的地区。 不仅仅因为同一教和庞勋馀党在这个地区盘根错节,也不仅仅因为朱全这个拥有兵权和野心的家伙驻扎在这里,更重要的是江淮本身,便是帝国重要枢纽之一。 它东靠大海,西逼中原,南联帝国的经济命脉江南行省,北接公孙世家控制的齐鲁行省,并可以通过齐鲁行省,影响到如今帝国争议最大的幽燕行省。 在这样一个地区,散布这样一个谣言,的确能够收到最大的成效。 “对於所有胆敢乘机挑衅宰相权威的乱党,无论是谁,都必须予以雷霆之击,但是中慧不希望看到宰相正准备北伐之际,後院失控!” 想到这里,李中慧果断地指示道。 “是!” 魏廖躬身应道。 李中慧的这道指示,无疑为血衣卫大开杀戒亮起了绿灯,却同时暗藏著约束血衣卫肆意妄为的利刃。 魏廖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李中慧的用意。 血衣卫理所当然要成为弹压一切宰相敌人的大刀,但同时宰相夫人显然也并不介意在关键时刻,把血衣卫当成是危害到宰相声誉的污垢,而予以清洗。 “那麽,天子那边……” 针锋相对,魏廖也给李中慧出了一个难题。 当初血衣卫的组建,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李氏家族的力量,虽然後来在风雨的主持下,李氏家族退出了对血衣卫的干预,但是魏廖很清楚,李中慧,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恐怕始终都窥视著血衣卫这把利刃,以期为己所用。 而魏廖本人,除了在争夺血衣卫领导权方面和李氏家族有著利害冲突,作为宰相风雨身边的影子,他更肩负著不让任何势力,其中也包括了李氏家族太过於强大,而损害到风雨军权力平衡体系的重任——毕竟,外戚干政的故事,在历朝历代都很容易上演。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廖也同样乐意看到李中慧为难。 “魏大人不必担忧,宰相之所以上月就离开帝都,便是相信中慧的能力。这件事情中慧自有安排,到时候只需要血衣卫配合便是!” 李中慧美丽的双眸,凝望了血衣卫统领片刻,缓缓地说道。 “是!” 魏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缓缓地退下。 “看来,真是该为风雨清除帝都上空阴霾的时候了!” 望著血衣卫统领退下的身影,李中慧轻轻地怅叹了一口气。 弑君不祥! 在注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圣龙帝国,杀害主君的事情虽然不是没有发生过,事实上在激烈的权力斗争中,可以说时有发生,不过一个聪明的弄权者,显然会十分谨慎的对待,并且尽可能地给自己披上一道伪装的外衣。 只因为,今朝你杀君,明朝你做了君王,别人也同样可以杀你。一个弑君者,自然没有资格来号召臣子履行圣龙传统的节义,这样的主君,从一开始便将失去人心和舆论的支持,以及法统。 所以,李中慧非常理解,风雨为什麽这麽早便离开帝都,前往眼下北伐的大本营伦玉关,只因为风雨如今关注的,不仅仅是北伐呼兰的烽火狼烟,还有在帝都即将发生的,另外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刀光剑影。 这场无形的刀光剑影,将是她李中慧导演的舞台。 作为风雨的妻子,李中慧责无旁贷,而且她也自信,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替代她,来完成这一出改变整个帝国的好戏。 要怪,只能够怪那位被称作贤君的天子生不逢时,偏偏和风雨同一个时代,更要怪他不愿意顺应大势,偏偏要做出螳臂当车的蠢事。 李中慧微微冷笑,她不愿意再为这件事情伤神。 “夫人,辽东传来密报!” 正在李中慧思绪之间,却见负责处理呈报档的幕僚,迅速地走了进来。 每一个人都知道,在风雨离开了帝都之後,李中慧便是帝都,甚至可以说整个帝国绝大多数事务的主宰者。 而如今,在这位铁腕的主宰者心中,辽东一定是她最为关心的地方。 因为李逸如,李氏家族最杰出的子弟,刚刚成为风雨妹夫的辽东总督,此刻已经离开帝都前往辽东。 “拿来!” 李中慧迅速接了过来,并且展开。 “咦!” 看到了来自辽东的密报,从来都神色从容的李中慧,也不仅流露出了惊异。 “一举何止数得!风雨,这就是你的未雨绸缪吗?” 良久,李中慧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从书案前站立了起来,走到窗户旁边,神情复杂的遥望著北方。 那里,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了下来,乌云密布的天空,彷佛正酝酿著狂风暴雨的到来。 第二章辽东军略 “以军功定尊卑,以骑射决纠纷,无军功者不得继承产业爵位,建军功者则赐土地官禄,赋税、罪罚皆可由军功折减……” 李逸如一条又一条,缓缓地念著秋里这几年在幽燕和辽东施行的赏兵令,越念,脸上的神色就越加沉重。 “乖乖!” 一旁的家仆李忠不由吐了吐舌头,插话道:“秋帅未免太大胆了!如此下去,这还了得?日後,还要不要长幼秩序,要不要官府断案? “我看用不了几年,这里便成了纯粹以力服人、强者为尊的世界,人人都靠手中的刀枪弓箭来解决问题,都想由征战杀伐来获取财富,和草原上的胡人还有什麽区别? 还有谁去耕地?谁去经商?谁去读书?谁去做百工?整个国家岂不都成了军队?” “你小子什麽时候倒也有了这番见识?” 没想到李忠居然会说这番话,李逸如不禁哑然失笑。 “嘿嘿,小的也就是瞎说而已!这些,只怕少爷你早就看出来了!” 被李逸如这麽一说,多嘴的家伙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看出来?不错,早就看出来了,连你都看出来了,满朝的文武,还有英明的宰相大人又怎麽看不出来?” 李逸如若有所思地喃喃,随即却将声音激扬了起来:“可是,为什麽这些年来,包括宰相大人,整个神州上下多少俊杰名宿,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若说是当年为了驱逐呼兰人的南侵,不得已而为之,那麽张仲坚退兵也已经有些年头了,神州一派安宁,却又为了什麽,没有一个人出来,捍卫这动摇了帝国千年基业的大逆不道之举?” “我、我不知道!” 面对著李逸如这一连串的质问,吓了一大跳的李忠,诺诺地应道。 “我知道!” 瞥了一眼显然被吓著了的部下,李逸如面色阴沉地说道:“你没有发现吗?秋帅此举,比当年宰相在凉州的施政还要更进一步,虽然严重动摇了帝国的秩序和法统,却比什麽都更有效地为帝国获得了兵源!” “兵源?”李忠茫然地问道。 “不错,兵源!” 李逸如的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自从圣龙历七五三年先帝被呼兰人击败,损失五十万兵马之後,呼兰人的两次入侵、庞勋的叛乱、宰相和燕南天等藩镇之间的龙争虎斗,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圣龙帝国人口再多,又禁得起几番这样的折腾? “不错,咱们凉州将士在宰相的统帅下,个个都是好样的,硬是一刀一枪夺下了这大好河山!可是凉州有多少人?当宰相统驭了整个天下之後,死伤这麽多人的凉州,还能够为宰相凑出多少军队,去为他镇守江南、防备呼兰、驻扎高唐、远征西南和印月?” “少……少爷,你是说……” 李忠被李逸如的话深深的震惊了,当下试探地问道。 “你现在明白了吧?” 李逸如颇有深意地望了自己的部下一眼,缓缓地说道:“现在,宰相就指望著秋帅所治理的幽燕和辽东,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精锐之士了!若不是有秋帅,风雨军又如何可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恢复战斗力,甚至更进一步的壮大? “要知道,圣龙帝国虽然人口稠密,只需要略略调整,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抽调出就数量而言足以和整个天下抗衡的士兵,但是若不采用一些极端的措施,又如何能够让这些拿惯了锄头的农夫,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出色的士兵?” “这麽说来,秋帅是得到了宰相的默许?可是小的还是不明白,既然秋帅的这些措施这麽有用,为何宰相不下令在整个帝国推广?” 李忠说话的时候,显然已经被李逸如刚才的言论给搅得晕晕乎乎了。 “整个帝国推广?哼,宰相可不会像你这般疯了!” 李逸如皱眉摇了摇头:“你自己刚才不也说过,这样下去的话,整个国家都会变成军队?宰相虽然需要能征善战的雄师劲旅,可还不想让整个帝国因为穷兵黩武而衰弱。圣龙之所以能够成为圣龙,靠的可不仅仅是军队! “强大的军队或者可以成就一时的霸业,但如果为了获得强大的军队,丢掉了帝国千百年来传承不息的文明,那麽再辉煌的霸业,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还会连带著整个帝国都成为昙花一现的虚影! “所以,宰相这几年默许了秋帅的大胆施为,只不过是用幽燕,或者还有如今的辽东,换取整个帝国恢复元气的时间罢了!也正因为如此,宰相只会允许秋帅在幽燕和辽东作为,而且即便这两块地方,也只能够是暂时!” “复杂!”默然半晌,李忠由衷地得出了结论。 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化李逸如的这番言语之後,李忠不得不承认,少爷就是少爷,所以才能够出将入相,统帅百万雄师;自己就是自己,所以只能够跟随在少爷身边,做一个跑腿的亲信。 当下,乐天知命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顺著李逸如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将话题从这伟大的国家大事,转移到了他所担忧的现实问题。 “少爷,自从如今宰相大人任命秋帅远征高丽之後,秋风军的将士便十分愤怒,都认为这一次秋风军流血送命,却白白给少爷免费打江山,我看难保这些家伙会在暗地里向少爷发难。 “此外,咱们家族的少年子弟这次自愿组军北上,原本是想追随少爷收复故国,却没有想到如今便在了秋帅的帐下,情绪也颇有些波动。 “这两件事情,少爷您可得好生留意才行,免得出了大岔子,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错,你小子有些头脑了!” 李逸如随口赞了部下一句,暗地里却不禁苦笑。 “李逸如出任辽东总督兼北伐东路军指挥使,秋里挥师高丽驱逐安宇,秋十三郎为北伐军东路先锋,出兵西进连续骚扰呼兰。” 风雨这一道命令,可谓高明之至。 如此一来,秋风军一分为三。 主力继续驻扎辽东准备北伐,更因为有一个北伐东陆军指挥使的头衔,而被李逸如节制;堂堂秋风军统领的秋里,却只能够率领部分兵马进军高丽;秋里最信任的爱将秋十三郎,则作为北伐东路军的先锋远征呼兰,不能够再追随秋里。 与此同时,刚刚被夺去了赤狮军兵权的李逸如,接收的是一个别人已经经营得有声有色的摊子,几乎是要以赤手空拳,来应对那些趾高气扬的骄兵悍将。 更要命的是,即便他顺利过关,得到的奖励,也只是一个别人帮他打下了江山的王位。於是,可以预见的将来,高丽王国注定不得不在圣龙帝国的羽翼下运转。 所以,不能不说风雨高明。 风雨的高明,在於不动声色间,削减了两员大将的羽翼。 风雨的高明,在於波澜不惊中,制约了可能会失控的北方。 风雨的高明,在於高深莫测下,重新平衡了帝国的权力格局。 风雨的高明,最根本的一点,则在於这一切的调整,都没有影响到战略大局的进展,更没有让任何一员大将值此用人之际,却英雄无用武之地——无论是秋风军的将领,还是他李逸如,都继续受到重任,并且活跃在风雨开疆拓土的霸业中。 北伐继续北伐,内政继续内政,而远征高唐,表面看来似乎分散兵力、穷兵黩武,实则却是在麦坚人含而不发,严重威胁帝国之际,以攻代守,打破僵局,反向牵制麦坚的绝妙好棋。 “既然如此,那麽就请宰相看看,逸如如何帮您,来看住这些秋风军的虎狼之师吧!” 轻轻的呼了一口气,遥望著西面,李逸如轻声喃喃。 “哼,李逸如以弱冠之年追随宰相西征印月,以孤军弱旅死守居萨罗而名动天下,之後独撑印月大局,执掌半岛军政,统驭各族联军,如此人物,岂是你们这般小辈所能够对抗的? “还不给我退下,安心执行宰相之令,对总督大人,便要向对我一般尊敬,谁要敢阳奉阴违,就休怪我秋里无情!” 正当李逸如谈论秋里在辽东和幽燕的治政之际,秋里则在自家的书房内奋力拍案,斥退了秋十三郎等有心闹事、试图留下秋里的秋风军将领。 “看来秋帅是准备遵循宰相的命令了?” 当所有的将领都乖乖退下之後,始终在角落中未发一言的费全,缓缓地问道。 “怎麽,你也认为秋某该抗令不遵,做这辽东的土皇帝不成?” 秋里冷冷地说道。 “那倒不是!” 费全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辽东苦寒,秋帅推行的法令虽然容易聚敛百万甲众,提升军队战力,但这法令却失之於偏颇,若是朝廷封锁幽云关,阻挠物品输入,则指顾之间,这麽多的健儿便要无衣可以御寒,无食可以果腹,土崩瓦解也同样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更何况这几年风雨军调整,秋风军中的将领不少都来自其他各路,将士们虽然愿意追随秋帅,但若要他们真的和宰相作对,一旦开战,发生成批临阵倒戈的事情,费某绝不奇怪!哼哼,如今想来,当日宰相放手让秋帅施为,只怕便已经为了今朝未雨绸缪了!” 说到这里,秋风军的首席幕僚连连叹息。 当日他便不赞同秋里离开幽燕。辽东虽大,但是却更为偏远荒僻,如今果然受制,不过仔细想来,即便当日秋里抗命留守幽燕,只怕也无法抵挡整个帝国的压力。 总的来说,秋风军这几年尽管迅速壮大,然而不知不觉中,却始终都在风雨的掌控之下,似乎无论如何也难以抵御那位宰相大人看似无心的种种设计,注定了只能够乖乖地听凭风雨驱使。 只是,费全不甘,真的很不甘,不甘他自负所学,又投入秋风军为秋里所重用,白白以如今帝国最为强大的军队做後盾,却始终无法突破局面。 “既然如此,那麽先生就不要多言!宰相用李逸如执掌辽东,可谓用心良苦,用了一个这天底下满朝文武中再恰当不过的人选,这些将领根本不可能是这个少年的对手,又何必自找苦吃?” 秋里恍若洞悉了费全的想法,若有深意地看了部下一眼。 “属下只是为秋帅担忧!” 费全叹了一口气,略有些急躁地道:“其实包括属下在内的所有将领都好安置,南征北战效力帝国这麽多年,开辟了这麽多的疆土,建立下这麽多的战功,不说日後封君列侯,至少福泽子孙的财帛土地绝对少不了! “可是秋帅呢?秋帅您为宰相施行这赏兵令,虽然让帝国迅速恢复了元气,重建了虎狼之师,却也将天下的士绅得罪了乾净,如今远征高丽,更是为李逸如小儿做嫁衣。 “而即便日後回朝,那白起主持青龙军镇守帝国劳苦功高,兵部尚书非他莫属,还有什麽其他职位,能够彰显秋帅的地位身分?” “这你可就不必为我担心!” 秋里傲然冷笑了一声:“秋某随宰相起兵,为的一是无愧父老祖宗,尽显我男儿英雄本色;二是为了和风雨的患难交情、肝胆义气,若要说那荣华富贵,当年我秋里便有的是机会自己取来,又怎会如今反倒要向风雨乞讨?” “可是……” 费全皱了皱眉,正待说话,却见秋里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说话,淡淡地道:“我的去向,其实宰相早有安排,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忧,连那李家小儿也能够得到封国,我和风雨这麽多年的交情,你还怕他亏待我不成?如今有这番閒心,还是帮我盘算盘算这高丽的战事吧!” “是!” 费全愣了一愣,有心想问秋里风雨的安排,却见对方一脸淡然,只怕是肯定不会说的了,当下按捺住心中的疑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高丽一向为我帝国的羽翼,只是这些年来帝国内乱也就无暇理会,这才给了安宇人一个可乘之机。 “如今安宇人几乎侵占了整个高丽的南部,扶植伪王,横行暴虐,俨然将高丽变成了他们未来图谋帝国的基地,帝国实在是不能够再袖手旁观了! “宰相令秋帅此刻出兵,可谓及时,而且还选了一个好时机——眼看寒冬将至,那高丽的各处海港转眼便要封冻,宰相这是要我等来个关门打狗,在陆地上聚歼安宇主力,以减轻我圣龙这万里海疆的压力!” “是吗?” 秋里不置可否地漫应了一声,双目则全神贯注地,注视著面前标记了高丽地形的作战沙盘,这是他接到了风雨要他立即准备远征高丽的命令之後,让人制作的。 这作战沙盘,完全模拟了实际的地形,丘壑起伏,河流四散,大好江山便如此真切地展现在眼前,让人看了便不由涌起无限豪情。 “莫非秋帅另有高见?” 此刻,费全见到秋里对自己的意见有些漠然,便惊疑不定地试探道。 “你忘了这里!” 秋里信手指了指,却是在作战沙盘之外的地方。 “什麽?” 费全茫然地问道。 “宰相早就在之前,便已经令云笑天的蓝鲸军北上登州,你以为这是闹著玩的吗?” 秋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 “这……这,难道宰相想让蓝鲸军和安宇人决战海上?” 费全的脸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这太疯狂了。 谁都知道,尽管风雨主持朝政以来,十分重视圣龙水师的重建,然而水师和骑步兵不同,不是抓了一个七尺的汉子,便可以增添一分战斗力的。战舰的打造,水手的训练,哪一样不是用银子堆砌出来的? 相对而言,如今的帝国水师,可谓是从一片废墟中完全重新组建,在仓卒之间,根本没办法和始终全力以赴发展水师的安宇人抗衡。 “哼,安宇人算什麽?” 不料,秋里的话让费全更加骇异。 安宇人不算什麽,难道要让蓝鲸军和麦坚舰队正面对抗不成? 费全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了。 “哈哈,用兵打仗,可不是看谁的人多便能够绝对取胜的,否则当年建立之初的风雨军,只怕也早就被人碾成了粉末,又哪来如今的辉煌和显赫?” 眼见自己的幕僚一时之间跟不上自己的思路,秋里大笑了一声,揭过不提,转而豪气冲天地道:“好了,这海战怎麽打,想必宰相心中早有腹案,也用不著咱们来操心! 费全,传我令下,高丽救援军兵分三路,於五日後渡江南下,按照本帅制定的路线前行,不可恋战,只须按时到达预定的地点即可!” 说著,秋里自怀中取出了一份详细标记了行军路线图的卷轴,交给了费全。 按照那标记所显示的线路,圣龙的大军竟然是准备通过一连串的急行和突击,将安宇人正自乘胜挺进的先头部队,给拦腰截断、团团包围。 “遵令!” 费全肃然地接过,他心中知道,从此之後盘踞辽东的三十万秋风军,便将一分为三,身为秋风军主帅的秋里,则统帅其中的十万兵马,投入到了高丽的战场。 而且,这一出手便是一个大手笔,若真的能够贯彻秋里的意图,只怕圣龙帝国进入的第一仗,便将是一场经典而完美的全歼。 “可惜,看不到风雨这家伙纵横草原的威风了!” 而此时,这个宏伟作战计画的制定者却在暗地里,颇有些懊恼地叹气。 第三章大军北伐 飞扬的烟尘在空中弥漫,泣血的夕阳逐渐黯淡。 两支上千人的队伍,围绕著一个毡包群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相对於辽阔的草原,数千人的生死相搏是何其渺小。 相对於毡包群内的百姓,攻守双方的胜负,却决定了自家的生死存亡。 不得不承认,呼兰人天生便是一个战斗的民族,尽管眼下这一支游牧的人群,几乎看不见成年精壮的男子,但是手握兵刃的少年、老人和妇女,也同样发挥著可怕的战斗力,同样能够带来死亡的威胁。 只可惜,力量的对比实在太过悬殊,已经不是勇气所能够弥补。 当另一支圣龙骑兵出现在毡包群的後方时,战斗的结局便已宣告底定。 闪闪的寒光过後,鲜血滴落草原。 圣龙人以同样娴熟的骑射,杀入了毡包群,并且实现了胜利的会师。 负隅顽抗的草原人,纷纷倒下,而剩馀的妇孺,则惊恐地聚集成一团,等待著未知的命运降落。 “杀!” 作为圣龙军的统帅,秦纪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血腥的命令。 当呼兰人的援军赶到时,他们所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尸横遍野,一片废墟。 “疯了,圣龙人疯了!” 翻阅著这段时间以来,关於呼兰帝国和圣龙帝国边境持续不断冲突的战报,身为呼兰帝国国相的塔塔库尔,不禁失色。 在成功排挤了张仲坚,恢复了草原大贵族对这个帝国的控制之後,塔塔库尔突然发现,原来张仲坚的位置,实在没有什麽好羡慕的。 年轻的大可汗不具备老可汗的勇武果毅,帝国内部大贵族令人震惊的贪婪短视,虎视眈眈的圣龙帝国和别有用心的麦坚,还有那些各打算盘的盟友附庸,执掌帝国权位之後的塔塔库尔,终於知道了以往听命於老可汗的帐下,只需要考虑如何挥舞刀剑建立战功的日子,是多麽幸福。 而如今,塔塔库尔只觉得自己如履薄冰。 呼兰帝国的存亡,显然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战略时刻,任何一次细微的决策失误,都将给这个迅速崛起的草原帝国致命的打击,而自己也将成为整个帝国的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塔塔库尔再次将目光投到了手中的战报。 很显然,如今的边境冲突对於圣龙人来说,只不过是风雨执政以来,一次又一次如同练兵一般的小规模骚扰而已,胜固可喜,败亦无妨。 但是对於呼兰人来说,圣龙大军东起辽东、西至玉门关的这一连串突袭,却无疑是一场又一场,旨在消耗己方国力,可恶而且卑鄙的突袭战。 凭藉著身後幽云、伦玉和玉门关这三大名关作为坚固後盾的优势,又实施了无情的坚壁清野和村庄连坐联保,没有了後顾之忧的圣龙人,虽然在骑射方面略逊呼兰人一筹,却显然掌握了进退自如的主动。 相对而言,呼兰人虽然在局部的遭遇战中获得了一定的胜利,但是却无法对圣龙帝国的内地造成有效的威胁,而且太过辽阔的草原,注定了他们不可能面面俱到的防守,每一次的漏洞,都不得不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 和圣龙人以往秉承著大义的名分,旨在要求这些蛮夷之族叩头臣服便心满意足、罢兵回师的作战不同,最近每一次的偷袭成功,所作的,必然是斩杀一切俘获的人口、焚毁所有的牲畜粮草。 这样的做法残酷,然而有效。 呼兰帝国显然不得不和圣龙展开一场拼人口、拼财力、拼国力的消耗战。 很快,呼兰人後续作战能力不强的致命弱点,便在这场消耗战中,逐渐暴露。 塔塔库尔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如果动用大军,大规模地投入战争,势必要消耗天文数字般的粮草,而圣龙帝国业已收回的三大名关,和严阵以待的百万大军,显然让呼兰人以战养战的传统,在这一次战争里根本不可能奏效。 另一方面,将战争控制在一定程度内的小规模还击,却只不过是被动的应战,不习惯储备粮草的呼兰人既消耗不起,也不喜欢。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还击,根本不可能打痛圣龙人,自然也就达不到结束这种消耗战的目的。 为此,呼兰帝国的宫廷内,早已经吵成了一团糟,却始终拿不出一个有效的应对方案来。 “大人!” 正当塔塔库尔愁眉苦脸的时候,却见一名亲信来到了书房的门口,恭声禀告道:“户部尚书老爷和北方的三十多位大贵族老爷,前来求见大人!” “嗯,他们来干什麽?” 讶异地抬起头,塔塔库尔有些惊疑不定。 由於当年张仲坚等一批圣龙人,进入了呼兰帝国的决策层,因此帝国的政权结构,在很大程度上仿效了圣龙帝国的模式,设置了六部和军机,其中,户部尚书自然是掌管帝国财政的官员。 只是让塔塔库尔感到奇怪的是,究竟什麽样的大事情,要让户部尚书和北方的三十多位大贵族联名求见。 如果说是南方的大贵族,塔塔库尔还能够理解,只因为圣龙人的这一系列突袭战,主要是让南方的大贵族们损失惨重,以至於这些暴跳如雷的混蛋,差一点便要烧了自己的房子。 可是,眼下帝国的北方却是平安无事,塔塔库尔实在猜不透,这些幸灾乐祸坐观好戏的家伙,此刻又来凑什麽热闹? “灾情!老爷,北方开始出现了大寒流,冻死了不少人口和牲畜,他们正准备请求老爷您援助呢!” 仆人惊恐的话,佐证了塔塔库尔心中不祥的预感。 “难道真的是老天要灭亡我呼兰吗?” 乍听这句话,塔塔库尔只觉得全身一软,差一点便要瘫倒。 “天灾人祸,天灾人祸!”塔塔库尔的心中痛苦地呻吟。 只因为,在这场寒流之前,呼兰帝国已经承受了一场十分严重的旱灾,那场夏天发生的旱灾,让草原陷於严重的水源和草料紧张之中,并由於牲畜不断病死,引发了可怕的瘟疫。 偏偏就在呼兰帝国最需要钱财救急的时刻,那些愚蠢的大贵族,却被圣龙商人高价收购玻璃的生意所吸引,暴利驱使他们将手头的财富,都用来收购来自遥远西大陆的这种见鬼的玩意。 等到圣龙人将玻璃的价格突然大幅下降之後,呼兰人这才发现,自己手中剩下的便只有这些吃也不能吃、穿也不能穿,几乎一无是处的破烂,面对的却是领地内因为灾难而尖锐爆发的矛盾和冲突。 为了应付这场危机,塔塔库尔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终於说服了终究不愿意看到圣龙人过度坐大的麦坚人施加援手,付出的代价却是十分惨重——帝国为此拱手送出了大片的领土,其中包括了在和西大陆以及大食帝国的对抗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战略要地,并且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以及很多事情上面的主动权。 该死的奸商,他们终究也会为了贪婪而後悔! 达成协定之後,塔塔库尔立刻便在心中狠狠的诅咒。 只可惜,塔塔库尔大人的诅咒如今尚未见效,呼兰人的厄运却显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焦头烂额的国相,不得不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除了再次向那些可恶的奸商求救,别无其他办法。 “去,给我将麦坚使者找来,告诉他们,如果不能够帮助帝国度过这次危机的话,那麽帝国将考虑和圣龙人单独媾和,原先对付圣龙的同盟协议自动作废!” 拼尽了全身力气,塔塔库尔吼道。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将会引发怎样的政治後果,只是走投无路的国相大人,发现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选择究竟该向狐狸还是恶狼妥协而已。 “告诉云济,只要麦坚人能够太平,一切都好谈!不过,帝国的北伐,绝对不允许被旁人所左右!” 获悉了呼兰人再次陷入困境之後,风雨终於决定不再和麦坚人扯皮了。 “看来宰相大人已经胜券在握了?” 随行在北伐军中,辛娜在谈论这一场恐怕是史无前例恢宏的远征时,总是带著若有若无的嘲弄。 就在前几天,她刚刚获悉,帝国的执政议会终於决定了旁遮普邦的命运——作为对锡克教背叛帝国的惩罚,包括长老在内的大批锡克教徒被处死,剩下的则在帝国的监控下,成立了一个完全唯帝国之命是从的傀儡政权,而没有参加叛乱却不愿意被帝国摆布的辛格,则被秘密地软禁了起来。 对此,辛娜感到了愤怒,同时也为哥哥担忧。 可是独自一人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孩,似乎根本没有选择的馀地。遵循风雨的命令,她成为了这一支北伐军中特殊的客人。 和辛娜处境相若的人,其实并不少。 他们大多数是帝国盟友或者附庸的王子。 这些来自尼、丹、锡等盟国的王子,来自印月、交趾、暹罗、缅邦、吴哥的王储,以及目前表示臣服的大陆诸公国,和西域一些国家部落的公子,从某种程度上是作为人质前来圣龙帝国的,如今却成了这场战争的旁观者。 很显然,风雨的目的是希望通过这场伟大的战争,将帝国不可抵挡的强大,深刻地印记在人们的心中。 辛娜不得不承认,风雨至少达到了他部分的目的。 目睹著几乎比自己的国家总人口还要多得多的大军,浩浩荡荡地从伦玉关出发,不见首尾地行进在广阔的大草原上,辛娜相信,这些基本上都还只有十多岁的少年,已经如风雨所期望的那样,深深地意识到了帝国的力量,绝对不是自己的国度所能够抗衡的。 只是,如果帝国失败的话,那会怎样?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辛娜都有些吃惊自己的恶毒。只不过,这样的假设,的确是很能够激发人们的兴趣。 “就军事而言,帝国的获胜是毫无疑问的!帝国拥有身经百战的将士,和精明干练的将军,更重要的是这些虎狼劲旅,将在宰相的亲自统率之下,大军的行进就彷佛秋风扫落叶一般,绝对不存在任何的人和物能够阻挡。 “何况,帝国的敌人,那些可怜的草原人,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而陷入了补给的困境,并为那可怕的天灾而人心惶惶!” 苏杜不太喜欢辛娜这样的语气,更不喜欢她身处大军之中那种旁若无人的超然。 开玩笑,这个女人以为她是谁? 当所有的人为大军所震撼、所激动、所疯狂的时候,这个表现如此漠然的女人,很快引起了代任随军长史的注意,渐渐的,就彷佛上瘾了一般,苏杜觉得自己似乎非常乐意,使用一切论据来驳倒对方。 “是吗?” 可惜,一个巴掌拍不响,遭到驳斥的一方似乎根本无意,或者说是根本不屑和苏杜论战。在听到年轻的书生接话之後,来自印月半岛的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将眼神投向了远方,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苏杜感觉到一丝遭到蔑视的羞恼,然而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击,事实上他似乎也没有时间,因为风雨已经召唤他了。 苏杜不得不快步走向风雨的马车。 是那位帝国宰相给予了他如今与闻军国大事的机会,苏杜虽然狂傲,却也知道,如果现在不能够在风雨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那麽自己只怕这辈子,都不要想再有机会施展所学了。 “你立刻起草一份命令,让秋风军务必在三天後和我会师!记住,措辞要严厉!” 当苏杜登上风雨的马车时,风雨正低著头注视著作战沙盘。 这位帝国宰相甚至没有抬头,彷佛要将整个人都融入到面前的山河地形之中去。 “是!” 苏杜恭敬地应道,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他知道风雨在为什麽烦恼,辽东的那些将领们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们在秋里出征高丽之後,简直就把自己当作了辽东的主人,根本就没有把风雨派去的李逸如放在眼里,而那位年轻的前任印月总督,也似乎有些辜负了风雨的期望,至少他没有展现曾经在印月半岛的铁腕手段。 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完全忘记自己的年龄其实也不大的书生,有些恶意地腹诽著自己的情敌。 他并不认为风雨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连续调换印月和辽东这两块新征服土地的将领,更不认为李逸如能够在这场兵权大兑换中,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 为此,苏杜在临下车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道:“宰相,既然逸如将军需要坐镇辽东,何不索性让秋十三郎名正言顺的统军?” “你是认为本相任命的将军,就不能够指挥秋风军了吗?” 苏杜话音未落,便见风雨霍然抬头,冷冷地盯视了苏杜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放缓了语气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遵令行事即可!” “是!” 苏杜赶紧答应,他只觉得刚才风雨扫视自己的眼神,就彷佛两把利刃,凌厉得简直能够将人的心给挖出来。 暗自懊悔自己多嘴的书生,在惊慌中差点摔落车下,狼狈地连连踉跄了好几步,方才勉强站稳,寒风吹过,湿透的背部顿时传来了刺骨的冰凉。 “自作聪明!” 车上的风雨暗自不悦地摇了摇头。 笑话,他风雨岂会不知秋里远征高丽之後,让辽东总督李逸如而不是秋十三郎担任北伐东路军的指挥使,将会引发很大的麻烦及猜疑? 然而,莫说自己和秋里乃是肝胆相照的好友,就算真要鸟尽弓藏,堂堂帝国宰相,又怎会在大战在即的时刻自毁长城? 李逸如留守辽东,并暂时执掌秋风军,自有他风雨的用意,事关全局,这样的人事安排又怎能容苏杜来插手? 事实上,苏杜又凭什麽来插手? 果然还是改不了那书生的骄狂! 想到这里,风雨开始有些後悔让苏杜担任自己的随军长史。 和金岑比较起来,苏杜尽管更有战略眼光和才华,然而却地道的恃才傲物,总想著放手作为,自然也就不可能如金岑那样,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办事,诚惶诚恐地帮助自己料理琐碎的事情,显然苏杜并非理想的随军长史人选。 可惜,风雨也没有料想到,西大陆会有意在这个时候出兵讨伐大食,这使得大食那边的局势日益复杂起来,也因此将原本只是短暂出使的金岑逗留在了那里。 “宰相,前锋洛信将军急报,北面发现呼兰军主力的动向!” 便在风雨思绪之际,刚刚退出马车的苏杜,再次闯了进来禀告道。 “很好!” 风雨闻声,立即用力地将手掌击在了马车的车架上。 “命令大军急速前行,再次督促灰鹰军团和秋风军团向大军本阵靠拢!” 风雨自大军出发以来,连续十多天紧绷著的脸,因为这个消息而流露出了放松和宽慰的微笑。 总算不必担心大军徒劳无功了! 轻松之馀,风雨甚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第四章草原交锋 凉亭的四周不见半个人影。 唯有一个玄衫少女,独坐在凉亭内,任凭皎洁的月色洒在身上也无动於衷,只是怔怔地注视著身旁的银枪,神色间有些落寞。 “怎麽,蒙将军是在叹息这杆银枪,不能够为您的宰相大人畅饮呼兰人的鲜血吧?” 突然,一道嘲讽的冷笑,从凉亭外传来。 “你!”少女柳眉倒竖,站立了起来,不见了刚才的忧伤,举手投足间却带著一股勃勃的英气,自有令人折服的威严。 她的目光循声投向凉亭外,看到的是一个穿著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很有些儒雅的风范,却好像重病缠身,单薄的身子,让人忍不住担心是否会被风儿吹倒。 看到来人,少女叹了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只是幽幽地道:“你怎麽来了?快回去吧!这里的夜风很大,小心你的身体!” “多谢蒙将军关心!” 似乎未料到少女会这麽说,年轻人微微一愣,难以控制的激动在脸上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强自稳定了语调,躬身行礼道:“只是在下今天来,是专程向蒙将军告别的,再不说,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什麽,你要走?” 蒙璇一惊。 “不走又如何?” 白衣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复杂难名的苦涩。 “若没有蒙将军的面子请来华神医,只怕我这样一个升斗小民,就算不死,也该成了废物,此恩赐德,白某感激不尽!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里终究不是白某该待的地方,走,终究还是要走的!” “是啊!” 蒙璇呆了一呆,有心想要反驳,却无从驳起。 毕竟,白族上下满门的血仇,便是一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沟壑。 “你准备去哪里?” 良久,少女方才想出这一句话来。 “暹罗的南面,有成千的岛屿!” 年轻人眺望著南方,悠悠地说道。 “什麽?那里!” 蒙璇美丽的双眉紧皱了起来。 对於那里,蒙璇虽然从来没有去过,却并不陌生。 当风雨军凭藉其在陆地上强大的武力,席卷了整个西南半岛的时候,在海洋上同样强大无敌的麦坚舰队,则通过占据这些海岛作为回应。 对於圣龙帝国来说,令人头疼的是,这些海岛并不单纯是异国蛮邦的所在,在这些海岛之上,有宰相风雨的盟友七海龙王,还有很多因为躲避战乱或者其他原因,远离神州跋涉大洋的圣龙移民。 尽管,那里发生的战斗似乎被人所遗忘,帝国似乎犯了选择性健忘症,根本没有理会盟友所提出的求援,而不愿意因此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麦坚,也乐得闷声大发财,从容不迫地展开清剿海盗的行动。 但是,只要稍微有头脑的人都明白,一旦战况被公布,将会在圣龙帝国的执政议会掀起怎样的风浪——风雨执政的帝国,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子民受到任何外邦欺凌的。 这一点,自从当年的大理事件之後,便已经成为了谁也不敢质疑的传统。 因此,身为帝国西南各领地的最高统帅,蒙璇几乎每天都关注著那里的形势,而当她乍闻昔日点苍山掌门弟子居然要去那里的时候,立刻触觉到了敏感的神经。 “放心吧!我不是去和宰相作对的!虽然白某日後必定竭尽全力报仇,却还不至於家国不分!如今,七海龙王前辈正带领著神州的移民们,和麦坚人艰难周旋,其中也有很多白某的族人和故友,既然知道了,说什麽也不能够袖手旁观!” 年轻人眉宇飞扬地说道。 这一刻,蒙璇有些恍惚,一个在心田深处珍藏著的影子,突然浮现,似乎和眼前的白衣人叠合在了一起。 “先赴国难,後理私怨!” 好像,在遥远的过去,也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带著飞扬,带著骄傲,带著豪迈,带著激情,指点著狼烟四起的战场,笑对著满目疮痍的河山,说过。 “能不能别去!” 情不自禁的,蒙璇想要阻止。 “你说什麽?” 年轻人的双眉紧锁,显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没……没什麽!” 惊觉自己失言,碧蛇军的统帅,脸上恍若小女孩一般浮现出了一丝红晕,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随即背转身子,望著前方茫茫的夜空,语调也随之转冷:“我只是觉得,华神医虽然救了你,但是以你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上阵杀敌的资格,暂时还是在这儿安心养病吧!” “你别骗我了!” 年轻人由於激动,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一阵子方才恢复了正常,凝声道:“莫非传言是真的?宰相准备放弃七海龙王他们,来换取麦坚人对北伐的袖手旁观!” “胡说!” 持枪,转身,白衣人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冰冷的枪尖便已经抵住了咽喉,凌厉的杀气也在瞬间传来,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回首的少女只须稍稍用力,一个生命将就此消逝。 “宰相怎会是这种人!只是,只是,军国大事,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总之,总之你别去就是了!”注视著对方丝毫没有动容的脸庞,蒙璇的心又是一颤。 很熟悉的感觉。 当千军万马蜂拥而来的时候,当刀光剑影咄咄逼人的时候,当前方道路遍布荆棘的时候,当阴谋背叛接踵而至的时候,那个人,似乎也是这般从容。 “我走了!” 眼前的白衣人,突然一笑。 笑容中,有些凄然,更多的是决绝。 “你也要保重!其实,你该多为自己想一想了,那个人虽然雄才伟略,但是你在他身边,却永远只是一杆枪!” 说著,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女的秀发,随即转身,根本就不理会少女手中的银枪。 “只是一杆枪吗?” 蒙璇发觉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竟然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银枪了。 她想否认,却又无从辩驳。 那个人的心中,早已经被锦绣的山河填满了,哪还容得其他? 也许,李姐姐还有一席之地,因为那山河是他和她一起打下的。 自己呢?自己恐怕便真的是那一杆枪,那一杆为了他杀尽一切敌人、扫荡一切阴霾的银枪。 这,让少女有些骄傲,又有些怆然。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夜色吞噬的远处,传来了激扬的歌声。 “男儿自当重危行,从容慷慨斗志昂……” 恍惚间,蒙璇分不清究竟是谁唱的,不过,歌声中,自有一股充斥於天地间的豪迈。 这豪迈,常常让少女们倾慕。 多少年来,都梦想著自己也有朝一日,能够如这般豪迈地去做自己心中的大事。 然而蒙璇听来,却总觉得自己竟是带著沧桑,欣赏中又有些酸楚。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大草原就如同海洋一般,广阔而且无垠。 然而如今活跃在大草原之上的,却不再是牛羊,而是数不清的旌旗,看不到边的人海,还有那刀山,枪林,盾墙。 天微蒙蒙亮,草原却已经经历了一整夜的喧嚣。 隔著款款流淌的河流,圣龙和呼兰的大军终於碰撞在了一起。 鲜血滴落在河流中。 尸体平躺在草原上。 曾经激战过的土地上,如今则显得有些平静。 圣龙这一边,白虎军的神龙战车,布成了一道移动而坚固的长城。 黑狼军的盾牌,在阳光的反射下耀眼而且夺目。 青龙军的弓箭队,沉稳地把持著夺人性命的凶器。 三千精锐的近卫军簇拥著自己的主帅,还有帝国的将领们,在高隆的土丘上,指点著军情战况。 尽管连年的征战,让近卫军的将士换了一拨又一拨,有一些在战火中成长为帝国军队的栋梁,而更多则永远的埋骨黄沙,但是近卫军的战绩,近卫军的辉煌,近卫军的忠诚,却始终都激励著每一个战士,让他们以自己是近卫军的一员而骄傲,并满怀庄严地宣示继承和捍卫前辈的荣誉。 相对而言,呼兰那一边,则似乎有些过於平静。 几乎所有的军队,都躲在了密集的毡包内。 一年之内连续遭遇了两次严重的天灾,又因为圣龙军队的袭扰而精疲力竭的呼兰人,已经没有了老可汗时期的飞扬,也不再有大国师时期的锐气。 此刻的大军,显得有些沉闷,然而没有人敢因此小觑。 相反,凭藉著昔日的辉煌和战绩,这种沉闷更让呼兰大军平添了一种神秘莫测的高深,和散发著死亡的肃杀。 “前锋洛信将军是在昨日夜间追上呼兰人的,一番激战,斩首七百,终於将呼兰人给咬住了!” 作为随军长史,站立在风雨侧後的苏杜,遥指远处的敌军说道。 才七百人! 风雨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心中却咯登了一下。 显然之前的战斗,呼兰人并没有认真地进行。 这支原本纵横天下的劲旅,究竟是从开始就打定了凭藉其强大的战斗力正面决战的主意,还是另有所图? 阴谋,莫非有阴谋? 风雨开始怀疑,眼前的呼兰军队只是一支疑兵。 虽然眼下的形势是风雨费尽苦心希望出现的。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交战了这麽多年,擅长野战、喜欢来去如风机动突袭的呼兰人,会在大草原上放弃他们传统的战术,就这样轻易地和圣龙人展开这麽正面的交战。 风雨突然发觉,大战在即,自己的心居然就像胯下的战马一样,不安地跳动著。 这可不是什麽好兆头! 年轻的帝国宰相苦笑。 多少年了?自从当年起兵到现在,大小阵仗多得自己都数不过来,好像还真的是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不安了。 “那麽左右两翼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风雨平静地问道。 “左翼秦纪将军来报,西路军已经渡河,沿途击退呼兰人三十馀次袭扰,目前已经距离我军主阵六十里处!” “右翼秋将军来报,东路军一路顺利,拿下呼兰人三座城池,若无意外,今晚便可和大军主阵会师!” 很快,一连串的战报,便汇总到了风雨的面前。 战局似乎发展得非常顺利。 包括大军主阵在内的三路兵马,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挠,便已经推进到了呼兰帝国的都城附近;而呼兰人,似乎也非常合作的按照圣龙人的意图行事,乖乖地将自己军队部署在了前方,俨然要和圣龙大军展开面对面光明正大的决战。 “看来呼兰人的粮草果然已经严重不足了!” 对此,苏杜显得十分乐观。 “没有这麽简单吧!呼兰大军曾经席卷整个大陆,战斗力之强,国力之盛,一度无人能挡!纵然如今遭受天灾,也不至於这麽几天粮草便会告罄吧!” 持稳重意见的,则是白虎军统领朱大寿。 “白将军过虑了!” 年轻的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却有些不以为然。 “宰相运筹帷幄,早在开战之前,便已经将呼兰人算计得死死的,如今哪有他们翻本的筹码在!这叫……叫胜敌於战场之外!” “哈哈!” 没想到耶律楚振这个粗鲁的草原大汉,此刻居然也会掉两句文,在场的人都不禁莞尔,不过讨论却就此中断,只因为阵前的号角已经呜咽鸣起,擂鼓隆隆击响,战斗再次展开。 就彷佛是约好了一样,从圣龙和呼兰的双方阵营中,分别而出一个千人队。 他们先是沿著河岸往返奔驰,不断地将密集的弓箭射向对岸的敌人。 继而,圣龙人不耐烦了。 他们选择了一处浅水的地方,渡河,於是,刀剑的碰撞和贴身的搏杀开始了。 两队铁甲的骑兵绞杀在了一起。 金属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格外清脆,战士的喊杀声,在兵器的碰撞中更见惨烈。 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人丧命。 尘烟扬起,遮盖了天地的光芒。 观战的双方,看到的只是一团灰雾中,无数兵马在高速而且剧烈的碰撞。 直到灰雾散去,战斗的喧嚣也随即归於静寂。 人们这才骇然地发现,战斗的空地上,已经再见不到一个站立的士兵,到处是横躺的尸体。 几匹战马在尸体旁徘徊,为了主人悲鸣。 更多的,则是伤兵和伤马们的呻吟——在残酷的大草原上,他们几乎已经毫无希望。 艰苦的条件和恶劣的医疗,还有宝贵的物资,都不允许这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的人继续生存下去,拖累整个大军。 唯有空中的秃鹫,在盘桓、在尖叫。 分不清,究竟是在嘲讽这人类的残杀,还是单纯因为眼前的美味。 目睹著眼前的战况,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不由咋舌。 圣龙人的顽强,自是不待多说,这些昔日只敢躲在城墙内的圣龙农夫,在伟大的统帅带领下,此刻表现出了绝对不逊色於呼兰人的战力。 而曾经无敌的兵团,也同样无愧於他们的荣誉,这些呼兰人,即便在战斗中,也没有太多的呐喊,只是在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喝喝”,既保存了体力,又平添几分狰狞。 两败俱伤。 战斗的结果竟然是两败俱伤。 “看来呼兰人是准备置之死地而後生了!”良久,白虎军统领朱大寿方才低声说道。 他的话显然得到了将领们的赞同。 如今站在风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杀伐,他们因此而深深地感受到,眼前的呼兰人没有了昔日的飞扬,却多了几分沉默,然而就在这种沉默中,所蕴藏著的,是一种置於死地後的决然,一种可怕的悲愤和绝望的反击。 “哀兵致胜!难道塔塔库尔便准备这样来和圣龙决战吗?” 风雨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然这样的敌人,必定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和可怕的反抗,但是当一个强大如斯的帝国,其军队竟然沦落成为一支哀兵来捍卫自己的国家,风雨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悲哀,一种怜悯。 不过,抛开对於呼兰帝国盛衰的感叹,刚才呼兰人的表现,倒是让风雨很满意,也多少打消了他原有的一些疑虑。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感觉到呼兰人似乎真的准备要背水一战之後,风雨有些暗笑自己的疑虑,同时也感到了一阵轻松。 正面交锋,恰中帝国宰相的下怀! “好了,传令下去,开灶吃饭,一个时辰之後进攻! 我希望战斗在天黑之前结束!”想到这里,风雨挥手下令道。 战争的态势已经明朗了。 刚才的战斗,只不过是双方的一次试探,试探对方的决心,试探对方的战力,试探对方的意志。 同时,这也是一种震慑。 希望凭藉己方的勇猛,震慑对方,削弱对方的斗志。 然而不管怎样,试探也好,震慑也罢,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呼兰人,还是圣龙人,在整整一夜的折腾之後,如今他们需要为即将展开的战斗,让自己的战士积蓄更多的体力。 当然,在平静之後,酝酿著的是狂风暴雨,是惊涛骇浪。 双方的第一轮正式交锋,没有分出谁胜谁负,这也就意味著,如此的惨烈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继续,而且是以更大的规模展现。 “是!” 在风雨一声令下之後,所有的文官武将,便纷纷躬身遵令,虽然风雨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们凭藉著军人的本能,都已经嗅觉出了其中的血腥,於是渴望战功的将军们,纷纷摩拳擦掌,等待著一场大决战的开幕。 “宰相!” 就在这个时候,苏杜接过了一名骑兵所来的一封战报,悄悄递给了风雨,“秋帅自高丽传来了消息!” “哦?看来秋里这家伙拔了先筹!” 似乎是早就在意料之中,风雨没有惊讶,摇头笑了笑,接过战报展开一看,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六章意外波折 “男儿生世间,及北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高昂的歌声中,圣龙大军浩浩荡荡地挺进。 远征高丽的进展,和北伐呼兰一样顺利,三路大军,就彷佛三支铁钳,将正势如破竹北上、妄图一举吞并整个高丽的安宇人,给牢牢地包围住了。 “本帅剑下,不接受任何安宇降者!”就在这个时候,秋里发布了一道杀气腾腾的命令。 这道命令,源於平壤城内的惨状。 似乎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削弱高丽人的反抗意志,凶残的安宇人将高丽的这座名城,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没有了人烟,鲜血染红了河流,尸体遍布整座城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废墟瓦砾,数以万计的平民被成批的活埋,更有无数人被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杀害,悬挂在路旁城楼以作警示。 妇孺老弱更是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脆弱的生命似乎激发了强盗的兽性,他们争相以杀人为乐,甚至下注赌博,於是,婴儿也成了刀枪下的武勋。 女人则成为战争的奖赏,被挟持进了军营,被成千上万的男人蹂躏直至生命的终结。 惨不忍睹的尸体中,有七八岁的稚童,也有七老八十的老妇。 当这座城池被圣龙人夺回的时候,所有的远征军将士都震惊了。 尽管,任何一个国家都势必难免会发生战争,尽管,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通过战争来壮大和发展自己,但是像这样灭绝人性的屠杀,实在是闻所未闻的。 正是因为如此,秋里决定更改风雨原先只是“先逼退安宇人保全高丽北部”的战略计画。他不仅要将这包围圈内的安宇人悉数全歼,而且还要以此作为诱饵,将来援的安宇人一个个的消灭。 “只怕宰相大人会不高兴的!”作为幕僚,费全不得不做出提醒。 因为,在风雨的计画中,只是想通过高丽战场的开辟,来缓解帝国东部沿海所承受的压力,从而打乱麦坚人的计画,因此,帝国这次远征高丽的兵力并不充足。 虽然号称十万秋风军,但是真正的主力全部投入到了北伐呼兰之中,这里的十万大军,能征善战的精锐却不过一万馀人,剩下的是女真、室韦、鲜卑等部落的盟军,其中还有为数众多的老人孩童所组成的火头军,纯粹只是充数而已。 何况,如果没有安宇人在战场上的可怕压力,帝国也无法从高丽王国那里获取更多的利益和让步。 最重要的是,帝国似乎非常希望借安宇人的手,在高丽王国进行一场温文尔雅的政权更迭,让那位李家小儿继承他祖先的王位。 於是,这些军事和政治方面的现实,似乎决定了秋风军虽然需要获取胜利,却并不能够真的把安宇人彻底地消灭,以免到时候被求援的高丽王国过河拆桥。 “一切後果,自有秋某负责!”秋里冷冷地拒绝了幕僚理智的提醒。 在他看来,一切都不成问题,虽然秋风军的主力不在,但是有高丽军队的协助,有辽东各部落的盟军,已经足够确保这次帝国增援高丽的成功了。 於是,完成了漂亮的行军之後,秋里并没有急著解决包围圈内的敌人,而是将安宇被困的三万先头部队压缩在弹丸之地後,严阵以待地迎来了安宇的增援主力。 战斗的开始,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悬疑,安宇人如期进入了圣龙人预设的战场。 和衣甲鲜明的圣龙大军相比,安宇士兵的穿著实在简陋得近乎於寒酸。 除了少数人骑著战马披著战甲之外,大多数士兵都只是背著斗笠、穿著单衣、赤著双足,行进的队伍也很松散。 “这不是士兵,根本就是农夫、渔民!” 看著远处行来的军队,秋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将军,这些安宇人正是因为国内困弊,才会四处掠杀!不过千万别小瞧他们衣衫褴褛,战斗起来,他们简直就是野兽,全然悍不畏死!而且,这些只是安宇人的足轻部队,他们的主力则是武士,更为凶悍,更为疯狂!” 身旁的高丽将领,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流露出了恐惧,似乎触及了和安宇人交战的回忆。 “哈哈,这些安宇人,难道还强过呼兰人不成?今天便是他们葬身之时!” 秋里不以为然的一笑,挥手下令。 “杀!” 随著秋里的一声令下,四面八方凭空涌出了数不清军队,骑兵驰骋纵横,步卒随即跟上。 他们斜里插入了安宇大军的阵列,顿时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血浪。 安宇的足轻在措手不及之下,顿时大乱,不过他们的确勇猛,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依旧各自为阵,前仆後继,死战不退。 只可惜,这样的顽抗,在大军席卷一切的强大攻击之下,无异於螳臂当车,瞬间便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相对而言,後阵的安宇武士给大军带来的麻烦,更大一些。 他们双手把握著又长又窄的弯刀,两脚“八字”分开,牢牢地定立在原地,硬生生地和呼啸而来的骑兵正面对抗。 这些被圣龙人称为“倭刀”的兵刃,竟是十分的锋利。 而那些武士,双手持著这样的兵器,也发挥出了最大的力量,以至於,即便是挟带著高速驰骋的惯性和力量,骑兵和武士的碰撞,也往往是两败俱伤。 战马上的骑者,断了兵刃栽倒地下,土地上的武士,也同样被强大的冲击力掀翻,九死一生。 这种近乎於同归於尽的自杀,并不能够阻碍圣龙大军的胜利,但是却在一定程度上阻滞了他们的崩溃、缓解了圣龙人冲击的破坏力。 “哼!” 秋里不由冷哼了一声。 尽管战局并没有根本性的转变,圣龙人的胜利似乎大局已定,但是这种风卷残云般的骑兵突击的强大威力,竟然被这些渔民给大打折扣,这个事实让他颇有些不快。 尤其是,正是由於这些武士的阻挡,突击的骑兵只来得及消灭最前面的足轻部队,却来不及如以往那样彻底地突入敌阵,在高速的运动中搅乱敌人重新稳住阵脚的努力。 眼下,安宇人的後续部队,已经和混乱的前锋脱离了一定的距离,并且能够列阵迎击疾驰而来的骑兵了。 “合围!” 摇了摇头,秋里只好下达新的命令。 原本,在他的计画中,伏击的第二路部队,应该是在安宇人溃败之後尾随追杀的。 击溃敌人,追击,再击溃敌人。这样的战术,一直都是自风雨以下,风雨军将领们所最为喜欢的战术。 因为,这样的作战,绝对能够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然而如今,为了避免让自己这些精锐的子弟兵,在稳住阵脚、誓死拼命的安宇人面前,产生过多无谓的伤亡,秋里还是打消了原先的想法,准备让高丽和辽东各部落的军队,充当进攻的先锋,通过人海战术将这些安宇的精锐部队给吞没。 “啊!” 也就在这时,秋里,还有他的军队,一同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难忘的景象。 安宇人的军阵中,突然出现了几个手持著古怪铁筒的方阵。 他们躲在军阵之内,在重重叠叠的盾牌、弓箭和刀枪的掩护下,朝著远在弓箭射程之外的进攻者攻击。 那一幕绚丽,同时也惨烈。 熊熊的烈火,刺骨的冰雹,震耳的惊雷、刺眼的闪电,不约而同地出现,矛头直指圣龙和高丽人的联军。 在这一刻,似乎天崩了,地陷了,世界的末日来临了。 烟雾腾腾,硝烟弥漫。 安宇人的军阵,连同军阵的四周,顿时好像被恶魔吞噬掉了。 灰蒙蒙的,看不见一切。 而当一切的喧嚣过後,天地恢复了平静,视野也重新开阔的时候,秋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安宇人的军阵安然无恙。 军阵的四周,却是尸山血海,成千上万的进攻者,永远的倒在了高丽的土地上。 “撤!” 毫不犹豫,秋里亲自断後,统率著已经失魂落魄的军队,艰难地後撤。 “让云笑天的蓝鲸军即日出海,封锁安宇人增援高丽的海上通道!” 看到了秋里的战报,风雨沉默良久,方才下令道。 “可是宰相……” 苏杜有些犹豫。 高丽战场竟会如此不顺,实在是出乎意料。 眼下,为了给秋里争取重新整顿军队的时间,派遣水师出战,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问题是,自从令狐水师当年被安宇人偷袭重创之後,原先好不容易有望重振雄威的帝国水师已经一蹶不振,即便经过这几年的卧薪嚐胆,也只是刚刚恢复了一点战斗力,还远远没有实力和安宇人在海上正面交锋。 更何况,还有一个麦坚。 也许麦坚不愿意承担巨大的风险,在陆地上和帝国交锋,但是谁也不能够忽略麦坚舰队在海上的强大实力。 “照我的话去做吧!既然是雄鹰,就必须禁受暴风雨的考验!”风雨挥了挥手,苦笑。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愿意。 在风雨原先的计画中,驻兵登州的蓝鲸军,虽然有不惜和安宇甚至麦坚人一战的态势,实则却是虚张声势而已。 即便真的和麦坚人决裂了,蓝鲸军,这支羽翼未丰的军队,也只是在圣龙强大的步骑兵马的掩护下,形成一定的牵制和威慑而已。 风雨理想中出海作战的时刻,应该是明年开春,那个时候,帝国便可以投入更多的战舰和物资,以充实这支舰队;而今年,既然严冬将至,港口马上就会封冻,就让这支舰队好好休养生息吧。 可惜,眼下的战局,全盘打乱了他的计画。 不仅仅是高丽战局的失利,可能会诱发麦坚人提前对帝国动手,更重要的是安宇人所装备的这些新武器,立刻引起了风雨的重视。 如果,麦坚人真的让安宇人作为他们进攻圣龙的雇佣军,那麽…… 这个设想很可怕。 作为一个强国的麦坚,或者会考虑到一旦战败便会失去原有强势的风险,从而极力避免可能两败俱伤、让人渔翁得利的大战。 但是,作为一个无法忍受国内的贫困和国土的狭小,满怀著强烈的欲望企图毕全功於一役,通过冒险的战争来重新划分天下势力格局,以获取自己所希望的土地、财富的安宇,却不见得会这样考虑。 这就如同,两个理智的成年人,即便彼此敌视而且仇恨,但总是以正常的思维来行动,然而如果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插在其中,那麽事情就大大糟糕了。 “无论如何,都得先狠狠地打痛这个疯子,让他不敢胡闹才行!” 风雨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惜眼下,他显然分不出足够的精力去对付这个疯子。 因为,在他的面前,正有一度无敌於天下的呼兰大军在虎视眈眈。 埋锅做饭之後,战场上再次酝酿著血腥的风暴。 幸好,这似乎应该完全是成年人之间理智的战争。 对阵的双方,都表现出了应有的水准,同时也中规中矩。 似乎,就如同风雨担心呼兰人进行可怕的骚扰战术一样,对方也十分害怕风雨天马行空、了无痕迹的计谋。 因此,这次对阵颇有些“观兵”的古风。 中路对中路,两翼应两翼。 游走的边锋骑兵,最先开始小规模的接触战,厚重的中军,则默默站立,等待著各自主帅的命令。 他们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进攻!” 几乎是同一时刻,双方的主帅下达了相同的命令。 狂野的呼兰铁骑,正面迎上了移动的神龙战车,犀利无比的矛和坚固厚重的盾,碰撞了。 “看来呼兰人学乖了!” 当风雨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兰人正用挂在马鞍旁的铁锤,狠狠地砸向神龙战车。 显然,多次的交锋,已经让呼兰人了解到神龙战车的弱点所在。 这一战术,十分有效。 只在顷刻间,组成第一道防线的数百辆神龙战车,便报废了。 神龙战车後面的战士,失去了凭藉,全然暴露在了呼兰人的铁骑之下,抵抗只是生命短暂的延续和对於荣誉顽固的维系,却无法改变结局。 白虎军在交锋的第一时间,损失惨重。 这个结果,让白虎军统领朱大寿几乎要吐血。 不过就整个战场而言,情况并没有因此就对呼兰人有利。 气势汹汹杀入圣龙军阵之内的呼兰人,突然发现圣龙人应该出现的崩溃并不存在。 因为他们所面对的,除了神龙战车组成的第二道防线之外,还有手持巨盾、身穿铁甲的黑狼军步兵。 呼兰人传统的弓箭,对这些重步兵根本起不到作用。 即便是近身的搏杀,除非运用铁锤,否则单靠刀枪也很难奏效。 可惜,此刻剩馀的神龙战车改变了战术,它们在巧妙的运动中规避了呼兰人正面的铁锤重击,却从两翼挤压著呼兰人撕开的口子,将突入其中的呼兰人逐渐挤压,让他们既没有足够的空间挥动铁锤,更不能凭藉高速的机动,命中黑狼军重步兵的弱点。 於是,就如同海绵一样,圣龙大军顽固地吸纳著呼兰人的进攻。 相反,倒是突进的呼兰人,形成了十分危险的楔形,尽管如同钉子一样狠狠地插入圣龙的军阵中,却也面临著被圣龙大军两面挤压、彻底吞噬的巨大危险。 “嗖,嗖,嗖!” 便在这时,青龙军的弓箭手发挥了作用,犹如暴风雨一般落下的箭矢,带来了死神的问候。 为了彻底解决北方的问题,风雨这一次可以说是不惜血本,甚至承受著国内兵力空虚的风险,将原本驻守帝国城池的青龙军中最精锐的弓箭队也调了过来。 这样的代价,换来的收获也非常巨大。 呼兰人在密集的弓箭下迅速倒地,伤亡惨重,勇敢闯入圣龙军阵之内的呼兰人,不可挽回的面临覆亡的下场。 “该死!”风雨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喜悦。 因为,原本应该出现的灰鹰军和秋风军,竟然都没有了踪影,风雨计画中通过合围来重创呼兰人的希望,似乎也因此化作了泡影。 不得已,占据了优势之後的圣龙人,只好选择了继续正面突击。 攻防的角色反转了过来。 受挫的呼兰人开始後退,他们凭藉著毡包和河流反击,反击中的圣龙人,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面对著不知何时出现的坚固防御。 於是,擅长进攻的呼兰人开始了防守,而擅长防守的圣龙人则开始进攻。 就局面而言,似乎老天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但是就战场上将士而言,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每一步的进退,都在无数生命的消逝中拉锯。 夕阳缓缓地落下,风雨今天结束战争的期望,彻底不能够实现了。 激烈的战斗,从早上延续到了黄昏,并且开始进入黑夜。 蓝鲸出海“轰!” 猛烈的炮火一连十多天,在高丽半岛的北部回盪。“看来麦坚人为了牵制圣龙,还真是不惜血本!” 观望著眼前的战局,秋里不禁冷笑。 因为,安宇人竟然装备了大量的魔法炮,而且,还有一种应该是魔法炮改装的兵器。 长长的铁筒内,喷发出的,竟是火焰、冰雹和闪电。 尽管没有魔法炮那般威力惊人,但是携带方便,射程也很远。 正是这种奇怪的兵器,让安宇人重创了伏击的圣龙和高丽联军,并解救了困守开城的先头部队,彻底扭转了秋里进入高丽之初一气呵成的雷霆之击。 更重要的是,这种闻所未闻的兵器所展现的神奇,在很大程度上给了圣龙和高丽联军的士兵们极度的震撼。 对於未知的恐惧,让他们的士气大幅低落。 为此,秋里只好将大批火炮放置到了前线,承受著被摧毁的代价,连日来远距离持续不间断地彼此对轰。 於是,颇为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数百门大炮的对话,让日月也黯淡无光,尘土飞扬之下,到处弥散著硝烟,轰隆的声音,几乎都把人的耳朵给震聋了,连雷公也感到了羞涩。 代价也是惨重的。 短短的几天,圣龙大军便损失了一百六十多名炮手,和七十多门大炮。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秋里这样做的效果倒是不错。 至少,无须直接面对那些奇怪武器的士兵,在己方毫不逊色的火炮助威之下,终於恢复了一点信心和士气。 而且,同样损失惨重的安宇人,首先承受不了了,他们主动限制了炮战的规模。 於是,回过神来了的军队,开始退守於平壤,并渐渐稳住了阵脚。 “秋帅,逸如将军来信,说已经派遣了三万兵马南下,三日之内便可到达!” 这时,费全满脸喜悦地拿著从辽东来的密件,前来禀告道。 “好极了!哼,李家小儿果然有些本领!” 秋里闻言,扬了扬眉,赞道。 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自然知道这後勤补给,向来是最为麻烦的事情。 因此,李逸如能够在自己兵败之後短短十天之内,便迅速做出应对,实在是很了得。 “接下来,该让安宇人知道,什麽叫做打仗了!” 秋里轻喃,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这次高丽的兵败,实在是他有生以来打得最窝囊的一仗。 虽然是因为对手神秘的武器,但是像这样不但把原先唾手可得的战果全然付诸东流,反而己方损兵折将,一下子又将夺回的城市几乎全数奉还,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让秋里的心中窝了一肚子的火。 而这个时候,李逸如的援兵,实在是雪中送炭,让秋里顿时精神一振,同时反击的战略也酝酿在腹中。 “秋元帅,这,这麽说来,我军获胜指日可待了?” 询问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穿著衮黄龙袍的中年人。 他正是当今高丽王朝的国君。 高丽几经兴衰,其间也更换了好几个朝代,虽然也曾经一度成为咄咄逼人的军事强国,大有进军辽东半岛的态势,可惜他身边相邻的圣龙帝国和呼兰帝国实在太过於强大了,几番征战下来,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最後唯有在圣龙和呼兰这两大强国之间左右摇摆,以求生存。 这位高丽王也算是时运不济,扶植他登上王位的呼兰人,如今自顾不暇,而势力如日中天的圣龙帝国,则正好和昔日被赶下了王位的李氏王朝後裔,关系密切,原本就处在岌岌可危的火山口,却不料,这个时候安宇人也来凑热闹。 这些海上的强盗,乘著高丽王朝内部亲圣龙派和亲呼兰派争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悄然从釜山登陆,迅速扩大战果,并且朝著京城推进,一路上竟是势如破竹。 高丽王原本还怀著和安宇人谈判的想法,反正就算作傀儡,都要好过被圣龙人更换的命运,然而,似乎是命中注定他该楣星高照,派出的使者还没有回覆,圣龙潜伏在高丽的血衣卫高手,便已经在亲圣龙派大臣的帮助下,挟持著这个倒楣的国王,一路北逃,一直到了和圣龙帝国接壤的义洲方才停下脚步。 眼下,他便成了圣龙帝国摆布的棋子,并被挟著,以御驾亲征的名义,统率著高丽的大军,和圣龙的援军一起杀了回来。 此时此刻,对於这一场战争的胜负感觉,恐怕没有任何人的内心里比这位高丽王更为复杂和矛盾。 最好,当然是圣龙人和安宇人两败俱伤,然後都退出高丽,从而让他的王位永远高枕无忧。 可惜,这个愿望注定是幻想。 於是,他又暗自希望圣龙大败,这样或者便可以和安宇人密谈,当个傀儡也好,至少也是一个国王。 不过这个念头转了一转之後,却又有些动摇。 毕竟在圣龙人的计画中,只是让他禅位给李逸如,这国王的宝座是必然不保了,但是体面而且舒适地度过馀生,却是一定的,以显示天朝大国的宽宏和大度。 但是,若圣龙大军惨败了,姑且不论安宇人会不会接纳他,就算接纳他,也难保日後不会过河拆桥。 何况,眼下还有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那就是圣龙人如果觉得无法控制自己了,哪又会给自己留得性命,让日後平添无数麻烦? 更可怕的是,自己正身处大军之中,一旦战乱,谁也顾不上谁的时候,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死在乱军之中? 就这麽的胡思乱想中,高丽王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陛下放心,我军在高丽战场的全面反击指日可待了! 除了辽东兵马即将南下之外,宰相大人还已经督令蓝鲸军启航,策援我军!” 而此刻,作为对高丽王问话的回应,费全说道。 “什麽?” 就在高丽王闻讯,立刻患得患失地强装出笑容的时候,秋里却是立刻跳了起来,神色间颇有些著恼,最终却又平静了下来,摇了摇头,索然地道:“风雨终於还是忍不住了!” “怎麽,秋帅以为宰相这一步走错了吗?” 费全不理解地望著秋里。 他分明还记得,就在出征之前,秋里还大为赞赏风雨将舰队部署在登州,牵制安宇和麦坚人的决策,怎麽如今舰队真的要出动了,秋里却反而有些不以为然。 “利刃并不一定出鞘的时候才最具效力!” 秋里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叹道:“时机未到啊!” 和风雨考虑的不同,秋里并不认为眼下的高丽战场到了必须舰队出动的危急时刻,而驻扎在登州的舰队,他则完全赞同风雨之前的考虑,应该是明年出击方为最好的时机。 为此,他特意在战报之後,还附加了自己的想法,希望风雨能够让舰队继续按兵不动,保持原有的威慑力。 可惜,风雨显然更多地考虑了安宇人获胜之後继续冒险的胆量,生怕因为对手错误的判断和失去理智的疯狂,而让自己的後院失火,因此迫不及待地希望用迅猛的反击,压制对方的妄想,继续维系原有的平衡。 现在,实在很难说清楚究竟谁对谁错。 只是,秋里可以肯定的是,出航的蓝鲸军势必会面临巨大的,甚至是全军覆没的风险。 “启航!” 随著云笑天的一挥手,这一刻,几乎所有云集在登州的各方奸细,都将一条讯息用各自的方法发回自己的总部:蓝鲸军终於从防卫森严的登州港口驶出! 作为帝国舰队的指挥官,云笑天一方面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激动,另一方面也不无忧虑。正是在这样的矛盾中,新建立的帝国水师,即将面临成立以来,第一次巨大的生死挑战。 而这个时候,远在江南的总督府内,令狐智迎来了杨文晟,他们也同样在谈论蓝鲸军出航这件事情。 “现在,也许唯有指望麦坚人真的被七海龙王老前辈缠在了西南半岛!” 看见江南总督令狐智听到蓝鲸军出海之後,紧锁双眉的模样,杨文晟也说不出什麽宽解的话来,唯有在心中苦笑。 风雨显然下达了一个很难完成的命令——为了阻截安宇人自海上增援高丽的通道,同时也是为了缓解秋里的压力,蓝鲸军将自登州冒险出击,拦截安宇舰队。 虽然这个作战计画十分大胆,一旦成功,甚至能够完全改变如今的战局。 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蓝鲸军的舰队实在太过於弱小,目前所能够倚仗的,便只有南天门所制造的一艘“共工”级圣龙巨舰、两艘“海耗子”和五艘“火老鸦”,以及云笑天异想天开的战术。 然而,仅仅对付眼前的安宇人尚且没有几分胜算,如果麦坚人真参战的话,那麽帝国这支崭新的水师,恐怕很快便要成为历史。 “怕就怕麦坚人会中途插手!” 令狐智略略沉吟道。 云笑天出击之前,曾经派人将他的作战计画传给了令狐智。 根据云笑天的计画,圣龙舰队将前往全罗道和高丽水师会合,然後在鸣梁海峡迎战安宇的舰队。 那里是安宇人增援正和圣龙大军对抗的陆地部队,所必经的道路。 同时,那里的水下地形十分复杂,暗礁丛生,这原本是舰队最为头疼之处,然而拥有著“海耗子”和“火老鸦” 这两种新式战舰的圣龙舰队,却因此而大占便宜。 所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虽然水面上的力量,圣龙一方仍旧稍稍处於劣势,但是凭藉著地理方面的主动权,以及“海耗子”、“火老鸦”这两种新式的战舰,帝国还是可以占据很大胜算的。 如今,唯一的变数,在於麦坚舰队。 凭藉著其强大的海上实力,麦坚舰队实在是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给予圣龙舰队毁灭的一击。 尽管,如今所有的情报显示,麦坚舰队在帝国席卷了西南半岛之後,恼羞成怒,忙著对付七海龙王为首的海盗,但是这个情报本身,恐怕就不会有太多的人相信。 七海龙王虽然在海上纵横这麽多年,然而仅仅凭藉海盗的力量,似乎根本不可能牵制得了这些海上的王者。 更何况,那些海峡附近的岛屿,完全不能够和圣龙帝国辽阔的陆地相比。 如果说麦坚和安宇人因为他令狐智和公孙飞扬执掌了齐鲁和江南两大行省,实行了严格的保甲禁海制度,不得不望而却步,以免遭受圣龙陆上力量打击的话,那麽只不过是弹丸之地的岛屿,似乎根本就没有半点对抗的资本。 “令狐兄,你说麦坚人这一次会不会插手?” 眼见令狐智忧心忡忡,杨文晟也感到了一些担忧。 “我担心的不是眼下,至少蓝鲸军应该会安全到达鸣梁海峡,但是……” “什麽意思……” 令狐智近乎於自言自语的话,让杨文晟感到了困惑。 “如果我估计得没有错误,那麽在目前,麦坚人绝对不会和我们正面交锋。否则,你以为蓝鲸军又怎麽可能在麦坚人的眼皮底下,来到这登州港?只不过这以後就麻烦了!” 令狐智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是说……” 杨文晟一愣,随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不错!” 令狐智肃然地道:“麦坚并不希望进行一场两败俱伤、让他人渔翁得利的正面交锋,因此他们更愿意让自己扶植的代理人来挑战圣龙。 “这样一来,无论胜败,都可以达到牵制圣龙的目的,同时又避免其他潜在对手强大起来!” “所以,蓝鲸军当初进驻登州,看似气势逼人,实际上却不过是一次基本上没有风险的冒险?” 杨文晟沉声接过了话题,他越来越感到不安了。 “也可以这麽说!” 令狐智苦笑著,叹了一口气道:“宰相的确是在冒险,赌麦坚人的胆量!我现在并不担心这次对安宇人的作战,我担心的是……” “那麽,七海龙王前辈,便是注定要被帝国抛弃了的? 宰相恐怕很清楚,如果舰队南下的话,这样默契的和平,必然会被彻底毁灭吧?” 杨文晟冷冷地打断了令狐智的话。 “啊,这个……” 正想著一个十分严重问题的令狐智,没有想到杨文晟会这麽问他。 七海龙王会成为帝国的牺牲品吗?这个问题,令狐智从来没有想过。 无论是作为帝国的江南行省总督,还是令狐世家的主宰,令狐智的心中,几乎没有考虑过七海龙王,一个海盗的生死存亡。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天来的思考,都只是在考虑著怎样用最小的代价,来让帝国获取最大的利益。 这种以近乎冷酷的理智来衡量帝国的利益取舍,让帝国江南行省的总督,全然忘记了,帝国的取舍,如果具体到每一个个体的话,竟是包括了那麽多的生命,以及和这些生命有关之人的喜怒哀乐。 在这样的考虑下,七海龙王他们,便成为了可以忽略的棋子,而从来没有考虑过七海龙王,以及他的部下们的安危。 事实上,眼下他正考虑的、正占据著他主要心神的,是另一件事情——潜藏著的帝国舰队生死存亡的危机。 他刚才对杨文晟没有说完的,也正是他对於帝国舰队潜伏危机的担忧——虽然麦坚人希望让自己的盟友打头阵,但是一旦安宇人不能够阻挡帝国崛起的时候,没有人能够保证麦坚舰队不会粉墨登场。 换而言之,如果安宇人太过疯狂地充当麦坚人的走狗,固然对圣龙极其不利,但是如果把狗打得太痛,引来了主人干预的话,同样也是危险。 眼前的危险,便在於突袭安宇舰队之後。 令狐智并不担心和安宇舰队的决战。 他相信云笑天的能力,更相信帝国的舰队。 但是,他担心的是,和安宇舰队拼得筋疲力尽之後,该如何应对好整以暇的麦坚舰队,这个如今大海的第一强者。 那个时候,才是危机真正的开始。 蓝鲸军就如同刚刚学飞的雏鹰,眼下是万万无法和麦坚舰队这样的巨人抗衡的。 这支舰队,需要时间,而且是很多年的时间。 “哈哈,都说我们商人唯利是图,不过我现在发现,真正冷血无情的,却是你们这些官老爷们!” 然而此刻眼见令狐智语塞,愤然的话语,被杨文晟冷笑著脱口而出,脸上则满是失望和气愤。 “杨兄,你真准备亲自南下吗?” 令狐智乾咳了一声,避开了刚才那个已经引起双方裂痕的话题,转而问道。 因为,就在刚才,他获悉杨文晟,这个江南最大的航运商,居然准备率领自己的护卫舰队南下,增援七海龙王。 “哈哈,不错!” 面对令狐智的提问,杨文晟很坦然,同时也多少带著一些负气:“原本,七海龙王前辈也完全可以率部折返帝国,相信宰相大人再小气,也不至於少了前辈他老人家的高官厚禄!可是他老人家,却毅然留在了那些岛屿之上,为的却是那些素不相识的岛民! “杨某虽然不肖,却也愿意追随他老人家左右,做一些无愧於天地的事情来!” 说著,他难以按捺住心头的激愤,击案而歌:“万里乘风去复来,只身东海挟春雷。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赴劫灰!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拚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狂放的少年,依旧如以往那般激昂。 他此次前来,本来是因为戚儿的缘故,前来请求令狐智和云笑天能够说服朝廷,拨调一些战舰,支援目前正在南方的海域和麦坚人艰苦周旋的七海龙王。 然而,在多方奔走无效之後,他选择的是自行南下。 虽然前途艰险,虽然这并不符合商人的利益原则,但是那一股沸腾的热血,却让他难以自己。 第七章转战高丽 相对於帝国江南行省总督令狐智的忧心忡忡,正指挥著安宇舰队的岛津义弘,却自信满满。 尽管接到了麦坚舰队的警告,从中获悉圣龙舰队已经出海,并且很可能和高丽水师一起,在鸣梁海峡狙击自己,但是岛津义弘不仅没有半点不安,相反浑身都充满著渴求这一战尽快来临的激动。 半个月前在高丽漂亮的反击战,显然让整个安宇王国产生了极度的亢奋。 这,还是安宇王国第一次,从正面如此大规模的击败圣龙的军队。 正如风雨所担忧的那样,乐观的情绪左右了安宇的君臣们,他们甚至开始认真研究起出兵,占领圣龙帝国江南行省的可能性,不是传统的海盗式袭扰和掠夺,而是彻底的占领——相对於仅仅是作为跳板的高丽,富庶的帝国江南行省显然更让人垂涎三尺。 当然,在这之前,安宇需要获得麦坚更大更多的援助,尤其是那些神奇的武器——魔法发射器。 因此,眼下圣龙帝国的舰队出海,在岛津义弘看来,简直就是老天赐给安宇王国的良机。 只要彻底击败这支舰队,那麽安宇王国便掌握了制海权,无论是对眼下的高丽战场,还是即将到来的江南战场,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对於和那些唯利是图的麦坚人的谈判,也同样是一张强而有力的底牌。 就现实的兵力对比,似乎也在支持著岛津义弘的自信。 面前的圣龙舰队,只有一艘新造的所谓“共工”级圣龙巨舰,和十多艘破旧的圣龙旧战船,还有七八艘起了什麽“海耗子”、“火老鸦”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什麽用的小战船。 就算加上已经被打残的高丽水师,也只是多了八九艘龟船,还有十来艘根本形不成战斗力的破帆船而已。 相对而言,安宇舰队则强大得多了。 三十艘安宅船,十九艘楼船和四十三艘关船,组成了总共九十二艘战船的强大舰队。 这些,全都是战斗力极强的战舰。 吸取了上一次海战失利的教训,安宅船上配备了更多麦坚人提供的魔法炮,火力也更为强悍。 楼船则船体宽大,又有高达两米的楼塔,无论是弓弩的远射,还是接弦的近战,都具有天然的优势,再加上如今又拥有了麦坚人的新式武器魔法发射器,基本上已经成为了贴近战的无敌霸王。 而关船虽然在攻击力和船体方面,略逊於前面的两类战船,但是机动灵活,恰恰是保卫大船的最好舰只。 整个兵力的对比,基本上就是二比一;而就战斗力来说,更是超出何止一倍! 便是挟著如此强大的兵力,岛津义弘踌躇满志的进入了鸣梁海峡。 狭窄的海面,最多只能够让六艘关船或者四艘安宅船并肩通行,至於楼船,三艘便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为此,安宇舰队很快便如同一条逶迤的长蛇。 “轰!” 岛津义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进入海峡之後,迎头面对的,便是圣龙和高丽水师的一轮齐射。 体积庞大的楼船首当其冲。 严阵以待的舰队,其火力远远超出了岛津义弘的估算。 还没有等到他将舰队展开,便已经有一艘护航的关船,和两艘体积庞大的楼船,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巴嘎!雁形阵,楼船压後!” 开局的不利让岛津义弘颇有些恼怒,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舰队指挥官,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过分轻敌,竟然没有派出战舰开路侦查,以至於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不过,懊恼归懊恼,他还是立刻在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做出了积极的应对。 伴随著旗语飘扬,安宇战舰在圣龙和高丽联军的猛烈炮火之下,迅速调整了阵形。 笨重的楼船,让出了航道。 通过海峡的战舰,迅速左右分开,朝著圣龙和高丽水师的阵营包抄过来。 尚未通过的战舰,则依旧井然有序的前行,尽管需要面对著敌人猛烈而密集的炮火,却始终不紧也不慢,表现出安宇水师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老练的战斗心态。 让岛津义弘庆幸的是,在又损失了一艘安宅船和三艘关船之後,舰队终於抢占了海峡的通道。 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损失! 犯下低级错误的岛津义弘,至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即却羞恼地拔出了战刀,杀气腾腾地下令道:“给我击沉眼前所有的战舰!” 在岛津义弘的一声令下,首先杀出海峡通道的安宅船和关船,兵分两路,迅速对圣龙和高丽舰队,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形包围,并试图在对方的背後回师。 与此同时,缓缓驶来的楼船,则正在陆续通过海峡的通道,形成了正面的主攻力量。 “看来,安宇的将领还真有些水准!” 看到这一切,云笑天并不吝啬对於敌人的赞誉。 毕竟,在处於如此不利的地形下,又遭遇措手不及的打击,能够将舰队这麽迅速的调整,并投入反击,的确不是一般将领能够做到的。 “可惜,安宇贼寇太过於狂妄轻敌了,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天朝也同样有克敌制胜的神兵利器!”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陈莞的年轻人。 他是这次高丽水师统领的侄子,如今作为两军的联络使者,而跟随在云笑天的身後。 云笑天微微一笑,随即扬起了手。 片刻之後,已经开始绞杀在一起的双方舰队,同时惊呆了。 原来,伴随著一枚响箭,自云笑天所在的“共工”级圣龙巨舰上发出之後,很快,就在海峡的通道处,双方激战的背後,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随即,最後即将通过海峡通道的四艘楼船陆续沉入海底。 “好厉害!”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笑天也不由暗自咂舌。 这都是那两艘战船——“海耗子”的杰作。 那两艘“海耗子”正是听从云笑天的命令,潜伏在海底,对安宇舰队发动了背後袭击。 只是战果之大,连圣龙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相对而言,安宇人更是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云笑天最先回过神来,迅速发动了总攻的命令,率先出击的,则是一直待在阵後按兵不动的五艘“火老鸦”。 不久,安宇人越发惊恐了。 因为他们发现,明明没有什麽特别致命的危险存在,然而好几艘正在激烈作战的战舰,却突然爆炸起火,甚至沉没。 攻击,来自不可知的方向。 恐惧,因为不可知而更加加强。 惊慌,迅速如同瘟疫一般,散布於整个舰队。 这个时候,圣龙舰队的旗舰,“共工”级圣龙巨舰的出场,显然最终底定了战斗的结果。 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灵活,和他笨拙的船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六架长达十五米的巨型长锤,就彷佛六把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扫荡著一切胆敢接近和试图阻挡的敌人。 猛烈的炮火,只须一轮齐射,便可以掀翻一艘安宇人为之骄傲的安宅船。 只在眨眼间,便有五艘战舰,根本还来不及还手,便已经彻底报销。 崩溃,安宇人彻底崩溃了。 在隐藏於暗处的致命杀手,和纵横於明处的无敌强者的联手打击下,安宇人彻底丧失了信心,和继续战斗的勇气。 他们纷纷掉头,朝著四面溃散。 在他们的後面,是圣龙和高丽舰队一面倒的追杀和屠戮。 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趾高气扬的安宇舰队,便损失了二十七艘安宅船、三十七艘关船和所有的楼船,只剩下三艘安宅船和六艘关船仓皇而逃。 重新组建的圣龙水师,初战大捷。 “杀!” 漆黑的暗夜,突然爆发出震耳的呐喊。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大火。 就在圣龙水师大获全胜的当口,增援高丽的秋风军也发动了反击。 黑衣黑甲的战士,神出鬼没於黑夜。 在领教过麦坚魔法发射器的威力之後,圣龙将士开始选择黑夜,作为自己的掩护,发动来如风去无影的突袭。 这种战法,对於秋风军来说,并不陌生。 更确切的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秋里善袭! 这,一直以来,便是秋风军统帅最大的特色。 而自从天下震惊的幽云关开始,在驱逐呼兰人第二次入侵的战争中,发挥了至关重要作用的秋风军,便是依靠著夜里的突袭,一点又一点的消灭敌人壮大自己,最终拿下了幽燕,收复了齐鲁,占领了辽东。 如此赫赫的战绩,如此辉煌的历史,此刻显然在高丽的战场上重演。 有了高丽人的配合,秋风军的突袭战,依旧占据了地利、人和方面的优势。 而为了避免和那些魔法发射器正面交锋,倚仗辽东牧场源源不断提供战马的有利条件,秋风军更加注重了骑兵的机动性。 短短十天,整个高丽战场便是四面开花。 需要一定时间方才能够发射的麦坚武器,在秋风军闪电般的骑兵突击之下,立刻便显得无能为力。 近距离的贴身肉搏,这种铁筒,甚至还不如一把钢刀、一柄利斧。 相反,秋风军的快马钢刃,在斩获敌人首级方面,虽然没有这些魔法发射器那麽绚烂多彩,却是大显神威,更加快捷有效。 秋风军校尉查大元统率的,便是这些基本上以两到三百人为单位的秋风军的一支。 不过,和其他的突袭队不同,他的任务显然更为关键——突袭安宇人囤积在京城郊外龙山之上的粮草。 甚至可以说,这十天之内,秋里苦心安排的、多达上千次的突袭,目的便是为了引开安宇人的注意,从而实现今天的目的。 行动出奇的顺利。 沿著高丽的向导所指引的小道,这支三百人的突袭队,很快便潜上了龙山。 进攻,爆发在安宇士兵的酣梦之中。 由於之前其他各地的连续突击,有效调开了安宇人的兵力,因此查大元几乎是从容不迫的清除了粮草的守军,然後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下全身而退。 “败了吗?” 安宇军陆路统帅小西行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和化作焦炭的粮食。 “命令大军放弃开城,退守京城!” 他不甘愿地下达了後退的命令。 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秋里的意图。 秋风军通过一连串似乎杂乱无章的小规模突袭,不仅成功地焚毁了安宇远征军的大部分粮草,而且还巧妙地焚毁了汉江上几座重要的浮桥。 此举,一下子切断了安宇远征军南北的联系。 於是,高丽战场的局势顿时彻底扭转了过来。 在安宇人的面前,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再次展开。 此刻,在水师溃败,暂时无法策援陆军的情况下,安宇远征军原先坚守的开城,便已经毫无战略意义,甚至成了分散兵力的陷阱;而高丽的国都京城,则既是安宇远征军最後坚守的据点,同时也很有可能将是圣龙大军整个吞没安宇军队的坟场。 怅然和无奈中,小西行长别无选择,只好退守京城。 “殿下何必如此颓丧?我们还有二十万大军,还有无敌的魔法发射器。我们的水师也只是暂时受到了挫折而已,用不了多时便会夺回海面的控制权,将国内的援军送过来。 “末将以为,圣龙的兵力根本无法吞掉我军,秋里如今只是在重复他之前的错误,相信很快,安宇的大军,便会让这些圣龙人再次尝到大败的滋味!” 相对於小西行长的不安,作为副将的加藤清光倒是颇为乐观。 “但愿如此吧!” 小西行长却只是苦笑了一声。 “咚咚咚!” 远处传来的战鼓隆隆。 “八嘎!圣龙人竟想要用疲兵之术来对付我大安宇的武士,也未免太狂妄了!” 加藤清光不以为意地冷哼。 自从龙山的粮草被焚毁,安宇远征军撤入京城之後,圣龙人便不间断地擂鼓佯攻,显然是想让城内的守军坐立不安。 不过,这种伎俩,对於久经战阵的宿将自然是没有什麽大的用处。 因此,加藤清光的心中甚至还颇有些不屑。 “也未必全然无用吧?” 小西行长却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京城城墙坚固,城内又有二十万大军,凭藉著魔法炮和魔法发射器,足以抵挡圣龙人的进攻,但是这种虚张声势,同样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攻击,终究还是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全神戒备,略有疏忽,便会给圣龙人可乘之机。 之前龙山的粮仓被毁,便是最为惨重的一个例子。 想到这里,小西行长信步走上城楼,巡查军情。 却见城外旌旗林立,连营万里,四面八方,总共驻扎了十万圣龙大军和二十七万高丽士兵,竟似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城内的守军活活困死。 相对而言,城内的安宇人则士气颇为低落。 之前炮战处於下风,又遭遇连番突袭,到了如今,不仅粮草被焚毁,而且还被困在了城内,这一切都让这支军队原先击败圣龙伏兵的高昂士气,跌落到了低谷。 凄婉的安宇歌声,徐徐地飘来。 低沉的声音,蕴藏著对於亲人无限的思念,还有远离家乡的哀伤,竟然很快传遍整个军营,让不少士兵和军官,都不由自主地轻轻相合。 “混帐!” 加藤清光大为恼怒,顿时喝令道:“传令下去,动摇军心者,杀!” “加藤君!” 小西行长皱了皱眉,意欲阻止,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毕竟,眼下的情况,的确万万不能够容忍这种动摇军心的消沉蔓延,也许只有用加藤清光的血腥手段,方才能够奏效。 当下,安宇军的统帅,转而说道:“辛苦加藤君一趟,清查一下城内的粮食!所有私自藏匿粮食的,一律格杀勿论;全军的粮草,必须统一安排!” “嘿!” “报,殿下,城外圣龙军射来了一封信!” 便在说话之间,一名足轻快步前来。 “哼,岂有此理!圣龙人提出,若是我们不破坏京城的财物,便允许我们安然撤往汉水对岸!” 加藤清光接过信来,快速地流览了一遍,立即勃然大怒:“笑话,我们大安宇的武士,怎能接受如此条件?来人,给我回信,安宇武士将不惜和整个城池一同玉碎!” “且慢!” 却见小西行长一声低喝,止住了那名足轻的脚步,随即喃喃自语道:“你说,圣龙人是不是真的肯为了保全这座城池而放我们离去?” “殿下,圣龙人的话怎能相信?莫说我们还有馀力死守,即便守不住了,留在城内拼死搏杀,也定能让圣龙人损失不小,总好过走出城池,被圣龙人野外伏击的好!” 加藤清光眼见小西行长竟似有意接受圣龙人的条件,不由急著劝道。 “为了这二十万将士的性命,说不得也要试一试才好!” 小西行长却没有理会部下的吼叫,只是低哑著嗓子,就彷佛输红了眼的赌徒,咬著牙恶狠狠地说道。 事实上,若是在十天前,对於圣龙人的这个建议,小西行长必然也会如加藤清光一样的反应,高傲而且愤怒地拒绝。 然而现在可就大大不同了。 首先眼见,严冬将至,安宇水师的惨败,注定了国内的援军至少也要在开春之後方才可能赶到,而原先驻守在高丽南部的远征军,自保尚且不暇,显然是万万不可能解救眼下危局的。 其次,龙山的那一把大火,烧尽了安宇远征军的大批粮草。 眼下,困守一隅的安宇远征军,可谓饥寒交迫,二十万兵马,曾经是多麽威武、多麽强大的数字,如今却成了致命的弱点,若不能突围,他们便要活活饿死。 更重要的是,经过了前段时日激烈的炮火对轰,安宇显然比圣龙人更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因此在火力方面已经完全被压在了下面。 而那些魔法发射器虽然厉害,却无论射程还是威力,终究比不上大炮,因此若是真的硬拼起来,圣龙人固然损失不小,安宇远征军也势必会落於下风,“可是,若那圣龙人使诈……” 加藤清光犹豫地说道。 “若是如此,那麽就让他们再尝尝魔法发射器的厉害!” 小西行长冷冷地注视著城外的敌营,说道。 第八章高丽大捷 “安宇人行动了?” 城外的大营内,秋里头也不回地,向掀开帐帘进入的费全问道。 “不错,安宇人开始离城了!不过他们扬言,我军不得出现在大军行进的五百米之内,若是遭遇任何阻截,他们将以手中的刀枪杀出一条血路!” 费全笑著,毫不介意露出他那两颗黄黄的大门牙。 “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怎样杀出血路来!”冷哼一声,秋里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有若一泓秋水的剑身,映射著的是鲜血和杀伐,它伴随著主人离开了大营,驻马於高坡之上,冷冷地注视著远处的安宇人。 安宇人正试图撤离京城,渡过汉水,这是一次相当宏伟的撤退,前锋已经远离城池很远,来到了汉水之畔,而後面的队伍,却依旧还没有完全从城里撤出。 不过,不管怎麽说,他们接受了圣龙人的提议,这是一个有趣的协议,协议的当事人,显然都不存在任何诚信的打算,也根本不相信对方。 “如果遭遇攻击,就让圣龙人再次用生命来体现他们的愚蠢!”狂妄的话,来自副将加藤清光。 主帅小西行长,虽然没有附和,却也暗自同意。 无论是依旧乐观的加藤清光,还是谨慎务实的小西行长,他们都被之前魔法发射器所展现的强大威力所震撼,因此都不看好圣龙人,能够在严阵以待的魔法发射器面前,讨得了什麽便宜来。 魔法发射器成了他们最大的倚仗,安宇人以这些神秘的兵器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又一个以五千人为单位的方阵。 方阵与方阵之间,大约相距三百米,每一个方阵,都配备了五百支魔法发射器,他们被裹挟在了里面。 最外层是游走的骑兵,稍里一点,则是盾牌,盾牌的内侧是森然的刀枪,在魔法发射器和刀枪之间,则是弓箭,这样的布阵,显然是为了让魔法发射器,在圣龙人发动突如其来的骑兵突击时,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反击。 而且,每一个方阵都不近也不远,恰好可以遥相呼应,也避免了万一遭遇对方炮火轰击而损伤惨重。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部署非常严密,以至於道路两侧的圣龙和高丽联军,虽然蠢蠢欲动,但是一想到曾经的惨剧,却始终都不敢越雷池半步,五百米,果然成了双方平行的距离。 这样的僵持,直到安宇人渡过汉江大约四五万人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故。 滔天的江水突然从上游漫卷而来!轰隆的声响中,天际一片灰白,一层又一层,一浪接一浪,远远望去,就好似移动的群山和峰峦,又彷佛呼啸的万马千军,好生壮观。 不过身处其中的安宇人,可就没有那麽幸运。 只是转瞬之间,正在渡河的七八千人,连同两岸侧畔的同伴,不下三万人,便这样彻底地卷裹进去,不见影踪。 “决堤?水攻?” 这是小西行长首先想到的,他立刻意识到圣龙人动手了,只是眼下他已经无法为自己死亡的士兵哀悼,因为几乎与此同时,熊熊的烈火也在城外的旷地上突然蔓延。 很多圣龙人的手上,正拿著一些类似於魔法发射器的铁筒,不同的是,他们所使用的,是南天门所发明的五行火焰器。 这些五行火焰器喷出的火焰,虽然射程远没有魔法发射器那麽远,但是面积大,而且更加猛。 这些大火,点燃了显然是早就在这些地方预设好的易燃物,风助火势,火添风威,成功地阻隔了出城的安宇人返回城内。 呛鼻的浓烟刺激得双泪横流,躲避烈火的方阵,不再如之前那麽井然有序。 而这个时候,密集的炮火也赶来凑起了热闹。 “殿下,快渡河,我来断後!” 大喝一声,加藤清光让亲兵硬架著小西行长,登上了临时编制的竹筏,自己却拔出了长刀大吼返身,聚拢起身边的队伍,朝著京城的方向杀去。 “加藤君!” 小西行长在犹豫中,终於还是没有选择下船和加藤清光并肩作战。 他之所以明知道其中的风险,也要离城突围,便是清楚留守京城实在是死路一条。 加藤清光的武勇,根本无法挽回战局的颓败。 尤其是如今。 魔法发射器,曾经让安宇人极度亢奋,以为可以凭藉它踏上梦寐以求的神州宝地,建立以往作梦也不敢想的帝国,但此刻这样的神兵利器根本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圣龙和高丽的联军,只是偶尔趁著浓烟风驰电掣般地杀入,快速地吃掉小股小股混乱中的安宇人。 而大多数时候,则不停地加大火势,同时用大炮远距离轰击,将安宇人切割开来,或者,自侧翼虚张声势地驱赶崩溃的安宇人,进入预先设好的死亡陷阱。 二十万安宇大军的命运,基本上已经注定。 当然,靠近河边的安宇人,也未必比正在陆地上厮杀的同伴好多少。 他们即便侥幸没有在刚才大水的冲击之下葬身鱼腹,此刻也不得不面临深深的河床。 有限的竹筏,成了彼此抢夺的焦点。 即便是三军统帅小西行长,此刻也无法用主帅的威严,来喝阻这种求生的疯狂。 他不得不下令,砍断所有试图攀援竹筏边沿的部下的手指,以免小小的竹筏在太多人的拥挤之下,翻倒在江内。 这道命令引发的是血腥的残杀。 手起刀落,竹筏上的士兵砍下了水中同伴的手指,甚至是他们的脑袋。 做出的回应,自然是那些无法登上竹筏逃生的士兵,在绝望中愤怒的刀枪相向,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们一度引以为豪的魔法发射器。 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不仅对於敌人致命,对於己方也同样致命。 岸上和江上的对射,带来的,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成批的人倒在了岸边,不少竹筏也在魔法发射器的狂射下覆灭,小西行长在战战兢兢中渡到了江水的中央,方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回头望去,看见的依然是无数士兵在相互残杀。 还有不少人,在绝望中竟然试图游过江面,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对岸,是侥幸逃脱的士兵,在木然的观望,他们对於同伴的死亡无能为力,另一边,则是深陷绝地的部下在徒劳的挣扎,他们的命运基本上已经被判决。 “攻入京城了吗?” 同样观望著战局的秋里,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军已经乘乱占领了半个京城,虽然安宇人在负隅顽抗,但是根本无济於事!” 费全冷笑著回答:“倒是城外,敌酋加藤清光聚集了不少安宇士兵,仗著那些魔法发射器,左冲右杀,给大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那就用炮轰吧!” 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 费全一愣。 他原本想提醒秋里,生擒安宇人这麽重要的将领,是很大的战功,不过眼见秋里根本毫不在意的表情,便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旋即,轰隆的炮火密集地投向加藤清光所在的地方。 整个土地都被掀起了一层。 上千名安宇人,连同附近的一些与之作战的联军士兵,一起化作了灰泥。 “高丽大捷?” 巍峨华丽的宫殿,此刻在帝国的九五至尊眼中,是如此的空荡且冰冷。 风雨执政圣龙以来,萧剑秋只觉得,帝国的每一步前进、每一次胜利,都彷佛是在朝自己的头上填埋黄土。 时间的流逝,让黄土积压在皇冠上,越发的沉甸甸。 他感到了窒息。 更让他感到彷徨的是,不知道什麽时候,家与国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休戚相关,自己和帝国也不再如以往那样荣辱与共。 甚至,他都开始刻骨地恐惧帝国的兴旺。 因为,这个帝国,突然已经不成为他的了。 帝国的强大,成了风雨的强大,而风雨的强大,却成了他萧氏家族在圣龙千百年基业最致命的威胁。 “哼,什麽大捷?这分明是阴险和无耻的暗算,是背信弃义的卑鄙!居然在答应安宇人撤离之後,却中途伏击,纵然获胜,却将我天朝的仁义诚心和威严丧失殆尽!如此胜利,不如不胜!” “不错,风雨坐视西南半岛战火连天,却将大军投入高丽,为他妻舅争取王位,实在可恨可恶!” “七海龙王虽然只是一介盗匪,却还知道守土保民,风雨身为帝国宰辅,却重用云济等麦坚奸细,畏敌退缩,丧权辱国,不诛此人,天地不容!” 应和萧剑秋的,是一些儒生的奏摺。 他们在帝国宰相的革新中,郁郁不得其志,当下便纷纷抱著孔孟的正义,群情激昂的口诛笔伐。 若是在以往,萧剑秋听到这些言论,只会付诸一笑。 轻蔑的一笑。 然而现在,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只要是在讨伐风雨的。 “用阴谋诡计获胜,胜之不武!”、“将水师投入高丽,却不顾已经成为帝国领地的西南半岛,居心何在?”、“麦坚欺我太甚,帝国还要忍到何时?” 年轻的天子,在这些奏摺的後面,如此评注了几句。 随後,他将这些奏摺,递给了一旁的亲信傅中舒,淡淡地说道:“让人在大街小巷,广为宣传,同时我希望执政议会,也能够给风雨一些压力!” “……是!” 傅中舒有些迟疑地接过,随即小心地劝谏道:“如今大战在即,宰相的作为虽然有些不妥,但毕竟还是轻重缓急分明,兼顾全局,想必自有他的一番算计,此刻陛下这麽做,只怕对帝国……” “哼!” 萧剑秋愤怒地拍案,打断了傅中舒的话,冷冷地道:“莫非傅卿也想跟著那些大臣们,迎合风雨不成?或者,是在指责朕分不清轻重缓急,不顾大局吗?” “微臣不敢!” 傅中舒赶紧诚惶诚恐地辩白。 “傅卿!” 萧剑秋定了定神,强忍住心头的怒气,语气缓和了下来,捺著性子,向他眼下最得力的大臣解释道:“朕希望你要清楚,呼兰也好,麦坚也罢,如今对於帝国来说,都只是癣疥之患,只在皮毛,却伤不了五脏六腑。 “但是风雨却不同,此人野心勃勃,手段强硬,为人冷酷,眼下又重兵在手,大权在握,而且所行之政,更是胆大妄为,朕只怕长久以往,帝国千年的传统和基业,便要毁在了他的手中!” “陛下忧虑的是!” 傅中舒勉强地笑了一笑,应和道。 “你知道就好!” 萧剑秋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仰望著殿外的蓝天,默然良久,方才转而问道:“朕让你和风雪联系,进行得怎样了?” “启禀陛下,风雪如今以客卿的身分,置身於麦坚舰队上,倒的确能够在麦坚人面前说得上话,只是……” 傅中舒有些迟疑地说道。 萧剑秋曾经让他秘密找到风雪,并且和麦坚人联系,他虽然不知道萧剑秋的心意如何,但是却总有这一丝不祥的预感。 眼前的君王,依旧是英俊,而且果毅,然而傅中舒却由衷地感觉到了陌生。 这已经绝对不再是那个意气飞扬,以天下为己任的辅政贤王了。 当年坐镇鄂州力挽狂澜的从容,当年心忧天下剿灭叛乱的锐气,当年临危继位执掌朝纲的睿智,当年誓师远征解民倒悬的理想,似乎都在沉闷的宫殿内逐渐沉沦。 这让傅中舒痛心,同时也恐惧。 他不想失去这麽一个他曾经誓死效忠,并给予了自己全部希望的主君。 因此,尽管感觉到了萧剑秋极不喜欢自己质疑他的所为,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风雪是反覆无常的小人,不顾家国,甚至构陷骨肉;麦坚乃我圣龙的敌国,居心叵测。 “陛下为我神州共主、九五至尊,对这样的人、这样的国,理应避之唯恐不及,实在不宜过分接近,以免……” “够了!” 萧剑秋在极度的愤怒中,竟然抽出了宝剑,抵住了傅中舒的咽喉。 “哼,什麽时候,朕要你这般奴才教导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了?” 冰冷的话语传入耳内,狰狞的面孔闪现眼前。 这一刻,傅中舒毫不怀疑,年轻的天子已经动了杀机。 君与臣,便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对峙。 很久很久,年轻的天子方才收起了手中的宝剑,转身背对著自己的臣下,十分疲惫地挥手说道:“你退下吧!” “是!”傅中舒同样也很疲惫。 生与死的徘徊,让他产生了一种彷佛经历了一生一世风浪的错觉,醒过神来之後,他突然厌倦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厌倦,厌倦了一切,包括曾经的梦想和信念。 原本满腹的劝诫,如今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厌倦。 於是,忠实的臣子,以完美无缺的礼节,恭敬地稽首退下。 隐隐中,听到的是年轻的主君,近乎於歇斯底里的声音:“圣龙即是朕,朕即是圣龙!” 这声音,与其说是威严的宣告,倒不如说是内心执拗的自辩。 第九章乘风破浪 “呼兰人想干什麽?” 这个疑问,徘徊在风雨的心头。 和呼兰主力的决战,结果以虎头蛇尾的形式告终,双方在辽阔的草原上,各自丢弃了数以万计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河流,草原变做了坟场。 然而,无论是圣龙人,还是呼兰人,交战的双方却都没有达到任何的战略意义。 呼兰人在圣龙大军左右两翼赶到之前,及时地撤退了。 他们没有凭藉曾经席卷天下的骑兵,在战场上击败风雨,同样的,风雨也没有如愿以偿,在夜幕降临之前,粉碎呼兰人的军事力量。 圣龙大军的西路,秦纪统率的灰鹰军团,遭遇了呼拉克的拦截。 东路,秋十三郎统率的秋风军面对的,则是韩让的出击。 他们都没有按时赶到主战场,将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呼兰主力揪住。 而正面,风雨亲自指挥的主力,战果也同样不佳。 年轻的帝国宰相,在这一战中,也没有展现以往令人惊诧的奇谋,更没有取得令人热血沸腾的辉煌胜利。 唯一值得一提的,恐怕只有两国军人的勇猛和忠诚,只是,正因为他们的这勇猛和忠诚,方才让战斗更加激烈,也让伤亡更加惨重,他们的勇猛和忠诚,仅仅是证明了两支军队在正面的交锋中,势均力敌。 於是,这成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 风雨因为敌人的率先退却,而勉强宣告了自己获取大捷,这在士气民心方面,确实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不过,帝国宰相的内心深处,却深深地明白,战争远未结束。 呼兰人的主力,并没有按照原先的计画,被彻底消灭,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伤及元气。 自从那一天的激烈交锋之後,呼兰人便突然好像开了窍似的,开始极力规避正面的硬拼,而是利用他们所擅长的骑射和对於地形的熟悉,选择了神出鬼没的小规模袭扰。 为此,他们甚至放弃了呼兰城南面最最坚固的要塞--草原第一坚城,大名鼎鼎的万刃城。 圣龙大军几乎兵不血刃的进入这座著名的城市。 看到这座传说每一寸城墙,都浸透著人血的要塞,风雨没有半点喜悦。 这种情况,正是风雨所最不愿意看到的。 帝国宰相很快懊恼地发现,自己如今所面对的,将不再是那些纵横驰骋的虎狼劲旅,而是神出鬼没的草原游击。 同时——呼拉克、韩让,当这两个将领的名字,列於战报之上的时候,帝国宰相的心中,便不禁涌出了另外一个名字--前任呼兰大国师张仲坚。 他们都曾经是张仲坚麾下的猛将,他们的铁骑,曾经纵横在圣龙辽阔的疆域内,他们的刀枪,则是那位呼兰大国师展现其威力的武器。 对於这两个人竟然出现在战场上,风雨首先感到的是惊愕。 因为由此可见,一直传言的呼兰分裂和内战,显然并没有情报所显示的那麽严重。 至少,在呼兰帝国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草原的大贵族和草原的新锐们,似乎已经开始了某种程度的妥协和联手。 而且,从之前呼兰人选择正面交锋、殊死奋战,到如今像蛇一般滑腻,整个大军的作战指挥,就彷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全然不同。 莫非…… 不祥的预感,涌上风雨的心头。 张仲坚,那个自从兵败圣龙以来,便神秘失踪的老对手,再次成为风雨关注的焦点。 这个顽固的老头,这个圣龙的叛徒,他究竟想干什麽? 尽管一直以来,这个老头就彷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但是风雨始终都不相信,他会这麽轻易地退出和自己的战场。 张仲坚的人生历程,绝对是一部传奇,他被自己的族人视为恶魔而抛弃,却在另外一个民族内,成为了一个伟大帝国的缔造者和维系者,过去数十年的天下风云,绝对少不了他的影子。 无论憎恶还是钦佩,无论褒扬还是贬斥,张仲坚都将注定,以他独特的人生,逗留在岁月的眷顾中,因此风雨坚信,这个靠著胸中的一口愤懑,几乎席卷了整个天下的老头,自有著旁人所不能够望其项背的坚韧,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认输的。 然而,呼兰人究竟将选择怎样的战术来反败为胜? 风雨还是捉摸不透。 尽管这种骚扰,确实对北伐大军产生了极其糟糕的负面作用,但是仅仅这种程度的反击,根本无法扭转战局的胜败。 战争,早在爆发之前,便已经开始,通过几年来不断的袭扰破坏,以及对於天灾的有效利用,国力方面的此消彼长,让风雨早在北伐之前,便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北伐之後,风雨更是下令,每到一地,焚毁草原、掠走牛羊,对於呼兰国内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 呼兰人似乎无路可退。 北方的寒流已经南下,而南方,则是圣龙的大军滚滚北上;天灾和人祸、南北的夹击,已经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呼兰的战争持续力。 如果任由圣龙大军继续席卷北上,那麽接下来甚至都用不著战斗,放牧为生的草原人根本过不了今年的冬天。 靠麦坚人的施舍吗? 风雨轻蔑地冷笑,只有白痴,才会相信商人可以成为慈善家。 何况,西大陆联军和大食帝国之间爆发的圣战,这个蕴藏在必然中的偶然,无形中也帮了风雨一个大忙——麦坚人将很难在严寒的冬天,寻找到合适的港口,运送足够的粮食给呼兰人。 “命令军队继续推进,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让将士们准备好,月底我们在呼兰帝国的都城过冬!” 想到这里,风雨只好叹了一口气,下令道。 与此同时,他还下达了另外一道命令,是给国内的。 “蓝鲸军控制高丽海域之後,可斟酌情况,自主决定逗留、返回帝国、或者南下增援西南半岛!” 这道命令,是因为妻子李中慧将国内舆论动向秘密汇报之後做出的。 那些该死的儒生,居然在後方大做文章,矛头直指风雨、李氏家族和风云世家。 在他们的笔墨之下,帝国大军的一系列辉煌,都成为了可疑的卖国和谋取私利,所有深谋远虑的战略权衡,都变成了怯懦和卑鄙的私下交易,这对於帝国的民心士气,实在是莫大的打击。 对此,风雨几乎是强忍住下达屠杀令的冲动。 算了,以後再收拾这些混蛋吧! 咬著牙,风雨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人言可畏!即便是最暴虐的君王,也无法阻挡天下的舆情滔滔。 风雨几乎是自嘲地为自己的忍让辩护,他不得不谨慎,毕竟,钢刀再快,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嘴巴。 执政议会和宪政的推出,既是一招长远而且无形的杀手@,同时又何尝不是一柄自我限制的双刃剑? 至少目前,风雨并不想意气用事,将自己苦心营造起来的权力结构轻易地毁於一旦,这既是为了他自己拥有权力的正义,也是为了帝国的未来。 更何况,当初特意留下一个宽松的舆论环境,不仅出於帝国长远发展的考虑,也是为了一个计画。 一个秘密的计画——屠龙计画。 他离开圣京,便是为了默许这个计画的展开。 在如今,帝国正在南征北战,而这个计画也正在实施的关键时刻,风雨并不想节外生枝,引发不可收拾的变故。 为了给执政议会一个交代,也为了在历史上给後人们一个交代,风雨决定发布这道命令,将矛头的焦点转移。 对此,帝国宰相并没有考虑很多,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妥,他相信自己的将领们,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务实而且谨慎的根据眼下军事力量的对比,做出明智的判断。 风雨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道命令,竟会让蓝鲸军的统帅云笑天,陷入了一个十分为难的窘境。 “别忘了,是七海龙王他老人家,让你了解了大海!” “笑天兄,欣闻高丽大捷,不胜振奋,然而当下麦坚虎视在侧,舰队宜依托陆路驻防为上,出海之议慎之,慎之!” 直到舰队扬帆启航,部下“单钩船长”负气的话,和同僚江南行省总督令狐智捎来的劝谏,始终都交替在云笑天的脑海中盘桓。 作为帝国蓝鲸军的统帅,云笑天不是不知道蓝鲸军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和麦坚人正面对决,但是作为七海龙王的亲传弟子,他似乎又实在无法容忍自己,坐观恩师陷入苦战而袖手旁观。 这种激烈的心情斗争,最终在部下近乎於哗变的威胁,和因为蓝鲸军这次大捷而产生的侥幸心理下,开始逐渐倾向於出征。 风雨的命令,此刻便成为了最後的催化剂。 由於没有考虑到,蓝鲸军的主力大多数出身於追随七海龙王的部下,以及这些前任的海盗们对七海龙王所包含的感情,帝国舰队的将领们,显然做出了与帝国宰相所希望的完全悖谬的理解。 “既然宰相大人并不认为此刻出海绝对不可行,那麽我等七尺男儿怎能因为怯懦,而坐看亲友浴血奋战而不顾?” 海盗出身的舰队将领们,纷纷请缨。 最後,云笑天自己也动摇了。 在怀著极度的忐忑中,蓝鲸军的统帅,终於做出了妥协。 云笑天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一支舰队,悄然地跟随在自己的身後。 “现在阁下知道,我为何要求您猛攻西南半岛的那些岛屿了吗?” 旗舰上,风雪冷笑著:“风雨在招安这些经验丰富的海盗同时,他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虽然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海盗,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弥补新建立的帝国舰队的战斗力,但是同样也存在著意气用事、不遵号令、自说自话这些基本上不可能改正的缺点。” “所以,七海龙王,这个昔日海盗的领袖,便成为了海盗们和你们那位宰相爆发矛盾的一个焦点?” 麦坚舰队的指挥官,梅契尔,因为终於能够投入自己的舰队消灭眼前这些圣龙人,而显得情绪颇佳。 为此,他难得的和风雪,这个同样是圣龙人,而且显然还是一个连哥哥和家族都能够背叛的家伙,多了一些交流。 而在原本,以他的军人秉性,恰恰是最最看不起这类人的。 “错了,风雨不是我的宰相,他只是一群暴民的首领,甚至连他的皇帝,都恨不得要杀了他!” 风雪用尖细的嗓音,狠狠地纠正梅契尔。 他实在很有些悲愤,似乎整个老天都和他作对。 几经波折,风雨始终都没有被击败。 相反,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在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後,竟然越来越强大,强大到整个圣龙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强大到远在麦坚的风云世家,他的父辈,都开始改变了以往观望甚至倾向於他风雪的立场,开始纡尊降贵,不惜以长辈的身分,来讨好这麽一个晚辈。 而对於风雨软禁云明月的事情,包括亲如兄长的云济在内,没有一个人敢提及,彷佛那个美丽活泼的少女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他们力图让自己遗忘,以免触怒那位正是如日中天的强者。 取而代之的,则是频频的书信、阿谀的赞颂、大量资金的投入,不计代价的为风雨在麦坚活动…… 显然,这些一直都记挂著返回圣龙的老家伙们,正在不遗馀力地向那个该死的家伙忏悔,力图弥补之前错误的立场,从而成为圣龙帝国未来的皇族。 而他风雪,在风云世家受到教育和培养长大的嫡系子弟,却被无情地彻底抛弃。 如果不是见机得快,风雪毫不怀疑,自己将会被这些势力的家伙抓起来,成为进献给风雨的礼物,作为忠诚的见证。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投靠了梅契尔的家族。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规律,似乎放之四海而皆准。 “哈哈,有时候,我都有些可怜那位帝国宰相了!他不仅要面对帝国的敌人,甚至还要防备内部的暗箭,包括他的兄弟、他的皇帝!” 梅契尔嘲讽地瞥了一眼风雪。 关於圣龙天子有心对付风雨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些,似乎甚至这位天子还写信请求麦坚的援助。 当然,他作为一名军人,对於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因此也就没有从老弗朗克——麦坚驻圣龙特使,也是和那位圣龙天子的主要接触者那里了解得更多。 如今,对於他来说,莫过於即将展开的战斗。 圣龙人在高丽战场上表现出来的战术,还有那些新式战舰的威力,都让梅契尔感到极大的兴趣。 一种亢奋,特属於军人的亢奋,在他的体液中汹涌。 梅契尔正憋著一股劲。 不仅仅因为个人的恩仇,更多的,还是一种寻求值得一战的敌人的渴望。 这股劲,已经憋了很久。 因为风云世家在麦坚的运动,再加上麦坚的权力核心层中,对於和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正面交锋所心怀的强大顾虑,以及商人们对於利益和贸易的渴望,让麦坚舰队一直扮演著一个尴尬的角色——强大的舰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而领袖们却没有下定最後的决心,更多的人希望通过外交和谋略来解决;有些人则期望著呼兰人能够反败为胜,或者安宇人的出兵;还有些人则成为坚定的亲圣龙派。 和注重权力集中的圣龙帝国不同,麦坚的决策,至少在表面上被赋予了民主的色彩。 这或者能够很好的监督权力,但问题是,如果出现一个特别强硬而厉害的人物,这样的民主能否持久? 而如果权力的核心层没有杰出的领袖,又是否会带来优柔寡断和坐失良机? 这个问题,曾经是麦坚的建国先辈们所担忧的。 如今的梅契尔,异常愤怒,因为国内那些贪图便宜、鼠目寸光,不愿意为了麦坚长远利益而做出牺牲的政客们。 带著这种愤怒,他不得不约束著自己的部下,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回避和圣龙人的战斗,坐失在他看来很好的战机。 幸好,现在不同了。 按照风雪的建议,他终於成功地迫使圣龙人犯下了错误。 一个致命的错误。 圣龙舰队的南下,无疑是在挑衅麦坚在海洋上的权威。 为此,麦坚国内,即便是最坚定的亲圣龙派,也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阻止麦坚舰队做出愤怒的回应。 同时,圣龙舰队的远航,在军事角度上来说,也绝对是自寻死路的愚蠢。 因为,南方辽阔的大海,并没有足够强大的港口,可以为这支舰队提供陆地的保护。 接下来,便是一场狩猎,一场结局将注定无疑的狩猎。 梅契尔信心十足地为接下来的战斗圈定了战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猎场。 第十章碧海沉戈 “见鬼,又出现麦坚战舰了?” 相对於对手的从容,云笑天则很快置身於巨大的不安中,他有些後悔没有听从令狐智的劝告。 这次离开高丽的港口远航,他的心中,虽然有被部下们所煽动起来的激情,和解救七海龙王的冲动,但是更多的,则是抱著在面临麦坚舰队的威胁之後,及时掉头返回的侥幸。 他希望用现实的威胁,泼冷那些海盗们心中的狂妄。 可惜,事与愿违,舰队一路南行,可谓一帆风顺。 直到在泉州补给之後,危险方才发生。 帝国战舰终於和麦坚的战舰相遇了。 虽然一场不算激烈的前哨战,凭藉著圣龙巨舰强大的活力、舰队的数量优势,云笑天轻松地将两艘游弋的麦坚战舰击伤逃逸,但是蓝鲸军统领的心情,却立刻沉重了起来。 因为,他意识到蓝鲸舰队的行踪已经暴露,而且之前所怀抱著麦坚舰队将如以往那样避免战斗的侥幸,此刻显然也化作了泡影,接下来恐怕将不得不面对麦坚舰队的伏击和追杀。 蓝鲸军显然处於极其危难的境地,而且进退两难。 继续南下,那里不同於江南和齐鲁,并非帝国的重要腹地,舰队势必将失去帝国陆路大军和港口的掩护。 掉头北返,则不仅会受到朝野舆论的质疑,而且也显然玷污了战士们的荣誉。 更糟糕的是,此刻的帝国舰队,由於是进行长距离的远航,因此,只适合近海短程航行的舰队杀手@“海耗子” 和“火老鸦”都没有随同前来。 这既是帝国舰队的幸运,同时也是不幸。 云笑天悲哀地发现,自己之前的决定实在太过於冒险,并且愚蠢。 如果麦坚人真的准备对付自己,那麽仅仅凭藉著一艘“共工”圣龙巨舰,和十几艘破旧的圣龙老战舰,根本就不堪一击。 “穿越魔鬼海域,返航泉州!” 踌躇再三,云笑天终於做出了决定。 所谓的魔鬼海域,是圣龙南海一处诡异的存在,那里终年大雾弥漫,而且暗礁丛生。 至少,在这样恶劣的地形环境之下,多少也可以抵销麦坚舰队的强大优势,而且,大雾弥漫之下,甩掉麦坚人的可能性也将大幅提高。 怀著这样的侥幸,云笑天决心做出有生以来最大的赌博。 “触礁了!” 然而,似乎上天有意和帝国的舰队为难,云笑天很快恼火的发现,自己的一艘战舰触礁重创。 “派两艘战舰上去救援,其他战舰继续保持航向!” 无奈中,云笑天望著远处发出求救亮光的部下,不得不分兵。 “轰!”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激起的巨大水柱,便在圣龙巨舰的侧旁爆发,落下了大量的海水,将甲板上所有官兵都淋了个透。 “快,关闭所有信号烛!各自为战,分路突围!” 在随即而来的、更为密集的炮火中,云笑天下令。 震惊之下,他立刻发觉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弥漫的大雾的确遮蔽了舰队的视线,有利於和敌人玩躲藏的游戏。 尤其是南天门新近研制的这种五行信号烛,外层有五行阵法的保护,不必担心被风浪扑灭,正是用於舰队联系的好工具,绝对有助於舰队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地形内,保持有条不紊的秩序航行,因此也成了云笑天决心进入魔鬼海域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直到此刻云笑天才意识到,为了保持战舰之间的联系,那信号烛光尽管微弱,却在此时此地依旧异常显眼,成了招引敌人伏击的目标。 如果是和其他的舰队作战,这一点本来也没有什麽太大的关系。 因为,对方要麽为了保持舰队的整体战斗力而同样散发亮光,彼此抵销这个要命的弱点;要麽关闭亮光,代价则是舰队将各自为战——这後一点正是云笑天所希望的,因为这艘“共工”级战舰的强大战斗力,恰好适合对敌舰的逐个击破。 可惜,对方是麦坚舰队。 拥有魔法水晶的麦坚舰队,根本无须亮光,便可以进行舰队之间的调整。 浓雾,反而在最大限度上发挥了他们的优势。 相对而言,圣龙舰队则糟糕得很多。 虽然通过风云世家,圣龙帝国也引进了一些魔法水晶,但是这些水晶价格高昂,而且数量有限,而自行研制的五行通讯器,则始终面临技术上的瓶颈。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魔法水晶,优先提供给了帝国各路独当一面的将领,以便和帝国宰相以及帝国的权力中枢保持畅通的联系,而圣龙舰队之上,只有他云笑天的旗舰,方才有幸拥有这麽一枚魔法水晶。 至於其他战舰,在帝国决策者的眼中,只是临时的替代品。 这些陈旧的战舰,早就应该成为废弃的垃圾,根本不可能在未来和海洋第一强国麦坚的作战中发挥什麽作用,只是眼下新的战舰尚未打造完成,这才不得已投入使用,因此自然不可能享受这麽好的待遇。 可惜,不管是出於怎样的理由,如今云笑天所面对的,实在是糟糕得不能够再糟糕的形势。 各自为战,分路突围! 当云笑天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其实也就等於放弃了这场战斗。 现在,他只能够祈祷运气,还有海盗们天生灵活机动的作战能力,从麦坚人的这一场围捕中,逃脱多少是多少。 於是,一场围捕和突围的较量,便在这浓雾中展开。 云笑天小心翼翼地指挥著自己的战舰,如今,也只有这艘战舰,是在他所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凭藉著“共工”级战舰强大的火力,局面似乎并没有他想像得那麽糟糕。 一轮又一轮的齐射,这艘圣龙巨舰,迅速以压倒性的优势,给予迎面而来的两艘麦坚战舰一阵迎头痛击。 无暇察看自己的战果,云笑天立刻下令加速前行。 圣龙巨舰庞大的船体,在这样的海域,似乎并不见得完全有利。 蓝鲸军的统领,毫不犹豫地决心抛弃自己舰队的其他战舰,来保全这艘帝国舰队的主力战舰。 “只要“共工”级巨舰安然无恙,那麽这场海战,帝国便不至於完全惨败。帝国舰队的战斗力,也将大部分的保全,并且反过来对於麦坚舰队的无敌神话,予以迎头的痛击。” 云笑天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可怕的是,就在轻松地解决了那两艘麦坚战舰的拦截之後,帝国水师的运气似乎就用完了。 通过魔法水晶,麦坚人觉察到了这艘圣龙巨舰的存在。 旋即,从四面八方,围拢来了八艘重量级的战列舰。 也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云笑天突然懊恼地发现,在刚才的交战中,一颗炮弹以绝对的好运,击穿了自己战舰的甲板,并因此破坏了底部五行水系的“奔流不息”阵。 “见鬼!” 云笑天恼怒地重击了一下面前的船舱墙壁。 他倒并不担心漏水,因为这艘新型的巨舰,采用了先进的水密隔舱技术,完全可以避免漏水的舱室危及整条船的安全。 问题是,担负著战舰机动力重任的“奔流不息”阵。 当初,南天门设计这个五行水系的“奔流不息”阵,用意在於让船底的水流,自动将那些轮浆翻转起来,节省大量的水手,并且提升速度。 因此,当这个阵法受到破损之後,战舰的速度便迅速缓慢了下来。 “怎麽还没有修复好!” 眼看著麦坚战舰逐渐占领了有利的位置,将圣龙巨舰团团包围住,云笑天的双眼,都几乎要喷出了火来。 炮声继续响彻海域。 意识到抓住了大鱼的麦坚战舰,开始了密集而且猛烈的炮轰。 相对而言,圣龙巨舰虽然以绝对优势的单舰作战力,予以还击,却终究架不住数量的劣势,很快伤痕累累。 更让云笑天窝火的是,他得到的报告,竟然是担负著全舰航速重任的“奔流不息”阵法已经无法修复。 原来,阵法的修复,关系到五行术。 尽管巨舰上也配置了相关的维修人员,但是由於修炼五行术的人才在帝国极度稀少,只是最近几年方才重新重视并且大力培养起来,因此真正的五行术高手,此刻自然都留在了轩辕军校,或者南天门的研究中心。 而配置在战舰上的这些修炼五行术的年轻人,无论经验还是能力,都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他们面对著破损的“奔流不息”阵,全都束手无策。 “改用人工摇桨!” 获悉这个消息之後,云笑天强自按捺住将这些白痴全部扔下海喂鱼的冲动,沉默了良久,方才平静地继续下达自己的命令:“打开信号烛光,以帝国蓝鲸军统领的名义,我命令所有的战舰立即自行突围,这是军令,抗令者斩!” 当云笑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战舰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闷之中。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也就意味著圣龙巨舰,将以自我的牺牲,来掩护帝国其他战舰的撤离。 而面对巨舰的,除了毁灭,还是毁灭。 “对不起!” 作为当初最为激烈提出南下增援七海龙王的倡议者,“单钩船长”有些羞愧地望了一眼云笑天,霍地转身,上了甲板。 很快,指挥室内,除了舵手之外,就只有了云笑天一人。 舱外,却响起了悲怆的歌声。 所有的人都坚守在了各自的岗位上,炮火继续轰鸣,巨型长锤严阵以待,贴身搏击的战士握紧了钢刀,战舰则踉跄地前行,看准了前方的一个目标。 “蓝鲸军战败了!” 当云济带著这个消息进来的时候,李中慧正在房间内逗弄两个孩子。 风雨和云明月的孩子。 长子风云龙,长女风云凤。 他们,似乎成了风云世家再次联手崛起的象徵。 可惜,现在他们的母亲却被风雨秘密的软禁了五、六年。 抚养他们的,却是李氏家族的女主人。 这层关系的本身,便透著日渐崛起的风雨集团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在某种程度上,两个孩子也成为了舅舅云济和养母李中慧之间,权力斗争的一个延伸点。 至少现在,帝国的军师和帝国的宰相夫人,便纷纷在处理繁杂的国事之馀,抽出了各自宝贵的时间,和两个孩子相处在一起。 无形中,一场对帝国未来继承人的争夺,正持久地展开,在温和的表层下面,是看不见的激烈和残酷。 当然,无论是云济,还是李中慧,他们显然都有著足够的冷静果断和睿智,来区分事情的轻重缓急。 因此,当蓝鲸军战败的消息传过来之後,他们便默契地暂停了对孩子们的注意,开始将目光返还到帝国的军政大事上来。 “看来帝国的群宵们将要蠢蠢欲动了!” 李中慧喃喃地轻语,预言著一个可怕的事件,浓浓的血腥味,似乎即将开始飘散在帝国的上空。 此刻,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为帝国舰队的命运感到担忧,更为帝国这支唯一可堪一战的水师遭受如此惨败之後,那失去了屏障的万里海疆而不安。 另一方面,她又意识到了,这也将是一次机会。 那些心怀不满、但是平日将自己严密包裹起来的贵族们,此刻恐怕正在翘首以待风雨惨败的命运。 从表面看,似乎也确实这样。 如今,忠诚於风雨的军队,几乎都投入到了各个战场,相反地,帝国的本土,却充斥著各种投机的小人,和心怀叵测的野心家。 从齐鲁的公孙飞扬到江淮的朱全,从京城的萧剑秋到岭南的杜绍权,或者再加上庞勋的馀党和同一教。 这些人,或者手握重兵,或者地位显赫,或者神秘莫测,如果风雨在,他们自然不敢如何,也不能够如何,但是一个风雨和他无敌的大军都远离的帝国,却恰好是他们阴谋的乐园,尤其是前线出现不利的挫折时。 这对於帝国,对於风雨来说,是危险的,同时,却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云济相信,当惊涛骇浪之後,留给天地的必将是一片晴朗!所以,有什麽需要云济做的,但请夫人明示!” 云济同样如有所指地回覆李中慧。 对付这些帝国的群宵,应该是他和李中慧共同的目标。 但是另一方面,云济更希望藉此机会,将同一教这个隐蔽的敌人拉出水面,从而寻找出五年前妹妹云明月蒙冤的真相。 新风云世家所推行的政策,一直以来,都受到了圣龙保守派们的强力反弹,这次关於是否和麦坚人决战的争议,便差点让刚刚成长起来的新风云世家推向了毁灭。 幸好,风雨始终都有著自己的打算,而李氏家族为了促成北伐,从而让他们旗下控制的商团,在圣龙帝国陆地扩展的洪流中,谋取最大的利润,也保持了中立,这才让新风云世家不至於成为卖国的乱臣,被打入圣龙帝国政治斗争的深渊。 不过痛定思痛,云济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能够影响到风雨後院的力量——尽管家族一直以来对於风雨软禁云明月的事情,在表面上置若罔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云明月能否洗脱当时的罪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风云世家的未来。 当然,要想做到这一点,仅仅凭藉新风云世家自身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为此,云济最近不得不放低了姿态,表示出和李氏家族合作的愿望。 政治便是这样有趣。 尽管在争夺帝国未来权力格局的分配上,云济和李中慧,分明是最为针锋相对,而且势不两立的敌人,但是他们却同时受到了圣龙保守派们的围攻,并且因为这种围攻而结成同盟,尽管没有人相信这样的同盟能够维持多久。 “军师过谦了!” 这时,听到云济这麽说,李中慧微微一笑。 她自然清楚云济想要干什麽。 不过作为对新风云世家近来放缓了对高凤阳围攻的交换,李中慧也不得不表现出和解的姿态。 更何况,眼下,她也同样需要云济的合作。 “既然军师如此表态,中慧也就不客气了!” 缓缓的话语之後,李氏家族的女皇声音转而严厉:“帝国的敌人必须受到惩罚,那些背叛帝国的奸细,更必须予以清除! “宪政是在军师的推动下建立的,想必军师对於眼下执政议会的议程,远比中慧更加熟悉,所以,有一件事情恐怕还需要军师出马!” 说著,李中慧拍了拍手。 正当云济还有些诧异,李中慧为何从严惩帝国的敌人,或者确切的说是风雨的敌人这个话题上,转移到执政议会的议程之际,却见一个帝国的官员,在李氏家族女皇的击掌声中,走了出来。 “是你?” 云济惊讶得无法合拢自己的嘴。 他可以接受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却绝对没有想到居然是他。 他也居然投入到了风雨的麾下。 这一刻,云济明白了李中慧为何提及执政议会议程的话题。 第十一章帝国宫殿 “空城吗?” 风雨有些难以置信地注视著呼兰的都城,这座草原帝国的国都,此刻便矗立在他的面前。 城门虚掩著,四周静寂。 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能够阻挡他,进入这个帝国的核心所在。 然而,呼兰帝国的百万精锐呢? 那些曾经呼啸於草原的无敌骑兵呢? 风雨只觉得自己头疼万分。 之前的战斗,几乎不值一提。 大多都是一触即走的小规模接触战。 即便是十多天前的那一场正面交锋,虽然双方都投入了数以万计的兵力,并且彼此都伤亡惨重,却充其量只能够算作是一次消耗战而已,更重要的是,风雨至今没有发现呼兰帝国军队中最最精锐的狂骑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帝国宰相自然不会狂妄地,认为自己已经击败了这个庞大的军事强国,征服了整个草原。 因此,呼兰帝国的都城,这座没有一兵一卒防卫的空城,此刻根本无法让风雨的心情高兴起来。 “怎麽,呼兰大可汗宁可放弃自己的国都,做一个遭人耻笑的懦夫,也不愿意和圣龙帝国的大军做一次勇士的决战吗?” 风雨以极度的轻蔑,试图向呼兰帝国的君臣们发出挑战。 可惜毫无用处。 那些昔日夸耀勇武的草原人,此刻竟突然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他们宁可迎接北方可怕的寒流,也不愿意和帝国的大军作战。 风雨这才发现,自己原先为呼兰人苦心设计的陷阱,此刻也变成了自己进退两难的利刃。 前进? 开玩笑! 北方的寒流正在南下,沿途已经冻死了无数人口和牲畜。 圣龙帝国的大军虽然补给充足,毕竟都是处於温带的农耕民族,让他们去面对连草原人都无法忍受的严寒,简直就是自杀。 返还? 似乎也不是很好的选择! 如此规模空前声势浩大的北伐,竟然虎头蛇尾的结束,无疑将是对帝国和自己声誉的一次毁灭性打击。 随即而来的,将是帝国周边那些敌人们兴奋的联手,和帝国内部敌人们的捣乱。 更糟糕的是,北方的草原,圣龙帝国千百年来的宿敌,将因此恢复元气,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失去,帝国将面临南面万里海疆,和北面辽阔草原的双重威胁。 逗留? 似乎也不是很好的主意。 尽管相信妻子李中慧和其他的大臣们,应该能够很好的控制国内的局势,但是从那些儒生因为帝国和麦坚之间的关系而发动的口诛笔伐之中,风雨明白,自己不可能长时间远离帝国,尤其是当战事进行得不顺之时。 “主公,城内确实没有任何呼兰的军队,所有王公贵族和青壮男子都逃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就在这时,负责入城搜索的秦纪,策马赶到了风雨的面前。 “确定?” 风雨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这位风雨军的新秀,随即挥了挥手,下令道:“进城!” “主公!” 秦纪略带著犹豫地提醒道:“呼兰人无缘无故放弃了他们的都城,末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眼下大军贸然入城,是否……还望主公三思!” “胡闹!” 风雨赞赏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部将,嘴上却训斥道:“大军不入城,难道还要露天宿营不成?” 说著,帝国宰相快马加鞭,当先朝前面行去。 身边的将领和近卫军士兵,也唯有赶紧跟在後面。 数十万大军,便这样鱼贯而入,占领了呼兰帝国的国都。 “看来,呼兰大可汗真是把什麽都留下了,唯独带走了男人和粮食!” 策马巡视在天下领土中最辽阔的帝国的都城内,风雨禁不住苦笑。 情况似乎比他预计的还要糟糕。 呼兰人把老弱病残留在了城市里,把这麽多年掠夺来的财富,也留在了城市里,甚至把他们的女人都留在了城市里,唯独带走了男人和粮食。 男人用来作战。 粮食自然是维持作战。 目睹著留在城市内的那一张张木然的、呼兰人的脸庞,帝国宰相的心中忍不住感到了一阵颤栗。 很显然,呼兰人正用这样的方式在向自己宣战,宣战的内容则是:“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主公,很多将士入城之後,便开始了劫掠,他们到处纵酒狂欢,甚至,甚至还为了女人大打出手!” 正在这时,白虎军统领朱大寿赶来禀告道。 进入呼兰都城的圣龙人,似乎自觉战争已经胜利。 精锐的近卫军和朱大寿麾下的白虎军,和青龙军中被白起一手培养起来的弓箭队还好,然而黑狼军、灰鹰军和秋风军,却立时变成了强盗。 朱大寿虽然竭尽全力约束,然而效果微乎其微,毕竟其他各军不属於他的统辖,他对於这样的混乱,实在无能为力,这才急忙赶来,请求风雨出面弹压乱局。 “劫掠?将士们这些天也辛苦了,是该好好放纵一下了,随他们去吧!” 出乎朱大寿的意料,素来对於军纪都极其严苛的帝国宰相,听到这个消息之後,竟没有往昔的雷霆大怒,而是十分平淡得近乎於冷漠地说道。 “主公!” 朱大寿讷讷地叫了一声,正待再说,却见风雨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有事明天再说! “朱将军,既然来了,不妨和风雨一同,去瞻仰一下呼兰大可汗的寝宫吧!这可不是随便什麽时候都有机会看到的!” 风雨大笑著,岔开了话题。 至於城内的劫掠,风雨不想管。 他很清楚,这麽多天的生死搏杀,战士们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是该到了略微放松的时候了。 反正,是呼兰大可汗自己抛弃了他的子民,风雨既不想成为这些老弱妇孺的保护者,更不想为他们浪费自己的粮食。 当下,帝国宰相便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将军,一同策马,进入了呼兰帝国的皇宫。 兵器,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还有无数曾经威震一方的枭雄的头颅,摆放在了大可汗的皇宫中。 女人,燕瘦环肥……来自天下各国,肤色各异、风味各异的女人,也同样成为了大可汗皇宫中的风景。 美酒,浓浓醇香,因为黑巫师哈桑抱著酒罈子靠近,风雨闻到了尚未品尝便已经令人醉倒的酒香。 这一刻,风雨毫不怀疑,这里绝对是普天之下最具特色的皇宫了。 依靠刀剑建立帝国夺取天下,然而在美酒佳人中享受人生…… 风雨突然感觉自己彷佛看懂了呼兰人。 赫赫战功,无敌天下! 其兴也勃,其亡也速! 怅然地摇了摇头,风雨信步在这个曾经令天下各国都畏惧的权力中心。 不如圣龙的君王们那麽追求精致和奢华,呼兰人的寝宫自有一种粗犷的豪气。 连同君王的女人们,也没有圣龙宫廷那般规矩森严,她们似乎并不介意帝国的兴衰和宫殿的易主,依旧巧笑倩盼,笑语嫣然,甚至有些大胆的,已经开始暗抛媚眼,故作姿态,期望著得到这座宫殿新主人的宠爱。 “呼兰大可汗倒是很大方!也幸亏如此,风雨现在才知道,“商女不知亡国恨”不仅仅是咱们圣龙才有!” 面对著这些美人,风雨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不屑的讥讽。 “主公,太不对劲了!末将以为,这里面实在很蹊跷!” 朱大寿眼见风雨并没有被这些美色所迷惑,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依旧还是忧心忡忡地劝诫道:“大军实在不宜久留啊,主公!” “我自然知道蹊跷!不过,我想张仲坚还不至於以为,这些庸姿俗粉,便可以让风雨不知天南地北了吧!” 风雨冷哼了一声,突然回头,对著紧随在身後的随军长史苏杜,命令道:“立刻去找洛信、欧仁、秦纪、秋十三郎,还有所有都尉,不管他们在哪里,就算是在女人的被窝里,也给我拉到这里来!” “是!”¥不但苏杜被风雨突如其来的恼怒给吓著了,连一旁正兴高采烈地喝著酒、并享受著美人捶背的黑巫师哈桑,也一下子呛了起来。 唯有朱大寿,反倒是真正的放松下来。 因为,从风雨雷厉风行的眼神中,他终於又看见了以往果断睿智的统帅。 “什麽,皇上出卖了咱们圣龙帝国?” 就在风雨的北伐大军和呼兰人耗著的时候,一个青天霹雳般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圣龙帝国。 帝国出现了叛徒! 这个说法自从蓝鲸军战败之後便已经开始流传,为此,人们似乎已经看到了断头台被擦得铮亮,正等待这以往那些趾高气扬的官员们登上前去。 然而,让人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的矛头所指,竟远比那些王侯公卿更加尊贵,是天子。 长久以来,在圣龙人的心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的观念,显然根深蒂固,从都没有质疑过“天下全都是皇上的”这个说法,因此当他们听说继位之前便素有贤王之称的天子,居然里通外国,首先感到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一时之间,这个消息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焦点,更有不少儒生捶胸顿足,涕泪横流,大叹世风日下、天下维艰。 然而,指责的一方似乎证据确凿。 当被人们认定为宪政幕後炮制者的云济,将一封封天子亲笔书写给麦坚的书信,通过瓦报揭露出来的时候,天下的舆情顿时开始发生了转折。 只因为,在那一封封书信中,那位尊贵的九五至尊,竟然以极其卑微的口吻,请求麦坚的援助和对帝国内政予以干涉,甚至还透露了很多帝国内政、外交乃至军事方面的机密。 这些书信,被王姚为首的在野派,当作了有力的杀手@,进行了狂轰乱炸,不但有力驳斥了那些儒生们为天子的辩解,而且还更进一步地将帝王的神秘和威严,彻底地撕个粉碎,践踏到了极点。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人们对以往的理念产生动摇,那麽,作为人证站出来的帝国吏部尚书傅中书,这个公认的天子亲信大臣,以绝对详实可查的阐述,进一步证实了天子在私底下的一些阴谋和言行之後,似乎天子是否有罪,已经不再成为辩论的焦点。 人们等待的,只是如何对这个有罪天子的惩戒。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坐在前往执政议会的马车上,云济冷眼旁观沿途百姓们,因为这件事情而表现出来的激动和混乱。 对於一个来自麦坚的人来说,云济有些无法理解圣龙的百姓在这件事情上所受到的冲击,更无法理解执政议会那些议员们的为难。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高明的权谋游戏。 李中慧,不,或者说她背後的风雨,已经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之所以在这一刻发难,仅仅是为了掩盖蓝鲸军惨败,对帝国百姓所造成的心理冲击——在这样一个被煽动起了狂热的帝国,百姓们显然更愿意相信,军队的失败,是因为帝国内部出现了叛徒。 唯一让他不明白的是,如此肆无忌惮地践踏帝王的尊严,究竟是出自风雨的授意,还是李中慧这个女人的打算,甚或只是局势的发展超出了设计者当初的掌控? 这个疑问,让他有些不舒服。 毕竟,虽然这种将皇家的神秘彻底曝光的做法,有益於日後风雨取代萧氏家族对於帝国的统治,但是反过来,这也不可避免地,会对日後风雨家族的权威性,造成严重的威胁,除非,风雨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帝位。 这个想法,在云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九五至尊的宝座,从来就是人们趋之若鹜的目标,风雨既然已经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就算他自己不愿意,恐怕也由不得他拒绝了。 因此,云济又将思绪转回到自己的身上。 很显然,李中慧让他主持这件事情,实在没有安什麽好心。 虽然,作为中枢院的枢密使,云济拥有在遇到对议会所立法案产生争议和不同理解时,做出解释和决断的权力。 这个权力,让他得以成为眼下圣龙帝国的焦点所在,可以调动军队,可以指挥血衣卫,甚至可以拘禁和处死君王以及一切被怀疑是叛国者的内奸。 不过,云济也很明白,这个权力十分烫手,不仅是因为一旦议会重新注释,则此项解释和决断将自动作废,无追溯权;更因为一旦被人们视作“弑君者”的话,在圣龙这个国都中,将会面临难以想像的麻烦。 至少现在,云济就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保守派们咬牙切齿、势不两立的敌人。 “刀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却也同样可以伤己!” 想到这里,云济的嘴角泛起了冷笑。 “如今,朕成了天下的公敌了吧!” 同样意识到自身处境窘迫的,是深宫之内的九五至尊。 自从云济和傅中舒在执政议会发难,又得到了王姚在瓦报上的回应之後,圣龙帝国的皇宫,这以往被天下臣民们所仰望的地方,如今可以说是千百年来的第一次,出现了门可罗雀的冷清。 继而,血衣卫的高手和忠於风雨的军队,接管了帝国的宫殿。 从他们的眼中,萧剑秋看到的不再是恭顺和尊敬,而是敌视,甚至轻蔑。 “朕将会如何?豁免?放逐?废黜?绞杀?还是幽禁?” 冷笑声中,萧剑秋猜测著自己的命运。 “陛下!” 熟悉的声音从背後响起。 “静雯?” 蓦然转身,萧剑秋有些不敢置信地注视著自己的妻子,帝国的皇后。 和卓静雯的联姻,更多的是出於政治方面的考虑。 婚後,由於尚信的存在,再加上卓静雯和风雨之间密切的交情,让萧剑秋一直以来对这个妻子,始终都是顾忌大过信任,客气远甚於亲密。 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众叛亲离的日子里,卓静雯居然会来看他。 “陛下请放心,臣妾和父亲已经联合了很多名宿重臣,在执政议会内慷慨上书,定当确保陛下的安全!” 美丽的皇后,似乎少了一些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但是却多了几分刚毅和活力。 “好,好!疾风知劲草,危难显忠臣!关键时刻,还是静雯和卓卿家忠心!” 萧剑秋闻言精神一振,一把抓住了卓静雯洁白的玉手,激动地说道:“哼,朕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静雯,你放心,待得朕熬过了这一关,定能够重振旗鼓,夺回这江山社稷!到时候,朕一定会好好待你!” “陛下!” 卓静雯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陛下厚爱,臣妾心领了!不过,臣妾要的,不是陛下给的荣华富贵,臣妾只想和陛下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放弃吧,放弃这些权势吧!我想,只要陛下不再过问政事,风雨也必然不会逼人太甚。 “从前,不是有齐桓公放手管仲治政,而称霸春秋,成就了君臣相得的美谈吗?今日,陛下的英明远甚於齐桓公,而宰相也是治国大才,你们,你们又何苦做那龙虎之斗,让人亲痛仇快呢?” “哼,原来,你是来给风雨做说客的!” 渐渐的,萧剑秋抓住卓静雯的手松开了,声音也冷淡了下来:“风雨不是想做皇帝了吧?又何苦如此遮遮掩掩?他真有种,就自己来,来夺下朕的龙袍、朕的皇冠、朕的龙椅! “朕倒要看看,我圣龙帝国数百上千年的基业,到了这危难的关头,究竟还有没有忠义之士能够挺身而出?” “陛下,事到如今,你怎麽还执迷不悟?” 卓静雯失望地说道:“天下的忠义之士,忠的是江山社稷,为的是黎民百姓!可是陛下您呢?您居然和敌国……您这样,又怎能让那忠义之士,前来投效,为您驱策?” “够了,闭嘴!” 萧剑秋愤怒地大吼:“滚,你滚!朕没有错!朕就是帝国,帝国都是朕的,朕想怎样就怎样,朕绝对没有错,错的是风雨,是天下!” 第十二章惊天阴谋 “哎,天子完了!看来这万里江山,真的要换主人了! 只是,那断头台上,却不知道将要平添多少冤魂?” 望著北国纷纷扬扬的雪花,书房中的李逸如,一把扔掉了来自圣京的情报。 “小的还是不明白?这江山还不都是皇上的,怎麽变成皇上出卖了咱们圣龙?还有,若是宰相大人存心要对付圣上,大可以想个法子,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怎麽如今却搅得这般天翻地覆?” 李忠凑上前来,迷惑地问道。 “哈哈,若是等你懂了,那麽这行省的总督、各部的尚书、甚至是帝国宰辅,都由得你来当了!” 李逸如顺手用剑鞘击了这个家伙一下,便将视线转到了窗外。 那边,正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色的大地上,却有几个女孩在嬉笑奔跑。 正是风馨、拓跋蔚和塔丝郡主。 除了拓跋蔚对这白雪皑皑早就司空见惯外,风馨和塔丝,却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寒冬和大雪,因此兴致格外高昂,尤其是那位渤海郡主,根本就没有半点淑女的模样,活脱脱便像是一个假小子。 这位帝国宰相的妹妹,显然对这一场婚姻,抱著满不在乎的态度,甚至在辽东总督的後院,发起了一场夺取权力的运动,追随者是拓跋蔚和塔丝郡主,受害者则是李逸如。 想到这里,李逸如便禁不住无奈的苦笑。 “总督大人,这位何大人求见!” 就在这时,李忠带进来了一个儒雅的年轻人。 李逸如认出来了,他叫何子丘,是高凤阳手下的得力干将。 “大人,卑职奉高大人之令,将您所需要的粮草辎重都运过来了!”何子丘恭敬地禀告。 “有劳何大人了!”李逸如微微颔首,突然想到这次离开圣京之前,高凤阳曾经向自己求援的事情,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高大人近来可好?” “事情有些不妙啊!” 何子丘面带忧虑地摇了摇头,说道:“想必总督大人也知道了,近来帝都正在清查里通外国的奸细,支持的正是云济大人。高大人和云济大人一向不和,虽然有夫人从中斡旋,日子却也难过! “对了,高大人临行前,特意要让下官转交给大人这些貂皮,说是辽东天寒,或者能够给夫人们御寒!”说著,何子丘笑了一笑,递上了一个全部密封了的包裹。 “知道了!” 李逸如挥了挥手,有些索然地示意对方退下。 高凤阳和李氏家族关系密切,如今他的处境又有些狼狈,送些东西讨好李氏家族的重要人物,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所谓的貂皮虽然珍贵,却多半是幌子而已,天知道里面是什麽奇珍异宝,因此李逸如总觉得何子丘的笑容中,有些心知肚明的意思,这让他颇有些不快。 “嘻嘻,不知道是什麽宝贝!” 送走何子丘之後,李忠便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 “哼!” 李逸如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只觉得这个家伙最近仗著自己宠他,越来越有些无法无天了。 不过,心中终究惦记著当日在圣京和高凤阳谈论的事情,当下还是让李忠将包裹剪开。 里面,竟真的只是一些貂皮。 “咦,这是什麽东西?” 正当李逸如失望地准备让人拿走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李忠惊异地叫道。 循声望去,却见李忠正从中,拿出了一本被貂皮包裹起来的册子。 “拿来!” 李逸如赶紧上前,接过李忠手上的这本册子。 这竟是一本帐簿,而且,还是一本非常详尽地记录了如何从陶朱钱庄、风雨军的金库以及户部秘密转移钱财,挪作他用的帐簿。 虽然李逸如对於这些,一窍不通,但是这本帐簿所罗列的东西太清晰了,一条又一条,从原本应该投入的地方,到通过哪些环节,最後又实际到了哪里,全部一清二楚,以至於辽东总督很快就发现,这里面几乎三分之二的帐目,竟都和一个人有关——何子丘。 高凤阳的得力部下。 不过,这个发现却显然让李逸如更加困惑。 自古以来,人心的忠诚,想来和钱财无缘,所以即便包括高凤阳在内,这些管理帝国财富的官员,从来就不可能没有半点的猫腻。 而如今,又有了如此确凿的证据,如果高凤阳仅仅是要惩戒何子丘,似乎实在没有必要这麽大费周折,故作神秘。 带著这个困惑,同时也带著一个强烈的直觉,李逸如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再一次陷入这数字的海洋。 “是他?” 直到夜幕降临,眼花撩乱的辽东总督,终於又发现了一个重要人物的名字。 本来,以他的地位和权势,参与其中谋取利益,似乎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如果在平时,李逸如只会一笑置之,然而,正是高凤阳用如此特殊的方式,让李逸如发现了他,这才惊觉——陶朱钱庄、同一教、西门、天池剑宗、李氏家族、三大疑案。 印月半岛、西南半岛、辽东半岛、高丽王国、呼兰草原,或者再外加麦坚、大食和大陆诸公国。 高凤阳在无意中,其实已经寻找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线索。 一切的一切,无论是诡异的宫廷权谋,还是沙场的金戈铁马,似乎都在被一个人所操纵,所有帝王将相的兴衰沉浮,似乎都没有逃脱那个人的掌控。 真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一个有些模糊,然而仔细想来,却完全可能的令人恐惧的猜测,让早已经习惯了征战的李逸如,也不禁感到一阵眩晕。 汗水悄然地浸透整个身体,寒意自上而下遍及全身。 “李忠!” 想到这里,李逸如赶紧抓起身边的宣纸,草草地写了几个字,旋即封入了一张信封之内,这才大声叫来了自己的部下,说道:“你立刻动身前往圣京,找到夫人,将这封信交给她,让她按照我所说的方法,重新查验当年燕南天遇刺案的现场!” “是!” 李忠从来没有见过李逸如这样紧张,当下也不敢耍贫嘴,肃然应道。 “回来!” 就在李忠转身要走的时候,李逸如突然又叫住了他。 此刻,年轻的辽东总督脸上,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彷徨。 尽管,从理智上,似乎必须尽快提醒宰相! 但是,仅凭现有的证据,这样的贸然陈词,显然未必能够让风雨相信,却反过来还可能连累到自己,甚至整个李氏家族,成为李氏家族排斥异己、玩弄权术的罪证。 现在,一个圈套,一个让风雨甚至是整个帝国覆亡的圈套,正在悄然形成。 可怕的是,李逸如虽然知道这个圈套存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明哲保身?还是全力以赴?一时间,李逸如人天交战。 良久,辽东总督方才拿定了主意。 他再次书写了一封书信,用辽东总督的官印加以密封,交给了李忠,沉声说道:“你去圣京之前,立刻找一个亲信、干练的人,将这封密件,八百里加急当面送到宰相的手中。记住,事关重大,莫要有半点耽搁!” 做完这件事情,李逸如就彷佛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激战,全身无力地愣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站起来,信步走出了书房,招来了一个仆人,问道:“夫人们在哪里?” “夫人们刚刚用完膳,正在塔丝郡主的房中!” 仆人恭敬地回答。 “嗯!” 李逸如立即朝塔丝郡主的房中迈去,现在,他需要仔细地验证自己这个可怕的假设。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总督府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大人,宰相的八百里加急密件!” 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口中喊道。 “什麽?” 李逸如一惊。 “起火了!起火了!” 正当李逸如在辽东如履薄冰的时候,呼兰城内的圣龙远征军,却正是水深火热。 大火,藉助著夜色,不知不觉地蔓延全城。 当圣龙人从放纵的狂欢中惊醒过来的时候,骇然发现整个都城全陷入了一片烈火的汪洋。 一时间,城门口乱作一团。 士兵和军官们,在死亡阴影的威胁下,早已经将以往令人骄傲的荣誉和军纪,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同配属的军人之间,甚至发生了刀枪相向的残杀。 更有一些恐慌至极的士兵,竟然选择了从高耸的城墙跳下,结果自然是粉身碎骨。 “呼兰人,呼兰人来了!” 一片混乱中,彷佛苍天还嫌局面不够热闹,又在这熊熊烈火中闪现出呼兰铁骑的身影。 他们手持利刃,不声不响地疾驰而来,箭射刀砍,竟是铁了心要将这圣龙的数十万大军,困死在这熊熊燃烧的城市中。 与此同时,呼兰城内那些,似乎已经被抛弃了的老弱妇孺,竟然也全都拿起了武器,他们浑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也根本无视家园的焚毁,纷纷躲在阴暗的角落,出其不意地攻击著混乱中的圣龙人。 这些呼兰人的出现,无疑是火上加油,将局势推向了更为悲观的绝望。 “呜——”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城外突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 震天动地的铁骑声中,不知何时,大批圣龙人彷佛变戏法似地出现在了城外。 他们对正在堵塞城门口的呼兰人,展开了反包围。 见势不妙的呼兰人,赶紧试图撤离。 然而为时已晚。 圣龙人四处出击,八方拦截,刚才的角色现在俨然彻底调换了过来。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伫立於城外山丘上的风雨眼内。 “主公,秦纪将军已经找到了呼兰人主力,他们正在十五里外,原本准备我军大败之後,衔尾追杀,如今却反而暴露了行踪!” 只见洛信正高兴地飞驰而来,禀告道。 “主公英明!” 站在风雨身後观战的苏杜,由衷地赞叹。 此刻,正是在风雨欲擒故纵的计谋之下,引出了呼兰人来。 “主公,还等什麽,欧仁愿打头阵!” 欧仁大叫了一声,跃跃欲试。 这位刚刚在巴蜀成亲的少年,此刻重新成为了近卫军统领,再次披挂上阵,投效在风雨的麾下。 之前的作战中,他始终都跟随在风雨的身旁,一直都没有机会参战,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眼见同袍个个奋勇杀敌,好生畅快,真恨不得立即投身战场。 “哈哈,放心吧,接下来包你打个痛快!” 风雨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当下率军杀了下去。 这些天来,他最头疼的,便是如何捕捉到呼兰军的主力,从而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当下,留著白虎军、黑狼军和青龙军等行动稍慢的军队,在呼兰城附近收拾残局,而秋风军、灰鹰军和近卫军则快马加鞭,紧追不舍。 当天色泛白的时候,圣龙大军不知不觉便已经追出了十多里,并最终和呼兰人面对面地对峙起来。 “坚壁清野?空城火攻?哼,我倒要看看这些呼兰人还有什麽手段可以使出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雨只觉得无比畅快。 没有太多的犹豫,他立刻发动了猛攻。 虽然,由於为了紧紧把握战机,圣龙大军根本来不及展开他们原本擅长的阵形,甚至白虎军、黑狼军等在野战中擅长防守反击的军队,也没有及时赶到。 但是追击到呼兰人面前的近卫军、秋风军和灰鹰军,却个个斗志昂扬,面对著以骑射闻名天下的呼兰铁骑,竟丝毫没有畏惧,气也不喘一口,便杀了过来。 这种蛮横的战法,显然违背了圣龙人一向的战术,也让呼兰人大为震惊,因此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竟被圣龙的铁骑,轻松地突入了呼兰人的阵营之内,左冲右杀,掀起了阵阵的血浪。 圣龙人欢呼著,就彷佛吃了亢奋剂一般。 风雨的一马当先,无疑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 眼下,这些圣龙将士们,纷纷被主帅的这种勇武进取的精神所感动。 尽管,在圣龙人的文化蕴含中,似乎谋略更加得到人们的注重。 但是当风雨此刻激发起这个古老国度曾经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的尚武精神时,那种沉睡已久的激情,也同时在这些圣龙男儿的心中复苏。 因此,一改以往作战的柔韧,这一次的进攻,圣龙大军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刚硬,他们就彷佛一把把千锤百鍊的钢刀,立时要将眼前的敌人搅碎。 当然,呼兰人也非泛泛之辈,草原是他们熟悉的故土,骑射是他们擅长的战法,他们很快便回过神来,针锋相对地正面迎击。 於是,战马嘶鸣,刀枪碰撞,灰尘飞扬,战鼓隆隆,两支骁勇的骑兵便这样紧紧地绞杀在了一起。 草原之上,再起狼烟烽火。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续集 ※※※※※※ 《征战天下》第二部第十四集作者:雨过天晴 第十四集圣龙西征 第一章教堂对话 当教堂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 这是一个恢弘的建筑。 主殿地势很高,正面十多根粗大廊柱呈扁月牙形舒展拉开,双眉处有两尊飞驰青铜车马,左右各有一组大型喷泉轰鸣奔腾铺镇脚下,殿前飞出一骑重铠武士,气宇轩昂,其势勃发,气吞山河。 从高远处主殿前发出的温润光芒,如琉璃般飘旋闪动,把整个大殿映成如象牙雕刻般,让人顿觉温暖祥和,同时彷若置身於天上而非在人间,自己则如同蚁蝼般渺小和黯淡。 教堂内部,更是巨大的令人惊叹。“天使像巨人,鸽子像老鹰”,供信徒祈祷的圣水池,大小如同澡盆,池边奉侍两侧的小天使比真人还大。许多高大的圆拱门稳稳地支撑著那座穹隆顶。 梅林一如往日做完祈祷,迎面看到的,却是行色匆匆而来的高足夏尔蒙。 “老师,呼兰帝国战败了!” 年轻的贵族,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慢点说?” 梅林显然也吃了一惊。 不过,身为西大陆资历最老的魔导师和红衣大主教,梅林已经习惯了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够保持冷静和镇定。 “半个月前,风雨攻陷了呼兰帝国的首都,并且识破了呼兰人的空城计,结果双方的主力,便在呼兰城附近展开了决战!” 在梅林的提醒下,夏尔蒙定了定神。 “不是说,呼兰人采用了连环计,利用风雨急於捕捉呼兰主力决战的心理,将风雨的骑兵和他的主力部队分开,结果反过来包围住了风雨吗?” 梅林略略皱眉,问道。 虽然他魔法方面的成就,在西大陆举世无双,然而说到战争,却自问远远不如他的弟子夏尔蒙。 眼前这个金发碧眼、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出身於西大陆名门,是卢森堡大公爵的次子,二十岁便成为全西大陆最年轻的圣骑士,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都绝对是西大陆数一数二的杰出人才。 “一开始确实如此。风雨统率的骑兵奔袭呼兰人的主阵,却不料那恰是呼兰人的诱饵。结果,大约五万圣龙军队,连同他们的宰相,被呼兰人团团围困,剩馀的圣龙北伐军由於缺乏足够的骑兵,被呼兰人阻挡在外,无法和风雨取得联系。” 夏尔蒙摇了摇头,叹气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呼兰人只怕真的能够取得胜利。因为只要他们成功除掉了风雨,那麽圣龙帝国一定会乱作一团——事实上,就在他们 宰相北伐的时候,就已经暴露出他们的皇帝,竟然勾结麦坚人泄露军事机密的大丑闻。 “所以,显而易见,没有了风雨的圣龙帝国,他们的将军将各自为政,他们的大臣将争权夺利,整个帝国有可能四分五裂,别说是北伐呼兰,能够不亡国就已经是万幸了!” “那麽,究竟出了怎样的意外?” 梅林不禁催问道。 虽然圣龙帝国远在大陆的最东面,但是这个帝国太大了,他的一举一动,不可能不关系到包括西大陆在内整个世界的权力格局,尤其是如今西大陆正在全力以赴,准备发动圣战,对付大食人的时候。 “风雨的援兵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了!” 夏尔蒙的脸上,流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李逸如,风雨的妻弟,也是风雨麾下最信任的大将,那个曾经为风雨统治过印月半岛的年轻人,带领了三万骑兵,从辽东半岛出发,星夜兼程,赶到了呼兰战场。” “才三万人?” 梅林不由迷惑地问道。 在他看来,这场圣龙和呼兰两大强国之间的战斗,乃是以十万甚至百万计的宏伟战争,区区三万人又怎麽可能扭转战局? “不错,三万人,三万骑兵!” 夏尔蒙刻意用重音强调了这三万人的兵种。 “那里是大草原,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如同沙漠上是那些骆驼骑兵称雄的天下,那里是战马纵横驰骋的舞台!” 略略顿了一顿,夏尔蒙继续说道:“所以,李逸如那三万人的到来,立刻充实了因为风雨被困,给圣龙大军造成的骑兵短缺的困境。 “而且,这位圣龙帝国宰相的高足,显然在运用骑兵方面,丝毫不逊色於他的老师,并远远高明於他的对手,那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 “事实证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在风雨和他部下们的掌握之中,战争因此转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不错,是屠杀!呼兰人这一次彻底完蛋了,没有二 十年的休养,他们甚至没有能力征服大陆公路上的那些小国。 “虽然我钦佩圣龙人的谋略,但是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诅咒他们的凶残,我……我……” “不要著急,我的孩子,那里,遥远的东方,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眼见一向正义感很强的夏尔蒙,义愤填膺地难以为继的样子,梅林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安慰道。 “对不起,尊敬的梅林大主教!” 夏尔蒙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李逸如带来的,不仅仅是骑兵,还有一种特殊的武器。 “据说是运用了圣龙人的五行术,效果就像我们的火系魔法,不,或者更确切地说,很像麦坚人通过对魔法火炮改良而来的那种魔法兵器。 “长长的铁杆内,能够喷射出炙热的烈火,足以将方圆百米的土地化作焦炭。虽然这种兵器,既没有魔法火炮那麽远的射程,也没有魔法兵器连续不断的使用速度,但 是却比魔法兵器的威力更大,同时比魔法火炮更容易携带!“ “居然有这样的兵器!看来,圣龙人已经开始重新关注他们传统的五行术了。” 梅林有些担忧地摇了摇头。 作为西大陆受人尊敬的智者,他通过大量古代的史料书籍,了解到圣龙人对於五行术的掌握,曾经达到了何等高深的巅峰,甚至,在某些学说中,西方的魔法系统,也完全得益於一个名叫逍遥的圣龙人——正是由於他来到了西大陆,并展示了五行术的厉害,这才让西大陆人开始关注起除了斗气之外的力量,并从五行术中获得启发,发展起了如今的魔法体系。 可惜,正如同数百年前圣龙人,突然抛弃了他们所掌握的伟大力量一样,经历了沧海桑田岁月变迁的西大陆,也在传统和守旧中,对於一度兴盛的魔法系统的开发和研究,逐渐处於停滞、甚至倒退的地步。 以至於,脱胎於西大陆的麦坚人,开始迎头赶上,并利用这种魔法系统的改良,大量的装备他们的舰队,甚至 发展到民间产业,成为了新的魔法大国。而魔法的发明者,西大陆各国,却已经日渐式微。 现在,眼见一方面是麦坚人在魔法领域咄咄逼人的突飞猛进,另一方面是风雨统治下的圣龙帝国,重新重视五行术的研究和开发,而西大陆各国的君王和宗教领袖们,却安於现状、鼠目寸光,完全沉浸在彼此的内耗中,对於自己接连提出加大魔法开发力度的提议,置若罔闻,梅林不禁忧上心头。 难道,上天注定,未来将是圣龙和麦坚人的天下了吗? 这个念头,被梅林竭力所否定,却又不断顽固的冒了出来。 “主教大人……” 这时,夏尔蒙的叫唤,惊醒了梅林的沉思。 “噢,你继续说下去。难道,圣龙人的这些新武器,改变了整个战局?” 梅林定了定神,借助咳嗽掩饰住了自己的心绪,淡淡地说道。 “也可以这麽说!” 夏尔蒙的脸上,在瞬间流露出的是骇异的神色。 “圣龙人运用这些特殊的武器,在大草原上点燃了熊熊烈火。风让火更猛烈,火借助了风的威力,在瞬间卷裹了呼兰人的整个连营。 “这个时候,里面的风雨和外围的李逸如,就好像约好了似的,同时发动了攻击。趁著呼兰人的混乱,他们很快就成功会师,进而,又开始了风雨所擅长的穿插包围。 “圣龙人基本上以百人为单位,分成了一小队一小队。 他们不计伤亡、不顾危险地插入敌阵之中,最大限度地阻挠呼兰人稳住阵脚和发起有效的反击。 “这样的战术,圣龙人曾经成功运用过多次,印月的阿育王便因此在绝对优势的兵力下屡屡战败,结果奉送了他的王国,呼兰人也曾经多次吃亏,这一次也同样没有例外。 “呼兰人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来不及整顿好自己的队伍。每当他们想要聚集起来的时候,便会遭遇圣龙人的突击。 “尽管突击的圣龙人并不多,甚至在很多时候,这些小队的圣龙人,将会腹背受敌,覆没在自己这种不自量力的攻击中。但是这样的攻击,有效地为他们的战友争取了时间、争取了主动,同时也延长了呼兰人的混乱。 “最终,呼兰人也没有展开什麽有效的反击。事实上,他们被圣龙人的进攻和面前的熊熊烈火给吓住了,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狂骑兵,也没有机会发挥他们骇人听闻的强大攻击力。 “这些英勇的草原骑兵,这一次完全玷污了他们的英名,他们被大火和圣龙人的追兵,连续追杀了十多天,最後精疲力竭,不是战死,便是投降,只有少数溃不成军地投奔大陆诸公国,他们昔日的附庸那里去了!” “厉害!这是非常高明的战术!”梅林点了点头,说道。 “很显然,圣龙的那位宰相大人,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呼兰人的连环计。 “就如同呼兰人用首都和军队主力作为诱饵一样,他不惜以自身作为诱饵,将呼兰人的主力暴露在他的面前。 “然後,他的部下李逸如,则成为了最後的杀手@,运用火攻和骑兵突袭的方法,击败了呼兰的军队,这支实际上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败在了风雨一系列缜密的政治和经济、军事战略攻势之下的军队。 “可是,直到现在,我依旧无法明白,究竟是什麽让你,我亲爱的夏尔蒙殿下,如此义愤填膺? “毕竟,这场战争是双方倾尽国力的决战,死亡是难以避免的,至於计谋,计谋难道不是东方人一向所喜欢运用的东西吗?” “不错,尊敬的梅林大主教!如果仅仅如此,我只能够佩服风雨的雄才大略,同时也惋惜呼兰大军,这支曾经纵横天下的无敌军团,命运的不幸! “毕竟,他们在这场决战中,曾经是多麽近的碰触到了胜利女神,结果却又被无情地推向失败的深渊。 “但是……” 夏尔蒙激动地说道:“但是,当战斗,当势均力敌,男人们用刀剑决胜负的战斗结束之後,圣龙人的刀剑并没有停下。 “他们杀戮了所有的呼兰人,不管这些呼兰人是否还在抵抗,不管这些呼兰人究竟是战士,或者仅仅是牧人,甚至不管这些呼兰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圣龙人的屠刀,无情地挥向每一个呼兰人! “整个呼兰帝国,都处於血腥的杀戮中,他们将不得不面临南方圣龙屠夫的大刀,和北方冰冷寒流的双重死亡威胁!” “好了,我的孩子,你冷静一点,这也是战争,东方人的战争!” 梅林走到年轻的贵族身边,给了他一个圣洁之光的魔法。 在魔导师的帮助下,贵族终於平息了自己的激动,再次抱歉道:“对不起,尊敬的主教大人!” “算了,我的孩子!作为一名骑士,你绝对合格,但是作为一名统帅,你还需要锻炼!政治和权力,永远是无情的东西!” 老人宽容的一笑,随即劝导道:“虽然我也同样为那些呼兰人的命运感到悲哀和担忧,但是这就是战争,这就 是政治!如果圣龙人战败了,相信他们的命运也同样! “而我们,无论多麽不能够认同风雨的行为,至少眼下,却不得不庆祝他的胜利,并且希望获得他的帮助! “对了,赖特应该和风雨的使者启程了吧!” “是的!根据刚才魔法水晶传来的消息,赖特在获悉风雨获胜的消息之後,立刻找到了那个名叫金岑的圣龙人,此刻他们已经启程了。不过……” 夏尔蒙迟疑地问道:“我不明白,为什麽我们一定需要风雨的支持?难道,凭藉我们强大的军队,还有忠诚的信仰,还不能够击败那些占据了圣城的异教徒吗?” “这关系到政治!”梅林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能够付出很少的代价获取同样的胜利,为什麽不呢?难道,你希望我们的战士成千上万的流血,付出本来可以回避的代价吗?” “不,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尔蒙满脸通红地辩解道。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我的孩子! “你是一个正直的骑士,不过,既然我作为你的老师, 既然我和你的父亲都希望,你能够在未来西大陆的联合王国中,担任更为重要的职务,而不仅仅是一个挥舞刀枪的骑士,那麽从现在起,你就必须学会政治!“ 老人挥手,止住了夏尔蒙想要继续申辩的话,转移话题。 “作为西大陆杰出的骑士,我的孩子,你现在必须老实回答我,如果我们的军队和圣龙人作战的话,究竟有几成把握?” “和圣龙人作战?我们不是准备和圣龙人联手,对付那些异教徒吗?” 被梅林的话给惊呆了,年轻的贵族愣愣地问道。 “政治,我说过了,你必须学会政治!就政治而言,任何人都可能是我们的盟友,也都可能是我们的敌人,所以为了西大陆的利益,我们必须随时做好各种各样的准备!”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红衣主教颇为无奈地回答道。 “那不是和卑鄙的商人一样了吗?” 小声的腹诽止於贵族的腹内,面对魔导师兼红衣主教 的他,唯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您问了一个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战争必须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变化,都将导致无法预测的後果。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即便是如风雨这样的名将,也不得不面临败北的危险。 “当然,如果仅仅是正面交锋,那麽夏尔蒙相信,西大陆的战士无论体力还是武艺,以及战斗意志,都丝毫不逊色於圣龙人,只要……” 夏尔蒙想了一想,补充道:“只要这些东方人,不施展他们狡猾而且卑鄙的计谋!” “狡猾而且卑鄙的计谋?” 梅林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看来我确实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我们的战士甚至无法应付呼兰人那种灵活的战术,又如何面对圣龙人难以捉摸的头脑?” “怎麽了?主教大人,难道我们真的要和圣龙人交战吗?这是来自圆桌会议,还是梵蒂冈的旨意?” 彷佛嗅到了战争的味道,夏尔蒙突然兴奋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 圆桌会议,代表著骑士的最高决策层,而梵蒂冈则是宗教力量的权力核心,无论哪一个地方,似乎以眼前这个老人的地位和声望,都能够在第一时间,获悉他们最高也是最新的决议,所以如今的提问,完全可以看作未雨绸缪的准备。 “不要乱说,这只是我私人所好奇的一个问题罢了!” 可惜,老人严肃的态度,制止了年轻贵族进一步的遐想。 “而且,无论发生怎样的战争,此刻都和你无关。因为你现在最大的任务,便是好好准备迎娶雪雅,我们整个西大陆,最娇豔最美丽的花朵!” “是!那是当然!我以圣主的名义发誓,我将一辈子守护在雪雅的身旁!” 一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年轻的贵族立刻眼睛一亮,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过,话音刚落,他又立即愁眉苦脸地抱怨起来:“可是,您知道,我是一个战士!眼看著所有西大陆勇敢的男 人都拿起了刀枪,准备奔赴圣战的前线,而我,我居然在後方准备婚礼,实在……“ 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贵族一边懊恼地说著,一边则弯腰行礼,准备结束这一场谈话。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突然想起了什麽,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声:“其实,东方人的诡计也并不一定那麽可怕!至少,杰恩那个家伙,一定有办法策画出更为卑鄙阴险的计谋来!” “杰恩?菲烈特家族的那个人吗?但愿在我可以看见的未来,永远不要让这个家伙有机会成为西大陆的统帅!” 老人叹了一口气,轻轻自语。 第二章魔法水晶 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 犹如穹庐一般的天空,笼罩著一片碧绿的大地。 举目四望,心旷神怡。 站立在草原之上,眺望远方,李逸如突然感觉到了宇宙的浩瀚。 相形之下,人类是如此的渺小,一切千秋霸业,又是如此的可笑。 一时之间,他甚至有了一种纵声吼叫的冲动,似乎要将心头的一切喜怒哀乐,淋漓尽致地发泄。 “怎麽样,大草原的风光如何?” 豪爽的笑声,突然自李逸如的身後响起。 “主公!” 少年急忙躬身行礼。 “此次平灭呼兰,逸如你立下了首功!” 风雨骑在战马之上,大笑著道。 “不敢,全靠将士用命,主公妙算,逸如不敢贪功!” 李逸如赶紧说道。 他虽然说得有些公式化,然而倒不是谦虚,而是真心话。 正当他为那个针对风雨的阴谋担忧之际,风雨的密信无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显然,这位帝国宰相虽然可能还没有发现潜藏在身边的阴谋,但是凭藉著他出色的谋略和战争天赋,却已经未雨绸缪。 事情,应该还没有自己想像的那麽糟糕! 这样想著的辽东总督,立刻精神百倍地整顿兵马,听从了统帅的号令,从辽东千里奔袭,作为一支奇兵,及时 投入到了大草原的决战中。 之後的战局,几乎完全按照风雨的剧本来演练。 三万意料之外的军队,成为了扭转战局的关键。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加强了圣龙人的骑兵突击力量,也给呼兰人带来了败亡的命运。 对此,李逸如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 事实上,呼兰人的战败,更大程度上是败在了呼兰和圣龙之间的综合国力上,败在了呼兰和圣龙决策者之间的战略较量上。 圣龙人赢得漂亮也赢得侥幸,而呼兰人则败得凄惨,更败得冤枉。 和圣龙帝国不同,呼兰帝国唯独大可汗身边才有一支精锐的常备军,其馀的军队都是各部落各贵族在临战之际徵集汇聚而成。 因此,严峻的自然灾害,以及战略上的失算,使得呼兰帝国,这个强大的军事帝国,在这一场需要捍卫自身生死命脉的关键战役中,痛苦地发现,自己既缺少足够的粮草,也很难找到那些因为灾害而不得不四处放牧游走的部 落。 这直接导致了呼兰帝国,在抗衡圣龙倾国之力的猛攻失败之後,面对圣龙人气势如虹的乘胜追击,竟没有多馀的兵力来扭转颓势。 而大批身经百战彪悍勇猛的战士,却都在自家的部落中放牧,最後为了自身和家人的生存,不得不向强大的圣龙人投降。 所以,李逸如坚信,这样的事情,换了任何一个将领,都能够很好地做到这一切。 甚至,他都有一种感觉,感觉分明是风雨有心送给他这样的奇功,而且还是硬从秋里的手中夺来。 “哈哈,只要你不怪本相扰了你当高丽王就好!” 此刻,风雨的精神似乎很好,他已经遛著马,走到了前面。 “若能够追随在宰相左右,区区高丽王不当也罢!” 李逸如笑了一笑。 “你小子什麽时候也会拍马了?” 风雨微微一愣,侧身望了身边的爱将一眼。 “末将句句真心实意!” 李逸如微微一笑。 “冲锋陷阵、开疆拓土的快感,又岂是做什麽国王能够相比?出生入死、与子同袍的经历,更是人生之中千金不换的财富!” “说得好,若是圣龙帝国的男儿个个如此想,帝国军威何愁不兴!” 风雨突然勒住了战马,从身边的侍从手里接过了弓箭,朝著天上飞过的大雁比了一比,方才说道:“刚才我接到了战报,呼兰大可汗已经逃到了大陆诸公国。 “眼下西征在即,对於呼兰君臣,风雨是志在必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且说说,我军该如何西征?这西征统帅,何人最为适合?” 说这番话时,风雨豪气干云。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如此骄傲的资本。 呼兰迅速的败亡,无疑解开了圣龙腹背受敌的困境,也让麦坚人苦心经营的反圣龙同盟,在尚未真正发挥威力之前瓦解。 那些各怀鬼胎的盟友们,此刻纷纷退缩,开始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改弦更张。 於是,凭藉著强大而无敌的军队,让圣龙至少在陆地之上,拥有了不容抗拒的威力。 “这个……” 李逸如却有些犹豫。他没有想到风雨会突然这麽说,沉吟了良久,方才说道:“逸如以为,西征大陆诸公国,不同北伐呼兰。 “後者旨在解决帝国北方的威胁,从而从大陆争霸的战争中抽身而出,全力应对麦坚自海上的威胁,因此理应不惜一切代价,和不择一切手段,尽可能削弱呼兰人的力量,予以最为彻底的破坏和毁灭。 “前者则是为了养帝国之威於四方,令其畏惧帝国的强大,臣服帝国的昌盛,则应该恩威并施,以雷霆之手段打击一切帝国的敌人。 “同时,也要以怀柔的恩惠,笼络帝国的盟友,从而确保大陆公路长治久安,永远为帝国通往西大陆的阳关大道。 “因此,西征统帅,不仅需要能征善战,而且还要有全盘考虑的战略眼光,更要能够灵活对待大陆公路上的这些小国,既能够为主公攻城略地,剿灭一切敌人,也能够为主公长袖善舞,扶植最为忠诚的盟友! “逸如以为,冲锋陷阵、攻城略地,可以秦纪、秋十三郎为先锋,左右呼应、双拳出击,必将建立赫赫战功。 “但要说到统帅全局、高屋建瓴,还需要请拓跋山名将军坐镇,最好……最好宰相亲自督促!” 说到这里,李逸如偷偷地望了一眼风雨。 调兵遣将,原本只能够由风雨独断。 在这种用人的问题上,整个风雨军恐怕也只有李中慧,才有资格和风雨讨论一二。 所以,此刻风雨突然问到这方面,实在是很出乎李逸如的意料。 尤其是拓跋山名,此刻已经成了李氏家族的亲家,而秦纪、秋十三郎又显然十分积极地,渴望成为西征军统帅的情况下,这一番回答实在是有些为难,李逸如也是在内心挣扎了很久,这才决定如实道出。 不管怎麽说,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同僚的怨恨,都比不上失去风雨的信任更为糟糕。 “看来,你真是长大了!” 似乎很满意李逸如的回答,风雨叹了一口气,突然又问道:“若是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回高丽当国君,或者帮风雨西征呼兰馀孽,你怎麽选?” “逸如自然是听从宰相的安排!” 万没有想到风雨会如此问,李逸如愣了一愣,赶紧说道:“不过若逸如来选,逸如更愿意领军出征!” “此话当真?” 风雨凝神望著李逸如,沉声问道。 “逸如在宰相面前,绝不敢有半句虚假!” 虽然不知道风雨这句话的用意,李逸如还是咬了咬牙坚持道。 而且他这麽说,也并非完全虚假。 事实上,尽管李氏家族更愿意看见一个新的高丽王诞生,但是李逸如的心中,却更加期望纵横沙场。 因此,西征大陆公路的统帅,这个远没有高丽王那般 安逸显赫,甚至还不如印月总督、辽东总督那麽实惠的职位,却对李逸如似乎更有吸引力。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好!” 风雨沉默了片刻,方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是!” 李逸如忐忑地应道,心里却在翻天覆地地动盪。莫非,姐姐那里有了眉目? 风雨的态度让他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从拿到高凤阳的帐簿起,他便开始部署起来,然而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只是猜测。 那个人是如此的位高权重,和风雨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如果他真的牵扯其中,贸然指责,只怕不仅是无济於事的打草惊蛇,而且更有可能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正是在这样的考虑之下,这些天李逸如虽然一直待在风雨的身边,然而每一次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吞了回来,只能寄希望於远在圣京的姐姐,能够从燕南天遇刺案著手,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圣京,再次送走了冬天,迎来 了春季。 去年那一年,平静了整整五年的圣龙帝国,似乎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变迁。 从印月半岛的激战开始,到西南半岛的硝烟,然後是辽东的战火、高丽的征伐,草原的搏杀,还有万里海疆的胜败。 而最最令人震惊的,则莫过於天子出卖帝国的指责。 於是,自张仲坚南征战败之後的中原大地,一浪又一浪的风浪袭来,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隐隐中,改天换地的前兆,让人心动盪不已。 壮志激扬的少年,因为沙场建功的机会而兴奋不已;蛰伏已久的野心家,因为乱世动盪的前景而蠢蠢欲动;抱残守缺的道学者,则呼天抢地,悲叹天道不公、人心不古。 而身处这一切变乱漩涡的帝国宰相府,却显得格外平静。 “两位大人有什麽意见?” 书房内,李中慧望著面前的血衣卫统领魏廖,和刑部尚书诸葛青,问道。 李逸如送来的密信,无疑将引起滔天巨波,尤其是在重新查验了燕南天被刺案的现场之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将重新论证。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自李中慧的内心涌起…… 究竟该借此机会为云明月平反,以分享後宫为代价,为风雨铲除这个隐患,还是强行压制下来,维持现状,并乘机勒索对方为己所用? 李氏家族的女皇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觉得一个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然而一个天大的危险也同样迫在眉睫。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说话的,是刑部尚书诸葛青。 身为圣龙帝国无人望其项背的第一断案高手,诸葛青一生断案无数,多少离奇的案件,都在他的手中迎刃而解。 然而今天,这件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好不容易平息,却又突然被重新提起的案件,让他却不禁感到了一丝寒意、几许踌躇。 关系太大了!大到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格局,大到足以改变历史的进程。 这样的重压在身,让一向心怀坦荡无所畏惧的诸葛青,也开始有了一种畏首畏尾的感觉。 “由於燕南天被杀之後,现场完全被封锁起来,并没有太大的破坏,所以此次重新勘察,进展非常顺利!” 和身为保守派需要避嫌的诸葛青不同,血衣卫统领魏廖,以一贯的直率,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李中慧的提问:“如夫人所料,现场确实残留一块魔法水晶的残屑!” “魔法水晶的残屑?”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有作声的欧静,终於开口问道。 这段时日,在风雨离开圣龙本土的时候,帝国的权力中枢,实则是在官员们所称的“四巨头”掌握下运行的。 其中,兵部尚书白起,掌控了帝国的卫戍部队;中枢院枢密使云济,负责和执政议会的沟通;宰相夫人李中慧和无忧谷主欧静,虽然没有任何官职,而且还是女儿之身,然而在帝国的内政、外交方面,却实际上比前面的两位朝廷大员,更有决定权。 不过和李中慧不同,欧静这段时日,更多的是致力於帝国伤残军人的安置,和帝国教育体系的改革——後者是在风雨的提议之下,这两年逐渐推广起来,以达到“人人就学、有教无类”的蒙学运动。 不过因为学有所成的庶民子弟,势必会触及到豪门世家维系其特权的根本利益,因此开展得十分艰难,也只有如欧静这样特殊身分的特殊人物,方才能够顶住帝国权力阶层的压力。 可以说,在眼下帝国最为有名的三个女人之中,蒙璇无疑是当之无愧的战神,以英雄的身分受人敬仰;李中慧则是铁腕的女皇,以她雷霆般的手段和独有的处事风格,令人敬畏;而欧静,却是万千黎民百姓心中救苦救难的菩萨,让人仰慕。 因此,李中慧在接到弟弟的密报之後,第一个念头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欧静拉过来,和自己同进共退,以免受人口舌,被说成独断专行,或者乘机肃清党羽。 至於欧静本人,原本并不太关心这些复杂的权力斗争,也无心参与其中,只是发现这件事情和云明月有很大 的关系,而且很可能引发帝国高层的巨大震动,这才在李中慧的游说之下,过问此事。 此刻,她依旧对於整个案件并不是非常清楚,对於魏廖所说的所谓魔法水晶的粉屑,更是一头雾水,当下便忍不住提问。 “无忧谷主有所不知,魔法水晶是西大陆人运用魔法的一种辅助工具,基本上是作为一种魔法能量的储藏工具,随时为使用者提供所需要的魔法能量。 “理论上,就如同水壶一般,只需要不断注入魔法能量,魔法水晶就可以一直使用下去。 “不过,有两种情况是例外的。一种是使用者施展了超过魔法水晶储藏能量的魔法,另一种则是施展魔法阵!” 看到欧静提问,诸葛青详细地回答道。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必然会引发魔法水晶的爆裂,同时不可避免地留下一些粉屑散落四周! “因为魔法水晶是西大陆的东西,在圣龙很少见,因此当日勘查现场的时候,所有仵作都没有在意到这一点,幸而今日夫人提醒,方才有了如此重大的突破。” “这麽说的话,当日在燕南天大人的府上,有人曾经动用过强大的魔法,或者发动过魔法阵?” 欧静的身体微微向前挪了挪。 “是啊!正如姐姐说的那样,当日显然有人使用了西大陆的魔法。 “根据推测,这应该是一种扰乱神智的阵法,结果,才会导致明月妹妹、颜姑娘和燕南天的神智受到极度的扰乱,做出了一些看起来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由於这种扰乱神智的魔法,应该算不上太高深,如果由个人使用,似乎不太可能导致魔法水晶因为能量枯竭而爆裂,因此中慧认为,很可能是事先部属的魔法阵——”这种魔法阵,就和咱们圣龙帝国的五行阵法一样,不需要有人在旁边发动,只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自然会运转起来。“ 李中慧微微颔首。 自从有了云济的新风云世家出头,虽然李氏家族和帝国的保守派、清流派依旧格格不入,但是矛盾的焦点却显然有所转移,因此李中慧自然也不介意,用口头极其客气 的姐妹称呼,拉近和欧静的关系。 “可是,哈桑前辈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欧静迟疑地指出其中矛盾之处。 “哈桑前辈功力深厚,而且所学别具一格,不受影响也是在情理之中。” 诸葛青咳嗽了一下,回答道。 “也就是说,燕南天大人之死确实是自杀,和明月妹妹无关,而暗中策画其事的,则另有其人?” 欧静眼睛一亮,问道。 当日,根据哈桑的陈述,分明是燕南天突然发狂,将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可惜,他的陈述非常混乱,也有些自相矛盾。 例如,根据他所说,当时云明月竟然扑到了燕南天身上,颜如玉试图抽剑砍杀云明月,最後却又将唯一清醒,原本可以阻止事态恶化的哈桑,撞入了迷宫般的密道。 这一切都有些匪夷所思,再加上另外两个当事人,云明月和颜如玉,在被发现之後,都相继表现出神智混乱、一言不发、讳莫如深的行为,以至於整个案件便陷入了云 山雾罩之中,成了帝国的一大谜案。 但是如今,如果真的是有人运用扰乱神智的魔法阵,似乎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虽然未免有些牵强的地方,却又似乎还真是不能再好的理由。 “燕南天自然应该是自杀,也肯定有人暗中策画,不过究竟是否和云明月有关,此刻还不能够过早下结论!” 冰冷的话语,出自魏廖。 “怎麽?魏大人还有什麽疑义?” 欧静略略皱眉,她有心为云明月开脱,自然很不高兴魏廖的这番话。 “魔法阵可能是有人事先部署,却也不能排除是云明月、哈桑、颜如玉,甚至燕南天本人自己发动! “尤其是云明月,她来自麦坚,是当事人中最熟悉西方魔法的,因此嫌疑依旧不小。” 从来都不怕别人腹诽的血衣卫统领,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是明月姑娘的话,她完全可能发动魔法,而非魔法阵,这似乎和刚才我们的推论有所悖谬啊!何况,若 是按照魏大人的说法,那麽几乎所有人都有嫌疑了!“ 李中慧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地说道。 “虽然魔法水晶难以得到,但是通过海上贸易、丝绸之路,甚至是印月半岛、西南半岛,似乎都可以有足够的办法获得! “也就是说,很多人可以获得魔法水晶,同时只需要雇用一两个懂得西大陆魔法的人,便可以发动魔法阵了。” “不错!理论上,当时主持玉门关的秋里将军,主持伦玉关的白起将军,齐鲁公孙世家、江南令狐世家,岭南杜绍权,还有西南半岛的蒙璇将军、印月半岛的李逸如将军,七海龙王、军师云济,只要是能够对外贸易的地方大员,还有足够财力和手段的巨富豪门,都有可能获得这些魔法水晶!” 魏廖冷冷地说道,还特地将“印月半岛的李逸如将军” 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然後就在李中慧作色之际,转而追问道:“所以,还望夫人告知,究竟从何处渠道获悉,燕南天遇刺案的现场,会有魔法水晶的粉屑存在?” “哼!” 李中慧勃然作色,差一点当场发作,良久方才平息了心情,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情,中慧心中有数,因为关系重大,还不是说出道破的时候。两位大人一直被宰相寄予厚望,还望能够同心协力,共同侦破此案。 “其实事情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首先,作案者不仅有能力获得魔法水晶,还需要有能力发动魔法阵,或者雇用他人发动魔法阵,同时更要有能力在燕南天的府上部署魔法阵——”和获取魔法水晶不同,无论在麦坚,还是西大陆,魔法师都是一种国家战略物资,不可能随便被私人动用。 “其次,他必须能够在刺杀燕南天之後获取相应的利益,相信这麽大的事情,这麽周密的计画,不会有人仅仅是因为心血来潮而行动吧? “能够满足这麽多条件的人并不多,难道不是吗?” 魏廖扬了扬眉,显然很不甘心李中慧如此暧昧不清的交代,正待说些什麽,却见宰相府的一个亲随,匆匆呈上了一份战报,恭敬地交给了李中慧。 “呼兰大可汗被擒!” 李中慧匆匆浏览了一眼,便失声惊呼。 这是一个大好消息,也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只不过,这个好消息,这个必然的结果,似乎来临得太快了一些。 第三章帝国领地 擒获呼兰大可汗的天大功劳,被秦纪撞上了。 当时秦纪正率军,驻扎在圣龙和大陆诸公国的强国,霜月王国的边境。 这是一个亲呼兰的王国,也是大陆诸公国屈指可数的强国之一。 呼兰战败之後,圣龙人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些呼兰的重量级人物,此刻正成为霜月王国的座上宾客。 因此,秦纪此刻,实则正在等候战争爆发的最後指令。 可惜,对於是否继续扩展战争,似乎帝国的高层有著 不同的意见。 而且,更可惜的是,帝国需要休整的意见,似乎占据了主流。 因此,灰鹰军团的副统领,此刻唯有无聊地待在军营之内。 当然,他也没有让自己的部下閒著。 四面出动抓获的俘虏,此刻正在接受最为残酷的严刑拷打,惨叫声此起彼伏,将这里俨然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军营的四周,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淋淋地钉在了木板上,延伸远方,成为了军营所独有的路标。 这既是一种示威,向大陆诸公国赤裸裸的武力示威,同时也是秦纪自身的宣泄。 和所有的圣龙人一样,秦纪痛恨著呼兰人。 和大多数最後主张慈悲仁义的圣龙人不一样,曾经作过呼兰人奴隶,饱受这些草原野蛮之徒侮辱折磨,同时又身负国仇家恨的秦纪,一直都决心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因此,在之前呼兰和圣龙那一场残酷的、无限制的、针对包括平民在内的国力消耗战中,秦纪无疑成为了圣龙 这一边,令呼兰人闻风丧胆的“屠夫”。 在呼兰那一边,和他齐名的,是一个名叫胡图的将领。 後者曾经获得张仲坚的默许,用手中的刀枪,在血腥的杀戮中,重新征服了当时差一点倒向风雨的整个西域,并一度迫使秋里的岳父大人,亲圣龙的善鄯王丢弃自己的王位和领土,逃到了圣龙避难。 此刻的善鄯王,自然已经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王国,而且作为亲圣龙的中坚派,伴随著圣龙人得势、呼兰人战败,而风光无限。 直到他踏入秦纪的营地,这才重温起昔日恐怖的旧梦,差一点以为自己正置身於胡图,那个掠走了他二十多个美貌嫔妃,杀了他五个儿子,让他咬牙切齿却又深深畏惧的凶手的帐营。 以至於有那麽一刻,他差一点就要不顾形象地转身逃跑。 当然,这也实在不能够责怪可怜的善鄯王,只因为秦纪的行为,即便是在战争之中,也实在属於异类。 要知道,尽管圣龙和呼兰之间的战斗,往往以极其惨 烈的形式进行著,彼此之间的仇恨也是根深蒂固,但是无论圣龙人还是呼兰人,他们的高层将领却大多数保持著作为一个军人的洁身自好,一般都会和这样的暴行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他们同时对部下的默许和纵容,已经使得这样的行为,显得有些虚伪和可笑。 幸好,善鄯王最终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身分,以及现在所处的地方,这才乾咳了两声,重新故作姿态起来。 不管怎麽说,他是押著呼兰大可汗而来的。 那个可怜的草原之王,既没有他父亲那麽雄才大略,也不能像圣龙的那些皇帝那样虽然无能,却有足够的好命享受君王的一切,他战败了,亡国了,最後被他以前的附庸,现在以为是坚定的盟友霜月王国出卖了——後者交出了呼兰大可汗,就如同递上投名状一般,同时委托中间人善鄯王带来的,还有霜月王国永远效忠圣龙帝国的宣言。 如同所有在夹缝中求存的小国一样,霜月王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强者,并且以令人脸红的阿谀奉承,祈求获取 强者的宽恕。 於是,呼兰大可汗抓到了。 原本以为非常困难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圣龙帝国赫赫军威的震慑下,即便是原先最铁杆支持呼兰帝国的势力,此刻也不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盘算。 因此,秦纪、秋十三郎的先锋大军,甚至还没有完全踏上大陆诸公国的国土,呼兰大可汗和他的一些亲信,就已经被绑到了圣龙大军的阵前。 这对於风雨来说,似乎是一个令人高兴,同时也有些措手不及的消息。 令人高兴,是因为呼兰大可汗的被擒,显然可以成为圣龙帝国在这场战争中获取胜利的佐证,也将成为这场战争拉下帷幕的压轴戏。 但是另一方面,大陆公路的诸公国如此听话和顺从,却让帝国的统帅有些头疼,无论是继续出兵,还是勒马偃然,似乎都不符合帝国的利益。 而且,当呼兰帝国败亡已经成为事实之後,呼兰大可汗似乎只是一个政治上的象徵,而真正让圣龙头疼的,那 些没有在战争中损失,依旧保持著强大战斗力的军队,那些隐藏在暗处发动攻击,并且随时有可能在他们认为适当时机,卷土重来的呼兰将领和重臣们,此刻依旧不知所踪。 草原太大了,而那些身经百战的呼兰将军们,也更相信自己而非所谓的盟友,因此此刻,他们正游离於圣龙人视线的范围之外,犹如狼群一般地窥视著圣龙人,并等待著机会。 当然,不管怎样,呼兰大可汗的被擒,终究是一件天大的喜讯。 “从今往後,草原将属於圣龙!” 望著几经周折终於被擒的呼兰大可汗,抛开心头还有些不尽如人意的不快和担忧,风雨意气风发地宣告。 他的宣告,引起了将士们的欢呼。 因为,根据风雨的承诺,所有立下战功的士兵,都能够在新征服的领地上,根据战功的大小,获取自己的土地和庄园…… 唯独李逸如却有些愁眉苦脸。 因为,风雨刚刚任命他为代理呼兰总督。 这无疑是一个显赫的职位。 大草原的辽阔,不逊於圣龙帝国本土。 也就是说,他几乎成了半个帝国的统治者。 而与此同时,姐姐李中慧,正以宰相夫人的身分,主持著帝国本土的运行。 李氏家族的权势之盛,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然而,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李逸如感觉到的,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 何况,这个统治者显然并不好当。 迎头铺天盖地而来的,便是战後的一大堆烂摊子。 由於这是一场倾国之力的消耗战,因此战争对於领地的破坏,大得难以想像。 大面积的草原遭受了短期内根本无法恢复的损害,大量的难民正在渴望著食物的接济,而战争留下的仇恨,更是让圣龙远征军的将士们,面临著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遭遇袭击和暗杀的地狱。 虽然风雨为了应对这一天,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粮食,此刻正从帝国的内地源源不断地运送而来——这是风 雨最近五年来未雨绸缪的一部分。 虽然,李氏家族显然非常支持家族的年轻才俊,调集了一大批有著丰富商业和内政经验的官吏前来辅佐。 但是年轻的总督依旧焦头烂额。 毕竟,帝国本土的粮食只能够救急於一时,不能维持永久。 草原的人口虽然不多,但是也不能够始终都依赖帝国的救助,否则呼兰帝国的被征服,很快将成为拖累帝国的大包袱,而不是帝国称雄天下的第一步。 因此,在风雨原本的计画中,帝国本土的财力支援,也最多维持到秋收,新领地的统治者,必须在秋收之前,为自己的领地谋求到稳妥的出路。 至於那些心怀仇恨的呼兰人,倒反而相对好解决很多! 凭藉著在印月的经验,李逸如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草原的部落分成了几部分。 北方那些没有太多波及到战火的涂炭,相反因为帝国的救济而心怀感激的草原人,此刻成为了帝国拉拢的对 象。 他们中的大批男儿,被徵集到了军队之中,成为帝国的兵源,也是维持草原秩序的协助者。 同时他们的妇孺,则优先得到了帝国援助的牲畜和粮食,积极为秋天的收获而劳碌。 而南方,那些受到战火涂炭,几乎家家白幡悲歌的部落,帝国以十分猜忌的目光注视著、警惕著,同样抽取了他们的壮丁,却是调派到遥远的辽东、高丽、帝国本土,甚至印月,以他们的家人作为人质,督促他们为帝国作战。 而他们的家人,得到的援助被大大限制,除非他们的男人在战场上获取足够的功勋,方才能够改善他们的境遇。 剩下的,就是那些立下战功,获取了土地和庄园的圣龙将士。 虽然这些圣龙人的迁徙,将大大加强帝国对草原的控制。 但是,相对於如此辽阔的大草原,圣龙人口再多,也显得有些稀落。 而最让李逸如头疼的是,部分圣龙人趾高气昂、耀武扬威、恃强凌弱的行径,显然极其不利於帝国秩序的巩固——和打天下不同,整治领地需要的是恩威并施。 无可奈何之下,李逸如只好选调了一些战功卓著、受人尊重的老兵,担任了铁面无私的巡查官,这才硬是压下了那些只认战功、尾巴可以翘到天上去的家伙。 不过,这还真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 李逸如暗地里,也有些叫苦不迭。 军队是一个极其护短的所在。 打了兄弟,大哥就得出头。 因此,这些天,各路军团将领们,简直就是如同流水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有些还直接告状告到了风雨那边。 幸好,李逸如无论资历、背景还是战功,都足以压得住那些无法无天的军官,而且风雨的默许,也让他得以施展拳脚。 倘若是换了一个资历浅一些的军官,那简直就要乱了 套,更不要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被军队放在眼里的文官了。 但就算是如此,李逸如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毕竟李氏家族要在圣龙帝国的权力高层生存、延续下去,凭藉著一时的强横是万万行不通的,这需要多年积蓄下来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此官官相护、层层扶助——这也正是圣龙帝国千古不变的官场真理。 秋里啊,秋里,你可得快些来! 於是,圣龙帝国最为年轻的总督,禁不住祈祷。 祈祷秋里,这个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最终必然的呼兰正派总督,赶快过来——尽管李逸如原本更希望,能够多待在风雨的身边,最好是跟随这位伟大的统帅南征北战,而不是前去高丽,接受注定要进行的禅位,然後在家族的希望中,做一个饱食终日的国王。 被李逸如思念的未来呼兰总督,现在高丽战场的最高 统帅,秋风军统领秋里,相对而言,似乎没有这麽多的烦恼。 将内定成为高丽国王的李逸如先留在辽东,继而代理呼兰总督,却将人们眼中呼兰总督的不二人选秋风军统帅秋里,滞留在堪称弹丸之地的高丽战场,风雨的这个人事安排,在很多人的眼里,似乎真的是不可思议。 因为不管怎麽说,一个击退了安宇人入侵的伟大英雄建国,都似乎远比仅仅拥有先祖的血脉,在强大邻国的武力支持下登基的国王,更为让人叹服,也更有利於确保圣龙帝国在高丽的利益。 而同样的,在无数次战争中证明了擅长奇袭的秋风军统帅,坐镇他亲自攻取的辽东半岛,然後挥师西进,投入呼兰战场,获取战争的胜利,然後作为军队的高级将领,和帝国宰相最好、最信任的朋友,掌控新征服的土地,似乎远比让一个虽然同样战功卓著,却毕竟乳臭未乾,而且还容易让人们联想到裙带关系的年轻人,来驾驭那些原本他从来没有统帅过,职位和资历上同他平起平坐、年纪更比他大了一轮都不止的老将,更为适合。 风雨是想在不流血的情况下,调整权力结构! 对此,秋里却心知肚明。 帝国依旧需要战争,大片的领土需要有能力、有作为的肱骨干臣坐镇,因此马放南山、杯酒释兵权的做法,根本不可取! 而杀戮功臣,任用听话的庸才,固步自封,满足於现状,也绝非风雨的性格所会采纳。 因此,风雨不得不在大力任用有所作为、威望和战功与日俱增的重臣,和提防这些重臣权力过大,因为帝国的日益扩张,有朝一日成为自己无法控制的权臣,这两者之间的钢丝上小心地行走。 於是,一个弱势的国王,和一个领地框架已经被搭好的第二任总督,似乎是风雨限制部下们的权力,为了帝国未来秩序而做的,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 何苦如此麻烦! 内心中,对於风雨这种既夹杂著权雄的猜疑,又带著妇人的仁慈的极端矛盾的性格不以为然,秋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此刻首先要应对的麻烦,是安宇人。 蓝鲸军的失利,导致之前海战大捷之後,高丽战场上空前有利的战略优势,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和逆转。 乘著港口封冻的机会,去年冬季所展开的陆地攻势,最终没有将安宇人彻底地赶出高丽半岛。 那些来自海岛的矮子们,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顽强。 尽管在陆地和海上都连续受挫,但是他们硬是凭藉著之前占据的城池,进行著十分顽固的坚守。 这让不喜欢攻坚战,也不愿意在这种无谓的攻坚战中,白白丧失兵力的圣龙军队大为恼火,於是采取了包围的策略,并将注定会造成大量伤亡的攻坚任务,转交给了高丽军队。 可惜,高丽人的战斗意志虽然十分旺盛,然而他们的战果并不显著。 无论是极其缓慢的逐城进攻,还是以断绝守方粮草的围困,最後都在春季来临,安宇舰队出现在水面之後,宣告失败。 那些已经开始吃起人肉来的安宇人,得到了食物和兵 力的支援,重新恢复了活力。 而圣龙和高丽的联军,却为了战略的需要,不得不主动撤离了一些地方,换取战场上的主动权和有利地形。 此消彼长之下,军队的士气未免有些消沉。 “该死的冒进!” 秋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战争的胜利,往往会带动人们过度的自信和急躁。 如果这个时候再掺合了一些政治的因素,那麽非军事的建议,就经常会影响到正确的军事决策。 海战便是如此。 蓝鲸军的损失原本完全可以避免。 如果高丽海域取得大捷之後,保持莫测高深的守势,势必会引起安宇人乃至麦坚人的慎重,从而确保一种战略威慑,维系在高丽海域,纵然不能全盘掌控,至少也是势均力敌的战略平衡——留在刀鞘中的战刀,有时候才是最为凌厉最为可怕的兵器。 可惜,蓝鲸军的贸然出击,完全粉碎了原先的大好局面。 共工级圣龙巨舰在悲壮地展现其强大的同时,也失去了原先的神秘和威慑。 安宇人和麦坚人的联手打压,导致高丽战场上,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已经无法取得海洋的优势。 甚至原本圣龙人驻扎登州,进退攻守之间咄咄逼人的战略主动权,也不复存在——命运坎坷的圣龙水师,将不得不再次龟缩到了港口,在陆路大军的掩护下,韬光养晦。 於是,高丽战场上的陆地战争,也似乎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 纵然获取一百场的胜利,但是只要海洋被控制,那麽那些卑鄙的矮子们,就会利用战舰,在不利的情况下逃跑,而在有利的情况下登陆骚扰,高丽和圣龙的联军则将不胜其烦。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在整个冬季,秋里对於彻底消灭安宇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更为关注的是,如何确保圣龙援军在高丽的战略优势,确保一些战略据点的巩固。 当然,这种高层次的战略目光,很难得到高丽人的理 解。 这些急於收复失地的热血男儿,以可以理解的心情,鼓噪著发动进攻,将侵略者赶出陆地。 他们越来越不满秋里的这种谨慎。 於是伴随著海洋的冒进,陆地也出现了本可以避免的冒进。 虽然圣龙援军在秋里的控制下,损失并不大,但是在激烈的攻城战中,高丽人却损失惨重,一些不利於团结的谣言和怨言,开始传开。 甚至,要求更换高丽战场的统帅,要求李氏家族那位年轻的将军归来的呼声,在有心人的挑唆下,越来越高涨! 也许,自己倒是帮了李逸如这个孩子的大忙。只不过,风雨恐怕会很气愤他的全局部署受到重挫吧! 对此,秋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揣测。 他本人对於这些谣言和怨言,根本没有在意。 如果影响到他的指挥,他将毫不留情地砍下那些害群之马的脑袋。 但是,如果只是私下里的腹诽,他根本就充耳不闻。 事实上,秋风军的统帅,此刻分外地怀念辽东、怀念圣龙,甚至都有些期望赶紧前往呼兰。 就算那里没有战争,但是看著如此辽阔的大草原,心情也一定会舒畅很多,总比在这个弹丸的半岛,进行著注定不可能扭转大局的无谓战争,好得太多! 眼见如果没有海洋的控制权,帝国在高丽半岛将只能够维系一种消耗实力的僵局,秋里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启禀秋帅,令狐智大人的使者求见!” 就在这个时候,从江南来的客人,似乎给秋里带来了一些转机。 “你是说,运用这些小战船,能够维系近海的安全?” 注视著令狐智的使者,秋里缓缓地提问。 自从蓝鲸军败北之後,那个向风雨投诚的令狐家族的年轻人——秋里一直如此看令狐智,这个怎麽说都是背叛了家族的家伙——卸任了江南总督的高位,出任第二代蓝鲸军统领,也是帝国水师的统帅。 对此,秋里倒是有些佩服。 毕竟,江南可以说是整个帝国经济最为富庶的所在,江南总督的高位,实在是人人羡慕的肥差。 相对而言,蓝鲸军统领、帝国水师统帅,名称虽然好听,实则却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的白手起家。 令狐智能够接受这样的任命(虽然其中肯定有来自风雨的压力,但是如果令狐家族的现任族长坚持,想必帝国宰相也不愿意将这个豪门世家逼得太急),也确实有他自己的风度和胸襟。 “秋帅明鉴,「海耗子」能够潜伏於海底,「火老鸦」 也同样可以发动水下攻击,这两种战舰早在高丽海战中已经大显神威,想必秋帅也有耳闻吧!“ 令狐智派来的使者,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虽然这些战舰体积小,吃水浅,不适合远航作战,但是如果仅仅是游弋在家门口,打一个伏击、骚扰,秋帅以为如何?” 哼,海耗子!火老鸦! 秋里冷哼了一声,如同当日云笑天、令狐智在听到南天门冠名之後的反应一样,仅仅是冲著这个名字,便已经 先有了三分不屑。 不过,他转念想到这些战舰之前在鸣梁海峡的表现,便又捺下了性子,淡淡地说道:“莫非令狐统领认为,依靠这些战舰,便能够夺取水面的控制权不成?” “兵者多变,胜负未分之前,谁也不敢说有十分的把握!不过聊胜於无,至少这些战舰作战方式极其诡异,若是能够善加利用,例如突袭安宇运兵船,伏击安宇战舰,想必还是能够胜任吧!” 江南来的使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令狐统领有这般自信,就不怕将仅有的水师底子全部败光了?” 秋里不自觉地将身子向前挪了挪。 令狐智的提议,倒也颇有诱人的地方。 至少,如果能够对安宇的兵员和物资补给,加以重创的话,高丽战场被动的局面便会立刻扭转过来。 当下,他略略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就算令狐统领胜算在握,然而如今麦坚和安宇舰队,已经联手封锁了帝国和高丽之间的水路,令狐统领的这些战舰,难道还能 够飞过来不成?“ “飞过来自然不可能,但是陆路运送,秋帅以为如何? 蓝鲸军虽然日前惨遭重创,然而是雄鹰自当翱翔九天,军人就应该浴血沙场。 “帝国水师,上下幸存的三万将士,无不泣血盟誓,但求在战场上洗刷昔日战败之耻辱,纵然赴汤蹈火,纵然九死一生,也绝对在所不惜!还望秋帅成全!” 令狐智的使者越说,越慷慨激昂。 “说得好!” 同样身为军人的秋里,也不由被使者的情绪感染,当下便拍案叫好。 不过,他随即警觉过来,只觉得自己和令狐智素来没有太深的交情,此次蓝鲸军的新任总督,在自身还有一团麻烦的情况下,如此慷慨地帮助自己,要说没有什麽目的,实在难以置信。 当秋里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便立刻看到了江南人所特有的奸商式微笑。 “蓝鲸军百废待兴,自然需要各方提携!其实如今蓝 鲸军所求的,对於秋帅来说,实在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 “令狐统领希望,秋帅能够将秋风军中多馀的火炮,资助蓝鲸军百门而已!” “什麽?” 秋里剑眉微扬,只觉得令狐智莫非疯了不成。 帝国如今每月能够生产的火炮数量为七十门,其中有三分之一便是拨给了蓝鲸军,却没有想到令狐智,居然还想要从其他军团中搜刮,实在无法想像他究竟想要干什麽。 第四章万里海疆 “你究竟想干什麽?” 同样的问题,被杨文晟当著令狐智的面,毫不客气地直接问了出来。 “当然是重新组建蓝鲸军!” 令狐智满脸无辜地回答。 “就算是共工级圣龙巨舰,也用不了这麽多火炮啊! 更何况,这些巨舰制造如此困难,至今也只有增加了一艘,哪里需要这麽多火炮?“ 身为江南第一巨商的杨文晟,却显然并不准备就此放 过,毕竟在组建蓝鲸军方面,杨家的出资十分巨大,而圣龙帝国重新夺回制海权,也直接关系到注重远洋贸易的杨家,未来数十年的兴衰存亡。 “正是因为蓝鲸军的组建困难重重,所以才需要这些火炮!”前任江南总督苦笑著说道:“你还记得笑天为何败北吗?” “哎,草率出兵、轻敌、感情用事,可惜了一员虎将!” 提起前段时日,在激烈的海战中失踪,并被大多数人认定已经阵亡的蓝鲸军前任统领云笑天,杨文晟就感觉一阵痛心。 早在云笑天还是七海龙王部下的时候,杨文晟便在顶著圣龙帝国封海令的巨大压力,和海上安宇舰队袭击的风险,指挥家族舰队进行远洋贸易的过程中,和这个年轻的将军结识,并有了很深的友谊。 之後,双方更是并肩作战,在圣龙的南海海域,商界的巨贾亲眼目睹了云笑天谈笑用兵,赢得了圣龙帝国最近数十年来第一次海上大捷。 杨文晟更不会忘记,在大战之前,在黑夜的海洋,在 颠簸的战舰上,曾经有四个年轻人,以最为圣洁的虔诚,和最为热血的激扬,共同盟誓:“弟子令狐智!” “弟子云笑天!” “弟子杨文晟!” “弟子王光宇!” “在此对天盟誓,愿以毕生之力,重振我帝国水师,令我圣龙战旗,飘扬七海,令我神州子民,畅行天下,令我故土家园,永绝刀兵!” 四个人,八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以青春的激情,少年的热血,立下了以生命背书的神圣誓言。 在这一刻,没有地域之分,没有身分之别,没有性格之异,没有利益之争,有的只是四颗年轻滚烫的心,四颗不计名利、不畏生死、慷慨激昂的心。 在这一刻,四双眼睛,共同闪烁著天下大任舍我其谁的飞扬,那奕奕的神采,即便是渐渐驱退了远处的彩霞,开始笼罩天地的黑夜,也无法掩饰其光亮。 …… 可惜,当年的盟誓言犹在耳,帝国的猛将却已经巨星陨落。 杨文晟实在不知道,究竟该责怪云笑天感情用事,终至於兵败身亡,丧师辱国,白白将大好形势毁於一旦,还是该惋惜,年轻的将军终究涉世未深,他能够游刃有馀的驾驭战场上的千变万化,却无法参悟人心和权谋。 这一战,带来的更大问题是,原本杨文晟提供财团支持,令狐智提供政治和权力支持,而云笑天则统率战舰负责作战的良好人事关系网络,因此瓦解——尽管有风雨、云济等帝国上层的大力支持,令狐智和杨文晟本身也非泛泛之辈,但是在圣龙帝国,这个拥有千年传统的官僚体系中,要想真正办好一件事情,必要的人脉绝对是不可缺少的。 如今,在云笑天阵亡之後,令狐智不得不放弃江南行省总督,这个原本可以对蓝鲸军予以极大支援的高位,转而担任蓝鲸军的统帅。 虽然暂时而言,於大局并无多大的损害,却已经不再是最佳的人事组合了。 继任的江南总督,虽然是出自令狐家族,而且对令狐智也颇为顺从,然而毕竟各司其职,又没有令狐智对於大局如此深邃的领悟和眼光,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政绩,还是为了兼顾辖内的其他问题,江南行省都势必不可能如令狐智时代那样全力支持蓝鲸军了。 为了这件事情,杨文晟特地前往圣京,和主持政务的云济密谈良久,一时之间却也拿不出太好的策略。 毕竟,风雨此刻人在呼兰,帝国的运行,也基本上在为征服呼兰服务。对於大多数官员来说,帝国海洋上的战争,甚至是东北高丽的战斗,都不过是局部可有可无的战役,胜固然可喜,败也不会伤及帝国的筋骨。 甚至,连蓝鲸军重创,蓝鲸军统领云笑天如此高级的将领战殁,在圣京引起的风暴,也更多的只是围绕在是否天子泄漏了军情,是否出卖了帝国,这样一个更为引人注目的话题上。 习惯了陆地胜利的帝国子民们,对於海洋,此刻还显然无动於衷,他们也很少意识到,海洋同样是帝国的领土,同样关系著帝国的荣辱兴衰。 想到这里,杨文晟便不禁有些悲恸。 “除了战略失误之外,你不觉得,若是当日附近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港湾庇护,笑天又何需冒险遁入魔鬼海峡,以至於寡不敌众……” 这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杨文晟的身旁响起。 只见令狐智负手仰天,痛心地说道。 “你的意思……” 被令狐智的话吓了一跳,杨文晟不可思议地问道:“令狐大人莫非准备放弃进军大洋的策略,退而重拾封海令?” “非也!圣龙的军旗飞扬於蓝水之上,素来都是令狐智的心愿。封海锁国,实乃鼠目寸光,畏敌怯懦,令狐智又岂敢效仿?” 令狐智慷慨激昂的话,立刻让杨文晟感到了欣慰。 却不料蓝鲸军统领的话锋一转,复又说道:“可是作战,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我军虽然北伐呼兰成功,然而短期之内百废待兴,要想巩固已有的领地,确保帝国在大陆无敌的威势,同样是非常耗时耗力的事情。 “因此,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帝国依旧很难投入所有的人力、物力,支援水师的建立。天时,不利於蓝鲸军。 “帝国水师屡受重创,蓝鲸军草创後的第二战便痛折主帅,战舰的打造、将士的训练、对於海洋的了解、航海和海战的经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一日之功。 “尤其是帝国臣民们,还很少有人能够认识到海洋对於帝国的重要,更遑论因此达成共识。人和,也同样不利於我们的蓝鲸军! “剩下的,便只有地利了。拥有强大火力的港湾,将成为舰队的保障,同时也能够更好的威慑麦坚和安宇人,抵御他们来自海上的威胁!” “可是,如果要这麽做的话,你知道将需要多少资金,多少成本,这样的部署,甚至会极大限制蓝鲸军的发展!” 杨文晟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我自然知道,然而杨兄,你应该同样知道,就算我们把所有的资金全部投入战舰的打造,也很难在十年之内,拥有能够和麦坚人正面交锋的力量。” 令狐智脸色难看地说道。 毕竟,身为帝国水师的最高统帅,如此承认自己和敌人之间巨大的差距,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就某种程度而言,恐怕蓝鲸军的统领,将很难在有生之年,如帝国陆军的军团那样,以绝对强者的姿态,凌驾於敌人之上。 建立一支精炼的部队,完善近海的防御,加强奇兵突击的能力…… 令狐智的脑海中,酝酿的是一场实力悬殊,绝对不能够以常规的方式展开的战争。 “可是,如果仅仅是江南一个行省,加强港湾的火力,同样无济於事!” 杨文晟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已经要求宰相授权,给我帝国所有海疆防御的指挥权,不仅江南,还包括了岭南、齐鲁行省的各个港口!” 令狐智微微一笑。 要能够收回齐鲁行省那些被麦坚人趁火打劫、强行租借去的港口就好了,那足以能够让自己名垂史册,可惜这 恐怕至少在目前,不会被那位伟大的宰相列入必须进行的计画之中!所以,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相信,帝国万里海疆的防御权,这个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应该还是在风雨所能够容纳的度量之内吧! 新任的蓝鲸军总督,自信地盘算。 “你认为令狐智的计画可行吗?” 因为令狐智的这个提议,风雨特地将云济,整个帝国最熟悉麦坚,也最为坚决主张帝国向海洋进军的风雨军军师,帝国中枢院的枢密使,从圣京千里迢迢的召来此处--尽管後者此刻正在主持对於皇上的控诉。 至於风雨他自己,暂时丝毫没有返回帝国本土的打算。 除了不愿意承担弑君者这样的恶名,保持一种顽固的政治洁癖之外,更重要的是,如今正在圣京上空,由他发起激烈震盪的漩涡,让风雨本人也感到了恐惧。 之所以没有采用历史上任何一个篡权者所采用的篡权方式,而是将天子交给执政议会公诉,完全源於风雨内心中理想的一面——他不愿意看见圣龙帝国的未来,仅仅 是一次权力的交替循环:新的贵族崛起,旧的贵族没落,然後重新是豪门世家的醉生梦死,帝国的兴盛转向衰亡。 因此,试图颠覆君王令人仰视不可侵犯的神威,从根本上说,是风雨的一次冒险,一次企图让帝国真正进入贤才治国的轨道,而不是豪门望族血缘继承的家天下的冒险。 然而风雨终究是风雨。 他除了拥有天马行空的理想之外,同时也是一个十分务实和谨慎的权力拥有者。 和庞勋不同,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和豪门世家势不两立的帝国宰相,此刻自然不愿意在燃烧别人的同时,也燃烧自己。 一个君王并非凌驾於一切的帝国,究竟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帝国? 风雨对此,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他自身并没有太大的称帝野心,因为他的眼光,投向的是一个千秋万代、永世相传的江山社稷,而不是一家一姓传承几代,便沦落到历史兴衰交替轨道上的传统王国。 不过,风雨对云济所说的,那种多人决策的机制,也并非完全认同。 在风雨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寡头统治而已,最终必然是少数几个大家族控制整个国家的政权,虽然可以避免某些白痴或者疯子的一意孤行,导致国家的毁灭,但是却会带来决策迟缓、彼此消耗的弊端。 正是这种茫然,让风雨举棋不定,颇有些袖手旁观圣京那一场风暴的味道。 至少在他还没有想清楚,帝国究竟该怎样发展的情况下,风雨更希望自己置身事外。 让其他人在里面迎风搏浪也好,兴风作浪也罢,都有利於他能够在相对安全的角度观察事态的发展,并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及时采取果断的措施,纠正风暴发展的方向。 而对於天子的审判,也就在帝国最高决策者有意独善其身的情况下,变成了各方势力喋喋不休的争吵,成为了圣龙帝国有史以来,最为旷日持久的一场官司。 於是,置身漩涡之中的云济,倒也非常乐意风雨此刻 的召唤,至少可以让他在这种激烈的纷争中暂时缓一口气。 只不过,令狐智的建议,却又有些让他为难。 “在眼下帝国暂时无力和麦坚人正面交锋的情况下,部署陆地的防御体系,微臣以为乃是慎重谋国的上策。不过要收回麦坚人租界的港口,和通商特权,只怕有些不妥。 “毕竟,这不同於蓝鲸军当日进驻登州,这样严重的挑衅行为,很有可能会引发两国的战争,而帝国此刻根本还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 云济斟酌地说道。 以他的立场,同属於一个阵营的令狐智,能够获得帝国万里海疆的防御权,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而且,他也自然愿意看见蓝鲸军,由慎重的将领主持,避免和麦坚舰队的交锋——在他看来,没有十年的准备,帝国还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因此,令狐智关於部署火炮加强海防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 然而,令狐智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却居然紧跟著又提议收回齐鲁行省的港口,这无异於对麦坚人的宣战。 这让云济大为恼火,却偏偏因为立场的微妙,又不好直言反驳,以免被人当作亲麦坚派的卖国贼,尤其是在眼下天子因为和麦坚人来往,而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 “收回港口的事情,确实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让云济欣喜的是,风雨显然也倾向於暂时避免和麦坚人作战。 非不愿,实不能!眼见表兄如释重负的神情,风雨却不由有些苦笑。 就内心而言,风雨也恨不得立刻出战,好好给安宇人和麦坚人一个教训。 事实上,他也清楚,麦坚绝不甘心看见一个强大的圣龙存在,这一次麦坚乘著圣龙北伐呼兰之际组建反圣龙同盟,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只不过圣龙和呼兰之间的决战,进行得太快,其间的胜败优劣,转换得也太过於眼花撩乱,这才让既像牵制圣龙,又希望看见呼兰圣龙两败俱伤的麦坚,还没有来得及施展杀手@,战争便已经宣告结束。 没有施展,并不等於不会施展,风雨很清楚,在未来 的岁月中,帝国最大的敌人,就是麦坚人。 可惜,蓝鲸军的惨败,无疑表明了帝国此刻海上力量的现状,也给了原本因为鸣梁海峡大捷,而有些得意忘形的帝国君臣们当头一棒,让风雨不得不慎重。 “好了,我让令狐智全权掌管帝国海疆的防守,但是暂时不收回那些港口,还有给麦坚人的特权。当然,前提是那些麦坚人必须知道收敛,不能再做出咄咄逼人的挑衅了!” 考虑到残酷的现实,风雨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帝国需要休整。 如今,刚刚征服了呼兰的圣龙,就如同一个人一下子吃掉了完全超过他极限的食物,迫切需要休养生息,来消化和融合。 暂时而言,应该开始控制帝国扩张的步伐了! 风雨暗自决心。 战备状态的帝国,虽然能够激发他最大的潜能,但只能够维系一时,不能够继续长久,甚至会带来一些很严重的危害。 因此,风雨明白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如何处理萧剑秋;如何决策帝国未来发展的方向,如何巩固对呼兰、印月、辽东、高丽、西南半岛的统治;如何调整这几年完全出於北伐呼兰的需要,全力以赴运转的帝国经济;如何让一个备战状态的帝国,变成一个和平时期、长久发展的帝国…… 这,都是风雨急需要做的事情。 既然通过对呼兰的征服,已经让圣龙凭藉自身的强大和军威,慑服了各国的蠢动,换来了外部安全方面前所未有的大好形势,那麽,在风雨的勾画中,至少在可以看见的未来,帝国应该满足自己现有的疆域,同时努力将这些疆域巩固为自己长久的疆域,才是上上之策。 此刻的风雨,真心诚意地希望和平,哪怕帝国暂时做出一些让步,蒙受一些损失,也完全可以考虑。 以一个战略家的眼光看,这些让步,这些损失,相对於帝国的长治久安,千秋万代,实在是微不足道。 只不过,风雨自己也没有想到,北伐呼兰已经严重打乱了天下的平衡,此刻整个天下形势的发展,实则已经演 变到他根本无法控制的地步。 第五章同盟使者 大漠戈壁,绿洲古城。 连通东西大陆的丝绸之路,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热闹繁华。 尤其是呼兰战败之後,面对著圣龙大军的咄咄逼人,大陆诸公国的军民们,纷纷陷入了恐慌之中。 然而就在这一片萧瑟中,却有一行队伍自西而东的行进。 “想不到,真想不到,自从上次游历到现在,竟已经快十年了。当年的风雨军统帅,如今已经成为整个圣龙的 主宰,而昔日危机四伏的圣龙,竟然成为了大陆第一强国!“ 感慨的声音,发自金发碧眼,全身盔甲的骑士。 “呵呵,宰相大人天纵其才,自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企及的!倒是赖特大人您年纪轻轻,却已经游历了这麽多国家,还曾经和宰相大人并肩作战,实在是让人羡慕!” 接话的是一个儒雅的圣龙文人。 “哈哈,金岑先生过奖了。不过,赖特这些年大小战阵不知经历了多少,然而和风雨大人一同战斗的那一次,却实在是赖特平生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战。 “这次赖特临行前,我们西大陆的第一美人,圣洁的雪雅公主,还特地要赖特当面,向风雨大人谢过当年的救命之恩!” 骑士爽朗地大笑道。 “哦,竟有这样的事情,若是方便,金某倒是很好奇!” 金岑闻言,立刻大感兴趣,毕竟那个时候他尚未投效在风雨的麾下,对风雨早期的传奇经历,也是知之不详,这对於一个风雨的崇拜者来说,自然是极具吸引力的。 “说来就话长了!” 赖特笑了一笑,眼神略略有些迷离,似乎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杀!” 便在这时,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喊杀声。 金岑和赖特都是久经战阵的人,闻声对望了一眼,便立刻下令部下,做好厮杀的准备,随後便立刻抢占了附近的沙丘。 登高远眺,只见前方扬起了滚滚尘沙。 两队骑兵,大约四五千人,正在三里之外的空旷处绞杀在一起。 兵器撞击的金属声,和战马的悲鸣混杂於一处。 鲜血飞溅,烽火四起。 “是圣龙的军队!” 金岑立刻辨别出,其中的一方,正是帝国的将士,不过另一方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他们竟是大陆诸公国的军队。 他不由大为震惊。 虽然早听说风雨在大草原获得了大捷,却没有想到帝国的军队,甚至已经渗透到了远离玉门关如此遥远的西面,而且还已经和大陆诸公国的军队正面交锋了。 “那还等什麽,骑士们,我们去帮一下朋友的忙!” 赖特却没有想太多。 朋友的敌人,自然也就是自己的敌人。 抱著这样的理念,他毫不犹豫地招呼自己的部下杀了下去。 尽管这些西大陆的骑士,在速度方面,实在无法和草原上的东方军人所能媲美,然而他们重甲长枪,突如其来的投入战场,却无异於移动的堡垒,一旦近身作战,立刻对身披轻甲、手持战刀的对手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对於那些和重骑兵交战的战士来说,此刻实在是说不出的懊恼。 面对有一个半人长度的长矛,他们的战刀几乎根本就没有机会砍到对手的身上,即便砍到了,在厚重的铠甲保护下,这样的伤害简直就如同蚂蚁咬过一般,无足轻重。 反而是那些重骑兵,他们甚至只需要一个冲刺,一个撞击,便能够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撞倒在马下。 於是,在这支生力军的支援下,原本还势均力敌的战斗,迅即见出了分晓。 “哈哈,看来名扬天下的呼兰骑兵,也不过如此!” 得意的话语,发自金岑身边的西大陆特使奎尔。 这是一个和赖特差不多年纪的金发贵族。 他这一次,是在赖特的重骑兵护卫下,前来面见风雨,并准备和圣龙帝国缔结同盟协议的使者。 不过,相对於健谈平和并对圣龙颇有好感的赖特,这位名叫奎尔的年轻贵族,却显得有些盛气凌人,一路上和金岑也没有太多的言语交谈。 金岑原本就有些担心,以这个家伙的态度,很有可能会给双方的同盟,带来十分负面的影响,此刻眼见对方如此嚣张,更是不悦,当下正待开口,却突然看见远处扬起了更大的尘沙,很快就有一支上万人的大军席卷而来。 转眼间,便包围了整个战场。 是圣龙的军队! 金岑首先轻松了下来。 不过,眼见这些圣龙的军队,和赖特这一边,在双方无法用言语沟通的情况下,似乎起了什麽误会,先是口角,随即又渐渐剑拔弩张起来,他不由又将心提了起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顾不上和奎尔斗嘴,风雨军的随军长史赶紧策马扬鞭赶了过去,人还没到,便已经大声喝道。 “大胆!本官乃随军长史金岑,这位是西大陆的使者,宰相大人的老朋友,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怎敢如此无礼?” “金岑大人,原来是您!” 出乎意料,就在金岑赶到战场的时候,远处又驰来了大队圣龙士兵,为数之多足足有上万人,为首的将领,却是金岑见过的。 “秦纪!” 金岑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由於当日跟随在风雨左右担任风雨军随军长史,所以金岑对於眼前这个轩辕军校的高材生,印象颇为深刻。 他在军校的成绩是如此出类拔萃,之後在燕家军入侵凉州的时候,更是表现出十分难得的骑兵突击能力,以至於连风雨都赞不绝口,很快便委以重任,成了各大军团抢手的宝贝。 最终,他被秋里调到了秋风军,後来灰鹰军团从秋风军分离出来的时候,则水涨船高,被风雨亲自调往灰鹰军团担任副统领。 一个有些孤僻,但是才华出众的骑兵将领! 这是金岑在风雨军高层将领档案中看到的,关於秦纪的评价。 看到秦纪,金岑这才重新放下心来。 不管怎麽说,既然是相识的,而且又是风雨军的高级将领,那麽这场冲突便可以避免了。 真正让金岑担忧的,是万一遇见一些中低级将领统率的军队——这些胜利的虎狼之师,有时候发起横来,绝对不是讲道理可以摆平的。 对此,金岑深有体会,因此也特别担心西大陆使者团遭遇袭击的事情发生,毕竟这将大大有损帝国的颜面。 “末将原本准备伏击这些呼兰的馀孽,却没有想到居然会遇见金岑大人!宰相如今仍逗留在呼兰城,昨日还下了命令,要西路各军一旦见到大人,务必护送大人和西大陆的使者,前去见他!” 这时,秦纪在马上躬身施礼道。 “秦纪将军,宰相什麽时候下达了对大陆诸公国的战争?” 金岑疑惑地询问道。 尽管出使远方,但是通过魔法水晶,他一直能够和帝国本土保持联系,也得以获悉帝国的高层,显然此刻并没有打算对大陆诸公国开战。 “没有战争,我们只是在追捕呼兰人的馀孽。呼兰人虽然战败了,他们的馀孽却依旧存在。 “最近,一个名叫胡图的呼兰将军,袭击了已经效忠於帝国的五个部落,同时还袭击了帝国的补给线,并屠杀了很多圣龙的平民。为此,宰相严令,纵然追击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将凶手绳之於法!” 秦纪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在秦某看来,只要是帝国 敌人出没的地方,便是帝国军人战斗的沙场!没有任何疆界,没有任何限制,能够阻挡帝国的军人捍卫帝国的权益!“ “好!” 尽管不是圣龙的军人,但是秦纪的话,却无疑让一旁的赖特引起了共鸣——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捍卫帝国的利益,这绝对是任何一个军人的梦想。 “那麽,这是否说明,帝国正准备继续扩张他的疆域,将整个大陆都纳入你们宰相大人的保护之下?” 面对同样的话,发出尖锐质问的,则是西大陆的使者奎尔大人。 “圣龙人该如何做事,无须阁下过问!” 秦纪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连一旁的金岑和赖特,也对於这位使者大人的狂妄,感到了无可奈何。 自从击败了呼兰人之後,圣龙帝国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消化这个庞大的帝国,同时铲除包括前任大国师张仲坚、呼兰宰相塔塔库尔,还有包括呼兰大将呼拉克、韩 让、胡图等人在内的大批呼兰帝国的重量级官员,以及这些曾经强权人物的追随者。 後者正以辽阔的大草原为掩护,以大陆诸公国为屏障,连续不断地向帝国发起防不胜防的袭击,严重破坏了帝国在大草原的利益和秩序。 而与此同时,借助著帝国在陆地上的强大军威,帝国外部的安全环境,却前所未有的好转。 从高丽到西南,从大陆诸公国到印月半岛,所有曾经试图在混乱中,火中取栗的反圣龙同盟的国家,此刻都表现出了对帝国的一种心怀畏惧的退让。 阿育王朝、大陆诸公国固然以卑躬屈膝和诚惶诚恐,作为主要应对的策略,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食帝国,此刻也改弦更张,频频示好。 麦坚人苦心编织起来的反圣龙同盟网,在还没有完全发力的时候,就已经宣告瓦解。 因此,如今的圣龙帝国,早已经不用像一个多月以前,那样看重和西大陆的同盟了,反倒是积极准备圣战、夺回圣城的西大陆,更为迫切需要拉拢盟友。 “看来,那位使者大人,似乎根本无心想要和帝国缔结同盟啊!” 风波过後,在秦纪派出的军队护卫之下,一行队伍继续前进。 没有理会那位尊敬的使者大人,金岑只是私下将赖特拉到了一边。 就内心而言,他非常愿意看到帝国和西大陆的同盟。 然而金岑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那个名叫奎尔的使者,一路行来所表现出的狂妄和无理,似乎绝不是无知和傲慢那麽简单,简直就是存心在破坏原本已经前途渺茫的结盟。 “对不起,金岑大人,我想奎尔先生是因为太过於劳累,这才有些失常!” 耿直的骑士,有些汗颜地为自己的同伴辩解道。 尽管在圣龙强大军力面前,保持自己的气节和勇气,实在令人敬佩,然而如果超越了一定的限度,变成针对对方行为的指责,那麽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都确实不像是 一个有心来缔结盟约的使者的所为。 因此,金岑微微一笑,似乎根本没有接受赖特的解释。 “好吧,实不相瞒,对於是否和圣龙缔结盟约,西大陆也存在著三派!” 犹豫了很久,老实的骑士咬咬牙,终於决定和盘托出,取得对方的谅解。 “一部分是亲圣龙派,积极主张和强大的圣龙帝国联手,共同对付大食人,然後分享对大陆的利益。 “一派是亲麦坚派,自然是主张和麦坚合作。不过由於圣城、圣战这两个概念,在宗教方面太过於敏感,所以很少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提出暂缓圣战,先和大食人一起,帮助麦坚人对圣龙帝国,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因此很容易被看成是第三派,也就是占据西大陆主流的顽固派!” “顽固派?就是主张独立发动圣战,收复圣城,然後旁观圣龙和麦坚的争执,最好能够坐收渔利的那些贵族?” 这些天和西大陆人的接触,让金岑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一些西大陆的状况。 “不错。您知道,由於长期养尊处优,让那些贵族都非常自信而且傲慢。而且,由於呼兰人的衰亡,无须再因为呼兰北方军团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担惊受怕的他们,认为完全可以凭藉自身的实力发动圣战,收复圣城。 “在他们看来,大食人只是乘著他们被草原人击败衰弱的机会,方才乘机崛起,取得了那些领地。” 赖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 他了解自己同胞的想法,不过由於曾经亲自和呼兰人作战,同时也目睹过圣龙人的战斗的经历,让他明白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坐井观天。 在全天下的大国博弈中,这样的单干行为,在西大陆各王国还根本没有足够实力作为支持的情况下,即可笑又危险。 因此,憨厚的骑士,只好红著脸,苦恼地说道:“对他们而言,无论是麦坚还是圣龙,都是太过於遥远的存在。 他们一方面在情感上,有些偏向於同宗同源的麦坚人,一方面又蔑视同时嫉妒这些移民的後代。 “要知道大多数移民,原本在西大陆,都不是名门望 族出身,甚至可以说是一些穷困潦倒的无赖,因此注重门第和血缘的他们,非常不能够容忍拥有高贵血统的自己,竟然不如那些後来居上者!“ “看来,他们的情形,和我们圣龙有些相像!” 金岑理解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情形,圣龙也同样出现。越是古老,就越是容易让後代的子孙沉迷於先辈的辉煌,而忘记了反省自己的能力,是否匹配这样的辉煌。 “不错,正是这样的矛盾,令他们对於麦坚和圣龙都没有什麽兴趣。他们的目标,只是收复圣城,那个在他们宗教传说中,上帝之子、人间救世主出生的地方,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也想得到呼兰帝国北方的领土!” 赖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北方的领土?” 金岑眼神微微一凝。 这似乎是一个敏感的名词。 由於寒流的侵袭,再加上路途遥远,而且那些领地并没有太过於吸引人的经济价值,所以圣龙帝国的大军至今 只是派遣了部分军队,进行了象徵性的扫荡,却还没有全盘接受那一片如今正因为天灾和战败,陷入部落混战之中的土地的计画。 不过,圣龙人也显然并不愿意就此放手,让别人白白的坐收渔人之利,获取圣龙帝国付出如此惨重代价,方才获得的战果。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妄想!请相信,真正理智的贵族,他们更愿意和强大的圣龙保持友好的关系,并收回圣城,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赖特赶紧保证道。他显然是一个亲圣龙派,因此极其积极的主张双方建立同盟。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金岑彬彬有礼地回应。不过,他对赖特的保证却没有放在心上。 倒不是他对勇敢的骑士不信任,而是国家之间,完全凭藉实力来说话,相信即便是大多数的亲圣龙派,也只是纯粹出於当前的实力格局,方才提出“和圣龙人同盟”这样的,自认为符合西大陆利益的主张来。 一旦时局发生了变动,那麽别说是呼兰的北方领土,甚至继续东进,只怕也是西大陆的国王们,所期望的。 “那麽,那位奎尔先生属於哪一派?” 於是,金岑放过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继续追问道。 “谁知道?亲麦坚派?顽固派?我刚才说了,要分清这两个派别,实在很困难!不过他属於哪一派都无关紧要,而且我相信,他这样的破坏,绝对不会影响到西大陆,和风雨大人之间建立同盟的未来!” 赖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事实上,真正带来同盟建议的,并被授予了实权和宰相谈判合作事宜的,不是奎尔,而是宰相大人的一个老朋友!” 说这番话的时候,赖特满脸神秘,同时又自信满满。 若不是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不是搞外交的材料,金岑都几乎以为,指的就是他赖特大人。 第六章帝国前途 “莉娜?” 当允许赖特带著所谓的西大陆秘密特使进入房间的时候,风雨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居然会见到当年的魔法少女。 “风侯,嘻嘻,现在应该叫你尊敬的宰相大人了!” 扯下面纱的女人,依旧美丽而且爽朗。 只不过,岁月的痕迹,让昔日的少女变成了今日的少妇。 “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男人这麽有福气,居然娶了我 们的小美人莉娜!“ 早在当初相识的时候,双方便已经非常熟悉,因此心情大好的风雨,毫不避讳地开起了玩笑,就如同一个温厚的兄长。 “哼!” 昔日的魔法少女,依旧泼辣地冷哼了一声,随即飘向身旁高大魁梧的骑士的眼神,却将一切的答案,尽速暴露无遗。 “恭喜,恭喜!赖特兄,你喜结良缘,也不早说!” 风雨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回应风雨的,则是骑士憨厚的傻笑。 “哼,你现在是圣龙帝国的宰相大人了,又怎麽会关心我们这些西大陆的蛮夷?” 撇了撇嘴,昔日的魔法少女断然发难。 “风雨怎敢相忘。当初若不是你们鼎力相助,风雨只怕早就在宫廷的阴谋和暗算之中挫骨扬灰了!” 风雨正色感慨道。 想到当日多亏了西大陆使团的相助,自己方才躲过了 萧剑秋软禁的企图,返回凉州,从此得以大展宏图的往事,年轻的帝国宰相也不禁有些唏嘘。 “既然如此,那为什麽相隔这麽多年,却根本看不见堂堂帝国宰相寄来片言只字的问候?你忘记了我们也就算了,难道连雪雅姐姐你也忘了不成?” 魔法少女却显然不愿意放过风雨,依旧咄咄逼人。 “这个……” 风雨苦笑了一声,不由为之语塞。 虽然他完全可以用兵马倥偬、身不由己,或者路途遥远、难以音讯这样的藉口来搪塞,不过扪心自问,风雨却知道,真正的理由是在他而言,雪雅从一开始,便不过是他风雨生命之中的匆匆过客。 和生命中的很多人一样,不经意间相逢,却注定了永远的背道。 无论是他风雨,还是雪雅,彼此都有各自的目标和航向,他们的相逢便是一种错误,分离倒反而符合各自的宿命。 可惜,这样的理由,面对魔法少女,却显然根本说不 出口。 “好了,莉娜,风雨肯定有他的苦衷。这些年来,圣龙经历了这麽多战争,风雨今天的地位,不是轻易可以获得的!” 幸好,赖特及时为风雨解了围。 “好,这件事情我就不向你追究了!” 莉娜瞪了风雨一眼,突然说道:“既然你说还把我们当作朋友,那麽现在我们准备对大食人发动圣战,夺回那神圣的土地,你帮不帮我们?” “……我把你们当作朋友,但是当年,我们也同样和穆德一起,教训过安宇人!大家同样是朋友,为何要兵戎相见!” 默然片刻,风雨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虽然很珍惜这段友情,然而身为帝国宰相,他更为关注的终究是帝国的利益。 和麦坚人当初不愿意看到一个征服了圣龙的呼兰,或者一个征服了呼兰的圣龙一样,圣龙帝国的利益,也宁可看见西大陆和大食帝国相互牵制的现状,而不是吞灭了大 食帝国的西大陆,或者击败了西大陆的大食帝国,成为圣龙帝国西面的威胁。 於是,和当初的麦坚一样,原本还有些和西大陆联盟打破麦坚“反圣龙同盟”的风雨,此刻更希望的是成为调停人,在调停大食和西大陆恩怨的过程中,将帝国的影响力渗透到那一片遥远的土地去。 因此,无奈之中,风雨不得不抬出了穆德,当年和莉娜、赖特等人同时出使圣龙的大食使者。 潜意识中,他也希望能够凭藉曾经良好的私交,斡旋双方的争执。 “可是,大食人已经做出了攻击帝国的行为,而西大陆,则始终都和帝国保持著良好的关系!” 面对风雨的托辞,莉娜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彷佛早就料到风雨会这麽说一般。 “我想,赖特对金岑先生的话,一定已经被原封不动转达给了宰相大人。以宰相大人的睿智,应该很清楚,现在西大陆,还是有很多人对圣龙帝国有著很大的误解,宰相大人在如此关键时刻的暧昧态度,只怕将会导致亲痛仇 快的局面!“ “我自然理解!” 风雨微微苦笑。 他发现眼前的魔法少女,如今完全成了一个出色的外交家,言语的犀利固然让他都有些难以招架,对利害关系的陈述,更是软硬兼施,示好的同时又分明带著隐约的威胁。 然而,事关帝国的最高利益,风雨自然不能够在这方面有丝毫的含糊。 “莉娜,你要知道,圣龙帝国这些年饱受战乱之苦,实在太需要休养生息了!而且,也正因为经受了这样战争的涂炭,所以圣龙的子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珍惜和平的宝贵,明白战争所带来的痛苦! “圣龙有一句古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正因为圣龙帝国已经明白了战争的危害,所以圣龙衷心希望,西大陆和大食之间能够保持和平的相处。 “这样吧,我将派遣一支三万人的军队西进,来调节双方之间的误会,你看如何?” “宰相大人,请您也理解西大陆子民的心情。圣城在西大陆子民的心中,绝对是重逾生命的存在,然而正是如此圣洁的领土,却已经落入异教徒的手中长达数百年,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您说西大陆的子民会愿意放弃吗?” 面对风雨振振有词的爱好和平,魔法少女也同样毫不费力地打出了民意牌,随即话锋一转,举重若轻地说道:“当然,如果圣龙帝国一时之间无力援助,西大陆也能够予以理解! “但是收复圣城刻不容缓,西大陆将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朋友,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圣城,这一点立场,也希望能够得到宰相大人的谅解!” “这个……” 风雨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略略收敛。 讹诈! 这是风雨脑海中首先涌上来的念头。 莉娜的话语中,分明点出了,如果圣龙帝国不能够援助西大陆的话,那麽西大陆势必会投入麦坚人的怀抱。 风雨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可能。 毕竟双方同宗同源,实在是很容易亲近。 相对而言,圣龙无论对於麦坚还是大食,都太过於遥远了。 圣龙帝国希望的是大食和西大陆彼此牵制,却不希望其中一方或者全部投入麦坚的舞台。 同时,即便是由此演变成圣龙、麦坚各支持一方的代理人战争,也绝对不是风雨如今想要看到的局面。 “宰相大人!” 就在风雨犹豫的当口,莉娜微微一笑,突然放缓了语气。 “莉娜知道,如此重大的决策,宰相大人绝对需要时间来考虑。但是,莉娜希望宰相大人在做出这样重大决策之前,能够先看一看雪雅姐姐给您的信。 “无论是出於情感,还是出於利益,莉娜相信这封信,都能够带给宰相大人一些启发!” “是吗?” 风雨叹了一口气,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信笺。 信笺透著悠悠的清香。 “什麽?宰相大人决定和西大陆联盟,出兵大食?” 李中慧接过来自呼兰城的情报,不由大吃一惊。 尽管,曾经和风雨私下里,一起对天下大局的沙盘推演中,风雨确实有打算出动部分军队,插手大食和西大陆的这一场战争。 然而,在风雨的计画中,最多不会超过三万,而不是现在十万大军。 纵然是十万大军的出动,本来也并没有什麽。 毕竟,对於号称东西大陆第一强国的圣龙来说,区区十万大军根本无伤筋骨,反而能够凸显帝国的强盛。 但是,如果这十万将士之中,还有一个名叫风雨的男人,一个身为帝国宰相,实则主宰著整个帝国的男人,那麽事情就大大得不简单了。 “宰相是和西大陆的特使密谈之後,方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想到这里,宰相夫人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刚刚从草原赶回来的中枢院枢密使。 “据云济所知,确实如此!” 风雨军的军师,略略迟疑之後,做出了肯定地回答。 “为什麽?那些西大陆的人,为什麽一定要我们圣龙出兵?” 一旁的欧静叹了一口气,不解地自言自语。 她自然是坚决的反战派。 太多的鲜血,太多的尸骨,让心肠原本就很软的女人,恨不得立刻让战争这个名词,从人类的思维中彻底消除。 “因为我们圣龙,如今是陆地上最强大的帝国!” 李中慧冷笑了一声。 “虽然麦坚人和西大陆人同宗同源,虽然大食人曾经成为麦坚人组成的反圣龙同盟的急先锋,虽然麦坚人很有钱,而且他们的舰队足以控制整个海洋,但是西大陆和大食帝国之间的战争,终究是在陆地上展开。 “因此,无论是西大陆,还是大食,都显然希望圣龙站在他们一边,他们肯定认为,圣龙的军队远比麦坚的舰队,更能够确保他们的胜利! “当然,对他们来说,还有一种情况更有利。那就是在麦坚和圣龙之间,保持一段暧昧的距离,既获得圣龙的 友谊,又能够得到麦坚的资助,还不必为了邀请其中一方得罪另一方,并付出获得盟友的代价。 “然而这样的情况,在四方的博弈中实在太过於危险,也难以把握了。所以他们宁愿付出相应的代价,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己方游离在两大强国之间,而对方获得其中一个、甚至两个强国的鼎力支持。” “噢!” 欧静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种复杂的权力斗争,实在不是她所能够理解的。 当下,她放弃了关於这方面的讨论,转而问道:“那麽,现在宰相大人居然决定亲自出征,会不会……” “没必要去担心他,风雨在战场上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中慧情不自禁狠狠地说道。 不知不觉中,她突然对於那个能够让风雨改变主意的女人,充满了恨意。 因此,李氏家族的女皇断然改变了整个议论的话题,目光转向了云济,微笑著说道:“正好云大人现在回来了。 执政议会最近比较倾向於废除天子的帝位,但是最终恐怕还需要大人您来决定!“ “云济将坚决执行执政议会的决议,只要这个决议不妨碍到宰相大人的利益!” 云济淡淡地说了一句废话,目光却毫不退让地迎向李中慧,似乎已经有了某种不容动摇的决断。 “如此最好!” 没有想到云济会这麽回答,一时之间揣摸不透对方的想法,李中慧不由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地颔首。 “废帝?真要如此吗?” 欧静略略皱眉问道。 在风雨身边的重臣中,欧静实际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保皇”的领袖——虽然卷入党争之中,并非无忧谷主的本意。 “必须向世人给予最为明确的警示,任何出卖圣龙利益的人,无论权多大、位多高,门第多麽显赫,都必须严惩不贷!” 李中慧的语气极其强硬,心中却暗自叹了一口气。 对於如何处置萧剑秋的问题上,她并没有和风雨取得完全的一致。 在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看来,事情原本大可不必如此复杂,需要的只是一两个杀手、一两杯毒酒,如此而已。 当然,萧剑秋的愚蠢,确实给了风雨一次很好的机会,这对於维系风雨的名声,以及未来风雨王朝的正统,带来的正面效应是不可估量的。 但是,李中慧却从心底里,反对这样的大张旗鼓。 因为,这种将民众煽动起来审判君主的行动,固然可以将延续千年的萧氏王朝打入深渊,从根本上彻底地打击其正统和权威,然而同时又何尝不是一柄尖锐的双刃剑,它对於未来风雨王朝的伤害,是目前所有人都无法想像的。 “不错,事实上仅仅是退位,远远不能够惩戒卖国本身的罪恶,因此在西大陆,一度有民众将出卖了国家的君王,推上了断头台!” 紧接著李中慧的话,云济的附和显得更为狰狞和血腥。 “云大人不会也有这样的意思吧?” 李中慧皱了皱眉,冷冷地质问。 云济的话,让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废帝”和“弑君”,不同的做法带来的影响,那是全然不同的。手段的温和与激烈,引起的反弹力度也同样不同。 面对著突然态度强硬起来的对方,李中慧不由有些後悔,後悔将处置萧剑秋的大权,交到了云济的手上。 尽管这样的做法,确实有效的转移了保守派对李氏家族的警惕和排斥,然而同时也将云济的声名,推向了一个顶峰。 尤其是在百姓们,居然会如此激烈地痛恨天子的叛国行为之後,李中慧开始感觉到事态有可能失控,而身为中枢院枢密使的云济,权力也似乎太大。 “当然,我说的是西大陆,而这里是圣龙!不同的王国、不同的情况、不同的民众、不同的文化,自然会出现不同的结果!” 云济依旧淡淡地回答了李中慧的质问。 不过,与其说他是在努力缓和语气,纠正自己偏激的话语,倒不如说如同一个睿智的哲人,正在发表不容悖缪的宿命预言。 这一刻,云济和李中慧的视线,针锋相对地在半空碰撞,两个人如同斗红了眼的公鸡,谁也不肯做出退让。 “好了,我看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欧静有些累了,想先行告退!” 欧静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由於另一位被帝国的子民们戏称为“四巨头”之一的白起,几乎从不涉足帝国宰相府的书房,而是成天在军营和兵部之间奔波,要不就是视察各地的防务,因此欧静一直都很苦命地扮演调解者的角色。 “不错,该退场的时候,的确就应该退场!” 被欧静这麽一说,终究是帝国的领袖人物,那一场无声的对峙,很快在无声无息中消除。 继欧静离去之後,云济也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临走前的话,却怎麽听都让人感觉到似乎若有所指。 “看来,有些人真的有些急不可待了!” 注视著中枢院枢密使大人的离去,李中慧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丝冷笑。 她纤长洁白的玉手,有意无意地玩弄著案几上的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里,正摆放著弟弟李逸如送来的密函。 第七章西征伊始 “圣城是什麽好地方,为什麽那些金毛鬼,和缠著头巾的大食人都想要?” 骑在战马上,百无聊赖的洛信,开始向他新任的副官询问起来。 “宗教的狂热,财富的贪婪,权力的追求,战功的渴望,还有女人、荣誉、冒险……诸如此类,一切一切人类欲望的堆积,让那座城市,成为了今日人们争夺的圣城!” 苏杜冷笑著,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了一大堆高深的话语。 他的话,别说四肢发达的洛信听了一头雾水,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自己究竟想要说些什麽。 此刻的苏杜,纯粹是一个失恋後自我放逐的诗人。 至少,他这麽认为。 自从金岑返回之後,狂放的年轻人自然不能够再占据随军长使的位置了。 当然,风雨其实并不准备亏待这个颇有些见地和才学的年轻书生,尽管风雨有些不喜欢这个家伙的狂放和自以为是。 所以,按照帝国宰相的安排,苏杜原本可以担任大草原的民政官,这个仅次於代理总督李逸如的高位,在辽阔的新占领地上,大展自己的平生所学——这原本也是他一生梦寐以求的夙愿。 可惜,风雨有一点没有考虑周全,那就是如此一来,李逸如势必会成为苏杜的顶头上司,而苏杜暗恋的女人,却恰好刚刚嫁给了前者。 这也不能够怪风雨。 因为这一点稍有些复杂的人事关系,在一般情况下, 和独当一方的封疆大员的高位相比,实在不能够算什麽,相信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因此而心生芥蒂,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但是,苏杜就是苏杜,为了官位而委屈自己的,就不是苏杜了。 所以,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苏杜断然拒绝。 断然拒绝的苏杜,心中充满了一种自我感动的悲怆。 倒不完全是为了风馨,更多的是自觉不如此做,不能体现自己爱情的高洁,不能实现自己人生的完美。 而为了体现这种高洁,这种完美,年轻的书生於是以一种义无反顾的悲壮,要求随军出征,并且主动请求加入前锋部队,而非留在风雨的身边。 於是,他便成了洛信的副手,也算是弥补洛信勇猛有馀、谋略不足的缺陷。 至於洛信,似乎很欢迎这个狂傲的年轻人,风雨不管,他苏杜更加无所谓。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遭遇什麽像样的战斗,自然也就凸显不出苏大才子家国为重,不栈恋权位,不顾及 儿女私情,血战沙场马革裹尸的伟大来。 可是这一点,却实在不是他苏杜所能够左右的。 风雨远征大食,出动的兵马总计十万。 以灰鹰军、黑狼军为主力,同时又徵调了部分秋风军和白虎军。 前锋为秋十三郎的两万灰鹰军。 秦纪和洛信各率一万人,一南一北,掩护左右两翼。 欧仁统率近卫军、白虎军共计四万人拱卫中军。 拓拔丁统率两万人为後军。 一路行来,都是大陆诸公国的城邦。 大多数城池,还没等圣龙大军攻城,远远看见圣龙人的军旗,便已经纷纷献城投降。 即便有少数城池负隅顽抗,也转眼间便在圣龙大军强大的攻势下,化为一片废墟。 更何况,西征大军的背後,还有代理呼兰总督李逸如调集六万精锐,陈兵於玉门关,随时准备出动,粉碎任何让西征军後院起火的企图。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好战的洛信无精打采,连苏杜, 也大失所望地发现,自己原本应该很伟大、很悲壮的选择,此刻未免显得有些可笑。 但愿太阳汗国能够给人不同的期待! 这样的念头,不约而同地在好战者们的心里涌起,并促使他们快马加鞭地赶路。 “绝对不能够让秋十三郎把所有的好事都给占了!” 相同的喃喃,已经在洛信的嘴里重复了很多遍。 他对於自己没有成为大军的先锋,十分得不满。 “秋将军的目标是抢占尼谢普尔,作为大军进攻大食的桥头堡,至於我们的目标巴尔夫,应该没人来抢!” 每次,眼见性急的洛信不顾士卒的疲惫,强行加快前进的速度时,苏杜都不得不苦笑地安慰自己的上司。 占领太阳汗国的第三大都市巴尔夫,目的是为了打通和印月之间的联系,从而实现和风天华的胜利会师。 苏杜很明白风雨的意图。 尽管他和很多帝国的高级官员们一样,非常惊讶风雨突然做出的和西大陆结盟、共同讨伐大食帝国的决定,但是对於风雨之後的一系列部署,却是非常钦佩。 对於帝国来说,攻打大食的藉口似乎无懈可击,毕竟,是大食人在麦坚的诱惑下,先行挑起了双方的战争。 不过诸如苏杜等有识之士,很快看出风雨西征的企图,绝不仅仅是帮助西大陆朋友那麽简单。 事实上,十万大军的滚滚西进,实则便是帝国军力在丝绸之路上的一次大阅兵。 除了秋十三郎飞快行军,抢占尼谢普尔城这个重要的据点,是为了对付大食人之外,其他各路的行动,却显然和这个目的背道而驰。 洛信攻打游离在丝绸之路南面很远的巴尔夫,是为了打通和印月半岛的联系,彻底化解印月远征军北方的威胁,从而让後者得以防守对付南面的叛乱。 秦纪穿越大草原,纵横整个呼兰帝国的北部,试图进入罗斯王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如帝国所宣称的那样,为了从背後迂回夹击大食人。 这次伟大的行军,虽然冒险,然而意义重大,一旦成功,则不仅能够进一步消化呼兰北方的领土,同时也为了以後和西大陆人划分势力范围时,拥有更为有利的筹码。 而与此同时,风雨的中军正在缓慢前行,每到一处城市,便大刀阔斧地进行彻底的改革,大力扶植亲圣龙的力量。 然後,由拓跋丁的後军进一步巩固这个成果,并将这些领地置於玉门关内,那六万整装待发的虎狼之师的监控之下,无疑能够确保帝国再一次牢固地,掌握这条著名的丝绸之路。 换而言之,风雨的这次西征,大食不过是一个顺带而为的目标。 帝国宰相真正的意图,则是让丝绸之路、呼兰北部,甚至属於西大陆地理范畴之内的罗斯王国,成为帝国忠诚的附庸,从而建立一个辽阔而且纵深的缓冲,进一步确保帝国西面的安全。 因此,很显然每一路军队都有自己的使命,秋十三郎绝不可能如洛信所担心的那样,在快速挺进的同时,偷偷摸摸派出部队,消灭远离他行军路线之外的城池——尽管如果是洛信将军统率的话,十有八九会这麽做。 苏杜最为担心的,只是自己所要攻占的城池,会不会 毫不抵抗的投降,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未免太无趣了。 幸好,这个担心很快就消散了。 不幸的却是,尽管骄傲的书生渴望,用战场上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化解自己失恋的痛苦,并将这种痛苦升华到一种名垂千古、令人同时也令自己感动的境界,但是这并不意味著苏杜喜欢被敌人压著打。 可偏偏,满怀著胜利信心前进的圣龙大军,居然遭遇了突袭,而且是十分诡异、十分突然、同时也十分犀利的突袭,敌人却并非他们想像中的太阳汗国。 “啊!” 最初的警报,发自战士垂死的惨叫。 当这声惨叫响起的时候,已经有数百名战士跌倒在了地上。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双腿彻底地分离,疼痛、绝望和惊恐,令他们的惨叫分外凄惨,分外惊悚。 而敌人,敌人根本就没有看见,天知道隐身何处! 看到这情形,苏杜差一点呕吐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虽然追随著风雨,经历了很多次战斗,昔日里不无得意地认为自己文能安国、武能定邦,绝对是一个出将入相的盖世英才,然而像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死亡、近距离地面对战斗,却还是第一次。 习惯於纸上谈兵的书生,这才发现,原来战争一点都不如他所想像的那麽浪漫,而是如此的恐怖和可怕。 那些战士徒劳地在地上翻转挣扎,残酷的现实注定了他们灰暗的馀生——在恶劣的战场上,负伤有时候就等同於死亡。 而且即便侥幸生还,残疾的身体也将让他们无法再次投入战斗,从而只能够重新面对黄土的生活,绝缘於建功立业的梦想,并在角落中,惆怅地回忆曾经青春的岁月,旁观他人的辉煌。 苏杜由此感受到的,是生命的渺小、脆弱和无奈,继而产生的,却是对自己生命和安全的恐慌——尤其是在危险来自於未知的时候。 这种恐慌,让他犹如坠入了冰寒的深渊,孤立无援, 四周充溢著令人窒息的沉闷,距离死神是如此的贴近,甚至能够嗅到了阴曹地府独有的气息。 转身,逃跑,远离这个魔鬼的领域,远离死神和袭击。 这样的念头,愈来愈猛烈地涌上心头,冲击著书生可怜的理智,让他的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列阵,迎击!”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吼,让苏杜稍稍清醒了过来。 怒吼发自洛信。 从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猛将,凭藉著自身丰富的经验,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反应。 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听凭主帅的命令。 枪如林,刀如山,闪亮的盾牌变成了坚实的城墙。 人影的晃动之间,圣龙军以最为迅捷的速度,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然而,即便是这样严密的防线,圣龙人的伤亡却依旧在持续不断的增加。 “地下,他们在地下!” 这样可怕的情形,直到一名战士的惊呼,方才终结。 井然有序的阵列,显然阻止了敌人的浑水摸鱼。 尽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圣龙人终究找到了袭击的敌人。 恐惧来源於未知,而面对已知的危险,早就在生死之间经历了无数轮回的战士们,却显然无所畏惧,而且应对从容。 圣龙人的刀枪,很快就毫不留情地插向不断挪动的流沙。 鲜血喷出,尸体浮现。 伤亡,不再单方面地出现在圣龙人这一边。 身著黑衣的杀手,被暴露在阳光之下,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死亡。 悲痛於战友的惨状,圣龙人对於这些卑鄙的敌人,并不抱有丝毫的慈悲,他们运用熟练的技巧,在顷刻间令敌人丧失还击的能力,却又不能够立即死亡,唯有如同杀手曾经袭击的对象那样,在痛楚中慢慢等待生命的终结。 苏杜漠然地旁观这一切。 这种生命之间的搏杀,显然远离了风花雪月,和书斋内的指点江山,更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却又是如此真实,如此惨烈。 一时之间,书生有些恍惚,他突然发现自己以前自以为是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可笑。 曾经高雅的生活、激扬的文字、滔滔不绝的言论,逐渐被眼前这些男人们,在生死之间的挣扎所模糊,所掩盖。 “分列迎敌!” 就在这时,洛信的又一声断喝响起。 原来,正当圣龙人注意地面的时候,远处扬起了滚滚尘烟,一股黑压压的铁流,在刀片的闪光和战士的呼喝声中,朝著圣龙大军地动山摇地逼迫过来。 太阳汗国的军队。 是太阳汗国的军队! 和圣龙的将领们预想的不同,这些草原上的骑兵,并没有蜷缩在城池内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了勇敢的出击。 可惜,他们的运气似乎并不好。 圣龙人的混乱此刻早已经终止。 那一场突然的袭击,虽然在一开始,凭藉诡异的手段和血腥的残忍,勾引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然而身经百战的圣龙将士,显然远比对手想像得更为坚强,而且反应迅速。 因此,还没有等到埋伏远处的骑兵,过来收获预想之中的战果,圣龙人便已经从最初的恐慌中清醒过来。 於是,迎接袭击者的是箭矢和刀枪。 除了一部分士兵继续关注自己的脚底之外,其馀的士兵则早已经严阵以待。 密集的箭雨遮掩了天地的光华。 在“嗖嗖嗖”的破空声响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飞向远处的前方。 惨叫声迭起。 片刻之间,地动山摇的黑流稀疏了下来。 不少战士坠落於战马,迅即,在人和马的汪洋中辗做了尘灰。 剩下的勇士,凭藉著精湛的骑术和过人的反应,再加上那麽一点运气,终於成功地驰到圣龙人的面前。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排排寒光闪闪的长矛。 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应战,便被战马带著速度的惯性,笔直地将自己的身体送入了长矛的枪尖。 其馀的,则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的苦战。 这时,圣龙大军的骑兵也同时出动了。 他们自两翼包抄,断去了进攻者的退路。 在卷裹著尘烟的来回高速冲击中,已经分不清敌我。 有的,只是铁蹄践踏大地的震动。 有的,只是鲜血的喷射和战马的悲鸣。 洛信早已经不知道何时起,离开了苏杜的身边。 他那高大的身躯,连同洪亮的呼喝,在激烈的战斗中无异於振奋人心的战鼓,给予士兵的信心和勇气。 苏杜也慢慢克服了自己心头的恐惧,待在战士们保护之下的车阵内,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麻木眼前的厮杀。 之後的战斗,对圣龙人来说,十分顺利。 那些可怕的地下袭击者,不知道是人数不多,还是因为自知在被对方发觉之後,便无法发动有效的攻击,因此 在第一轮的交手之後,丢下了数十具尸体便销声匿迹。 反倒是陷入重围的草原人,却始终在进行著徒劳无望却坚韧勇猛的还击。 战斗,持续了很久。 良久,战斗方才落下帷幕。 辽阔的大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阵亡的战士。 夕阳西下,一抹残红,此刻显得分外凄楚。 草原人的顽抗,赢得的只是武士的名誉,却丝毫无法改变战斗的结局。 “儿郎们,跟我踏平巴尔夫!” 洛信的身上,残留著斑斑血迹,分不清究竟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 不过,勇猛的将军显然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挥了挥手中的兵器,大吼了一声,率先策马扬鞭驰去。 尾随在他身後的,是圣龙大军。 这些年轻的战士,刚刚在一次死亡的威胁中幸存,胜利让他们骄傲并且勇敢。 这一刻,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能够比得上一个带领 他们同生共死,最终赢得胜利的将军的号召。 因此,没有太多的言语,有的只是满怀信心的呼喝,还有战马疾驰的声音。 血红的夕阳,洒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盔甲上因此留下了金色的辉芒,而他们的前方,则是鲜血和尸骨堆砌的征服之路。 第八章山中老人 “袭击?遭遇了袭击?” 风雨轻声地喃喃。 就在片刻之前,他接获了战报。 自己的左右两翼和前锋,都遭遇了敌人的袭击。 袭击本身并不可怕——尽管在大多数圣龙的将帅心中,敌人似乎根本没有胆量发动反击,但是战争终究是战争,从一开始,风雨就没指望过可以兵不血刃地夺取胜利。 可怕的是袭击的方式——自地底突袭,残酷地斩断被袭击者的双腿,用极端的 血腥和残酷,摧残对手的斗志,并在弥漫的恐慌中扩大袭击的战果。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风雨都觉得这样的方式真是似曾相识。 不,不应该说是似曾相识,而应该说是亲身经历。 记忆的闸门,由此回转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锋芒毕露的自己,正被还是辅政王的萧剑秋软禁在圣京城,多亏了西大陆使团的掩护,方才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那一路,让雪雅成为了风雨生命中极其特殊的路人,也是那一路,风雨经历了如此恐怖而且血腥的袭击和暗杀。 风雨也由此深悉这种袭击的厉害,此刻暗中最大的庆幸便是,幸好各路统领军队的将领,都是骁勇善战的干将,不但胆大,而且应对也极快,这才没有造成巨大的损失。 “山中老人,不会错的,是山中老人的部下!风雨,看来大食帝国已经获悉我们的联盟,并且开始采取了行动!” 被风雨招来获悉原委的赖特,脸上不禁流露出了恐慌。 “山中老人?你确信?” 风雨微微扬眉。 在他的印象中,十字骑士赖特,绝对属於勇猛而且无畏的战士,让他脸上流露出恐慌的神色,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会错的!” 赖特苦笑了一下,晃了晃脑袋说道:“自从当年遭遇这样的袭击之後,我便一直留心著。後来因为我们西大陆要发动圣战,不免要对大食帝国多了解几分,这才发现这种方式,正是山中老人的弟子们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一种袭击!” “你的意思是,大食帝国请出了山中老人?” 风雨皱了皱眉。 对於山中老人,风雨也并不陌生。 那是一个十分传奇的怪人。 据说他极其虔诚地信奉大食的圣教,虔诚到了一丝不 苟,绝不允许任何人有丝毫一差半错的地步。 这势必引发了一些并不那麽虔诚的圣教徒的不满,也引起了对於如何诠释圣教教义的严重分歧。 毕竟大多数人虽然信奉圣教,却终究不愿意太过於束缚自己,更无法忍受事事循规蹈矩所引发的不便,因此在正面的交锋中,以山中老人的惨败告终。 不过这个家伙却很有韧性。他逃到了荒漠之中积蓄力量,在山中建立了自己的基地,并且收养了大批孤儿,教导他们武功,把他们训练成为杀手。 二十年之後,这些年轻的杀手,便成为了附近很多国家君王们心头的梦魇。 人们惊恐地发现,一旦成为山中老人的目标,那麽无论多麽森严的防范,无论拥有多麽强大的军队,无论身处多麽牢固的城堡中,最终都必然无法逃脱死亡的邀约。 毒药、冷箭、死士…… 千奇百怪的暗杀方式,千奇百怪的突袭,让那些养尊处优、狂妄自大的君王们,在一夜之间突然发现,他们引以为屏障的强大武力,在面对山中老人堪称卑鄙、不讲常 规的暗杀中,竟没有丝毫的帮助。 沙漠的君王们也曾经一度联手,调集了强大的军队,进入群山之中,试图攻占这个恐怖魔王的巢穴。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以整座山为堡垒的要塞,山中的每一个洞穴,都有可能是敌人出击的基地,山中的每一棵古树,都有可能隐藏敌人的身影,甚至信步走在路上,也可能会遭遇毒蛇的袭击。 几天之後,联军便损伤惨重,他们的军官更是成为了被袭击的首选。 与此同时,山中老人的弟子,乘机潜入君王们的都城,戒备森严的深宫禁苑,对他们来说如履平地,三十五名联盟的君王,转眼便有二十二人丧命。 其中最大的战绩,莫过於刺杀东西大陆交界处奥尔曼帝国的皇帝,当时那片区域内最强大的君王,也是这次联盟的盟主。 於是,心惊胆颤的君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委托第三方,向山中老人转达和平的建议,并且接受了屈辱的条件。 从此之後,山中老人的名字,便成为了令人惊恐的根源。 “可是,山中老人成名是在五十年前,三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无论怎麽推算,这个杀手之王也应该不在人世了!” 风雨一边回忆这个传奇人物的生平,一边提出了疑问。 “那很难说!” 赖特低声咕噜了一句。 和毕竟只是道听途说的风雨不同,身为西大陆人的赖特,对於山中老人的印象,无异於人间的魔王。 原来,当初那些沙漠的君王,和山中老人达成和解之後,便开始祸水西引。 君王们动用他们巨额的财富,反过来资助山中老人的发展,条件便是让山中老人的杀手,开始光顾西大陆的国王和宗教领袖。 於是,山中老人的恐怖,开始踏足西方。 几年时间里,先後有三十多个公爵、侯爵,十二个国 王,七个红衣主教,甚至还有一位教皇离奇死亡。 人们将这一切都归到了山中老人的身上,并将山中老人,和当年号称天神之鞭、差一点席卷整个西大陆,使得西大陆的文明几乎被彻底毁灭的提丁可汗相提并论。 因此,尽管几年之後,山中老人离奇失踪,也由此结束了这一场恐怖的风暴,但是在西大陆人的心中,却始终心存恐惧,相信山中老人会卷土重来的信念,就如同相信撒旦有可能复活一般。 “好了,不管怎麽说,我们毕竟击退了敌人的袭击! 由此可见,即便真是山中老人出手,也不过如此而已!“ 眼见面前的这个十字骑士竟是如此畏惧,风雨既好气又好笑,唯有打消了原本和对方一同商量对策的打算,及时地终止了话题。 “风雨你千万……千万小心一些。山中老人,该死,山中老人居然会出手,这件事情我得立刻向教廷汇报!” 可惜,风雨的安慰,显然并没有对固执的十字骑士有丝毫的作用。 相反,赖特反过来对风雨的轻松不以为然,神色间完 全是大难临头的惶恐。 “山中老人?” 风雨微微耸了耸肩。 他根本就没有把这样的人物放在心上。 暗杀和恐怖,也许会影响历史的进程,但是却绝对无法决定历史的发展! 风雨如此坚信。 在他的眼中,依赖暗杀和恐怖的山中老人,不过是一个面对历史巨轮,却妄图螳臂挡车的跳梁小丑而已。 此刻,风雨真正担忧的是自己的右翼,穿越呼兰北部,进军罗斯王国的秦纪。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大胆而且冒险的行动。 不仅因为呼兰北部,此刻正因为寒流的侵袭,成为了瘟疫流行的不毛之地,也不仅因为进军罗斯王国,势必会引起西大陆人的抗议,并可能让秦纪在异国他乡,陷入孤军奋战的困境。 更让风雨关注的是,至今为止逃脱了圣龙大军围捕的那些呼兰重臣,其中包括了塔塔库尔,包括了呼拉克、韩 让,更包括了张仲坚。 这些呼兰的谋臣猛将,此刻必然躲藏在暗处,召集他们的战士,等待著反击的机会。 而秦纪的进军,无疑是一次对黑暗的大扫荡,如果不能够阻止,势必将他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苦心积累的最後一点势力,也将在圣龙大军的席卷中连根拔起。 因此,大食终究是帝国可有可无的目标,真正关乎帝国长治久安的关键,如今显然在那一片荒芜的北方草原。 这一盘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想到这里,风雨的眼神中闪现了一丝凌厉。 “怎麽可能?” 当风雨关注秦纪这一路的时候,呼兰帝国的宰相大人,却无比懊恼。 曾经有那麽一段时间,他因为自己终於赶走了张仲坚而骄傲。 张仲坚啊! 那可是和先大可汗一样了不起的人物! 然而了不起又怎样? 呼兰大国师的确一手遮天,的确能够呼风唤雨,可惜锋芒毕露的结果,必然是八方受敌、四面楚歌。 而他塔塔库尔不同。 在很多年来,人们眼中的塔塔库尔,都只是一个对大可汗比狗还要忠诚的忠臣,一个在万马千军中纵横驰骋、视死如归的好汉。 但是正面的评价,恐怕也仅此而已。 很少有人认为塔塔库尔的内心,竟还有更大的权欲,更几乎没有人认为,塔塔库尔会韬光养晦,会隐忍不发。 事实上,倒是很多人嘲笑塔塔库尔,英雄一世,临到老来却成了胆小鬼,畏惧呼兰大国师的气焰和淫威,做了地地道道的一只缩头乌龟。 塔塔库尔本人倒是不太介意这样的评价,也确实没有必要和死人斤斤计较。 因为,不肯做乌龟的英雄,最终都死在了大国师的屠刀之下,反而是他这只缩头乌龟,活得很好,还等到了机会。 机会就是张仲坚和风雨的两败俱伤。 那一战,风雨整整五年没有实力威胁呼兰,而张仲坚,也因此被赶下了台,失去了所有的权势,最後不知所终。 唯独他,塔塔库尔,成为了呼兰帝国,天下第一军事强国的主宰者。 这不能不让他得意。 这样的得意,直到风雨恢复了元气,重新关注呼兰为止。 这个时候,塔塔库尔方才苦涩地发现,原来还是做缩头乌龟得好。 之前有张仲坚和风雨苦斗,双方势均力敌各有胜负,因此草原的贵族们并不怎麽觉得风雨如何厉害,甚至还觉得张仲坚无能和窝囊。 可是当塔塔库尔,被推到台前和风雨较量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成了嘲笑缩头乌龟的人。 失败! 一连串军事政略的失败,直接导致了帝国的衰亡,最终覆灭。 更为可悲的是,当他断然拒绝了张仲坚派人送来的建议,为了赌一口气,证明自己的能力,强令呼兰大军出击,试图正面击败风雨的时候,实际上也断送了呼兰帝国最後一丝翻本的机会和希望。 急功近利的冒险,最终功亏一篑。 风雨未雨绸缪、成竹在胸,早就安排好了天罗地网,等待草原人来钻。 一头钻入这道天罗地网的塔塔库尔,终於背负了覆没呼兰帝国的罪名。 交锋的整个过程中,铁一般的事实表明,他远远不如大国师张仲坚,更无法和风雨这样的雄才对抗。 天意弄人,无论是作为明主麾下的猛将,还是作为太平盛世宰相,都能够游刃有馀的塔塔库尔,却偏偏在乱世选择了和风雨作对。 一败涂地的仓皇中,他只做对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没有和年轻的可汗一起投奔霜月王国,而是宁可带领可怜的亲随,只身返回了被天灾人祸肆虐,犹如人间地狱的北部草原。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抉择,除了因为这麽多年的经历,让他不相信残酷的政治中还有雪中送炭的行为,同时也因为他不甘,他渴望在有生之年,重新振兴帝国,以便在先可汗的面前赎罪。 所以,他来到了北部草原,号召起剩馀的战士。 那都是对於帝国真正忠诚的战士。 尽管天寒地冻,尽管灾祸肆虐,让这些战士的生活极其困苦,然而他们却凭藉著草原人特有的忠诚和固执,丝毫没有理会圣龙人的诱惑,也无视那些投靠了圣龙人的同胞的劝说。 他们毅然决然地投入他塔塔库尔,昔日草原上的大英雄,今日帝国宰辅的麾下,为了让草原重新成为草原人的草原而战。 对於塔塔库尔来说,孤军深入草原北部的秦纪,即是对他的一种严重的威胁,同时又何尝不是一次天赐的良机。 军队是需要胜利来维持的。 而眼前的战斗,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的手中,他不 胜,岂非没有天理? 於是,他发动了对圣龙人的攻击。 不过,和太阳汗国的军队不同,他并不是在刺客发动袭击的同时发动攻击。 久经沙场的老将很明白,刺客带来的恐慌,对於一支精锐的军队来说,永远都只能够是暂时的。 因此,指望刺客的袭击赢得战争的胜利,只怕也只有那些信奉圣教的白痴才会相信。 无论是出於军人的自尊,还是源自用兵的理解,塔塔库尔忍耐得很好。 刺客袭击,引发圣龙人混乱的时候,他没有出动。 刺客被发现,和圣龙人激战的时候,他也没有出动。 充其量,他只不过出动了一支千人队,配合刺客的行动,以这一千人的牺牲,换取的是圣龙人的松懈。 直到大获全胜的圣龙人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的时候,他方才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伴随著号角的呜咽,大地轻轻地颤动。 不一会,满山遍野的骑兵,摇天撼地,狂风暴雨般袭 卷而来。 碧绿的草原,顿时被夕阳掩映下的片片刀光剑影覆盖淹没,沉静如水的大地猛烈沸腾起来,铁蹄轰鸣,刀光如电,枪林似海,旌旗迎风招展,透著无尽的狂野,放纵无限的飘扬,以最狂放横蛮的蛮野姿势,在眼前这片涩涩昏黄的山野之上倾泻奔逐。 这一刻,昏黄的夕阳彷佛不忍瞩目即将来临的惨剧,躲到了一抹红霞之後。 这一刻,塔塔库尔毫不怀疑,胜利属於自己。 所以,当结局相反的时候,他几乎崩溃。 他无法相信,圣龙人不是一万而是两万,还有一万人,竟躲藏在那些看似运载著粮草的车子上。 他无法相信,他的部下,不仅有复国的草原勇士,同时还有被收买的草原叛徒。 自己所有一切的行动,都在圣龙人的关注之下。 草原复国大军中叛徒们的倒戈,扰乱了整个大军的进攻。 而等候多时的圣龙伏兵,更是毫不留情地,将刀枪刺 入敌人的身体。 更可怕的是,那些圣龙人居然会飞。 披著带有双翼的奇怪衣服,圣龙人竟然自由翱翔在黑色的天空。 黑暗中的飞行者,对於陷入混乱的草原骑兵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威胁。 很多勇猛的战士,原本还想凭藉自身的勇敢和武艺,挽回战场的溃败,至少也可以掩护同伴的撤退。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圣龙骑兵的突击,还有头顶上的弓箭。很多人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没有明白究竟敌人来自何方。 於是,战场出现了戏剧性的扭转。 塔塔库尔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著那些忠诚的子弟兵倒在了血泊中。 他们的眼睛圆睁著,充满了不甘和不解。 作为带领他们走到今天这地步的首领,塔塔库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他甚至懒得拔出刀剑抵抗。 死,成了他唯一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却将他拉入了泥土之中。 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四处都是泥土的气息。 第九章暗夜阴谋 “哦?塔塔库尔逃脱了?” 北方捷报传来的时候,风雨正在宴请沙漠和绿洲上的君王。 在这里,披著虎皮的卫士展现了帝国的强大。 半人高的青铜大鼎散发著嫋嫋的白烟,沉闷的钟鼓威严地敲响。 美酒佳肴,摆在君王们的面前。 美丽的少女,翩然起舞。 婀娜多姿的身材,在婉转腾挪中尽显风采,雪白的肌 肤、妖冶的风情,令人怦然心动,不能自己。 风雨以胜利者的豁达,默许了沙漠人的粗野,也放纵了将士们的情欲。 战场的英雄们,纷纷搂著美丽的女人,一口又一口地喝著美酒。 王国的君主们,纷纷小心翼翼,伺候在征服者的左右。 踌躇满志的风雨,极力展现著大国的风范,致力於安抚这些臣服的君王。 他并没有太过於在意塔塔库尔的命运。 在风雨的视线内,塔塔库尔根本就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所以,虽然走失了呼兰帝国的宰相,让这一场精心准备的胜利显得有些美中不足,不过风雨还是很满意秦纪的旗开得胜。 “恭贺宰相大人,愿伟大的风雨大人,统率伟大的圣龙大军,早日扫除这些草原的阴霾,还沙漠绿洲一个晴朗的蓝天!” 令人肉麻的话,发自善鄯王。 如果说之前选择投靠风雨,更多是基於哈尔里克汗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之下无可奈何的逼上梁山,那麽此刻终於尝到甜头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扮演圣龙帝国在西部最忠实、最可靠的盟友的角色。 为此,当圣龙大军开拔西进的时候,善鄯王不仅慷慨解囊,而且自己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军之後,著实狐假虎威了一把。 鉴於银玲公主的关系,再加上圣龙帝国此刻,确实需要给人一种十分明显的对比,让那些依旧蛇鼠两端、犹豫不决的君王们明白,成为圣龙帝国的朋友,和成为圣龙帝国的敌人,这两种不同的角色,将会带来如何不同的命运,所以风雨很慷慨地允许善鄯王坐上了首席。 这个决定,让後者感激涕零,差一点激动得晕倒。 不过,鄯善王此刻也不全是高兴和喜悦,至少他如今距离高枕无忧,实在还有很长的一段道路。 如果说那些习惯了关起门来作威作福的国王们,对圣龙人骑在自己头上的现实,一开始还有些抗拒的话,那麽当大陆诸公国的第一大城市,霜月王国的撒哈尔罕城被攻 陷之後,所有明智的人都知道了,自己究竟该干些什麽。 接下来,人们的目标也就非常明确了,那就是极尽所能讨好圣龙人。 虽然让圣龙人骑在自己头上的命运,是注定了的,但是,究竟让别人帮圣龙人骑在自己的头上,还是自己帮圣龙人骑在别人的头上,却还是一场需要激烈争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的较量。 基於这样的想法,君王们毫不吝惜自己手头的金钱、美人,自然也就更不吝惜无需成本的口水,所有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赢得那位宰相大人的好感,从而成为圣龙人在这个地区的代理人。 反正,风雨的意图非常明显,圣龙帝国无意将疆土,扩展到这片圣龙人看来的不毛之地,所以在君王们看来,绝对是自己作威作福宝地的丝绸之路,便急需要一个充当霸主打手的角色。 如此激烈的竞争,自然让自诩为老资格的鄯善王,感觉到了压力和危机。 可惜秋帅没来! 为此,善鄯王不由跺足。 原本银玲公主便是要献给风雨的——对於这一项政治投资,善鄯王始终引以为豪,认为是自己高瞻远瞩眼光的最好证明。 然而天不从人愿。 并不好色的风雨,将公主让给了自己的兄弟秋里。 更不幸的是,女儿在风雨军的征战中香消玉殒,秋里却远在高丽,虽然位高权重,可惜对现在鄯善王国,争取成为圣龙帝国在丝绸之路最得力盟友的千年大计,丝毫没有裨益。 可惜陈善道没有来! 风雨也同样跺足,脑袋里想的却是圣龙有名的大儒。 继圣龙大学堂的楚雨墨故去之後,圣龙的儒林,如今俨然以风雨军中的重臣陈善道为首,成为了清流派保守派的主力。 不过风雨对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却并没有太大的好感。 注重务实的将军,和讲究仁义的学者,从一开始就格 格不入。 此刻风雨想到陈善道,也不完全是好意。 早就对国内那些儒生们精力过剩的喧嚣,而头疼万分的帝国宰相,就在那些沙漠君王们争先恐後的歌功颂德中,突然灵机一动,觉得将这些书生送到这里来,恐怕实在是一件很高明的一举两得。 “帝国将出资开办学校,将帝国的技术和文明传播到这里。从今往後,王国内所有十五周岁以下的贵族,必须送入学校学习圣龙语言;往後,则唯有通晓圣龙语言的人,方才能够担任王国的官职。 “而在圣龙帝国官办学校内成绩卓著者,将被保送到帝国本土深造,其中出类拔萃者,更可以担任帝国的高级官员,授予爵位俸禄,乃至於帝国子民的资格!” 酒宴过後,风雨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众是随军长史金岑。 “高明!如此一来,不出十年,这些王国之中,便将涌现出一大批仰慕圣龙文明、亲近帝国的年轻才俊,长此以往,兵不血刃,便可以将这片不毛之地圣龙化!” 金岑由衷钦佩地说道。 圣龙的文化自有其强大的生命力,同时也有著十分博大精深、引人入胜的地方,只可惜文化中过於内敛的特性,束缚了它对外辐射的力度。 而如今,在风雨闪闪发光的军刀威胁之下,圣龙的文化,自然有了更为强盛的生命力,而文化的延伸,势必将有益於帝国军政的推行,以及帝国利益范围的巩固。 尤其是,当这些王国年轻一代的贵族们,兴起了争相前往圣龙的风气之後,原本就属於落後蛮荒的当地文明,势必会让位给帝国的圣龙文化。 而大批亲圣龙官员的崛起,则进一步在政治上,确保了帝国对这里的影响。 “好,就这麽决定了!待会在马车上,你帮我起草这样一份公告,同时通知帝国本部,徵集一批书生。 “他们不是整天都在唠叨孔孟之道吗?就让他们来点化这些化外之民、传播圣人所学好了!” 风雨当机立断地决定道。 刚才,金岑只看到这道命令对丝绸之路上那些王国的 影响,却根本没有想到,风雨的目光,在关注这些王国的同时,也关注著圣龙。 尽管圣龙的文化博大精深,确有其出色的地方,但是风雨并不准备如那些儒生一样,不假思索地照单全收,对圣龙所言所行,不敢有丝毫的改动。 事实上,帝国宰相对於文明,从来都是一种极其市侩的利己主义,他只想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而认为无益甚至有害的,则毫不犹豫地决心革除。 因此,徵集大批书生西进,在某种程度上,实在是有益於风雨早就盘算好的,对於帝国思想的革新。 “马车上?主公的意思是……” 对於风雨这些想法,金岑自然并不能够完全理解。 此刻,他因为风雨的这个决定,大吃一惊。 “不错,马车上!今晚就走,我们去尼谢普尔!” 风雨断然肯定了金岑刚才并没有听错。 “可是现在将士们,还有官员和君王们都已经……” 金岑犹豫地说道。 芙蓉帐暖,良宵苦短! 胜利者和那些沙漠的君王,此刻都正在尽兴的享受美人的滋味、床笫的风光,如风雨这般想要连夜赶路的,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愿意。 当然,如果风雨执意的话,肯定没有一个人胆敢阻挠和抱怨,然而为了这样的小事,产生某种芥蒂和不快,却终究有些不值。 “不必惊动他们,包括欧仁也留下来,负责统领大军! 就你和我,再带上血衣卫的护卫就可以了!“ 这时,风雨却微微一笑,颇有人情地说道:“那些国王们今晚送来了这麽多美人,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一夜吧!” “只怕……” 金岑感觉有些头疼。 风雨的这个决定,未免太过於疯狂了。 毕竟,丝绸之路还没有完全被圣龙帝国所征服。 三军统帅,居然轻车简骑,连夜奔赴前线,无论从安全还是影响而言,都实在不是什麽明智之举。 “好了,不必多说!前方开战在即,将士奔劳用命,风雨岂敢独自在後方,享受这歌舞太平?” 风雨截断了随军长史的话,豪情万丈地说道。 “刺杀失败?风雨居然根本看都没有看那些送过去的美女,就连夜奔赴前线? “哈哈,风雨果然不愧为风雨,所思所想所行所为,都是那般与众不同,也不枉他成为张某生平最大的敌人!” 草原上,帐篷内,一个老人自言自语地大笑起来。 皱纹,已经纵横在他的脸上,镌刻下了沧桑的痕迹。 然而眼神,却依旧顾盼飞扬,深邃而且凌厉。 “哼,这一次算他幸运!不过他既然到了前线,那麽距离死亡,也就更近了几分,万能的真主一定会惩罚这个恶魔的!” 愤愤不平的话语,出自一个缠著白色包头的年轻人。 “嘿嘿,别忘了!风雨当年在中原和老夫酣战之馀,曾经只身前往江南,结果包括天池剑宗、安宇忍者、圣龙豪门以及老夫的死士在内,数百名伏击者,却硬是动不了风雨分毫,反而被他偷袭令狐世家得手,改变了天下的格局!” 老人慢悠悠地说道。 对於年轻人的豪言壮语,丝毫不以为然。 “那是他们太没用……” 年轻人嚣张的话语,说到一半,便看见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眼,那锐利有若锋刃的眼神,让年轻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後面的话怎麽也说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帐篷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请转告尊敬的摄政王殿下!就说张仲坚会按照协议而行,在风雨的後方点燃熊熊的烈火,阻断他返回圣龙的道路! “在这里,祝愿尊敬的摄政王殿下,早日击败风雨,粉碎圣龙和西大陆人的联盟!” 良久,老人方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晚辈告辞!” 匆匆地抱了抱拳,实在无法承受这种高压的沉默,年轻人彷佛躲避瘟疫一般,逃到了帐篷之外。 随即,马蹄的声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大国师真的认为,大食人能够击败风雨?” 当年轻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帐篷外黑暗里的时候, 塔塔库尔便从帐篷的内侧转了出来,阴沉著脸问道。 他是被大食的杀手所救。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被张仲坚委托的大食杀手所救。 这种被昔日对手所救的滋味,实在很不好受。 因此,塔塔库尔绝对乐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打击一下自己的对手。 “大人以为呢?” 昔日的呼兰大国师,不动声色地反问,根本没有在意塔塔库尔的患得患失。 “嘿嘿,如果风雨真是这麽容易对付,那麽大国师大人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地步,哎,我们堂堂的呼兰帝国,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地步了!” 塔塔库尔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些想要讽刺张仲坚的话,那麽说到最後,却已经提不起半点这样的兴趣来了,剩下的唯有深深的倦意和落寞。 “哼,单单一个大食,自然斗不过风雨,何况风雨还有西大陆作为盟友!单纯就军事而言,大食甚至连单独一 个西大陆,都很难应付。 “一旦风雨攻陷了太阳汗国的都城尼谢普尔,那麽大食帝国势必面临腹背受敌的狼狈。 “可以说,战争尚未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辽阔的平原,将不再是大食人衣食无忧富庶的保障,也不再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地大物博的凭证。 “从呼兰帝国那里学到的骑兵突击的技术,将有助於圣龙人很快开进,围困并攻陷大食帝国的都城巴格达!” 老人彷佛宿命的预言者,不容辩驳地道出了战争的前景。 只是,这样的前景,实在令人气馁。 至少,对於帐篷内的听众来说。 “既然如此,大国师为何还要顺从大食人的要求?虽然塔塔库尔依旧认为,我们有力量消灭那些深入北方草原的圣龙人,但如果是席卷整个草原的大反攻,却未免操之过急了吧! “那样的话,将会让我们草原男儿的鲜血,白白成为大食人的殉葬!” 塔塔库尔小心地套问。 尽管政见不同,并为了权力而成为了对手,但是塔塔库尔心中,却始终都很敬畏张仲坚的能力,因此他实在无法明白,以张仲坚的睿智,为何明知道将会失败,却依旧做著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 在塔塔库尔看来,大食人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但是他根本不看好大食人的未来。 更何况,即便大食人获胜了,不乘机向东扩展土地,已经很好了,帮助呼兰复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不著边际。 这些信奉所谓圣教的家伙,根本不值得相信,更不值得高贵的草原人和他们合作! 因此,如果张仲坚真的根据和大食人的协议,仓促发动整个草原的大反攻,势必会将呼兰帝国仅存的力量,全部暴露在圣龙人的屠刀下。 一旦大食人败北,那麽呼兰帝国最後复兴的希望,也势必成为大食人的殉葬品,一同成为风雨丰功伟绩的牺牲者。 “单单一个大食,甚至单单一个呼兰,不可能击败风雨,但是如果所有人联合起来呢?相信没有人愿意,看见一个太过於强大的存在,威胁到自己的生存。 “所以,先让风雨得意一阵吧,老夫日後自然会让他明白呼兰帝国,可不是这麽容易吃下去的!” 老人的话语,依旧平缓,但是平缓中却透著一丝杀机。 “什麽?你说什麽?什麽意思?” 塔塔库尔关心的,却是老人刚才话语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某种信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敏感,但是,如果刚才感觉到的那信息是正确的话,那麽,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塔塔库尔感觉到自己卷入了一场阴谋,一场涉及到全天下的阴谋。 在这样的阴谋中,甚至连大食、连呼兰,这样的大国,都成了诱敌的陷阱。 部署这样一个阴谋的人,如果不是疯子,便是天才! “老夫说什麽了吗?老夫什麽也没有说!” 张仲坚微微一笑,转而道:“塔塔库尔大人,无论曾 经你我发生过什麽不愉快,张某都希望大人能够忘记!眼下,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风雨,共同的目标是复兴呼兰,草原需要大人这样德高望重的元勋来号召,难道不是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仲坚没有了往昔的盛气凌人,而是令人惊讶的诚恳。 第十章重兵压境 “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雨出现在前线的身影,无疑让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精神一振。 他们纷纷兴奋的窃窃私语,惊奇於大多数官员和将领们此刻正在後方,尽情享受美人和佳肴的时候,风雨,他们的统帅,却来到了刀光剑影的战场,和所有普通的士兵一起,面对战争的血腥和凶残。 这个发现,让将士们感动,同时也亢奋。 三呼万岁的声音,无疑发自内心,尊称的绝非是远在 千里之外,被指控为卖国的君王,而是此刻和他们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死亡,同时也分享胜利的统帅。 一时之间,攻守双方的士气,产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进攻的一方斗志高昂,而防守的一方则更为萎靡。 圣龙大军乘势开始攻城。 震耳欲聋的炮声,就彷佛天神的发怒,震得脚下的大地连连颤抖,也塌陷了大段原本看来固若金汤的城墙。 硝烟尚未散尽,天地依旧弥漫在灰雾之际,数百辆投石车,将巨大沉重的石块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整个战场,就彷佛无数流星在同一时刻陨落。 太阳的光泽,被满天的石块遮盖。 防守城池的士兵,更是被砸得头破血流、死伤累累。 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已经骇然发现,圣龙的骑兵开始发起了冲锋。 闪闪的刀片,泛著刺骨的寒光;骑者口中的吆喝,更恍若慑人的威胁。 圣龙人凭藉精湛的骑术,跃过了化为废墟的残垣断壁,驱散了零落的抵抗,紧随其後的,则是大批手持钢刀 盾牌长枪利剑的步兵,他们巩固了突破的缺口,并有力策援骑兵,继续扩大和撕裂对方的防线。 “呜——” 就在这时,城池西北面的敌营号角呜咽,大队兵马飞驰而出。 这些军队都是来自大食的援军。 他们驻扎在城池的西北角,也不进城,和城池互为犄角,圣龙人攻来则坚守营寨,圣龙人攻城则威胁圣龙大军的侧翼,进退攻守之间,颇有章法,成功地化解了圣龙大军之前的几次攻城。 此刻,虽然眼见圣龙人因为风雨到来而气势大盛,发动了无论规模还是力度,都远远超出前几次的攻击,他们却也不慌张,又如之前那样发动了对圣龙大军侧翼,牵制性的攻击,试图以此来扭转战局。 然而,这一次圣龙人却没有如以往那样,分出骑兵迎击他们,横拦在大食人面前的,只是一列大约千人的圣龙步兵方阵。 “让风雨亲自为厮杀的战士们擂鼓!” 帝国宰相微微一笑,抢过了鼓捶,便开始擂起鼓来。 “咚咚咚!” 鼓声阵阵,传遍了沙场。 彷佛冰冷的严冬绽开了雪莲,彷佛尤寒的春天融化那溪流,彷佛烈日的夏季吹拂起凉风,彷佛金黄的秋日摇曳著红叶。 那鼓声,是战斗的轰鸣;那鼓声,是希望的光亮;那鼓声,是愤怒的大吼;那鼓声,是复仇的火焰。 鼓声中,弓箭手弯弓拨弦,密集的箭雨,无情地倾泻在了大食人的队列之中。 盾牌手,则紧紧握住巨大的盾牌,死命地顶住了大食人疾驰而来的冲击,用自己的生命捍卫方阵的稳定,捍卫他们身後的弓箭手。 长枪兵,将系著红缨的枪尖,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插了出去。 红红的,分不清是布,还是血。 整个方阵就彷佛乌龟壳一般的坚硬,却又好似仙人掌一般,充满了致命而又危险的尖刺,坚韧地阻挡了大食人 的前进。 战斗极其惨烈。 遭遇狙击的大食人,凭藉著人数的绝对优势,瞬间将方阵吞没。 骑在骆驼上的沙漠骑兵,居高临下地发动猛烈的攻击。 挥舞弯刀的步兵,也开始疯狂地撞击盾牌,撕裂了方阵的防线。 一队又一队的圣龙战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每一个男儿的身上,都是左右前後,遍布伤痕。 然而,圣龙人的坚韧,也死死地牵制住了大食人。 让这些沙漠的勇士,无法有效地驰援守城的部队,就彷佛吞食了大象的巨蟒,虽然占尽了上风,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完全消化,不得不从後方一队又一队地投入战斗,争取尽快结束这场无谓的局部冲突,以策应全局。 “杀!” 就在圣龙步兵方阵即将全军覆没之际,秋十三郎的大喝,令整个战场迎来了又一个巨大的转折。 不知道什麽时候,竟有大批圣龙骑兵,出现在了大食军营的後方。 一马当先的,正是圣龙军的猛将秋十三郎。 只见他风驰电掣般驰入敌阵,所到之处,掀起的是死亡和混乱的风暴。 紧随在他身後的,是三千圣龙军骑兵。 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乘著大食兵马全力对付圣龙步兵方阵之际,自大食人的背後杀出,有心算无心,转眼之间便反过来冲散了大食人的阵列。 与此同时,之前还在猛烈攻击城池的圣龙人,也掉头杀了过来,配合著秋十三郎,令大食人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 目睹面前的战场,风雨欣然一笑。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从一开始,帝国宰相就没有太过於关注太阳汗国的都城。 在风雨看来,太阳汗国,这个大陆诸公国中的强国,在整个天下大国的博奕中,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风雨真正在意的,是如何歼灭眼前的这支大食帝国的精锐部队,为之後对大食帝国的战争,创造有利的条件。 因此,无论是攻城,还是步兵方阵的拦截,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大食人从他们的营寨内引诱出来。 当然,这里面的分寸和火候,必须把握得很好。 攻城的部队,必须要让大食人相信,再不出击,就有可能导致城池的失陷。 因此若攻击太弱,便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同时又不能假戏真做,真的全部投入进去,以免之後抽不出身来实现前後夹击。 拦截的部队也同样,必须让对手深信,只需要再加大一把力度,就可以将眼前拦截的圣龙人消灭。 同时既要确保己方不会还没有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就被对方消灭,以至於弄巧成拙,又要避免太过於强大,引起大食人的警觉,反而龟缩回去。 幸好,多年的征战,早已经让风雨在血雨腥风之中,对战争的把握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而他麾下的军队,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劲旅,因此如此复杂的剧演,最 终得以近乎完美的实现。 大食人如预料的那样,踏上了精心部署的死亡陷阱。 等候多时的圣龙人,则毫不客气地享受著送上门来的美味。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四面八方涌来的圣龙人,就彷佛之前的大食人对待圣龙步兵方阵一般,转眼间便将这些沙漠的健儿吞没。 这是圣龙人所熟悉的战斗方式。 他们畅快而且率性的穿插渗透。 虽然在正统的兵家看来,这样小部队的插入,不但会打乱自身的编制,同时也会让对手有机会,逐个吞灭这些胆大妄为却漫无章法的敌人。 然而,这样的规律,这样的经验,却显然不适合圣龙人。 在风雨指挥下的圣龙人,在看似没有章法的攻击中,却保持著令人惊讶的灵活和机动。 那些百人甚至十人为单位的小队,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 他们对战斗近乎本能的反应,综合起来,竟实现了任何一个将帅运筹帷幄也无法实现的完美配合。 他们就好像受到了神灵的指引,总是最及时的出现在大食人最薄弱的环节,予以最为有效的痛击,导致大食人最为致命的混乱。 很快,大食人就被圣龙人分割成了无数的小块,每一个沙漠战士,都不得不面对四到五个敌人的围攻。 真主,在这一刻,也已经无法给予他的信徒任何有效的庇护。 当斜阳西下的时候,空旷的土地上,已经遍布尸体和鲜血。 为数约两万人的大食军队,被差不多人数的圣龙人击溃,除了少数人幸运地逃脱之外,几乎九成以上的精锐,都将自己的尸骨,留在了城外。 “收兵!” 风雨心满意足地结束这一天的战斗。 至於尼谢普尔,太阳汗国的都城,帝国宰相甚至没有瞥一眼。 对於那座几乎不堪一击,毫无斗志,只会坐以待毙,面对援助自己的友军深陷绝境,也不敢出手救援的城池,圣龙人似乎根本就不屑占领。 滚滚的黄沙漫卷天地苍穹,举目远眺是一望无垠的死寂,白天冒烟的土地现在已经飞速降温,转眼间凛冽的寒风,透著刺骨的冰冷,无情地咆哮著,巡视这绝缘了生命的领地,暗夜中野兽也开始出没,仰首皎月的哀嚎传递著死亡的气息。 激战过後的战场,在夜幕降临之後,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死寂,反倒是风雨的营帐内,传来了激动的声音。 “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尊敬的宰相大人,为何不立刻攻城?只有拿下了尼谢普尔,西大陆的战士,方才能够和您会师,一同讨伐那邪恶的异教徒!” 说话的,是西大陆教皇的特使。 皮尔神父,一个在两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然而,也正是这两年,这个在西方教会中只能算是基 层的小人物,却硬是一手煽动起了整个大陆的宗教狂热。 在他的布道之下,西大陆的农民们开始相信,夺回圣城是多麽的重要。 而那些穷困潦倒却不甘平凡的野心家,则开始向往他们的先辈,那些在之前的圣战中,参加东征而大发横财的十字军战士。 贵族们也纷纷捐献出自己的钱财,提供战马、盔甲和兵器,募集庄园内的男人,编组成浩浩荡荡的东征大军。 尽管,这一场自下而上的宗教狂热,在发动的伊始,颇有些狼狈,衣衫褴褛的冒险者们,本身就是观望者们口中的笑柄,而紧缺的物资和粮草,也一度让这场信徒们狂热的伟大战争,好似一群无赖们的闹剧,令众多掌握实权的大人物,纷纷居高临下冷眼旁观,彷佛唯一的悬念,便是这场闹剧何时收场而已。 但是,令所有自诩为明智的有识之士目瞪口呆,这场闹剧最终竟然变成了一场浩浩荡荡,影响历史进程的伟大进军。 教皇的公开支持,国王们的纷纷响应,有力地改善了 神父几乎就要难以维系下去的狼狈处境,并让整个西大陆,由民间自发,变成了官方的讨伐。 一个蛊惑人心的煽动者,一个运气不错的野心家! 注视著面前的神父,风雨心中悄然冷笑。 也许神父自己都不知道,实际上他的这一场引以为豪的圣战,其实也获得了来自遥远的圣龙帝国年轻宰相的支持。 虽然那个时候,风雨正在全力应对呼兰人,但是凭藉著对於政治的极度敏锐,风雨在获悉西大陆有这样一场变故之後,便立刻秘密指令高凤阳的财团,和魏廖的血衣卫,暗中全力支持这个狂热的神父。 圣龙帝国强大的国力,克服了距离和地域的束缚,成功地为神父排除了几个讨厌的阻碍者,同时还在暗中,为神父推波助澜地,制造了一点点的声势。 唯一让风雨没有想到的是,当自己终於解决了呼兰,开始想远离西大陆所刮过来的这场风暴时,却发觉这场自己也有份所发起的风暴,最终已经波及到了圣龙。 “尊敬的神父,不知道您钓过鱼吗?圣龙人有一句话 说得很好,叫做放长线钓大鱼,您难道不觉得,眼前的尼谢普尔,便是引诱大食人再好不过的诱饵吗?“ 强行压制住对这个宗教狂徒的厌恶,风雨淡淡地说道。 “什麽意思?” 神父对於军事方面的领悟,显然远远不如他煽动宗教狂热那般擅长。 “哈哈,那就请神父多等几天,很快便有好戏开幕了!” 懒得和眼前的无知之徒罗嗦,风雨大笑著应付。 “那也好!反正我们西大陆的夏尔蒙将军,过两天便要带著他的新婚妻子雪雅公主,还有十万大军前来,到时候,想必能够助宰相大人一臂之力!” 虽然极其不满风雨的敷衍,不过凭藉著仅有的常识,神父还是很清楚,眼前的帝国宰相,绝对不是自己轻易能够得罪的人,更不用说妄想驱使对方。 因此,他悻悻地自我解嘲,同时又隐含著激将。 “雪雅公主?她和你们的那个什麽夏尔蒙将军成亲了?” 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震动,风雨并没有在意神父那种拙劣的激将法,却因为雪雅的名字,还有公主的消息,而引起了关注。 “不错,雪雅公主,我们西大陆最美丽也是最圣洁的花朵,就在半个月前,和我们西大陆最伟大的骑士,高贵的夏尔蒙将军,在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是教皇大人和梅林红衣主教亲自主持的婚礼,几乎所有的国王都前往参加,这才延误了伟大的圣战。 “不过,这一场婚礼,是我们西大陆人人都祝福的婚礼,那一对郎才女貌、金玉良缘的夫妇,势必会给前线的战士,带来上帝的祝福,还有高昂的士气!” 神父充满著激情地说道。 “她结婚了?” 风雨却只是怅然若失地重复。 即便,这个消息早就从莉娜和赖特的口中获悉,风雨此刻亲耳听到,还是感觉一阵发自内心的阵痛。 在那麽一瞬间,帝国宰相甚至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就此率军返回,管他什麽政治利益,一切的一切,都和 他风雨无关。 “宰相大人、宰相大人!” 幸好,神父的呼唤,让风雨清醒了过来。 “没什麽。” 风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 算什麽呢? 雪雅根本就没有任何义务来等候自己。 而他风雨,原本不也只是将雪雅,当作了人生旅途中一次美丽的梦境而已? 为什麽?为什麽当听说那美丽的伊人,此刻终於嫁做人妇的时候,心里竟是如此的疼痛,以至於从来都引以为豪的冷静和睿智,不知道飞到了何处,堂堂的帝国宰相,却差一点在外人面前失态? “夏尔蒙将军什麽时候到达?” 说话的时候,风雨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突然变得如此嘶哑。 “刚才我收到的情报,说是将军夫妇今晚将在君士坦丁堡过夜,因此最迟,後天就应该可以赶到了!” 误以为自己的激将法生效,神父不无炫耀地洋洋得意道。 “好啊,那风雨就在此恭候了!” 嘴角泛起了一丝无所谓的微笑,帝国宰相的心中,却在不屑地冷笑。 攻城? 见鬼去吧! 风雨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愿意,用不了半天,圣龙大军便能够攻陷尼谢普尔。 可是,风雨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 在浩瀚的沙漠之中,大食的骆驼骑兵,简直就是天生的强者,速度快,又适应沙漠日热夜冷的气候,一旦有心逃脱,圣龙骑兵根本就望尘莫及。 因此,风雨早就决心把尼谢普尔,当作一个大食人不得不争先恐後投来的陷阱,在他风雨指定的地点,用他所喜欢的方式,尽最大可能,有效地杀伤这些大食帝国的精锐。 事实上,再也没有哪一块地方,比尼谢普尔更适合得 了。 无论是为了捍卫大食帝国的威信,还是为了阻止西大陆和圣龙帝国之间的会师,横梗在丝绸之路上的太阳汗国都城尼谢普尔,都注定了是大食帝国拒敌於国门之外,所不得不战的最後堡垒。 此刻,风雨的心中,除了关注雪雅的讯息之外,更关注的是,圣龙帝国在即将和西大陆的合作中,如何立於不败之地。 虽然西大陆从情感和利益两个方面,开出了不容抗拒的诱惑,但是风雨清楚,在转化为实在的拥有之前,一切的承诺都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必须依靠实力来争取。 第十一章京城密会 “啪!” 清脆的鞭声,打破了圣京城夜晚的静寂。 一辆黑色的马车,飞快地驰入了帝国宰相府的後门。 马车内,跳下来的,是一个一身戎装的女将军。 美丽的容貌,飒爽的英姿,银盔银甲,随身还携带著一杆银色的长枪,正是圣龙帝国的女战神蒙璇。 “妹妹!” 当帝国碧蛇军统领、西南半岛的统帅蒙璇,撩开马车的车帘,跳下地面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少妇。 帝国宰相夫人,如今神州政务的实际主持者,李氏家族的女皇李中慧,出人意料地恭候在马车外。 “姐姐!” 蒙璇赶紧快步上前,眼神中却充满了惊讶。 “妹妹路途辛苦了,我们里面谈!” 李中慧展颜一笑,示意蒙璇入内。 “究竟出了什麽事,要姐姐连夜派人,让蒙璇秘密入京?” 高堂邃宇、亭台楼阁一层连接著一层,重重叠叠、无穷无尽。 随著风雨的权势越来越大,尽管他本人并不在意,但是为了突现帝国的威严,还有宰相大人的权势,宰相府第终究还是违背了宰相本人的心愿,大大地扩展。 以至於这一路行来,颇有些侯门深似海的味道,感觉好长的一段路。 因此,一边走著,蒙璇实在忍不住诧异地询问。 当年,蒙璇是在李中慧的劝说下,投靠风雨的。 在蒙璇的印象中,李中慧始终都是一个刚强而且睿智 的女人。 就彷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麽困难的事情,能够难倒她。 让蒙璇崇敬的李中慧,永远都是那麽从容,那麽潇洒。 无论是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还是应付背後的暗枪冷箭,李中慧都是风雨最忠实、最坚定,同时也是最可靠、最强大的盟友。 无论是舌战群儒、坐镇後方,还是独守孤城、身陷虎穴,一次又一次的危难,甚至是听闻父亲被杀,甚至是目睹孩子流产,印象中的李中慧,都能够从容应对,不见半点惊慌,没有丝毫慌乱。 蒙璇从来都坚信,如果说风雨是雄鹰,注定了要翱翔九天的话,那麽李中慧,便是普天之下,唯一能够和风雨一起比翼齐飞、鹏程万里的同伴。 除了眼前这个睿智、果决、坚强的女人之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人。 然而今天,蒙璇分明从李中慧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焦虑、一丝慌张。 尽管,这焦虑,这慌张,被外表的从容和平淡竭力掩盖,但是和以前不同,这一次,蒙璇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李氏家族女皇心中的不安。 “究竟怎麽了?” 性急的巾帼英雄,在从宰相府後门到宰相府书房的路上,连续询问了四遍。 “你先不要说,看一看这些资料!” 李中慧却没有透露丝毫。 直到蒙璇进入了帝国宰相府的书房,这个自从风雨得势以来,一直代替著九五至尊的宫苑,成为决策帝国军政大事的中枢所在,她方才将一个木匣子递给了蒙璇。 “帐簿?” 一头雾水的碧蛇军统领打开木匣,便不由吃了一惊。 说实话,就算是木匣子里面,盛放著一个头颅,也绝对不会让蒙璇如此吃惊。 可这是帐簿! 居然是帐簿! 蒙璇兵书倒是读了不少,帐簿却从来就没有看过,即 便是如今坐镇西南,独当一面,但凡涉及到民生社稷的内政,她也完全是托付给了手下的幕僚。 习惯了纵横驰骋於沙场的少女,此刻信手翻了几页,便不觉头疼了起来。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也实在不愿意看一眼这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人名。 这些黑乎乎的东西,简直比任何催眠的药物更加有效,让蒙大统领顷刻间便耷拉下了眼皮,甚至连脑袋也快要掉到了地面。 “仔细看,尤其是那用朱砂勾勒出来的,你就明白了!” 可惜,在整个帝国,除了风雨之外,一向让蒙璇最为敬畏的李氏家族铁血女皇,此刻却丝毫没有怜惜蒙璇望过来的可怜巴巴的眼神,依旧坚持自己的命令。 “哦!” 极其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蒙大统领很无奈地再次低下她的脑袋,努力将视线投到这本好生复杂的帐簿上。 “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就在蒙璇跨入帝国宰相府的那一刻,李逸如也轻车简骑的来到了圣京城。 相比起碧蛇军统领来,赤狮军统领,此刻倒是颇有些悠閒。他正站在帝国户部尚书高凤阳的门前。 只不过,曾经富可敌国的户部尚书大人,如今已经深陷囹圄。 帝国天子出卖帝国的指控,引发的不仅仅是帝国人心思想的大混乱,还由此掀起了一股清查帝国叛徒的狂潮。 在控制了舆论的瓦报指引下,即便有李氏家族的支持,还有帝国宰相风雨,亲自从千里之外发来的密令,不幸的高胖子,由於牵扯了太多难以说清道明的台底交易,最终还是被揪了出来,被软禁在中枢院,接受秘密质询。 一时之间,昔日里车水马龙的帝国财神门第,此刻变得门庭冷落,分外凄凉,不由得李逸如不这样感慨。 “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今晚蒙璇统领会赶到京城,夫人让您务必要和蒙将军见上一面!” 焦急的,反倒是一旁的李忠。 李中慧御下极严,李氏家族就彷佛军队一般,令行禁止,所有不能够完成任务的家人,都将受到严惩,更为严重的是,被视作无能,而失去日後提拔的机会。 因此,李忠虽然是李家姐弟的亲信,但是面对李中慧交代下来的事情,也同样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知道了!” 李逸如挥了挥手。 虽然,目睹高凤阳府第的情景,让少年颇有些感慨,由此联想到的,是自家在如此鼎盛之後,将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之类,深刻却又有些伤感的话题,因此就内心而言,他实际上很希望能够在这里,再多逗留一会。 但是,李中慧的交代,却让他同样不敢怠慢——尽管此刻的少年,已经是执掌著帝国一般领土的重臣了。 之所以如此,一半是因为今日他和蒙璇秘密返回帝都圣京,确实是为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则是在内心深处,已经封疆列土的少年,始终和家中的所有人一样,对於李中慧,李氏家 族的家主,存在著不敢丝毫悖缪的敬畏。 於是,李逸如只好听从了李忠的建议,结束了自己在高凤阳门前有些杞人忧天的凭吊,进入了帝国宰相府。 “啪!” 还没有走到书房,李逸如便远远听见了蒙璇拍案而起的声音。 “这些都是真的吗?” 蒙璇终於收敛了心情,认真读了帐簿,也终於从帐簿中发现了问题。 一个天大的问题。 她抬头,问李中慧,也问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的李逸如。 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无疑让人很不愉快。 很沉重,沉重得令人窒息。 “这怎麽可能,如果真是他所为,那麽之後……” 蒙璇忍不住提出了疑义。 “之後的结果,是意外,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李逸如知道蒙璇想要问什麽,事实上,当初他见到帐 簿之後,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因此不等蒙璇说完,他便插嘴说道。 “我问过了拙荆!那件事情是一个意外,毕竟,再深思熟虑的权谋,也都是建立在有脉可寻的理智之上,如果遭遇了背离理智的冲动,那麽事情就会发生谁也无法把握的偏差。 “讽刺的是,正是这个意外的偏差,如今反而成为那个人最好的掩护!” “是吗?” 蒙璇兀自有些犹疑。 事情太大了。 尤其是揭露这个问题的,竟是李氏姐弟。 李氏家族太过於强盛的权势,无疑让他们置身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任何的一举一动,都避不可免地引发别人的误会——即便蒙璇和李氏姐弟相熟,而且也很敬佩李中慧,此刻也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您也知道,现在的李氏家族太过於敏感,贸然指出, 不但不会有人相信,而且还会被人视作李氏家族乘机排斥异己、揽权独断的罪证!“ 李逸如很坦然地说道。 蒙璇美丽的脸庞不由红了一红,为自己刚才的狐疑。 同时,她也有些吃惊地望了一眼李逸如。 印象中的李逸如,还是那个在轩辕军校侃侃而谈、纸上用兵的文弱少年,那个追随风雨远征印月、诚惶诚恐、认真勤勉的年轻小将。 却不料,此刻站在面前的,却分明是一个已经洞悉了人心,洞悉了权谋,饱经沧桑的智者。 时间过得真快! 我,老了吗? 李家姐弟是权力场上的人物,蒙璇却不是。 因此,美丽的女将军,此刻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走神,胡思乱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让她不由伤感。 “蒙将军!” 李逸如没想到蒙璇会走神到其他方面去,因此他有些 惑然地,望著发呆的碧蛇军统领。 在李逸如的军旅生涯中,如果说风雨是指引他升华的导师,那麽蒙璇便是手把手教他实际事务的大姐姐。 从轩辕军校到远征印月,那个平日爽朗豁达、战时英姿飒爽的大姐姐,无疑是李逸如一度视作偶像的存在。 如果不是这一次形势太过於严峻,李逸如是万万不愿意将蒙璇,这个理应远离阴谋和政治的女人,牵扯进来。 如今,他对於蒙璇迟迟没有表态,迟迟没有表露出究竟是否相信自己,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忐忑——这样的忐忑,竟是他前所未有的。 “需要我干什麽?” 回过神来的蒙璇,显露出了她雷厉风行的本色。 “去大食,找到宰相,保护宰相!” 李中慧声音很轻,也很慢,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坚决。 “怎麽,你认为他们敢在那里对宰相下手?” 蒙璇的心,不禁一紧。 “还有什麽,比战场更容易设置死亡的陷阱?” 李中慧苦笑,苦笑中也不乏些微的幽怨。 “如果是在帝国,无论如何,我都能够帮宰相挡下大部分的暗箭,更能够在任何时候,提供支援和帮助。 “但是,宰相却突然决定西征!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宰相将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明枪和暗箭。 “对不起,妹妹!原本我不该让你牵扯进来,可是如今,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选!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能够过去帮助宰相,也不必担心会因此,引发某些适得其反的效果!” “好,我去!” 面对李中慧苦涩的微笑,蒙璇没有太多的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有蒙璇在宰相的身边,我总算放心不少!” 当蒙璇离去之後,李中慧和弟弟李逸如默然地待在书房内,良久,方才苦笑著说道。 “宰相英明睿智,在正面的战场之上,恐怕没有人能够是他的对手,即便是运用阴谋诡计的暗斗,又有多少人能够胜过宰相?如今,再加上有蒙璇将军在身旁,姐姐你 就不必太过於担心了!“ 李逸如乾咳一声,安慰姐姐道。 “悔教夫婿觅封侯啊!可笑我李中慧自负厉害,却在夫君最最危险的时候,竟不能够相伴左右,甚至,连贴心的话语都说不得,竟还要相互提防,生怕对方误会!” 李中慧却依旧有些闷闷不乐地自我解嘲。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宰相何等英明,待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後,他一定会理解姐姐这一片苦心的!” 李逸如赶紧劝说道。 他完全能够理解李中慧的苦涩。 李氏家族在未来的风雨王朝之中,实在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存在。 一方面,李氏家族是风雨崛起的重要力量,在风雨如今的军政布局中,也同样举足轻重。 另一方面,天无二日,大权独揽之後的风雨,势必会很困难地面对同样日益坐大的李家。 因此,在风雨而言,固然要小心翼翼地安置李氏家族的重要人物,既要避免引起李氏家族的误会,并引发交恶 和决裂,同时又要避免李氏家族的权力过大,将李氏家族最终逼到和风雨王朝不能并存的绝境。 同样在李家而言,也是如履薄冰。 一方面,李氏家族需要捍卫自身的利益,同时也希望能够继续巩固风雨王朝。 另一方面,却又要小心避免和风雨王朝利益的冲突,更要避免被有心人坐视不利的罪名。 这种自古以来,君主和功臣之间痛苦的互动,直接导致了尽管李逸如,发现了风雨身边隐藏著一个巨大的阴谋,却不得不用迂回的方式来化解。 李氏家族偌大的权力,以及和风雨亲近的关系,此刻竟是不但发挥不了半点作用,反而会带来负面的影响。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次把你召回圣京,主要是因为高丽战场的事情,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幸好,李中慧很快就从这种伤感中摆脱出来,立刻转入了主题。 “高丽战场?” 李逸如一愣。 “不错,秋风军!令狐智这个人很大胆,他不仅从宰相那里,获得了帝国海疆的防御部署权,而且还秘密将十多艘战舰,从陆路运送到了高丽……” 李中慧脸色沉重地说道。 “好胆略!” 不用李中慧多说,久经征战的李逸如,便立刻明白了令狐智的意图。 “真正的军队,就必须在战场上体现自身的价值!看来令狐家族的继承人,很有一番作为,不愧被宰相看重!” “问题是,如果高丽战场发生根本性的转折,你应该清楚,这会发生多大的影响!” 李中慧皱眉道。 李逸如也默然起来。 的确是很大的影响。 就李氏家族而言,如果让秋里成功解救高丽的话,势必会影响到李逸如日後对高丽的统治。 就帝国而言,如果海战失败,会进一步危及帝国海疆的安全,即便获胜,也有可能激怒安宇和麦坚,同样带来 无法预知的变数。 “我想把你调去高丽战场,这一点权力我还是有的,何况让秋里总督呼兰、让你统治高丽,原本也是宰相既定的安排!” 良久,李中慧方才说道:“总督呼兰,虽然很显赫也很风光,但是很显然,在不久的日子里,那一片草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身处风暴中心的你,无论如何应对,都有可能留下日後被人攻击的把柄,而且,也因此而无法置身事外,保持对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 “倒不如去高丽吧!那里毕竟是我们李氏家族未来发展的根基。而且,偏处於一隅,更能够进退自如,应对接下来的变数!” “去高丽?” 李逸如沉吟很久,方才决然道:“姐姐,还是让逸如留在呼兰吧!那里是宰相的後院,也是宰相返回圣龙的退路,若是让那……那个人掌握的话,只怕……” “你可要想好,这件事情关系重大!” 李中慧凝神注视著弟弟,郑重地问道。 “逸如绝不後悔!” 年轻的呼兰总督,坚定地说道。 “好吧!我很高兴,我的弟弟,我们李氏家族的骄傲,长大了!” 李中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李逸如的态度,让她感觉很熟悉,就彷佛每每做出决定的风雨那样,坚决而且义无反顾、不容动摇。 这样的熟悉,即让她感觉亲切,又让她颇有些无奈。 不过,无论如何,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夫君,都是她如今要竭力守护的对象。 想到这里,李氏家族的女皇,嘴角边也同样泛起了一丝坚定的微笑,彷佛就在对那些阴暗中的敌人宣战。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精采大结局 ※※※※※※ 《征战天下》第二部第十五集作者:雨过天晴(完) 第十五集千秋万代 第一章胜利进军 “差不多十年了!” 仰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金发碧眼的少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十年,的确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十次春秋更迭、十番草木荣枯,不知不觉中,便已经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十回冬夏,个中的酸甜苦辣,却只有自己才能够体会。 如今,那个曾经无比亲密、有若咫尺却终究远隔天涯的人,在原本以为将永远封存心底的时刻,却突然有了信息,而且转眼就要出现面前。 可惜沧海桑田,一切都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十年的幽思,十年的分离,十年的变迁,十年的沉浮,最终,化作了一道彼此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也许,真是上天黑色的幽默。 身分,让远隔天涯的人近若咫尺。 同样也是身分,让近若咫尺的人远隔天涯。 “嗨,赖特,怎么是你?”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丈夫惊喜的声音。 “嘻嘻,大名鼎鼎的夏尔蒙将军和雪雅殿下亲赴前线,我们夫妇怎敢不前来远迎?” 回应丈夫的,是一个少妇的调侃,和一个男人憨厚的笑声。 是赖特和他的妻子莉娜。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雪雅根本不用见面,就已经听出了对方。 毫无疑问,这对夫妇是雪雅最忠实的朋友。 他们和雪雅从小认识,彼此交往了近三十年。 更重要的是,他们曾经、曾经是自己和那个人一切纠葛恩怨的见证者,也是这十年来,自己面对一切压力指责和罪名的同盟。 如果在之前,雪雅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便一定会无比欣喜,飞一般跑出去迎接。 然而如今,如今,那两个人,却是从那个人身边而来,带去的是一场雪雅想来就感觉厌恶的交易,带来的则是那个人,那个已经注定自己绝不应该思念、不应该关心的人的信息。 因此,面对这两人的声音,雪雅怯步,不知该如何面对。 “前线怎样了?” 就在少妇犹豫踌躇之际,天生就是军人的丈夫,却已经将少妇内心想知道、却又本能回避的问题问了出来。 “太好了!” 同样热衷于战斗的十字骑士,立刻兴奋地回答:“太阳汗国已经投降了,我们的军队和圣龙人在尼谢普尔胜利会师!上帝作证,夏尔蒙,你真应该和风雨见一见,他,他实在是战争的天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还有谁能够像他那样,将战争进行得如此出神入化!” “是吗?那我倒要听听,你所崇拜的英雄,究竟是如何伟大?” 略略有些不甘和嫉妒的声音,出自丈夫。 显然,对于那个战争天才,身为军人的丈夫,颇有些跃跃欲试挑战的冲动。 对此,雪雅只能够由衷地祈祷上天保佑,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到来。 因为,虽然她毫无疑问必须义无反顾地站在丈夫的这一边,但是内心之中,却又极不情愿看到另外一个人因此受到伤害。 何况,她的内心中还有一些心虚的忐忑,忐忑丈夫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曾经的往事——尽管对此她无悔。 “神奇,只能够用神奇来形容风雨的用兵,就仿佛敌我双方所有的军队、城池、百姓,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就好像敌人的将军和君臣全部都是他的部下,就好像我们的军队如同牵线的木偶,完全听凭他的调动,精确到了一丝一毫!” 幸好,这个时候十字骑士发自内心的赞颂,吸引了雪雅的注意力:“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我们的军队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风雨指定的地点集结,然后等待敌人送上门来被我们消灭!” “哼,这不过是一场典型的围城打援。不错,我承认风雨的确有非常敏锐的战争直觉,和更为深远的战略眼光,让他能够轻易捕捉到敌人不得不兼顾的薄弱环节,并及时地捕捉战机,予以致命的猛击,从而最大限度的扩展战果。” 就如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每当谈到战争的时候,两个同样有着强烈军人自觉、并对战略战术兴趣浓厚的骑士,总是喜欢展开激烈的争论。 而这一次,反驳的一方是丈夫:“就如同这一次的尼谢普尔一样。大食帝国无论是出于一个大国的自觉,还是出于战略战术的考虑,都无法抛弃作为臣属的太阳汗国,尤其是不愿意让尼谢普尔沦陷,从而打通我们和圣龙人之间的联系,因此对尼谢普尔的围而不打,的确能够有效地将大食人调动到风雨希望他们出现的地方。 “同时,一旦大食援军兵败,那么作为附属国的太阳汗国,必然从民心士气和国力利益等各个方面,都没有和圣龙人如此强大敌人继续抗争下去的必要,投降也就成为了必然。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只能够说明风雨的战略眼光出色,并且熟谙战争和政治之间的游戏规则,似乎还根本无法如你所吹捧得那般夸张吧?” 出于西大陆人的自尊和骄傲,夏尔蒙冷笑着,滔滔不绝地反击同伴对一个圣龙人如此过分的赞誉。 “仅仅是战略眼光吗?我的朋友,首先你必须承认,这样出色的战略眼光,足以确保圣龙人在每一次战斗打响之前,便已经站立于不败之地。 “同时,如果你获悉了这场战役出奇的过程和令人惊异的收获之后,我相信你一定会更正自己刚才那番无知的言论!” 激动中,外面赖特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 这,让雪雅有些担心。 因为尽管那个憨厚的十字骑士,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但是如果两个同样继承西大陆骑士骄傲脾气的家伙凑在一起发生争执,确实让人很难不担心会不会发生无法控制的后果。 然而,出于自身的立场,雪雅却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出面劝解。 也就在她徘徊门口之际,只听见赖特洪亮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五天时间,你知道吗?只用了五天时间,风雨便在谈笑之间,连败三路大食援军,攻克尼谢普尔,以三万圣龙兵马,击败二十五万异教联军!” “哦,他是怎么打的?” 夏尔蒙闻言,语气中虽然还有些不服,但是却已经沉下嗓子,颇有兴趣地询问道。 “总括来说,是围城打援没错,不过最为经典的却是最后两战。” 赖特兴奋地说道:“当大陆诸公国的君王们献上美女财宝,巴结圣龙人的时候,风雨,圣龙人的统帅,却悄悄离开了华丽的宫殿、美丽的女人和温暖的卧房,轻车简骑来到了前线。 “他的到来,让圣龙人士气大增,并立刻发动了对尼谢普尔的进攻。 “不过,正如你所说,风雨并没有打算立刻攻下尼谢普尔,他对城池的猛攻,引出了大食的援军,然后是一场漂亮的击溃战。 “如果仅此而已,那么这场战役尽管完美,却也的确无法让风雨获得我如此的赞誉。 “但是你知不知道?就在这场漂亮的击溃战结束之后,就在大家都以为风雨会满意这样的战果,并且率领勇猛的军队,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城池接收战果的时候,真正的战争高潮却不过是刚刚才拉开了序幕而已!” 说到这里,赖特似乎卖了一个关子,刻意停顿了一下。 “说下去,我的朋友,说话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 果然,关注战争的丈夫,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呵呵,别急,正要说到精采的地方了!” 十字骑士乐呵呵的笑了一下,眼见老朋友着急,报了自己刚才被反驳的一箭之仇,这才继续说道:“事实上,风雨并没有满足这样的战果。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或者继续围城等待歼灭下一波大食人援军,或者索性攻下城池享受征服者荣耀的时候,他竟然、竟然率领军队,连夜撤出了对尼谢普尔的包围,把城池留给了后续的部队,同时自己亲自率领前锋部队,在后方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进行了一次堪称疯狂的疾行军! “不错,是堪称疯狂!如果不是风雨,换了任何一个将领,我都会对这样的决定嗤之以鼻,认为是鲁莽而且无谋的冲动。 “但这是风雨的决定,是他于战争艺术近乎于神话的升华。他赢得了胜利,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说到这里,赖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这次倒不是为了卖关子,而是真正的出自心头的激动。 “开玩笑,将自己的背部留给一个占据了坚固城池、并切断了交通要津的敌人,自己却率领前锋部队深入敌后,风雨在想什么?” 藉着这个空档,夏尔蒙嘟囔了一句。 “是啊,天知道风雨是怎么想的?我说过了,如果不是风雨这么指挥,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一次愚蠢的冒险。 “然而这是风雨,一位经历过无数战争、并赢得无数胜利的名将的杰作。而且他赢得了胜利,就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赢得了匪夷所思、绚丽无比的胜利!” 这一次,心情很好的赖特,无意和夏尔蒙反驳,笑了笑道:“风雨的疾行军,显然也出乎敌人的意料。因此,深夜中,圣龙人先后和奔援尼谢普尔的另外两支大食军队迎头撞上。然后发生了激烈的接触战。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发动突然的战斗,显然是圣龙人的强项——风雨了解这一点,就如同他了解他的敌人必然会进入他预定的战场一般。 “穿插、分割、包抄、击溃、追杀!风雨如同以往那样,运用了他最为熟悉的战术,趁着黑夜,将惊恐和慌乱散播给了他的敌人,然后率领他不足三万人的军队,将多出他六七倍的敌人如同赶鸭子一般朝着南面,大食人的都城巴比伦赶去。 “胜利,一场伟大的胜利,便这样奠定,而我们的盟友,幸好他是我们的盟友而不是我们的敌人,在我们赶到之前,便已经将原本应该我们两家共同完成的战斗,基本结束了!” “这可不妙!现在那里的战况如何?这是我们的圣战,我可不希望在以后的历史书上,记载着圣龙人包揽了我们的战斗!” 相对于只单纯注重军事的赖特,夏尔蒙有些担忧了起来,为西大陆在战斗之后对于战争果实的分享。 “你高不高兴?风雨太厉害了,他这一仗,不仅击溃了我们共同的敌人,而且还让我们,他的合作者,处于一个十分狼狈的地步!” 正当雪雅凝神倾听的时候,美丽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香风,老实不客气地闯入了房间。 说话的,是莉娜,昔日的魔法少女。 她的嘴角泛着苦笑,眉宇间则满怀忧虑:“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要知道,在西大陆,并不是人人都希望和圣龙人合作,倒是有更多的人倾向麦坚,并认为崛起的圣龙将成为十分可怕的敌人,甚至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呼兰。 “如今,风雨的胜利,显然更加强了这个印象,这对于圣龙或是希望和圣龙合作的我们,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自始至终都反对让风雨卷入这场我们的战争中来! “如果不能够好好处理的话,你们将会发现,西大陆将会面临一个比大食更为可怕百倍的敌人,而原本,我们完全可以趁着现在的机会,赢得圣战的胜利!” 雪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凝望着自己的朋友,缓缓地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用了怎样的筹码,让风雨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的?我想,这应该和我有关,我也有权知道!” “不错,是该告诉你了!” 莉娜苦笑了一声:“也许我真的做错了!现在看来,这样做极不光采也不适宜,也许这一次圣廷那些高高在上的主教们,将会让西大陆遭受历史无情的嘲笑。 “因为,请原谅,雪雅,请原谅我没有经你同意,就把……”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空中花园吗?” 信步古城巴比伦的郊外,风雨首先被这座城市最伟大的建筑——空中花园,深深震撼。 仰首远眺,那就如同一座山丘。 沥青及砖块建成的建筑物,被拱顶石柱支撑着,自下而上层层叠叠,每一层的台阶都种有全年翠绿的树木。 奴隶们转动机械装置,从下面的幼发拉底河里抽上大量的水,来灌溉花园里的花草——这在长年无雨的巴比伦城,简直就是一个难以置信的奇迹。 这是当时巴比伦城全盛时期,尼布甲尼撒王为了取悦来自山国的王妃安美依迪丝,所建立的巨大花园。 “可惜用不了多久,这座伟大的花园,便将成为主公的战利品!” 自信而飞扬的话语,出自风雨身边的大将欧仁。 身为中军主将和近卫军统领,此刻的欧仁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全身的盔甲都被鲜血和尘土所沾染。 事实上,风雨这两天雷霆般的胜利,不仅令敌人震撼,同时也让他的部下几乎透支了体力的极限。 听说风雨轻车简骑奔赴前线之后,原本已经安寝的欧仁不得不爬出被窝,不顾城内那些君王和贵族们的恐慌,匆匆率领大军出征。 然而,当年轻的将军赶到尼谢普尔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风雨击败了大食人的第一批援军。帝国的宰相,并没有让因为没赶上战斗而懊丧的近卫军统领有片刻的喘息,便断然下令,将步兵留下围城,以逼迫太阳汗国投降,其余兵马则连夜出动,直击大食人的都城巴比伦。 这显然是一个疯狂而胆大的决定。 不过,没有任何人质疑。 所有的战士和他们的将军,都毫不犹豫地遵循了带领他们获取无数胜利的统帅的指令,不顾身体的疲惫和深入敌后的风险,连夜开拔。 之后的战斗,也果然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完全在风雨的掌控之中。 圣龙远征军猛烈地迎击匆匆奔援的大食人,然后击溃了他们的前锋,并将这些溃败的军队朝南面赶去,进一步冲散了大食人后继的主阵。 一天一夜的战斗,大多数都是在赶路中进行,在圣龙将士们的眼中,风雨,他们伟大的统帅,简直就是创造了战争的奇迹,仅仅用赶路便获取了辉煌的胜利。 因此,当连续作战和行军的军队,赶到了敌人的都城,那座渊源甚至比圣京还要古老的名城城下的时候,尽管疲惫,却人人斗志昂扬。 他们毫不怀疑,无论是坚固的城墙,还是庞大的敌人,都绝对无法阻挡他们的统帅,伟大的风雨前进的脚步。 在圣龙人眼里,战争显然从开始,就已经注定结局。 “不,这座花园,不属于任何君王,也不属于哪一个征服者和胜利者!” 相对于欧仁的乐观和自信,风雨却有些索然。 眼前伟大的城市和伟大的建筑,让帝国的宰相有些感触良深。 这绝对是一个和圣龙一样古老,并曾经辉煌的都市和国家。 然而,古老和辉煌,还有先人的荣耀,显然并不能够确保子孙的安康和强盛,如同圣龙曾经经历过的险厄一样,此时的大食帝国,也同样面临灭顶之灾。 那种夺目绚烂的辉煌历史,和眼下肃杀的落魄现状,大食帝国的过去和现在,总是让风雨联想到自己的圣龙帝国,更联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征战杀伐。 究竟,怎样的帝国才能够千秋万代、永世相传? 究竟,怎样的制度才能够确保后人拥有秉承先辈的进取和活力? 身为帝国宰相的风雨,此刻的思绪,散发到了时空的深处。 不过,眼见身边的爱将流露出讶然的神色,风雨不得不苦笑着承认,这个问题显然不会有人来帮助自己。 也许,这将是一个让自己后半生永远孤独探索的疑问,就如同历代建功立业并雄心勃勃的君王一样,永远无法获得答案,或者是自以为获得了答案,事实却证明是错误的。 “让大军在城下就地休整,同时给我起草两道命令,命令拓跋成接手尼谢普尔,并立刻抽调兵马,朝巴比伦集结;命令秦纪继续西进,取消原先南下会师尼谢普尔的计画!” 挥去了心头淡淡的感伤,风雨立刻转入了现实的考量之中。 这场冒险的战斗,收获之大让风雨自己也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原本,他只是想通过出其不意的先发制人,击溃第二路大食援军而已,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势,让他当机立断地决定扩大战果。 这个战场上的临时决定,让风雨获得了更大的胜利,也改变了整个战略格局,因此接下来,风雨更感兴趣的,已经不是大食人了,作为牵制西大陆的力量存在,圣龙本就无意毁灭大食。 如今,年轻的帝国宰相,以征服者和胜利者的姿态,驻留在巴比伦的城下,等待的是西大陆,那个用尽了手段,让他卷入这场战争的同盟者。 不过,和刚刚建立同盟时的形势不同,这场胜利让风雨此刻拥有了更多的筹码——无论是太阳汗国还是大食人,都是被圣龙人所独自击败;圣龙的西征,在短短二十多天内,席卷了整个东大陆,甚至兵临巴比伦城下。 相对而言,西大陆的军队,那些圣战的发起者,却还只是逗留在君士坦丁堡,和大食人的战斗零星并且进展缓慢,在圣龙人伟大胜利的面前相形见绌。 更为要命的是,一旦圣龙人迫使大食人投降,那么作为这场战争的发起者,西大陆人将很难支配利益的重新划分,反而只能够扮演无足轻重的盟友,在战争中只起到牵制的作用,也只是分享一点战后的残羹。 最后一点,显然让西大陆人绝对无法接受。 相对而言,占据了主动的风雨,反倒可以优哉游哉,等待着从即将展开的谈判中,为圣龙获取更为丰厚的利益。 第二章巴比伦大公 “什么?你……你居然……为什么这样?难道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正当风雨踌躇满志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就在百里之外,一个美丽的少妇内心,充满了哀伤和痛楚。 “对不起!” 面对少妇的质问,莉娜满脸通红,忐忑并且不安:“可是您知道,我不可能对梅林主教大人有任何的隐瞒!是他,带领我进入了魔法这个神奇的世界,他也是我精神上的指引者,对我而言,不,应该说对我们所有人而言,他无异于天父在人间的代理!” “所以,你就将这个秘密,这个原本我以为,我最好的朋友莉娜完全会为我保守的秘密,泄漏给了圣廷?” 雪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然而温柔中却充满了忧伤,因为遭受背叛而忧伤。 “作为朋友,我的确辜负了你的信任,充满了罪恶! “但是作为一个西大陆人,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不能够坐视我的同胞前仆后继的流血和牺牲,我不能够忍受我们伟大的圣城被异教徒主宰的事实——当我原本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时候!” 面对好友的质问,莉娜慢慢地抬起头,眼神很复杂,但是却逐渐坚定:“雪雅,你要知道,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你个人的秘密,它还关系到了我们整个西大陆!何况,无论是尊敬的梅林主教还是我,都没有任何的恶意。 “作为圣龙人出兵的条件,你和风雨的儿子,将成为巴比伦的主宰,这个建议无论对西大陆还是对圣龙,都是绝对公平而且有利。 “那个孩子,从出生就注定了,他将成为连通东西大陆友谊的桥梁!” “没有那么简单,莉娜,政治没有这么简单!” 雪雅痛苦地摇了摇头。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源于那一个夜晚。 那一夜,缠绵、激烈而且狂热,带走的是生命的激情,留下的是冰冷的回忆。 不错,出生皇家的现实,让她不得不将那一晚,化作生命中永远的回忆,也让她的孩子,不得不在哇哇落地的同时,离开母亲,成为一个身分隐讳的私生子。 可是,这一切,并不能够让雪雅同意自己的孩子充当政治交易的筹码,无论是出于母性的关爱,还是作为一个公主对于政治的敏感,她都并不觉得事情会如莉娜所预料得那样顺利进行。 骄傲的西大陆人,绝不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用于他们圣战的成果,即便是名义上的;冷酷理智的风雨,也绝不会忍受对手的勒索,伤害他甚至愿意付出生命来捍卫的圣龙帝国利益。 她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她却知道,这一场交易,绝不会如莉娜所想像得那样,带给西大陆和圣龙和平。 “也许,我们都太低估了风雨,低估了那个圣龙人对于他的帝国的狂热和忠诚,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你这样悲观,至少,圣龙人的介入,确实让我们以很小的代价打败了那些异教徒,并且很快就可以占据圣城! “何况,到目前为止,风雨也并没有反对我们提出的建议,那个建议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绝对顾及了圣龙帝国的颜面和他风雨的利益!” 莉娜沉默了片刻,反驳道。 “还没有完全征服一个国家,却又引来另一个强大的势力,你认为这样的征服能够维系多久? “另外,你认为像风雨这样务实的统帅,他会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让一个强大的敌人崛起在自己的西面,结果只是一个私生子对那片土地名义上的占有,而他和他的帝国,却只能够得到微不足道的补偿?” 雪雅冷笑道:“不,绝不可能!风雨不会这样听话,圣龙人更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胜利的成果! “事实上,圣龙人已经开始了行动,西大陆人成为了战争的配角,你还指望让圣龙人从已经占有的领土上撤离吗? “你还指望有了圣龙人参与的这片土地,能够让西大陆人随心所欲的占有吗?你认为这样复杂的形势之下,还有可能存在西大陆人和圣龙人的和平与友谊吗?” “这就是政治的博弈!梅林红衣主教大人希望的,便是寻找到双方都能够接受的博弈点。他老人家已经动身前往巴比伦,也希望你能够在这个关系西大陆兴衰的微妙时刻,发挥更大的作用!” 莉娜叹了一口气,有些心虚地回避了雪雅所提出来的一连串质问。 利用雪雅和风雨的关系,同圣龙人接触并进行交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瞒着雪雅进行,根本没有获得前者的同意。 因此,自觉泄漏了好友秘密的十字骑士夫人,多少感到了道德上的不安,而如今这种道德上的不安,还混杂了对于未来形势不明的担忧。 梅林红衣主教大人,一定会化解所有难题的! 下意识的,莉娜将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了梅林红衣主教的身上。 那个可敬的老人,一直是西大陆宫廷年轻贵族们的导师和偶像,在莉娜这一代人的心中,梅林红衣主教甚至于远远比教皇还要伟大,俨然是力量、智慧和道德的化身。 “会师了,会师了!” 当圣龙人陈兵巴比伦的第三天,西大陆的前锋部队,方才从君士坦丁堡匆匆赶来。 尽管人数并不多,而且双方还相隔著名的幼发拉底河——西大陆的军队,是尾随着从西线回师救援都城的大食军队而来的,因此双方就严格意义上而言,并没有实现战场上的会师,彼此之间还存在着一支沿河部署、大约为数七万人的大食军队。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振奋人心了。 因为,这是东西大陆第一次的联手。 更因为兵围巴比伦的事实,似乎让每一个士兵,无论是圣龙人,还是参加圣战的西大陆人,都毫不怀疑地认为,战争即将结束。 而对于风雨来说,似乎还有着一个更为重要的意义。 那就是,他看见了她,雪雅。 远远伫立在高隆的山丘上,风雨第一眼就看见了西大陆联军的统帅。 那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贵族,全身盔甲,白马银甲。 在他的身侧,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同样是银色的盔甲,却身披着红色的战袍,婀娜的身姿和英武的举止,将柔美和矫健完美地结合,显得分外英姿飒爽。 他们亲密地并肩驱驰,宛若天造地双的一对。 虽然是远远观望,却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恩爱。 似乎这对情侣在西大陆的联军中威望显赫,以至于每到一处,都得到了地动山摇的欢呼,即便是圣龙人,也不自禁地从内心发出欢声予以回应。 雪雅? 再次见到雪雅,风雨有些恍惚。 美丽的伊人依旧美丽,可惜护花的使者已经更换。 女的端庄高贵,男的英俊高大,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心中微微泛起苦涩的风雨,悄然离去。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进入了自己的帐篷。 不出所料,西大陆著名的红衣主教——梅林大魔导师,正在帐篷内等候风雨。 在圣龙人的一连串巨大胜利面前,这位西大陆的重要人物显然已经坐不住了,不惜连夜绕道千里,赶到了风雨的大军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红衣主教居然带来了一个孩子。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黑发,碧眼,高耸的鼻子,黄色的皮肤。 一个东西大陆结合的产物。 孩子很沉默,笔直地站立在老人的身后,没有半点声响,然而眼神中,却透着坚韧和执着,还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 这是我的儿子? 继看见雪雅之后,风雨的内心再一次感到了震荡。 “弗里德尔殿下,你应该上前拜见圣龙帝国的宰相大人,他是一位伟大的统帅,同时他很快也将成为你的义父!” 红衣主教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在红衣主教的指示下,孩子朝着风雨,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骑士礼节,显示出了十分良好的教养。 “弗里德尔?这是你的名字?” 风雨下意识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突然感觉到了天大的嘲讽。 自己的儿子近在咫尺,却又不能相认。 至少,为了雪雅的名节和幸福,这个孩子的身世目前而言,权力拥有者们心知肚明,然而却绝对不能够公开。 “是的,宰相大人!我是伟大的圣骑士弗里德尔家族的后裔!我的祖父,曾经和您一样,也是一位伟大的统帅和英雄的战士!” 孩子点了点头,满怀着骄傲地述说着从小到大确信无疑的身世。 圣骑士弗里德尔,一个圣战中的英雄,一个身经百战、捍卫自己家乡、并率领英勇的战士差一点收复了圣城、最终却死在了叛徒暗算之下的传奇人物。 这个战争的天才,一直是西大陆众多年轻贵族们心中景仰的偶像,也是圣廷历来吹捧的神话,多年来早就深入人心。 让这样一个英雄流落世间的后裔,成为巴比伦、那个圣骑士征战一生却从没有征服过的城市的统治者,既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反对,又能够避免孩子的身世方面出现太多的漏洞,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风雨不由有些叹服西大陆那些国王和主教们的苦心。 “宰相大人,弗里德尔殿下旅途劳顿,以他的年纪,应该去休息了!” 正当风雨感慨之际,红衣主教的声音传来。 “不错,的确该休息了!” 风雨微微扬了扬眉,他知道红衣主教的言外之意。 于是,帝国宰相突然解下了腰间的佩剑,递给了孩子:“这把剑送给你!它曾经斩杀了不少敌人,保卫了人民和家园,更创造了不少辉煌的胜利和传奇,我希望您能够让这把剑的光芒,更加耀眼!” “是!” 孩子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于眼前这位传奇英雄的赐予,感到了意外和兴奋,当下勉强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方才认真地回答:“谨以弗里德尔家族的荣誉起誓,我一定不会让这把利剑,辜负它曾经的名声!” “那就好!” 风雨苦笑着喃喃。 自己的儿子,居然以别人的家族荣誉起誓,这样的情形,让帝国宰相颇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帝国的责任,还有考虑到雪雅的处境,风雨最终还是平息了心头复杂的情绪,目送着孩子在护卫的指引下离开了帐篷,这才回过头来注视红衣主教,那个刚刚经历了长途奔波却依旧精神奕奕的白发老人。 接下来所要进行的,自然是那一场协议细节的讨论。 风雨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的确,如果将这份协议公诸于众,无论梅林还是自己,都将遭受各自国内强烈的质疑和抗议,并将成为历史上最大、也是最无耻的交易。 “我希望您的儿子,未来的巴比伦大公,能够成为东西大陆友谊的桥梁!” 不得不承认,梅林是一个出色的外交家。 苍苍的白发、慈祥的面容,让他一上来,就给人一种和蔼长者的印象,而那夹杂着理想憧憬和现实利益的话语,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您的希望,同样也是风雨的心愿!” 经历了权力洗礼的帝国宰相,也同样保持着翩翩的风度。 “既然如此,我希望您能够允许,让您的儿子,作为巴比伦的征服者,第一个进入这座著名的都市!” 老迈的红衣主教,微微一笑,显得庄重而且高雅。 “大食人只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在西线,你们的军队仍旧在苦战,至今都无法对攻取巴比伦,予以有力的支援;在东线,回过神来的大食人,正在做出适宜的调整,准备为了捍卫自己的帝国而进行殊死的战斗。 “而大食帝国广阔的幅员和深远的腹地,也将迅速地转化为强大的战力,源源不断地前来效忠他们的苏丹! “在这样的情况下,讨论如何进入巴比伦,似乎为时过早吧?” 风雨也笑了一笑,旁顾左右。 不可否认,红衣主教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巴比伦大公,在不动声色中,将情感和利益两大因素利用得淋漓尽致。 尽管,他丝毫都无意指责风雨这一次让敌人和盟友同样都吃惊的军事行动,也没有急躁地要求确认彼此的利益划分,然而这种温文尔雅的交谈,却显然比激烈的指责或者针锋相对的较量,更具魅力。 只是,风雨此刻却并不想急着表态。 不错,他对雪雅的确心怀愧疚。 当初,莉娜告诉风雨,自己和雪雅竟然有一个儿子存在,并且西大陆愿意给这个私生子以显赫的身分,来担任征服之后的巴比伦大公,作为和圣龙人同盟的条件时,在那么一瞬间,风雨也确实有些难以自已。 可惜,所有的一切,在帝国宰相冷静之后,却全都化作了对于利益的考虑。 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巴比伦大公? 这个建议风雨并不拒绝——如果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个儿子的话,那么这样的补偿,对于那个势必将永远被隐藏了身世的孩子来说,应该是圣龙和西大陆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最后选择。 但是,风雨却并不准备满足于此。 毕竟,从一个圣龙人的思维角度出发,风雨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充当徒有虚名的巴比伦大公,对于自己和圣龙有怎样了不得的好处。 一个被西大陆人控制的傀儡,无益于帝国的未来。 事实上,在完全讲究实力的政治中,如果帝国力量开始衰弱,自己的儿子,甚至连这样的傀儡都有可能当不了。 既然如此,风雨自然希望获得更多、更实际、更切身的利益。 为此,他巧妙地为对方点明了当前依旧十分复杂的战局。 “是啊,这场战争的确很艰难!” 附和着,红衣主教微微皱了皱眉。 风雨对于战争的分析非常到位。 就表面而言,圣龙人突击猛进,到达了巴比伦城下,彻底打破了原先的战局,迫使大食人不得不放弃几乎整个北面,并心急慌忙地从各地赶来增援他们受到围困的苏丹。 当然,圣龙人的形势也并不见得好。 正如风雨所说,大食帝国并未元气大伤,溃逃的败兵在坚固的古城依托之下,逐渐稳定下来,各行省的援军也日渐逼近,和入侵帝国的敌人形成了犬牙交错的局面,而巴比伦的圣龙人,兵力上远远处于劣势,已经隐隐有被大食人反包围的态势。 可惜,这并不足以让西大陆人幸灾乐祸。 因为,圣龙人的统帅是风雨。 虽然谁都无法揣测,风雨究竟为什么没有抓住之前混乱的机会攻陷巴比伦,但是谁都不会认为风雨是在近乎自杀的浪费时机。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位著名的东方统帅,正在酝酿下一轮雷霆般的出击,巴比伦将会如同之前的尼谢普尔一样,成为大食人覆亡的陷阱。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风雨对于战局的危言耸听,所想要的效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迫使西大陆因此胆怯并做出让步。 而面对风雨这种隐讳的敲诈,梅林大主教的回应,则彷若漫不经心地透漏自己获悉的情报:“据在下所知,麦坚人的舰队运载着剑士军团已经启航,他们的执政议会已经做出决议,决心以最大限度来插手这里的争斗,从中谋取利益!” 这显然比和风雨讨论当前的战局更加奏效。 如果说,希望击败大食人却又不愿意让圣龙人获取太多好处的西大陆联军,害怕在关键时刻被圣龙人敲诈甚至背叛的话,那么对于圣龙人来说,麦坚人的介入,也同样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梦魇。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风雨很坦然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地问道:“可惜,麦坚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三日内调集精锐兵马赶到巴比伦。主教大人,您说,一个精锐尽丧、都城被占的大食,还值得麦坚人不惜出动剑士军团,在千里之外,他们并没有绝对胜算的陆地,和我们硬拼吗?” “宰相的意思是……” 红衣主教的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这句话出自其他任何一个人之口,就如同眼下的战局一样,都绝对不会让梅林紧张,但是风雨,如果是风雨亲自说出来,那么似乎就大大不同了。 第三章沙漠激战 正当大食帝国的土地上扬起战尘的时候,西大陆境内,一驾马车沿着偏僻的小道,驰入了一座破旧的城堡。 “你们少爷呢?快带我去见你们少爷!” 马车上的乘客,是一个裹着黑袍、脸色阴沈的中年人。 他一脚迈下马车,便立刻对着恭迎的仆人叫道。 “怎么了,祭司大人?什么事情让你这般焦虑?” 漫不经心的声音,从高高的城堡上方传来,一个少年的脑袋探出了窗户。 “杰恩!哦,上帝,你简直就是撒旦的使者,居然对千里之外发生的一切,都洞若观火,真是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被称呼为祭司的中年人,没有理会少年的询问,以远远超越了年龄的矫健,快步上楼,冲到了少年的面前。 “慢点说,东方人有一句谚语,叫做欲速则不达!” 少年略带着嘲讽的一笑,用力转动了两侧的轮子,让坐下的轮椅,将自己带离了窗边,来到了书桌前。 “一切如你所料,短短几天工夫,圣龙人击败了大食人,征服了整个大陆诸公国,并且快速挺进了巴比伦城下!”中年人急切地说道。 “这很正常,风雨是一个用兵的高手! “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他所有的战例,不按照常规出牌,发动突然袭击,以及在遭遇战中击溃对方,用快速的挺进扩大战果,这些都是他熟悉并且惯用的手法!” 少年挥手拒绝了中年人帮助的企图,吃力地用双臂撑着离开了轮椅,坐到了书桌前的大椅子上,然后缓缓说道。 “哼,真没有想到大食人这么没用!” 中年人愤愤地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现在,梅林那个老家伙,俨然成了圣战的英雄,地位和声望更加显赫,再这样下去,下一任的教皇,恐怕就非他莫属了! “叔父大人这两天也被麦坚人烦恼得不行,特意让我来问问你,现在有什么好的建议,能够帮助我们摆脱这个困境?” “建议?我早就做出了建议,可惜却被你的叔父、我们尊敬的红衣主教,菲斯大人毫不留情地驳斥了!”少年冷笑道。 “你是说,要我们和异教徒联手突袭风雨吗?” 中年人用力地摇了摇头,反对道:“那不行!那样的话,你不是在帮叔父大人角逐教皇的宝座,而是想让我的家族彻底成为西大陆的罪人!” “罪人?历史永远不会鞭笞胜利者! “你要清楚一点,如果圣战胜利的话,尤其是依靠圣龙人的力量胜利的话,那么梅林红衣主教大人的威望,将远远压过其他所有的红衣主教,你的叔父,尊敬的菲斯红衣主教大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染指那个宝座了!” 少年的嘴角,不屑地牵动了几下。 “事情,也并没有如你所说得那么糟糕!至少,现在圣龙人正逗留在巴比伦的城下毫无进展。 “在他们的四周,已经聚集起了众多的大食军队;面前的巴比伦城也从最初的混乱恢复了过来,开始严阵以待,准备迎击圣龙人的进攻。 “而圣龙人的盟友,我们的西大陆联军,尽管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却始终都没有突破幼发拉底河两侧大食人的拦截,和圣龙大军的会师终究没有实现。” 中年人不以为然地说道:“风雨显然犯了一个大错误,他没有及时抓住机会,趁着巴比伦城混乱的时机夺取这座都市,现在,他很快就要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 “我们的问题,并不是风雨的胜败,而是因为风雨牵制了大食人太多的军队,以至于圣城,我们发动圣战的目标,此刻显然已经暴露在西大陆联军的面前,而一旦这座城市被占领,那么也就意味着梅林的胜利!” “如果你和你的叔父这样想,那么就趁早不要再对教皇的宝座动脑筋了,因为也许就是现在,大食帝国就已经成为最末流的弱国任人宰割。 “梅林,将会因为和风雨联手,而成为西大陆不容动摇的英雄!”少年叹了一口气,索然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风雨如此充满信心? “事实上,我们的将军们都认为,风雨在巴比伦城下按兵不动的决定,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军队在连续作战之后太过于疲惫,而无以为继,那么就是不可理解的愚蠢!” 中年人耸了耸肩,讶然地望着少年:“很明显,即便风雨想要重现尼谢普尔的辉煌,似乎也远远比不上立刻攻陷一个帝国的都城,在军事和政治上收获更多——何况,相对于拥有巩固后方的尼谢普尔,陈兵巴比伦郊外的圣龙人,所处的形势也乎更加恶劣和危险。” “笑话!风雨什么时候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风雨的军队什么时候会因为连续的胜利而无法再战? “风雨的存在,便是他的军队最好的支柱,拥有风雨的圣龙军队,将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所有的将军和士兵,都会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为这位统帅献出生命!” 少年此刻的笑容,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一种嫉妒,激动让他不得不中断言论,歇息了片刻之后,方才注视着窗外,悠悠地说道:“看着吧,这些大食人赶过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加速整个大食帝国的灭亡!” “什么意思?”中年人费解地问道。 “意思就是,风雨就如同猎人,在等待着猎物自动投入陷阱!” 少年看着中年人无法理解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突然转而问道:“你认为大食帝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怎样的国家?异教徒邪恶统治的国家,民众被邪恶的理论蒙蔽,包括官员和贵族都是奴仆的国家!”中年人大声叫道。 “说得好,尤其是最后一句!” 少年的嘴角再次习惯性地微微牵动了一下:“奴仆,不错,在大食帝国,所有的人都是苏丹的奴仆! “和贵族们在领地中拥有甚至超越君王特权的西大陆不同,这是一个完全由君王主宰一切,行省的官员和军队不过是苏丹奴仆的帝国。 “对于这样的帝国,很难征服,因为荒地可以集中和调度全国的力量,并且内部并不存在足以威胁到苏丹的反对力量,来充作征服者的同盟和内应。 “但是同样因为如此,一旦彻底消灭了能够号召和领导这个帝国的正统,那么接下来那些效忠苏丹的臣民,也将会十分恭顺得效忠新的征服者。 “记得亚历山大大帝吗?那是我们西大陆最伟大的君王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曾经征服了那片土地的统帅。 “你应该记得,这位帝王在胜利之后很快就死去,然而他征服的领土,却仅仅出现几场小小的内讧,却没有太大的乱子。 “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此,一个君主拥有绝对权威的国家,必定是一个极其恭顺的国家,只要你证明你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 “异想天开,你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中年人不以为然地冷笑道:“照你这么说,那么圣龙早就在十年前就该灭亡了。他也是君王绝对拥有权威的国家,而十年前,他被呼兰人打得大败,甚至连皇帝都丧命!” “那是因为当时出现了风雨,否则,我实在怀疑,圣龙那个曾经强大、但是当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的帝国,是否还会有足够的血性,用生命来捍卫尊严和自由,而不是甘心充当奴才来换取苟延残喘!” 面对中年人的指责,少年耸了耸肩,淡淡地为自己辩护:“而且大食和圣龙有所不同,相对于遍布发达的城镇,并且豪强拥有土地和私人军队的圣龙,大部分土地是沙漠的大食,显然和大陆诸公国以及呼兰更相近。财富、军队和权力,都集中在少数几座城市,一旦这些城市被征服,整个帝国也就更容易被征服。 “因此,我相信,那位帝国宰相,必然会十分乐意让他的敌人集中起来,被他一口气除去。这至少好过让他的军队跋涉千里,在那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消耗宝贵的战斗力、士气和粮草,还有最为重要的时间,从而给其他敌人可乘之机!” “好吧,就如你所说,那么风雨如何获取胜利?” 中年人冷笑道:“别忘了,风雨如今唯一的收获,只是让他的将军控制了从尼谢普尔到玉门关的整个大陆公路,并整编了那些归顺的大陆诸公国的军队。 “但是现在,他的军队分成了两部分,连同他的盟友,我们的西大陆联军,被数量上处于绝对优势的敌人分割开来。 “我并不想怀疑风雨的能力,但是我实在无法想像,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风雨如何获取胜利?除非,他拥有魔法,能够凭空变出百万大军来!” “凭空变出百万大军,或许并不可能,但是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风雨确实拥有一支所有人都像想不到的伏兵,这支军队一旦出现,那么战争就会降下帷幕!” 少年有些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做出了送客的姿态:“所以,最后我的建议依然是尽快对付风雨! “或者,就远离麦坚,比梅林更加亲近圣龙人。 “存在着风雨的大陆,任何人与之为敌,都是愚蠢的选择!” “射击!” 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倾泻。 瞬时间,人仰马翻,唉声连连。 面前的敌人纷纷落马。 无数战士,消失在了万马奔腾的沙场。 然而更多的勇士,凭借着精湛的骑术,惊人的胆略,还有那么一点运气,以及高超的武艺,终于杀到了阵前。 迎接他们的,是严阵以待的战车,反射着寒光的盾牌,还有刀山、枪林。 巴比伦城下,此刻已经是战作了一团。 彼此之间,犬牙交错、喊杀震天。 虽然风雨先一步发动突袭,将幼发拉底河左岸的大食人,赶到了河的另一边,但是西大陆联军的猛攻,却始终未能够突破背靠河岸、在幼发拉底河右岸驻扎的敌人,实现和圣龙人的会师,因此充其量不过是牵制了圣龙人背后的敌人,确保了风雨军背后的安全。 与此同时,以尼谢普尔为据点,拓跋成统帅西征军、大陆诸公国的附属军和部分西大陆联军,正滚滚南下,可惜受到了大食人的层层阻截——那些沙漠的战士,驱赶了成百上千的骆驼,在广阔的沙漠组成了流动的防线,极大阻滞了圣龙人的前进。 一时之间,风雨背靠着幼发拉底河,不得不承受来自三面的夹击,即便是作为凭靠的河岸对面,也同样存在着敌人。 幸好,相对于沙漠战士的骆驼,圣龙人也有自己野战中防御的王牌。 那就是白虎军的神龙战车。 这些在同呼兰人的作战中建功巨伟的神奇武器,此刻也成为了帝国宰相坚强并且可靠的盾牌。 数百辆战车,连成了一个弧形,恰好挡住了敌人的攻击。 依托在战车之后,将士们用弓箭和刀枪,给予强攻的大食人极大的杀伤。 而骑兵,这些游动的幽灵,则在风雨巧妙的指挥下,不时发动小规模的出击,打乱大食人进攻的步骤,却又从不远离战车掩护的半径,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从容纵横于战火硝烟的沙场。 圣龙人在整个战斗中,显得游刃有余,他们让大食人付出了持续而且惨重的伤亡,同时却以微弱的代价,巩固自己的阵地。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圣龙远征军可以高枕无忧。 事实上,长时间不间断的战斗,让将士们的体力开始严重透支。 大食人的人海战术,逐渐发挥了效用。 在付出了极大代价之后,沙漠大军显然也如愿以偿地开始以压倒性的优势,夺取了战斗的主动权。 潮水般涌来无休无止的进攻,终于让圣龙人逐渐无力,防线渐渐产生了可怕的漏洞,伤亡的数量也慢慢朝着圣龙人这一边添加。 便在这时,在大食人看来,圣龙军队似乎发动了孤注一掷的突击。 原本徘徊在神龙战车掩护半径之下,令人恨得咬牙的骑兵,突然从右翼出动,猛烈地朝大食军队的中路穿插;而大名鼎鼎的圣龙近卫军,也开始实行中央突击。 强大的骑兵,冲散了大食的军队,扬起的尘沙卷裹了视线所及的一切。 在激战了十多个时辰之后,已经厌倦了在神龙战车面前徒劳进攻的大食人,终于开始和圣龙军队短兵相接了。 伴随着兵器清脆的撞击声,一队队疾驰的旋风在中途猛撞。 黑色的铁流,掀起了愤怒的波澜,随即迫使原本前进的大食人,朝后方狼狈的逃窜。 “不要慌乱,立刻发动反击,你难道还没有看清吗? 那是圣龙人在掩护他们的神龙战车后退,圣龙人已经要放弃他们第一道防线了!” 如果可以的话,韩让简直就想立刻把兵权从面前这个愚蠢的大食将领手中夺过来。 这是什么样的军队,什么样的将领啊! 他不得不佩服大食人的勇猛。 这数十万信仰真主的军队,竟然个个都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人人都以为真主为荣,这样的视死如归,甚至都可以和强大的呼兰大军媲美。 然而他们的作战……他们的作战,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根本没有任何的战略眼光,也不具备战术的技巧,完全就是比拼生命和人力。 因此,尽管拥有远远超过圣龙人的军队,但是激战这么久,却有三分之二的伤亡出自大食的军队。 眼下,大食人的表现更加糟糕。 很明显,风雨这一轮反击,暴露了圣龙人久战疲乏,已经无力维系原有的战线,不得不选择收缩来拖延时间,原本正是大食军队乘胜追击,一举奠定战局的大好时机——如果是呼兰大军或者风雨指挥的圣龙人,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良机。 可惜,一支糟糕的大军,被一批糟糕的将领指挥着。 此时的韩让,真有些后悔自己来这里担任大食军队的客卿将领。 这些缠着头巾的无知狂徒,对自己的意见不屑一顾,却又偏偏总是做着最为糟糕的错误选择。 韩让很清楚这支军队该做什么,但是这支军队会干什么,却只有天知道! 于是,事情便继续糟糕的延续下去。 圣龙人的突击,让大食人不知所措,白白浪费了最佳的战机。 纵横驰骋的圣龙骑兵,便这样在人数远远超过己方数倍的敌阵中,有若阅兵一般,耀武扬威的掠过,从右翼杀到中路,又从中路杀出左翼,最后则从容的扬长而去。 而趁着这个机会,圣龙人的步兵方阵则如韩让所料的那样,进行了适当的调整。 在丢下了数十辆废弃的战车和数千名英勇将士的尸体之后,圣龙人放弃了曾经让大食人尸体堆积如山的第一线,开始以预先部署的第二线作为防守的依托。 “幸好,大食人足够多,而风雨却没有可靠的援军!” 无可奈何之下,韩让的嘴角泛起了自嘲的苦笑。 的确,风雨孤军深入巴比伦城下,实在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良机。 他的西大陆盟友,更为关注的是圣城,而对于风雨夺取巴比伦,却明显怀抱着既喜且忧的复杂心情,因此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予以风雨有力的支援,像如今这样在幼发拉底河对岸的牵制性进攻,绝对是他们所能够做的极限。 至于他的部下,那些聚集在尼谢普尔城的军队,此刻正被大食军队的骆驼阵阻挡。 在巴比伦城的北方,根据他韩让的建议,大食人部署了足足二十万的大军,就算排成方阵毫不还手任由圣龙人屠杀,也足够圣龙人杀一天一夜的。 因此,只要能够在接下来的一天之内击败面前的风雨,这个可恶的圣龙统帅,那么整个局面就会彻底扭转过来——韩让并不在意大食帝国和西大陆人将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反正他们的争斗正好给了呼兰人,尤其他尊敬的义父张仲坚重振旗鼓的机会。 到时候,趁着圣龙内部一团乱麻,皇帝、群臣、豪强、贵族以及风雨麾下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们争权夺利的时候,呼兰大国师将以呼兰拯救者和振兴者的身分,重返呼兰城,统治整个草原,甚至是天下! 一天的时间! 只要一天的时间,击败眼前的风雨! 这个判断,让韩让似乎呼吸到了胜利的气息。 这似乎并不难。 尽管到目前为止,圣龙人的作战十分出色,不愧是风雨所统帅的雄师劲旅,但是他们的血肉之躯,显然已经无法应对那些宗教狂热者奋不顾身近乎自杀的猛攻。 毫无疑问,就眼下的形势而言,战争已经变作了纯粹的消耗战,而这也正是大食人的长项,似乎即便是风雨这样的战争天才,对于大食人这种死打硬拼的正面交锋,也只能够是束手无策,回天乏力,除非他能够变出一支援军来。 “呜——” 然而,似乎是上天存心捉弄可怜的将军,就在韩让满怀复国希望的时刻,远处传来了号角呜咽。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韩让面色煞白地惊呼。 同样面色煞白的,是进攻的大食人。 虽然他们拥有足够的宗教狂热,却也只能够支撑他们在可以看见胜利曙光时的奋勇,但是眼下,他们能够感受到的,却似乎只有被真主抛弃的绝望。 ——圣龙人竟然在绝不应该出现的方向出现了。 第四章巴比伦沦陷 “我的军队中没有懦夫的位置!” 当穿越整个印月沙漠的时候,这句话成为了赵亮的口头禅。 毫无疑问,在群星荟萃的风雨麾下,从一名士兵成长起来的赵亮,绝对不是一个惹人注目的将领。 他没有白起、朱大寿的资历,没有秋里、洛信和风雨之间的亲密关系,没有李逸如、风天华这般才华横溢散发着炫目的光彩,更没有秋十三郎、秦纪的勇猛,没有雅龙、云笑天的睿智,没有如欧仁这般受到风雨的庇护和照顾,没有拓跋成、耶律楚振这般出身将门所拥有的先天优势。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赵亮都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一个很普通的军人,也许如果不从军的话,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民。 但是,却偏偏是他完成了风雨最伟大的一次突袭。 ——当洛信的军队打通了印月半岛和大陆公路联系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风雨的目的竟是让前者接手对印月的统治,而让驻扎印月的远征军腾出手西进,穿越隔离半岛和大食的万里沙漠,从侧翼给予大食人最致命的一击。 这绝对是一次华丽的用兵。 不动声色的兵力调动,大张旗鼓的亲自诱敌,暗渡陈仓的快速进军,最终的结果是导致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巴比伦城下风雨身上的大食军队,遭受了圣龙人一次漂亮的反包围。 风雨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策画了这一壮举,而赵亮与生俱来的圣龙人那种坚韧耐苦的精神,则是促成这一壮举的最关键因素。 要知道,横亘在印月和大食之间的印月大沙漠,白天炙热无比,夜间则可以冻死所有的战马,无所不在的毒虫、变幻莫测的沙尘暴、出没无常的沙漠强盗,饥饿、炎热以及干渴,一切的一切,都让最英勇的军队也望而却步。 风雨选择了印月远征军,无疑是明智的,因为相对于他的其他军队,这支由很多种族组成的联军,显然已经习惯了印月炎热的天气,因而也就更能够适应沙漠恶劣的自然环境。 不过,最终让风雨这个大胆设想化作辉煌的胜利,而不是历史的笑柄,赵亮却功不可没。 正是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将军,带领了军队完成了这一次艰苦的行军。 在为时半个月的进军中,赵亮始终都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他将自己的战马让给生病的伤员,他把自己的水袋让给年幼的士兵,他严厉地驳斥队伍中的怨言,他的坚定和乐观,支撑了整个军队的信心和凝聚力。 于是,这支主要由印月奴兵组成的军队出现在大食的领土之际,大食人甚至还以为这是自己勤王的义勇军。 根本没有料到敌人会从自己后院和腹地出现的大食人,几乎将整个东南部国土敞开给了圣龙人。 尽管,当时哪怕只要有一个勇敢果断的将领,调集起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就足以将这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军队重新赶回沙漠,然后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自生自灭。 然而,一切却如风雨大胆的预想一样,忙着救援都城的大食人,在自己的后院根本没有任何的重兵,而且误以为是友军的他们,甚至为赵亮和他的部下,敞开了城池的大门。 横越沙漠的大军,便大摇大摆的进入城市,进行了最好的休整,然后在大食人做出反应之前,风驰电掣一般奔赴巴比伦城下。 当如同神兵天将一般的军队,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战场之际,对阵双方的士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战场上,到处沸腾着圣龙人胜利的欢呼。 他们为统帅的神奇用兵而骄傲,同时也为友军创造的奇迹而自豪。 相对而言,大食人则士气低落,绝望和沮丧的情绪充斥整个军队。 在他们看来,圣龙人似乎得到了神灵的帮助,而他们却遭到了真主的抛弃。 不该出现的敌人,从不该出现的方向出现,这个事实本身,就让人引发无数的联想,而这样的联想,更让人陷入恐慌。 面对着四面飞扬的尘土,和到处欢腾的圣龙人,他们被未知的恐惧所笼罩,就仿佛整个大食的国土,如今都已经被敌人所占领,片刻之前还在为苏丹效忠奋战的士兵和官员,此刻更为担心的则是自己后方的家园、亲人和财产。 这种暗自萌发的担忧,开始慢慢压过了对君王的效忠,最终导致的,是整个军队彻底性的崩溃。 擅长痛击敌人扩大战果的风雨,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事实上也根本用不着他下令,他那些久经沙场的部下,早就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 带着嫔妃妻妾坐在巴比伦的城楼上观战、原本希望庆祝胜利和炫耀自己伟大的大食君臣们,目瞪口呆地发现,片刻之前城外己方漫山遍野的军队,此刻竟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一溃千里。 旌旗被践踏在了脚下,兵器四处丢弃,空无一人的骆驼和战马撒蹄远走,拥挤成一团又一团的士兵,早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意志,更像是求生心切的难民,有若行尸走肉一般随波逐流,到处乱窜。 信誓旦旦效忠君王和真主的军队,已经完全抛弃了自己的誓言、荣誉和忠诚。 他们成了一群又一群的游兵散勇,无视被屠杀的同伴,一心一意只想逃离这修罗般的沙场,甚至内心之中,还暗自为被屠杀的不是自己而庆幸。 哭泣,城头的哭泣伴随着城外的哀嚎响起。 尽管此刻全力追击逃兵的圣龙人,根本没有余暇进攻城池,但是绝望的感觉很快从战场弥散到了城内。 刚刚从前两天战败中恢复过来的士兵,再一次目睹了圣龙人强大的武力,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战斗意志,瞬间化作了灰烬。 这些战败过的士兵,很快就影响到了城内原本没有参战的友军。 他们开始效仿城外的同胞,扔掉了兵器,打开了城门,趁着混乱,逃离这已经注定成为绝地的城池。 混杂在士兵中的,还有当机立断的贵族和官员。 哭嚎声中,曾经是沙漠权力中心的巴比伦,此刻俨然成为了人间的地狱。 逃跑的行动将恐慌如同瘟疫般散播,很快,城池宽敞的街道都挤满了堵塞的人群。 伟大的城市,居然没有丝毫的抵抗,便宣告完全沦落。 “这位是弗里德尔殿下,我的义子。作为圣龙和西大陆友谊的桥梁,他将在我的保护之下,成为巴比伦的大公,统治这一块土地,而圣龙,将和西大陆一起,共同拥有对于这个帝国的统治权!” 怀抱着身着西大陆骑士服装的孩子,风雨朝着巴比伦城,这个自己刚刚征服的城池前进,并以最为简洁的话语,向部下们介绍了自己的决定。 没有任何人表示质疑,至少没人敢在当面质疑。 帝国宰相的威望,显然已经上升到了无与伦比的巅峰,他的意志、他的决定,在圣龙,都如同君王一般被一丝不扣地得到执行。 还未从胜利中平息过来的圣龙人,此刻更为担心的,还是巴比伦城是否潜藏着图谋不轨的刺客和杀手,毕竟这是一个暗杀者盛行的国度。 对此,风雨却没有太在意。 无论是出于自身的骄傲,还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他都准备以怀抱孩子的姿态,第一个进入巴比伦,以此来让人们加深自己是这个帝国征服者和保护者的印象。 于是,得益于帝国宰相固执的坚持,身为血衣卫的常四,得以成为目睹帝国宰相进入这座古城的第一个圣龙人,见证了这个伟大的历史时刻。 当时,他正趴在城墙的一个阴暗角落里,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肩负着警戒的重任,而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恰好让他比所有的同僚都抢先看到风雨进入城池的这一幕。 当然,作为一名必须隐藏姓名不见天日的血衣卫成员,常四的这份荣耀绝对不可能留诸史册。 如同其他很多事情一样,人们总是更容易看到那些有利于胜利者和权力者的记录,因此谁都不会去在意几个血衣卫事先迁入巴比伦城进行警戒的事情,因为帝国宰相的光芒,已经足以让同时代所有的君王都黯然失色,自然也就远远掩盖过了那些黑暗中的武士。 然而即便如此,常四还是颇有些心满意足。 至少,这已经绝对可以让他拥有向同僚和子孙吹嘘的资本。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那位伟大的统帅。 和绝大多数圣龙人一样,他认为自己是风雨最忠实的拥护者,因为那位宰相驱逐了呼兰人的威胁,更因为那位宰相将土地恩赐给了他这样一个、在圣龙帝国原本是永无出头之日的流民。 风雨在圣龙帝国小心翼翼推行的新政,虽然让一些大贵族和豪强咬牙切齿,但是却让大多数中下层贵族从战乱和异族统治的惊恐中摆脱出来,得到了强而有力的保护。 同时他也让庶民——那些被圣龙贵族们视为蝼蚁,事实却证明这些人一旦爆发,会产生难以想像破坏力的群体——不但拥有了温饱,还获得了出人头地改换门庭的机会。 而这些足以让风雨赢得了包括常四在内的,圣龙底层民众的拥护和忠诚,让他们无怨无悔地将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兄弟,交给了风雨,追随风雨转战千里,创建帝国更为耀眼的辉煌。 因此,此刻的常四,在保持警戒的同时,绝对是以一种信徒的虔诚和狂热,注视着进入眼帘的风雨。 白马银甲,黑色的战袍,帝国宰相当先策马前行。 在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身经百战的军队。 这些军队鱼贯而入,整齐划一的队列中,散发着唯有经历过沙场厮杀和生死考验,方才能够散发出来的凌厉和肃杀。 而在风雨的身前,和风雨同坐在一个马鞍上的,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据说是帝国宰相的义子,将作为和西大陆人合作的妥协,成为巴比伦的统治者。 对于这个孩子,常四并不是很在意。 尽管和许多战士一样,他对于让这个小家伙,轻而易举地拥有无数圣龙战士们付出生命的代价方才赢得的战果,多少有些微词,然而既然这是帝国宰相的决定,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的确,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宰相的英明,已经被无数事实所证明,因此,宰相的决定,自然有着更为深远的高瞻远瞩,这样深远的战略目光,自然不是自己这样升斗小民所能够理解。 常四的想法,在圣龙军中很有代表性。 他们已经懒得思考,开始习惯性地信任和依赖风雨的判断,然后全心全意、无怨无悔地追随,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种全民的狂热,显然和云济为首的革新派,期望舆论开放、公众监督的目标不相符合,不过却已经成为了圣龙不容逆转的风气。 对于英雄的崇拜,和千百年来长期形成的顺从君王的权威,让诸如常四这样的人,对于圣京城内风生水起的辩论和瓦报不屑一顾。 那不过是一些贵族和书生们无聊的把戏! 辛勤耕作的农民和浴血奋战的将士,总是用这样一种轻蔑的口吻,冷眼旁观那些自诩为国为民开起时代风气的士人。 在他们的眼中,这些人不过是躲在后方,既不敢上前线保家卫国,也不能够背扛肩挑做出实际贡献的寄生虫而已。 有什么理由,去相信这些自以为是的士大夫,却不相信真正带来胜利、财富和荣誉的帝国宰相? 至少常四是这样认为的。 他一边以激动的心情注视着那位统帅的一举一动,一边则用眼睛的余光四处搜寻。 他毫不怀疑,他会毫不留情地用最残忍的手段,击毙任何胆敢行刺宰相的敌人,如果有必要,他也绝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宰相的安全。 如今,唯一让他失望的,是四周太安静。 只有军队入城的行进声。 巴比伦,这座伟大的古城,此刻成为了无声的死地。 几乎所有守卫这座城市的士兵,都已经放下武器逃散。 这座城市,乃至这座帝国的统治者,则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剩下的,只是一些躲在家里的民众。 他们大多数人非常麻木,怀着或者恐惧、或者担忧、或者自暴自弃的念头,旁观着这个国家的征服者,进入他们曾经顶礼膜拜的皇宫。 当然,这里面一定也有很多不甘心失败,隐匿着等待时机的暴徒。 后者,则是常四捕猎的目标。 就在常四和他的同僚们对整个城池严密布控的时候,风雨则带领他的雄师劲旅,直奔城池的中央,帝王的行宫。 那是一个绝对不逊色于圣京皇宫的建筑群。 巍峨的拱门,层叠的庭宇楼阁,洁白光滑的大理石,华丽夺目的珠石宝玉,一切无不映托着王家的威严和高贵。 “的确是一座雄伟的宫殿,无愧于千年的文明!你即将成为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统治者,高不高兴?” 当风雨仰视面前巍峨的宫殿时,突然心中一动,随口询问自己怀中的孩子。 “弗里德尔的心中,只有诚惶诚恐!” 孩子恭恭敬敬地回答。 “怎么,你害怕承担这样的重任?” 风雨略略皱眉,对于孩子的拘谨有些不悦。 “不是害怕,而是茫然!” 出乎风雨的意料,孩子的口中,竟然说出了远远超越其年龄的话语:“我不知道该如何统治这片土地,这片延续千年的土地!不知道该如何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不知道该如何让东西大陆因此拥有和平,更不知道该如何让这里永远安定,没有外来的侵略,也没有内部的纷争!” “这些话,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风雨愣了一愣。 孩子的话里,有很多正是他风雨一直想要做到,却也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做的目标。 因此,如今突然听到孩子如此直言不讳的陈述,让帝国宰相不禁心头涌上了一丝疑窦和戒备。 “没有人让我这么说!” 摇了摇头,孩子仰起头,看了看身后这个宣称要做自己保护人的统帅,不知怎的,一种亲切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坦然而答:“这些都是我在空闲时候的胡思乱想。 “您知道,我虽然体内流淌着英雄弗里德尔的血液,但是一直以来,都只是生活在一处偏僻的庄园被一对老夫妇照顾,直到梅林主教大人找到我,声称作为对我的先辈,伟大的圣战士的褒奖,圣廷准备让我成为巴比伦大公,成为您的义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即便是那些王子恐怕也很难适应,而我,则只是一个圣战士的后代。 “因此,我曾经以为这是玩笑,这是梦境,而当我确认,这是尊敬的梅林红衣大主教的诺言,当我听到您,伟大的东方帝国的统帅的宣告,这才惶恐地发现,一夜之间,我竟然要承担一个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的职责。 “这种惶恐,让我反覆深思。 “我一次次询问自己,询问自己究竟该怎样做?毕竟,这里曾经是一片延续千年的土地,建立过如此辉煌的文明,也曾经拥有过显赫的强盛,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帝国,最终就也只能够化作灰烬。 “那么,我,究竟凭什么来担任这里的统治者,肩负这里万民的生计?” “哦?你真是这么想的?是谁让你,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这么早便拥有了如此强烈的责任心?” 望着孩子认真思索的神情,风雨感到了无比的惊讶。 很显然,眼前的孩子,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考虑,如果他不是被人别有用心的教唆,那么就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才。 “这都是雪雅阿姨的教诲!她以前是我的监护人,也是我人生最为重要的导师!” 孩子回答的神情中,充满了崇拜和眷恋。 “那么,她希望你成为怎样的大公?一个真正的巴比伦大公,一个西大陆王国最为坚定和忠诚的盟友?” 风雨的话语中,不自觉地散发出一丝森然,眼神里也继续闪烁着警觉。 “不!事实上阿姨并不赞成我担任巴比伦大公。我想,如果我成为一个快乐的平凡人,也许更让她满意!因为,她一直都认为,无论是英雄还是君王,都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反而不如平凡人,更能够无拘无束地做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 孩子摇了摇头,说出了风雨意料之外的回答。 “无拘无束做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恐怕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风雨不由苦笑了一声。 的确,又有几个人能够宣称自己随心所欲? 无权无势者,或许会羡慕权力拥有者的强大和主宰一切的潇洒,然而真正到了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时候,实际上却会发觉,自己反而为了拥有权力,平添了更多牵制、更多束缚、更多考虑。 “这么说,难道你的雪雅阿姨反对你担任巴比伦大公?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何会做违背你尊敬的监护人心愿的事情?” 进行谈话的同时,风雨已经从战马上跃下,牵着孩子的手,缓缓踏步在这片东西大陆枢纽地带权力中枢的地砖上,有若朝圣者一般,向前方的正殿迈去。 那里,有象征着威严、权力、秩序、法统的皇冠和宝座。 “因为我是弗里德尔!” 紧随着帝国统帅的步伐,孩子一边走,一边说道:“一直以来,雪雅阿姨都让我牢牢记住,我是英雄的子孙,我未来的人生道路,不管是平坦还是坎坷,腾达还是普通,都绝对不能够玷污父辈的荣耀,一定要做一个有所为、也有所担当、顶天立地于这个世间的人! “所以,虽然我知道,对于我的任命,也许更多的是来自于东西两块大陆权力的妥协,也许是为了平息西大陆那些国王和将军们的争斗和欲望,但是我并不想只是做一个无所作为的傀儡……” 说到这里,孩子激动地喘息了一下,如果说他其实对风雨,这位传说中的统帅还有些敬畏的话,那么现在,他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不,我不愿意做一个无所作为傀儡。 “如果我是巴比伦大公,那么我就要做一个真正的大公! “我希望能够沟通东西大陆的交流,我希望能够给我的子民带来幸福和安定,我希望让这里成为人间的天堂! “否则,我宁愿不做巴比伦大公,不要这虚无的荣耀!” “会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大公,相信我,我的孩子!” 风雨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小脑袋,喃喃。 此刻,他的心中,再一次掠过了那金发碧眼的丽人身影。 第五章异地故交 “什么,雪雅准备连夜返回君士坦丁堡了!” 当风雨督促那些征集来的大食人,将皇宫重新部署成原先的富丽堂皇,并准备以征服者的姿态召见归顺的大食贵族时,却从莉娜那里获悉了这个消息。 有那么一瞬间,愤怒帝国宰相几乎想要杀了眼前的莉娜。 此刻,他宁愿认为是西大陆人想要勒索自己牟取利益的一个阴谋,也不愿意视作伊人存心躲避自己。 因为,帝国宰相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渴望重见那个美丽的佳人,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见面之后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他确信,自己无比强烈地希望见到雪雅。 这,已经足够了。 圣龙大军的统帅,已经很久没有品味到被人拒绝的滋味了。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身分、他的地位,都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胆敢拒绝。 “您知道,雪雅姐姐有她的立场和难处,我……我也觉得,也许雪雅姐姐这么做,对于你们两个人都有好处!” 看见风雨如此发火,莉娜有些心虚的口吃起来。 她的话,显然让风雨的假设失败。 “这就是你们西大陆人的诚意吗?” 不知怎么的,风雨此刻的心头异常烦躁,冷冷质问中不留半点情面。 “您知道,在西大陆并不是所有人都真心诚意地希望和圣龙帝国合作。尤其是宰相大人您如此辉煌的胜利,更是让很多人产生了顾虑,在这样的情况下,您……” 莉娜小心地解释道。 她突然发现,自己也许真是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前来觐见风雨。 眼前这位来自东方的统帅,尽管往常给人平和的印象,然而此刻一旦发起怒来,却自有一种令人胆颤的震慑。 可惜,既然来了就容不得她打退堂鼓,何况,可怜的十字军少妇身上,还肩负着督促圣龙人履行诺言的职责。 当下,她不得不试探着,要求风雨允许西大陆的联军,能够同样作为征服者的身分,堂而皇之地进入巴比伦。 “那就让雪雅先来见我吧!” 风雨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我是因为雪雅方才来到大食的,至于你们西大陆人,究竟想要选择战争还是和平,悉听尊便。 “有一点我希望你必须清楚,伟大的圣龙帝国,和他强大的军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在意面对任何的强敌!” 顺着战事推进的顺利,即便没有雪雅的事情,风雨也决心保持高压的姿态。 的确,西大陆人是盟友,但是既然他们没有在战争中做出足够的贡献,那么恩赐给他们一小块土地,还有那个圣城,就已经足够了。 风雨无意插手双方的宗教信仰,采取兼容并蓄态度的圣龙人,对于这样的宗教狂热,既不理解,也不赞同,因此帝国宰相并不介意让西大陆人在这片土地上,因为宗教信仰而和大食人水火不容,这将会有助于突现圣龙人的温和与宽容,从而更好地统治这片土地。 然而,对于西大陆人的让步,也仅限于此,并且在真正恩赐这些家伙之前,必须用最为强硬的态度,来杜绝这些家伙的贪婪。 风雨如此决定。 已经熟悉权力游戏规则的风雨,很清楚如何让接受自己赐予的对象,满怀感激和幸运,而不是无法满足的埋怨。 “我想我已经明白宰相大人的意思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雨如此强硬的态度,显然让充当使者的莉娜也有些恼火。 的确,从再次见面之后,莉娜已经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所接触的风雨,已经不再是当年认识的风雨了。 如今的风雨,显然更为老练更为成熟,对于权力、对于阴谋、对于应酬,也更为圆滑,然而却少了几分年轻人的热诚和坦率,多了几分权雄的阴沉和傲慢。 东方帝国的统治者,圣龙大军的统帅,这样的身分,让他变得有些敏感而且易怒,不再如昔日那般随和,而是平添了咄咄逼人的气焰。 诚如雪雅所预料的那样,把风雨统治的圣龙引到大食来,就如同将贪婪的恶狼,引向美味的食物前。 圣龙人介入的圣战,虽然的确减少了很多西大陆人的牺牲,也确保了西大陆的胜利,然而这也同时意味着,西大陆必须在接受苛刻的条件和继续挑战一个更为强大敌人之间,作出痛苦的选择。 “好吧,我会将您的要求转告给雪雅公主,同时我也必须提醒您,请不要因此让您错误地对待和西大陆的合作。 “梅林红衣主教大人,始终都真诚地希望,圣龙帝国能够和西大陆成为最可靠的盟友,共同统治这片富庶的大陆!” 幸好,这个时候,莉娜瞥见随军长史金岑匆匆而来,似乎有什么事情禀告,于是藉此机会明智地结束会谈。 “什么事情?” 望着莉娜远去的背影,风雨冷冷地询问身旁的随军长史。 可能是因为雪雅的态度,让帝国的宰相兀自感受着震怒,以至于倒楣的随军长史,成为了无辜的承受者。 “有一个人想要求见您,宰相大人!” 莫名其妙受到迁怒的随军长史,立刻感受到了霸者凌驾于一切的威严。 尽管已经追随风雨日久,然而在这一刻,他还是感到了心惊胆战颤,不由得有些语无伦次,竟然都没有来得及将自己所要禀告的事情,完整的叙述。 “噢,谁?” 风雨并没有在意金岑的这个小失误,他显然被部下的回答引起了兴趣。 因为,这绝不可能是西大陆人,也应该不是大食的贵族——后者即将被风雨邀请前来参加皇宫的晚宴。 “小民拜见宰相大人!” 刚刚入住大食帝国宫殿的风雨,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居然会碰到认识的圣龙人。 而且,对方既不是圣龙的官员和将领,也不是尾随大军做生意的随军商旅。 眼前儒雅的年轻人,竟是杨文晟,圣龙帝国最大的海上贸易商。 他竟然乘风破浪,从圣龙海域出发,经历了海盗、麦坚舰队,以及喜怒无常的海洋和天气,率领民间的商业船队,前来大食经商。 “难道麦坚人没有阻截你们?” 风雨的询问中,多少有些震惊和怀疑。 毕竟,自从蓝鲸军惨败之后,圣龙和麦坚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圣龙帝国的商队,竟然能够越过重洋,来到大食,如果不是奇迹,那么就一定另有隐情。 “这个……据在下所知,帝国并没有和麦坚宣战啊! 所以,为了双方共同的利益,无论是麦坚的商队还是我们圣龙的,在这一片辽阔的海洋上,至少目前为止,一般都能够平安的航行,并且自由的贸易!” 杨文晟干咳一下,略略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将事情禀告给风雨。 毕竟,私通外国的罪名非同小可,而对帝国宰相隐瞒,更是愚蠢的选择。 “哼,这么说来,你们杨家倒是生意兴隆!” 风雨瞪了一眼。 对于民间海上贸易的情况,他多少也有些耳闻。 事实上,如今的圣龙和麦坚,的确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境地。 一方面,双方的战略大局有不少激烈的冲突,然而另一方面,由于彼此都无力吃掉对方,偏偏合作又可以给双方带来巨大的利益,因此在官方交往逐渐冰冷严厉的形势之下,民间的来往却显然呈现相反的态势。 甚至,包括风雨在内的圣龙权力核心,对于如何对待麦坚的态度,也出现了十分矛盾的犹豫和踌躇。 于是,在圣龙帝国的庙堂之上,既有强烈要求禁海封商,甚至于宣战报仇的主张,也有继续保持贸易往来,合作互利的意见。 风雨本人,也乐得采取十分暧昧的态度旁观,时而支持这一方,时而倾向另一边,在摇摆中根据实际的需要,来调节自己对于麦坚人的政策。 同样的,根据收集来的情报,似乎麦坚国内的形势也和圣龙一样,鸽派和鹰派各执己见,各行其是,圣龙和麦坚之间的冷热,几乎完全取决于一些突发的小事,和当前国内的舆论趋向,在和平与战争之间微妙的平衡。 这样的平衡,无疑是有些危险的,然而却显然极大刺激了海上的贸易——当圣龙和麦坚的官方,在外交上争吵得不可开交,并且频频调动军队彼此威慑的同时,民间的贸易却由于云济等革新派的坚持,如日中天的兴盛起来。 尤其是杨家这样的贸易巨头,更是凭借着巨大的人力、物力、资源优势,在这种透着巨大风险、同时也因此带来巨大收益的贸易中,迅速壮大。 风雨此刻的指责中,也多少有些警示这班大发横财的奸商的意味。 “国强方才有民富,小民之所以能够获取一些钱财,全仗宰相大人和圣龙的大军,将帝国的赫赫雄威远播四方!” 面对风雨半开玩笑的指责,杨文晟不慌不忙地奉承了风雨一声:“就说这一次,大食和圣龙开战,我等商旅便被大食人扣押,并被当作奸细押送到了这里,若不是宰相大人获胜进占巴比伦,则小民的身家财产,只怕都要沦落于异地了!” “哈哈,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风雨微微一笑:“其实江南杨家,早已经富甲天下,你即便再拥有更多的钱财又有何用?倒不如弃商从政,做我的属下吧!” “宰相这样做,不怕被人指责为与民争富?” 杨文晟本是一个洒脱的人,此刻眼见风雨似乎并无意怪责他,当下便不禁也笑着开起玩笑来。 “若是能够让天下贤才全都汇聚风雨麾下,即便被人指责又有何妨?” 风雨的笑声中,满是自信和豪迈。 不过,他倒也确实有意想要拉拢这个著名的江南巨贾。 只因为,从云济、令狐智等麾下重臣的口中,帝国宰相已经不止一次听说了对于这位江南富商的赞誉,而他那几次和帝国水师息息相关的经历,似乎也从一个侧面佐证了这个年轻商人的不凡之处。 “宰相能够容忍一个王眺在野,又何必在意一个杨文晟经商?” 年轻的商人对于帝国宰相的邀请,却有些淡然。 相对于复杂的权力场,他显然更希望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不过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风雨交谈,他倒是很乐意藉此机会,吸引帝国宰相对于海上贸易和远洋船队的注意,当下从容地说道:“难道宰相大人不知道,小人在野经商,对于帝国的贡献,只怕远远不是入朝做一个普通官吏所能够比的?” “说说你的理由?” 风雨略略皱眉。 作为圣龙帝国的主宰者,杨文晟的言论显然不是他愿意听到的,不过这个年轻人的大胆,却让他平添了不少好感。 “先不说小民为帝国增添了多少税收银两,如何促进了帝国的商业繁荣,单是这远洋船队,所积累的经验、人才和对于地理的探索、情报的收集,就足以为帝国千秋万代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杨文晟激动地说道。 “不错,正是因为这样的好处,所以本相方才采纳了军师的意见,放开了对于民间海上贸易的管制!” 风雨点了点头。 早在蓝鲸军覆灭之前,风雨便已经召集自己的心腹干臣,讨论过帝国海上发展的前景。 结果是采纳了云济的建议,一方面大力加强火炮和巨舰的建设,另一方面则一改以往的立场,默许甚至鼓励民间贸易的发展,其中的好处,便是如杨文晟所说的。 不过,眼下风雨却显然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让杨文晟入仕的游说,当下有意刁难道:“那么,如今你可为本相收集了什么情报?” “大人明鉴,小民此次前来冒昧求见,便是因为获悉,大食摄政王目前已经逃到了南面的港口卡拉,正准备依靠麦坚人的援助,进行反击。”年轻的商人从容的答道。 “大食摄政王?” 风雨微微皱眉。 卡达尔,大食摄政王,风雨对这个人的名字并不陌生。 一个很有趣的巧合。 在最近十年之间,从最东面的圣龙,到最北面的呼兰,还有这个最西面的大食帝国,东大陆的三大强国,都出现了一手遮天的权臣。 这个大食帝国年幼苏丹的叔叔,已经垄断了大食帝国朝政长达十五年。 其间,他抵御了西大陆人发动的一次圣战,也挡住了呼兰铁骑滚滚而来的入侵,并和麦坚人友善,通过频繁的贸易获取了大量的财富,使得国内大致平安顺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政者。 只可惜,在之前对圣龙的问题上,他选择了错误的盟友,以至于被圣龙人击败,也为如今圣龙人西进,留下了口实,最后酿成了如今都城被占,自己狼狈出逃的惨祸。 “那就让他暂且快活几天吧!你难道认为,圣龙大军还会在乎这些日落西山的跳梁小丑不成?” 风雨不以为意地说道。 昨日的激战中,风雨并非不想包围住整个巴比伦城,从而将整个大食帝国的皇室一窝端,从而加快对于这片古老土地的征服。 可惜考虑到需要留下一些制衡西大陆人的因素,更重要的是,精疲力竭的圣龙远征军,在激烈的战斗中已经透支了自己的极限,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对付突然之间崩溃了所有战斗意志、从片刻之前的誓死守城、变为仓皇出逃的巴比伦军民。 因此不得不眼看着大食帝国的君臣们,夹裹在难民之中,朝南方逃窜。 不过总括来说,风雨对大食君臣并没有太过在意。 就算他们逃到南方的港口,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如同印月的阿育王,西南半岛的那些君主贵族一样,虽然会对自己接下来的统治产生一定的阻碍,然而强大的舰队终究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强大的军队对于陆地的征服。 因此,他对于杨文晟提供的这个情报,并不满意。 “据在下所知,在麦坚人的牵头之下,已经有地位绝对不低的西大陆人,秘密和大食人接洽,同时,大约两万人的麦坚剑士军团,也已经从本土起锚,在一支庞大的舰队护送之下,目前不知所终!” 杨文晟眼见风雨毫无兴趣,当下赶紧加重情报的分量。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风雨略略有些讶异地注视了杨文晟一眼。 相对而言,风雨反而并不十分惊讶眼前的年轻人获悉麦坚的军事行动,因为这些年来,江南杨家已经渐渐充当风云世家和圣龙官方之间秘密联系的桥梁,因此能够得知这些在麦坚并不难调查到的情报,倒是十分自然。 然而,他居然得知大食人和西大陆人秘密联系,这个连风雨自己也还没有从血衣卫那里获得的消息,却毫无疑问反映出杨家这些年在海外日渐发展的人脉和网路,的确已经到达了一定的程度。 “宰相大人,此事绝不容忽视!以小民之见,这里面很有可能隐藏着一桩对宰相大大不利的阴谋!” 坦然接受了风雨的审视,杨文晟从容地道出了自己的意见。 “阴谋?” 风雨淡然一笑,并没有对杨文晟的话太在意。 这么多年来,他就是在阴谋中度过的。 他算计别人,同时也始终处于被别人算计之中,因此,阴谋这两个字,实在已经不能够对帝国宰相,再有任何的威慑力。 更何况,大食人和西大陆人暗通款曲,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事实上,在现实的国家纵横之间,朋友和敌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固定不变的。 为了获取利益,身为失败者的大食人,和不甘心圣龙人主导胜利果实的西大陆人,暗中来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然,这种外交上的试探和联系,并不一定会转变为行动上的同盟。毕竟双方信仰和利益方面的冲突,在某种程度上将远远超过对于圣龙人的恐惧。 因此,只要圣龙帝国在利益分配方面不至于太过分,接近西大陆人承受的底线,同时再做出一些亲善的拉拢,那么纵然有部分反圣龙的势力存在,也必定被强大的亲圣龙的力量压过——终究,人们更愿意站在胜利的强者这一边,而非失败的弱者那里。 当然,这个消息也并非完全无用。 至少,可以利用这件事情,向西大陆人施加一些压力! 想到这里,风雨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第六章兵变突起 “对于一个被征服领地的民众,你需要用强大的武力来威慑他们,然而同时也需要用怀柔的手腕,让他们安心!” 尽管在听取了杨文晟的汇报之后,风雨立刻命令血衣卫注意这件事情,但是他本人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方面,身处异地他乡,一片刚刚被征服的国土,风雨不认为自己可以指望血衣卫带给自己太多的惊喜;另一方面,风雨自内心蔑视这种各怀鬼胎的同盟。 只要,只要自己能够让那些大食贵族和民众,感受到圣龙人强大的武力,同时也确信只要合作,便能够维系他们原先的生活、甚至会更好,那么,任何的阴谋和反抗,都不过是垂死挣扎的疯狂,只能够导致他们的加速灭亡! 风雨如此确信。 于是,在随后的几天内,帝国宰相如同不知疲惫的机器,高强度地运行着。 他白天视察城市内的大街小巷,指示军队改善各种鄙陋的地方,并慰问贫苦的百姓,听取他们的疾苦,并当机立断做出许多大快人心的决定。 夜晚则持续召开盛大的晚宴,宴请大食的贵族和受人尊敬的长老,以最为友善的态度赢得他们的好感,承诺确保他们的利益,甚至,甚至还亲自率领麾下的将领们,前往清真寺聆听阿匍们的讲经——虽然除了少数几个信教的印月奴兵将领之外,大多数的军官嬉皮笑脸不当一回事,然而这样就足够了。 圣龙帝国的统帅,亲自降尊纡贵,前往清真寺,表现出对于宗教的虔诚和景仰,这件事情本身,便已经向大食人释放了圣龙人足够的善意,并和那些动辄焚烧寺院的西大陆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圣龙人出兵的理由,如风雨所宣称的那样——因为摄政王的挑衅和侵略,圣龙方才不得已的自卫还击,很快赢得了大食上下的认同和理解。 “圣龙人是为了教训那个狂妄而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并无意于大食的领土,更无意插手大食的宗教,大食真正危险的敌人,是那些贪婪的西大陆人。” 这样的议论,在风雨暗自地推波助澜下,越来越流传广泛。 于是,一方面是出于对圣龙人强大国力和军威的敬畏,一方面则是对征服者所释放的善意的感激,亲圣龙的舆论很快如风雨所料,在大食帝国的土地上形成了猛烈的旋风。 而对于圣龙抱有幻想、甚至希望能够得到圣龙人的友谊、从而抗拒西大陆人压迫的意见,也在大食的贵族和贫民之中,悄然萌发。 当然这一切,在刻意的安排下,风雨让未来的巴比伦大公,自始至终地旁观。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君,就必须学会如同狐狸一般辨识陷阱,同时又如同狮子一般震慑豺狼!” “他应该是慷慨的,同时也是吝啬的;他应该是仁慈的,同时也应该是残暴的;他聪明得避免臣民的憎恨和蔑视;他信守诺言,却又绝对不被自己的承诺束缚……” 利用一切机会,风雨向孩子灌输身为君王的本领。 “运用军刀,然后再给予几个笑脸,便可以笼络人心了吗?难道,大食帝国所有的人,都没有思想?难道,隐藏在对圣龙大军强大武力的敬畏之下,就没有半点家园被入侵、生命遭威胁的仇恨?” 像模像样的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尽管太过于矮小的身子,让孩子的双腿总是晃荡在半空,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大食帝国的宫殿中,和圣龙帝国的宰相讨论如此深奥的问题。 事实上,年轻的巴比伦大公,很虚心地向这位传说中的英雄学习,同时却又保持着自己的头脑,不时发表一些反对的意见。 “手持军刀的笑脸,总好过被军刀威胁下的笑脸吧?” 风雨笑了一笑。 他很高兴孩子有自己的见解。 这几天的相处,让他震惊地发现,年幼的孩子竟然拥有着远远超越了年龄的睿智。 除了孩子从小被西大陆人不知处于怎样的用心,被灌输和教导了许多相关权谋的东西,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显然天生就流畅着自己的鲜血,对于权谋的把握,继承甚至更有超越自己的地方。 因此,帝国宰相很乐意教导孩子究竟该如何面对征服的领土:“一个弱者对于强者的微笑,往往会被视为奉承、阿谀和献媚,但是一个强者对于弱者的微笑,则是仁慈、慷慨、宽容以及随和。看看吧,同样是微笑,其中的含义是多么得不同。 “不错,我并不否认我是征服者的事实,正如同我根本无意让人们认为我来到大食是宣扬和平而非战争。 “如今,我只是想要人们明白,我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但是这样强大的力量并非掌握在一个失去理智、纯粹以杀戮为主的疯子狂人手中。 “我想要人们明白,只要他们合作,那么他们拥有的一切都将得到保障,他们甚至能够被我这样的强者友善。 “足够了,这就足够了,我只是要他们在战战兢兢中,为了得到我的微笑而受宠若惊!” “可是,建立在力量之上的权力,必将被力量所摧毁!” 孩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错,你说得很好,事实上,你几乎道破了大食帝国兴衰的根本!” 风雨并没有因为孩子的顶撞而不悦,相反他此刻的情绪显然十分高昂:“大食帝国本身,便是建立在绝对权力之上的,所以一旦有更为强大的权力,摧毁了被人们原先顶礼膜拜,认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之后,那么正如同他们之前无法抗拒统治他们的力量一样,他们同样也无法危害到如今征服他们的力量!” “如果照您这样说的话,那么任何的入侵,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转化为合法的统治,并由此建立起千秋万代的基业,只要那些入侵的首领不是那么愚蠢的话?”孩子不服气地疑问。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风雨摇了摇头:“不同的国度,必须采用不同的方法。 大食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而已。 “如果换作是西大陆,那么战争的规模也许会小了很多,因为那里有足够多的野心家,愿意和我合作,成为我开路的先锋……” 风雨说到这里,挥手阻止了孩子气呼呼反驳的企图,继续说道:“但是,当我成为这个地区的征服者之后,我将会比在大食更加辛苦。因为我将会发现,原先的盟友,此刻将会变成心怀叵测的敌人。 “而我又不能够如同对付那些怀有恶意的大食人那样粗暴地对待他们,而我的强大也不足以令他们如现在的大食人那样战战兢兢,并为了我的微笑而受宠若惊——所有这一切,都因为他们是我的盟友而非我的奴隶! “于是,和征服大食不同,征服西大陆的开始非常容易,真正困难的却是在征服了之后。 “我将面对那些自以为有功劳、却总是贪得无厌的家伙,我的威慑将被视作暴虐,我的怀柔则被视作软弱,因此征服这样的土地,我就很有可能陷入糟糕的泥沼。 “除非采用大规模移民,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当地人统治当地人,而我则以高高在上仲裁者身分旁观,这也就是圣龙常说的以夷制夷!” “照您这么说,反而一个独裁专制的国度,更加容易被征服和统治,就如同,如同您的国家圣龙?”孩子略带着嘲讽地说道。 尽管他如今已经十分钦佩这位来自东方的统帅,然而这些天来,圣龙和西大陆逐渐恶化的外交,却也多少影响到了自诩为西大陆人的孩子。 “错了。征服和统治,完全是两回事。大食容易统治却不容易征服,西大陆容易征服但不容易统治!” 对于孩子的这种态度,风雨略略皱了皱眉,却没有发作,依然耐心地纠正和教导:“事实上,征服只需要武力便可以完成,而统治,则远远比这个更为复杂,需要武力和策略的综合应用。 “许多伟大的征服者,绝对没有你认为得那么愚蠢,他们只是希望展现足够的强大,让人来敬畏,唯有如此方才让他们随后的怀柔,变成令人欣喜和感激的仁慈,而不是遭人蔑视的软弱。 “可惜,威慑和怀柔之间,细若弦丝,让人根本无法把握。 “往往,征服者习惯了过度运用武力,以至于让他的怀柔变成了虚伪和欺骗,而被征服土地上的人们,更深刻的记忆则是他们的残暴和野蛮。至于圣龙……” 风雨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注视了孩子一眼:“圣龙既不同于大食,也不同于西大陆。 “我不得不承认,在某种程度上,它兼具了西大陆和大食两者的弊病,这曾经一度让它厌倦了暴政的百姓,麻木地旁观强大敌人进入家园,也曾经一度让它引以为豪的精英们分裂。 “一部分成为了宁为玉碎的英雄,一部分则沦为奴颜卑膝的走狗,差一点,这个辉煌的帝国和它勤劳的子民,便要沦落在异族的屠刀下,如同大食人和印月人那样麻木顺从,如同西大陆人那样分裂内争。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圣龙之所以为圣龙,它强大的生命力不在于它领土的辽阔、它军队的强大、它经济的富庶,而是在于它文明的坚韧。 “没有人可以否认这样的文明世所罕见。它具备着高度的兼容,它容纳了丰富的旁支,它汇总了久远的历史,它更具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坚韧。 “正是这样的文明,让它始终都凝聚着人心。 “这让它在面对征服的时候,可以表现出不分南北、无论老幼的坚强和英勇;这让它无论何时何地,面临怎样的危机和绝望,都始终萌动着反抗的斗志,并积累着东山再起的资本!” “真有这么伟大吗?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度?” 半信半疑中,孩子似乎产生了些许的向往。 “你应该去看一看,看一看那片伟大的土地!” 风雨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比所有人都更早地发现,莉娜,西大陆的使者,此刻已经从远处的宫门外走了进来。 “你们不应该焚毁这些寺庙!这不但是在毁灭先人们留下的文明,而且也散播了仇恨的种子!” 策马行进中,目睹着沿途被狂热的西大陆战士焚毁的清真寺庙,风雨叹了一口气。 “一手拿着屠刀,一手却握着糖果,你不觉得这样很虚伪吗?” 虽然不得不承认风雨的话非常正确,但是这样的话,居然出自这么一个征服了这片土地的元凶之口,无论从哪个角度,莉娜都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这样的虚伪,总比双手都拿着屠刀的残暴好吧?” 风雨微微一笑,却并不准备如同和孩子的谈话那般深入下去。 此刻,他的心神完全被眼前的城市吸引。 西奈,一座美丽的城市,它是连接东西大陆和炙大陆的枢纽,是这三块古老大陆之间交通的要津。 原本,无数政令从巴比伦下达,经过这里传达到大食苏丹在炙大陆的行省,无数财富从这里经过,进入巴比伦的国库。 现在,大食帝国的权力构架土崩瓦解,这里已经被风雨的部下秋十三郎所占领,成为圣龙帝国向西扩张的一个重要据点。 当然,对于风雨来说,这一趟旅行,绝不仅仅是视察领地那么简单,更为重要的目的却是因为雪雅。 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见上一面,也算是彼此之间的一个了结吧! 风雨在内心悄然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如今和雪雅的见面,却是出自冰冷的政治,而非彼此的情愿。 也正因为如此,西大陆人不愿意让雪雅进入巴比伦,而风雨自然不愿意孤身进入西大陆人的领地,这才挑选到了这个中间地带。 这样的现实,多少让这次原本应该是久别重逢的浪漫约会,变得赤裸裸的功利。 想到这里,风雨叹了一口气。 策马扬鞭,似乎要借助快速的奔驰驱散心头的不快,又或者是缩短时间的煎熬,尽快让这一次感觉中必须进行的会面实现,风雨突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很快便进入了西奈城。 美丽的伊人美丽依旧,只是多了几分幽怨。 真正见到雪雅,风雨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还好吗?” 踌躇再三,威名远播的帝国宰相,居然问出了最无聊的问话。 “多谢宰相挂怀!” 伊人淡然一笑,话语中也同样充溢着生疏与隔阂。 “我……” 突然间,风雨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后悔这次见面了。 不见时,想见,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陈述。 真正见面了,却有一片空荡,万语千言,竟然根本无从说起。 幸好这个时候,外面的喧嚣,无形中帮了风雨一个大忙。 抬眼望去,幽静的阁楼之外,竟然是火光冲天,人马喧嚣。 自己的卫队,已经和一支同样是圣龙人的军队,展开了激战。 强劲的箭矢,携带着熊熊的烈火,射入了楼内。 一边忙着救火,一边还以凌厉的反击,风雨的卫队也毫不示弱,身经百战的他们,不慌不忙地用木板桌椅等一切可以阻挡的物体,堵住了院落的大门,同时三五成群,轮番朝外面发射密集的箭雨。 就这样,两支同样服饰、同样语言、同样精锐的军队,开始了彼此间激烈的厮杀。 “兵变?”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变故,让风雨想到了昌化。 不过,和昌化不同的是,城池的其他地方,似乎非常安静,安静得令人可怕。 除非,除非整个西奈城的守军都得到了命令,默许这场战斗的爆发。 风雨立刻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可能。 不同于刚刚归顺就发生叛乱的庞勋旧部,眼下城内的守军,都是圣龙帝国最为精锐的部队,追随风雨麾下南征北战,从辽东打到了这里,因此如果真是这支军队发生了叛乱,显然让风雨更加震怒。 整支军队的集体叛乱? 主将的个人行为? 还是受到某些不确切情报的误导? 风雨一边冷静地旁观部下们的战斗,一边揣测。 就情感而言,他更希望是最后一个可能,而且似乎也很有可能,毕竟自己前来西奈城非常低调,只有少数几个人方才知晓。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却也似乎更进一步说明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应该是一场蓄意的谋杀,而策划者,要嘛是自己亲信的部将,要嘛是…… 想到这里,风雨瞥了一眼身旁的雪雅。 “轰!”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让风雨的注意力重新返回到战斗上去。 只见,漫天的巨石飞舞,迅速将卫士们死命堵塞的大门砸开。 沉重的石块,冰冷无情地落下,鲜血和哀号四起,忠诚而勇猛的战士,纷纷倒在了自己主帅的面前。 “突围!” 风雨毫不犹豫地下令。 眼下的局势似乎已经恶化到了无以复加。 诸如投石车的加入,打破了风雨最后的一丝希望。 已经毫无疑问,西奈的守军显然已经非常深入地参与到了叛乱之中,纵然他们不是独立行动,至少也应该是和某些阴谋分子的联合。 想到这里,风雨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太过于轻视大食和西大陆人暗中的勾结。 对于权力的渴望,何况还有麦坚人的斡旋和资金方面的援助,阴谋原本就随时都可能会在自己身边展开。 然而连番的胜利,显然让帝国宰相过于乐观,同时自信。这种乐观和自信,让他忽视了潜在的危险,更忽视了那些隐蔽的敌人。 当然,此刻已经无暇后悔,略略犹豫了一下,风雨伸出手来,想要拉住雪雅,就如同十年前那样,保护美丽的女孩,杀出危险的困境。 可惜这一次,美丽的公主却并没有接受战士的帮助,她走向了莉娜,并和她带来的西大陆卫士在一起。 “杀出去!” 苦笑一声,风雨跃身上马,抽出了宝剑。 这样也好吧! 这些袭击者的目标是我,分开行动,也许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隐隐的苦涩油然而生,却立刻被帝国宰相压制在了心底。 剑已出鞘,战马激昂,风雨突然发现,自己内心的热血,再一次被危险和战斗激发,飞腾在了全身。 第七章忠奸难辨 漫天飞舞的箭矢,在身旁呼啸,带着“嗖嗖”的破空声,还有夹杂死亡的冰冷寒气。 两旁的三名卫士,迅即浑身犹如刺猬,遍布的箭矢穿透了身躯,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大地。 然而也正是这三名卫士的掩护,风雨一马当先杀出了大院。 三十米! 只有三十米的距离! 风雨目测着前方。 三十米的距离并不远。 战马的一个加速,便可以杀入其中。 而近卫军的骁勇善战,也足以弥补人数的劣势和扭转地利的被动。 何况,虽然战况不明,但是风雨并不相信全城的将士都会背叛自己。 所以很显然,只要驱散眼前这些袭击者,那么主动权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风雨毫不犹豫加快了速度,整个人伏在了马鞍上,躲开凌厉的箭矢,用自己实际的行动,带领部下杀向前方。 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就在风雨欣喜地发现,自己即将接触到了敌人的时候,突然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危险的强烈预感。 攻击,来自背后。 黑马,玄甲,银枪,蒙面。 一股强烈的杀气笼罩了整个空间。 杀气中带着悲伤,让人不自禁的将凄凉的情绪充塞了胸口。 “当!” 仓促间,风雨唯有拼尽全力,反手挥剑格档。 凌厉! 悲愤! 孤傲! 这是风雨心中对这一枪的真实感觉。 这个感觉很熟悉。 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得让风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昌化城的那一场袭击。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时间,同样的杀手。 不同的是,这一次自己似乎并没有得力的部下掩护。 耶律留铂早已故去多年,赵亮此刻则正奉自己的命令南下,扫荡大食的余孽——这些习惯了印月半岛炎热天气的军队,原本是南下作战的最好人选。 难道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吗? 差一点征服了整个大陆的霸主,竟死在女人和刺客的阴谋之下? 伴随着手中的宝剑被震飞到了半空,风雨有些悲哀地自嘲。 就在这时,另一杆枪,银色的枪,出现在了风雨的面前。 “蒙璇?” 诧异中,有喜悦也有迷惑,风雨突然看到,银盔银甲的女将,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见,她的银枪恰好挡住了那蒙面骑士。 电光石火之间,兵器撞击的清脆声响起,蒙面骑士的兵器迅即被挑开。 紧随而来的,是九朵枪花。 盛开的枪花。 泛着银光,渗着杀气,美丽之中,蕴藏着毁灭的力量。 “啊!” 一声惨叫,蒙面骑士的身上,渗出了鲜血。 只见他赶紧拨马回转,试图后退,却不料便在此刻,迎面而来的竟是数百支利箭。 根本来不及反应,兵器的拨挡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顷刻之间袭击者便遭遇了致命的袭击,带着满身的箭镞,坠马而亡。 射箭的,竟是一队印月奴兵。 也许他们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但是如此快速密集的箭矢,在如此短的时间和距离同时发射,也已经足以射杀任何猛将。 “宰相在此,谁敢妄动刀枪!” 就在交战的双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的时候,蒙璇的断喝已经响遍了当场。 声音很清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清晰中,透著令人慑服的威严。 而让蒙璇的断喝更具现实震慑力的,则是四面八方凭空涌出的士兵。 这些士兵迅即占据了最为有利的地形,也掌控了当场的局势。 “宰相大人!” 策马而来的,是赵亮。 他似乎因为自己违抗军令而有些惶恐,不过更多的则是对风雨的关切。 “缴了他们的武器!” 风雨面沉如水地命令道。 事态显然十分复杂而且严重。 军队,圣龙帝国的军队,风雨一向认为绝对忠诚于自己毫不动摇的军队,也是支撑着帝国宰相权力基点的军队,竟然出现了叛乱和分裂。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甚至将会动摇整个帝国的根基。 因此,风雨无暇追问蒙璇和赵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便是决定找到秋十三郎,西奈城的主将。 “秋将军正在城东集结军队……” 赵亮有些犹豫地建议道:“主公,眼下局势错综复杂,还是先随末将离开这里吧!” “集结军队,在他的城池里面,出现了军队动用投石车攻击本相,而他却还在集结军队?他想干什么,难道觉得投石车还不够分量,还想亲自率兵来战不成?” 风雨冷冷地瞪了部下一眼。 在自己的领地,遭受自己部下的袭击,这件事情本身,便足以成为贻笑大方的丑闻。 帝国宰相此刻的心中充满了恼怒。 不过,恼怒的风雨,在眼见赵亮吞吞吐吐,似乎不愿意指责自己的同僚,却又不知道如何为对方辩解的时候,心中更是一沉。 难道,真的有重要将领背叛? 风雨的心头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阴影。 “跟我来!” 帝国宰相当机立断,策马扬鞭。 他拒绝了蒙璇和赵亮让他退避的请求。 “我要看看,会有哪个圣龙的战士,愿意用手中的刀枪指向他们的宰相?” 风雨肃杀的话语中,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赌气,还是对于自己军队的自信。 “没有任何一个圣龙的战士,会用手中的刀枪面对他们的宰相!” 当所有的事态平息之后,金岑满怀激动的心情,在行军纪事录中,对风雨当时的反问做出了骄傲的回答。 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圣龙的战士,在明白自己面前的是帝国的宰相,他们伟大的统帅风雨之后,继续刀枪相向的。 动乱,在风雨的面前,迅即平息。 西奈城中所有的军队,所有原本得到他们的主将秋十三郎的命令,前来剿灭一支混入城中的大食奸细的军队,在看见了他们的宰相之后,立刻匍匐在地,表示了忠诚和顺从。 随后,他们也加入到了风雨的行列之中,向他们的同僚喊话,让他们追随自己的统帅,履行自己的誓言。 很快,越来越多的军队调转了方向,他们簇拥在风雨的身后,如同滚雪团一般越滚越大,当来到秋十三郎那边的时候,几乎整个西奈城的军队,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原本城池的主将,则成为了道地的孤家寡人。 尽管出于对主将往日勇猛的尊敬,没有哪个士兵胆敢绑住这位圣龙著名的将军,但是他们实则已经在风雨到来之前,便将秋十三郎软禁了起来。 “为什么?” 将秋十三郎单独押到了帐内,风雨冷冷地逼问。 的确,像这样高级的嫡系将领,竟然背叛自己,风雨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件事情,一旦宣扬出去,势必会打破风雨军团结的神话。 而且、而且秋十三郎竟还是秋里的义子,如果牵连下去的话,甚至会带来风雨军的一场大分裂。 严峻的现实,让风雨不得不慎重。 “为什么?当年为什么坐看伦玉关的将士被呼兰人屠杀?为什么?为什么同样都是圣龙保家卫国的男儿,却只因为不同的派系,三千健儿,三千健儿啊,便如同自杀一般,冲向严阵以待数倍于己的敌营,全军覆没? “三千具七尺男儿的身体,三千颗忠君报国的心,便从此消失在了呼兰人的千军万马之中,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甚至连荣耀都不能分享!” 秋十三郎,红着眼睛,半点也不让地回视风雨。 “哼,所以你就隐忍到现在,然后和大食人、呼兰人、西大陆人、麦坚人,所有圣龙的敌人联合在一起,试图刺杀我?” 风雨面无表情地质问。 秋十三郎说的,是很多年前的往事。 太久了,久得风雨都几乎记不起来了。 当时,萧剑秋还只是辅政王,林家父子作为正统派的实权人物,则正活跃在圣龙帝国的军政舞台上;而伦玉关,风雨军起家的根本,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交给了林家父子,以换取朝廷对于风雨主宰凉州的承认——这一场妥协,让林家父子成为朝廷手握重兵的强者,而风雨则得以安心西征,拓展万里疆土。 直到庞勋的造反,方才打破了这个政治上的微妙平衡。 从印月远征归来的风雨,终于让他如狼似虎的劲旅,开始调转马头面向东方,圣龙帝国的腹地,中原神州。 并且,在万马千军杀向圣京勤王的同时,秋里,风雨最好的兄弟,也是风雨军中最为杰出的将军,则率领一支奇兵,趁着林家父子南下,兵力空虚的机会,在朝廷和呼兰帝国双方相斗的空隙坐收渔人之利,重新收复了伦玉关。 那个时候,秋十三郎还叫做石三,是玉门关守将方杰的部下。 因为直谏,被恼怒的方杰拿下,却因此意外地帮助秋里共同击退呼兰人的入侵,从而被秋里收入麾下,并认作义子,转而成了风雨军中锋芒毕露的名将。 而现在,光阴似箭,人世沧桑。 昔日名叫石三的小军官,已经成了圣龙帝国重臣秋里的义子,风雨军的名将;反而是他曾经的上司方杰,早就化作了战场的冤魂。而他原本效忠的林家父子,那曾经显赫的林家,也已经没落不知所踪,就如同林家效忠的圣龙皇室,以及比林家更为显赫的四大家族一样,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因此,风雨万万没有想到,时至今日,秋十三郎的心中,居然还记着这件旧事,记着当日在激烈而残酷的圣龙帝国的权力内斗中,那异常残酷的手足相残——为了掩盖风雨军从林家夺取伦玉关的事实,当时伦玉关内林家所有的军队,不是之前便已经中了呼兰人的计谋战死沙场,便是随后被秋里编组成了敢死队,步上了同袍的后尘。 不过,真的是为了那些同袍复仇吗? 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 毕竟,当日这般做的,是秋里,而他风雨事先并不知情,事后也不过是默许和纵容而已,如果要把这笔帐算到他头上,虽然也说得过去,却总觉得有些蹊跷。 何况,这件事情牵扯如此之大,还涉及到了当年昌化兵变的黑手,单单他一个秋十三郎,根本就不够分量。 然而,就在风雨暗自沉吟之际,却听见秋十三郎一声暴喝:“风雨奸贼!这次算你命大,爷爷我下辈子再找你算帐!” 说着,秋风军著名的猛将,突然全身一抖,嘴角却已经渗出了鲜血。 “混帐!” 风雨惊叫了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把他好好厚葬,对外就说秋将军是在平定大食刺客的袭击中,为了救援本相方才不幸阵亡!” 索然地挥了挥手,风雨意兴阑珊地吩咐道,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蒙璇和赵亮:“现在该你们了!不要告诉我,你,蒙璇,想要观赏沙漠的风光,所以丢下你的碧蛇军,以及西南半岛,千里迢迢只身前来! “还有你,赵亮,你的目的地应该是大食帝国的南方,是谁让你擅自违抗军令,来到西奈城的?”风雨冷冷地说道。 尽管这两人在这次事件中立下了大功,但是他们无视军纪自作主张的行为,却让风雨更加难以容忍。 “什么?你是说,中慧和逸如怀疑云济参与了当年昌化兵变?” 风雨被蒙璇的坦白震惊了。 按照碧蛇军统领的陈述,当年的昌化兵变,很有可能是如今位居中枢院枢密使的云济一手策划。 而之后燕南天遇刺案、议政王萧成秋失踪案、陶朱钱庄假银票案、呼兰入侵时圣京城爆炸案等等一系列的疑案,最终的幕后黑手,都是这位风雨军的军师、前任麦坚特使、新风云世家的创始人,圣龙帝国革新派的领袖。 所以,蒙璇方才受到李中慧的委托,并在李逸如的建议下,化身赵亮军中的一员,偷偷前来大食,以暗中保护风雨——后者曾经先后担任过两人的部下,而且为人忠诚老实,自然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这不可能!” 风雨毫不犹豫地用力摇了摇头。 的确,以云济的身分、地位和实力,他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地动用大量的资金和人脉,参与这些事情。 他和麦坚特殊的关系,足以让他能遥控指挥和萧成秋失踪案以及昌化城兵变密切相关的同一教;他在风雨军中的地位,也让他很容易制造圣京城的爆炸案;燕南天遇刺案中,最主要的一个参与者云明月更是他的妹妹;至于陶朱钱庄的假银票,对于身居高位的云济来说,更是举手之劳。 可是,动机呢? 如果说绑架萧成秋、刺杀燕南天、昌化城兵变,是为了在圣龙制造足够的混乱,从而让风云世家牟利,甚至是为了效忠麦坚,那么在因为呼兰人入侵、圣龙岌岌可危的情形下,还要引爆圣龙的兵器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是符合麦坚人的战略利益。 如果说,昌化城兵变,行刺燕南天等一系列的事件是为了他云济个人的野心,那么他也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毕竟,真正能够让风云世家登陆圣龙,能够让他云济一举成为帝国重臣的,只可能是手握重兵的风雨。 在自身羽翼未丰的情形之下,便要迫不及待地对能够让他飞黄腾达的对象动手,这绝对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更何况,燕南天遇刺案,还将云济的妹妹云明月牵扯进去,纵然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但是风雨却也看不出,这其中云济能够获得什么利益。 反而由于云明月身处险境,让新风云世家差一点刚刚崛起便要夭折,这实在是一场无谓的牺牲,即便是最末流的阴谋家,恐怕也不会做得这么糟糕。 “云明月应该是云济所漏算的!” 针对风雨的疑问,蒙璇几乎是在倒背李逸如的推论:“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之后风雪夜袭宰相府时,云明月对风雪的出手相助,当时大哥你,还有天下的舆论,只怕都对明月姐姐寄予同情,而这种同情,完全可以化为对于新风云世家的巨大支持! “所以,一个被认为是冤枉的云明月,便会让大哥你在情感上更加偏向云家——毕竟,明月姐姐如果要嫁给大哥,就不得不面对中慧姐姐,一个无论在容貌、智慧、实力,还是在对于大哥的贡献方面,都占据绝对优势的强大对手。 “也许,这就是云济谋刺燕南天的动机。 “一场苦心部署的苦肉计,一个胆大妄为的冒险,目的是为了让云明月获取同情,以弱者的姿态受到风雨的保护,从而确立风云世家在未来圣龙政治格局中的地位。 “唯一的意外是,明月姐姐太善良了。 “她不愿意看见您和风雪手足相残,所以破坏了云济布下的局,也让她原本可以凭借拥有大哥孩子的资本,成为宰相夫人的希望,化作了泡影。 “不过这倒是反而进一步掩护了云济,因为没有人相信云济这样有头脑的人,会布下如此愚蠢的圈套,以至于让他彻彻底底地排除在人们怀疑的视线之外!” “这是逸如和中慧的分析吗?” 风雨轻轻地笑了笑,顺手忍不住捏了捏蒙璇的鼻子。 毫无疑问,以蒙璇的头脑,要她指挥一场规模庞大的战役或者可以,要她想出这么复杂曲折的宫廷阴谋,却是万万不可能。 只是,这真的是云济的阴谋? 还是李氏姐弟打击政敌的手段?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风雨苦笑着道:“可是这不过是假设。而且即便是真的,也无法解释另外几件事情。无论出于效忠麦坚,还是拥有个人野心,云济在其他几件事情上的动机,都很难成立!” “为什么不分开来看呢?为什么云济在效忠麦坚和拥有个人野心之间,只能够两者选其一呢?” 蒙璇也很头疼地回忆着李逸如的分析,这是少年在临行之前,再三强调要蒙璇转述给风雨听的:“要知道,大哥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毫无疑问成为圣龙帝国的主宰者。 事实上,当时有资格问鼎这片河山的人很多,有很多人甚至更有希望。 “所以云济,一个背负了家族血仇并自小生长在麦坚的人,为什么不会在一开始,是准备毁灭圣龙的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绑架议政王,策划昌化兵变,都变得顺理成章,因为这将会让圣龙帝国大乱,甚至灭亡,这恰恰能够为风云世家复仇,而且作为当时的麦坚特使,这也非常符合麦坚的利益。 “至于后来,眼看大哥你的权势日盛,成为最有可能主宰帝国的人,云济这才转变了立场。因为,你是风云世家的一脉,因为云明月有了你的骨肉,于是和你的合作,显然能够获取更大的利益。 “云济不是风雪,他更为务实,更为理智,因此他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为自己选择了最有利的选择。于是,后来的事情,目的也就随之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陶朱钱庄也好,圣京城的爆炸案也好,以及刚才我们分析到的燕南天遇刺案,这一切的目标,不是为了对付大哥你,而是为了新风云世家。这完全可以理解。 “风云两家曾经联盟了上百年,如今,大哥你和云明月,又有了孩子,有什么理由,不让新的风云世家,继续存在更加紧密呢?为什么不让新风云世家,成为最强大的皇族和外戚的联盟呢? “当然,对于云济理想中的新风云世家,存在着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那就是李氏家族。当年,帮助大哥你崛起并成功的,是李氏家族,而不是新风云世家。 “如今,以大哥的妻子身分坐镇宰相府的,是手腕果决、智慧过人、眼光独到,并深得大哥你信任的中慧姐姐。 “所以表面上,领袖革新的云济,最顽固的敌人是保守的清流派,而实际上,他的眼中钉,却是李氏家族,包括站在李氏家族这一边的,高凤阳的人。 “无论是燕南天遇刺案,还是陶朱钱庄的假银票,圣京城爆炸案,和之前的行动相比,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都远远不能够危及大哥你的地位,也基本不会对大哥你产生根本性的负面影响。相反,例如燕南天谋刺案,甚至会促使大哥你掌握圣龙的政权! “很显然,云济的这些行动,这些在他投靠大哥之后的行动,完全是为了打击他心中的那些敌人,从而巩固新风云世家的权势,让他所建立的新风云世家主导整个圣龙的政局,所做出的准备!” “很精采!这就完了?” 风雨默默地听完,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根本无从看出他的心意。 “这都是李逸如那个小家伙说的,我也不是很相信,但是他给我看了一本帐簿,是高凤阳留下的,里面确实记录了云济和同一教,甚至是麦坚、呼兰之间的经济往来,而有些大笔的支出,又恰好和一些重大事件发生的时间,非常吻合!” 蒙璇吐了吐小舌头,丝毫不顾自己其实也比李逸如大不了几岁的事实,颇为老气横秋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云济要对付的只是李氏家族,而不是我,又何必让你千里迢迢前来大食帝国呢?”风雨冷笑了一下。 “这个……”蒙璇呆了一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大哥不相信李逸如吗?不过,现在……” “现在是秋十三郎叛乱,我想云济的手腕,还没有长到这般地步!”风雨叹了一口气。 这场兵变是巧合,还是有着某种关联? 毫无疑问,李逸如一定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情,否则也不会让蒙璇前来。但是,他显然也没有对蒙璇全盘托出。 这,究竟是心存顾虑,还是别有用心? 云济,秋里,李家姐弟,这些自己麾下的重臣,究竟谁忠谁奸? 风雨头疼地想着。 这些问题,令帝国宰相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 就仿佛,自己置身在荒无人烟的山谷,四处面对的,是虎视眈眈的豺狼。 没有可以依靠的朋友,任何草木树丛,任何阴暗角落,都随时会爆发最为致命的攻击! “报,西大陆人出动了十多万大军,正朝这里进逼过来!” 便在风雨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认真地思考之际,严峻的战报传来了。 “当,当,当!”警钟,在西奈城内敲响。 局面,似乎不容乐观。至少,目前驻扎在西奈城的圣龙兵马,一共只有两万五千人,其中还包括了一万三千人的大陆诸公国联军,和七千人的印月奴兵,真正圣龙本土精锐,只有五千不到。 而此刻风雨所要面对的,却是三倍于己的敌人。 第八章自食恶果 “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我的殿下?难道威严的丈夫不应该对于勾引妻子的暴徒加以严惩?难道勇敢的骑士不应该对于威胁国家的敌人予以还击?” 朝西奈城行进的路途上,皮尔神父,圣战的倡议者,正口若悬河,用他那名动整个西大陆的口才,说服大军的主帅夏尔蒙。 “闭嘴!” 英俊的骑士,恶狠狠地回应。 此刻,夏尔蒙的心头,充满了耻辱和痛苦。 所有的证据似乎都在无情地指证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他的妻子,西大陆美丽的鲜花,尊贵的雪雅公主,竟然瞒着他,她的丈夫,偷偷前往圣龙人控制的城市,幽会那个东方人。 尽管,对于雪雅公主的议论,早在婚前就曾经有过不少的窃窃私语,但是热爱妻子的丈夫,却从来都不屑一顾,认为那是别有用心者的嫉妒和阴谋。 在他的心中,妻子是如此圣洁,而他是如此爱恋他的妻子。 为此,他不惜等候了十年。 然而现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彻底地破碎。 十年,十年来点点滴滴的疑问,十年前妻子圣龙之行的变化,这些原本并不放心上、并没有在意的事情,此刻都变成猜疑的毒蛇,狠狠地吞噬着骑士的心灵。 理智,让他对于这次没有经过西大陆君王联盟和圣廷授意的进攻感到犹豫;然而情感,却让他——做为一个遭受妻子背叛的丈夫,怒火万丈。 这样的怒火,在今天早上妻子从西奈城匆匆赶到自己的面前,希望自己不用出兵,却又无法解释她前往西奈城的理由之后,彻底地燃烧。 于是,皮尔神父,那个狂热的宗教徒,成功地将统率着精锐的西大陆王国军队的主帅,拉拢到了他新一轮的冒险之中。 “让我们伟大的战士横扫一切,消灭所有的异教徒,将上帝的荣光,照耀大地的每一寸土壤!” 皮尔神父颇具煽动性的话语,不仅让追随他的宗教徒沸腾,同时也让信仰宗教的骑士们激动。 形势,也似乎对西大陆人很有利。 那个骄傲的东方人,竟然霸占了圣战的绝大部分战果,这个行为本身,就早已经让西大陆的那些圣战者义愤填膺——这些主要由中小贵族、农民和无业游民组成的宗教大军,原本指望通过圣战改善自己的处境,拥有荣誉财富和地位,因此很多人都是背负了巨额债务前来参加圣战的。 而如今,如今那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居然断绝了他们的希望,那居高临下的恩赐是如此得微不足道,根本远离他们起初的期望,并将让他们这些付出了鲜血和生命,证明了忠诚和勇敢的战士,很可能回国之后,在无休无止的躲债中度过余生。 这,当然不符合这些宗教战士们的心愿。 皮尔神父很清楚这一点,毕竟填饱肚子有时候远比宗教的虔诚更加重要,因此他毫不困难地煽动起这些不满的战士来——在他获得了西大陆一些君王,和圣廷部分红衣主教们的默许和暗示之后。 对于这个一度也同样穷困潦倒的冒险家来说,战争与其说是为了宗教和国家利益,不如说是个人飞黄腾达的捷径。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战争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而如今,对于那个挡在自己道路前方的东方人,神父自然毫不犹豫,决心同样通过煽动起来的战争来去除。 八万虔诚而且狂热的宗教战士,三万训练有素的圣殿骑士,五万西大陆王国的联军,这支军队组成的本身,不仅让西大陆在军事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更重要的是,这也象征着西大陆圣廷、国王和民众们全部都站在了他——伟大的皮尔神父这一边。 想到这里,皮尔神父便觉得踌躇满志,似乎伟大的荣光正在远处的前方召唤,而隆重的凯旋,则在后方默默地等待。 “啊!” 可惜,前方的惨叫,很快便惊醒了神父的遐想。 却见,远处的前方,出现了一支疾驰如风的圣龙骑兵。 他们弯弓搭箭,释放出密集的杀伤,有若来自地府的拘役,无情地带走大批的生命。 瞬时间,西大陆军队的阵列,出现了一阵慌乱,无数将士跌倒在地,结束了他们的人生,并令严密的阵形出现了致命的缺口。 “圣龙人!” 皮尔神父惊呼了一声。 出乎所有西大陆将领们的预料,圣龙人,这些兵力上占据劣势的圣龙人,居然会选择远离城池的依托,主动出击。 战机上的失算,一时间对西大陆的军队来说,变成了可怕的灾难。 由于为了保持行军的速度,西大陆联军的前阵,主要是成排的长枪兵,缺乏足够的弓弩进行远程灵活的打击。 因此,此刻那些为了保持队形而行动缓慢的长枪兵,无疑成为了圣龙人练习射箭的靶子,呈现一面倒地屠杀。 战场上,出现了十分悲壮的景象:主要由纪律严明的王国步兵组成的,西大陆联军的前阵,在近乎于自杀的前进。 严明的纪律和战士的荣誉,让他们宁愿身死,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不断有人倒下。 不断有人替上。 方阵的人数在不断的缩小。 然而方阵的形状,却依旧如故。 且战且退中,圣龙人虽然给予了西大陆军队大量的杀伤,却始终无法打破僵局。 于是,他们开始选择了西大陆军队稍后的中路。 这些军队,主要是由宗教狂热者组成。 流浪的武士,冒险的贵族和拿起武器的农夫,他们的战斗热情也许更加高涨,但是他们的纪律却显然十分糟糕。 圣龙人改变攻击对象的选择,给予了这些人极大的重创,并将可能引发崩溃的混乱,带给了整个军队。 “听我号令!” 危急时刻,大军的主帅夏尔蒙,迅速采取了应对。 西大陆人正规军讲究阵形和配合作战方式,尽管令他们显得教条,此刻却无疑带来了战场的转机和胜利的希望。 大军很快以横线三列正面推进,连同两翼,身经百战、纪律严明的王国正规军和圣殿骑士,肩负了大军外围的安全。 很快,全身盔甲的重步兵和重骑兵,令整支军队仿佛成为了钢铁的洪流;而随时待机出动的轻步兵和轻骑兵,则令大军在坚不可摧的防御同时,又具备了灵活机动的出击能力,就仿佛刺猬身上的尖刺。 对于这样的调整,圣龙人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依旧延续适才作战方式的骑兵,在过分轻敌之中,陷入了重重的包围。 他们进行了殊死的抵抗,表现出令人钦佩的勇气、极其旺盛的战斗意志和卓越的战斗力。这些战士似乎不知死亡为何物,高傲地拒绝投降,即便是明知毫无意义,却依旧死战到底,直至一兵一卒,直到最后一息。 这些战士的英勇,令西大陆军队不得不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往往是调动数倍的兵力配合合击,伤亡却比圣龙人只多不少。 “追击,猛烈的追击,将圣龙人赶到沙漠,把圣龙人赶到海洋,把圣龙人赶回老家!” 形势初定之后,皮尔神父便发挥自己无与伦比的口才,进行着激动人心的蛊惑。 对于皮尔神父的号召,无论是正规的军队还是那些自发组成的宗教战士,显然都乐意积极响应。 这一方面,是因为被圣龙人的负隅顽抗激发了心头的杀气——白热化的战斗异常惨烈,眼见敌人明明处于劣势,己方却迟迟无法获取最终胜利,反而身边的战友兄弟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即便平日里最善良最怯懦的人,也往往会因此而超越心中的恐惧和道德,成为奋不顾身杀人如麻的修罗。 而另一方面,迥异于陷入重围的战友,那些侥幸逃脱了西大陆联军围困的圣龙骑兵,却一个个犹如兔子一般逃得欢快。 落水狗人人都会打,尤其是能够打出荣华富贵的时候,自然是各个都奋勇争先。 于是,就在主帅夏尔蒙兀自有些犹豫的时候,他的部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尾随着圣龙人追出了很远很远。 其中,那些圣殿骑士和国王们麾下的正规军还好一些,而那些贵族、武士和农夫拼凑起来的宗教战士,在胜利硕果的诱惑之下,早已失去了控制。 直到,追击中的西大陆军队突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非常狭长的山道上,而山道的顶端,则有密密麻麻的圣龙大军严阵以待。 “我的军队将勇往直前,进攻将取代所有的防御和后退!” 就在西大陆军队的前方,风雨率领自己的部队已经严阵以待。 形势似乎对圣龙并不利。 就在刚才,风雨连续获悉了两个不利的消息:一个是大约二十万的大食军队,几乎与此同时发动了对巴比伦的反攻,并切断了巴比伦和西奈城之间的联系——这也就意味着滞留在西奈城的自己,至少目前将无法指挥驻扎在巴比伦的主力军团,并掌控整个局势。 另一个消息,则是来自后方。 李中慧通过魔法水晶告知,帝国的本土气氛越来越紧张,而原本呼兰帝国的境内,更是发生了此起彼伏的暴乱,并大有向大陆诸公国延伸的趋势。 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行动。 前者,令圣龙大军前线的形势顿时紧张起来,而后者更是令远征军后院失火,令帝国的秩序处于风雨飘摇的困境之中。 面对这样的情形,换了任何一个将领,恐怕都会惊慌失措,然而久经沙场的帝国宰相,却毫不犹豫地下令离开西奈城,主动迎击。 他胸有成竹的将军队部署在了西奈城外的一处山坡上。 然后,几支精锐的骑兵担当了诱敌的任务。 最终,当西大陆军队老老实实地出现在风雨指定的战场之上时,迎接他们的,是密集得毫无缝隙的箭雨。 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抢夺了先机的圣龙人士气大振,一排又一排箭矢,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发起了复仇的奏鸣。 相对而言,西大陆的将士则顿时身处狼狈的窘境。 原本一面倒的优势全然扭转。 角色的互换尚未在心理上适应,危及生命的威胁便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 山坡很长。 长长的山坡,此刻成为了死亡的通道。 进攻? 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从山坡的下方,对山坡上方严阵以待的敌人发动攻击,简直就是笑话。 在几支前锋的部队土崩瓦解之后,除了类似于皮尔神父这些躲在安全的后方,滔滔不绝的言辞远胜于对于战争和军事认知的家伙还在疯狂地叫嚣之外,所有的战士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如此不切实际的念头。 后退? 虽然是必然的选择,却无疑是痛苦的过程。 和之前恨不得两步并做一步、恨不得距离缩短以便己方更快追击上敌军的心情迥然不同,此刻漫漫长路,无疑更加平添死亡。 不断有战士倒下。 凄厉而绝望的惨叫此起彼伏。 满是箭镞的尸体,遍布沿途,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原本身先士卒的夏尔蒙,泪流满面地最后一个撤离战场。 从一开始,当他看到山脊上隐隐冒出的一线森森黑旗,便不由得心中恶寒。 可惜为时已晚。 散开追击的步兵整队不易,只有骑兵能及时退回。 这些侥幸逃过第一波攻击的西大陆骑兵,随即面对的是圣龙骑兵的追杀。 居高临下奔驰而来的圣龙人,根本不给西大陆联军重振旗鼓的时间,眨眼之间便已经逼到面前,展开了短兵相接。 而第二线的弓骑兵也不断射击,不断策援前方的战友。 现在轮到西大陆人被全线压制,各自为战。 尽管后方的部队赶紧接应,却也无济于事。 首先是一支长枪骑兵耐不住这漫天的箭雨,惨重的伤亡和严峻的局面,终于让他们的精神达到了崩溃的极点,开始放弃了战士的荣誉和职责,抛下依旧浴血奋战的战友,背转身子向后逃窜。 这支军队的行为,显然影响到了全军。 训练有素的圣殿骑士和国王们的正规军还好一些。 前者隶属于教廷,他们的领袖称为宗师,成员分为骑士、随军牧师和士兵。只有最高等级的骑士才有权穿圣殿骑士团与众不同的、在背部绘有红色十字的白色长袍。宗师只对教皇负责,不受国王和主教的控制。 这支骑士团起初的职责,是保卫并护送朝圣者,但随着其成员数量的不断增长,它逐渐成为西大陆向东扩展的重要力量。 虔诚的宗教信仰,训练有素的战斗素质,等级森严的阶层分布,让他们在战斗中井然有序、临危不乱。 后者,则是西大陆世俗政权的武力保障。 国王们通过这些军事力量,确保了自己的领土和特权,精炼的武器、昂贵的铠甲和职业的军旅生涯,再加上西大陆偏重于协调合作的军事理论,让这些正规军在战斗力上绝不逊色于东大陆最著名的军队,而在纪律性方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那些游兵散勇组成的宗教战士,却不行了。 他们眼见纪律严明的长枪骑兵也逃窜了,恐慌便迅即遍布心头。 他们,占据了大军一半人数的他们,成为了溃逃的响应者。 于是,刹那间西大陆的军队如同雪崩一般瓦解。 先是长枪骑兵,然后是长矛手,紧接着是几乎所有的步兵方阵。 从西大陆军队的本阵望去,就好像是黑色的山洪爆发一般将西大陆军分割为小块,然后冲垮、淹没。 圣龙人的铁蹄震天一般,疾驰如风,大部分逃亡者都没能跑多远。 在这瞬息之间的大逆转中,西大陆军队的精华毁于一旦,好几名高级贵族战死。 仅有百名幸存者逃脱。 甚至夏尔蒙本人,也是几次陷入敌军合围,身边的卫队全部阵亡,最后凭借侥幸和勇力杀出血路逃回本营附近。 “让我猜猜接下来的战况吧!” 当这场战争的细节传到西大陆的时候,城堡内不良于行的少年,挥手制止了客人对于战斗地描述,沉思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夏尔蒙将军就算没有战死,也一定会被那个皮尔神父给气死。 “很显然,以那位神父的秉性,一定会命令麾下的士兵投入战斗绝不后退,但是他既缺乏对战场的洞察力,又没有足够的勇气破釜沉舟来挽回败局。 “所以,在期望奇迹发生的赌性和担忧自身安全的怯懦之间,他在命令部队死战的同时,必然不会发动全军的反击,以确保有足够的部队来保护他自己的安全!” “不错,杰恩殿下!” 再一次作客城堡的中年人,被少年仿佛亲眼目睹的洞察力慑服了,连连点头:“皮尔这个愚蠢的家伙,的确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他把部队分批投入战场,虽然最终遏制住了我们军队的溃败,但是同时却让整个军队最精锐的将士无谓地阵亡在两军主阵之间的这片土地上。” “我完全可以想像,正是这位神父的愚蠢,让我们的将士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看一看吧,那遍地战友的尸体,从自己的脚下延续到路的远方。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情景,更能够动摇军队作战的决心?” 少年微闭着双眼,静静地想像了一下当时战斗的惨状,随后脸上浮现出了轻蔑的冷笑,言语中极尽毒辣:“无知方才无畏!我们那位伟大的神父,唯有这六个字方才能够形容他的一切。也许,风雨真该将最昂贵的奖章,赠送给我们的神父!” “咳咳!神父虽然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不过他毕竟不是受过正规教育的军人,而且他的努力终究还是稳住了大军的阵脚!” 干咳了一声,似乎意识到神父毕竟属于己方的阵营,如此辛辣的批评终究有些说不过去,中年人不得不为神父辩解了两句。 “不错,他可真够努力的!” 少年不屑地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的努力,不过是延缓了战败的时间,却让原本可以整顿队形进行反击的将士,毫无意义地惨死在了圣龙人的屠刀之下,更让原本可以撤退的军队,被圣龙人好整以暇的包围,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一句话,他的愚蠢,扼杀了我们扭转局势的契机,也带走了保留实力,战略后退的最后希望。 “而如果是一个出色将领指挥的话,即便是陷入了风雨的计算之中,但是凭借占据优势的兵力,和西大陆军人严明的纪律性,纵然不能够力挽狂澜反败为胜,至少也可以保留一部分精锐的部队,不至于最后全军覆没,彻底丧失了这一年多来,将士们在那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的一切努力!” 说着,少年颇有些愤怒地挥了挥手臂,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杀机。 “毕竟、毕竟神父的勇气可嘉,而且我们的战士,在最后的战斗中,也表现出了惊人的牺牲精神和令人钦佩的战斗意志,让圣龙人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 被少年的神情给吓住了,中年人为神父的辩解,不自觉地变成了轻声的喃喃。 “哼,这难道就是神父的功劳吗?” 愤怒的少年,就仿佛扑食的雄狮,怒不可遏中透着君临天下的霸气:“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圣龙人的兵力不够,所以风雨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精锐的骑兵,无畏地牺牲在迎着漫天箭雨的正面强攻中。 “于是,当战场返回到西大陆军队的主阵之前时,我们精疲力竭的军队,和不愿意伤亡过重的圣龙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远距离的弓箭战,来消耗敌人的生命和士气。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我们看看风雨的军队吧。 “风雨是临时决定秘密前往西奈城的,这个决定本身就意味着,他只可能带领他精锐的骑兵,迅速去又迅速回。 “而即便放眼这些远征的圣龙军队,他们的兵力并不充足,远距离的行军,也不允许他们携带足够多的投石车、火炮和强弩,可想而知,他们的远距离攻击力量,是多么匮乏。 “因此,很明显,主要依靠那些轻骑兵的射击,圣龙人是不可能胜过我们训练有序的长弓兵的。后者,甚至可以洞穿重骑兵的胸膛。 “风雨为了保存兵力,不可避免地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如果不是我们那位可敬的神父,本来我们的军队完全还有机会反击,至少可以从容的撤退!”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多说也无益。现在,让我们考虑考虑,究竟应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吧!” 中年人发现自己在军事方面,根本没有能力和对方争论,不得不转移了话题:“真是该死,战争失败的消息传到西大陆后,人们的恐慌远甚于愤怒,那个把圣龙人引过来的梅林红衣主教,由于他亲近圣龙人的主张,不但没有受到太多的指责,反而声望和地位更加显赫了……”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少年冷笑了一声:“圣龙人,尤其是那个风雨,这些年越来越成为不可战胜的神话,所以当我们的军队失败了,当人们心头的恐慌远远超过了原本应该的愤怒时,他们便会自然而然地,寻找能够帮助他们躲避这些危险的智者,而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士!”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中年人急忙询问道:“您知道,叔父大人一直和梅林老头唱对台戏,此刻若是坚持主张,必然会在支持方面落于梅林的下风,但如果改变自己的主张,也不可能因此而胜过梅林,反而会得罪我们原先的盟友!” “所以,当然要坚持主张! “回去告诉尊敬的主教大人,暂时不要去想什么教皇的宝座,还是努力保持一个忠义、强硬、爱国的形象,更为重要!” 少年冷冷地说道:“恐慌会让人们屈服。但是人们的记忆永远是健忘的。因此当时间冲淡了恐慌之后,人们更喜欢通过指责主张温和的人,来表现出自己的勇敢,并尊敬那些勇敢的人。 “所以,让梅林来处理这个烂摊子吧,妥协可以让西大陆摆脱战争的阴影,却绝对不会为梅林带来感激和尊敬——即便它确实给我们的人民带来了和平。 “尊敬的主教大人,此刻最需要做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强硬的态度,保持那决心为了西大陆的利益和尊严不惜牺牲一切、甚至生命的壮烈。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让您的叔父亲自披挂上阵。 “不,绝不!如今风雨势头正旺,一切和他正面的交锋,都是鲁莽而且愚蠢的选择,所以,把这些事情,让给大食人、呼兰人、印月人、安宇人,还有麦坚人去做吧,主教大人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其实,一切不都按照计画在进行吗? “风雨,已经被引到了大食,远离他的帝国,他那些野心勃勃的部下,正在颠覆他的帝国,呼兰人截断了他的退路,而西大陆和大食人的联盟则让他腹背受敌,麦坚人更是一把随时都可能出鞘的利剑! “风雨纵然应付了这轮危机,也必然是精疲力竭,他根本不可能有太多的精力来应对西大陆。 “所以,危机很快就会被解除,人们,没有被战争真正打痛的人们,不会因为梅林主教的委曲求全而心存感激,他们很快会指责主教的妥协和懦弱,以此来彰显他们的勇敢,并掩盖他们当初的惊慌!” 少年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双目注视着前方的窗外,怔怔出神良久,方才自言自语般地喃喃:“我们要做的,只是等。等待最有利的时机!虽然,和这样的对手正面交锋,方才是人生最为精采的激荡!” 第九章风起云涌 “万岁万岁!” 当风雨返回巴比伦的时候,受到了将士们发自内心的欢呼。 这样的欢呼对象自然不可能是帝国名义上的九五之尊,他们的对象也只可能是和将士们同生共死、赢得一次又一次奇迹般辉煌胜利的帝国宰相。 对于大多数圣龙将士来说,帝国宰相的存在,一如既往,永远都是胜利的保障。 难道不是吗? 背信弃义的西大陆人,尽管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却还是被宰相大人大败;那些胆小的大食人在获悉宰相大人回师的消息之后,立刻放弃了对巴比伦的反攻;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圣龙大军的手中。 不过这些令人高兴的胜利,显然并没有让风雨放松下来。 对于帝国宰相而言,远比战场更为凶险的,是政治的角力。 西大陆的宣战,意味着圣龙帝国的这一次远征,失去了最有有力的盟友。 现实便是如此讽刺,当初极力将圣龙帝国拉入战争中来的西大陆,此刻却成为圣龙最具威胁的敌人。 同时,更让风雨感到忧心忡忡的,是自己的后院,帝国本土的风云突变:兵部尚书白起遇刺重伤。 公孙世家兴兵勤王。 安宇发动大规模的反击。 呼兰草原上的叛乱愈演愈烈。 印月半岛和西南半岛的局势,似乎也日渐不稳。 呼兰人、大食人、印月人、安宇人,以及帝国本土的野心家,还有麦坚人,似乎所有的敌人,都正在形成一个默契的同盟,目标自然是风雨和他的帝国。 这些不祥的阴影,无疑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战争胜利的喜悦,也促使风雨决定中止自己的远征,返回圣龙,重新掌控一切。 “命令,欧仁西进,秦纪南下,会师于君士坦丁堡;拓跋丁驻守巴比伦,赵亮继续扫荡大食余部!” 不过,即便如此,风雨还是断然决心用战争来迫使西大陆人屈服。 ——尽管,此刻似乎正在形成一个默契的同盟,威胁到了风雨的统治,但是风雨还是决定要教训一下西大陆。 “你去和那位红衣主教谈判,不要因为眼下的困境而做出太多的让步,因为帝国的军队将迫使他们坐在谈判桌上。 “我发誓,我要让那些西大陆人承受永生难忘的教训,从而再也不敢挑衅帝国的威严!” 风雨在下达了对于军队的命令之后,神情轻松地对准备前往西大陆谈判的随军长史金岑说道。 “可是,西大陆还有不少亲圣龙的力量,这样做的话……” 金岑有些犹豫地探问。 在四面楚歌之中,依旧保持如此强硬的态度,并且不惜一战,随军长史对风雨的决定有些不以为然。 “我自然需要和平,但必须是拥有尊严的和平!任何的城下之盟,都只能够维系一时,而无法延续长久! “所以,我们必须用不断的进攻和不断的胜利,来巩固帝国的利益!” 风雨傲然一笑,眼神扫视了一下四周的部将,与其是回答金岑,倒不如说是帝国宰相针对全军自负的宣告:“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这一切正说明了胆怯的敌人不敢和我们正面交锋!呼兰帝国、大食帝国、阿育王朝、西南半岛和大陆公路的那些王国,事实上已经灭亡了,此刻不过是他们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 “麦坚人则只会在背后动刀,即便他们的盟友也不愿意让他们登陆,所以对付他们很简单,只要占领所有的港口,那么他们无敌的舰队就只能够是海上的摆设。 “至于帝国内部的那些贵族,怀念的只是业已成为历史的过去,这些跳梁小丑,过去无法改变帝国的振兴,此刻更无法窃取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胜利!现在……” 风雨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抽出了宝剑,满怀着豪情地说道:“现在,我就要回去,回去镇压那些帝国内部的敌人,镇压那些不甘被帝国征服的余孽。 “这些残渣,不过是被麦坚人用金钱收买的冒险分子,他们如今的抛头露面,正好让我们,让我们英勇的帝国将士,把他们如同蚂蚁一般捻得粉碎。 “我保证,用不了三个月,帝国的后方将风平浪静,你们的宰相,将在帝国的拜将台上,等待你们的凯旋! “所以,不要慌乱,不要惊恐,不要被那些谣言吓倒。 有风雨存在的圣龙帝国,永远是你们最为坚实的后盾。 “前进,你们继续前进吧,代替风雨的步伐,踏遍大陆所有的土地,征服帝国一切的敌人!” “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雨充满煽情的话语,立刻引起了帝国将领们的共鸣。 风雨并没有隐晦自己返回帝国镇压叛乱的行程。 这种不可思议的坦率,如果是在一般的情况下,在一般的军队中,必然会引发无法控制的混乱。 然而,帝国宰相的军队,却显然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被胜利鼓舞的战士们,并没有因为自己后方的动乱而太过于担忧。 他们深信自己的统帅,能够如同击败正面所有的敌人一样,粉碎那些背后的阴谋者。 事实上,他们更多的是愤怒,愤怒那些敌人的卑鄙。 至少,当风雨离开巴比伦城门的时候,整个军队保持着十分高昂的斗志,并积极准备继续远征。 “大哥!” 蒙璇默默注视风雨,心中轻轻地叫了一声。 虽然帝国宰相在部将们的面前,保持了十分乐观的情绪,但是心细的少女,却依旧感受到了圣龙帝国的统帅,心头的那一丝惆怅。 否则,风雨不会在一天的行程之后,登高回望巴比伦的方向。 可惜啊! 蒙璇眼中的风雨,心中的确充满了遗憾。 如今,他的视线所及,是高耸的远处,依稀可见的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 那座象征着大食帝国昔日辉煌和显赫的建筑。 虽然一天的疾行,让风雨距离这座建筑已经十分遥远,但是大地的平坦和建筑的宏伟,却让风雨依旧能够看到其中的棱角。 远眺那隐现于白云的建筑,风雨颇有些百感交集。 毕竟,自己征服的,是一个和圣龙一样悠久的文明。 可惜,如此激动人心的伟大征服,自己却不能完成所有。 无论是那些蛰伏在南方的大食余孽,还是那些西大陆拥有宗教狂热的东征骑士,此刻依然对于帝国远征的胜利成果,存在着十分严重的威胁。 而自己,身为帝国宰相的自己,这一次返回只怕将不再有可能重新返回,和将士们一起,完成着如此恢宏的战争。 “小璇,你怎么看眼下的战局?” 沉默良久,风雨方才笑了一笑,问话与其说是咨询,倒不如说一种打破眼下沉闷的努力。 “我相信大哥的安排!” 美丽的女孩,眼神中透着十分认真地信任。 “你自己就没有一点意见?圣龙帝国美丽的女战神?” 蒙璇的信任让风雨多少有些感动,话语间充满了兄长般的调侃。 “也许,和西大陆人达成某种妥协,会更好一些!” 蒙璇犹豫地说道。 在风雨的构想中,远征军将两面作战,一方面要继续征服沙漠里那些大食人,以及很有可能在大食的南方登陆的麦坚人,另一方面则跨越东西大陆的界限,从南北两个方向攻陷东西大陆最为重要的要塞,君士坦丁堡,并继续保持高度的强压。 这样的构想,无疑是十分恢宏的。 然而在眼下帝国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却似乎有些穷兵黩武的味道。 “你错了,我们的让步并不能赢得西大陆人的友谊与和平,相反,却有可能让我们的朋友陷入危机!” 风雨摇了摇头:“西大陆和圣龙、呼兰、大食并不同,分散的王国和高高在上的圣廷,让这块土地充满了权力的斗争。 “征服他们并不难,只需要收买其中的一部份势力,便可以借力打力,杀入整个领地。所以,我并不担心战争的发展,这些分散的力量,不可能是圣龙大军的对手。 “但是,我们很难长久统治这片敌我犬牙交错的地方,因为盟友和敌人的变化,往往便是在瞬息之间,因此我们不可能如同在大食、印月和呼兰那样,寻找到足够可靠的朋友,来帮助我们统治这片土地。 “甚至我们很难让愿意亲近圣龙的力量长期保持优势,除非我们在战争中彻底打疼他们,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否则时间便会让他们忘记曾经的危险,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会煽动起冲动的情绪,让他们颠覆曾经的盟约。” “可是……” 蒙璇略略皱了皱眉。 她并不懂得如此复杂的政治,然而她却明白战争。 她明白战争中,四处出击腹背受敌,恰恰就是兵家大忌。 “放心吧,大食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力量,从巴比伦失陷的那一刻起,曾经让他们凝聚的力量已经彻底失去,那些曾经臣服于这股力量之下的贵族和官员,将会转而臣服击败这股力量的,更为强大的我们。 “所以,根本不必担心大食人,也许他们会掀起一些麻烦,但是他们已经构不成威胁,更何况……” 风雨挥手打断了蒙璇的话语,嘴角泛起了一丝自信的微笑:“事实上,我们的盟友,并非只有西大陆,早在西征之前,我便已经安排好了伏兵,真正的伏兵,来自真正的盟友!还记得哈桑吗?我们的老朋友黑巫师哈桑!” 欧仁和秦纪在君士坦丁堡城下胜利会师! 赵亮横扫了整个大食南部。 那些生活在炙大陆内地,素来不为人注意、视之为野蛮民族的部落,突然组成了联军,并拥有了精良的武器。 他们不但夺取了大食和西大陆所占据的炙大陆东北端的城池,甚至还出兵威胁到了西大陆最西端的领土。 担任巴比伦总督的拓跋成,也让巴比伦的秩序稳定了下来。 红衣主教梅林,在外交谈判上,接受了圣龙帝国几乎所有的要求。 当风雨沿着大陆公路东行的时候,西面的好消息接连不断的传来。 一切如风雨所预想的那样,十分顺利。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那个一度被内定为巴比伦大公的孩子,似乎失去了他的爵位。 想到在圣龙和西大陆开战之后,孩子眼中的戒备,想到雪雅,风雨便不由有些头疼。 不过,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日后,可以让孩子成为西大陆的一个国王。 至于雪雅,让欧仁多留意一下,相信在圣龙帝国强大的武力威胁之下,那些国王和圣廷的首脑们,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为了荣誉,都不会太过于为难她吧! 风雨如此地自我宽慰。 相对于帝国的利益,个人的情感永远都必须退居第二位。 无论地位是卑微还是显赫,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于未来,帝国宰相都永远严厉地迫使自己遵循这样的原则。 此刻,他的心早已经飞到了大陆的最东端,那古老而伟大的圣龙帝国。 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信息了。 如果说呼兰人和一部分大陆诸公国的叛军切断了帝国宰相的归途,还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么能够将讯息瞬间传递千里的魔法水晶,居然也得不到来自帝国妻子的消息,却让风雨忐忑不安。 此刻,他自然不知道,帝国内部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孙飞扬攻克韩陵。 白虎军战败! 黑狼军战败! 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阵亡! 正当风雨截获西线连番捷报的同时,坐镇在帝国都城的妻子,却不得不面对书案前堆积如山的急报。 耶律楚振! 当获悉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中慧多少有些忧伤地喃喃这个名字。 作为独当一面的大将,耶律楚振也许并不合格,但是继耶律明雄、耶律留铂阵亡之后,又一位耶律家族的将领血染沙场,这个事实本身就不能不让人叹息。 何况,耶律家族目前唯一成年并具备一定资历的,只有长期担当文职的耶律楚昭,这也就意味着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耶律家族,这个武勇传承的世家,似乎将很难有出色的人才,继承黑狼军统领的地位。 耶律家族的处境,不能不引起李中慧的同病相怜,因为此刻的李氏家族,似乎也很难找出太多优秀的人才,或者说自己和弟弟李逸如的光芒太过于耀眼,以至于在姐弟天才纵横的光芒遮盖之下,显得余者皆平平。 真不知道,如果自己和逸如发生意外,声名显赫的李氏家族,是否还有足够的器具,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荣华? 帝国宰相夫人的感慨,仅仅只是瞬间而已。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帝国中枢院枢密使云济到了。 “拿下!” 伴随着李中慧的一声令下,早已经埋伏左右的血衣卫蜂拥而上,一举抓获了风雨军的军师、新风云世家的领袖。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牝鸡司晨、天下必乱的道理古今相同,难道诸公不怕下一个便是自己吗?” 面对指责,云济冷笑了一声,根本没有理会李中慧,而是扫视了一眼站在李中慧身边的欧静、陈善道、傅仲舒、魏廖等留守在圣京的重臣,他们原本和他一样前来帝国宰相府讨论当前的紧急形势,不料此刻却成为了自己身陷囹圄的见证。 “押下去!” 帝国宰相夫人柳眉倒竖,怒容满面地下令将云济带走。 而所有的重臣们,纷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显然,由于前两天应对公孙飞扬的起兵,云济力排众议绞杀天子的决断,让可怜的中枢院枢密使,平白树立了很多的敌人,不过真正让他们无动于衷的,却是帝国宰相夫人和血衣卫统领联手的威压。 因此,所有的人都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态度,默认了李中慧的行动,然后在显得十分沉闷的议政中草草了事,各自暗怀忐忑地返回。 “姐姐留步!” 李中慧却叫住了欧静。 “中慧准备开设女科!哼,牝鸡司晨?这般男人也太狂妄了!幸好宰相不是这样的人,中慧曾经和宰相联系过,他也很赞成这个设想,而姐姐便是这主持女科的最好人选!” 李中慧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欧静的脸色。 “妹妹过奖了,妹妹乃宰相夫人,才是真正母仪天下的人儿,主持女科名正言顺,欧静怎么敢当?” 欧静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姐姐过谦了!如今帝位虚悬,宰相位列九五那是迟早的事情,这三千佳丽的后宫,中慧一个人又如何能够独占得了? “可怜的明月妹妹,又被云济的事情给牵连,能够相助中慧的,除了姐姐还能够有谁?” 李中慧微微一笑,若有所指地说道。 “妹妹休要胡言!” 欧静闻言,只觉脸上热辣辣,甚至连颈脖子都火烫火烫,心头犹如小鹿一般地乱窜乱撞。 隔了良久,无忧谷主方才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说道:“妹妹也莫要用言语诳我,欧静不敢反对妹妹的主张,只是妹妹在这个时候拘押云济大人,不怕人心动乱,更加难以抵挡公孙飞扬吗?” “姐姐多心了!” 李中慧胸有成竹的一笑:“其实宰相大人早有安排。 实不相瞒,逸如昨日密报,大军在呼兰草原大获全胜,击溃呼兰三万狂骑兵,俘获呼兰前任宰相塔塔库尔,斩杀呼兰大将呼拉克和圣龙叛将章凤翔,此刻正在四面合围,准备一举捕获呼兰前任大国师张仲坚。 “哼,这一次呼兰人表面上气势汹汹,奈何大势已去,这般锋芒毕露,正好我们一网打尽! “至于公孙飞扬更不必担忧!只怕此刻扬州刺史谢诚大人已经夺取了朱全的军队北上,幽燕总督张兆也出兵南下,蓝鲸军统领令狐智大人则在近海诱敌深入,伏击了安宇和麦坚人的舰队,也将在背后威胁齐鲁;而更重要的是就在昨夜,巴蜀总督梅文俊将军率领五千巴蜀子弟抵达前线。任那公孙飞扬再厉害,终究不是三头六臂之人,又怎能挡得了宰相大人预伏的这四路大军?” “既然如此,欧静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无忧谷主幽幽地一叹,眼见李中慧智珠在握,已经是势在必行,而白起卧病在床,唯一能够和风雨联系的魔法水晶,前几日却不知道被哪路奸细给悉数破坏了,因此很显然自己再坚持下去也于事无补,只会让帝国更加分裂,当下惟有退而求其次:“欧静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求姐姐莫要杀了云济,也不要牵连太广,一切都待宰相回来定夺!” “姐姐放心,妹妹一定办到!” 一丝不悦从李中慧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不过帝国宰相夫人最终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自从白起重伤卧床之后,满朝文武之中,李中慧唯一顾忌的便是这个领袖朝野清流、声望隆着的无忧谷主了。 能够得到欧静的默许,李中慧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十分满意。 第十章一剑风华 “什么?秋里死了?” 当风雨获悉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印月。 因为大陆公路和呼兰草原的混乱,帝国宰相选择了绕道印月半岛。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竟是风雨军内部的剑拔弩张——因为洛信囚禁了印月代理总督风天华。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帝国本土混乱的延续。 通过重新恢复了联系的魔法水晶,风雨得到的情报是,云济派人潜伏在令狐智派往高丽战场的水师中,并伺机逮捕了前去视察的秋里,借口是追查西奈城兵变的主谋。 却不料当晚秋里便死在了被软禁的密室,而他的幕僚费全,也在留下一封声明自己揽下一切责任,和主帅秋里毫不相关的遗书之后自尽。 这件事情立刻引起了朝野的轩然大波,再加上云济独断专行的绞死了天子,最终让圣京城的重臣们站在了李中慧的一边,转而拘捕了中枢院枢密使。 新风云世家是隐藏在圣龙内部的叛徒,这样的留言迅即传遍整个帝国。 包括王眺、令狐智在内的朝野名流重臣,纷纷被血衣卫逮捕,一时之间帝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与之相呼应的,则是远在印月半岛的洛信。 获悉患难与共的兄弟身死噩耗之后,这位鲁莽的将军立刻下达了拘捕风天华,人们眼中新风云世家重要将领的代理印月总督。 不过,风天华毕竟是一代名将,而且他为人儒雅风流,战斗余暇创作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战歌,深得军心,何况洛信无论级别还是职权,原本都没有资格囚禁风天华,因此这件事在军中自然有很多人不服。 甚至有部分亲信部下暗中策划要将风天华救出,以至于印月半岛的圣龙远征军陷入了严重的分裂和对峙之中。 “胡闹!还不给天华将军松绑!” 得知这一切的风雨,不由暗自庆幸自己这次绕道的决定,总算将一件天大的祸事给制止住了。 帝国宰相当机立断,勒令洛信当场释放风天华,并要向对方道歉。 “可是大哥,秋里他……” 面对风雨的命令,洛信双眼通红地嚷道。 “糊涂!天华和你一直在印月,怎么可能去谋害秋里? 莫说眼下还不知道是不是云济所为,就算真是他所为,若要株连九族,那你岂不是连风雨也要杀了不成?” 风雨怒喝了一声,激动万分地说道:“叛逆,叛逆,天下哪有这么多叛逆?难道,圣龙帝国是叛逆的帝国?圣龙大军是叛逆的大军?风雨是叛逆们的宰相?” “主公!” 风雨的话,顿时让风天华、苏杜等被囚禁的将领和官员感动得热泪盈眶,而另一边洛信虽然兀自有些不服,但是他一向畏惧风雨,眼见帝国宰相盛怒之下,当下便不敢出声。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风雨在此对天盟誓,帝国绝不疏漏一个奸佞,也绝不错杀一个忠良!” 风雨见状,当场拔出剑来对天盟誓。 “万岁,万岁万万岁!” 熟悉的山呼万岁,在印月半岛上响起。 不过,这一次将士们为的却不是帝国宰相带领他们赢得胜利,而是因为帝国宰相对于人心的安定。 “放心吧,有风雨在,天塌不下来!” 在这惊天动地的山呼声中,风雨不经意间走到洛信的身旁,淡淡地说道。 “大哥……” 勇猛的大将眼圈通红,声音也不禁哽咽了起来。 风雨轻轻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秋里,昔日患难与共的好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身故,这件事情让风雨感到悲伤,更感到愤怒。 回圣龙去,绞杀一切隐藏的敌人,澄清事实的真相! 这一刻,风雨的心中,满是这样的念头。 “咳咳咳……” 屋内一阵紧接一阵的咳嗽声,深深地揪住了蒙璇的心——就在抵达印月半岛,化解了远征军这一场危机的当晚,帝国宰相突然病倒了。 “宰相他怎样?” 蒙璇紧张的询问前来诊断的医生。 风雨这个时候的病倒,对于圣龙帝国实在是雪上加霜。 而更让蒙璇挂心的,则是风雨的病情。 高烧和断断续续的昏迷,显然预示着帝国宰相身体正处于十分糟糕的地步。 “宰相大人只是旅途劳顿,兼急怒攻心,老朽以为必须静养,切忌奔波劳累,或者可以自然痊愈!” 对于蒙璇的询问,医者纷纷发表了谨慎的观点。 “一派胡言,难道要风雨抛下这万千国事不理?” 剧烈的咳嗽中,风雨再一次从昏昏沉沉的小寐中苏醒,冷冷地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大哥……” 蒙璇注视着风雨的双眸中,泛着泪光。 “傻孩子,阎王怕恶人,大哥杀了这么多人,他可不敢……咳咳,他可不敢就这么把大哥给收了去!” 咳嗽中,风雨有些艰难地笑了一笑。 “大哥,你还是在印月安心静养吧!” 女孩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扑到在了风雨的床前。 “好了,我答应你,休息两天,就休息两天!” 风雨苦笑了一声。 虽然他此刻归心似箭,不过疲乏的身体却让他有心无力。 不得已,风雨只好做出妥协:“小璇,你代我走一趟,去圣京做两件事情!” “我……嗯!” 蒙璇犹豫了一下,点头应道。 尽管她此刻万万不愿意离开风雨,却也知道风雨让她前往圣京,必然是要关系到帝国生死存亡的大事,若自己不去,只怕风雨也无法安心在此养病。 “第一件事情,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云济的性命!” 风雨费力而坚决地说道。 “怎么,大哥你怀疑……” 蒙璇脸色一变,从风雨的这道命令,分明是针对李中慧。 若是,若是这一切都是李家姐弟暗中阴谋,那么…… 想到这里,蒙璇的心都忍不住要跳了出来。 在如今李氏姐弟执掌了大权的时刻,这个假设,太可怕了! “哼,云济诛杀天子、暗害秋里,得罪尽了天下人,却又如此轻易被中慧拿下,难道他是白痴蠢才不成?而中慧既然早就知道云济可疑,却又为何迟迟不动,直到天子诛、秋里死、白起受重伤之后方才发动,这个时机未免太巧合了吧?” 风雨冷哼了一声,若有所指地道:“只怕云济未必可靠,中慧却也难保别有用心!” 说到这里,风雨不禁有些苦笑。 古往今来,史家们对于君王包容奸佞从来都是深恶痛绝,却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要步上后尘——无论云济是忠是奸,至少暂时自己是绝对不能够让他死掉,既是为了新政的推行也是为了权力的平衡。 “大哥的意思是……” 蒙璇虽然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权力斗争,却也不是笨蛋,这一刻她立时想到了一句很古老的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管谁是谁非,总之在我返回圣龙亲自过问这件事情之前,我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不明不白的死去,这段时间,帝国实在死了太多人!” 正当蒙璇沉思之际,风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接下来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一回到圣京便立刻前往执政议会,公布我的这份任命——” 说着,风雨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早已经写好的名单。 “啊!” 蒙璇只瞥了一眼,便不禁大惊失色。 这,分明是圣龙帝国重要的人事调动。 兵部尚书白起(蒙璇代任)。 青龙军统领白起(蒙璇代任)。 白虎军统领朱大寿。 赤狮军统领风天华。 碧蛇军统领雅龙。 黑狼军统领秦纪(桓炎代任)。 灰鹰军统领拓跋成。 蓝鲸军统领令狐智。 近卫军统领欧仁。 扬州刺史谢诚升任齐鲁总督。 巴蜀总督梅文俊调任呼兰总督。 河北总督张兆兼任辽东总督。 傅中舒代任中枢院枢密使。 在这份名单中,秦纪、桓炎、雅龙这些年轻将领得到起用;风天华、令狐智这些公认的新风云世家的重要人物依旧被委以重任;而张兆、梅文俊、谢诚、傅中舒,这些一直都被视作非风雨嫡系的要员,则纷纷得到了重用。 相对而言,李氏家族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压,一直都战功彪炳,这一次坐镇呼兰大草原更是举足轻重的李逸如,不但失去了统领一军的权力,甚至连行省总督也没有轮上,似乎注定要被风雨发配到高丽当他的国王。 而更令蒙璇震惊的是,自己,自己竟然要代替重伤卧床的风雨军元老白起,统领青龙军、执掌帝国兵部,分明和调任呼兰总督的梅文俊一样,成为夺取李家姐弟权力、重新制衡帝国内部的重要筹码。 如此重任,让女孩颇有些艰难呼吸。 “咚咚咚——” 战鼓隆隆,号角呜咽。 就在风雨军内部对峙的时候,身披剑士铠甲的麦坚军团,悄然在印月半岛登陆。 整齐的队列、浩荡的阵容、凛冽的杀气和咄咄逼人的威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圣龙人的面前。 “杀!” 一声齐喝之下,剑士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浑厚的剑气。 铺天盖地、无坚不摧。 横挡在前方的神龙战车,顿时化为了废墟。 整齐划一的步伐渐渐逼近,直插混乱中的圣龙军阵。 犹如伤口被无情的撕裂,圣龙大军措手不及之下,立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天华,挡住敌阵!” “洛信,难道你的勇猛被富贵荣华腐蚀了吗?难道你在敌人面前胆怯了吗?” “反击,全线反击,圣龙的勇士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 “啊!” 大叫声中,风雨猛地坐起。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印月远征军的总督府,四处一片寂静,空荡而且寂静。 居然是梦境一场。 只是现实中空荡的寂静和梦境中战场的喧嚣,竟形成如此鲜明的落差,以至于风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适。 “宰相大人!” 风雨的大叫,引来了守候在外面的护卫。 “前方怎样了?” 风雨有些虚弱地问道。 就在他昏睡之前,曾经部署了风天华和洛信伏击敌人可能对自己发动的突袭。 如今,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风雨只觉得头疼欲裂,刚才梦境的不祥,让他不禁担忧起战局的发展。 “启禀宰相,前方大捷!风天华将军和洛信将军伏击了突袭的敌军,全歼南印月半岛联军十万人,重创麦坚剑士军团三万人!” “麦坚剑士军团?” 风雨怔了一下。 想不到麦坚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原本,风雨便料想呼兰人在大陆公路这种不顾一切暴露自身剩余实力的叛乱,应该是引导自己绕道印月,从而方便麦坚人动手。 而风雨此次印月之行,实际上也有着将计就计,趁机重创麦坚,迫使其退出大陆争霸的意图。 想不到,这个料想果然成了现实。 一切计画,似乎都出人意料的顺利。 只是,那个梦境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噩梦反做不成? 脑袋隐隐发疼的帝国宰相,此刻实在难以继续思考下去。 他挥手退下了卫士。 然而,一丝不安,却异常顽固地缠绕在风雨的心头。 “谁?” 蓦然,强烈的警兆涌上心头,风雨不仅将手按在了挂在床头的宝剑。 也就在这时,一道劲风掠过,风雨便只觉得脑袋一沉,再次昏昏睡去。 “宰相大人万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刺骨的寒风将风雨吹醒。 却发觉自己竟然被绑在了一棵悬崖边的大树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声音是如此悦耳,三分端庄,三分亲匿,三分暧昧。 “你是何人?”风雨微微皱眉。 眼前的女人,无论面貌还是声音,都仿佛似曾相识。 只是,风雨实在记不得,自己究竟何时曾经见过。 “宰相果然是贵人忘事!当年昌化城外的桥头,妾身便曾经目睹宰相大人的风采!其实之前之后,虽未谋面,却也已经和宰相有过多次交道!” 女人颇有些哀怨地望了风雨的一眼,手中拨弄的,竟是一杆竹箫。 “西门?” 风雨猛然想起。 真是该死! 在这一场权谋的较量中,那个和天池剑宗代剑传人袁紫烟对阵江湖的西门,自己居然没有算进来。 “呵呵,宰相大人居然杀了天子,难道你忘了天池剑宗的前身,和圣龙皇室有着何等密切的关联!不过也幸好这样,西门方才有机会,能够暂时摆脱那些名门正派的牵制,和宰相在这里会晤!” 西门巧笑倩兮,就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对着风雨说道,若不是彼此实在有着根本无法调和的对立,这一番场景,真是不知道有多么得销魂。 “哈哈,风雨久仰姑娘多时,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姑娘愿意,风雨岂敢不扫榻以待?” 风雨笑了一笑,心中却暗暗发苦。 只因为,对方越是从容不迫,就越是说明这一次的行动蓄谋已久,早就有了完全准备,只怕自己未必能够拖延到援军到来。 “说实话,越是和宰相为敌,西门便越是佩服宰相的手段!” 悠然一叹,女人美丽的双眸突然盯住了风雨,流动的眼波中,带着三分佩服,三分敬畏,三分仇恨:“太厉害了!不动声色之间,总是让众多英雄为你扫清前方的道路。 “从最初圣龙皇帝御驾亲征惨淡收场,造就了你这个乱世枭雄和后来纵横无敌的风雨军;到庞勋身败名裂,为你动摇了圣龙皇室的根基;然后是呼兰兵败国亡,成就了你救国救民大英雄的美名;西大陆东征,却把圣龙的势力渗透到了西面。 “云济杀了秋里和天子,李中慧则帮你除去云济,然后只要你返回圣龙,削弱了李氏家族的权势,哼哼,风雨帝国,千秋万代,只怕已经不是空口白话了! “厉害,实在厉害,这般步步为营迅速发展,岂是一个运气能够形容?” “我有这么厉害吗?” 风雨苦笑了一声,若不是双手被绑,他真有些想摸摸自己的脑袋。 不过也就在这时,他欣喜地发现,也许自己还真是鸿运当头,那背后的大树历经沧海桑田自然的洗礼,业已松动了起来。 倘若有力的话…… 风雨表面不动声色,暗自却在迅速地算计。 当然,无论死在女人的手上,还是坠入那万丈深渊,似乎都不是他想要得到的选择,不过值此生死关头,就如同权力斗争和军事作战一样,每一个变故都有可能是扭转全局的契机,自然不容错过——严重的危机显然让风雨暂时忘却了病痛,刺激了他的思绪。 正当风雨转念之际,却听见冰冷的声音传到风雨的耳畔。 风雨抬眼望去,那女人已经收敛了笑容,眼神中散发着恶狠狠的杀机:“哼,我管你是厉害还是运气,总之今天却是你的亡命之日。让你的千秋帝国,让你的不朽霸业见鬼去吧! “今天,我要用你的人头,祭奠我的义父、义兄,还有众多被你逼迫得走投无路的英雄们!” “怎么,张仲坚死了?” 女人无疑中流露的口风,让风雨一呆。 毕竟,和张仲坚交手多年,突然这个让自己曾经很头疼的对手也已逝去,风雨不禁感到有些索然。 然而这个问话,尚未出口便已经被帝国宰相缩回了肚里面。 因为,风雨看见女人竟从竹箫中抽出了一把软剑。 相对于凭吊一个逝去的对手,风雨更为紧张的是自己的性命。 “真想知道,这么一个曾经击败了无数英雄,征服了无数土地的传奇人物,死了之后会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西门的剑指向了风雨。 “既然你也知道我是这样的传奇人物,那么你觉得我会不会仍然有机会扳回局面?” 就在这时,风雨突然笑了一笑。 “什么?” 女人愣了一愣,眼见着风雨似笑非笑、懒懒散散,令人着恼却又没法真正生气起来的神情,不由地心头一软,随即却硬起了心肠,撇了撇嘴:“死小贼,今时今日,你以为还能像昌化城外那般得逞吗?” 说到这里,女人突然惊醒,自己的言语似乎太过于亲匿和暧昧,不由地秀脸一红,手中的剑却丝毫不停,冰凉冰凉地碰触到了风雨的身体…… ---全书完--- 后记 征战天下,延续了三年的故事,似乎到了该收尾的时候。 三年的时间,构造的是一个平行的天地。 在这个历史的舞台上,有很多帝王将相的原形在纵横驰骋,也有很多流传的政略、战争和故事在这里发生。 庞大的世界里,英雄们饮酒高歌,君王们坐拥山河,将士们浴血奋战,雨过天晴,还有天南地北阅读征战天下的朋友们,互动共鸣。 或者慷慨激昂,或者热血沸腾,家国山河的主题,理想和现实的碰撞,总是能够引发很多的感慨、很多的激荡。 的确,风雨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却是雨过天晴心中的强者,不仅因为他足智多谋,冷静果决,也不仅因为他在战场上纵横无敌、在宫廷内游刃有余,更因为他在情感和理智之间的抉择,在家与国之间的徘徊。 他渴望成功渴望权势,如同所有野心勃勃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人一样,愿意用生命来燃烧自己,只要璀璨,即便如同流星一般短暂。 但是,他又不同于一般人。 因为,他在不择手段之余,又有绝对不能够舍弃的原则,那是不能逾越的雷区,那是他心灵深处的圣地。 所以,面临强敌入侵,他可以和情敌握手言和并肩作战;所以,面对同室操戈,他情愿出兵异邦,远离内耗;所以,纵然身居高位,却依旧念念不忘帝国的长远。 可惜,限于功力和篇幅,雨过天晴无法将这一切完全展现,只好借助西门妩媚的那一剑,来一个终结。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就算人死灯灭,又有谁能够说一切可以终结? 何况,雨过天晴实在不忍心英雄身死! 于是,就让这一剑来终结吧! 毕竟,只要有人类存在,征战就不可能终止。 纵观古今,从亚历山大到成吉思汗,从唐宗、宋祖到拿破仑、卑斯麦,多少英雄建立了多少伟业,却在有限的生命终结之际,留下的是无尽的霸业等待后人继续。 既然如此,这一剑实在没有必要有结果! 究竟谁忠谁奸,究竟风雨是生是死,究竟帝国该如何发展,究竟风雨的部下们和他的敌人们将会如何,就在这一剑的恍惚中,留下无穷的想像吧! 至于,原本设想成为东方安东尼奥的欧仁和翻版埃及艳后的雪雅;至于,延续并真正兴盛风雨帝国的李氏姐弟;至于,帝国水师的威加海内;至于,风云世家的未来;至于,风雨那三个孩子日后的恩怨情仇…… 这一切,都已经是日后新的故事了。 也许,若干年后,一个精通战阵和权谋的蒙面男人,便是风雨。 热滚滚预告:作者雨过天晴继《征战天下》完结后,近日将推出全新风格创作《权雄》,悬疑惊悚的复仇故事,请您密切期待上市日期。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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