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侠召唤器 作者: 岳铭珊儿 简介:   人间事,多不平,我有志,行侠义。忽一日,得神助,赐神器,心中一本道,手中召唤器,古往今来,武林群侠,由我召唤,任我驱使,从此天下任我行,穿古越今,随心所欲,无处不通,无往不利,天下英雄,我为第一! 第1章 少年轻狂   江南道,八仙镇。   这是苏浙古道上的一座小镇,传说八仙第一次聚会便在此处,因而得名“八仙镇”。   时当九月,秋阳斜照。   镇东一座小院内传来阵阵诵读声,书声琅琅。   进入院中,正中一个房屋内,只见一群十来岁的孩童正端坐在书桌前,人人手拿书本,正自聚精会神诵读。   一个先生双手负于身后,手心中握着一把戒尺,在屋子里踱步逡巡,目光来回扫视,忽然面色一端,停下脚步,沉声喝道:“停!”   众童闻言纷纷住口,眼望先生。   那先生眼睛盯着后排角落一个孩童,冷冷道:“江鱼,站起来!”   众孩童一起转头望去,只见那孩童约莫十一二岁,闻言一脸慌乱之色,急忙站起身,低着头。   那先生踱到江鱼桌前,眼睛盯着他,沉声道:“江鱼,你在做什么?”   江鱼垂着头,呐呐道:“先生,弟子和同学们一起,正在诵读诗书。”   那先生脸色一沉,冷冷道:“是么,你的书本呢?”   江鱼低着头,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书桌,小声道:“弟子今早起得晚,匆忙忘带了。”   先生脸现怒色,重重哼道:“忘带了?亏你说得出口!学生上课忘带书本,便如士兵战场忘带兵器,如何了得,岂能使得?”   江鱼低着头,一声不吭。   先生愈说愈怒,重重哼道:“江鱼,为了以示惩戒,罚你去打扫庭院!”   江鱼本来惴惴不安,颇为惶恐,听到这话,反倒如释重负,脸现轻松之色,小声道:“是。”起身低着头,慢腾腾向外走去。   那先生看在眼里,更是恼怒,大声道:“听着,打扫庭院,外加清扫厕所,每日不辍,整整一月,不得有误!”   江鱼一愣,一下子转过身,望着先生道:“打扫庭院,还有厕所,还要整整一月?往常弟子等犯错受罚,不都是一旬十日,最多半月十五日么?”   那先生冷冷道:“以往本师心慈手软,对尔等都是教育为本,小惩大诫,偏偏尔等屡教不改,不以为耻,习以为常,本师我无奈只好下狠手了,响鼓重锤,今日就从你第一个开始罢!”   江鱼愣在当场,傻傻望着先生。   教室里响起哄笑之声,众童皆是幸灾乐祸,望着江鱼,嘻嘻而笑。   江鱼大声道:“先生,这不公平,为啥要从我开始?再说了,你提前也没说,也没有告诫,这叫不教而诛,我不服!”   众童都是一愣,望着江鱼,没想到这小子竟敢跟先生叫板。   先生冷冷道:“子曰有教无类,本师今日不教而诛,不但诛行,更要诛心,那是为了尔等好,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严师出高徒,难道你不明白?”   江鱼大声道:“先生,你教的,我都会,就像今早大家读的这首诗,我早就会背,我虽然没带书,可是我都早已经记在心里,书就在我的肚子里,你凭什么罚我?”   先生目光一闪,淡淡道:“是么?”   江鱼挺直腰杆,目光炯炯,望着先生,大声道:“是,就是!不但你教的我都会,有些你没教过的,我也都会!”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种学童都望着江鱼,都是一脸惊疑之色。   先生目光闪烁,淡淡道:“好,很好,那你就将刚才同学们诵读的这首诗背诵一遍,为师听听。”   江鱼毫不迟疑,大声道:“好,背就背,你们都听着!”接着咳嗽一声,润润嗓子,朗朗诵道:“咏史,左思。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教室里静悄悄没有声息,一众学童都望着江鱼,没有人说话。   先生盯着江鱼,沉声道:“不错,诗中意思,尔可懂么?”   江鱼点点头,道:“我当然懂!就是一个没有出息的读书人,书呆子,发牢骚,怪别人比自己强,比自己成功,怨天尤人狂吐槽,不怪自己没本事,只会抱怨时运不济,世道不公,真是没出息!”   先生一愣,盯着江鱼,沉声道:“你说什么,你……”   江鱼不等先生说完,大声道:“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从来只会怪别人,怨命运,恨世道,却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补不足,利用时事,创造机会,驾驭命运,这等人,活该一辈子居于人下,不能出头,怨不得人,恨不得天!”   先生脸色变了变,盯着江鱼,久未做声。   教室里更是安静,众学童没想到江鱼这小子竟然说出这番话来,真是闻所未闻。   先生目光闪动,盯着江鱼,沉声道:“江鱼,依你便如何?”   江鱼挺直腰,高抬头,大声道:“别人在山上,比自己高,那我就奋勇攀登,爬到更高的山,比他更高,让他在我下面,比我低,仰视我!”   先生点点头,沉声道:“倘若你尽力而为,仍然做不到呢?”   江鱼毫不犹豫,大声道:“那也好办,我就想法子将他从高处拉下来,将他踩在脚下,让他爬不起来,看他如何在我面前匍匐哀求!”   先生脸色变了变,眼神奇怪,望着江鱼。   江鱼一吐心中块垒,胸中豪气大盛,昂然而立,年纪虽幼,身躯虽小,却已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英雄之气。   阳光从屋外射进屋内,众童一起呆呆望着江鱼。   先生脸色恢复平静,望着江鱼,点了点头,淡淡道:“江鱼,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信口雌黄!不过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志,也算难得。只是终究年少轻狂,不知世道艰难。你所说的,一是扬己,而是抑人,倘若都做不到,又当如何?”   江鱼一脸坚毅之色,大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笑少年狂!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从来豪杰出自草莽,我既然说的出,便会做的到,吃大苦,受大罪,我都认,只为他日出人头地,成大事,创大业,雄立天下!” 第2章 家门巨变   江鱼一个小小孩童,说出这番惊世骇俗之言,神情凛凛然,气势浩浩然,浑不像是少年狂语,全是一副英雄立壮志,志士发宏愿的样子。   众学童都已经惊得呆住了,数十双眼睛直愣愣望着江鱼,似乎不认识他一般。   先生目视江鱼,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伸出手中戒尺,在江鱼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冷冷道:“小小年纪,狂悖无知,哼!”说罢,转身背手,大步进了内堂。   江鱼夸夸其谈,直抒胸臆,正在信心爆棚,忽然挨了这一下当头棒喝,顿时懵逼,捂头痛呼一声:“哎呦!”   课堂内众生哄然而笑,他们看江鱼装逼,本就在心中不服妒忌,此刻看江鱼挨打吃瘪,不由得幸灾乐祸,纷纷叫嚷道:“打得好,活该!”   “活该,叫你骚情,叫你张!”   只有前排一个少年起身奔到江鱼面前,急道:“小鱼,你没事吧,疼不疼?”   江鱼呲牙咧嘴,怒道:“你说疼不疼?要不,我也打你一下试试?”   那少年急忙摇头,咧嘴笑道:“我可不,谁叫你逞能……”   江鱼怒道:“韩飞,好小子,我倒霉挨打,你还笑话我,你可别忘了,打我的可是你爹……”   就在这时,一个八九岁衣衫褴褛的女童慌里慌张跑进院子,边跑边喊:“小鱼哥哥,小鱼哥哥,不好了,出事了……”   江鱼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脸色一变,急忙奔出门,大声道:“小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女童奔到江鱼面前,喘着气,满脸惶急道:“小鱼哥哥,你快回家去看,王老财又派人来你家了,正守着你爹娘逼债了,他们还打了你爹……”   江小鱼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顾不得多问,拔脚狂奔。那个女童急忙跟着跑去。   韩飞犹豫一下,也跟着要跑,刚刚拔脚,只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喝道:“站住!你做什么去?”   韩飞停下脚步,回头叫道:“爹,小鱼他……,孩儿我……”   那先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冷冷道:“莫管闲事,回来读书!”   韩飞迟疑着,低声道:“爹,我……”   先生脸色一沉,冷冷哼道:“你什么?还不快回来!”   韩飞看父亲发怒变脸,声色俱厉,不敢再说,低着头,一步步走回来,走到父亲身前,从旁绕着进了教室。   那先生跟着进屋,看着韩飞回到座位坐好,望着一众学童,大声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继续!”   学生们相互望望,又开始诵读诗书。   再说江鱼一路狂奔出了镇子,再跑五六里路,趟水过了一条河,远远只见河边自家篱笆墙倒塌,院门大开,院子里凌乱不堪,一片狼籍,不由得大惊,奔近一看,只见父亲江大山躺倒在院中,身边地上一大摊血迹。   江鱼大叫道:“爹!”扑过去抱住父亲,只见父亲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一动不动,身上满是血迹。   江鱼又惊又怒,抱着父亲大声哭喊道:“爹,爹,你怎么了,你快醒醒,爹……”   江大山身子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双目无神,望着江鱼,张嘴道:“鱼儿……”气息微弱。   江鱼哭叫道:“爹,爹,你怎么了,爹……”   江大山喘息着,道:“鱼儿,爹不行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江鱼心胆俱裂,大声哭叫道:“不,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江大山喘息道:“孩子,爹不中了,你快走,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回来……”   江鱼大哭道:“爹,我不走,我要救活你!还有,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不是那个王老财派来的狗腿子,我一定要找他们报仇,杀光他全家,一个不留!”   江大山一脸惶急,挣扎着紧紧抓住江鱼的手,喘息道:“鱼儿,不行,爹不行了,爹不要你为爹报仇,你娘死得早,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还供你念书,就是盼着你将来有出息,不再受穷,过上好日子,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你难道不明白爹的一片苦心么?你一定要听话……”   江鱼哭道:“爹,孩儿明白,孩儿一定会好好念书,将来做大官,发大财,好好孝敬您……”   江大山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喘息道:“好,好儿子!记住,爹不要你报仇,爹只要你好好活着,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也有脸见你娘了……”   江大山本来已经不行了,此时回光返照,挣扎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终于油尽灯枯,眼睛一闭,就此死去。   江鱼听父亲临终遗言,心如刀绞,含泪点头,忽然看到父亲头一歪,眼睛一闭,不由得大惊失色,紧紧抱着父亲,大声哭喊道:“爹,爹,你怎么了,快醒醒,爹,你不要死,不要丢下孩儿……”   江鱼哭得声嘶力竭,痛彻心肺,可是任凭他怎么哭喊哀求,父亲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身子渐渐冰凉。   江鱼还在哭喊,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弱弱哭着说道:“小鱼哥哥,江大伯已经死了,你别哭了……”正是刚才去给江鱼送信的那个小女童。   这声音入耳,江鱼身躯一震,猛然回头,泪流满面,双目尽赤,狠狠盯着那女童,怒吼道:“你说什么?你胡说!我爹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那女童看他恶狠狠如疯如狂的样子,不由得害怕,一步步退后,哭道:“小鱼哥哥,你别这样,我怕……”   那女童身后一个相貌粗丑的中年村妇一把将她搂在,眼睛望着江鱼,目光中充满怜悯之色,含泪道:“小鱼儿,孩子,你别这样,你爹死了,眼下要紧的是你要好好活下去,不然你爹死不瞑目,你明白吗?”   江鱼红着眼睛怒吼道:“我不明白!”说罢,一咬牙,放下父亲遗体,跳起身来,冲进屋子里,片刻之间,又从屋子里冲出来,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砍柴刀,风一般向院子外面冲去。 第3章 烧家葬父   那个女童目睹此景,哭喊道:“小鱼哥哥,你干什么去,你……”。   那个中年妇人大声叫:“小鱼,你干什么,快回来,千万别胡来……”拔步追去,其势却已不及。   只见江鱼充耳不闻,风一般跑出院子,迎面一个身影扑来,一把拉住江鱼,大声道:“小鱼,别胡来,快停下……”只见那人身形小小,正是韩飞。   江鱼双目尽赤,满目通红,咬牙切齿,神情狰狞,一把甩开韩飞,怒喝道:“滚开,别管我!”拔脚又跑。   韩飞扑上前从背后死死抱住江鱼,大声道:“小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你别去……”   江鱼屁股一撅,双臂一振,将韩飞甩开,便挣脱开来。他从小跟着父亲干农活,下地种庄稼,上山打鸟兽,下河摸鱼虾,虽只是十余岁的少年,力气之大,却已不亚于寻常大人,又是在情急之下,如疯如狂,力气又大了几分,饶是韩飞跟着父亲从小练武,却也拿他不住。   江鱼甩开韩飞,双手紧握砍柴刀,拔脚又跑。   却见韩飞身子一闪,便到了江鱼前面,拦住去路。   江鱼怒喝道:“走开,别管我!”右手握着砍柴刀,腾出左手朝韩飞推去。   韩飞侧身闪开,伸脚一钩,江鱼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韩飞跟着伸出左手,在江鱼右臂肘底一托,江鱼右手手臂一麻,手一松,手中砍柴刀已被韩飞劈手夺去。   韩飞身子一动,退后两步,提着砍柴刀,望着江鱼。   江鱼又惊又怒,勉强稳住身形,怒目瞪着韩飞,怒喝道:“韩飞,你个王八蛋,你干什么?快把刀还给老子,老子要去报仇!”   韩飞也瞪着江鱼,大声道:“江小鱼,你冷静一下好不好,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拿什么去报仇?”   江鱼怒喝道:“要你管!老子跟他们拼命!”   韩飞摇摇头,冷笑道:“拼命?人家财大气粗,人多势众,对付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点劲都不费,你有什么资格跟人家拼命?你这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自寻死路,死不足惜!”   江鱼怒吼道:“你个王八蛋,你说什么,老子……”说到这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不下去。他自己心中情知韩飞所言非虚,可是自己满腹悲痛,一腔怒火,如何抑制得住?   这时小雨母女也已追到,小雨上前拉着江鱼的衣袖,含泪叫道:“小鱼哥哥,这个哥哥说的对,你打不过那些坏蛋的,你去了会没命的,你千万不要去,我不要你死……”   江鱼转头瞪着小雨,紧紧咬着牙,不说话,神情恐怖。   那个农妇叹息一声,含泪道:“小鱼,现在你还小,报仇的事以后慢慢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葬了你的父亲,让江大哥入土为安。”   这句话说中了江鱼的心事,江鱼回头望了一眼,转身便走,大步回到院中,迟疑一下,一咬牙,俯身抱起父亲的遗体,流着眼泪,大步进了家门。   韩飞等三人跟在身后,看到江鱼抱着父亲遗体进了屋子,都是一怔,不知他要做什么,小雨叫道:“小鱼哥哥……”迈步要跟进屋里,那个农妇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屋子里忽然冒出一股浓烟,紧接着燃起熊熊大火。   韩飞等三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大声惊呼着冲向屋子,口中大喊道:“小鱼!江小鱼!”   却见江鱼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咬着牙,流着泪,大声道:“走,快走!”   三人看到江鱼无恙,都是大喜,此时火势已大,三人顾不得多说,跟着江鱼跑出院子。   秋季干燥,房屋又是茅草屋,遇火即燃,越来越大,片刻之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眼前已成一片火海。所幸江家乃是单家独院,又在河边,火势并未蔓延开来。   韩飞等几人望着大火,暗自惊心,转头望向江鱼,只见他紧紧咬着牙,双拳紧握,眼睛望着眼前火海,双目尽赤,神情可怕至极。   小雨上前,怯生生拉住江鱼的手,含着眼泪,弱弱道:“小鱼哥哥,你没有家了,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好不好?”说罢,转头望向母亲,眼中露出祈求之意。   那个农妇红着眼睛,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江鱼却兀自直挺挺一动不动站立着,望着自己的家连同父亲遗体一同化为灰烬,紧咬牙关,呡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韩飞望着江鱼,低声道:“小鱼,你打算怎么办?”   江鱼慢慢转过身,望了韩飞一眼,又转头望了一眼农妇,接着低头望着小雨。   小鱼紧紧拉着江鱼的手,含泪道:“小鱼哥哥!”   江鱼终于开口,嘶声道:“齐大婶,韩飞,小雨,我要走了!”   三人都是一惊,瞪大眼睛瞧着江鱼,齐大婶急道:“孩子,你一个人要去哪里,你……”   韩飞急道:“小鱼,你要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小雨紧紧抓着江鱼的手,大声哭道:“小鱼哥哥,你别走,我不让你走!外面坏人那么多,你一个人,他们会欺负你的……”   江鱼神情坚毅,含着热泪,望着小雨道:“妹妹,你叫小雨,我叫小鱼,咱们俩天生就是兄妹,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妹妹,比亲妹妹还亲。”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接着道:“咱们俩都是穷人家的苦孩子,咱们的爹娘没见过世面,给咱们起名字就这么俗气,不是鱼就是雨,下河去摸鱼,听风就是雨,嘿嘿。”   小雨流泪道:“小鱼哥哥,我也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江鱼笑了,摸着小雨的头,含泪笑道:“小雨,妹妹,哥会记住你的,只要哥不死,天上地下,千里万里,哥一定会回来找你,一定!”   小雨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大声哭道:“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江鱼深深望了小雨一眼,又望着农妇叫道:“齐大婶!”   农妇含泪点头,刚想说话,却见江鱼伸手拍了韩飞肩膀一下,沉声道:“好兄弟,他日有缘,自会再见,走了!”说罢,转身大步便走,更不回头。 第4章 远走天涯   三人目睹江鱼快步离去,小雨大声哭喊道:“小鱼哥哥,你别走,不要走!”   齐大婶叫道:“小鱼,孩子,快回来!”   韩飞大声叫道:“小鱼,小鱼,你到哪里去,不要走!”   江鱼充耳不闻,更不停留,脚步更加快了,最后索性放足狂奔起来,眼看着他小小身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越跑越远。   韩飞大急,迈步便追,忽然身旁一阵风掠过,一个人影拦在身前,挡住去路。   韩飞急步奔行,差点撞在那人身上,急忙停下脚步,抬头一望,只见一人站在面前,正是父亲,那个教书先生。   韩飞一惊,低声道:“爹!”   先生盯着韩飞,冷着脸,冷冷道:“你要做什么去?”   韩飞看到父亲脸色不善,心中忐忑,呐呐道:“爹,小鱼他走了,他……”   先生沉声道:“由他去,莫管闲事!”   韩飞急道:“爹,小鱼是孩儿的同学,好朋友,他的事我不能不管,他一个人,无亲无故,身上又没有银两,他该怎么办?”   先生冷冷哼了一声,沉声道:“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我让你莫管闲事,而不是少管闲事,就是要你只管好你自己,休管他人闲事,难道你都当成了耳旁风?”说道最后,声色俱厉,显然动怒。   韩飞张了张嘴,想说未说,低下头,默不作声。   齐大婶拉着小雨过来,望着先生道:“韩先生好,你儿子关心同学朋友,是个好孩子,请你莫要责怪他了。”   先生脸色稍缓,点了点头,盯着韩飞,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爹回家,好好念你的书!”   韩飞低着头,转身慢腾腾往回走。那先生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也不催他。   小雨小声哭道:“娘,小鱼哥哥他一个人出门,没人管他,他该怎么办?他的老师都不管他,还有谁管他?这世上没一个好人!”   先生停下脚步,慢慢转身,望着小雨,沉着脸,没有说话。   齐大婶看先生脸色不豫,赔笑道:“韩先生,小孩子家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信口雌黄,您千万莫要生气。”   先生点了点头,沉声道:“童言无忌,我岂会放在心上?”说罢,走到小雨身前,沉声道:“孩子,你还小,很多事你都不懂,你说的没错,这世上未必有好人,可是却一定不会都是坏人。”   小雨望着先生,紧紧呡着嘴,不说话。   先生转身望着齐大婶。沉声道:“这位大嫂,在下饱读诗书,既为人师,自然懂得诗书礼义,并非不通人情、自私自利之辈。其实我不让犬子去追他回来,自有道理。”   齐大婶笑了笑,默不作声,她虽是乡野农妇,心地单纯质朴,却也并非傻子,心道:“你是读书人,胆小怕事,生怕惹祸上身,又有什么好解释的?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猫哭耗子假慈悲?”   先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介意,沉声道:“我是江鱼的老师,这孩子心性高,志气大,又生性倔强,认准的事绝不放弃,他既然是这性子,倘若咱们追他回来,他一定会去为父报仇,那会是什么结果?只怕他性命难保。就算咱们拦着他,看着他,可是咱们总不能把他绑起来,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守着他,那又该如何?”   齐大婶呆了一下,默然无语。   韩飞和小雨在一旁听着,他们年纪虽小,却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知道此言非虚,不由得都是暗自惊心。   先生叹了口气,沉声道:“江鱼此子聪明机变,绝非寻常少年,知子莫如父,知徒莫如师,韩某是他的老师,我相信他一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树挪死,人挪活,好男儿志在四方,说不准他这一去,会另有一番际遇,将来会有一番大成就,到时候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为父报仇又岂在话下?”   齐大婶听先生此番言语,颇为有理,心中稍安,点头道:“先生说的是,但愿这孩子日后会有出息,早日回来。”   小雨抹了一把眼泪,眼睛望着江鱼离去的方向,大声道:“一定会!小鱼哥哥一定会回来,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他说过的,天上地下,千里万里,他一定会回来!”只见她眼睛放光,神情说不出的自信,又充满期待。   齐大婶心中一动,上前搂着小雨,和她一起望着远方。   先生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转身望了韩飞一眼,背着双手,慢慢向前走去。韩飞迈步跟上。夕阳西下,阳光将二人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匹快马疾驰而来,瞬间到了眼前。   小雨母女正站在路边,快马经过她们身边,齐大婶拉着小雨急忙闪避,小雨身上忽然掉下一物,小雨挣脱开来,返身跑回去捡,小小身躯蹲在路上。   快马疾驰而来,眼看就要踩在小雨身上,齐大婶心胆俱裂,大声喊叫,扑上前去,将小雨护在怀里身下,却已经来不及躲避。   快马疾冲,眼看就要撞到小雨母女身上,一道身影掠空而至,半空中一臂伸出,一带一挥,一股柔风将小雨母女送出丈余,轻轻巧巧落在路边,另一臂伸出,竖掌横推,一股劲风吐出,迎面阻住那匹健马,那马顿时驻足,再也前进不得寸步,一声长嘶,前面两蹄直立起来,马上乘客一声呼喝,身子腾空而起,远远落在路上。   那人身子落在地上,后面几匹马同时停下,马上乘客心中惊疑,一起盯着那人。   那人身法快如闪电,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人,一掌发出柔风,一带一挥,将小雨母女安全送出,另一掌却是掌力雄浑,轻轻一掌,隔空便阻住了疾驱而来的快马,让它寸步前进不得,却没有伤马,更没有伤及马上乘客,这份身手武功,当真是惊世骇俗,可惊可怖。 第5章 高手过招   小雨母女死里逃生,惊魂甫定,齐大婶定睛一看,救了自己母女那人正是韩先生。   小雨挣脱开母亲,跑过去从路上捡起一物,用衣襟小心翼翼擦拭上面的泥土,举在手中,挂满泪珠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喜色。   人人看得分明,那东西乃是一块黝黑的圆圆扁扁的小石头,上面打着眼,穿着一根红色的丝线,丝线已经断了,因此掉落。   齐大婶急忙跑过去,拉着小雨走到一边,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怒道:“你这丫头,为了这么一个破东西,你不要命了……”   小雨紧紧攥着那物,大声道:“这是小鱼哥哥送我的,比我的命都要紧,不能丢!”   齐大婶又气又怒,抬手又欲打她,又停下手,叹了口气,拉着她走到韩先生面前,道:“先生,谢谢您,谢谢……”   韩先生盯着小雨手中那块黑色石片,目光闪动,沉声道:“这是江鱼给你的?”   小雨紧紧攥着那物,小声道:“是!”   韩先生微微点头,沉声道:“好好留着,千万莫丢。”   小雨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韩先生转身便走,看也没看那几个骑马的人一眼。   来人一共五人五骑,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宽袍大袖,腰悬长剑,双目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乃是内家高手。   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声喝道:“朋友慢走!”   韩先生充耳不闻,迈步而行,不疾不徐。   刚才跃身下马那人刚才被韩先生拦住奔马,差点从马上摔下了,心中本就不忿,看到这情形,心中更怒,双足一顿,身子平地里跃起,一掠数丈,从韩先生头顶掠过,落在地上,转身面对韩先生,怒目瞪视,大声喝道:“朋友,我大哥要你停下,有话问你,难道你没听到么?”   韩先生面不改色,依旧充耳不闻,停也不停,脚下频率不变,不慌不忙从那人身旁绕过。   那人益发恼怒,伸臂一拦,口中喝道:“留下罢!”忽然眼前一花,眼前已不见了人影。   那人一呆,急忙转身,却见韩先生已经到了自己身后,正背对着自己,不疾不徐走着。   那人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好家伙,果然是练家子!”口中呼喝一声,身形疾扑上前,伸手成爪,用了五成功力,向韩先生肩头抓去,劲风呼呼,其势迫人。   却见韩先生头也不回,顾自走着,那人一抓落了个空。   那人心中更是惊怒,大喝一声,身形一晃,追扑上前,大喝一声,又是一爪抓下,罩向韩先生后脑。   这一次他情知对方是个高手,用了八九成功力。   只见韩先生头也不回,右手从肩头绕过,食指伸出,不偏不倚,正对着那人掌心劳宫穴。   那人大惊,自己这一抓下去,不但不能抓到他,势必劳宫穴先被他点到,劲力自消,倘若对方有心伤人,或许自己这只手掌就此废了。   那人急忙缩手,停在当地,愣住了,他早就看出对方身手不凡,却没想到如此惊人,心中惊疑,不敢再轻易出手。   另外几人眼看同伴失手吃瘪,又震惊于韩先生的身手,一起纵马上前,两骑从后面追上,另外两骑从韩先生身旁弛过,绕到前面,打马掉头,面对韩先生,四人一起飞身下马,连同刚才那人,五人分站五行方位,将韩先生围在中间。   为首那名老者眼睛盯着韩先生,双手抱拳,沉声道:“朋友好俊功夫,请恕老朽眼拙,不知是哪路英雄?”   这一来韩飞连同齐大婶母女一起变色。   韩飞攥紧了拳头,疾步奔上。   齐大婶将小雨紧紧搂在怀里。   韩先生面不改色,眼睛平视,眼光望向韩飞,微微摇了摇头,口中淡淡道:“山野村夫,不值一提,不问也罢。”   韩飞明白父亲意思,当下悄悄闪在一边,远远望着。   那老者沉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朋友身手了得,绝非寻常人物,何不亮明身份,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韩先生淡淡道:“萍水相逢,不敢高攀,就此别过,还请让路。”   那老者眼睛紧紧盯着韩飞,摸不清对方来历,心中惊疑不定。   另外一人怒声喝道:“好家伙,好大架子,你真不把我们黄山五绝放在眼里么?想走,没那么容易!”说罢,缓步而上,脚步沉稳,身形凝重,一步步逼近韩先生。   韩先生不动声色,身形不动,望着那人,神情淡定。   那人走到韩先生身前五尺之地站定,缓缓抬起一只手,徐徐推出一掌,内劲吐出,一股劲风已将韩先生身形罩住。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人功夫着实不凡,他这一掌出手,去势缓慢,却是还有后手,留有余地,要待对手出手,然后随机应变。   韩先生却身形不动,不躲不闪,望着那人,镇定如山。   那人掌势到了韩先生身前,却停了下来,他这一掌压根就只用了二三分功力,留有余地,等待变化,没想到对方一动不动,以静制动,他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那为首老者目睹此景,心中更是惊疑,沉声喝道:“老二,住手!”   那人正在尴尬,闻言刚好借坡下驴,身形一晃,退回原位,刚才他缓慢而来,此刻却快如闪电,身手却也了得。   那老者眼望韩先生,沉声道:“阁下既不愿与我等结交,我们也不敢勉强。黄山五友就此告辞!”说罢,脚下不动,身子却已然飞出,一掠数丈,落在自己坐骑上。   另外四人也不多话,一起飞身上马。   那老者望了齐大婶母女一眼,沉声道:“这位大婶,我等急着赶路,险些伤了你们,实在抱歉。”说罢,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随手一弹,那锭金子缓缓飞出,便如有人在半空中托住一般,平平到了齐大婶母女身前,缓缓落下,掉在齐大婶脚下。   齐大婶心中又惊又喜又怕,紧紧搂着小雨,却不敢去捡脚下金子。她虽是乡间农妇,没有见识,却也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眼前摆着金子,却只怕有命拿,没命花。   那老者眼睛余光扫了韩先生一眼,一提马缰,纵马便行,其余几人紧紧驱马跟上,风一般疾驰而去,片刻间消失在远处。 第6章 夜幕灵车   韩先生望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微微冷笑,若有所思,眼神复杂,似乎隐隐有一丝担忧之色。   韩飞奔过来叫道:“爹!您好厉害,什么黄山五绝,孩儿看也不过如此,根本就不是爹的对手……”   韩先生瞪了他一眼,哼道:“你还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这个时候爹怎么会来到此处,又怎会遇到这些人,碰到这种事,怎么会出手,又怎会露出行藏?”   韩飞虽然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却从未见过父亲与人交手,今日看到父亲举手投足救人,不动声色退敌,不由得对父亲崇拜至极,笑道:“爹,你还说孩儿,你让孩儿莫管闲事,可是你自己却忍不住出手,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您才是真正的大侠,孩儿心目中的大英雄!”   韩先生重重哼了一声,叹了口气,背着双手,低头慢慢向前走去,韩飞急忙跟在后面。   齐大婶看那些人走远,上前捡起那块金子,追上前,大声叫道:“韩先生,韩先生,等一下……”   韩先生站住脚步,回身望着齐大婶。   齐大婶快步上前,将手中金子递给韩先生,道:“先生,这金子……”   韩先生点点头,淡淡道:“你们受了惊吓,这是人家赔给你们的,你就拿着罢!”   齐大婶急道:“不行!这应该是你的,要不是你,我们母女已经没命了,再说了,那些人那么凶狠蛮横,他们肯赔金子给我们,也都是因为先生你,他们打不过先生,怕先生不肯放过他们,因此才肯赔偿我们……”   韩先生笑了笑,淡淡道:“也不全是,其实这几人在江湖上颇有侠名,不是什么坏人,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不会跟你们为难的。”说罢,转身便走。   齐大婶叫道:“先生,先生……”   韩先生充耳不闻,顾自走路,韩飞快步跟上,片刻间走出老远。   齐大婶追赶不及,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手中金子,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安,怔怔站立,一时茫然。   小雨跑过来叫道:“娘!”   齐大婶回过神来,前后左右瞅瞅,低声道:“丫头,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记住了么?”   小雨点头,小声道::娘,我懂,要是坏人知道咱们家有金子,一定会起歹心来抢,是不是?”   齐大婶嗯了一声,拉着小雨匆匆奔家。   江鱼家在镇外偏僻处距离镇上还有五六里路,韩氏父子回学堂,正行之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韩先生侧头回望一眼,只见身后远处几匹快马疾驰而来。韩先生低声道:“飞儿,闪开,让开路。”韩飞点头,跟着父亲闪避在路边,二人慢慢走着。   那几匹快马来的好快,瞬间到了身后,从二人身旁疾驱而过,扬起一片灰尘。从背影望去,只见马上乘客皆是江湖人士打扮,腰间悬着兵器,或刀或剑。   韩先生心中惊疑,今天这是怎么了,黄山五友刚走,现在又来了一拨武林人士,都是行色匆匆,急着赶路,难道江湖上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韩先生正在沉吟,只听身后又传来马蹄声,这一次却是不紧不慢,从容而来。   韩先生心中奇怪,略略侧身转头望去,只见身后一辆马车徐行而来,车上架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赶车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后面跟着一个骑马的年轻公子,两人都是头上系着一根白布带,臂膊上缠着黑纱,面容悲戚,看样子是扶灵而来。   韩先生心中诧异,转头继续走路,韩飞紧跟在后。   此时天色将晚,那两人骑马驱车经过二人身旁,忽然停下,那老者拱手道:“请问这位先生,这附近可有破庙废屋供我等夜里容身歇息?”   韩先生停下脚步,望了二人一眼,摇摇头,低声道:“没有,不过前面再行二三里路便是八仙镇,有几家客店,二位可以投宿住店。”   那老者摇了摇头,那年轻公子沉声道:“多谢先生关心,我们有些不方便住店,只想找一个可以容身歇宿之所便可。既然没有,那我们就在这荒郊野外歇息一晚罢了。”只见他年约二十上下,唇红齿白,样貌清秀。   韩先生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要带着棺材投宿,客店老板定然忌讳,嫌不吉利,不会接纳他们。   那年轻公子叹了口气,抱拳道:“谢谢先生,打扰了。”转头望着那壮汉道:“忠叔,咱们走罢,加紧赶路,到了前面镇子,咱们停下吃饭喂马,然后出镇子,到了官道郊外歇息一晚,明日接着赶路。”   那老者答应一声,一扬马鞭,口中呼喝,赶车便行,那公子骑马跟上。   韩先生看那二人扶灵赶路,心生同情,有见那公子说话斯文有礼,心生好感,忽然心中一动,沉声喝道:“二位且慢。”   那二人停车驻马,那年轻公子调马头,望着韩先生道:“不知先生还有何指教?”   韩先生沉声道:“在下乃是此处乡塾先生,二位今夜无处容身,不如便随在下同去,学堂院落空旷,可以停放灵车,还有几间闲屋,可供居住。”话一出口,他登时后悔。   这韩先生身上藏着惊天大秘密,怀有大任,因此隐居此处,又用教书先生身份掩人耳目,他平素深藏不露,生怕惹事,乃至暴露行藏,招来祸事,可是不知怎地,今日不但出手救人,暴露了自己武功身手,如今又多言多嘴多事,这是怎么了?   他早先出手救小雨母女,可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义在眼前,不得不为,总不能眼看着小雨母女丧生马蹄之下,如何忍心?   可是现在却无端端多嘴多舌,主动招事,却是为何?莫非鬼使神差,鬼迷心窍,还是自己潜意识内心深处不甘寂寞,静极思动?这真是没事找事,自找麻烦。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又如何收得回?   韩先生心中正在懊悔不已,那公子却迟疑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韩先生眼巴巴望着那年轻公子,心里只盼着他拒绝自己。 第7章 鬼使神差   其实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不动心,不动情,所谓心智成熟,古井无波?总有一天,某一时刻,忽然心中一动,心情一发,然后便生出事端,发生波澜。这固然是所谓的错误,大违本意,然而人生却因此而丰富美丽,多姿多彩。   时下人工智能盛行,AI发达,于“技”之一术,可以说至于极矣,蔑以加矣,将人类打得体无完肤,碾压秒杀,然而它于“道”之一途,却一无所悟,不懂思辩,终究不知何为“道”,为何“道”,“道”为何,更没有“情”,遑论知“情”,更不会动情,冷冰冰,硬生生,没有欢乐,不知痛苦,说到底,不过是一台机器,一个工具,所谓AI统治人类,终究是一个伪命题,一个笑话而已。   闲话不说,言归正传。   却说韩先生心中懊悔不迭,眼巴巴望着那公子,心里只盼着他出言拒绝自己。   谁知事与愿违,那公子看韩先生眼巴巴望着自己,一脸热切之情,不免会错了意,犹豫片刻,跳下马,走到韩先生面前,拱手抱拳,沉声道:“多谢先生,相逢不如偶遇,恭敬不如从命,如此便不揣冒昧,叨扰了,多谢!”说罢,抱拳躬身,深施一礼,一揖到地,站直身子,望着韩先生。   这真是阴差阳错,由不得人。   韩先生心中暗叫一声苦也,却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言重了,人在江湖,总有不便,在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于我无损,与人方便,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那公子正色道:“先生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乃是大仁大义之人,小生由衷佩服,更是感激不尽。”   韩先生笑了笑,沉声道:“公子过誉了,在下如何当得起大仁大义这几个字?”   那公子目视韩先生,沉声道:“小生姓秦,单名一个凡字,金陵人氏,数日前家父不幸病殁,临终遗言回扬州祖陵安葬,小生遵父遗命,扶灵归葬故里,路过此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身望着那驾车老者道:“这位是家仆忠书,名虽仆人,实为家父好友兄弟,乃是小生的叔辈。”   那老者坐在车驾上,冲韩先生抱拳施礼,却未说话。   韩先生点了点头,拱手回礼。   那公子望着韩先生,沉声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可否赐告?”他虽然年轻,却颇通人情世故,先自报家门,以示真诚恭敬之意,接着开口询问对方,言语客气。   韩先生拱手道:“在下姓韩,名立夫,乃是此地乡塾先生。”接着指着旁站韩飞道:“这是犬子韩飞,随在下在学堂念书。”   秦凡点头道:“原来是令郎,难怪小小年纪,如此俊朗,先生大才,悉心栽培调教,他日必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句话却是恭维讨好之意,虽然谈不上违心之语,却不免落了俗套。   韩立夫淡淡笑了笑,抬头瞅了一眼天色,沉声道:“秦公子,天色已晚,请二位随我同去,早些安顿歇息。”   秦凡拱手道:“请先生头前带路,小生牵马跟行。”   韩立夫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当先领路便行,韩飞跟在后面。秦凡有马,忠叔驾车,而自己父子二人却是徒步,此时秦凡也只能牵马步行。   当下秦凡牵马跟行,忠叔驾车随后,一起向镇子而行。   才走了几步,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骑快马奔驰而来,远远看到前面忠叔驾车而行,当先一人速度不减,口中大声呼喝道:“让路,快让路!”   忠叔听到身后马蹄声呼喝声,皱了皱眉,急忙赶车向路边避让。   那几匹马却疾奔而来,速度丝毫不见减慢,眼看避让不及,就要冲撞到灵车。   忠叔眼中怒色一闪,再也压抑不住,身子凌空而起,半空中拍出两掌,呼呼两道风声过后,只听马嘶鸣声响起,紧接着通通通一连数声,前面几骑登时人仰马翻,后面几骑急忙停下。   忠叔身子在半空中一个盘旋落下,稳稳坐在车驾上,神情又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   韩立夫眼看忠叔出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转头望向秦凡,只见他神情如常,不动声色,看韩立夫望向自己,沉声道:“先生莫慌,咱们接着赶路。”   韩立夫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沉吟,正欲转身走路,却听一声呼哨,那些人骑马上前,将灵车团团围住。   只见来者一共十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一色紧身衣服,手中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一个个凶神恶煞,满面怒容,杀气腾腾,为首一人瞪着忠叔怒喝道:“老家伙,挡了大爷们的路不说,竟还敢偷袭伤人,快给大爷滚下来,乖乖受死!”   忠叔稳坐车驾,面色平静,眼睛冷冷扫视那几人,不说话。   那几人看这情景,更是怒发如狂,其中一人暴喝一声,纵马上前,扑向忠叔,举着长刀,当头便砍。   忠叔稳坐不动,屁股不抬,轻轻一掌推出,那人大叫一声,长刀脱手飞出,身子从马背上飞出,远远落下,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来那些人都是大惊失色,眼看面前这老头身手高超,绝非易与之辈,虽然心中更是暴怒,却不敢轻易出手,相互望了望,领头那人厉声喝道:“老家伙,你是什么人,速速报上名来,太行十杰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忠叔神色不变,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瞧着那些人。   韩立夫听那几人自报名号,叫什么太行十杰,不由得一惊,心道:“原来是这几个货色,这十人乃是绿林剧盗,他们自号十杰,江湖上却称其太行十恶,杀人放火,劫财越货,无恶不作,可谓擢发难数,罄竹难书,十恶不赦。只是这几人一向在北方活动,怎地今日来到了江南?”   韩立夫心中沉吟,转头一望,却见秦凡眉头一皱,眼中似乎有杀气一闪。 第8章 十恶不赦   秦凡身子一动,正欲上前,就在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苍茫暮色中只见一行快马疾驰而来,瞬间到了眼前,当先一人看到眼前情形,口中清叱一声,勒马停下,后面众人跟着停下。   只见来者一共十余人,都是年轻女子,一个个身背长剑,身材高挑,面容端丽。当先那个女子二十来岁,姿容秀丽,却带着一股英气,看着眼前情形,眉头一皱,脸上怒气勃现,冷冷哼了一声。   太行十恶看到这些美貌女子,眼睛都是一亮,他们都是好色之徒,看到这帮美女,不免见色起意,一个个心中暗想:“哪里来的这帮美娇娘,生得这般美貌可人,难得还这么多,一来十几个,咱们兄弟一人一个还有剩余,老子就先下手为强,一次要她两个,来个一龙二凤双飞,岂不妙哉!嘿嘿,哈哈,呵呵!”   这帮剧盗大贼人人心痒,然而眼前却顾不得,先要收拾了这驾车老头再说。   为首的大恶瞪着忠叔,怒喝道:“老家伙,去死罢,弟兄们给我上,乱刀分尸!”   太行众恶答应一声,齐声怒吼,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举刀扑上。   忠叔身子略动,正要迎战,秦凡身子一闪,正欲出手,韩立夫手掌微抬,准备应变。   箭在弦上,将欲离弦,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呼地一声一股风声急响,一道黑影闪过,只听啪啪啪啪一连十声响起,接着十声惨叫,紧接着噗通噗通噗通又是十声,太行十恶十个身影飞出,远远落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为首那个女子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鞭子,站在车前路上,面色冷酷,一脸杀气,微微冷笑。   原来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那女子飞身出手,挥动长鞭,将太行十恶卷走飞出。   众人心中暗惊,这长鞭乃是外门兵器,长达数丈,极难驾驭,她竟然使得如此得心应手,如臂使指,顷刻间将太行十恶打发,当真是神乎其技。   太行十恶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定睛看清来人,不由得又惊又怒,纷纷高声怒吼,一个个捡起地上兵器,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向那女子冲去。   只听呼呼呼一连十几道风声响起,那些女子飞身下马,挡在那为首女子身前,拔出背上长剑,剑尖前指,严阵以待。   太行十恶见此情形,纷纷停下,大恶怒喝道:“臭娘们,你们是哪路货色,为何不问青红皂白便胡乱出手,帮着这老头对付大爷们?你们还讲不讲理?”   那女子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跟姑奶奶讲理么?姑奶奶天生兰心蕙质,眼明心亮,眼前这情形还用说?常言道死者为大,逝者为尊,人家有丧在身,你们为何要与死人争道,又为何要拔刀相向,更何况是以众欺寡,十个打一个,更何况对方是一个老头,你们却是十个壮男?你说,你们跟谁讲理,你们又有何理可讲?”   这女子性如烈火,活脱脱一个女汉子,然而她说出这番言语,却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   忠叔低头垂目,端坐车上,眼看人家一个女子为自己出头,他却不闻不问,似乎事不关己一般,真是奇哉怪也。   秦凡静静站立,冷眼旁观,也是默不作声。   韩立夫心中暗暗奇怪,当下将韩飞护在身后,旁站不动,静观其变。   大恶自知理亏,一时语塞,瞪着那女子,怒喝道:“臭婆娘,死三八,你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要多管闲事?”   那女子冷哼一声,不答反问,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   大恶仰天打个哈哈,狂笑道:“你问大爷们,说出来吓死你!告诉你,大爷们就是江湖上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太行十杰,大爷我就是首杰!”   那女子一愣,跟着呵呵笑了起来,冷冷道:“原来是太行十恶,是你们,你们不在太行山上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大恶嘿嘿笑道:“大爷们来此办一件大事,没想到却遇到了你们这班美娇娘,真是千里缘分一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娘子,实话告诉你,你刚才说的对,死者为大,大爷们今日可以放过这老头,大爷们平生最听女人话,尤其是如小娘子这般美貌娇娘的话,更喜欢听你们说枕边话,在大爷怀里说,软声腻语,哈哈,哈哈!”   那女子脸色大变,眼中杀气一闪,还未说话,她手下那班女子却已然按耐不住,纷纷怒叱道:“大胆淫贼,无知狂徒,找死!”手中长剑一挺,便欲上前动手。   那为首女子冷哼一声,那些女子登时驻足,挺着长剑,怒目瞪视着太行十恶。   那女子冷笑道:“你们来做什么,姑奶奶知道。”   大恶一怔,望着那女子道:“你知道?”眼珠一转,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小娘子,莫非你也是为了天下英雄令而来?既然这样,咱们何不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反正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你本是我的人,你的又自然是我的,好不好,美不美?哈哈,哈哈,哈哈!”   天下英雄令这几个字出口,韩立夫心中一跳,暗道:“是了,是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日所见这些人都是为了天下英雄令而来,可是英雄令久不见于江湖,现在究竟在谁手中不得而知,这些人又是如何得知消息?”一时沉吟。   那女子脸色冷酷,冷冷道:“你们可知江湖上为何叫你们十恶?”   大恶哈哈大笑,转头望着身后众恶,大笑道:“那是说大爷们武功高,手段强,做事辣,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他身后众恶跟着一起放声狂笑起来。   那女子冷冷盯着众恶,待他们笑声止息,越众而出,一步步走上前,冷冷道:“叫你们十恶,后面还有两个字——不赦!杀—死—光!”最后一个字出口,手中长鞭一甩,鞭身上一道道寒芒飞出,只听啊啊啊一连十声惨叫同时响起,太行十恶一个个倒地不起。 第9章 烈女掌门   众人看得暗自惊心,没想到这女子外表美貌,手下却狠辣如斯,举手间便取了太行十恶性命,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迟疑。   韩飞在一旁看着,他小小年纪,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面,不由得惊呼一声。   韩立夫伸手揽住韩飞,却见他脸上并无恐惧害怕之情,眼中反倒闪出一丝兴奋之色,不由得暗自吃惊,心中隐隐不安。   太行众恶倒地不起,除大恶外其余皆已毙命,大恶功力较深,一时未死,倒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紧紧盯着那女子,挣扎着嘶声叫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冷冷道:“叫你死个明白,听着,白山黑水长,烈女莫三娘!”   大恶啊地叫了一声,眼睛一闭,就此毙命。   白山黑水长,烈女莫三娘。   韩立夫心中一动,心道:“原来是她!久闻关外白山黑水间有一个烈女门,其门人弟子个个都是女子,门规规定,烈女门下,平生只嫁一夫,只睡一男,若有违背,千刀万剐。掌门人名叫莫三娘,容貌娇美,却性如烈火,出手无情,她成名已久,今日见到真人,看她容貌娇美,乃知江湖传言不虚,可是没想到她却如此年轻。”   莫三娘望了地上太行十恶尸首一眼,一摆手,冷冷道:“拖去野地里喂狗!”   烈女门下众女答应一声,自去处理。   莫三娘抬头望了忠叔一眼,忠叔双手抱拳,沉声道:“多谢!”   莫三娘看忠叔神情自若,微微一怔,却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转身正欲上马,忽然眼光一扫,看到秦凡和韩立夫韩飞等人,不由得眼睛一亮,眼光停在秦凡脸上,一直盯着他看,一步步走近。   秦凡被莫三娘看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红,避开她的目光,双手抱拳,沉声道:“小生秦凡,护送先父灵柩归葬故里,途经此处,遇到这帮恶徒挡道,多谢女侠援手,小生感激不尽。”   莫三娘眼睛一眨不眨,眼神明亮,定定望着秦凡,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秦凡脸上更红,一抱拳,沉声道:“多谢,告辞!”说罢,转身对韩立夫道:“韩先生,咱们走罢!”   韩立夫点点头,拉着韩飞向前走,秦凡牵马随行,忠叔驾车跟上。   忽然一个身影一闪,拦在前面,挡住去路,正是莫三娘,脆声道:“且慢!”口中说着,眼睛却盯着秦凡。   韩立夫稳站不动,不动声色。   秦凡心中一惊,停下脚步,拱手道:“不知女侠有何指教?”   莫三娘眼睛盯着秦凡,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道:“秦公子,这么晚了,你还要带着父亲灵柩赶路么?”   秦凡一怔,不想和她多有纠缠,点了点头。   莫三娘笑道:“公子,这路上不太平,万一再遇到坏人怎么办?公子一个斯文读书人,如何能保护自己,护住灵柩?不如你我同行如何,我可以保护公子,如果公子愿意,我还可以一直护送公子回到故里,帮着公子安葬父亲。”   秦凡愣住了,没想到萍水相逢,她无意间帮了自己一把,这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此刻她竟要与自己同行,还愿意一路护送自己回故里,帮着自己安葬父亲,这算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图什么?就算她古道热肠,行侠仗义,也不是这么个样子。   难不成她别有图谋,难道她已经知道……   想到这里,秦凡心中一凛,戒备之心大盛,沉声道:“女侠客气了,你我萍水相逢,女侠刚才出手相助,小生已然感激不尽,再不敢有劳女侠。”说罢,转头望了韩立夫一眼,沉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今夜要到这位韩先生家里投宿,明日再赶路。咱们就此别过,再见!”   莫三娘望望韩立夫,又望着秦凡,笑道:“好啊,今夜我们也没处可去,不如咱们同行,都去这位韩先生家里,大家一起喝个酒,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明日咱们一起结伴同行,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秦凡愣住了,迟疑道:“这……”   莫三娘笑道:“这什么,什么这,好了,别说了,就这样了,我莫三娘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从无更改,行侠仗义,扶危济困,那是我的本分,帮助公子,我乐意,公子千万莫要客气,更不要不好意思。”   莫三娘说罢,不等秦凡说话,转身望着韩立夫,笑道:“这位先生,一客不烦二主,我们今夜和这位公子一起跟着去你家,你不会嫌弃罢?”   韩立夫不动声色,淡淡道:“家舍粗鄙简陋,只怕慢待了各位,况且舍下狭小,只怕接待不了这么多人。”   莫三娘笑道:“这个先生无须多虑,江湖儿女四海为家,随遇随安,咱们自带篷布,便在院子里搭建帐篷,随便将就一晚即可。”   韩立夫无话可说,眼睛望向秦凡。这女子这般言语举动,让人实在没法子拒绝。   秦凡心中暗自戒备,这女子究竟为了什么,所图者何,究竟是敌是友,还是只是一个路人?可是现在却如何拒绝她?   秦凡心中沉吟,转头望向忠叔,忠叔微微点头,示意可以。   秦凡心中不解,不过忠叔江湖经验丰富,他既然表示可以,那便无大碍。   秦凡正欲说话,莫三娘却丝毫不客气,大声道:“姑娘们,全都下马步行,走了!”烈女门下那些女子答应一声,纷纷下马。   莫三娘望着韩立夫道:“先生,请你头前带路,咱们走罢!”又望着秦凡,轻声笑道:“公子,别愣着了,快走呀!”   韩立夫和秦凡相互望望,同时点了点头,韩立夫拉着韩飞先行,秦凡牵马跟着,莫三娘凑到秦凡身边,和他并肩而行。忠叔驾车随后,烈女门下众女牵马跟在后面。   秦凡和莫三娘并肩而行,莫三娘瞟了秦凡一眼,轻声道:“刚才你说你叫秦凡,是不是?以后你别一口一个女侠,就叫我三娘好了。” 第10章 莫负自己   秦凡听莫三娘说话温柔,语音娇腻,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神态语气,随口嗯了一声。   莫三娘登时笑面如花,低声道:“秦公子,你……你今年多大了?”吞吞吐吐,似乎有些害羞不好意思。   秦凡一怔,她干嘛又问自己年纪,忽然心中一跳,不由得面红耳赤,暗叫不好,莫非她看上了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可是自己……   秦凡假作没听见,快走两步,追上韩立夫,和他并肩而行,沉声道:“韩先生,这镇子大么,人多么?”   韩立夫耳力敏锐,刚才莫三娘说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江湖阅历丰富,又是何等聪明,早就看出端倪,此刻听秦凡没话找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小镇,也不算大。对了,学堂就在镇北,马上就到。”   秦凡沉声道:“今日真是多谢先生了,若非先生好意收留,我们只怕要露宿荒野了。”   莫三娘看秦凡避开自己,只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呡嘴一笑,跟在二人后面,静听不语,此刻听到秦凡说这话,接口道:“江湖儿女,风餐露宿原也寻常,算不得什么。”   这一次韩立夫和秦凡二人都没有接话,再走几步,便到了乡塾学堂,韩立夫开了院门,招呼众人进去。   莫三娘亲自带人帮着秦凡和忠叔将灵车停放在院中角落,韩立夫点亮了灯,招呼众人进了大堂客厅,莫三娘和秦凡进屋,忠叔在外守着灵车,烈女门下都在院子里呆着。   韩飞眼尖手快,给倒茶端上。秦凡望着韩飞笑道:“小兄弟,谢谢你。”莫三娘却笑而未言,一口喝干,伸手从韩飞手中接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上,接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物,塞到韩飞手中,笑道:“小弟弟,收好了,姐姐给你的。”   韩立夫和秦凡一眼望去,却吃了一惊,原来那是一锭大大的金元宝,灯光下闪闪发光。   韩飞吓了一跳,他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么大锭金子,不由得脸红心跳,急忙塞回给莫三娘,连连摆手道:“不要,我不要!”一边转头望着父亲。   韩立夫脸色一沉,沉声道:“莫掌门,你这是做什么,千万别这样,韩某接待几位,可不是为了这个。”   莫三娘眨眨眼睛,笑道:“我知道啊,你一定不是为了金子银子。因为你压根就不知道会遇到我,更不会想到我会这样做。不过,我莫三娘平生从不欠人情,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打扰你,这是一点点心意,什么都不算。你若不收,便是见外,更是虚伪。”说罢,上前拉着韩飞的手掌摊开,把金元宝放在他手心,大声道:“小弟弟,收好了,这是姐姐给你的,别听你爹的,千万莫做书呆子,记着,从今以后,该你的你就拿,千万别客气谦让,你让了,没人念你的好,错过了,便是一生,失去了,便是永远,书呆子做不得,假清高要不得,会害了你一生的。所以,你一定要听姐姐的,今后才不会吃亏,不会后悔。懂吗?”   韩飞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金元宝。他平素听惯了父亲讲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功不受禄,受禄也莫贪,什么子曰诗云,礼仪谦让,孔融让梨,等等之类的东西,都是克己让人,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如今听莫三娘说这些话,反倒更觉亲切中听,更合心意。   莫三娘接着大声道:“记住,人活着,想要就要,当争便争,该得就得,诚于身体,忠于内心,绝不将就,更不委屈,莫负自己,方为人生!记住了么?”   人活着,想要就要,当争便争,该得就得,诚于身体,忠于内心,绝不将就,更不委屈,莫负自己,方为人生!   莫三娘说出这番话,韩立夫心头一震,蓦然一呆。莫负自己,方为人生!可是自己这么多年苦心藏行,委曲求全,究竟是为什么,到底值不值得?   秦凡心头一震,也是一呆,此言此语,从未听闻,没想到今夜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   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韩飞心中,韩飞重重点头,眼睛放光,大声道:“我记住了,诚于身体,忠于内心,莫负自己,方为人生!”   莫三娘伸手摸摸韩飞的头,笑道:“对了!好孩子,好了,去玩罢!”   韩飞答应一声,转头望了父亲一眼,看他阴沉着脸,心中害怕,攥紧金元宝,快步跑了出去。   莫三娘笑道:“韩先生,我饿了,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韩立夫脸色稍缓,沉声道:“不好意思,舍下简陋,慢待了,你们二位坐下喝茶,我去安顿酒饭住处。”   莫三娘丝毫也不客气,抢先笑道:“好的,先生快去。”她本就是东北豪爽女汉子,本就不喜俗礼客套,更何况她巴不得和秦凡独处一室,因此催着韩立夫快走。   秦凡急忙起身拦住韩立夫,急道:“先生,得您收留,已然感激不尽,怎敢再劳烦先生,小生自带的有干粮,烦请先生告知厨房所在,先生自去烧些开水便可。”   莫三娘笑道:“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好怎么行?再说了,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必须吃好喝好。”   韩立夫心道:“这女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跑到人家家里,要吃要喝,张嘴就来。”他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这女子心直口快,想啥说啥,半点也不虚伪客套,反倒让人喜欢。   秦凡却是微微一怔,瞅了莫三娘一眼,没有说话。   莫三娘笑吟吟望着秦凡,呡呡嘴,拢拢头发,莞尔一笑。   秦凡脸上一红,急忙转过头。   韩立夫微笑道:“好,在下这就去安顿酒饭,请二位稍坐喝茶。”说罢,正欲转身出门,秦凡急道:“韩先生,我随你去!”   韩立夫愣了一下,笑道:“不必了,韩某一人便可。”   秦凡急道:“这怎么好意思,还是小生去罢!”   两人正在谦让,莫三娘笑道:“看你们二人婆婆妈妈,一点也不爽快,那里还像个爷们?行了,你们都别去了!看我的!”起身走到门口,吆喝一声,烈女门下弟子齐齐奔来,齐声道:“掌门有何吩咐?”   莫三娘大声道:“听好了,你们立即分头去镇上每一个客栈餐馆,每家菜谱每页头五道菜,立点立做,食盒打包,命伙计速速送来,快去快回!还有,好酒十坛,米饭糕点,一并送来,这就去罢!” 第11章 爷们担当   烈女门下众女齐声答应,转身奔出院门,脚步声急响,片刻去得远了,绝不多问半句,更无半分啰嗦。   韩立夫和秦凡看到莫三娘干脆明朗,烈女门下弟子得令辄行,雷厉风行,这份干脆劲,这般执行力,尤胜男子,果真是东北女汉子,不由得暗暗称奇。   莫三娘安顿妥当,回身笑道:“怎么样,韩先生,秦公子,这般安排你们还满意么?”   韩立夫微笑道:“各位来到舍下,韩某身为主人,招待不周,反倒要客人破费,真是惭愧。”   莫三娘呵呵笑道:“韩先生,你们读书人就是喜欢装腔作势,虚头巴脑,一点也不敞亮,不像我们江湖儿女,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黑白清楚,爱憎分明,心里喜欢谁,那就明明白白告诉对方,一点也不藏着掖着。”说罢,瞟了秦凡一眼,抿嘴一笑。   秦凡脸上更红,转过了头,假作未见。   韩立夫微微一笑,心道:“这莫三娘明朗干脆,心口如一,想说便说,想做就做,从心所想,任性而为,实在难得。这世间之人多拘于礼法,克己复礼,屈己从人,如她这般任性张扬,又有几人做得到?”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炷香功夫不到,一连来了好几拨伙计送酒菜饭食,便如当今点餐快递一般。酒食一到,屋中院里登时香气四溢。   韩立夫安顿众人进屋落座,自己父子和莫三娘、秦凡、忠叔坐了一桌,烈女弟子在另外一屋坐了一桌。   莫三娘性格豪爽,尤胜男子,见酒即欢,正欲举杯,忽然看到秦凡和忠叔端着盘子,每样菜肴都夹了些,提着酒壶出门去,一愣之下,登时明白,当下收起笑容,正襟危坐。众人都坐着静静等待。   秦凡和忠叔端去酒菜在棺木前拜倒祭奠,过了一会,回到屋中,二人都是红着眼睛,神情悲戚。   韩立夫起身招呼道:“秦公子,二位快来坐。”   秦凡答应一声,和忠叔一起落座。   莫三娘本来兴致颇高,却知道秦凡正经历丧父之痛,因此也便默然,有心安慰他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从何说起。   众人坐好,韩立夫举杯相邀,沉声道:“乡野鄙陋,慢待各位,请!”   众人举杯,莫三娘一饮而尽,秦凡和忠叔却只呡了一口,浅尝辄止。   韩立夫给众人添上酒,落座举筷道:“请!这是莫掌门破费,韩某借花献佛,不好意思,大家请罢!”   莫三娘看气氛沉闷,有心说笑,缓解气氛,却知不妥,一时默然,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韩飞聪明,颇有眼力,急忙取过酒壶给莫三娘倒酒。   莫三娘总算找到话题,笑道:“小弟弟,你真乖,喝不喝酒?”   韩飞红着脸摇摇头,莫三娘眨眨眼睛,笑道:“奇怪,如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男子扭捏把作,比咱们女子更甚,动不动就害羞脸红,难道真是阴盛阳衰,男不如女?怪不得大宋积弱,每战必败,从无胜绩,如今只剩江南半壁江山,也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这句话出口,韩立夫和秦凡忠叔登时脸上变色,一起瞧着莫三娘。   莫三娘丝毫未觉,叹口气道:“我虽久居关外,却是汉人。我素知大金女真崛起于关外白山黑水之间,民风彪悍,士卒善战。此次入关来到江南,沿途所见,反观大宋,男读书,女缠足,全无一点危机存亡意识,更无半点进取攻伐之心,长此以往,只怕中原文化,江南繁荣,势必将不复存矣。真是可悲可叹,思之真令人痛心疾首,扼腕叹息!”   这一番话出口,韩立夫固然心头一震,秦凡和忠叔也是大吃一惊。   这番话固然切中时弊,振聋发聩,然而出自眼前这么一个女汉子之口,却令人不由得震惊。   莫三娘说完,叹息一声,又是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都是静坐默然。   韩飞给莫三娘倒上酒,忽道:“姐姐,你说的对,我爹爹对我说过,大宋立国,自太祖皇帝以降,历来重文轻武,扬文抑武,强干弱支,以文治武,致使武备不振,军力疲弊,每战必败,从无胜绩,乃至发生靖康之难,大宋失去半壁江山,到如今偏安江南一隅之地,兀自风雨飘摇,朝不保夕。”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我爹爹还说了……”   韩立夫脸色一沉,喝道:“飞儿,你瞎说什么?住口,出去!”   韩飞吓了一跳,急忙停下,放下酒壶,转身欲走。   莫三娘起身一把拉住韩飞,护在身后,转身瞪着韩立夫,大声道:“韩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莫三娘一介女流,尚自敢想敢说,敢作敢当,你一个大男人反倒有话不敢说,有屁不敢放,说了又怕人知道,你还配做爷们么?你们读书人素来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时时将家国天下挂在嘴边,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总没错罢?”   韩立夫沉着脸,不说话。   莫三娘拉着韩飞的手,望着他道:“小兄弟,姐姐给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么?男子汉大丈夫,纯爷们,就要敢说敢做有担当,连话都不敢说,还算什么男子汉,将来能成什么大事?”   韩飞受这一激,胸口热血上涌,再无犹豫顾虑,大声道:“我爹爹说了,大宋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资源丰足,物产富饶,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义理深奥,只要大宋皇帝贤明,重用贤臣忠臣,远离奸臣小人,再有一两个像岳飞韩世忠那样的名将统兵征战,依靠民力,广发民众,必能驱逐外族,光复故土,还我河山,一统天下!”   这番话说出,莫三娘两眼放光,神情激奋,转身望着韩立夫,秦凡和忠叔对望一眼,暗暗点头,一起望向韩立夫。   莫三娘大声道:“好,说的好!韩先生,你这才是读书人的见识,纯爷们的担当!我莫三娘服你,敬你!” 第12章 荒野奇遇   莫三娘越说越激动,走到墙边,一手提起一个酒坛,一掌拍开泥封,走过去放在桌上,接着取了四个大碗,抱起酒坛,倒满了酒,放下酒坛,端起一碗酒,大声道:“韩先生,大宋不只有岳飞韩世忠这般大英雄纯爷们,更有梁红玉擂鼓战金山!来,我当你是纯爷们,我莫三娘自比梁红玉,敬你一碗酒!”不等韩立夫说话,转头望着秦凡,大声道:“在座的,是男人的,是纯爷们的,我莫三娘都敬!大家端酒一起喝!”   韩立夫缓缓起身,慢慢端起眼前酒碗,神色不变,秦凡犹豫一下,和忠叔对望一眼,跟着起身,端起酒碗。   莫三娘双手举着酒碗,大声笑道:“好,今夜总算让我见识到了四个大宋好男儿,当世纯爷们!干了!”   其时宋金对峙,岳飞韩世忠梁红玉这些抗金英雄的事迹广为流传,人人耳熟能详。   韩飞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大声道:“还有我,五个!”不等众人开口,拿过一个小茶杯,倒满了酒,双手高高举起,大声道:“你们是大人,喝一大碗,我是小孩,喝一小杯,我也是纯爷们!”   韩立夫喝道:“飞儿,你胡闹什么?快放下!”   韩飞举着酒碗,叫道:“爹!”   莫三娘大声道:“好,从小看大,小英雄,算你一个!大家一起喝!”说罢,举碗一口气喝干,高举着碗,一滴不剩,粉脸娇红,更增娇艳,一双妙目定定望着众人。   韩立夫一言不发,举碗一气喝完,同样一滴不剩。   再看秦凡,端着碗,略略迟疑一下,大口大口喝着,停了一下,又接着喝完,一滴不剩。   忠叔举着碗,张嘴搭在碗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碗中酒已干。   秦飞学着众人的样子,举起茶杯,大口喝酒,却被呛着,小脸通红,咳嗽几声。   韩立夫伸手在韩飞背上轻轻一抚,不动声色。   韩飞只觉一股柔和浑厚的力道涌入体内,酒入肠胃,那口气登时顺畅,除了胃中热辣,再无丝毫不适,知道父亲暗运内力相助自己,抬头叫道:“爹!”   韩立夫沉声道:“飞儿,你去罢,去灶下烧些开水,待会泡茶待客。”   韩飞答应一声,转身出门,耳听身后莫三娘笑道:“韩先生,令郎聪明机智,根骨奇佳,若他是女儿身,我非收他入我烈女门不可。”   韩立夫笑道:“莫掌门说笑了,犬子顽劣,资质愚鲁,难入法眼,养不教,父之过,都怪韩某平素教导无方,莫掌门见笑了。”   韩飞虽然知道父亲这话是谦逊之辞,然而他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喜欢被人称赞表扬,听不得反话,心中难免不乐,心道:“谁说我笨?愚鲁?瞎扯淡!再说了,我韩飞堂堂男儿,又怎会入你什么烈女门?”忽然想到莫三娘娇美容颜,又想到烈女门下那班美丽女子,忍不住心中又想:“其实加入烈女门下当弟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食色性也,韩飞虽小,却也难免对美女有爱慕之心,此乃人之天性。   忽听秦凡淡淡道:“太过聪明未必好,愚鲁自有愚鲁的好。”   韩飞正欲离开去厨房,听到这话,心中一动,不由得好奇,当下站在门外,驻足静听。   莫三娘瞪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凡淡淡道:“苏东坡一世聪明,却命运坎坷,临终遗诗云:人人生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但愿吾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   这诗浅显,通俗易懂,人人一听便明白。   莫三娘哼道:“狗屁,什么东坡西坡,谁会生个儿子盼他傻?”忽地眼睛一亮,一双妙目盯着秦凡,笑吟吟道:“秦公子,你是聪明还是傻,倘若你将来生个儿子,你是盼他如你一般聪明还是像你一样笨蛋?”   秦凡一愣,登时满脸通红,低下了头。   莫三娘看秦凡这般娇羞模样,心中更是欢喜爱慕,咯咯娇笑。   韩飞在屋外听着,忍不住咧嘴一笑,急忙捂住嘴,迈步向厨房走去。   忽然一抬头,远远只见镇东头火光冲天,照亮了半空,不由得大惊,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从墙角闪出,一把拉住他,韩飞大惊,急欲挣扎喊叫,那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别喊,是我!”   听到这声音,韩飞不由得又惊又喜。   原来这人正是江鱼。   却说江鱼激愤难忍,负气远走,其实他压根就没打算离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统统放屁!自己这一走,独自闯天涯,世事难料,倘若有一日无端丢了性命,还有谁记得这世上有过我爹娘,有过我江鱼这么个人?又有谁替我爹娘报仇雪恨?”   江鱼一咬牙,一顿足,心中发誓:“君子有仇必报,立马就报,绝不隔夜!我今夜趁黑下手,不杀仇人,誓不罢休!”   江鱼心意已决,更无迟疑,他知道现在是白天,不好下手,再说了,自己年小力弱,又不会武功,如何是那帮恶人的对手?眼下之计,先要找个容身之所,好好歇息,等到了晚上再作计较。   当下转身便走,放足而奔,沿河而上,一直向山上奔去。到了河边山上,找个地方藏身歇息,养足精神,只待天黑。   躺在山坡草丛里,心气难平,思绪纷杂,无法平静,更睡不着。躺了一会,觉得腹饥肚饿,当下睁眼一看,只见头顶树上有一个鸟窝,心中一动,爬起身,蹭蹭蹭三两下爬上树一看,只见鸟窝里躺着一个鸟蛋,当下伸手去掏,手一挨着,只觉触手软软,不由得一呆,当下双手小心翼翼捧出来,仔细一看,那蛋大如卵石,没有外壳,只有薄薄一层外皮,颜色赤红,从所未见,此时腹中饥饿难耐,饥不择食,就那样直接塞进口中,咕噜一声咽下肚里,略觉肚子饱了些,不再那么饿了,顺势躺起树杈间,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只觉得腹中有一股热气升起,越来越热,燥热难安,索性爬起身,正准备下树去河里洗澡凉快,忽然听到树下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打眼望去,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第13章 脱胎换骨   只见一条大蟒蛇在草丛中游弋而来,足有碗口粗细,一丈多长,身上五彩斑斓,头如扁斗,眼若铜铃,伸着红红的舌头,所过之处,便如轱辘碾过一般。   江鱼虽然从小跟着父亲上山打猎,鸟兽鱼虫见的多了,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大长虫,不由得害怕,一颗心怦怦乱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忽然觉得周围空气冷固,全身寒冷。此时方当入秋,可是却如同进入严冬一般。   那大蟒蛇一路游到一块大石后停了下来,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半晌不动,过了一会,又从大石后游了出来,直向山上而去。那大蟒蛇一走,周围空气又渐渐热了起来。   江鱼躲在树上,只看的心惊肉跳,胆战不安,直到那大蟒蛇消失不见,一颗心仍旧是砰砰乱跳,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大着胆子,慢慢溜下树,拔脚就往山下跑,跑出两步,忽然停下,终究压抑不住好奇心,那大蟒蛇刚才停下,在大石后究竟干什么?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鱼大着胆子,转身一步步走过去,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大石头后面,脚尖提起,做好随时逃跑的架势,屏住呼吸,一点点探头张望,只见大石背后半截悬空,下面有一个深坑,好奇之心一起,顾不得危险,一步步走近,探头一望,只见坑中一个大大的白白的圆圆的蛋,不由得一愣:“蛇蛋!”   江鱼见过蛇蛋,可是如眼前这般大,却从未见过,犹豫一下,鼓足勇气,一步步上前,俯身伸手入洞,捧起那个蛇蛋,只觉得触手冰凉,显然是刚才那个大蟒蛇刚刚产下的,生怕那个大蟒蛇再回来,不敢多停留,捧着蛇蛋就跑,一溜烟跑到河边,兀自不放心,怕蟒蛇追来,又沿河向上游跑了老远,这才停下。   此时体内燥热,火气升腾,全身似乎要爆炸一般,偏偏手中蛇蛋冷如冰块,当下抱在怀里以图降温,身体外表瞬间冰凉,可是体内还是热火朝天,身体内外冰火两重天交战之下,大脑昏昏沉沉,只想吞下冰块,迷迷糊糊中捧起蛇蛋,张嘴咬开,里面流出汁水,冰凉透骨,此时体内炽热难忍,汁水入口,恰如良药,不由得张大嘴,用力吮吸,不一会将蛇蛋汁水吸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这一来体内冷热两股气息交织在一起,纠缠不清,此起彼伏,此进彼退,难受异常,头脑昏沉,大叫一声,就此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江鱼悠悠醒转,睁眼一看,自己躺在河边,头上繁星满天,眼前月色昏暗,已是夜里。   江鱼一跳起身,半空中忽然呆住,原来自己这一跳,竟然一跃丈余,一呆之下,惊慌失措,扑通一声摔进河里。他自小下河摸鱼,游水嘻戏,水性精熟,倒也无妨,手脚并用,三两下游到河对面,爬上岸,心中惊骇,试着又纵身一跳,这一次有心跳高,用尽全力,竟然跃上三四丈高,由不得又惊又喜,身子落下,他不会控制气息力道,站立不稳,一下子坐倒在河滩上,屁股生疼,又一下子跳起身,一颗心怦怦乱跳。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忽然就身怀异能,脱胎换骨?想来想去,一定是自己吃了那枚鸟蛋和蛇蛋的缘故。   江鱼心中狂喜,呆立一会,一顿足,心道:“还等什么,上天赐我神力异能,就是看我可怜,助我报仇,今夜就是良机!”当下不再迟疑,拔脚就往镇上奔去,如今身轻体健,奔走如飞,不一会便回到镇上,一路奔到王财主家,眼瞅着高墙大院,正在发愁如何进去,忽然心道:“笨蛋,糊涂!自己如今身怀异能,区区一座院墙,又算得了什么,岂能拦得住我?”当下悄悄绕到后院,纵身一跃,伸手一攀,便扒住了围墙,打眼一望,只见院中房前都挂着灯笼,仆人丫鬟往来走动,还有几个家丁护院挑着灯笼,提着刀,四下巡逻。   江鱼屏住呼吸,观察一会,双臂微一用力,攀上围墙,瞅个空档,顺着围墙溜下地,矮着身子猫着腰,闪进花园里,趴下身子,一动不动,静静蛰伏,一动不动。   江鱼心想:“冤有头,债有主,不知王财主这狗贼到底在哪个房间?一定要找到他,一刀要了他的狗命!不,千刀万剐!”想到这里,又是一呆:“坏了,自己忘了带家伙,如今赤手空拳,怎么报仇?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正在懊悔,忽听脚步声响,几个家丁走过来,急忙藏好。   只听一个家丁道:“老二,你们几个先去,我方便一下。”   那几人答应一声,脚步声响,向前去了。   那人走到花园边,将手中刀放在花园台沿上,解开裤子,哧哧哧便尿。   江鱼心中一动,再不迟疑,悄悄起身,一点点溜过去,突然起身,一把抱住那个家丁,拖到花园里,死死压住他。   那个家丁大惊,正欲喊叫,江鱼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一手紧紧卡住他的脖子,用尽了全力。   那家丁拼命挣扎,怎奈江鱼神力无敌,又兼情急拼命,如何挣脱得开,过了一会,双腿一伸,身子一挺,两眼一闭,再也不动弹了。   江鱼兀自不松手,过了一会,这才慢慢松开手,心中狂跳,全身湿透,夜风吹来,一阵凉飕飕。   江鱼瞅着那个家丁的尸体,喘息稍定,溜过去拿起那个家丁的刀,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戏文,何不看样学样,照猫画虎,脱下这家丁的衣服,自己穿上,鱼目混珠,混进去,见机行事?想到这里,心中一喜,正欲行动,忽然一愣,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是大人,自己是小孩,如何装得像?真是糊涂。”   江鱼如今已经杀了一人,信心大增,当下心一横:“嘿,如今长刀在手,就这么杀进去!” 第14章 深夜寻仇   既然打定主意,那便毫不犹豫!   江鱼当下也不再多想,提着刀,专捡隐蔽无光处行走,刚转过墙角,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急忙躲在暗处,偷眼张望,只见一个丫鬟端着一个盘子走来,直向后院行去。   江鱼心中一动,当下闪身出来,蹑手蹑脚跟在后面。   那丫鬟绕过走廊,到了后院一个大厢房前,门口站着两个丫鬟,房间里亮着灯,传来男女调笑声。   看到那丫鬟过来,一个年龄大一点的丫鬟上前低声道:“怎么才来,老爷已经催了好几遍了!快给我!”   那丫鬟小声道:“是,是!”急忙将手中盘子递给她。   那丫鬟端着盘子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轻声道:“老爷,醒酒汤来了!”   一个声音大声道:“端进来!”   那丫鬟答应一声,轻轻推开门,低着头,快步进屋。   江鱼躲在暗处,偷眼一望,只见屋子里陈设华丽,灯火明亮,正中一个桌子上摆着残酒剩菜,却不见人。墙角一张大床,帘帐垂着,里面传出男子淫笑声,女子娇笑声。   那丫鬟将盘子放在桌上,低着头,小声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一个声音从床上传出:“废什么话,出去!”   那丫鬟低声答应,低头退出,又轻轻拉上房门,转身冲另外两个丫鬟摆摆手,使个眼色,三人一起轻手轻脚走了。   这真是天赐良机,江鱼哪里还有片刻犹豫,仔细听听周围动静,接着从暗处闪出,前后左右扫视一圈,提着刀,一步步走到房门前,一咬牙,飞起一脚踹开房门,提刀冲了进去,一把拉开帘帐,打眼一看,一对男女光着身子滚在一起,那男子转头一望,不由得大惊,一把推开女子,喝道:“你……”看他样貌,依稀便是王财主,杀父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字刚出口,江鱼手起刀落,一刀刺进了他心口,那男子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肚子,血流如注。   江帆一咬牙,双手并上,用力一搅,那男子又是一声惨叫,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那女子吓得魂飞魄散,一骨碌跳下床,赤身裸体没命向外跑,大声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江鱼毕竟是第一次杀人,虽说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终究心中害怕,双手用力拔出刀,血溅了一身,提着刀,转身便跑,慌乱之下,撞倒了床前烛台,烛火点燃了帘帐,又烧着了床铺,瞬间火光熊熊,浓烟滚滚。   这时外面已经乱了,无数喊叫声脚步声响起,向着这边而来。   江鱼冲出屋子,眼看无数仆人丫鬟家丁护院冲来,不由得慌乱,口中大喊大叫,提着血刀乱挥乱舞,势若疯虎。   那些仆人丫鬟吓得惊叫着连连后退,那些家丁护院虽然胆壮,却也不禁暗自惊心,不过看到对方是一个小孩,却不放在心上,一个护院武师大喝一声,提着刀冲上,大喝一声,一刀砍去。   江鱼咬着牙,举刀一架,只听啪地一声,那武师虎口破裂,大叫一声,身子远远飞出,噗通落地,手中刀脱手飞出,半空中断为两截。   这一来那些护院武师都是大惊失色,一时间无人敢上,江鱼趁机冲到院墙边,看看无路,回身一望,只见家丁护院呐喊着一步步围了上来。   江鱼一咬牙,双脚一并,用力一跃,这一次情急拼命,用尽全力,一跃之下,竟然从高高的围墙顶上一跃而过,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上,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耳听院内大喊大叫,撒腿就跑,一路狂奔,慌不择路,下意识跑到了学堂附近,心中一动,越墙而入,刚刚进入院中,就看到韩飞从屋中出来,当下上前拉住他。   韩飞一眼看到江鱼浑身是血,神色慌张,不由得大惊,失声道:“小鱼,你怎么了,你……”   这时院子外面已经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江鱼顾不得多说,急道:“救我!”   韩飞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又惊又怕,一时无计,忽然撇眼看到院中角落那口棺材,眼睛一亮,急道:“快,跟我来!”一把拉着江鱼奔到棺材前,急道:“快,咱们一块打开,你躲进去!”   江鱼一愣,却顾不得多想,点点头,不等韩飞动手,双手扳住棺盖,用力一抬,登时打开,一看之下,两人同时一惊。   只见棺材里并无尸体,只有一个长条形的匣子,。   江鱼松了口气,虽然是情急逃命,可是要他和尸体躺在一块,毕竟心中害怕膈应,此时顾不得多想,一手扶着棺盖,纵身跳了进去。   韩飞没想到江鱼竟然如此大力,不由得惊呆了,江鱼急道:“快,帮我盖上!”   韩飞回过神来,急忙帮着江鱼,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合力盖好棺盖。   便在这时,院子里冲进一大群人来,火把通明,只见他们一个个提着刀,拿着棍棒,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房门打开,韩立夫大步出门,莫三娘和秦凡忠叔跟在后面。   韩飞定定神,慢慢一步步走过去,站在父亲身后。   韩立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虽惊,却临危不惧,低声道:“飞儿,进屋去!”   韩飞答应一声,正要走,莫三娘一把将他拉过来,护在身后,哼了一声,斜眼瞪着那些人。   韩立夫知道莫三娘的意思,知道她会保护韩飞,心中略安,大步上前,拱手道:“请问各位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来此?”   人群中大步走出一人,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红着眼睛,大声怒吼道:“搜,给老子搜!一定要抓住那个兔崽子,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炸油锅,点天灯,给我二弟报仇!”   他手下那些人答应一声,便欲冲上。   韩立夫大声喝道:“且慢!王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深夜来到学堂,又要抓什么人?”   王财主身后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大声喝道:“姓韩的,你的学生杀了王老爷的弟弟二老爷,是不是你指使的?” 第15章 扮猪吃虎   韩立夫心中一紧,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沉声道:“你说的什么,韩某压根就一无所知,你说在下的学生杀了王家二老爷,学堂里那么多学生,你说的是哪一个?还有,那些学生都是一帮小孩子,怎会杀人放火,他们又哪里有能力杀人放火?”   那师爷冷笑道:“好家伙,你还在这里狡辩!告诉你,我们有人认出杀人放火的就是江大山江家的那个狗崽子叫什么江鱼的,你说,他是不是你的学生?刚才他就朝你这里跑了,我们追到这里就不见了,你说,是不是你包庇把他藏起来了?”   韩立夫心中暗惊,沉声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此事韩某一无所知,今日午间正上课时,有人找江鱼,他就急急忙忙走了,连招呼都没打,此后韩某就再没见到他,如何包庇他?”   王财主怒喝道:“师爷,少跟他废话,来人,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抓到那个狗崽子!”   众恶奴齐声答应,一起冲上。   韩立夫心中惊疑,不知江鱼是不是真的跑到自己这里藏起来了,忽然心中一动,转头望向韩飞,只见韩飞脸色苍白,目光躲闪,心中已然明白,不由得暗叫:“不好,糟糕!”此时该当如何?   韩立夫心念电转,暗自沉吟,一时打不定主意,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他们抓走江鱼,这是肯定的,说不得,只好动手了,此地已然呆不得了,今夜就走。   韩立夫心意已决,握紧了拳头,正欲上前,却见一个身影一晃,抢在他前面,紧接着啪啪啪一连数声响起,只听惨叫声四起,只见莫三娘挥动长鞭,鞭影纵横飞舞,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家丁护院纷纷丢掉兵器,倒地不起,不住惨叫。其余人心惊肉跳,纷纷退后。   王财主大怒喝道:“混蛋,你是什么人?”借着火把光亮看清莫三娘相貌,眼睛一亮,狞笑道:“好,原来是个美貌娘们,小的们,快给老爷我上,先收拾了这臭娘们,再抓那个狗崽子!记住,别伤了这个娘们性命,老爷我要办了她!快快快,老爷我等不及了,办好差事,你们个个有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恶奴一听,齐声呐喊,一窝蜂涌上。   只听呼呼呼一连十几道风声响起,十几个身影飞落眼前,寒光闪动,惨叫声接连响起,一声接着一声,那些恶奴们纷纷倒地,死伤一片,其余吓得魂飞魄散,不住退后。   只见十几个女子挺剑而立,护在莫三娘身前,面色严酷,目光冰冷。   王财主吓得身子发抖,那个师爷急忙扶着他退后。   王财主大声叫道:“你在哪,还不快上,快!”   一个声音冷冷道:“你我有言在先,我只负责保护你的性命,别的事一概与我无关。”   众人都是一惊,这声音嘶哑干涩,刺耳难听,却不见说话的人在哪里。   韩立夫暗自一惊,抬眼望向对面屋顶。   王财主怒道:“难道你没看到这几个恶婆娘要杀我么?”   那声音冷冷道:“我在,她们杀不了你!”   莫三娘大怒,一步纵到院中,厉声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滚出来!”   那声音却不理她,再无声息。   莫三娘被人无视,更是恼怒,冷笑道:“好,你说姑奶奶我杀不了这头肥猪,姑奶奶现在就杀猪,提前过年!”说罢,提着长鞭,一步步上前,向王财主走去。   王财主大惊失色,大声叫道:“你还不快出来……”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院子里,挡在王财主前面,腰里斜斜插着一把无鞘长剑,一身黑衣,身材瘦长,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冰冷。   一股杀气忽然升起,弥散在空气中,众人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呼吸不畅。   莫三娘心中暗惊,却无惧意,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只是冷冷盯着她,一声不出。   此人一现身,王财主登时胆顿壮,大声叫道:“还出手,更待何时?”   那人冷冷道:“要死要活?”   王财主怒喝道:“什么要死要活,死活不论,快快动手!”   那人冷冷道:“活的,一个一千两,为首的,五千两;死的,一个五百两,为首的,两千两!”   王财主大声道:“这般恶婆娘,要来何用,杀了干净!一言为定,答应你了,就照你说的价码,我给!”   那人冷冷道:“好!”眼睛盯着众女,缓缓踏上一步。   莫三娘大怒,长鞭一抖,厉声喝道:“哪里来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竟敢装神弄鬼,信口雌黄,姑奶奶这就送你归西……”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然到了眼前,一柄长剑当胸刺来。   杀气起。   杀气逼近,莫三娘大惊,急忙后退,那身影如影随形,姿势不变,紧追而至,杀气已经将莫三娘全身笼罩住。   死神临!   莫三娘已经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烈女门弟子救援不及,纷纷惊呼扑上,双目尽赤,心胆俱裂。   便在此时,呼呼两道风声响起,两个人影分从左右抢上,寒光一闪,一剑飞出,迎向那黑衣人,与此同时,一股掌风劈向黑衣人。   出手的正是秦凡和忠叔。   黑衣人冷叱一声,手中长剑剑光大盛,剑尖上忽然闪出两道寒芒,分射秦凡忠叔,秦凡回剑急挡,波地一声,长剑断折,轻呼一声,身子急退,手中半截断剑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忠叔另一掌急上,掌风迎向那道剑芒,闷哼一声,一连退出好几步,身子摇摇晃晃,坐倒在地。   黑衣人手中长剑去势不减,剑光暴涨,刺向莫三娘。   三人合力,竟然未能挡住那黑衣人一剑!   剑光森寒,死神笼罩。   莫三娘呼吸已然停顿,心头一片冰凉。   忽然一股柔风吹来,挡在莫三娘身前,那柄长剑似乎抖了一下,就此停顿,再也前进不得半分。   波的一声轻响,漫天剑气忽然消失不见。 第16章 绝顶高手   莫三娘死里逃生,飞身急退,惊魂甫定,娇躯颤抖,花容失色,几缕发丝从额头留海飘落。   那个黑衣人满目惊骇之色,眼睛紧紧盯着一人。   只见那人一身儒衫,面容清瘦,挡在莫三娘身前,静静站立,一动不动,正是韩立夫。   这一来场中所有人都惊呆了,王财主他们都认识韩立夫,知道他是乡塾教书先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他怎么会是武林高手?   秦凡和忠叔也是大吃一惊,早看出韩立夫不同寻常,没想到他扮猪吃虎,武功如此高强,平生从所未见。   莫三娘更是没想到,她见到韩立夫,只当他是一个穷书生,酸秀才,万万没想到他武功高强若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自己性命。   韩立夫和黑衣人相对而立,静静对峙,都是一动不动。   杀气弥漫,众人只觉得全身冰凉,冷入骨髓。   那黑衣人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韩立夫淡淡道:“我在,此处无你容身之地,走罢!”   那人身子一震,瞳孔收缩,冷冷道:“好大的口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忽听一个声音哈哈笑道:“凭你,不配问他!”话音未落,人随声到,一个人影划空而至,飘落眼前,只见他身材高大,   一身红衣,披散头发,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边眼下直到右边嘴角,便如将脸斜劈两半一般,看上去诡异之极。   众人看到这样子,无不心头震骇,生出寒意。   紧接着又是呼呼呼一连数道风声响过,院子里又多了几人,腰悬长剑,身法迅捷,一看便是高手。   众人不识,韩立夫去认得,来者正是黄山五友。   那红衣人背着双手,旁若无人,目不斜视,一步步走过去,眼睛只盯着一人,韩立夫。   那人经过黑衣人身边,黑衣人只觉一股巨大无匹的压力迫来,急忙闪身退开,全神戒备。   那红衣人却似乎一无所觉,走到韩立夫身前五尺之地,站住脚步,眼睛紧紧盯着韩立夫,冷冷道:“十二年不见,你还没死?”   韩立夫面不改色,叹口气,淡淡道:“心尚未死,身且苟且。”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头一震。   心尚未死,身且苟且。   人间多无奈,每每不由人,但只心未死,此身且苟且。   那红衣人仰天哈哈大笑,众人都是心头剧震,耳骨嗡嗡作响,不由得尽皆惊骇莫名。   韩立夫静静站着,冷眼瞧着,不动声色。   那人停下笑声,望着韩立夫道:“老弟,你知道不,我平生就喜欢听你说话,有理,有道,都是金句,就他妈中听!这一点,我一辈子也赶不上你了!”   韩立夫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王财主不耐烦,大声叫道:“喂,你还不动手,还等什么,将这些人都杀了,我按人头付费,每人五百两!”   那黑衣人不说话,紧紧握着长剑。   那红衣人望着韩立夫笑道:“看样子,你遇到麻烦了,要不要我替你出手打发了?”   韩立夫淡淡道:“谢了,不用,区区小事,我还应付得来。”眼光扫向那黑衣人,淡淡道:“此处已没你什么事,走罢,让他们都走!”   那黑衣人紧握长剑,望着嘶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立夫淡淡道:“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如你们所说,他是我的学生,无论何事,我都替他扛下了。”   那黑衣人望着韩立夫,又望望红衣人,一时踌躇,不知进退。   王财主大声叫道:“放屁,不行,那个姓江的狗崽子杀了我弟弟,岂能就此罢休?他本想杀我,岂能就此放过,养虎为患,必须斩草除根!给我杀了他,把这些人统统杀光!我给你五万两银子,买他们的命……”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惨叫一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血中几颗牙齿。   一片树叶从空中缓缓落下。   摘花杀敌,飞叶伤人!   那黑衣人全身一震,不由自主退出几步,眼光惊骇之极,望着那红衣人,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你……”   一股风吹过,一个身影一闪。   那红衣人身子似乎动了动,却又仿佛未曾移动,那黑衣人手中长剑已经到了他手中,呵呵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破铜烂铁,丢人现眼!”随手一抖,那把百炼精剑寸寸断裂,一点点掉落。   那黑衣人身躯剧震,一步步退后,眼中神色恐怖之极,如同见了鬼一般。   那红衣人盯着黑衣人,冷冷道:“你不配问他,更不配问我!”   那黑衣人身子颤抖,似乎站立不稳,一咬牙,转身便走。   那红衣人忽地沉声喝道:“慢着,让他们都走,你留下!”声音虽低,却自带一股霸气,让人不自禁心生惧意,不敢不从。   那黑衣人身躯一震,霍然转身,望着那红衣人。   那红衣人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视王财主一班人,忽地怒喝道:“还不快滚!”   那些人心胆俱寒,哪里还敢停留,架着王财主就跑,瞬间鸟兽散。   那红衣人转头盯着黑衣人,冷冷道:“你是快剑向雄,龙谱上有你一号,是也不是?”   那黑衣人一声不出,暗自戒备。   红衣人双手背后,抬头望天,淡淡道:“当年武林,古堡百晓生作兵器谱,品评天下英雄,天机老人天机棒,上官金虹龙凤双环,小李探花小李飞刀,排名前三,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人间龙凤,技压群雄,一时俊杰。你可知道?”   向雄心中惊骇,嘶声道:“是,我知道。”   那红衣人接着道:“百晓生以兵器评英雄,以有形论无形,格局太低,已然落了下乘。”   向雄望着红衣人,不明所以。   那红衣人叹口气,沉声道:“其实真正的高手无招胜有招,那才是武学至理,武道至尊,招势都没有,又何来兵器?你说是不是?”   最后这句话却是对着韩立夫说的。   韩立夫沉默片刻,点点头,沉声道:“天地无言,大道至简,随心而发,无形无迹,确是天道至理。” 第17章 剑神剑魔   红衣人笑道:“说的好,不愧是读书人,有学问!天地无言,大道至简,寥寥几字,便说出了武学真谛。了不起!”   韩立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红衣人抬头望天,沉声道:“后来金城金老爷子作了龙谱,罗列当世武林高手,不偏不倚,不遗不漏,可谓至公至正。他老人家又有感于古堡百晓生兵器谱不列女子之弊端遗憾,于是乃作凤榜,专列女子武林高手。”   众人静静听着,无人说话。   无人注意到,红衣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秦凡的脸色变了,和忠叔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红衣人负手背后,抬头望天,沉声道:“金老爷子作龙谱凤榜,匠心独运,另怀机杼,不给武林高手直接排名,而是列其武功绝学,述其平生事迹,至于武功高低,让读者自品自悟,即便有好事者问他本人,他也是一笑不答,不置可否。乃至多年以来,金老爷子龙谱凤榜中所列高手,武功高低强弱,江湖上见仁见智,众说纷纭,争论不休,却无定论。”说到这里,,长叹口气,沉声道:“如今金老老子仙逝,驾鹤西游,他老人家笔下个个武林高手到底孰强孰弱,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更是不得而知,只怕永远没人知道答案了。呜呼,斯人已逝,大侠何在?只怕江湖中难再出英雄了!”   红衣人长叹一声,意态萧索。   众人听他娓娓道来武林轶事,无不动容,个个沉默不语。   红衣人慢慢转身,定定盯着韩立夫,缓缓道:“老弟,我与你同列龙谱,你倒说说,方今天下武林,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   此言出口,众人都是一惊。   韩立夫沉默良久,叹口气,沉声道:“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忘了,你还是执着若斯,纠结于虚名,你难道还不肯放下么?”   红衣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忘了,我可没忘,片刻都没有忘!当年我一剑飞仙,光寒九州,纵横天下,无双无对,群雄束手,当者披靡,没人是我的对手,直到我遇到你!”说到这里,神情激动,不复淡定。   韩立夫却不动声色,依旧从容,静立不语。   红衣人盯着韩立夫,冷冷道:“当年你我一战,我棋差一着,是你胜了,我脸上这道疤痕就是拜你所赐,一个印记,终生耻辱!”   韩立夫默然半晌,沉声道:“当年你我都是年轻气盛,刀剑无眼,你又苦苦相逼,我本无心伤你,对不起!”   红衣人仰天打个哈哈,厉声喝道:“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你一剑将我打入深渊,从此我无颜再立于江湖,不得已远遁关外,中原武林从此没了我剑魔独孤平这号人物!”   剑魔独孤平!   这红衣人是独孤平!   众人已然惊呆了。   昔年独孤平横空出世,挑战天下英雄,一剑飞仙,纵横无敌,做过之处,一片血腥,人人谈虎色变,莫敢当者。   独孤平已是江湖传奇,这传奇无可复制。   只是后来,独孤平忽然莫名其妙消失于江湖,无影无踪,没有半点消息,便如一阵旋风吹过,浪起涛生,风过之后,一切如旧,再也无痕,武林还是那个武林,传奇却已不复,只留下无数传说流传于江湖。   江湖上传言纷纷,有说他死,有说他伤,有说他废,有说他隐,却无一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听独孤平亲口自述,众人才知道原来他是败于眼前这人之手,因而退隐江湖。   韩立夫?这显然不是他的真名字,那么他究竟是谁?他能打败剑魔独孤平,绝对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究竟是谁?   众人一起望向韩立夫,目光中满是惊异佩服之色。   秦凡定定望着韩立夫,忽地心念一动,隐约想起什么,不由得心头一震,却听莫三娘失声叫道:“对了,我知道了,你是李齐天,大宋名相李纲之子,剑神李齐天!”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李齐天!   剑神李齐天!   神剑李齐天!   如果说剑魔独孤平是传奇,那么李齐天就更是传奇中的传奇。   李齐天,与天齐!   没人知道他师傅是谁,也不知他学的是什么剑法,江湖传言他三岁学剑,六岁便有大成,九岁打败点苍派高手楚云山,十岁击败崆峒长老叶罗子,十二岁上击败京城第一高手、禁卫军统领谢仝,自此武林神童之名不径而走。   江湖上却有许多人不信,说那些人都是因为李齐天的父亲李纲是当朝宰相的缘故,故意让着他,甚至可能是他们联合起来作秀演双簧。   直到三年后,李齐天十五岁,他打败了昆仑护法褚卫,褚卫心中不忿,回到西域昆仑便一病不起,次年郁郁而终,昆仑掌门何赢愤而出山,为褚卫报仇,更为昆仑派正名,挑战李齐天,没想到三招便败,何赢羞愧难忍,当场横剑自刎,昆仑派自此一蹶不振。   那一年,李齐天十六岁。   自古英雄出少年。   自此之后,李齐天名声大噪,年纪虽小,却已被江湖上尊成为剑神,再也无人敢挑战他。   剑魔独孤平无敌于天下,后来莫名失踪,原来是被李齐天打败,隐退江湖。   时隔多年,这段江湖公案总算真相大白。   独孤平大声道:“不错,他就是李齐天!李齐天,你说,你我这笔账该如何算法?”   韩立夫神情淡定,面不改色,淡淡道:“当年之事,虽说比武决斗,你死我活,终究是李某伤了你,对不起你,你想怎样?”   他自称李某,显然已经承认自己就是李齐天。咱们自此便称他李齐天,世间再无韩立夫这个人了。   独孤平深吸一口气,盯着李齐天,沉声道:“当年我败于你手,你那一剑伤在我脸上,却更伤在我心上,我自觉无颜见人,远赴关外,遁迹于白山黑山间,没日没夜不想着找你报仇,天可怜见,我无意中得到一本上古剑诀,如获至宝,日夜苦练,如今我自觉技艺大成,自信可以击败你,因此这才重出江湖。” 第18章 武者无友   李齐天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独孤平盯着李齐天,沉声道:“我寻遍江湖,到处寻你踪迹,偏偏你隐居江湖,没有丝毫信息,直到今日你无意中出手,被黄山五友撞见,他们见到我以后,诉说此事,我听他们说你样子相貌,出手功夫,猜到是你,因此今夜寻来,没想到果真是你!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哈哈哈!”   独孤平心中得意,仰天大笑。   李齐天神色不变,冷冷看着他,待他笑声停下,沉声道:“黄山五友是你手下?”   独孤平呵呵大笑道:“非也,非也,他们是我的徒弟,当年你我决战之前,我偶尔路过黄山,遇到他们几个拦路打劫,我本想毙了他们,却看他们资质尚可,在他们苦苦哀求之下,便收了他们做徒弟,传了一点剑术皮毛给他们,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他们竟然闯出了自己的名号,哈哈哈哈哈哈!”   李齐天淡淡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他们武功身法隐隐有几分熟悉,原来是你的徒弟。”   黄山五友对望一眼,老大高声怒喝道:“李齐天,师傅他老人家对我等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此恩此德,我等就是粉身碎骨,也是难报万一。你害得我师傅一个人孤苦伶仃,遁迹关外苦寒之地十数年,你说,这笔账该如何算?我等今日就要为师尊报仇,将你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他这一开口,其余四人跟着叫嚷起来:“碎尸万段,报仇雪恨!”其实这五人年岁都比独孤平大,却拜了独孤平做师傅,言语之中更是尊崇无比,可见独孤平在他们心中分量之重。   李齐天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却见独孤平身子一晃,到了黄山五友身前,啪啪啪啪啪一连五声,五人脸上每人挨了一个大嘴巴子,捂着脸,愣愣望着独孤平。   独孤平厉声喝道:“尔等不得无礼!凭你们也配跟剑神如此说话?自己掌嘴,每人十下!”   黄山五友一言不发,各自抬起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每人自己打了自己十个嘴巴,每个人两边脸都肿得跟猪头一样。   独孤平沉着脸,哼了一声,似乎还不满意,转身望着李齐天,沉声道:“教徒无方,莫要见笑。”   李齐天定定看着,没有说话。   独孤平望着李齐天,沉声道:“李齐天,你我虽是仇敌,不共戴天,可我敬你,你知为何?”   李齐天沉声道:“李某无德无行,蒙阁下抬举错爱,实在是不好意思,愧不敢当。”   独孤平沉声道:“不,你当得起!当年你我在泰山之巅一战,一直打了三日三夜,难分胜负,最后我一招不慎,败于你手,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却始终无人知晓,江湖上竟然没有半点消息传出,你说是怎么回事?”   李齐天不说话。   独孤平大声道:“好个李齐天,你小子人品不错,打败我剑魔独孤平,这是多大的荣耀,可以让你的名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日中天,一战封神,可是你却不声不响,守口如瓶,对谁都没有说过!”   李齐天还是不说话。   独孤平大拇指一翘,大声道:“李齐天,你这份人品修为,胸襟气度,可是了不起,比你的武功更厉害,我独孤平佩服!这一辈子我都佩服,我不如你!”   李齐天淡淡道:“独孤兄过誉了,李某不敢当。”   独孤平盯着李齐天瞧了半晌,叹道:“你我本可是朋友,兄弟,可惜,可叹!”   李齐天沉声道:“可惜什么?若独孤兄不嫌弃,李某愿意交独孤兄这样的朋友做兄弟……”   独孤平厉声喝道:“不可能!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者无友,孤独一世!既生瑜,何生亮,你我注定是敌人,这是命!”   武者无友,孤独一世!   李齐天默然,他能理解独孤平。   高处不胜寒。   找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或许还容易些,可是要找一个令人尊敬、旗鼓相当的对手却是难上加难。   这是武者的宿命,是悲哀,更是无奈。   独孤平盯着李齐天,目光冰冷,沉声道:“想说的,我说了,该做的,我做了,你我这一战,势在必行,在所难免,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十二年零八十六天,今天终于得偿所愿,痛快,痛快!”   独孤平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脸上神情兴奋之极。   这一天,他已等得太久太久。   李齐天默然不语,定定望着独孤平。   杀气忽起,冷酷,凛冽,周围众人只觉全身寒冷,冷意直达心底,几乎无法呼吸。   独孤平深吸一口气,盯着李齐天,目光冷如刀锋,冷冷道:“你我是择地一战,还是就地开战?”   李齐天缓缓摇了摇头,叹口气,淡淡道:“不用了,这一战,我认输。”   场中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固然不希望看到两雄相争,或死或伤,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一代剑神李齐天口中说出。   独孤平一呆,面色大变,厉声喝道:“李齐天,你什么意思?”   李齐天淡淡道:“就是这个意思,十二年前,你我半斤八两,旗鼓相当,我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如今十二年过去,你偶得奇遇,获得上古传承,又日夜苦修,勤练不辍,而李某却弃武从文,退隐江湖,握剑的手变成了握笔的手,武道已然荒废,此长彼消,你进我退,我已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   独孤平紧紧盯着李齐天,握紧了拳头。   李齐天静静站立,神情淡定。   独孤平厉声喝道:“李齐天,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不战,又怎么可以认输?”   李齐天淡淡道:“怎么不可以?李某有自知之明,既然自知不是对手,又何必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独孤平上前一步,怒喝道:“不行!你我这一战,避无可避,不死不休!我独孤平,一定要光明正大打败你李齐天,我要世人知道,我才是天下第一,武道至尊!” 第19章 天下第一   李齐天淡淡道:“天下第一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么,打败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么?就算你是天下第一,你也未必是武道至尊,艺无止境,大道无边,人力有竭,谁能穷尽?”   独孤平呆了一下,怒喝道:“我,我能!我独孤平一生为武而生,为武而活,我一定要做武道至尊!”   李齐天摇摇头,淡淡道:“独孤兄,我今天认输,天下第一,你已经是了,又何必再苦苦执着?”   独孤平厉声喝道:“不,我要亲手打败你,光明正大打败你,我才是天下第一,才配称武道至尊!”   李齐天淡淡道:“李某已认输,无意再争,独孤兄又何必苦苦相逼?”   独孤平手一动,一柄长剑在手,遥指李齐天,冷冷道:“李齐天,你这般推三阻四,就是不肯与我一战,究竟是为什么?你若再不答应与我一战,我就动手了!”   李齐天摇了摇头,叹口气,没有说话。   独孤平怒发如狂,踏上一步,逼近李齐天,剑光森寒,剑气迫近,杀气顿起。   李齐天神情淡定,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剑光已经到了李齐天眼前,李齐天兀自不动。   独孤平目光冰冷,面目狰狞,厉声喝道:“拔剑!”   李齐天摇摇头,神色不动。   秦凡眼见此景,不由得大惊,上前一步,张口欲呼,忽然一人拉住他,摇了摇头,正是忠叔。   秦凡心中一动,悄悄退回原位。   莫三娘大声叫道:“李大侠,快拔剑动手啊,难道你真要束手待毙不成?!”   李齐天恍若未闻,神情淡定。   独孤平一咬牙,长剑一点点逼近李齐天,波地一声轻响,李齐天身上长衫被剑气所摧,裂成碎片,一片片落下。   忽地一个小小身影扑到李齐天身前,伸开双臂,挡在前面,大声叫道:“别伤我爹爹!”正是韩飞。   李齐天一把将韩飞拉到身边,厉声喝道:“飞儿,退下!”   独孤平一怔,望了韩飞一眼,抬头盯着李齐天,沉声道:“李兄,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愿与我生死决斗,以命相搏?你是为了儿子,心有牵挂,不敢放手一搏,是不是?”   李齐天淡淡道:“李某自知不是独孤兄的对手,因此主动认输,并非为了别的。”   独孤平嘿了一声,转头盯着韩飞。   韩飞看独孤平紧紧盯着自己,情不自禁害怕,急忙躲到李齐天身后。   莫三娘抢上前去,低声道:“跟我走!”拉着韩飞退后,远远躲开。   李齐天转头望了莫三娘一眼,目中深有谢意。   独孤平踏上两步。   莫三娘伸手将韩飞拉到身后护住,怒目瞪着独孤平,大声喝道:“剑魔独孤平,你想怎么样,枉你一代高手,难道还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么?你要想动他,先过了姑奶奶这一关!”   独孤平收回目光,盯着莫三娘,冷冷道:“你是谁?”   莫三娘挺直胸膛,大声道:“烈女门,莫三娘!要动手便动手,我莫三娘不怕你,更不怕死!”   那些烈女门下弟子齐齐奔上,护在莫三娘身前。   独孤平嘿嘿冷笑道:“傻丫头,瓜女子,人家他爹在此,无敌高手,武功通神,用得着你强出头么?”   莫三娘望了李齐天一眼,大声道:“李大侠修为高深,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却苦苦相逼,不依不饶,未免太过霸道无礼,我莫三娘看不惯!”   独孤平嘿嘿一笑,冷冷道:“嘿嘿,烈女门!十二年前,我初到关外,曾与一个自称烈女掌门的女子见过一面,有过交手,你继承她位,难道她没对你说过?”   莫三娘一愣,心念一动,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好啊,难怪我师傅十二年前受了重伤,却始终不肯说出是谁伤了她,原来是你,独孤平!后来师傅伤重不治,郁郁而终,我烈女门弟子一心替师傅报仇,却始终不知仇人是谁,今日总算真相大白,原来是你!冤有头,债有主,我莫三娘今日就要为师傅她老人家报仇雪恨!狗贼,拿命来!”一挥长鞭,纵身扑上。烈女门弟子一起上前,一个个红着眼,咬着牙,朝独孤平扑去。   却听呼呼呼呼呼几道声响,黄山五友一起上前,大声呼喝道:“大胆贼婆娘,竟敢对我师傅无礼,找死!”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便要斗在一起。   却听一声冷笑,独孤平手中长剑虚虚一劈,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气涌出,莫三娘手中长鞭寸寸断裂,门下弟子手中长剑齐齐脱手飞出,纷纷惊呼。   忽地一股浑厚无匹的掌力击出,迎上那道剑气,半空相遇,砰地一声巨响,双方尽皆化于无形。   一个身影凛然而立,挡在众女身前,正是李齐天。   众女死里逃生,急忙退后,花容失色,惊魂未定。   独孤平盯着李齐天,脸上露出喜色,冷冷道:“你终于出手了!”   李齐天淡淡道:“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客人,与你我之事无关,待我送走他们,你我之事再做了结。”   独孤平大声道:“好!就要你心无旁骛,你我公平一战,方遂我意!”忽地转眼盯着向雄,冷冷道:“他总不是你的朋友罢?”   李齐天还未答话,向雄脸色大变,纵身急退,向院外扑去。   却听一声怪啸,独孤平长剑一挥,一道剑气闪出,将向雄拦腰劈作两半,血雨纷飞,两截尸身落下。   众人目睹此景都是大吃一惊,由不得人人脸上变色,心中震骇。   韩飞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吓得呀地一声扑到莫三娘怀里,不敢再看,浑身颤抖。莫三娘紧紧搂住他,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李齐天神色不变,只是眼神中露出怜悯之色。   独孤平神色不变,冷冷道:“没什么好可怜的,此人剑法已然入门,武功不错,龙谱上也有名号,却甘为走狗,听人驱使,枉为武者,辱没武道,留他何用?我独孤平眼里不容沙子,岂能容他?” 第20章 变起突然   李齐天微微叹口气,转身走到莫三娘身前,拱拱手,深深一揖。   莫三娘一愣,急道:“李大侠,您这是何意,您……”   李齐天望着莫三娘,沉声道:“莫姑娘,飞儿就拜托你了!”   莫三娘听他话中意思,已然是托孤之意,不由得大吃一惊,急道:“李大侠,您……”   李齐天沉声道:“莫姑娘侠肝义胆,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你我虽是初见,李某却对你欣赏有加,佩服得紧,飞儿交给你,我放心。你带他走,走得越远越好,倘若李某今日侥幸不死,日后必然会去找你们。”   韩飞何等聪明,明白父亲意思,又急又怕,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紧紧抱住他,大声哭叫道:“爹,爹,孩儿不走,孩儿不离开爹爹!”   李齐天伸手抚摸韩飞的头,沉声道:“飞儿,听话,跟这位姐姐走,好好活着,记住爹给你说过的话,人生在世,贫穷不要紧,富贵无所谓,但只平安快乐,听心而行,随性而为,不违心做事,不委屈自己,便是人生至境,无愧无悔。”   韩飞望着父亲,泪如雨下,哽咽抽泣,大声哭道:“爹,我不走,我不要你死,我要爹爹!”   李齐天微微一笑,淡淡道:“飞儿,你放心,这世上能杀爹爹的人只怕还没有,爹死不了。”   这普普通通一句话,简简单单从他口中说出来,语气平平淡淡,然而却霸气霸气侧漏,人人都是心头一震。   剑神之语,谁敢不信?   韩飞停止哭泣,望着父亲,含着热泪,大声道:“对,爹,您一定不会死,您是剑神,这世上没人是您的对手,不管是谁!”   李齐天淡淡一笑,沉声道:“飞儿,你一定要记住爹爹的话,不管日后如何,不管自己是谁,守正,莫争,平淡,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记住了么?”   韩飞泪流满面,重重点头。   李齐天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将韩飞推到莫三娘怀里,沉声道:“走,快走!”   莫三娘望着李齐天,她已经见识了独孤平的身手,情知这一战必然凶险万分,李齐天托孤于自己,并非多虑,当下一咬牙,大声道:“好,我走,李大侠,你放心,但只我烈女门中有一人活着,飞儿就活着!”   李齐天深深望着莫三娘,拱手,沉声道:“多谢!”   莫三娘热泪盈眶,抱拳还礼。   无言。   英雄。   美女。   大侠。   女侠。   侠是什么?   正道。   信诺。   担当。   初心。   不变。   无悔。   这便是侠。   独孤平冷眼旁观,看到这一幕,背转身,抬头望天。   莫非这一代武者,绝世高手,也有所感?   莫三娘深深望了李齐天,一咬朱唇,拉着韩飞,扭头就走,已是泪流满面。   烈女门下紧紧跟上,在后护卫。   独孤平背身而立,一动不动。   黄山五友有心阻拦,望了独孤平的背影一眼,看他一无所示,也就不敢动弹。   韩飞回头大声哭叫道:“爹!”撕心裂肺。   李齐天眼眶一红,挥挥手,转身望着秦凡和忠叔,拱手抱拳,沉声道:“今夜不巧,慢待两位,实在惭愧,就此送客。”   忠叔一言不发,抱拳还礼,深深一揖。   秦凡却大声叫道:“莫掌门慢走且待,我们跟你一起走!”   莫三娘拉着秦凡已经走到院门口,闻言停步,转身望着秦凡,眼中露出喜色,一双妙目一眨不眨,深深望着秦凡,目光明亮。   秦凡深深望着李齐天,沉声道:“李大侠,我们跟莫掌门一起走,你放心,但只我有一口气在,一定保护令公子安全。”   李齐天抱拳道:“多谢!人间正道,侠义永存,巾帼不让须眉,二位高义,李某感激莫名,永铭于心。”   这话中意思,颇有玄机,有人明白,有人不解。   秦凡一怔,脸上一红,随即恢复正常,沉声道:“李大侠,自古邪不胜正,正者无敌,我相信您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您保重,在下就此告辞!”   莫三娘却没有听出来,她久居关外,见惯了雄健粗豪汉子,今日见到秦凡,相貌俊美,儒雅风流,完全不同于她平常所见,不由得一睹倾心,一见钟情,一颗芳心就此放注在秦凡身上,倾心爱慕。   只是她却不知,她一片真心爱意,恐怕要错付了!   李齐天沉声道:“多谢!”   秦凡大声道:“忠叔,我们走!”   忠叔答应一声,两人一起向院角灵车走去。   独孤平缓缓转身,沉声道:“李齐天,你的事情安顿完了,该你我的事了,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刚说完这句话,忽然身子一晃,接着脸色大变,身子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瞪着李齐天,嘶声叫道:“李齐天,你……”   李齐天一愣,上前一步,道:“独孤平,你……”一句话没说完,脸色也是大变,身子摇晃,似乎也站立不稳。   这一来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黄山五友对望一眼,一起朝独孤平奔去,口中叫道:“师傅,师傅,您老人家怎么了……”刚奔出两步,忽然噗通噗通一起栽倒在地,爬不起来。   秦凡忠叔刚赶着灵车过来,见状也是大惊,秦凡叫道:“李大侠,你怎么了……”   莫三娘也是莫名其妙,见状大惊,拉着韩飞快步跑回,叫道:“李大侠,你……”   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噗通噗通声接连响起,秦凡、忠叔、莫三娘和一众烈女门弟子,甚至包括韩飞,都纷纷摔倒在地,爬不起来,都是头脑晕眩,昏昏沉沉,全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   这一来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莫名所以。   独孤平功力深厚,强自运力,稳住身形,脸色苍白,瞪着李齐天,嘶声道:“李齐天,没想到你如此卑鄙,枉你称作剑神,一代大侠,竟然用这种无耻下三滥手段对付我,你真是无耻至极,算你狠,我独孤平看错你了……”话没说完,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第21章 惊天秘密   李齐天身子也是摇摇晃晃,头脑晕沉,全身内力消失得无影无踪,提不起半分力气,心中震骇无比,嘶声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话没说完,身子摇晃,跌坐在地。   独孤平和李齐天两人本来相互疑心是对方做的手脚,这一来两人相互之间不再猜疑,却更是惊疑惶惑。   不止他们,场中众人都是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韩飞心中害怕,大声哭叫道:“爹!”   李齐天强自支撑,暗自运功,可惜丹田内空空如也,毕生功力消失不见,自知徒劳无功,心中冰凉,惨然道:“飞儿,别怕,别哭……”   独孤平和李齐天一样,暗自运功,却徒然无益,惊骇暴怒之下,瞪眼喝道:“究竟是哪个无耻王八蛋混账狗东西捣鬼,老子非活劈了他不可……”   忽听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响起,黄山五友一个个站了起来,望着众人哈哈狂笑。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心中惊疑。   独孤平怒喝道:“孽徒,混账东西,傻笑什么,你们……”忽然一呆,失声道:“是你们,原来是你们捣鬼!”   黄山老大哈哈狂笑道:“不错,正是我们五兄弟,师傅您老人家的爱徒!”   独孤平怒喝道:“孽徒,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莫非你们要造反不成?!”   老二嘿嘿笑道:“不错,就是要造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们兄弟的师傅!”说着话,一扑上前,一脚踢出,正中独孤平胸膛,独孤平闷叫一声,身子飞出,噗通落下,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怒攻心,怒喝道:“孽畜,畜,你竟敢欺师灭祖,老子杀了你!”   老二哈哈狂笑道:“独孤平,就你现在这样子,死狗一条,还敢发飙嘴硬!你连动都动不了,你怎么杀我?我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告诉你,我们五兄弟忍你很久了,你算什么东西,年纪没我们几个大,还要我们给你当徒弟,跪拜你,给你磕头,这还不算,你对我们颐指气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们早就受够了!今日你落到我们兄弟手里,还有什么话说?哈哈哈哈哈哈!”   黄山五友跟着一起放声狂笑起啦。   独孤平脸色惨白,喘息着怒喝道:“孽畜,你们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老大嘿嘿冷笑道:“你问我们用了什么法子,你又是如何着了我们的道,上了我们的套?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你吃的酒菜里有我们下的药,六神散!”说着话,转身指着场中众人,大声笑道:“还有他们,同样的,他们吃的酒菜里也下了六神散!你们现在都是真气涣散,全身无力,一个个都是死狗死猪,待宰羔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惊怒交集,面面相觑。   独孤平怒喝道:“好,好,好,狗东西,孽畜!”   老二嘿嘿冷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与你同座一席,同吃一菜,同喝一酒,我们怎么没中毒?”   独孤平冷哼道:“那还用说,你们一定事先服了解药!”   老二嘿嘿一笑,老大   笑道:“聪明,师傅就是师傅,不过你还有所不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不但事先服了解药,而且你吃的红烧狮子头,你的最爱,我们可一口没吃!咱们吃的菜,只有那一样菜里下了毒,别的可没有!怎么样,徒弟们有好吃都先紧着师傅,对你老人家够孝顺罢?哈哈哈哈!”   独孤平脸色阴沉,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不错,果然是我的好徒儿,够孝顺!”   老大嘿嘿冷笑,甚是得意,抬手指着李齐天等人,嘿嘿笑道:“至于李大侠他们之所以也会中毒,那是因为我们买通了一家酒店伙计,给他们送来的菜里下了毒,不但如此,酒中也有,毕竟剑神的名头不是空来的,何况我们今天已经见识了李大侠的身手,确实惊世骇俗,就这还是他藏拙不露,我们兄弟可不敢大意,李大侠,我们兄弟对你够意思罢?我们哈哈哈哈!”   李齐天淡淡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李某,愧不敢当!”   老二喝道:“大哥,还跟他们啰嗦什么,动手罢,办正事要紧!”说罢,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韩飞提了起来,两眼放光,嘿嘿傻笑。   韩飞使劲挣脱,大声叫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李齐天大惊失色,大声喝道:“放了他快,不要动他!”   黄山老二抬手点了韩飞穴道,韩飞登时动弹不得。说不出话。   李齐天双目尽赤,厉声喝道:“你把他怎么了,你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老二嘿嘿笑道:“你放心,他可是无价之宝,身份贵重,我们兄弟今后的荣华富贵都着落在他身上,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他,怎么舍得伤害他,自断财路,自毁前程?”   场中众人听他话里有话,都是一惊,心中不解。   李齐天脸色大变,狠狠盯着黄山五友,眼中闪出杀气,却没有说话。   老大沉声喝道:“老二,住口,你瞎说什么?”   老二伸手将韩飞揽在怀里,嘿嘿笑道:“大哥,你担心什么,除了他,元懿太子,今夜在场之人,一个也别想活,不会有人知道的,你怕什么?嘿嘿嘿,哈哈哈哈!”   “元懿太子”这四个字出口,场中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眼睛一起望向韩飞,又望向李齐天。   韩飞心头震骇,听眼前这人叫自己元懿太子,心中大惊,苦于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更说不出话。   李齐天脸色反倒平静下来,韩飞身份暴露,本是坏事,可是眼前反倒是好事,他既然知道黄山五友不会伤害韩飞,那就暂时放下心来,自己的生死倒是浑未放在心上。   独孤平望了一眼韩飞,转头盯着李齐天,沉声道:“原来他不是你的儿子,十二年前,你退隐江湖,原来是带着元懿太子远走高飞,隐居此处,以教书为业。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今太子不是赵慎么,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太子?他究竟是谁,你又如何会和他在一起?宋皇在位,太子却在野不在朝,流落于江湖草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2章 个中曲折   李齐天默然未答,莫三娘抢着道:“是啊,李大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关外也曾听说,当今天子宋皇赵构无子,收养了宋朝宗室之子赵慎作为养子,立为当今太子,这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元懿太子?”   李齐天还未回答,秦凡又抢着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我也听说当今太子赵慎乃是皇上养子,他是太祖皇帝嫡系后裔,人都说天道轮回,总有定数,当年烛光斧影,宋太宗谋害自己的亲哥哥宋太祖,抢了他的皇位,如今这皇位总算又回到宋太祖一系,可算苍天有眼,也算当今皇上有良心。”   一个声音响起:“呸,什么有良心,这是因为当今天子宋皇赵构他自己有问题,患有隐疾,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却不能生育,乃至后继无人,太子空位,因此不得已才立了太祖后裔为皇位继承人,哪里是他良心发现了,他倘若有良心,又怎么会害死岳飞岳元帅,至今岳元帅还蒙着莫须有的叛臣罪名,真是千古奇冤,思之令人悲愤莫名。”说话的正是忠叔,这人由始至终从来没张口说话,此刻忽然开口,语出惊人。   独孤平沉声道:“这位师傅,你说当今天子患有隐疾,这是怎么回事?”   忠叔沉声道:“独孤先生这十几年来隐居关外,潜心修炼,不问世事,因此有所不知,当今天子未登基以前出使金国,两国交恶,金人野蛮,无信无义,想要扣留他当人质,借以要挟大宋,当今天子差点成为阶下囚,匆忙逃命之中受了伤,因此而患了隐疾,不能生育,只好立了太祖后裔当了太子,作为太子储君。”   独孤平哼道:“怪不得,原来赵构不是真男人,枉他有后宫佳丽三千,却能看不能用,真是活该。”   他说这话的时候,莫三娘脸红了,就连秦凡都是脸上一红。   忠叔接口道:“其实个中隐情曲折,李大侠比咱们清楚,只是他人品谦抑,父亲又是大宋宰相李纲李相国,因此他不愿说罢了,所谓为尊者讳,就是为当权尊位者隐瞒而已。”   独孤平望着李齐天,沉声道:“李兄,我独孤平虽然只混江湖,不问朝廷,平生却最敬重忠臣良将,仁人志士,你父亲李纲李相国,岳飞岳元帅,一个忠臣,一个良将,铁血丹心,精忠报国,他们都是我独孤平平生最敬重的人物。”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忿忿道:“狗娘养的的狗皇帝赵构,害死岳元帅,真是良心被狗吃了,枉披了一张人皮,简直猪狗不如!”   李齐天静静听着,却默不作声。   莫三娘大声道:“骂得好!这狗皇帝真不是人,是畜生,若没有岳飞岳元帅韩世忠韩元帅,还有女侠梁红玉,这些忠臣良将,哪来大宋这江南半壁江山?”   忠叔沉声道:“莫掌门说的好!最冤的便是岳元帅,可谓千古奇冤!其实岳元帅生儿忠勇善战,死而慷慨从容,死的好,其死重于其生。”   这一来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其实岳飞岳元帅在世人眼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他被害死,人人伤心难过,无不悲愤莫名,扼腕叹息。听忠叔话里的意思,他对岳元帅也是佩服敬重,感佩莫名,可是他此时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三娘瞪眼大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竟然说岳元帅死的好,莫非你也是奸贼一党,朝廷走狗?”   忠叔脸色不变,神情如常,沉声道:“莫掌门莫急莫怒,且听我细细道来。狗皇帝赵构怕武将势大,尾大不掉,威胁皇位,更怕岳元帅北伐成功,直捣黄龙,迎回徽钦二宗,他就得让出皇位,因此有心杀害岳元帅,就在岳元帅帅兵取得朱仙镇大捷,正要乘胜追击之时,一连下了十二道圣旨,发出十二道金牌,召回岳元帅,将他下了大狱,关入天牢,而奸相秦桧却一心求和,保住他的权位,因此迎合皇上心思,诬陷岳元帅造反,借着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元帅,这固然是悲剧,可是岳元帅一代名将,聪明机变,见识高远,他自己武艺高强,手下又有一大帮猛将勇士,更得天下百姓爱戴,天下英雄尽皆感佩,听从号令,他为什么毫无反抗,甘心就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莫三娘大声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   秦凡望着李齐天道:“李大侠,您不但武功天下第一,而且饱读诗书,见识高超,一定明白其中曲折,不如请您说说。”   李齐天沉默片刻,沉声道:“其实要想明白此中曲折原原由,也很简单,诸位但想,若是岳元帅抗旨不遵,违抗圣命,公然与朝廷对抗,那势必是什么结果?那样大宋势必发生内乱,自相残杀,金贼趁机进兵,大宋内忧外患,势必分崩离析,就此灭亡,天下尽归金贼蛮夷之手,我等百姓皆为亡国奴,受尽奴役欺辱,天下再无一片净土。”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声道:“岳元帅正是明白此节,因此才慷慨赴死,从容就义,一死以保天下百姓安康。”   秦凡大声道:“李大侠说得正是,岳元帅大仁大义,千古无二,必将千古留名,永垂不朽!”   独孤平沉声道:“好,说得好!我独孤平一生只敬天地,不惧任何事,不服任何人,偏偏只服岳元帅!而且我不服其生,但佩其死!自古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岳元帅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甘心赴死,从容就义,这般胸襟气度,大仁大义,真是旷古少见,旷世英雄!”   莫三娘大声道:“说的好!独孤平,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忽听一个声音大声喝道:“够了,你们说够了没有,别废话了,你们那点小心思,真当我们兄弟是傻子,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鬼主意么?”   说话的正是黄山五友老大。 第23章 危局无解   黄山五友一直听众人说话,并无动静,此刻终于开口。   众人都静默不语,心中暗叫糟糕。   黄山老大眼睛扫视众人,冷冷道:“你们一个个抢着说话,故意引起话题,越扯越长,越拉越远,无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幻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会不会天降救兵,是也不是?告诉你们,那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你们一个个都死定了,必死无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其余四人跟着哈哈狂笑。   众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片冰凉,今日此劫,只怕是躲不过了,谁也活不了了!   其实黄山五友说的一点没错,众人纷纷发言,抢着说话,就是为了转移话题,李齐天和独孤平都是心思机敏、惊才绝艳的天骄人物,忠叔是老江湖,阅历丰富,秦凡聪颖机智,莫三娘虽然表面暴躁鲁莽,活脱脱一个女汉子,内里却兰心蕙质,聪慧细腻,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相互之间虽不通气,却瞬间便已明白对方心思,心意相通,互相配合演戏,以图拖延时间,等待转机。   此时被黄山五友看破心思,这五人都是奸诈卑鄙的无耻之徒,只怕转眼便会对众人下手。   众人相互对视,面面相觑,自知性命不保,只怕转眼便死,心中都是一片冰凉。   黄山老大嘿嘿冷笑道:“你们别再徒劳心思,枉费心机,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但给你们酒菜里下了六神散剧毒,而且还给你们加了一道佐料,毒上加毒,神仙无解,哈哈哈哈!”   众人大惊,心中更是绝望,莫三娘厉声喝道:“狗贼,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黄山五友一起大笑,老二大步走到莫三娘跟前,伸手去摸她脸,莫三娘又惊又怒,却苦于全身无力,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呸地一声吐了他一脸,厉声喝道:“狗贼,别碰我!”   黄山老大沉声道:“二弟,别胡来,正事要紧!”   老二望了莫三娘一眼,一脸淫荡,嘿嘿淫笑着退回去。   黄山老大望望独孤平,又望望李齐天,嘿嘿笑道:“师傅,李大侠,你们二位都是武功盖世,惊才绝艳,大高手,大魔王,就这么死在我们几个小喽啰手中,只怕心有不甘,难以瞑目。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今日就让你们死个明白罢!老三,你来说罢!”   黄山老三应声笑道:“是,大哥!”走上两步,嘿嘿笑道:“师傅,李大侠,你们二位见多识广,一定听过西域七色花的名字罢?”   听到七色花这几个字,独孤平心中大惊,再也无望,李齐天也是心中冰凉,二人对视一眼,都是面色惨然,自知今日已然无幸。   黄山老三察言观色,心中得意,嘿嘿笑道:“看来二位大高手,大魔王,确实是见多识广,无有不知,不错,就是七色花毒,再加上六神散,二者混合在一起,你们的六魂七魄皆已被制,神仙难救,天下无解!”   黄山老三嘿嘿奸笑道:“师傅,李大侠,你们两个大魔王应该明白,中了七色花毒,功力越深的人反倒发作越快,而且你越是运功相抗,毒性越是深入,因此你们两个虽然武功高绝,毒性反而最先发作,而且中毒也最深。嘿嘿,嘿嘿!”   独孤平厉声喝道:“好,算你们狠,果然是我的好徒弟,好手段,够毒辣!”   黄山老大嘿嘿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这都是师傅教导得好!您老人家不是经常训诫弟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都不是你教我们的?只是恐怕你做梦也想不到,你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独孤平冷冷道:“我是没想到,我亲手教出了你们几个白眼狼,养虎为患,我活该!只是我不明白,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黄山老三大声道:“你问我们为什么?好,看在你我师徒一场,就告诉你也罢,反正你就要死了,就让你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们受够了你,早想杀你,这是第一,第二,我们受命要找到元懿太子,那就必须找到李齐天,杀了他,否则他决然不会交出太子,所以你们两个,都必须死,一定要死!”说到这里,转身指着莫三娘秦凡等人,嘿嘿笑道:“至于你们几个,那是活该你们倒霉,谁叫你们不睁眼,说巧不巧碰上这件事,入了局,进了套,稀里糊涂枉自送了性命,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认命罢!”   李齐天冷冷道:“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你们一定还有阴谋诡计,是不是?”   老三转身望着李齐天,大拇指一翘,大声道:“嘿,不错,李大侠果真是李大侠,一眼便看出此中另有玄机,了不起!”   李齐天淡淡道:“过奖,不敢当。李某自知今日必死,只是心头有几个疑问,不知可否解答,好让李某死个明白?”   老三嘿嘿一笑,转头望向老大。   老大点点头,嘿嘿笑道:“三弟,反正咱们已经大功告成,你就对李大侠说说罢,一代大侠,将要死于我等之手,就让他做个明白鬼罢!”   老三笑道:“是,大哥!”说罢,转身望向李齐天,笑道:“好,李大侠,你问罢,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算对你一代大侠的最后敬意。”   李齐天点点头,沉声道:“谢了!第一个问题,不知你们如何得知元懿太子还活着的消息?”   老三笑道:“李大侠,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其实他们刚才说的都大致不错,你心里更清楚,当今大宋天子患有隐疾,不能生育,于是收养了大宋宗室太祖嫡系子嗣赵慎作养子,立为储君,便是当今太子。这不是什么秘密,天下人都知道。” 第24章 当年旧事   众人静静听着,无人说话。   老三接着道:“后来皇上得到太医调理,又日日服食虎鞭鹿茸等珍奇药物,他的下半身隐疾终于有了起色转机,某一日服药过后,皇上忽然性起,就地临幸了一个潘姓宫女,竟然就此有了身孕,不久之后,诞下一个婴儿皇子,便是眼前这位元懿太子赵敷,其母潘氏也因子而贵,被封为贤妃。这个没错罢?”   李齐天默然无语,眼睛望向韩飞,目光深深。   韩飞穴道被点,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听人诉说自己身世,不由得震惊万分,看父亲神情状态,显然不假,心中惶惑震骇,已然呆了。   其余众人听黄山老三说起这段宫廷秘闻,目光聚集在韩飞身上,都静静听着,无人说话。   老三望着李齐天,沉声道:“当今皇上立养子为太子储君,将他祖宗宋太宗抢走的皇位又还给宋太祖这一脉,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绝非他的本意,如今他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不甘心皇位旁落,一心要废了养子赵慎太子之位,让自己的亲儿子做太子,当储君,将来继承皇位,可是那时候赵慎羽翼已丰,朝廷大臣和一些统军将领中有不少人支持赵慎,他虽然是皇上,却已经无能为力,他既然知道已经无法改变现状,接下来他就担心赵慎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不利,自己活着还好说,就算赵慎暗中对赵敷不利,那也没那么容易得手,可是自己一旦驾崩,赵慎即位以后,一定第一个会对赵敷下手,因此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能保住自己这唯一亲生儿子的命,于是他就找到了你父亲,李纲李相国,接下来的事情还用不用我再说下去?”   李齐天默然无语,一言不出。   老三说得性起,收口不住,有些事他知别人不知,因此便想着卖弄一番,也好满足虚荣心。反正眼前这几个人已经是砧板上的肉,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在他们临死前戏弄一番,倒也有趣。   老二嘿嘿笑道:“李大侠既然不愿意亲口说,那我就接着说。皇上要你父亲给他出主意,你父亲乃是忠臣贤相,一生忠于宋室,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他在病床上告诉皇上,要想赵敷活命,平安无忧,只有让他远离京城,远离是非,就是做一个普通人,只要保住性命,一生平安,也是好的。皇上是明白人,他同意了你父亲的建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有一个人来担当这个使命,带着赵敷远离京城皇宫,远离是非争斗,还要一辈子保护好他,你父亲说出一人名字,皇上立马答应,并且坦然不疑,完全放心,这个人就是你,李齐天!我说的对吗,李大侠!”   李齐天默然无语。   老三望着李齐天,沉声道:“你是李纲李相国的儿子,你父亲一生忠勇,你又极为孝顺,你父有命,你定会答应,不会不从。你虽然对皇上颇有微词,不满他重用奸相秦桧,害死岳飞岳元帅,更恨他一心苟安,不思进取,不想着恢复河山,可是你却不得不答应,因为这是你父亲的临终遗言,你不能不听从,不能不答应,再说,孩子无辜,那时赵敷只是个三岁孩童,你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你就答应了。”   黄山老三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不久之后,你父亲李纲病逝,你安顿了父亲身后事,便该履行承诺。为了掩人耳目,皇上和你还联手演了一出好戏,你假扮刺客,深夜闯入皇宫大闹一场,连夜将赵敷从皇宫秘密接走,就此隐退江湖,不知所踪。皇上对外宣称,赵敷受了惊吓而死。演戏演全套,为了免人怀疑,他装作伤心万分,无心理政,为此还罢朝三日。”   老三说到这里,望着李齐天,笑道:“李大侠,这件事你是亲历者,而且是主角之一,我说的大致没错罢?”   李齐天神情淡定,沉声道:“此事隐秘之极,你是从何处得知?”   老三嘿嘿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非!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秘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总有疏失遗漏,以致隐秘外泄。秦桧秦相国、当今太子赵慎他们一个个都是人物,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渠道,他们各有所图,在皇宫中都安插有耳目,而且不止一个,这件事虽然隐秘万分,却瞒不过他们。”   李齐天目光一闪,盯着老三,沉声道:“那你们又是谁的人,太子还是秦桧?”   老三嘿嘿一笑,转头望向老大。   老大点点头,嘿嘿笑道:“话说一半憋死人,反正这几人都是死狗一条,转眼便死,何不叫他们死个明白,你就说罢,不碍事。”   老三笑道:“是,大哥,咱们这般杰作,岂能不让人知,这出好戏,倘若没有观众,实在无趣。”回头转向李齐天,嘿嘿笑道:“好叫李大侠知道,我等本是秦桧秦相国的人,听从相爷差遣,为他做事。”   李齐天还没说话,莫三娘怒喝道:“原来你们是秦桧那奸贼的走狗,倘若你们是当今太子的人,也不会想着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单单放过元懿太子。”   老三嘿嘿笑道:“哦,这是为何?”   莫三娘冷哼道:“这还用说,倘若你们是当今太子的人,肯定迫不及待,第一个先杀了眼前这个元懿太子,一劳永逸,免除后患,然后提着他的人头回去找太子领赏,又怎会留下他的性命?”   老三嘿嘿笑道:“你这妞挺聪明啊,不过你还是错了,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嘿嘿嘿嘿。”   莫三娘怒道:“怎么错了,难道不是么?”   秦凡忽道:“莫掌门,你是说错了,不管他们几个是谁的人,都不会现在就杀了元懿太子。”   老三转头盯着秦凡,仔细打量他一眼,嘿嘿笑道:“想不到你这小白脸倒有几分见识,那你倒说说看,为什么?” 第25章 玄铁令牌   秦凡冷冷道:“元懿太子离开皇宫时,不过是个三岁孩童,如今他已经长成十几岁的少年,谁见过他现在的样貌,谁又认识他?倘若你们现在就动手杀了他,如何向秦桧证明他就是元懿太子?秦桧奸诈狡黠,岂会轻易相信你们,定然会疑心你们是狗急跳墙,胡乱交差。”   老三哈哈笑道:“聪明,果然聪明,不过你和这小娘们一样,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不过大爷我懒得跟你们说了,这就送你们上路了!”   老三说到这里,环视众人,哈哈笑道:“今晚这地方真是热闹,天下第一大侠,天下第一剑客,还有这号称关外第一美女的烈女掌门人,还有你这自作聪明的小白脸,都聚到了一起,待会你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哈哈哈哈!”   黄山五友一起大笑起来,老大喝道:“夜长梦多,兄弟们动手!”   其余四人答应一声,长剑在手,一起上前,逼近众人。   李齐天神色淡定,面无表情。   独孤平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莫三娘咬着嘴唇,缓缓闭眼。   秦凡紧咬牙关,瞪着五人。   忠叔神情愤然,面有不甘。   杀气临近,迫在眉睫。   砰地一声巨响,院中灵车上棺盖跳起,忽地一声,一个身影从棺材里飞出,拦在黄山五友身前。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黄山五友更是大惊失色,不由自主退后,一起望着那人。   只见那人是个十余岁的小小少年,浑身鲜血,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长铁牌。   秦凡和忠叔看到有人从棺材里跳出,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面色大变,再看到那人手中拿的东西,更是神情大变,两人对望一眼,又一起望向那人。   李齐天和独孤平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功力深厚,耳力敏锐,刚才棺材里隐约发出一点点响动,他们早就听见,心中惊疑,只是苦于全身动弹不得,又面临生死关头,自然顾不上。此刻看到有人从棺材里跳出,倒不是多么吃惊,再看清楚那人面目,李齐天略一思忖,已明就里,独孤平看到那人是个少年,心中一动,情知这少年便是刚才那个恶霸土财主要找的人,丝毫不在意。   可是李齐天和独孤平看到那人手里拿的那个东西,不由得同时脸色大变,大吃一惊。   黄山五友看到有人从棺材里跳出,不由得都是惊慌失措,老大失声叫道:“什么人,是人是鬼?”   老三看清那人样子,心念一动,大声叫道:“大哥,不要怕,这就是刚才他们要找的那个小孩子,不是鬼!”   那人正是江鱼,他躲在棺材里,心中奇怪棺材里怎么会没人,不明就里,正在纳闷,伸手摸到那个匣子,伸手拿在怀里,感觉沉甸甸的,棺材里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再一摸,摸到匣锁,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是少年人心性,忍不住心中好奇,捏住锁子用力一扭,他此时力气之大,已经异于常人,只听轻轻一声响,锁子开了,江鱼打开匣子,伸手进内一摸,摸到一个长条形的铁牌,触手所及感觉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心中一动,情知上面刻的有字,当下伸出一根手指,从上至下,顺着凹凸之处一点点触摸,第一个字玄,第二个字铁,第三个字牌。   玄铁牌,这是什么东西?   江鱼心中更是好奇,当下把玄铁牌从匣子里拿出来,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动,原来那玄铁牌背面刻的也有字,同样从上至下顺着摸下去,第一个字令,第二个字雄,第三个字英。   令雄英,这是什么意思?   江鱼心中默念一遍,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反着一念,英雄令!   英雄令!   原来江鱼刚才取出玄铁牌的时候,打了个掉,所以应该反着念。   江鱼心中又惊又喜,英雄令,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一个乡野小子,从未涉足江湖,自然也不知道这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武林至宝。   江鱼心中正在正在奇怪,忽听王财主带人追来,说是自己杀了他弟弟,不由得又惊又悔,接着听王财主要搜查自己,又不由得又有些害怕,后来韩先生替自己出头,说要保护自己,不由得心中感激,可是韩先生只是一介书生,怎么挡得住这帮如狼似虎的坏蛋?   再后来又不免有些后来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先是听到韩先生说要保护自己,心中感动,后来又听到韩先生就是当今天下第一大侠李齐天,不由得又惊又喜,后来又听到韩飞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儿子元懿太子,不由得大惊,再后来听到黄山五友要抓走韩飞,还要杀了韩先生他们,不由得又惊又怕。他自己躲在棺材里,黄山五友根本不知道,只要自己不出声,等到黄山五友离去,自可脱身,可是眼前这事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管,岂能任由他们抓走韩飞,还要杀了韩先生他们?   江鱼耳听黄山五友就要动手,一咬牙,双掌用力一推,震开棺盖,他手中没有兵器,情急之下,提着玄铁牌,飞身跳出。   黄山五友看清江鱼样子,登时放心,老大哈哈大笑,大声喝道:“原来是你这小东西,差点吓坏大爷,小东西,你找死!”   江鱼望着黄山五友,大声道:“你们快滚,我不许你们杀人,更不许你们抓走阿飞!”   黄山五友哈哈大笑,老五怒喝道:“狗杂种,就凭你也敢多管闲事,真是不知死活!今天在场的你们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你若是聪明,刚才乖乖躲在棺材里,大爷们也不知道,等大爷们办完事走了,你再出来,或许也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你自己跳出来送死,这便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活该,大爷这就送你上西天!”说罢,纵身上前,当头一剑朝江鱼脑袋劈去。 第26章 变故迭起   江鱼眼看明晃晃一剑当头劈来,他毫无武功底子,更没有打斗经验,不由得惊慌失措,情急之下,举起手中玄铁牌迎了上去,只听啪地一声响,黄山老五手中长剑断折,大叫一声,身子倒飞回去,撞在院墙上,院墙倒塌,口中狂喷鲜血,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这一来黄山五友其余四人都是大惊失色,眼睛一起瞪向江鱼。   李齐天和独孤平眼睛一亮,秦凡和忠叔却望着江鱼,脸上神情奇怪。   江鱼一下子打飞黄山老五,完全出乎预料,不由得愣住。   黄山老四跑过去扶起老五,只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嘴角兀自缓缓流出血丝,不由得脸色大变,大声叫道:“老五,老五,你怎么了,快醒醒!大哥,老五快不行了,这小子杀了五弟!”   其余几人又惊又怒,老二急忙跑过去看,老大瞪着江鱼,厉声喝道:“好小子,竟敢杀我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三看清江鱼手中玄铁牌,不由得脸色大变,失声叫道:“英雄令,大哥,英雄令!”   其余几人都是大吃一惊,脸色大变,老二老四放下老五跑过来,四人举着长剑,一起上前,眼睛瞪着江鱼,一点点逼近。   黄山老大厉声喝道:“小子,交出天下英雄令,还我兄弟命来!”   江鱼一招击飞黄山老五,正在发愣,眼看其余四人凶神恶煞一般一点点逼近,心中不由得害怕,不由自主一步步退后。   李齐天大声道:“江鱼,快跑,英雄令绝不能落在这几个无耻之徒手中!”   江鱼心中虽然害怕,可是想到自己一跑,韩飞被抓走,身后这些人转眼都会没命,心中一横,大声叫道:“我不跑,你们别过来,这个东西我给你们,你们走,放过我们所有人!”   黄山老大厉声喝道:“狗杂种,想得美,东西我们要,你们的命我们也要!”   老三眼珠一转,大声道:“大哥,有了英雄令,我们什么也不怕,好,咱们答应他,只要他交出英雄令,咱们就放过他们!”   江鱼心中犹豫,独孤平大声道:“傻小子,不要相信他们,你拿着英雄令快跑,别管我们!”   江鱼大声道:“我不跑!我一跑,他们就会杀了你们,抓走飞儿,我跟他们拼了!”   黄山老大厉声喝道:“臭小子,狗杂种,你找死!弟兄们一起上,杀!”四人一起纵身扑出,乱剑齐上,朝江鱼杀去。   江鱼大叫一声,手中举着玄铁牌乱劈乱砸,黄山四友手中长剑一碰到玄铁牌,登时断折,纷纷大叫,江鱼心中又惊又喜,便在这时,老三趁机绕到江鱼侧面,一扑而上,一掌狠狠打在江鱼身上,江鱼大叫一声,口喷鲜血,染红了玄铁牌,小小身子一下子远远飞出,手中玄铁牌从空中掉落。   老三狂喜,跟着纵身飞出,伸手去接玄铁牌。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扑来,后发先至,半空中一手接住玄铁牌,另一掌打在老三身上,老三大叫一声,身子飞出,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独孤平等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那人正是李齐天。   黄山老大老二老四三人忽然看到李齐天出手,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李齐天身上毒性已解,已经恢复功力,霎时间面如土色,瞪着李齐天,一步步退后。   黄山老大颤声道:“你,你是怎么解的毒……”   李齐天手拿玄铁牌,冷冷道:“区区六神散,七色花,还不能将李某怎么样!你们几个孽畜,是自己动手了结,还是要我亲自出手?”   黄山老大老二老四吓得心胆俱裂,李齐天名声显赫,号称天下第一,此刻手中又有玄铁牌,自己几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老三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道:“大哥,别信他,他是在装腔作势,装逼吓唬人,他身上的毒还没解!”   老大本来心中就在疑心李齐天是怎么解的毒,听到老三这话,心中一喜,眼睛盯着李齐天,大声道:“老三,你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三跑过来,大声道:“大哥,他的毒还没解,如果他已经恢复功力,刚才那一掌已经要了我的命,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咱们别被他吓住,大哥,咱们一起上,杀了他!”   老大大喜,大声叫道:“好,弟兄们一起上,杀了他!”   李齐天手握玄铁牌,盯着黄山四友,冷冷喝道:“好,尔等自寻死路,怨不得李某!”   黄山四友听到这话,看到李齐天身子稳稳站住,镇定如恒,稳如泰山,不由得心中惊疑,停下脚步,瞪着李齐天。   老大大声喝道:“李齐天,你别再装腔作势,装逼吓人,如果你已经恢复功力,早就将我们杀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多费口舌么?”   李齐天冷冷道:“那你们何不试试?”   黄山四友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一时踌躇不前。   黄山老三狡诈多智,眼转一转,已有计较,转身奔过去,一把提起韩飞,又跑过来,一手提着韩飞,一掌悬在韩飞头顶,眼睛瞪着李齐天,大声叫道:“李齐天,乖乖交出玄铁牌,自己了断自己的性命,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元懿太子!别忘了,他可是当今皇上的唯一亲生儿子,你受了皇上重托,又有你父临终遗命,这是你一辈子的使命,难道你要违背诺言,放弃使命么?你怎么向皇上交代,又如何对得起你父亡灵?”   李齐天面色大变,厉声喝道:“畜生,放靠他,否则李某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老三看到李齐天还不动手,心中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由得大喜,大声叫道:“大哥二哥四弟,你们快上,杀了李齐天,夺了英雄令!”   这老小子狡诈狡猾,他虽然判断李齐天没有恢复功力,可是毕竟还不能完全确定,再说了,李齐天是何等人物,虎病雄风在,龙困莫敢轻,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拼命,说不定他还有什么后手留着,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小心些为妙,就让老大他们几个先上,自己可不能犯傻。 第27章 天魔解体   老大老二老四可没那么多心眼,看老三抓住元懿太子要挟李齐天,李齐天只是嘴上功夫,却不动手,听老三这么一说,登时信了,老大一声呼喝,三人齐上,朝李齐天扑去。   李齐天举起玄铁牌,忽然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倒在地。   三人更是大喜过望,纷纷呼喝着扑上,三剑齐出,朝李齐天刺去。   莫三娘叫道:“李大侠小心!”   却见李齐天坐在地上,左手玄铁牌虚虚一招,划个圆圈,三声轻响过后,三剑同时断折,右手闪电般一连击出三掌,印在三人胸口,三人大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身子远远飞出,落在地上,挣扎几下,就此不动,眼见不活了。   老三目睹此景,吓得魂飞天外,又惊又怒又痛,心中又暗叫好险,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机灵,否则性命不保,这姓李的果真藏有后手,留有杀招,生怕李齐天再对自己下手,急忙挟着韩飞,纵身急退,没想到身上一紧,已经被人拦腰抱住,不由得大惊失色,定睛一看,却是江鱼。   老三急着逃命,怒喝道:“狗杂种,快松手!”口中叫着,狠狠一掌打在江鱼后背。   江鱼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却死死抱住老三,用尽全身力气,越抱越紧,他得到奇遇,此时力气之大,不亚于内功高手,只听咔嚓一声,老三腰骨断裂,惨叫一声,手一松,韩飞身子落地。   江鱼松开老三,扑上去抱住韩飞就跑,远远躲开,回身望去。   只见老三身子软绵绵倒地,口中鲜血狂喷,倒在地上,大声惨叫,伸腿乱蹬几下,就此寂然不动。   江鱼抱着韩飞,一颗心怦怦乱跳,又惊又怕又喜,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杀了黄山老三。   这一连串的变故接连发生,众人只看得惊心动魄,不由得又惊又喜。   江鱼回过神来,抱着韩飞大声叫道:“飞儿,飞儿,你怎么了?”他不知韩飞被点了穴道,看他大睁着眼睛,却不说不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担心害怕。   李齐天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嘶声道:“孩子,你抱他过来。”   江鱼急忙抱着韩飞跑到李齐天身前,含泪道:“先生,飞儿怎么了,他……”   李齐天点点头,伸手在韩飞身上点了两下,韩飞呼出一口气,身子一动,开口道:“爹!”   江鱼大喜,抱着韩飞叫道:“飞儿,你没事,你还活着!”   韩飞穴道解开,刚要说话,忽见李齐天身子一歪,向后倒去,不由得大惊,急忙上前抱住李齐天道:“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齐天嘶声道:“爹没事,飞儿,扶爹起来……”   韩飞急忙扶着李齐天坐起身,含泪道:“爹!”   李齐天不答,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摇摇头,嘶声道:“飞儿,别哭,爹没事!”   独孤平大声叫道:“李齐天,我独孤平今日才真正服了你!你我都身中剧毒,我到现在也动弹不得,你却还有力气杀敌救人,了不起,我服了你了,你才是天下第一!”   李齐天缓缓摇头,嘶声道:“独孤兄,不是这样的,黄山五友有心害你,他们在你食物酒水中下毒,份量定然极重,而且他们又和你同桌而食,眼看着你吃下毒药,而李某只是误食误饮,中毒不深,因此才能略略恢复功力,击毙这几个孽畜。”   独孤平大声道:“李兄不必过谦,你比我强就是比我强,用不着谦虚,就你这份谦逊自抑,不张不扬,也非我所及,我服你!”   李齐天摇摇头,苦笑一下,喘息粗重,脸色愈发惨白。   韩飞抱着李齐天,感觉他全身软绵绵的,不由得又惊又怕又痛,含泪叫道:“爹,您怎么了,您……”   李齐天望着韩飞,目光深深,沉声道:“不要叫我爹,我不是你爹,你也不叫韩飞,你叫赵敷……”   韩飞脑子嗡地一声,不由得一呆,嘶声叫道:“这么说他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当今皇上的儿子?”   李齐天点点头,沉声道:“是,不错,你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亲生儿子,元懿太子赵敷!”   赵敷一霎时呆住,说不出话,心中一片茫然。   李齐天望着赵敷,目光深深,又怜又爱,低声道:“孩子,你听我的话,不要回京城皇宫,不要想着认祖归宗,更不要想着去争夺皇位,否则一定会招来杀生之祸,我在九泉之下也不能闭眼,你快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忘了这一切,做个平凡普通人,好好活下去,这才是你今后的路,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赵敷含泪点头道:“爹,孩儿记住了……”忽然看到李齐天一闭眼,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声急叫道:“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眼看李齐天闭眼不动,不由得放声大哭。   众人大惊,独孤平大声道:“李兄,你怎么了?”   莫三娘和秦凡同时大声叫道:“李大侠,你怎么了?”   李齐天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韩飞,嘶声道:“独孤兄,李某求你一事,行么?”   独孤平一愣,脸色一变,大声道:“李兄,你说什么,你究竟怎么了?”   李齐天嘶声道:“我刚才情急之下用了天魔解体大法,拼尽全身力气,冲破玄关,压制毒性,此刻毒已深入骨髓内里,再也无救,命在顷刻之间,马上就要死了……”   众人大惊失色,赵敷紧紧抱着李齐天,放声哭叫道:“爹,爹,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你不要死,不要死!”   李齐天慢慢伸出一只手,摸着赵敷的头,脸上神情爱怜横溢,此子虽非他亲生骨肉,然而十余年朝夕相处,一点点抚养他长大成人,这份感情已然不下骨肉亲情,此刻生离死别,心中如何不痛?   李齐天摸着赵敷的头,柔声道:“孩子,莫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总有一死,谁都免不了。” 第28章 大侠逝去   赵敷大哭道:“爹,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不要你死……”只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李齐天柔声道:“傻孩子,你虽非我亲生骨肉,可我早就当你是自己的孩子,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的话,不要回到京城皇宫庙堂朝廷,更不要想着争夺皇位,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我就心满意足,含笑九泉,记住了么?”   赵敷点头大哭道:“爹,孩儿记住了……”   李齐天点点头,脸上露出喜色,意甚欣慰,眼睛望向独孤平。   独孤平红着眼睛道:“李兄,你说,但有所说,无有不从!”   李齐天点点头,沉声道:“六神散,七色花,二者混合,毒性猛烈,却也并非无解,一时之间也不会发作,李某料想再过一两个时辰,独孤兄和莫掌门秦兄弟你们几位身上的毒性会暂时缓解,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功力,行动却已无碍。”   独孤平闻言心中一喜,心中诧异李齐天怎么知道,正要开口询问,却听李齐天接着道:“六神散之毒好解,七色花却是天下至毒之物,要想完全解毒,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地方。”   独孤平心中一动,沉声道:“什么地方?”   李齐天抬起头,眼望西方,沉声道:“西域天山,缥缈峰,灵鹫宫!”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一时无言。   西域天山,缥缈峰,灵鹫宫!   那已是武林圣地,灵鹫宫主虚竹更是武道至尊,天下无双无对,传言他早已达到陆地神仙境界,平地飞升,御剑飞行,随心所欲,无往不利。   独孤平失声道:“你是说灵鹫宫,虚竹先生?他还活着?”   李齐天摇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师傅他老人家武功通神,早就是陆地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想来一定还在人世。”   众人听到李齐天叫虚竹师傅,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独孤平瞪大眼睛,盯着李齐天,失声道:“原来你是虚竹先生的弟子,怪不得江湖上没人知道你的来历,怪不得!”   莫三娘大声道:“李大侠,原来你是灵鹫宫主的弟子,怪不得武功盖世,天下无敌!”   秦凡眼睛明亮,望着李齐天,脸上神情奇怪。   忠叔也是一脸吃惊,望着李齐天。   李齐天摇摇头,沉声道:“我只是师傅他老人家的记名弟子,尚未登堂入室,师傅的武功我只怕连一成都没有学到,实在惭愧。”   独孤平望着李齐天,大声道:“李兄,你只学到了虚竹先生的一成武功,已经无敌于天下,那虚竹先生的武功岂不是已经到了通神之境,人间难测?”   李齐天点点头,沉声道:“独孤兄,李某求你一事,请你带上飞儿这孩子,还有莫掌门秦兄弟他们几位一起前往西域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去求见我师傅他老人家,求他给你们解毒,你只需报上我的名字,说是不孝亡徒李齐天拜上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一定会出手为你们解毒的。”   众人听到李齐天说到“不孝亡徒”四个字,想到李齐天行将死去,这已是他临终遗言,不由得都是心中一痛,眼睛一红,强忍泪水。   李齐天望着独孤平,沉声道:“独孤兄,我拜托你带着这孩子去灵鹫宫,将他托付给我师傅,就说不孝亡徒李齐天求他收留这孩子,让他留在灵鹫宫,安安稳稳呆在那里,终生不要回到中原,不要卷入皇权夺位,庙堂争斗,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亡徒李齐天九泉之下感激师傅他老人家大恩大德……”一句话没说罢,头一歪,眼一闭,就此寂然不动。   赵敷眼看李齐天闭眼不动,抱着李齐天的尸身,不由得放声大哭,感觉他身子越来越凉,更是大哭不止,几欲晕厥。   江鱼也是放声大哭,大声叫道:“先生,先生!”   众人眼睁睁看着李齐天死去,无不悲痛莫名,却苦于身上毒性未解,动弹不得。   独孤平呆呆望着李齐天的尸身,闭嘴咬牙,两行热泪缓缓留下。   莫三娘和烈女门下一众女弟子都是红着眼睛,小声啜泣。   秦凡望着李齐天的尸身,紧紧咬着嘴唇,眼含热泪。   忠叔神情木然,抬头望天,眼角却有两行老泪流下。   英雄逝去,大侠已殁。   人生便是这般人生,有生有死,生生死死,有生有死,生死轮回。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一代大侠就此逝去,然而他留下的那些传奇故事和侠义精神却永存世间。   冷月寂寂,夜冷无声。   屋中灯火已熄,院中火把也灭。   长夜漫漫,何时天明?   院中两个孩子抱着一具尸身,小声抽泣,神情茫然。   地上躺着快剑向雄和黄山五友的尸体,死状惨酷。   独孤平、莫三娘、秦凡等人盘膝坐在地上,眼睛闭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东方露出鱼肚白,独孤平忽然发出一声清啸,身子平地飞起,半空中一个盘旋而下,稳稳落地,睁开眼睛,徐徐呼出一口长气,大踏步走过去,一手抱起李齐天的尸身,一手拉着韩飞,沉声道:“跟我走!”   秦飞虽不情愿,却亲耳听到李齐天临终遗言将自己托付给独孤平,再说自己身中剧毒,只有灵鹫宫才能解救,当下也不做声,任由他拉着自己。   江鱼叫道:“飞儿!”他心中不舍韩飞,再加上自己此时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一时间茫然无措。   韩飞知道江鱼舍不得自己,又知道他无处可去,叫道:“小鱼儿!”转头望着独孤平,还没等他开口,独孤平冷冷道:“李大侠临终托我照顾你,可没说他!”   韩飞一愣,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挣脱开独孤平的手,过去拉着江鱼的手,含泪道:“小鱼儿!”   江鱼听到独孤平说这话,心中登时一股倔强不平之气,反倒不再茫然,大丈夫雄立天地,好男儿志在四方,为什么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江鱼望了独孤平一眼,大声道:“飞儿,你跟他去,早点解毒,好好活着,不用管我,我自有去处,天大地大,到处是家,只要咱们都不死,总有再见之日!” 第29章 英雄令主   韩飞眼含热泪,大声道:“小鱼儿,我一定好好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独孤平不耐烦,大步过去,一把拉开韩飞,转身望着莫三娘秦凡等人,面无表情,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安葬了李大侠,这就找几辆马车,带你们去西域天山,上缥缈峰灵鹫宫,去见虚竹先生,为你们解毒。”   莫三娘犹豫不言,秦凡忽道:“不用,我不跟你去!”   独孤平一愣,眼睛盯着秦凡,沉声道:“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命了么?若非李大侠临终遗言托我照顾你们,我才懒得管你们死活!”   秦凡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劳费心。”   独孤平听到这话,脸色又是一变,紧紧盯着秦凡瞧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回头望向地上玄铁牌,眼睛一亮,大踏步走过去。   秦凡大声叫道:“你别动,英雄令已有主人,旁人动不得!”   独孤平停下脚步,转身盯着秦凡,眼光凌厉,沉声喝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英雄令为何会在你手上?”   秦凡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我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独孤平脸色大变,冷冷道:“英雄令乃是上古神物,此物我虽不觊觎,可是既然今日见到,却要问个明白,你若不说清楚,我就将此物带走,上古神物本就无主,我独孤平得它,乃是天意,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我要定了!”说罢,转身上前两步,松开抓着韩飞的手,五指成爪,凌空一抓,英雄令从地上凭空跳了起来,眼看就要到了独孤平手中。   秦凡脸色一变,口唇微动,似乎念了几句什么,英雄令忽然发出一道耀眼红光,半途改变方向,飞向江鱼。   江鱼吓了一跳,急忙退后,眼看英雄令冲着自己飞来,急忙伸出双手接住,红光耀眼,触手温热,一时茫然。   独孤平脸色大变,紧紧盯着江鱼瞧了半晌,点了点头,慢慢转身,望着秦凡,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凡神色自若,望着独孤平,沉声道:“我本姓金,龙谱,凤榜,我不是编纂者,却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独孤平身子一震,脸色巨变,目不转睛盯着秦凡,沉声道:“莫非你是……”   秦凡神色自若,淡淡道:“既然知道,何必说破?莫忘了李大侠临终之言,你带着这孩子走罢。”   独孤平盯着秦凡瞧了半晌,点点头,忽然仰天大笑三声,一手抱着李齐天尸身,一手挟着韩飞,大踏步朝院外走去。   秦凡沉声道:“慢着,现成棺木在此,李大侠的身后事,我自会料理,现成棺木在此。”   独孤平身子一震,停下脚步,霍然转身,脸色又是大变,紧紧盯着秦凡,失声道:“你……”   秦凡神色自若,沉声道:“生有所由,死有所因,或是天意,或是巧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独孤平再不说话,大踏步过去,将李齐天的尸身放进棺木里,退后两步,拜了三拜,转身望着韩飞。   韩飞早就泪流满面,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哭叫道:“爹!”通通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大声道:“爹,您非我生父,胜似亲爹,您老人家放心,孩儿永远记得您的恩情,您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息,孩儿一定听您的话,好好活下去,孩儿去了……”通通通又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独孤平上前拉起韩飞,携着他飞身上房,几个起落间消失在远处。   江鱼双手捧着英雄令,眼看着红光暗淡,恢复如初,心中惊异,茫然而立。   莫三娘眼睛望向秦凡,一双妙目眨也不眨紧紧盯着他看,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凡不答,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头顶冒出丝丝白气,忽然睁开眼睛,缓缓起身,走到忠叔身前,一手握住他手,另一手在忠叔背上轻拍三下。   忠叔身子一震,霍然站起,望着秦凡,低声道:“多谢小……公子,老了,不中用了!”说罢,长叹一声,面有愧色。   秦凡点点头,笑了笑,转身走到莫三娘面前,沉声道:“莫掌门,在下略通武功,也略懂些懂医道,请你们跟在下走,我设法为你们几位医治,你看可好?”   莫三娘大喜,妙目紧紧盯着秦凡道:“多谢秦公子,原来公子既懂武道,又懂医术,这便是太好了,谢谢你为我们姐妹解毒。你到哪里,我们便跟你到哪里去,我……我们愿意的。”说到这里,脸色娇红,低下了头。   秦凡也是脸上一红,转身走向江鱼,上下盯着他看了几眼,眼睛望着他手里的英雄令。   江鱼以为他向自己讨要英雄令,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当下双手捧着英雄令,塞到秦凡手中,转身大步走到棺木前,双膝跪地,大声道:“先生千古,弟子拜别!”通通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便走。   忽然眼前一人拦住去路,正是秦凡。   江鱼一愣,道:“东西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秦凡沉声道:“跟我来。”转身便走。   江鱼迟疑一下,跟着他走到院子角落隐蔽处。   秦凡停步转身,眼望江鱼,神色庄重,双手捧着英雄令,沉声道:“英雄令在此,新令主接令!”   江鱼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你说什么,什么令主?”   秦凡望着江鱼,沉声道:“上天有命,神物有主,你便是英雄令新主!”   江鱼大惊道:“你说什么,什么上天有命,什么英雄令,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英雄令新主,我不是……”   秦凡站起身,望着江鱼,沉声道:“玄铁牌,英雄令,号令群雄,莫敢不从!英雄令乃是上古神物,每代令主皆是人间龙凤,聪明杰出之士,二十年前,上代令主岳飞岳元帅凭借它号令天下英雄,保家卫国,抵御蛮金,打得金兵闻飞丧胆,溃不成军,收复了大片河山,若非宋皇昏庸,奸臣掣肘,定可光复河山,直捣黄龙。”说罢,眼望江鱼,沉声道:“今日天意在你,你便是新任令主。” 第30章 天降大任   江鱼只听得目瞪口呆,心中一片茫然,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我不要…”   秦凡沉声喝道:“既受天命,便有使命,天降大任,岂容推脱?”   江鱼急道:“什么天降大任,天命使命,你要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秦凡盯着江鱼,沉声道:“难道你不想出人头地,前呼后拥,风光无限,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江鱼胸口一热,脱口而出道:“想,当然想!”   秦凡盯着江鱼,沉声道:“此物名为天下英雄令,凭借它你便可直上青云,傲立天地!”   江鱼大喜,转念一想,摇摇头,道:“世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这么好的事情,凭什么会落到我头上?再说了,照你所说,谁有了它,谁便可号令群雄,如此宝物,谁不觊觎,谁不眼红,谁不想据为己有?我带着它,倘若谁来抢怎么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怕我连天下第一的毛都没沾着,先丢了小命。”   秦凡微微一笑,点点头,沉声道:“果然聪明,不谋其利,先虑其害,有点脑子。不过你错了,英雄令乃是神物,自有灵性,无缘不得,非主不从,岂容亵渎?”   江鱼将信将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听上去那么玄,就算此物在我手中,别人也抢不走,可是天下英雄哪一个不是有本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凭什么听我号令?”   秦凡微微一笑,沉声道:“问的好!这就要你自己有本事,而且比别人都大都强,他们自然认你为主,听命于你,所谓强者为尊,尊者为主。”   江鱼道:“对啊,可是我有什么本事,啥都不懂,啥也不会,那你还忽悠我?”   秦凡沉声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明白么?”   江鱼点头道:“知道,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意思。”   秦凡瞅着江鱼,微笑道:“说得好!这就去罢!”   江鱼一愣,道:“去什么,去哪……”一言未毕,手中英雄令忽然暴涨数倍,一股巨力带着自己升空而起,嗖地一声飞向远方。   江鱼大惊,身在半空,不敢睁眼,但觉脚踏虚空,耳旁风声呼呼,飘飘荡荡,忽然感觉身子脚下一沉,身子直往下坠,心中惊骇万分,不由得大叫一声,就此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鱼悠悠醒转,刚一动弹,但觉浑身疼痛,全身骨节如同散了架一般,又感觉周围冰冷刺骨,由不得瑟瑟发抖,睁眼一望,只见自己身处一个深谷之中,四周悬崖峭壁,望不见头,挣扎着坐起身,往两边一望,不由得吓一大跳,只见自己身处一处悬崖大石上,身前乃是一个深潭,潭水幽绿,看上去深不可测,一股股冷气从潭中冒出,身后却是万丈悬崖,山石陡峭,深不见底。   左是深潭,右是深渊,背后万丈悬崖,江鱼吓出一身冷汗,一颗心怦怦乱跳,急忙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坐着挪动身体,一点点到了悬崖中间,手扶着石崖,慢慢站起身,背靠在山崖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以手抚胸,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触手所及,胸前一块硬邦邦的,心中一动,急忙伸手入怀,掏出一看,却是一块硬邦邦沉甸甸长方形的铁片,仔细一看,原来英雄令,上面字体还清晰可辩,这一惊非同小可,英雄令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小了?一时间茫然无措。   江鱼背靠山崖,一手扶着石崖,一手捏着英雄令,心中惊疑不定,感觉四周寒冷之极,天上不见太阳,一眼望去灰蒙蒙一片,也没有吹风,却就是寒冷难忍,不由得全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英雄令每代令主都是英雄好汉,这次怎么是这么个胆小鬼,窝囊废?”   江鱼正在惶惑恐惧,六神无主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听他话语中嘲讽笑话自己,顾不得反唇相讥,急忙抬头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急忙大声高叫道:“你是谁,你在哪?”   那声音冷冷哼了一声,江鱼忽然感觉一股巨力袭来,自己手中英雄令嗖地一声脱手飞出,还没看清楚,英雄令已经倏忽不见,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江鱼大惊失色,呆了一下,大声叫道:“你是谁,快把英雄令还给我!”   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废物,如此神物,落在你手,你却没有丝毫护宝本领,真是暴殄天物,明珠暗投,你压根就不配拥有它,还要什么?”   江鱼又惊又怒,又气又急,大声叫道:“你快还给我,英雄令是我的,你凭什么抢走?”   那声音冷冷道:“想要也可,倘若你能爬上这个山崖,我便还你。”   江鱼惊怒交加,却无可奈何,大声叫道:“好,你说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那声音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出声。   江鱼身前脚下一边是碧波寒潭,另一边是万丈深渊,轻易动都不敢动一下,当下一咬牙,鼓足勇气,站稳脚跟,一点点慢慢转身,面朝石壁,抬头往上一望,只见悬崖陡峭,山石林立,险峻之极,山上别说有树,连一根草都不见,连一点抓拽倚借都没有,没有抓手,又如何下手?   江鱼呆住了,他本来自幼随着父亲上山打猎,翻山越岭,爬树攀崖,倒也不在话下,可是如眼前这般情形,没有抓手,无法下手,无从借力,这可如何是好?   江鱼一时间呆住,茫然无措,那声音冷冷道:“你既无能,怨不得天,怪不得人,回去罢!”   江鱼茫然道:“回哪去?”   那声音冷冷道:“哪里来,哪里去,无缘之人,多说何益?”   江鱼默然不语,忽然大声叫道:“你先把英雄令还给我,你再抢去,我就有办法爬上去!” 第31章 斗智斗勇   那声音呵呵大笑道:“好小子,激将法,就你这点小聪明,小把戏,早都是用滥了的小套路,也想套路老夫?”   江鱼冷笑道:“老东西,别那么多废话,你就说你敢不敢罢?”   那声音怒喝道:“小子,你刚才叫老夫什么?”   江鱼大声道:“老东西,我叫你老东西!老东西,你敢不敢?就算小爷我激你,又怎样?小爷我就问你敢不敢?你若不敢,说明你也有所惧所怕,又凭什么笑话小爷我?”   那人气得哇哇大叫,怒喝道:“小子,敢对老夫如此无礼的,你是第一个,气死老夫了!小子狂妄,太狂妄,气死我也!”   江鱼紧紧闭上嘴,一声不吭,一言不出。   那人发了一阵脾气,却听不到江鱼发出半点声音,这可真是让他难受之极,怒喝道:“小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快说啊!”   江鱼就是忍住,偏偏一声不出。   那人却实在忍不住,怒喝道:“小子,你死了么,怎么不出声?”   江鱼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大声道:“你让小爷我说什么,你骂我胆小鬼,窝囊废,可是你自己藏头露尾,连面都不敢露,这也罢了,我当你是世外高人,真人不露相,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爱装逼耍酷玩神秘,这都由得你,可是你刚才趁我不备,抢走我的英雄令,这可不算什么英雄好汉,更与你世外高人的身份不配!”   那声音冷笑道:“小子,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用激将法激我,让我把英雄令还给你么?实话告诉你,就算老夫给了你,老夫要想拿回来,如同探囊取物,毫不费力,老夫这就给你,小子,你可看紧了,拿好了,这次可别再说老夫是趁你不备,占你便宜!”   江鱼心中狂喜,却不动声色,大声道:“行,一言为定!我拿到英雄令以后,你必须再从我手中拿去,而且必须是当我面拿走,让我亲眼见到,你若做不到,你就是老家伙,老没用,老不死!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将英雄令还给我以后,你若是拿不回去,你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那人暴怒如狂,哇哇大叫,怒喝道:“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老夫若是不敢,还是老夫么?赌了!若是老夫拿不回英雄令,老夫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江鱼大声道:“好,一言为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反悔谁就是王八蛋!还有一条,咱们说好,你若输了,不许恼羞成怒,不能对我动手,不能杀我灭口,你能不能做到?”   那人简直快被江鱼气疯了,怒喝道:“小子,老夫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输?又怎会输了赖账,杀你灭口?”   江鱼大喜,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长长叹了口气,道:“但愿罢,这世上说话不算数,赖账不要脸的人多了去了,但愿你不是。”   那人听江鱼意思,既是不信,又似不屑,由不得心中更怒,大喝道:“小子,少废话,老夫向来一言九鼎,从无反悔!小子,接住了!”   江鱼大喜,抬头一望,只见一物从天而降,便如有人在半空中托住一般,直直朝自己身前飞来,不由得心头狂喜,眼看到了身前,正是英雄令,急忙伸手一把抓住,停都不停,张开嘴,想都不想,一口吞下肚去!   只听那声音怒喝道:“小子,你做什么,你竟然吞了英雄令?!”   江鱼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用手摸了摸肚子,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咦,你怎么知道,你人都不见,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长了千里眼?还是你是我肚里的蛔虫,本来就在我肚子里,因此而知?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那声音怒喝道:“小子,你,你,你大胆!你怎敢吞了英雄令,你真是胆大包天,任意妄为,气死老夫了!”   江鱼哈哈笑道:“对不起,老家伙,这么高的悬崖,我可不想爬,一来我不敢,二来没必要,你说我要是爬上这座悬崖,你就把英雄令还我,如今英雄令已经在我手中,我为什么还要爬?”   那声音怒喝道:“小子,有种,算你狠,算你能,老夫认输了!”   江鱼哈哈大笑道:“老家伙,看来小爷我没有看错你,你虽然有些不要脸,以大欺小,倚老卖老,不过也算是言而有信,也算难得。”   那声音冷笑道:“小子,你别狂,更别得意,如今你前是悬崖峭壁,后是万丈深渊,左右为难,进退失据,老夫倒要看你如何脱身,怎么解危?老夫素来不杀生,你虽对老夫无礼,狂妄悖逆,胆大妄为,老夫慈悲为怀,也不劳老夫动手,你就冻死渴死在那里罢!”   江鱼哈哈大笑道:“不会,不会,小爷我天生福大命大,既受天命,乃是英雄令主,怎会轻易便死?自然会有人救我!”   那人呵呵冷笑道:“好小子,还嘴硬!告诉你,这地方除了老夫,再无一人在此,更不会再有人闯进来,你指望有人来救你,真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说罢,哈哈狂笑起来。   江鱼大笑道:“不,不,不,我说的救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家伙你!”   那笑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那声音冷笑道:“小子,你说什么,老夫救你?你疯了还是傻了,老夫怎会救你,为何要救你?傻子,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江鱼等他笑声停下来,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接着大声道:“老家伙,咱们刚才说好的,你把英雄令还给我以后,你若拿不回去,那你便是什么?”   那人半晌无言,显然愣住了,亦或是呆住了。   江鱼大声道:“老家伙,你别忘了,咱们刚才打赌说好的,你若是拿不回英雄令,你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怎么样,你没有忘记罢?”   那人依旧一声不出,似乎还在发呆。   江鱼计谋得逞,心中得意,哈哈大笑道:“喂,老家伙,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难道你想赖账不成?你就甘心当乌龟儿子王八蛋?现在英雄令在我肚中,你要想拿到英雄令,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救我上去!” 第32章 向死而生   江鱼说了那么多,那人却始终没有半点声息。   江鱼正自得意洋洋,忽然间心中一震,浑身一个激灵,暗叫不妙:“哎呦,不好,是不是有些过了,万一这老家伙真的恼羞成怒,一下子要了自己的小命,这可如何是好?这也不知是什么鬼地方,没有旁人,只有自己和他两人,他杀了自己也没人知道,以他的本事,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毫不费力。就算他不亲自动手,只需不理自己,就此转身离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饿死渴死冻死困死在这里,到时候只剩一副枯骨架,英雄令还不是他囊中之物?”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然则事已至此,又该如何?管他呢,由他去罢!   江鱼想到这里,索性把心一横,直接说破那人心思,或许这反倒是最好的法子,当下大声道:“当然了,老家伙,你也可以耍赖皮不认账,干脆你就直接动手杀了我,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也没人知道,你也不丢人,也不会坏了你的名声,小爷我自认倒霉,死就死了,小爷从不怕死,只当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江鱼说完,还是无人搭腔,江鱼心中一片冰凉,看来坏了,自己真要困死在这里了,可恨这种死法太窝囊,再说自己的杀父大仇还没有报,昨晚本想杀了王财主,谁知阴差阳错杀了他弟弟,真是老天不开眼,还有,自己满腔抱负,远大志向,如今都成了一场空梦,又给谁说去?   江鱼心思翻腾,又是激愤难忍,又是自怨自艾,又是自怜自恨,说不出心意难平,一时竟自呆了,怔怔流下泪来。   忽听那个声音哼道:“哼,小子,你不是很得意么,怎么又掉眼泪了?说到底,不过是个软蛋,怕死鬼!”   江鱼大喜,在这个静悄悄死沉沉的地方,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如闻伦音,简直比世上最美妙的音乐都动听,何况这人还是此刻自己唯一的救星?   江鱼一抹眼泪,大声叫道:“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不是怕死胆小鬼,我只是不想就这么个死法,太窝囊!”   那人哼了一声,冷冷道:“小子,你别指望老夫救你,老夫是不会出手救你的。”   江鱼心中如坠无底深渊,一下子彻底冰凉,颤声叫道:“为什么?你打赌输了,便该履行诺言,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那么大个人,那么大年纪,那么大人物,怎能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你欺负我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他前几句义正词严,后面语气却软了,颇有服软求肯之意,更是隐隐语带哭音。   那人冷冷道:“小子,你终于开口求老夫了?”   江鱼听他语气似有转机,不由得心头狂喜,却兀自嘴硬,道:“谁求你了?你输了,救我乃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我为什么要求你?”   那人呵呵笑道:“好小子,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告诉你,老夫不会救你,不过可以指给你一条生路。”   江鱼听到前一句,已然彻底死心,正欲破口大骂,以泄心头之恨,脏话已到嘴边,听到后一句,又不由得大喜过望,硬生生忍住,大声急叫道:“老……先生,你快说什么生路?”   那人知道他想骂自己,临时改口,却佯装没察觉,没有说破,淡淡道:“面临死路,没有生路,便该向死而生。”   江鱼一愣,喃喃道:“向死而生?”   那人冷冷道:“既然已无生路,死路便是生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鱼心头一震,喃喃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眼睛望向身边,左深潭,右深渊,一时间心头迷茫一片。   那人冷冷道:“小子,生路就在眼前,你却不敢走,犹豫不决,迟疑不定,坐失良机,束手待毙,活该!”   江鱼心头一震,望望两边,大声道:“左右为难,哪边才是生路?”   那人冷冷道:“既然不知该如何选,那便闭眼随心!”   江鱼往左边望望,又往右边望望,犹豫不定。   那人叹道:“蠢才,向死而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眼前所见危局困相,皆是幻象。”   江鱼一听幻象二字,霎时间福至心灵,一咬牙,眼睛一闭,纵身朝着左边深潭跳了下去。   只觉身子如落无底深渊,一直往下直直坠落,只听噗通一声,身子重重砸在水面上,接着一头扎进水里,心中暗叫不妙,忽然感觉身子又往上浮,如同脚底有人托着一般,将自己身子送出水面。   江鱼又惊又喜,半身露出水面,身子却不下沉,抬头望向上面,只见眼前所见,深潭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笔直矗立,望不见最高尽头,自己如同置身深井之中,四周井壁光溜溜的,无法攀爬,根本无法上去。   江鱼喘了口气,感觉浑身疼痛,如同散架,忍不住高声叫道:“你骗人,你为什么骗我?!”   那人冷冷道:“我骗你什么?”   江鱼大声道:“你说我眼前所见,都是幻象,骗得我跳下来,一头扎进水里,现在怎么办?”   那人冷冷道:“我说你就信?只能怪你自己蠢!”   江鱼大怒,忍不住怒喝道:“老家伙,你根本就没安好心,压根就不想救我,你骗我说什么向死而生,柳暗花明,什么眼见皆幻象,都是骗人的鬼话!你骗我从一条死路走上另一条死路,又有什么区别?”   那人嘿嘿冷笑道:“小子,你现在死了么?”   江鱼愣了一下,怒道:“我现在这样子,跟刚才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困死等死?”   那人冷冷道:“只要不死,便有希望,不经死路,何来生路?”   江鱼心中一动,大声道:“生路在哪,你快说!”   那人嘿嘿冷笑道:“英雄令神物,岂能轻易便得?英雄令传人,又岂能轻易便做?不吃苦中苦,何为人上人?小子,活路来了!” 第33章 宁死不屈   江鱼大喜,抬头四处张望,忽然间只觉脚下潭水开始猛烈晃动,正在惊慌间,只见眼前水面骤起巨浪,剧烈翻滚。   江鱼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水中钻出一物,身长数丈,满身甲鳞,长着爪子,头上长角,胡须长长,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龙!   江鱼大惊失色,脑子轰地一声响,霎时间吓得傻了,动也不动,呆呆望着。   那龙低吼一声,摆动尾巴,从水中飞起,眼冒凶光,张牙舞爪,朝江鱼扑来。   江鱼还在发呆,眼看那龙扑到眼前,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那龙张口血盆大口,露出尖尖长长的牙齿,朝江鱼咬来。   江鱼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身子一矮,避开龙头,朝前一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龙身。   那龙在水面上打个滚,江鱼抱不住龙身,一下子被甩开,重重摔落水面。   那龙摆尾翻身,又朝江鱼扑来,一口冲江鱼吞下!   江鱼来不及逃避,情急之下,一下子抱住龙头,翻身骑上龙背,双手死死抓住龙角。   那龙一声长啸,腾身而起,飞上半空,在空中盘旋飞舞,胡乱翻腾,想将江鱼甩下来。   江鱼双腿紧紧夹住龙身,双手死死抓住两只龙角,就是死不松手。   那龙一声怒吼,尾巴卷起,一下子狠狠抽在江鱼身上,江鱼剧痛之下,大叫一声,一下子从龙背上摔下水面。   那龙长吟一声,身子冲下水面,张牙舞爪,又朝江鱼扑来。   江鱼在水面上一个翻滚,紧急避开,又一次翻身上了龙背,再一次紧紧抓住龙角,死不松手。   那龙发出一声怒鸣,扭过头来,朝江鱼咬去。   江鱼身子后仰,避开龙口。   只听一个声音叹道:“蠢才,笨蛋,它咬你,你不会咬它?”   江鱼来不及多想,张嘴一下子咬在龙颈上,只觉嘴角剧痛,原来龙鳞坚硬锋利,一下子割破了口舌。   当此性命攸关之际,江鱼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紧紧咬住龙颈不松口,只觉一股腥热液体流入口中,自知是龙血,顾不得多想,大口咽下,张嘴又用力吮吸。   那龙大声怒吼怒叫,一下子飞上半空,身子胡乱翻腾扭动。   江鱼自知生死攸关,死死咬住龙颈不松口,大口大口咽下龙血。   那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尾巴一摆,从半空冲下,一头扎进潭中,在水中疾速穿行翻腾。   水下黑漆漆一片,江鱼紧闭双眼,双手抓住龙角,两腿夹住龙身,张口咬住龙颈,用力吮吸龙血,大口咽下肚中。   那龙又是一声怒吼,从水下冲出水面,冲上半空,发出最后一声悲鸣,身子从空中跌落水面,挣扎几下,就此寂然不动。   江鱼还是咬住龙颈大口吸血,感觉龙血越来越少,那龙也是一动不动,心中一喜,这才松开嘴,腾身从龙身上跃下,手脚并用,爬出老远,回头望去,只见长长的龙身漂在水面,一动不动。   江鱼大喜过望,长长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坐水面。   只听那个声音道:“小子,怎么还不上来!”   江鱼喘着粗气怒喝道:“老东西,老不死,你就会骗我!什么救兵,那是催命鬼!小爷差点就成了短命鬼,成了这恶龙的口中餐,腹中食!”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说结果,你死了没有?你怕潭水寒冷冻死你,你死了没有?你说恶龙要吃你,你死了没有?”   江鱼一怔,对啊,自己今天遇事太多,一下子晕了头了,脑子不灵光了。   今日所遇经历,这恶龙就不说了,是自己奋力咬死的,恶龙血尽而亡。   这谷中寒冷之极,自己本来就冻得瑟瑟发抖,可是自己后来忽然就没再觉得冷,潭水更是寒冷,直冒冷气,看样子一定冰冷刺骨,可是自己跳入寒潭,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冰冷,这是怎么回事?   江鱼心中纳闷,百思不得其解,一时无话可说,转念一想,大声叫道:“老家伙,你就尽说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小爷我困在这里,怎么上去?”   那人冷冷道:“小子,你一口一个老家伙,老东西,老不死,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你就呆在谷底深潭,永远别上来罢!”   江鱼不傻,此刻他已冷静下来,平素机灵劲上来,知道自己眼下身处困局,这人是自己唯一救星,可不能再得罪他,当下起身,站立水面,躬身施礼,大声道:“老人家,老先生,老神仙,小子无知,无礼冒犯,还请莫怪,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还请指点小子一条明路。”   那人冷冷道:“小子不傻,为了活命,前踞而后恭,老东西成了老先生,老家伙成了老人家,老不死成了老神仙,算你机灵。小子,记住,为了活命,为了达到目的,一定要该服软服软,该认输认输,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千万莫要死脑筋,一根筋,枉自白送性命。”   江鱼天生机敏,聪明机智,飞扬跳脱,这几句话说到了他心里,当下大声道:“谢老先生指点,小子记住了。”   那人呵呵笑道:“小子灵光,孺子可教。小子,跪下磕头,拜老夫为师,还有,从今往后,改名换姓,跟老夫姓,就叫……”   江鱼聪明,听那人让自己跪下磕头拜师,自知这是千载难逢的莫大机缘,不由得欢喜莫名,不等他说完,当即跪倒,正准备磕头,忽听那人说要自己改名换姓,愣了一下,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你别说了,我不要磕头拜师,也不用你救我,我不愿意!”   那人冷冷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江鱼懒洋洋坐倒在水面上,大声道:“我不会改名换姓的,我爹姓江,我就姓江;我爹娘给我起名叫江鱼,我这一辈子都叫江鱼,活着叫江鱼,死了也叫江鱼,绝无更改!别说是你,就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也改变不了。” 第34章 纵论英雄   那人冷冷道:“小子,老夫刚才告诉你,人在矮檐下,必须要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快你就忘了?你说你记住了,记住个屁!老夫本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是个愣头青,棒槌!傻蛋!”   江鱼淡淡道:“随机应变,懂得变通,耍点手段,用些诡计,这没什么,我懂。可是有些东西不能放弃,有些事情必须坚持,绝无丝毫余地!”   那人冷冷道:“小子,看来你是宁折不弯,宁死不屈了?”   江鱼摇摇头,淡淡道:“宁折不弯是傻子,我不是傻子。因为弯一弯不要紧,将来还可以再直回来,一个人假如被形势所迫,面临危机困局,为了活命,为了达到目的,弯弯腰,低低头,这算不得什么,将来总有机会再翻回来,重新直起腰,挺起胸膛,还是响当当一条好汉。”   那人哼了一声,冷冷道:“小子,接着说。”   江鱼淡淡道:“我不是傻子,不会宁折不弯,我情愿宁死不屈。因为,有些事是不可以做的,有些东西不可以不要,永远不能放弃!宁死不屈是英雄,真英雄!”   那人冷冷道:“小子,你小小年纪,竟然妄谈英雄,更竟敢自称英雄,真是狂妄无知,不知天高地厚!”   江鱼不答,闭上眼睛。   那人听江鱼不说话,大声道:“小子,你小小年纪,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江鱼淡淡道:“我自幼熟读史书,自有所见所感,所悟所得,用不着谁教。”   那人冷冷道:“哦,是么,那你倒是谁说,在史上谁是应折而未折,宁折不弯,当了傻子?谁又是宁死不屈的英雄好汉?”   江鱼沉声道:“春秋时,晋国介子推宁可被火烧死,也不愿出山做官,是个大傻子,而且还害得自己母亲一块被大火烧死,更是个不孝子,大逆子。”   那人嗯了一声,道:“还有呢?”   江鱼沉声道:“要说傻子,古往今来,史上最大的傻子莫过于楚霸王项羽,可谓天下第一傻。”   那人奇道:“怎么说?”   江鱼沉声道:“项羽天生勇武过人,所谓万人敌,天下无敌,他与刘邦争天下,刘邦百战九十九败,多少次一败涂地,狼狈至极,他却百折不饶,终成帝王大业。反观楚霸王项羽,中了韩信十面埋伏之计,兵败垓下,心爱女子虞姬为了不拖累他,自刎身亡,好让他心无牵挂,身无拖累,轻身突围,他凭一身绝世武艺冲出重围,好不容易到了乌江边,有船接应,送他过江,他大可重整旗鼓,从头再来,如此天下逐鹿,胜负未可知也。没想到这傻逼竟然为了面子,不肯过江东,居然横剑自刎。他这一死,不但负了自己,更负了虞姬,负了那些忠心耿耿追随他一起打天下的热血好男儿。所以说,项羽这小子是天下第一大傻子,大傻逼。”   江鱼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声道:“前不久民间流传一首诗,说是当世一个叫李清照的女子写的。”只听他朗朗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江鱼念罢,大声道:“这女子简直是胡说八道,傻妞,没脑子,放屁!项羽算什么英雄,大傻子一个!倘若当年那日,他肯抛下面子,放下身子,重整旗鼓,从头再来,那他才是真英雄!等他得了天下,做了皇帝,追封虞姬为皇后,正宫娘娘,才不负红颜知己;封赏跟随自己打天下的将士,封王封侯,再追封那些战死疆场的忠心部下,恩养善待他们的父母妻儿,他能做到这些,那才是真英雄,好汉子!”   江鱼说到这里,愤激之情溢于言表,大声道:“李清照这傻妞这诗句,头发长,见识短,狗屁不懂,妄发议论,流传世间,误导世人,贻害匪浅,等哪天我见了她,非好好痛骂她一顿不可!”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你想当面骂人家,你自己现在困在谷底深潭,脱身不能,只能等死,你怎么能见到人家,又如何当面痛骂人家?”   江鱼不说话,叹了口气。   那人嘿嘿冷笑道:“小子,听你口若悬河,夸夸其谈,倒似乎也有几分歪理。那你倒是说说,在你心里,谁又是宁死不屈的真英雄?”   江鱼淡淡道:“你真想听我说?”   那人哼道:“废话!老夫倒要听听你这小子还有什么歪理邪说?”   江鱼沉声道:“好,左右无事,反正是个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给你说说。”   只听他沉声道:“春秋战国时,尾生抱柱而死,是傻子,他因为和别人约会,别人没来,他就抱着柱子傻等,洪水来了也不跑,结果活活被淹死,可谓不知变通的傻子;齐国义士田横,齐国被秦国所灭,他不愿降秦,带领手下五百壮士蹈海而亡,同样是淹死,尾生是傻子,田横是英雄。”   “汉武帝时,苏武牧羊是英雄,数十年不忘初心,不改初衷,始终如一,最终回归汉土,重归故里。李陵是傻子,他出征匈奴兵败被俘,投降匈奴,他这一投降,结果被汉武帝诛了九族,李陵不但是傻子,更是罪人,害死了全族人,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妻儿和所有亲人,他该死,百身莫赎,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隋唐时代,单童单雄信是英雄,唐太祖李渊一箭射死了他哥哥,他就总想着为哥哥复仇,李渊做了皇帝,瓦岗寨那些他的结义兄弟们纷纷投靠唐朝,他却坚决不肯投降,面对李渊儿子唐太宗李世民的百般劝降,他选择死不原谅,绝不放弃,死也要为自己的哥哥报仇,他本来可以有选择,只要他一回头,不但可以保全性命,而且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他偏就不肯,慷慨赴义,从容就死,单雄信可谓英雄。”   “本朝杨家将,为了抵御辽国契丹入侵中原,老令公杨业撞碑而死,杨六郎戍边而亡,他们都是英雄。”   江鱼歇口气,接着道:“岳飞岳元帅,既是大宋本朝第一大英雄,又是最大大傻子。” 第35章 先天神术   那人奇道:“小子,什么意思?”   江鱼沉声道:“岳飞一力抗金,保大宋,救万民,若无岳飞一人,大宋未必能延续至今。岳元帅是英雄,大英雄。可惜宋皇赵构昏庸,奸相秦桧弄权,莫须有害死岳飞,而岳飞甘心就死,不做反抗,成就他精忠报国的美名,却是大傻子!”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声道:“其实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夺了后周天下,建立大宋基业,他本来就得国不正,并非光明正大,岳飞愚忠,所谓精忠报国,他报的哪门子国,忠的又是谁家天下?为了他赵家天下,不值得。”   那人沉声道:“小子,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江鱼昂然道:“起兵造反,杀了昏皇奸相,自己做皇帝,率兵赶走金兵,收复山河,建立万世基业!”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若是被人传出去,那是灭门夷族之祸。”   江鱼淡淡道:“我不怕,怕什么,反正我父母都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死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子有意思,所思所言可谓离经叛道,大逆不道,不过挺对老夫胃口,老夫喜欢!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   江鱼喝了龙血,一直觉得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全身燥热难忍,此刻又说累了,感觉口渴,俯身伸手掬了一捧水,正准备喝,却听那人喝道:“小子,这水喝不得!”   江鱼一惊,大声道:“你说什么,这水怎么喝不得?”   那人沉声道:“小子,说你聪明,你还是傻!此乃重水,饮用不得。”   江鱼抬头望向悬崖上面,大声道:“还用你说,我也知道这水一定有古怪,可是我渴了,你说怎么办?再说我反正也快要死了,无所谓。”   那人笑道:“小子,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老夫来救你,是不是?”   江鱼淡淡道:“你想救就救,不想救就拉倒,反正我是不会再求你的,更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嘴硬,心也硬,有趣,有趣!你既然如此强项,老夫也就成全你,不会出手救你。”   江鱼叹口气,闭上眼睛,不说话。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老夫不救你,不过你可以自救,实话告诉你,能救你的也只有你自己!”   这一来江鱼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道:“好,你说,我如何自救?”   那人喝道:“小子,抬头,看着,接住了!”   江鱼抬头一望,只见一物从空中飘落,急忙起身去迎,看看到了眼前,乃是一册书卷,急忙伸手抓住,定睛一看,书面上三个大字:先天经。   江鱼心中一跳,急忙打开,还没来得及看,只听那人道:“小子,此乃先天经,上载练气修道之法,乃是先天本原修炼之术。后世所谓内功修炼之法,皆源于此术,不过仅得皮毛而已,比起本原,简直弱爆。小子,你好好练罢,等你学有所成,自然有法子脱困。”   江鱼心中狂跳,大喜道:“好,我练!可是我现在又渴又饿,头晕脑胀,没有力气,你能不能先给我点吃的喝的,填填肚子?”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说你聪明,你又犯傻!食物便在你眼前,你还要什么?如此笨蛋,饿死活该!”   江鱼一愣,打眼四望,大声道:“什么食物,我怎么没看到?”   那人怒道:“小子,你看看眼前水面,不是食物是什么?”   江鱼愣住,一眼望见水面上漂浮的龙尸,失声道:“你是说它,让我吃龙肉?”   那人怒道:“不是它,还有什么?除了它,你身边哪里还有可食之物?”   江鱼大声道:“吃就吃,可是我手中无刀切肉,无法生火烤肉煮肉,怎么吃?”   那人哼道:“小子,真是烦死了,没有刀,你有牙没有?没有火,难道不能生吃?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江鱼吃了一惊,失声道:“你让我硬咬生吃?”   那人哼道:“不然怎地?要么你就活活饿死罢!咱们远祖先人当年不就是茹毛饮血么?怎么一代不如一代,连本都忘了!”   江鱼大声道:“好,行,水呢?”   那人哼道:“小子,你是不是傻了?你脚下不是水是什么?”   江鱼一愣,大怒道:“老家伙,你又骗我耍我!你刚刚还说这水喝不得,你这会又让我喝?你是逗我玩呢,还是想害我?”   那人嘿嘿一笑,叹道:“小子,真是榆木脑袋,就会卖嘴,一点不知变通之理。难道你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么?”   江鱼心中一动,大声道:“什么道理,你说!”   那人嘿嘿笑道:“此乃重水,本来饮不得,不过你若吃了这龙肉,这水便可饮得,而且对你练功大有益处。所谓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是也。小子,你可明白?”   江鱼心念电闪,瞬间反应过来,大声道:“我懂,此龙生于这潭,我吃龙肉,喝潭水,就好比俗话说的原汤化原食,是也不是?”   那人哈哈大笑道:“原汤化原食,哈哈哈哈!小子,真有你的,这般精妙义理,在你口中变得如此这般俗气,真是有趣!跟你小子纠缠半天,老夫累了,要去困觉,小子,好好练罢,老夫去也!哈哈哈哈!”   江鱼耳听那人大笑声倏忽去远,不由得大惊,急叫道:“喂,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你别走……”   凭他大喊大叫,那人再无声息。   江鱼自知那人已然离去,自己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理,当下定定神,急忙翻开手中《先天经》,仔细研读起来。   只见书里不但有文字,还有图形,只是文字晦涩难懂,义理深奥莫测,当下用心揣摩,再比对图形,照着图中姿势练习。   这一看不要紧,江鱼不知不觉入了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口中念念有词,身子手舞足蹈,如痴如呆,若醉若狂,似疯似癫。 第36章 人间仙境   江鱼沉迷练功,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册书竟然已经练完了。   江鱼但觉通体舒泰,精神饱满,一点不觉疲累,自知练功已成,不由得惊喜欲狂,只是肚子越来越饿。   江鱼当下将《先天经》揣在怀里,跑过去望着龙尸,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可是腹饥难忍,眼下顾不得那许多,上去用手撕扯鳞甲,露出一片龙身,眼睛一闭,上前抱住就啃,但觉触口冰冷,腥气难忍,江鱼强忍恶心,大口撕咬,大口咽下,用力咀嚼。开始入口觉得腥气恶心,吃了几口便不再觉得,肚子饿了,反觉其香,当下大吃大嚼,一口气吃了个饱,松开龙身,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觉得口渴,想起那人刚说的话,吃了龙肉,便可喝这潭水,当下俯身大口喝水,果然并无异状。   江鱼吃饱喝足,抬眼上望,只见悬崖高耸,峭壁挺立,望不见头。   如何上去?   江鱼正在疑惑,忽听一个声音叹道:“火鸟蛋垫底,土龙卵奠基,英雄令护体,水龙血启元,先天经开窍,五位一体,千古奇缘,小子如今身负绝顶神功,竟浑然不知何用,真是暴殄天物,蠢才!”正是那人声音。   江鱼又惊又喜,听他话中意思,自己连得奇遇,已然身负绝世神功,只是不会使用而已,心头狂喜,大声道:“老先生,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如何做?”   那人呵呵笑道:“小子,你想让我指点你,你该怎么做,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江鱼一愣,心念一动,福至心灵,已明其意,当即双膝跪倒磕头,大声道:“徒儿江鱼拜见师父,请师父指点迷津!”他特意报上自己名字,将“江鱼”两个字咬得重音。   那人何等样人,等时明白江鱼心意,哼道:“小子,算你识相,懂得进退,知道低头,不是宁折不弯的傻子。你小子放心,老夫答应收你为徒,也不再逼你改名换姓,你不用担心。”   江鱼大喜,既然对方不再逼自己,那就心满意足,目的既然达到,必须说些好话,哄得老头高兴,那才好办事。   江鱼大声道:“师父在上,徒儿江鱼给您磕头了!您老人家神通盖世,功法无敌,更难得心胸广阔,度量如海,乃是当世第一高人,徒儿对您老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仰慕爱戴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穷尽天下言语词汇,也不足以表达万分之一,不,千万分亿万分之一……”   江鱼大拍马屁,不嫌肉麻,那人哼道:“小子,少来这套,老夫未必是天下第一神通,不过你小子倒可算是天下第一小滑头,马屁精。”   江鱼大声道:“师父,就凭您能说出这句话,您老人家这么谦逊,如此胸怀,这般气度,您就不是一般人,真正的天下第一就是如师父您这般神功盖天下,肚量大如海,弟子对您更加佩服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自古世人无不喜欢被人颂扬,戴高帽,概莫能外,此乃人之本性使然,这老头自不例外。   那老头哼道:“你小子虽然狂妄,却也有些见识。”他虽然没有假以辞色,言语之中却显然颇为欢喜,更有自得之情。   江鱼心中暗笑,嘿嘿傻笑道:“请师父指点徒儿脱困之法,徒儿感激不尽!”   那人哼道:“小子,你如今神功在体,身轻如燕,要想上这悬崖,可说并非难事。你将先天经所载图形身法连起来做一遍,自可脱困。”   江鱼闻言大喜,他久困谷底深潭,犹如井底之蛙,早就快憋死了,当下不再迟疑,略略一想,凝神静气,大喝一声,一连串的先天经招式使出,身子拔起而起,跃上半空,脚尖在峭壁上一点,又是一纵数丈,眼看脱困有望,自然欢喜不尽,然而自己炼成绝世武功,这才是最开心的。   江鱼这一下心花怒放,由不得在空中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谁知这一开口,瞬间破功,浊气上扬,功力不济,身子瞬间下沉,直直往下掉落,重重摔在水面,水花四溅,浑身生疼。   江鱼跳起身,望着眼前悬崖峭壁,心中懊悔,眼看就要成功,谁知临门一脚太臭,竟然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那人冷哼道:“小子,常怀戒惧心,得意莫猖狂,这就是代价,活该!”   江鱼心中一凛,当下收起自得心自满意,平心静气,重新凝聚功力,大喝一声,身如利箭,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半空中在峭壁上一点,再冲数丈,功力将尽之时,另一脚在峭壁上又是一点,再一次冲高数丈,如是者再,片刻间已经望见崖顶,心中大喜,却不敢再自满松懈,凝聚全身功力,一冲而上,飞上山崖,落下地来,却不会收劲,扑通一声重重摔落。   只听那人叹道:“蠢才就是蠢才,百般敲打不醒,只会发作,不懂收束,终究是白痴棒槌。”   江鱼忍住疼痛,一骨碌翻身爬起,游目四顾,却不见人影。然而眼前所见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头顶阳光照耀,眼前古木森森,茂密深邃,枝头鸟儿腾跃,浅鸣低唱。身前一片花海,五颜六色,绚丽多姿,旁边一条小溪,淙淙流淌。   世外桃源?   人间仙境!   江鱼自幼在山野长大,平生却做梦都不曾想过,世间竟有如此仙境,这般美景,一时间呆呆而立,竟自痴了,浑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那人哼道:“小子,发什么愣,摔傻了还是看呆了?”   江鱼回过神来,脱困而出固然欣喜欲狂,眼前美景又是令人心旷神怡,沉迷其中,由不得心情舒畅,少年心性顿起,大声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在哪,跟弟子捉迷藏么?”话刚出口,身形疾起,循着那人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向一棵高树。   一股柔风吹过,江鱼哎呦一声,一个倒栽葱从空中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人呵呵笑道:“小子,搞偷袭么?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 第37章 天意昭昭   江鱼爬起身,龇牙咧嘴笑道:“师父好狠,一点也不心疼徒弟,徒弟敬老,师不爱幼,不知这算不算为老不尊……”   那人独自一人久居深山,空廖寂寞,忽然见到江鱼这般聪明伶俐、飞扬跳脱的小孩子,听他说话有趣,童言无忌,难免心喜,佯怒道:“小子无礼,竟敢对师父这么说话,是不是想找抽?”   江鱼噗通跪倒,大声道:“弟子恭请师父现身相见,当面提携教诲,弟子感激不尽!”   只听一阵呵呵大笑声中,一个身影飘落眼前。   江鱼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人,脸色黝黑,似有病容,身躯瘦小,骨瘦如柴,穿着一身黑衣,一头乱发,胡须蓬密,显然久未梳理,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光四射。   江鱼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此人一定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糟老头。   那人盯着江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哼道:“小子,见到师父真容,是不是大失所望?”   江鱼笑道:“弟子怎敢,师父您老人家英雄本色,自有峥嵘,所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弟子对您只有满腹仰慕之情,哪敢有半分轻慢之心?”   那人哼道:“你小子以貌取人,言不由衷,本就不该,如今又巧言令色,谎言诡辩,真是该打!”   “打”字出口,抬腿一脚,将江鱼一脚踹飞。   只见江鱼身子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朝着密林深处飞去。   江鱼大惊,身在半空,只见眼前出现一座大大的房屋,忽然裂开了一道门,一股巨大的引力将江鱼吸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嗖地一声,身子一下子顺着门钻了进去,那门倏忽又复关闭。   江鱼噗通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头晕脑胀,浑身疼痛,七荤八素,眼前漆黑一团,看不到一丝光亮,辨不清东南西北。   江鱼又惊又怕,顾不得疼痛,急忙翻身爬起,伸出双手一点点触摸,脚下慢慢移动,忽然手上一实,指尖一痛,自知碰到了墙壁,不由得大喜,急忙伸出手掌触摸,这一摸不要紧,霎时间大惊失色,原来触手乃是石壁,冷冰冰坚硬如铁。   江鱼惊怒交集,急忙顺着石壁摸过去,却摸不到一点缝隙,江鱼不死心,一直顺着石壁摸下去,摸到拐角,转弯再摸,还是不见一丝缝隙,仍不死心,一直摸下去,又摸到一个拐角,还是不见缝隙,如此一连摸到四个拐角,都是一般,江鱼心念电闪,仔细一想,自己已经转了一个大圈,回到了原地,却找不到出路。   江鱼又急又怕,又惊又怒,自己刚刚从深谷寒潭脱困,还没高兴三分钟,转眼间又被关进了这个黑石屋,真是倒霉透顶,情急之下便想破口大骂,忽然转念一想,现在可不能再惹怒那老头,当下双手用力拍打石壁,大声喊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在哪,快放弟子出去……”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小子,鬼叫什么?”听声音正是那人,也不知声音从何处传来。   江鱼心中惊怒,暗自骂道:“老家伙,老东西,老不死,你才是鬼,老鬼!”嘴上却大声道:“师父,您老人家在哪,快放弟子出去罢,弟子还有要紧事要向师父您老人家禀报……”   那人冷哼道:“什么破事,有什么要紧,你倒说说,为师听得见。”   江鱼一时语塞,脑子急转,正想说辞,一时间却想不出来,只听那人嘿嘿冷笑道:“小子,别瞎编了,你不就是想让老夫放你出来么?”   江鱼大声道:“是啊,对,师傅,您老人家就发发慈悲,放弟子出来罢,弟子若有什么得罪您老人家的地方,弟子当面向您老人家磕头谢罪,要打要骂随您便……”   那人哼了一声,冷冷道:“小子,你能进入此地这屋,乃是你莫大福气,寻常之人便是跪下一千年,磕上一万个响头,膝盖跪破,把头磕破,也没这个福气。”   江鱼心中一动,霎时间冷静下来,大声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示,指点迷津。”   那人呵呵笑道:“小子聪明,一点就透。”   话音刚落,江鱼眼前一亮,不由得大喜,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石壁忽然裂开了一道石门,一眼望去,只见石门上方石壁上写着八个大字:宝藏重地非缘莫入。   石门外面是一个长长的过道,一眼望不到头,过道两侧石壁上凹凸之处每隔一段点着一盏长明灯,灯火明亮,闪烁不定。   江鱼大喜,一颗心砰砰乱跳,定定神,拔脚进了石门,顺着过道一直往前走,转过一个弯,眼前忽然开阔,只见一连并排三个石室,门都大开着,石门上方石壁上都写着字,左手一个写着“谋策”二字,中间一个写着“兵书”二字,右手一个写着“武技”二字。   江鱼大喜,自知遇到了平生千载难逢的莫大机缘,不由得心中狂跳。   只听那声音道:“小子,天下宝藏就在眼前,谋策兵法武技,你想先学哪样?”   江鱼略一踌躇,大声道:“谋策首先,其次兵法,最后武技。”   那人呵呵笑道:“小子,这是为何?”   江鱼大声道:“自来智胜于力,谋策在先,所谓谋万世长久之计;谋策既定,其次用兵伐攻,所谓万人敌,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却不得不用之;武者末技,一人之力而已,所谓武者,路见不平,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解危济困,是谓武道。”   那人呵呵大笑道:“好小子,你果然资质奇佳,天纵聪明,好,好,好!”   江鱼沉声道:“师父,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指点。”   那人笑道:“小子,你方才所言不错,自来谋在兵先,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便是此意。没想到你小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识,真是出乎为师意料,果然不愧是英雄令传人,天意昭昭,应在汝身,好,好,好!” 第38章 前缘后命   江鱼听那人说自己是英雄令传人,天命应在己身,不由得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师父,从昨日到今天,弟子连遭奇遇,您说弟子是英雄令传人,又说天命应在弟子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弟子一个乡野小子,怎么忽然就成了英雄令传人,就应了天命,英雄令究竟是什么,有什么用处,弟子心中有无数疑团,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师父指点迷津。”   那人呵呵大笑道:“小子,你说从昨日到今天,你还活在梦里哩。你从人世凡间来,现今身在仙境,在你而言,是从昨至今,一日一夜而已,却不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如今已经过了一年了!”   江鱼大惊失色,一时间呆若木鸡。   那人沉声道:“小子,你为何会成为英雄令传人,此乃前世机缘,为师此刻不方便告诉你,日后你自会知道。”   江鱼回过神来,急道:“师父,那英雄令到底是什么?”   那人沉声道:“玄铁牌,英雄令,号令群雄,莫敢不从!这英雄令乃上古玄铁,太上老君炼丹炉所铸,女娲娘娘传之姜子牙,姜子牙凭它召集群仙,伐纣成功,建立周朝八百年基业。春秋时齐相管仲得之,凭它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其后每逢乱世,此物必现,得之者莫不是无双国士,绝代妖娆,应天命,顺天道,匡世济民,拯救天下。”   江鱼又惊又喜,心中狂跳,忽然一呆,失声道:“哎呦,不好,师父,英雄令被我吞进肚里,这可如何是好?”   那人冷冷道:“如此神物,被你亵渎,实在没法子,看来只好将你开肠破肚,取出来了。”   江鱼大惊失色,下意识摸着肚子,霎时间面如土色,失声道:“开肠破肚,这……”   正在惶恐不安间,只听那人呵呵大笑道:“小子,看把你吓得,真是个傻小子!”   江鱼听他口气,不由得大喜道:“师父,莫非您老人家有法子,不用将弟子开肠破肚,也能取出英雄令?”   那人沉声道:“此物被你吞下,从此失传,此乃天意,又何必强求?”   江鱼急道:“那怎么办,没有英雄令,如何号令群雄,拯救天下?”   那人沉声道:“英雄令本是信物,群雄听令,全凭信念,你若守初心,行正道,又有强大实力做后盾,有德有力,以此号令群雄,谁敢不从?若有不从,灭之可也!”   江鱼大喜道:“师父,您老人家真是世外高人,说的太好了!就是,大丈夫真英雄,立世处事全凭自己真本事,依靠外力借以成事,算不得英雄好汉。我有本事,有实力,谁敢不听,我就灭谁,纵横天下,谁敢不从?”   那人呵呵笑道:“小子聪明,一点就透,说的不错。”   江鱼胸中热血沸腾,还想再说,刚欲张口,那人沉声喝道:“小子,你废话太多,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来到此处,乃是机缘,你留在此处,只有五日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一日有余,还不抓紧时间修炼,更待何时?”   江鱼一惊,大声道:“师父,五日如何够,这里这么多谋策兵书,武功绝技,弟子在短短五日之间,如何能够修习成功?”   那人哼道:“小子,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此地五日便是人间五载,你还嫌不够么?自古艺如大海,从来学无止境,你还妄想自己能学尽天下技艺么?”   江鱼一呆,瞬间明白,大声道:“是,师父,弟子明白了,贪多嚼不烂,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最多数瓢而已。”   那人哼道:“废话少说,还不快去?”   江鱼答应一声,拔脚冲进第一座“谋策”石室。   石屋外,那人高坐一棵大树巅上,眯着眼睛喃喃道:“带徒弟就是累,传道授业解惑,累死了,都是些凡夫俗子,蠢牛笨驴,幸好这小子还算有点小聪明,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唉。”叹息一声,伸手一招,远处密林中一棵大树上鲜果纷纷离树而起,一个个冲着那人身前飞来,便如果子雨降落一般。   那人舒舒服服躺在树杈间,眼看那些果子到了眼前,张嘴轻轻吹了口气,那些果子一个个停在半空,那人张开嘴,一颗果子落下,掉进他口中,那人大口咀嚼,汁水顺着嘴角流落,掉在胸前衣服上,那人却毫不在意,吃完果肉,张口一唾,果核远远飞出,掉进密林深处。   那人又张开嘴,空中又是一颗果子落进嘴里,那人大口咀嚼,汁水横流。   如此这般,好不惬意。   忽听一个声音冷冷道:“八百年未见,死性不改,贼样依旧,贱!”这声音又清又脆,乃是女子。   那人大吃一惊,一下子从树上掉下,重重摔在地上,张眼四顾,样子惊慌,失声叫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不见你,你偏就不听,你能不能饶了我?”   只听一声冷哼,轻轻一阵风吹过,两道身影飘落眼前,两人一身白衣,前面一个中年女子,气质高贵,相貌美艳,只是面如寒霜,带着一股冷艳之气。   后面跟着一个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容色娇美,却紧紧呡着嘴,面无表情。   这两人神情体态飘逸脱俗,看上去飘然欲仙,浑然无半点世俗之气。   那人一见这中年女子,霎时间面色大变,转身就跑。   那女子冷笑一声,脚下一动,拦在他面前,冷冷盯着他。   那人急忙转向再跑,那女子身形又是一动,拦住去路。   那人逃跑不成,走投无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那女子连连嗑头,大声道:“黎山老母,我求求你不要再阴魂不散缠着我,行不行?你就放了我罢,就当我是个屁,干干脆脆一放了之,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样?我求你了!”   黎山老母面若寒霜,盯着那人,冷冷道:“老鬼,你刚才叫我什么,我很老么?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老了?”   那人急忙改口道:“不,你不老,一点也不老,你是圣母,黎山圣母!” 第39章 偏要勉强   梨山圣母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这淡淡一笑简直美呆,那人一呆,眼神一亮,急忙转头他望。   梨山圣母看他这样子,眼神也是一亮,脸上却依旧冷若冰霜,丝毫不假辞色,冷冷道:“你欠我的,怎么还?”   那人不敢正眼看她,眼睛望着别处,呐呐道:“我欠你什么?”   梨山圣母脸色一沉,冷冷道:“老鬼,你还在装傻!是不是要我抽你两耳刮子,你才想得起来?”   那人低声喃喃道:“抽就抽,只要你别再苦苦缠着我就行……”   黎山圣母脸色一变,大怒道:“老鬼,你刚说什么,你真是皮痒痒了不成?!好,我今日就成全你!”说着话,上前一步,玉手轻抬,作势欲打。   那人吓一大跳,急忙后退,连连摆手道:“不要,别急,千万别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黎山圣母一只玉手停在半空,冷冷道:“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偏要动手,你待怎地!”   那人哭丧着脸道:“咱不动手,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黎山圣母盯着那人,冷冷道:“我找你说话,哪次不是好好的,可是你呢,哪次跟我好好说过话?”   那人叹了口气,望着黎山圣母,沉声道:“凡事皆有定数缘分,你又何必定要勉强?”   黎山圣母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定定望着那人,沉声道:“我不管!倘若我偏要勉强呢?”   那人身子一震,定定望着黎山圣母,眼神复杂。   黎山圣母面色忽转柔和,也是定定望着那人。   两人静静站立,相互对视,一时间竟都痴了。   黎山圣母带来的那个少女目睹此景,依旧面无表情,默然转身,悄悄走到一边,背转身,抬头望着天上朵朵白云飘过,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转开目光,垂下头,低声道:“你何必如此,我不值得。”   黎山圣母定定望着那人,一字一顿道:“我说值得便值得!”   那人不抬头,眼睛望着地面,低声道:“你我同为修道中人,难道你不知道,动情乃是大忌,不但千年修为化为乌有,毁之一旦,更要承受天谴,再入凡尘,受那无穷无尽的轮回之苦?”   黎山圣母沉声道:“我不怕!你我前约,今生有缘,缘由咱定,干天何事?这约我守,这情我要,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天谴不怕,轮回不怕,便是堕入阿鼻地狱,受尽万般苦难折磨,又算得上什么?”   那人身躯巨震,霍然抬起头,定定望着黎山圣母,眼神明亮。   黎山圣母面泛红潮,眼如春水,脉脉含情,定定望着那人。   那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望着黎山老母,目里却似乎有一股热切之情。   黎山圣母望着那人,柔声道:“我知道你没有忘记你我前世之约,今生之情,只是你有诸般顾虑,你比我苦。你这般孤苦无依,自轻自贱,我……我好心疼。你为什么不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说着,两行清泪顺着两旁脸颊悄然滑落。   那人身躯巨震,眼角也自湿了,霍然转身,背对黎山老母。   黎山圣母定定站立,静静望着那人背影,竟自痴了。   良久良久,那人慢慢转身,似乎下了一个艰难决定,望着黎山圣母,沉声道:“你说得对,你我前生之约,今世之缘,何去何从,是断是续,不由天定,可以人为。”   黎山圣母娇躯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不要天定,如何人为?”   那人目光明亮,眼神坚定,大声道:“咱命由咱不由天!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鬼谷子林易阳今天立誓,与天斗了!”   黎山圣母娇躯颤抖,霎时间热泪盈眶,含泪颤声道:“你说什么,当真,不是在骗我么?”   鬼谷子林易阳深深望着黎山圣母,沉声道:“婉华,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从没有忘记过你我在一起的日子,点点滴滴,时时刻刻,你我永世之约,我更没忘!我不想违背天道,不是因为我怕遭天谴,只是因为我不想你受苦!”   黎山圣母李婉华娇躯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定定望着鬼谷子易阳,泪流满面,说不出话。   林易阳上前一步,拥住李婉华,颤声道:“婉妹!”   李婉华倚靠在木易阳怀中,柔若无骨,泪眼婆娑,颤声叫道:“易阳!”   两人紧紧相拥,执手相看泪眼,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世间有情,你定知道。   真情永远,你莫不信。   这一拥,已是万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婉华柔声道:“易阳,这些年,你受苦了!”   林易阳低声道:“我不苦,你苦,我知你心始终有我,我便心满意足,你却不知我心,以致终日猜疑不定,患得患失,想找我问个明白,我却每每躲你避你,便是好不容易见面,我也是假痴假呆,装疯卖傻,故意刺激你伤害你,我真是混蛋,混账透顶,罪不可恕!我发誓,此生不死,我身不灭,日后必定好好补偿你,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天意是个屁,天道是个毛,管他啥啥啥,通通都是狗屁!若违此誓,教我毁形灭体,万劫不复!”   李婉华急忙伸手捂住他口,柔声道:“易阳,我不要你发誓,更不要你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若有什么天谴报应,我情愿都应在我身上,只要你好,便是万好!”   林易阳知她心意,感激莫名,紧紧拥住她。   李婉华闭着眼睛,轻声道:“易阳,你说咱们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林易阳紧紧拥住怀中娇躯,柔声道:“婉妹,就是这样,永远!眼下我还有一件未了之事,待得此事了结,咱们便远遁世外,合籍双修,再也不分开了!”   李婉华嗯了一声,紧紧靠在他怀里,再不言语。   忽然间风云突变,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地动山摇。   林易阳李婉华二人抬头望天,都是身躯一震,面现惊恐之色。 第40章 神仙临劫   风云突起,天地变色,乌云压顶,天昏地暗。   空中一声断喝:“林易阳李婉华违逆天意,不遵天道,着捆仙绳绑缚,押赴诛仙台受刑!”话音刚落,头顶一个炸雷,闪电亮起,空中一条长长的金丝状的绳索抛下,直直套向林易阳和李婉华。   那少女大声叫道:“师父!”急急纵身扑上,想去解救师父。   林李二人本来面色惊恐,如今祸至眼前,反倒迅速镇定下来,二人对视一眼,身形一动,携手而起,闪电般向远处奔去。   那捆仙绳便如长了眼睛一般,绳头直起,紧紧追着二人身形而去。   那少女护师心切,合身扑上,右手拂尘一甩,卷住捆仙绳,左手反手从背上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朝着捆仙绳砍去!   却听砰地一声,如同金石相交,那捆仙绳坚逾金铁,不但没断,那把宝剑反倒应声而折,断做两截,那少女惊呼一声,断剑脱手,拂尘从捆仙绳上倒飞回来,拂柄重重击在少女胸口,那少女惨叫一声,身子直直飞出,口中鲜血狂喷,染红了一身白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婉华和林易阳正在奔逃,躲避捆仙绳追踪,忽听爱徒惨叫,大惊之下,回身一望,不由得惊怒交集,悲愤交加,返身奔回,扑向爱徒。   林易阳眼看事急,来不及多想,忽地回身站定,大喝一声,双臂扬起,双掌忽然暴涨数倍,一下子抓住捆仙绳,用力拉扯。   那捆仙绳忽地发出道道耀眼金光,绳头跳起,一下子打在林易阳胸口,林易阳大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却紧紧抓住捆仙绳不松手。   那捆仙绳晃动几下,忽地分化为数根,在空中盘旋飞舞,往来缠绕,一下子形成一个绳套,兜头罩住林易阳,将他全身紧紧捆住。   李婉华刚刚扶起爱徒,忽然听到林易阳大叫声,抬头一望,只见林易阳已被捆仙绳绑住,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声叫道:“易阳!”纵身扑上去救爱侣。   林易阳大声叫道:“婉妹,快走,别管我!”   李婉华大声道:“要死死一块!”身形不停,疾扑而至,合身抱住林易阳,以手做剑,朝捆仙绳砍去。   那捆仙绳再次分化数根,一下子将李婉华紧紧套住,一时间如同包粽子一般,将林李二人捆得结结实实。   便在这时,地动山摇,轰隆一声,那座石屋轰然倒塌,乱石翻滚,一个身影破屋而出,长啸一声,飞上半空,忽然一眼看到眼前情形,大惊之下,毫不犹豫,飞身直直冲向林李二人,半空中双手揪住捆仙绳,大吼一声,用力一扯,那捆仙绳顿时断为两截。   来人正是江鱼!   捆仙绳一断,林易阳和李婉华身上的捆仙绳失了根基,登时解开,散落地上。   就在这时,雷声停了,闪电没了,乌云散去,太阳复出,天地恢复宁静祥和。   江鱼身子落地,一脸茫然,大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鬼谷子林易阳还顾不得解释,只见李婉华急急扑向那少女,一手抱起她,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口中,接着扶她坐起,在她身后盘膝而坐,双掌贴在她后心,催动功力,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   林易阳急忙奔上,沉声道:“婉妹莫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伸出一掌贴在那少女后心,口中轻喝一声:“咄!”   这两人都是当世神仙,绝顶高手,这次两人合力,其功莫大,只见那少女身子一动,闷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回头叫道:“师父!”   李婉华大喜,道:“碧悦,你醒了!”   那少女含泪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罢?”她刚才不顾生死去救师父,现在刚刚苏醒,不说自己,先问师尊安危。   李婉华伸手抚摸那少女的头,脸上爱怜横溢,柔声道:“师父没事,好着呢,你别担心。”   江鱼在一旁看着,一头雾水。   林易阳望着江鱼,沉声道:“徒儿,你学到哪了?”   江鱼大声道:“师父,石室所藏宝典绝学,弟子全都学会了!”   林易阳大吃一惊,脸色一变,沉声道:“徒儿,你莫要虚言欺师,宝库所藏宝典,谋策兵书武功,无一不是当世绝学,不传之秘,都是精深奥妙之术,这短短时间,你如何学得会?当年孙膑庞涓二人随我学艺,两人那般聪明才智,也要五日才会,为师给你五日时间让你研习,那已经是高看你了,你如何能超越他二人,这怎么可能?”   江鱼此刻学有所成,信心爆棚,由不得志得意满,笑道:“师父,弟子不敢欺骗您老人家,弟子的确已经将宝库绝学通通学会,并无虚假,您说孙膑庞涓二人用了五日,那只能说明弟子比二位师兄强……”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不由得一呆,瞪大眼睛望着林易阳,失声道:“师父,您说当年孙膑庞涓二人跟您学艺,那您不就是谋士之祖,兵家至尊,鬼谷子?您……”   林易阳微微一笑,缓缓点头,沉声道:“不错,师父便是鬼谷子。”   江鱼大吃一惊,心中狂跳,身不由己,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大声道:“师父,神仙师父,弟子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鬼谷子微笑道:“徒儿,起来罢!”   江鱼大声道:“不,师父,弟子还要给您老人家磕头,弟子何德何能,竟然有此福缘,能拜在您老人家门下学艺,真是三生三世之幸,弟子真是太高兴了!”说罢,通通通又不住磕头。   鬼谷子欣然微笑,伸手拉起江鱼,笑道:“够了,够了,为师收你为徒,可算缘定,你天资聪颖,世间少有,为师得你这个佳弟子,老心甚慰,适才临劫之际,又得你相救,也是天意。”   江鱼站起身,望着师父,满心欢喜。   鬼谷子微笑道:“好徒儿,你说你已经学会宝藏绝学,老师考较你一番,如何?” 第41章 临别授宝   江鱼学艺有成,便如穷人乍富,他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心痒挠骚,跃跃欲试,早想卖弄,当下笑道:“师父尽管出题,弟子作答便是。”   鬼谷子笑了笑,脸色忽然凝重,盯着江鱼,沉声道:“谋策你都学会了什么?”   江鱼微微一笑,沉声道:“自古谋策千千万,说来只一字:变!”   鬼谷子一怔,目光一闪,沉声道:“说!”   江鱼沉声道:“自古谋事,献计出策,无非一个字:变!变则通,通则活,活则成,变通则活,不通就死,随机应变,敌变我变,因时而变,因势而变,因地而变,因人而变,无变不通,会变则成!”   鬼谷子目光闪动,不置可否,沉声道:“兵法呢?”   江鱼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沉声道:“弟子研习兵法,所悟也是一个字:活!姜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尉缭子兵法,魏武帝曹操兵法,诸葛孔明兵法,大唐李靖李卫公兵法,本朝岳飞岳元帅兵法,机变百出,顺势而为,无非一个字:活!活学活用,通变之术,活用第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存乎一心,千万不能死读兵书,墨守成规,秦赵长平之战赵括,蜀魏街亭之战马谡,都是不知活用兵法的书呆子,最后不但把自己玩死了,而且害得全军覆没,误国误民,便是明证。”   江鱼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鬼谷子却始终不动声色,不置可否。   江鱼一口气说完,满心以为师父会点评一下,夸奖自己几句,没想到师父不置一词,不发一言,不由得一怔,心中疑惑不解。   鬼谷子沉声道:“当年你两个师兄孙膑庞涓斗智,三十六计演了个遍,最后一战,庞涓率军攻赵,孙膑围魏救赵,魏国国都大梁告急,庞涓撤军回援,孙膑半途设伏,马陵道之战,孙胜庞败,庞涓身死,全军覆没。你且说说,若你是庞涓,该当如何破解孙膑围魏救赵之计?”   江鱼愣了一下,这战例他早就熟知,只是从未设身处地想过,此刻略一寻思,心中已有主意,沉声道:“师父,假若徒儿就是庞涓庞师兄,有两计可以破解孙膑孙师兄战术,一,依样画葫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率军直扑齐国都城临淄,如此则魏国大梁之危可解;二,率军回援大梁,将全军分解成前中后三军,各军依次前进,相互之间保持适当距离,便于相互照应,如此一来,孙膑马陵道设伏,难以把握出击时机,即便出击,也不能将魏军全歼。”   鬼谷子脸色一变,缓缓点头,目视江鱼,沉声道:“小子,果然鬼才,你若早生几生几世,历史定当改写。”   江鱼大喜道:“师父,这么说弟子说对了?”   鬼谷子微笑道:“悟性奇佳,所言不错。为师之所以不夸你,一是你虽然说的不错,却终究是纸上谈兵,并无实战战绩佐证;二是怕你骄傲,满招损,谦受益,你若骄傲自满,终会自以为是,招致失败。”   江鱼心中一凛,沉声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谦虚谨慎,再接再厉,绝不敢骄傲自满,停步不前。”   鬼谷子微笑点头,面露欣慰之色。   江鱼忽地想到刚才的情景,又想起师父说的临劫之际的话,心中一惊,急道:“师父,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临劫,什么人跟您过不去?您告诉弟子,弟子这就去灭了他!”   鬼谷子摇摇头,沉声道:“好徒儿,师父的事情你管不了,还是莫要再问了。”说罢,转身走向李婉华师徒,眼望李婉华,沉声道:“婉妹,咱们该走了!”   李婉华眼神凄然,缓缓点头,深深望着碧悦,眼神满是不舍,柔声道:“悦儿,师父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   碧悦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扑进李婉华怀里,抽泣道:“师父!”   李婉华紧紧搂着碧悦,一手轻轻抚摸她头发,柔声道:“悦儿莫哭,莫哭……”说着话,她自己眼圈已然红了。   江鱼大急,他在一旁察言观色,早就看出师父与这女子之间定有私情,当下大步上前,双膝跪倒,大声道:“师娘在上,徒儿江鱼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李婉华一愣,一下子脸红了,娇美面容上升起两朵红云,娇羞无限,她虽是仙体,却是处子,一生痴恋林易阳,却始终未能在一起,此刻江鱼叫她师娘,由不得害羞心跳,便如少女一般。   李婉华娇羞,心中却甚是喜悦,抬头望了林易阳一眼,看他也正望着自己,四目相对,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李婉华望着江鱼,微笑道:“好孩子,你起来罢。我有话对你说。”江鱼称她师娘,她却终究不好意思自称师娘。   江鱼依言起身,望着李婉华。   李婉华注视江鱼,上下打量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碧悦,抬头望着江鱼道:“孩子,你很聪明,刚才你们师徒俩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很不错,聪明有智,身具绝顶神功,最要紧热血赤诚,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我和你师父有要紧事要去办,你既然叫我师娘,我这徒儿碧悦便与你是同门,看样子你比她小,你就叫她师姐好了。她虽然比你大,却不谙世事,等我们走后,你要带着她一起走,好好照顾她,你能做到么?”   江鱼心中疑惑,却不好开口询问,当下点头道:“师娘放心,弟子一定照顾好师姐,绝不会让她受委屈,更不会让她受欺负。”   李婉华大喜,她最不舍得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自幼跟随自己长大的徒儿,她们二人感情早已不亚亲生母女。   碧悦回头望了江鱼一眼,转身抱紧李婉华,大声哭道:“师父!”   李婉华轻抚她背,柔声道:“悦儿莫哭,日后师父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碧悦含泪点头,紧紧抱着李婉华,哽咽抽泣。   李婉华松开碧悦,望着江鱼,道:“孩子,如今你体内有英雄令护体,又学了先天经,如今又学了宝库武功,天下之大,已然少有敌手。我将悦儿托付于你,临别之际,授你一宝,大侠召唤器!” 第42章 召唤大侠   江鱼又惊又喜,急道:“师娘,什么大侠召唤器?”   鬼谷子也是吃了一惊,面露惊异之色,望着李婉华道:“婉妹,什么大侠召唤器,我怎不知?”   李婉华白了他一眼,微哼道:“你知道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对我不闻不问,我想什么,做什么,你可曾主动关心过么?你有天下英雄令,难道不许我有大侠召唤器?”   李婉华此言这话,全是一副怨妇口吻,她这么多年无日无夜不在思念他,他却对她不闻不问,一味逃避,虽然如今二人冰释前嫌,然则她心中终究不爽,总要发作出来,此刻终于逮住机会怼他一回,也算略平心意,稍慰芳心。此乃女子天性,纵是神仙也不例外。   鬼谷子脸上一红,默然无语。   李婉华望着江鱼,沉声道:“孩子,大侠召唤器与天下英雄令一样,二者都可以召集号令英雄好汉,听命于你。你师父他那天下英雄令也可说是低版大侠召唤器,我这大侠召唤器却强过天下英雄令,也可说是升级版天下英雄令。”   江鱼听到世间竟有如此神奇宝物,如何不喜?师娘要将如此宝物传给自己,真是天大好事,他心中感激,心念一动,大声笑道:“那是,师娘您是天上仙子,不但美貌天下无双,功法神通也是天下无敌,您的宝贝自然强过了师父。”说罢,望了林易阳一眼,嘿嘿一笑。   江鱼脑子灵光,聪明机变,虽然年幼,却颇懂人情世故,知道师父师娘夫妻情深,自己大拍师娘马屁,师娘固然心中喜悦,师父也会心中高兴,绝不会怪罪自己。何况他说的这些也不全是违心之言,李婉华容貌美艳,气质绝伦,情不自禁让人心生仰慕。   林易阳微微一笑,心道:“这个小滑头,果然鬼机灵,不愧是我鬼谷子的弟子。婉妹美貌无双,气质绝伦,瞎子也看得出来,还用你说?只是婉妹说什么大侠召唤器,自己怎么从来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李婉华听眼前这少年夸赞自己,脸上略略一红,虽知他是讨好巴结自己,却也心中喜悦。   江鱼望着李婉华,急道:“师娘,您说的大侠召唤器真有那么神奇么?”   李婉华脸上又是一红,微微笑道:“这是自然,师娘的宝贝自然赛过你师父。他那天下英雄令可以召集号令当世英雄,而师娘的大侠召唤器却可以召唤此前历朝历代的英雄好汉,你有了大侠召唤器,若是面临危局,有所需要,你心里想谁,便可召唤他们前来助你。”这一次她终于自称师娘。   江鱼大喜道:“师娘,真的么,世间真有如此宝物,可以召唤前朝历代大侠前来听令于我?”   李婉华瞅他一眼,微笑道:“孩子,你莫急,师娘话还说完。所谓大侠召唤器召唤大侠,并非他们真人可以复活,前来助你,而是你凭借此物,心里想到哪个大侠,你便可即时拥有他们的武功绝技,如同大侠附体。”   鬼谷子心中疑惑,一直在旁默观静看,听到李婉华这番话,面上忽然露出微笑,目光一闪,莫测高深。   江鱼大喜过望,忍不住心痒难搔,由不得喜形于色,急道:“这真是太好了,师娘,大侠召唤器在哪?”   李婉华微微一笑,点点头,沉声道:“孩子,你随我过来。”说罢,转身走向一边。   江鱼心急,急忙跟上。   二人走到旁边,李婉华停步转身,脸色严肃,盯着江鱼,手一展,掌心中躺着赫然一物,乃是一只金色短剑,阳光下闪闪发光。   江鱼大喜,伸手欲接,李婉华忽然缩回手。   江鱼一愣,叫道:“师娘……”   李婉华沉声道:“别急,孩子,师娘还有话说。”   江鱼道:“是,请师娘教诲。”   李婉华沉声道:“孩子,师娘将此物传你,你却必须明白,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要想掌控此物,首先你自己必须刻苦练功,拥有强大实力,否则不但不能驾驭此物,而且假若你自己不争气,没出息,此物落于敌人之手,被敌人掌控利用,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江鱼一怔,心中一凛,不由得暗自惊心,沉声道:“师娘,你放心,弟子明白,弟子一定勤修苦练,练成真功夫大神通,绝不辜负师娘教诲。”   李婉华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微笑道:“这就对了,你记住,世上没有救世主,做人始终靠自己,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终的依靠,你明白么?”   江鱼点头道:“是,师娘,弟子明白。”   李婉华沉声道:“孩子,师娘今日将此宝物传你,你切莫轻易示人,而且你要答应师娘,第一,此物须待你自身功夫大成之日,才可使用;第二,此乃神物,不可轻用,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际,绝对不能使用。你记住了么?”   江鱼重重点头,沉声道:“师娘,弟子记住了,请师娘放心,弟子一定牢记师娘教诲,绝不敢违。”   李婉华神色凝重,深深注视江鱼,缓缓伸出手。   江鱼恭恭敬敬,双手接过那支金色短剑。   李婉华点点头,转头望向碧悦,沉声道:“孩子,师娘将你师姐托付于你,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好好照顾她。”   江鱼沉声道:“师娘放心,弟子今日在此立誓,师娘嘱托,弟子永远不忘,一定说到做到,绝不食言。倘若弟子食言,就让弟子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李婉华微微一笑,心道:“你们男人发的誓,有几个做得到?即便当时是真心实意,后来便就忘了。但愿这孩子说到做到,好好照顾悦儿,那我也就安心了。你们这两个孩子,将来有一日终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李婉华点点头,转身缓步走回去,冲着林易阳点点头。   林易阳笑了笑,点点头。   江鱼跟着过去,叫道:“师父!”   林易阳望着江鱼,目光深邃,点了点头,沉声道:“徒儿,师父师娘要走了!” 第43章 我要反天   江鱼大急道:“师父,您和师娘要到哪里去?徒儿舍不得师父师娘……”   林易阳沉声道:“孩子,凡事皆有定数,聚散有缘,由不得你我。为师这就走了!”回头道:“婉妹,咱们走罢!”   李婉华神色凄然,默然无语。   碧悦扑上前紧紧抱住李婉华,大声哭道:“师父,弟子不要师父走,不要师父受苦受难……”   江鱼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纵身一跃,拦在林易阳身前,大声道:“师父,什么受苦受难,到底怎么回事,您若不给弟子说清楚,弟子绝不会让您和师娘离开!”   林易阳叹口气,面色沉重,不说话。   江鱼转头望向李婉华,李婉华也是默然不语,神色凄然。   江鱼奔过去,一把拉住碧悦,红着眼睛,大声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碧悦泪流满面,含泪道:“师父师公在一起,违逆了天意,要受天谴惩罚,刚才若不是你弄断了捆仙绳,他们已经被抓去诛仙台受刑了!”   江鱼大怒道:“狗屁天意!师父师娘在一起,关他们什么事?天意是个啥,狗屁,臭狗屎!”   江鱼激愤难忍,转身望着林易阳和李婉华,大声道:“师父师娘,你们别怕,不管他,没有什么了不起,刚才那个什么狗屁捆仙绳不是让弟子举手投足间就弄断了么?”   林易阳摇摇头,神色惨然,苦笑道:“徒儿,你不知道,你刚才之所以能轻易弄断捆仙绳,那是因为捆仙绳捆的是仙体,而你却是凡体,捆仙绳的法力对你不起作用。因此师父师娘逃不过捆仙绳,而你却举手破之。”   江鱼一愣,指着碧悦道:“那她呢?”   李婉华点点头,沉声道:“你碧悦师姐自幼跟随师娘修道,已是半仙之体。”   江鱼恍然大悟,却更激起他热血豪情,举目一望,飞身而起,几个纵跃飞上山头,高立山巅,伸出一根手指头,戟指天空,高声怒吼道:“贼老天,臭老天,你看好了,认清了,小爷我叫江鱼,大江大河之江,小鱼小虾之鱼,对,小爷我就是大江大河里一条小鱼虾!”   “贼老天,你听好了,我师父师娘两情相悦,情深似海,他们要在一起,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他们愿意,谁也管不了!”   “贼老天,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横插一杠子,棒打鸳鸯?缺德,没**!”   “什么天道天意,通通都是狗屁!天规戒律,全都是臭狗屎,臭不可闻!”   “凭什么你定的规,要我守?凭什么你指的路,要我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你规我偏不守,你路我偏不走!”   “上天无道,我要反天!”   “听着,贼老天,你有什么招数,冲着小爷来!”   “小爷我天生不服输,不认命,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定我命?若真有命,我也要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江鱼傲立山巅,大喊大叫,跳脚大骂,神色激愤,越骂越起劲。   林易阳李婉华相互对视一眼,都是暗自惊心,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如此叛逆热血,饶是他二人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也不曾见过这般人物。   碧悦呆呆望着江鱼,一双妙目眨也不眨,目光闪动,神色奇异,也不知在想什么。   江鱼一手指天,用尽全身力气,从心底里吼出一句:“我——要——反——天!”   我——要——反——天!   这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振聋发聩,惊天动地。   便在这时,一声炸雷在江鱼头顶响起,闪电划破长空,霎时间地动山摇,狂风大作,暴雨倾覆,天地再次变色!   林易阳李婉华和碧悦三人都是大惊失色,林易阳大声叫道:“徒儿,住口,快下来!”   江鱼眼见上天震怒,不但不惊不怕,反倒更加激愤热血,昂首向天,高声大叫道:“贼老天,你想用雷劈死小爷我?告诉你,没门!”   “你劈死了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可你奈何不了小爷我!”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都冲着小爷来,师父师娘的事我当徒弟的替他们扛下了!”   “来呀,来罢,让雷暴闪电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罢!”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炸雷在江鱼头顶响起。   林易阳眼看事急,他爱徒心切,急忙纵身飞向山巅,刚刚起步,一道闪电劈来,正中林易阳,林易阳大叫一声,从半空跌落下来。   李婉华疾扑过去,抱住林易阳,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正中李婉华身子,李婉华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碧悦大惊失色,急忙扑上。   却见天上一道圆圆光柱垂直照下,罩住林李二人,二人身子离地而起,那光柱往上收缩,林李二人身子也随着上升,倏忽之间到了半空。   碧悦眼见此景,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声喊叫:“师父,师公……”   江鱼正在骂天,忽然听到林李二人惨叫声,不由得大惊,刚刚转过头,就见天上光柱罩住吸走林李二人,霎时到了天上半空,不由得心胆俱裂,大吼一声,飞身而起,朝着那光柱飞去。   只见那光柱卷着林李二人,瞬间消失不见。   江鱼飞到半空,力尽而落,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他却不管不顾,翻身跳起,口中大喝,身子再次冲天而起,向天上飞去。   一道闪电轰然劈下,炸雷响起,江鱼大叫一声,身子一个倒栽葱从空中落下,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碧悦目睹此景,急忙扑上前去,抱住江鱼,只见他口吐白沫,面无人色,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碧悦又惊又怕,又急又慌,抱住江鱼身子不停摇晃,含着眼泪大声喊叫道:“江鱼,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凭她不停摇晃,大喊大叫,江鱼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碧悦大声哭喊,心中一片茫然,师父师娘被抓走,眼前这倔强少年不知死活,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办?   就在这时,空中一个声音传来:“此子上应天命,天生异禀,天赋使命,要他去建一桩大功德,你要助他同行功德,待你二人功德圆满之时,便是林易阳李婉华消劫脱困之日。去罢!” 第44章 情窦初开   碧悦耳听此言,不由得又惊又喜,一发愣间,只见天色又变,雷暴收,狂风止,暴雨停,太阳出。   碧悦抱着江鱼身子,心中悲喜交加。师父师公暂时无恙,只要自己和江鱼二人能办成那件大功德,便可解救师父师公消劫脱困,只是师父师公现在一定在受苦受难,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痛如绞。   碧悦回过神来,擦擦眼泪,低头一看怀中江鱼,还是一动不动,想到刚才那话,江鱼既然上应天命,身负使命,定然没死,此刻也不再惊慌失措,定定神,扶着江鱼坐起,一手扶着他身子,自己盘膝坐在他身后,伸出双掌抵住他后心,一咬牙,提起功力,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运功良久,只累得筋疲力尽,谁知江鱼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碧悦无力之下,手掌一松,瘫坐在地,江鱼身子失去支撑,往后便倒,碧悦急忙挣扎起身,抱住江鱼,眼看他双目紧闭,兀自昏迷不醒,不由得又急又怕,眼泪扑簌簌流下,一滴滴落在江鱼脸上,有几滴顺着嘴角流入他口中。   碧悦心中茫然无措,怔怔发呆,默默流泪。   却不知怀中江鱼嘴角动了动,咂咂嘴唇,身子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静静望着碧悦。   碧悦正在发呆,忽然感觉怀中江鱼动静,急忙低头一看,只见他睁着眼睛,正望着自己,不由得又惊又喜,急道:“你醒了?太好了!”   江鱼望着碧悦娇美面庞,低低嗯了一声。   碧悦见江鱼一双眼睛定定望着自己,由不得脸上一红,急忙放开他,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望着他。   江鱼身子一下子落在地上,哎呦痛呼一声,半天爬不起来。   碧悦一愣,想上前去扶他,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下,低声道:“你怎么样了?”   江鱼勉强提气,双手撑地,手足并用,好不容易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住。   碧悦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他,急道:“你怎么了,怎么了?”   江鱼靠在她身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由得心中一荡,闭着眼睛道:“我头晕得很,浑身无力,站立不住。”   碧悦不明就里,心中惊慌,扶着江鱼身子,眼睛四处张望,一眼看到一棵大树,急道:“好,你别乱动,我扶着你去那边歇一会。”   江鱼嗯了一声,靠在碧悦身上,慢慢挪动脚步,一点点走过去,碧悦扶着他靠在树上,江鱼身子一软,身子顺着树干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靠在树身上,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碧悦退后两步,定定望着他。   江鱼睁开眼睛,望着碧悦,喘息道:“师父师娘他们呢,到底怎样了?”   碧悦脸色一变,一下子红了眼睛,花容失色,含泪道:“师父师公被他们抓走了,你也看见了。”   江鱼点点头,嗯了一声,喘了口气,抬头望天,恨恨道:“贼老天,小爷饶不了你,待我他日练成神功,一定打上天庭,去找老天问个清楚,弄个明白!”   碧悦想到师父师公在天庭受罪,芳心刺痛,默默流泪。   江鱼看她流泪不止,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自禁有些怜惜,想出言安慰她几句,一开口却说:“你哭什么,别哭,哭有什么用,这世上强者为尊为主,弱者为奴为婢,压根就不相信眼泪。你们女孩子就是没用,遇事就会哭哭哭,哭个屁,有用么!”   碧悦脸色一变,哭声顿时停止,瞅了江鱼一眼,转身默默走到一边,背转身子,肩膀抽动,似乎在无声啜泣。   江鱼话一出口,登时后悔,看她现在这样子,心中更是懊悔,起身走到碧悦身后,犹豫片刻,低声道:“对不起,别哭了,我不该冲你发急,更不该说你,你别生气,别哭了。”   碧悦不理他,还是背对他,肩膀抽动,似乎还在默默哭泣流泪。   江鱼知道想要她停止哭泣,跟自己说话,只有说她关心的事情才行,心中一动,走开两步,抬头望着天上,长叹一声,道:“也不知师父师娘在天庭怎么样了,说不定他们此刻便在受刑,吃苦受罪,唉。”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果然,此言一出,碧悦身子一震,一下子转过身,一双妙目,泪眼婆娑,满脸是泪,望着江鱼。   江鱼慢慢转身,望着碧悦,沉声道:“你别哭,别难过,只要咱们能够完成那桩大功德,就能救出师父师娘,咱们早一日做到,师父师娘就早一日脱离苦海。所以咱们一定要坚强,努力再努力,你说是不是?”   碧悦含泪点头,轻声道:“也不知他们让咱们做什么,什么大功德……”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紧紧盯着江鱼。   江鱼看她停下哭泣,暗自松了口气,正在寻思下一步做什么,忽然见她变了脸色,紧紧盯着自己,不明就里,不由得一愣,刚想开口,只听碧悦沉声道:“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江鱼一愣,心念电闪,心里暗叫糟糕,一时说不出话。   碧悦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江鱼,沉声道:“你早就醒了,是不是?那番话你听到了是不是?”   江鱼看她脸色不善,心中忐忑不安,张口结舌道:“我……”   碧悦盯着他,沉声道:“你故意假装昏迷骗我是不是,害我担惊受怕,哭泣流泪,是不是?”   江鱼呆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   碧悦定定望着江鱼,沉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你师傅害得我师傅伤心流泪,整日以泪洗面,现在你又这样,跟着你师傅学会装模作样,装神弄鬼,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不学好?”   江鱼脸上一红,急道:“我不是,我……”却说不下去。难得这个小滑头竟然也有不好意思,张口结舌,却无话可说的时候。   碧悦定定望着江鱼瞧了半晌,忽然转身,向着密林深处疾奔而去。 第45章 一夜长大   江鱼心中懊悔,不过他懊悔的不是不应该骗碧悦,而是自己太过大意,竟然露馅,心道:“江小鱼啊江小鱼,你真是个大笨蛋,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日后一定要牢记教训,总结经验,以利再骗,绝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然而此时却不是总结经验、以利再骗的时候,须得先哄住这女子。   江鱼飞身而起,从碧悦头顶越过,落地回身,拦在前面,急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碧悦冷若冰霜,看都不看他一眼,掉头又往回走。   江鱼急忙追上,解释赔情说好话,碧悦始终不理他,只是一味快走,江鱼紧跟不舍。   碧悦甩不脱江鱼,回身站定,盯着江鱼,冷冷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江鱼笑嘻嘻道:“师娘让我带你走,你既然不理我,不肯跟我走,那我只好跟着你了。”   碧悦面若寒霜,冷冷道:“你少跟着我,我不要跟个骗子在一起,从今往后,你我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江鱼看她这样子如此决绝,自知再说也是无用,自己越是解释认错,她越是来劲,当下长叹一声,转身便走。   这一来却出乎碧悦意料,不由得愣在当场。   江鱼慢慢走着,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师父师娘,既然师姐不管你们死活,我这做师弟的也没法子,唉,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不管了,先去办自己的事情要紧……”长长叹息一声,脚步加快。   这一招果然奏效,碧悦一听,登时脸上变色,一咬嘴唇,快步跟上江鱼。   江鱼听见脚步声响,肚子里暗暗好笑,他自幼混在市井,狡黠多智,今日牛刀小试,便收拾得这女子服服帖帖。   江鱼正在心中得意,忽听身后脚步声响,碧悦已然追上前来,不声不响跟在他身后。   江鱼何等聪明,自知这女子已然服软,自己既然占了上风,那可不能撑得太满,否则必然适得其反,搞不好再惹怒她,那可真是搬石砸脚,自作自受。   江鱼停步回身,望着碧悦。   碧悦跟着停下脚步,低着头,不看他。   江鱼知她心中余愠未消,当下温言笑道:“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做,去哪里?”   碧悦不答,低头看地不看他,也不说话。   江鱼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也没主意,既然咱们都不知道,不如信马由缰,走到哪是哪好了。”   碧悦抬起头,望着江鱼,沉声道:“那怎么行,师父师公还在受苦受难,咱们必须想法子尽快救他们出来。”   江鱼沉声道:“我也知道师父师娘在遭罪,我也想尽快解救他们,可是眼下咱们又不知道贼老天让咱们做什么,咱们能做什么?”   碧悦盯着江鱼,沉声道:“我不管,我就是要救师父师公出来,越快越好,越早越好,哪怕早一天,早一个时辰,早一刻,师父师娘能早脱苦海,少受折磨!”说到这里,紧紧咬着嘴唇,眼眶已经红了。   江鱼看她神情坚毅,语气坚定,情不自禁佩服,心道:“这小妞不错,有良心。”   江鱼当下沉声道道:“好,走罢。”转身便走。   碧悦一怔,急忙追上,和他并肩而行,道:“咱们去哪里?”   江鱼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随走随停,随遇而安。”   碧悦脸色一变,停下脚步,瞪着江鱼,大声道:“你说什么,你不管师父师公了?”   江鱼看她急了,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你放心,我江鱼若是救不出师父师娘,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碧悦看他神色凛然,语气诚恳,知他出自真心,脸色缓和下来,望着江鱼。   江鱼沉声道:“你别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贼老天让咱们去办事,可他又没说究竟是什么事,咱们只好等了!”   碧悦迟疑道:“等?”   江鱼沉声道:“对,等!咱们急着救师父师娘,贼老天却需要咱们帮他做事,咱们急,没准他比咱们更急,咱们稳坐钓鱼台,等他来找咱们,到时一切自知。”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没准贼老天就是想让咱们给他做事,因此故意给师父师娘找茬,说他们违背天意,不守天规,这一切不过都是借口,他们想借此要挟咱们听他使唤,为他做事。”往地上吐口唾沫,恨恨道:“贼老天,着实可恶可恨,呸!”   碧悦听江鱼所言句句在理,不由得信服,自知自己智商与眼前这小鬼头相比,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看他往地上吐唾沫,皱了皱眉头,望了江鱼一眼,皱眉道:“你,你就这个样子走么?”   江鱼一愣,奇道:“什么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怎么了,不帅么?”   碧悦哼了一声,玉手,纤纤,指着不远处小溪道:“你什么样子,你自己去看看。”   江鱼心中疑惑,急忙拔脚冲向溪流,站在溪边,定睛朝水里一望,不由得一呆。   溪水清澈,犹如明镜,只见水中映着一个十六七岁少年,身材高大,头发蓬乱,满脸污垢,身上衣服又瘦又小,好几处已经绷破了,腿上裤子短得只到膝盖,便如一个大人穿着小孩衣服一般。   江鱼一下子惊呆了,忽然心念一动,不由得又惊又喜:“师父说仙谷一日,便是人间一年,原来这短短数日,自己竟然长大了好几岁,身材长高大了,衣服却还是。”   大凡少年,无不希望尽快长大长高,最好一觉醒来,便成了大人,江鱼自不例外。他有大抱负,大志向,一心想着做大事情,有大作为,此时梦想成真,由不得惊喜交集,一时间呆呆站立,心潮澎湃。   碧悦轻轻走到江鱼身后,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江鱼思绪泉涌,呆立良久,猛然回过神来,扭头看到碧悦正望着自己,不好意思笑了笑,沉声道:“我有事要去办,你就在这里等我,等我办完事,我一定回来找你!”   碧悦一怔,轻声道:“你要去哪里,做什么,多久?”   江鱼沉声道:“我要回家乡一趟,办一件大事,很快就回来了,你别怕,别担心,我一定回来找你。”   碧悦点点头,轻声道:“我随你同去。” 第46章 此情此景   江鱼一怔,迟疑道:“你要跟我同去?”   碧悦点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定定望着他。   江鱼凝目瞧着碧悦,没有说话。   碧悦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江鱼收回目光,点点头,沉声道:“好,咱们走!”   碧悦摇摇头,轻声道:“你就在这等我会。”说罢,转身朝着树林中走去。   江鱼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窈窕身影飘然而去,不由得心中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   升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举凡少年男女,情窦初开,大概如此。   碧悦刚走出几步,忽然停下,转身快步走回来,望着江鱼,迟疑一下,红着脸道:“你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不许回头。”   江鱼一愣,既不知她为什么忽然又回来,也不知道她现在要做什么,也不好问,当下依言转身,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只听身后碧悦轻声道:“好了。”   江鱼慢慢转身,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只见碧悦穿着一身紧身白衣,身形更显窈窕,手中托着一件白衣,上面斑斑点点,满是血迹,还沾着一些泥泞。   江鱼心念一动,知道她刚才让自己转身,是脱了外面那件脏衣。   江鱼心里正在想着,只听碧悦轻声道:“你去那边大石后面水里洗个澡,我把这件衣服洗一下,待会晾干了你换上。”   江鱼心中一动,原来她脱下外衣,是为了给自己穿,不由得有些感激,一时无言,迟疑一下,嗯了一声,转身快步朝着溪水上游一块大石走去,心里想着碧悦刚才为什么先是要走开去换衣服,刚走几步忽然又回来,这是为什么。   忽然间心中一动,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怕自己趁机悄悄溜走,不放心,因此去而复返。”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好笑,转身回头望去,只见碧悦正蹲在小溪边洗衣服,边洗便朝自己这边张望,看到江鱼回头,急忙低头洗衣。   江鱼知她终究不放心自己,担心自己丢下她悄悄溜走,不禁更是好笑,心中那种异样感觉却更是强烈,呆了一下,转身快步走到大石后面,三两下脱了身上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一个猛子扎下去,逆着溪水流向往上潜游长长一段,钻出水面,长长出了口气,又一个猛子扎下去,潜游回来,他自幼在河里玩耍,摸鱼抓虾,水性精熟,这小小溪水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江鱼本来甚是邋遢,不讲究,如今身旁伴有美女,那便不一样了,当下仔仔细细清洗身体,花了好一会,洗干净了,躲在大石后面,探头一望,只见碧悦已经洗了衣服,将衣服摊开晾在河坝一块石头上,自己坐在一旁,朝这边张望,看到江鱼探头出来,急忙转过了头。   江鱼也急忙缩头,躲在大石后面,大声道:“我洗完了,等衣服干了,你叫我。”   碧悦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江鱼背靠大石,坐在水中,闭目养神,却静不下心,思绪纷乱。   过了好一会,只听碧悦大声道:“喂,你在做什么?”   江鱼回过神来,急忙应声道:“我在呢,衣服干了么?”   碧悦大声道:“还没呢,你再等等。”   江鱼嗯了一声,又闭目养神,阳光照在他身上,一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鱼忽然惊醒,只听碧悦大声道:“好了,衣服已经干了,你别出来,我给你拿过来,我去那边等你,你自己出来换上。”   江鱼急忙答应一声,耳听脚步声响,到了大石后面。   江鱼此刻赤身裸体泡在水中,虽然隔着一块大石,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身子完完全全缩进水里,只露出头,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颗心砰砰乱跳。   耳听脚步声停了一下,接着又渐渐走远,又过了一会,这才慢慢从大石后面探头一望,只见石头上放着那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四处一望,不见碧悦人影,急忙伸手抓过衣服,起身一跳上岸,手忙脚乱将衣服套在身上,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之气,心中又是一动,急忙收束心神,走到小溪边,往水中一望,不由得一呆。   只见水中一个少年,一袭白衣,面目俊朗,身形挺拔,一呆之下,不由得心中欢喜,自知在这谷中短短数日之间,自己已经由一个懵懂孩童变成了一个英俊少年,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忽听脚步声响,急忙回头,只见碧悦快步自己走来,已经到了身后,江鱼笑道:“谢谢你,这下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碧悦望着他,眼神一亮,似乎呆了一下,脸上一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江鱼迈步便走,他此刻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舒泰,心情大好,本性显露,便想调笑几句,边走边笑嘻嘻道:“你刚才去换衣服,怎么忽然又折回来?”   碧悦低头跟着他走,似乎没有听见,嗯了一声。   江鱼听她不答,扭头望着她,笑嘻嘻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怕自己走开,我趁机溜走,是不是?”   碧悦嗯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涨红了脸,急忙道:“不是,我……”她想辩解,可是她天性质纯,压根不会撒谎骗人,一时间哪里能想出借口说辞?   江鱼笑嘻嘻瞅她一眼,知她害羞,也不说破,抬头一望,忽见路旁花丛中几只蝴蝶翩翩起舞,穿梭飞行,童心忽起,脚下一动,身子疾起,一扑而至,头上脚下,扑进花丛,身不落地,半空中一个转折,倏忽飞回,落在碧悦身旁,笑嘻嘻摊开手掌,只见他掌中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在他手心里挣扎展翅,却飞不起来,原来是被江鱼运功吸住,无法飞走。   江鱼望着碧悦笑道:“给你!”   碧悦望着那只蝴蝶,慢慢伸出手,两根白葱葱的纤纤玉指轻轻捏住蝴蝶翅膀,抬头望了江鱼一眼,江鱼会意,急忙收功。   碧悦两指轻轻捏着那只蝴蝶的两个翅膀,举到眼前凝视,轻启樱唇,轻轻吹了一口气,手指一松,那蝴蝶展翅飞走。   碧悦望着那只蝴蝶翩翩飞走,面露微笑,脸上神情柔和之极,夕阳西下,照在她晶莹如玉的粉脸上,隐隐发出圣洁之光。   江鱼痴痴望着她,一时间竟自呆了。   美人如玉。   深山。   空谷。   落日。   余晖。   两个少年,一男一女,白衣胜雪,青春年少,情窦初开。   多年以后,江鱼每每想起此时此景,都是心如刀绞,痛入骨髓。   此情已然成绝忆,只恨当时未可知。 第47章 英雄一怒   空山深谷。   江鱼和碧悦一前一后走着,都没说话。   两人刚刚出谷,忽听身后一声巨响,两人一惊,急忙回头,只见身后一座巨大无朋的石壁峭立,直上云霄,谷口却已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点痕迹。   两人都是大惊失色,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石壁,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无言。   江鱼心中惊疑,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碧悦默然半晌,沉声道:“此山名唤云梦山,此处虽名鬼谷,实乃人间仙境,无心初遇可得,有意再寻不见,一切皆是缘分。”   江鱼盯着眼前石壁,迟疑道:“谷门关闭,那我们将来救师父,怎么进去?”   碧悦淡淡道:“天下世事,都是一般,凡事只要有心,总会有门。”   江鱼心中一动,展颜一笑,奋然道:“不错,凡事只要有心,总会有门!走,咱们下山!”转身大步前行,再不回头。   碧悦默默跟在他身后。   夕阳斜照,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两人眼见天色将晚,展开身形,一路疾行,日暮之前到了山脚下,展目一望,远远望见前面一个村子里火光冲天,隐隐传来哭喊声,撕心裂肺,夹杂着阵阵狂笑声。   江鱼一惊,纵身急起,飞纵向前,身后碧悦大声叫道:“你做什么去,等等我!”口中叫着,紧紧跟上。   江鱼提气疾奔,快逾奔马,瞬时间到了村外,耳中听到哭叫声,狂笑声,人喊马嘶声,举目一望,只见眼前大火熊熊,来不及多想,飞身扑进村子,一看眼前情景,不由得怒火冲天,义愤填膺。   火光中许多村民正在四下奔逃,大哭大叫,许多士兵骑着马,穿着奇形怪状的蛮邦衣服,看样子是金兵,手中举着大刀长矛,狞笑着纵马追逐砍杀,地上趟满了尸体,大人小孩妇孺老幼都有,死状惨不忍睹,遍地都是血迹。   江鱼目睹此景,不由得心胆欲裂,心头淌血,一下子红了眼睛,大吼一声,飞扑上前,呼呼两掌劈出,眼前两个金兵惨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身子从马背上直直飞出,一下子落进熊熊大火,在火堆里挣扎哀嚎,却爬不起来,原来江鱼这一掌已经将他们打得筋骨寸断,却没有要他们的命,要让他们活活被烧死。   江鱼双目尽赤,狂吼一声,身子冲天而起,身形闪动,飘忽不定,在空中纵横飞舞,势若疯虎,形如鬼魅,身形所至,当者披靡,那些金兵纷纷大声惨叫,口喷鲜血,一个接一个飞进熊熊大火里,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只不过飞蛾扑火,乃是自愿,这些金兵却是遇到了杀神降世,不得不然。   不错,杀神!   英雄之怒!   惊天之怒!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江鱼悲愤交加,杀性狂发,举手投足间将当场数百名金兵打入火海。只见他身子落地,傲立火前,仰天狂吼一声。   这一吼,惊天动地!   英雄一怒,血流成河!   碧悦紧跟而至,眼看江鱼惊天之怒,杀人如麻,又用这等残忍手法,不由惊得呆了,娇躯一颤,花容失色,背转身,不敢再看,转眼一看,却见村民同胞惨状,又不由得惊怒交集,悲愤交加,不忍再看,闭上眼睛,睫毛一颤,两行泪水盈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   那些幸存的村民正如待宰羔羊,惶急逃命,却逃脱不开,眼看全都不能幸免,没想到天降救兵,眼前这少年从天而降,举手投足间尽诛金兵,救了他们性命,见他用这等酷烈手段杀敌,固然解恨痛快,却不由得心惊胆战,一时间都惊得呆住了。   大伙熊熊,照亮江鱼的脸,只见他紧紧咬着牙,双目怒睁,双拳紧握,面目狰狞,恶狠狠瞅着那些金兵在熊熊大火里挣扎哀嚎,一个个化为灰烬。   江鱼慢慢转过身,望着眼前村民,眼含热泪,沉声道:“乡亲们,这是怎么回事?”   村民们相互望望,一个年长老者含泪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乡亲们,来,咱们给少侠磕头谢恩!”说罢,当先跪下,其余村民纷纷跟着跪倒。   江鱼一惊,急忙上前阻拦,那老者带头磕头,大声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其余村民跟着磕头,纷纷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江鱼手足无措,急忙道:“乡亲们,你们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村民们还是不住磕头,江鱼眼看无法阻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父老乡亲们,小子当不起你们这般大礼,你们千万莫要如此,折煞小子!小子给你们磕头了!”说罢,通通通重重磕头不止。   那些村民们见状,纷纷停下,他们停下,江鱼也停下,抬头望着他们。   那老者眼含热泪,大声道:“乡亲们,大家都起来罢,少侠,你快快请起,你是我等救命恩人,我等如何当得起?”   江鱼大声道:“你们当得起!我江鱼本就是乡野小子,从小放牛种地长大,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咱们都是一家人,同胞一体,血脉相连,血浓于水,小子岂能容忍异族禽兽残害同胞而不顾?只恨小子晚到,害得乡亲们被金人残害,小子实在惭愧痛心,什么救命之恩,再也别说了!”   那老者含泪道:“江少侠说得好,同胞一体,都是亲人,血脉相连,血浓于水!少侠快快请起,乡亲们,大家都站起来!”说罢,带头站起身,其余乡亲们都跟着起身。   江鱼眼看所有乡亲都站起身,这才起身,望着那老者道:“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老者长叹一声,含泪道:“靖康之变后,金人占据中原,拿咱们汉人不当人,烧杀抢掠,予取予夺,随意打骂,任意屠杀,我等中原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实在不堪忍受,终日以泪洗面,日夜盼望王师北伐,救我等脱离苦海。可惜王师久盼不至,我等只好聚众起义,造反自救。”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反得好!当今宋皇昏庸无道,不思进取,朝中奸臣当政,一心苟安,他们都靠不住。天下本无救世主,从来只能靠自己!” 第48章 上架感言   明天拙作《大侠召唤器》就要上架了,心情颇为激动,聊发几句感概,与读者诸君互勉。   古云:教学互长。我言:读作共勉。一部作品,最主要有广大读者认可喜欢,或是看个热闹,图个爽快;或是心有所感,意有所动。总要读有所得,心有所触,那才叫好作品。从这个意义上说,读者是老师,是考官,而作者是学生,一部作品是否合格,是否优秀,必须要读者这个考官来判定。   有一位电影导演说,因为有垃圾观众,所以有垃圾电影。这话是对是错,我相信广大观众心中自有公断。   我说,因为有优秀读者,所以有优秀作品。读者的喜好取向催发作者的创作激情和创作灵感,从而创作出优秀的作品,满足广大读者的需求。   闲话不说,我只想好好码字,答谢读者,敬请期待,多多捧场。岳铭珊儿在此感谢广大读者诸君的大力支持,还要感谢编辑水墨,谢谢你们。   最后,我是一个酸文人,身上难免书呆子气,今日便附庸风雅,装一次逼,附上我自己填的一首旧词,虽无卖弄之意,却有自嘲之心,盼读者诸君千万莫笑,权当一乐。   共勉。   岳铭珊儿   2019.6.13   临江仙.自嘲   网文纷纭多如麻,穿越玄幻空架。浅白虚空方为大,何必多想他,火者是为达。   临渊羡鱼试涂鸦,键盘耗尽年华。无人问津恍觉傻,酒醉去看花,归来向人夸。 第49章 大事静气   那老者点头道:“江少侠所言不错。岳飞岳元帅被昏君奸臣害死,我等对大宋朝廷已不抱希望,于是我等谋策自救,聚众造反,附近乡亲纷纷响应,应者云集,很快聚集上万人众,杀金狗,占州县,声势浩大。金狗闻讯,派兵来剿,义军奋力与敌大战,初战告捷,人人欢欣鼓舞,无奈金狗势大,很快整军再来,我军再战失利,损失惨重,残部败退,不得已转战他处,青壮男子都参加了义军,或战死,或转战,只留下我等老弱病残,金狗肆意报复,扬言杀光所有义军及其家属亲友,鸡犬不留,附近好几个村子已经被他们屠村,乡亲们都遭了毒手,无一幸免,他们还放火烧村,将之夷为平地,真是惨绝人寰……”说到这里,老泪纵横,哽咽失声。   其他乡亲们个个面色惨然,哽咽哭泣,泪流不止。   江鱼心中难过,感同身受,眼睛一红,强忍泪水,暗暗握紧了双拳。   碧悦站在江鱼身后,眼看同胞乡亲惨状,心中难受,默默流泪。   那老者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道:“今日若非江少侠及时来到,仗义出手,解救我等,我等一个个必成冤鬼,此村不复存在,少侠真是我等大恩人!”   江鱼紧握双拳,红着眼睛道:“大爷,诸位乡亲父老,此地不能呆了,你们跟我走,我护送你们到安全地方去。”   那老者和乡亲们相互望着,神色凄然,默然不语。   江鱼看他们还在犹豫,急道:“大爷,各位乡亲父老,金狗残暴不仁,立意杀戮,他们本来就要对你们下手,如今这数百金兵又尽灭于此,金狗一定会来报复,到时候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如此一来,小子如何心安?救人不成,反倒害了你们,小子做事没头没尾,有始无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那老者摇头道:“少侠切莫这么说,若非少侠仗义相救,我等早成了孤魂野鬼,如何能怪少侠?”顿了顿,接着道:“江少侠少年英雄,侠肝义胆,要护送我等离开这里,可是我等皆是老弱病残,如何能长途远行?再说这一路上到处都是金狗横行,豺狼当道,少侠带着我等行动不便,只会拖累少侠。倘若路遇金狗,反而害了少侠。江少侠好意,我等心领,请少侠快走罢,莫管我们。”   江鱼心知这老者所言不续,然而自己一走,眼前这些同胞乡亲必会遭遇毒手,大丈夫做事,岂能有始无终,有头无尾?打眼一望,心中一动,沉声道:“大爷,乡亲们,这有金狗留下的马匹,咱们都上马,骑马离开这里!”话刚出口,便知不妥。这些人都是老弱病残,未必会骑马,即便会骑马,又如何能长途驱驰?   果然,那些乡亲们相互望望,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江鱼心中踌躇,沉声道:“不骑马也行,咱们便步行离开这里,请乡亲们收拾紧要东西,这就跟我走罢!”   乡亲们还是默不作声,那老者望着江鱼,摇摇头,面色惨淡,凄然道:“江少侠好意,我等心领,感激不尽。可是天下之大,哪有王道乐土?我等世代居于此处,所谓故土难离,落叶归根,我等又能到哪里去?”   江鱼眼看说不动他们,不由得心急,正想说话,忽听远处马蹄声急响,显然有大队人马朝此而来。原来刚才有一个金兵在村外逗留小解,逃过一劫,眼看江鱼如同杀神降世一般,将那些金兵打入大火中烧死,不由吓得屁滚尿流,急忙逃命,他不敢骑马,悄悄留出村外,连滚带爬,没命奔逃,赶回去报信,引着大股金兵来到。   这一来人人脸上变色,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大片火把闪动,向着村子而来。   江鱼大惊,朝着碧悦大声叫道:“你带他们快往那边跑,我去阻挡金狗!”话音未落,不等碧悦说话,身形已然扑出,飞身跃上一匹马背,两腿一夹,一声叱喝,迎着火把方向,疾驰出村,抬眼一望,远远只见无数金兵骑着马,打着火把,疾驱而来。   江鱼暗自惊心,忽然一撇眼看到马鞍上挂着一副铠甲,纯是金兵服饰,心念电闪,急忙取下,三两下穿在身上,弯腰探身,伸手在地上抓了两把泥土,抹在脸上身上,全身弄得脏不兮兮,狼狈不堪。   每临大事有静气,越是危急时刻,越要沉得住气。这就是咱们的江鱼江少侠,且看他如何表演。   只见江鱼驱马疾驰,远远高声大叫道:“弟兄们,你们来得正好,前面村子里有大股反贼乱民,密密麻麻数不清楚,只怕有上万人众,他们杀了咱们好多弟兄,咱们人都死了,死光了!”这番话,他运足真气喝出,远近皆闻,清清楚楚,想来村子里碧悦和乡亲们都听到了。   江鱼何等聪明,他是要拖延时间,好让碧悦有时间带着乡亲们逃走,然后再放手大杀,以泄心头之恨。   那些金兵急着赶去报仇,没想到黑夜之中有人拦路,都是心中惊疑,再听到那人高声呼喝,说是前面村子里有大股义军,不由得都是大惊失色。   为首金将心中惊疑,急忙勒马停下,抬起一只手高声喝道:“来者何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鱼纵马上前,一骨碌滚下马背,假装筋疲力竭,挣扎着爬起身,一手捂着胸口,满面惊恐之色,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道:“将军,前面村子里聚集了好多叛军乱民,他们把咱们的弟兄们都杀了,丢进火里活活烧死了,烧死了,都死了,好几百弟兄哪,无一幸免,真是太残忍了……呜呜呜……”   演戏演全套,日鬼要装像,江鱼索性假装惊恐过度,放声大哭起来,涕泪横流。   他天生聪明机变,狡黠多智,又加上自幼长于市井之间,演戏作假,撒谎日鬼,都是小把戏,小儿科,至于眼泪鼻涕,那是随身之物,谁人都有,那还不是说来就来,如臂使指,方便之极? 第50章 浑水摸鱼   那金将大吃一惊,心中更是惊疑万分,盯着江鱼喝道:“叛军到底有多少人?”   江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假装说不出话。   时间拖得越久越好,碧悦和乡亲们才有时间逃走。   那金将忍不住焦躁,怒喝道:“哭什么,狗东西,混账,没出息!你瞅你那熊样,哪里还有一丝我女真男儿之气概,哪有半点我大金铁骑之威风?再敢哭嚎,老子立马斩了你!”   江鱼身子一震,全身发抖,等时止住哭声,抬起头,满脸惊恐,傻愣愣望着那金将。   那金将怒喝道:“混账东西,叛军究竟有多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快详细报来!”   江鱼又是身子一震,更加惶恐,结结巴巴道:“数……数不清楚,黑夜之中……密密麻麻……估摸着怎么……也有万把人……,他们凶暴残忍......比咱们都厉害,把我们数百兄弟抓住,一个个砍断手脚,都丢入火里,活活烧死了,烧死了,几百个兄弟啊,就这样活活被烧死了……呜呜呜……”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大声哭泣起来。   那些金兵听到江鱼这话,都是大惊失色,心中惊惧,面面相觑。   江鱼边哭边偷眼看,眼见金兵个个变色,人人惊心,知道自己这番表演这番鬼话已经起了作用,金兵军心已乱,不由心中暗喜,又是好笑,眼看自己计谋得逞,哭得更是来劲。   那金将大吃一惊,脸上变色,抬头盯着前方,眼看前面大火熊熊,火光冲天,不由得心中暗惊,心道:“花儿呼哧这小子跑回来报信,说是只有一个敌人,一人就将将他们数百人打入大火烧死,他们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这怎么可能?老子本就不信,多亏眼前这小子报信,原来有上万叛军聚集于此,怪不得能全歼我大金数百精锐,原来如此。花儿呼哧这小子看到叛军势大,竟然临阵脱逃,当了逃兵,真是该死!最该死的是这小子为了掩盖丑行,竟然谎报军情,差点害死老子!叛军人数上万,又都是些亡命之徒,打起仗来又都不要命,老子这三千人马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想到这里,后背发冷,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举凡人性,一无所有之际,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情急而拼命,锐意进取,毫无所惧,一旦脱离苦海,过上好日子,那就本性暴露,耽于享乐,好逸而恶劳,再无昔日锐气狠劲。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是如此。   靖康之变后,金人占据中原,花花绿绿世界,美食美景美色,早就让他们迷失,全无昔日锐气。   非但女真大金,百年后的蒙古人亦是如此,蒙古立国之初,人人勇悍,个个拼命,所谓一万蒙古人便可横扫天下,绝非虚言。南宋半壁江山,契丹辽国,党项西夏,大理段氏,西藏吐蕃,尽皆亡于其手,非但如此,蒙古人远征欧洲,杀得当时欧洲各国溃不成军,尸横遍野,欧洲人称蒙古人为“上帝之鞭”,意思是蒙古人是上帝派来惩罚他们的罪孽的神兵天将。蒙古人的厉害,可见一斑。   然而到了后来,蒙古人一统天下,建立大元帝国,重蹈女真覆辙,短短百年便威风不再,所谓蒙古铁骑转眼已成昨日黄花,不堪一击,被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等各路义军打得溃不成军,一败涂地,朱元璋剪灭群雄,一统天下,建立大明王朝。   如今金人耽于享乐,贪生怕死,这金将自不例外,心中惊慌,转头喝道:“那个报信的花儿呼哧呢,速去传来见我!”   他身后一个副将应声道:“将军,花儿呼哧惊吓过度,一路跑来报信,已经虚脱,正在后队随军进发。”   那金将怒喝道:“还不速去传来见我!”   一个传令兵大声应诺,急忙催马奔向后军。   那金将转头瞪着江鱼,怒喝道:“混账东西,还不收起你的马尿,再敢哭嚎,动摇军心,老子立马将你斩首示众!”   江鱼身子大震,浑身颤抖,急忙住口,低着头,不敢出声。   只听脚步声急响,几个金兵抬着一副担架急急奔来。   那金将不等那几个金兵放下担架,瞪眼瞅着担架上那人,怒喝道:“花儿呼哧,你不是说只有一人,就将你们数百人打入火海,活活烧死么?为何这人说是有上万叛军聚集一起,才将你们数百人歼灭?”   那花儿呼哧惊吓过度,一路狂奔,没命奔逃,好不容易逃到金营报信,又惊又累之下,竟而虚脱,躺在担架上随军进发,想睡觉,可是一闭眼,眼前就出现今夜那个画面,一个白衣少年犹如神兵天降,杀神降世,身形飘忽飞舞,势若猛虎,形如鬼魅,举手投足就将自己数百个弟兄打入火海,被大火活活烧死,那些人临死前的惨状,一声声的鬼哭狼嚎,似乎还在耳边响着。   花儿呼哧想着想着,身下一热,竟然又一次吓尿了。此时他已经脱险,又是在自家大军队伍中,一想起来,仍然吓成这样,可见江鱼的恐怖给这厮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江鱼心念电闪,听那金将这话,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自己一时疏忽,竟然放跑了一个漏网之鱼,心中暗自懊悔,心念一动,瞬间已有主意,不等花儿呼哧开口,抢先一步怒喝道:“花儿呼哧,原来你小子在这里,你这个逃兵,眼看叛军人多势大,你就当了逃兵,只顾自己逃命,你这个懦夫,狗贼,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说罢,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更不等他们开口说话,假做一副义愤填膺样子,朝着担架上的花儿呼哧扑去。   这招就叫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猪八戒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浑水摸鱼。   抬着花儿呼哧来的那几个金兵见状,急忙挡在前面,拉住江鱼。   江鱼被两个金兵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兀自怒睁双目,眼睛冒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花儿呼哧,似乎随时要扑上去拼命一般。 第51章 一力退敌   江鱼自知迟早要露馅,总要图穷匕见,短兵相接,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动手时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鱼目混珠,拖延时间,混淆视听,动摇金人军心,能拖多久就多久,多拖一刻就一刻。若非为此,以江鱼今日的身手,要杀花儿呼哧,简直易如反掌,谁又拦得住?   花儿呼哧瞅着江鱼,满心疑惑,急道:“你说谁是逃兵?你胡说!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江鱼大怒道:“好啊,好小子,你当了逃兵,竟然连自己兄弟都不认了,你个混账,王八蛋,我呸!”一口唾沫吐出,正中花儿呼哧眉心。   那金将冷眼旁观,怒喝道:“好了,你们两个狗咬狗的狗东西,没一个好货,通通该死!花儿呼哧,本将问你,你说敌人只有一人,就将你们数百人打死打伤,还全部丢进火里烧死,究竟是真是假?”   花儿呼哧急道:“是真的,将军,是真的,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小人就躲在村外暗处,亲眼见到一个白衣少年从天而降,如同疯子一样,一下一个,一转眼就将几百个弟兄打入大火,弟兄们毫无反抗之力,一个个都被大火烧死……”说到这里,打个冷颤,兀自心有余悸。   那金将盯着花儿呼哧,冷笑道:“花儿呼哧,你说敌人只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白衣少年,又将他说得那么厉害,如同天神下凡,究竟是真是假?”   花儿呼哧急道:“将军大人,是真的,小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小子简直不是人,是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那金将将信将疑,转头斜眼瞪着江鱼。   江鱼大声叫道:“将军,逃兵的话您也信?花儿呼哧这小子为了掩盖罪行,满嘴胡言乱语,都是胡说八道!”   那金将一时不决,心中踌躇。   身后一个副将道:“将军,此处距离前面村子只有不足五里路,何不派探子前去打探,以明虚实?”   那金将得他一言提醒,猛然醒悟,喝道:“来人,传令探马速去打探军情,快马回报!”   身后几名探子大声答应,个个心中打鼓,惶恐不安,不管前面村子是有大股叛军,还是一个杀神魔鬼,只怕总之都是有去无回,虽然害怕,却不敢违抗军命,催马而出,朝着村子方向疾驰而去。   江鱼心中踌躇,不知该不该现在动手。   那个花儿呼哧心中疑惑,一直盯着江鱼看,忽然身子一震,浑身发抖,眼神惊恐之极,指着江鱼颤声大叫道:“是你,就是你,将军,他就是那个白衣少年杀人恶魔……”   一句话还没落地,江鱼手臂一振,架着他的那两个金兵身子直飞上天,高达数丈,大声惊呼,又从空中落下,重重摔落地上,惨叫一声,直接摔死!   再看江鱼,脚下一动,身子掠起,飞到那金将马前,半空中伸手一把捏着那金将提了起来,另一只手伸手一招,一个金兵背上箭囊里的一把羽箭自己跳了出来,直直飞到江鱼手中。   只见江鱼停也不停,一手提着那个金将,一手抓着一把羽箭,身子在半空中一个盘旋,面朝那几个金军探马奔去的方向,一声暴喝,扬手一把羽箭飞射而出,在江鱼浑厚内力催动之下,那些羽箭犹如流星一般,只听那几个金军探子纷纷惨叫一声,坐下马匹也同时发出一声悲鸣,登时人仰马翻,同时毙命。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江鱼震死金兵,擒住金将,射死探马,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虽有先后之分,速度之快,却如同时完成一般。   那些金兵已然惊呆了,尽皆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江鱼一手提着那个金将,身子一晃,跃上自己刚才骑来的那匹快马上,一手高高举起那个金将身子,厉声高喝道:“金狗听着,花儿呼哧说的不错,你们那几百人已经被小爷丢进大火烤了野猪,如果尔等不想变成烤野猪,立刻退出五十里!”   那些金兵一个个心惊胆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江鱼手上一紧,那个金将全身抽搐,如同杀猪般嚎叫,江鱼另一只手掌悬在他头顶,怒目瞪视,杀气腾腾,重重哼了一声。   那金将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快,快退!难道尔等想害死本将军么?”   那些金军胆气已寒,早就想跑,那副将高声急叫道:“众军后撤,快走!”话音未落,调转马头,带头逃跑。金兵登时乱套,纷纷跟着调转马头,打马飞奔,后面步兵跟着一哄而散,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花儿呼哧全身虚脱,半天爬不起来,惊慌失措之下,大声叫道:“别急,等等我,等等我……”   江鱼冷笑一声,手掌一扬,一股巨力劈出,花儿呼哧一声惨叫,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一般,一下子飞出数丈,变成一团肉泥从空中落下。   也怪这小子不开眼,本来江鱼已经把他忘了,他若装死不出声,当可逃过一劫,没想到他自寻死路,真是活该。   江鱼盯着金兵退去,不但毫无放松欣喜之情,反倒心中恨恨:“娘的,便宜了这帮金狗,小爷若非为了乡亲们,今日必定大开杀戒,一狗不留!”   忽然身后远处传来一阵风声,江鱼一惊回头,只见一个白色身影飘飞而来。江鱼眼力敏锐,一眼认出正是碧悦,心中一惊,急忙催马迎上,大声道:“你怎么来了,乡亲们呢?”   碧悦身影飘落眼前,脸色微红,微微喘息,看到江鱼无恙,眼中露出喜色,喘息道:“他们不愿意走,任我怎么苦苦劝说,他们也不走,我没有法子,又担心你,我……”说到这里,脸上又是一红,停了下来。   江鱼大急道:“我以为你们已经走远了,怎么还没走,敌军虽退,只怕转眼又来,那可怎办?你真是没用!” 第52章 万箭穿心   碧悦脸色一变,抬头望着江鱼,呡着嘴唇,脸色苍白。   江鱼看她这样子,自知说话重了,又急又怒之下,满腔怨怒都发作在那个金将身上,手上一紧,力透指尖,随手一掷,那金将惨叫一声,全身筋骨寸寸断折,立时毙命,远远落入荒野之中。   江鱼探身一拉,一把抓住碧悦的手,沉声喝道:“走!”   碧悦身子一颤,任由他拉着自己上了马,两人一骑,疾驰回村。   远远望见村中大火还在燃烧,火势比刚才那会还愈发大了。   江鱼心中暗惊,驱马进村,只见眼前大火熊熊燃烧,那些乡亲们相互偎依在一起,身处大火包围之中,全身上下都已着火。   江鱼大惊,从马背上飞掠而起,扑到大火前,然而火势熊旺,炙热之极,根本无法靠近。   只听身后“啊”地一声,碧悦紧随而至,眼看如此惨状,不由得花容失色,娇躯颤抖,惊呼出声。   江鱼又惊又痛,双目尽赤,大声叫道:“乡亲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   大火中那个老者高声叫道:“天下之大,已无王道乐土。王道既已不存,心安处即是乐土。我等落叶归根,死得其所。二位少侠,速速离去,莫管我们……”话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眼看着乡亲们已经被大火完全吞噬!   江鱼双眼通红,虎躯剧震,仰天怒吼道:“中原百姓,义烈如此,大宋狗皇帝,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声音振聋发聩,惊天动地!   忽然间江鱼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   碧悦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他。   江鱼悲怒攻心,眼前发黑,全身无力,软绵绵靠在碧悦身上,一只手紧紧抓住碧悦的手。   碧悦身子一颤,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感觉他手心冰凉,又是一惊,侧眼一望,只见江鱼牙关紧咬,双眼直愣愣望着眼前大火,脸色血红,神情恐怖。   碧悦知他心中悲愤,她自己也是又悲又痛,两行清泪慢慢流下。   忽听远处号角齐鸣,人喊马嘶,马蹄声急响,惊天动地,不知有多少兵马赶来。   江鱼猛然惊醒,身子一下子挺得笔直,松开碧悦的手,盯着她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碧悦看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双拳紧握,不由得害怕,急道:“不,咱们一起走!”   江鱼脸色一变,怒吼道:“你快走,别管我!只要我不死,我就去找你!”话音未落,身子已然飞起,一个纵跃,到了村外。   一眼望去,只见眼前无数火把亮着,火光中前军万马驱驰而来,正是大队金军来到。   原来那金军副将带兵退出十余里,便命令停下,接着派人紧急报信,召集附近兵马前来会合,很快凑集了万余兵马,这才胆气一壮,率军回转。   江鱼一腔怒火,满腹悲痛,正愁没地方发泄,他放跑了那队金兵,本来就在懊悔,此刻看到金兵去而复返,自己送上门来,不由得怒火更盛,不但不害怕,反倒激起冲天斗志。   眼看金兵到了眼前,江鱼纵声怒喝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尔等偏来,都去死罢!”话音未落,身形一起,迎着金兵冲了上去。   忽然身后风声响,一个身影飘落身旁,正是碧悦,紧紧跟在他身后。   江鱼又惊又急,怒道:“你跑来做什么,我挡住他们,你快走!”   碧悦摇摇头,大声道:“我不走,咱们在一起,要走一块走,要留一起留!”   江鱼眼看事急,顾不得和她纠缠,沉声道:“跟在我身后,咱们一起冲出去!”口中说着,呼呼两掌劈出,两股巨大无匹的力道席卷而出,金兵前军登时人仰马翻,人马皆亡!   那些金兵正在行进,突然受此突袭,队伍大乱,一个敌将大声喝道:“放箭!”   话音刚落,金兵万箭齐发,无数羽箭朝着二人飞去。   江鱼呼呼又是两掌劈出,掌风到处,那些羽箭登时掉头反射回去,射死了一大片金兵。   金将又惊又怒,大声叫道:“众军齐上,万箭齐发!”   一霎时金兵全都放箭,真算得上是万箭齐发,羽箭纷飞,密密麻麻,朝着江鱼和碧悦飞去。   江鱼站稳脚步,双掌挥舞,掌风激荡,那些羽箭全都近不了他身前,反倒飞射回去,射死了金兵。   再看碧悦,眼看无数羽箭飞来,不由得惊慌失措,情急之下,两只长袖舞动,两道劲风卷做一团,形成一个无形的大圆球,护在碧悦身前,那些羽箭射在大圆球上,再也前进不得半分,反倒直直倒飞而回,路径不改,原路回射,射死了发箭之人!   江鱼和碧悦两人这一出手,各显神通,顷刻间金兵死伤无数,队伍大乱。   江鱼大喜,口中大喝道:“走,冲出去!”当先出动,冲上前去,挥舞双掌,掌风雄厚激荡,当着披靡。   江鱼大喜,忽然感觉不对劲,原来碧悦没有跟来,急忙扭头一望,只见碧悦直愣愣站在原地,既没有跟来,而且眼看着无数羽箭朝自己飞来,不但不出手对付,而且不知道闪避,似乎傻了一般。   原来碧悦从来没有杀过生,更没有杀过人,今日也无意伤人,更无意杀人,可没想到运功自卫之下,竟然杀了这么多人,一下子吓傻了,心中又是后悔又是害怕,一时间竟然呆在当场。   江鱼大惊失色,一声怒吼,身子一个盘旋,飞射而回,冲向碧悦,半空中伸出两掌,用尽全力一吸,那些射向碧悦的羽箭登时被掌力吸住,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江鱼口中大声叫道:“快走!”   碧悦身子一震,这才惊醒过来,就在这时,只听江鱼大叫一声。   碧悦定睛一看,只见无数利箭射入了江鱼后背!   原来江鱼只顾着救碧悦,情急之下,将后背卖给了敌人,而且他用尽全身功力救人,忘了运功护体。   只见江鱼全身中箭,犹如刺猬,大叫一声,身子从半空跌落! 第53章 神器开启   眼看江鱼身子从空中重重摔下,跌落地上,一动不动。   碧悦大惊失色,急忙扑上前去,护住江鱼身子,反手从背上拔出拂尘,长袖舞动,拂尘甩动,劲风呼呼,震开来箭,羽箭回射,反倒射死了不少金兵。   敌将眼看那个魔鬼般的少年被万箭穿心,不由得大喜,再看碧悦只是一个年轻少女,压根就不可怕,而且如果再放箭的话,对方运功震回,反倒会伤了自己人,当下大声吆喝道:“停止射箭,生擒活捉!”   金兵停止放箭,大声呐喊着一拥而上。   碧悦上前抱起江鱼身子,只见他浑身插满箭支,双眼紧闭,面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不知是死是活,不由得心中又悲又痛,又惊又怕,眼看敌军犹如潮水般涌上来,更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   她倒不是害怕敌人,而是因为在这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杀过生,更没有杀过人,今日无意中已经杀了不少金兵,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懊悔,又是自责,此刻更是慌乱,六神无主。要她自己亲自动手杀人那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   碧悦心中大急,慌乱之下,猛然低头看到江鱼脖子上挂着一块玉坠,不由得眼神一亮。   这正是梨山圣母李婉华传给江鱼的大侠召唤器!   碧悦登时冷静下来,不再慌乱,只见她闭上双眼,口唇微动,念念有词,忽然间睁开眼睛,厉声喝道:“风尘三侠何在,虬髯客,李靖,红拂女,还不快快现身听令?!”   忽然间只见江鱼脖子上的玉坠发出一道耀眼红光,离体飞出,飞到半空,渐渐变大,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照亮了半边天空,宛若白昼。   大侠召唤器已经启动!   红光中忽然出现三个人影,中间一人乃是一个壮士,形体魁伟,满面虬髯,右手握着一把长剑,威风凛凛。   旁边左手一人乃是一个青年将军,一身铠甲,手执一杆长枪,英气勃勃。   右手一人却是一个年轻女子,身材窈窕,容貌娇丽,手执一柄红色拂尘,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这三人从空中踏着红光降落地上,挡在碧悦和江鱼身前,三人都是神色冷酷,面无表情,冷冷盯着眼前金兵,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散开来。   大侠召唤器启动,风尘三侠现身!   风尘三侠,大唐第一大侠CP组合!   当年这三人相遇于江湖,意气相投,志同道合,结拜为兄妹。   老大虬髯客,南海仙侠岛传人,武功天下第一,当时第一大侠,金城金老爷子所列龙谱第一高手。   非但如此,虬髯客惊才绝艳,心智卓绝,谋略出众,雄才大略,乃是江湖中百年不出的人杰。   当年虬髯客眼看隋炀帝昏庸无道,天下大乱,群雄四起,他有意逐鹿天下,拯救黎民,后来遇到李世民,两人一棋赌天下,虬髯客一着不慎,陷入被动,本来棋局尚早,胜负未分,大有可为可争之处,然而虬髯客一身傲骨,不屑于斤斤计较,你争我斗,留下一句:“善待百姓,天下让你!”起身拂袖而去,就此消失于江湖。   二弟李靖,武器高强,兵法出众,百战百胜,乃是一代名将。   三妹红拂女,一代侠女,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武艺之高,犹胜李靖。   三侠出动,谁与争锋?   金兵正在冲锋,忽然看到如此诡异情形,不由得都是大惊失色,目瞪口呆,人人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杀气压迫着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金军统将心中惊慌,大声喝道:“上!”   金兵回过神来,齐声呐喊,一拥而上,朝着三人扑去。   只听三声厉叱,风尘三侠身形同时发动,不退反进,迎着金兵冲了上去。   虬髯客暴喝一声,左掌右剑,同时发动,右手一掌劈出,一股巨力奔涌而出,迎面数百金兵顿时人仰马翻,倒地身亡。左手长剑挥动,剑尖上射出道道寒芒,射向金兵,一剑下去,一长溜金兵惨叫一声,人人身子穿了一个血洞,血如泉涌,气绝身亡。   只见李靖,冲入金军队中,舞动长枪,左劈右刺,恰如虎入羊群,饿虎扑食,当者披靡,死伤无数。   再看红拂女,拂尘摆动,劲风呼呼,所到之处,金兵纷纷身子飞出,翻倒在地,不知死活。   这三人一出手,登时三军辟易,望风披靡。   统军金将目睹此景,不由得心胆俱寒,再无斗志,甚至顾不得下令撤退,大叫一声,调转马头就跑,一边纵马奔逃,一边大喊大叫:“撤,快撤!”   金兵早都吓得心惊胆战,要死要活,不等将军命令,翻身就跑,跌跌撞撞,爬起又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霎时间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地上无数具金兵尸体,还有倒毙的马匹,遍地的兵器旗帜。   眼看金兵跑光,碧悦轻念咒语,只见一道红光闪过,风尘三侠消失不见,红光收缩,变回玉坠,自行飞回,好端端挂在江鱼脖子上。   月色冷清,空野寂静,大战过后,到处一片血腥之气。   碧悦紧紧抱住江鱼身子,感觉他身子越来越是冰凉,不由得又惊又痛,泪水夺眶而出,抱着他不住摇晃,大声哭叫道:“江鱼,江鱼!”只见江鱼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一动不动。   碧悦流着泪,伸手在江鱼口鼻上一探,没有丝毫气息,显然已经死去,这一下子犹如五雷轰顶,六神无主,不由得一下子呆住,霎时间泪如雨下,心痛如绞。   忽然间乌云四合,遮住了月亮,盖住了星星,天地一片黑暗,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头顶一声炸雷响起,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风云四起,电闪雷鸣,天昏地暗!   雷暴一声接着一声,在头顶接连响起,惊心动魄。   闪电一道连着一道,劈裂长空,照亮天地。   大雨瓢泼,倾盆而下,落地成河。   英雄之死,天地变色! 第54章 借体重生   大雨中,碧悦已经麻木,心中空空荡荡,一片凉。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个火球朝着江鱼身子兜头劈来!   碧悦大惊,抱着江鱼身子一个翻滚,避开火球,只听砰地一声,火球炸裂,方才两人处身之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碧悦惊魂未定,眼看又是一个大火球从从天而降,当头劈落,不由得大惊失色,抱着江鱼,转身没命奔逃。   只听身后轰隆隆又是一连三声巨响,宛若天崩地裂,碧悦心头剧震,不敢回头,只是一味奔逃。   忽然又是一个炸响过,碧悦身子一抖,猛然抬头,只见半空中忽然出现一个金甲神人,一道闪电过后,飞落眼前,挡住去路。   碧悦娇躯一震,放下江鱼身子,翻身跪倒在地,望着那人,颤声道:“求求你,放过他!”   那金甲神人面无表情,冷冷盯着江鱼身子,摇摇头,叹息一声,冷冷道:“此子杀太重,当受此劫,此乃天意。”   碧悦身子一抖,哽咽哭道:“尊者,求求你,放过他,救救他罢,求求你,他不能死,不能死,将来还要靠他救师傅!”   那金甲神人冷冷道:“盛世星君,乱世魔君,方今乱世,此子乃魔君转世,身负拨乱反正、济世救民之任,偏偏他叛逆之心过重,只知一味杀戮,丝毫不知收敛,因此遭受天劫,天夺其魄,你可知么?”   碧悦流泪道:“弟子恳请尊者大发慈悲,救他则个!”   那金甲神冷冷道:“天要罚他,你不但要本尊放过他,还想要本尊救他?”   碧悦不住磕头,流泪道:“弟子求求尊者大发慈悲,弟子愿意替他承受天劫!”   那金甲神盯着碧悦,冷冷道:“要想他活,用你命换,他活,你死!你可愿意?”   碧悦娇躯一震,回头望了一眼江鱼,略一踌躇,一咬牙,转头望着金甲神,大声道:“弟子愿意,请尊者救他!”   那金甲神深深望了碧悦一眼,脸上现出怜悯之情,眼中却有欣慰之色,点点头,沉声道:“果然善念,好!听着,此子魔君转世,应劫而生,降世救生,他心叛逆,身具魔功,为免他多造杀孽,天意遣你伴他同行,化解其戾气,使其存仁向善,早日完成功德。从此之后,他是你体,你是他神,形神合一,无你无他!他醒之后,将再无从前记忆,不会记得你,你也不再记得他,你们就此两相忘,若要再分你我,重唤记忆,须得劫数消解,天道轮回,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你可明白,你还愿意么?”   碧悦娇躯一震,一咬牙,颤声道:“承蒙尊者教诲,弟子明白,弟子愿意!”   那金甲神盯着碧悦,沉声道:“本尊施法,他体内天下英雄令与大侠召唤器将合二为一,金石其形,碧玉其心,你入他体,便是召唤之咒,把持之心,意随心动,随唤随到,你将无你,他也非他,你可明白?”   碧悦浑身颤抖,面色苍白,一咬牙,大声道:“弟子明白,弟子无悔!”说完这话,霎时间泪流满面。   那金甲神点点头,面露不忍之色,冷冷道:“天法无情,你既明白,又愿意替他受劫,那就休怪本尊无情了!”说罢,抬起右掌,高高举起,对准碧悦,掌心射出一道金光,罩住碧悦。   碧悦浑身一颤,身子慢慢缩成一团,忽然消失不见,化作一道亮光钻入江鱼体内。   那金甲神缓缓收功,盯着江鱼身子,沉声喝道:“魔君降世,杀难驯。善念入体,夺舍炼心,守仁本,戒之慎之!”   那金甲神说罢,双掌一扬,掌心中射出两团金色火焰,射在江鱼身上,熊熊燃烧起来,眼看着他身上乱箭化为灰烬,体内跳出一物,正是天下英雄令,跃在半空,发出道道光,紧接着他脖子上所挂玉坠大侠召唤器飞出,发出碧玉柔和之光,两物合在一起,发出耀眼金光,须臾消失不见,大侠召唤器飞回江鱼中。   那金甲神双眼亮光闪动,双掌一吸,沉声喝道:“起!”江鱼身子被火焰包裹着,缓缓离地而起,升上半空。   那金甲神双掌一推,高声喝道:“去!”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裹着江鱼身子直朝远方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鱼悠悠醒转,睁开眼,只见天空艳阳高照,阳光耀眼,略一动弹,但觉浑身疼痛,口干舌燥,脑子里昏昏沉沉,一团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江鱼挣扎着坐起身,打眼一望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条小河边,身下都是沙子碎石,呆了一下,心中一片迷茫。   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地方?   江鱼仔细回想,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空荡荡,一团模糊,毫无头绪。   越想越是迷茫,想着想着,头痛欲裂,急忙收束心神,不再想他,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疼痛,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双手捧水,大口大口喝,一口气喝了个饱,觉得全身困乏无力,一坐倒,大口喘气,忽然往水中定睛一看,不由得一下子呆住。   只见水中一个白衣少年,面如冠玉,眉目清秀,齿白,活脱脱一个俊美少年。   这一下吓了一大跳,这是自己么?这是怎么回事?   江鱼一下子呆住,思绪万千,偏生什么也想不起来,伸手无意中往里一,忽然到一个邦邦的物件,一惊之下,急忙掏出来一看,只见乃是一个长方形的沉甸甸的金属牌,一面刻着“天下英雄令”五个字,另一面刻着“大侠召唤器”五个字。   天下英雄令?   大侠召唤器?   这是什么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天下英雄令可以号令天下英雄,大侠召唤器可以召唤大侠士,这两个不就是一个意思么,本身也是一个东西啊!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鱼就这样呆坐呆想,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不知不觉日西沉,已近傍晚。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纷乱的马蹄声,夹杂着喊杀声,羽箭纷飞声。 第55章 重生失忆   江鱼一惊,急忙起身,冲到路边一看,只见远处十几个人骑马而来,都穿着普通百姓衣服,手里拿着兵器,后面几百个金兵紧追不舍,边追边放箭,前面那些人边跑边用刀剑拨挡羽箭,箭支密集,后面一个汉子背部中箭,从马上摔下,另外两人急忙去救,一人挡在最后面,长剑翻飞,拨挡来箭,另外一人跃身下马,扶起地上受伤那汉子,背着他翻身上马又跑,一马承重两人,速度变慢,马屁股上中了一箭,那马一声长嘶,翻倒在地。   金兵纷纷大喊,纵马追来。   那最后一人乃是一个年轻人,眼看事急,大声喝道:“你们快走,我来断后!”口中呼喝,舞动长剑,纵马迎上前去,冲向金兵。   那另外十几个人却不肯走,纷纷调转马头,跟在那人身后,向着金兵冲去。   双方很快缠斗在一起,那十几人犹如羊入狼群,寡不敌众,顷刻间便有好几个负伤挂彩。   江鱼虽然直到此刻也想不起自己是谁,然而他却知道自己是汉人,眼看金兵屠杀自己同胞,登时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大喝一声,纵身急起,施展出八步赶蝉轻功,瞬息间到了战阵中,也不多话,身形闪动,挥舞双掌,掌劈指戳,犹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金兵尽皆丧命,无一活口,真所谓人狠话不多,干脆就没话,只是一味狠杀。   那十几人本来陷入敌军重围,面临绝境,自知绝无生理,人人都抱了必死之心,拼命搏杀,只求临死之前多杀几个敌人,没想到忽然之间天降救兵,来人竟然如此生猛神勇,便如战神一般,所到之处,无论金将金兵,无人挡得住他一招一式,很快将金兵杀个七零八落,那十几人反倒落在他身后,无敌可杀。按照江鱼这个杀法,只怕用不了一会,那数百金兵就会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那些人都看得呆了,心中惊疑,面面相觑,眼看敌军溃散,正是一鼓作气歼敌良机,急忙跟在江鱼身后,朝着金兵冲杀过去。   金兵以众临寡,眼看敌人就见成为瓮中捉鳖,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平地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杀神,简直如同魔鬼一般,杀人如切菜,只怕就算是切菜也没这么利索。   数百金兵顷刻间折损大半,剩下的心胆俱寒,哪里还有丝毫斗志,发声喊,一起调转马头就跑,头都不敢回,顷刻间作鸟兽散。   江鱼杀气已起,一时收束不住,纵身急追。   那个年轻人跳下马,大步上前,大声叫道:“穷寇莫追!少侠,请留步!”   江鱼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盯着金兵跑远,却在发愣。   原来他发现一个可怕的现象,自己的功力竟然无缘无故减弱了许多,武技还在,功力却大不如前,力不从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鱼心中惶恐疑惑,一时迷茫。   耳听那人大步走近身后,江鱼慢慢转过身来。   那年轻人大步上前,走到江鱼面前,双手抱拳,大声道:“在辛弃疾,草字幼安,山东人氏。今日承蒙少侠仗义援手,救了我等性命,在下等感激莫名,请少侠受我一拜!”说吧,弯腰躬身,深深一拜。他是慷慨磊落的英雄豪杰,心地坦诚,首先自报家门。   江鱼摆摆手,沉声道:“辛兄不必客气,在下只是偶尔路过,举手之劳,何必客气?”   那另外十几人一起下马,大步过来,同时朝着江鱼施礼,异口同声道:“谢少侠救命之恩!”   江鱼连连摆手道:“诸位好汉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辛弃疾扫了一眼战场,转身望着身后那些部下,沉声道:“救助伤员,收拢敌军马匹,尽量多带几匹马,路上换乘。”   众人齐声答应,各自去了。   江鱼看辛弃疾气度从容,有条不紊,不自禁心生佩服。   辛弃疾眼望江鱼,看他年不到弱冠,生得唇红齿白,一副公子哥小白脸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具有如此身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由得心中又是惊异又是佩服,当下拱手道:“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这一问可把江鱼问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如何回答?   江鱼沉声道:“我也……”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话到嘴边,心中一动,硬生生忍住,心道:“看样子这些人都是抗金义士,临危不惧,舍死忘生,都是讲义气的好汉子。自己如果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些人一定不会相信,反倒会以为自己不相信他们,又或是看不起他们。”   江鱼心念一转,临时改口道:“我也只是恰巧路过,各位好汉千万莫客气。咱们都是中原汉人同胞,同气连枝,遇到这帮金狗蛮夷,那还不一起干他?”   江鱼死活想不起自己是谁,又不愿随口胡编,因此避而不答,岔开话题。   辛弃疾聪明机智,眼看江鱼不报姓名,却会错了意,以为江鱼有所顾虑,不愿多说,那也不便勉强。当下深深望了江鱼一眼,沉声道:“少侠说的是,我等汉人同胞同气连枝,应当同仇敌忾,同心同德,驱逐蛮夷,还我河山。”   说到这里,辛弃疾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沉声道:“少侠救命之恩,我等铭感于心,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辛弃疾说罢,大手一摆,大声叫道:“上马,出发!”当先翻身上马,催马便行,其余人跟着上马,紧紧跟上。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飞奔来。   众人都是一惊,一起回头望去,只见暮色苍茫中,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那人远远望见辛弃疾等人,大声叫道:“辛参军,辛参军,等等我,不要走!”   辛弃疾一怔,凝目一望,不由得脸色一变。   身后一个粗豪汉子眼尖,急叫道:“是袁龙袁校尉!”   辛弃疾眼力敏锐,早就认出来人,心中惊疑,急忙纵马迎上前去。   那人快马驰来,看到辛弃疾等人,眼中露出喜色,脸上却是一副悲痛沉重的样子,大声叫道:“不好了,耿大帅被奸贼害死了!” 第56章 惊闻噩耗   那人话没说完,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辛弃疾惊闻噩耗,犹如晴天霹雳,不由得大惊失色,眼前一黑,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其余众人都是又惊又痛,急忙飞身下马,上前扶起辛弃疾,另外几人上前扶起袁龙,只见他浑身浴血,遍体鳞伤,急忙给他包扎伤口。   辛弃疾定定神,一咬牙,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袁龙面前,颤声道:“你说什么,耿大帅被奸人害死了?”   袁龙坐在地上,眼含热泪,大声道:“辛参军,你们刚走当天夜里,副帅张安国勾结金人,起兵作乱,抓住了耿大帅,威逼他投降金狗,耿大帅宁死不屈,张安国那个狗贼就杀了耿大帅,还把他的首级挂在辕门外示众……”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哽咽失声。   辛弃疾脑子轰地一声,眼前又是一黑,仰面栽倒,一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大惊,急忙上前扶起辛弃疾,急叫道:“辛参军,辛大哥……”   辛弃疾慢慢睁开眼睛,嘴角满是血迹,双眼通红,瞪着袁龙,咬牙道:“说,弟兄们呢?”   袁龙含泪哽咽道:“张安国杀了耿大帅,还逼着弟兄们都跟着他投降金狗,弟兄们宁死不从,张安国和他的那些手下狗腿子就把咱们那些忠心耿耿的好弟兄都给杀了,其余弟兄们有的走了,有的散了,还有的被迫从贼,现在咱们军营中已经挂起了金人旗帜,可怜咱们五万义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说到这里,偌大一个汉子,竟然呜呜呜放声大哭起来。   辛弃疾呆住,一屁股坐倒地上,紧紧咬着牙,双拳紧握,双眼直勾勾望着前方。   众人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愤怒,又是惶惑,一时间六神无主,围着辛弃疾,眼含热泪,纷纷叫道:“辛参军,辛参军,咱们怎么办?”   辛弃疾一咬牙,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眼睛望着众人,沉声道:“弟兄们,咱们聚义起兵,是为了驱逐金狗,还我河山,匡复汉人天下,救万民于水火,耿大帅和咱们那些忠心耿耿的好兄弟死了,还有咱们,咱们还活着!咱们要为耿大帅和弟兄们报仇雪恨,继承他们的遗志,不改初衷,一片丹心,驱除金狗,还我河山!”   辛弃疾心中悲愤交加,他自幼胸怀大志,心志坚定,乃是当世了不起的英雄好汉,惊惶过后,随即收束心神,安抚人心,鼓舞士气。   众人心中又是沉痛,又是惶恐,面面相觑,一时间都默然无语。   本来众人起兵举义,应者云集,又打了好几个大胜仗,义军队伍越来越壮大,很快聚集到五万之众,兵强马壮,士气高涨,形势一片大好,众人都是心志高涨,意气飞扬,谁知突然发生这等变故,祸起萧墙,发生内乱,义军副帅张安国竟然投靠金狗,做了叛徒,发动叛乱,杀害了义军主帅耿京,如今义军群龙无首,数万义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众人受此打击,宛若晴天霹雳,当头闷棍,无不锐气尽失,惶惑无计。   辛弃疾察言观色,看到众人尽皆沉默不语,心知众人受此打击,未免心灰意冷,士气低落,当下昂然道:“弟兄们,自古成大事者哪有一帆风顺的道理,所谓愈挫愈奋,百折不挠,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雄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只要咱们不屈不饶,众志成城,定能成就大业,驱除金贼,还我河山!”   众人看辛弃疾神情激奋,慷慨激昂,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一起望着辛弃疾。   一个汉子道:“辛大哥,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另一人急道:“是啊,辛参军,咱们还渡江南下,去找大宋朝廷么?”   辛弃疾沉声道:“各位兄弟,咱们奉了耿京耿大帅之命,渡江南下,去向大宋朝廷献表明志,希望大宋朝廷接纳咱们,给咱们义军一个名号,那咱们就名正言顺了,还有,咱们希望大宋朝廷派出大军北伐,咱们义军可做接应,如此一来,内外夹击,大事可成,克复中原,收复河山,指日可待!”   辛弃疾说到这里,想到自己这一番苦心筹谋,雄图伟业,一夜之间付之东流,心中又是悲愤,又是沉痛,沉声道:“如今耿大帅被奸贼所害,五万义军队伍一夜之间瓦解,咱们再渡江南下已无意义,咱们去说什么,又能做什么?”   众人心中惶惑,不知何去何从,一起望着辛弃疾,纷纷道:“辛参军,辛大哥,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辛弃疾眼望众人,昂然道:“弟兄们,耿大帅一世英雄,没想到惨死于叛徒奸贼之手,耿大帅待弟兄们有如亲生手足,对我辛弃疾更有知遇之恩,如今他老人家的首级还挂在辕门外暴晒示众,尸首不全,咱们于心何忍?”   众人心中悲痛,眼含热泪,默然不语。   辛弃疾环视众人,大声道:“大丈夫立于人世,岂能见难而退,无情无义?除死无大事,死则死耳,有什么了不起?我辛弃疾决定杀回去,诛灭叛贼,收敛耿大帅和弟兄们的遗体,整顿义军,重整旗鼓,从头再来!”   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如今叛徒作乱,义军主帅遇害,叛徒挟持义军投降金狗,义军易帜,俨然成了叛军,做了金廷走狗,何况如今义军军营中定然还有金狗,也不知人数多少,而自己这一方只有区区十几人,而且个个身上带伤,这一去,只怕真是所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江鱼本想离去,没想到忽然发生这等变故,心中未免好奇,一直在一旁悄悄静听,通过众人对话,已然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也自不好受,此刻忽然听辛弃疾这么说,不由得也是大吃一惊,心中惊疑。   这辛弃疾莫非疯了不成? 第57章 英雄虎胆   只见辛弃疾神情镇定,转身望着袁龙,沉声道:“袁兄弟,你且说说现在营中形势究竟如何?”   袁龙定定神,急道:“张安国害死耿大帅,控制义军,把持军营,营中还混入了几十个金狗奸细,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弟兄们不是对手,否则张安国那个叛贼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辛弃疾点点头,沉吟道:“营中还有多少弟兄?”   袁龙想了想道:“耿大帅遇害以后,义军兄弟们心灰意冷,多半都走了散了,营中大概还有两万多人,除了张安国自己的心腹爪牙大约四五千人,其余一万多人都是受了张安国胁迫,他们未必心甘情愿跟着张安国投靠金贼当走狗。”   辛弃疾心中盘算,沉吟不语。他文武双全,多谋善断,绝非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更非只知血气之勇的莽夫,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决定冒险一试,自然要计划周详。   众人眼望辛弃疾,都在等他拿主意,做决断。   江鱼冷眼旁观,心中好奇,倒要看辛弃疾究竟有没有这份英雄胆色,还是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有心无胆之徒?   辛弃疾心中盘算,沉吟片刻,抬头看看天色,回身眼望众人,沉声道:“弟兄们,走,回军营!”   众人看他脸色严肃,神情镇定,气度从容,显然筹谋已定,打定了主意,都是心中一紧,望着他,没有说话。   辛弃疾武艺高强,才学超群,谋略出众,胆识过人,参加义军以来,出谋划策,所言多中,在义军中威信颇高,耿京当他是神机妙算的军师,对他言听计从,授以参军之职,众人对他也是佩服有加。   可是今日辛弃疾所言却是匪夷所思,实在太过冒险,义军变叛军,人数两万多,何况还有金人,而己方只有区区十几人,竟然要闯军营,无异于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十有八九是自寻死路,有去无回。   辛弃疾看到众人迟疑,沉声道:“弟兄们,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管他是龙潭虎穴,咱们就去闯一闯!我就不信,张安国这个狗贼谋反作乱,投靠金狗,咱们那些义军兄弟就心甘情愿跟着他投降金人,当走狗?”   众人望着辛弃疾,默然不语。   辛弃疾知道众人心思,此事太过危险,可谓九死一生,如果只是一味晓之以义,众人未必肯听,那便要晓以利害,讲明形势,还要动之以利。   辛弃疾沉声道:“弟兄们,如今形势,义军一败,咱们已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咱们无路可走。回是回不去了,如果咱们就此散伙,金贼也不会放过咱们。如果咱们就这么渡江南下,去投靠大宋朝廷,那不成了丧家之犬,谁会把咱们放在心上?咱们不但无颜见江东父老,更有何颜面立于人世?”   众人心中一震,脸色都变。   辛弃疾知道众人已然动心,当下更加一把火,目光炯炯,目光一个个扫视众人,昂然道:“弟兄们,大丈夫搏功名,取富贵,本就要敢拼敢闯敢战敢死,向死而生,所谓富贵险中求,一点不错。”   这句话说中了大家心思,激起了众人斗志,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   辛弃疾趁热打铁,大声道:“弟兄们,咱们起兵聚义,是为了解救天下百姓,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咱们这一去,有成功的可能,当然也有失败的风险,而且风险很大,弟兄们愿意去的就跟我走,不愿意去的,我也不勉强,你们就各自另寻出路,只要你们心怀民族大义,那咱们还是好兄弟!”   众人相互望望,都没言语。   袁龙挣扎着站起身,大声道:“我跟你去!我袁某不愿从贼,孤身一人杀出军营报信,原本就没想到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如今再杀回去,大不了再死一回,有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说罢,大踏步走到辛弃疾身后,凛然而立。   辛弃疾点点头,拍拍袁龙肩膀,沉声道:“好兄弟!”   另一个年轻汉子一拍胸脯,上前一步,大声道:“算我陈彪一个!”说罢,转头望向身后一人。   那人默不作声走上前,和陈彪并排而立。   陈彪大喜,一拳砸在他胸口,嘿嘿笑道:“余黑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孬种!”   余黑子龇牙咧嘴,怒道:“你小子能不能轻点,没轻没重,老子身上有伤,你知不知道?”   陈彪嘿嘿傻笑道:“你小子死都不怕,还怕这点疼?”   举凡人性,从众乃是一大心理,这三人如此大义凛然,看淡生死,愿意跟随辛弃疾同去,余下众人不再迟疑,相互望望,一起上前,齐声道:“我等愿随辛参军一同前往!”   陈彪大声道:“这就对了,是兄弟,咱们就一起去,一块死,同生共死!”   众人意气高涨,齐声道:“一起去,一块死,同生共死!”   辛弃疾大喜,热泪盈眶,大声道:“好,好兄弟,我辛弃疾有你们这帮好兄弟,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黄泉路上不寂寞,就是到了阴曹地府,咱们还是好兄弟,同生共死一起走!”   众人热血沸腾,齐声道:“好兄弟,同生共死一起走!”   辛弃疾再不多说,大步过去,翻身上马,众人也不多话,跟着过去,翻身上马。   辛弃疾回头望了一眼众人,大声喝道:“出发!”当先催马便行,众人催马紧跟,马蹄声得得,绝尘而去。   江鱼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到众人如此英雄热血,慷慨赴义,由不得心中感佩,看到众人离去,胸口忽然一热,再无迟疑,身形一起,跃上金兵遗下的一匹快马,扬鞭催马,追上前去,口中叫道:“诸位好汉慢走,等等我!”   辛弃疾正领着众人赶路,忽听身后马蹄声追来,正在惊疑,又听到江鱼呼喊声,更是疑惑,当下停下马,调转马头,在路边等候。   江鱼纵马奔来,勒马停下,笑嘻嘻道:“辛大哥,各位好汉,你们去做大事,小弟不才,也想去看看热闹,成不成?” 第58章 谋定后动   众人一愣,不由得都是喜出望外。   辛弃疾心中一动,沉声道:“少侠,我等有大事要去办,匆忙之中,忘了跟少侠道别,还请莫怪。”   江鱼微笑道:“道什么别,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辛弃疾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少侠,我们要去做什么,你可知道么?”   江鱼点点头,微笑道:“我耳朵又不聋,都听到了。”   辛弃疾沉声道:“少侠,你既然知道,那你……”   江鱼不等他说完,微微笑道:“辛大哥,你这人看着差不多,对我胃口,怎么废话这么多,难不成你是女扮男装的娘们,我要叫你姐姐?”   辛弃疾凝目瞧着江鱼,江鱼笑嘻嘻望着他,两人都不说话,忽然同时哈哈大笑。   其余众人相互对视,由不得都是心中大喜,一起大笑起来。   众人刚才都见识过江鱼的身手,那叫一个恐怖,可谓生猛至极,简直不是人,若非亲见,谁会相信?   众人本来一点信心也没有,都抱着必死之心,如今这个武艺高强的少年愿意跟着众人同去,虽然没有明说,显然是打算出手相助,这可真是天降救兵,不由得信心大增,无不振奋。   辛弃疾心中更喜,他本来一点把握也没有,如今江鱼愿意出手相助,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当下一边赶路,一边心中盘算,筹谋行动方案。   辛弃疾一马当先,众人紧随其后,一路无话,再走一段路,到了一座小山丘上,一眼望见远处山脚下营帐林立,密密麻麻,灯火通明。   辛弃疾停下马,驻马凝望,心中沉吟。   袁龙上前,一手指着远处营地,愤愤道:“辛大哥,张安国那狗贼就在中军大帐里,多半正陪着金贼狗官在喝酒取乐。呸,王八蛋,狗贼,我操他十八辈祖宗!”   辛弃疾沉吟未语。   陈彪怒哼道:“辛大哥,还等什么,咱们这就杀进去,抓住张安国那狗贼,将他碎尸万段,剁为肉酱!”   余黑子忽然冷冷道:“你说的不对!”   众人都是一愣,陈彪瞪着余黑子,怒道:“怎么不对?”   余黑子哼了一声,冷冷道:“老子要将他挖心掏肺,生吃下酒!”   陈彪大笑道:“余黑子,你小子就会跟老子抬杠!不过你说的不错,老子也是这么想的,掏出张安国那狗贼的狼心狗肺下酒,咱两一人一半,谁也不许多吃多占!”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明知待会必有一场恶斗,谁也未必能活,此刻这一笑,也算苦中作乐。   袁龙急道:“小点声!”   众人猛醒,急忙噤声。   辛弃疾却摇摇头,沉声道:“无妨,张安国这小子杀害耿大帅,掌控义军,他本来就是个肚里没货的草包,此刻又得意忘形,毫无防备,你们看这狗贼有多草包,多张狂,夜间宿营,咱们脚下这座山丘居高临下,乃是防范重地,他竟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守卫,咱们沿途也没有见到一个警戒哨,营地外围也没有派出观察哨,真是狗屁不通,不知死活!”   袁龙忿忿道:“辛大哥说的不错,我看这小子是茅厕里寻东西,找死!”   陈彪恨恨道:“还说什么,我看这小子死期到了,明年今日,就是这小子的忌日!辛大哥,咱们这就杀进去!”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道:“对,杀进去!”   辛弃疾沉吟不语。   江鱼一直旁听不语,此刻忽然开口道:“各位大哥,敌军势大,未可轻敌,你们倘若只是想取回你们耿大帅的首级遗体,那你们大可不必冒险,小弟愿意一人前往,保证不辱使命,一定取回耿大帅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完成各位心愿。”   众人都是一愣,知道江鱼所言非虚,眼睛一起望向辛弃疾。   辛弃疾转身望着江鱼,沉声道:“少侠好意,我等心领了。我等既然来了,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是龙潭虎穴,我等也要闯上一闯!”   江鱼知道辛弃疾心意已决,当下不再多言。   辛弃疾眼睛望向袁龙,沉声道:“袁兄弟,此次行动你不参与,就在此处留守,我等若是失手,你就速速离去,路上莫停,直接渡江南下,去向大宋朝廷报告此事,并将此物献给朝廷。”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袁龙。那红布包四四方方,看来似乎是一册书卷。   众人都是一愣,袁龙不接,急道:“辛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兄弟同生共死,如今恶战在即,你却让我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你拿我袁龙当什么人?我袁龙堂堂七尺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辛弃疾沉声道:“袁龙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册书卷,乃是我穷耗数年心血精力,写就的万字《平戎策》,上面详细记载着金贼的兵力部署,还有中原的山川地形图,另外还有北伐中原、光复河山的策略战术,乃是我呕心沥血之作,价值无可限量,如今我把它托付于你,你一定要保护好它,万万不可疏失。”   众人听辛弃疾这么一说,登时神情肃然。   袁龙神情一凛,双手颤抖,接过那个红布包,沉声:“好,大哥放心,此物重过兄弟性命,我袁龙在此立誓,人在书在,以命护宝!”   辛弃疾点点头,深深望着袁龙,拍了拍他肩膀,袁龙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将红布包塞进怀中,扎紧衣服。   辛弃疾微笑道:“袁兄弟,我让你留守此处,又将如此重任托付于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袁龙一愣,众人也都是满心疑窦,一起望着辛弃疾。   辛弃疾望着袁龙,微笑道:“袁兄弟,这军营,我们都去得,唯独你去不得。”   众人更是疑惑不解,袁龙急道:“辛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辛弃疾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江鱼心念电闪,已知其意,他终究是少年人心性,沉不住气,喜欢逞能,抢先道:“因为你刚从军营中杀出来,张安国那狗贼根本就不会相信你会投降归顺。” 第59章 诈降智取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袁龙脸色一变,急道:“什么投降归顺,什么意思?”他跟江鱼说话,眼睛却盯着辛弃疾。   江鱼嘻嘻一笑,眨眨眼睛,笑道:“诈降。”   众人一愣,眼睛都望向辛弃疾。   辛弃疾盯着江鱼,心中暗惊:“这少年好生聪明,竟然猜破我的心思。他究竟是什么人?”   辛弃疾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眼望众人,沉声道:“对,诈降!弟兄们,敌众我寡,硬拼毫无胜算,只怕我们还没见到张安国那狗贼的面,就已然丧命,只有诈降,才能接近目标。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设法擒住张安国,就掌握了主动权,达到咱们的目的。”   众人反应过来,不由得喜笑颜开。   辛弃疾看众人已经明白他意思,沉声道:“好,出发,到时候大家看我眼色行事,切莫鲁莽冲动,露出破绽。走,行动!”   众人齐声答应,辛弃疾一马当先,领着众人从山坡上从山丘上直向义军营地驰去。   义军营地外,一队士兵正在巡逻,忽然听到马蹄声急响,抬头一望,只见十几匹快马如飞驰来,一惊之下,急忙列队整形,严阵以待,领头一人大声呼喝道:“喂,快停下,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再不停下,我们就放箭了!”   辛弃疾纵马不停,大声叫道:“不要放箭,是我,参军辛弃疾!”   那些士兵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领头那人急忙命人放下弓箭,眨眼间辛弃疾等人已经来到眼前,勒马停下。   领头那人看清来人,急忙跑上前,低声道:“辛参军,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现在回来做什么?快走!耿大帅他……”说着话,抬头望向中军辕门旗杆,眼含热泪,说不下去。   他这几句话好生奇怪,前一句似乎盼着辛弃疾回来,后一句却催着他赶快离开。   原来张安国这厮心贼,他自知自己杀害义军主帅耿京,投靠金人,义军兄弟定然心中不服,走散了的那些人就不说了,这些留下来的人也是迫于形势,勉强跟随他,定然不可靠,因此他将自己嫡系亲信队伍置于中军内层,而将其他义军兄弟派驻于外围,提防他们造反作乱,危害自己。   领头那人名叫张虎,乃是耿京旧部,耿京被害,他迫于无奈勉强从贼,心中对张安国却痛恨万分,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寝其皮,看到辛弃疾来到,不由大吃一惊,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急忙劝辛弃疾离开。   辛弃疾眼睛望着辕门旗杆上悬挂着的耿京首级,虎目含泪,沉声道:“张虎,速去通报张大帅,就说我辛弃疾回来了!”   张虎大吃一惊,道:“辛参军,你叫他张大帅,难道你……”   辛弃疾沉声道:“对,你去通报张大帅,说我辛弃疾审时度势,特来归顺张大帅!”   张虎一下子呆住,睁大眼睛望着辛弃疾,又望望他身后陈彪余黑子等人,满心狐疑。   陈彪等人沉着脸,都不说话。   辛弃疾看张虎不动弹,也不多话,纵马就闯,口中大声喝道:“打开营门!”陈彪等人紧紧跟上。   守营士兵未得命令,心中惶惑,看到辛弃疾神威凛凛,不敢阻拦,纷纷让开。   辛弃疾带着众人纵马直进,直趋中军。   此时入夜已深,除了巡逻守夜的,其他士兵都已入睡,张虎带队巡逻守夜,他没有发出讯警,因此并未惊动众军。   中军营帐是张安固的嫡系亲信在驻防,守营士兵乃是张安国的亲军卫队,见到有人骑马闯入,不由得大惊,急忙操起兵器,严阵以待,亲兵统领大声呼喝道:“什么人,竟敢骑马闯入中军大营?”   辛弃疾勒马停下,大声道:“速去报告张大帅,辛弃疾特来归顺,并有紧急军情禀告!”   那亲兵统领名叫孙朝宗,乃是张安国的死党心腹,听到辛弃疾三字,大吃一惊,急忙打起火把细看,看到前面一人确是辛弃疾,后面还跟着十余人,后面并无人马,心里一松,就这区区十几人,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听辛弃疾说要归顺张大帅,却吃了一惊,他素知辛弃疾慷慨豪侠,立志驱除金人、恢复中原,怎么会来归顺张安国?他心中将信将疑,上下打量辛弃疾,心中迟疑,一时未答。   辛弃疾脸色一沉,大声怒喝道:“还不快去禀报,耽误了军情,你担待得起么?”   孙朝宗一惊,大声道:“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派人报告张大帅,等大帅定夺!”说罢,朝身后一个亲信使个眼色,那人会意,转身跑步而去。   孙朝宗盯着辛弃疾等人,一摆手,大批士兵上前,将辛弃疾等人团团围住。   陈彪等人脸上齐齐变色,拔出刀剑兵器,怒目而视,只待辛弃疾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辛弃疾却神色不变,冷冷道:“孙朝宗,你想做什么?”   孙朝宗嘿嘿冷笑道:“辛参军,各位兄弟,得罪了!你们来归顺张大帅,究竟如何处理,须得大帅定夺,先委屈各位了!”   辛弃疾冷冷道:“孙朝宗,我等诚心归顺张大帅,另外还有紧急军情禀告大帅,事关重大,你如误了军情大事,张大帅也不会饶了你!”   孙朝宗嘿嘿笑道:“辛参军,你是什么样的人,咱清楚,耿京那厮一向器重你,咱也敬你几分,如今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咱可不得不防!”   辛弃疾听他提到耿京,心中悲愤交加,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道:“姓孙的,我辛弃疾是什么人,你该清楚,凭我一身所学,谁敢轻视于我?等我归顺张大帅以后,为大金朝廷效力,职位定在你之上,你要小心了!”   孙朝宗心中一动,他倒不怕辛弃疾去张安国面前告自己的状,而是怕真如辛弃疾所说,他归降大金以后,受到金人重用,到时候他跟自己为难,凭他的智商,随随便便一个小动作,分分钟就能搞死自己 第60章 龙潭虎穴   孙朝宗正在心中盘算,忽然只听中军帐擂起战鼓,霎时间满营皆惊,士兵们纷纷爬起,操起兵器,冲出营帐,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将军出帐,高声喝道:“张大帅有令,各队长官聚集本队人马,严加戒备,列队候命!”   各军长官纷纷大声呼喝,召集本队人马列队。   那将军带着十几个亲兵护卫,朝着辛弃疾等人大步走过来。   孙朝宗急忙上前,抱拳行礼,恭声道:“霍副将,不知大帅有何吩咐?”   那人名叫霍台,乃是张安国的结义兄弟,一向深得张安国信任,现任军中副将之职。   霍台满脸通红,摇摇晃晃过来,满嘴酒气,上下打量辛弃疾,嘿嘿笑道:“小辛,辛参军,哈哈哈哈,你没想到有今天罢?”   辛弃疾不动声色,沉声道:“我是的确没有想到,你呢?”   霍台哈哈狂笑,指着自己鼻子道:“你问我,辛弃疾,你问我?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忽然脸色一变,指着辛弃疾,怒喝道:“辛弃疾,小子,当年老子不过就是玩了一个村姑,你就要将老子斩首示众,说什么正军纪,明军法,那个耿京听了你的话,要将老子砍头示众,若非我大哥张大帅苦苦为我向耿京求情,老子早他娘的没命了!这也就罢了,老子当你是给下面的弟兄做做样子,没想到你小子玩真的,说什么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将老子打了一百军棍,到现在老子屁股上伤还没好,你真他娘的是畜牲王八蛋!”   霍台上前一步,瞪着辛弃疾,冷笑道:“结果现在怎么样,耿京被老子一刀斩首,首级就挂在辕门外示众,还有你,怎么样,如今成了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又跑来摇尾乞怜,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真他娘的开心,哈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说罢,放生狂笑起来。   辛弃疾本来不动声色,听到霍台说是他一刀杀了耿京,虽然脸色还是不变,强作镇定,却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霍台心中得意,大声狂笑,忽然停下,一摆手,大声道:“来呀,上,乱刀分尸!”   他那些亲信护卫齐声答应,抽出兵器,一拥而上。   众人眼看事急,岂能束手待毙,握紧手中兵器,便欲动手。   辛弃疾心念急转,怎么办?他本来是想着等见到张安国以后,相机行事,没想到冤家路窄,偏偏遇到霍台这个混蛋,他这就要对自己下手,这可怎办?   江鱼暗自运功,眼睛望着辛弃疾,等他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快步跑来,大声道:“霍将军,孙统领,大帅有令,命来人除下兵器,进帐相见!”   霍台怒道:“你说什么,大哥为什么要下这命令,这小子留着迟早是个祸害,还是一刀了结干脆,免生祸端!”   那亲兵凑到霍台耳边,小声道:“金大人有令,说是这个辛弃疾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最好能归降大金,为他们做事,让咱们留下他的性命。”不敢违命   霍台一听,瞪着辛弃疾等人,恨恨道:“好,姓辛的,既然大哥有命,暂且就让尔等多活一时三刻,等会再好好收拾你!”   孙朝宗大声喝道:“辛弃疾,还不快快命令你的人放下兵器?”   辛弃疾朝众人使个眼色,众人心中不甘,却无可奈何,纷纷将手中兵器丢在地上。   孙朝宗大声道:“来人,绑了,押进中军帅帐,听候大帅发落!”   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刀枪逼住辛弃疾等人,绳索绑缚,押往帅帐。   中军大帐外站着一队士兵,甲胄鲜明,杀气腾腾,另外还有百十个金兵,凶神恶煞。   大帐里烛火明亮,几个妙龄女子正在歌舞,一个四十来岁的金将高居帅位,满面通红,一身酒气,正在举杯大喝,一边喝酒,一边眼睛瞄着那几个女子,一脸淫邪之气。   另外还有几个番将,还有一个番僧,都坐在下面客座,都在喝酒吃肉,瞅着那几个女子傻笑。   张安国在客座相陪,时不时举杯劝酒,一脸谄媚之相。   霍台大步进帐,大声道:“大哥,辛弃疾那厮带来了!”说罢,不等张安国下令,大声喝道:“来人,带进来!”   那金将看到霍台如此大不咧咧,在军中竟然称呼主帅叫大哥,还竟然不等自己开口,也不等张安国下令,便自作主张,自行其是,丝毫不按套路,不讲规矩,不由得心头愠怒,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一顿酒杯,重重哼了一声。   张安国吓了一跳,急忙大声道:“退下!”   那几个女子惶恐不安,急忙退下。   孙朝宗带着亲兵护卫押着辛弃疾等人进帐,霍台大声道:“大哥,人犯带到!”   辛弃疾昂然而立,面不改色,其余众人默不作声。   那金将上下打量辛弃疾,看他面不改色,气度从容,丝毫不见慌恐之色,心中佩服,转头瞪眼盯着霍台,怒道:“霍将军,你刚才说什么,谁说辛将军是人犯?辛将军人才杰出,乃是当世英雄,还不快快松绑看座?”   霍台看那金将脸色不善,吓了一跳,不由得惶恐不安,连声道:“是,是,末将知错……”   张安国不知这金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疑惑,大声道:“来人,松绑,看座!”   孙朝宗急忙命那些亲兵给辛弃疾等人松绑,辛弃疾依旧面不改色,活动一下胳膊,眼睛盯着那金将。   那金将从座位上一步步走下来,走到辛弃疾面前,满脸笑容,大声道:“辛将军文武双全,谋略出众,我粘得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辛弃疾不动声色,沉声道:“过奖了,辛某一介书生,见识浅陋,当不起。不知阁下是……”   张安国急于巴结,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走过去,大声道:“这位乃是当今大金国平南王座下大将粘得立,还不快快上前拜见?”   辛弃疾心中一动,这粘得立乃是金国大将,身份显赫,正是绝佳人质,何况张安国就在眼前,近在咫尺,正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辛弃疾心念电闪,沉声道:“原来是大金国粘得立将军,失敬失敬,辛弃疾参见大将军!”口中说着,上前一步,作势欲拜,眼睛却扫向江鱼。   江鱼早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只待辛弃疾一声令下,此刻看到辛弃疾眼色,身形一晃,一掌劈向粘得立,另一手抓向张安国。 第61章 擒贼擒王   江鱼动手,左右开弓,一掌劈向粘得立,一手抓向张安国,意在杀死粘得立,擒住张安国,一举控制局面。   对金狗不必留情,而擒住张安国,则可以作为人质,霍台和孙朝宗等叛军逆贼势必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江鱼一手抓住张安国,一掌劈向一掌粘得立,粘得立大惊失色,他久经沙场,武功高强,身手敏捷,急忙退闪,却已经来不及,眼看就要丧生在江鱼掌下。   便在这时,只听嗖地一声,江鱼忽然感觉一股劲风朝自己后背袭来,呜呜作响,破空而至,锐利之极。   江鱼大惊,知道是暗器袭击,当下顾不得杀敌,先行自救,急忙扣着张安国,纵身旁跃,同时收掌回劈,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但觉掌心剧痛,已然受伤。   这一惊非同小可,江鱼抓着张安国闪在一边,回身一看,只见一个金钵在空中呜呜作响,受了江鱼一掌,直直飞向那个番僧,那番僧伸手一招,那金钵回到他手中,再看他另一只手中还有一个金钵,乃是一对。   江鱼大惊,这番僧本来正在喝酒,眼看已经喝得七八分了,自己突然出手,没想到不知这番僧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掷出金钵袭击自己后心,迫得自己撤掌防身,救了粘得立。   江鱼撤掌回防,掌风余力所及,粘得立大叫一声,身子飞出,跌落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总算那番僧出手及时,否则他定然性命不保。   江鱼一动手,辛弃疾等人趁机同时出手,打倒几个士兵,抢了兵器,大砍大杀,看到江鱼一击而中,擒住张安国,无不大喜,却又看到江鱼受伤,不由得又是大惊,一拥而上,和江鱼会合一处,护卫在让他周围。   霍台和孙朝宗等人看到江鱼抓住张安国,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举着兵器,围上前去,纷纷怒喝道:“快放了张大帅!”   那番僧跃身上前,扶起粘得立,看他脸如金纸,面无人色,知他受伤不轻,伸掌轻轻抵住他后背,暗自运功。片刻之后,粘得立脸色登时好转,喘息着道:“多谢国师救命之恩,别管我,快去拿下那几个反贼!”   那番僧点点头,放开张安国,双钵在手,一步步逼近江鱼等人。   江鱼眼看事急,一手紧紧扣住张安国命门,力透指尖,封了他身上数处要穴,另一掌猛力劈出,面前十几个士兵惨叫一声,口喷鲜血,眼见不活了,身子直飞出去,又撞到倒了后面一大片士兵,一个个翻滚在地,大声惨叫。   一掌之威,竟至于斯!   那番僧看到江鱼如此功力,愣了一下,眼中却闪起亮光,似乎燃起了他的斗志。   剩下那些士兵眼看江鱼如此威猛,无不心惊肉跳,一步步退后。   霍台和孙朝宗都是张安国的死党心腹,虽然也是胆战心惊,可是张安国被他抓住,不能不救,大声喝道:“上,快上,营救大帅!再敢退后一步,杀无赦!”   那些士兵迫于无奈,又大着胆子朝江鱼等人逼近。   江鱼疾速收掌,悬在张安国头顶,大眼瞪着他,一声暴喝:“快命令他们统统退后,有一人再敢上前一步,小爷立马一掌毙了你!”   张安国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叫道:“退后,统统退后!”   那些士兵急忙后退,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想动,眼看这小子如此厉害,谁敢上去送死?既然张安国下令,那还不赶快退后,乖乖保命。   辛弃疾长剑在手,指着张安国胸口,厉声喝道:“张安国,你这逆贼,快快命人取下耿大帅头颅,连同耿大帅遗,好好收敛在一起,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还有二十匹健马,你护送我们出营!”   张安国一愣,眼珠转动,一时不语。   辛弃疾长剑一送,抵在张安国心口,冷冷哼了一声。   张安国魂飞魄散,急忙大叫道:“好,我答应,我答应!”瞪眼冲霍台吼道:“没听到么,还不快去安排?”   霍台大急,大声叫道:“大哥,不能放他们走,不能放虎归山……”   张安国怒骂道:“霍台,混账东西,我看你就是个大祸胎!你想害死老子么?”一边说,一边冲霍台挤挤眼睛。   霍台会意,朝孙朝宗使个眼色,大声道:“孙队长,还不速去安排?”   孙朝宗会意,急急转身出去。   辛弃疾沉声喝道:“张安国,快命令你的人让路,你送我们出去,我们出了军营,你把耿大帅的遗体送出营外,我们就放了你,这一次大家各走各路,下一次再见,你死我活!”   张安国这小子也算是个枭雄,颇有几分狠劲,知道狠人形势,自己性命攸关,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暂且答应,等待机会霍台他们营救自己。   张安国当下也不多说,大声道:“好,就是这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说话不算数,谁就是龟孙子,乌龟王八蛋,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他为了自己活命,当然是不会反悔的,就怕辛弃疾说话不算数,因此撂下这等狠话。   辛弃疾哼了一声,冷冷道“咱们谁是卑鄙小人,不但天知地知,只怕已经是天下皆知!”   张安国脸上似乎红了一下,哼了一声,大声道:“让开,统统让开!”   霍台大声道:“是,大哥,听好了,统统闪开,让路!”   那些士兵们纷纷闪开,陈彪和余黑子一人一把长刀,当先开路,江鱼一手提溜着张安国,一手提掌,蓄力待发,随时准备出手,辛弃疾长剑在手,抵在张安国后心,其余人拿着兵器在后护卫。   粘得立冲那番僧使个眼色,那番僧缓缓点头,目光凌厉,盯着辛弃疾等人,眼看他们就要走出大帐,双手金钵忽然出手,破空飞去,一取江鱼,一取辛弃疾。看他样子,张安国的生死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江鱼眼看金钵来势凌厉,而他赤手空拳,手无寸铁,按理应避,可是他一手抓着张安国,根本没法闪避,只有硬碰硬,当下奋起神威,劈出一掌,掌力破空,击向金钵,谁知掌力还没有接触到金钵,那金钵忽然自己偏了一偏,中途转向,劈向张安国。   那金钵明光锃亮,边缘锋利,眼看就要将张安国劈作两半。 第62章 大唐元霸   江鱼心念电闪:“好狠的金狗!”   粘得立好生狠毒,他和那番僧交换眼神,已经打算牺牲张安国。他们本来就绝不会放过辛弃疾等人,更不会允许辛弃疾抓走张安国。在他们心里,张安国本来就是个卑鄙小人,毫无气节可言,压根就不可信,何况那些义军兄弟被迫跟着张安国投降金人,未必是心甘情愿当金人的走狗,如果他们趁乱跟着辛弃疾造反,那可就大事不妙。   那番僧向江鱼出手,江鱼刚一出手,金钵却自己中途转向,劈向张安国,是要借刀杀人,嫁祸给江鱼,或者造成误伤张安国的假象,让他们恨江鱼辛弃疾,互相拼个你死我活,他们金人却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混水摸鱼,借刀杀人,一箭双雕,嫁祸于人,好毒的计策!   在江鱼和辛弃疾等人来说,张安国这个人质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筹码,这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一旦张安国死了,他的心腹死党绝不会放过辛弃疾和江鱼他们,到时候群起而攻,那大家谁也活不了。   江鱼何等聪明,信念电闪间已经明白金人毒计,急忙提着张安国身子闪开,同时看准金钵来势,运足功力,狠狠一掌劈出,那金钵受到猛烈掌力,直直飞向大帐顶蓬,一下子将帐篷劈了一个大洞,破洞而出。   江鱼急着救张安国,却顾不上救辛弃疾他们。   另一只金钵朝着辛弃疾后心直直飞去,辛弃疾听到脑后风声,心知不妙,急忙回剑去挡,啪地一声,长剑折断,辛弃疾闷哼一声,噗通倒地,昏死过去。   那金钵呜呜作响,在空中一个回旋,辛弃疾手下两人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金钵割断了脖颈!   这一来众人登时红了眼睛,陈彪和余黑子等人红着眼睛,大吼大杀,其他几人急忙上前扶起辛弃疾,护卫在他周围。   江鱼双目尽赤,大吼一声:“走!”一掌劈出,那些士兵纷纷惨叫,往两旁飞出,江鱼一马当先,带着众人冲出帐外。   孙朝宗带着大队人马围在帐外,看到江鱼等人冲出,大声喝道:“快上,杀了他们,救出大帅!”   那些士兵都是张安国的心腹属下,呐喊着一起冲上。   江鱼大吼道:“挡我者思!”一手紧紧抓住张安国,单掌翻飞,一掌下去,干翻一大片。   那番僧已经收拢了他的两只金钵,双手一起,两只金钵撞在一起,发出刺耳声音,狞笑一声,两只金钵同时飞向江鱼。   江鱼急忙飘身后退,躲开金钵,一群士兵趁机上前夹攻,江鱼单掌迎敌,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背后风声急响,原来那番僧趁机偷袭,飞身扑来,一掌击向江鱼后背。   江鱼来不及闪避,情急之下急忙运功护体,那番僧一掌狠狠打在江鱼后心,江鱼身子高高飞起,又远远落下,扑通倒地,手里却还是紧紧抓着张安国。   张安国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眼看江鱼受了重伤,不由得大喜,急忙大声喊道:“快来救我!”那些士兵急忙上前。   江鱼挣扎着爬不起来,眼看那么多敌军举着明晃晃的兵器潮水般涌向自己,又听一声呼喝,那番僧追上前来,又是一掌朝自己劈来!   难道自己就这么要死了?   江鱼仰天大叫一声,声震长空。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从江鱼怀里跳出,红光中出现一个将军,身材瘦小,骨瘦如柴,好像猴子一般,雷公嘴,又如同雷神一样,手中拿着两柄斗大的明晃晃的大锤,骑着一匹廋马,大锤一摆,一只大锤飞出,飞进敌军中,在空中盘旋飞舞,挨着死,碰者亡,敌军死伤无数,乱作一团。   那将军手里另一只大锤飞出,重重砸在那番僧心口上,那番僧大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身子犹如落叶一般飞出,重重落在地上,一下子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呆若木鸡。   场中死一般寂静。   辛弃疾受伤不轻,昏迷不醒,此时悠悠醒转,看到眼前一幕,也是一下子惊呆了,忽然心念电闪,不由欣喜欲狂,大声叫道:“李元霸,大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   场中所有人听到辛弃疾喊声,更是惊得呆了。   李元霸,大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   手握一对八百斤擂鼓瓮金锤,坐下一匹神驹万里烟云罩,横扫千军,万军斩首,所向无敌。   只听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众人心惊肉跳,只见李元霸一招手,两柄大锤飞回他手中,大喝一声,抡动双锤,纵马冲杀。   那些士兵看他如同天神一般,都吓得傻了,纷纷退后闪避,如同潮水一般往两旁退却。   辛弃疾看出便宜,大声叫道:“快走,跟着李将军走!陈彪,你我断后!快!”   这当口无暇多说,江鱼抓着张安国,跟在李元霸身后,其余众人发声喊,往外冲一起,那些士兵哪里敢拦,纷纷退开。   张安国大声喊道:“别跑,快来救我,救出本帅者,官升五级,赏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士兵听到这话,一个个停下脚步,转身又慢慢围上来。   霍台本来吓得屁滚尿流,此刻胆气一壮,大声叫道:“什么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狗屁!这是妖法,障眼法,大家不要怕,谁也不许跑,快上!救出大帅者,升官当将军,发财娶媳妇,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快!”   那些士兵大声呐喊,不要命冲上来。   李元霸暴喝一声,纵马驰入千军万马之中,手中双锤相互一碰,只听通地一声巨响,震天动地,那些士兵心头剧震,耳骨作响,头晕脑胀,站立不稳。   李元霸大喝一声,双锤又是一碰,又是一声震天巨响,那些士兵口鼻流血,身子摇摇欲坠。   李元霸哈哈狂笑,双锤一摆,又是一碰,又是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那些士兵大声惨叫,口中狂喷鲜血,一个个噗通噗通栽倒在地。   三锤定天下! 第63章 劫后余生   再看张安国,口鼻流血,已经晕死过去。   众人大喜,辛弃疾抢过一杆长矛,飞跃上马,大声叫道:“弟兄们,快上马,走!”   众人趁乱抢了马匹,跟在李元霸身后一直往外冲。   霍台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叫道:“弟兄们,快杀了这帮逆贼,救出张大帅,升官发财,要啥给啥!”   营中数万人,其中张安国的旧部数千人,这些人多是张安国的死党心腹,当中有些没受伤的立功心切,呐喊着又冲上来。   辛弃疾大声喝道:“弟兄们,张安国才是逆贼,乱臣贼子,无耻败类!神将下凡,相助我等,诛杀逆贼,尔等还不快快醒悟,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那些士兵看到李元霸神威凛凛,霸道无敌,又听到辛弃疾喊叫声,心中迟疑,犹豫不前。   就这么一犹豫间,众人已经跟着李元霸冲出营外。   忽然一道红光闪过,李元霸连人带马消失不见。   众人大惊失色,正在惊疑不定,忽见营外数百骑兵快马驰来,众人大惊,却听当先一人大声叫道:“辛参军,你们快走,我们挡住追兵!”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张虎。   众人无不大喜,辛弃疾大声道:“好,张虎兄弟,我留下,咱们一起断后,弟兄们,你们快走!”   众人看辛弃疾主意已定,顾不得多说,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辛弃疾勒马回转,横矛立马,怒目而视,当道而立,神威凛凛。   张虎带着本部数百兵马,齐齐整整列于辛弃疾身后,严阵以待。   霍台带人冲出军营,看到这阵势,不见张安国,不由得一惊,又不见了李元霸,心中又是一喜,大声叫道:“弟兄们快上,杀逆贼,救大帅!”   那些兵士大声鼓噪,向前冲来。   辛弃疾大喝道:“怎么,大锤还挨得不够,还要我再唤出李元霸,再让尔等吃几锤么?”   那些士兵一听,登时驻足不前,他们亲眼见到李元霸的勇猛无敌,心胆俱寒,哪里还敢造次?   辛弃疾见唬住了敌军,心中一喜,大声叫道:“弟兄们,张安国投降金人,甘心当狗,杀害耿大帅,天地不容,上天震怒,因此派下神将李元霸,诛杀逆贼,尔等都是亲眼见到。事到如今,难道尔等还不醒悟么?我奉劝尔等,千万莫要助纣为虐,快快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那些军士听辛弃疾一说,相互望着,面面相觑,一时惶惑无计。   霍台又气又急,高声怒喝道:“弟兄们,千万莫听此人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快快上前,诛杀逆贼,人人有功,个个有赏!”   那些士兵军心动摇,无人动弹。   辛弃疾眼看目的已经达到,估摸着江鱼等人已经走远,眼下必须尽快脱身,免得夜长梦多,当下大声道:“弟兄们,我辛弃疾看在往日情分上,今日良言相劝,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如若你们悬崖勒马,将来咱们还是好兄弟,如若你们继续执迷不悟,将来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士兵们面面相觑,个个沉默。   辛弃疾冲张虎使个眼色,张虎会意,大声道:“弟兄们,我张虎乃是堂堂汉人,大好男儿,岂能投降异族,甘心当狗?我张虎今日带着弟兄们弃暗投明,跟着辛参军打金狗,杀蛮夷,就算是粉身碎骨,虽死犹荣!今日言尽于此,弟兄们好自为之!走了!”   辛弃疾转过马头,缓缓而行。   张虎带着本部数百兵马跟在后面,从容而行,不疾不徐。   那些士兵们眼睁睁看着辛弃疾等人离去,都不动弹。   霍台又气又怒,自知军心动摇,没有办法,正在惶恐不安,只听身后一人道:“霍副将!”   霍台一惊,急忙回头,只见身后一匹马,马上一人正是粘得立。   霍台心中一喜,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急道:“粘将军,张大帅……”   粘得立不等他说完,微微一笑,低声道:“张大帅不在,霍将军便是军中之主,难道你不想当霍大帅么?”   霍台一愣,随即大喜,颤声道:“粘将军,您的意思……”   粘得立淡淡道:“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霍大帅,你还不快快整顿兵马,收拢军心?”   霍台大喜,粘得立称他为“霍大帅”,意思显然是让他接掌大军,从此以后,自己就取代了张安国的位置,成了数万大军的统帅,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霍台心中狂喜,大声叫道:“各军速速回营,整顿兵马,加强戒备!”   众士兵无精打采,乱糟糟各自回营。   再说辛弃疾等人从容走出三五里路以后,不见后面有兵马追来,辛弃疾心中一松,暗叫好险,今日之事,实在凶险万分,若非神将显灵,李元霸现身,只怕自己这些人无一幸免。   辛弃疾暗自庆幸,心中却更是惊疑不定:“神将为何会显灵,这李元霸如何会现身,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恐怕都和那白衣少年有关,这少年身份神秘,身手高绝,究竟是什么人?”   辛弃疾心中惊疑,然而此时却是无解,只有见到江鱼以后,才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辛弃疾沉声道:“张虎兄弟,命令弟兄们全速前进,尽快与陈彪他们会和!”   张虎大声道:“是!”回头纵声高叫道:“弟兄们,全速前进!”   没走出多远,便看到迎面一人一骑快马驰来,马上一人一身白衣,正是江鱼。   江鱼纵马疾驰而来,一眼看到辛弃疾等人,大喜叫道:“辛大哥!”   辛弃疾也是大喜,纵马迎上,大声道:“兄弟,好兄弟!”   江鱼停下马,大声道:“辛大哥,你们没事,太好了,我正准备回去接应你们!”   两人经过这一场生死之战,已然意气相投,劫后余生,都是喜不自胜。   辛弃疾笑道:“兄弟,好兄弟!你的伤没事罢,其他兄弟们也都没事罢?”   江鱼笑道:“没事,我没事,弟兄们都没事,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咱们快走罢!” 第64章 我心独见   辛弃疾和江鱼两人相视一笑,都是心中喜悦。   当下众人疾驰赶路,不一会便和陈彪等人会合一处。   张安国被江鱼点了穴道,又受了震伤,一直昏迷不醒。陈彪等人早想一刀砍了张安国,无奈辛弃疾早有交代,不许伤害张安国性命,因此一路忍耐,此刻见了辛弃疾,纷纷嚷嚷着要宰了张安国。   辛弃疾沉声道:“兄弟们,张安国罪大恶极,万恶不赦,我比你们更想宰了他,就算将这逆贼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陈彪急道:“那你为什么还留着他的狗命?”   辛弃疾沉声道:“问得好!兄弟们,我之所以留着这狗贼性命,是要将他当作见面礼,献给大宋朝廷,这是其一,其二,此贼罪恶滔天,罪当万死,咱们将他献给朝廷,朝廷自有律法,将他明正典刑,昭告天下,提升朝廷权威,另外还可以震慑那些乱臣贼子,以儆效尤。”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陈彪走过去,冲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安国重重踢了一脚,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狗贼,且让你多活几日!”   袁龙走到辛弃疾身前,从怀里掏出辛弃疾交给他的那本万字《平戎策》,双手捧着,恭恭敬敬交给辛弃疾,笑道:“辛大哥,完璧归赵!辛大哥,你们这次可算大功告成,不但平安归来,还抓来了张安国这狗贼,也算为耿大帅报了仇,真是大快人心,痛快!”   辛弃疾微微一笑,双手接过《平戎策》,揣进怀里。   众人想到此行经历,可谓凶险万分,死里逃生,无不心有余悸。   余黑子忽道:“大快人心固然,大功告成未必。”   众人都是一愣,眼睛同时望向他。   余黑子冷冷道:“抓来张安国,大快人心,可是咱们却未能让耿大帅入土为安,算什么大功告成?”   众人尽皆默然,心中难受。   江鱼大声道:“我去!你们放心,我一定把耿大帅的遗体弄出来,交到你们手里,让他入土为安。”   众人都是一惊,辛弃疾望着江鱼,沉声道:“兄弟,你……”   江鱼不等他说完,沉声道:“辛大哥,你别担心,我就现在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辛弃疾目光一闪,沉声道:“兄弟,你的意思是咱们刚从兵营里冲出来,霍台等那些逆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咱们会去而复返,一定会疏于防范,反倒容易得手?”   江鱼微微一笑,道:“辛大哥果然聪明,小弟正是此意。我这就去,你们等着,万一我回不来……”   辛弃疾不等他说出口,摇摇头,沉声道:“兄弟,没有万一,我不同意你去!”   江鱼一愣,急道:“辛大哥,我……”   辛弃疾摆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大步走到路边,面朝军营方向,跪倒在地,抬头望天,大声道:“耿大帅在上,辛弃疾给您磕头了!”   众人急忙跟过去,跪在辛弃疾身后。数百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江鱼却站着不动,静静看着。   辛弃疾带着众人朝着军营方向一连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辛弃疾抬起头,沉声道:“耿大帅英灵在上,属下辛弃疾禀告:请您老人家原谅我等不义,没能让您老人家入土为安,这都是我辛弃疾无能,愧对大帅亡灵!我不让弟兄们再去冒险,是为了爱惜弟兄们性命,请大帅原谅!蛮夷未除,金狗肆虐,山河破碎,百姓受苦,弟兄们都是热血男儿,还要留着有为之身,驱除蛮金,光复山河,请大帅保佑我等早日完成重任,光复山河,解救黎民!”说罢,又重重磕头,众人跟着磕头。   辛弃疾站起身,众人跟着起身,辛弃疾转身面朝众人,沉声道:“弟兄们,咱们还有大事要办,重任在肩,谁也不能轻易言死!国家民族乃是大义,大义当前,我相信耿大帅在天之灵一定会原谅我们,保佑我们!弟兄们明白么?”   众人齐声道:“明白!”   辛弃疾点点头,沉声道:“准备出发,南下献俘!”   众人齐声应道:“得令!”   当下张虎袁龙等人自去整顿军马,准备起行。   辛弃疾看到江鱼站在一旁,脸上神色颇不以为然,心中一动,快步过去,低声道:“兄弟,你跟我来。”   江鱼跟着他走到路边僻静处,辛弃疾停步转身,低声道:“兄弟,我不让你去,是另有原因。刚才人多,不便明言,其实我在叛军中安排有内应,自会有人收敛耿大帅遗体,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江鱼一愣,望着辛弃疾。   辛弃疾压低声音道:“兄弟,其实那人刚才你也见到了,就是那个孙朝宗。”   江鱼一惊,仔细回想刚才军营中遭遇,那个孙朝宗虽然表面上喳喳呼呼,却一直没有真正对辛弃疾等人出手,原来如此。   江鱼本来对辛弃疾不去抢夺耿京遗体颇有微词,心中不解,此刻听他一说,心中登时释然。   辛弃疾低声道:“兄弟,这是绝顶机密,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意气相投,我信任你,因此坦然相告,还望兄弟严守秘密。”   江鱼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辛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不过……”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辛弃疾察言观色,知他心中还有疑问,沉声道:“兄弟,你有话尽管说,无妨。”   江鱼低声道:“辛大哥,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把朝廷看得那么重,大宋皇帝昏聩无能,朝廷糜烂不堪,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朝廷效力?你要驱除金狗,解救黎民,完全可以自己干,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为什么一定要借着大宋朝廷的名义?”   辛弃疾一愣,沉默半晌,沉声道:“兄弟,自古讲究名正言顺,咱们……”   江鱼打断他,沉声道:“狗屁名正言顺!难道你不知道梁山好汉的下场?宋江一心要名正言顺,要走所谓的正道,于是带着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投降了大宋朝廷,结果怎么样,一百零八将,死的死,亡的亡,有几个善终?” 第65章 特立独行   辛弃疾愣住,一时无言。   江鱼心中激愤,越说越激动,声音大了几分:“辛大哥,你是英雄好汉,文武双全,机智绝伦,算得上人中之龙,一等一的人才,你何不自己干,另起炉灶,灭金狗,救百姓,重整山河,再造太平,自己当皇帝,坐天子,岂不是大好事?”   辛弃疾身子一震,脸色大变,急忙道:“兄弟,小点声!”   江鱼住口不说,目光明亮,望着辛弃疾。   辛弃疾瞅瞅左右,小声道:“兄弟,切莫乱说,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有人听到,泄露出去,你我皆有杀身之祸,还要累及家人亲友,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死后还要担着乱臣贼子的罪名,万劫不复,遗臭万年。”   江鱼冷冷哼了一声,定定望着辛弃疾,沉声道:“辛大哥,你莫拿这话吓我,在我心里,皇上算个毛,朝廷是个屌!统统都是狗屁,一钱不值!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凭什么咱们就给他赵家卖命?狗屁!”   辛弃疾听江鱼越说越不像话,越说越大胆,简直惊世骇俗,实属大逆不道,只听得心惊肉跳,急忙拉着他走到一边,远离众人,这才停下脚步,脸色惨白,小声道:“兄弟,且莫再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惹祸上身。”   江鱼沉声道:“辛大哥,大宋皇帝偏安江南一隅之地,不思进取,再加上昏庸无道,重用奸佞,残害忠良,岳飞岳元帅用兵如神,忠心耿耿,真所谓精忠报国,可是他落了个什么下场?莫须有的罪名入罪下狱,受尽折辱,最后被活生生绞死在风波亭,还有他儿子岳云,女婿张宪,一起都被绞死,你说,这样的昏君,如何配做天子,当人主?狗屁!”   辛弃疾情知他所言非虚,无法反驳,默然无语,叹了口气。   江鱼望着辛弃疾,目光灼灼,沉声道:“辛大哥,你若听我良言相劝,就自立门户,另起炉灶,自己干,将来打跑金狗,你自己当皇帝,善待百姓,再造太平盛世,开创万世基业!”   辛弃疾默然不语。   江鱼上前一步,沉声道:“辛大哥,你若有意,小弟愿助你一臂之力!你我兄弟共谋大业,将来咱们谁做皇帝都行,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我便心满意足!”   辛弃疾心中一动,深深望着江鱼,江鱼满脸期待,神情振奋。   辛弃疾终于摇摇头,沉声道:“兄弟,我辛弃疾只是一个书生,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建功立业,青史留名,那才是我应该做的事。什么当皇帝,做天子,我想都没想过,我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命。”   江鱼大失所望,盯着辛弃疾,看他一脸坦陈,知他语出真心,心中失望至极,点点头,沉声道:“辛大哥,既然你意已决,人各有志,勉强不来,那就当我没说。”顿了一顿,沉声道:“辛大哥,我敬重你,因此才对你坦露心声,我就怕你对大宋朝廷忠心耿耿,将来却不会有好结果,你心中的抱负最终成空,遗恨千古。”   辛弃疾心中一震,默然无语。   江鱼这话,不幸而言中。   辛弃疾投靠大宋朝廷以后,虽然侥幸没被害死,却一直被排挤,闲置,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身才学,满腔热血,最终徒留遗憾,他虽然想“沙场秋点兵”,却最终写下了这样的词句: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取东家种树书。”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   不知很多年以后,辛弃疾英雄老去,一事无成,徒唤奈何,回想起今夜江鱼所言,他心中是何感触?   江鱼拱手道:“辛大哥,今日兄弟言尽于此,你我就此别过,他日有缘,自会相见。”   辛弃疾一惊,急道:“兄弟,你要到哪里去?”   江鱼淡淡道:“我本江湖人,只做江湖事。天大地大,到处是家。”   辛弃疾心中失落,实在舍不得他走,急道:“兄弟,你一身绝学,天下少有,大哥我平生仅见,实在佩服。你何不与我一同渡江南下,为大宋朝廷效力,一起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江鱼瞅了辛弃疾一眼,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笑道:“我劝你,你不听,你倒要反过来劝我么?”   辛弃疾一愣,知道多说无益,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两人这一生虽非敌人,却绝不会同路了!   辛弃疾一愣神间,江鱼身子一晃,已然消失不见。   辛弃疾一惊,急忙叫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他日见,自会知。”   辛弃疾怅然望着江鱼离去的方向,心中惆怅莫名,说不出的失落。   袁龙和张虎奔过来道:“辛大哥,怎么了,那少年怎么走了?”   辛弃疾摇摇头,心道:“你问我,我问谁?他连名字都不说,当然更不会说自己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我还想问他那李元霸忽然现身是怎么回事,多亏也没问,问了他也不会说。这少年真是人才,可惜他不肯为大宋朝廷效力,可惜了!”   其实辛弃疾误会江鱼了,这几个问题,江鱼不是不回答他,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失忆,不知自己是谁;他既然失忆,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怎么想得起大侠召唤器和天下英雄令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李元霸会突然出现,救了他们?   至于江鱼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江鱼也不知道。   他此刻心中一片茫然,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能去哪,又能做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   辛弃疾回转身,沉声道:“整军,出发!”   张虎和袁龙齐声应诺,转身急去。   辛弃疾转头又朝江鱼离去的方向瞅了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大步而去。   马蹄声急促,向南而去。   待到辛弃疾等人离去,路旁树林中缓步走出一人,正是江鱼。   他假装离开,是因为他想说的话都说了,没必要再说。   还有,他也不喜欢离别。   他没有走远,是因为他实在茫然,不知该去哪里,更不知该做什么。   人生寂寞,莫过于此。 第66章 有路难行   江鱼心中茫然,无意中伸手一摸,触到大侠召唤器,忽然一呆,心中一动,急忙掏出来,翻来覆去看,心中惊疑,想到今夜形势如此危险,若不是大侠召唤器显灵,召唤出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只怕自己这会已然死翘翘了。这大侠召唤器真是个宝贝,自己本来压根就不信。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是天下至宝。   江鱼发了一会呆,小心翼翼将大侠召唤器收进怀里。   自己是谁,一点也想不起来,又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更是不知道。   江鱼抬头望望天上,眼看头顶星光闪耀,耳听半夜鸣蝉,打起精神,纵身向前奔去,正是辛弃疾等人离去的方向。   他不会跟辛弃疾走了,大家要的不一样,又怎么会同路?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赶快弄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搞清楚以前的事情,才能决定以后的路。   自己是在前面遇到辛弃疾的地方苏醒的,或许只有从那里才能找到线索。   江鱼心里已经想明白了,不再迟疑惶惑,一路疾奔,他来的时候是和辛弃疾一行一起骑马来的,如今步行,自然不及奔马迅速,何况江鱼身上有伤,短途虽然影响不大,长途赶路却感觉内力不济,到后来便慢了下来。   来的时候急着赶路,自己又没有想到,也没留心观察,如今要找到那地方,却不容易。   不过不要紧,江鱼心里有数,自己曾经帮助辛弃疾等人在那里与金兵恶斗一场,金兵溃逃,留下了许多尸体,还有不少马匹兵器,当时已经天黑,辛弃疾等人只骑走了十几匹马,却没有打扫战场,金兵败逃,溃不成军,想来也不会回去打扫战场。   江鱼一路奔行,到了天亮时分,还是没有找到那地方。   这一来江鱼吃了一惊,凭感觉,凭自己的脚力,怎么着也该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江鱼一开始出发便走错了路,他目睹辛弃疾离去,心中理所当然认为辛弃疾会原路返回,因此就跟着辛弃疾离去的方向走,却不知辛弃疾心眼多,心计深,他担心有追兵,因此走了另一条路,从另一个方向南下渡江。   江鱼绝非没脑子缺心眼之人,只是他心中一时迷茫,因此没有多想。   江鱼走了许久,还是找不到那地方,忽然看到眼前一座高山,雄伟壮丽,不由得呆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有可能走错了路,昨晚一路上可没见到这么一座高山。   江鱼停下脚步,心中颓然,如今该咋办?难道再走回去?那又要走多久?忽然心中一动,既然是从山那边来的,不如直接上山,再下山,岂不是省了好多绕路?   江鱼想到这里,心中一松,打起精神,纵起身行,飞奔上山,不一会便到了山顶,纵目往山下一望,不由得一惊,只见一队金兵骑马上山而来,大约二三百人,一个个手里拿着长弓。   江鱼心中一动,登时明白,原来这伙是金兵是上山来打猎的。   江鱼见到金兵,心中自然冒火,冲动之下,便想冲下山,将眼前这伙金兵杀个干净。不过他经过昨晚一战,知道一个人无论武功有多高,终究难挡千军万马,自己这会身上有伤,可不能冲动莽撞。   当下江鱼悄悄找个地方隐藏起来,打算见机行事。   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到了半山腰停下,接着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一个声音高声喝道:“留下十人看守马匹,其余人跟着郡主上山,一定要保护好郡主!”数百人齐声答应。   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哼道:“本郡主还用得着你们保护么?卓鲁,命令你的人都离本郡主远远的,至少两百步,不,至少五百步开外,违令者,杀无赦!”   刚才说话那声音急忙道:“是,郡主,不过这里山大沟深,猛兽出没……”   那女子怒道:“不过什么,什么山大沟深,猛兽出没,这里比起咱们关外长白山如何?这里的猛兽有咱们长白山多么猛么?自从大金入主中原,你们一个个见到中原花花世界,哪里还有半分我女真汉子昔日之英雄气概?本郡主今日就给你们上一课,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大金雄风,女真汉子!”   卓鲁连声道:“是,是,郡主说的是,小人们实在惭愧,惭愧。”   那女子哼了一声,大声道:“阿布花,咱们走!”   一个女子声音道:“是,郡主!”   只听脚步声响起,一直向着山上而来。   江鱼听到那女子说话,心中冷笑,却又不由得有些触动,这女子颇有几分男子气概,如果不是异族敌人,算得上是巾帼英雄。   待到那两个女真女子走远,只听卓鲁低声吩咐道:“你们快散开,以郡主所在方位五百步为圆心,四下搜查,不管有什么毒蛇猛兽,都给我找出来,统统毙杀!用汉人的话说,这叫……”一时却想不起来怎么说,急得面红耳赤。   一个小兵小声道:“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卓鲁喜道:“对,对,就是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忽然张嘴骂道:“就你小子能,是不是?老子这是故意考你们,知道不?”   那小兵自知不该逞能,心中懊悔,连声道:“是,是……”   卓鲁怒道:“是什么是,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那些金兵齐声答应,只听山上到处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江鱼内力深厚,耳力敏锐,将这些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看金兵四下分散,正是各个击破的好时机,心中正在盘算,忽然听到一声弓弦急响,紧接着响起一声鸟儿悲鸣,江鱼一惊,抬头一望,只见一只大鸟从空中落下。   阿刺花大声笑道:“郡主,射中了,射中了!我去捡!”   那郡主哼道:“叫什么叫,捡什么捡,射中一只鸟有什么稀奇的,拿回去让人笑话,我兀敏郡主,堂堂女真第一女英雄,神射手,就打了一只鸟?脸上好有光么?” 第67章 大金郡主   阿刺花笑道:“郡主,咱们又不是专门来打猎的,咱们是来迎接大宋使臣的,护送他们去见咱们大金皇帝,打猎那是捎带的。”   江鱼已经准备动手,忽然听到“大宋使臣”四个字,不由得一愣,急忙凝神静听。   只听郡主突然怒道:“阿刺花,你好大胆!”   阿刺花吓了一跳,急忙道:“郡主,我……”   郡主哼道:“你说这话,不就是想提醒本郡主,不要只顾着玩,忘了正事么?”   阿刺花笑道:“郡主,您可真是聪明绝顶,奴婢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您看穿了。我是怕您耽误了正事,回去被王爷骂……”   郡主哼道:“本郡主自有打算,要你操心!”   阿刺花吐吐舌头,笑道:“是,是,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   江鱼听到这里,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原来这帮金人是迎接护送大宋使臣的,这可不好动手了,他们有正事,那就暂且放他们一马罢!   江鱼没耐心听那两个女子说话,耳听那两个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抬头一望,只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树荫茂密,当下探头一望,当下悄悄移动身形,慢慢接近那棵大树,深吸一口气,宛若一道青烟般飞上了树,无声无息落在树荫中,居高临下,抬眼望去。   只见那些金兵三三两两,漫山遍野散开,一个个拿着兵器弓箭,慢慢走动,四处搜寻。   中间山腰上,有一红一绿两个女子身影,红衣女子一个手里挽着长弓,腰里挂着一柄长长的弯刀,另外一个绿衣女子手里拿着一把长剑,背上背着箭匣。   江鱼眼看金兵人多势众,自己此时不易脱身,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走,索性背靠树杈,闭目养神。   忽然听到一道急促的风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嚎叫,紧接着响起一声惊呼,江鱼大惊,急忙睁眼一望,不由得一惊,只见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那个红衣女子扑去!   那绿衣女子大惊失色,惊叫道:“郡主!”急忙提剑上前去救。   江鱼定睛一看,那黑乎乎的东西乃是一只野猪,张着大嘴,露出长长的尖牙,朝着那郡主扑去。   却见那郡主不慌不忙,眼中反倒现出兴奋之色,退后一步,拔出腰间弯刀,一矮身,眼看野猪扑来,从头顶飞过,弯刀出手,狠狠刺进野猪肚子,顺势一带一划,将野猪肚子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那野猪大声嚎叫,那女子松开弯刀,身子扑地,就地一个打滚,滚到一边,飞身跃开。   那绿衣女子刚刚扑来救人,眼看郡主杀伤野猪逃开,心中大喜,却见那野猪垂死挣扎,一下子朝那自己扑来,不由得又是大惊,惊呼一声,急忙挺剑刺去。   却听嗖地一声响,一只箭飞来,正中那野猪咽喉,那野猪本已受了重伤,这一箭正中要害,又是一身嚎叫,噗通一声,重重落地,蹄子乱蹬,身子抽搐,垂死挣扎。   原来那红衣女子闪在一边,一箭射死了野猪。   卓鲁等金兵听到惊呼声,不由得大惊失色,郡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一个个谁也活不了,急忙朝这边扑来,纷纷大声吆喝道:“郡主,郡主,您怎么了?”   那郡主皱皱眉头,冲阿刺花做个手势。   阿刺花惊魂甫定,知道郡主意思,高声叫道:“你们都别过来,大惊小怪!”   那些金兵心中惊慌,卓鲁大声叫道:“郡主,您没事罢?”   郡主怒喝道:“叫你们滚得远远的,没听到么,再敢过来一步,统统砍掉一只脚!”   卓鲁听到郡主声音,登时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连声道:“是,是,小人们不敢,不敢!”心里却道:“你们大呼小叫,还怪我们大惊小怪,真是不讲理!”不过心里想归想,谁敢跟这刁蛮郡主讲理?   卓鲁一挥手,那些金兵又纷纷退散开来,却也不敢离得太远。   那郡主走上前,踢了那野猪一脚,伸手去拔那柄弯刀。   阿刺花跟着上前,笑道:“郡主,您可真是厉害……”   就在这时,只听呼呼两道风声同时响起,两个女子背后草丛里又扑出两头野猪,一个扑向郡主,一个扑向阿刺花。   这一下子变起突然,野猪从那两个女子背后扑来,迅捷之极,凶猛异常,那两个女子听到风声,急忙回头,野猪已经扑到眼前,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嘴獠牙,狠狠咬来。   那郡主顾不得拔出弯刀,急忙挥动手中长弓去挡,哪里还来得及。   再看阿刺花,也是大惊失色,急忙挺剑朝野猪刺去,谁知野猪皮粗肉厚,根本刺不进去。   眼看两个女子就要葬身野猪口中,却见一个身影从头顶飞落,呼呼两掌,两头野猪各自大叫一声,直直向后飞出,扑通扑通重重落在树丛里,口中不停喷血,身子乱动,蹄子乱蹬,眼见不活了。   那两个女子死里逃生,惊魂未定,阿刺花手一松,长剑落地,一下子坐在地上。   郡主胆子大些,身子退后几步,稳住身形,定定神,望向来人。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白衣,脸色也是苍白。   那边卓鲁等人又听到阿刺花惊叫声,又是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纷纷扑来,大声叫道:“郡主,郡主,您怎么了?”   这一次不让阿刺花开口,郡主大声叫道:“滚开,狗奴才,一遍又一遍大惊小怪,大呼小叫,废物,蠢才!”   卓鲁听到郡主说话,心道:“这姑奶奶,小祖宗,不知是谁大呼小叫,大惊小怪,这么一遍又一遍吓人整人?”嘴上却道:“是,是!”有带着手下士兵走开。   那阿刺花回过神,急忙跳起身,捡起地上宝剑,跑过来护住郡主,瞪着江鱼喝道:“喂,你是什么人?”   江鱼冷冷盯着二人,冷冷道:“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该干嘛干嘛去,别自找麻烦,如果再碰到野猪猛兽,可没人救你们。” 第68章 撞破奸计   阿刺花一愣,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江鱼冷冷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那郡主上前两步,上下打量江鱼,笑道:“谢谢你救了我们,你是汉人?”   江鱼冷冷盯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在这时,只听嗖嗖嗖一连响起无数声弓弦声,利箭破空声,接着一声接一声惨呼声。   只听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接着传来乒乒乓乓兵器相交声。   卓鲁大声叫道:“快保护郡主……”接着听到许多脚步声朝这边奔来。   那郡主脸色大变,奔过去拔出弯刀,高声喝道:“什么人,怎么回事?”   阿刺花挺剑站在郡主身前,护着她,眼睛却盯着江鱼,怒喝道:“郡主,一定是这小子作怪,他……”   那郡主听阿刺花一说,心中一惊,脸色也是一变,紧紧盯着江鱼,握紧了手中弯刀。   就在这时,只听嗖嗖两声破空声,两支利箭径直朝着那郡主和阿刺花飞来,去势迅捷之极。   郡主和阿刺花大惊,急忙用手中刀剑格挡,却听嗖嗖又是连珠两箭飞来,分射二女。   这一下二女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格挡,都是脸色大变,花容失色。   间不容发之际,呼呼两道风声响起,江鱼纵身扑上,挡在二女身前,呼呼劈出两掌,那两支箭登时向后飞去,去势更急,却听草丛里响起两声惨叫,原来那两支回射回去,反倒射中了发箭之人。   再看草丛里一下子跳出十几个黑衣人来,腰里挂着长弓,手里拿着长刀,黑巾蒙面,看不见模样,一下子围了上来。   郡主和阿刺花都是大惊失色,两人背靠背,一个握刀,一个挺剑,准备迎敌。   这时山上到处响起打斗声,兵器相交声,呼喝声。   卓鲁带着手下金兵急急赶来,大声叫道:“保护郡主!”   那十几个人分出一批人挡住卓鲁等人,其他一些人朝着郡主扑来,一拥而上,将江鱼和二女一同围在中间。   这会儿江鱼心中纳闷,这是什么人,他们伏击金人,多半是宋人,抗金义士,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自己可不能胡乱出手。   江鱼当下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不答,眼看刀光闪闪,扑上前来,江鱼心中正在惊疑,却听那郡主大声叫道:“他们是蒙古人,这是蒙古人的长箭,他们不是汉人!”接着又大声喝道:“蒙古蛮子,你们要做什么?”   江鱼一惊,心中正在犹豫,蒙古人伏击金人,那是狗咬狗,自己夹在中间算什么,犯不着帮任何一方。   却听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兀敏郡主,果真不愧是大金国第一女勇士,有眼力!”那声音又干又哑,刺耳之极。   兀敏瞪着眼前说话那人,冷冷道:“你们蒙古蛮子来到我们大金地盘,还袭击本郡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那蒙古人哈哈大笑道:“什么你们大金地盘,屁话,这原本是人家宋人地盘,花花世界,被你们强占,如今算你们的,不过将来一定是我们蒙古人的!至于你问我们做什么,当然是杀了你!”   兀敏冷笑道:“就凭你们?笑话!不过本郡主很好奇,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还有,你们别忘了,这可是在我大金地盘上,杀了我,你们走的了么?再说了,我们大金国怎么会饶了你们蒙古?”   那蒙古人哈哈大笑道:“你来做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你是来接大宋使臣的,谁说是我们蒙古人杀的你,当然是宋人,是大宋使臣杀的你!哈哈哈哈!”大手一摆,大声叫道:“上!杀!”   那些蒙古人一拥而上,扑了上来。   听到这里,兀敏已然明白蒙古人奸计,不由得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好贼子,好毒计!”握刀冲上,与蒙古人斗在一起。阿刺花急忙上前,与郡主并肩而战,大声叫道:“卓鲁,快来救郡主!”   江鱼已经听的明白,心中迟疑,不知该怎么办。是就此脱身,置身事外,还是帮着金人对付蒙古人?还是帮着蒙古人对付金人?   江鱼心中正在迟疑,眼看一个黑衣人朝自己扑来,劈手夺过长刀,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果然不是汉人模样,一掌击出,那个蒙古人惨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身子远远飞出,落进草丛里。   原来就在这一瞬间,江鱼心念一动,已然明白曲折缘由,已经做了决定:“蒙古人是要杀了大金郡主,嫁祸给大宋使团,挑起宋金两国之间的战争,他们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果然好一条毒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蒙古人奸计得逞!”   既然想得明白,那就不再犹豫,下手更不容情,只见江鱼身形闪动,所到之处,犹如猛虎下山,虎入羊群,无人挡得住他一招半式,顷刻间将十几个蒙古人打得七零八落。   兀敏和阿刺花眼看江鱼出手如此威猛,都看得呆住了。   只见江鱼一把抓住那个领头的蒙古人,一只手高高举起在半空中,一只手高举手掌,悬在他头顶,脸色阴沉,冷冷盯着他,冷冷道:“说,你们蒙古人杀金人,嫁祸给宋人,是不是想挑起宋金之争,你们蒙古好从中得利?”   那蒙古人被江鱼抓住身上要穴,全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大声叫道:“是又怎样,我们蒙古人才是天下之主,你们金人宋人都是猪狗不如,成吉思汗铁木真天下第一大英雄!我们蒙古人一定能征服天下!”   江鱼大怒,一掌拍下,那蒙古人惨叫一声,脑袋被拍个稀巴烂!   兀敏大声叫道:“且慢,先别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江鱼随手一掷,那蒙古人尸身远远飞了出去。   兀敏本想抓住这蒙古人的头目问个清楚究竟,将来再跟蒙古人交涉,没想到江鱼想都不想,直接一掌拍死。 第69章 敌友难辨   阿刺花眼看形势危急,急忙护住兀敏,急道:“郡主,奴婢保护您先走!”   兀敏一把甩开阿刺花,挺刀冲上,与蒙古人斗在一起。阿刺花急忙上前,帮着兀敏杀敌。   江鱼纵目一望,只见金人已经被蒙古人杀得不剩多少,原来金人人数虽多,却远不及蒙古人勇悍,再加上一开始就被蒙古人伏击,中了埋伏,因此损失惨重,这会儿蒙古人人数反倒占优,眼看金人就要抵挡不住。   兀敏心思机敏,眼看己方人数既少,武力又不及对方,形势危急,心中惶急,撇眼看到江鱼站在一旁,一脸冷漠,袖手旁观,心中一动,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冲着江鱼大声叫道:“喂,你还不来帮忙,要是我们都死了,你们汉人逃脱不了干系,大宋使团一个也别想活,蒙古人奸计得逞,宋金开战,对谁好?”   江鱼听她说话,心中一动,正在犹豫,忽然听到兀敏哎呦痛呼一声,她说话分神,腿上中了一刀。   卓鲁和阿刺花大惊,大声叫道:“郡主!”扑上去舍命相救。   江鱼眼看形势危急,若是自己不出手,只怕这些金人一个也别想活,就算到时候自己再杀了这些蒙古人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江鱼不再犹豫,身形一晃,扑上前去,掌劈指戳,出手毒辣,所过之处,一下一个,绝不容情,顷刻间主客易势,蒙古人只剩下几个人了。   兀敏又惊又喜,大声叫道:“留几个活口!”   江鱼心中一动,出手缓了几分,只是点了那几个蒙古人穴道,并未伤剩下及性命。   那几个蒙古人动弹不得,卓鲁大喜,带人上前将那几个蒙古人用刀逼住。   兀敏抬眼望到自己带来的士兵已经折损十之八九,只剩一二十个,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跨步上前,抬起手掌,啪啪啪啪啪,一个转圈下来,那些蒙古人一人吃了一个大嘴巴子,兀自不解气,又倒退回来,从最后一个开始,每人又狠狠踢了一脚,那些蒙古人穴道被点,身子直挺挺扑通倒地,却动弹不得。   兀敏这几脚踢下来,触动腿上伤口,血流更速,疼痛难忍,忍不住呻吟一声,几乎站立不住。   阿刺花叫道:“郡主!”急忙上前扶着兀敏坐下,撕下衣襟,给她包扎伤口。   江鱼心中颇不是滋味,自己这算什么,怎么还救了这帮金人,这可真是没法说,叹了口气,转身准备下山。   兀敏一直留意江鱼动静,看他要走,急忙叫道:“喂,你别走,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感谢你呢。”   江鱼回头瞅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兀敏眼看江鱼瞅自己那一眼充满厌恶愤恨之色,知道他是汉人,憎恶金人,自己留不住他,心念一动,朝卓鲁大声道:“卓鲁,蒙古人蓄意挑起金宋之争,他们好从中得利,蒙古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对我们下手,嫁祸给宋人,还有,他们说不定会同时对大宋使团下手,又嫁祸给我们金人,咱们速速前往,保护好大宋使团安全,绝不能让蒙古人奸计得逞!”   卓鲁大声道:“是,郡主,可是咱们只剩下这点人马,这……”   卓鲁心思迟钝,不知道兀敏这几句话是故意说给江鱼听的,阿刺花却明白郡主心意,知道她是想说动江鱼,留住他为自己所用。   果然,兀敏说完这几句话,江鱼忽然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显然心中犹豫不决。   阿刺花眼珠一转,大声道:“郡主,您怕什么,奴婢听王爷说过,咱们大金早就想对大宋用兵,渡江南下,一举灭了大宋,一统天下,可是一直没找到出兵借口,这不就来了么?这是好事啊,小姐发什么愁?”   江鱼缓缓转身,望着兀敏。   兀敏和阿刺花眼看江鱼回头,相视一笑。   兀敏装作恍然大悟,一拍手掌,大声笑道:“对啊,我怎么糊涂了,这是好事啊,蒙古人还算帮了我们大金一个大忙。”   这两个女子一唱一和,说得江鱼心里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没了主意。   兀敏起身道:“走,咱们去迎接宋使。”   阿刺花急道:“郡主,您身上有伤,奴婢背着您走。”   兀敏摇摇头,瞟了江鱼一眼,大声道:“不用,这点伤算什么,咱们要快走,提防蒙古人再有什么奸计,必须尽快接到宋使。卓鲁,整顿兵马,准备出发!”   卓鲁大声道:“是,郡主!”   兀敏从怀中掏出一支令牌,沉声道:“卓鲁,本郡主带人先去迎接宋使,你亲自持我父王令符,去往附近州府调兵,然后迅速赶上,与我们会和!”   卓鲁双手接过令牌,大声道:“是,郡主!”顿了一下,迟疑道:“郡主,您身上有伤,身边只有这点兵马,蒙古人又在暗中对咱们不利,末将担心……”   兀敏瞪他一眼,脸色一沉,怒道:“少废话,快去罢!”   卓鲁眼看郡主发怒,素知这女子虽是女儿身,却是彪勇异常,脾气火爆,办事干练,当下不敢再说,大声道:“是,郡主,末将领命!”转身眼望剩下的金兵,大声喝道:“你等务必尽心竭力保护好郡主,郡主若有一丝一毫闪失,尔等提头来见!”   那些金兵心中一震,齐声道:“领命!”   眼看卓鲁带着两个亲兵急急下山,兀敏沉声道:“走,出发!”   金兵齐声答应,一个金兵头目迟疑道:“郡主,这几个蒙古人……”   兀敏面色冷酷,看也不看那几个蒙古人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那个金兵头目会意,大声道:“是!”转身大声喝道:“砍了!”   那几个金兵拔刀上前,手起刀落,那几个蒙古人登时身首异处,颈中鲜血直冒,头颅滚落一旁,。   江鱼在一旁看得暗自惊心,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狠毒,做事干练利索,毫无半分拖泥带水,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第70章 与敌同行   兀敏面不改色,看也不看,转身便走,一瘸一拐,阿刺花急忙上前扶住。   那个金兵头目急道:“郡主,小人几个砍些木头树枝,做一副担架,抬着郡主走……”   兀敏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尽说废话!快快下山!”   那金兵头目连声道:“是,是!”   阿刺花扶着兀敏下山,那些金兵急忙跟上。   江鱼冷眼旁观,一时打不定主意。   兀敏走了一截,不见江鱼跟来,转头一望,看他还站在原地不动,既不离去,也不跟来,知道他还在犹豫,眼珠一转,忽然大声叫道:“喂,你到底跟我们走不走,现在咱们可是一条船,蒙古人是咱们共同的敌人,难道你要眼看着蒙古人奸计得逞,金宋开战么?”   这句话说中了江鱼心思,他本也有心跟去,只是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金人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此刻却要与敌同行,还要同仇敌忾,共同对敌,这算哪门子事?   兀敏笑嘻嘻望着江鱼,江鱼看她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又死了这么多部下,而且还面临紧急关头,未知风险,竟然丝毫不见惶恐慌乱,兀自神定气闲,还笑得出来,心中不自禁佩服她的胆色,看她年纪,也就十七八岁,却有这般本事心性,实在了不起。   兀敏看江鱼这般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脸上泛起两朵红晕,配上她粉嫩雪白肌肤,精致娇艳五官,更增娇美之色,又透出一股飒爽英气,瞟了江鱼一眼,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娇艳美丽。   江鱼心中一动,不敢看她,同时心中却又莫名其妙痛了一下,急忙转过头,沉声道:“我有一个疑问,你说你们是去迎接大宋使团,怎么又跑到山上来打猎,这是怎么回事?”   兀敏眼波一转,笑吟吟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心中有疑,是不是?好,那我告诉你,大宋使臣渡江北上,进入我们大金境内,已经有人接待,一路护送,前往我大金国都觐见我朝皇帝,沿途官府自会小心接待,我父王是本朝和谈主使,派人前来接应,我向父王讨了这个差事,带人前来。”   兀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色一沉,道:“至于打猎,那是因为本郡主路上无聊,想着已经有人护送宋使前来,反正路上会碰到他们,又是在我大金境内,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因此一时大意,没想到蒙古人竟然会趁火打劫,混水摸鱼,这刀出乎我的意料。”   江鱼听她说话,虽有含糊其辞的地方,却也合情合理,心中疑虑消了大半,点点头,嗯了一声。   兀敏察言观色,看到江鱼已经信了自己,心中一喜,笑道:“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你已经都明白了,你准备怎么办,跟不跟我们同去?去不去随你,反正此事关乎天下安宁,你自己看着办罢。”话虽如此,她望着江鱼的眼光却充满殷殷热切之情。   江鱼沉默半晌,沉声道:“好,我跟你们同去!”   兀敏大喜,望着江鱼,盈盈一笑,美艳至极。   江鱼看她样子,情不自禁心中又是一动,同时心中却又是莫名一痛,不禁皱了眉头。   兀敏却未在意,笑道:“走罢!”   阿刺花察言观色,从未见过郡主对任何一个男子有这般样子,心中惊疑,扶着兀敏慢慢走。那些金兵跟在后面,一同下山。   江鱼走在最后,不紧不慢,不动声色。   山路崎岖难行,兀敏脚上有伤,压根走不快,那个金兵头目好几次想开口,派人背着兀敏下山,却不敢开口,郡主乃是万金之躯,岂容亵渎?   兀敏走了一会,腿伤疼痛,停下来大口喘气,阿刺花急忙扶着她坐在草丛上歇息。   那些金兵也跟着停下,那个金兵头目使个眼色,几个金兵会意,急忙去砍树做担架。   江鱼远远站着,靠在树上,不声不响。   兀敏皱眉道:“停下,等你们做好担架要几时,再说抬着担架只怕更慢。”抬头望着江鱼,大声道:“喂,你武功好,背我下山行不行?”   这句话出口,身边那些人都变了脸色,阿刺花急道:“郡主,奴婢背您下山……”   兀敏瞪她一眼,阿刺花登时住口,不敢再说。   那些金兵本想阻止,看到这样子,也不敢开口。   江鱼一下子愣住,他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大胆,好不避忌,当时宋朝,程朱理学盛行,理法甚严,讲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男女大防,授受不亲。   然而女真族却并不太注重这些,只不过女真入主中原日久,受了中原文化影响,开始讲究这些,再说了,兀敏乃是大金郡主,皇室宗亲,身份贵重,岂能随意让男子接触身体,何况还是一名来历不明的宋朝汉人?   江鱼愣住,望着兀敏,一时无言。   兀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叹口气,沉声道:“阿刺花,扶我起来,咱们走!”   阿刺花松了口气,她是郡主贴身侍婢,今日郡主受伤,她已经是大罪,如果再让王爷知道郡主让一个汉人少年背她,这回去以后只怕是性命不保,万一这少年起了歹心,对郡主不利,自己这些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阿刺花急忙扶着兀敏慢慢下山,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且!”   兀敏大喜回头,只见江鱼大步走来,沉声道:“我背你!”   兀敏抿嘴一笑,定定望着他,目不转睛。   江鱼俯下身子,没有说话。   兀敏推开阿刺花,伸手扶住江鱼后背。   阿刺花急道:“郡主……”   兀敏瞪她一眼,伸手搂住江鱼脖子,伏身在他后背。   江鱼反手轻轻搂住兀敏身子,身形一起,宛若一道青烟般向山下掠去,只见他脚不沾地,脚尖在树枝草丛上轻轻一点,一起一落间便掠出数丈,脚尖一点,又是数丈。   兀敏只觉耳旁呼呼风响,眼前树林草丛飞掠而过,宛若腾云驾雾一般,不由得又是惊异,又是欢喜。 第71章 此心莫名   江鱼凝神运功,背着兀敏下山。他之所以使出如此身手,并非为了显摆,而是为了尽快下山,少背她一会。   江鱼乃是青春少年,背着兀敏一路奔行,感觉到她柔软温热的身子,闻到她身上一股幽香,情不自禁心中一荡,由不得有些心猿意马,却又是一阵莫名心痛,揪心难缠,脑海中隐隐出现一个女子身影,却看不清面目,心中惊惶不安,当下强行忍住,飞奔下山。   阿刺花和那些金兵眼看江鱼背着郡主如飞而去,看到他如此神功绝技,不由得惊呆了,反应过来,生怕那汉人少年伤害郡主,急忙大呼小叫往山下跑,一路摔跤滚爬都顾不得了。   江鱼到了山下,放下兀敏,急忙缩手,兀敏站立不稳,惊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江鱼一惊,急忙回身,一把扶住她。   兀敏身子软绵绵靠在江鱼身上,似乎柔若无骨。   江鱼放又不敢放,松又不敢松,尴尬至极,看也不敢看兀敏一眼,眼睛望着别处。   兀敏看江鱼这样子,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似乎又有几分欢喜,还有一些害羞,喘息着笑道:“你武功真好,我从前听说你们汉人有所谓的八步赶蝉草上飞,还有所谓陆地飞行之术,我总以为那是吹牛骗人的,没想到今日真正见识到了,你年纪这么小,还没我大,你怎么练成的?你教我好不好?”   江鱼没有说话。   兀敏瞅着他,抿嘴笑道:“你不愿意教我就算了,你叫什么名字,总可以说罢?”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   兀敏一愣,盯着江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轻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汉人痛恨我们金人占了你们大好江山,花花世界,你是汉人,我是金人,你恨我,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那也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说罢,幽幽叹了口气。   江鱼听她说的可怜,心中一动,颇觉不忍,沉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从前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兀敏一惊,眼中却隐隐露出喜色,目不转睛盯着江鱼,轻声道:“愿来是这样,你想不起从前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江鱼感受到她热切的目光,不由转头望向她,见她一双妙目眨也不眨望着自己,又急忙转过头,不看她,也不说话。   阿刺花等人急急奔下山,眼看郡主无恙,阿刺花急忙上前扶住兀敏,叫道:“郡主!”   江鱼转身走到一旁,不再理他们。   兀敏瞅了一眼江鱼,大声道:“上马,出发!”   一个金兵牵过马来,阿刺花急道:“郡主,您的伤……”   阿刺花一跃上马,身手矫健,丝毫看不出她身上有伤,望着江鱼叫道:“喂,上马,走了!”   江鱼飞身一跃,上了一匹马,阿刺花等人一起上马,兀敏一声呼喝,马鞭一挥,那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朝前奔去,其余人纵马跟上。   一路无话,奔行两三个时辰,未曾见到宋使车驾,路上也不见异常。   兀敏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未免又是忐忑,又是焦躁。   到了一个城池,兀敏带人打马进城,守门金兵盘问,兀敏亮明身份,那些金兵一听是郡主驾到,急忙跪倒一片,守门金将急忙派人禀告地方官。地方官闻报,吓了一大跳,急忙屁颠屁颠跑来见驾,跪倒在兀敏马前。   兀敏也不下马,沉声道:“日前朝廷行文,晓喻各地官府驻军知晓,大宋皇帝派使臣来我大金商议和谈事宜,朝廷已经派了专使迎接大宋使团,令喻沿途官府小心接待,驻军加强防卫保护。按照日程计算,宋使这几日应当抵达你境,尔可知晓么?”   那地方官连声道:“回禀郡主,卑职接到朝廷命令,已经派人沿途接应,可是没见到大宋使团行迹,也不见朝廷专使踪影。”   兀敏点点头,沉声道:“行了,本郡主知道了,你马上派五百精骑,随本郡主听令!”   那地方官连声道:“是,是,卑职这就安排!”急忙转身,吩咐随从去安排,接着转身对兀敏讨好道:“请郡主殿下先下马稍事歇息,用些酒饭,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兀敏哼了一声,沉声道:“事情紧急,你去安排,带上干粮食水,这就出发!”   那地方官连声道:“是,是!”   半个时辰后,兀敏带人出发,一路南下。   走了五六十里,忽然看到几个汉人村民一路狂奔而来,后面几个金兵骑着马举着刀追赶,看看赶上,举刀砍下。   忽然一个身影凌空扑来,一掌劈出,一股巨风涌出,那几个金兵大叫一声,身子从马上如同落叶般飞出,扑通倒地,口喷鲜血,立时毙命。   来人正是江鱼。   兀敏所带领的那些人眼看江鱼杀了那几个金兵,不由得都是脸上变色,他们看这个汉人少年和郡主同行,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本就在心里纳闷,他们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身份,和郡主是什么关系,因此不敢造次。   兀敏不动声色,纵马跟来,那些金兵紧紧跟上。   江鱼转身望着那几个汉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汉人眼看江鱼是汉人,又杀了那几个金兵,可是他却跟大队金兵在一起,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疑惑,不敢说话。   江鱼沉声道:“乡亲们,你们别怕,说!”   那几个汉人百姓还是不敢说。   兀敏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然开口道:“乡亲们,你们别怕,到底是什么事,你们说出来,我为你们做主!”   一个汉人大着胆子道:“我们都是附近村民,平日里安分守己,今天在路上遇到他们,他们抢了我们东西,还要杀我们,他们……”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   兀敏点点头,扫了一眼那几个金兵尸首,沉声道:“知道了,他们就这几个人么?”   那个汉人指着远处一个村庄道:“他们有好多人,都骑着马,往前面那个村子去了!” 第72章 女中豪杰   江鱼不等那个村民说完,已然纵身疾奔而去。兀敏纵马追上,阿刺花和那些金兵紧紧跟上。   走出四五里地,眼前出现一个村庄,远远听到惨叫声,哭喊声,江鱼又惊又怒,几个飞跃扑进村子,打眼一望,只见几十个金兵正在抢夺东西,村民们哭喊哀求,四散奔逃,金兵哈哈狂笑,举着刀四处追杀。   江鱼大怒,飞身扑去,身在半空,呼呼两掌劈出,几个金兵当场毙命。   就在这时,只听耳旁嗖嗖嗖一连三箭射来,江鱼一惊,急忙避开,那三箭却直直向前飞去,只听三声惨叫,三个金兵立时毙命。   江鱼大惊,回头一望,只见兀敏纵马飞驰而来,三箭射死三个金兵。   这一来那些金兵都是又惊又怒,顾不得追杀村民,丢下抢来的东西,呐喊着扑上前来,一眼看到兀敏衣饰装扮,明明是女真装饰,不由得又是一愣,围住兀敏和江鱼,却迟疑不前。   一个金兵头目大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杀害我们的人?”   兀敏瞪眼瞧着那些金兵,冷笑不答。   就在这时,阿刺花领着数百金兵赶到,阿刺花大声叫道:“住手,尔等不得无礼,这是兀敏郡主!”   那些金兵一听,顿时吓傻了,呆呆站着,不知所措。   阿刺花大声喝道:“大胆,郡主驾到,尔等还不快快上前跪拜?”   那些金兵急忙丢掉兵器,黑压压跪倒一片,颤声道:“参见郡主殿下!”   兀敏面如寒霜,冷冷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些金兵都不敢说话,那个金兵头目大着胆子道:“回禀郡主殿下,我等在搜查叛军,惩治乱民……”   兀敏冷笑道:“叛军乱民?叛军何在?谁是乱民?”   那金兵头目颤声道:“这些乱民不遵法令,他们……”   兀敏厉声喝道:“住口,还敢狡辩!尔等危害百姓,残害无辜,戕良害善,杀良冒功,你们这是逼良为娼,官逼民反!我大金入主中原,汉人本就心中不服,因此更得广施仁政,善待百姓,如此才能长治久安,天下太平,我们女真族才能久据中原,大金国才能千秋万载!尔等所作所为,乃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真是罪该万死,罪不容诛!”   那金兵头目不敢说话,身子发抖,头上冒汗,不敢说话。其他金兵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身子瑟瑟发抖。   兀敏冷冷一笑,一摆手,大声道:“杀了!”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嗖利箭破空声响起,那些金兵跪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纷纷惨叫,已被利箭射死,顷刻之间,几十个金兵统统毙命。   出手的正是兀敏自己带来的那几十个金兵。   兀敏从地方调来的那五百金兵都吓傻了,直勾勾望着兀敏,面无人色,身子发抖。   兀敏调转马头,面朝那数百金兵,面若寒霜,满脸杀气,冷冷道:“尔等都听好了,尔等若有残害百姓之恶行,一个也别想活,眼前这些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都记住了!”   那些金兵胆战心惊,齐声应道:“谨遵郡主教诲,绝不敢违!”   兀敏转头望了江鱼一眼,打马便走,那些金兵跟上,江鱼默默跟在后面。   就这样一直前行,眼看到了下一个城池,始终不曾见到大宋使臣踪影。   兀敏心中越来越是惊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宋使臣和大金派去迎接的人真的出了什么事?莫非蒙古人的奸计已经得逞?   其时天下形势,大金最强,大宋偏安江南一隅,史称南宋,国力衰微,无力北伐中原,光复山河。而西夏几代国主昏庸无道,国力疲弱不堪,殊不足虑。至于西南大理国小民寡,更是微不足道。   然而此时的蒙古部落却出了一个大英雄成吉思汗,此人雄才大略,野心勃勃,蒙古族人又骁勇善战,弓马之强,甲于天下。   成吉思汗率领蒙古族人东征西讨,统一了北方,巩固了自己后方,接着便将目光盯上了金国和南宋,准备用兵南下攻打中原,统一天下。   兀敏自幼聪明机智,熟读兵书,见识超卓,志向高远,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实乃女真族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她对天下形势深谋远虑,心如明镜,知道大宋君臣昏庸无道,目光短浅,不足为虑,西夏疲弱衰微,也没什么可怕,倒是这个蒙古国一步步崛起,势力越来越大,国力越来越强,成吉思汗又是一代雄主,雄才大略,志向远大,是大金真正的劲敌。   兀敏心中忧急,急忙带人进城,传来当地官员和统军将领盘问,都说没有见到大宋使臣踪影。   这一来兀敏更是大急,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急命金兵分做几路,分头沿着不同方向道路查找宋使踪迹。   江鱼看兀敏临危不乱,安排井井有条,心中暗自佩服,想了想,便欲悄悄离去,不告而别。   江鱼以为谁都没注意,谁知兀敏虽然在忙着处理事情,却一直在暗暗留意他,看他要走,急叫道:“喂,你别急,别走!”   江鱼停下马,扭头望着她,没有说话。   兀敏打马上前,盯着江鱼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太没礼貌了,没意思,大家好歹朋友一场,你要走也不打个招呼,你做什么去?这事你不管了?”   江鱼淡淡道:“什么朋友,你我就算不是敌人,但也绝不会是朋友。这事本来就和我没多大关系,再说了,我管不管这事,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罢?”   江鱼神色冷淡,语气生硬,兀敏却似乎毫不在意,笑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看你这人侠肝义胆,算得上少年英雄,这事你一定不会不管的。”   江鱼淡淡道:“我管不管和你有什么关系?”   兀敏笑道:“看看,你又来了,越来越不识好歹,我问你,一个人的力量大,还是很多人的力量大?”   江鱼一愣,心中不解,盯着兀敏。 第73章 古道惊变   兀敏笑道:“我派出了好几路人马,前去打探消息,查找宋使踪迹,总比你一个人强,不管怎样,他们一定会及时向我回报情况,你怎么就不肯等等呢?”   江鱼心知兀敏此言有理,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兀敏笑道:“别愣着了,傻子,跟我走!”   江鱼冷冷道:“做什么?”   兀敏抿嘴,盈盈笑道:“说你傻,你还真傻,你不饿么?怎么跟你说话那么费劲,对我那么凶,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鱼盯着她,面无表情。   兀敏瞟他一眼,似笑非笑,转向阿刺花道:“传令下去,安排酒饭,大家歇息休整,等待消息,再定行止!”   阿刺花大声道:“是!”自去传令安排。   府衙后院大堂内,酒菜已经摆好。江鱼上桌就吃,狼吞虎咽,他是真饿了,从昨天昏迷醒来之后,啥也没吃,能不饿么?只见他右手捏筷吃饭,风卷残云,左手提壶喝酒,以酒当水,端的是海吃猛喝。   兀敏却不下筷,盯着江鱼看,忍不住抿嘴而笑。   江鱼看也不看,理也不理,顾自吃喝。   阿刺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暗暗咋舌。   兀敏小小吃了一口菜,望着江鱼笑道:“喂,你们汉人不是讲究吃相文雅,不失礼仪么,你这样子可一点也不像。”   江鱼埋头吃喝,冷冷道:“我们汉人还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你不知道么?”   兀敏叹口气,道:“我今天这么处置那些残害你们汉人百姓的士兵,算是处置得当,大公无私,大义凛然,你怎么还这么对我?难道在你心里,汉人女真之分就那么重要么?”   江鱼放下酒壶,抬起头,盯着兀敏,冷冷道:“当然,汉人女真之分,那是夷夏大防,断然有别,你们是强盗,占我土地,杀我同胞,你我注定天生是敌人,这一点绝无更改。”   兀敏脸色大变,冷冷道:“你说什么?天生万物,众生平等,汉人女真,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们汉人就高人一等?你们凭什么就认为自己是文明人,我们女真就是蛮夷人?”   江鱼一怔,平心而论,这话有理,可不好反驳,一时沉默无言,端起酒壶喝了一口酒。   兀敏看江鱼神色,知道他被自己说住,一时语塞,心中一喜,接着道:“还有,你们宋国皇帝昏庸无道,搞得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他们才是祸国殃民的大坏蛋!我们大金攻打大宋,占据中原,是为了解救天下黎民百姓,我们有什么错?只要我们善待百姓,无论是女真人还是汉人,大家一律平等,和睦共处,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又有什么不好?”   江鱼默然半晌,冷笑道:“一律平等,和睦共处,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就凭你们,做得到么?真是大言不惭!”   兀敏盯着江鱼,沉声道:“倘若我们做得到呢?只要我们大金广施仁政,善待百姓,中原汉人百姓安居乐业,就会渐渐忘了汉人女真之别,大家和睦共处,融为一家,又有什么不好?”   江鱼默然无语,又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兀敏盯着江鱼,也不说话,眼光闪动,似乎若有所思。   脚步声急响,一个金将满脸惶急,快步走进大堂,急道:“启禀郡主殿下,卑职刚接到探马急报,发现宋使踪迹……”   兀敏腾地一声站起身道:“什么地方,什么情况?”   那金将面色惶恐,恭声道:“据探子报告,在此地百余里外官道处发现宋使车驾,还有我大金派去迎接的礼部官员的车马,可是他们都已经遇害了,或被利箭穿胸,或被利刃割喉,现场没有一个活口,看样子似乎遇害不久,尸体尚温……”   兀敏脸色大变,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站立不稳,阿刺花急忙抢上前去扶住她。   兀敏脸色苍白,定定神,一把推开阿刺花,沉声道:“走!”大步向外走去。   阿刺花急忙追上。   那金将急忙跟上,惶恐道:“是,郡主殿下!”   江鱼听到这消息,也是大吃一惊,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急也没有什么用,反倒冷静下来,当下起身跟着兀敏等人出去。   几人刚出府衙,就见卓鲁带人骑马急匆匆而来,见到兀敏,急忙下马上前拜见,恭声道:“启禀郡主殿下,卑职奉令调来附近州县兵马五千,听凭郡主差遣!”说罢,双手捧着令牌,恭恭敬敬交到兀敏眼前。   兀敏伸手接过,点点头,沉声道:“传令下去,速速整队出发!”   卓鲁大声道:“得令,卑职遵命!”   城外官道,兀敏带着数千兵马急匆匆赶路,一路疾奔不停,行出百余里路,远远看到一小队金兵在路旁等候,再看路上路边,到处都是尸体,看服饰装束,既有宋人,也有金人。翻倒的车驾,旗帜,倒毙的马匹,一地的兵器。   兀敏脸色阴沉,纵马上前,那些金兵看到兀敏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急忙上前拜见,跪倒在地,恭声道:“小人等拜见郡主殿下!”   兀敏看也不看那几个金兵一眼,铁青着脸,翻身下马,大步上前,眼睛四处扫视,一步步走过去,一具一具尸体看过去,碰到脸朝地或是侧躺的,俯身翻过来仔细看。   卓鲁见状,急忙大声喝道:“来人,仔细查看,把所有尸体都翻过来,面部朝上!其余人等四下分散,仔细搜查,莫要放过丝毫蛛丝马迹!”   数千金兵齐声答应,一起行动。   兀敏一步步走过去,一路仔细看过去,脸色忽然缓和下来,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江鱼一路跟在后面,看到兀敏这样子,心中不解,眼睛一直盯着兀敏,却没有开口问她。   兀敏感觉到江鱼的目光,瞅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   江鱼纳闷,如此情况之下,这女子竟然还笑得出来,真是奇哉怪也。   兀敏大声叫道:“来人,快快四下搜寻,扩大搜索范围,寻找宋使下落!” 第74章 威武不屈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卓鲁想问却不敢问,当下急忙吩咐下去,派人四下搜索,他心中疑惑不解,接着又跑回来,目视阿刺花,示意让她问郡主怎么回事。   阿刺花会意,望着兀敏道:“郡主,您怎么知道宋使还活着?”   兀敏知道他们心中疑惑,沉声道:“你们可知这一次宋国派来和谈的使臣是谁么?”接着自问自答道:“虞允文!我看过了,这些尸体里面没有此人,他一定还活着!要么被人抓走,要么就是自己逃走了!”   卓鲁心中又是惊喜,却更是疑惑,正在想着,却听江鱼道:“你怎么知道这些尸体中没有虞允文,难道你见过他?”   兀敏摇摇头,淡淡道:“我没有见过,不过我却认得他的样子。”   江鱼心中更是惊疑,盯着兀敏。   兀敏微笑道:“实话告诉你,如今大宋每一个朝廷大臣的画像,本郡主府中都有,这虞允文乃是宋廷枢密副使,鹰派主战第一人,一贯对我大金态度强硬,力主用兵,乃是我大金死敌。因此本郡主对他特别留意,他的样貌,本郡主当然记得清楚,这些尸体当中没有他。”   江鱼越听越是心惊,金人如此处心积虑,虎视眈眈,竟然秘密派了细作混进大宋临安,绘制了大宋朝廷每一个大臣的画像,可见其用心之深,可谓良苦,让人不由得不心生戒惧。   然而这只是其一,还有,既然这虞允文是主战派,一定会被金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大宋皇帝为何又派他来出使金国,岂不是让他来送死么?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然而金人暴虐成性,毫无信义可言,又岂能相信?宋皇此举,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居心叵测。   可是此时却非纠结于此事之时,倘若真如兀敏所言,虞允文还活着,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他,救出他。   这件事江鱼既然已经管了,那就要管到底,决不能半途而废,再说这个虞允文已经引起了江鱼的好奇,他倒要结识一下此人,看看他究竟是何等样人?   卓鲁恍然大悟,急道:“郡主明见,原来如此,那个虞允文一定还活着,末将已经派人沿途搜索,必能找到此人踪迹。”   兀敏抬头四望,打量周围地形,略一寻思,摇摇头,沉声道:“莫要远追,无论虞允文是被人抓走,还是他自己逃走,都不可能离此太远,一定就在附近。”   卓鲁愣住了,望着兀敏道:“郡主,末将已经派人沿途去追,您说宋使就在这里附近不远?”   兀敏点点头,沉声道:“不错,若是虞允文被蒙古人抓走,别忘了这是在我大金国境内,他们能逃到哪里去?一定会就近找个地方藏匿,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所谓灯下黑是也。如果他是自己逃走,那他……”说到这里,住口不说,淡淡一笑。   卓鲁这一次总算灵光,急道:“末将知道了,如果虞允文是自己逃走,那他一定不会走远,他一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有人去救他!”   兀敏点点头,微微一笑,抬手指着东南方向一座高山道:“卓鲁,马上派人在附近搜索,重点是那座大山,将它团团围住,仔细搜索,一草一木都不可放过!”   卓鲁大声应道:“是,末将遵命!”   兀敏话音未落,一个身影急起,向那座大山飞扑而去,正是江鱼。   江鱼在一旁听到兀敏所言,颇有道理,暗合兵法,不由得对她更是佩服,心中竟然隐隐有些惊惧。   江鱼虽然历劫失忆,忘了自己来历经历,然而他平生所学却一点没忘,自身智力也未受损,知道兀敏说的极为有理,当下也不迟疑,纵身急去。   只见江鱼奔行如飞,捷如飞鸟,瞬间去得老远。   卓鲁一惊,急道:“郡主,他……”   兀敏摇摇头,沉声道:“无妨,不必担心,此人虽是汉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和我们是一条战线,不但不会坏事,反倒会有助于我们。走,咱们快快出发,跟上前去!”   却说江鱼一路奔行,眼看到了山脚下,抬眼望去,只见那山巍峨高大,丛林茂密,当下吸口气,纵身而起,直往山上扑去,一边眼睛四下搜寻,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音。   他自幼跟着父亲上山打猎,追捕野兽,寻迹觅踪之术颇为了得,忽然眼睛瞥见一处草丛里有人走过的痕迹,急忙扑过去看,只见草丛树枝上还有血滴,不由得又惊又喜,急忙顺着血迹一路寻去,蜿蜒上山,到了一个山坳处,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声,心中一喜,急忙放慢身形,屏住呼吸,悄悄接近上前。   只听一个声音道:“虞先生,你学识出众,胆识过人,可谓人才难得,我家大汗对你颇为仰慕,派我等前来结交于你,希望虞先生能投靠我们蒙古,同干大事,共谋大业,助我们铁木真成吉思汗夺取天下。到时候虞先生功成名就,封王拜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这是何等殊荣!我劝先生再好好考虑一下。”   一个声音冷笑道:“哈哈哈哈,倘若虞某真的答应你们,什么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只怕是丢尽祖宗颜面,遗臭万年!”   接着又一个声音怒喝道:“姓虞的,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你不要,是不是?我们哥几个苦口婆心,好话说尽,软硬兼施,你就是不开窍,不识好歹,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哼!”   那人说罢,传来哐啷一声拔刀的声音。   却听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好啊,动手罢,我虞允文无愧天地,求仁得仁,舍生取义,死得其所,走得安心!哈哈哈哈!”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道:“虞先生赤胆忠心,大义凛然,慷慨赴义,心如铁石,果真了不起,佩服,佩服!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罢!”   虞允文冷冷道:“废话少说,动手罢!” 第75章 英雄初见   一个声音冷冷一喝道:“动手!”   眼看一把明晃晃的刀劈向虞允文,便在这时,一道风声急响,只见一根小小树枝飞来,打在他握刀的手腕上,那人一声惨叫,手中长刀落地,紧接着一个身影凌空飞来,一拳击出,那人口中狂喷鲜血,身子飞出数丈,扑通一声落进树丛。   那人身形闪动,一招一个,晃眼间几个蒙古人登时毙命,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出手的正是江鱼,他悄悄接近,潜伏静听,眼看事急,闪电出手,顷刻毙敌。   剩下一个蒙古人大惊失色,身形急退,刷地一声拔出长刀,当头朝江鱼劈来。   江鱼冷笑一声,身形一晃,避开来势,一掌当胸击出。   眼看那蒙古人就要葬身江鱼掌下,虞允文急叫道:“留下他!”   江鱼心中一动,掌到中途,硬生生收住,顺势一指点出,正中那人胸口檀中穴,那人口中闷哼一声,身子软软倒地,大瞪着眼睛,动弹不得。   虞允文疾步上前,冲江鱼一抱拳,沉声道:“多谢救命之恩,请问阁下何人?”   江鱼盯着虞允文,上下打量他,只见他三十岁上下年纪,身材矮胖,皮肤黝黑,貌不惊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和你一样,汉人!”   虞允文目光闪动,仔细盯着江鱼看,见他的确是汉人模样,却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由得心中纳闷,暗暗称奇,点点头,沉声道:“多谢少侠!”接着目光转向地上那蒙古人,沉声道:“你刚才说你叫赤老凉,成吉思汗座下四大猛将之一赤老温是你什么人?”   那蒙古人怒道:“赤老温是我哥哥,我是他弟弟,我们蒙古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从不怕死!今日我落到你手里,你杀便杀,问那么多做什么?”   虞允文点点头,又摇摇头,冷冷道:“我不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告诉你,我不但不杀你,还要放你回蒙古去,你回去以后,代我向你家大汗问好!”   这一来不但赤老凉吃了一惊,江鱼也是大吃一惊。   赤老凉瞪着虞允文,大声道:“虞允文,你到底什么意思?”   虞允文淡淡道:“没什么意思,你家大汗的好意,虞某人心领了,他的要求,虞某人也答应了!”   赤老凉一下子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盯着虞允文,目光里满是惊疑不信之色。   江鱼心中一震,脸色一变,握紧了拳头,如若虞允文胆敢真的投靠蒙古,那就毫不犹豫,一拳打死他!   虞允文却神色淡淡,微微而笑。   赤老凉大声道:“姓虞的,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假仁假义,把老子当猴耍!老子才不会信你的鬼话!方才老子威逼利诱,好话说尽,手段用尽,甚至以死相逼,你宁愿死也不答应,如今形势颠倒,我们的人都被你们杀了,只剩下我落在你手里,毫无反抗之力,你反倒要答应我们的条件,你开什么玩笑,你这是逗老子玩呢?”   虞允文淡淡道:“一点也不开玩笑,虞某答应你家大汗的要求,不过条件要改一改。”   江鱼心中一动,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赤老凉一怔,大声道:“姓虞的,你有什么屁,赶紧痛痛快快一次放完成不成,别那么多废话!”   虞允文神色不变,点点头,沉声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宋蒙结盟,共同对金,灭了女真!”   赤老凉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虞允文神色自若,盯着赤老凉。   赤老凉定定神,沉声道:“你说的宋蒙结盟,是你自己临时的意思,还是你们宋国皇帝的意思?你别忘了,我们这次受了成吉思汗之命,前来中原做事,我们蒙古人不念书,没文化,也没你们汉人那么多鬼心眼,花花肠子,你可别蒙我!”   虞允文何等聪明,一眼看破赤老凉心思,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你们这次来中原做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不过我一见到你们出现,就知道你们的目的,你们是要制造事端,搞事生非,弄得宋金不和,大打出手,等到战端一开,你们蒙古人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一箭双雕,是不是?”   赤老凉冷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说什么?”   虞允文淡淡道:“如今你们计谋败露,你又落在我手里,我说出这话,你心中一定会有疑问,我是不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信口开河,说话算不算数?”   赤老凉冷冷道:“我不是落在你手里,是他!”眼光转向江鱼,恶狠狠瞪着他,哼道:“小子,身手不错啊,算你狠!老子不死,必报此仇,老子若死,做鬼找你!”   江鱼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冷冷道:“你以为小爷会放过你么?”   赤老凉极是悍勇,毫无惧色,重重呸了一声,眼睛盯着虞允文,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还说什么?”   虞允文微笑道:“不错,大宋与蒙古结盟,共同灭金,这的确是我个人的主意,却非我心血来潮,临时起意,其实虞某早有此意,也曾上奏我朝皇帝,可惜我皇未曾采纳。”   赤老凉冷笑道:“既然你家皇帝老儿不同意,那你还说什么?”   虞允文摇摇头,沉声道:“非也,此一时,彼一时,时过境迁,形势变化,决策因时而变,等我回到朝廷,自会再次奏明圣上,晓以利害,陈明利弊,一切由我皇圣裁。你回去禀告你家大汗,他若有意,可以派人来我朝商谈具体细节。”   赤老凉将信将疑,盯着虞允文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虞允文点点头,沉声道:“这个自然,如此国家大事,岂可儿戏?”   赤老凉大喜道:“好,我家大汗早就有意与宋结盟,共同对付金人,如今既然你朝也有此意,真是太好了……”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嘈嘈杂杂的声音,有人大声喝道:“快,仔细搜索,一定要抓住蒙古人,救出宋使!” 第76章 人中龙凤   原来兀敏带人赶到,山路陡峭崎岖,无法骑马,金兵都是下马步行,一路搜索上山,因此这么长时间才到。   赤老凉听到金兵叫喊声,脸色大变。   虞允文望着江鱼,低声道:“放开走,千万别让金人发现他,想法子帮他逃走!”   江鱼点点头,纵步上前,在赤老凉胸口轻轻一拍,赤老凉胸口檀中穴一热,穴道登时解开,急忙跳起身来。   虞允文低声道:“你快往山上再走一段,然后赶快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我们想法子拖住金人,引开他们!记住我让你办的事!”   赤老凉拱拱手,低声道:“放心,忘不了!告辞!”捡起地上长刀,迅速钻进树丛,顷刻间身形隐没。   虞允文目睹赤老凉离去,转身过去,捡起地上一把刀,反手刷地一声朝自己一条大腿刺下,登时血流如注,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倒在地,额头冒汗,面露痛苦之色,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出。   江鱼大惊,心念电闪,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苦肉计,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急忙上前,出手如风,点了虞允文腿上穴道,血流登时缓了,又起身过去从一具蒙古人尸体上撕下一块衣布,过来给虞允文包裹伤口。   虞允文低声道:“谢谢少侠,待会还要少侠配合虞某演戏,辛苦了。”   江鱼抬头盯着虞允文,沉声道:“你我素不相识,今日初见,为何这般信我?”   虞允文微微一笑,淡淡道:“虞某人平生阅人无数,识人辨相之术还是有的。再说,当此情景之下,我若不信你,又能信谁?”   江鱼点点头,心道:“什么阅人无数,识人辨相,狗屁,都是废话!不过最后一句倒是真的,你不信我,又能信谁,又能怎样?”心里这样想着,却也不禁佩服虞允文的胆色见识。   耳听金兵脚步声距离此处越来越近,江鱼忽然捏着嗓子发出几声惨叫,声音远远传出。   金兵听到惨叫声,纷纷呼喝道:“在这里了,快上!”   江鱼瞪着虞允文,忽然大声高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大宋使者?”   虞允文一愣,随即明白江鱼是在做戏,心道:“这少年好生机敏,自己本来是导演,没想到他却先自入了戏。”   虞允文微微一笑,沉声道:“不错,我便是大宋枢密副使虞允文,奉旨出使金国,你是何人?”   江鱼怒喝道:“你管我是什么人,我只问你,金人占我土地,杀我同胞,你们这些朝廷大臣不想着如何光复山河,解救百姓,为何只知道苟延残喘,偏安一隅?”   这是江鱼心里话,因此他神色激动,语气愤慨,虽是演戏,却是真情。   虞允文看江鱼样子,心中一动,沉声道:“自古和战乃是国家大事,岂是寻常百姓可以过问,何况你只不过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小少年?”   说话间,脚步声乱响,兀敏带人赶到,一眼看到地上躺着好几具尸体,虞允文坐在地上,一条腿上裹着伤,江鱼站在虞允文面前,盯着虞允文,神色激愤。   兀敏看到虞允文无恙,心里一松,心道:“不错,正是此人!”当下急忙快步上前,望着虞允文道:“请问您可是大宋使者虞允文虞先生么?”   虞允文沉声道:“不错,我就是虞允文,你是……”   兀敏抱拳施礼,沉声道:“虞先生,我是大金平南王之女兀敏郡主,奉了我父王之命,前来迎接虞先生。”   虞允文正在诧异,金人怎么派了这么一个年轻女子来办如此大事,听她说自己是大金郡主,登时释然,沉声道:“原来是郡主殿下,请恕虞某有伤在身,不便行礼”。   兀敏沉声道:“虞先生不必客气,久闻虞先生乃是当世奇才,大宋干臣,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仰慕得很。虞先生此来,我大金本已派人迎接,一路护送,没想到蒙古人狼子野心,丧心病狂,竟然从中作梗,派人捣乱,不止杀害了虞先生的随从护卫,还杀害了我大金官兵,掳走了虞先生,我等来迟,保护不周,致使先生受伤,真是对不起,幸赖上天庇佑,虞先生有惊无险,真是天神庇佑。”   虞允文看眼前这年轻女子言语得体,气度从容,不卑不亢,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碰到这两个少年,一个汉人,一个金人,都是天纵聪明,才华横溢,一男一女,一龙一凤,算得上都是人中龙凤。”   虞允文沉声道:“郡主客气了,这都是蒙古人的奸计,企图制造混乱,挑起事端,破坏宋金和谈,怎么能怪你们保护不周?”   虞允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眼睛望着江鱼道:“郡主刚才说上天庇佑,我看还是要谢谢眼前这位少侠才对。”   江鱼哼了一声,眼睛望着别处,理也不理。   兀敏微微一笑,大声喝道:“来人,快快四下散开,仔细搜索残敌!”   金兵哄然答应,正准备行动,却见江鱼转身瞪着兀敏,大声冷笑道:“不必了,在我手底,岂有漏网之鱼?哼!”   虞允文点点头:“不错,这位少侠说的不错,挟持我的就这几个人,全都被少侠杀了,都在这里了,一个也没漏掉。”   兀敏心中本就高兴,看到江鱼威风凛凛,卓然而立,一脸骄傲自信,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欢喜之情,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却不想惹江鱼不高兴,当下微微一笑,望着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了,谢谢你。”   江鱼哼了一声,斜睨了虞允文一眼,哼道:“用不着!此人这等货色,我救他真是瞎了眼!”   虞允文微微一笑,叹了口气。   兀敏察言观色,看到两人这样子,明显不对付,一个看不上一个,心中疑虑顿时消了大半,当下大声吩咐道:“卓鲁,传令下去,全军收队,护送虞先生下山!” 第77章 就此别过   江鱼跟在后面,慢腾腾下山,这一次一点不急,不慌不忙。   下到山下,金兵已经收敛了那些金人尸首,将大宋使团那些人的尸体棺木收敛,马车装载y路::一边。   兀敏领着虞允文来到马车前,虞允文神情肃穆,眼中含泪,深深一拜,良久不语。   江鱼静立一旁,心中也是不好受,默不作声。   等虞允文拜完,兀敏过去,沉声道:“虞先生,您看他们的后事该当如何安排?”   虞允文默然片刻,沉声道:“他们都是我的同僚,随我一同出行,如今不幸遇害,为国捐躯,虞某此心之悲,无以言表。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未必马革裹尸还,然则终究应当让他们家人见他们遗体最后一面,归葬故里。”   兀敏点点头,沉声道:“先生所言极是,都怪我等保护不周,致使他们遇害,先生意下如何,我等照办就是。”   虞允文沉吟片刻,沉声道:“我等此行是奉旨来与贵国商议和谈事宜,身负皇命,虽然遇此意外,然则任务未完,使命未成,岂能半途而废?虽然只剩虞某一人,也必完成任务,绝不敢误。”   兀敏心中一松,宋金和谈乃是大事,他父亲平南王完颜雍乃是大金重臣,金国皇帝完颜亮委派他主管此事。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宋使团除了虞允文,其他人都死了,她最怕虞允文这就回转江南,此次和谈就此作罢,自己这一方又不好阻拦,毕竟这是在金国境内出的事,无论如何金国都说不过去,到时候金主完颜亮怪罪下来,那可对她父亲完颜雍大大不利。   如今虞允文表明态度,和谈继续进行,那可真是好事。   兀敏沉声道:“虞先生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那您看这样好不好,请虞先生现在就修书一封,向贵国皇帝奏明情况,并表明我方歉意,请贵国皇帝再派使团来,跟着虞先生继续进行和谈事宜。我方派人护送这里贵国各位使臣遗体,连同虞先生的书信,一同送往贵国。”   兀敏说到这里,一边看着虞允文的脸色,一边道:“至于虞先生,就请您前往前面州府驿馆歇息,我方一定加强守卫,绝对保护您的安全,另外我会派人请最好的郎中给您治伤,您一边养伤,一边等贵国再派使臣来,与您会合之后,一同去往中都大兴府觐见我国大金皇帝,不知虞先生意下如何?”   虞允文沉吟不语。   江鱼在一旁听着,暗自佩服,这女子的确不简单,临此巨变,当此困境,头脑思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考虑安排井井有条,合情合理,他心中对眼前这个异族女子越来越是欣赏,甚至隐隐有几分倾慕,谁料心中刚刚有这份念头,就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兀敏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虞允文拒绝,看他沉吟不语,暗自焦急,可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做到的极限,其他的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兀敏虽是女子,却机智过人,心态沉稳,虽然心中焦虑不安,表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虞允文沉吟一会,点点头,沉声道:“郡主所言有理,就这么办,不过此事还要另行安排一下。”   兀敏一惊,生怕虞允文再节外生枝,另外再提什么要求,正想说话,却见虞允文转身朝江鱼道:“少侠,请过来一下。”   江鱼大步上前,沉声道:“虞先生!”   虞允文盯着江鱼,沉声道:“少侠,你我今日初次见面,萍水相逢,蒙你大恩,仗义出手,救了虞某性命,大恩不言谢,虞某得寸进尺,想再麻烦你一件事,不知可否?”说罢,眼睛望着江鱼,目光热切。   江鱼没有片刻迟疑犹豫,点点头,沉声道:“行,可以,我帮你送你的这些同僚遗体归葬故里,连同你的书信送给大宋朝廷。”   虞允文眼光一闪,目露欣喜之色,沉声道:“少侠果真了不起,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思机敏,虞某还没说是什么事,你便已经全都明白,好,既然如此,虞某就不多说了!”说罢,转头望向兀敏。   兀敏不等虞允文开口,大声道:“来人,纸笔伺候!”   虞允文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道:“这两个年轻人真是一对龙凤,一个比一个聪明机灵,了不起,只怕我虞允文像他们这般年纪时候,尚不及他们。”   金兵拿来纸笔,虞允文自去修书。   兀敏望着江鱼,微微一笑,心中颇为感激江鱼替她解决了一个难题,江鱼这次帮了虞允文,实际上也就是间接帮了她,帮了她父亲,忽然心念一转,想到江鱼马上就要离开去江南,不由得心里一紧,隐隐有些失落,望着江鱼笑道:“那就麻烦你了,祝你一路平安,我会派人护送你,你快去快回,到时候你和大宋新派的使团一道回来,我和虞先生一同在这里等你们。”   江鱼淡淡道:“你最好多派些人,跟我一起护送这些棺木去江南宋国,到时候护着大宋新使团一同回来,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兀敏笑道:“那当然,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大意失荆州。”说到这里,抿嘴笑道:“不过其实也不要紧,这次有你和他们同行,就凭你的武功,能出什么事?”   江鱼淡淡道:“我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咱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兀敏一下子呆住,脸色大变,紧紧盯着江鱼,颤声道:“你说什么,你不回来了,你……”   江鱼沉声道:“是,我不会再回来了。本来这件事我也只是路过,恰巧碰到而已,我帮了虞先生这个忙以后,事情也就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兀敏脸色更是大变,颤声道:“你不回来,那你要到哪里去?”   江鱼抬头望天,摇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随遇而安,走哪算哪,反正本来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从哪来,到哪去,这些我都不知道。” 第78章 倾盖如故   兀敏咬了咬嘴唇,笑了笑,转身便走。   江抬头望着远方,心中一片茫然,是啊,自己办完这件事,又该到哪里去,该做什么?   眼下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寻找自己的身世,搞清楚自己是谁,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虞允文写好一封书信,仔细折叠好,快步过来,双手将书信交给江鱼,沉声道:“小兄弟,你到了宋金边境以后,将此信交给大宋守将,他们就会放你们通过。”   江鱼点点头,虞允文朝江鱼使个眼色,江鱼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跟着他走到一边没人的地方。   虞允文深深注视江鱼,伸手从怀里又摸出一封书信,低声道:“小兄弟,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此信你一定要亲手交到太子殿下手中,万万不可交给他人,也不可托付给别人转交,你能做到么?”   江鱼一愣,低声道:“你不是要上书给皇上么,怎么是要给太子?”   虞允文低声道:“朝廷形势复杂,此刻我不便言明,日后若有机会,我自会向兄弟说明一切。兄弟一定要记得我的话,万万不可疏误。”   虞允文说罢,上前一步,附在江鱼耳边,低声道:“不瞒兄弟,这封书信中另有一信,乃是信中信,外信乃是我写给皇上的奏书,内信乃是写给太子的密信。”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我初见,咱们可不熟,你将如此大事托付于我,你就如此信我么?”   虞允文微微一笑,正色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人生相交,贵在知心。小兄弟,你虽然年少,却是热血义气,值得信任,虞某不会看走眼的。”   江鱼双手接过书信,小心收好,揣进怀里,沉声道:“好,你既然如此信我,我就答应你了,不管怎样,一定会完成你所托付。”   虞允文大喜,紧紧握住江鱼的手摇了摇,再不多说一字,转身便走。   一个金将大步过来,正是卓鲁,大声道:“虞先生,护送这位少侠回江南的人马车辆已经准备妥当,另外,虞先生,您的车马也已经备好,就请虞先生上车,前往前方州府驿站暂住歇息。”说罢,又恭恭敬敬道:“不知这样安排虞先生是否满意,是否尚有不到之处,还请虞先生明言。”   虞允文点点头,打眼一望,只见一长溜的马车,每辆马车上装着一口棺材,车前站着一个金兵,后面跟着一队金兵,约有百十余人,每人牵着一匹马。   虞允文扫视一遍,沉声道:“请问你们郡主殿下呢?”   卓鲁恭恭敬敬道:“对不起,郡主殿下突然有急事要去办,刚刚离开,临走命末将向虞先生致以歉意,请先生莫怪。”   虞允文点点头,转头望着江鱼,沉声道:“小兄弟,拜托了!”   江鱼点点头,抱拳还礼,没有言语。   卓鲁大声叫道:“哈里赤何在?”   一个金兵偏将快步过来,恭声道:“末将在!”   卓鲁大声道:“此行你一切听从这位少侠安排,不得有违!”   哈里赤大声道:“末将遵命!”转身一挥手,一个金兵牵过一匹马来,哈里赤大声道:“请!”   江鱼翻身上马,冲虞允文一抱拳,四目对视,相互点了点头。   江鱼驱马便行,后面哈里赤领着金兵一起上马,赶着马车,跟着江鱼前行。   江鱼回头瞅了一眼,但见身后金兵一个个盔甲鲜明,兵强马壮,军容甚是雄壮,不由暗暗点头,心道:“金兵果然彪悍,军力强大,这一次他们要去宋国,当然要派出精兵强将,彰显军威,震慑宋人。”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摊上这事,莫名其妙成了大宋信使,领着一队金兵去江南,真是好笑。管他呢,且行且看罢。   一路无话,晚间到了江州地界,这里被金国所占,本来经历战火,疲弊残败,经过这十几年的修养生息,渐有恢复气象。   刚到城门口,便看到金国官吏已经在迎候,见到江鱼等人来到,急忙上前迎接,态度恭敬,言语客气,将江鱼等人接进城里,安顿在驿站里,江鱼一个人住在后院一间上房,环境僻静。   江鱼不动声色,安之若素,安排那些金兵安顿好车马,自己一个人要了酒菜,就在房间里吃喝,吃罢,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躺了一会,眼看到了后半夜,睁开眼睛,看到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皎洁明亮,不禁有些恍惚,这般清幽安静,而身在旅途,心中一时有感:“李白诗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是自己的故乡在哪里呢,自己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心中惆怅迷茫,忽然心中一动:“床前明月光,到底是床前还是窗前,如今这般景象,似乎应是窗前。”   江鱼心思翻涌,毫无睡意,索性披衣下床,轻轻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反手掩上房门,轻手轻脚走到院中,抬头凝望天上明月,说不出的清冷孤单,寂寞难言。   江鱼心里想着,一步步轻轻踱到后院,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不由得心中一惊,凝目一望,吓了一跳,只见院中角落一张石桌前静静坐着一人,背对着自己,双手托腮,两臂支在石桌上,正在抬头凝视天上月亮。桌上摆着酒壶酒杯。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安安静静坐着,与洁白月色融为一体,静逸如画。   江鱼心中惊疑不定,停下脚步,转身慢慢往回走。   忽听一个声音响起:“既然来了,为何便走?”声音清脆爽朗。   江鱼停下脚步,慢慢转身,盯着那人,沉声道:“打扰雅兴,未免唐突,实属无心,还请莫怪。”   那人转过头,望着江鱼,笑道:“相见便是有缘,相逢不如偶遇,无心从来最好,有意便是做作。”   月夜之下,看不清那人面目,听他说话,谈吐高雅,言辞有致,绝非俗人,江鱼心中一动,越发惊疑。   那人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在下今夜无眠,乃独自于月下小酌,正感寂寞难耐,恰逢兄台也是夜深无寐,算是有缘,何不同饮几杯,略谈几句?” 第79章 月夜对饮   江鱼心中惊疑,未免起了好奇之心,沉声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便叨扰了。”当下缓缓移步,一步步走过去,打眼一望那人,只见他一身白衣,头戴方巾,书生打扮,年约十七八岁,面容俊美,轮廓分明,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   江鱼端详那人,隐隐觉得有几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却一时想不起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人看江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脸上似乎红了一下,低下头,低声道:“兄台请坐。”一边说着,一边提起酒壶,往酒杯里倒酒。   江鱼往桌上一看,只见桌上恰恰两个酒杯,心中又是一动,慢慢坐在那人对面石凳上,盯着他。   那人放下酒壶,举起一杯酒,抬头注视江鱼,轻声道:“请!”   江鱼望着面前酒杯,心中迟疑。   这是在金国地界,金人驿馆,又是在如此深夜,如此场景,那人似乎在等待自己一般,一切都如同事先安排好一般,他心中如何不怀疑警醒?   那人看江鱼迟疑不动,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提起酒壶,又斟满了酒,放下酒壶,望着江鱼笑了笑,伸手取过江鱼面前那杯酒,端着酒杯,笑吟吟望着江鱼,目光闪动,似乎在嘲笑他一般。   看到那人这般举动,江鱼疑心尽去,这一次轮到江鱼脸红了,颇觉不好意思,胸中少年豪气一起,伸手端起酒杯,沉声道:“请!”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轻轻一碰,同时一饮而尽。   那人伸手去拿酒壶,江鱼一伸手,后发先至,抢过酒壶,给两个酒杯都斟满酒,放下酒壶,望着那人。   那人微笑道:“如此夜晚,皓月当空,皎皎如镜,良辰美景,五人会饮,真是痛快!”   江鱼一愣,盯着那人道:“五人?”   那人微微一笑,举头望月,曼声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江鱼心念电转,微笑道:“不错,是五人会饮,在下愚钝,兄台莫笑。”   那人呵呵笑道:“李太白举杯邀明月,对着自己的影子,成了三人,你我两人双影,举杯同邀明月,成了五人,咱们可比李太白幸运多了。”   江鱼看那人才华横溢,举止高雅,不自禁心生仰慕欢喜之情,笑道:“兄台雅致,人所难及,在下佩服。不知兄台是何方人氏,为何会在此处?”   那人微笑道:“在下复兴完颜,单名一个敏字,大金中都大兴府人氏。”   此言一出,江鱼大吃一惊,一下子变了脸色,腾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那人,沉声道:“你是金人?”   完颜敏神色不变,端坐不动,微笑道:“不错,我是大金女真人。”   江鱼紧紧盯着完颜敏瞧了半晌,再不说话,转身便走。   却听完颜敏沉声道:“北国大金女真,中原南朝汉人,中华一统,无分夷夏,民族平等,天下一家!”   江鱼心头一震,停下脚步,霍然转身,盯着那人。   那人凝视着江鱼,沉声道:“兄台少年英雄,不同流俗,为何囿于成见,不通变故,你是汉人,凭什么便瞧不起我们女真人?”   江鱼冷冷道:“我不是瞧不起你们,而是痛恨你们!你们金人强盗,暴虐野蛮,占我国土,杀我同胞,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完颜敏脸色一变,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江鱼面前,盯着他,冷冷道:“天下本为一统,何分你我?你们汉人如今视我们女真为蛮夷,想当年中华始祖黄帝炎帝发源于黄河,长江流域则被你们视作蛮夷,春秋战国时楚国便被你们中原汉人看做蛮夷之邦,如今怎样?你们大宋被我大金打败,偏安于江南一隅,又算什么?”   江鱼一愣,一时语塞。   完颜敏沉声道:“宋皇失德,骄奢淫逸,不顾百姓死活,我女真一族替天行道,灭宋建金,解救黎民,只要我们善待百姓,又有何不可?他赵家当皇帝,与我完颜家做天下,又有什么不同?”   江鱼被他说住,情知他所言不无道理,难以反驳,一时默然。   完颜敏盯着江鱼,沉声道:“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力大强,甲于天下,可见你们汉人文明未必强于你们口中眼里所谓的蛮夷番邦,是也不是?”   完颜敏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声道:“当年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这简直是放屁,臭狗屎!流传世间,荼毒后人,这个孔丘枉称圣人,却毫无胸襟气度,不懂兼容并包、天下大同的道理,真是岂有此理!”他本来神情淡定,气度从容,谈吐文雅,此刻却显得颇为气愤,言语中甚至有了粗口。   江鱼听完颜敏所说,句句有理,眼前这人虽是女真人,学问才识,一点也不弱于汉人儒士,见识高超,谈吐文雅,自己平生未见,心中又是惊异,又是佩服,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完颜敏看江鱼默然无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睛眨了眨,目光闪动,望着江鱼,淡淡道:“怎么,兄台不说话,莫非也认为在下所言有理,因此理屈词穷,无话可说?”   江鱼冷冷道:“天下道理,是是非非,谁又说得清?你我徒逞口舌之争,又有什么意思?大丈夫为人做事,人狠话不多,不服就干,说那么多有个屁用?”   完颜敏目光一闪,微笑道:“看看,你刚刚说我们女真人野蛮,如今却是谁不讲理?人狠话不多,不服就干,这算什么,恃强凌弱么?你们汉人口中所谓的以德服人呢?”   江鱼脸上一红,被他说得理屈词穷,张口结舌,自知刚才这话不妥,未免有些理亏,当下不想纠缠,拱手道:“我说不过你,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却听身后完颜敏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 第80章 一飞冲天   江鱼心头一震,回头瞅了完颜敏一眼,转身便走。   此人的确不简单,没想到金人中竟有如此人物,不管他是附庸风雅也好,还是故作深沉也罢,就他这份学问见识,也绝非一般人可比。   江鱼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思绪纷杂,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鱼忽然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白衣人一动不动站在床前,正望着自己。   江鱼大惊失色,急忙想动,却一动也动不了,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江鱼惶急之下,大声叫道:“谁?”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江鱼。   月光下看得分明,那人是一个年轻女子,正用一种凄婉哀怨的眼神望着自己。   江鱼一呆,隐隐觉得眼前这女子非常熟悉,似乎是自己极为亲近之人,却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   江鱼又惊又惶,却偏偏动弹不得,大声叫道:“你是谁?”   忽然眼前一花,那女子已不见踪影,耳边响起一个哀婉的声音:“别忘了你还有大事要做!”   江鱼大急,口中叫道:“你是谁,什么大事?”同时用力挣扎,全身却还是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大叫一声,一惊而醒,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眼前空无一人,外面天已经放亮,光线从窗户照进来。   江鱼一下子坐起身,兀自心有余悸,全身已经湿透,一颗心砰砰乱跳。   原来是一场梦,可是梦中情形却那么清晰,那女子的面容还隐隐映在自己脑海中,是那么熟悉,却偏偏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江鱼坐在床上,呆呆发愣,忽听门外院子里脚步声纷乱急响,到了自己房门口,一个声音急叫道:“少侠,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似乎正是那个金兵偏将哈里赤的声音。   江鱼定定神,沉声道:“我没事,天亮了,你们快起床收拾一下,快让人准备早饭,吃完饭咱们就出发!”   哈里赤大声道:“是!”脚步声响,带人走了。   江鱼靠在床头,闭上眼睛使劲想,这个女子是谁,她说让自己别忘了还有大事要做,可是究竟是什么大事,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心中一团模糊。   吃过早饭,继续出发。哈里赤派人提前走,在前开路,通知前面地方官府,每到一个地方,当地官员早派人迎接,饭食住宿早都安排妥当。   江鱼吃了晚饭,就开始打坐练功,练完功,就早早歇息,心里隐隐盼着能再做一次梦,再梦到那个女子,看看她会不会对自己说什么,自己能不能想起什么。偏偏有心求梦,梦却不来,一晚上什么也没梦到。   第二天过了蔡州,哈里赤来报,说是前面就到了宋国所辖襄阳府。   江鱼点点头,将虞允文所写的那封公开书信交给哈里赤,让他派人给襄阳守将送去,通报情况。   过了不久,哈里赤回报,襄阳守将说是要上报朝廷,等待指令,让他们等消息。   江鱼回头瞅了身后那些装着大宋使臣尸体的棺木,心中焦躁。虽说现在是深秋,那些尸体也已经采取了防腐措施,可是毕竟已经好几天了,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安葬。   江鱼沉声道:“走,不等了,直接到襄阳城下,让他们开门放行!”   哈里赤面露难色,迟疑道:“宋人让我们等,这……”   江鱼怒道:“等个屁!跟我走!”说罢,纵马便行。哈里赤急忙带人跟上。   眼看到了襄阳城下,城头宋军远远看到一队金兵前来,急忙擂鼓报警,严阵以待。   江鱼命令金兵停下,自己一个人拍马上前,高声喝道:“我是大宋使臣虞允文派来的,快快打开城门!”   城头一个宋将高声喝道:“你们等着,我已经派人禀告张大帅,等大帅来了再说!”   正说着话,一队宋兵簇拥着一人快步登上城头,只见那人一身盔甲,五十来岁年纪。那个宋将急忙上前迎接,给他说着什么。   那人站在城头上,望着下面,高声叫道:“我乃大宋襄阳守将张焕,不是让你们等着么,本帅已经上报朝廷,一切要等待皇上旨意,朝廷定夺!”   江鱼怒喝道:“报个屁,等个屁,定个屁!我看你就是放屁!”   城头一众宋军都惊得呆了,看江鱼只是一个少年,不及弱冠之年,怎地如此大胆,竟敢如此说话,对着堂堂宋军统帅大爆粗口。   江鱼身后哈里赤和那些金兵也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少年如此暴烈。   张焕又惊又怒,气得脸色涨红,如同猪肝,怒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帅如此无礼?”   江鱼怒喝道:“我管你是什么人,你说的都是屁话!”回头一指身后一长溜装着棺木的马车,怒喝道:“我能等,他们能等么?他们是你们大宋使臣,如今身遭不测,命丧异乡,我受虞先生所托,送他们归葬故里,你却推三阻四,不肯放行,反倒说东说西,完全不着南北!你这不是放屁是什么?”   张焕看着那些棺木,脸色缓和了些,沉声道:“你说的情况,本帅都清楚了,可是兹事体大,本帅做不了主,必须等待皇上旨意,朝廷指令……”   江鱼不等他说完,怒喝道:“兹事体大,大个屁!我只知道死者为大,逝者为尊!还不快快放行!”   张焕冷冷道:“襄阳乃我大宋重镇,北面门户,本帅身负守城重任,万万不敢懈怠疏忽,必须等到皇上下旨,朝廷下令,否则本帅绝对不能放行!”   江鱼大怒道:“少废话,你到底开不开城门?”   张焕冷笑一声,大声道:“众军听令,加强城防,严加守卫,不得疏忽!”   守城众军齐声答应,声音整齐洪亮。   张焕转身便走,带着一队亲兵下了城楼。   江鱼大怒,再也按耐不住,驱马疾驰,冲到城下,暴喝一声,身形拔空而起,一飞冲天! 第81章 人狠话少   只见江鱼一飞冲天,高达数丈,半空中身子疾扑而出,脚尖在城墙上一点,嗖地一声,又上升数丈,另一个脚尖在城墙上又是一点,嗖地一声扑上城头,更不停留,呼地一声,扑到张焕身前,一把抓住了他。   这一切只不过一瞬间功夫,宛如白驹过隙,电光石火,城头宋军,城下金兵,所有人无不惊得呆了。   却见江鱼一手抓着张焕身子,一手拔出张焕腰间佩剑,横担在张焕脖子上,厉声喝道:“开城门!”   张焕吓得脸色惨白,身子簌簌发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城头上那些宋军反应过来,急忙呼喝着围上前来,大声喝道:“快放了我们张大帅!”   江鱼斜眼冷笑,忽然长啸一声,声达九空!   那些宋军心头巨震,身子一抖,耳骨嗡嗡作响,手一颤,拿捏不住,手中兵器纷纷坠地,哐啷啷响成一片,无不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小小少年简直如同天神下凡,绝非人力。   城下那些金兵离得远,却也是心头一震,身子一颤,耳骨作响,心中暗惊。   这些金兵和江鱼一路同行,看他小小年纪,一路上几乎不说话,没想到他却身怀这等绝技,简直骇人听闻,若非亲见,谁能相信,谁敢相信?   张焕面如土色,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本帅……”   江鱼怒喝道:“本个屁,帅个毛!就你那样子还叫帅?狗屁!快快命人打开城门,放行!”   张焕颤声道:“可是那些金兵……”   江鱼怒极,厉声喝道:“亏你还是统兵大帅,帅个屁!金兵只有百十来人,你手下数万人马,你怕他?你没看小爷我也是汉人,别说就这几个金兵,就是来个十万八万金狗,若是他们敢捣乱,我第一个就放不过他们,一定将他们统统杀光,半个不剩!”   张焕颤声道:“可是朝廷……”   江鱼看他还在迟疑拖延,不由大怒,抬手一指点出,地上一柄大刀啪地一声断为两截,厉声喝道:“我是为了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你再敢啰嗦一个字,就跟这刀一样,断为两截,身首异处!”   张焕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说什么,赶紧命人打开城门放行。   江鱼拉着张焕走到城头,眼看着城门打开,江鱼高声叫道:“进城!”   那些金兵在哈里赤的指挥下,赶着马车,依次进城。   江鱼这才放开张焕,退后一步,拱手道:“张大帅,有劳,麻烦你再派一队人马跟着这些金兵出发,一是护送,免得生出误会,二是防止这些金兵趁机作乱。”   张焕惊魂甫定,这话正合他的心思,当下大声道:“李雄何在?”   城头上一个宋将急忙上前,大声道:“末将在!”   张焕沉声道:“你带五百兵马,沿途护送他们,赶赴临安!”   李雄双手抱拳,大声道:“末将领命!”转头望着江鱼,大声道:“请跟我来!”说罢,当先领路下了城头。   江鱼点点头,也不多话,大步而行,一路跟着李雄。   那些宋军急忙让路,目送江鱼下城,眼中满是惊佩之色。   张焕眼睛盯着江鱼的背影,心中震惊,大声道:“传令,等他们进城以后,迅速关闭城门,加强守卫,严加防备!”   宋军齐声答应,各自散开,自去守城。   李雄带着五百宋军护卫江鱼等人一路前行。李雄派人在前面开路,提前安排,沿途地方官府派人接待,一路也算顺利。只是沿途路上,百姓见到这阵势,都纷纷侧目,指指戳戳,窃窃私语。   这一日眼看就要到达临安地界,忽然迎面一队官兵疾驰而来,领头一个将军,护卫着一个文官。   李雄远远看到那些人,急忙命令队伍停下,自己带人上前,大声道:“末将拜见莫大人,林将军。”   那个文官乃是南宋礼部侍郎莫崔,那武将乃是殿前都统制林旋,二人都是奸相秦桧的心腹。   莫崔和林旋看到李雄,再看后面那些金兵,脸色都是一变,莫崔厉声怒喝道:“大胆,尔等为何不等皇上下达旨意,便自行其是?”   李雄吓得脸色大变,急忙道:“报告莫大人,末将乃是奉了襄阳张大帅之命,护送我大宋使臣遗体而来,请大人明察……”   莫崔大怒道:“住口!张焕大胆,你该死!”   李雄脸色苍白,不敢再说话。   林旋沉声喝道:“李雄,莫大人和本将军奉了皇上旨意,秦相命令,前来办理此事,你去唤虞大人所派之人前来回话。”他认得李雄,因此替他解围。   李雄连声答应,急忙派人去找江鱼。   江鱼纵马上前,李雄急忙道:“莫大人,林将军,这位就是虞大人派回来的人。”又转头朝江鱼道:“这两位是莫大人和林将军。”   江鱼望着莫林二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不说话,更不上前拜见。   莫崔和林旋看到虞允文派来的只是一个少年,不免都吃了一惊,又看到江鱼见了他们这两个朝廷大官,竟然一点不懂礼数,简直太不像话,只当江鱼是个啥也不懂的乡下野小子,懵懂少年。   莫崔鼻孔里哼了一声,皱眉道:“这个虞允文,越来越不像话,如此大事,竟然派了这么一个傻小子,真是岂有此理!”   他说这话,林旋没有吭声,李雄却是脸色一变,心里打鼓,他可是亲眼见过江鱼的厉害,那简直不是人,而是神,而且这少年性子暴热,真可谓人狠话不多,二话不说,不服就干,莫崔这么说话,恐怕这少年不会善罢甘休。   却见江鱼冷冷道:“不错,我是傻小子,不过虞允文虞大人可不傻,他派了我这么一个傻子来,是因为你们派去的人,除了虞大人,别的人都死光了,他没有办法,只好指望我,我也只好滥竽充数,勉为其难。”   莫崔和林旋听到江鱼这么说,都是一愣。   莫崔怒哼道:“小子,你懂不懂规矩,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第82章 心意难平   江鱼冷笑道:“我拜你?笑话!听着,我只是路过恰巧碰到此事,看虞先生这人不错,因此答应给他帮忙送信,帮着把这些人的尸体送回来,让他们归葬故里,别的事一概与我无关。”   莫崔气得脸红脖子粗,大怒道:“小子,你竟敢如此无礼,来人……”   林旋在一旁沉声道:“莫大人,且慢,他只是个乡下野小子,不懂规矩,咱们无需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他帮忙把咱们大宋使臣的尸体送回来,如果咱们把他拿下,岂不是让那些金人笑话?”   莫崔看了一眼那些金兵,强忍怒气,瞪着江鱼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鱼理也不理,抬头望天,恍若未闻。   莫崔气得脸红脖子粗,怒喝道:“小子大胆,竟然如此无理,来人,给我拿下!”   莫崔身后几个亲兵答应一声,催马上前,朝江鱼冲去。   江鱼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微微冷笑,眼看那几人冲到江鱼马前,忽然纷纷惊叫一声,扑通扑通,都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一来莫崔林旋和他们带来的那些人都是大惊,李雄和他手下的宋军却一点也不奇怪,反倒觉得好笑。   莫崔又惊又怒,大声喝道:“大胆小子,来人,上,拿下!”他带来的那些宋军齐声答应,一起纵马上前,向江鱼冲去。   却听林旋大声喝道:“且慢!”   那些宋军急忙停下马,只见林旋从马背上跃起,一只手凌空向江鱼抓去。   却见江鱼坐在马上,身子不动,抬手一掌扫出。   林旋只觉一股劲风扑来,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由得心头大骇,另一只手急忙劈出一掌,砰地一声,两股掌力相交,江鱼身子稳坐不动,林旋闷哼一声,身子借势倒飞回马背,脸色涨红,呼呼喘气,一双眼睛盯着江鱼,心中惊疑不定。   这一来莫崔和他带来的那些宋军都是心头震惊,他们素知林旋武功高强,乃是一员虎将,军中健者,没想到今日却败在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手中。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还是江鱼手下留情,否则林旋只怕要吃大亏。   林旋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清楚自己的功力,没想到在这个少年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虽说自己未出全力,却也出了三四分功力,可是人家轻描淡写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击,可见对方也没出全力,这就很明显了,自己多半不是人家的对手。   林旋盯着江鱼,沉声道:“好俊功夫!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江鱼摇摇头,淡淡道:“我只是给虞先生帮忙,此事过后,你我再无交集,我的姓名不提也罢。事情已经办完,就此告辞了!”说罢,调转马头,高声叫道:“哈里赤!”   哈里赤急忙跑过来,恭恭敬敬道:“少侠有何吩咐?”   林旋碰了个软钉子,脸上颇下不来台,他却不知江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   莫崔和林旋见到这金将对江鱼态度如此恭敬,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心中惊疑万分。   江鱼沉声道:“虞先生托付我的事情已经办完,这两位是大宋朝廷派来官员,你们跟着他们去临安,将来再跟着大宋新派的使臣一起回你们金国。我走了!”说罢,纵马便走,更不停留。   哈里赤吃了一惊,急叫道:“少侠,少侠,你莫走……”   却见江鱼头也不回,纵马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哈里赤眼睛悄悄望向金兵队伍中,眼神中充满惶恐不安。   金兵队中一人面无表情,缓缓摇了摇头。   哈里赤急忙点头,再不看那人一眼,驱马来到莫崔和林旋马前,并不下马,就在马上抱拳施礼道:“末将哈里赤奉命护送大宋使臣遗体,拜见二位大人!”   莫崔本来板着脸,此刻登时满面笑容,笑道:“哈将军不必客气,本官奉了秦相国之命,前来迎接你们,哈将军一路辛苦劳累,请你们这就随本官赶往临安,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哈里赤拱手道:“如此就多谢莫大人了!”回头一招手,大声道:“整队,出发!”   金兵齐声应诺,闻言开始行动。   李雄在一旁心里颇不是滋味,正不知该如何进退,是继续跟着上临安,还是回转襄阳,正想开口,却见莫崔瞪眼道:“行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尔等速回襄阳,好好守城,万勿懈怠!”   李雄抱拳道:“是,末将遵命!”翻身上马,高声叫道:“全军掉头,回转回襄阳!”   那些宋军懒洋洋答应一声,有气无力,跟着李雄调头而去。   李雄在路上骑马走着,肚子里暗暗咒骂:“狗官,见了金人就跟见了他祖宗一样,十足的狗腿子奴才样,什么一路辛苦劳累,设宴接风洗尘,轮到我们自己人,就板着臭脸,没一句好话,甚至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什么朝廷大臣,狗屁,如此朝廷,如此大臣,真是让人心寒。”   那些宋军也是一肚子没好气,一路上都不说话。   李雄乃是个沙场拼命、刀头舔血的热血汉子,看到手下弟兄们这般模样,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知道兄弟们心里都不畅快,心中一股不平之气升起,胸口一热,当下大手一摆,大声道:“停!”   五百宋军全体停下马,一起望着李雄。   李雄眼睛扫视弟兄们,大声道:“弟兄们,咱们一路辛苦,眼看到了京城临安,却不能进城去看一眼,连一口热茶热饭都没混着,反倒是那些金人好吃好喝,朝廷那些大官拿金狗当他祖宗供着,却拿咱们这些保家卫国的自己人不当人,咱们可不能自己拿自己不当人!”   这些宋军兄弟们早就憋不住了,此刻李雄一番话,登时如同干柴遇烈火,一石激起千层浪,纷纷叫道:“对,人家拿咱们不当人,咱们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回头来还要为他们流血拼命,不值得!” 第83章 热血义气   李雄看到弟兄们这样子,胸中一股怨气难平,大声道:“弟兄们,临安咱们是不能去了,咱们这么多人,一旦进了临安城,势必引人注意,到时候朝廷那帮狗官又该给咱们找事了,肯定会治咱们的罪,没准还会要咱们的命,这样,咱们就去前面集镇,买些酒肉饭食,然后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咱们大吃大喝一顿,消消胸中闷气,今夜就在野外荒地宿营,明日一早再出发回襄阳,不知弟兄们意下如何?”   那些宋军兄弟都是久经沙场、百战余生的铁血汉子,他们镇守襄阳的乃是宋金边境,战事不断,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早就看淡生死,此刻听到李雄这般说,都是大喜,齐声欢呼,笑逐颜开。   李雄看到弟兄们兴奋,自己心里也高兴,大声道:“走,出发,找地方安营扎寨,派人去买酒买肉!”   宋军轰然答应,精神大振,纵马奔驰而去。   一个镇子,离京城临安不远,地当要冲,南来北往,客商云集,行人不断,虽是小镇,却颇为繁华。   几十匹快马疾驰而来,在一家大酒楼门口停下,几十个宋军士兵从马上下来,一人守在门口看马,其余人大步进了酒楼。   这家酒楼颇大,一共三层楼,一楼客人几乎满座,那些客人看到这么多官兵忽然进来,不免吃了一惊,眼睛一起朝这边望来。   几个伙计心里也是惊疑不定,急忙迎上去,赔笑道:“各位军爷,请问你们是吃饭还是住宿?”   一个校尉大声道:“好酒一百坛,熟牛肉五百斤,烧鸡烤鸭各来一百只!”   那几个伙计都吃了一惊,一个年龄大一点的伙计赔笑道:“好,好,各位军爷先请坐,喝茶,稍等一下。”一边说着,一边朝一个伙计使个眼色,那人会意,转身一溜小跑进了后堂。   那个校尉扫了一眼店内,哼道:“算了,你这里人多地方小,哪有我们的坐处?快去准备罢!”   那个伙计赔笑道:“好,好,这就准备,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正说着,一个中年胖子急匆匆从后堂出来,快步走过来,大声笑道:“原来是各位军爷驾到,快请坐,伙计,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快给各位军爷倒水奉茶?”   那几个伙计连声答应,那些客人见状,生怕惹事,好多人起身离去。   那个校尉大声道:“你就是掌柜的?”   那个胖子赔笑道:“是,是,小人正是酒楼掌柜,军爷有什么吩咐?”   那个校尉哼道:“还吩咐什么,不是早就给小二说过了么,好酒一百坛,熟牛肉五百斤,烧鸡烤鸭各一百只,快,咱们还急着哪。”   那个掌柜眼睛偷偷打量眼前这些宋军,赔笑道:“好,好,马上准备,马上准备,只是怕本店没有这么多东西,不能满足军爷们的需要……”   那个校尉脸色一沉,怒喝道:“屁话!你这么大的酒楼,怎么会没有备下这点东西?你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么?”说罢,大手一摆,身后一个宋军上前,将手里一个包袱摊在柜台上,一打开,只见里面满满都是碎银子。   那个校尉瞪着掌柜道:“看好了,银子,咱们兄弟不差钱,快去准备罢,麻溜的!”说罢,朝身后那些宋军道:“你们都去,跟着去打包搬运,直接送到门口,装上马!”   那些宋军轰然答应,一窝蜂朝后堂涌去。   胖子掌柜急忙拦住,赔笑道:“不敢劳烦各位军爷,小人这就吩咐小二们去准备。”一边说,一边朝几个伙计使眼色。   那几个伙计急忙奔进后堂,那个掌柜的赔笑道:“各位军爷稍等片刻,小人去后堂看看,亲自为军爷们准备。”说罢,拱拱手,做个揖,转身快步进了后堂。   过了一会,那个掌柜的出来,快步过来,赔笑道:“军爷们,准备好了,都在外面,请军爷们去查收。”   那个校尉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弟兄们,走!”带着士兵们快步出了酒楼。   那个胖子掌柜目送那些宋军出门,擦了擦头上的汗了,朝身后一个伙计使个眼色。   那个伙计会意,点点头,一溜烟去了。   忽然之间,那些宋军大踏步走进来,那个校尉铁青着脸,一步上前,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怒喝道:“掌柜的,你什么意思,军爷要一百坛好酒,五百斤熟牛肉,一百只烧鸡,一百只烤鸭,你给大爷们准备的是什么,酒只有二十坛,还是劣酒,牛肉只有五十斤,烧鸡三十只,烤鸭一只没有,你是什么意思,嗯?!”一边骂着,一边抓住胖子衣领一拧。   酒楼里剩下的那些客人见势不妙,只怕要出事,生怕惹祸上身,急忙叫道:“小二,结账!”   还有的客人急忙起身,留下银子,放在桌上,匆匆离去。   还有的客人只吃了几口,也不结账,起身就走,那些伙计急忙上前拦住要银子。那些客人眼看要出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也不争辩,摸出银子,塞给伙计,不管够不够,转身就跑。   那胖子被衣领勒住脖子,几乎喘不过气,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呼哧呼哧喘气,挣扎着叫道:“军爷,军爷,您先莫生气,听小人说……”   那个校尉怒目瞪着胖子,慢慢松开手,怒喝道:“你有什么臭屁,快放!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所以然来,军爷们就拆了你这个黑店!”   那些宋军齐声鼓噪,纷纷怒喝道:“对,这是黑店,拆了它,一把火烧个干净,省得坑人害人!”   那个胖子大声道:“各位军爷们,大家听庭我说,听我说……”   那个校尉一摆手,那些宋军同时停下,几十双一起瞪着那胖子掌柜。   那胖子喘口气,大声道:“军爷们,我们这店不是黑店,本店一向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是我们坑害各位军爷,而是军爷们给的那点银子只够买那些东西,就这还是小人看在军爷们的面子上,额外多送了些。” 第84章 仗义出手   那些宋军一听,登时怒火冲天,纷纷怒喝道:“放屁,胡说八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那校尉一把揪住那个胖掌柜,怒喝道:“混账东西,你看好了,这些银子是前线弟兄们大半年的军饷,怎么会不够喝一顿酒?”   那胖掌柜喘息着道:“各位军爷,真的是不够,这里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富商巨贾,银子有的是,物价就高……”   那校尉反手一个巴掌扇过去,怒喝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弟兄们大半年的流血拼命这就么不值钱?”   这一巴掌打得那胖子掌柜一张脸涨得老高,变成了肥猪脸,一连退出好几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到了酒楼外面停下,接着传来打斗声,呼喝声,一个声音大殿声叫道:“你们是哪来的,大哥,弟兄们,快来……”说话的正是留在外面看守马匹的弟兄。   那些弟兄们大吃一惊,那校尉急道:“不好,快!”急忙转身带着弟兄们往外冲。   刚到门口,只见从酒楼外面冲进来一大队官兵,一个个衣甲鲜明,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逼住了李雄弟兄们。   弟兄们刚才进店的时候都没拿兵器,都留在外面马上,此刻赤手空拳,无法对抗,一步步后退。   领头一个肥头大耳的将军大声喝道:“来呀,将这伙闹事的歹徒都给老子围住了,一个也别放跑,全部抓起来!”   那些官兵一拥而上,刀剑齐上,将那几十个宋军逼住,团团围在中间。   李雄手下那些弟兄进酒楼时都没带兵器,留在了外面马上,此刻手无寸铁,无法反抗。   那校尉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弟兄们无礼?”   那将军哈哈大笑道:“你问老子是什么人,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听好了,老子是京畿道守备牛横,你们这帮**流氓,游兵散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跑到太子脚下来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校尉怒喝道:“胡说八道,我们不是游兵散勇,更不是**流氓,我们乃是镇守襄阳的张焕张大帅属下,大宋精锐,百战之师!”   牛横嘿嘿冷笑道:“什么精锐之师,百战之师,老子看你们就是一伙贪生怕死的逃兵!你们既是襄阳守军,为何不好好镇守边关,竟然擅离职守,还敢跑到天子脚下来撒野,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那校尉大声道:“我们来到这里,是奉了张大帅的军令,来此公干,谁说我们是擅离职守?我们在前线流血拼命,你们躲在后方享受荣华富贵,耀武扬威,还有脸说我们是逃兵?有本事你你们也去前线走一遭,和金狗面对面拼杀一场,那你才有资格说我们!”   牛横怒喝道:“好小子,你们贪生怕死,当了逃兵,还在这里巧言令色,大言不惭,真不拿老子当将军么?来呀,把这帮逃兵拿下,军法从事!”   那些官兵齐声呼喝,一拥而上。   李雄手下那帮弟兄们早就按耐不住,登时红了眼睛,纷纷大声吼道:“跟这帮狗娘养的王八蛋拼了!”迎着那些官兵,齐声怒吼,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那些官兵都是后方养的老爷兵,平日里只知道吃喝享乐,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压根就没上过战场,人数虽多,却是一群草包,哪里见过这阵势,看到对方一副拼命的架势,登时不住后退。   牛横又气又急,大声吼道:“都给老子上,谁敢再退后一步,军法从事,统统砍头!”   那些官兵不敢再退,又挥舞刀剑,冲了上去。   眼看双方就要斗在一起,只见一个人影一闪,从二楼凌空扑来,两掌推出,呼呼两道巨风涌出,那些官兵站立不稳,身子向后飞出,一个砸倒一个,又砸倒柜台桌椅,扑通扑通摔得七荤八素,不住惨叫。   那人一声冷笑,扑入剩下的那些官兵队中,身形闪动,晃眼间转了一圈,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再看那人身形站定,手中拿满了刀剑兵器,斜眼扫视者那些官兵,嘴角上扬,微微冷笑,一脸不屑,双手一动,那些刀剑齐刷刷落下,插在地上,在他身子周围布了一个圆圈。   那些官兵都惊呆了,也吓傻了,站着的站着,躺着的躺着,没一个敢动。   李雄手下那些弟兄们看到来人,不由得又惊又喜,纷纷叫道:“少侠,是少侠,是他!”   来人正是江鱼。   牛横身子发颤,脸色惨白,面无人色,大着胆子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竟敢帮助逃兵,袭击官军,你长了几个脑袋,不想活了么?”   江鱼缓缓转身,双目射出两道寒光,冷冷盯着牛横。   牛横一接触到江鱼的目光,身子一颤,后退两步,颤声叫道:“你想做什么,你……”   江鱼缓缓迈动脚步,一步步朝牛横走去。   牛横身子发抖,不住后退,颤声道:“你干什么,你可别胡来,我是朝廷命官,我……”   江鱼冷笑一声,伸手一招,一股大力吸出,牛横身子不由自主朝江鱼飞来。   江鱼一手捏住牛横身子,举在空中,作势欲摔,牛横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不要,不要,快来救我,救我……”   那些官兵看到江鱼如此身手,早就吓傻了,   江鱼一手高高举着牛横,冷笑道:“就你也配叫将军,狗屁,贪生怕死,毫无血性,去死罢!”   牛横颤声叫道:“少侠饶命,饶命……”   那个校尉眼看事急,急忙叫道:“少侠,且慢,饶他一命!”   江鱼冷笑一声,手一松,牛横身子扑通一声重重落地,杀猪般大声惨叫。   江鱼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抬起一只脚,作势欲踩。   牛横吓得魂飞天外,大声惨叫道:“少侠饶命,饶命……”   江鱼瞪眼斜睨,冷冷道:“你是京畿道守备,担负保卫京畿重任,你却跑来管这种闲事,你说你扯不扯,活该,自作自受!怎么样,滋味不好受罢,要不要小爷给你踩踩背,舒舒胸?” 第85章 不期而遇   牛横急忙叫道:“不,不要,少侠千万不要,这家店老板是户部侍郎王大人的亲戚,我也是没办法,不能不管,不敢不来……”   江鱼怒道:“屁话!你们归兵部管,他户部侍郎凭什么能管着你们?”   牛横苦着脸道:“少侠有所不知,我们所有的军饷都是户部划拨的,他管着银子,谁惹得起?”   江鱼一听这话倒也有理,瞪了牛横一眼,冷冷道:“滚罢,以后少管闲事!再让我碰见,哼!”   牛横如闻大赦,连声道:“不敢,不敢!”急忙挣扎着爬起身。   牛横手下几个亲兵看江鱼放过了牛横,急忙过去扶起牛横,牛横呲牙咧嘴,瞪着手下那群官兵,大声叫道:“走,还不快走!”   几个亲兵架着牛横,那些官兵过去捡起兵器,跟着牛横一溜烟去了,霎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江鱼眼睛转向柜台,盯着那胖子掌柜。   那胖掌柜吓得面如土色,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偷眼望着这边,看到江鱼盯着自己,目光冰冷,吓得浑身哆嗦,急忙缩回头躲着。   江鱼一步步走到柜台前,屈指在柜台上敲了敲,冷冷道:“出来!”   胖子缩着头,浑身哆嗦,不敢出声,更不敢露头。   江鱼冷冷喝道:“出来!再不出来,小爷一把火烧了你这黑店,连你一块烧成焦炭!”   胖子浑身一激灵,急忙爬起身,慢慢露出头,颤声道:“不要,千万,我出来,出来……”   江鱼盯着他,冷冷道:“你是掌柜的?”   胖子连声道:“是,是,少侠有何吩咐?”   江鱼回头瞅了一眼身后李雄手下那些弟兄们,沉声道:“按照他们要的东西,马上去准备,一样都不能少,好酒好肉,保质保量,你要是敢耍半点花招,哼哼……”口中说着,慢慢取开手掌,只见柜台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深达数存,便如雕刻一般。   那柜台乃是上好实木所做,木制坚硬,胖子一看,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道:“好,好,我马上就去准备,马上去……”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溜。   江鱼冷冷道:“怎么,想溜?哼!让你手下伙计去,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小爷还有话吩咐!”   胖子本想借机溜走,没想到江鱼早就看穿他心思,心里暗叫一声苦也,急忙道:“不敢,不敢,是,是!”朝着那几个躲在角落里的伙计大声叫道:“没听到么,还不快去,快!”   那几个伙计连声答应,急急去了。   江鱼盯着那胖子,冷冷道:“你开店做生意,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要再靠着你那什么当户部侍郎的破亲戚狐假虎威,耀武扬威,还有,今天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他,如果你给他说了,他找这些弟兄们的麻烦,到时候小爷一定来找你算账,亲手要了你的狗命,将你大卸八块,剁碎喂狗!”   胖子急忙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不敢……”   江鱼冷哼道:“谅你也不敢!你开店做生意,咱们也不强要你的,他们的帐,连同我的帐,多少银子,我给!”说罢,伸手入怀,准备掏银子,忽然脸色一变,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身无分文,兜比脸干净。   胖子察言观色,知道江鱼没银子,就算江鱼给他,他也不敢要,急忙道:“不用,不用,这些东西就算我孝敬少侠和各位军爷的,千万别客气。”   江鱼自己本来就在尴尬,正准备借坡下驴,却听一个声音淡淡道:“怎么不用,吃饭给钱,买东西花银子,天经地义,行侠仗义,当英雄好汉,也不能吃饭不给银子,那和土匪恶霸巧取豪夺有什么分别?”   众人都是一愣,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酒楼大堂角落里坐着两人,背对着众人。   刚才店里大乱,客人都跑光了,不知怎么这两人竟然还没走。   江鱼心中一惊,沉声道:“阁下何人?”   那人淡淡道:“少侠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之人,在下乃是一个路人食客,不过看到少侠这般义气,又这般好身手,在下实在仰慕得很。”   江鱼心中越发惊疑,沉声道:“不敢,阁下过奖了,在下当不起。”   那人缓缓起身,另一人也跟着起身,两人一起转身,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只见前面一人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面目英俊,人美如玉。后面一人一身青衣,童仆打扮,却也生得肤色白嫩,面目俊俏。   江鱼看到前面那人,却是一愣,原来那人正是前日夜里见过的那个完颜敏。   江鱼心中震惊,没想到这个完颜敏竟然一路跟着自己从金国境内到了江南,他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完颜敏走到江鱼面前,笑了笑,江鱼沉声道:“原来是你,你……”   完颜敏冲他使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江鱼心念电转,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金人,如今身在宋国境内,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惹来麻烦。不管怎样,他究竟是什么人,现在还不清楚,没必要跟他过不去,等一切都搞清楚再说。”想到这里,当即住口。   完颜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头瞅了身后那个童仆一眼。   那童仆会意,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大大的金元宝,递给完颜敏。   完颜敏瞅了一眼,哼了一声。   那童仆急忙又掏出一个大金元宝,两个一起递给完颜敏。   完颜敏伸手接过,走过去,丢在柜台上,眼睛盯着胖掌柜,淡淡道:“我的帐,他的帐,还有这些军爷们的帐,全都清了,还有,这些军爷要的东西,每一样全都再加一倍,全都要上等好货,明白了么?”   胖掌柜眼睛都看直了,他本来不打算要银子了,以为今天要出血大亏本,没想到天上掉馅饼了,出来这么一个愣头青愿意当大头,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声道:“好,好,一定,一定,马上,马上!” 第86章 似曾相识   李雄手下那个校尉急忙过来道:“不要那么多了,少侠,这……”   江鱼摆摆手,示意他别管。   那校尉当即住口。   那胖子掌柜大声吩咐道:“来人,各位军爷要的东西每样都再加一倍,快去准备!”   一个伙计连声答应,急忙去了。   江鱼盯着胖掌柜,冷冷道:“我这位朋友给你的金元宝足够了,绰绰有余,这些兄弟刚才给你的银子呢,都拿出来,还给他们!”   那胖掌柜一愣,接着连声道:“好的,好的,马上,马上……”急忙从柜台取银子。   那校尉急忙道:“少侠,这怎么行,这……”   江鱼摆摆手,淡淡道:“你们各位大哥一路跟着我,辛苦了,我心里过意不去,算我请你们,再说,这些银子是各位大哥大半年的卖命钱,你们留着罢。”   李雄急道:“少侠,这怎么行,你今天帮了我们兄弟们这么大忙,要不然我们会有大麻烦,怎么好意思再让你的这位这么破费……”   正说着,那胖子掌柜取出那个装碎银子的包裹,恭恭敬敬递给江鱼,江鱼伸手接过,塞到那校尉手中,沉声道:“这位大哥,别客气了,快拿着,你们快走罢!”   那校尉接住包裹,深深注视江鱼,沉声道:“好,少侠果然是侠肝义胆,少年英雄!弟兄们,谢少侠!”   那些弟兄们一起抱拳,齐声:“谢少侠!”   一个伙计一溜小跑进来道:“掌柜的,军爷们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都在酒楼外面放着。”   那胖子掌柜怒道:“废话,蠢货,没眼色的狗东西,还不快去准备几辆大车,把东西都装上车,还跟着军爷们送到地方,然后再回来,快去!”   那伙计连声道:“是,是!”小跑着去了。   那胖掌柜望望完颜敏,又望着江鱼,赔笑道:“少侠,您和这位客官,你们看我这样安排行不行,你们满不满意?”   江鱼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完颜敏笑道:“差不多,马马虎虎,有点眼色。”   江鱼望着那校尉,沉声道:“这位大哥,你们快走罢,李将军和其他弟兄们还在等着你们呢。”   那校尉深深望了江鱼一眼,沉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恩此情,他日必报!”说罢,大手一摆,大声道:“弟兄们,走!”说罢,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那些弟兄们齐齐朝江鱼一抱拳,跟着一起向外走去。   江鱼转身望着完颜敏,正想说话,完颜敏微微一笑,不等他开口,笑道:“我刚才被败了酒兴,没吃好,你若有意,咱们同饮几杯可好?”   江鱼摇摇头,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完颜敏微笑道:“咱们也算是朋友啊,前日夜里刚见过面,月下对饮,难道这么快你就不记得了?”   江鱼摇摇头,冷冷道:“不对,在那之前咱们就见过面,你究竟是谁?”   完颜敏目光一闪,微笑道:“是么,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没一点印象呢?”   江鱼仔细盯着完颜敏瞧了半晌,就是觉得面熟,肯定以前就见过,可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摇了摇头,沉声道:“算了,你不想说,我也想不起来,今天的事,算我欠你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你,咱们就此别过。”说罢,转身就走。   却听脚步声响,身后完颜敏不声不响跟来。   江鱼也不理他,出了酒楼,翻身上马,纵马便行。   却见完颜敏领着那个童仆,跟着上马,跟在自己身后。   江鱼心中冷笑,纵马驰出镇子,停下马,调转马头,回头望着。   完颜敏带着童仆骑马而来,远远笑道:“喂,小兄弟,你真有心,还在这里等我们。”   江鱼盯着他,冷冷道:“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完颜敏眨眨眼睛,笑道:“做什么,做朋友啊,我想和你做朋友,成不成?”   江鱼冷冷道:“你是金人,我是宋人,你我永远也不可能做朋友。”   完颜敏微笑道:“金人怎样,宋人又怎样,大家都是人,怎么就不能做朋友?何况现在金宋议和,和睦共处,两国尚且可以交好,咱们怎么就不能做朋友?”   江鱼沉着脸,盯着完颜敏瞧了半晌,沉声道:“行了,我要走了,你别再跟着我了!”   完颜敏笑道:“行,你走罢!”   江鱼一愣,本以为他一定还会纠缠不清,没想到他什么也不说,颇出意料之外,瞅了完颜敏一眼,纵马便行。   却听身后马蹄声响,完颜敏又跟着来了。   江鱼快,他也快,江鱼慢,他也慢。   江鱼索性停下,完颜敏跟着停下。   江鱼勒转马头,盯着完颜敏,冷着脸,不说话。   完颜敏跟着停下,笑吟吟望着江鱼,也不说话。   江鱼终于憋不了,冷冷道:“你到底想怎样?”   完颜敏展颜笑道:“不想怎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走,为什么偏偏我不能走?”   江鱼气得没脾气,怒道:“你……”   完颜敏不等他说出口,笑道:“行了,不逗你了,说实话,看你走的方向,是要去临安,刚好我也要去临安,不如咱们结伴同行,好不好?”   江鱼板着脸,冷冷道:“不好!”   完颜敏笑道:“这就不好了,你这人真没意思,翻脸不认人,就算咱们不是朋友,至少刚才我替你解了围,你就这么对我么?”   江鱼冷冷盯着他,淡淡道:“我欠你的,将来会还你,你还想怎样?”   完颜敏笑道:“我不想怎样,我来江南,就想去临安逛逛,看看江南风光,以了心中夙愿。”说罢,遥望临安方向,曼声吟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重逢! 第87章 临安繁华   江鱼幼读诗书,知道这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诗作《忆江南》,听完颜敏读来朗朗上口,声情并茂,看他样子,两眼放光,神情陶醉,忍不住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大老远从金国境内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江南景色?”   完颜敏笑道:“当然,你以为呢,我虽是女真人,却自幼喜欢汉族文化,仰慕中原人物,这次咱们同行,你陪着我一起看看江南美景,如何?你欠我的,咱们就算两清了。”   江鱼瞧着完颜敏看了半晌,点点头,冷冷道:“行,走罢。”   江鱼在心里冷笑,他压根就不信完颜敏仅仅为了这个,既然他一心要跟着自己,倒要看看他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当时江鱼遇到莫崔和林旋以后,不想暴露自己行踪,也为了避开那些金兵,因此就往倒走,等莫崔他们和那些金兵先走,然后自己再去临安。   他往回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镇子,肚子饿了,停下来找了一家酒楼吃饭,没想到遇到李雄手下那帮弟兄,就出手帮了他们,更没想到竟会遇到这个完颜敏,想来这个完颜敏定是一路跟着自己,可是自己却一点也没发现。他这么处心积虑,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就由着他,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江鱼当先纵马而行,完颜敏带着那个童仆骑马在后面跟着,就这么进了临安城。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大宋只剩半壁江山,偏安江南一隅,被称为南宋,偏偏君昏臣暗,不思进取,不知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反倒醉生梦死,歌舞升平。   如此君王大臣,如此朝廷,如此风气,民间也是奢靡享乐,极尽享乐,此时临安之繁华奢靡,不亚昔日之汴京。   江鱼自打进入江南,看到一草一木,风景人物,就依稀觉得亲切,心里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在这里生活过,他也想过,自己说不定就是江南人,可是自己究竟是谁,具体是哪里人,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临安街道繁华,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已经不能骑马,三人下马,完颜敏空身,江鱼牵着自己的马,那个童仆牵着两匹马跟着。   江鱼心中有事,一路沉吟,随意看着,却未留心。   完颜敏和他那个童仆却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眼睛发光,神情兴奋,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   眼看前面围了一大群人,传来轰然叫好声,大声喝彩声,完颜敏眼睛一亮,忽然转身,一手抢过马缰绳,塞到那个童仆手中,一手拉着江鱼的手,笑道:“快走,咱们过去看看!”不由分说,拉着江鱼挤进了人群。   江鱼身不由己被他拉着走,挤进人群一看,只见是几个人正在表演杂耍,一个老者,两个中年汉子,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只见场中摆着几个火圈,那个小姑娘束束头发,整整衣服,纵身一跃,嗖地一声从第一个火圈飞出了最后一个火圈,身上没有沾着半点火星,稳稳站立,双手抱拳,身子转圈,团团施礼。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往场中抛洒铜钱,还有的多金豪客抛出了碎银子。   那老者双手抱拳,满脸堆笑,大声道:“谢谢,谢谢,多谢各位看官!”   那个小姑娘拿着一个大盘子,快步过去捡拾地上的铜钱银子,眼看捡得差不多了。   还没等叫好声结束,只见一个汉子连续几个跟头一路翻转而来,到了场中心,挺身站立,抱拳施礼,另一个汉子一个健步上前,脚尖一点,腾身而起,跃上前面那个汉子头顶,两只脚分别站在那个汉子两个肩膀上,身形稳稳,纹丝不动,脚下那个汉子双脚牢牢站着,脸色不变,身子晃也不曾晃一下。   围观众人轰然叫好,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那个小姑娘身形一起,从一丈开外飞身而来,一跃上了第二个汉子头顶,双臂平平伸出,一只脚稳稳站在那个汉子头顶,一只脚伸在半空,便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雁一般。   那两个汉子身形稳固如山,不见丝毫晃动,脸色也不见一点异常。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兴高采烈,大声叫好。   再看那个小姑娘,那只举再空中的脚一点点抬起,慢慢升到自己头顶,就那么保持不动。   众人看得惊心动魄,生怕那小姑娘从上面掉下来,那两个汉子身材高大,两个人的身高加在一起足有十几尺,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那几人保持那个造型,竟然一动不动,便如空中雕塑一般。   那个老者拿着一个大托盘,快步过来,走到人群面前,满脸笑容,大声道:“各位看官,小老儿讨个赏钱,谢谢,谢谢……”   众人看得兴高采烈,纷纷掏出荷包,摸出铜钱碎银,丢在盘子里。   那老者眉开眼笑,连声道谢,顾不得抬头看人,只顾得收银子,忽然只听啪地一声,眼前一亮,只见一大锭金子落在盘子里,众人都是大惊,那老者也是大吃一惊,一下子抬起头,望着眼前那人。   出手给金子的人正是完颜敏。   完颜敏一直拉着江鱼的手不放,江鱼也不好甩脱,就看着那几人表演。他也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性,本来没有兴趣,可是看那几人这一路表演下来,确实精彩绝伦,心中却暗暗吃惊,只见这么长时间了,那三人就那么保持那个造型,功夫确实不一般,那少女只是轻身功夫好,在江鱼眼中,却也不算什么,可是那两个汉子的功夫却实在不简单,下盘稳固,渊渟岳峙,显然身怀极高深的内力。   此刻江鱼看到完颜敏出手就是一大锭金子,由不得也吃了一惊,不禁心中一动,心道:“这人倒是不错,多金大方,有钱任性,有点意思。”   那个老者望着完颜敏,大声道:“谢谢这位,谢谢……”   忽然只听一声暴喝:“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跑到大爷的地盘撒野!” 第88章 路见不平   说话间,从人群外面冲进一伙人来,一个个身穿黑衣,气势汹汹,凶神恶煞,领头一人一脸大胡子,身形矮胖,脸色黝黑,满脸横肉,眼睛闪着凶光。   围观人群看这情形,纷纷散开,走了一小半,还有一半退开几步,远远看着。   那走了的大多半都是空身空手,看来都是当地人,而留下的却多半带着包袱行李,一看就是外地人。   领头那黑胖子大步上前,一把将那老者手中托盘打落在地,又一巴掌重重打在老者脸上,银子铜钱散落一地,那只金元宝掉在地上,滚了几步,停在地上,骨碌碌转圈。   那黑胖子眼睛发光,一步冲上去,捡起金元宝,捏在手里端详着,嘿嘿笑着。   那老者脸上一个鲜明的五指印,嘴角流血,站立不稳,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少女飞身急落,扶起那老者,那两个汉子奔过来挡在老者身前,怒目瞪着那黑胖子,握紧了拳头。   那黑胖子看到那两个汉子的样子,不禁心生惧意,捏着金锭,退后一步。   那些黑衣人见状,一起涌上前,挡在那黑胖子身前。   那黑胖子胆气复壮,瞪眼喝道:“怎么,你们想干什么,不服气么?”   那老者擦了擦嘴角血迹,急忙上前,赔笑道:“对不起,请问您是……”   那黑胖子怒骂道:“什么对不起,狗屁,不开眼的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小的们,告诉他,大爷我是谁?!”   黑胖子身后一个黑衣汉子大声叫道:“老家伙,看清楚了,这位就是秦三爷,这场子就是我们秦三爷的!”   那老者急忙赔笑道:“原来是秦三爷,对不住了,小老儿刚到临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莫要计较,原谅则个。”一边说,一边拱手赔笑。   秦三瞪着那老者,哼道:“老家伙,算你识相,懂点事,给你说,这是我秦三的地盘,你们要想在摆场子,必须先得大爷我同意,你们每天的收入一多半要孝敬大爷我,明白么?”   那两个汉子和那个少女一听,脸上都现出忿忿之色,怒目瞪着秦三。   那老者急忙咳嗽一声,冲那三人使个眼色,连声道:“小老儿明白,明白,我们这就走,今天这些收入都孝敬秦三爷,咱们一分不要,您看可好?”   秦三哼道:“老家伙,算你们识相,滚罢!”   那老者连声道:“是,是,咱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罢,转身冲那三人使个眼色,道:“快收拾东西,咱们走!”   那三人一声不出,默默跟着老者收拾东西。   围观众人看着那几人,都面露不忍不平之色。   完颜敏转头望了江鱼一眼,看他脸色平静,没有丝毫表示,心中奇怪。   其实江鱼早就看不惯,若是平时,他早就忍不住出手了,可是今天这事却很奇怪,这几人虽然是耍把式卖艺杂耍,可是他们明明都身怀武功,身手绝对不弱,为何如此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实在奇怪,他们一定是有隐情,要么有所为难,要么有所企图,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   秦三一摆手,大声道:“收了!”   几个黑衣汉子上前,收拾地上碎银铜钱,捡得干干净净,一个铜板也不剩。   秦三双手甩搭,大声道:“走了!”转身便走,一帮黑衣人簇拥着他,向人群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喝道:“秦三,莫走!”   众人都是一惊,秦三和那些黑衣人一起停步回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书生越众而出,站在场中,笑嘻嘻望着他们。正是完颜敏。   秦三大怒喝道:“好小子,刚才是你叫大爷么,你竟敢直呼大爷的名字?!”   完颜敏笑嘻嘻道:“不错,正是我,名字就是人叫的,猪名字,狗名字,都是人叫的。”说罢,大声叫道:“秦三,秦三,三儿,三儿,三,儿,儿……”   这一来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一下子变了脸色,一起望着完颜敏。   秦三气得脸成了猪肝色,怒吼道:“上,杀了这小子,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些黑衣人纷纷怒喝,一起朝完颜敏扑去。   完颜敏嘻嘻一笑,身子一晃,举手投足打倒当先两人,那些黑衣人见状,纷纷怒叫,抽出腰间兵器,或刀或剑,一拥而上,朝完颜敏冲去。   完颜敏见势不妙,转身便跑,一边大喊大叫道:“不好,恶狗又多又狠,快跑!”   那些黑衣汉子举着刀剑,呐喊着紧追不舍。   那卖艺的几人眼看完颜敏为自己出头,那两个汉子和那少女眼睛望向那老者,看他眼色,便欲出手相助。   那老者盯着完颜敏,缓缓摇了摇头。   那三人也就不出手,在一旁看着,静观其变。   完颜敏一溜烟蹿到江鱼身后,双手一推江鱼身子,叫道:“快上啊!”   江鱼被他一推,迎着那些黑衣汉子而去,眼看明晃晃的刀剑冲自己砍来,不动手也不行了,嘿了一声,身形晃动,双手连动,拳打脚踢,只听惨叫声连连响起,片刻之间,那些黑衣人一个不剩,全都躺地,哭爹叫娘,爬不起来。   江鱼稳稳站着,冷眼瞧着那些人,拍拍手,冷冷哼了一声,冰冷的目光转向秦三。   秦三早就吓傻了,脸色惨白,面无人色,看到江鱼望向自己,心头一震,身子一颤,不住后退,转身便跑。   完颜敏一下子冲出来,拦在秦三面前,嘻嘻笑道:“秦三,三儿,怎么,这就要走?”   秦三急忙退后几步,颤声叫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胡来,我是秦桧秦相爷的干孙子,你敢动我,秦相爷绝饶不了你!”   完颜敏一愣,目光一闪。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急响,纷至沓来。众人抬头一望,只见一群官差疾步跑来,领头一人大声喝道:“大胆,什么人在此闹事,不要命了么?”   秦三如见救星,大声叫道:“杨捕头,你们来得正好,这两个小子闹事,打了我的人,快把他们抓起来!”   完颜敏脸色一变,冲过去一把拉着江鱼就跑。 第89章 风波突起   江鱼身不由己被完颜敏拉着跑,耳听后面那群官差大声叫道:“站住,快站住!追!”脚步声急响,紧追而来。   完颜敏拉着江鱼,钻进人群中,头也不回,只顾跑路。   那个童仆牵着马站在人群外,看到这情形,脸色大变,急忙想追上去,忽然眼珠一转,大声喊叫道:“公子,快跑!”   那些官差正在前面追赶江鱼和完颜敏,本来不知道他,听到他这一叫,回头一望,看到那童仆,那捕头大声叫道:“快,那小子是那两人的同伙,你们几个去抓他,其余的跟我追!”   几个官差调头朝那童仆冲来,那童仆眼看街上人群拥挤,骑不成马,一跺脚,松开马缰绳,拔脚朝相反方向撒腿就跑,那几个官差大喊大叫追了上去。   那三匹健马登时成了无主之物,遗留在大街上。   完颜敏拉着江鱼一路快跑,穿街溜巷,一溜烟跑出老远,钻进一条小巷子,扭头一望,不见后面官差追来,这才松口气,靠在墙上喘气。   江鱼挣脱开手,盯着完颜敏,脸不红,气不喘,浑若无事。   完颜敏喘息着笑道:“好,兄弟果然好功夫,能打能跑,好样的!”   江鱼盯着他,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我能打,那你刚才跑什么,你怕什么?”   完颜敏叹口气,道:“你不怕,我怕,难道你忘了我的身份?倘若他们真把我抓去,知道我是金人,那我还有好果子吃么?”   江鱼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哼道:“有我在,就凭他们,怎么能抓住你?”   完颜敏目光一闪,眼露喜色,笑道:“这么说,你拿我当朋友,会帮助我,保护我,是不是?”   江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耳听巷子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大喊大叫:“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接着传来啪地一声巴掌响,紧接着一个声音怒喝道:“小子,你鬼叫什么,放了你?想的美!快带我们去抓你那两个同伙,等抓住了他们,你就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先前那声音大声道:“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你们找错人了!”   只听啪啪又是两巴掌,一个声音怒喝道:“好小子,还嘴硬!你不认识他们,你跑什么?”   完颜敏脸色大变,急忙对江鱼道:“快救她!”   江鱼皱了皱眉头,没吭声。   完颜敏定定望着江鱼,沉声道:“你不帮我?”   江鱼还是没有做声。   完颜敏一咬牙,转身冲到巷子口,探头一望,只见刚才那群官差抓着那童仆走了过来。   那童仆鼻青脸肿,身上满是灰尘,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完颜敏一咬牙,大喊一声,冲了出去,大声叫道:“我在这里,放了她!”   那群官差大惊,看清完颜敏样子,不由得大喜,纷纷鼓噪上前,将完颜敏团团围住。   那童仆脸色大变,大声叫道:“郡……公子,快跑,别管我!”   完颜敏扫视那些官差,叹口气道:“只怕跑不了了!”   那捕头嘿嘿笑道:“小子,算你识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你这是自投罗网,想跑,门都没有!”   完颜敏苦着脸道:“我来就没打算跑,我也知道跑不了,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你们抓我罢,放了他!”   那捕头嘿嘿笑道:“好小子,讲义气,有点意思,自来都是忠仆救主,今是反过来了,义主救仆,够意思!要不是你得罪的是秦相爷的干孙子,今我怎么着也得放你一马,可惜,可惜,谁叫你不开眼,偏偏惹了不该惹的人。”叹了口气,一挥手,大声道:“来也,抓起来!”   几个官差齐声应诺,一拥而上,去抓完颜敏。   完颜敏站着不动,似乎准备束手就缚,眼看几个捕快到了眼前,完颜敏突然出手,一指戳在一个捕快一只眼睛上,那捕快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完颜敏闪电般抢过他手中单刀,刷刷刷一连三刀,砍翻剩下的三个捕快,刀势一转,架在那个被他戳中眼睛的捕快脖子上,一手扭住他胳膊,退后几步,大声叫道:“放了她!”   地上那三个捕快,都是腿上中刀,一个个血流如注,躺在地上哀嚎惨叫。   再看被完颜敏抓住的那个捕快,一只眼睛流出血丝,痛得大声惨呼。   这几下干脆利落,眼花缭乱,又快又狠,身手着实不弱。   那些捕快都是又惊又怒,一下子红了眼睛,纷纷怒声呼喝,一些人急忙上去抢救那三个伤者,其余的一起举着兵器上前,围向完颜敏。   完颜敏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不许动,老老实实放人,否则我马上杀了他!”   那些捕快登时停下脚步,狠狠瞪着完颜敏。   那捕头红着眼睛怒吼道:“放屁!做梦!找死!快放了我兄弟,否则将你们剁成肉泥喂狗!”   完颜敏冷冷道:“我刚才已经手下留情,只是伤了他们的腿,虽然伤重,却不致命,若非我手下留情,他们早成了三具尸体!快放了他,放我们走,不然休怪我下手无情!”说罢,刀锋一紧,逼住了那捕快脖子,眼看一道细细的血丝渗出。   那捕魂飞魄散,大声叫道:“老大救我!”   那捕头脸色大变,一咬牙,一摆手,大声喝道:“放人!”   那两个抓着那童仆的捕快急道:“老大……”   那捕头怒吼道:“放人!”   那两个捕快无奈松手,放开那童仆,其中一个捕快狠狠一脚踢在那童仆屁股上。   那童仆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急忙朝完颜敏跑去。   完颜敏大喜,急道:“快过来!”心中一喜,手上的单刀松了松。   就在这时,那捕快手一扬,只听嗖地一声,一物疾飞而出,打在完颜敏手腕上,完颜敏痛呼一声,手一松,单刀落地。   那物落地,乃是一个小小的铁弹子。   那捕头大喝道:“拿下!”   众捕快齐声呼喝,一拥而上。 第90章 当者披靡   完颜敏被铁珠打中手腕,痛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那个被完颜敏挟持的捕快趁机反手一拳狠狠砸在完颜敏额头,完颜敏闷哼一声,退后几步,身子摇晃,站立不稳。   那捕快捡起地上单刀,当头朝完颜敏砍去,他心里恨透了完颜敏打瞎他一只眼睛,这一刀直取要害,一心要杀了完颜敏。   眼看完颜敏就要命丧刀下,一个身影忽地从后扑来,死死架住那捕快手臂,大声叫道:“快跑!”正是完颜敏那个童仆。   这时那些捕快举着兵器一拥上前。   眼看形势危急,只听呼地一声,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凌空扑来,护在完颜敏身前,劈手夺过那个瞎了眼的捕快手中单刀,一把将那个那个童仆拉到身后,抬腿一脚将那个瞎眼捕快踢个跟头,手中单刀随手挥舞,点向那些捕快手中兵器,虽只是轻轻一点,那些捕快却是身子一震,手臂一麻,手中兵器尽皆脱手掉落。   那些捕快大惊失色,急忙退开。   那捕头大吃一惊,双手同时一扬,两只手各自发出两枚铁弹子,飞向江鱼,分取上中两路,两个直取江鱼面门,另两个飞向江鱼胸膛。   江鱼面不改色,微微冷笑,手中单刀划个圆圈,舞起一片刀光,那四枚铁弹子打在刀光上,只听噗噗噗噗一连四声响过,铁弹子落在地上。   那捕快大惊,怒吼一声,飞身扑来,双手举刀,当头砍下。   江鱼冷笑一声,单刀随手一架,冷冷喝道:“去!”   那捕头闷叫一声,腰刀脱手,身子倒飞而回,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却是一个捕快眼看事情紧急,吹响了警哨。   霎时间只听远处也同时响起警哨声,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吆喝声。   江鱼知道哨声一响,别处的捕快都往这赶,他虽然不怕,可是完颜敏带着这两人,只怕脱身不易,再说自己又不想动手伤了这些人,当下沉声喝道:“快,跟我走!”   当下江鱼挥舞单刀,在前开路,那童仆扶着完颜敏紧跟在后,往前就冲。   那些捕快刚才吃了苦头,看江鱼武功如此高强,本就害怕,此刻又是赤手空拳,哪里敢挡,纷纷退开,江鱼三人冲过,那些捕快捡起地上兵器,呐喊着在后追赶,江鱼猛然回头,一瞪眼,暴喝一声,那些捕快心胆俱寒,吓得急忙退后。   江鱼转头带着完颜敏两人就冲,朝旁边一条街道跑去,街上行人纷纷四散而走,让开道路。   后面那些捕快呐喊着紧追不舍,却不敢追得太近,始终保持一些距离。   忽然迎面冲来一队官差,街道两旁同时出现大批官差,朝江鱼三人围来。   完颜敏急道:“你快走,别管我们!”   江鱼哼了一声,停下脚步,环视四周,神色自若。   那些官差四面围上,大声喊叫道:“大胆狂徒,快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江鱼突然一声暴喝,一掌推出,一股刚猛劲力涌出,迎面那些官差只觉狂风扑面,呼吸困难,喘不过气,站立不稳,大叫一声,身子直直向后飞出,重重落地,宛若狂风扫落叶一般,倒了一大片。   剩下的官差都是大惊失色,望着江鱼,不敢上前。   江鱼左手提着单刀,右手握拳,斜眼扫视四周,冷冷喝道:“我已手下留情,再有挡我者,死!”说罢,一步步向前走去,目不斜视,旁若无人。   完颜敏和那童仆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迎面那些官差一步步退后,另外三面的官差慢慢跟着,都是眼睁睁看着,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一个捕头鼓足勇气,大声喝道:“弟兄们,上!咱们这么多人,拿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说罢,大喝一声,提着刀,迎着江鱼冲了上去。   江鱼眼中寒光一闪,鼻孔中冷冷哼了一声,身子一晃,疾扑而前,一把抓住那捕头身子,一手高高举起,手臂一长,厉声喝道:“去!”   那捕头身子飞向那些官差,砸倒迎面几人,那几人惨叫倒地,那捕头身子却停也不停,一直向前飞去,一路砸倒一片,一霎时,那些官差躺倒一地,纷纷惨叫,最后那捕头身子才扑通一声,重重落地,大声惨呼。   江鱼竟然用那捕头身子做武器,打倒一大片!   这是什么功夫,什么打法?   简直匪夷所思,不但见所未见,亦且闻所未闻。   那些官差都惊呆了,再也无人敢上前一步。   江鱼沉声喝道:“让!”说罢,大步便走。完颜敏和那童仆紧随其后,所过之处,那些官差纷纷让开,别说阻拦,避之唯恐不及。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街道前面出现一队人马,当先一队骑兵开路,后面是一个少年将军,一身盔甲鲜明,腰里挎着长剑,面无表情,神情冷酷。   在后面紧跟着是一队步兵,再后面是一顶大大的八抬大轿,轿子两侧各有一队士兵守卫,再后面又是一队骑兵。   当先那些官兵看到江鱼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快快让开,秦相爷车驾在此,所有人等,一律闪开回避!”   江鱼看到对面人马官轿,听到那些人喊“相爷车驾,行人闪避”,此时正在街道中间,避无可避,眼看对方人数众多,兵强马壮,心中一沉,暗叫不好。   果然,那些官差看到那些官兵,听到是秦相国的官轿,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急忙大声叫道:“军爷,我等正在追捕逃犯,快抓住他们,千万莫要冲撞了相爷!”   那少年将军脸色微变,抬起一只手,沉声喝道:“停!”   只听哐啷啷声响,那些官兵一起停下马,抽出兵器,严阵以待。   那些轿夫停下轿子,那些官兵齐齐上前,密密麻麻围住轿子,守得水泄不通。   那少年将军一挥手,一队官兵纵马上前,举刀挺枪,朝江鱼三人冲去。 第91章 又见故人   江鱼大喝一声,身子凌空飞起,不退反进,迎着那些官兵扑了上去,身在半空,啪啪啪一连踢出数脚,那些官兵纷纷大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   江鱼身子落地,面不改色,神定气闲。   那少年将军骑在马上,远远看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手一挥,一队官兵挺着兵器,一步步围上前来。   那个书童急道:“郡主,你快走,我和他拦住他们!”   江鱼一愣,猛然回头,盯着完颜敏和那书童,急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郡主,你们……”   阿刺花怒道:“都是你,你个傻子呆子!她就是兀敏郡主,我是阿刺花!”   江鱼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们……”   阿刺花怒道:“我们什么,郡主她是为了你来到江南的,她怕再也见不到你,我们一路跟着你来到江南,你这个傻子,呆子,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真是个大笨蛋!”   兀敏低声喝道:“阿刺花,你瞎说什么,你……”却说不下去,脸上泛起两朵红晕,低下头去。   江鱼看着兀敏的样子,呆了一下,心头一震,心念电转,一霎时明白一切:“她和阿刺花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一路跟着自己到了江南,怪不得那晚在驿馆见到她,怪不得在酒楼遇到她,她喜欢自己,她听自己说再也不回去了,她怕再也见不到自己,因此她一个金国郡主,不惜放下身段,降低身份,冒着危险,来到大宋境内,她……”   江鱼呆呆望着兀敏, 八_零_电_子_书_w_ w_w_._t_x_t_8_0_8_0_. c_o_m 兀敏也抬头望着她,眼波流转,满脸红晕,娇羞无限,忽然惊呼一声:“小心!”抢步上前,一把拉开江鱼。   江鱼猛然醒悟,耳听身后风声急响,知道有人袭来,头也不回,听声辨器,反手一掌拍出,只听几声惨叫,几个宋兵口喷鲜血,手中刀枪落地,身子远远飞出。   其他宋军看到江鱼头也不回,看也不看,随手一招,便将那几个宋兵打飞吐血,都是心惊肉跳,急忙退后。   这还是江鱼手下留情,不欲伤人性命,否则那几人已然没命。   江鱼望着兀敏,看她定定望着自己,一脸关切,不由得感动,心口一热,霎时间胸中热血沸腾,豪情顿起,沉声道:“你们放心,我一定救你们走,送你们回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管他大宋大金,去他的什么宋人金人,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都是狗屁扯淡!   江鱼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眼中寒光四射,脚下一动,身子一晃,扑上前去,只见他身形晃动,掌劈指戳,指东打西,晃眼之间,那些宋兵躺倒一地。   江鱼双手握拳,傲然而立,瞪着眼前那些官兵,厉声喝道:“我不想伤人,更不想杀人,你们赶快都滚,让开大路,别再逼我!”   那些官兵看到江鱼威风凛凛,杀气逼人,不由得心惊胆战,面面相觑。   那少年将军看到江鱼如此身手,脸色一变,沉声喝道:“统统退后!”   那些官兵本来就心中害怕,毫无斗志,听到这话,正巴不得,急忙退后,地上那些官兵也纷纷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兵器,退到一边。   那少年将军并不下马,身子一动,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宛若一只大鸟般疾飞而至,半空中双掌同时击出,当头罩向江鱼。   江鱼冷笑一声,丢掉单刀,飞身而起,双掌迎了上去,只听砰砰两声巨响过后,两个人影分开,江鱼翻身落地,身子晃了一下,似乎站立不稳。   再看那少年将军,身子落地,稳稳站着,似乎占了上风。   完颜敏大惊,急忙上前去扶江鱼,急道:“你怎么了,没事罢?”   江鱼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推开完颜敏,走上两步,盯着那少年将军。   那少年将军双目微闭,脸上闪过一丝青气,瞬间消失不见,睁开眼睛,目光冰冷,盯着江鱼。看清江鱼面貌,忽然脸色大变,一眨不眨盯着江鱼。   江鱼刚才和那少年将军动手,竟然落了下风,他本来无心伤人,因此未出全力,可是对方也是飞身而来,随手发招,也不见得出了全力。   江鱼心中又是震惊,又是不服,这人武功之高,看来竟似犹胜于己,看来自己今天要想带着兀敏二人安全离开,殊为不易。   江鱼暗自运功,正准备再次出手,看到那人定定望着自己,神情震惊,神色古怪,心里不由得奇怪。   那人忽然失声叫道:“江鱼,小鱼儿,是你,你是小鱼儿!”   江鱼一愣,怒道:“什么江鱼,小鱼儿,你在说什么?”   那人神情激动,上前一步,急道:“小鱼儿,我是韩飞,飞儿,你不认得我了?”   江鱼一呆,怒道:“什么小鱼儿,飞儿,我都不知道,不认识!你别耍什么花招,快让开路,放我们走,否则就放马过来,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到时别怪我辣手无情!”   那人正是韩飞。   话说当日两人分别,韩飞跟着独孤平远赴西域天山,去往灵鹫宫找虚竹,这次见面,已是五年之后。   咱们一直在说江鱼,至于韩飞的经历遭遇如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做了秦桧的护卫将军,所有这些,后文自有说明。   韩飞认出了江鱼,江鱼却已经失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他。   韩飞却不知道江鱼失忆,他看江鱼神情样子,显然不认识自己,又矢口否认自己是江鱼,心中又惊又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却听一个声音喝道:“韩将军,相爷命你速速拿下人犯,不得有误!”   韩飞心头一震,沉声喝道:“是,末将遵命!”   江鱼暗自运功,全神戒备,蓄势待发。   韩飞紧紧盯着江鱼,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谁,快快说来,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江鱼冷笑道:“你管我是谁,就凭你,还不配说这话!有种的就放马过来,小爷一定打得你怀疑人生!” 第92章 再见不识   韩飞脸色一沉,紧紧盯着江鱼,双臂一振,亮出双掌,缓缓抬起,脸上青气呈现,一股强烈的气息涌出。   杀气顿起,弥散场中。   江鱼冷笑一声,双掌扬起,身上衣衫无风鼓起,全身布满罡气。   两人面对面站着,四目对视,火光四溅。   忽然之间,两个人同时大喝一声,同时出手,身形疾起,相对扑出,四掌相交,砰砰两声,两人身形分开,各自退后数步,同时呼出一口浊气,又同时发出一声呼喝,再次扑上,斗在一起。   但见两人你来我往,拳脚齐施,一时之间,难解难分。   忽然间,街道两旁同时飞出四道身影,扑向那顶轿子。   那些官兵护卫大惊失色,急忙举着刀枪迎上阻拦。   只见那四人都蒙着面,一身黑衣,手中各自提着一把单刀,扑上前去,身形闪动,刀光闪闪,只听呼呼呼风声急响,惨叫声四起,那些官兵护卫纷纷惨叫倒地。   三个黑衣人对付那些官兵,剩下一个黑衣人飞身而起,挺着单刀,扑向官轿,凌空飞落,一刀劈下。   刀光霍霍,刀势凌厉,劲风忽起,寒光一闪。   眼看那顶轿子就要被劈做两半,轿中人定然也被一劈两半。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同时凌空一掌劈出,两道凌厉无比的罡风涌出,打在那个黑衣人身上,那个黑衣人大叫一声,单刀断折,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倒飞而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挣扎几下,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就此寂然不动,已然毙命。   只见轿子前面忽然出现两个人影,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一个麻衣,一个青衣,脸色黝黑,泛着一股青色,面无表情。   剩下三个黑衣人同时发出一声悲愤怒吼,一个黑衣人挡住官兵,另外两个黑衣人红着眼睛,一起扑上前来。   只听同时两声冷笑,那两个身影一闪,迎上前来,各自劈出一掌,两个黑衣人惨叫一声,身骨断折,直飞而出,远远落地,眼见不活。   剩下那个黑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舍命扑上,那麻衣老者微微冷笑,站着不动,那个青衣老者哼了一声,手掌一抬,眼看剩下的那个黑衣人就要葬身掌底。   轿中忽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留一个活口!”   那个青衣老者掌到中途,硬生生收回掌力,变掌为抓,当头罩下,那黑衣人一声怒吼,单刀直劈,那个青衣老者变抓为指,中宫直进,一缕指风射出,正中那个黑衣人胸口要穴,登时身子一麻,动弹不得,哐啷一声,手中单刀落地。   那个青衣老者嘿嘿冷笑,一把扯下那个黑衣人蒙面,不由愣了一下,只见那人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一双眼睛满泪水,神情悲愤,怒目瞪视,如欲喷火。   韩飞正和江鱼激战,忽见变故突起,有刺客刺杀秦桧,韩飞眼光一闪,急忙收势后退,一边与江鱼对峙,一边留心身后动静。   江鱼与韩飞激斗,一时之间,不分胜负,眼看有人刺杀秦桧,正是破敌良机,岂可错过,眼看韩飞后退,趁势追击。   韩飞只取守势,一味防守,眼看那个黑衣蒙面人举刀扑向轿子,他眼中不但没有惊慌之意,反倒隐隐有一丝兴奋之色。   眼看秦桧在劫难逃,就要丧命在那个黑衣人刀下,突然间那两个麻衣青衣老者出现,随手杀了那个黑衣人,紧接着举手投足间又杀了另外两个黑衣人。   韩飞眼中隐隐现出失望之色,眼珠一转,目光一闪,大喝一声,朝着江鱼劈出一掌。   江鱼眼看对方来势凶猛,当下也是奋力一掌劈出,双掌相交,砰地一声响,江鱼退后一步,韩飞却借着这双掌相交之力,身子倒飞而出,落在官轿前,大声急叫道:“相爷,您没事罢,末将救援来迟,请相爷恕罪!”   轿中一个声音冷冷道:“指望你们,顶个屁用!幸好本相身边还有两个忠心顶用之人,哼!”   韩飞身子一震,面色惶恐,急忙拜倒在轿前,颤声道:“末将无能,防卫不严,保护不周,救援不利,请相爷责罚!”   秦桧冷冷哼道:“算了,普天之下,想要本相性命的人多了,防不胜防,也怨不得你们,起来罢!”   再说江鱼,忽见韩飞借势飞身退走,知道他要去救秦桧,心中一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身子急退,一手携着兀敏,一手携着阿刺花,飞身而起,掠上街旁屋顶,飞身急起,向着远方飞去,半空中回身瞅了一眼街道场中,忽然呆了一下,心中一震,只见被抓住的那个黑衣人刺客正是今天街上耍把式卖艺的那个少女。   江鱼心念电闪,已然明白一切:“原来这四个黑衣人刺客就是那四个街头卖艺的,他们是为了刺杀秦桧这个大奸贼,怪不得他们身怀武功却不惹事,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原来是为了这件大事。看来他们都是仁人义士,只是可惜了,功败垂成,反倒枉自送了性命,剩下那个少女落到那坏蛋手中,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江鱼心中叹息,可是此时却顾不得许多,自己首先带着兀敏和阿刺花两人逃命要紧。   当下江鱼飞身疾跑,穿房越脊,半分不敢停留,一路奔逃。   韩飞眼看江鱼逃走,心里一松,脸上却是一副惶恐急迫神情,大声叫道:“众军听令,快追,抓住他们!”   一众官兵齐声应诺,忽听秦桧冷冷喝道:“算了,穷寇莫追,暂且让他们去罢,莫要中了刺客调虎离山之计!再者,圣上急召本相进宫,有要事相商,耽误不得。”   韩飞心中一震,心中暗道:“秦桧这狗东西果然是心思缜密,老奸,他怕刺客另有后手,暗中还有埋伏,因此不愿分兵去追。”   韩飞心里暗骂,嘴上却恭声道:“是,相爷,末将这就护送相爷进宫面圣!”   秦桧哼了一声,冷冷道:“逃走的那几人显然是刺客的同伙,传令下去,立刻封锁临安所有城门,挨家挨户仔细搜查,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第93章 月夜朦胧   韩飞恭声道:“是!”   秦桧沉声道:“将这刺客押下去,严刑拷打,一定要查出逆贼的同党,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韩飞恭声道:“是,末将遵命,末将这去办!”   秦桧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韩飞沉声喝道:“起轿!”   官兵上马,轿夫起轿,队伍又浩浩荡荡出发,直奔皇宫。   此时天色已经暮黑下来。   江鱼携着兀敏和阿刺花一路逃走,就在房顶上纵横奔跃,也不下地,一连越过好几条街道,眼看脚下街道上大批官兵差役出动,打着火把,挨家挨户搜查。   到了一个僻静处,江鱼停住身形,放下二女,捂着胸口,微微喘息。   兀敏一惊,急忙上前扶住江鱼,急道:“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江鱼脸色苍白,皱着眉头,摇摇头,兀敏急忙扶着江鱼慢慢坐下,靠在屋脊上歇息。   兀敏蹲下身子,扶着江鱼,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阿刺花趴在屋顶上,盯着下面街道动静。   江鱼喘息已定,低声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兀敏脸上露出喜色,低声笑道:“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刚才你和那人交手的时候,真是好险,我好担心你。”说到这里,脸上泛起红晕,地下头去。   江鱼看她神色娇羞,听她语出至诚,不由得心中一动,点点头,沉声道:“不错,那人武功好生厉害,我从来没见过,再打下去,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兀敏微笑道:“也不见得,其实你是担心我们两个,未出全力,是不是?”   江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兀敏这话倒是不假,江鱼当时身处险境,对方人多势众,己方身陷重围,自己一直留着余力后手,不敢出尽全力拼斗,若是心无旁骛,全力以赴,未必不能取胜。   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层,那就是韩飞的话让江鱼心中困惑,韩飞认出了江鱼,江鱼却已失忆,什么都不记得,可是他听了韩飞话,看他的神情,心中未免震惊惶惑,当时情况紧急,无暇细问,也没时间细想,不过两人都是心中疑虑,因此都未出全力,没有下死手。   兀敏低声笑道:“其实今天也多亏那几个刺客,若不是他们忽然出现搅局,咱们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他们就是今天那几个卖艺的,死了三个,还剩下那个小姑娘,被他们抓住了。”   兀敏和阿刺花都是一惊,兀敏低声道:“原来是他们,可惜了。”   阿刺花撅嘴道:“郡主,你还说呢,要不是因为他们,咱们也不会稀里糊涂摊上这事,更不会被那些官兵当成刺客,没处可逃,躲在这屋顶上喝西北风。”   兀敏瞪她一眼,哼道:“你这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再敢多嘴多舌,我就将你的嘴缝起来!”   阿刺花撅着嘴,低声笑道:“郡主,那可不行,我还要吃饭呢。”   兀敏哼了一声,望着江鱼道:“现在怎么办?”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们,不会让他们抓住你们的。”   兀敏眼睛闪着亮光,低声道:“真的,你会保护我们,送我们回金国?”   江鱼一愣,这话他可没说,也没想那么远,可是看到兀敏眼巴巴定定望着自己,想到她为了自己不惜以身犯险,一路劳顿来到这里,这份心意当真让他感动,虽然自己并没有对她动情,可是这份情意却不能不报。   江鱼点点头,兀敏大喜,凝视着江鱼,轻声道:“其实你今天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救我,我很感动,很喜欢……”说到这里,慢慢低下头去。   夜色朦胧,看不清她脸色,可是这番话语,这份柔情,便是一个傻子也能感受得到。   江鱼大为感动,不禁心中一荡,忽然间心口莫名一痛,就如同前几次一模一样,每次自己动心动情,心口必然会痛,这是怎么回事?   江鱼一皱眉,伸手捂着胸口,手隔着衣服触到一物,忽然心中一动,愣了一下。   原来他摸到了虞允文让自己交给大宋太子的那封密信,这才想起此事。   兀敏看江鱼神情有异,急忙道:“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江鱼摇摇头,心中沉吟,思谋已定,沉声道:“好,再等一会,等到天完全黑了,你们跟我走,咱们去个地方,那个地方一定安全,他们不敢去。”   兀敏眼光一闪,低声道:“秦桧身为大宋宰相,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临安城里除了皇宫,还有什么地方他不敢派人去搜?”   江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兀敏目光闪动,忽然低声笑道:“其实咱们要走,也用不着要等到夜深人静,随时可以走。”   江鱼一愣,盯着兀敏,心中不解。   阿刺花也是一愣,低声道:“郡主,下面街道上这么多官兵衙役,正在到处搜捕咱们,咱们怎么敢下去,又怎么走?”   兀敏微微一笑,望着江鱼道:“你去抓三个宋军……”   话音未落,江鱼心念电闪,望了兀敏一眼,低头瞅了一眼街道,身子一晃,飘然落地,隐入黑暗之中。   阿刺花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过来,拉着兀敏,低声笑道:“郡主,你真聪明,这个傻小子一点都没想到,真是笨得可以。”   兀敏伸手刮了一下她鼻子,哼道:“人家笨,你就聪明了?难道你就想到了?”   阿刺花撅嘴笑道:“郡主,你心里喜欢这傻小子,人家可没有说他也喜欢你,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这么护着他?”   兀敏佯怒道:“你再说?他可是未过门的驸马爷,你敢这样说他,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说着,伸手拧了阿刺花一下   阿刺花忍着疼,小声笑道:“行,我不说,不过郡主,这小子今天舍命救咱们,当时那么危险,他却对咱们不离不弃,也算是有情有义,我看他不错。”   兀敏想到当时情形,心中甜蜜,一时竟自无语。 第94章 贼喊捉贼   兀敏想到当时情形,心中甜蜜,一时竟自无语。   阿刺花看兀敏神情,心里也替她高兴,笑而不言。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月色朦胧,夜风徐来。   女儿家心思,便是这般,虽然身处险境,然而心中有情,便就什么也不管不顾,浑忘了身在何处。   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江鱼回来。   兀敏心中焦躁,趴在屋顶上,眼睛望着下面街道,心中担忧江鱼安危。   阿刺花望了兀敏一眼,小声道:“郡主,你说他会不会丢下咱们自己走了,不管咱们了?”   兀敏一怔,心中一紧,怒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再敢胡说,我真撕烂你的嘴!”   阿刺花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忽然身后一阵风声,两人一惊回头,只见一个人影站在眼前,一手拎着一人,腋下还夹着一人,可不正是江鱼?   兀敏大喜,狠狠瞪了阿刺花一眼,急忙爬起身,低声笑道:“你回来了?”   江鱼轻轻嗯了一声,轻手轻脚放下那三个宋军。那三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昏迷不醒,显然被江鱼点了穴道。   兀敏低声笑道:“我让你找三套宋军衣服,咱们好换上,扮成宋军,鱼目混珠,谁让你真抓三个人来?”   江鱼一愣,心中暗骂自己蠢猪,摇摇头,嗯了一声。   阿刺花捂嘴偷笑,兀敏瞪她一眼,低声道:“死丫头,还不快动手?”   阿刺花急忙上前,三人一起动手,脱下那三个宋军的外衣,各自套在身上,收拾停当。   兀敏望着江鱼,低声道:“这三人怎么办?”   江鱼低声道:“不用管他们,明日一早,他们穴道自解,自会呼救,找人来救他们。现在又不是冬天,冻不死他们。”   兀敏点点头,依她本意,本想杀了灭口,一了百了,不过她知道江鱼不欲伤人性命,也就罢了。   江鱼眼睛扫视下面街道,眼看一队宋军刚打着过去,低声道:“走!”话音一落,伸手一揽二女,一手携着一个,轻轻巧巧,飘身落地,没发出一点声息。   一落地,江鱼携着二女隐入墙角,松开二女,低声声道:“待会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们都别做声,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由我来应付。”   二女点点头,江鱼探头一望,眼看四周附近无人,当先迈步而出,二女在后跟上,直向街上走去。   眼看对面过来一队宋军,江鱼眼珠一转,转身走到街旁一家店铺前,上前狠狠一脚踹门,捏着嗓子喝道:“来人,快开门,搜捕逃犯!”   对面那队官兵眼看这边有人搜查,自去对面搜查。   那店铺乃是一家胭脂铺,老板眼看官兵差役挨门挨户搜查,生怕惹祸上身,又怕官兵差役顺手牵羊,趁火打劫,趁机找事,敲诈勒索,早就吩咐伙计关门打烊,熄了灯火,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   那老板此刻听到外面踹门声,不由得心惊肉跳,却不敢不应声,急忙道:“官爷,别急,来了,来了!”急忙点亮灯火,打发伙计开门。   伙计一开门,江鱼冷着脸,一把推开伙计,凶神恶煞一般冲进去,扫视屋子,怒喝道:“这么早关什么门,灭什么灯,你们是不是窝藏了逃犯,做贼心虚,快快从实招来!”   老板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急道:“军爷说笑了,小人哪有那个胆子,小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逃犯,更不认识什么逃犯,请军爷明见……”   江鱼一摆手,重重哼道:“搜!”   兀敏和阿刺花看到江鱼贼喊捉贼,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样子,不由得都是心里好笑,当下强忍住笑,急忙上前,四下翻腾,假装搜查。   那店老板急忙跑过来,低声道:“军爷,小人是奉公守法的生意人,不敢做违法勾当,请军爷明察……”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江鱼手里塞了一大锭银子。   江鱼一愣,正想退给他,忽然心念一动:“这些商人店家孝敬官兵差役乃是常事,自己不要,反倒坏事,惹人怀疑。”当下也不推辞,伸手接住,捏在手里,撇眼看到兀敏和阿刺花眼都盯着柜台里看,心中一动,知道这两个女子定然是看上了胭脂,女子爱美,乃是天性。   江鱼心念一动,迈步上前,店铺老板带着伙计急忙跟来。   江鱼盯着柜台,指着柜台道:“老板,你这里胭脂货倒是不少,也不知质量如何,会不会都是假货水货?”   听话听音,这老板长处市井,久经江湖,岂能不知,当下急忙道:“不敢,不敢,这些东西都是精品,极好的上品好货,临安城里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他们的家眷都经常光顾小店。”   江鱼哼道:“是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不会是骗人的罢?”   那老板急忙连声道:“不敢,不敢,要不您们三位军爷各自带上些,回去让军爷家眷试用一下,便知真假。”   兀敏和阿刺花都是大喜,她二人毕竟是年轻少女,喜欢胭脂水粉乃是天性。   兀敏心中甜蜜,知道江鱼是看到自己喜欢,因此要来给自己。   谁知江鱼摇摇头,沉声道:“咱们今天有公事在身,没有时间,也不方便,这样罢,我们就在太子府当值,你明日整些上好货色,亲自送到太子府,到时候银子少不了你的。”   老板听江鱼说出太子的名号,又吓了一大跳,急忙道:“原来几位军爷是太子府的,是,是,好,好,一定,一定,小人明日一定选最好的精品亲自送到府上!”   江鱼斜睨着老板,哼道:“好,算你识相!太子府在哪,门朝哪开,你知道么?你给我说说,可别走错了!”   那老板赔笑道:“知道,知道,就从此处直往东走,到了十字街市口,再往南走三百米左右,就到了太子府。”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好,不错,记住了,别忘了!”   老板连声道:“不敢,不敢,不会,不会。”   江鱼大手一摆,沉声道:“走!” 第95章 装模作样   兀敏兰心蕙质,心思机敏,听江鱼提到太子府,心念电闪,已然明白江鱼用意,当下不说话,跟着便走。   阿刺花却不明就里,恋恋不舍瞅了柜台胭脂一眼,转身跟上。   那老板跟在屁股后面赔笑道:“军爷慢走,慢走……”心里刚松了口气。   却见江鱼忽然停下脚步,快步走回来道:“算了,你这就去整些好货,我们现在就带走,省得你来回跑路了。”   老板一愣,连声道:“好,好的,好的。”急忙冲伙计道:“还不快去?”   那伙计连声答应,急忙过去,手忙脚乱取货包装。   江鱼跟过去,手一松,一锭银子掉在柜台上,笑道:“老板,看好了,不亏你,不差钱。”   那老板一看,差点气晕过去,那正是他刚才偷偷塞给江鱼的银子。   这什么情况,不带这么玩的,这不是欺负人么?强抢硬要都比这强,至少不这么欺负人。   老板心里气得吐血,脸上却硬生生挤出笑容,捧着伙计递上的脂粉盒子,赔笑道:“不敢,不敢,哪敢要军爷破费……”   江鱼哼了一声,一把接过盒子,转身便走。   兀敏和阿刺花得了胭脂,本就心中欢喜,又看到江鱼如此装模作样,欺负老板,忍不住好笑,硬生生忍住,跟着江鱼出了店门。   江鱼大声道:“这里都查过了,没有刺客,咱们再去前面看看!”   兀敏和阿刺花齐声应诺,跟着江鱼往前走。   兀敏瞅瞅左右无人,抢上两步,追上江鱼,小声笑道:“贼喊捉贼,狐假虎威,装腔作势,装模作样,你可真是了不起,演员的诞生,戏精啊。”   江鱼心中得意,低声哼道:“你才发觉啊,哼,拿着!”说罢,将手中包裹塞给兀敏。   兀敏伸手接过,又转身塞给阿刺花,哼道:“拿着!”   阿刺花捧着包裹,撅嘴笑道:“好,你们都不要,都归我了,我一个人全用了!”   兀敏瞪眼道:“你敢,美死你!”   三人脱离险境,心情未免舒畅放松。   一路上碰到好几拨官兵差役,三人顾自走路,不去理睬,那些官差也未留意   按照那个胭脂铺老板说的路线,再走一会,远远看见一座宫殿,金碧辉煌,灯火明亮。   江鱼隐在暗处,留心观察。兀敏站在他身后,暗暗点头。   阿刺花低声道:“郡主,这就是他们大宋东宫太子府,如何这般小气,还没有咱们王府大。”   兀敏低声道:“你懂什么,别乱说话。”   江鱼瞅瞅四周无人,沉声道:“走!”当先便走,兀敏带着阿刺花跟在后面。   太子府外门外站着一队甲兵守卫,手执兵器,防卫森严,看到江鱼三人过来,一个侍卫统领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江鱼站住脚步,拱手抱拳,沉声道:“这位大哥,在下有事求见太子殿下,烦请通报一声,多谢!”   那侍卫统领吃了一惊,借着门口灯光上下打量江鱼三人,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求见太子殿下有什么事?”   江鱼耐住性子,沉声道:“这位大哥,在下有要紧事要见太子殿下当面禀报,此刻不便相告,还请明见,多多原谅则个。”   那侍卫统领冷冷哼道:“太子殿下乃是我大宋储君,身份贵重无比,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又不说什么事,我如何便能替你通报?”   江鱼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沉声道:“这位大哥,在下实在有苦衷,不便明言,这样罢,请你去禀告太子殿下,就说虞允文虞大人让在下来给太子殿下送一封书信。”   那侍卫统领听到虞允文的名字,吃了一惊,脸色一变,盯着江鱼仔细打量,沉声道:“太子殿下此刻不在府中,你留下信件,我自会转呈太子殿下。”   江鱼眼看那侍卫统领推三阻四,心中焦躁,身子一晃,到了那侍卫身前,一把扣住他命门,力透指尖,那统领登时浑身酸软,全身无力,大惊之下,急叫道:“你干什么,快来人……”   那些侍卫大惊,一拥而上,刀枪齐上,围住江鱼。   江鱼一把抽出那统领腰间长剑,横架在他脖子上,眼睛扫视那些侍卫,沉声道:“你们都不要过来,不要乱动,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求见太子殿下一面,别无他意。”   那些侍卫盯着江鱼,如临大敌,那个侍卫统领甚是强项,大声道:“弟兄们,别理他,不用管我,此人身份不明,来意不知,居心叵测,快快拿下!”   江鱼手上略一加劲,那侍卫痛叫一声,江鱼冷冷道:“你们最好别乱动,快去禀告太子殿下,等太子殿下来了,我自会放了他!”   那些侍卫举着刀剑长枪,一时迟疑不前,一个侍卫一转头,忽然看到兀敏和阿刺花站在那里,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快,他还有同伙,快抓住他们!”   几个侍卫大声叫喊,朝着兀敏和阿刺花扑去。   江鱼一惊,大喝一声,一手提起那个侍卫统领,身子凌空飞起,一跃而至,落在兀敏和阿刺花身前,挡住那些侍卫,长剑一指,厉声喝道:“站住,再敢上前一步,莫怪我手下无情!”   那些侍卫看到江鱼如此身手,都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太子府内走出一人,一个女子声音大声喝道:“怎么回事,什么人在此喧哗,惊扰了郡主殿下?”   一个侍卫急忙道:“原来是云儿姑娘,快去禀告郡主殿下,这几人非要面见太子殿下,还挟持了孙统领……”   那女子大吃一惊,一眼看到江鱼拿剑逼住孙统领,脸色大变,急道:“你们等着,别轻举妄动,我去禀告郡主殿下!”说罢,转身急急进去。   过了一会,脚步声响,一人快步出门,身后跟着那个云儿姑娘。   只见她穿着一身青色紧身衣,年约十七八岁,身材窈窕,眉目如画,甚是美丽。   江鱼一见来人,忽然呆了一下。 第96章 第九十五掌 依稀曾见   江鱼心头一震,只觉得这女子跟他那晚在金国驿馆住宿时所梦到的女子有几分相像,梦中那女子一身白衣,看上去温婉柔弱,满脸凄愁,而眼前这女子却是一身青衣,气质高贵,美丽中带着几分英气,干练干脆,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不过两人面目却依稀相似。   那女子走出门口,那些侍卫一起躬身施礼,齐声道:“属下参见郡主殿下!”   那女子点点头,迈步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江鱼面前,一眼看到江鱼,似乎愣了一下,沉声道:“是你要见太子殿下?”   江鱼还是呆呆望着那女子看,似乎傻了一般。   兀敏在一旁看着,不由得醋意勃发,伸手推了江鱼一下,哼了一声。   江鱼如梦初醒,定定望着那女子道:“你是谁?”   那女子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此刻又答非所问,不由得脸上一红,却无恼怒之意,微笑道:“我是太子殿下的女儿,清宁郡主,你是谁,找我父亲什么事?”   江鱼定定神,沉声道:“在下受人之托,送一封书信给太子殿下。”   清宁郡主微笑道:“太子殿下此刻不在府中,你将书信交给我,等我父亲回来,我自会交给他,你看可好?”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不行,托我送信之人再三交代,要我一定要将此信件亲手交到太子殿下手中,不得假手于人,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必须亲手交给太子殿下。”   清宁郡主微笑道:“不知拖你送信者何人?”   江鱼知道这女子不信自己,上前一步,嘴唇微动,低声道:“虞允文。”   那女子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略一沉吟,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先放了孙统领好不好,跟我进去,等我父亲回来,我自会带你去见他。”   江鱼想都不想,松开手,放开孙统领,退后一步,将长剑还给他,拱手道:“孙统领,得罪了!”   孙统领铁青着脸,收剑入鞘,重重哼了一声。他是东宫太子府侍卫统领,武功不弱,谁知今日却被人一招制住,大为丢脸,实在没面子,心里窝火透顶,恨不得一剑杀了眼前这小子。   清宁郡主笑道:“三位请跟我来。”说罢,转身当先引路。   江鱼迈步跟上,兀敏和阿刺花紧随其后。   清宁郡主边走边道:“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身份贵重,因此侍卫们难免紧张在意,生怕有什么闪失,刚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三位莫怪。”   江鱼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凛,当即停下脚步:“哎呦,不好!这兀敏乃是金国郡主,我怎么稀里糊涂带她来到大宋太子府中,倘若她心怀叵测,图谋不轨,对太子殿下不利,自己岂不是成了金人帮凶,汉奸卖国贼,百身莫赎,百死莫赎,万死莫赎?这……”想到这里,心中惶惑,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又能怎样?错已然错了,此刻一脚已经踏入太子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江鱼心念转动,旁人却不知他在想什么,都是一愣。   兀敏望着江鱼,不知他怎么了,又不好开口询问,只是眼睛盯着他。   清宁郡主沉声道:“怎么了?”   江鱼定定神,沉声道:“没什么,走罢。”   清宁郡主心中纳闷,笑了笑,引着江鱼三人来到客厅,沉声道:“三位请坐,云儿,奉茶,吩咐下人们准备些茶点酒水。”   云儿答应一声,急忙去了。   江鱼等人坐下,清宁郡主笑了笑,沉声道:“三位请坐,待会茶点来了,便请慢用,我失陪了!”说罢,转身盈盈而去。   江鱼定定望着清宁郡主的背影,若有所思。   兀敏看江鱼自打一见清宁郡主,就目不转睛盯着人家看,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心中不爽,早就忍不住一股醋意发作,起身走到江鱼面前,挡住他视线,狠狠瞪着他。   江鱼回过神,不由得一愣,望着兀敏。   兀敏重重哼了一声,怒道:“看够了没有?要不要追出去?小心人家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江鱼一愣,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兀敏怒道:“你问我怎么了,我倒要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一见人家,你就目不转睛盯着人家看,魂不守舍,失魂落魄,你是不是被她迷住了,你……你气死我了!”   江鱼这才明白过来,低声道:“你小点声,别瞎说,我哪有,我就是……”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口,不知怎么说才好,自己总不能说自己做梦曾经梦到过她,这话谁信?就算别人信,那也不能对人说啊。   兀敏气鼓鼓道:“你只是什么,说呀,怎么不说了?”   阿刺花看兀敏气成那样子,心里也生气江鱼,跟着低声道:“对啊,她是郡主,我家小姐也是郡主,要说容貌气质,她那里比得上我家郡主?你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心不足!”   江鱼急道:“小点声!”   兀敏猛然醒悟,在这地方可不能乱说。她本来聪明机敏,可是一旦碰到这种事,便乱了方寸,自古女人爱吃醋,一旦醋意发作,便失去理智,这是女子通病,天性使然,非独个例。   兀敏瞪了阿刺花一眼,转身气鼓鼓坐回座位,独自生闷气。   江鱼心思纷乱,坐着发呆,心中沉吟。   脚步声响,清宁郡主那个侍女云儿带着几个婢女进来,端着茶点水果,放在桌上。   那云儿望着那几个婢女,沉声道:“你们都下去罢,就在门外候着。”   那几个婢女答应一声,低头退出。   云儿转身望着三人笑道:“请三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云儿告退了。”   江鱼站起身,拱手道:“多谢云儿姑娘,请慢走。”   云儿欠身施礼,转身离去。   江鱼坐下,拿起一块点心道:“来,咱们吃罢。”   兀敏扭头望着别处,不理他,阿刺花看兀敏那样子,也坐着不动。 第97章 壮词雄风   江鱼看到这样子,心中反倒一松:“她如此生气,大动肝火,说明她对自己是真心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在意,既然这样,她就不会害自己。”   江鱼想到这里,心中一松,一口吞下一块糕点,咂咂嘴唇,啧啧有声,笑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好吃,好吃!”   兀敏板着脸,眼睛望着别处,不理他。   阿刺花望望兀敏,又眼巴巴望着桌上茶点水果,想吃却不敢吃。   江鱼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阿刺花,低声笑道:“她不吃,你吃。”   阿刺花不接,眼睛望着兀敏,努了努嘴。   江鱼笑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偏偏不吃,唉,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   兀敏终于忍不住,转头瞪了江鱼一眼,一把抢过糕点,咬了一口,哼道:“吃就吃,谁怕谁?”   江鱼低声笑道:“这就对了,快点吃,吃饱喝足,养足精神,等我办完事,咱们马上就走!”   兀敏大喜,低声道:“真的,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当然了,我说过要送你们回去,说得出,就要做得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兀敏大喜,瞟了江鱼一眼,大口吃喝。女真女子本就豪爽,爱恨分明,丝毫不加掩饰。   阿刺花早就想吃,看到兀敏开吃,哪里还客气,当下放开便吃。   三人早就饿了,那点心又精美可口,水果也是香甜无比,三人放开肚皮,风卷残云,不一会就将桌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竟似兀自意犹未足。   江鱼喝了一口茶,摸摸肚子,打个饱嗝,笑道:“怎么样,好吃罢?”   阿刺花笑道:“好吃,真好吃!”   兀敏瞪她一眼,哼道:“你就是个吃货,咱们府里什么没有,你还没吃够?”   阿刺花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门外脚步声响,轻轻一声咳嗽。   三人急忙正襟危坐,眼睛望着门口。   云儿迈步进来,走到客厅中间,欠身施礼,眼睛望着江鱼,恭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回府,郡主差奴婢前来请这位公子前往参见。”   江鱼站起身,沉声道:“多谢,请!”   兀敏一愣,眼睛望着江鱼,还没等她开口,云儿恭声道:“请你们二位在此等候,太子殿下只召见这位公子一人。”   江鱼朝兀敏使个眼色,兀敏点点头。   云儿恭声道:“请公子跟我来。”说罢,转身出门,当先引路。江鱼迈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厅,一直往前走,只见府中到处布满卫士,或明或暗,严密戒备。   穿过一个走廊,转过几个亭阁,一直到了一个偏殿前,云儿停下脚步,轻轻推开殿门,恭声道:“公子,请!”   江鱼点点头,迈步进殿,身后云儿轻轻关上殿门。   江鱼打眼四顾,只见殿内烛火明亮,却不见一个人影,心中纳闷,一步步走进去,只见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住画像上一位将军挺枪跃马,威风凛凛,身后一队人马,打着两面大大的旗帜,一面上面写着:宋,另一面上面写着:岳。前面是一队金兵,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尸横遍野。   旁边题着一首词: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江鱼但觉胸中热血沸腾,忍不住低声吟道:“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公子吟得好词!”   江鱼一惊,猛然回头,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美女袅袅走来,一袭白色长裙,长发披肩,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江鱼一愣,定睛一看,正是清宁郡主。   江鱼急道:“参见郡主殿下!”   清宁郡主微微一笑,轻声道:“公子请稍等,太子殿下刚刚回府,稍事歇息,待会就会召见你。”   江鱼点头道:“好,我等着。”   清宁郡主微微一笑,转头望着墙上岳飞画像,沉声道:“这画这词,公子以为如何?”   江鱼凝视画像,沉声:“岳飞岳元帅,天下第一大英雄,这词乃是人间第一壮词雄风!画功再好,难描其神,丹青虽妙,莫绘其风。”   忽听一个声音沉声道:“说的好!天下第一英雄,人间第一壮词!画功再好,难描其神,丹青虽妙,莫绘其风!”   江鱼一惊,急忙回头,只见一人缓缓走进殿来,年约四旬,一身黄袍,步履沉稳,气度雍容。   江鱼心念电闪,上前一步,躬身道:“参见太子殿下!”   那人微微笑道:“公子不必多礼,平身罢。”   江鱼挺直腰杆,从怀中掏出虞允文的书信,双手捧上,沉声道:“在下受虞允文先生之托,亲手将此信呈交太子殿下。”   太子点点头,旁边清宁郡主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捧给太子。   太子接过书信,小心翼翼拆封,取出书信,仔细看着,脸色凝重,看完书信,递给清宁郡主。   清宁郡主接过,仔细阅了一遍,脸色微变,抬头望着太子。   太子缓缓点了点头。   清宁郡主走到烛火前,将那封书信就着烛火点燃,眼看着一点点化为灰烬。   江鱼目睹一切,心中一动,暗暗点头,双手抱拳,沉声道:“太子殿下,在下受人之托,总算不辱使命,这就告辞了!”   太子微微一愣,沉声道:“公子一路劳累,千辛万苦,本宫还没有好好赏你谢你,岂可就此离去?”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在下只是偶然路过,恰逢其事,谈不上什么辛苦劳累,更不敢要什么赏赐感谢,这就告辞了!”   太子眼光一闪,微笑道:“少侠果然是侠肝义胆,古道热肠,了不起,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信哉斯言,故人诚不我欺!” 第98章 我走我路   太子本来一直称呼江鱼公子,此刻忽然改口称少侠,江鱼一愣,沉声道:“不敢,殿下过奖了。在下何德何能,蒙殿下如此看重,真是不敢当。无知无德,更没有什么抱负志向,一切只不过是误打误撞,顺手而为,实在惭愧。”   太子目光闪动,微笑道:“少侠何必过谦,虞爱卿信中对你格外看重,大为赞赏,特向本宫推荐你,今日本宫见到你,信知虞爱卿此言不虚,本宫也是颇为欢喜,有意留下你,邀你在本宫麾下效力,助本宫一臂之力,成就一番大事业,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江鱼淡淡道:“不知太子殿下所谓的大事业,指的是什么?”   太子目光灼灼,沉声道:“中兴大宋,恢复河山,一统天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康!”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太子殿下美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在下愚昧惫懒,胸无大志,什么江山社稷,为国为民,在下无此志向,从未想过,也做不来,实在惭愧。我只想做一个自由人,我行我素,逍遥自在,走哪算哪,想甚做甚,此生便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太子脸色一沉,盯着江鱼。   江鱼浑若未觉,长揖一礼,朗声道:“在下无礼,就此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忽然脑后一股劲风袭来,一个声音喝道:“且慢!”   江鱼也不回头,听声辨形,反手一指点出,那人侧身一闪,改爪为掌,一掌拍向江鱼后心。   江鱼脚下一动,身子急进数尺,避开来势。   那人一声清叱,如影随形,扑上前来,一掌朝着江鱼后背劈来。   江鱼回身站定,身子不动,左掌微扬,迎着那人掌势,竖在空中,静止不动,等着那人的掌力。   那人看江鱼这架势,胸有成竹,不明深浅,当即变向,一掌击向江鱼右肩。   江鱼不动声色,左掌闪电般一动,后发先至,又挡在那人掌前。   那人还待变招,只听太子沉声喝道:“够了,退下!”   那人当即住手,退开几步,笑吟吟望着江鱼,正是清宁郡主。   江鱼面不改色,望着清宁郡主,沉声道:“郡主殿下好功夫,在下佩服。”   清宁郡主脸色一沉,盯着江鱼,冷笑道:“是么,我好功夫,你佩服?我出手突袭,全力以赴,你轻描淡写,信手挥洒,强弱悬殊,高下立判,你佩服我什么,虚伪!”   江鱼沉声道:“在下并非虚言,郡主殿下的身手在女子中算是很不错的,何况郡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万金之躯,能练就如此身手,那是极不易的,殊为难得,在下衷心佩服,并无虚假。”   自古女子爱慕虚荣,喜听赞赏溢美之辞,清宁郡主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脸上却依旧一副冷酷不屑之色,盯着江鱼,冷冷道:“有人在我面前将你夸得地上没有,天上少见,说你志向高远,侠肝义胆,身手高强,武功绝伦,今日一见,真是大失所望。”   江鱼一愣,心中好奇,沉声道:“在下初出茅庐,识人无几,不知是何人误判,抬爱谬赞,在下实在当不起。”   清宁郡主冷笑道:“谁说的你先别管,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那人至少说对了一半,你的确身手了得,武功高强,只不过说你志向高远,侠肝义胆,那是大谬不然,让人大失所望,笑掉大牙。”   江鱼神色自若,微微一笑,淡淡道:“实在对不起,是在下让郡主殿下失望了。不过郡主殿下也不必言语激我,在下虽然年幼,却自有主张,我只想我走我路,做我愿做,凭他人区区几句言语,如何能改变在下?”   江鱼说罢,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望望太子殿下,又望望清宁郡主,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各有志,勉强不来。咱们道不同,路便不同,请恕在下难以从命。不过请太子殿下和郡主殿下放心,在下虽不愿与你们同行为伍,却也绝不会是你们的敌人。告辞了!”说罢,转身迈步便走,更无丝毫停留回头之意。   清宁郡主脸色一变,紧紧盯着江鱼的背影,咬了咬嘴唇,转头望着太子。   太子目光一闪,沉声喝道:“少侠留步!”   江鱼停下脚步,慢慢转身,望着太子,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太子微笑道:“少侠这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一位故人想见你,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江鱼一怔,他早就在心里怀疑,今日来到太子府,看太子和郡主对自己的态度神情,还有郡主刚才的话语,都让他心存疑惑,此刻听到太子这般说,当下点点头,沉声道:“敢问太子殿下,不知是哪位故人想见我?”   太子微微一笑,双手轻轻一拍,殿门开了,一人大踏步进来。   江鱼一见来人,不由得一怔,心念一转,瞬间明白,心道:“我真傻,怎么把他给忘了,他前几日来到江南,我早应该想到是他。”   那人大踏步走来,躬身施礼:“微臣辛弃疾参见太子殿下,郡主殿下!”   太子微微点头,清宁郡主笑着点头。   辛弃疾直起身,转身大踏步走到江鱼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江鱼的手,笑道:“兄弟,你来了,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江鱼见到辛弃疾,心中也自欢喜,笑道:“辛大哥,我也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   辛弃疾握着江鱼的手,笑道:“兄弟,那日你我兄弟率领十余骑闯进叛军营中,在千军万马之中生擒叛贼张安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真是壮哉!”   江鱼沉声道:“那都是辛大哥英雄了得,智勇双全,小弟只不过是碰巧赶上,恰逢其会而已,充其量也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辛弃疾笑道:“兄弟不必过谦,当日若非是你,哥哥连同属下一众兄弟早就没命,就算是进了叛军营中,也是有去无回,于事无济,反倒白送性命,徒留遗憾,死不瞑目。兄弟,要说英雄好汉,你才是真英雄,好汉子!” 第99章 以退为进   江鱼笑了。   虽然他天命不凡,英资天纵,终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心性远未成熟,自然也喜欢听人夸奖赞美,此刻他心里就有些美滋滋,飘飘然。   辛弃疾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这顶高帽子一戴,江鱼已经有些飘然忘形,当下趁热打铁,沉声道:“兄弟,你是天下少见的少年英雄,太子殿下更是天纵英明,绝顶睿智,胸怀大志,气度恢宏,你为何不愿留下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共谋大事,共攘义举,为天下谋太平,为百姓谋福祉?”   江鱼听他话锋一转,又说到让自己留下来,该说的话刚才自己都说了,想来辛弃疾刚才在殿外也都听到了,他现在又这么说,还让自己说什么?对辛弃疾,总不能翻脸不给面子,索性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罢。   江鱼退后一步,环视众人,面色一凛,沉声道:“小子年幼无知,读书不多,经历又少,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很多人,我也不明白,我心中有好多困惑疑团,如鲠在喉,不知可否一吐为快?”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少侠有话,但讲无妨。”   江鱼扫视三人,最后眼睛望着太子,沉声:“你们既然一心要恢复河山,中兴大宋,一统天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那你们为什么迟迟不发兵北伐,收复中原,反倒还要和金人议和?你们一心要恢复河山,中兴大宋,为什么我来到江南,所见所闻不是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而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这一切一切,都让我大失所望,百思不解。”   太子目光一闪,捻须不语。   清宁郡主目光闪动,定定望着江鱼。   辛弃疾眉头一展,沉声道:“兄弟,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因此灰心丧气,无心进取,是也不是?”   江鱼沉声道:“我耳闻目睹,都是这般奢靡颓废之象,既然如此,我也无能为力,只想就此离去,浪迹天涯,我行我素,我走我路,随心所欲,随遇而安,落一个耳根清净,逍遥快活。”   太子哈哈一笑,大声道:“好,本宫明白了,原来少侠是因为这个,那本宫就放心了,说明本宫没有看错人,少侠果然是侠肝义胆,热血少年!”   江鱼一愣,定定望着太子。   太子上前一步,沉声道:“少侠天纵聪明,应该明白何为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何为以退为进,蓄势待发。”   江鱼心中一凛,望着太子,静等他说下去。   太子沉声道:“本宫向来主战,主张对金强硬,然而我父皇年纪老迈,一心求稳怕乱,不但怕乱,而且怕变,一心只想苟和,偏安于江南一隅之地,不思进取。而国贼秦桧,身居相位,不思为国为民,反倒一心讨好我父皇,为了保住他个人权位,他广结党羽,专权乱政,祸国害民。本宫身为东宫太子,大宋储君,身边聚集了一批忠义慷慨之士,与秦桧分庭抗礼,如此一来,朝廷分为两派,我父皇就在中间和稀泥,以求朝政平衡。这就是当今大宋朝廷形势,本宫也不能左右。”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承蒙太子殿下教诲说明,在下明白了,只不过这与金议和之议,是谁提出,为何成行,又为何太子殿下你也赞同此事,不持异议,不加阻拦?”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问得好!实不相瞒,这议和之议,乃是秦桧力主,本宫并未反对,只不过本宫提出派虞允文作为议和大臣,前去与金人谈判。本宫对他有十六字交待:不失国体,不丧国格,不让寸步,不让寸利!”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那么太子殿下之意,就是要与金人谈判,维持现状,隔江对峙,划江而治,苟安一隅,是也不是?这算什么,与投降何异?”   辛弃疾看江鱼对太子如此咄咄逼人,言语中竟然有质问谴责之意,不由得脸色一变,急道:“兄弟,不得对太子殿下无礼!”又急忙向太子道:“太子殿下,微臣这兄弟年少无知,言语无忌,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面不改色,微笑道:“无妨,少侠心直口快,想甚说甚,很好,本宫就喜欢这等直来直去的好汉子。”   太子望着江鱼,沉声道:“少侠,以你看来,目前大宋大金,是谁国力更强,兵革更利,倘若两国此时开战,胜败之数又是如何?”   江鱼心头一震,默然半晌,摇摇头,沉声道:“此时两国开战,大宋殊无胜算。”   太子脸色凝重,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此时开战,无异于自杀,这便是本宫之所以同意议和的原因,为的是争取时间,韬光养晦,修养民生,蓄养国力,等到时机成熟,出兵北伐,一举收复中原,灭了金国蛮夷,恢复我大宋江山,一统天下,四海升平!”   江鱼心头一热,目不转睛定定望着太子。   辛弃疾沉声道:“兄弟,太子殿下忍辱负重,一片苦心,现在你总该明白了罢?”   江鱼点点头,恨恨道:“可恨秦桧那个狗奸贼,今日真该拼了这条性命,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狗畜牲!”   他是一时愤激,出言无心,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却失了口。   太子等三人一听,都是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一起望向江鱼。   清宁郡主紧紧盯着江鱼,沉声道:“我问你,今日临安大街上,秦桧遇刺,是不是你干的?”   江鱼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不过这时候也没必要隐瞒,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我在现场,不过我却不是刺客。”   太子目光一闪,辛弃疾一怔,急道:“兄弟,你说什么,你在现场,你却不是刺客?”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我只是恰巧碰到而已,我真不是刺客……”   清宁郡主目露笑意,瞪着江鱼,哼道:“行了,别装了,你每次都是正巧碰到,恰逢其会,今晚上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拜托你能不能说点新鲜的?” 第100章 心直口快   江鱼摇头道:“真不是我,要是我,这等利国利民、大快人心的好事,我为什么不敢认?”   清宁郡主撇嘴哼道:“你自命不凡,要玩侠客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是不是?”   江鱼苦笑一下,摇摇头,这事可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再说此事还牵扯到兀敏和阿刺花的身份,说起来势必含糊其辞,隐约其言,倒不如不说。兀敏对自己一番真心实意,自己虽然并不喜欢她,甚至连好感都谈不上,可是却也绝不能出卖她。   太子盯着江鱼,沉声道:“今日下午,父皇召见本宫和秦桧那厮,本宫先到,秦桧那厮迟迟不到,最后他来了,说是路上遇到刺客,当场击毙三个,抓住一个,跑了三个,正在满城搜捕,这是怎么回事?”   清宁郡主一惊,盯着江鱼道:“跑了三个,你们……”   江鱼沉声道:“不错,跑了的就是我们三个!太子殿下,实在对不住了,我们三个来到您这里,给您惹麻烦了!”   太子微微一笑,淡淡道:“本宫若连这点事都不能担当,还配做一国储君么?何况你们都是侠客义士,本宫敬重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清宁郡主低声道:“父亲,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不必无谓生事。我去吩咐侍卫们加强戒备,封锁消息,提防秦贼借机生事。”   太子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清宁郡主望了江鱼一眼,转身快步而去。   辛弃疾望着江鱼道:“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否如实向太子殿下禀告?”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太子殿下,我来临安给您送信,路上碰到两个抗金义士,结为朋友,又在大街上遇到四个卖艺的,又遇到秦桧那狗贼的一个干孙子叫秦三的,他带了一帮爪牙欺负那四个卖艺的,我们三个看不惯,因此出手教训他,没想到他叫来官差抓捕我们,我们与官差斗战,此时正巧秦桧那厮的车驾经过,我们挡了他的路,他派人来抓我们,我们就和他们斗在一起,谁知这时大街上忽然冒出四个刺客,就是那四个卖艺的,三男一女,三个男的被秦桧手下爪牙打死了,剩下那个少女被他们抓住了,我和秦桧手下一个少年将军大战一场,难分胜负,也幸亏那四个刺客忽然出现,他赶回去救秦桧,我趁机救了我那两个朋友逃走。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江鱼顿了顿,望着太子,沉声道:“我们三人逃走以后,眼看秦桧派了大批官军差役挨家挨户搜捕我们,我们本想隐蔽起来,想法子混出城去,可是我想到虞先生要我给您送信,这件事还没办妥,因此只好冒险前来,我们在路上抓了几个官军,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扮作官军,这才来到太子府。”   江鱼这番话基本都是大实话,只不过将兀敏和阿刺花称作抗金义士,未免有些欺心,不过这也顾不上了。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若不说其中原委,本宫实在想不到。”   江鱼笑道:“我估计秦桧老贼也是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辛弃疾笑道:“太子殿下所言不错,这一次虽然没有杀了秦桧狗贼,也吓得他够呛。他一直想着还有三个刺客逃走了,一定心惊胆战,寝食不安。秦桧祸国殃民,人神共愤,天下之人,莫不想杀了他,食其肉,寝其皮,他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天下公贼,个个想杀,活该!”   江鱼沉声道:“太子殿下,今日与我交手的那个少年将军武功高强,好生厉害,在下几乎败在他手下,不知他是什么来历,以他如此身手武功,又为什么心甘情愿做秦桧老贼的走狗?”这话他只能问太子,辛弃疾和他一样,也是刚刚来到临安,肯定也不知道。   太子摇摇头,沉声道:“本宫也不知道,巧了,大约半年前,也是秦桧遇刺,刺客有好几个,个个武功高强,秦桧身边好几个高手护卫丧命,当时形势危急,眼看秦桧性命难保,此人忽然出现,加入战团,打跑了刺客,从此获得秦桧信任,留在他身边。圣上知道此事,特地召见此人,对他大加褒奖,授以金武卫大将军之职,让他就留在秦桧身边,听他调遣,保护秦桧安全。唉。”说罢,皱皱眉头,叹了口气。   辛弃疾和江鱼不知太子为何皱眉叹气,不敢问他,静等他说下去。   太子摇摇头,叹道:“也不知父皇对秦桧为何如此偏袒宠爱,所谓爱屋及乌,那韩飞不过是救了区区秦桧,便被授以金吾卫大将军之职,统帅上万兵马,竟然如同救驾之功,而且更有甚者,今天秦桧见驾来迟,圣上得知原委,知道韩飞今天又救了秦桧,又对他加官进爵,竟然晋封他为御林军副统领,这真是……”说到这里,住口不说,神情不愉,面有忧色。   辛弃疾知道太子对皇上不满,却不便明言,更不可能对自己和江鱼说。所谓子不言父过,更何况他们不只是父子,还是君臣,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储君,而且他们还不是亲生父子,相互之间难免有猜忌之心,更有诸多忌讳。   辛弃疾默然,不过他不说,江鱼却是心直口快,毫无顾忌,沉声道:“这皇上真是老糊涂了,越来越昏聩,这韩飞乃是秦桧的心腹爪牙,御林军负责保卫皇宫安全,他让韩飞担任御林军统领,岂不是引狼入室么?”   辛弃疾脸上变色,咳嗽一声,冲江鱼连连使眼色。   江鱼却假装没看到,他才不管那么多,只顾说了这番话,一吐为快。他心中本有不平之意,充溢胸中,索性再加一句:“倘若秦桧心生异志,谋反作乱,又该如何?”   这话出口,眼看太子脸上变色,辛弃疾心中一震,急道:“兄弟,快住口,莫要胡说!” 第101章 大材小用   江鱼一脸鄙夷不屑之色,住口不说。   太子脸色一变,冷冷盯着江鱼。   辛弃疾看太子脸色不善,心中惴惴不安,急忙伸手去拉江鱼衣袖,不让他再说下去。   谁知江鱼有意无意身子一闪,便避开了。他明白辛弃疾意思,可他偏偏不理不睬,他是何等样人,天生叛逆,敢说敢做,天不怕,地不怕,又怎肯轻易低头?   辛弃疾知道江鱼心高气傲,不会低头,也不愿委屈求全,急忙道:“太子殿下,微臣这兄弟年少无知,不知深浅,口无遮拦,一时失言,还望太子殿下恕罪海涵。”   他替江鱼向太子请罪,江鱼却昂然而立,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太子哼了一声,冷着脸,没说话。   殿门开了,脚步声响,清宁郡主走了进来,反身关上殿门,快步走过来。   太子望了她一眼,清宁郡主点点头,意思外面已经安排好了。   太子不动声色,转头望着辛弃疾道:“辛爱卿,本宫已向父皇请旨,授你江宁团练使之职,明日吏部便会下达任命,你准备一下,克日赴任去罢。”   辛弃疾一愣,急忙跪倒磕头,大声道:“微臣多谢太子殿下举荐,臣辛弃疾一定尽忠职守,鞠躬尽瘁。”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平身罢。”   辛弃疾又磕了个头,站起身,脸上难掩失落之情。   江鱼何等聪明,察言观色,知道辛弃疾心中失望,他知道辛弃疾是有大志向、大本事的人,没想到却被封了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小官,真是大材小用,心中替他不值,不免愤愤不平,忽道:“辛大哥,这团练使是什么职务,干什么的?”   辛弃疾怔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好说,踌躇难答。   江鱼知道辛弃疾不好说,他本来就是故意挑事,索性直接向太子道:“太子殿下,辛大哥心怀忠义,志向远大,文韬武略,经天纬地,乃是千里马,万里驹,你给他百里之地,如何展他千里之才,又如何抒他万里之志?您立志要中兴大宋,难道这就是中兴之君的胸襟举措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脸色大变。   太子脸色铁青,眼中寒光一闪。   辛弃疾心头大震,大惊失色,急忙上前,一把紧紧拉住江鱼,江鱼挣脱不开,被他硬拉着跪倒在地。   辛弃疾重重磕头,江鱼却直挺挺跪着,偏不磕头,也不说话。   辛弃疾心中惶恐,重重磕头,颤声道:“太子殿下,我兄弟出言无状,大胆忤逆,冲撞了太子殿下,请您恕罪,微臣愿意替他领受罪罚,请太子殿下重重治臣之罪,饶恕我兄弟,微臣给您磕头了,求您了!”说罢,重重磕头不止。   太子背负双手,铁青着脸,盯着江鱼。   江鱼眼睛直愣愣望着太子,目光中不但毫无躲闪之意,更无半点惊慌恐惧之色。   太子脸上青气一闪,眼看便要发作,清宁郡主急忙上前,扯扯他的衣袖,目露恳求之意。   太子脸色稍缓,转头不看江鱼,眼睛盯着辛弃疾。   辛弃疾颤声道:“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冷冷哼道:“辛弃疾,这小子刚才说本宫没有中兴之君的胸襟气度,倘若本宫因他这一言便治你们的罪,岂不是刚好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授他口实?本宫偏不让他如愿,哼哼。”   辛弃疾大喜道:“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太子殿下真是胸襟广阔,气度恢宏,真乃千古明君之气象,真乃我大宋亿万臣民之莫大福气,他日必能中兴大宋,驱逐蛮夷,恢复我汉家一统天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几句马屁一拍,太子脸色登时缓和下来,哼道:“算了,你们都起来罢。”   辛弃疾又重重磕了个头,拉着江鱼站起身,恭恭敬敬站着。   太子不理江鱼,眼睛望着辛弃疾,沉声道:“目前朝局复杂,盘根错节,本宫虽身为储君,却也不能完全左右朝局,有些事本宫也不能把控。不过派你去江宁府担任团练使,却是本宫的主意。你可知为何?”   辛弃疾恭声道:“微臣愚昧,恭请太子殿下教诲。”   太子哼了一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清宁郡主笑道:“我父亲派你去江宁,其中大有深意,是让你去招兵练兵,积聚实力,为北伐中原做准备。”瞟了江鱼一眼,接着笑道:“你别看这团练使官职虽小,职责却重,可以说重任在肩,乃是长久之计。”   江鱼心中一动,这才明白太子的意图,心中颇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辛弃疾大喜道:“原来如此,太子殿下深谋远虑,微臣愚昧,懵懂无知,还请恕罪。”   太子号哼了一声,望着辛弃疾,神色郑重,沉声道:“江宁知府是本宫的心腹之人,也是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你去了江宁以后,若有什么需要,他会全力支持你。”   辛弃疾沉声道:“多谢殿下。”   太子脸色一端,神情郑重,盯着辛弃疾,一字一句道:“本宫要你在最短的时间里,打造一支虎狼之师,召之即来,来则能战,能打敢拼,百战不殆!”   辛弃疾心头一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顿首而拜,沉声道:“臣请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一定鞠躬尽瘁,不辱使命!”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平身罢!”   江鱼知道自己一时莽撞,错怪了太子,在一旁不好意思,虽然认错服软不是他的风格,不过给太子殿下一点面子还是可以的,当下抱拳道:“在下一时鲁莽,出言无状,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您大人大量,宽恕在下。”   太子冷着脸,盯着江鱼,不说话。   江鱼心里打个突,心道:“我给你台阶,让你借坡下驴,拾回面子,你可倒好,还真当真了?”   辛弃疾正待出口帮腔,为江鱼说情,却见清宁郡主上前一步,盯着江鱼,冷冷道:“错了便要认罚,岂可轻描淡写,就此算了?” 第102章 与虎谋皮   江鱼不动声色,道:“怎么罚,你说罢。”   清宁郡主笑道:“怎么罚,这本郡主可没想好,以后总有机会,先记下攒着,到时候本郡主罚你做什么,你可不许抵赖。”   太子喝道:“行了,别胡闹。”望着江鱼道:“少侠,眼下有一件事,本宫想劳烦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江鱼拱手道:“太子殿下请讲,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定必全力以赴。”   太子沉声道:“今日父皇召见本宫和秦桧,商议与金议和之事,决定再派使团赴金谈判,仍由虞允文为主使,主持议和之事。明日新组使团使团就将启程赴金,与虞允文会合一处,开启谈判。”   江鱼点点头,等他说下去。   太子盯着江鱼,沉声道:“兹事体大,虞大人乃是国之栋梁,万不可有失,这是其一;其二,据虞大人信中所言,此次我大宋使臣遇害,乃是蒙古人所为,如果他们再次下手,我大宋使臣再出意外,那我堂堂大宋颜面何存?”   江鱼沉声道:“在下明白了,太子殿下不怕议和不成,而是担忧大宋使臣的安危,又担心有辱我大宋国威,那您想怎么办?”   这话刚出口,心念电闪,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果不其然,太子盯着江鱼,沉声道:“明日使团启程,本宫想要你随队出发,保护虞大人和各位使臣的安全,不知你可愿意为国分忧?”   江鱼略一踌躇,沉声道:“行,答应你了!”   辛弃疾心中一喜,却又暗暗摇头,心道:“我这兄弟果真放荡不羁,不拘礼法,应该说领命遵命,他却说答应,好像太子殿下真是求他一般。”   太子也不计较江鱼言语不恭,大喜道:“好,少侠果真爽快,本宫这就放心了。”   辛弃疾笑道:“兄弟,你侠肝义胆,愿意报效国家,为国分忧,哥哥好生喜欢,咱们兄弟一起辅佐太子殿下,成就大事,建功立业,足慰平生。”   江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江鱼也是无奈,太子殿下开口,语气客气,言辞恳切,真不好拒绝,倘若太子直接下命令,江鱼反倒绝对不会听从,一定是直接拒绝。   还有,江鱼答应送兀敏和阿刺花回金国,现在太子又让他去金国,这么一来,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清宁郡主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当世俊杰,人才难得,可算一时瑜亮,更难得你们还是好兄弟,意气相投,同心同德,齐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江鱼淡淡道:“太子殿下,我累了,想去睡觉,对了,我那两位朋友他们安顿好了么?”   清宁郡主笑道:“客房都已经安顿好了,你那两位朋友都还在客厅等你,我安排了人专门伺候。”   江鱼点点头,抱拳道:“太子殿下,郡主殿下,辛大哥,我先告辞了!”   太子点点头道:“好,你去罢,本宫还有事与辛爱卿商议。清宁,你安排人送少侠去歇息,吩咐下人,好生接待,万万不可怠慢。”   清宁郡主笑道:“知道了,您放心,女儿亲自去安排。”望着江鱼笑道:“请少侠跟我来!”   江鱼拱拱手,转身跟着清宁郡主出去,门口侍卫关上殿门。   太子盯着辛弃疾,沉声道:“此人武功高强,身手了得,而又心思单纯,不慕权利,才堪大用,辛爱卿,你要设法留下他,为我所用。”   辛弃疾恭声道:“太子殿下胸怀天下,求贤若渴,微臣谨遵太子殿下谕旨。”   太子转身盯着辛弃疾,沉声道:“辛爱卿,你去江宁府任职的事先放一放,本宫现在有一件机密要紧事要你去办。”   辛弃疾心中一凛,恭声道:“请太子殿下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子点点头,神色郑重,沉声道:“本宫打算派你当密使去蒙古一趟,面见蒙古大汗铁木真,商议宋蒙结盟、共同对金之事,你可愿意?”   辛弃疾一惊,愣了一下,恭声道:“太子殿下要与蒙结盟,共同对金?”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本宫正是此意。”   辛弃疾脸色一变,半晌无语。   太子脸色一沉,盯着辛弃疾,冷冷道:“辛爱卿这是何意?”   辛弃疾眼看太子脸色不善,却也不惧,沉声道:“太子殿下,兹事体大,事关国运民生,千秋万代之计,臣有一言,不得不说,请太子殿下恩准。”   太子目光一闪,淡淡道:“尼说罢。”   辛弃疾语气沉重,沉声道:“我大汉一族长期居于中原地域,气候适宜,物产丰饶,经济发达,文化昌盛,百姓富足。而反观周围蛮夷之地,气候苦寒,土地贫瘠,物产匮乏,百姓穷苦。千百年来,上至周时之犬戎,下至秦时之义渠,乃至汉时之匈奴,唐时之回纥突厥,以至我大宋今日所面对之契丹、女真、蒙古,他们莫不羡慕向往我中原华夏之富足安康,繁荣昌盛,乃至生出眼红觊觎之心,侵扰掠边、举兵攻伐朝朝发生,代代不绝,我朝女真一族壮大,以致发生靖康之变,至今大半国土沦丧,落于女真金人之手。此乃我大宋国耻,切肤之痛,天下忠义慷慨之士莫不痛心疾首,扼腕叹息。”   太子脸色沉痛,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辛弃疾神色激愤,沉声道:“太子殿下,如今天下形势,我大宋只剩江南半壁江山,而女真金人窃据中原,与我大宋隔江对峙,金人背后北边蒙古人逐步崛起,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威胁到金人侧后安全,而蒙古大汗铁木真悍勇无敌,雄才大略,更有南下牧马、问鼎中原之野心。这是当今天下大势,殿下胸怀天下,高瞻远瞩,一定心知肚明,胸有成竹。”   太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说的这些本宫自然明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辛弃疾沉声道:“请恕微臣直言,殿下打算与蒙古人结盟,共同对付金人,可谓与虎谋皮,与狼共舞,可谓前门拒虎,后门进狼,无异于饮鸩止渴,玩火自焚,自取灭亡,臣以为万万不可!” 第103章 远交近攻   太子冷冷道:“大胆,辛弃疾,你说什么?”   辛弃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太子殿下,昔日我大宋与金人结盟,共同对付契丹辽人,结果怎样,辽人倒是垮了,龟缩一隅,一蹶不振,可是到头来金人却翻脸不认人,趁机攻打我大宋,以至于酿成靖康之变,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说到这里,辛弃疾重重磕头,沉声道:“前车之鉴望望不远,惨痛教训历历在目,微臣恳请太子殿下三思而后行,莫要重蹈覆辙,到时悔之晚矣。”说罢,又一次重重磕头。   太子沉声道:“你可知这是谁的主意?”   辛弃疾神色激愤,沉声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不管是谁提出此议,都是短视短见,祸国殃民之计,万万不可行!”   忽听一个声音道:“大谬不然,拘泥而不知变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可谓不得其道,亦非今日之计矣。”   辛弃疾一惊,转头一望,只见一个老者缓缓从屏风后面转出,不慌不忙走到太子面前,躬身道:“老朽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沉声道:“先生免礼。”   那老者沉声道:“刺耳殿下。”   太子朝辛弃疾道:“辛爱卿,你且起来说话。”   辛弃疾又磕了一个头,站起身。   太子笑道:“辛爱卿,本宫替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太子太傅史浩史老先生。”   史浩乃是当世名士,儒林领袖。辛弃疾久闻其名,却从未见个,闻言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拜见道:“晚辈辛弃疾拜见史大人。”   史浩上下打量辛弃疾,笑道:“好,辛大人赤胆忠心,文武双全,真是难得的忠义之士。你刚才所言,句句在理,乃是忠心谋国之言,却非变通进取之策,更非乱世逆境取胜之道。”   辛弃疾心中一凛,恭声道:“请先生教诲,晚辈洗耳恭听。”   史浩沉声道:“你刚才所言利害关系,太子殿下并非不知,更非无虑,而你却不明白太子殿下真正意图。”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道:“你说此举是饮鸩止渴,玩火自焚,老朽告诉你,饮鸩也可止渴,玩火未必自焚。太子殿下之意,与蒙古人结盟,并非与其真正合作,而是要悬而有之,让金人知道,借以震慑金人,使其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辛弃疾一愣,望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虚晃一枪,远交近攻,借以自保?”   太子微笑道:“不错,辛爱卿果然聪明过人,本宫没有看错人。本宫的意思就是远交近攻,蒙古远,金人近,借蒙古人之势威胁金人后方安全,使其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从而为我方争取时间,咱们可以借此休养生息,蓄养国力,励精图治,厉兵秣马,等待时机,到时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出兵北伐,一举收复中原,光复故土,恢复我大宋一统江山。到那时我大宋万众一心,民心士气都将大振,再与蒙古人决战,一举破之,进而一统天下。”   这番计策谋略颇为高明,辛弃疾自然知道这是史浩的主意,只不过由太子口中说出来罢了。   辛弃疾大喜,拜倒在地,道:“太子殿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真是天纵英明,他日必将成为我大宋中兴圣君,千古一帝!”   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顺溜,太子心中那叫一个舒畅,呵呵笑道:“辛爱卿,本宫还未亲政,这话可不敢乱说。”   辛弃疾心中对太子衷心佩服,沉声道:“太子殿下乃是我大宋储君,登基亲政,那是迟早的事。微臣愿为太子殿下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子心中大喜,微笑道:“好,辛爱卿,你明日一早就动身出发去蒙古,你从你本部人马中挑选一两个忠心可靠之人随你同往,嘱咐他们务必守口如瓶,万万不可走漏风声。本宫能给你的就是一道口头谕旨,你到了蒙古,见到铁木真以后,表达本宫结盟示好之意,最好能让铁木真主动派人来我朝商议结盟事宜。本宫的意思,你都明白了?”   辛弃疾沉声道:“微臣明白,请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不辱使命,功成而返。”   太子点点头,沉声喝道:“来人哪。”   殿门轻轻开了,一个亲军侍卫大步走进来,双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太子沉声道:“放下罢。”   那侍卫恭声道:“是!”放下托盘,低头退下,转身出去,关上殿门。   史浩上前揭开红布,登时眼前一亮,只见盘子里放着十几锭黄灿灿的金子。   太子盯着辛弃疾,沉声道:“这是你们一路上的盘缠费用,带上罢。”   辛弃疾一惊,急忙道:“殿下,用不了那么多,微臣……”   太子微笑道:“多余的是本宫赏赐你的,爱卿不必推辞。”   辛弃疾也是个干脆人,索性不再客气,当即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道:“微臣谢太子殿下赏赐!”   太子点点头,道:“平身罢。”   辛弃疾站起身,史浩过去,用红布包起那些金子,递给辛弃疾。   辛弃疾恭恭敬敬双手接过,道:“谢太子殿下,谢史大人。”   太子一摆手,辛弃疾转身大步出门。   太子眼看辛弃疾出去,若有所思。   再说清宁郡主在前引路,来到客厅,远远看到厅外站着好几个仆人丫鬟,垂首肃立,厅内烛火明亮。   江鱼快走两步,进了客厅。   兀敏和阿刺花等得心急,坐立不安,看到江鱼回来,都是大喜。   兀敏快步迎上,嗔道:“你怎么才回来,我……”忽然看到清宁郡主跟着进来,当下硬生生忍住。   江鱼点点头,转身望着清宁郡主道:“郡主殿下,您请回罢,请您吩咐下人带我们去歇息就行了。”   清宁郡主笑道:“好,如此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早些安歇罢。”说罢,转身道:“来人,带几位贵客去客房歇息,小心伺候,不得怠慢!” 第104章 帝王权术   偏殿中,太子和史浩正坐着喝茶说话,清宁郡主轻手轻脚走进来。   史浩起身道:“郡主回来了,微臣该告辞了。”   太子跟着起身,点点头,道:“清宁,安排侍卫护送史老回府。”   清宁郡主急忙上前道:“史老,请!”   史浩给太子施个礼,跟着清宁郡主出去。   过了一会,清宁郡主进来,走到太子身前,轻声道:“父亲,辛弃疾走了?”   太子若有所思,随口嗯了一声。   清宁郡主低声道:“父亲,您有心事,不如让女儿来猜一猜,您在想什么,好不好?”   太子愣了一下,目光一闪,微笑道:“哦,那你说说看。”   清宁郡主低声笑道:“父亲,那女儿先请您回答一个问题,行吗?”   太子点头笑道:“哦,什么问题?你要问我心里在想什么,那可不算你猜出来的。”   清宁郡主呡嘴笑道:“那当然,女儿不会那么傻。”   太子笑道:“那你说罢。”   清宁郡主低声道:“您打算让辛弃疾何时去蒙古?”   太子一惊,脸色一变,盯着清宁郡主,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欢儿,你真不愧是爹的女儿,一猜即中,你是如何知道爹派辛弃疾去跟蒙古人联络的?”   这清宁郡主名叫赵欢,清宁郡主是她的封号。   赵欢低声道:“父亲,虞允文先生给您的密信里建议您派人去跟蒙古人联络,商议宋蒙结盟、共同对金之策,您刚才阅读虞先生密信的时候,我从您神情脸色上看出您对这个建议很满意,深以为然,您是个有谋即断、得策辄行的人,一旦觉得可行,从不拖泥带水,因此您一定会尽快付诸行动。而且刚才女儿进殿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您和史先生似乎说到了蒙古二子。如此诸般种种,女儿当然就猜到了。”   太子点点头,微笑道:“好女儿,果然不错,那你倒是说说,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会派辛弃疾去?”   赵欢低声笑道:“那就更简单了,这件事需要秘密进行,万万不可走漏风声,朝廷上人多嘴杂,不但议而不决,而且极易走漏风声,一旦被金人探知消息,那就大大不妙。辛弃疾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他,而且此人一腔抱负,满腹热血,正是合适人选。”   太子眼中捻须笑道:“好女儿,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赵欢呡嘴笑道:“爹,您先别忙着夸奖女儿,女儿话还没说完呢。父亲,您对这个辛弃疾真的不错,给他在京城赐了宅子,又派他那么重要的差事,委以重任,对他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可算是国士之礼。”   太子哼道:“你这丫头,说话总是不注意,小心隔墙有耳。辛弃疾在数万叛军中生擒叛贼张安国,立了大功,扬我国威,以儆效尤,赐他宅子,授他官职,那是圣上的恩典,可不是我的。圣上此举,意在树立榜样,以为表率,此中大有深意。”   清宁郡主低声道:“女儿知道,咱们东宫府中不但有秦桧那奸贼派来的眼线,还有皇上派来的密探,因此咱们一举一动都得小心。”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你知道就好,万事一定要小心,万万不可大意。”   清宁郡主低声道:“女儿明白,秦桧派来的眼线好办,咱们查出一个,杀他一个,绝不留情,女儿前天就秘密处决了一个秦桧派来的眼线内鬼,可是皇上秘密派来混进来的密探,咱们可没办法,既不好大张旗鼓去查,就算咱们知道他的身份,可他是皇上的人。咱们也不好处置,只能假装糊涂,因此女儿查出有一个皇上密探,不但没有动他,更没有惊动他,只是派了可靠的心腹之人秘密监视他。”   太子沉声道:“欢儿,你真是爹的好女儿,能文能武,心思缜密,办事干练,胜过男儿,比你弟弟强多了。”说罢,叹息一声。   清宁郡主名叫赵欢,清宁是她的封号。   赵欢低声道:“父亲,弟弟今年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您老人家望子成龙,未免有些太心急了。”   太子哼道:“从小看大,他性格如此懦弱,又一味贪玩,长大能有什么出息?”   赵欢低声道:“父亲,您别心急,也别灰心,弟弟现在住在皇宫,日日跟着皇爷爷在一起,学**王之术,为君之道,潜移默化,耳熏目染,定能有所长进。”   太子脸色更是难看,哼道:“你还说,你以为皇上接你弟弟进宫恩养,是什么好事?名义上说是膝下弄孙,颐养天年,教他学**王之术,为君之道,实际上是作为人质,挟制你父我。哼,独夫心里,多疑猜忌,谁都不信!”   赵欢脸色肃然,不敢接口。   太子默然半晌,叹口气,沉声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我与他毕竟不是亲生父子,我不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是你们的亲爷爷,难怪他不信我。”   书到这里,不得不交代一下,原来宋高宗赵构患有隐疾,不能生育,太子名叫赵慎,是赵构的养子。   赵构不得已立养子赵慎为太子,却对他始终怀有猜忌之心,因此将赵慎的独生儿子赵惇收进宫中养着,而且理由堂而皇之,冠冕堂皇,说是膝下弄孙,爷孙之乐,实际上是作为人质,挟制赵慎不敢生出异心,更不敢轻举妄动。   赵欢看父亲脸色不好,轻声道:“父亲,夜深了,我送您去我母妃那里歇息罢,让我母妃给您揉揉肩,捶捶背,诵一段佛经,松松脑,静静心,好好放松一下。”   赵欢母亲乃是杨氏,是赵慎正牌太子妃,年老色衰,而赵惇的生母乃是郭氏,是赵慎后纳的侧妃,年轻美貌,颇得赵慎宠幸。   说起来,赵慎身为太子,一国储君,未来皇帝,名义上却只有两个妃子,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似乎有点少了,朝野上下都说赵慎心系国事,不沉迷女色,是个合适的太子储君,未来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其实赵慎今年不到四十岁,正是身强体壮之年,精力旺盛,他又怎会不喜欢女色?他如此克制收敛,那是有原因的。 第105章 潜龙在渊   那就是因为当今皇上赵构那方面患有隐疾,说白了就是不行,赵构自己不行,当然就特别痛恨贪恋沉迷美色之人,其中心理,不言自明。   赵慎能忍,不忍不行,他心里再喜欢女色享乐,却也必须克制自己,否则就保不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说起来,赵慎能够被立为太子,就是靠了十个美女,他才得以成功上位。   赵构患有隐疾,膝下无子,于是决定从赵家宗室子弟中挑选一人,收为养子,立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   当年经过层层遴选,最终确定了两个人选,一个赵琢,一个便是赵慎。赵构心中难以决断,经过一番冥思苦想,终于放出了终极大招。   赵构派人搜罗了二十个美女,都是处女,赐给赵琢和赵慎每人十个。   过了一段日子,赵构突然下旨,召回这二十个美女,结果经过检验,赐给赵琢的那十个处女都已不再是完璧之身,而赐给赵慎的那十个处女却还是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身。   此时赵构才向朝臣公布他此举的用意,赵慎通过了考验,反对者再也无话可说,朝野上下再无异议。   赵构再无犹豫,当即下旨:立赵慎为太子。   其实赵慎当年正是青春少年,怎会不喜欢美女。只不过他背后有高人指点,看破了皇帝布下的局,因此让他不要碰那十个处女。至于在这期间,赵慎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以他的身份,要想得到女人,根本就不是事。   而那个看破了赵构美人局,帮助赵慎登上太子之位的高人,就是史浩。   后来赵构亲自派人为赵慎挑选了太子妃,并亲自赐婚。再后来赵慎禀告赵构,经过赵构同意,才又纳了侧妃郭氏。   赵欢痛恨郭氏,却对郭氏所生的赵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很是疼爱。   赵慎知道女儿的意思是想让自己今晚去她母亲那里歇宿,可是他才不愿去见那个黄脸婆,他还是想着青春貌美的郭氏。   赵慎不愿明说,驳了女儿的面子,淡淡道:“不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下,你先去罢。”   赵欢知道父亲是搪塞自己,心中不悦,当下不再多说,道:“父亲,女儿告退,您也早些休息,注意身体。”   赵奢点点头,摆摆手。   赵欢出来,慢慢走着。   云儿跟在身后。   赵欢一路走到后花园,站住脚步,抬头望月,叹了口气。   云儿看赵欢似乎有心事,垂手肃立,不敢问她。   过了半晌,赵欢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去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儿迟疑一下,轻声道:“郡主,云儿告退,您也早些歇息。”轻手轻脚退开几步,转身慢慢去了。   赵欢独站一会,默默回到闺房,从墙上取下宝剑,独自来到后花园。   月夜,独影,一人舞剑。   其实今夜无眠的远不止赵欢一人。   大宋皇宫。   昭阳殿。   宋高宗赵构一人独站龙案前,面前摆着一大张空白宣纸。   赵构提笔,在纸上写字,运笔起势,龙飞凤舞,一路下来,几个大字跃然纸上:潜龙在渊。   这小子当皇帝不怎么样,不过这书法还真不赖,跟他老子宋徽宗赵佶一样,都是被皇帝耽误的书法家。   赵构凝视面前这几个字,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殿门轻轻开了,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轻手轻脚走到龙案前,轻声道:“圣上,他来了!”   赵构猛然抬头,盯着那老太监,沉声道:“都安排好了?”   那老太监名叫高升,乃是赵构的贴身心腹,跟了赵构二十多年,乃是他最信任的人。   高升低声道:“请圣放心,老奴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待会老奴就在殿外守着,不许一人靠近大殿。”   赵构点点头,沉声道:“叫他进来罢。”   高升低声道:“遵旨。”转身轻手轻脚出去。   过了一会,一个人影走进殿中,高升在门外轻轻关了殿门。   那人一步步走到龙案前,望着赵构。   烛火明亮,照在那人脸上,正是韩飞。   赵构低头凝视那几个大字,头也不抬,沉声道:“你看这几个字怎样?”   韩飞不说话,伸出双手,拿起那张宣纸凝视着,忽然双手一合,双掌一揉一搓,那一大张宣纸登时化作一团。   赵构定定望着,也不说话。   韩飞张开嘴,一口将那纸团吞了下去!   赵构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定定望着韩飞,眼神深邃之极。   韩飞面不改色,伸手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也定定望着赵构。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久久无语。   赵构从龙案后面走出来,一步步走到韩飞面前,凝视着他,伸出双手,扶住韩飞两个肩膀,使劲摇了摇,沉声道:“好,果真是朕的儿子,朕的儿子!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天命所在!”说着话,眼睛竟自湿润了。   韩飞眼睛也湿了,却还是神情镇定,一字一句道:“父皇,我是您的儿子,赵敷!”   赵构流泪了,含泪带笑道:“好,好儿子!你是朕唯一的儿子,这十几年来,朕日思夜想,无日或忘,就盼着能见到你,半年前,你深夜潜入皇宫来找朕,朕又惊又喜,验证了你的身份,朕那份高兴欣慰,真是无以言表,无以复加!朕要将皇位传给你,传给朕唯一的亲生儿子!”   韩飞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父皇,儿子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天起,就决意一定要回来找您,找到爹爹,来取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一切!”   赵构颤抖着伸手摸着韩飞的脸,颤声道:“儿子,父皇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韩飞流泪道:“不怪您,孩儿明白,您是为了孩儿好,当时情况下,为了保护孩儿的性命,您是没法子,不得不然,不过现在好了,孩儿不但安好无恙,而且学了一身本事,不敢说通天彻地,天下无敌,却也算是天下少有,当世不多。凭孩儿现在的本领修为,没人能阻挡孩儿的脚步!” 第106章 隐介藏形   赵构呵呵笑道:“好,好,好!因祸得福,上苍保佑!孩儿,父皇为何让你隐藏身份,投身在秦桧门下,你可明白么?”   韩飞一指胸口,沉声道:“孩儿明白父皇一片苦心,隐介藏形,潜龙在渊,都在我心!”   赵构喜道:“好孩儿,好!朝局复杂,盘根错节,金人又隔江窥视,虎视眈眈,可谓内忧外患。朝政不可乱,这是大局,这天下毕竟是咱老赵家的,是老祖宗历经千辛万苦打下来的花花江山,可不能在咱手中丢了,不但愧对祖先,死后无颜去见老祖宗,更会遗臭万年。你可明白?”   韩飞重重点头,沉声道:“孩儿明白,父皇教诲,孩儿一定铭记在心,时时警醒,刻刻不忘。”   赵构点点头,沉声道:“好孩子,真是父皇的好儿子。爹让你暂且栖身在秦桧门下,就是借着秦桧的势力立足出头,父皇再在一旁不动声色提拔你,如此一来,秦桧不会反对,赵奢不好反对,他们都看不懂父皇布的局。”   赵构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现在父皇已经封你为御林军副统领,统领乃是秦桧挂名,他根本就不可能管到禁军,你实际上已经统领禁军,这样父皇的安全才有保证。而且你出入皇宫也方便,名正言顺,没人疑心。接下来你再就是留意观察,提拨几个忠心可靠的干才作为你自己的亲信心腹,完全掌控御林军,再下一步就是掌控军队,一步步巩固阵地,壮大势力。”   韩飞笑道:“父皇高瞻远瞩,算无遗策,您这一招真是太高了,不但赵奢秦桧他们想不到,就是神仙也难测深浅,更不知走向。”   赵构心中得意,笑道:“你借着秦桧的势,不断立功,父皇一步步提拔你,逐步让你身居要职,掌握军权,最后突然出手,一击而中,完全控制朝局,到时候父皇再宣布你的身份,将皇位禅让给你,父皇就做个太上皇,过几天舒心日子,到时候你再给父皇生几个龙子龙孙,皇子公主,父皇就天天抱孙子了,哈哈哈,呵呵呵。”   韩飞低声笑道:“父皇,您放心,孩儿一定生一窝龙子龙孙,在您老人家膝下承欢,给您解闷,逗您开心。”   赵构呵呵而笑,心中高兴,伸手拉着韩飞走到龙案后,将他按坐在龙椅上,笑道:“孩儿,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今日你就先坐坐,哈哈哈,哈哈哈。”低声笑了起来。   却说江鱼带着兀敏阿刺花跟着太子府下人来到客房,一人一间客房,铺设甚是华丽。   下人们离开走人,江鱼正准备关门睡觉,兀敏闯进门来,江鱼道:“你不困么,还不去睡觉?”   兀敏眨眨眼睛,关上门,望着江鱼笑道:“睡不着,咱俩聊聊天。”   江鱼打个呵欠,伸伸懒腰,有气无力道:“聊什么,困死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兀敏脸一沉,哼道:“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跟我说会话你都不愿意?”   江鱼叹口气道:“你别闹了好不好,我是真累了,困得要死。”   兀敏盯着江鱼,沉声道:“我问你,你今天来到太子府,究竟是做什么?”   江鱼心中一动,知道眼前这女子冰雪聪明,心智过人,可不好糊弄,眼珠一转,叹口气道:“难道你不知道,大宋朝廷两大势力,一派是太子党,一派便是秦桧秦党,咱们今天得罪了秦桧,这狗东西到处搜捕咱们,咱们无处可逃,能救咱们的只有太子,临安城里除了皇宫,也只有这太子府他秦桧不敢来,惹不起,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们?”   这番话听上去合情合理,兀敏将信将疑,盯着江鱼道:“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江鱼气哼哼走到床边,合衣躺下,脸朝里面,哼道:“信不信由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兀敏咬着嘴唇,上前掐了江鱼一把,嗔道:“谁是狗,你骂谁呢?”嘴角却露出笑意。   江鱼哎呦一声,坐起身来,瞪着兀敏道:“你做啥呢,下狠手啊?不让人睡觉,还让不让人活了?”   兀敏咬唇道:“你就是个大坏蛋,大傻瓜,瓜怂!二货!”   这一连串骂人的市井粗言污语冒出来,江鱼一愣,差不多傻了,大睁着眼睛,瞪着兀敏,呐呐   道:“你从哪学的这些话,你是郡主,千金之躯,金枝玉叶,怎么这么粗俗不堪?”   兀敏脸上一红,吃吃笑道:“你管呢,我这还不跟你们汉人学的?我们女真人才没这么多损话污语呢,最多也就是骂人猪狗什么的。”   江鱼叹口气,苦笑道:“我们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有多少好东西,你就不能学点好?”   兀敏沉着脸道:“什么好东西,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我问你,你说我这个大金郡主不好,就是说你们那个大宋郡主好了?哼,怪不得你跟她去了那么久,让我白白等你半夜,替你担惊受怕,她还送你回来,还换了一身衣服,一脸狐媚样,骚狐狸,呸!”   江鱼彻底石化,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刁蛮,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江鱼直愣愣瞪着兀敏,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这是在人家家里,人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换身衣服你也管?”   兀敏冷冷道:“你们汉人常说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难道你不知道?我还告诉你,这话不对!”   江鱼不免心中好奇,索性坐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到了一杯茶,刚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兀敏跟过来,一把抢过去,一口气喝光,放在桌上,望着江鱼。   江鱼一愣,叹了口气。   兀敏瞪着江鱼,哼道:“怎么,看什么,我都不嫌弃你脏,你还不愿意?”   江鱼苦笑摇头,叹口气道:“行行行,算我服了你了,油瓶倒了都不扶,就服你!你且说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怎么不对?” 第107章 夜闯皇宫   兀敏坐下,伸手道:“拿来!”   江鱼一愣,道:“什么?”   兀敏哼道:“少装糊涂,学费,银子!”   江鱼怔住,哭笑不得,道:“我这穷得叮当响,身无分文,一文不名,兜比脸干净,哪有银子给你?再说我还欠你一大笔银子呢。”   兀敏噗嗤一笑,哼道:“你记得就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那就肉偿。”   江鱼腾地跳起身,大睁着眼睛,瞪着兀敏,说不出一句话。   兀敏脸色娇红,垂下头,瞟了江鱼一眼,抿嘴笑道:“别这么看着人家,我会害羞的。”   江鱼咽了一口唾沫,瞪眼道:“你还知道害羞?这话我都说不出口,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你怎么就,怎么就……”   兀敏脸色娇羞,抬眼望着江鱼,眼波流转,柔声道:“你说不出口,你也不说,那就只好我说了。我要让你记住我,我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想要什么,就直接说,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我们女真女子就是这样,敢爱敢恨,敢想敢做,就是这样。我喜欢你,我就大声说出来,大胆做出来,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怕,爱我所爱,要我想要,无惧无畏,无怨无悔!”   江鱼呆住,定定望着兀敏。烛光下只见她一张粉脸通红,眉目如画,肤色娇嫩,美艳至极,鼻中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由不得心中一荡,登时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兀敏凝视着江鱼,柔声道:“我告诉你,士为知己者死,是对的。女为悦己者容,是错的,真正的爱和喜欢,应该是女为己悦者容,女子不是为了喜欢自己的人精心打扮,而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刻意雕琢,要把最好的自己送给自己最爱的人。”   这几句话听在江鱼耳中,如同醍醐灌顶,当头棒喝,江鱼呆住,一时间心头剧震。   女为悦己者容。   女为己悦者容。   一字先后之别,其义却迥然不同。   兀敏咬着9嘴唇,瞟了江鱼一眼,转身盈盈出门而去,反身关门,耳听隔壁门响,她已回房。   剩下江鱼一人在屋中,灯下独坐。   这一来江鱼睡意全无,说不出的心头迷茫,脑中不断出现兀敏的身影,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不自禁神思迷茫,心旌摇动。   忽然江鱼心中又是隐隐作痛,说不出的一种难受痛楚,江鱼捂住胸口,收束心神,痛楚渐渐减弱。   江鱼已然全无睡意,呆坐沉吟,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忽然心中一跳:“今天那个少年将军说他是韩飞,飞儿,还叫我江鱼,小鱼儿,难道他真是认得我的?莫非我就是他口中的江鱼小鱼儿?当时怎么不问清楚,让他多说几句?”   江鱼心中懊悔,却也知道当时情况危急,根本没时间,没机会,然而既然想到此处,就更加迫切想知道真相,自己明天就要出发去金国了,这一去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回来,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这个韩飞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想到这里,江鱼再也睡不着了,记得太子说那个韩飞已经被皇上封为御林军副统领,那他就应该呆在皇宫里,负责保卫皇上。   一念及此,江鱼脑中闪出一个念头:“闯皇宫,找韩飞,问个明白!”打定主意,说走就走,当下收拾停当,吹熄灯火,悄悄出门,轻轻关门,纵身而起,无声无息跃上房顶,就在各个房屋顶上纵横奔跃,不一会到了最后一排房子,飞身一跃,掠过数丈,上了围墙上,纵身落地,身子一晃,隐入黑暗之中。   临安城虽大,江鱼以前也没来过,并不知道皇宫在哪,不过要想找到皇宫,却并不困难。   江鱼纵身跃上一个高楼顶上,举目四顾,只见东南方向一片建筑,高大巍峨,灯火一片,定然便是皇宫所在,当下纵起身形,如飞奔去,不一会便到了皇宫外面。   江鱼悄悄藏起身形,留意观察,侧耳倾听,眼看一队禁军打着火把,刚从眼前走过,正在巡逻。   江鱼等到那队禁军过去,闪身出来,身形晃动,到了皇宫围墙下面,眼看那围墙高达三四丈,却也难不住他,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提聚功力,纵身一跃,便上了围墙顶上,身子伏下,探头一望,没发现什么异状,当下纵身落地,身子一闪,隐入花园草丛。   过了一会,周围并无动静,当下悄悄闪身出来,身形闪动,向皇宫内院奔去。   说来也巧,江鱼刚刚奔到一座大殿前,忽然听到侧面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接着看到亮光,知道是大内侍卫守夜巡逻,急忙藏在暗角中。   一队侍卫排队走过来,腰上挂着佩刀。当先一人和最后一人都挑着灯笼。   忽听另一个方向脚步声响,一个侍卫大声喝道:“什么人?”   一个声音沉声道:“是我,韩飞!”   江鱼听到这声音,不由得又惊又喜,今夜真是赶巧,运气爆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听那些侍卫齐声道:“参见韩副统领!”   韩飞沉声道:“我来巡夜查岗,尔等务必加强戒备,小心防范!”   那些侍卫知道韩飞是秦桧秦相国的人,又得皇上赏识,正是当下红人,今天是他被封为副统领的第一天,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可得好好表现,巴结巴结,当下齐声道:“遵命!”   那领头侍卫刻意巴结讨好,恭声道:“请韩副放心,属下等一定尽忠职守,绝不敢疏忽怠慢。”   韩飞点点头,沉声道:“很好,本官新任,深知职责重大,因此不敢怠慢,尔等也需小心谨慎,万万不可疏忽懈怠。”   那些侍卫齐声道:“属下遵命!”   韩飞盯着那个领头侍卫道:“你叫什么名字,任何职务?”   那人恭恭敬敬道:“属下笵可,现任侍卫领班之职。” 第108章 兄弟相认   韩飞点头道:“笵可,好,我记住你了。你们去罢。”   笵可精神抖擞,道:“是,属下遵命!”大手一摆,低声喝道:“走!”   韩飞眼看这一队侍卫过去,继续往前走。   江鱼等那伙侍卫走远,瞅瞅左右无人,待到韩飞走近,悄悄现身出来,低声叫道:“韩飞!”   韩飞大惊,如此深夜,这皇宫里怎么会突然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只见一人现身眼前,不由得大惊失色,正待出声,同时运起功力,准备出手,却听那人低声道:“别出声,我是江鱼!”   韩飞心头大震,登时住口,走近两步,定睛细看,只见眼前这人依稀便是今天见到的江鱼,不由得又惊又喜,同时心头又是惊疑不定,自己今天见到他,认出了他,他却不认自己,矢口否认自己是江鱼,怎么现在忽然出现在皇宫里,而且又说自己是江鱼?   韩飞心中惊疑,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小鱼儿,又为什么深夜潜入皇宫,快说!”   江鱼低声道:“这里说话不便,跟我走!”话音未落,腾身一跃,飞身而去,奔掠如飞,片刻间消失在远处。   韩飞心中惊疑,不过他认定眼前这人就是江鱼,再说不管怎样,此人武功高强,与自己不相上下,倘若他居心叵测,有意行刺自己父皇,那可大大不妙,他现在离开皇宫,总是好事。   韩飞心念电闪,瞬间想得明白,当下也不迟疑犹豫,纵身飞掠,尾随江鱼出了皇宫。   两人一前一后奔行,转眼间奔出老远。到了一个僻静处,江鱼停下,转身静待韩飞。   韩飞如飞奔至,隔着老远停下。他本来身份特殊,又经历了许多事,虽然年少,却精细机警,心思缜密,对谁都抱有警惕提防之心,虽然他确信面前这人就是江鱼,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江鱼沉声道:“你是韩飞?”   韩飞低声道:“我是韩飞,飞儿,小鱼儿,你认出我了?”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你说我叫江鱼,你叫韩飞,咱们很熟,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韩飞心中一阵失望,盯着江鱼道:“你不记得,你是忘了,还是压根就不认识我?”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实话告诉你,我受过一次重伤,昏迷不醒,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韩飞心头一震,失声道:“这么说你失忆了?”   江鱼点点头,又摇摇头,叹口气,颓然道:“大概也许是,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前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韩飞一听,更加确信眼前这人就是江鱼,提防之心大减,三两步走到江鱼面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他,眼看江鱼的相貌,越看越像,不由得又惊又喜,急道:“真的,你真的是江鱼,小鱼儿,我的好兄弟!”心情激动,忍不住眼睛湿了,冲动之下便想去拥抱江鱼。   江鱼身子一闪,急退几步,定定望着他。   韩飞急道:“小鱼儿,我没骗你,你就是江鱼,我的好兄弟!我们分开五年多了,五年前,我们在八仙镇分开,我好想你,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兄弟,我……”激动之下,声音颤抖,泪水流下。   江鱼看韩飞这样子,显然是真情流露,出于至诚,心中一动,不禁有些感动,可是他什么也不记得,自然没有韩飞此刻那种心情感受。   韩飞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小鱼儿,我没想到我们在这见面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江鱼沉声道:“你刚才说八仙镇,那是什么地方?”   韩飞一愣,急道:“八仙镇就在江南,离临安不远,那里就是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小鱼儿,你都不记得了么?”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八仙镇,好,我记住了,你说的这些我会去八仙镇查访探寻,或许去了那里能帮我恢复记忆,如果我真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江鱼,到时候咱们兄弟自会相认。”   韩飞冷静下来,知道江鱼失忆,自己再说什么,他也不记得,一切只有等他恢复记忆以后再说。当下点头道:“好,你去八仙镇,去找小雨齐大婶,她们会告诉你一切,等你恢复记忆,我等着咱们兄弟相认的那一天!”   江鱼沉声道:“你既然说咱们是兄弟,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我。”   韩飞一拍胸脯,沉声道:“你说,只要你说,我都替你办到!”   江鱼盯着韩飞,沉声道:“我要你放了今天抓到的那个刺客。”   韩飞一愣,瞬间冷静下来,沉声道:“你和那刺客是一伙的?”   江鱼想否认,忽然心念一动,点点头,沉声道:“是,我们是一伙的,她是我的朋友,她只是个小姑娘,你没必要为难她。”   韩飞踌躇道:“这事不好办,她在众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秦相国,尽人皆知,乃是朝廷重犯,秦相国……”   江鱼打断韩飞,紧紧盯着他,沉声道:“别废话,你就说帮不帮罢!”   江鱼如此逼迫韩飞,一是验证韩飞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好兄弟,二是因为韩飞武功高强,他心中佩服,不想让他再错下去,他想借此挑起韩飞和秦桧之间的矛盾,可以让韩飞离开秦桧,不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不过在韩飞来说,这件事的确,小不忍则乱大谋,按照赵构的布局计划,韩飞要完全取得秦桧的信任,借助秦桧的势力,创造机会,借机上位,赵构也好有借口提拔他。   如此一来,秦桧以为赵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爱屋及乌,因而看重赏识韩飞,而且韩飞越是成功,对秦桧的用处越大,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并且因为秦桧的原因,赵奢也不好反对,而且也不会疑心到别处去,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现在江鱼要韩飞那个刺客,这明摆着会激怒秦桧,和自己的目标背道而驰,搞不好会破坏自己的整个计划。   这可怎办? 第109章 劫狱救人   江鱼看韩飞迟迟不说话,淡淡道:“告辞!”转身便走。   韩飞一咬牙,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江鱼缓缓转身,盯着韩飞。   韩飞低声道:“你听我说,你那个同伙现在被关在邢部大牢,我今夜刚好在皇宫值夜,秦桧不会怀疑到我。你我联手劫狱,救出她以后,你马上带她找个地方藏起来,明天天一亮,我想法子送你们出城,你带她远走高飞,不要再回临安。”   江鱼听他这话思谋周详,合情合理,不像是假,当下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你我是不是兄弟,就在今夜见分晓!”   韩飞点点头,沉声道:“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刑部大牢我很熟悉,我带路,你跟我走,就凭咱们兄弟的身手,刑部那些草包根本不是菜,难的是救出她以后,六扇门捕快一定会满城追捕,你一定要找一个安全地方藏身。”   江鱼沉声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去处,不劳你费心。”心念一动,低声道:“另外那三人遗体,你能不能……”   韩飞心念电闪,瞬间明白江鱼意思,点点头,低声道:“你要我安葬他们遗体,这事好办,包在我身上。”   当下两人低声商议片刻,随即各自离去。   东宫太子府。   月华如水,清辉遍洒。   赵欢月夜舞剑。   身形飘忽,剑法凌厉,舞到疾处,一剑飞天,身形盘旋飞舞,潇洒至极。   一声清叱,剑光收,人独立。   月华如水,白衣胜雪。   赵欢反手持剑,举头望月,静静而立。好一会,幽幽叹了口气,慢慢走到石桌前坐下,放下长剑,默默坐着,思潮纷扰。   少女心思,幽微飘渺,最是难明。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墙头轻轻一响,一个人影越墙而入,落在地上,月光明亮,背上还背着一人。   赵欢猛然惊醒,大惊之下,厉声喝道:“谁?”一跃而起,一把操起长剑,挺身扑上,一剑刺出!   她惊,那人比她还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如此深夜,竟然还有人没睡,似乎守株待兔,等着自己一般。   不用说,这人正是江鱼。   赵欢刚才一声厉喝,江鱼已经听出来是她的声音,眼看赵欢一剑刺来,江鱼脚尖一点,身子滴溜溜转了半个圆圈,恰好避开来势,手臂一长,抓住了赵欢手腕,低声道:“别喊,是我!”   赵欢一招之间就被人抓住手腕,不由得大惊失色,忽然听到这声音,不禁一愣,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又不由得又惊又喜,失声道:“怎么是你,你……”   江鱼急忙道:“别做声!”身子一晃,闪进花丛之中。   只听脚步声急响,灯光亮起,几个东宫侍卫打着灯笼疾奔而来,一人大声喝道:“什么人?”   赵欢定定神,大声道:“是我,小点声,没事,你们去忙罢。”   那几人停下脚步,齐齐施礼,一个侍卫低声道:“原来是郡主殿下,小的们失礼了,惊扰了郡主殿下,请郡主恕罪。”   赵欢不动声色,淡淡道:“行了,你们去罢。”   那几个侍卫躬身施礼,转身放轻脚步去了。   江鱼从花丛中闪身出来,赵欢看到他背上还背着一人,心中惊疑不定,小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江鱼做个手势,小声道:“别说话,快送我到房间。”   赵欢点点头,收起长剑,轻手轻脚领着江鱼来到客房,她熟悉府中地形,完美避开所有守卫,没有惊动任何人。   江鱼一指自己房间,赵欢轻轻打开房门,两人进入房间,赵欢关紧房门,江鱼过去,将背上那人放在床上。   赵欢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点亮烛火,举着蜡烛走到床边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姑娘,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浑身血迹。   江鱼顾不得解释,低声道:“快去找伤药,救人要紧,等会我再给你解释!”   赵欢点点头,将蜡烛递给江鱼,转身快步出去,江鱼跟过去,关紧房门,将蜡烛放在桌上,快步回到床前,扶起那女子,一掌贴在那女子背心,闭上眼睛,暗自运气,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片刻之间,那女子悠悠醒转,一眼看到房内摆设,眼前情景,不由得大惊。   江鱼扶着她身子,低声道:“你醒了?”   那女子急忙转头一望,看到江鱼,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失声道:“是你,是你救了我?”   江鱼点点头,正想说话,忽听门外轻轻响起扣门声,急忙扶着那女子躺下,转身快步走到门后,轻轻打开房门,赵欢闪身进门,手里端着一盆清水,里面泡着一条毛巾,一眼看到那女子已经醒了,正望着自己,心中一喜。   江鱼低声道:“药呢?”   赵欢放下脸盆,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小声道:“伤药和纱布,还有衣服都在里面呢。”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太好了,谢谢你,你真细心。我去门外盯着,你给她包扎伤口,包好了叫我。”   赵欢点头,江鱼闪身出去,轻轻关紧房门。走到房门侧边,靠在墙上轻轻出了口气。   累。   过了一会,房门开了,赵欢探头出来,冲江鱼招招手。   江鱼急忙进屋,关紧房门,回头一看,只见那女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上也有了些许颜色。   江鱼心中一喜,看到赵欢正蹲在地上洗毛巾,盆里满是血水,不由得心中感动,急忙上前道:“我来罢,你做这个不合适,我……”   赵欢不让他,淡淡道:“我没什么不合适,你一个大男人做这才不合适。”   江鱼益发不好意思,急忙道:“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欢拧干毛巾,站起身,望了江鱼一眼,淡淡道:“不知道怎么说,那你就别说。婆婆妈妈,一点也不干脆。”   江鱼愣了一下,呐呐无言,只见赵欢走到床边,拿毛巾给那女子擦手,那女子急道:“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来……” 第110章 心生涟漪   赵欢淡淡道:“你躺着别动,你身上有伤,最好不要乱动。”   那女子颇有些不好意思,依言躺下。   江鱼心中感动,更是不好意思,过去端起盆子想要去倒水,赵欢头也不回,淡淡道:“别动,待会我去找个地方倒了,再换一盆清水。这血水能随便倒么,你不怕让人怀疑?”   江鱼猛然醒悟,心中对赵欢越发佩服,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赵欢给那个女子擦洗完,给她盖好被子,转过身来,看到江鱼目不转睛呆呆望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急忙低下头,江鱼也是脸上一红,急忙转过头,走到一边。   赵欢低着头过去,端起脸盆,就在这时,忽听得外面隐隐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呼喝声,不由得一惊,急忙放下脸盆,沉声道:“你们在房间里好好待着,那也别去,也别开门,我去看看。”说罢,快步过去,轻轻打开房门,转身拉紧房门,轻步而去。   江鱼过去关紧房门,那女子挣扎着起身,低声道:“他们一定是来抓我的,你让我出去,别连累你们……”   江鱼快步过来,扶着她躺下,沉声道:“你快躺下别动,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我既然救你出来,又岂能再让人把你抓走?”   那女子急道:“可是……”   江鱼沉声道:“没有可是!没事的,放心好了。”   那女子大睁着眼睛望着江鱼,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刚才那个女子又是谁?”   江鱼微笑道:“还有么?你的问题可真多,对不起,这些我都没法回答你,再说了,你也没必要知道,或许以后你自己就知道了。”   那女子目不转睛望着江鱼,不说话了。   江鱼转身在屋子里踱步,转了两圈之后,又坐下,心绪不宁。   过了一会,门外响起脚步声,江鱼开门,赵欢闪身进来,江鱼关上门,低声道:“什么情况?”   赵欢低声道:“门外值勤卫士来报,刑部跑了犯人,正在满城搜捕。”   江鱼沉声道:“我带她走!”   赵欢淡淡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她就是那个刺杀秦桧的女刺客,今晚你趁夜把她从邢部大牢里救了出来。”   江鱼沉声道:“不错,正是,对不起,郡主,在下行事鲁莽,给你添麻烦了。”   那女子一惊,挣扎着起身,急道:“什么,你是郡主,这里是……”   赵欢淡淡道:“不错,我是郡主,这里是东宫太子府,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伤,没人能动你。”   江鱼听她言下之意,是打算收留这女子,不由得大喜,他本有此意,却不好开口,谁知赵欢自己替他说了出来,不由得心中感激莫名。   这女子真的不一般,她时时处处替别人着想,思谋周详,善解人意,和她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如沐春风,心中舒畅。   江鱼望着赵欢,心中升起一股别样感觉。   赵欢却似乎没有察觉,望着那女子道:“这里是东宫太子府,引入关注,府中人数众多,难免人多嘴杂,你以后就呆在后院养花种草,不要抛头露面,以免引人注意,惹来麻烦。”   那女子低声道:“谢谢郡主殿下,民女明白了。”   赵欢沉声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与那秦桧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要刺杀他,这些你都要告诉我,我要心里有数,平时也好替你遮掩。”   这话也是江鱼一直想问的,当下望着那女子,静等她说。   那女子迟疑片刻,低声道:“我叫王悦,我爹就是岳元帅麾下的亲兵统领王横。”   江鱼一惊,赵欢却松了口气,沉声道:“我听父亲说过,昔日岳元帅麾下有两个忠心耿耿的亲兵统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你爹就是……”   王悦面容悲戚,点头道:“不错,我爹就是马后王横。”   赵欢低声道:“当年岳元帅屈死风波亭,一同遇害的有岳元帅的大儿子岳云,女婿张宪,你父亲王横和张保痛不欲生,在岳元帅坟前自尽身亡,是也不是?”   王悦满脸泪水,哽咽失声。   江鱼心中也自难受,不过他心中尚有疑团未解,等她哭声渐小,低声道:“那今天和你一起刺杀秦桧的那三人,他们又是何人?”   王悦止住眼泪,低声道:“那三人你都见过,今日你还替我们出头,打了秦桧狗贼的干孙子秦三,那老者是我父亲的师兄,我的师伯,另外两人是我师伯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兄,我师伯要来刺杀秦桧,为岳元帅和我父亲报仇雪恨,他不让我来,我自己非要跟来,我要亲手宰了秦桧狗贼,为我爹和岳元帅报仇雪恨,为天下忠义之士出一口恶气,可是没成想……”说到这里,泪水横流,拉过被子盖在头上,蒙头哭泣。   赵欢和江鱼对望一眼,赵欢冲江鱼使个眼色,吹熄灯火,两人一起出门。   赵欢关紧房门,小声道:“跟我来!”带着江鱼来到侧面另一间客房,打开房门,点亮灯火,走到床边,收拾床铺。   江鱼心中着实佩服,这女子真是太不简单,事事考虑周详,竟无半点疏漏。   江鱼关上房门,望着赵欢的背影,不由得心中感激,又不知该说什么,在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知性懂情的女子面前,一时间竟然有手足无措之感   她一个郡主,高高在上,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如何懂得这么多,以她金枝玉叶、尊贵无比的身份,又怎么愿意做这些事情,竟然毫不在意,安之若素?   赵欢收拾好床铺,转身笑道:“行了,你今夜就委屈一下,暂且在这里安歇罢……”话刚说一半,看到江鱼呆呆望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心中一跳,急忙转过头,眼睛望着别处,接着道:“这里房间摆设装饰不如那边,你可别介意。”   江鱼急忙道:“没事,我才不在乎,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了,实在不行,打地铺都行,就算露宿街头荒野,那也不在话下。” 第111章 有口无心   赵欢转头望着江鱼,呡嘴笑道:“你倒好说话,只怕今夜多事,不眠之夜,你在哪都睡不着。”   江鱼看她样子,姿容秀丽,娇柔可喜,不由得心中喜悦,心情瞬间开朗,笑道:“我睡不着,你不也一样,那么晚,还一个人独坐月下,也不知在想什么。难道你是在等月下老人给你牵线搭桥么?”   这话出口,赵欢一怔,登时红晕满面,神情扭捏,紧接着却神色一变,脸色一端,也不看江鱼,沉声道:“夜深了,早点歇息罢。”说罢,低头快走出门。   江鱼说完那句话,当时就后悔,自己本来是有口无心,随便说笑,看到赵欢变色不悦,心中更是懊悔不跌,惴惴不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想道歉,却不知该如何说,更何况赵欢压根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眼看赵欢出门,江鱼急忙追上去,鼓足勇气道:“对不起,我……”   赵欢回头瞅了他一眼,脸色已经恢复平静,淡淡一笑,道:“对不起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江鱼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赵欢微微一笑,瞟了江鱼一眼,低声道:“我走了,自己关门,还有,那个王悦你不用管了,我自会派人照顾她。”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江鱼望着赵欢的背影,默立一会,关了房门,准备睡觉,这一天辛苦劳累,上床便倒,倒下便睡。   第二天早上。   江鱼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只见天已经大亮了,急忙起床,刚刚来到前院,放慢脚步,蹑手蹑脚走近自己门口,忽然隔壁门开了,兀敏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江鱼,笑嘻嘻道:“早啊。”   江鱼吓了一跳,生怕她闯进自己房中,瞅了兀敏一眼,淡淡道:“我也刚起来。”   兀敏盯着江鱼,似笑非笑道:“是么,我还以为你一夜没睡呢。”   江鱼心里有事,呐呐笑了笑,没有说话。   兀敏一把拉着江鱼,小声道:“走,到你房中,我有话对你说。”   江鱼吓了一跳,不想让她察觉异样,急道:“算了,去你房中罢。”   兀敏嗔道:“费什么话,快走!”一把硬拉着江鱼,推开房门,江鱼定睛一看,只见自己房中干干净净,床铺上整整齐齐,床单平整,被子叠成方块,有棱有角,地上也是干干净净,似乎压根就没人住过一般。   江鱼心念电闪,知道一定是赵欢的手笔,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做的,把王悦转移走,又收拾打扫房间,自己竟然丝毫不知。想来要么是昨晚半夜,她从自己这里走了以后做的,要么就是她起得比自己还早。   江鱼心中又惊又喜,想到赵欢这般心思缜密,心中竟然隐隐有几分惊惧。   兀敏却不知江鱼心思,关上房门,打量房间,瞅着江鱼笑道:“好啊,真是个好孩子,娃娃勤,爱死人,姐姐喜欢,待会去街上给你买糖吃。”说罢,掩口吃吃娇笑。   谁知江鱼却不配合,不跟她说笑,沉声道:“你想说什么事?”   兀敏愣了一下,心中颇感失望,低声道:“听我说,咱们今天不好出去了,那些官军差役一定会继续搜捕咱们,昨晚上趁黑还好说,今天大白天,可不好脱身。”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随机应变。”   其实江鱼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已经想好了,他打算给太子说一下,让兀敏和阿刺花跟着自己一起混进大宋使团中,自然而然就出了城,那些官兵差役又怎会盘查朝廷使臣,再说他们又怎么想到刺客会混在朝廷使臣中,就算他们想到有这种可能,又怎敢搜查?   完颜敏却不知江鱼心思打算,她也早有主意,低声道:“你听我说,你武功强,身手高,待会你出去,想法子去往礼部驿馆,秘密找到哈里赤,和他约个地方,这个地方离太子府不能太远,可也不能太近,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是从太子府出来的,你明白么?到时候你带我们出去,迅速与他们会和,大宋官差又岂敢查我大金人马?”   江鱼心中一动,目不转睛盯着兀敏,脸上神色变换不定。   兀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呡嘴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么?”   江鱼盯着完颜敏,冷冷道:“其实昨天你就有脱身之计,就是像你刚才说的办法,对不对?你故意不说,让我为难,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是不是?”   兀敏抿嘴笑道:“傻子,你这才想到,真是笨蛋。我这还不是你逼的,我要早说,昨天你就一定想法子让哈里赤来接应我们,然后你自己一个人悄悄溜走,我到哪里找你去?”   江鱼哼了一声,想想她说的也是实情,她是怕自己甩开她,说来说去,她是喜欢自己,想和自己在一起,那又怎么怪她?   江鱼哼了一声,道:“行,我现在就去,你等着。”   兀敏笑道:“急什么,这里是太子府,他们总要给咱们管饭,等吃了饭你再去不迟。”   江鱼哼了一声,快步出门,刚走几步,便看到那个云儿姑娘带着几个下人端着食盘,提着食盒过来。   江鱼一愣,当即驻足。   那云儿姑娘看到江鱼,一点也不意外,微笑上前,盈盈施礼,笑道:“公子早,郡主殿下差我等送来早餐,便请三位贵客在房间食用。”   江鱼沉声道:“如此劳烦郡主殿下操心,还要几位跑腿劳累,这怎么好意思?”   云儿微笑道:“公子客气了,郡主殿下说了,三位乃是贵客,须得小心接待,用心伺候,万万不得怠慢。”   江鱼点点头,道:“好,如此便劳烦他们几位送到房间,给我那两位同伴食用,我还有事想见郡主殿下一面,不知姑娘可否带我前去?”   云儿也不客气,更不多问,以目示意,那几人径自去了,接着望着江鱼道:“公子请跟奴婢来。” 第112章 君问归期   江鱼跟着云儿一路来到一处宫殿前,门口站着几个丫鬟侍女。   云儿停下脚步,低声道:“请公子稍待,容奴婢前去禀报。”   江鱼点头停步。   云儿进了殿门,片刻之后,即便出来,快步过来道:“郡主殿下说了,就请公子进去,在这里用了早餐,顺便等着,她自会前来相见。”   江鱼点点头,跟着云儿进去,桌上已经摆好饭菜,数量各自不多,品类却不少。   云儿请江鱼坐下,恭声道:“请公子慢用,奴婢等就在外面侯着,若有所需,但请吩咐。”   江鱼点点头,等到云儿出去,就便放开大吃,一点也不客气,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将桌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就连一大盆稀饭,也全都喝光了,一点不剩。   桌上摆的有手绢食巾,江鱼擦擦嘴,摸摸肚子,竟然似乎还未吃饱,不过可不能再要了,一者丢不起那人,二者他还急着有事。   当下假装咳嗽一声,正要起身,就见云儿迈步进来,一撇眼看到桌上,眼睛露出笑意,脸上神色却恭敬严肃,恭声道:“公子请稍等,郡主殿下马上就到。”说罢,摆手道:“来人呐。”   几个侍女进来,轻手轻脚收拾了桌上餐具,低头退出。   过了一会,环佩叮当,一阵香风飘来,只见一个少女盈盈进门。   云儿欠身施礼,恭声道:“郡主殿下!”   江鱼眼前一亮,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清宁郡主赵欢,只见她又换了一身打扮,一身宫装,娇艳中不失庄重,别是一番风致。   江鱼起身,站着等她。   赵欢点点头,云儿低头退下,轻轻掩上殿门。   赵欢一步步走来,淡淡道:“公子请坐。”   不知怎地,江鱼在她面前竟有几分敬畏之心,颇感手足无措,举止拘谨,只想赶快离开,当下沉声道:“郡主殿下,在下有事要出去一趟,请郡主殿下知会门口侍卫大哥一声,还有,我今日动身前往金国,设法与虞允文先生取得联系,暗中保护大宋使团安全。”   这些江鱼早就想好,他打算带着完颜敏和阿刺花与哈里赤会和以后,就混在金人的队伍中出城。   赵欢目光闪了闪,盯着江鱼,竟似乎毫无意外,点点头,淡淡道:“好。这里有一封密信,烦你亲自交给虞大人,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事。”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交给江鱼。   江鱼看那封书信火漆严密封口,显然极为机密,当下点点头,伸手接过,小心收入怀里。   赵欢注视江鱼,淡淡道:“另外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请讲。”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昨晚的事情谢谢你,那个王姑娘就麻烦你多多照看,她已经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她是忠良之后,你就留下她罢。”   赵欢淡淡道:“好,你放心。”   江鱼看她不冷不热,既不虚假客套,更不多说多问,心中颇感不是滋味,不知怎地,和这个女子在一起,心里总感觉有一种压力,反正就是觉得浑身不带劲。   其实江鱼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自卑感,江鱼天生傲骨,无惧一切,傲视一切,偏偏这女子出身高贵,品貌上佳,又聪明机智,心智过人,处处强过自己,自己在她面前非但一点也傲不起来,亦且束手束脚,自感不如。   江鱼当下望了赵欢一眼,抱拳道:“在下告辞,等会在下回来,接我那两位同伴走,就不另行告别了,还请郡主殿下海涵,莫要介意。”   赵欢脸色平静,点点头,淡淡道:“一路小心,我也不送。”   江鱼愣了一下,转身慢慢向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你那两位同伴是女伴罢?”   江鱼心中一跳,霍然停步转身,望着赵欢。   赵欢神色平静,淡淡道:“以后小心些,不要乱说话,见了美女就撩,小心祸从口出,惹祸上身,那可不好。”   江鱼心头一震,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实在说不出口,不知该如何接口,更不知该如何辩解。   赵欢盯着江鱼,似笑非笑,慢慢转过身,不再看他。   江鱼呆呆而立,说不出的尴尬难受,这真是莫大的冤枉委屈,偏偏什么也说不出口,想说没法说,欲辩已无言。   江鱼呆立半晌,自觉无趣,转身慢慢走着,堪堪走到门口,只听身后赵欢淡淡道:“你还回来么?”   江鱼心中迷茫,默立半晌,没有转身,摇摇头,淡淡:“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知道我从哪来,也不知道该到哪去。”   赵欢缓缓转过身,盯着江鱼背影,柔声道:“一个人不知道从哪来不要紧,最重要是知道该往哪去。我希望你回来,助我父亲成就大业,取功名,得富贵,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如果说刚才江鱼还在迷茫困惑之中,赵欢这最后一句话却让江鱼瞬间想得明白,心意立决。   江鱼转过身,盯着赵欢,摇摇头,淡淡道:“不,我首先要知道自己从哪来,才知道该往哪去。再说了,功名富贵,青史留名,殊非我愿。”说罢,转身打开殿门,昂然而出,大步而行,更不回头。   赵欢愣了一下,脸色微变,望着江鱼的背影,眼神复杂。   江鱼刚走一会,云儿快步走进来,低声道:“郡主,她来了。”   赵欢神色恢复沉静,淡淡道:“好,让她一个人进来,你在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云儿恭声道:“是,郡主。”低头缓缓退下,转身出去。   片刻之后,一人走进殿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光线明亮,照在她脸上,却是兀敏。   赵欢盯着兀敏一步步走进来,脸色平静,只是眼神却闪烁不定。   兀敏走到赵欢身前,停下脚步,微笑道:“你我同为郡主,身份相同,就不用再见礼了罢?”   赵欢淡淡道:“是么,主随客便,随你。”   兀敏笑了笑,低声道:“我让你转告你父亲的话,你给他说了没有?” 第113章 二女交锋   赵欢哼了一声。   兀敏笑道:“我可是一片好心,你们可别不当回事,到头来,吃亏的是你们。”   赵欢盯着兀敏,淡淡道:“多谢,不用操心。”   兀敏笑道:“很好,不枉我来一趟江南。看来以后咱们或许还会有交集,说不定还要打交道。”   赵欢神色微微一变,眉毛动了动,随即脸色恢复平静,淡淡道:“以后的事情等到以后再说,现在说什么,为时尚早。”   兀敏笑道:“好了,谢谢你的早餐,看来我昨晚的话,你是听进去了,大宋美食不错,汉人就是会吃。走了。”   赵欢淡淡道:“不送。”   完颜敏嘻嘻一笑,转身便走。   兀敏为什么会来见赵欢,这两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时间回到昨夜。   赵欢安顿好了江鱼,从江鱼那里出来,又悄悄回到江鱼原来的那个房间,她要去看一看江鱼救出来的那个女子王悦,她受伤颇重,自己既然答应江鱼要照顾她,还要收留她在太子府,那就必须当回事了。   想到江鱼刚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等月下老人牵线搭桥”,赵欢不禁脸红心跳,这个傻小子,看样子年纪比自己还小,竟然就敢撩拨自己,真是胆大包天。   赵欢心里想着,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前,轻轻推门进屋,反手关上房门。   突然之间,心里感觉到不对,心念刚动,就在这时,身后风声急响。   赵欢大惊,来不及招架,急忙闪避,定睛一看,只见黑暗之中,一人从门后扑出,一掌朝自己劈来。   赵欢来不及多想,急忙一掌迎上,只听啪的一声响,两人各退两步。   只听两个声音同时低声喝道:“谁?”   两人同时问出这句话,又都是同时一惊。   赵欢问这句话当然可以理解,可是此人突然半夜出现在这间屋子里,躲在暗处向赵欢偷袭,为什么也问出这句话?   两人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相互一望,那人叫道:“怎么是你!”   赵欢心念电转,低声道:“别出声!”说罢,退后几步到了桌子边,摸黑点亮灯火,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屋子里两人相互望着,赵欢望着那人,只见那人相貌正是白天所见的江鱼的那两个同伴之一,偏偏此刻一身白衣,长发飘下,却是一个年轻女子,正是兀敏。   兀敏盯着赵欢,却忘了此刻自己是女子装束,低声喝道:“原来是郡主殿下,你怎么半夜来到这里,他呢?”   赵欢淡淡道:“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兀敏哼道:“你说为什么,你一个大姑娘,三更半夜跑到一个男人房间来,就算是在你家里,你也不能这样啊,你半夜找他,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想干什么?”   赵欢淡淡道:“对啊,这话我倒正想问你,你一个妙龄女子,深更半夜跑到一个男人房间做什么?”   兀敏一愣,低头一看身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卸了男装,换了女装,不由得脸上一红,兀自强词夺理道:“我怎么了,我们是一起的,朋友,他深更半夜不在房中,难道我不能来看看?”   赵欢盯着兀敏,似笑非笑,淡淡道:“哦,是么,你不来怎么知道他不在房中?”   这一句话可噎住了兀敏,兀敏哼道:“怎么,我住在他隔壁,本来已经睡着了,可是忽然听到隔壁房间有响动,我当然要起来看看。结果我就真的发现有情况,他房间里竟然有女人,金屋藏娇,我当然要找他问个明白了。”   赵欢一惊,这才想起来屋里床上还躺着江鱼救出来的那个姑娘王悦,怎么这半天不见她的动静,急忙一步跨到床前,只见王悦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不由得大惊失色,转身望着兀敏,怒喝道:“你把她怎么了?”   兀敏走上前两步,哼道:“我能把她怎么样,我看她受了伤,就顺手点了她穴道,让她好好休息。”   赵欢松口气,侧身而立,防备兀敏偷袭,伸手在王悦口鼻上一探,只觉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均匀,登时放下心来,哼了一声。   其实那会赵欢和江鱼刚出去不一会,兀敏就被惊醒了,急忙披衣起床,走到江鱼门口,侧耳倾听,却又没什么动静,心中惊疑,伸手轻轻一推,门开了,轻手轻脚走进屋中。   王悦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抬头一望,还以为是江鱼回来了,急道:“你回来了?”   兀敏一听是个女子声音,黑暗之中只见一个女子躺在床上,不由得又惊又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王悦一听声音不对,惊叫道:“你是谁?”急忙挣扎着起身。   兀敏惊怒交集,顾不得多想,急忙扑上前,伸手一连数指,重重点了王悦身上几处要穴,王悦重伤之下,无力抵抗,登时晕了过去。   兀敏奔到桌边,点亮灯火,举着灯走到床边仔细一看,看那女子依稀觉得面熟,猛然认出她就是白天所见的那个卖艺女子,也就是那个行刺秦桧,失手被擒的刺客,看她浑身是伤,心中一想,当即明白个八九不离十,知道一定是江鱼救了她,将她带来这里,藏在自己房中。   可是现在江鱼呢,他去了哪?   兀敏心念一动,决定留在屋中等江鱼,倒要问他个明白。   她听到有人进门,以为就是江鱼,便想跟他开个玩笑,因此躲在门后偷袭,没想到没等来江鱼,却等来了赵欢。   兀敏盯着赵欢,沉声道:“他呢?”   赵欢知道兀敏问的是江鱼,转身淡淡道:“我已经将他安顿在别处了。”   兀敏盯着赵欢,眨眨眼睛,笑道:“我是女儿身,你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赵欢微微一笑,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刚见到你们,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过我刚开始也没在意,没看出来,可是第二次我送他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兀敏笑道:“是么,那为什么你忽然就发现了?”   赵欢淡淡道:“脂粉。” 第114章 唇枪舌剑   完颜敏一愣,道:“脂粉?”   赵欢淡淡道:“不错,脂粉。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我却没在意,可是我第二次再见你们,却闻到了很强烈的脂粉香味,而且与我第一次闻到的大不相同。你说这个奇怪不奇怪?于是我就留意观察你和你的另一个同伴,发现你们两个原来都是女扮男装。”   兀敏心中暗暗道:“都怪阿刺花那丫头手贱,那会在客厅坐着等那小子的时候,她非要把那盒胭脂水粉拿出来玩耍试用,害得我也没忍住,没想到就漏了馅。不过这也没什么,就算没那回事,现在自己这样子,她也就知道了。”   兀敏心里嘀咕,嘴上哼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神仙,不过就是鼻子灵点眼睛尖点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赵欢淡淡道:“我可没说自己了不起。”   兀敏低声笑道:“我知道,你是怕被人发现这个女刺客,消息走露出去,别人还以为她刺杀秦桧是你父亲太子殿下指使的。大宋太子与宰相秦桧不和,此事天下皆知,这话别人还真信,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欢心中一凛,脸色一变,冷冷道:“你一个平头百姓,见了本郡主,不但不拜,还敢对我如此说话?”   兀敏嘻嘻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和那个傻小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无欲无求,我怕什么?”   赵欢哼了一声,盯着兀敏。   兀敏嘻嘻笑道:“怎么,很奇怪么?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希望你转告你父亲大宋太子殿下,你们未必是诚心议和,只是想拖延时间,苟延残喘,或者是养精储锐,等待时机,你们这样想,大金皇帝更不傻,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赵欢心中一凛,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兀敏脸色一端,冷冷道:“实话告诉你,大金皇帝已经决心渡江南征,一举灭亡你们大宋,他已经调集兵马,为大举南征做准备了,而且他甚至打算御驾亲征!”   赵欢脸色大变,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兀敏,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你怎么知道?”   兀敏淡淡道:“我自然知道,因为我父亲完颜雍已经被大金皇帝封为赵王,平南大元帅,而我就是他的独生女儿,完颜敏!”   赵欢脸色大变,急退两步,紧紧盯着兀敏,全神戒备。   兀敏微笑道:“你不用那么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是在你们大宋境内,又是在你家里,大宋太子府,我能把你怎么样?应该害怕的是我才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赵欢冷冷道:“你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什么,你自暴身份,为的又是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怕我们对你不利么?”   兀敏神色淡定,微笑道:“我不怕,一点也不怕,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赵欢冷冷道:“你一个大金郡主,金枝玉叶,为什么忽然来到大宋境内,又为什么乔装打扮,混入我们太子府,你想做什么?”   兀敏淡淡道:“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希望你们早做应战准备,别自作聪明,更不要心存侥幸。信不信随你们,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   赵欢脸色大变,冷冷道:“你当真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兀敏嘻嘻一笑,摇摇头,淡淡道:“我敢来你们这里,自然有备而来,胸有成竹,此刻这临安城里就有我的人马,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想会是什么结果呢?”   赵欢盯着兀敏,冷冷哼了一声。   兀敏笑道:“你不用不服气,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才说的,就算你们杀了我,或者对我怎么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恐怕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赵欢何等聪明,情知她所言非虚,心中更是惊疑,冷冷道:“那你刚才告诉我你们金国马上要大举进攻我们大宋,又是为了什么?”   兀敏嘻嘻笑道:“不为什么,只是本郡主喜欢,信不信都随你们,反正让你们加强戒备,积极备战,这对你们总没什么害处罢,至少你们没什么损失。”   赵欢紧紧盯着赵欢瞧了半晌,冷冷道:“是,你说的不错,我们信不信你,对我们都没有损失。不过有一句话,我想问你,他为什么会和你们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带你们来这里?”   兀敏笑道:“你是说那个傻小子么?我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就是他一路护着我来到这里。至于其他的,你想知道,那你就自己问他去。那个傻小子,愣头青,什么也不懂,还以为自己做的什么都对,真是傻得可以。”   赵欢冷冷道:“我就知道他和你不是一伙的,他那么一个热血少年,绝不会与敌为伍。”   兀敏上下打量赵欢,嘻嘻笑道:“怎么着,我听你这意思,你是看上他了,想让他当你的乘龙快婿,东床驸马?嘻嘻。”   赵欢脸上一红,冷冷道:“你瞎说什么,胡说八道!不过我只知道,无论怎样,他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他绝不会认贼作父,卖国求荣!”   兀敏低声笑道:“就他,你放心,我可看不上,就是个愣头青。不过我要是想让他从了我,为我所用,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欢脸色一变,冷笑道:“就凭你?美人计么?哼,你也配!”   兀敏嘻嘻笑道:“或许罢,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手段。就算是美人计,不可以么?论起相貌,我难道不比你美上三分?”   赵欢冷笑道:“呸,不要脸,大言不惭,恬不知耻!”   兀敏淡淡道:“我不要脸?我好歹和他在一起共过患难,他还救过我的命,我们还千里同行,一起从北方来到江南,你呢,你今天和他第一次见面,就这般对他关心爱护,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不过就是想利用他罢了。” 第115章 强干弱枝   赵欢淡淡道:“我心里怎么想,不关你的事,我看你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完颜敏嘻嘻笑道:“你我谁是君子?笑话!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本郡主困了,要去休息了。”说罢,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转身嘻嘻笑道:“今晚上那个点心不错,明早记得给本郡主再来一份好的,可别忘了呦。”   赵欢冷冷道:“你既然已经暴露身份,就不怕里面有毒么?”   兀敏脸色一变,捂着胸口,颤声道:“怕,怎么不怕,我好怕怕,吓死宝宝了!”又是嘻嘻一笑,转身出门,耳听隔壁房门轻轻响动,一开一关。   赵欢盯着完颜敏离去,恨得肚子疼,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忍住一肚子不舒服,略一寻思,瞅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王悦,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带了几个下人过来,将王悦转移走,又命人仔细打扫了房间。   这就是昨夜发生的事,此事赵欢在江鱼面前不好提起,而完颜敏压根就不会说。   赵欢来到太子住处,赵慎刚吃完早餐,正准备上朝,那个郭妃正在服侍他更衣。   赵欢刚刚进门看到这样子,急忙停下脚步,转身往外走,她厌恶郭妃,一直在想法子避开她,否则还得给她行礼拜见。   太子和郭妃听到脚步声,一眼望见赵欢进来又出去,太子想叫住她,刚想张嘴,郭妃一拉他衣袖,摇了摇头。她知道赵欢讨厌自己,心里当然不爽,不过她也知道太子对这个女儿特别疼爱,她也没必要惹她,再说了,赵欢虽然讨厌自己,可是她对自己的儿子却很好,自己也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因此处处让着她,这样不但可以避免矛盾,而且显得自己大度,太子也会高兴。   郭妃低声道:“好了,殿下,您快走罢,郡主找您一定有事,您快去吧,她一定在外面等着您呢。”   太子点点头,伸手在郭妃脸上摸了一把,郭妃脸上一红,推开了他,指了指门口。   太子嘻嘻一笑,转身大步出殿,果然,一眼瞥见赵欢站在门外,看到太子出来,快步上前,低声道:“父亲。”   太子点点头,沉声道:“跟我来。”   两人快步来到书房,太子坐在椅子上,赵欢倒了一杯茶端过来,放在太子面前。   太子道:“什么事?”   赵欢低声道:“父亲,我问过那个完颜敏了,金国何时进攻我大宋,她说也许两三个月,或许半年,具体时间不知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沉吟片刻,沉声道:“算了,不必管他是真是假,反正金贼亡我只心不死,咱们必须提高警惕,有备无患,就算是无,咱们也要当有对待。”   赵欢点点头,低声道:“父亲,您要去上朝?”   太子嗯了一声。   赵欢道:“父亲,皇上近几年很少上朝理政,怎么最近这半年来变得如此勤政?”   太子点头道:“这有什么不好,省得秦桧专权,很多事情我又不好多过问,怕皇上疑心猜忌。”   太子说罢,一边整整衣服,一边道:“今年又到了北镇四将轮值换防之期,皇上要在明德殿亲自召见他们,当面慰勉嘉奖。”   赵欢上前给太子整理衣领,小声道:“父亲,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要搞这一套,总防着自己人,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形势,难怪史老说咱们大宋立国之策,强干弱枝,以文制武,防内重于御外,对统军大将猜忌防备,从不信任,搞什么轮流换防,搞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上下离心,战力涣散,这是一大弊端,导致我朝军力疲弊,每战必败。”   太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哼道:“别胡说,你知道什么?强干弱枝,以文制武,防用并举,相互制衡,此乃太祖圣皇帝亲手制定的基本国策,目的是防止武将专权祸国,造反作乱,二百年来,大宋历代皇帝遵循不爽,才保证了我朝长治久安。”   赵欢小声道:“女儿知道,当年太祖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为了防止别人学自己,因此才这样做。如此一来,长治是长治了,久安却不见得,防内则内忧频生,御外而外患不断,打一仗败一仗,及至今日,只剩下江南半壁江山,兀自不思反思,执迷不悟。”   太子脸色一沉,重重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怒道:“住口,满口胡言乱语,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说罢,拂袖而去。   赵欢望着父亲的背影,叹口气,转身低头收拾完桌子,快步出门,一直回到自己寝宫。   云儿正在门外等候,见到赵欢回来,急忙快步迎上,低声道:“郡主,昨夜那个女子非要见那位公子一面,说是一定要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赵欢不耐烦道:“告诉她,他已经走了,让她好好养伤,别瞎折腾了。”   云儿答应一声,转身欲走,赵欢忽然心念一动,低声道:“别急,我去看看那女子,你去门口注意盯着,等他回来,带他来见我,让他们两人见一面。”   云儿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赵欢来到王悦养伤的地方,两个婢女刚端着碗筷从里面出来,看到赵欢,急忙齐声道:“郡主殿下!”   赵欢嗯了一声,道:“她怎么样?”   一个婢女小声道:“奴婢刚服侍她吃过饭,这会正在床上休息。”   赵欢点点头,低声道:“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你们记住了么?”   那两个婢女齐声道:“奴婢记住了。”   赵欢低声道:“还有,派人去找个郎中来给她治伤,叮嘱他不要多嘴多舌。”   两个婢女齐声答应,一起去了。   赵欢进门,只见王悦正靠坐在床头,看赵欢进来,急忙想起身下床,道:“民女王悦拜见郡主……”   赵欢快走两步,上前按住她,不让她下床,道:“行了,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看她脸色好了许多,点点头,道:“我派人专门照顾你,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对她们说好了。 第116章 不告而别   王悦喘息着道:“多谢郡主,她们对我很好很细心,一大早给我送饭来,我刚吃过饭,精神也好了许多,真是太感谢您了……”   赵欢点点头,笑道:“你先歇着,我已经派人去请郎中来给你看伤医治。另外,你要见他,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待会他就来了。”   王悦眼中闪出喜色,低声道:“谢谢郡主。我就是想见他一面,当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我……”说着说着,眼中含泪。   赵欢点点头,正说着,云儿快步进来,道:“郡主,他来了,另外两个都跟来了。”   赵欢皱皱眉头,道:“让他一个人进来,另那两个在门外候着……”   却听一个声音笑道:“怎么,救人也有我一份,为什么只谢他,不谢我?”一个人大步闯进来,正是兀敏,江鱼和阿刺花跟在后面。   原来云儿急忙忙去府门口等江鱼,侍卫却说江鱼刚刚已经回来进去了,云儿又匆匆忙忙来到客房,江鱼等三人刚刚收拾好,正准备走。   云儿急忙上前,小声道:“公子,奴婢有事找您,请借一步说话。”   江鱼点点头,跟着她走到一旁,云儿小声道:“公子,您昨晚救的那个姑娘想见您一面,郡主派奴婢来请您过去。”   江鱼不知道王悦找自己什么事,想想也是,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吃了那么多苦头,她的师伯师兄都被秦桧手下杀害,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个小姑娘,确实可怜,不妨见她一面,顺便叮嘱赵欢好生照顾她。   江鱼一念及此,点头道:“好,我去见她,走罢。”   却听一个声音道:“我也去!”   江鱼一愣,回头一望,只见完颜敏站在身后,笑吟吟望着自己。   江鱼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办点事,马上回来,咱们就走。”   完颜敏笑道:“行了,我都听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救了那个姑娘回来,我都知道了。那么大动静,我会听不见?”   江鱼脸色微变,盯着她。   完颜敏笑嘻嘻道:“行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快走罢。”   江鱼瞅了她一眼,对云儿道:“走罢。”   几人来到王悦养伤的地方,云儿进去通报,兀敏却直接闯了进来,江鱼无奈,只好跟进来。   赵欢看到完颜敏,两人交换一下眼神,都不动声色,假装若无其事。   王悦却挣扎着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江鱼急忙上前去扶她,王悦不起来,急道:“公子,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给您磕头……”   江鱼手上略一用力,王悦不由自主被他扶着站起身,江鱼沉声道:“不用,真的不用,你这样,我心里反倒不好受。”   王悦望着江鱼,喘息着道:“那好罢,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也没什么好表示的,我小时候学过戏,就唱一段戏文给您听,好不好?”   江鱼摇摇头,道:“不用,真的不用。”   王悦定定望着江鱼,正色道:“不行,江湖儿女,恩怨分明,我一定要表达自己一番心意。这样罢,你从刑部大牢里救了我这个囚犯出来,我就唱一段《苏三起解》,好不好?”   江鱼还待再说,王悦轻轻推开他,咳嗽一声,润润嗓子,眼睛定定望着江鱼,开口便唱:“苏三离了洪桐县,洪桐县里没好人……”   唱到这里,王悦大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身子摇摇欲坠。   江鱼急忙上前扶住她,急道:“好了,谢谢你,快去躺着歇息罢。”   云儿和一个婢女急忙上前,扶着王悦到床上躺下。   王悦眼睛望着江鱼,含泪道:“江湖险恶,公子保重,我……”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放心,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我回来,就来看你。”   江鱼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师伯和两位师兄的遗体,我已经让人安葬了,等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拜祭他们。”   王悦身子一震,霎时间泪流满面,哽咽道:“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此生此世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我……”   江鱼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朝赵欢道:“好好照顾她,拜托了!”   赵欢点点头,冲云儿使个眼色,云儿上前,双手捧上一个包裹。   赵欢双手接过包裹,捧到江鱼面前,微笑道:“两身新衣,路上换洗,些许金银,途中盘缠,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江鱼愣了一下,眼睛望着赵欢,低头一瞅自己身上,一身白衣尘垢明显,也不客气,一只手接过包裹,感觉沉甸甸的,心知衣服不重,里面金银定然不少。   江鱼望着赵欢,沉声道:“谢了!”说罢,也不等赵欢说话,大步出门,头也不回。   完颜敏望了赵欢一眼,笑了笑,经过赵欢身旁的时候,低声笑道:“好体贴,好手段!”快步跟着出去。阿刺花紧跟在后。   赵欢盯着江鱼背影,微咬嘴唇,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艳阳高照。   临安城外官道上。   一队宋军护卫着大宋使团在前面走着,后面是哈里赤带领的一小队金兵,再后面又是一队宋军。   兀敏换了金人服饰,骑马出城,回头一望,忽然不见江鱼,不由得一惊,急忙盯着阿刺花道:“他呢?”   阿刺花也是一愣,急忙回头张望,不见江鱼踪影,急道:“郡主,刚才出城的时候还在,怎么这会就不见了,他……”   兀敏不等她说完,纵马驰回后队,远远望见哈里赤,大声道:“他人呢?”   哈里赤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回头一望,不见江鱼,急忙纵马迎上,低声道:“郡主,他不愿换上咱们金人的服饰,还是穿着宋人装束,杂在咱们队伍中太显眼,他就走在最后面,刚才出城的时候乱糟糟的,属下也没在意,不知他有没有跟来,会不会还没有出城?”   兀敏怒道:“混账,连个人你都看不住,你能干什么?”转头扫视一众金兵,大声道:“你们谁看见那小子了?” 第117章 反拙为巧   金兵面面相觑,一个小兵怯怯道:“回禀郡主,那会出城的时候,小的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他出城了,好像往那边去了……”说着,用手往东边一指。   兀敏抬头望了一眼,但见一条大路直往东去,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哪里还有江鱼的影子。   兀敏又气又急,忍不住心中怒气勃发,挥手一马鞭狠狠打在那个金兵头上,怒喝道:“狗东西,为什么不向本郡主报告?”   那个金兵惨叫一声,头破血流,身子一个趔趄,从马上摔下,爬起来跪倒在兀敏马前,捂着头,颤声道:“小的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不知道郡主殿下您是什么意思,求郡主殿下饶恕小的……”   那金兵坐下马匹受惊,失去控制,往路边奔去,路上行人纷纷惊呼躲避,那马一蹄子踩翻一个水果摊,水果滚了一地。旁边几个金兵急忙上前拦住那马,牵住缰绳。   那水果摊贩敢怒不敢言,急忙上前收拾水果。   兀敏益发大怒,又是一马鞭打去,口中怒喝道:“狗东西,还敢犟嘴,打死你个不开眼的狗奴才……”   那金兵又是一声惨叫,却不敢躲闪,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连声求饶。   路边行人百姓看到金兵队伍,心中愤恨,本就纷纷侧目,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戳戳,还有的吐口水,小声恨恨咒骂,此刻忽然看到金人自己打自己,都是不由得心中大喜,个个欢颜,瞅着金人狗咬狗,看热闹。   哈里赤急忙上前,大着胆子,小声道:“郡主殿下,咱们现在宋国境内,这个样子似乎不大好,属下恳请郡主殿下先饶了这厮,日后再行处罚……”   江鱼不告而别,兀敏又惊又怒,又是失望,一时失了理智,此刻哈里赤出言提醒,她冰雪聪明,机智过人,登时反应过来,自己一行人身在宋境,这不是让宋人看笑话么?   正在这时,后面护送的宋军将领胡烈看到前面金兵忽然队伍停下不前,不明就里,带了几个士兵急匆匆骑马而来,望着哈里赤,抱拳道道:“哈里赤将军,贵军怎么忽然停下,不知何故?”   哈里赤踌躇难答,正在想着措辞解释,道:“胡将军,我们……”   兀敏眼珠一转,登时计上心来,目视哈里赤,使个眼色,哈里赤急忙住口。   兀敏转头瞪着那个金兵,厉声怒喝道:“本将军问你,你可知罪么?”   那金兵忽听郡主忽然自称将军,不由得一愣,总算他机灵,登时反应过来,知道郡主不想暴露自己身份,急忙道:“小的知罪,知罪,请将军责罚!”   兀敏瞪着那金兵,厉声喝道:“我等大金官兵,身在大宋境内,远来是客,理应行装整齐,纪律肃然,你今无故坠马,惊扰大宋百姓,失我大金颜面,必须严加惩处,以儆效尤!”说罢,大声喝道:“来人,重打二十鞭,以明军纪!”   哈里赤心念一动,登时明白兀敏意思,心中暗赞郡主机智。   几个金兵下马,上前按住那个金兵,一个金兵挥起马鞭,一鞭一鞭重重打在那金兵背上。   那金兵眼看周围众人围观,不想让人看笑话,又知道郡主心意,是为了大金颜面,当下咬牙硬撑,一声不出。   堪堪二十鞭打完,那金兵满头满脸是汗,面目扭曲,却兀自直挺挺跪着。   哈里赤心中不忍,大声道:“停!”眼睛望着兀敏,等她示下。   兀敏面若寒霜,冷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   那几个金兵架起那个挨打的金兵,扶着他上了马。   兀敏眼睛盯着那个水果摊贩,朝着身旁阿刺花伸出一只手。   阿刺花登时会意,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金子,恭恭敬敬放在兀敏手中。   兀敏也不说话,翻身下马,大步上前,走到水果摊前,朝着那个摊贩躬身施礼,大声道:“对不起!”说罢,直起身,双手捧着那一大锭金子,恭恭敬敬递到那摊贩眼前,大声道:“本将军御下不严,害您受惊,财务受损,这是赔偿,请您收下!”   那个摊贩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看到这情形,不由得愣住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兀敏看他不接,将那锭金子放在摊位上,转身大步过来,翻身上马,纵马驰向金军前队,阿刺花急忙驱马紧紧跟上。   路上行人百姓本来在看热闹,此刻看到金人军纪严明,而那个犯了军纪挨打的金兵又是如此强项悍,受了重刑,竟然一声不吭,而且还能骑马,不由得都是心中震惊,一时寂静无言。   那个宋军将领眼见金兵军纪严肃,士兵勇悍,心中也自震惊。   哈里赤眼看兀敏这一招玩得漂亮,反拙为巧,轻轻易易便化尴尬为作秀,而且不露丝毫做作痕迹,实在了不起,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双手朝胡烈一抱拳,也不多话,大手一摆,大声道:“出发!”   金兵抖擞精神,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驱马前行。   胡烈眼看金兵开拔启程,当下驱马回转,回到后军,领队跟上,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出发。   兀敏冷着脸,骑马走在金军前队中。   阿刺花小声笑道:“郡主,您真了不得,婢子对您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复加。”   兀敏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刚才那兵不错,脑子灵光,骨头还硬,给本郡主长脸了,重重赏他!”   阿刺花嘻嘻笑道:“是,郡主殿下。挨了一顿打,换来重重赏,这生意划算,嘻嘻。”   兀敏瞪眼道:“是么,那你想不想试试,要不要尝尝?”   阿刺花一吐舌头,小声笑道:“婢子身子单薄,弱不禁风,可受不起郡主的赏。再说了,打我一顿,您舍得么?”   兀敏转头瞪了阿刺花一眼,冷冷哼了一声,脸色阴沉,恨恨道:“舍得,怎么不舍得?你们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狗东西,没一个好货,就会气我!” 第118章 探寻身世   阿刺花知道郡主还在为江鱼不告而别生气,心情不爽,恨恨道:“那个没良心的混小子,竟然就这么一个人悄悄跑了,连声招呼也不打,该死!也不知这小子跑哪去了,等下次见到他,我非狠狠打他一顿不可,好好给郡主出气!”   兀敏冷冷哼道:“你说这小子能到哪去?”   阿刺花笑道:“这婢子怎么知道?那小子是个犟驴,油盐不进,水火不通,不是个好东西!”   兀敏抬头远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他会回来找咱们的,放心,射程之内,脱不了靶!”   阿刺花又惊又喜,笑道:“郡主,你怎么知道那小子一定会回来找咱们?”   兀敏转头瞪了阿刺花一眼,哼道:“你懂什么,本郡主神机妙算,赛过诸葛亮,谅他也逃不出本郡主的手掌心!”   江鱼去了哪里?   八仙镇。   傍晚时分,一人一骑疾驰而来,马上一个少年,一身白衣,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汗水已经湿透衣服,一脸风尘疲惫之色,面无表情,却目光凌厉。   这少年正是江鱼。   到了镇子外面,江鱼勒马停下,抬头举目,四下扫视,眼中闪出一丝激动之色,又夹杂着迷茫惶惑,驱马缓缓进镇。   此处地当要冲,乃是交通要道,镇上人口不少,往来行旅客商又多,因此颇为繁华,此刻虽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依旧不少。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华灯初上。   路旁一个酒楼,门上挂着一排大红灯笼,里面几桌客人正在吃饭,大声说笑,兴致高涨,猜拳行令,吆五喝六,热闹非凡。   江鱼牵马经过,犹豫一下,在门口停下。   门内几个伙计正在招呼客人,端茶倒水,送菜倒酒,一个伙计撇眼看到有人在门口驻足张望,眼睛一亮,急忙迎出门来,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是要打尖用饭还是住店歇宿,本店吃住一条龙,包您满意,快请进来。”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我不吃饭,也不住店,想向你打听个人……”   那伙计脸上笑容立马不见,白了江鱼一眼,不耐烦哼道:“没空,不见正忙着么?”说罢,转身进屋。   江鱼看那伙计一副市侩嘴脸,翻脸比翻书还快,忍不住心里有气,沉声喝道:“且慢,我吃饭!”   那伙计登时停步,等到转过身来,又是一副笑嘻嘻讨好模样,陪笑道:“公子快请进店,小的去后院给您喂马……”一边说,一边抢上前来去接马缰绳,一边大声吆喝:“客人一位,快快伺候!”   店内另一个伙计大声答应,江鱼大踏步进店,大眼一扫,只见一楼大厅坐着七八桌客人,正在吃喝。   江鱼大步进去,挑个最偏僻的角落桌子坐了,那伙计跟过来,一边倒茶,一边陪笑道:“这位公子,您要来点什么?”   江鱼头也不抬,沉声道:“牛肉二斤,馒头十个,好酒五斤。”   那伙计答应一声,将茶水放在江鱼面前,大声吆喝道:“牛肉二斤,馒头十个,好酒五斤!”   隐隐听得后厨有人大声应声:“好咧!”   那伙计望着江鱼,陪笑道:“公子,您还要点什么么?”   江鱼摇摇头,抬头盯着那伙计,低声道:“师傅,我想向您打听个人,问点事,您看行么?”   那伙计眼睛一亮,胸脯一挺,笑嘻嘻道:“公子,您这可就找对人了,小的就是这镇子里土生土长的人,这镇上十里八乡的人物事情,没有我不知道,您尽管问。”他心里想着但凡问事,一定有小费,自己可不就能发点小财。   江鱼心中一喜,低声道:“师傅,我想问一下,这镇上有没有一户姓江的人家,他家儿子叫江鱼,就像我这么大年纪,您知道么?”   那伙计愣了一下,侧头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公子这般年纪,也就十六七岁,还真没有。”   江鱼心中一阵失望,追问道:“真没有么,您再好好想想。那个江鱼是我的表弟,我想知道他们家住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伙计又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没有,我真想不出。”   江鱼心中失望,接着问道:“那有一户姓韩的人家,他家孩子叫韩飞,跟我表弟江鱼是发小,你知道么?”   那伙计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没有,想不起来,你说的这两二人我都不知道。”   江鱼心中失望透顶,其实想想也难怪,自己问的都是少年人,眼前这伙计看样子三十来岁了,他们根本不是一辈人,再说这镇子这么大,人口不少,他又如何知道?   江鱼盯着那伙计,沉声道:“师傅,我再问您,这镇上有一户姓齐的人家,齐大婶,她有个闺女,叫小雨,您知道么?”   那伙计眼睛一亮,笑道:“你说齐大婶,小雨,那我知道,从前她们娘俩给我们酒楼送过菜,好几年呢。”   江鱼心中狂喜,腾地一声站起身,急道:“她们在哪,快说!”激动之下,声音竟而颤抖了。   那伙计看江鱼神情激动,语音颤抖,不由得心中诧异,退后一步道:“五年前,她们娘俩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不见了,好长时间都没给我们酒楼送菜,后来问人,才知道她们忽然失踪了……”   江鱼心中大失所望,颓然坐下,忽然又抬起头,盯着那伙计道:“那她们家原先在哪,你总知道在哪罢,快告诉我!”   那伙计摇摇头,道:“她们家原先在哪,我倒可以告诉你,可是那里早就被别人家占了,面目全非,你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江鱼心中失望透顶,颓然坐倒,这可怎么办?看来这一趟可能白跑了!   那伙计看江鱼这样子,心中不忍,低声道:“公子,公子!”一连叫了两声,江鱼恍若未闻,坐着发愣。   那伙计心里嘀咕,又是疑惑,没挣到小费,又不免心中失落,摇摇头,转身去了。 第119章 江湖传言   江鱼呆坐一会,回过神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拿过茶壶,一仰脖子,又是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一口喝干,似乎意犹未尽,又倒了一杯,放在嘴边,慢慢抿着,眼睛望着桌面,默默沉吟。   他今日出城以后,眼看大宋使臣队伍行进缓慢,心中急躁,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自己身世之谜,登时心急火燎,再也忍耐不住。太子让自己暗中保护大宋使团安全,如今大宋使臣刚刚出发,还在本国境内,应该是安全的,按照这个速度,怎么着也至少需要三五天才能到达宋金边境,不如先去八仙镇搞清自己身世,然后再赶上大宋使臣队伍,同往金国,料想也来得及。   至于完颜敏,江鱼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说她喜欢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管她呢,反正她是一厢情愿,自己可没喜欢上她。   江鱼打定主意,不再迟疑,当下向路人打听清楚八仙镇所在,一路驱马疾驰,路上不停,大半日之内驱驰五六百里,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八仙镇。   可是自己数百里驱驰,来到这里寻访自己身世之谜,此刻却什么一无所获,毫无半点头绪,更无一点希望,如何不失落惆怅?   江鱼正在沉吟间,刚才那个伙计端着一个大木托盘过来,将酒肉一样样摆放在桌上,口中大声吆喝道:“熟牛肉二斤,十个馒头,好酒五斤!”接着又陪笑道:“公子,您慢用。”   江鱼嗯了一声,一把提起酒壶,送到嘴边,张口一吸,咕咚咕咚半壶酒下肚,放下酒壶,一手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大口,另一手抓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   那伙计看得呆了,望着江鱼,欲言又止,想了想,陪笑道:“公子,你刚才打听的人,要不我再找人帮您问问?”   江鱼心中一动,停下吃喝,望着那伙计道:“好,就烦你帮我去问,你放心,我会好好谢你的。”   那伙计就为的这句话,闻言大喜,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不麻烦,不麻烦。”转身兴冲冲去了。   江鱼大口吃喝,心中沉吟,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大哥,你说那天下英雄令是究竟在谁手里?”   这声音虽不甚大,隔得又远,江鱼内力深厚,耳力敏锐,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已经失去记忆,压根不知道天下英雄令这人间至宝就在自己身上,而且已经被他吞进肚中。他更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仙界之宝大侠召唤器。   他只是觉得天下英雄令这名字似乎好生熟悉,由不得心中一动,当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凝目望去,只见靠窗一桌客人正坐着喝酒,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几人都是一身短打扮,腰里挂着兵器,或刀或剑,满面精悍之色,一望可知是江湖人士,几人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满面红光。   中间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汉子瞪了说话那人一眼,低声道:“小点声!”   那人喝酒上头,酒意上涌,压根无所畏惧,嘿嘿笑道:“大哥,你怕什么,江湖盛传,天下英雄令重现江湖,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七夕之期,月圆之夜,武林大会,群雄拜主!”   这番话出口,酒楼中刚才还嘈嘈杂杂,此刻全都安静下来,只有几个伙计的脚步声,还有柜台上账房先生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   江鱼忽然感觉到周围一阵异样,心中一凛,举目扫视场中,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心中有事,压根就没在意酒楼中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刚才他沉吟发愣的时候,又进来几拨客人,他压根就不知道。   此刻这一留心观察,不由得暗惊,只见大堂中坐了七八桌客人,有男有女,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兵器,而且一个个看上去身手都不弱。此刻那些人都停下吃喝,侧目望向那几个说话的人。   江鱼心中暗自警醒,当下不动声色,低头顾自吃喝,暗中却竖起耳朵听着,静观其变。   那中年汉子脸色一沉,低声怒道:“老六,你瞎说什么?喝点猫尿就管不住破嘴!”   那人眼看大哥发怒,不敢再说,嘻嘻一笑,端起面前酒杯一口喝干。   另一人笑道:“大哥,没事,反正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无需遮遮掩掩,最近江湖传言,五年前天下英雄令曾在这里出现过,昙花一现,消失不见,咱们兄弟就是为着这天下英雄令而来,大哥,你武功高强,不如就带着咱们弟兄去抢了英雄令,到时候你做英雄令主,武林盟主,弟兄们都做个副令主,副盟主,岂不是好?”说罢,哈哈狂笑起来。   其余几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传来:“英雄令主,武林盟主,凭你们也配!”   这声音也不甚高,虽在那几人哈哈大笑声中,却清清楚楚传进众人耳中。   这一来众人都惊,循声寻人,却不知是谁发出,都是心中暗惊。   江鱼斜眼望去,盯着那边角落里一桌三个客人,那三人都是一身青衣,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江鱼耳力敏锐,听出刚才那声音就是那个桌子发出的,他心中暗自警惕,静观其变。   那个老六大怒跳起身,厉声喝道:“刚才是那个王八羔子放屁,竟敢嘲讽大爷,快给老子滚出来,老子割了你的狗舌头!”   无人出声。   老六瞪圆了眼睛,紧握双拳,眼睛扫视全场,怒吼道:“王八羔子胆小鬼,有胆子放屁,怎么没胆子现身?快滚出来,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剁成肉泥……”   一句话没说完,忽然一道风声急响,一物凌空飞来,又快又准,不偏不倚飞进老六口中,只听老六惨叫一声,满嘴流血,张口吐出一口血水,两颗大门牙掉落。   这一来那几人都是又惊又怒,一起跳起身,抽出兵器,奔到老六身边,纷纷怒喝道:“谁,哪个王八蛋暗箭伤人?!竟敢跟我们川西七虎过不去?找死!快快滚出来受死!” 第120章 你争我抢   那个大虎武功高出侪辈甚多,早就瞧出端倪,眼睛盯着那三人,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我们弟兄过不去?”   一个青衣人冷冷哼道:“川西七虎,好大的名气!我看明明就是七鼠!快滚罢,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大虎心中惊疑不定,其余六虎忍不住勃然大怒,纷纷怒喝,提刀而上,一步步逼近,围了上去。   那三个青衣人腾地站起身,齐齐拔出腰间长剑,并排而立,微微冷笑。   大虎一摆手,六虎立时止步,恶狠狠瞪着那三人,跃跃欲上。   大虎冷冷道:“报上名来,大爷们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一个青衣人冷笑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连我们岭南三杰都不认识,该死!”   大虎仰天打个哈哈,冷冷道:“原来是你们,为什么跟我们弟兄过不去?”   那个青衣人冷笑道:“你们几个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大言不惭,自不量力,咱们看不惯,见不得,因此要教训教训你们,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大虎再也忍耐不住,一摆手,大声怒喝道:“岭南三杰,狗屁,分明就是三猪!弟兄们,上,乱刀分尸,剁碎喂狗!”   七虎齐上,刀光闪闪,扑了上去。那三人同时一声呼喝,挺剑而出,迎了上去,眼看就是一场混战。   就在这时,一个胖子急急从后堂奔出,满脸惶急,连连摆手,大声叫道:“各位大爷,各位好汉,求求你们,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求求你们……”   原来刚才伙计见势不妙,跑去叫来了酒楼掌柜。   川西七虎和岭南三杰早就红了眼睛,理都不理他。   眼看一触即发,忽听啪地一声,有人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娘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这一声内力充沛,声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众人都吃了一惊,川西七虎和岭南三杰一起停下,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桌子前坐着两个黑衣汉子,身材瘦长,坐在那里,都比别人高出半个头。   老六刚才吃了亏,一心想要杀了岭南三杰,给自己报仇,心中焦躁,怒喝道:“驴槽里多个马嘴,哪里来的杂毛,少管闲事!大哥,兄弟们,大家一起上!”口中叫着,挥刀扑上,其余几人跟着上前。   岭南三杰挥动长剑,迎了上去。   只听一声冷笑,一个身影凌空飞来,波地一声响,老六手中单刀脱手飞出,直直插入头顶房梁,深达尺余。   那人扑入人群,身形闪动,晃眼之间,只听惊呼声一片,噼里啪啦刀剑落了一地。   那人一声长笑,身形挺立,站在场中。正是那两个黑衣汉子中的一个。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川西七虎和岭南三杰都是手中空空如也,刀剑全都落地。   川西七虎和岭南三杰满面惊恐之色,瞪眼望着那人。   那人冷冷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岭南三杰和川西七虎刚才一朝之间就被那人夺了手中兵器,自己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没看清楚,心中震惊无比,他们自知武功与人家相比差得太远,简直天差地别,何况这只是其中一人,还有一人没有出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哪里还敢多言,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说,一个个一言不发,上前捡起地上兵器,灰溜溜就走。   那个老六抬头瞅了一眼房梁上兵器,自知没本事上去取出,咽了一口唾沫,跟着就走。   忽听一个声音喝道:“慢着!吃饭不给钱么?”正是那个坐着不动的黑衣汉子。   大虎停下脚步,一言不发,瞅了身旁一个弟兄一眼。   那人急忙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随手抛向掌柜,掌柜的急忙伸手接住。   大虎铁青着脸,大步出门,其余几人急忙跟出。   那个黑衣人斜眼瞧着岭南三杰,岭南三杰也是一言不发,其中一人掏出一大锭银子,也是抛向掌柜,掌柜的喜笑颜开,急忙上前伸手接住。   岭南三杰望了那个黑衣人一眼,转身径自出门而去。   那个黑衣人嘿嘿冷笑道:“天下英雄令,凭你们也配!”   酒楼中一众客人全都冷眼旁观,无人出声。   那人眼睛扫视全场,冷冷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得到消息,为了天下英雄令而来,告诉你们,天下英雄令是我们兄弟的囊中之物,谁也别想动心眼打主意,否则就是找死!”   无人出声。   那人嘿了一声,转身缓缓向座位走去。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传来:“嘿嘿,他们不配,你们也不配!这天下”   众人皆是一惊,转头望去,只见角落里一张桌子,坐着一个老者,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盘花生米,一盘酱牛肉,头也不抬,正在自斟自饮。   这老头模样苍老,胡子拉碴,衣衫破旧,一副寒酸样,一直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吃,无人注意到他,没想到此刻忽然开口,语出惊人。   那两个黑衣汉子齐齐变色,一起朝那个老者走去,一步步逼近,走到离桌数尺之外站定,眼睛紧紧盯着那老者。   一个黑衣汉子冷冷道:“敢问阁下何人?”   那老者叹口气,放下酒杯,眯起眼睛,望着那两人,淡淡道:“太白双雄?”   那两个黑衣汉子面露惊异之色,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冷冷道:“不错,正是咱们兄弟,你是何人,如何认识我们兄弟?”   那老者伸出两只手指,捏起一颗花生米,举在眼前,凝视半晌,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太白双雄心中惊疑不定,目不转睛盯着他。   那老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叹口气,淡淡道:“我是谁,我也忘了。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可知天下英雄令的来历么?”   一个黑衣汉子冷笑道:“二十五年前,泰山武林大会,天下英雄公推岳飞岳元帅为主,以天下英雄令为信物,号令群雄,莫敢不从,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第121章 武林掌故   那老者摇摇头,淡淡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们可知那天下英雄令是何物么,原本主人又是何人?”   太白双雄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盯着那老者。   其余众人也都竖起耳听静听。   江鱼一直不动声色,冷眼旁观,此刻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凝神静听。   那老者沉声道:“天下英雄令本名神龙令,它的主人乃是天下第一大侠,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宫主虚竹!”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一起盯着那老者。   那老者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咂嘴唇,放下酒杯,缓缓道:“昔日天下第一大英雄萧峰萧大侠将降龙十八掌等一身绝学悉数传授给虚竹,后来萧大侠在雁门关外自尽身亡,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落在了虚竹身上。”   “再后来,姑苏慕容复练成祖传绝技,武功大进,不再装疯卖傻,吐蕃国师鸠摩智也练成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嫁衣神功,不但恢复本来功力,而且大胜从前,两人都是贼心不死,蠢蠢欲动,于是一拍即合,相互勾结,在江湖上又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为祸武林,虚竹与义帝大理段誉联手平息祸乱,铲除了慕容复和鸠摩智,恢复了武林宁静。江湖人士感激虚竹和段誉二人的功德,段誉当时是大理国皇帝,身份所限,有所不便,于是在少林寺带领下,天下英雄群推虚竹为武林盟主,并由当时天下第一铸造大师欧冶子的传人欧大成,采集一块上古传承下来的天外玄铁陨石,打造了武林神龙令,送给虚竹,作为武林盟主的信物,号令群雄,莫敢不从,这便是天下英雄令的由来。”   众人听得心醉神迷,尽皆无语。   那老者接着道:“后来虚竹先生遭遇变故,与爱人梦姑,西夏公主李清露反目成仇,劳燕分飞,李清露郁郁而终,虚竹心灰意冷,从此又削发为僧,再入佛门,云游天下,终日与人斗酒,借酒消愁,人称斗酒神僧,如今不知所踪。”   (作者注:有关此段武林掌故,详见拙着《天龙八部后传之风云再起》)   萧峰虚竹段誉天龙三兄弟,都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他们的故事,这里众人大略也曾听武林前辈讲过,可是天龙之后的这段武林掌故,众人却都不知道,闻所未闻,听这老者娓娓道来,不由得都是暗自惊心,默默无言。   一个红衣女子大声道:“老前辈,后来呢?”   众人急欲知道下文,这女子问出了众人心声,当下眼巴巴一起望向那老者,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老者点点头,沉声道:“后来金人入侵中原,发生了靖康之变,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岳飞岳元帅横空出世,带领一帮义士豪杰,抗金杀敌,收复故土,安抚百姓,连战皆捷,无往不胜,金人屡次败于岳元帅之手,哀嚎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飞岳元帅的大名震于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当世第一大英雄!”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纷纷点头。   那女子满面激动之色,心念一动,大声道:“我知道了,后来虚竹先生将武林神龙令送给了岳飞岳元帅,让他凭此号令武林群雄,天下义士,抗金杀敌,精忠报国!”   那老者目露欣赏之色,扫了那个红衣女子一眼,点点头,沉声道:“一点不错,武林神龙令从此更名为天下英雄令,不但是武林盟主信物,更是天下抗金义士的象征!只有胸怀天下,立志救国救民的英雄豪杰才配拥有它!”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相互望着,尽皆感奋。   那老者盯着太白双雄,淡淡道:“你们二人扪心自问,你们配么?”   太白双雄相互对视,默然无语。   那老者眼睛扫视全场,冷冷道:“你们自问,你们配么?”   全场静悄悄,无人搭腔。   那老者眼光扫过江鱼的时候,停了一下,目中精光一闪,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动声色。   江鱼被那老者这么一看,不由得心中一跳。   太白双雄相互望望,又一起望着那老者,其中一人拱手抱拳,沉声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者不答话,叹口气,提起酒壶晃了晃,口中喃喃道:“好酒,好酒!”举起酒壶一口吸干,放下酒壶,用袖子抹抹嘴,慢慢起身,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走到堂中,抬头望了一眼插在高高房梁上那柄单刀,摇摇头,一张口,一滴酒水射出,打在房梁上,房梁不曾晃动一下,那柄单刀却从房梁上激射而出,缓缓落下,噗地一声插入地下方砖之内,直直没入地下,只露出刀柄。   这功夫简直是惊世骇俗,可惊可怖,不但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甚至做梦都想不到。   这手神功一露,场中众人无不目眩神迷,大惊失色,长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甚至忘了呼吸。   那老者摇摇头,叹口气,扑踏扑踏一步步走了出去。   太白双雄已经呆住了,眼看老者出门,回过神来,急忙叫道:“前辈,前辈……”拔脚追了出去。   堂中一众江湖人士一起起身,奔出门外,只见外面暮色沉沉,街上灯火点点,哪里还有那老者的身影?   江鱼急急起身,跟着众人奔出门外,他武功高强,眼力敏锐,撇眼望见远处屋脊上一道人影飘忽飞行,淡如青烟,捷逾飞鸟,瞬间消失在远方。   江鱼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高人,真是太过恐怖。   他自己一向自负身手,除了韩飞与自己不相伯仲,其余所遇之人都是手下败将,不堪一击,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老者,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己的武功与人家一比,瞬间被秒成渣,简直成了小孩子的把戏,不知一哂。   江鱼心中震惊,悄立无言。   太白双雄面如死灰,相互望望,其中一人转身进了酒楼,摸出一锭银子,丢给那酒楼掌柜,转身出门,两人一起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122章 当年旧事   太白双雄一走,那些江湖豪客也各自回到酒楼归座,有的结账走人,剩下的继续喝酒,一个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都小声说话,再无从前喧哗张狂。   江鱼心中震惊,默立一会,转身正准备进去,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小声叫道:“江鱼!”   江鱼一惊回头,只见街角一人奔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自己年龄相仿。   那少年奔到江鱼身前,借着酒楼门口灯光,仔细打量江鱼,满面惊喜之色,低声叫道:“江鱼!”   江鱼一愣,随即心中一喜,低声道:“你是……”   那少年急道:“我是王顺,小顺子啊,你不认识我了,咱们一起同窗数载,你都忘了?”   江鱼心中一动,点点头,低声道:“王顺,原来是你,我是江鱼。对了,你怎么在这?”他什么也不记得,索性现在就装个糊涂,从这个王顺口中打听自己从前的事情。   王顺大喜,小声道:“我家就在这家酒楼附近,我爹在这里帮厨,发叔是这家酒楼的伙计,他给我爹说有一个少年人,年纪和我差不多,向他打听江鱼还有韩飞的事情,没准我认识,让我爹回家问问我,说是说不定那个少年会给酬谢,我爹抽空回家给我一说,所以我就来了……”说到这里,呐呐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接着道:“我爹给我说了以后,又急急忙忙回酒楼了,我收拾了屋子,就来了,刚走到这里,看到你们一大伙人都跑出酒楼,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害怕,就躲在暗处,认出了你,我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你,我心里还在奇怪呢,你自己打听自己做什么,我看到你们这么多人,随身都带着兵器,我心里害怕,又担心暴露你的身份,给你惹来麻烦,因此等那些人都进去了,我才出来见你。”   江鱼点点头,心中疑团解开,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那么巧呢,走,咱们进去,我请你喝酒,咱们边喝边说。”   王顺愣了一下,前后左右瞅瞅,上前拉着江鱼的手走到一边,小声道:“当年你杀了王霸天的弟弟,连夜逃走了,这都五年了,怎么现在你还敢大摇大摆回来,还敢在这里抛头露面,大吃大喝,你不怕王霸天找你报仇,还有官府也会找你麻烦,你都不怕么?”   江鱼一惊,心中疑惑,低声道:“我害了一场大病,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说我杀过人,那是怎么回事?”   王顺一惊,低声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是,从前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顺仔细打量江鱼,将信将疑,小声道:“那你跟我走,咱们去我家,我好好给你说。”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好,你等我一下,我进去办点事,马上就出来。”   王顺点头答应道:“好,我等你!”   江鱼转身刚走进门,却见那个刚才伙计慌里慌张跑出来,迎面见到江鱼,松了口气,满脸喜色,陪笑道:“公子,您回来了,小的正准备去找您,您的酒菜都凉了……”   江鱼看他样子神情,心中一动,嗯了一声,心道:“什么酒菜凉了,我就没点热菜,你是怕我逃单跑了。”   江鱼心中想着,倒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感激他,点点头,沉声道:“你是发叔,是不是?”   那伙计一愣,眼睛一亮,笑道:“是,公子,您……”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我不吃了。”说着,伸手从背上包裹里摸出一大锭银子塞给他,低声道:“结账,剩下的归你,还有,带我去牵马。”   那伙计大喜,眼睛发光,急忙接过银子,陪笑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马在后院,您跟我来……”   过了一会,江鱼牵马出来,往前走了几步,王顺从暗处闪出,小声道:“跟我走!”领着江鱼走出不远,拐进一条小胡同,到了一座土院前停下,打开门锁,领着江鱼进了院门,拴好马匹,进了房门,点亮油灯,招呼江鱼坐下。   江鱼抬头打量,看到房中摆设颇为寒酸陈旧,心中沉吟。   王顺不好意思道:“家里穷,你别笑话。”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们家就你和你爹两个人?”   王顺摇摇头,低声道:“前年我娘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为了给我娘治病,家里的一点积蓄都花光了,值钱的家具仅有物件都变卖典当了,还欠了不少债……”说到这里,眼睛一红,低下了头。   江鱼心中不忍,上前拍拍他肩膀,沉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顺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江鱼,低声道:“咱们都是苦命人,当年那个王霸天害死了你爹,你烧家葬父,又趁夜摸进王霸天家,想杀了王霸天给你爹报仇,没想到却误杀了他弟弟,后来你连夜逃跑了,从此杳无音讯,这些你都记得么?”   江鱼虎躯一震,大惊失色,霎时间苍白苍白,呆若木鸡。   王顺看江鱼这样子,心中害怕,低声道:“小鱼儿,事情都过去了,你别太难过了……”   江鱼双拳紧握,咬牙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顺点点头,低声道:“是真的,当年那天,韩先生正在给咱们上课教书,小雨慌里慌张跑来说王霸天带着一帮恶奴害死了你爹,你就跑回去了,后来的事情我也是第二天才听说的,我还偷偷找过你,可是没找到,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江鱼脸色苍白,沉声道:“那个韩飞又是谁?”   王顺低声道:“韩飞就是韩先生的儿子,和咱们一起读书,是咱们的同学。那天晚上,你逃走了,韩先生和韩飞也失踪了。”   江鱼心中已经大致明白一些,身躯微微颤抖,虎目含泪,紧紧咬着牙,嘶声道:“那个王霸天家在哪?” 第123章 疑团重重   王顺一惊,迟疑一下,低声道:“王霸天就住在镇子中心,最大的那个院子就是他家,小鱼儿,你是不是还想找他报仇,你别去,他手下有那么多打手恶棍,还养了好几条狼狗,你千万别去,去了就是白白送死……”   江鱼咬牙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可不报?”   王顺急道:“可是你现在去了就是白白送死,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急,恶人自有恶报,那个老东西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鱼知道网上是为自己好,没有说话,伸手从背上解下包裹,放在桌上,一打开,登时满屋光亮,只见包裹里好些金锭银块,还有几件衣物。   王顺只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呆住。   江鱼一言不发,将那些金锭银块都倒在桌子上,只留下衣物和一锭银子,重新包好包裹,背在背上,转身望着王顺,沉声道:“这些金银给你,先还债,剩下的你留着,做个小本生意,好好活着!”   王顺又惊又喜,愣了一下,急道:“小鱼儿,你这是做什么,太多了,我不能要……”   江鱼转身便走,王顺急忙上前拉住江鱼,急道:“你做什么去,别去,别做傻事……”   江鱼红着眼睛,点点头,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罢,甩开王顺,大踏步出门。   王顺急忙跟着追出,急叫道:“小鱼儿,小鱼儿……”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院门,忽听街上一阵大乱,鸣锣声大作,有人高声叫道:“不好了,杀人了,王大财主被人杀了,快来人哪……”耳听街上乱成一团,呼喊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江鱼大惊,顾不得多想,身形一起,如飞奔去,瞬间去得老远。   王顺看得呆住了,回过神来,想了想,急忙回到屋里,将桌上j金银收拾藏好,锁上房门,急急朝王霸天家的方向赶去。   远远望见一座大院子,外面围着许多人,江鱼奔到跟前,听到院子里传出哭喊声,乱成一团。   一队官差快步奔来,口中大声喊叫:“让开,快让开,回避!”   围观众人纷纷闪开,官差冲进院子,人群又围了上去,众人虽然都很震惊,大多数人脸上却有喜色,小声议论。   “这王霸天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为祸乡里,作恶多端,今天被人杀了,真是活该报应!”   “英雄好汉,为民除害,铲除恶霸,大快人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菩萨开眼,佛祖显灵!”   江鱼拉住一个老头,低声道:“大爷,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老头上下打量江鱼,道:“这位小哥,你是外乡人罢?”   江鱼点头道:“是,我是外地人,路过此处,看到街上大乱,听说发生命案,心中好奇,因此过来看看。”   那老头点点头,笑道:“这就难怪了,这王霸天不是好人,为富不仁,是个大坏蛋,天天祸害乡亲,真是死有余辜,今天晚上刚刚有几个蒙面人闯进王霸天家,杀了他和他手下几个恶奴,真是痛快,痛快!”   江鱼心中暗惊,低声道:“大爷,您可知杀死王霸天的是什么人么?”   那老者摇摇头,低声道:“这个小老儿也不知道,多半是被王霸天祸害过的人,要么就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江湖好汉,不管是谁,都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大爷说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人恶贯满盈,死了活该。”   那老者笑着点头,又和旁人说话。   江鱼心中沉吟,忽然有人一拉自己衣袖,回头一望,正是王顺,王顺冲江鱼使个眼色,拉着江鱼就走,到了一个僻静无人处停下,王顺瞅瞅前后左右,小声道:“小鱼儿,你说这是什么人干的?”   江鱼摇摇头,看到王顺的神色,心念一动,知道他疑心是自己派人做的,低声道:“不是我,我失去记忆,刚刚才从你口中知道王霸天是我的杀父仇人,你知道的。”   王顺点点头,小声道:“我还以为是你的朋友替你报仇,看样子你也不知道。”   江鱼点点头,心中疑惑,这事情如此凑巧,确实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顺望着江鱼,低声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江鱼沉声道:“我想去我家看看,拜祭我的父母。”   王顺点点头,低声道:“应该的,走,我带你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买些祭品。”   江鱼点点头,王顺去一家棺材铺买了香烛纸钱,两人一直出了镇子,到了一个小山村外面,但见村里静悄悄的,村民都已经安睡。   两人放慢脚步,悄悄进村,一步一步走着。   江鱼心情激动,左右看着,跟着王顺一直到了村子最西边一个小山坡前,星光下只见一片空场地,杂草丛生,一派荒凉景象。   王顺停下脚步,回头瞅着江鱼,低声道:“就是这里了,这就是你原先的家。当年你烧家葬父,这里就变成了一片荒地。”   江鱼身躯颤抖,虎目含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步步膝行过去,颤声道:“爹,娘,不孝孩儿江鱼来看你们了!”   王顺眼含热泪,一步步跟在后面。   忽然之间,两人都是一呆,月光下只见地上有一堆灰烬,尚有微弱火星,插着三炷香,另外还摆着瓜果点心。   两人都是一惊,江鱼急忙上前,伸手一摸灰烬,还有余热,显然在此之前,有人刚刚拜祭过。   两人都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江鱼心念电闪,飞身而起,展开身形,在四周快速游走一遍,张眼四望,仔细搜索,却一无发现。   江鱼停下身形,一步步走回去,再次跪倒在地,王顺也跟着跪下,摆上香烛点燃,取出纸钱开始祭拜。   江鱼虎目含泪,直挺挺跪着,王顺也眼含热泪,眼看纸钱烧完,火星一点点熄灭,江鱼一咬牙,重重磕头,王顺跟着磕头。 第124章 怪梦奇事   江鱼站起身,望着眼前灰烬,木然呆立,王顺站在江鱼身后,默默看着他。   好久好久,江鱼回转身,望着王顺,嘶声道:“顺子,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王顺含泪道:“小鱼儿,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的就是你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   江鱼转头望了王顺一眼,点了点头,沉声道:“走罢!”说罢,转身慢慢往回走。   王顺知道江鱼心里不好受,默默跟在他身后,往镇子里走去,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脚步沉重,慢慢走着。   江鱼和王顺走出老远,黑暗中忽然出现两个身影,都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身形窈窕,看样子似乎是女子。   其中一个黑衣人呆呆望着江鱼的背影,身躯微微颤抖,眼角含泪。   另一个黑衣人低声道:“师妹,咱们此次入关,临行前师父有交代,让咱们不要暴露行藏,嘱咐我看着你不要与他相认,你别怪我。师父说是此人上应天命,身份特殊,身上怀有大秘密,眼下时机未到,到时你们自会相认的。”   那师妹眼中含泪,默然片刻,低声道:“师姐,我知道,我不怪你。”   那师姐搂住她肩膀,没有说话,两人一直望着江鱼走远,人影不见。   那师姐低低叹息一声,低声道:“师妹,咱们走罢。”说罢,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师妹默默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回头朝着江鱼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咬嘴唇,跟着师姐快步而去。   江鱼和王顺一路回到镇子,夜深人静,街上已经没有行人,街道两边客栈酒楼也都已经关门打烊。   两人回到王顺家里,进了院子,江鱼沉声道:“我要走了!”说罢,过去牵马。   王顺急忙拉住江鱼,急道:“小鱼儿,你别走了,你别嫌弃,今就在我家住下,明天再走,好不好?”   江鱼望着王顺,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沉声道:“方便么?”   王顺大喜,低声道:“方便,方便,我爹为了多挣钱还债,每天晚上都要在酒楼看护守店,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江鱼点了点头,跟着王顺进门,王顺兴奋异常,忙前忙后张罗,给江鱼收拾床铺。   江鱼坐在桌前,看着王顺忙碌,沉声道:“有酒么?”   王顺一愣,接着喜道:“有,我爹好酒,平时喜欢喝几杯,家里备的有酒,就是不是好酒,我去给你拿,再去弄几个菜,我陪你喝。”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不用那么麻烦,不要菜,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喝几口。”   王顺愣了一下,知道江鱼心里不好受,想一个人喝闷酒,当下点点头,道:“好,我去给你拿。”说罢,急急出去,不一会提着一个小酒壶回来,还有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纸包,里面却是一点酱牛肉。   王顺望着江鱼,不好笑道:“这牛肉是我爹从酒楼后厨偷出来的,刚好给你下酒。”   江鱼知道这是王顺他爹偷偷从酒楼拿回来给王顺吃的,摇摇头,道:“不要,你吃罢,我只喝酒。”   王顺摇头道:“我不吃,你吃,光喝酒不吃菜怎么行,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那好,你去睡罢,我想一个人待会。”   王顺望着江鱼,欲言又止,点点头,道:“好,我去了,你也少喝点,早点睡。我去隔壁房间睡了,有事你叫我。”说罢,转身出门,轻轻关上房门,径自去了。   江鱼呆坐一会,拿去酒壶,拔出塞子打开,登时一股刺鼻的酒味冒出。   江鱼举起酒壶,喝了一口,入口辛辣,的确不是什么好酒,不过此时江鱼哪会在意,张口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壶,捏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接着又喝了一口酒,就这么一口酒,一口肉,喝着吃着,只是越来越慢,到了最后,完全是下意识动作,心中沉吟迷惑,心思纷乱,恍恍惚惚,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一黑,原来桌上灯油燃尽,自己熄灭。   江鱼回过神来,举起酒壶,喝干了最后一口酒,点滴不剩,放下酒壶,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上床合衣躺下。   他虽然赶了一天路,人困马乏,又喝了这么多酒,却思绪纷呈,毫无睡意,眼睛直愣愣望着天花板,呆呆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   梦中恍恍惚惚到了一个地方,很高很高的围墙,很大很大的院子,很多很多的士兵守卫,都拿着兵器,很长很长的台阶,很多很多的宫殿,还有大群大群的太监宫女,都围着自己。   忽然眼前出现一面大大的铜镜,一照镜子,吓了一跳,自己变成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头上戴着紫金冠,身上穿着黄色的衣服。   江鱼不由得大惊失色,惶恐不安,忍不住手足乱动,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却是南柯一梦,心中惊疑惶惑,腾地一声坐起身,坐在床上呆呆出神,全身大汗淋漓。   回想刚才梦中情形,虽然恍恍惚惚,却又那么真真切切,梦中所见那地方似乎便是皇宫。   想到这里,江鱼心中大震,心头狂跳,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怎会莫名其妙做这样的梦,怎么会梦到皇宫,又梦见自己变成了两三岁的小孩子,而且还穿着那样的衣服,身边还围着那么多太监宫女,真是太奇怪了,细思极恐。   江鱼坐在床上,呆呆出神,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鸡叫,回过神来,转头一望窗户,只见外面天色已经朦朦胧胧开始亮了。   江鱼再无睡意,起身下床,穿上鞋子,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出门关门,放轻脚步,过去解开马缰,牵马过去,打开院门,牵马出去,轻轻关上院门,牵马步行,走出胡同,一直到了街上,翻身上马,驱驰而去。 第125章 大雨破庙   江鱼驱马疾驰,一路向北。他要赶上大宋使团队伍,一同前往金国。他来八仙镇,这一来一去,便差了两天行程。当下加紧赶路,料想应该来得及在大宋使团到达宋金边境之前赶上他们。   夏季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风和日丽,到了临近中午,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江鱼知道大雨将至,偏偏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下加紧赶路,想找个地方避雨,刚走出不远,大雨倾盆而下。   江鱼抬眼四顾,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间庙宇,心中一喜,急忙驱马上前,不一会到了跟前,打眼一看,那庙宇年久失修,破旧不堪,不过眼前避雨还是可以的。当下急忙下马,牵着马走进庙中,只见里面佛像破损,供桌破烂,中间地上有一堆灰烬,旁边还堆着一些茅草干柴,想来是曾经有人在此歇息,生火取暖留下的。   江鱼把马拴在门口,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湿透,当下从怀里摸出火折,将地上茅草点燃,架上干柴,不一会,火势烧了起来。   江鱼将上衣脱了,拧干了水,双手举着,站在火堆前烤,耳听外面风雨声越来越大,等到衣服差不多烤干了,穿上衣服,走到门口一望,只见外面天色昏暗,黑沉沉一片,视线模糊,大雨如注,狂风大作,大树摇摆不停。   江鱼知道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就算自己再心急火燎,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当下叹了口气,走回到火堆旁边,坐在地上烤火,默默沉吟。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纷乱密集,显然来人众多。   江鱼一惊,急忙起身走到门口,打眼一看,只见远处官道上出现十几匹快马,冲着这边而来,越来越近,再一细看,只见马上那十几人都穿着一身戎装,宋军装饰,头盔铠甲,佩戴兵器。   江鱼心中一动,知道他们这些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想来这间破庙避雨,当下转身走到火堆前,背对庙门,坐下烤火。   耳听那些人到了庙外,纷纷下马,一个声音大声道:“大帅,小姐,到了,快进去避雨。”   一个声音嗯了一声,沉声道:“宁儿,走,跟爹进去。”一个女子声音嗯了一声。   脚步声响,几个人走进破庙,一眼看到庙中情形,都是一惊,停下脚步,盯着江鱼。接着另外那些人纷纷跟着一涌进庙。   江鱼坐着烤火,背对着那些人,既不回头,更不说话。   那些人对望一眼,心中惊疑,一人手按刀柄,大步上前,盯着江鱼,大声喝道:“喂,你是什么人?”   江鱼慢慢回过头,看到那些人,身子抖了一下,似乎吓了一大跳,急忙一下子站起身,眼光躲闪,哆哆嗦嗦道:“我是路过的,到这里避雨,烤火取暖,你们是什么人?”   那将军上下打量江鱼,眼睛又四下扫视一遍,确定庙中没有其他人,也不见什么异样,瞪眼瞧着江鱼,喝道:“小子,出去,这里军爷征用了!”   江鱼结结巴巴道:“军爷,你让我到哪里去,外面雨这么大,再说,还有个先来后到罢?”   那将军大怒道:“混账!哪来那么多废话,滚出去,否则别怪本将军下手无情!”   江鱼身子抖了一下,低着头,迟疑着,抖抖索索往外走。他已经打算走了,这个地方不想呆了,现在这样子,对方人多,又是军兵,总不能让他们出去,给自己腾地方,这不可能,要是如此,势必动手不可,可是自己又不想跟他们动手,不如就此算了,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徒惹麻烦,没有意思。   那些人闪开路,江鱼走到门口去牵马,突然只听外面轰隆隆一声炸雷响,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亮光一闪,照亮了整个天空。接着又是轰隆隆雷声不断,惊心动魄,雨势更加大了。   江鱼似乎毫不在意,解开马缰绳,牵马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沉声道:“慢着!”   江鱼停下,回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将军。   那将军望着江鱼,沉声道:“算了,这位少年,外面打雷闪电,雨这么大,你别走了,就去那边角落里呆着,不要乱说乱动就行了。还有,把你的马拴在外面,腾出地方。”   江鱼迟疑着,那将军朝身旁一人点头示意,那人会意,大步过去,从江鱼手中一把抢过马缰绳,牵马大步出去,片刻即回。   江鱼任由他牵马出去,低着头走到角落里,默默坐下,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那将军和一群官兵围坐在火堆旁,柴火不够了,一个士兵过去拆了供桌,用刀劈开,当柴烧火。   那将军默默坐在火堆旁,暗自沉吟。   一个偏将小声道:“大帅,您饿了罢,末将带的有干粮酒水,您要不要吃点喝点?”   那将军摇摇头,一个女子声音道:“父帅,您就吃点罢,女儿陪您一起吃。”   江鱼在一旁听在耳中,心中诧异,眼前这些人都是军兵,刚才自己并没见到有女子在内,偷偷睁眼一望,只见说话的那人穿着一身盔甲戎装,眉清目秀,火光照在她脸上,看上去甚是明艳美秀。   江鱼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这也没什么稀奇,当下闭上眼,打瞌睡。   那将军摇摇头,沉声道:“宁儿,你和大家吃罢,爹不饿,不想吃。”   那女子小声道:“父帅,这次来京面圣,述职调防,您一直闷闷不乐,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将军没有说话,叹息一声。   一个偏将忿忿不平道:“皇上和朝廷对大帅,对咱们这些武将从来就不信任,一直都防着咱们,这次又将大帅从东南繁华富庶之地调往西北偏僻贫瘠之地,大帅又怎会开心?”   另一人忿然道:“就是,皇上和朝廷整天把心思都用在自己人身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寒透了将士们的心,如何能打胜仗?” 第126章 是非曲直   那将军脸色一变,怒道:“臣不语君失,子不言父过,尔等胡说什么,休得放肆!”   那将军看来极有威势,那几人登时不敢再说,虽然脸上仍然是一副忿忿不平状,却都低头不语。   那将军在火堆前盘膝而坐,脸有忧色,默默沉吟。   那女子从随身衣包里取出几块薄饼,低声道:“父帅,这是您最爱吃的油酥饼,女儿亲手给您做的,您尝尝罢。”   那将军转头望向女儿,面色欣慰,嗯了一声,接过一个饼子,咬了一口,点点头,大口吃了起来。忽然一撇眼看到江鱼独自靠坐在墙角,身形单薄,脸现不忍之色,望了女儿一眼,冲江鱼努努嘴。   那女将愣了一下,明白父亲的意思,瞅了江鱼一眼,迟疑着不动。   那将军哼了一声,低声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那女子登时脸色肃然,拿了几块饼,起身走到江鱼面前,脆声道:“喂,给你!”   江鱼一直在装睡,那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那女子脚步声走到自己面前,开口说话,鼻中闻到一股香味,此刻也装不下去,睁开眼,只见一只白玉般的手伸在眼前,手心中几张薄饼。   江鱼心中一动,抬头一望,只见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虽然一身戎装,却容色娇美,体态窈窕,脸上一股勃勃英气,果真是巾帼女子,比之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江鱼急忙低下头,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他本有心拒绝,不知怎地,当着眼前这人此景,却说不出口,因此便接受了。   那女子盯了江鱼一眼,转身大步过去,坐在那将军旁边,又取出水壶,递给父亲,那将军伸手接过,边吃边喝。   江鱼闻到那饼子香味,他今早没吃早饭便急着赶路,此时确实有些饿了,当下也不客气,捧着饼子大口吃了起了。   外面大雨依旧不停,比之刚才却小了几分。   那将军不说话,他那些属下也都闭口不言,默默坐着烤火,各自沉吟。   忽然雨声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密集急促,显然有大队人马朝着这里而来,那声音来得好快,越来越近,到了庙外。   那将军眉头一皱,转头朝外面一望,脸色一变。   那女子和那些偏将亲军一起站起身,快步奔出庙门。   那将军却坐着不动,气度沉稳。   江鱼心中也是暗暗诧异,坐着不动,静观其变。   只听马蹄声到了庙外停下,马上一个声音大声道:“请问庙中可是康奇康大帅么?”   只见来人一共有一百余骑,马上骑者都是一身铠甲,头戴斗笠,领头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将军,身材高大,满脸虬髯。   一个偏将大声道:“正是,你们是什么人?”   那将军哼了一声,大手一摆,大声道:“下马!”   只听外面众多马匹齐声嘶鸣,那些军兵一起下马,抽出兵器,身形奔动,迅速左右散开,绕到庙后,将破庙团团围住。   那将军领着十余骑却不下马,冷冷盯着庙门。   这一来那女子和康奇那些手下又惊又怒,一起变色,一起拔出腰间刀剑,那女子手中长剑指着那将军,厉声喝道:“尔等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那人嘿嘿冷笑道:“康奇呢,让他出来见我!”   那女子惊怒交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我父帅的名字岂是你能随便叫得,又岂是你想见便见?”   那将军仰天打个哈哈,大声道:“好小妞,气势不错,有点胆色,康奇,你倒养了个好女儿!”   一个声音淡淡道:“不敢当,小女无知,多有冒犯,还望莫怪。”一人缓步出门,正是康奇。   那人一见康奇,脸色一变,眼中精光一闪,哈哈大笑道:“康奇老儿,十数年未见,你还想得起我么?”   康奇神色从容,淡淡道:“康某奉旨镇守东南边陲,军务繁忙,事情多多,对于阁下,想倒未曾想过,望却也没有忘。”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未曾想过,却也没忘!姓康的,你可知这十几年来我每日每夜,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从来就不曾忘记!”   康奇淡淡道:“苗重,当年之事,过错在你,曲不在我,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不知悔悟么?”   那人脸色大变,咬牙道:“康奇,当年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乱民暴徒,降兵降卒,多大点事,你就向朝廷参我一本,害得我被免职降罪,从堂堂统军大帅变成了阶下囚,若非我朝中有人,向圣上求情,我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你说,这笔账,该如何算法?!”   康奇沉声道:“亏你还说!自古有云,杀降不祥,当年那些所谓乱民暴徒其实都是良善百姓,他们受到当地贪官污吏盘剥欺压,实在活不下去,所谓官逼民反,因此铤而走险,聚众闹事。我和你一同奉旨到岭南平乱,大军一到,那些百姓当即愿意归降朝廷,只要求惩办那些贪官污吏,罪魁祸首。当年你是主帅,我是副帅,你与我商议,咱们同意他们归降。你故意支开我,派我去押运粮草,你自己带兵去受降,没想到他们一放下武器,你便翻脸不认人,下令将他们团团围住,就地剿灭,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说到这里,神色激愤,大声道:“非但如此,你还下令屠村,杀良冒功,将那些百姓的家属全部杀光,可怜那些无辜百姓都变成了冤魂野鬼,你真是蛇蝎心肠,禽兽不如!”   苗重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丈夫建功立业,哪怕杀戮?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苗重为圣上分忧,为朝廷办事,平息叛乱,保境安民,这点小小瑕疵,又算得了什么?你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吹毛求疵!”   康奇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呸,放屁!你保境安民?我小题大做,吹毛求疵?你简直是非不分,混淆黑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还是不知畏惧,还是毫无悔过愧疚之心!苗重,我问你,这些年来,你难道夜里不做噩梦么?” 第127章 欲加之罪   这时雨势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慢慢停了下来。   康重冷笑道:“姓康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罢,莫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眼下大祸临头,自身难保,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大言不惭,真是不识时务,不知死活!”   康奇脸色一变,沉声道:“姓苗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苗重哈哈狂笑,大声道:“康奇,圣旨到,快快跪下听旨!”   康奇脸色大变,冷冷喝道:“姓苗的,你胡说什么,竟敢假传圣旨,真是胆大包天!”   苗重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哈哈哈哈,你看看我身后之人是谁?”说罢,拨马闪开。   身后一人缓缓纵马而出,掀开头上斗笠,露出面容。   康奇一看来人,脸色大变,失声道:“罗公公!”来人正是皇宫大内司礼太监罗公公。   罗公公奸笑几声,嘶声道:“康大帅,没想到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昨天才在金銮殿上圣驾前见过面,今天就又见面了!”   康奇心中惊疑不定,拱手抱拳,沉声道:“罗公公,不知您大驾光临,康某失礼了,敢问您来此有何贵干?”   罗公公嘿嘿奸笑道:“好说,好说。”忽然脸色一变,冷冷道:“老奴是奉了圣上旨意,前来传与你。”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卷黄色金帛,小心翼翼展开,大声道:“圣旨到,康奇听旨!”   康奇急忙走下庙前台阶,那女子和一众属下兵将一起跟着,走到罗公公马前,就在雨地里跪倒。   康奇磕头,大声道:“臣康奇恭领圣旨!”   罗公公冷冷扫了康奇等人一眼,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臣康奇,素蒙圣恩,委为边军统帅,着领精骑十万,镇守东南,朕视为忠臣,倚为干城,时有嘉勉封赏,可谓皇恩浩荡,至于极矣。不想此僚实系中山之狼,心怀异志,私下与朝廷内臣勾结,暗通款曲,图谋不轨,是可忍,孰不可忍!着即传旨,令其自裁,若有违背,格杀勿论!钦此!”   康奇越听越是惊心,身躯巨震,他身后那些人也都是脸色大变。   康奇抬起头,大声道:“罗公公,臣冤枉!请罗公公带我去见圣上,我要亲自向圣上禀明冤屈……”   罗公公阴沉着脸,厉声喝道:“住口!康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还不快快自裁谢罪!”   康奇大声道:“不,我冤枉!罗公公,这一定是奸臣栽赃陷害,圣旨上说我私下结交朝廷重臣,图谋不轨,请问我私下结交了谁,所谋者又是什么?”   罗公公冷笑道:“是谁,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你所图谋者是什么,莫非你自己不清楚?你真是不知悔改,不知死活!快快领旨谢恩,自裁谢罪!”   康奇身后那女子腾地站起身,大声叫道:“不行!我康宁在此,我看谁敢动我父亲一根汗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本事你就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罗公公变色道:“,康奇,你教的好女儿!难道你们父女俩竟敢抗旨不成?”   康奇回头瞪着康宁,大声喝道:“宁儿,跪下!”   康宁大声叫道:“爹……”   康奇厉声喝道:“跪下!”   康宁无奈,跪倒在地,头却昂得高高的,瞪着罗公公。   康奇望着罗公公,沉声道:“罗公公,请您明示,说清楚我康奇到底结交了那个朝廷重臣,否则请恕我不能奉旨!”   罗公公脸色一变,冷冷道:“好,就让你死心!我问你,昨天夜里,你去了哪里?见了谁?谈了什么?你是统军大将,边关统帅,手握雄兵十万,你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有的人是你事是你能做的么?”   康奇身躯一震,脸色大变,颤声道:“罗公公,我……”   罗公公冷笑道:“你什么?太子殿下虽是一国储君,却既未登基亲政,更未监国理政,你一个外臣统军大帅,私下会见太子做什么?你是死罪,太子殿下也脱不了干系!”   康奇身躯巨震,脸色大变,苍白如纸,呆在当场。   苗重在一旁幸灾乐祸,嘿嘿冷笑道:“康奇老儿,听明白了,你还不快快领旨谢恩,自裁谢罪?”   康奇一咬牙,大声道:“罗公公,请您禀明圣上,昨夜是我自己去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本不肯见我,是我自己非要见太子殿下一面才肯走,太子殿下无奈,这才面见了我,对我斥责一番,大加训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自裁谢罪,请圣上莫要再怪罪太子殿下!”说罢,腾地站起身,刷地一声抽出腰里宝剑,横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康宁和那些亲兵将领眼见此景,不由得心胆俱裂,急忙起身上前去阻拦,可是康奇死志已萌,他武功高强,出手快如闪电,却哪里还来得及阻挡?   眼看一代名将就要自刎当场,忽然一颗小石子破空飞来,打在剑身上,只听啵地一声脆响,那剑当中折断,半截短剑飞出,嗖地一声正中罗公公咽喉,罗公公惨叫一声,喉头鲜血直冒,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下,手脚乱动,挣扎几下,就此毙命。   康奇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一震,拿捏不住,手中半截短剑脱手飞出,刺向苗重。   苗重眼看康奇这个大仇人就要横剑自刎在自己眼前,心中得意,欣喜欲狂,没想到须臾之间,变故陡生,有人竟然打断宝剑,救了康奇一命,更没想到断剑尖竟然射杀了罗公公,不由得吓傻了,更没想到的是康奇手中半截断剑竟然射向自己。   总算他久经沙场,武功高强,反应迅速,身手敏捷,危急中慌忙一个铁板桥,身子急速后仰,平平贴在马背,那半截短剑嗖地一声贴着面门飞过。   这一来场中所有人都吓傻了,呆在当场。   康宁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扶住父亲。   苗重惊魂未定,刚刚在马上直起身,说时迟,一个身影庙中飞出,闪电般一拳砸在苗重肚子上,苗重大叫一声,登时肚子破了一个大血洞,身子从马上直直飞出十几丈远,落在远处泥地里,动也不动,眼看毙命。 第128章 除恶行善   这一来众人看得分明,出手的正是破庙中那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停也不停,半空中一个转折,扑向任重身后那些骑马的属下,一拳打死一个,顺手夺下他手中长剑,长剑闪动,一剑一个,瞬间将那些骑马的人杀得干干净净,接着顺势飞出,扑入那些围着破庙的人群中,长剑霍霍,剑光闪闪,犹如虎入羊群一般,一招一个,绝不容情,更不停留,只听惨叫声一身接着一声,更多的人连哼都哼一声,便已毙命。   片刻之间,江鱼绕着庙宇奔行一圈,脚不沾地,将百十来人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只听一声长啸,江鱼身形落地,回到庙前,扫视场中,冷冷一笑,看也不看,随手一抖,手中长剑寸寸断裂,一截一截依次掉落地上,随手一捏,剑柄碎成粉末!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侠客行!   康奇康宁和一众属下军兵都惊呆了,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全身僵硬,冷汗直冒,动弹不得。   江鱼盯着康奇,神色从容。   康奇毕竟是统军大将,久经沙场,镇定下来,顺手拔出康宁腰间长剑,一个箭步冲上去,长剑指着江鱼,瞪着江鱼,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何要大开杀戒?”   江鱼淡淡笑道:“你说呢?”   康奇红着眼睛,瞪着江鱼,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杀了那么多人?”   江鱼淡淡道:“我帮你,你不领情,不谢我,反倒怪我,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好人就这么难做么?”   康奇怒喝道:“你是好人?我看你是杀人狂魔!”   江鱼淡淡道:“说得好!我若是佛,天下无魔!我若是魔,佛奈我何?”   康宁厉声喝道:“好,你果真是恶魔!我要杀了你,除魔卫道!来呀,大家伙齐上,杀了他!”   这时康宁和那些属下都回过神来,听到康奇下令,一起上前,举着兵器,将江鱼围在中间。   江鱼面有嘲讽之色,微微一笑,淡淡道:“行了,别白费力气了,就凭你们也想对付我?就你们这些人,再多十倍百倍,又能奈我何?”   康奇等人刚才见识过江鱼的身手,杀人如切菜,毫不费力,简直不是人,情知他所言非虚,由不得面面相觑。   江鱼望着康奇,沉声道:“康大帅,你是一代名将,统帅千军万马,久经沙场,见识超卓,如何那般愚忠?什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狗屁!人家要你死,你就死,毫不反抗,真是愚的可以!难道岳飞岳元帅的悲剧,又要在你身上重演么?”   康奇身子一震,默然无语。   江鱼淡淡道:“你今天教导令爱,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说的好!我今日所为,乃是除大恶,便是行大善,难道你不明白么?”   康奇冷笑道:“我明白什么?你不分青红皂白,一出手便杀了这么多人,未免太过狠毒,还谈什么行善?”   江鱼摇摇头,淡淡道:“我今日不杀尽他们,但有一人漏网逃脱,你和你女儿,还有你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都将死于非命,不但如此,你们的父母妻儿,家眷亲属,都将遭遇大祸,难道你不明白?”   康奇等人都是脸色大变,默然无语。   康宁瞪着江鱼,大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鱼摇摇头,淡淡道:“我是什么人,不方便告诉你。”顿了顿,微笑道:“你做的饼子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我杀了这些人,就当是谢意了。”   康宁变色道:“你还说!你杀了皇上跟前的亲信太监,皇上怪罪下来,我们怎么办?你这不是害我们么?”   江鱼摇摇头,淡淡道:“谁说是你们杀的?你们这些人全都已经是死人,死人如何杀人?”   康宁一惊,一下子愣住,大声道:“你说什么,我们是死人?你什么意思?!”   江鱼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康奇心中一动,盯着江鱼,沉声道:“你是要我们假装身死,从此隐姓埋名?”   江鱼抱拳拱手,沉声道:“康大帅果然不愧是一代名将,沙场老将,心思敏锐,在下佩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转身便走。   康奇那些手下看到江鱼样子,哪敢阻拦,纷纷让开路。   康奇大声道:“慢着,你究竟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江鱼停下脚步,回头淡淡道:“昨夜你在太子府,前晚我在太子府。”   康奇一惊,定定望着江鱼,心中惊疑不定,沉声道:“你是太子的人?”   江鱼微微一笑,再不说话,身形一晃,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背,那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疾驰而去。   康奇望着江鱼离去的方向,暗自沉吟。   康宁等人看着满地尸体,面面相觑,心中惶惑。   那个副将上前,低声道:“大帅,咱们现在怎么办?”   康奇转身,扫视场中,沉声道:“你们立刻就地挖坑,将这些尸体就地掩埋,清理现场,莫留痕迹。剩下的事情离开这里再说。”   众人领命,自去忙碌。   康宁帮着收拢尸体,看到任重的尸体还在十几丈外,急忙过去,正准备搬运,忽然看到他胸口怀里鼓鼓囊囊,似乎有什么东西,伸手掏出一看,是一卷黄布,看样子和刚才那个一样,也是圣旨。   康宁心中奇怪,罗公公刚才不是已经拿出一道圣旨宣读了么,怎么任重这里还有一道圣旨?当下急忙打开一看,脸色大变,赶快跑回去,将那道圣旨递给康奇,急道:“父帅,你快看!”   康奇双手接过圣旨,展开一看,同样脸色大变,身躯摇晃,双手颤抖,手一松,圣旨落在地上。   康宁急忙上前扶住康奇,怒道:“父帅,你看这狗皇帝多狠多毒,跟咱们玩阴的,太恶毒了!”   康奇那些属下看到这情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过来,急道:“大帅,小姐,怎么了?” 第129章 千古一人   康奇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呆呆望着前方。   康宁一脸愤怒,上前捡起圣旨,大声道:“各位将军,大家听听,这狗皇帝是怎么对我们的!”说罢,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宁军节度使康奇镇守边关,殚精竭虑,精忠报国,劳苦功高,朕心甚慰,召其赴京面圣,多加褒奖。岂料康卿在返程途中突遇强盗歹徒袭击,不幸遇难,随行人员尽皆遇害,无一幸免。朕得此噩耗,既惊且痛,如失臂膀,如丧考妣,悲愤交加。呜呼,忠臣离世,天不其假年,诚可悲可叹也!朕已下旨严令六扇门限期破案,勿要捉拿凶手,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以慰忠臣在天之灵。唯今之计,军中不可一日无主,今特起用前曹州都督任重继任长宁军节度使。众军务必恭奉号令,各安其位,各尽其责,严守边关,保境安民,莫负朕望。钦此!”   那些军兵越听越怒,登时炸窝,七嘴八舌怒骂道:“狗皇帝,王八蛋,如此狠毒!他派人逼大帅自杀,还要将我等斩尽杀绝,竟然还对外人说我们是被强盗歹徒杀害的,还贼喊捉贼,猫哭耗子假慈悲,下旨令人捉拿凶手,真是太阴毒卑鄙,无耻下流!”   “亏我们还忠心耿耿为他老赵家镇守边关,浴血沙场,我们真是太傻了,太不值得!”   “这狗皇帝如此狠毒卑鄙,如何配做天子?”   “反了!反了!咱们反了”   “对,咱们造反,反了!”   众军义愤填膺,群情激愤,纷纷怒骂起来。   那副将大声道:“大家小点声,别吵了,一切等大帅定夺,咱们都听大帅号令!”   众军登时住口,眼睛一起望着康奇,等他说话。   康奇慢慢转过身,望着众军,脸色沉重,半天没有说话。   康宁上前,沉声道:“父帅,既然狗皇帝不仁,那就休怪咱们不义,反了罢!”   康奇脸色阴沉,沉声喝道:“住口!休要胡说八道!难道尔等不知道造反乃是死罪么,那是要诛九族的!再说了,反,怎么反,拿什么反,我们有什么本钱?你们别忘了,我们长宁军只有区区十万人马,天下兵马,我们只占五分之一!更何况,就这十万人马,也未必都跟咱们一条心,这些你们都想过么?”   众军心中一凛,一时默然无语。   那副将乃是一个勇烈汉子,胆气极壮,大声道:“大帅,自古成王败寇,我等举兵造反,胜则功成名就,封妻荫子,败则慷慨赴死,含笑九泉,大丈夫在世,爱拼才会赢,岂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未曾做事便怕失败,岂是大丈夫所为?”   这话慷慨激昂,勇气可嘉,众人都是刀头舔血、百战余生的铁血汉子,闻言不禁豪气陡生,热血上涌,纷纷叫道:“对,爱拼才会赢,说得好!拼了,怕什么!反正咱们也没活路,不如拼死一搏,向死而生!”   那副将大声道:“大家伙别急,都听大帅说,咱们都听大帅的!”   众军安静下来,一起望着康奇,眼光热切。   康奇望着众军,默然不语。   康宁虽是一介女流,却豪烈勇爽,犹胜男子,她今日眼看皇上如此对待自己父女和手下这帮兄弟,心中激愤,早有反意,只是不敢对父亲说,此刻眼看这班兄弟人心思反,群情激愤,而父亲却犹豫不决,心中着急,索性再加一把火,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抬起头,望着康奇,目光灼灼,大声道:“父帅,如今人家已经磨刀霍霍,咱们危在旦夕,祸在眼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岂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悔之晚矣!女儿不要父亲当岳飞,蒙受千古奇冤,女儿也不是岳云,更不想当岳云,女儿不怕死,可女儿不想死,更不愿稀里糊涂死!女儿恳请父帅早做决断,救您自己,救救女儿,救救这班跟您一起出生入死,对您忠心耿耿的兄弟性命!”   众军一起拜倒,齐声道:“请大帅早做决断,救我等性命!”   康奇虎躯一震,眼睛缓缓扫视众人,神色凝重,沉声道:“弟兄们,我康奇不是傻逼,不是二货,脑子没有进水,也没有被门夹,更没有被驴蹄!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你们都说岳元帅愚忠,是傻逼,手下雄兵数十万,而且将士用命,天下归心,他完全可以举旗造反,拥兵自立,不该不做反抗,甘心就死,可是你们都想过么,岳元帅那么一个大英雄,用兵如神,百战百胜,智计绝伦,古今少有,他如何能是个没脑子的傻逼二货?你们都想过么,都明白么?”   众人心中一凛,一起望着康奇,等他说下去。   康奇眼望众人,沉声道:“好,本帅告诉你,这是为什么!”说到这里,眼光缓缓扫视众人,提高声音,大声道:“这是因为,金人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对我大宋虎视眈眈,时时准备渡江南下,侵吞我大宋。当此情境,大宋怎可内乱,岳元帅怎可造反,岳元帅一反,大宋一乱,金人势必趁机发难,举兵南下,长驱直入,一举灭亡我大宋,到时我中原国土尽皆沦亡于夷狄之手,天下百姓尽数沦为奴隶牛马,听任异族蛮人奴役宰割,汉人天下不复在矣,华夏文明不复存矣!这些,你们想过没有,这就是岳元帅的苦衷,岳元帅的顾虑,这就是他甘心束手待毙的原因!”   众人心头大震,面面相觑,尽皆呆住。   康奇扫视众人,脸色凝重,沉声道:“岳元帅以大智慧,大胸怀,大追求,大境界,慷概就义,从容赴死,救了亿万百姓,保了汉人天下,存了华夏文明,就此而言,可谓千古一人!岳元帅是前辈英雄先烈,高人义士,亘古少有,我康奇不才,不敢自称英雄,也没有岳元帅那么大的本事,却可以学习前辈高人义士的胸怀境界。” 第130章 大仁大义   康奇神色凛然,大声道:“我不能反,不是不想,更非不敢,而是不能!我们不能做大汉民族的千古罪人,遗臭万年,倘若那样,如何对得起天下亿万百姓,而且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又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众人心中震荡,呆呆互望,尽皆无言。   过了半晌,康宁沉声道:“父帅,那您说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罢?难道咱们真要像岳元帅那样,毫无反抗,心甘情愿伸长脖子,等着别人把绳索套在咱脖子上,把咱勒死绞死么?”   康奇摇摇头,沉声道:“那倒不必,咱们不反,却也不必就死。”眼光缓缓扫视众人,沉声道:“看来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旁观者清,刚才那少年说的对,既然皇上想让咱们当死人,咱们就当一回死人罢!咱们暂且隐姓埋名,隐蔽待机,日后再做定夺。当今皇上昏庸无道,胸无大志,太子却是英明睿智,胸怀大志,等到太子登基,咱们自有出头之日。尔等以为如何?”   众军相互望望,纷纷点头,齐声道:“恭奉大帅号令,全凭大帅做主!”   康奇点点头,沉声道:“你等都起来罢。”   众人一起起身,康宁眼睛望着任重尸体,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道:“父帅,各位将军,我有一计,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康奇素知女儿聪明过人,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道:“小姐有什么计谋,快些说来听听!”   康宁沉声道:“借尸还魂,鱼目混珠!”   众人都是一愣,心中不解,纷纷急道:“什么意思,小姐快说!”   康宁望着康奇,低声笑道:“父帅,您就易容成任重的模样,以任重的名义,拿着狗皇上的圣旨诏书,女儿和弟兄们也都易容化妆,扮作任重的部下,您就大摇大摆带着我们,再回到咱们长宁军任职,还当您的长宁军节度使,咱们长宁军中又没人认识这个任重,谁能看出真假?山高皇帝远,又有谁知道?军中都是您的亲信,都是咱们的生死兄弟,对您忠心耿耿,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暂且先瞒着他们,就算他们看出破绽,他们又怎会跟出卖咱们?”   康奇心中一动,众人眼睛一亮,尽数大喜。他们都正愁着没地方可以藏身隐形,这真是太好了!   康奇转头望着任重的尸体,心中沉吟。   康宁知道父亲心中尚有迟疑顾虑,嘻嘻笑道:“父帅,您别担心,女儿平素喜欢结交江湖豪杰,能人异士,巧了,当中就有一人极擅易容化妆之术,女儿一时好奇心动,曾跟他学习过一段时间,小有所成,虽不敢说惟妙惟肖,以假乱真,可要说似模似样,鱼目混珠还是可以的。”   众人尽皆大悦,喜笑颜开。   康奇心中疑虑尽去,精神一振,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尔等快快收拾现场,消除一切痕迹,迅速离开此地!”   众军精神振奋,急急行动起来。   江鱼赶路。   算起来,他已经耽搁了两天功夫,必须尽快赶路,一定要在大宋使团到达宋金边境之前追上他们。大宋使团一入金境,那便危机四伏。自己曾对太子殿下有过承诺,一定要保护大宋使团安全,君子言而有信,一诺千金。倘若再出意外,大宋颜面何存?自己又如何对太子殿下交代?   路过一个集镇,江鱼纵马而过,眼看前面路边有卖包子的摊贩,顺手从怀里摸出仅剩的那锭银子,随手一掷,银子向前直飞出去,正正落在摊位上,那摊主正在惊疑天下掉银子,就见江鱼飞马而来,停也不听,身子一侧,长臂一伸,连布卷起一笼包子,微微一笑,纵马而去。   那摊主回过神来,又惊又喜,抓着银子,望着江鱼飞马离去的背影,心中惊疑不定。   江鱼纵马飞驰,就在马上抓出一个包子,几口吃完,一个接一个,大口吃着,一路不停,出了镇子,上了官道,一路向北,半路上眼看路边一条小河,勒马停下,飞身下马,扑到河边,双手捧水,大口喝着,喝饱了,赶快上马,接着赶路。   入夜之后,继续赶路,披星戴月,一直到了天亮时分,终于到了湖北楚州境内,再往前二三百里便是襄阳地界。   江鱼纵马到了楚州城外,眼看城门刚开,一队士兵刚刚出城,摆开关卡路障。   江鱼心中焦躁,纵马上前,高声叫道:“喂,大宋使团过去没有?”   那些士兵刚刚睡醒,两眼惺忪,刚开城门,忽见一个少年纵马而来,张口便问大宋使团行踪,不由得心中惊疑,上下打量江鱼。   一个小兵头目上前,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打问我大宋使团行踪?”   江鱼看他一脸警惕,醒悟到自己有些鲁莽了,当即双手抱拳,沉声道:“这位军爷大哥,我是咱大宋使团护卫,奉命办差,路上耽搁了,现在要赶上队伍,想打问一下使团行踪,还望告知。”   那个兵头脸色稍缓,打量江鱼样子,心中将信将疑,喝道:“你说你是大宋使团护卫,有何凭证?”   这可难住了江鱼,如今时间紧迫,哪里有功夫解释,也没法子证明自己,江鱼心念一动,就从马上飞身而起,到了那些守城士兵眼前,身形闪动,晃眼间身形站定,手中抓着一把兵器,再看些士兵,手中全都空空如也,赤手空拳。   那些士兵一点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江鱼空手夺了兵器,不费吹灰之力,不由得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江鱼手一松,长矛刀剑落地,微微一笑,沉声道:“怎么样,信了罢,还要什么证明?”   那些士兵眼看江鱼如此神功绝技,不禁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哪里还敢多言。   江鱼眼睛望着那个兵头,那个兵头心头一寒,急忙道:“大宋使团昨天下午刚刚从这里过去……” 第131章 深夜寂寥   那兵头话音未落,江鱼已经飞身上马,纵马进城,穿城而过,一直向前追去。路上遇到行人一问,说是使团队伍刚过去,江鱼估计他们今夜定然要在襄阳城里歇宿一晚,明日动身去金国。当下加紧赶路,傍晚时分终于到了襄阳城外。远远看到城门已经关闭,急急打马上前,冲到襄阳城下,高声叫道:“开城门!”   日暮降临,城门守卒看到有人叫门,心中奇怪,又是不耐烦,一个小兵探头出去,冲着城下大声喝道:“城门已经关闭,快快离开!”   江鱼高声叫道:“快开城门,我有要紧事要进城!”   那兵怒喝道:“叫什么叫,速速离去,再敢啰嗦,就是找死!”   江鱼心中焦躁,高声喝道:“我有急事,叫你们将军来见我!”   那兵越发恼怒,正要发作,一个将军带着一队士兵大步走上城头,喝道:“何事喧哗?”   那小兵急忙立正,大声道:“报告李将军,有人要进城,小的给他说城门已经关闭,让他速速离去,他却嚷嚷着不走,还在大喊大叫……”   那将军哼了一声,从身后士兵手中接过一支火把,打着火把朝城外探头一望,看清来人面目,不由得又惊又喜,大声叫道:“少侠,原来是你!”   江鱼借着火光看到那将军正是李雄,也是心中一喜,高声道:“是我,李将军,快开城门!”   李雄大声道:“是,少侠稍等片刻,马上!”说罢,大声道:“来人,速速打开城门,传令下去,全军列队,欢迎少侠进城!”   众军齐声答应,跟着那将军一起奔下城去。   江鱼下马站定,眼看   城门大开,一队士兵分成两列,跑步出城,左右站定,李雄快步上前,满脸喜色,大声道:“少侠,你回来了!”   江鱼笑道:“李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李雄笑道:“少侠英雄了得,更兼侠义过人,我和弟兄们都对你佩服的不得了,大家伙交口称赞,都想着何时能再见到你,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江鱼笑了笑,道:“李大哥谬赞了,我可当不起。”   李雄回头以目示意,一个小兵跑步上前,从江鱼手中接过马缰绳,李雄大声道:“走,少侠,咱们进城!”拉着江鱼,大步进城。   两旁士兵齐声道:“恭迎少侠进城!”   江鱼双手抱拳,含笑致意。   进城以后,李雄笑道:“少侠,走,我给你安排酒饭歇息,不过我不能陪你一醉方休了。”压低声音,小声道:“今天我在城门当值,马上就要交班,交班之后另有军务在身,可不能陪你喝酒,还请你多多见谅。”看他神情,既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又颇为不甘心。   江鱼低声道:“李大哥,喝酒的事情先不忙,等会再说,我问你,大宋使团是不是就在襄阳城里?”   李雄一愣,低声道:“是啊,他们是今天下午到的,张大帅正在帅府设宴款待他们。”忽然眼睛一亮,小声笑道:“对了,我差点都忘了,你和他们是一起的,你要不要也去,我陪你去?”   江鱼松了口气,总算追上了,当下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你别对那些人人说起我。我问你,那些金人呢?”   李雄低声道:“张焕专门派人接待那些金人,将他们安顿在驿馆里。”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好,李大哥,你派人带我去,给我在驿馆附近安排一家客栈,我今晚就在那里歇宿。”笑了笑,低声道:“我今天身上可没银子,还得李大哥破费了。”   李雄嘿嘿笑道:“兄弟说什么话,你这是打李某的脸啊。”当下叫来两个兵丁,嘱咐他们带着江鱼同去客栈。   江鱼别过李雄,跟着那两个兵丁来到驿馆附近一家客栈,那两个兵丁叫来老板,吓唬几句,那老板没口子答应,急忙吩咐伙计安排上好客房,整治好酒硬菜,又让伙计给江鱼的坐骑喂料饮水。   一切安排妥当,那两个兵丁告辞回营,江鱼自去客房歇下。不一会,伙计将酒菜送来客房,江鱼边吃边喝,开怀畅饮,好不惬意。   这一路行来,算起来基本没怎么休息,此刻吃饱喝足,又困又烦,倦意袭来,上床便倒,蒙头大睡,一觉睡到半夜,感觉尿急憋醒,睁眼一望,外面月光明亮,起身下床,出门下楼,不知厕所在所,就在墙根撒了一泡尿,抬头望天,眼看一轮明月高高悬挂,清辉遍撒,银光满地。   此时夜深人静,明月在天,四周一片静悄悄,江鱼心中一动,隐隐有几分惆怅,也说不出感从何来,情从何起,木然呆立一会,慢慢回到房中,上床躺下,这一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做起来,盘膝打坐,运气练功,慢慢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气运一周天,缓缓睁开眼睛,自觉功力比前进步不少,看来自己这些日子奔波不停,疏于练功,孰料功力不但没有退步,反倒精进不少,不由得心中喜悦,精神焕发。   眼看天亮还早,又睡不着,这可怎办?忽然心中一动,起身下床,关紧房门,飞身跃上房顶,纵身向驿馆方向奔去。   眼看到了驿馆对面,脚下房屋与驿馆之间相距十几丈远,有心试试自己功力,当下深吸一口气,飞身一跃,掠空而至,轻轻落在驿馆门牌顶上,一只脚尖轻轻一点,微一接力,又是一掠十几丈,到了驿馆中间一座屋顶上,放眼望去,只见西北角落里一间房屋还亮着灯,不由得一愣,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没睡,真是奇怪,心中好奇,当下飞身掠向那间屋子,落在屋顶上,纵身落地,如叶之坠,悄然无声,身形一晃,悄悄掠到窗前,身子贴在窗户一侧墙壁上,凝视静听。   只听一个声音道:“郡主,那您打算怎么办?” 第132章 半夜出走   这声音入耳,隐隐有几份熟悉,正是完颜敏那个侍女阿刺花的声音。   接着另一个声音哼道:“能怎么办,凉拌!我宁愿死,也不愿入宫伺候那个禽兽!”   说这话的正是完颜敏。   江鱼心中一动,侧耳静听。   阿刺花小声道:“郡主,小点声!您辱骂大金皇上,这院子里都是咱们大金国的人,万一被他们听到,传到皇上耳朵里去,那可不得了!”   完颜敏哼道:“怕什么?那个畜牲如此荒淫无道,如何配做天子?我骂他畜牲,那是便宜了他,他就是畜牲不如!”话是这样说,声音却压低了几分。   阿刺花小声道:“可是郡主,他是皇上,他已经下旨召您进宫,难道您想抗旨不成?”   完颜敏哼了一声,低声道:“非抗不可!他是什么东西,就是个畜牲,荒淫无耻的无道昏君!”顿了顿,低声道:“快快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赶快离开这里,莫要被咱们那些人发现,否则就走不了了!”   阿刺花小声道:“是,郡主!那咱们以后怎么办,到哪里去?还有,您这一逃走,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王爷和王妃怎么办?”   完颜敏低声道:“我都想好了,咱们就呆在大宋,此生再也不回金国了!至于我父王母妃,他们自有应对之策,其实我父王派人来找我,传达那个狗皇上的狗屁圣旨,就是在给我传信,明里是传达皇上旨意,让我速回金国,应召进宫服侍皇上,其实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是在暗里给我报信,让我得知消息以后,赶快逃走。”   阿刺花一愣,道:“郡主,您是说,这是王爷的意思,让您得知消息以后,赶快逃走?”   完颜敏低声道:“对啊,你想想,父王明明知道我在大宋境内,如果他真想让我进宫服侍那个狗皇上,他大可派人来找我,要我赶快回去,随便说个理由就行了,又何必说明?俗话说知女莫如父,他老人家爱女心切,知道我死也不愿从了那个畜牲皇上,这就是在给我报信,让我千万不要回到金国去,一旦回国,那就再也逃脱不了那个狗皇帝的魔爪了。知女莫如父,同样,知父莫如女,他老人家一番苦心,我这个做女儿的岂会体谅不到?我已经给哈里赤留下书信一封,他自会率队回去,将书信呈给我父王,父王见到书信,自会明白一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低声道:“至于狗皇帝怪罪下来,我想我父王自有应对之策。我只能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他们二老了!”说到这里,声音低沉,略有颤抖,显然心中感激父母爱护舐犊之情,却又隐隐透出替他们担心之意。   阿刺花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登时放心下来,疑虑尽去,低声笑道:“原来这是王爷王妃的意思,那我就放心了!好了,郡主,我收拾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完颜敏嗯了一声,低声道:“记住,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待在大宋了,你一定要小心在意,管好你那张大嘴,千万别在胡咧咧漏口风,绝不能暴露咱们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是金人,你以后不能叫我郡主了,要叫小姐,记住了么?”   阿刺花低声笑道:“是,郡主……小姐,我都记住了!”   完颜敏收拾停当,低声道:“走!”吹熄灯火,两人悄悄出门。   就在完颜敏吹熄灯火的一瞬间,江鱼轻身飘上屋顶,伏在屋面,静静盯着二人。   月光下只见完颜敏和阿刺花都是女扮男装,一身紧身黑衣,完颜敏空手,阿刺花背上背着一个包裹。   两人悄步猫行,隐蔽行动,直向门口而去。   两人悄悄溜到驿馆门口,眼看大门紧闭,两个驿卒怀里抱着腰刀,靠坐在门后打瞌睡。完颜敏冲阿刺花使个眼色,两人拔出腰刀,放慢脚步,悄悄上前,突然出手,一人一个,一手卡住那两个驿卒脖子,另一手用刀柄在他们脑后重重一敲,那两个驿卒哼也没哼一声,便晕厥过去。   两人扶着那两个驿卒身子,轻轻放倒在地,接着收刀入鞘,轻手轻脚打开大门,闪身出门,轻轻掩上门,拔脚便走。   刚刚走出几步,忽然黑暗中闪出一队人马,将两人团团围住,月光下看得分明,却是一队宋军,一个个手执兵器,严阵以待。   驿馆守卫本是驿卒。大宋使团来到襄阳城以后,张焕将大宋使臣都安排在帅府,而将那些金兵安顿在驿馆,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因此加派了一队军马,埋伏在驿馆外围,一旦那些金兵有什么异动,立马灭了他们。   这情况完颜敏却不知道,一下子撞到了枪口上,不禁目瞪口呆,心中暗暗叫苦。   一个军官厉声喝道:“站住,什么人,哪里去?”   这是两个问题,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也没法回答,完颜敏心中叫苦,正在想着说辞,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怎么说。   忽然那将军脸色一变,露出惊异之色,抬头望了一眼,大手一摆,沉声道:“让路,放行!”   那些士兵纷纷让开道路,散在两旁。   完颜敏和阿刺花都是又惊又喜,又是满心疑惑,顾不得多想,急急就走,走了几步,回头一望,那将军领着士兵又隐入黑暗之中。   两人心中都是惊疑不定,相互望望,赶忙又走。   刚刚转过一个街角,完颜敏停下脚步,阿刺花跟着停下。   完颜敏四下张望,正在想着下一步该到哪去,该怎么办,忽然一阵风吹过,眼前多了一人,沉声道:“跟我走!”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月光下定睛一看来人,不由得都是又惊又喜,简直大喜过望,齐声叫道:“是你,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江鱼,他一路尾随着二人,眼看她们出了驿馆,没想到却被李雄带队拦住,江鱼不欲现身相见,于是伏在屋顶,用传音入密之术给李雄传话,让他放行。 第133章 轻颦薄怒   江鱼暗中一路尾随二女,眼看她们没有去处,一时彷徨无计,心有不忍,于是现身出来,低声道:“别做声,跟我走!”说罢,转身便走。   完颜敏正在惶然无措之际,见到江鱼,惊喜交集,如同遇到救星,急忙带着阿刺花紧紧跟上。   江鱼领着二女一直到了自己住的客栈外面,停步转身,沉声道:“别说话,闭上眼睛。”   二女对江鱼完全信任,虽然心中不解,却都依言闭上眼睛。   江鱼两臂分别揽住二女,飞身而起,宛如一道轻烟般掠进客栈院子,轻轻巧巧落在地上,如叶落地,无声无息。   江鱼松开二女,低声道:“别出声,跟我来!”领着二女悄悄上楼,进了自己房间,点亮灯火,关上房门,回身望着二女,沉声道:“你们就在这休息罢,我先出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完颜敏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门上,拦住去路,双手叉腰,瞪着江鱼,咬着嘴唇道:“你做什么去?你又想撇下我,不声不响,一走了之么?”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我不走,明天见!”   完颜敏心中一喜,眼中亮光一闪,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江鱼,咬唇道:“那你就不想说点什么么?”   江鱼淡淡道:“说什么?”   完颜敏看他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忍不住怒道:“你说说什么?我问你,前日你为什么一声不吭,不告而别?你做什么去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为什么忽然就出现了,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带我们来这里,还有……”说到这里,一跺脚,怒道:“还有好多好多为什么,你都赶快给我说!”   江鱼看她又气又急的样子,一副小儿女情态,不由得心中一动,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怜惜之意,微笑道:“你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你,又从何说起?”   完颜敏怒道:“所有的一切,我要你统统告诉我,一五一十,从实招来,不然你就别想走!”忽然意识到不对,接着改口道:“说了也不许走,我要你陪着我,我还有好多话对你说!”说着,脸上一红,转过头去。   江鱼看她由嗔怒刁蛮忽然转做害羞扭捏,神色娇羞,粉脸通红,灯光下说不出的娇柔可喜,忍不住怜香惜玉之心大起,心中一荡,呆了一下,想到彼此的身份立场,忽然心中一凛,急忙收束心神,沉声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成不成,眼下夜深人静,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多有不便……”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妥,身后还有阿刺花,可不是孤男寡女,回头瞅了阿刺花一眼,当下住口不说。   完颜敏红着脸,望着江鱼。   阿刺花知道郡主心意,嘻嘻笑道:“我不是人,你们就当我是空气。”说罢,意识到不对,这不是自己骂自己么?   完颜敏忍不住噗嗤一笑,江鱼忍不住也笑了。   阿刺花红着脸,气鼓鼓道:“我不来了,你们俩打情骂俏,把我夹在中间受气,你们还笑话我,哼!不跟你们说了,不碍你们的事!”说罢,走到床边面朝墙壁坐下,趴在床头,双手捂住耳朵。   完颜敏小声笑道:“傻丫头,你自己骂自己,怎么还怨别人?”说着话,上前一步紧紧拉住江鱼的手,拉着他走到桌前,按着他肩膀坐在椅子上,瞅着他道:“不许你走,我   还有话问你!”   如今这么一闹,气氛活跃不少,江鱼心情放松下来,点头道:“好,你问罢!”   完颜敏盯着江鱼道:“我先问你,你是不是今夜才追上我们,你到驿馆找我们,偷听到我和阿刺花说话,然后你就一路尾随着我们,暗中帮助我们,刚才我们被宋军围住,就是你暗中传话让那个宋将放我们走,那个宋将我认得,上次就是他带人一路护送咱们去临安城,还有,后来咱们还帮他出头,给他付账买单,买酒买肉。不过他没认出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样?”   江鱼听她一件件说来,分毫不差,心中暗赞她心思机敏,聪明过人,不禁由衷佩服,点点头,笑道:“差不多全中,了不起,你真聪明!”   完颜敏听他夸奖自己,登时芳心大喜,笑面如花,自己过去坐在江鱼对面,笑吟吟望着江鱼,忽然脸色一变,又是愁云满面,望着江鱼道:“这么说,你偷听我们说话,我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江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们只说了那么几句,我也只听了个大概,我想问你,你们金国皇帝召你进宫,封你为妃,在一般人眼里,这是好事啊,求之不得,你为什么反倒死不愿意?”   完颜敏咬着牙,怒冲冲道:“什么好事,你不知道,那个狗皇帝完颜亮压根就不是人,是个疯子,畜牲!他做的事情,简直猪狗不如,你不但见都没见过,更是连听都没听过,只怕想都想不到!”   江鱼心中不解,望着完颜敏,等她说下去。   完颜敏怒道:“那个完颜亮,没当皇帝的时候,也算是个人物,不但才华出众,勇武过人,而且聪明机智,谋略非凡,野心勃勃。当年金熙宗失德,昏庸无能,朝纲不振,完颜亮觉得有机可乘,趁着熙宗皇帝病重,勾结几个朝中大臣还有宫中近侍,谋害了金熙宗,自己当了皇上。他继位以后,自觉得国不正,心虚有鬼,害怕别人找他报仇,学他的样子,于是大肆诛杀太祖太宗的子孙,杀了完颜宗敏、完颜宗贤、完颜卞、完颜宗哲、完颜京、完颜宗雅、完颜宗义等太祖太宗嫡系子孙七十余人,太宗后代全部死绝。此后,他又借故把皇室宗亲完颜撒离、完颜宗本、完颜宗美、完颜宗懿、完颜秉德等人尽行诛杀,遂使宗翰子孙三十余人、斜也子孙百余人尽数灭绝。”   完颜敏恨恨说来,满脸愤激之色,江鱼听着,也觉惊心。   完颜敏愤愤道:“这还不算什么,你不知道,他接下来做的事,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第134章 情愫暗生   江鱼心中好奇,道:“你说怎么,他还做了什么事?”   完颜敏恨恨道:“那些皇室宗亲被完颜亮杀害后,留下他们妻女,完颜亮竟然动了歪心思,将她们悉数收进宫中,据为自有,逼迫她们服侍自己……”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她毕竟是个女儿家,黄花大闺女,这些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未免有些含含混混,隐约其辞。   据史书记载,完颜亮将完颜家这么多男人杀害后,就留下了一堆孤儿寡妇,个个姿色不凡,完颜亮色心大动,想据为自有,于是他唆使自己的心腹大臣宰相萧裕向自己上书,说那些寡妇太可怜了,老公被杀了,父亲被杀了,没法生养。皇上天恩浩荡,宅心仁厚,可怜她们,想照顾她们,将她们都收入后宫恩养。萧裕吓了一跳,这事太缺德,太不要脸,他哪敢做这种没**的事,于是想法子推辞,装病不上朝,不见完颜亮。完颜亮大怒,直接派人去萧裕家里传旨,威胁萧裕如果不照办,下一个杀的就是他,而且告诉他,到时候你的妻女也归我。萧裕实在无奈,只得照做,于是按照完颜亮的意思具表上奏,说是那些被杀的皇室宗亲有罪,他们的妻女却是无辜的,现在她们成了寡妇孤女,无依无靠,生活无着,实在可怜,恳请皇上大发慈悲,将她们全都收进宫中恩养,服侍皇上。完颜亮**得逞,心中狂喜,表面上却假惺惺作态,装作善心大发,勉为其难,就这样将这些女人悉数都收入了后宫。   这么多女人不好管理,再则皇宫里不仅有太监,还有保卫皇宫的卫士,完颜亮生怕她们红杏出墙,与卫士发生私情。所以完颜亮规定:在宫里一旦男女相遇,必须马上跑到皇帝面前打报告,谁第一个先报告的,赏三品官做,后报告的就要受到严厉的处罚。所以在金国皇宫里经常会有这样的场景发生,男女一相遇,立马各自转身争先恐后就往皇帝那里跑。   就这,完颜亮还觉得不过瘾,他逼迫皇后出面宴请朝廷大臣的妻女,自己躲在帘子后面看,相中了谁,就让皇后把她留在宫里,晚上陪王伴驾。朝中大臣妻女一旦受邀入宫,就知道其必然受辱。这些女人中,性子刚烈些的就自尽了。卑声下气的,也就逆来顺受了。也有想讨皇上欢心的无耻大臣,把自己的妻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进宫去,皇上看中了,就能升官发财,飞黄腾达。   完颜亮跟大臣乌代的妻子早有私情,在宫中时常想念她,就派人带话,让其进宫陪他。乌代妻子此时有夫有子,不愿再行此苟且之事,于是托词回绝。完颜亮震怒,将她儿子调往宫中担任守卫,用她儿子的性命逼迫她依从自己,还觉得这样不过瘾,甚至逼迫她将自己老公乌代杀死。乌代妻子为了自己的儿子,只得含泪亲手将自己老公勒死,然后进宫陪完颜亮。   完颜亮荒淫无耻,猎艳女色,凡此种种,罄竹难书,擢发难数,其所作所为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完颜亮曾对人自述平生三大愿:一,天下大事皆由我出。二,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三,得天下绝色而妻之。   完颜亮这所谓“三大愿”,前两个虽然狂妄自大,可谓好大喜功,也还不失大丈夫本色,这后一个却是赤裸裸的不要脸。他还对这最后一大愿做了注脚:天下女人,于我而言,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余无有不可。这简直不是人言,畜牲不如。   这些事,完颜敏知道,可她一个少女当然说不出口。   就这,江鱼听在耳中,已经觉得匪夷所思,震惊无比。   完颜敏恨恨道:“他也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容貌出众,长得好看,下旨要召我进宫去,你说我能去么?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从他那个畜牲!”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是,不能去,决不能去!”   完颜敏眼中露出喜色,一双妙目眨也不眨望着江鱼,轻声道:“你不要我去?”   江鱼愤然道:“当然不能去,决不去!好白菜怎么能叫猪啃?”   兀敏脸上泛起两朵红晕,嗔道:“呸,说什么呢,有你这样比喻的么?”   江鱼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上一红。   完颜敏定定望着江鱼道:“你今晚帮我逃脱,就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江鱼心中一跳,不知如何答话,急忙转头他望,随口嗯了一声。   完颜敏大喜,芳心乱跳,低下了头。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半晌,完颜敏偷偷抬头望了江鱼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江鱼定定神,反应过来,抬起头,沉声道:“其实你就这么走了,也不是长久之计。完颜亮一定不会甘心,绝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他一定逼着大宋交人,否则就对大宋用兵。你本身就是金人,和大宋又没什么关系,大宋绝不会因为你而惹怒金国皇帝,一定会派人到处搜捕你,你也没法藏身。”   完颜敏知道江鱼说的是事情,愁容满面,叹口气,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容身之地?”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其实也没必要逃亡,背井离乡,江湖漂泊,无依无靠,而且还会给你爹娘带来麻烦。”   完颜敏抬头盯着江鱼,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决不能回金国去,他是大金皇帝,我若回到金国,怎能逃出他的魔爪?”   江鱼沉声道:“你们那个狗皇帝要你进宫,还不是为了你的美貌,你若是丑八怪,他还会再要你么?还有,你若是忽然死了呢,比方说忽然暴病身亡,或者是出了别的什么意外……”   一言未毕,完颜敏娇躯一震,眼前一亮,霎时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不由得大喜。 第135章 心意难明   完颜敏平素聪明过人,遇事多谋机变,天下少有,只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一时芳心慌乱,乱了阵脚,失了计较,此时得江鱼一言提醒,心念电闪,登时有了主意。   完颜敏主意打定,心情大爽,霍然而起,望着江鱼,笑吟吟道:“好主意!你真聪明!这可是你出的主意,我就听你的,日后你可要对我负责!”   江鱼一愣,道:“你说什么,什么负责?”   完颜敏两只水汪汪的美目瞟了江鱼一眼,咬着嘴唇道:“我听你的话,变成了丑八怪,没人要,嫁不   出去,你难道不该负责么?”   江鱼心头一跳,心念一动,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一下子愣住了,呐呐道:“你别做傻事,或许还可以想别的法子,从长计议……”   完颜敏抿嘴笑道:“不想了,就听你的,反正这辈子赖上你了!”   江鱼大急,面红耳赤,急道:“你……”却说不下去。   完颜敏望着江鱼,似笑非笑,咬着嘴唇道:“看你那怂样,吓死你!好了,别废话了,快送我们俩回驿馆!”   江鱼看她那样子,心中多半已经有了主意,当下点点头,沉声道:“好,走!天快亮了,我送你们回驿馆。”   完颜敏望着床上,低声道:“阿刺花,快起来,咱们走!”   没人吭声,两人一看,阿刺花倒在床上,不声不动,竟然已经睡着了。   完颜敏又好气又好笑,恨恨道:“死丫头,没心没肺,这当口她还能睡着!”说罢,快步过去,伸手在阿刺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阿刺花从梦中痛醒,跳起身来,张口欲叫,却被完颜敏捂住嘴,低声道:“鬼叫什么,快起来了,咱们走,回驿馆!”   阿刺花一愣,奇道:“回驿馆?郡主,咱们……”   完颜敏哼道:“行了,别问了,没功夫跟你解释,快走!”望着江鱼道:“快,趁着天还没亮,你送我们回去!”   江鱼也不多话,领着两人悄悄出门下楼,携着两人飞身上房,就在屋顶上奔跃如飞,凌空飞到驿馆屋面,到了完颜敏所住房间顶上,瞅瞅下面无人,飘身落地,放开二女,三人进房,关上房门。   阿刺花点亮灯火,完颜敏一眼瞅见自己留下的那封书信还好端端躺在桌上,过去拿起书信,就着灯火烧了,望着笑道:“用不着了,害我白写半天,都赖你,你要早些回来,给我出出主意,我也不会六神无主,担惊受怕。”   江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阿刺花心中疑惑,道:“郡主,咱们怎么又不走了,难道你不怕那个狗皇帝了?”   阿刺花瞅了江鱼一眼,笑道:“不怕了,我决定把你送进皇宫,让你代替我去伺候狗皇帝。”   阿刺花大惊,花容失色,急道:“郡主,你说什么,我不去,你别吓我……”   完颜敏有了主意,此刻心情大好,看阿刺花害怕,索性再吓吓她,板着脸道:“你干嘛不去,你把狗皇帝伺候舒服了,哄好了,没准他会封你为贵妃昭仪才人什么的,那你可就乌鸦变凤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本郡主见了你,还得给你跪下行礼,叫一声贵妃娘娘……”   阿刺花有惊又怕,急道:“郡主,我死也不去,你真要让我代替您进宫,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着话,眼泪急得都流了出来。   完颜敏噗嗤笑道:“死丫头,看把你吓得,没出息的样子,嘻嘻。”   阿刺花看完颜敏的样子,知道她跟自己开玩笑,故意吓唬自己,不由大喜,嗔道:“郡主,你就会吓唬我,欺负我!”   江鱼没时间看二女瞎闹,沉声道:“好了,我走了!”   完颜敏急道:“你到哪去?别走了,就跟我们在一起,咱们一起回金国,你不是还领了你们太子之命,要保护你们大宋使臣安全么?”   江鱼一愣,道:“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登时知道完颜敏是瞎猜的,自己无意中竟然承认了。   完颜敏本就是猜的,没想到一猜即中,嘻嘻笑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就别拽着了,你不愿意跟你们大宋那些草包大臣一起同行,你看不惯那些酒囊饭袋,草包废物,不如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江鱼白了完颜敏一眼,哼道:“跟你在一起,那我不成了汉奸?”   完颜敏笑道:“你听我说,马上就要进入我们大金国地盘了,你不愿意跟你们那些草包大臣在一起,你又要保护他们安全,多有不便,不如你就换上我们金兵的衣服,行事方便,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就叫白皮红心,身在曹营心在汉。”   江鱼听她说得有理,心中一动,没有吭声。   完颜敏看江鱼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些心动了,不由得大喜,当下再加一把火,脸色一变,幽幽叹了口气,愁容满面,可怜兮兮道:“再说了,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听你的话,想法子装病毁容,再不成就装死,实在蒙混不过去,我就横剑自刎,真的死了,你难道就不愿意可怜可怜我,跟在我身边,想法子帮帮我么?”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双手掩面,哽咽失声。她这样一半是演戏,一半也是真情流露,可说半真半假。   江鱼看她那样子,虽然知道她多半是演戏给自己看,可她说的也是实情,自己虽然并没有喜欢上她,可是却也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一番真心,此女性格刚烈,说得出做得到,自己终究不忍心她被那个金国狗皇帝逼死,心中一软,低声道:“你别哭了,我能帮你什么呢?”   兀敏听他意有所动,心中大喜,却仍旧抽抽噎噎,哭哭啼啼,哽咽道:“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会没法子,你要真想救我,到了紧要关头,你就带着我,杀出重围,用你那高来高去的本事飞上房顶就跑,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第136章 佳人有恙   江鱼叹口气,再不说话。   完颜敏偷眼看到江鱼的样子,不由得大喜,笑道:“你答应了,太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你可别骗我!”   江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完颜敏心中喜悦,走到江鱼面前,笑吟吟伸出一根小拇指,笑道:“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江鱼哭笑不得,哼道:“无聊,男子汉大丈夫,你放心,我说话算数,说到做到。”   完颜敏嫣然一笑,回头笑道:“阿刺花,快去给他准备一套咱们的衣服,让他扮作本郡主的护卫。还有,天马上亮了,你去找哈里赤,告诉他本郡主病了,让他去找个郎中来给本郡主看病!”   阿刺花一惊,急道:“郡主,您病了,怎么回事……”   完颜敏笑骂道:“你个傻丫头,笨蛋!”   阿刺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眼睛一亮,笑道:“啊,奴婢明白了,郡主,天一亮,我就去,满世界嚷嚷,搞得尽人皆知,都知道郡主病了!”   完颜敏笑道:“傻丫头,总算开窍了,等将来本郡主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阿刺花脸上一红,瞟了江鱼一眼,撅嘴道:“郡主,您说什么呢,有人呢,让人家笑话,这辈子我哪也不去,就一直跟着你,你到哪,我到哪,您可别想不要我!”   完颜敏嘻嘻笑道:“傻丫头,好了,快去罢!”   天亮了,阿刺花慌里慌张去找找到哈里赤,告诉他郡主病了,很严重,哈里赤大惊,急忙跑来探望。   完颜敏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全身冒汗,双目无神,说话有气无力。   哈里赤大惊失色,惊慌失措,急忙亲自去找驿丞,说是自己手下有人病了,请他帮忙找个好郎中来看病,诊金由他们自己出。   那驿丞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街上找郎中,哈里赤心急火燎在驿馆门口等着。   过了不一会,一个驿卒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到了,哈里赤急忙带着郎中去见完颜敏。   郎中一进屋,阿刺花瞪着哈里赤道:“哈将军,郎中要给郡主检查病情了,你还不出去?”   哈里赤猛然醒悟,郡主乃是女子,千金之体,自己一个男子不方便在跟前看着,急忙道:“好,好,我出去,就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叫我!”说罢,急急出去,关上房门站在外面等着。   过了好一会,郎中背着药箱出来,哈里赤急忙迎上去,急道:“先生,病人怎么样?”   那郎中面色严肃,一脸愁容,叹口气道:“你们女真金人长期居于北方冰冷苦寒之地,这次你们来到江南酷热潮湿之地,难免水土不服,病人染上了怪病,病情颇为严重……”   哈里赤大惊失色,急道:“先生,请您一定要治好她,我们一定多给银子……”   那郎中叹口气,道:“她这种病乃是一种极严重的皮肤病,老朽已经给她开了单子,留了药,你们一定要按方抓药,按时给她服药,能不能挺过这关,就看她的造化了。老朽已经尽力了。”说着话,不停摇头,脸色沉重   哈里赤呆了一下,急道:“老先生,求求您一定再想想法子,一定要治好她,我们一定重重谢您……”说到这里,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递给郎中,急道:“先生,这点银子,您先收着,等病人好了,我们一定再好好谢您……”   那郎中不收,摇摇头道:“这种病极其难治,而且极具传染性,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只能听天由命,容貌肯定是保不住了,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正说着,阿刺花急急出屋,从哈里赤手里接过银子,塞到郎中手里,道:“先生,您收着罢,这是我们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那郎中瞅了阿刺花一眼,阿刺花微微点头,郎中这才接过银子,收进怀中,拱手道:“请一定按时按量给病人服药,性命或可无忧。老朽告辞了。”说罢,快步而去。   阿刺花脸色苍白,眼角含泪,哽咽道:“哈将军,你说,这可咋办啊,郡主本来好好的,没想到这一次江南之行,郡主竟然染上这种怪病,我们回去怎么跟王爷王妃交待啊……”   哈里赤呆呆站着,心乱如麻,急道:“不光是王爷,还有皇上那边,皇上还要召郡主进宫陪皇伴驾,这可咋整啊,这……,搞不好咱们都有杀头之罪,唉!”说着,狠狠一顿足。   阿刺花急忙瞪他一眼,低声道:“别吵,郡主在里面病着呢。”   哈里赤忧心如焚,一时忘形,此刻猛然醒悟,急忙低声道:“对不起,我是急糊涂了。”   阿刺花低声道:“你急我也急,你怕我也怕,你快去安顿罢,等会宋使就要启程了,咱们跟着一起走,早些回到咱们大金国,见到王爷再说。”   哈里赤点点头,急急忙忙去了。   阿刺花回到屋内,关紧房门,快步走到床前,低声道:“郡主,他们都走了,没事了。”   完颜敏从床上坐起身,笑道:“怎么样,本郡主这演技还可以罢?”   阿刺花捂着胸口道:“还说呢,我都吓死了。那个老郎中真不错,装得真像,我要不是知道真相,恐怕比哈里赤还惊惶害怕。郡主,你说,咱们该不会穿帮露馅罢?”   完颜敏笑道:“那个老郎中是宋人,咱们给了他那么多银子,让他给我弄点药,没病找病,这事又没有什么风险,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当然会帮咱们,今后咱们也不会再见他,怎么会穿帮露馅?”   阿刺花笑道:“就是,应该没事。那接下来的戏才不好演,您这病得太巧了,我就担心等咱们回到金国以后,万一皇上起了疑心,派御医来查验,到时候可咋整?”   完颜敏叹口气道:“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已经留了后手,先假装毁容,是在不行,索性就装死,总之一句话,死也不进宫!” 第137章 针锋相对   阿刺花小声道:“也只好这样了,郡主,您快把郎中给您的药用上,省得露出破绽。”   完颜敏嗯了一声,阿刺花扶着她躺下,打开一个药盒子,取出一些药粉,轻轻抹在完颜敏脸上。   完颜敏闭着眼睛道:“那小子也不知怎么样了,你说,他该不会骗我,又不声不响跑了罢?”   阿刺花抿嘴笑道:“郡主,您这可是胡思乱想,明知故问,他这次绝不会跑,否则他又何必回来?他受命于大宋太子,要保护他们大宋使臣,怎么会跑?”   完颜敏心中本就明白,她只是太过在乎,所谓关心则乱,阿刺花这么一说,心中一喜,哼道:“死丫头,就你聪明!”   阿刺花吐吐舌头,笑道:“婢子哪敢,郡主,婢子知道您心里喜欢那小子,一定会帮您盯着他的,绝不让他再跑了!”   完颜敏睁开眼睛,笑道:“好,还是你懂本郡主,有赏!”   阿刺花笑道:“谢谢郡主,赏什么?”   完颜敏嘻嘻笑道:“本郡主决定,赏你一个男人!”   阿刺花满脸通红,嘟嘴道:“我才不要呢,我这辈子就跟着你,哪也不去!你要赶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完颜敏知道她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些年来自己和她两人虽然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当下收起说笑,正色道:“阿刺花,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对我好,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可是女人将来总要嫁人的,总要有个归宿才好,我是为了你好,明白么?”   阿刺花心里一热,含泪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就是舍不得你……”   完颜敏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傻妹妹,你真傻,好了,别哭了,你去找哈里赤,让他找一辆大车来,待会咱们俩坐车走,我病了,你要留在车上照顾我,对了,那个小子回来马上带他来见我!”   阿刺花低声道:“是,郡主,我知道了,您好好歇着,我这就去。我再顺便给您把早饭带来,你装病,可不能绝食不吃饭。”说罢,急急出门,关紧房门,快步而去。   一个时辰后,襄阳城城门大开,哈里赤领着一队金兵在前打头,后面跟着一队宋军,中间是大宋使臣的车驾,再后面又是一队宋军护驾,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出了襄阳城,向着金国境内出发。   金兵队列中,一辆马车,完颜敏躺在车上,阿刺花在一旁伺候照料。   江鱼穿着金兵服饰,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金国进发,边境金兵早得通报,派人来接,一路放行,当夜在河州歇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到了下午,便深入金国境内数百里。   眼看到了傍晚时分,队伍正行之间,迎面过来一队金兵,领头一个金将见到哈里赤,大声道:“赵王殿下在前面均州等候宋使,特派本将前来迎接。”   哈里赤急忙命人加紧赶路,同时派人通报宋使。这次大宋组建的新使团大多是主和派,以副参知政事曾统为首。   曾统得报,知道金国重臣赵王完颜雍在前面均州等候大宋使团,当下命人打起精神,整顿车马,众军加紧赶路。   再走一会,到了均州城外,远远看到城下一队人马骑着马,打着火把等候。当先一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身材高大,长方脸,颌下两缕胡须,看上去颇有威仪,正是完颜雍。   那个金将领着众人到了城下,急忙催马上前,翻身下马,跑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道:“启禀王爷,末将奉命迎接大宋使团来到,请王爷示下!”   完颜雍并不下马,沉声道:“起来罢。命众军与我传话,请大宋使臣下车相见!”   金兵齐声喝道:“请宋使下车相见!”数千金兵齐声呼喝,声势惊人。   这是完颜雍有意为之,这次宋金谈判议和,他是金国代表,他要给宋使一个下马威,挫折他们的锐气,从心理上占据上风,在谈判中才能占得先机,从而让宋使不敢与他们针锋相对,处处相争。   金国自恃强大,一向自居上国,以南宋为番属下国,金国皇帝皇帝与南宋皇帝以叔侄之礼相称,金国皇帝自居上皇,南宋皇帝则为儿皇帝。   那曾统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与苏东坡王安石等人齐名的曾巩的直系后人,他是主和派,认为南宋国小力弱,不是金国的对手,若贸然与金国开战,南宋必亡。其实这也是老成谋国之议。此人虽然一意主和,却非投降派。他一向以清流自居,为人颇有气节,看到金国代表并不上来迎接,反倒连马也不下,不由得心中气愤,当下沉声道:“来人!”   宋军护卫将军胡烈纵马上前,拱手抱拳,沉声道:“曾大人有何吩咐?”   曾统沉声道:“你去告知金人,我等此来乃是代表大宋与大金议和谈判,请大金议和大臣来车前相见。他不下马迎接,我不下车相见!”   胡烈一愣,眼看自己这伙人身处金国虎狼之地,金人虎视眈眈,气势迫人,他们有意为难折辱宋使,自己这一传话,势必惹恼金人,万一金人翻脸,自己这伙人可是羊入虎口,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事关大宋国威颜面,这口气如何忍得?   曾大人既然有命,他一个书生出身的文官尚且不惧,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一个武将,又有何惧?   胡烈心中暗赞曾统气节凛然,持节有度,不辱使命。当下也不多说,纵马上前,双手抱拳,沉声道:“大宋使臣参知政事曾大人有言,请大金议和大臣前来车前相见。大金大臣不下马,曾大人不下车,特此告知!”   这番话出口,在场金人尽皆变了脸色,一个个怒气冲冲,睁大了眼睛,手按刀柄,盯着宋军车队,虎视眈眈。   完颜雍也是脸色一变,没想到宋人虎老雄风在,还是有不怕死的硬骨头。 第138章 英雄虎胆   完颜雍脸色变换,阴晴不定,心中踌躇,自己本想给宋人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宋人反将了自己一军。按理说宋使远来是客,自己理当下马,上前相迎,以礼相待。本来自己若不是有意折辱宋人,这也没什么,乃是正常的礼节,可是事情到了眼前这一步,若是自己再下马主动上前迎接宋使,岂不是前倨后恭,反倒成了向宋人示弱,宋人倒占了上风,自己反倒成了没事找事,自取其辱。   这可如何是好?   完颜雍心中沉吟,一时不决。   完颜雍属下大将完颜元宜勇悍过人,且颇有谋略,眼看王爷为难,当下纵马而出,大声喝道:“兀那宋人,尔等小宋弱国,竟敢与我堂堂大金帝国平起平坐,争论是非,岂非太过不智?岂不闻弱国无外交,覆巢无完卵?若是惹怒我大国发威,大军一到,尔等国灭身死,小小宋国不复存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罢,纵声狂笑。   那些金兵一起放声狂笑呐喊,犹如鬼哭狼嚎。   宋军尽皆变色,有热血愤激者,有惶惑无计者,有恐惧惊慌者。   胡烈久历战阵,颇有勇气,眼看金人声势,虽然心中暗惊,却并不惧怕,当下不动声色,冷眼旁观,待到金人笑声止歇,沉声喝道:“我等奉大宋皇帝之旨意,前来与贵国谈判议和,可谓诚意满满,孰料尔等非但不以礼相待,反倒有意折辱为难我等,如今更是出言不逊,公然辱我大宋,是可忍,孰不可忍!若贵国无意议和,我等即行回转,议和之举作罢,全当从来没有;若贵国有意与我大宋开战,便请放马过来,大可一战!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我堂堂中华空无人!我堂堂大宋虽无往日之大国雄风,却也未必不能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胡烈此言一出,金人一起变脸,好多金兵按捺不住,纷纷大声鼓噪。   完颜雍端坐马上,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完颜元宜脸色一变,一抬手,金兵停止鼓噪,举着刀枪,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一涌而上,将眼前宋人乱刀分尸,一举全歼。   完颜元宜瞪着胡烈,冷笑道:“好,有骨气,不过只怕是银洋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你们宋人一向懦弱,从来只会卖嘴斗口,耍嘴皮子,不敢动真格的!我们大金勇士,从来人狠话不多,敢说敢做,敢作敢当!”   事情到了这份上,事关大宋国家体面,已经再无退让余地,胡烈索性豁出去了,再无丝毫疑虑退缩,把心一横,沉声道:“是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大宋有的是勇士猛将,怕你何来?”   完颜元宜有心挑衅,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哈哈大笑道:“好!有骨气!如今这是在我大金地盘上,尔等人少,若是两军放马交战,人家传扬出去,天下人未免说我大金以主压客,以众欺寡,胜之不武!这样罢,你若是真有本事胆量,可敢与我单打独斗么?”   胡烈昂然道:“好,战就战,谁怕谁,放马过来罢!”说罢,从马上摘下长枪,凌空抖个枪花,姿势潇洒之极。   宋军中有胆大豪勇之士,轰然喝彩。   完颜元宜冷冷一笑,手一伸,大声喝道:“刀来!”   两个金兵抬着一杆大砍刀扑踏扑踏走来,到了完颜元宜马前停下,看他们步履沉重,显然那刀份量不轻。   完颜元宜伸出一只手,轻轻拿起来那杆大砍刀,随手舞动,虎虎生风。   金兵齐声喝彩,轰然叫好。   胡烈眼看完颜元宜如此勇力过人,心中暗惊,当下不敢马虎大意,凝神准备接战。   两人一起催马,各自上前数步,紧握手中刀枪,相互瞪视,宛若两只斗鸡一般。   箭在弦上,千钧一发。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喝道:“慢着!”   场中众人全都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宋军队列中走出一个小兵,大步上前,沉声道:“将军,杀鸡焉用宰牛刀,小的愿意代替将军出马一战!”   众人眼看这个小兵脸色黝黑,满脸灰垢,声音稚嫩,看样子年纪不大,是个娃娃兵,怎地突然冒出来,要与眼前这金国勇将一战?他究竟是什么人,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这不是白白送死么?   胡烈盯着那个小兵,心中惊疑不定,眼前这人自己不认得,从来没见过,他不是自己的兵,他是谁?看他样子,脸上满是灰尘污垢,显然不欲让人看出他本来面目。他此刻强自出头,要代替自己出战,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兵望着胡烈,沉声道:“将军,属下出马一战,若是不敌,死而无怨!在下只是一个小兵,无足轻重,胜败输赢不伤我大宋体面,若是我不敌身死,将军再上不迟!”   胡烈还未答话,完颜元宜大怒喝道:“好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我看你是茅厕里寻东西,找死!”   那小兵面无表情,一步步走上前,站在场中,盯着完颜元宜,冷冷道:“我现在是在茅厕里,好臭!我是在找屎,找的就是你!”   这话出口,场中众人脸色大变,那些金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真是疯了,他这是真在找死!   他顺着完颜元宜的话把子,说自己是在茅厕里,好臭,他现在是在金国地盘上,这不是说金国之地就是茅厕么?   他说他是在找屎,找的就是完颜元宜,这不就是在骂完颜元宜就是一坨屎么?   好小子,真是个疯子!   他这话中意思太过明显,场中之人个个听得清楚,心里明白,无不大惊失色。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在金人地盘上,在虎狼窝里,数千金兵虎视眈眈,跃跃欲上。   他一无所惧,说出了这番话,果然是英雄虎胆,豪气惊人。   宋人望着那人,无不替他捏把汗。   金人先是愣住,既而怒发如狂,数千金兵不待命令,一起举起兵器,大声呼喝,鼓噪而上,眼看就要将那人乱刀分尸。 第139章 远近必诛   那人静静站立,渊渟岳峙,不动声色。   千军万马中,他毫无惧意,沉稳如山。   完颜雍心中惊疑,盯着那人。   完颜元宜勇武过人,却也颇有心计,并非好勇斗狠、有勇无谋之辈,他心中惊疑,转头望了完颜雍一眼。   完颜雍冷着脸,冷冷哼了一声。   完颜元宜心中一动,高高举起一只手,大声喝道:“停!”   完颜雍治军甚严,军纪严明,那些金兵听到命令,登时停步,却不退开,数千双眼睛一起瞪着那人,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完颜元宜盯着那人,冷冷道:“好小子,有点胆色!不过就凭你,还不配与本将军动手!我若与你动手,岂不是太抬举了你,让天下人笑话我以大欺小,胜之不武!我们大金有的是勇士猛人,我就随便派一个出去,你若赢得了他,再与我动手不迟!”   那人淡淡一笑,并不说话,脸上却是一副丝毫不以为意,一点也不在乎的表情。   这更激怒了一众金兵,一个大个子金兵越众而出,大步走到场中,大声喝道:“我来!”只见他身材高大壮硕,身若铁塔,声如洪钟,确实是个猛汉。   那人瞅了那胖汉一眼,摇了摇头,意甚不屑。   那壮汉暴怒如狂,厉声喝道:“小子,老子撕碎你!”说罢,摆开双臂,张开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劲风朝那人扑去。   那人静静站着,一动不动,一只衣袖似乎轻轻一拂。   眼看那壮汉扑到那人面前,忽然间只听他一声大叫,身子凌空飞起,朝后跌出数丈,扑通一声仰面朝天砸在地上。   这一来场中那些金兵都是大惊失色,以为那壮汉已然死翘翘,却看他翻身爬起来,哇哇大叫着又扑向那人。   这一次那人没有让他靠近自己,远远挥了挥手,那壮汉便再一次飞了出去,比前更远,摔得更重。   壮汉好不容易起来,大睁着眼睛,瞪着那人,却迟疑着畏畏缩缩不敢再上前。   那人面无表情,淡淡道:“你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别白费力气了,省省罢。”说着话,背着双手,上前两步,眼睛扫向那些金兵,提高声音,眼中满是讥讽之意,冷冷道:“还有谁,一起上罢!”   他这是在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一个人向一群人,数千人挑衅。   那些金兵中不乏悍勇斗狠之徒,眼看那人如此狂傲挑衅,如何按捺得住,登时便有一大群人一起跳了出来,冲上前团团围住了那人。   那人眼睛缓缓扫视那些金兵,眉毛一挑,下巴一扬,伸出一根小拇指轻轻一钩。   那些金兵眼看那人这般挑逗,哪里忍耐得住,纷纷怒吼,一涌而上。   那人一声冷笑,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臂平平伸出,手掌竖立成掌,脚尖旋转,身子转圈,手掌中一股劲风暗暗涌出,一圈下来,那些金兵只觉一股巨力迎面压来,纷纷大叫一声,身子向后跌出,又撞倒身后之人,只听扑通扑通声响成一片,瞬间全部倒地,一个不剩。   那人停下身形,傲然而立。   那些金兵爬起来,心头剧震,望着那人,如见鬼魅。   这是什么人,什么功夫?   简直不是人,这也不是功夫,而是魔法。   不用说,眼前这人正是江鱼。他眼看金人狂悖无礼,欺辱大宋,忍不住现身出手。   那些跟着江鱼一同去大宋的数百金兵此时已经认出了江鱼,他们知道江鱼的厉害,心中暗暗叫苦,尽皆闭口缩手,哪里还敢多事。   江鱼叹了口气,淡淡道:“空手不行,用兵器罢。”   那些金兵早就忍不住,只听哐啷啷无数声响,一个个拔出挎刀,纷纷大叫着朝江鱼冲去。   江鱼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不退反进,迎着那些金兵冲了上去,只见他双手连挥,所到之处,那些金兵纷纷惊呼,手中腰刀脱手而出,纷纷直飞上天,高达数丈。   只是一瞬间功夫,那些金兵全都两手空空,手中长刀全都飞上了天。   江鱼抬头望天,双手摆动,只见那些长刀聚在一起,在空中盘旋摆动,变成一片刀丛,夜空中寒光闪闪。   那些金兵只看得心惊肉跳,尽皆呆住。   江鱼突然一声厉喝:“滚!”   那些金兵眼看刀丛降落,只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惊叫着抱头鼠窜,露出场中一大片空地。   只听江鱼又是一声叱喝:“落!”   只见那些长刀在空中忽然变向,全都刀尖朝下,疾冲而下,嗤嗤嗤声同时响起,那些长刀全都插入地下,只露出半截刀柄。   那些金兵吓呆了,再定睛仔细一看,只见些长刀在空地上排成一列字形:犯我大宋者,远近必诛!   场中所有人都惊呆了。   空气凝固。   鸦雀无声。   再看江鱼,淡淡定定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他是谁?   是人是神?   或者是,神人?   那些宋军眼看江鱼神技,无不惊喜若狂,再看到这句话,不由得胸中热血沸腾,齐声叫道:“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那些金兵看到江鱼如此神功绝技,本就心惊胆战,又看到宋军精神振奋,齐声欢呼,气势如虹,不由得心中震骇,一个个灰头土脸,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颤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鱼昂然而立,朗声道:“听着,我,是宋人!如今你可敢与我一战?”   完颜元宜心中惧怕,可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子上却如何下来,把心一横,大刀一摆,大喝一声,纵马欲上。   忽听一声高喝:“住手!”   众人都是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扶着另一个女子缓步走入场中,正是完颜敏和阿刺花。   那些金人看到完颜敏,都认出了是兀敏郡主,可是看她的样子,却都是大吃一惊。   只见她脚步蹒跚,颤颤巍巍,形容枯槁,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痘痘泡泡。   江鱼看到完颜敏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虽然他明知道这是完颜敏找郎中配药,故意把脸上搞成这样子,可是还是不由得暗自惊心,又有些隐隐心疼,想到她一个妙龄少女,花容月貌,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万一出了意外,不能恢复原貌,就此毁容了,那可怎么才好? 第140章 适可而止   完颜雍见到爱女忽然变成这样子,更是又惊又怒,又是心痛无比,急忙纵马而出,飞身下马,大步上前,叫道:“敏敏,敏敏!你怎么了?”   完颜敏推开阿刺花,颤颤巍巍扑上前,叫道:“父王!”   完颜敏奔向完颜雍,完颜雍急忙迎上,却见完颜敏身子一晃,扑倒在地,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扑上前,抱起完颜敏,含泪叫道:“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子?”   完颜敏喘息着哭道:“父王,女儿想您,女儿回来了,女儿再也不想离开您和母亲了……”   完颜雍看着女儿这样子,心如刀绞,含泪道:“敏敏,女儿,都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你受苦了……”   完颜敏倚在完颜雍怀里,泪流满面,说不出活。   完颜雍心中痛楚,知道女儿一定吃了大苦,受了大罪,可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问她,当下扶着女儿站好,阿刺花急忙上前扶住完颜敏。   完颜雍沉声道:“敏敏,你先回城去休息,等父王处理完公务,就来看你。”   完颜敏点点头,回头望着江鱼,低声道:“父王,此人于女儿有大恩,若非他救我,女儿只怕再也见不到父王您了,您不要为难他,好吗?”   完颜雍心中疑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完颜敏转头深深望着江鱼,目光闪动,似有深意。   江鱼望着完颜敏,四目相对,完颜敏冲他眨眨眼。   江鱼心中一动,忽然间明白她心意,微微点头。   完颜敏眼中露出欣喜之色,转头低声道:“咱们走!”   阿刺花扶着完颜敏,转头招招手,几个金兵急忙抬着轿子过来,阿刺花扶着完颜敏上了轿子。   完颜雍一摆手,大声道:“来人,送郡主回城!”   几个金兵抬起轿子,一队金兵上前,跟在轿子后面,向城内而去。   江鱼眼看完颜敏离去,上前两步,双手抱拳,望着完颜雍,沉声道:“在下见过大金赵王爷,在下粗人一个,不识礼数,雕虫小技,让王爷见笑了。刚才所为,只是一时技痒,取乐而已,请王爷莫怪。我大宋使团千里迢迢前来贵国,商议和谈大计,可谓诚意满满,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以礼相待。”   江鱼此番不再倨傲挑衅,这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其实也算给了金人一个台阶。   江鱼肯这么做,那是因为刚才他从完颜敏眼中看出了求恳之意,请他退让一步,不要再如此咄咄逼人。   其实就算完颜敏没有求他,江鱼也打算退一步,就此罢手。如今是在金人地盘上,如果双方真撕破脸,对宋人大大不利,自己固然不怕,可是大宋使团和随行护卫宋军势必都将送命于此,更重要的破坏了和谈大计,影响了大宋以和谈争取喘息时间,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而后兴兵北伐,收复失地的整体计划。   完颜雍又不是傻子,江鱼如此给他台阶,还不赶快就坡下驴,当下点点头,高高举起一只手,沉声道:“全军下马列队,欢迎大宋使团!”   金兵齐刷刷下马,整齐列队,分站道路两旁。   完颜雍大步走向大宋使臣队伍,完颜元宜跟在后面。   曾统等一班大宋使臣下了车轿,站在一起。   完颜雍停下脚步,双手抱拳,沉声道:“大金赵王完颜雍等欢迎大宋使臣。”   曾统神色镇定,拱手道:“大宋参知政事、和谈副使曾统等见过大金赵王爷。不知我大宋和谈正使、虞允文虞大人现在何处?”   完颜雍沉声道:“贵国虞大人现在中都,我大金对其礼待有加,请曾大人等诸位大宋使臣进城,今夜暂且在城内歇息,明日随本王一同前往中都,觐见我朝皇帝。”   曾统不动声色,点点头,沉声道:“如此甚好,既来之,则安之,我等远来是客,一切便依贵方安排。”   完颜雍侧转身子,让开道路,摆手做个请的姿势,沉声道:“请!”   曾统拱手道:“请!”当先迈步,昂首挺胸,朝前走去,其余大宋使臣以及一众随从紧紧跟上,那些随行护卫宋军跟在后面。   场中霎时间只剩下江鱼一人,江鱼正在踌躇,却见胡烈下马,大步朝自己走来,双手抱拳,沉声道:“少侠,多谢今日相助,我大宋藏龙卧虎,高人义士遍地都是,胡某今日领教了!”   江鱼点点头,淡淡道:“过奖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所在多有,在下这点微末技艺,实在算不得什么。”   胡烈笑道:“少侠何必过谦,倘若你的功夫是微末技艺,那我等这点所谓武艺,岂不是成了小孩子的把戏,惹人耻笑?好了,快跟我走,咱们今夜好好在一起大喝一场,胡某要向少侠好好讨教一番。”   这胡烈刚才表现勇敢,维护大宋体面尊严,江鱼对他印象不错,看他说话办事,也是个爽快汉子,心中喜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胡烈看江鱼意思答应了,不由大喜过望,上前一步,拉着江鱼的手,大声道:“走!”说罢,拉着江鱼就走。   完颜雍领着大宋使臣到了驿馆,吩咐设宴款待,摆酒接风,将曾统等一众使臣安排在一处,自己和完颜元宜亲自作陪,将那些随从和随行护卫宋军安排在一处,派人招呼接待,席上却并未安排人作陪,由他们自吃自喝。   本来按照礼数,胡烈身为将军,也应该和曾统等人坐在一起,胡烈却谦让不肯,附在曾统耳旁说了几句话,曾统频频点头,就不再勉强他。   胡烈硬拉着江鱼和自己坐在一处,对江鱼甚是尊重殷勤,江鱼推脱不掉,也就听之任之。   席上有酒,胡烈传令下去,大家可以适量饮酒,不醉即可,莫要失了大宋体面。那些宋军开始吃喝。席上既然没有金人作陪,那就随意得多。有人便来给胡烈敬酒,却没有一个人忘记同时给江鱼敬酒,而且一定要敬,其意诚诚。在他们眼里,江鱼已经是神,对他无不敬重有加。 第141章 少年英雄   江鱼虽然是少年英雄,为人又狂傲,可是他却偏偏受不得人对自己恭敬巴结,几句恭维夸赞好话一说,他便不好意思拒绝,因此便就喝了,这一来别人再来,他便不好再拒绝,到了后来,他也就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也不多话。   众人看江鱼一口气喝了百十来杯酒,脸色不变,神情如常,毫无半分醉意。这一来他们对江鱼更是佩服有加,惊为天人。   谁知江鱼接下来的举动,更是惊呆了所有人。   胡烈喝了数十杯酒,便不肯再喝,众军士也不敢勉强他。看到江鱼如此喝酒,胡烈有些不忍心,后来再有人敬酒,胡烈便挡住,不让江鱼再喝。   江鱼看到众军士失望的眼神,本身他也喝到了兴头上,豪气上涌,大声道:“众位大哥,承蒙你们看得起兄弟,我也回敬你们,好不好?”   众军齐声道好,江鱼回头冲着金人侍者沉声道:“拿十个大碗来!”   那侍者答应一声,急忙去了,片刻即回,拿来了十个大碗。   江鱼吩咐侍者腾开桌子,将十个大碗依次排成一排,每个大碗都倒满酒。   只见江鱼高高举起一碗酒,大声道:“各位大哥,兄弟我是草根出身,平头百姓,你们和我一样,都是草根小民,兄弟我敬重你们都是喋血沙场的热血汉子,我佩服你们!为表敬意,兄弟我将这十大碗酒都干了,喝到最后一碗,你们大家举杯,每人陪我喝一杯,好不好?”   众军士听到江鱼如此说话,看到桌上那一排十大碗酒,不由得暗暗惊心,更是佩服江鱼的豪气,一起站起身,齐声道:“好!好!好!”   江鱼大声道:“各位大哥,你们看好了!”只见他举碗就喝,一口气便是一碗,喝完了侧倒碗给众人看,点滴不剩。   放下碗,接着又端起一碗,又是一口气喝干,同样一滴不剩。如是者再,毫无停顿,一口气喝了九大碗酒。   江鱼酒意上涌,豪气横生,高举酒碗,眼睛望着众军,大声道:“弟兄们,兄弟已经喝了九碗酒,九九归一跟我走,大家端酒一起喝,干!”   众军本就是沙场喋血的铁血汉子,看到江鱼这样子,不由得豪气陡生,一起端起酒杯,齐声道:“干!”   江鱼带头,众人一饮而尽。   江鱼放下碗,双手抱拳,眼望众人,大声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弟兄们,国家存亡,百姓安危,都在你们这些热血男儿身上,兄弟有礼,拜托了!”   他喝了这么多酒,就为了说这句话。他知道这里是金人地盘,席上虽然没有金人作陪,可是那些侍者都是金人,自己这般惊人表现,他们一定会将所见所闻告知完颜雍。   完颜雍知道汉人这般热血豪勇,必然有所顾虑,此后便不敢再对宋使有所怠慢为难,在谈判的时候也就会有所顾忌,不至提出太过分的条件。   众军士一个个望着江鱼,眼神热切。   突然传来啪啪啪几声清脆的鼓掌声,同时一个声音响起:“好,英雄,好汉,了不起!”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曾统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人。   胡烈急忙起身,众军士也跟着起身,胡烈大声道:“曾大人!”   江鱼本来站着,看到曾统来到,众人起身,他反倒自顾自坐下,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口中。   曾统为人古板,平素不苟言笑,严守礼数,因此众人对他多有敬畏。   胡烈生怕他看到自己和部下饮酒,引他不快,心中忐忑。   却见曾统施施然走进来,那几人跟在身后。   曾统径直走到江鱼面前停下,眼睛紧紧盯着江鱼,江鱼头也不抬,顾自吃喝。   胡烈不好意思,心中忐忑,故意咳嗽一声,冲江鱼连使眼色。   江鱼却恍若未闻未见,慢条斯理,大口吃菜。   曾统面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盯着江鱼,沉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我中华大地藏龙卧虎,豪杰猛士比比皆是,少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惊人身手,曾某叹为观止。”   江鱼放下筷子,缓缓起身,抱拳道:“大人过奖了。小子山野粗人,不懂礼数,还望莫怪。”   曾统瞅着桌上十个大空碗,沉声道:“少侠不止武功惊人,酒量更是过人,天下少有。”   江鱼淡淡道:“少年人不知轻重,意气上来,蛮性发作,便顾不得许多,有酒便喝,但求痛快。”   曾统微笑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英雄好酒,自古皆然。”顿了顿,接着道:“曾某不才,也曾年少轻狂,意气用事,今日看到我大宋有少侠这般英雄少年,实在是老怀堪喜,大慰我心。曾某也想敬少侠一碗酒,不知可否?”   江鱼心中一愣,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恭敬不如从命,曾大人若敬,在下便喝,无有不可。”   曾统点点头,微笑道:“好。”转头盯着胡烈,沉声道:“倒酒,两碗,满上。”   胡烈一惊,迟疑一下,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亲自捧起酒坛,倒了满满两大碗酒。   曾统伸手端起一大碗酒,眼睛望着江鱼,微微一笑。   江鱼一愣,这一次他是真的吃惊,他以为曾统最多也就是举杯和自己碰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要和自己对喝一大碗,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曾统微笑,望着江鱼。   江鱼端起一大碗酒,望着曾统,沉声道:“大人万金之躯,身负重任,加之年纪老迈,这碗酒您敬我,您随意呡一口,心意到了即可,剩下的酒在下替您喝了!”   曾统摇摇头,微笑道:“请,曾某年长,先干为敬!”说罢,举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精光,冲江鱼举起碗,碗口朝下,没有一滴流出。   江鱼再不多话,举碗一口气喝光,同样举碗亮底,一滴不剩。 第142章 国士无双   江鱼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感激,眼前这老头不错,作为大宋朝廷大臣,大宋使者,骨气硬朗,持节不辱,可谓良臣,他一大把年纪,如今又陪着自己喝了这么一大碗酒,豪气惊人,实在不简单。   这一来众人都是吃惊,没想到曾大人竟然有这般豪气,这般作为,真是出人意料。   曾统望着江鱼,微笑道:“二十年来,这是曾某第一次饮酒,而且一喝一大碗,今日为你破例了。”   江鱼一愣,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感激,双手抱拳,诚诚恳恳道:“大人太抬举在下了,想我一个无名小子,何德何能,怎配大人如此待我?”   曾统微笑道:“少侠不必过谦,少侠这般英雄了得,他日必成我大宋栋梁之材,无双国士,绝代妖娆,曾某高兴,高兴得很哪。”说罢,呵呵呵大笑几声。   江鱼听他言下之意,对自己推崇有加,许为国士,不由得心中感激,离座走到曾统面前,弯腰躬身,深深施了一礼。   曾统哈哈大笑,转身便走,口中漫声吟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聊发少年狂!哈哈哈哈!”纵声大笑声中,扬长而去。那几人跟着离去。   众人眼看曾大人如此豪爽,全然不似平时那般古板严肃,无不惊奇,听他走时吟诗,豪气干云,更是心中佩服。   胡烈走到江鱼身边,沉声道:“少侠,你今日一举成名,一战封神,他日必定名动天下,我问过你名姓,你却不肯说,难道你不想名扬天下么?”   江鱼苦笑一下,摇摇头,沉声道:“不瞒将军,在下曾经失忆,过去种种,皆不记得,姓甚名谁,也都忘了,不是不说,实是不知,我也为此苦恼,还望见谅。”   胡烈一惊,看江鱼样子诚恳,不似假话虚言,心中释然,笑了笑,拍了拍江鱼肩膀,沉声道:“不碍事,如你这般英雄少年,世间绝无仅有,你便是你,名姓于你无关紧要,你莫要纠结于此。相信将来总有一日,你会想起从前的事。”   江鱼摇摇头,淡淡道:“但愿罢。”   胡烈看江鱼本来意兴高涨,自己问起他名姓,他有些闷闷不乐,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有意弥补一下,笑道:“少侠,你武功如此高强,可否给我们这帮兄弟们传授几招,将来战场杀敌,也可派上用场。”   江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些军士们一听,本来人人都早有此意,此刻趁热打铁,纷纷叫道:“对,请少侠传授我们一招半式,上了战场可以杀敌!”   江鱼摆摆手,众人停下,一起眼巴巴望着江鱼。   江鱼沉声道:“各位大哥,承蒙你们看得起在下,不敢说传授,我当不起,不过等咱们回到大宋以后,我一定和大家一起切磋,相互讨教。”   众军士大喜过望,齐声欢呼。   胡烈急道:“兄弟们噤声,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何种场合,大家赶快吃,吃完早点回去歇息,明日继续赶路。”   众军士猛然醒悟,急忙住口,纷纷归座,继续吃喝。   胡烈拉着江鱼落座,小声说话。   当夜江鱼和众人一起,都在金人安排的驿馆歇息,他一个人住了一间房子,路途劳累,加上酒后困乏,合衣上床,倒下便睡。   江鱼独自一人在旷野中走着,忽然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闪电划破长空,天雷一声又一声在头顶炸响,惊心动魄,江鱼急忙缩头,急急奔跑,想找个地方躲避,忽然又是一个炸雷在身后响起,江鱼急忙跑块,那雷暴却紧追着江鱼而来,江鱼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一个大火球直直冲着自己飞来。   江鱼大惊失色,急忙侧向拐弯又跑,谁知那球雷便如长了眼睛,认准了江鱼一般,竟然也跟着转向,继续追着江鱼而来。   江鱼心中慌乱,脚下一滑,栽倒在地,急忙想翻身爬起,谁知脚下便如被粘住了一般,爬不起来,大惊之下,回头望去,只见那球雷直直朝自己当头劈来。   江鱼大叫一声,忽然一个白色人影从天而降,扑在自己身上,那雷一下子劈在她身上,轰然一声巨响,江鱼浑身巨震,大叫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   江鱼猛然睁开眼,却见自己光脚站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窗外月光照进来,银辉遍地。   江鱼心惊肉跳,呆了一下,定下心神,这才醒悟刚才所遇乃是南柯一梦。   这梦好生奇怪,天雷追着自己,眼看自己就要魂飞魄散,形神俱灭,那个舍身救了自己的人又是谁?迷迷糊糊中,那人扑在自己身上,护住自己,感觉那人身子柔软,鼻中似乎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那人应该是是个女子无疑。那么她又是谁,为什么要舍命保护自己?   江鱼呆呆站在地上,心中迷茫困惑,痴疑不定。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怪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自己做的这些梦却是从不知何起,更不知何来,无思而生,无故而起,毫无根由,真是太奇怪了。   江鱼苦思良久,毫无头绪,回到床上躺下,怎么也睡不着,回想梦境,兀自心有余悸,起身下床,开门出去,眼见明月在天,星空朗朗,四处一片静谧。当下信步而走,忽然感觉口渴,四处张望,眼见院子中间一口井,井边有辘轳绳索,还有一对水桶。   江鱼心中一喜,快步过去,将水桶拴在辘轳绳索上,打了一桶水,捧起水桶正准备喝,忽然间愣住,只见桶中井水清澈,清清楚楚映照出自己的容貌,嘴上已经长出胡子,全然不似昨天那个嘴上没毛的少年郎。   江鱼双手举桶,凝视水中自己的容颜,心中惆怅,说不出是喜是忧。   发了一会呆,举起水桶便喝,一口气喝了大半桶水,这才停下,正准备放下水桶,耳边忽然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女子歌声:“拈朵微笑花,看人世变化。今早老于昨,日月共消长。人生只恨短,岁月苦无边。长记来时路,莫忘从前根。富贵难久长,输赢又何妨……” 第143章 来路归根   歌声缠绵哀怨,宛转悠扬,曲辞古朴优雅,义理深奥。   江鱼本是性情中人,天生聪颖,慧根极佳,听到歌声,触动心事,心中一片茫然,一时竟自痴了。   歌声忽停,江鱼猛醒,急忙转头四下张望,眼前身后都是空空荡荡,一无所见。   江鱼心中惊疑,一低头,忽然又是一呆,只见手中桶水里除了自己的头影,还有一个白衣女子身影,站在自己身后。   江鱼不由得大惊失色,霍然回头,只见一个女子一身白衣胜雪,轻轻柔柔,定定站在那里,静静凝视着自己。   这女子何时出现,又如何到了自己身后,凭自己一身功力,竟然一无所觉?   江鱼心念电闪,脚下一动,身子一晃,斜刺里蹿出数步,霍然转身,紧紧盯着那女子,定定神,沉声喝道:“你是谁?”   那女子动也不动,依旧静静凝视着江鱼。   江鱼心中惊疑不定,望着那女子,感觉她眼神平静如水,清澈无比,又似乎隐隐有一丝幽怨之色,忽然间心头一震,这眼神似曾相识,不由得呆住,定定望着那女子,感觉她好生熟悉,似乎便是自己身边无比亲近之人。   江鱼心中迷茫困惑,一眨眼,眼前那女子忽然消失不见,耳边传来一缕细音:“天劫将至,大乱迭生,慎始善终,莫忘初心。早消祸乱,回归自我。”   江鱼心中剧震,举目四望,月华如水,眼前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心念一动,飞身而起,掠上房顶,纵目四顾,眼前明月星空,清风拂面,寂寥无人。   江鱼呆立屋顶,心头一片空荡荡,说不出的迷茫困惑。   是梦境?还是幻觉?   自己频繁做梦,每次都梦到同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若是真人,她的身手修为也太过恐怖,自己竟然不知她何时出现,更不知她如何离去。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二天。   完颜雍亲自带人护送大宋使团,途经云州的时候,他命完颜元宜带兵留在云州驻防,身边只留了几十名亲兵护卫。他知道金主完颜亮猜疑心极重,自己若是带兵进京,必然会引起完颜亮猜忌,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傍晚到了金国都城中都,金庭得报,早有礼部官员出城迎接,完颜雍命他们将大宋使团安顿在金国驿馆,安排酒饭款待,接风洗尘。打算明日一早带宋使觐见金国皇帝完颜亮。   完颜雍安顿好大宋使团,和完颜敏一起回到赵王府。   完颜亮猜疑心极重,对谁都不信任,金国这些王爷虽有封号,却无封地,而且让他们都在京城建造府第,未奉诏命,不得私自离京。   完颜雍和完颜敏回到王府,王妃乌林答氏急忙前来相见,见到日思夜想的宝贝女儿好端端变成了这个样子,容貌尽毁,行动不便,说话都费力气,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不由得又惊又痛,泪落如雨,急忙问女儿是怎么回事。   完颜雍昨夜已从完颜敏口中知道真相,知道女儿是故意装病,逃避完颜亮的魔爪。为了掩人耳目,当着下人的面,完颜亮故意假装悲戚难受,摒退左右,关上房门,这才让女儿自己给乌林答说明真相。   乌林答又惊又喜,破涕为笑,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忽然乌林答脸色一变,推开女儿,急道:“皇上多疑残暴,杀人如麻,倘若他不信,派御医来亲自查验,那可如何是好?”   完颜雍心中早就想到这一点,一直在隐隐担心,可是为了女儿终身幸福,也顾不得许多了,当着妻女的面,自己必须拿出男人担当,当下故做镇定,沉声道:“不要怕,事情已然如此,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总有应对之策……”   话没说完,外面一个亲兵急急跑来,在门外大声道:“启禀王爷,皇上派人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怕什么来什么,屋内一家三口一起变了脸色。   完颜雍看妻子女儿花容失色,低声道:“别怕,我出去看看。”说罢,转身出门,拉上房门,沉声道:“走!”   客厅中,一个宦官背对着房门,双手背在身后,正在盯着墙上一副字画。   客厅左右两边分站着几个小太监,低头垂目,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客厅外面,灯火通明,站着两排几十个大内侍卫,静静肃立。   完颜雍赵王府管家带着几个亲兵下人站在院中,神情紧张,正在焦急等候。   完颜雍带人大步走来,那管家急忙迎上,小声道:“王爷!”   完颜雍扫视一眼院中,点点头,不动声色,大步走进屋中,停下脚步,拱手道:“不知公公驾到,小王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恕罪。”   那宦官缓缓转身,只见他二三十岁年纪,嘴上没毛,颌下无须,乃是一个年轻太监,本来神色冷酷,一看到完颜雍,登时满脸堆笑,上前两步,微微欠身,抱拳笑道:“王爷说的什么话,您是亲王,身份贵重,在下乌海乃是一介宦官太监,皇上身边的小小奴才,哪里配得上您亲自迎接,更何况您与先父亲曾经同朝为官,同殿为臣,说起来,在下乃是您的后辈子侄,您这么说,真是折煞在下了!”说罢,嘿嘿嘿干笑几声,声音又尖又细,煞是刺耳难听。   完颜雍呵呵笑道:“乌公公真是太客气了,您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宫中太监副总管的位置,乃是皇上的心腹之人,本王自然要对您礼敬三分,今后还望乌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本王多多美言几句,提携照顾本王,本王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乌海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替皇上办事,那是在下份内之事。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劳苦功高,乃是咱们大金国栋梁之臣,朝廷柱石,替王爷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说好话,那是在下十分乐意之事,必须的,必须的,呵呵呵。”说着,又笑了起来。 第144章 怕甚来甚   完颜雍看着乌海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心中鄙夷,心道:“你这小畜生,狗崽子,完颜亮霸占你母,又逼迫你母亲手杀害你父,如此血海深仇,奇耻大辱,你却安之若素,毫不在意,不但不想着报仇雪恨,反倒认贼作父,心甘情愿给杀父仇人当走狗,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毫无半分羞耻之心,毫无血性,更无人性,哪配为人!”   原来这乌海便是乌代的儿子,乌代本是完颜亮的心腹大臣,完颜亮得以继承皇位,身登大宝,乌代立有大功。谁知完颜亮荒淫无耻,禽兽不如,看上乌代的妻子,就召她进宫伺候自己。这乌代的妻子容貌秀丽,美艳无比,而且温柔可人,娇媚之极,完颜亮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六神无主,舍不得再放她出宫,便想长期霸占她,朝夕相处,于是将乌代的儿子乌海封了一个小官,召进宫中当禁军侍卫,用乌海的性命威胁乌代的妻子,逼迫她杀了乌代,从此死心塌地,完全当自己的女人,永远侍奉自己。   乌代的妻子本想着偶尔和完颜亮勾勾搭搭,偷偷情,讨得完颜亮欢心,可以保住自己一家的荣华富贵,没想到完颜亮竟然迷上了自己,为了永远霸占自己,竟然逼迫自己谋害亲夫,她本来死也不肯答应,可是为了儿子的性命,却没有一点办法,于是在一个深夜,趁着自己的丈夫熟睡之际,含着眼泪,用腰带勒死了他,然后含泪进宫,投入完颜亮怀抱。   乌代的儿子乌海在宫中当禁军侍卫,他母亲杀害他父亲的时候,他正在宫里执勤,等他知道这个消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下好了,我母进宫受宠,皇上爱屋及乌,我从此就能飞黄腾达了!”   过了一段日子,宫里招太监,乌代主动要求净身当太监,要忠心耿耿伺候皇上。并且为了表达诚意,他竟然当场自宫,自己动手阉了自己。   完颜亮得知这个消息,呵呵笑道:“好,好小子,忠心可嘉,赏他个太监管事做罢!”   也不知乌海的母亲知道这个消息,该是什么反应,何种心态?   其实这母子俩都是一对狠人,母亲被逼杀夫侍仇,亲手杀害自己丈夫,委身侍奉杀夫仇人;儿子自宫事仇,亲手挥刀自宫,当了太监,低三下四,低声下气,屈身伺候杀父仇人。   这母子两人真是自古少有,可谓活久见。   乌海聪颖过人,极有眼色,做事干脆利落,毫无迟疑,为人又十分低调,八面玲珑,再多少加上他母亲是完颜亮宠妃的原因,没过几年,便混成了太监副总管。   完颜雍心中鄙夷,看不起乌海,表面上却客客气气,呵呵笑道:“乌公公,快请上坐用茶。”说罢,扫了一眼桌上,大声道:“来呀,上茶,添水!”   下人急急答应,却见乌海一摆手,大声道:“不必了,王爷不必客气,本公公有皇命在身,不敢耽误,办事要紧。”说罢,脸色一端,高声喝道:“皇上口谕,赵王完颜雍听旨!”   完颜雍神色郑重,急忙跪倒磕头,他身后院子里那些随从下人,亲兵护卫,急忙都跟着跪倒。   完颜雍大声道:“臣完颜雍恭迎圣旨!”   乌海神色冷酷,盯着完颜雍,沉声道:“圣谕:着赵王完颜雍之女兀敏郡主立刻进宫,陪皇伴驾,不得有误,钦此!”   完颜雍心中一跳,暗暗叫苦,却只得重重磕头谢恩,大声道:“臣完颜雍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万岁!”说罢,站起身,其余人也跟着起身。   乌海望着完颜雍,笑道:“王爷,请您这就安排郡主跟我进宫罢,皇上可是望眼欲穿,望穿秋水,早就等不及了。今日得报,知道郡主跟着王爷回京,便迫不及待派本公公前来传旨,宣郡主进宫陪皇伴驾,皇上心意,您懂的。倘若郡主表现出色,讨得圣心欢喜,龙颜大悦,到时候您可就大有荣耀,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呵呵,呵呵。”说罢,呵呵呵笑了起来。   完颜雍满脸惶恐之色,急道:“不瞒乌公公,出事了,我完颜雍家门不幸,小女突染怪病,不但容颜尽毁,而且性命堪忧,危在旦夕,并且此病还极具传染性,唉,真是……”   乌海登时脸上变色,紧紧盯着完颜雍,冷冷道:“王爷,开玩笑罢?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欺君之罪,莫非您要公然违抗圣旨,忤逆圣意么?哼!”   完颜雍更加惶恐,急道:“乌公公,这是真的,本王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罔上,忤逆圣意,本王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假,乌公公若是不信,便请您移步前往后院内堂,见到小女,亲自查验。”   乌海紧紧盯着完颜雍,将信将疑,冷着脸哼道:“哼,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本公公奉旨接人,岂能仅凭你说,当然要亲自查验郡主病情。”   完颜雍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道:“如此便请乌公公随本王来,请!”说罢,侧身让开,恭恭敬敬做个请的姿势,却斜眼朝管家使个眼色。那管家会意,微微点头,悄悄转身走开几步,到了暗处,快步往后院而去。   乌海冷眼瞅了完颜雍一眼,慢腾腾迈步便走,完颜雍跟着,出了客堂,完颜雍低声道:“乌公公,本王头前带路,这边请。”说着,领着乌海向左侧走去。乌海慢腾腾走着,那几个小太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完颜雍领着乌海来到后院兀敏闺房,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丫鬟仆人,一个个神色悲戚,愁容满面。   房门虚掩着,门内隐隐传来啜泣声。   完颜雍神色悲戚,低声道:“乌公公,到了,这便是小女闺房,请公公跟本王进去。”   乌海点了点头,停下脚步,回头瞅着那几个小太监,冷冷哼道:“这是郡主闺房,你们几个就别进去了,在门外候着罢。” 第145章 爱女心切   完颜雍咳嗽一声,大声道:“夫人,皇上派人来了!”   屋内哭声登时停下,房门开了,乌林答氏站在门口,满面悲伤之情,脸上还挂着泪痕,欠身施礼,低声道:“妾身见过公公。”   乌海见到乌林答氏,似乎愣了了一下,急忙道:“王妃不必多礼,本公公也是奉了皇上旨意,皇命在身,不得不然,实在是失敬了,得罪之处,还请王妃和郡主见谅。”   乌林答氏低声道:“公公客气了,公公乃是奉旨行事,怎么说得上失敬得罪,公公请进。”说罢,侧身退开。   乌海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本公公就得罪了!”说罢,迈步进屋,鼻中闻到一股腥臭之味,不禁皱了皱眉头。   屋内红烛高照,一道大大的屏风后面,床上垂着红色帘帐,一个女子侧身朝外躺着。乌林答氏走到床前,含泪叫道:“女儿,敏敏……”   那女子低声嗯了一声,有气无力。   乌海上前两步,一眼望去,不由得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只见那女子满脸脓包,还渗出脓水,头发散乱,形容枯槁,身上还散发出一阵阵臭味,简直恶心至极,无以形容。   乌海望着兀敏,不由得呆了一下,做声不得,退后几步,以手掩鼻,皱着眉头。   完颜敏和乌林答氏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被乌海看出破绽,可是他们爱女心切,也顾不得许多了。   乌林答氏上前抱住完颜敏,哭泣道:“敏敏,我的好女儿,你的命好苦啊……”   完颜雍眼中含泪,长叹一声,缓缓走到一边。   乌海亲眼看到完颜敏这副惨状,完颜雍和乌林答氏夫妻俩这个伤心痛楚样子,脸上神情既是震惊,又是同情,沉声道:“王爷王妃,事已如此,二位莫再伤心了。本公公回宫以后,自会向皇上禀明实情。”   乌林答氏含泪道:“多谢公公,有劳公公向皇上禀明实情,在皇上面前替我们多多美言。”说罢,转头望了完颜雍一眼。   完颜雍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上前塞到乌海手里,低声道:“乌公公,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乌海瞟了一眼那银票,只见上面写着五万两,登时脸色一变,眼睛发光,紧紧攥着银票,口中却假意推脱道:“王爷,这不好罢,这个本公公怎么好意思……”   完颜雍低声道:“公公千万莫要客气,这是本王夫妇一点小心意,还请公公一定要收下。”   乌林答氏低声道:“是,请乌公公一定收下,您要不收,我们夫妇反倒心里不踏实……”   乌海笑道:“王妃说的是,看来在下只能收下了,若是不收,王爷王妃心中定然不踏实,请你们放心,本公公回宫以后,一定向皇上如实禀告,替你们多说好话,多多美言。”   完颜雍夫妇俩大喜,乌林答氏略略欠身,道:“多谢公公,有劳公公。”   乌海笑道:“王妃太客气了,应该的,必须的,实话实说嘛,本公公怎敢欺君呢?”说着话,眼光有意无意瞟向床上完颜敏。   完颜雍和乌林答氏都是心中一紧,却见乌海望着完颜敏,满脸怜悯不忍之色,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向门口走去。完颜雍急忙跟过去。   阿刺花见状,急忙抢步过去,打开房门,低头退到一边,等乌海和完颜雍出去,关上房门,站在门口听着脚步声走远,快步回到内屋床前,小声道:“王妃娘娘,郡主,王爷送那人走了,谢天谢地,没事没有说话。   阿刺花心中不解,奇道:“王妃娘娘,郡主殿下,那人已经被咱们瞒过了,没事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完颜敏低声道:“傻丫头,没准事情才刚刚开始,说不定麻烦还在后面,现在高兴,太早了!”   完颜敏说的一点没错,事情才刚刚开始,麻烦还在后面。   金国皇宫里。   乌海回到宫里,几个守门太监见到他,急忙低头躬身,恭声道:“乌公公,皇上有旨,命您回宫以后,即刻将美人送去见驾。”   乌海点点头,沉声道:“皇上呢?”   那几个太监相互之间偷眼相望,却无人敢说话。   乌海盯着那几个太监,目光阴冷,冷冷哼了一声。   那几个太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小声道:“皇上今夜去了春华宫丽妃那里了……”   黑暗中,乌海身子震了一下,脸色变了一下,眼光闪了一下,眉毛挑了一下,嘴角抽搐一下,牙齿咬了一下,拳头握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盯着那几个太监,沉声道:“知道了,本公公这就去春华宫见皇上。你们几个好好执勤,切莫偷懒。”   那几个太监齐齐恭声道:“是,乌公公!”   乌海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去,脚步沉稳。几个小太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   那几个守门太监眼看乌海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相互望了一眼,摇了摇头,没人说话,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鄙夷嘲讽之色。   他们鄙夷嘲笑的不是别人,正是乌海。   原来这丽妃娘娘便是乌海他妈,皇上逼他妈杀他爸,霸占他妈,今夜此刻又和他妈在一起,还派他这个太监儿子去给他接女人,接到以后还让他送到他妈那里去。   这真是天下奇闻,亘古未有。   乌海竟然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安之若素,毫无触动,实在是天下少有。   他是压根没心没肺,没皮没脸,还是太能装,太能忍?   无论怎样,这人都不简单。   乌海带人来到春华宫,宫外几个太监宫女见到乌海,齐声道:“乌公公!”   乌海点点头,沉声道:“皇上呢?”   那几个太监宫女相互望了一眼,同时低下头,没人答话。   乌海面无表情,沉声道:“本公公回来复旨,速去禀告皇上,。”   那几个太监宫女相互望望,一个宫女小声道:“请乌公公稍后片刻,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第146章 狠人绝忍   乌海静静站着,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那个宫女出来,低声道:“乌公公,皇上传您进去。”   乌海点点头,嗯了一声,迈步进殿。   大大的殿中富丽堂皇,装饰豪华,烛火通明。乌海慢慢一步步走进去,转过一道大大的屏风,只见一张大大的床横在殿中,床前亮着一对大大的红烛,烛火明亮。   殿中无人,乌海脸色发白,眼睛发红,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显然是心中愤怒痛苦已极,强自压抑。   杀父之仇,**之恨,残身之辱,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完颜亮所赐。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乌海在忍。   狠人绝忍。   乌海一步步走到殿中床前数尺之处,停下脚步,平息一下呼吸,恭声道:“启禀圣上,奴才回来复旨。”   一个男子声音懒洋洋哼道:“怎么样,朕的美人带回来没有?”   乌海身子晃了一下,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眼中寒光闪动,咬了一下嘴唇,随即强自压抑,恢复平静,上前两步,跪倒在地,恭声道:“启禀圣上,奴才去了赵王府,却没有带回兀敏郡主……”   完颜亮怒喝道:“怎么回事,莫非完颜雍竟敢抗旨不遵?”   乌海沉声道:“皇上息怒,容奴才细禀。那兀敏郡主染上怪病,全身长满脓疮,皮肤溃烂,容颜尽毁,腥臭难闻,而且此病治愈无望,性命难保,且极具传染性,因此奴才无法带她回来面圣……”   完颜亮怒哼道:“你说什么?这是真是假,是不是完颜雍在捣鬼?”   乌海沉声道:“启禀圣上,奴才亲自查验,兀敏郡主确实患病,病情确实如此严重,并无虚假。”   完颜亮冷冷哼道:“这么说,兀敏那丫头确实废了?哼!”   乌海沉声道:“是,这是奴才亲眼所见,并无虚假……”   完颜亮冷冷道:“是么,这么说,是朕下手迟了,暴殄天物,白白糟蹋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乌海不敢接口,垂头不语。   帘帐刷地一声拉开,完颜亮身上裹着一条红毯,光着脚,腾地一声跳下床,双目圆睁,怒喝道:“是个屁,你懂个屁!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谁信?说,你是不是被完颜雍收买,和他串通一气来蒙骗朕?”说到后来,声色俱厉,一步步走近乌海。   床上帘帐后面,一个中年美妇一下子坐起来,身上裹着一袭轻纱,躲在帘帐后面,拉开帘帐一脚,满脸惊惶之色,花容失色,望着地上跪着的乌海,满面关切之情,咬着嘴唇,眼神复杂,泪水在眼里打转。   乌海重重磕头顿地,颤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便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蒙骗圣上,请圣上明鉴……”   完颜亮高高站在乌海面前,眼看着乌海匍匐在自己脚下,浑身发抖,声音颤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似乎很享受,很满意,冷冷哼道:“谅你这狗奴才也不敢!”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完颜雍这个老匹夫,老奸巨猾,说不定就是他捣鬼,不想让他女儿来侍奉朕,因此不惜出此下策,妄图瞒天过海,蒙蔽于朕!哼,完颜雍这个老匹夫,竟敢欺君罔上,敢在朕面前耍把戏,出幺蛾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朕看他是自寻死路!来呀,笔墨伺候,朕要下旨!”   殿门开了,殿外守候的太监宫女涌进殿中,一眼看到完颜亮这幅德性,急忙低头,不敢再看。   只见那些太监宫女有的捧着黄布,有的捧着笔墨,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原来这个完颜亮有一个喜好,那便是随性而发,随时随地下旨,因此不管他走到哪里,随行太监随身都带着黄布笔墨,方便完颜亮随时随地下圣旨。   完颜亮盯着乌海,冷冷哼了一声。   乌海登时会意,磕头道:“是,奴才遵旨!”说罢,急急爬起来,跑到桌案前,点亮灯火,冲那几个太监宫女盯了一眼,那几个太监宫女急忙过来,走到桌案前,一个太监将黄布捧给乌海。   乌海接过黄布,小心翼翼摊开铺平在桌案上。   另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将笔墨放在桌案上,乌海打开砚台,用力研磨,接着又从笔套里取出御笔,轻轻架在砚台笔架上,接着摆好椅子,低头退开,闪到一边,低着头,恭声道:“奴才恭请圣上御笔下旨!”   完颜亮舔舔嘴唇,似乎很满意,慢腾腾走过去坐下,提起笔,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忽然停下,仔细端详那几个字,呵呵笑道:“你们几个狗奴才过来看看,朕的笔力书法是不是又有长进了?”   乌海快步上前,那几个太监宫女却低着头,畏畏缩缩慢腾腾走过来。   乌海望着黄布上那几个字,眼睛发亮,一脸崇拜仰慕之情,恭声道:“龙飞凤舞,笔力千钧,天下第一,绝无仅有!”   完颜亮脸露微笑,斜眼扫视那几个太监宫女。   那几个太监宫女心中一凛,齐齐恭声道:“天下第一,绝无仅有!”   完颜亮呵呵大笑,意甚得意,忽地脸色一沉,怒喝道:“马屁精,滚开!”   那几个太监吓一大跳,浑身一震,急忙退下,噤若寒蝉。   乌海脸色不变,慢慢退下,垂手恭立。忽然感觉到有人望着自己,抬眼一望,只见床上帘帐后面,那个中年美妇一双眼睛满含泪水,正自一眨不眨定定凝望着自己,眼神凄婉,悲哀,痛楚,悔恨,乞求,怜惜,凡此种种,复杂之极。   乌海脸色一变,狠狠瞪着那女子,厌恶,愤恨,痛苦,决绝,同样复杂之极,随即恢复平静,眼神空空洞洞,没有一点感情,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丝毫表情。   这是母子之间的对视,竟然是这个样子。   虽然这母子二人都同在这皇宫里,可是这几年来,他们互不见面,更不通问,没有丝毫来往交集。   世间惨剧,人性悲哀,竟至于斯! 第147章 人性悲哀   乌海垂头肃立,再不看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眼看儿子对自己这个样子,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泪流满面,紧紧咬着嘴唇,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深深望了儿子一眼,一咬牙,放下帘幕,转身扑倒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哭泣着。   完颜亮写完圣旨,略一沉吟,将刚写好的那份圣旨卷起,接着提笔又写了一份圣旨。放下御笔,起身走到床前。   那女子正在被窝里无声哭泣,听到完颜亮脚步声朝床边走来,急忙擦干眼泪,稍微揭开一点被子,露出自己头脸,面朝里面,闭上眼睛装睡。   完颜亮揭开帘帐,瞅了一眼那女子,目光淫邪,咽了咽口水,从床上拿起龙袍,从枕下取出一个盒子,大步回到桌案前,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物,四四方方,正是玉玺。   原来完颜亮大权独揽,对谁都不放心,将玉玺随身带着,方便他随时随地下旨。   完颜亮在两份圣旨上都盖上玉玺,收好玉玺,转头盯着乌海,哼了一声。   乌海会意,急忙快步上前,恭声道:“奴才在此,圣上有何吩咐?”   完颜亮拿起一份圣旨,盯着乌海,沉声道:“念!”   乌海恭声道:“奴才遵旨!”上前接过圣旨,小心翼翼展开,郎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者赵王完颜雍,朕待之以心腹,视之为股肱,委之以重任,敕封其为赵王,享受宗室亲王之礼遇,更授其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派其剿灭我大金境内叛军逆贼,复令其率军伐宋,可谓信任极矣,恩宠极矣,皇恩浩荡,至于极矣,无以加矣。怎奈完颜雍不思进取,庸碌无为,戡乱无力,伐宋无功,劳师费饷,无一成者,辜负皇恩,深伤朕心。朕心伤矣,伤矣,痛之莫名!朕心既伤,痛定思痛,无奈忍心惩戒,以儆效尤。今特旨下达,着即免去完颜雍赵亲王之爵位,改封为葛郡王,其勋爵俸禄等一切礼遇,皆由亲王降为郡王,同时免去完颜雍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贬为上京留守,令其守卫大金女真祖宗发迹之地,面对列祖列宗陵寝,静思己过,深刻反省。旨到之时,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乌海一字字念完,暗自惊心,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几个太监宫女缩在一边,更是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喘。   完颜亮盯着乌海,沉声道:“你去,从太医院传一名御医,与你同去赵王府,让御医亲自查验,倘若兀敏郡主病情属实,便当场传下朕这道旨意。”   乌海跪倒在地,恭声道:“奴才谨遵圣旨!”   完颜亮点点头,沉声道:“莫急,朕这里还有第二道旨意,你再念来。”说罢,拿起第二道圣旨。   乌海磕头起身,小心翼翼收好第一道圣旨,接着上前,双手接过第二道圣旨,退开两步,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赵王完颜雍,深受朕之信赖恩宠,皇恩浩荡,富贵极矣,孰知此僚竟然狼子野心,不知感恩,竟敢与朕离心离德,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朕听闻其有爱女兀敏郡主者,年方二八,美貌无双,聪慧无比,朕乃心喜,令其奉女入宫,献于朕前,侍奉于朕,如此一来,全了朕与他君臣之谊,且此后君臣一家亲,彼此信任无猜,君臣同心同德,朝野和谐,可谓皆大欢喜,国之幸也。谁料此僚不明朕心,不体圣意,不知感恩,竟然令其女装病毁容,公然欺君,是可忍,孰不可忍!着即将其就地处死,其府中男丁一并诛灭,一个不留。俗云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上体天心,慈悲为怀,好生慎杀,念及完颜雍往日之小小微功,免去其妻女之罪,收入宫中恩养,并府中所有女眷一并没入宫中为奴。钦此!”   没想到完颜亮竟然如此残暴不仁,任性杀戮,公然杀男霸女,还大言不惭,恬不知耻,说自己上体天心,有好生之德,慈悲为怀,真是无耻之极,亵渎天理,泯灭人性,竟至于斯,可谓至于极矣,蔑以加矣,真是太无耻了!   乌海越念越是惊心,念到后来,声音结巴颤抖,语不成调,冷汗直流。   那几个太监宫女更是尽皆吓傻了,心中震骇,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气也不敢喘。   完颜亮看着乌海和那几个太监宫女的样子,心中得意,他要的就是天威变幻莫测,人人畏惧战栗。   完颜亮盯着乌海,冷冷道:“你去罢,带三千御林军去,将赵王府团团围住,若是兀敏郡主病情属实,即便宣读第一道圣旨,你手中这第二道圣旨便不必打开,带回来交还于朕即可;若是御医查出兀敏郡主之病有诈,完颜雍竟敢欺君,你也不必再行回奏向朕请示,立刻宣读你手中这第二道圣旨,即将完颜雍极其属下并府中所有男丁一并处死,其妻女并所有女眷一并收入宫中。去罢。”   乌海恭声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谨遵圣旨。”说罢,正欲离去,却听完颜亮忽地喝道:“慢着,回来!”   乌海急忙转身立定,恭声道:“圣上还有何吩咐?”   完颜亮阴鸷的目光盯着乌海,冷冷道:“斩草须除根,完颜雍两个儿子分别在泰州、宁州军中任职,倘若完颜雍欺君,你传旨诛杀完颜雍以后,即刻传令羽林卫连夜分头赶赴泰州、宁州,传朕旨意,着即令其二子自尽,若敢抗旨,即刻诛杀!”   乌海心中一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恭声道:“奴才遵旨!”说罢,低头转身,捧着两道圣旨,快步出去。   完颜亮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哼道:“都下去罢!”   那些太监宫女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低头退出,关上殿门。   完颜亮快步回到床前,揭开帘帐,迫不及待跳上床,嘿嘿笑道:“美人,朕的宝贝心肝,等急了罢?朕来了!” 第148章 暗通款曲   完颜亮快步回到床前,揭开帘帐,迫不及待跳上床,嘿嘿笑道:“美人,朕的宝贝心肝,等急了罢?朕来了!”   那女人心中悲哀痛苦,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眼泪吞到肚子里,强颜欢笑,腻声道:“陛下……”   赵王府外。   数千铁甲御林军将王府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杀气腾腾,如临大敌。   王府里整个乱套,人人惊惶。完颜雍心中震恐,却强自镇定,他久经沙场,颇有胆色,面临大事巨变,兀自沉得住气,也是个狠人。   大门打开,乌海带着几个小太监,还有一个御医,身后跟着大批御林军,冲进府中,四下散开,把住通道路口。   完颜雍带着几个管家和几个亲兵仆人迎上前去,双手抱拳,沉声道:“乌公公,这是何意?”   乌海面无表情,沉声道:“王爷,在下皇命在身,得罪了!跪下听旨罢!”   完颜雍心中一震,急忙跪倒在地,身后那些人跟着跪倒。   乌海沉声道:“皇上口谕:听闻赵王之女兀敏郡主有病在身,病情颇重,朕不放心,特派御医前去探视诊治,钦此!”   完颜雍脑子轰地一声想,心中一片冰凉,暗叫不妙,这显然是完颜亮起了疑心,不相信完颜敏的病是真的,因此派了御医前来查验,并且派了大队御林军前来,将王府团团围住,看样子来者不善,若是查出完颜敏装病,那自己一家就犯了欺君之罪,那些御林军恐怕立刻就要血洗自己这赵王府,这可如何是好?   完颜雍心中惊惧震骇,却故作镇定,当下磕头道:“臣完颜雍领旨谢恩!”说罢,站起身,他身后那些随从纷纷下人跟着起身。   乌海望着完颜雍,似笑非笑,淡淡道:“王爷,请带本公公和御医一起去见郡主殿下罢?”   完颜雍沉声道:“是,是,公公这边请!”说罢,转身暗中冲管家使个眼色,那管家会意,悄悄退开几步,转身一溜烟小跑着奔向后院。   完颜雍当先引路,乌海带着几个小太监,领着那个御医,一路七拐八拐,故意绕路,延误时间,向着后院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   到了后院完颜敏闺房外面,完颜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乌海,低声道:“乌公公,到了。”   乌海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那几个小太监和那一队御林军,沉声道:“尔等退后等候,不得吵闹喧哗,更不许随意走动,明白么?”   那些太监急忙退开,那些御林军知道眼前这乌公公乃是皇上身前红人,哪里敢得罪他,当即唯唯诺诺,连声答应,远远退开几步,肃立不动。   完颜雍低声道:“多谢乌公公。”   乌海点点头,沉声道:“王爷客气了,郡主在房中么?”   完颜雍硬着头皮道:“在,只是今夜公公走后,小女病情又加重了,时昏时醒,此刻只怕尚在昏迷之中……”   乌海点点头,沉声道:“皇上派了御医,这位常太医乃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名医高手,有他在,郡主之病定可无碍。来呀,常太医,见过赵王爷。”   那个常太医乃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急忙上前,躬身施礼,恭声道:“卑职见过赵王爷!”   完颜雍急忙拱手还礼,低声道:“常太医莫要客气,小女的病还需常太医多多费心,本王必有重谢!”   常太医心中一跳,偷眼望了乌海一眼,却见他侧身站着,眼睛望着别处,似乎浑未在意,也没有听到完颜雍的话,当下心中一松,急忙道:“王爷客气了,这是卑职份内之事,理所当为,何敢言谢?”   乌海咳嗽一声,缓缓转过身,沉声道:“王爷,今夜本公公已经奉旨探视过兀敏郡主病情,这一次本公公就不进去了,就在外面候着。”说罢,意味深长朝完颜雍望了一眼。   完颜雍心中一动,微微点头。   乌海转头盯着常太医,沉声道:“常太医,本公公已经亲自探视查验过,兀敏郡主病情颇重,可谓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本公公也是这么回禀皇上的,你此番前来,一定要仔细诊断,万万不可误诊,更不得胡乱说话,否则,你我就都犯了欺君罔上之罪,那是要诛灭九族的,你可明白么?”   常太医浑身一震,心中狂跳,急忙连声道:“卑职明白,明白,请公公放心,卑职一定不会误诊,更不敢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不敢。”   乌海刚才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已经认定兀敏病情属实,并且已经据此禀报皇上,他常太医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乌海的意思?   完颜雍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个乌海竟然如此帮着自己,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这当口可顾不得想那么多,当下道:“常太医,请随本王进去罢。”   常太医答应一声,跟着完颜雍进了房间。   乌海背着双手,抬头望天,只见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夜风清冷。   乌海一动不动站着,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几个小太监在一旁低头站着,不敢做声。   那些御林军远远守着,静静肃立。   过了一会,那常太医跟着完颜雍出来,满头大汗,神色紧张。   乌海转过身,盯着那常太医。   常太医伸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快步走到乌海面前,低声道:“禀乌公公,经卑职仔细诊断,认真查验,郡主所患之病疾乃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怪病绝症,且传染性极强,郡主目前已经病入膏肓,难以救治,不但容貌尽毁,而且有性命之忧,卑职已经为郡主开了处方单子,只要按方用药,或可有救,但愿郡主吉人天相,能够保住性命。”   乌海神色不变,面无表情,紧紧盯着常太医,冷冷道:“常太医,你可瞧仔细了,看准了,确定没有误诊?”   常太医心中一震,硬着头皮,沉声道:“禀乌公公,卑职瞧仔细了,看准了,确定没有误诊。” 第149章 其意莫名   乌海点点头,沉声道:“很好,本公公信你,本公公就按照你刚才所言的诊断结果上奏皇上了。你可要对此负责,否则就是欺君之罪,诛灭九族,你可明白么?”说到后来,声色俱厉。   常太医心头剧震,心中暗暗叫苦:“好小子,狗东西,老子是按照你小子的意思办事,老子收了赵王爷一万两银子,帮他圆谎,想来你小子一定收的更多,没想到你小子现在把责任都推给老子,还吓唬威胁老子,你真不是个东西!”可是这会已经被他套牢,怎可改口,只有硬着头皮道:“卑职明白,卑职绝不敢欺君罔上,请公公放一万个心。”   乌海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沉声道:“很好,常太医,你且站过一旁。”   常太医急忙走开,退在一旁。   乌海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   他身后一个小太监急忙上前,恭恭敬敬将一道圣旨放在他手上。   乌海望着完颜雍,沉声道:“完颜雍接旨!”   完颜雍急忙跪倒,院子里登时乌压压跪倒一片。   乌海扫视一眼,徐徐展开圣旨,咳嗽一声,润润嗓子,沉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者赵王完颜雍,朕待之以心腹,视之为肱骨,委之以重任,敕封其为赵王,享受宗室亲王之礼遇,更授其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派其剿灭我大金境内叛军逆贼,令其率军伐宋,可谓信任极矣,恩宠极矣,皇恩浩荡,至于极矣,无以加矣。怎奈完颜雍不思进取,庸碌无为,戡乱无力,伐宋无功,无一成者,辜负皇恩,深伤朕心。朕心伤矣,伤矣,痛之莫名!朕心既伤,痛定思痛,决定忍心惩戒,以儆效尤。今特旨下达,着即免去完颜雍赵亲王之爵位,改封为葛郡王,其勋爵俸禄等一切礼遇,皆由亲王降为君王,同时免去完颜雍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贬为上京留守,令其守卫大金女真完颜氏祖宗发迹之地,面对列祖列宗灵位,深思己过,深刻反省。旨到之时,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乌海一句句念完,完颜雍心中暗惊,却又暗自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被撤职降爵,免了兵马大元帅之职,又从亲王降为郡王,可是比起自己刚才预见的最坏的情况却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更何况比起女儿的终生幸福,这点折辱挫折又算得上什么?   完颜雍重重磕头谢恩,大声道:“臣完颜雍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万岁!”说罢,站起身,望着乌海,沉声道:“请乌公公回去禀告皇上,臣完颜雍实在愧对皇上隆恩,臣完颜雍即刻命人连夜收拾行装,明日一早臣便带着家人属下,启程前往上京任职,臣一定恪尽职守,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过,祈盼皇上能宽恕臣之罪过。”   乌海点点头,沉声道:“王爷放心,本公公一定将王爷所言如实禀告皇上。本公公临行前,皇上还有几句话,让本公公转告给王爷。”   完颜雍恭声道:“公公请讲,小王恭领圣训,绝不敢违。”   乌海点点头,低声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边无人处,乌海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完颜雍,低声道:“王爷功高震主,已然引起皇上猜忌,朝中大臣眼红妒忌。王爷此去上京,一切务须小心谨慎,千万莫要授人口实,被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引起皇上不满,趁机发难,到时可就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完颜雍心中一凛,沉声道:“多谢公公好心提醒,本王记住了。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乌公公从中周旋,暗中帮忙,本王心中一切都明白,都记在心里。大恩不言谢,他日本王若有出头之日,定必好好报答公公大恩。”   乌海低声道:“王爷言重了,王爷是个明白人,眼前小小困难挫折,如何能难住王爷?所谓吉人自有天相,王爷聪明睿智,胸怀大志,明见万里,他日必定飞黄腾达,大富大贵。王爷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完颜雍心中一动,望着乌海,沉声道:“好,乌公公多言,本王记住了。他日本王若有所成,必定不会忘了乌公公大恩大德。”   乌海点点头,眨眨眼睛,大声道:“王爷,皇上命奴才转告您的话,奴才都一字不落如实转告于你,你可都记住了,皇上的金玉良言,一片苦心,你都明白了?”   完颜雍恭恭敬敬道:“请公公回禀圣上,圣上的苦口婆心,一片苦心,金玉良言,臣完颜雍都明白了,臣感激圣恩,莫可言者,臣必定以一片丹心报答圣上对臣爱护之情,眷顾之意,微臣愿意以死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乌海点点头,沉声道:“很好,王爷对皇上一片忠心,本公公一定会如实禀告皇上。”说罢,沉声喝道:“传令下去,收队回宫!”   那些御林军齐声答应,急急而去。   乌海冲完颜雍一拱手,转身便走。那几个小太监急忙跟上。常太医望了完颜雍一眼,跟着离去。   完颜雍松了口气,急忙回到女儿房中,关紧房门。   乌林答氏迎上前来,小声道:“御林军都撤走了?”   完颜雍点点头,沉声道:“走了,没事了,夫人,莫怕。”   乌林答氏望着完颜雍,低声道:“我在屋内都听到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启程前往上京,远离这是非之地。”   完颜雍点点头,低声道:“夫人,真是委屈你了!”   乌林答氏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完颜敏跳下床,扑到乌林答氏怀里,低声哭道:“父王,母妃,都是女儿不孝,连累爹娘了!   乌林答氏抱着女儿,含泪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这世上哪有爹娘不疼爱自己子女的,为了你的的终身幸福,我和你父王不管怎样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150章 家有贤妻   完颜敏伏在母亲怀里,小声哭泣。   完颜雍沉声道:“别哭了,小心被人听到。”   完颜敏猛然醒悟,登时停下哭声,站直身子,含泪低声叫道:“父王,母妃,女儿……”一下子泪流满面,说不下去。   完颜雍沉声道:“敏敏,女儿,你别再自责了,父王一点不怪你,富贵荣华本就是身外之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夫复何言?”   乌林答氏低声道:“不错,女儿,你不但无需自责,而且你父王和母妃还应该感谢你,咱们全家都要谢谢你……”   兀敏一愣,道:“母妃,您说什么,您……”   完颜雍也是一心疑惑,满心不解,望着乌林答氏。   乌林答氏低声道:“你父王位高权重,功高震主,不但引得朝臣羡慕嫉妒恨,他们整天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你父王的坏话,皇上本来生性多疑,如此一来,更是对你父王猜忌防范,一直想着找机会对付你父王,他要召你进宫,一方面是因为你的美貌,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想借机跟你父王加深关系,并且可以借此要挟牵制你父王。你明白么?”   完颜敏冰雪聪明,登时明白,点了点头。   完颜雍知道妻子说的是实情,缓缓点头。   乌林答氏顿了顿,接着低声道:“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自来福祸相依,得失之间,祸福之机,谁又说得清,谁又把持得住?一切都在难言之中。如今你这么一闹,皇上借机撤了你父王的军职,贬他做上京留守,又降了他的爵位,从赵亲王降为葛郡王,表面上看这是坏事祸事,其实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福事,你们想想,如此一来,皇上心病去了,朝中那些眼红妒忌你父王的奸臣们心气也都平了,你父王给他们腾开地了,让开路了,他们也就不再盯着你父王了,这不是好事是什么?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一步天高地远,咱们一家到了上京,那里山高皇帝远,咱们远离是非争斗,可以保家全身,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完颜雍心中一动,眼前一亮,猛然醒悟,不由得大喜,低声笑道:“夫人,娘子,你真是我的好老婆,贤内助,一言警醒梦中人,太好了!”   乌林答氏低声道:“你瞎嚷嚷什么,小点声!”   完颜雍心情大悦,原来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低声笑道:“夫人,汉人有一句老话,叫做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祸,这话一点不错!夫人,你不但是本王的贤妻,更是仙妻,上天派给本王的仙子老婆!”   乌林答氏相貌本就美丽无比,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否则她也生不出完颜敏那样漂亮的女儿,此刻完颜雍当着女儿的面对自己如此夸赞,不由得满脸通红,心中却甜蜜无比,低声道:“当着女儿面瞎说什么,老不正经,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完颜雍嘿嘿一笑,完颜敏嘻嘻笑道:“父王,母妃,爹,娘,女儿什么也没听见,你们俩恩恩爱爱,打情卖俏,回你们自己房间去,快走,女儿累了,我要睡觉了!”   完颜雍嘿嘿笑着,乌林答氏红着脸叱道:“这孩子,没大没小,该打……”却被完颜雍拉着出门而去。   完颜敏关上房门,回到床边坐下,呆呆发愣,似乎满腹心思。   门开了,阿刺花轻轻走了进来,关上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完颜敏身前,低声叫道:“郡主!”   完颜敏一下子抬起头,急道:“你这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来?”   阿刺花撅嘴道:“郡主,王爷王妃都在你房间里,我哪敢进来,这不,他们刚一走,我就进来了……”   完颜敏急道:“别废话了,快去找他,告诉他,咱们明天就要走了,离开这里,去上京,距中原大地有千里之遥,距江南水乡更远,只怕有数千上万里之遥,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我有话要对他说,你让他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来王府见我一面,一定,必须!快去!”   阿刺花嘻嘻笑道:“好啊,原来你这么心急火燎,是为了急着见情郎,是不是?”   完颜敏红晕满面,怒道:“死丫头,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阿刺花看完颜敏样子,知道她情急火燎,不敢怠慢,急忙道:“好,我去,我这就去!郡主,你放心,我一定让他来见你,他要不来,我就死给他看!”说罢,急匆匆出去,关上房门,快步而去。   完颜敏坐在房中,焦急等待,忽然心中一动,啊了一声,急忙起身,从枕下翻出一面铜镜,对着镜子一照,只见镜中自己脓包满脸,容颜丑陋,可怕至极,心中一跳,急忙放下镜子,不敢再看。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低声喝道:“来人啊!”   几个丫鬟听到郡主喊叫,急急奔来,叫道:“郡主殿下有何吩咐?”   完颜敏沉声道:“速去打些清水,再备些热水,送到我房间来,快!”   那几个丫鬟连声答应,快步去了。   却说江鱼。   今夜江鱼跟着大宋使团队伍来到金国都城中都,金国礼部官员接待宋使到了驿馆,安顿住下,安排酒饭招待。   曾统等人与虞允文会和在一处,都是格外欣喜,一起用过晚饭,当即聚在一起叙话,商议宋金和谈事宜。   江鱼回到自己房中,上床打坐练功,气运一周天,感觉浑身舒泰,精力充沛,自觉功力精进不少,心中喜悦,当下起身下床,来到虞允文所住之处,胡烈安排了宋军护卫守护,那些宋军士兵见到江鱼,都认得他,急忙跟他打招呼,江鱼点点头,低声道:“虞大人他们休息了么?”   一个宋兵小声道:“几位大人还聚在虞大人房中说话,尚未出来。”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你们小心守卫大人们安全,若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来找我。” 第151章 柔情似水   那些士兵闻言大喜,知道江鱼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答应保护那些大人们安全,这少年武功高强,有他在,还有何惧?当下连声答应,不住道谢。   江鱼慢慢往自己房间走去,刚刚踏进门,忽然感觉到异样,登时停下身形,冷冷喝道:“谁?”   房中一个声音小声道:“是我,别喊!”   江鱼一愣,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正在疑惑间,屋中灯亮了,江鱼定睛一看,只见一人穿着驿馆仆役衣服,站在屋中。   江鱼低声道:“你是谁?”   那人低声笑道:“连我都不认识了,你真是没心没肺,怪不得我家郡主说你没良心,真是的!”   江鱼一愣,仔细一看,随即明白过来,反手关上房门,低声道:“阿刺花,原来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阿刺花笑道:“快别说了,快跟我走,我家郡主要见你!”   江鱼一怔,沉声道:“你家郡主不是跟她父亲回家了么,她不在家好好待着,找我做什么?”   阿刺花哼道:“你还说,我家郡主为了你,吃了大苦头,受了大罪,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江鱼沉声道:“你别瞎说,怎么是彻上了我?”   阿刺花瞪眼怒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你真是太没心没肺了!我家郡主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江鱼没有做声,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阿刺花大怒,冲到江鱼身前,一手指着江鱼,怒道:“快跟我走,我家郡主在等你!”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我不去,我还有事,没时间,再说了,这么晚了,也不方便……”   阿刺花大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怒道:“我家郡主今夜面临生死关头,好不容易逃过一劫,马上就要离开中都了,要到千里之外的上京去,这一辈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临走之前,她就想见你一面,你就这么狠心,无情无义,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肯么?”   江鱼一惊,急道:“你说什么,什么生死关头,逃过一劫,什么千里之外,最后一面,你快说怎么回事?”   阿刺花含泪将赵王府今夜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江鱼暗自惊心,沉吟不语。   阿刺花含泪道:“我家郡主就想见你最后一面,望眼欲穿,望穿秋水,你到底去不去见她?你若不去,莫要后悔!”   江鱼心头一震,脑海中出现完颜敏的样子,容颜娇美,巧笑倩兮、活波灵动,深情款款望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热,起身吹熄灯火,低声道:“跟我走!”说罢,迈步便走。   阿刺花大喜,急忙跟着出门,关上房门。   江鱼瞅瞅院中无人,略一踌躇,低声道:“对不起,得罪了!”说罢,不由分说一把揽住阿刺花,纵身跃上房顶,如飞一般向前奔去,片刻之间掠出驿馆,到了外面街道一座屋顶上,放下阿刺花,低声道:“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月光下阿刺花深深望了江鱼一眼,用手指着前方左边,低声道:“咱们在房顶上,朝着那个方向,也不用拐弯抹角,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好,对不起,还得委屈你一下,我……”   不等他说完,阿刺花低声道:“你别一口一个对不起,得罪了,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客气,以后你是我家郡主的驸马,我是你的奴婢,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的命都是你的。”   江鱼一愣,心头一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心里已经认定自己要娶完颜敏么?这……   阿刺花定定望着江鱼,低声道:“我家郡主喜欢你,舍不得你,其实我也喜欢你,舍不得你,你娶了我家郡主,我也就是你的人了,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么?”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江鱼听在耳中,却是心头一震,望着阿刺花,只见她两只眼睛眼水汪汪望着自己,柔情似水,脸上神情温柔之极,娇羞无限,呼吸轻柔,身子靠近自己,腻声道:“别傻了,快抱着我,我给你指路,咱们马上去见郡主,快呀!”   江鱼心中一乱,一咬牙,一把抱起阿刺花,背在自己背上,身形一起,飞一般朝前掠去。   阿刺花紧紧伏在江鱼背上,闭上眼睛,搂紧了他,身子发热,脸色娇羞,心头狂跳。   江鱼忽然顿住身形,低声道:“喂,怎么走?”   阿刺花急忙睁开眼睛,抬头一望,指着远处一片灯火道:“就是那里,那一大片房子就是赵王府。”   江鱼更不多说,纵起身形,如飞奔去,片刻即到。   阿刺花低声道:“去东南角落那片房屋,等到院里没人,你带我下去,我带你去见郡主。”   江鱼点头嗯了一声,背着阿刺花到了东南方向一座屋顶上,眼看下面院中无人,背着阿刺花纵身跃入院中,蹲下身子,放下阿刺花。   阿刺花瞅瞅前后左右无人,一把拉住江鱼,低声道:“快,跟我走!”   到了完颜敏房门口,阿刺花轻轻敲门,低声道:“郡主,是我!”   脚步声急响,房门一下子开了,完颜敏出现在门口,满面激动之色,一眼看到江鱼站在阿刺花身后,不由得大喜过望,颤声道:“快进来!”说罢,退后让开,阿刺花一把将江鱼推进门里,低声道:“我在门外望风。”说罢,拉紧房门,悄然隐在柱后暗角,侧耳倾听屋内动静。   屋内。   完颜敏怔怔望着江鱼,咬着嘴唇,泪水在眼里打转。   江鱼看到她脸色苍白,脸上那些脓包虽已不见,却兀自有些许痘痘泡泡,想到她从前花容月貌,娇美容颜,心中不禁有些难过,低声道:“你的事情我都听阿刺花说了,没事了,现在没事了,都过去了。”   完颜敏娇躯微颤,咬着嘴唇,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定定望着江鱼。   江鱼看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痛,柔声道:“好了,你别难过了,没事了……”   一句话没说完,身影一晃,一个娇躯猛地扑进他怀里,抱紧了他。 第152章 爱耶恨耶   江鱼身子一震,心中狂跳,登时手足无措。   完颜敏紧紧抱住江鱼,头埋在他怀里,也不说话,无声流泪。   忽然间江鱼心头剧痛,脑中闪过一个身影,一身白衣,身形飘飘,面容清美,眼色哀怨,神情凄婉,登时心口莫名一痛,不由得闷哼一声,一把推开完颜敏,退后几步。   完颜敏一愣,怔怔道:“你怎么了,你……”   江鱼低着头,不敢看她。   完颜敏轻轻咬着嘴唇,定定望着江鱼,低声道:“带我走,快,现在,马上!”   江鱼大吃一惊,抬头望着她。   完颜敏低声道:“走啊,我都准备好了,你带我走,咱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江鱼心中吃惊,望着完颜敏,说不出话。   完颜敏上前两步,拉着江鱼的手,低声道:“你带我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江鱼心烦意乱,呐呐道:“你,我……”却不知说什么好。   完颜敏靠在江鱼怀里,闭着眼睛,轻声道:“你若是喜欢热闹,咱们就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你到哪,我就到哪,再也不分开了……”   江鱼心中迷乱,定定神,低声道:“这怎么行,你不要家了,不要你爹娘了?我还没想好,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完颜敏脸上变色,定定望着江鱼,咬着嘴唇道:“我要你,你不要我?”   江鱼呐呐道:“我……”   完颜敏怒道:“我就知道你会找借口,你压根就不喜欢我,不在乎我!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你却不肯为了我,做哪怕一丁点事,你就那么狠心无情么?”   江鱼低着头,默然无语。   完颜敏盯着江鱼,泪水无声留下,哽咽道:“我知道,你是大宋汉人,我是大金女真人,我们之间有天然难以逾越的距离,可是现在没有了,为了你,我愿意抛弃一切,身份,地位,我都不要了,管他什么大金大宋,汉人女真,这些都不重要,都不管了,只要咱们在一起,真心相待,一生一世,永不分开,这就足够了,难道不是么?你不愿意么?你说啊,说啊!”   江鱼心烦意乱,抬起头,望着完颜敏,低声道:“我,我……”却不知说什么好。   完颜敏定定望着江鱼,凄然欲绝,忽然一咬牙,转身奔到床边,一把从墙上抽出一把短刀,转身面对江鱼,手腕一翻,明晃晃的刀口对准自己心窝,道:“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子,除了你!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更是最后一个!我想要你,一辈子!可是你不要我!既然如此,好,我也不勉强你,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得了重病,都知道我活不长久,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死!”   江鱼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道:“不要,你不要做傻事……”   完颜敏冷冷喝道:“站住,你别过来,你敢上前一步,我马上就死!”   江鱼急忙停步,急道:“你不要胡来,你……”   完颜敏盯着江鱼,眼神凄然决绝,一字一句道:“我只希望你记住,在这世上,曾经有一个女子不顾一切爱过你,什么都不管不顾,风不怕,雨不怕,闪电不怕,打雷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以后她死了,在阴间,也会义无反顾,一如生前,无怨无悔地爱着你,想着你!”说罢,手起刀落,向着自己心口猛然插了下去!   同时两个声音疾呼道:“不要……”   江鱼一指点出,一缕指风激射而出,正中完颜敏握刀的手腕,完颜敏手臂一震,身子一晃,短刀落下。   再看江鱼身子一闪,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完颜敏,另一手一把接住短刀,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刷地一声,短刀飞出,正正插入墙上悬着的刀鞘之中。   这功夫可帅得很,可是此刻又有谁看?   房门一下子被撞开,阿刺花满面惊慌失措,口中急叫着:“不要……”,冲进房中,却见完颜敏倒在江鱼怀里,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梨花带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刺花松了口气,急忙悄悄退出,关紧房门,靠在门边墙上,咬着嘴唇,望着天上明月繁星,面红耳赤,芳心乱跳。   屋内。   江鱼抱着完颜敏,心中茫然无措,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许久,完颜敏抬起头,怔怔凝视着江鱼,满脸泪痕,目光却温柔之极,热切之极。   江鱼低头望着完颜敏,心思烦乱,一时无言。   完颜敏双手攀住江鱼脖子,柔声道:“带我走,在一起,不分开,永远永远,好不好?”   江鱼望着她,一时意乱情迷,茫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完颜敏大喜,登时笑面如花,含泪笑道:“真的,你不骗我?”   江鱼定定神,低声道:“我答应你,可是现在不行,很多事我还没有搞清楚,弄明白,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做。你先跟你父母去上京,就在你父母身边,这样我也放心,等我办完事,我就去上京找你,好不好?”   完颜敏静静凝视着江鱼,轻声道:“你说的当真当假?你可别骗我!”   这当口江鱼如何能说别的,当下沉声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不骗你!”   完颜敏定定望着江鱼,轻声道:“你发誓!”   江鱼一怔,看着完颜敏深情款款,充满期待,胸口一热,把心一横,再无犹豫,沉声道:“我发誓,若我骗你负你,叫我天诛地灭……”   忽然完颜敏一只温软的小手捂住他嘴,定定望着他,柔声道:“别说了,我信你!你若是骗我负我,我也不要你死,我死!我要你好好活着,每天都想着我,念着我,每天夜里我都会来你梦里陪你,生不能与君同行,死而与君同梦,今生有憾,此心无恨!”   江鱼心头一震,霎时间一片茫然。   爱耶恨耶?是耶非耶! 第153章 高不胜寒   江鱼心中震荡,心烦意乱,急欲离去,小声道:“好了,我走了!”   完颜敏一双妙目定定凝视着江鱼,柔声道:“我等你!”   江鱼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身望着完颜敏。   完颜敏静静站着,咬着樱唇,定定望着他。   江鱼心中一震,转身便走,再不回头,轻轻拉开房门,闪身出门,又关紧房门。   刚走两步,忽然一只手拉住他,江鱼一惊,月光下定睛一看,却是阿刺花。   阿刺花拉着江鱼,悄悄走到暗角无人处,低声道:“你这就要走?”   江鱼点点头。   阿刺花望着江鱼,咬着嘴唇,小声道:“刚才你和郡主在屋里说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你不许骗人,不许骗我家郡主!”   江鱼点点头,嗯了一声。   阿刺花眼中露出喜色,红着脸,小声道:“我家郡主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子,只有你一个,你千万千万不能辜负她!”顿了顿,低声道:“还有,我们女真习俗,主人出嫁,婢女随从,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我家郡主的,她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将来你若娶了我家郡主,我也就是你的人,你若负了她,也就是负了我,我家郡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陪她死!我们姐妹俩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鱼呆住,说不出话。   阿刺花红着脸,眼里闪着亮光,一眨不眨,静静望着江鱼。   江鱼心中一震,点点头,身子一晃,掠上房顶,身形闪动,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阿刺花怔怔望着江鱼离去的方向,咬咬嘴唇,转身快步回到完颜敏房间。   江鱼一路奔行不停,心中一片茫然,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慢慢停下,站在一座高高的屋顶上,抬头望着天上月亮星星,静静伫立,一动不动。   这算哪门子事,怎么就么答应了一个女子,决定了自己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何况她还是个异族女子,更何况还有她那个婢女阿刺花,也就莫名其妙赖上了自己。这不是开玩笑么,还带买一送一?   老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己和她出身不同,立场不同,怎么能走到一起?就算走到一起,又如何能长久?   江鱼心中茫然无措,说不出的困惑,一时间竟然呆了。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江鱼猛然打个寒颤,心中猛然闪过一句诗词:“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心道:“高处果然风大不胜寒,自己如今惹上情债,此刻又站在屋顶高处,果真是高不胜寒,却又骑虎难下,该如何是好?”心中彷徨无计,不禁苦笑:“人世如此烦恼忧愁,不如真的乘风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亦无烦恼亦无忧。”   江鱼心中一动,忽又哑然失笑:“既欲乘风归去,又想也无风雨也无晴,岂不矛盾可笑?可见人生在世,总有烦忧,本就矛盾,如何躲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怕只怕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唉。”长叹一声,心中茫然,当下打起精神,收束心神,身形一起,奔向远方。   片刻间到了驿馆,飘身落地,寂然无声,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忽然感觉不对,心中一凛,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月光从身后照进屋内,只见一人端坐在桌前。   江鱼心中一惊,沉声喝道:“什么人?”   一个声音淡淡道:“你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江鱼一愣,继而一喜,急忙进屋,反手关上房门。忽然身后一亮,却是那人点亮了桌上油灯。   江鱼转身走到桌前,喜道:“虞先生,你来了?”   那人正是虞允文,望着江鱼笑道:“小兄弟,今夜你们来到,我早想找你说话,偏偏曾大人他们找我说事,唠叨个没完,好不容易打发走他们,我立刻就来找你,不成想你出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江鱼心中一动,生怕他问自己这么晚做什么去了,急忙转移话题,分散他注意力,沉声道:“虞先生,别来可好?”   虞允文微笑道:“很好,没事。那些金人对我恭敬有礼,小心保护,招呼周到,安全得很,就是行动不大方便,不能随便出去,就算偶尔外出,也是护卫森严,走到哪都有人跟着。”说到这里,顿了顿,笑了笑,盯着江鱼笑道:“倒是小兄弟你,快意恩仇,潇洒飞扬,无拘无束,好得很啊。你的英雄事迹,曾大人他们都对我说了,对你都赞不绝口,胡将军和咱们那些亲兵护卫都对你赞誉有加,钦佩不已,他们都夸你是少年英雄,曾大人更是对你格外看中,青睐有加,说你将来一定是我大宋栋梁之材,无双国士,绝代妖娆,这可是极高的赞誉了。曾大人为人老成持重,向来话不多说,语不轻出,更是从不轻易许人,如今竟然破例开口,许你国士无双之赞誉,那是绝无仅有。他这么一个人,绝不会看走眼的。”   江鱼毕竟是少年郎,虚荣之心正盛,听到这些话,未免有些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今夕何夕,浑忘了己身何人,嘿嘿傻笑道:“虞先生过誉了,曾大人也错爱了,在下如何当得起?”言下之意颇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却露出自得自矜之色。   虞允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微笑道:“兄弟,既然大家都以你为我大宋栋梁之材,虞某便旧事重提,你可愿入朝为官,为我大宋尽一份力么?”   江鱼一愣,他何等聪明,心念电闪,瞬间明白过来:“好啊,怪不得一下子给我戴了那么多高帽,原来在这憋着呢,想让我当你们的手下,受你们的约束管辖,真是有意思,想得美!”   江鱼微微一笑,淡淡道:“在下乃是一介乡野小子,啥也不会,屁也不懂,文不成武不就,可没那个本事做官当将军,实在不好意思。” 第154章 一纸空文   虞允文脸上掠过失望之色,叹口气道:“虞某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小兄弟你惊才绝艳,特立独行,行事自然与众不同。”   江鱼淡淡道:“小弟我一向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惯了,受不了那些破规矩,更见不得那套繁文缛节,因此请恕我难以从命。”顿了顿,沉声道:“不过在下身为大宋子民,倘若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你们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虞允文眼中露出喜色,笑道:“兄弟,这么说,你虽不愿入朝当官,却愿意为国家百姓做事,是也不是?”   江鱼沉声道:“为国为民,万死不辞!”   虞允文大喜,伸手握住江鱼的手,笑道:“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少年英雄,热血义士!”   江鱼笑了笑,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事,急忙从怀里贴身摸出一封书信,递给虞允文,低声道:“这是太子殿下托我转交给你的书信,他让我见到你以后把信交给你,还要我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虞允文接过书信,随意瞅了一眼,笑了笑,随手放在桌上,望着江鱼,沉声道:“小兄弟,明日金主完颜亮在金国朝堂大殿上召见我大宋使团,我估摸着金人一定会耍把戏,出幺蛾子,为难我们,故意挑衅。”说罢,微微皱起眉头,面有忧色。   江鱼何等聪明,听话听音,察言观色,心念电闪,瞬间明白虞允文的意思,微微一笑,淡淡道:“虞先生不必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又有何惧?”   虞允文眉头一展,望着江鱼,沉声道:“小兄弟,这么说,你……”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明日我随你们同去,我倒要看看,金狗能耍出什么花样?”   虞允文大喜,长身而起,笑道:“好,小兄弟侠肝义胆,盖世无双,就这么说定了!虞某告辞,走了,你也早些休息罢。”说罢,起身便走。   江鱼笑了笑,眼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然低头一撇眼看到桌上书信,急忙拿起书信,道:“虞先生,您的信……”   虞允文转头微微一笑,低声道:“太子殿下让你送信给我,要的是送信的人,而不是信,你到了,信便到了,我已经收到了,呵呵,呵呵。”说罢,快步出门,顺手给江鱼拉上房门。   江鱼一愣,心念一动,撕开书信,里面有一张折叠的纸,抽出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怔,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一字,拿在手里又翻来覆去看,就是一纸空文。   江鱼一呆,想到虞允文临走时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太子殿下要我送信给虞允文,只是个借口,幌子,他想要我保护虞允文和大宋使团安全,怕我不答应,又怕我半途而废,因此故意说要我送信,说穿了,这封信只是个道具,压根就没有丝毫意义,他要送给虞允文的,不是这封信,而是我这个人。”   江鱼想明白一切,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又有些隐隐不快,哼了一声,拿起那张信纸就到火上去烧,谁知那信纸一靠近烛火,忽然现出一行字迹,江鱼一惊,急忙收回信纸,定睛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几行字:使臣安危,大宋体面,国家尊严,拜托于君。万福拜上,知名不具。   江鱼呆了一下,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再看那字体娟秀,分明出自女子手笔,忽然心中一动:“原来是她,郡主殿下,赵欢!”   江鱼怔怔望着那几行字,心中沉吟,一眨眼,又是一惊,那信纸上几行字又忽然消失不见,心中惊疑不定,略一沉吟,就着灯火,点燃那信纸眼看着一点点化为灰烬,坐在灯下,默默沉吟。   这可真是有趣,真有趣,自己这是怎么了,莫非真是命犯桃花,莫名其妙惹了一身桃花债,过来过去都是被女子盯上缠住,都拿女子柔情来套路自己,偏偏自己总是中招上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躲无处躲,藏无处藏。   剪不断,理还乱,是情愁。   第二天。   虞允文、曾统等大宋使臣一早便已起床收拾,用过早饭,便等着金国礼部官员来接待引路,觐见金国皇帝完颜亮。   虞允文和曾统等人坐在房间里说话,将军胡烈一身戎装,精神抖擞,大步进来,双手抱拳道:“虞大人,曾大人,各位大人,末将已经集合好队伍,只待各位大人一声令下,不知咱们何时出发?”   虞允文嗯了一声,沉吟不语。   曾统沉声道:“胡将军,你去整备好兵马,训诫将士们一定要打起精神,军容整肃,严密戒备,莫要让金人看轻我们大宋军队。”   胡烈沉声道:“得令!请各位大人放心,末将及属下将士一定不会给咱大宋朝廷丢脸,不会让金人小看咱们!”说罢,转身欲走。   虞允文忽地沉声道:“慢!”   胡烈急忙停步转身,沉声道:“虞大人有何吩咐?”   虞允文沉声道:“你去告诉将士们,就在驿馆里好好歇着,注意保持军容军纪,莫要行止不端,惹是生非。”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胡烈急道:“虞大人,您这是何意?末将奉命帅军护送各位大人出使金国,保护各位大人安全,今日觐见金国皇帝,末将岂可不率军同往?”   虞允文微微一笑,点点头,淡淡道:“胡将军,你陪我们同去,带上七八个人装装门面即可,其余将士们都不必去了。”   胡烈一怔,急道:“虞大人,这怎么行,这是在金人虎穴狼窝,金人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末将只带那么几个人去,各位大人的安全如何保证?”   众人心中都有此疑,一起望向虞允文。   虞允文淡淡道:“正因为咱们是在金人的地盘上,身处虎穴狼窝,四面是敌,咱们才没有必要带那么多人。” 第155章 老牛破车   众人心中益发疑惑,不明白虞允文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允文淡淡道:“诸位想想,倘若有别人欲对咱们不利,自有金人保护咱们的安全,咱们袖手旁观、静待其变即可。若是金人想对咱们动手,咱们压根就无法对抗,就凭咱们这数百人,如何能敌得过金人千军万马?”   胡烈愣了一下,心中兀自迟疑不定。   曾统心念一动,点点头,沉声道:“不错,虞大人所言极是,咱们没必要带那么多人去,反倒显得咱们心虚,露了怯意。”   虞允文微笑道:“曾大人高见,虞某正是此意。”   其余几人跟着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胡烈恍然大悟,笑道:“虞大人,您真是深谋远虑,末将服了!”   虞允文微笑道:“去罢,准备一下,待会跟我们一起出发。”   胡烈大声道:“是,末将遵命!”转身大步出去。   曾统望着虞允文,沉声道:“虞大人,请恕老朽直言,本来老朽对此次出使金国,太子殿下奏请圣上派你为主使,而以老朽为副,老朽是颇不服气的,总以为你是年轻识浅,不堪大用,而通过刚才这件小事细节,便可看出虞大人见识高远,气度不凡,胸有成竹,料事如神,老朽算是服了,看来虞大人的见识胸襟都要狂甩老夫等人几条街了!”   虞允文神色一凛,急忙起身站立,神情端然,拱手正色道:“曾大人,各位大人同僚,曾大人适才此言,虞某万万当不起,此次出使金国,事关重大,关乎我大宋以和备战,以时间换取空间,争取喘息时机,休养生息,蓄养国力,等待时机,北伐中原,收复失地的长远国策,咱们在坐诸位重任在肩,还望各位大人同僚与我同心同德,齐心合力,为我大宋万世基业出谋划策,劳神出力。虞某拜托了!”说罢,拱手抱拳,弯腰躬身,朝曾统和其他几个使臣深深施了一礼。   曾统等人都是神色一凛,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站起身,同时拱手,齐声道:“一切但凭虞大人做主,我等愿听虞大人差遣!”   虞允文沉声道:“多谢!”   却听一个声音沉声道:“在下也愿听从虞大人安排,若有所命,万死不辞!”   众人一惊,转身一望,只见江鱼不知何时进来,一身宋军装束,精神抖擞,神采奕奕,颇为威武。   虞允文和曾统等人都是大喜过望,齐齐露出喜色。   虞允文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江鱼淡淡一笑,沉声道:“我在房间候着,你们出发时叫我即可。”话一说完,转身便走,再无多话。   众人望着江鱼的背影,虞允文目光闪动,曾统拈须微笑道:“有此人同去,我等无忧矣。”   礼部侍郎贺允中道:“曾大人,这少年的确武功高强,世所罕见,可是凭他一人,如何能保我等平安无忧?”   曾统瞅他一眼,微微一笑,淡淡道:“不错,凭他一人,便有楚霸王之力,李元霸之勇,也不能保护我等周全。不过老夫要的不是这个。”   贺允中奇道:“然则曾大人何指?”   曾统沉声道:“金人素来蛮横无理,好勇斗狠,若是今日金人对我等辱慢轻怠,宣扬武力,老夫要他凭一己之力,全我大宋体面,保我大国尊严。”   虞允文沉声道:“是,曾大人所言极是,我等奉旨出使,关乎大宋国体,绝非仅仅关系我等个人生死荣辱,我等头可断血可流,大宋国体决不能丢!”   贺允中等人心中一凛,纷纷道:“两位大人所言极是,我等宁可流血断头,决不能丢了我大宋国体尊严!”   正说着,胡烈急匆匆进来,满面怒容,急道:“虞大人,各位大人,你们快去看,金人简直欺人太甚!”   虞允文等人都是一惊,一起起身,虞允文沉声道:“怎么回事?”   胡烈满脸愤慨之色,道:“各位大人,你们自己去门外看看就知道了!”   虞允文脸色微变,迈步便走,曾统等人急忙跟上。   到了驿馆门外,但见一个金将带着一队金人骑兵,整整齐齐列队而立,一个个铠甲鲜明,全副武装。   门口停着一排破车,拉车的却是老掉牙的老黄牛,羸弱不堪,每辆车上插着都插着一面破旗,旗面又脏又烂,破洞缺角,旗子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见此情形,虞允文等人一起变色。   那金将见到虞允文等人出来,也不下马,也不行礼,神色倨傲,就骑在马上大刺刺道:“大金皇帝召见宋使,尔等赶紧上车,快快启程!”   虞允文等人脸色大变,虞允文盯着那金将,冷冷道:“贵国这是何意?”   那金将呵呵笑道:“没什么意思啊,这是接你们的车,请你们赶快上车罢!”   曾统上前一步,指着那老牛破车,厉声喝道:“你们金人什么意思,就用这种方式对待我们大宋使者么?”   那金将哈哈大笑,抬手指着那老牛破车烂旗,嘿嘿笑道:“你们大宋如今只剩下半壁江山,龟缩于江南一隅之地,苟延残喘,朝不保夕,就如同这老牛破车一般,难道不是么?至于这几面破烂旗子,乃是当年我们大金铁骑攻破你们大宋都城汴京开封之战时,本将军率军第一个登上城头,亲自缴获的你们大宋的军旗,如今原物奉还,再加上你这个头发花白,老眼昏花,站也站不稳的糟老头,嘿嘿嘿嘿……”   那金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满脸骄纵鄙夷之色,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指指点点,口中道:“老牛,破车,烂旗,衰人,真是绝配;老牛拉破车,扯烂旗,载衰人,真是绝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金将哈哈狂笑,那些金兵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一个声音厉声喝道:“住口,放屁!欺人太甚!”   一人大步上前,怒气勃发,戟指而骂,正是胡烈。 第156章 不服来战   这时驿馆内的宋军士兵听到外面动静纷扰,一起涌出,眼看金人如此猖狂,无不愤怒。   金人笑声登时止息,那金将瞪着胡烈,怒喝道:“你敢骂我们大金将士,活得不耐烦了?”   胡烈厉声喝道:“尔等蛮夷,竟敢辱我大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金将冷笑道:“辱又怎样?反正你们宋人又打不过我们,你们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哈哈哈哈哈哈……”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那些金兵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胡烈厉声怒喝道:“有本事你可敢与我一战?”   那金将眯起眼睛斜睨着胡烈和那些宋军,嘿嘿冷笑道:“好,这可是你们宋人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一个身影凌空飞来,一脚踹在那金将胸口,那金将大叫一声,栽倒下马。   只见那人身形飘动,在空中纵横飞舞,所到之处金兵纷纷惊叫,片刻之间,那些金兵都被踹落下马,栽倒在地。   只见一个宋兵直直站在一匹马背上,神色淡然,面无表情,昂然而立。   来人正是江鱼。   那些金兵又惊又怒,纷纷爬起来,抽出兵器,围了上去。   那金将拔出腰里佩刀,长刀一指,瞪着江鱼,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快快下马受死!”   江鱼昂然站在马背上,身形稳如泰山,晃也不晃一下,斜眼盯着那金将,冷冷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小爷穿的衣服么?告诉你,小爷是宋人!”   那金将怒喝道:“好小子,你竟敢偷袭打我们,找死!”   江鱼冷笑道:“野狗狂吠,狗屁太臭,狗眼看人低,狗敢欺人,焉能不打?不但要打,还要打死,下锅炖烂了吃狗肉!”   那金将再也忍不住,怒吼道:“小子,你是真想找死!”   那些金兵跟着一起鼓噪起来,纷纷怒喝。   江鱼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扫视那些金兵,冷冷道:“怎么?不服来战!小爷一人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那金将暴怒如狂,忍不住就要上前动手,可是震慑于江鱼刚才显露的惊人身手,心中不免有些忌惮,不敢单打独斗,打算群殴,长刀一摆,狂吼道:“弟兄们,上!”   那些金兵纷纷鼓噪,一拥而上。   胡烈大声喝道:“弟兄们,上!”口中叫着,长刀出鞘,身形晃动,挡住那金将。宋军齐声呼喝,纷纷拔出兵器,涌了上去,护在江鱼马前。   眼看两军对峙,就要一场混战。   忽然一个声音大声喝道:“住手!”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停下手,转头望去。   只见虞允文神色淡定,一步步上前,盯着那金将,沉声道:“这位将军,请回去转告你们金国皇帝,我等奉命,代表大宋出使贵国,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可谓诚意满满,不料贵国如此无礼,完全没有诚意。既然如此,我等这就打道回国,和谈之举就此作罢。”说罢,望了江鱼一眼,转头望着胡烈道:“收兵,收拾行装,回国!”   胡烈大声道:“是!”大手一摆,沉声喝道:“弟兄们,收队!”   那些宋军纷纷收起兵器,刀剑入鞘,跟着胡烈就走。   江鱼冷冷一笑,身形一晃,从马背上飞落下地,正正落在虞允文身旁。   那些金将金兵愣在当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同时一个声音高声叫道:“且慢!”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十几匹快马奔驰而来,当先一人身穿金国朝服,文官打扮,看来是个金国大臣。   那人率人疾驰而来,从马上一跃而下,虽是文官打扮,身手却甚是矫健。   那人大步上前,径直走到虞允文面前,拱手道:“虞大人,我乃大金礼部侍郎萧彦良,奉我大金国皇帝圣旨,前来迎接大宋使臣入朝觐见。”   虞允文冷冷一笑,没有说话,不理不睬。   萧彦良微微一愣,转眼看到场上情形,脸色一变,盯着那金将,厉声喝道:“哈里虎,这是怎么回事?”   那金将哈里虎一怔,刚要张嘴,萧彦良冲他使个眼色,厉声喝道:“大胆,皇上派你来迎接宋使入朝觐见,可不是让你来打仗的,你竟敢对宋使动刀动枪,真是太过无礼,还不快命人收起兵器,向宋使道歉,请求原谅?”   哈里虎收刀入鞘,大手一摆,大声喝道:“收!”那些金兵纷纷收起兵器。   哈里虎耷拉着脑袋,大步走到虞允文面前,拱拱手,大声道:“对不起,俺哈里虎曲解圣意,办事不力,失礼了,赔罪了!”   虞允文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哈里虎尴尬而立,眼中闪出怒色,忽然感觉到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心中一凛,转眼一望,只见刚才踹飞自己的那个少年宋兵正冷冷盯着自己,凌厉之极,隐含杀气,不由得心中一跳,急忙转头避开。   萧彦良在一旁察言观色,急忙上前道:“虞大人,时候不早了,请随在下出发,入朝觐见我大金皇帝。”   虞允文还是没有说话,冷冷扫了一眼。   萧彦良顺着虞允文的目光看去,一眼看到那几辆破牛车,脸色一沉,盯着哈里虎,冷冷哼了一声。   哈里虎会意,急忙冲身后几个金兵使个眼色,那些金兵急忙上前,牵拉着牛车离去。   萧彦良一摆手,一队金兵牵着十几匹骏马过来,又低头退下。   萧彦良上前赔笑道:“虞大人,请!”   虞允文整整衣冠,神色凛然,沉声喝道:“节来!”   一个随从大声道:“诺!”双手高高持着节杖,大步上前,走到虞允文面前站定,递给虞允文。   虞允文双手接过节杖,翻身上马,大声喝道:“上马!”   曾统等人齐声道:“是!”跟着上马。   江鱼却并不急着上马,大步过去,从宋军旗手手里接过旗子,双手高举旗子,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平平而起,凌空跃上马背,驱马到了虞允文身后。 第157章 大旗雄风   虞允文目视江鱼,眼含激赏之色,微微点头,转头望向萧彦良,还是不说一句话。   萧彦良心中憋气,却又无可奈何。完颜亮派他和哈里虎两人一文一武,一同来接宋使,那金将哈里虎如此折辱宋人,本来是他们两人一起商量好的,想给宋人一个下马威。可是没想到这次碰到了硬茬子,虞允文深沉稳重,曾统老而弥坚,胡烈刚猛不屈,最重要江鱼横空出手,身手惊人。双方闹僵翻脸,眼看就要动手,没奈何,萧彦良这才跑出来圆场。   萧彦良眼看虞允文就是对自己不理不睬,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心中来气,可是没办法,只得忍住,还得赔上笑脸,大声道:“上马,出发,迎护宋使入朝觐见皇上!”说罢,翻身上马,那些金人跟着上马。   萧彦良纵马到了最前面,望着虞允文,陪笑道:“虞大人,咱们可以出发了罢?”   虞允文点点头,沉声道:“请萧大人头前带路。”这一次他总算给了个面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萧彦良心中一喜,道:“好,走!”说罢,带了几个随从当先驱马而行。虞允文一手持节,一手牵引马缰,跟着出发,众人紧随其后。   哈里虎带着一队金兵,骑马跟后面。   几个金兵骑马在前开路,队伍浩浩荡荡走在中都街道上,路上行人车辆纷纷闪避,躲在路边看着。   虞允文手持节杖,脸色端庄,神情凛然,目不斜视。曾统胡烈等人都是神色郑重,神情端庄。   只见江鱼端坐马上,身子稳若泰山,一手牵着马缰,一手高举着大旗,手臂平稳,晃也不晃一下,那面大旗迎风招展,旗上一个大大的“宋”字,风吹旗动,猎猎作响,这其中力道可不一般。   江鱼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变,神情冷酷,简直帅呆了。路上行人路人也都看得呆住了,纷纷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江鱼这份身手武功,可真是了不起,萧彦良和哈里虎等人连同那些金兵也尽皆看呆了,心中震骇不已。   就这么一路到了金人皇宫,远远看到宫殿巍峨,戒备森严。   萧彦良停下马,回头向虞允文道:“请诸位在此稍后片刻,在下前去通传一声。”   虞允文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萧彦良翻身下马,他身后那些金人跟着下马。   萧彦良那些大步上前,沉声道:“宋使觐见,快去禀告!”   一个禁军将领答应一声,急忙进去禀报,过了片刻,那人快步出来,大声道:“皇上有旨,传宋使觐见!”说罢,大声喝道:“开门!”   守门禁军急忙开门,退到一旁。   萧彦良转身走回,望着虞允文道:“虞大人,请诸位下马,除下随身兵器,随我进宫。”   虞允文点点头,沉声道:“下马!”说罢,带头下马。众人纷纷跟着下马。   江鱼一跃下马,一手持着旗杆,轻轻往地下一插,深入数寸,稳稳当当。   那地面乃是青石铺就,坚硬逾铁,江鱼这轻轻一下,竟然如此有之威力!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虞允文等宋人无不精神振奋,心中暗暗赞赏激动。   萧彦良、哈里虎等金人却无不惊骇,暗暗惊心。   虞允文转身望向胡烈,胡烈会意,解下腰间佩刀,交给身后一个宋兵,沉声道:“你等不需进去了,就留在此处护旗。”   那些宋军齐声答应,大步上前,立于大旗旁。   萧彦良心中暗惊,沉声道:“请诸位跟我来!”说罢,在前当先引路。   虞允文手持节杖,神色凛然,目不斜视,大步而行。曾统等人紧随其后。   江鱼望了胡烈一眼,胡烈会意,转头冲身后两个宋军低声道:“你们两个留下护旗。”   那两人低声答应,留下不走。   江鱼和胡烈并肩而行,跟在虞允文等人身后。   哈里虎和几个金人走在最后。   萧彦良带人进入皇城,只见道路两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禁军,一个个神情冷酷,直直站定,手按刀柄,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萧彦良当先引路,偷眼看虞允文等人的神情,只见虞允文神色淡定,目不斜视,恍若未见,手持节杖,昂首挺胸,大步而行。   曾统等人在后面,也是神色淡定,步履沉稳,往两边看也不看。   一直到了金人朝堂之外,萧彦良大步上前,弯腰躬身,恭声道:“请禀报皇上,微臣奉旨带引宋使来到。”   一个太监大声道:“在此候着!”说罢,转身进了朝堂大殿。过了片刻,快步出来,大声叫道:“皇上有旨,传宋使觐见!”   萧彦良回头望着虞允文等人,低声道:“请!”说罢,当先而行,虞允文等人跟着,昂首挺胸,进入大殿。   只见一人四十来岁年纪,头戴皇冠,身穿龙袍,高坐大殿之上,正是金国皇帝完颜亮,身后两个宫女打着扇子,分站两边。   龙案前左手边站着一个太监,正是乌海。右手另一边站着一个番僧,五十来岁年纪,印堂发亮,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内功深厚的高手。   大殿中两边站满了人,一边都是文臣装饰,另一边都是武将打扮,静静肃立,目光却紧紧盯着虞允文等人。   萧彦良快走两步,上前跪倒磕头,恭声道:“启奏陛下,微臣奉旨带引宋使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冷冷道:“平身!”   萧彦良恭声道:“谢陛下!”说罢,又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   虞允文昂然而立,一手持着节杖,一头顿在地上,略略躬身,曾统等人跟着一起略略躬身。   虞允文大声道:“大宋使臣虞允文等人见过大金皇帝,祝大金皇帝身体安泰,诸事顺遂!”   完颜亮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视虞允文等人,脸色一沉,鼻孔中冷冷哼了一声。   乌海上前一步,站在台阶上,望着台阶下面虞允文等人,厉声喝道:“尔等宋使,见了皇上,为何不跪?!” 第158章 威武不屈   虞允文手持节杖,沉声道:“一国使臣不跪他国皇帝,此乃自古以来的外交礼仪,你这话真是无知,可笑之极!”   乌海一时语塞,还没等他开口,大殿上金人文臣班列中一人越班而出,大声道:“你才胡说八道,可笑之极!我大金乃是天朝上国,你们宋国乃是下邦小国,我大金皇帝乃是父皇帝,你们宋国皇帝乃是儿皇帝,自古子跪父,天经地义,就是你们宋国皇帝见了我大金皇帝,也要行跪拜之礼,何况尔等乎?”   虞允文冷冷一笑,正要开口,曾统厉声喝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我汉人大宋乃是中华正统,你们女真金国乃是蛮夷小邦,偏枝旁系,岂有正统反居于旁系之下的道理,岂不是本末倒置,颠倒黑白么?”   曾统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金人文臣越众而出,大声喝道:“我认得你,你叫曾统,你的祖父便是你们汉人口中所谓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你别以为你叫曾统,便以正统自居,就来这里装大尾巴狼,狗屁!我奉劝你们快快跪下,给我大金皇帝陛下行三拜九叩之礼,我大金皇帝仁义,慈悲为怀,或可饶尔等一命!”   曾统冷冷一笑,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个武将大步出列,厉声喝道:“你们宋人就会徒逞口舌之利,一上战场就拉稀,一窝子怂包软蛋!识相的,趁早跪下给我大金皇帝陛下磕头认罪!”   曾统头发上竖,怒发冲冠,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岂有此理!头可断,血可流,我大宋气节岂能丢?”   那武将大怒,握紧双拳,上前一步。   胡烈身子一晃,挡在曾统面前,怒目圆睁,瞪着那金将,冷笑道:“怎么,要动手么?有种便来,在下奉奉陪到底!”   那金将瞪着胡烈,缓缓抬起手掌,作势欲上。   胡烈针锋相对,全神戒备。   忽然一个声音厉声喝道:“小小宋使,竟敢对我大金皇帝无礼,找死!”同时一个身影凌空飞扑而来,双掌推出,两道巨力朝着虞允文等人当头袭来,那人在半空中狞笑道:“你们不跪,佛爷让你们爬!”   出手的正是完颜亮身旁的那个番僧。   江鱼早就暗中戒备,飞身而起,暴喝一声:“快闪开!”双掌上扬,浑厚劲力喷薄涌出,与那番僧的掌力相交在一起,砰砰两声,掌风激荡,弥散开来,大殿中如同飓风吹过,几乎人人站立不稳,呼吸不畅。   虞允文等人急忙退开几步,稳住身形。   江鱼与那番僧四掌相交,番僧大叫一声,身子远远飞出,落在殿角,落地之后,身子连晃几下,这才勉强定住身形,一张脸涨得通红,嗓子里咕噜咕噜响了数声。   与此同时,江鱼闷哼一声,身子向后飞出,落在地上,一连退出好几步,这才稳住身形,只见他脸色苍白,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两人这一交手,江鱼竟然似乎落了下风。   虞允文等人目睹此景,都是心中暗惊,他们素知江鱼的身手本事,没想到那番僧却更加厉害,江鱼竟然似乎吃了亏。   胡烈大步上前,走到江鱼面前,低声道:“你受伤了?”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没事。”   胡烈听他说话呼吸平稳,中气充沛,不似受伤,不由得心中一喜,放下心来。   江鱼缓缓上前两步,冷冷盯着那个番僧。   那番僧脸上青气一闪,冷冷哼了一声,一步步走上前。   原来刚才两人交手,那番僧不但没占便宜,反倒吃了大亏,已然受了暗伤。   其实这番僧的功力内力深厚,胜过江鱼。这番僧已经年过五旬,练了几十年,而江鱼毕竟年轻,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练功时间短,这方面自然不如那番僧。   可是刚才这情形,那番僧是随意出手,压根就没有把虞允文等人放在眼里,他也只是想让虞允文他们滚倒在地,丢人出丑而已,因此未出全力,只用了两三分力道,没想到却遇到了江鱼这样的大高手,等到江鱼出手,他才惊觉不妙,急忙加力,可是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最多也只使出七八分功力,而江鱼却是早有防备,全力出手,这一来此消彼长之下,那番僧因此而吃了大亏。   那番僧受伤落地,本来应该顺势后退,消除力道,调匀内息,运气疗伤,可是他却为了不在人前丢面,强自硬撑,一步也不肯退,因此受伤更重。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为的不光是他自己的脸面,最重要的是,他是堂堂大金国师,如何能丢了大金的体面?何况是当着皇上和满朝的文武大臣的面,以后让他怎么混?因此他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有尿没尿撑住尿。   那番僧狠狠瞪着江鱼,冷冷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本佛爷突施暗算?”   江鱼冷笑道:“呸,好不要脸!贼喊捉贼,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无耻之极!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是谁突施暗算,暗箭伤人?”   那番僧一张猪脸涨得通红,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这话的本意是,自己本来只是随意出手,万万没想到会遇到江鱼这样的大高手,可是这话他实在没法子说出口,而江鱼说的确实是实情,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的确是自己突然出手偷袭,不告而战,而江鱼只是被迫出手应战而已。   那番僧一时大意,受了暗伤,本就心中憋屈,此刻又被江鱼一番话怼得无言以对,又丢了一次人,这可咋整?在宋人面前丢脸不要紧,可是在金国这些满朝文武大臣面前丢脸,尤其是在皇上面前丢人现眼,这怕大大不妙,以后完颜亮还会把自己当成一盘硬菜,奉若神明么?   那番僧心中暴怒,这一切归根结底,还不都是眼前这个宋人小子造成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59章 中华烈女   那番僧忍不住怒喝一声:“小子,牙尖嘴利,侮辱佛爷,找死!拿命来!”说罢,纵身扑出。   江鱼早有防备,冷笑一声,迎了上去。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喝道:“住手!”   这一声出口,那番僧半途硬生生顿住身形,当即停下。   江鱼跟着停下,仍是暗中凝神戒备。   那番僧转过身,面朝完颜亮,躬身施礼,恭恭敬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完颜亮盯着那番僧,冷冷哼道:“退下,回来!”   那番僧虽然心有不甘,却丝毫不敢忤逆圣意,恭声道:“遵旨!”说罢,转头狠狠瞪了江鱼一眼,眼光里满是愤怒怨恨之色。   江鱼微微冷笑,冷冷盯着他。   那番僧低头绕过去,从侧面上了台阶,依旧侍立在完颜亮身旁。   完颜亮眼中寒光闪动,缓缓扫视虞允文等人,森然道:“尔等当真不愿跪朕么?”   虞允文等人昂然而立,神色自若,无人说话。   完颜亮点点头,冷冷道:“好,很好,有骨气!朕让你们见一个人!”说罢,眼睛望向旁站乌海,冷冷哼了一声。   乌海恭声道:“奴才遵旨。”说罢,轻轻拍了拍手。   脚步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太监带着一个女子从殿后走出,只见那女子一身金人宫女装束,年约三十来岁。   乌海盯着那女子,厉声喝道:“大胆奴才,还不快快上前跪下,拜见皇帝陛下,莫非要找打还是想找死?!”   那女子花容失色,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哆哆嗦嗦。   乌海厉声喝道:“磕头!”   那女子娇躯一震,不由自主匍匐在地。   虞允文、胡烈等人都是心中惊疑,不明所以。   曾统见到那女子,却是脸色大变,神情激动。   完颜亮哈哈大笑,停下笑声,盯着虞允文等人,冷冷道:“这女子你们可认识么?”   虞允文等人不明所以,没有说话。   完颜亮冷冷道:“虞允文虞先生,你是宋国南渡之后才进入朝为官的,你不认识这女子,一点也不奇怪。曾统曾大人,你是宋国三朝元老,历经宋徽宗、宋钦宗、宋高宗三朝,见多识广,你可认识她么?”   曾统神情激动,没有理会完颜亮,上前两步,望着那女子背影,颤声叫道:“皇后娘娘!”   那女子身子一颤,一下子转过头,望着曾统,眼中亮光一闪,身子颤动,嘴唇哆嗦,想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曾统也是老泪纵横,颤声哽咽道:“皇后娘娘!”   虞允文等人听曾统称呼那女子皇后娘娘,目睹此景,一时之间都惊住了。   完颜亮呵呵冷笑道:“不错,曾统,你还没有老眼昏花,还认得她是你们钦宗皇帝的正宫娘娘李氏,很好,你们作为宋国臣子,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赶快上前跪拜?她是朕的奴婢,跪拜朕,你们跪拜她,就等于跪拜朕,你们就是朕的奴才的奴才,哈哈哈哈哈哈!”   曾统本来正欲给那女子行跪拜之礼,不由得一呆。   完颜亮停下笑声,冷冷道:“拜啊,怎么不拜?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中华正统,礼仪之邦,见到你们的皇后娘娘,为何不上前跪拜?不拜就是失礼,那你们口中所谓的中华正统,汉人礼仪,岂不是一纸空文,狗屁不如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颜亮说罢,哈哈哈哈一阵狂笑。   大殿上那些金人纷纷跟着狂笑起来。   虞允文和曾统等人望着那女子,面面相觑,都是脸色惨白。   此等羞辱,进退两难。   就在金人哄堂大笑声中,那女子一咬牙,从地上站起身来,望着曾统,眼神坚定,亮光闪动,一字一顿道:“忍辱偷生,生不如死。此身虽污,初心未变,故国旧梦,长留心间!”说罢,身子一晃,纵身而起,一头撞在殿中身前一根大柱子上。   虞允文等人大惊失色,急忙抢上去阻止,可是那女子死志已决,根本来不及阻拦。   大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完颜亮眼中寒光闪动,怒气勃现。   曾统急忙上前抱住那女子,眼看那女子头破血流,望着曾统,微微喘息着,紧紧抓住曾统的手,嘴唇张了张,似乎说了句什么,忽然眼睛一闭,头一歪,就此一动不动。   曾统急忙伸手在她口鼻上一叹,毫无呼吸气息,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不由得老泪纵横,哽咽哭叫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虞允文眼含热泪,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胡烈、江鱼等人见那女子如此刚烈,都是心中感佩,不由得泪目,见到虞允文这般举动,都是一愣,略一迟疑,跟着上前跪倒在地。   曾统擦擦眼泪,恭恭敬敬扶起那女子身子,让她的尸身靠坐在那根柱子上,然后退后一步,跪倒在地。   虞允文沉声道:“拜!”说罢,带头磕头。众人跟着磕头,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金人目睹此景,都愣住了,尽皆默然。   完颜亮盯着虞允文等人,冷笑道:“怎么,你们终于向朕的奴才跪下磕头了?”   虞允文缓缓起身,众人跟着起身。   曾统冷冷道:“金国皇帝陛下,莫要误会,我等拜的乃是中华烈女,不是前朝皇后娘娘,更不是谁的奴才!金国皇帝陛下,你未免有些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   完颜亮脸色大变,眼中寒光一闪,重重哼了一声。   大殿上那些金人文武大臣纷纷大声怒喝起来:“大胆,竟敢对我大金皇帝无礼,老子跟你拼了!”   “对,杀了他们,凌迟处死,千刀万剐,剁碎喂狗!”   “不行,他们罪大恶极,必须五马分尸,挖肺掏心!”   “不行,要把他们熬油点天灯!”   ……   皇上受辱,这可是拍马屁、表忠心的时候,因此那些金国大臣纷纷跳出来,一个个大声鼓噪,神情激动,显得义愤填膺,群情激愤,似乎恨不得将虞允文等人生吞活剥。 第160章 大义凛然   虞允文冷眼相对,神色自若,不动声色。曾统怒目圆睁,瞪着那些金人,神情激愤。   完颜亮冷冷哼了一声,那些金人登时住口。   完颜亮冷冷道:“两国交往,不斩来使,这个道理朕懂,这个规矩朕守。”   虞允文略略躬身,沉声:“谢过陛下。”   乌海瞅了一眼地上那女子尸身,高声喝道:“来人,拖下去,收拾干净!”   那两个太监答应一声,急急上前。   曾统沉声喝道:“且慢!”口中说着,疾步上前,站在那女子尸身前。   乌海瞪着曾统,厉声喝道:“大胆宋使,这是何意?”   曾统看也不看乌海一眼,眼睛望着完颜亮,沉声道:“大金皇帝陛下,大宋使臣曾统,想向陛下讨个恩典。”   这话出口,大殿中所有人都是一惊。   完颜亮目光闪动,盯着曾统,淡淡道:“你说。”   曾统转头望着那女子尸身,脸色凝重,神情悲痛,沉声道:“此女乃我中华烈女,她的尸身,我要带走,恳请陛下恩准。”   完颜亮脸色微变,随即面无表情,冷冷盯着曾统,没有说话。   大殿上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完颜亮冷冷道:“你要带走此女尸体,你打算如何处置?”   曾统沉声道:“火化之后,带回江南,择地安葬,亡灵安息。”   完颜亮面无表情,盯着曾统,目光冰冷,久久无言。   虞允文上前一步,沉声道:“请大金陛下恩准曾大人所请,我等感激在心。”   过了好半晌,完颜亮神情一松,淡淡道:“朕答应你们了。”   曾统略略躬身,沉声道:“在下谢过大金皇帝陛下。”   完颜亮斜视了乌海一眼,乌海会意,沉声喝道:“来人,带下去,找口棺木收敛,好生看护。”   那几个太监恭声答应,急忙上前,抬起那女子尸体,从后门退出殿去。   完颜亮盯着虞允文,沉声道:“虞先生,朕早就听说过你,说你文武双全,见识超卓,乃是当代名士,宋国名臣,今日一见,果然沉稳练达,气度不凡。”   虞允文沉声道:“多谢陛下谬赞,在下当不起。持节不辱,守节不亏,乃是做使臣的本分。”   完颜亮目光一闪,沉声道:“虞先生,朕很欣赏你,不如你就留在我大金国,为我所用,朕一定以国士待你,对你委以重任,言听计从,先生不但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且可以大展宏图,治国理政,一舒抱负,不负先生平生所学。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虞允文摇摇头,沉声道:“谢陛下抬爱,恐怕陛下要失望了。虞某乃是汉人,为我大宋效力,那是理所当然,义所当为。”   完颜亮脸色一变,冷冷道:“尔等口口声声汉人大宋,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们女真,觉得你们汉人有文化人,是文明人,而我们女真人是蛮夷野人,所谓的野蛮人,是不是?”   虞允文神色淡然,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那些金人又一次鼓噪起来,纷纷呼喝,大声斥责。   完颜亮一摆手,那些鼓噪声登时停止。   完颜亮盯着虞允文等人,冷笑道:“虞先生,你不愿为朕效力,为我所用,在你心里,有什么所谓的华夷有别,夷夏大防,朕告诉你,那都是狗屁!”   虞允文神色不变,镇定自若。   完颜亮眼睛扫视群臣,冷冷喝道:“萧彦良,高怀中,出班!”   萧彦良和另一人急急越班而出,上前跪倒磕头,齐齐恭声道:“臣在!”   完颜亮沉声道:“平身!”   那两人恭声道:“谢陛下,皇上万岁万万岁!”磕头起立,恭恭谨谨立于一旁。   完颜亮盯着虞允文,抬手一指萧彦良,沉声道:“萧彦良,契丹人,契丹大贵族之后,与大辽萧太后同属一族,如今为我大金所用,现任大金国礼部侍郎之职。”   完颜亮顿了顿,有指着另一人道:“高怀中,是你们汉人,你们宋初名臣高怀德之后,如今投靠我大金国,任兵部侍郎之职。”   完颜亮眼睛扫视大殿,高声道:“我大金地域广阔,富有四海,朕立志光大祖宗基业,求才若渴,任人唯贤,五湖四海,为我所用,朕要建立万世不拔之宏图伟业,我大金国雄霸天下,万世永存!”   萧彦良和高怀中对视一眼,一起上前,拜倒在地,齐齐恭声道:“陛下胸襟广阔,气魄远大,英明神武,千古一帝!大金国雄霸天下,万世永存!”   那些金国大臣跟着齐齐拜倒在地,齐声道:“陛下英明神武,千古一帝!大金国雄霸天下,万世永存!”   完颜亮踌躇满志,神采飞扬,站起身来,走到台阶前,双手一摆,沉声道:“众爱卿平身!”   金臣起立,列班而立。   完颜亮盯着虞允文,淡淡道:“你们汉人一向瞧不起我们女真外族人,其实你们这么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你们中原汉人文化的确博大精深,了不起,我中华一脉传承至今,日益昌盛,你们汉人居功至伟。”   虞允文等人都吃了一惊。完颜亮作为一个女真人,一个皇帝,能说出这番话,可算有见识,有胸襟,真是不简单,绝非有勇无谋的匹夫之辈。   完颜亮微笑道:“其实朕平素也向往中原文化博大,欣赏你们汉人文采风流。”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台阶上缓步来回走动,张口吟诵道:“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完颜亮摇头晃脑吟诵完毕,满面陶醉之色,叹口气道:“凡有井水处皆有柳词,柳永才华横溢,文采风流,这首《望海潮》,文笔固然不错,然而词中所述钱塘风物,西湖美景,更是令人心驰神往,如痴如醉。” 第161章 枭雄文采   虞允文等人听完颜亮吟词感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自诧异。   完颜亮回到龙椅上坐下,目光扫视虞允文等人,呵呵笑道:“朕自幼爱慕中原汉人文化,也曾刻苦攻读诗词歌赋,自信颇有所得。朕读了柳永这首《望海潮》词作之后,曾经做过一首诗,名曰:题临安山水。久闻虞先生和曾大人都是博学多才、文采出众之辈,便请二位品评一下如何?”   虞允文和曾统对视一眼,曾统没有做声,虞允文沉声道:“陛下谬赞了,请陛下赐教。”   完颜亮点点头,目光扫视一众文武大臣,笑道:“朕所做之诗,也请诸位爱卿一道品评一番。”   大殿上那些文武大臣急忙拍马屁,齐声道:“臣等恭听圣作!”   完颜亮微微一笑,咳嗽一声,润润嗓子,一字字沉声吟道:“   万里车书一混同,   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上,   立马吴山第一峰!”   完颜亮吟诵完毕,大殿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虞允文等一干宋人固然大吃一惊,那些金国文武大臣们也是目瞪口呆。   好诗!   难得的佳作。   过了片刻,大殿中响起一片惊喜赞叹颂扬之声,那些金国大臣们纷纷赞叹不已,大加颂扬,阿谀奉承之语响彻大殿,不绝于耳。   据史书记载,这完颜亮博览群书,才华出众,诗词歌赋无有不通,其所做诗词固然不多,然而其中确有佳作上品。   就拿这首《题临安山水》来说,气度恢宏,气势磅礴,“万里车书一混同”,说的是秦始皇剪灭群雄,统一六国,四海归一,车同轨,书同文,完颜亮以秦始皇自喻,其气魄之广,野心之大,于此可见一斑。   完颜亮以秦始皇自喻,他要提兵百万,渡江南征,立马吴山,吞并南宋,统一天下。   虞允文心中一凛,暗自戒惧:“这完颜亮确实是一代枭雄,文采出众,野心勃勃,时刻想着吞并我大宋,一统天下。可是咱们那位高宗皇帝,整天忙于算计,耍心眼,玩套路,只知道窝里斗,防备自己人,没有丝毫进取之心。金人虎视眈眈,磨刀霍霍,而我们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整天还内斗不休,如此下去,怎生得了,我大宋只怕祸至不远,灭亡无日了!”   江鱼幼读诗书,颇有文采,听到完颜亮这首诗,不由得也是吃了一惊,心道:“前日听完颜敏说起完颜亮,我还以为是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享乐的大草包,没想到今日一见,这家伙真有几分文采,绝非无脑无能之辈,可算一代令主,当世枭雄。”   完颜亮静静听着众臣阿谀颂扬,面有得色,脸露微笑,显然颇为受用,待到群臣好词用尽,好话说完,马屁拍得差不多了,轻轻摆摆手,群臣这才住口。   完颜亮扫视虞允文等人,微笑道:“朕自信文采风流,雄才大略,一代豪杰,胸襟广阔,当世雄主。这绝非朕自夸之言,实是自矜之情。尔等乃是敌国臣子,倘若不带偏见,平心而论,尔等以为如何?”   虞允文等人默然无语。   完颜亮盯着虞允文等人,沉声道:“朕胸怀天下,励精图治,求才若渴,任人唯贤,尔等都是当世人才,可惜明珠暗投,未逢明主,朕再次邀请诸位入我大金,为我所用,高官厚禄,黄金美女,予取予求,统统不在话下,将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虞允文毫不犹豫,沉声道:“谢陛下美意,请恕万难从命!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我等生为宋人,死为宋鬼,心如铁石,至死不渝!”   完颜亮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平静,点点头,淡淡笑道:“人各有志,不可强也。既如此,朕也就不再勉强。可惜了。”叹口气,忽地脸色一沉,沉声道:“萧彦良,高怀中!”   萧彦良和高怀中快步出班,齐齐躬身道:“臣在!”   完颜亮盯着二人,沉声:“此次金宋两国和谈事宜,就由你们二位全权负责,遇有不决之事,及时向朕奏报请旨。”   萧高二人齐声道:“微臣遵旨!”   完颜亮点点头,盯着虞允文等人,沉声道:“此次和谈,朕是真心实意,诚意满满,朕以仁治国,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顿了顿,沉声道:“我大金赵王完颜雍,一力主战,数次向朕上奏,请求出兵伐宋,朕都不许。朕不想再打仗了,一心只想休养生息,善待百姓。为了表示诚意,朕昨日已经下旨免了完颜雍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贬为上京留守,并削了完颜雍的爵位,由赵亲王降为葛郡王。朕的一片苦心善心,还望你们这些宋人能明白,也希望你们回去以后如实上奏宋国皇帝,表达朕诚心希望金宋两国修好、和睦共处之意。”   完颜亮这话说出,不但虞允文等人大吃一惊,就是那些金国满朝文武大臣们也是一个个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完颜亮昨夜下旨贬黜完颜雍,他们还都不知道,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自然震惊万分。完颜亮大权独揽,喜怒无常,行事每多出人意料,弄玄虚,玩深沉,所谓天威不可测,他要的就是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人人敬畏恐惧,常怀忧惧之心,从而不敢生出丝毫叛逆之意。   虞允文等人却都是心中一喜,金国能打的也就数完颜雍,他被金帝罢黜贬斥,这是好事,可喜可贺。替任之人多半不如完颜雍,何况金军一直在完颜雍统领之下,完颜雍兵法娴熟,统军有方,金兵对完颜雍是衷心拥戴,如今被完颜亮无故罢黜,不免军心动摇,影响士气。凡此种种,都对宋国有利。   完颜亮沉声道:“萧爱卿,高爱卿,你二人这就陪同宋使一同去罢,你们近期不用再每日按时上朝站班了,有事朕自会派人宣召你们。” 第162章 狼子野心   萧高二人恭声道:“微臣遵旨!”   完颜亮眼睛扫向虞允文等人,虞允文不等他开口,略略躬身,沉声道:“在下等告辞!”曾统等人跟着一起躬身施礼。   完颜亮点点头,没有说话。   萧彦良上前,沉声道:“贵使请!”   虞允文却不走,眼睛望向乌海。   乌海会意,眼睛望着完颜亮,恭声道:“陛下!”   完颜亮知道虞允文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乌海转身望着虞允文,沉声道:“请尊使随萧大人和高大人先走一步,李氏尸身已经装敛好,自会送到宫门外面。”   虞允文点点头,拱拱手,再不多话,转身便走,大步出殿。曾统等人紧紧跟着,江鱼走在最后,防备那个番僧再施突袭。   眼看虞允文等人离去,完颜亮脸色一沉,缓缓扫视群臣,沉声道:“众臣听旨!”   一众金国臣子尽皆匍匐在地,齐齐恭声道:“臣等恭领圣旨!”   完颜亮扫视群臣,沉声道:“朕决意御驾亲征,讨伐宋国,荡平天下,四海一统!即日起,秘密征调兵马六十万,马夫民八十万,战船若干,钱粮足用,不得有误!”   这话出口,金国大臣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没想到完颜亮行事如此乖张,他前脚罢黜完颜雍兵马大元帅之职,在宋使面前做出一副信誓旦旦、一心求和的姿态,而金宋议和刚刚开始,他竟然便准备举兵南征,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金国群臣个个面面相觑,人人心中惊疑,一时间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完颜亮宣旨完毕,不见群臣领旨,心中一怒,脸色一沉,冰冷的目光射向群臣,重重哼了一声。   那些金国大臣接触到完颜亮冰冷的目光,无不心惊肉跳,急忙匍匐在地,大声道:“臣等遵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沉声道:“兵部负责征调兵马,户部负责征集钱粮民夫,工部负责加紧打造战船,各部各衙门各司其职,相互配合,众卿各自分头准备,秘密行动,莫要张扬。”   群臣齐声道:“臣等领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沉声道:“平身罢。”   群臣谢恩,磕头起身。   完颜亮扫视群臣,淡淡道:“朕观众卿似对南征之举有所疑虑,是也不是?”   群臣尽皆低头,默不作声。   完颜亮淡淡道:“朕一向虚心纳谏,从善如流,众卿有话,但讲无妨。”   群臣依旧默不作声,无人开口。   过了半晌,文班中当先一人大步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有话说。”说话的正是金国左丞相萧裕。   完颜亮微笑道:“丞相有话请讲。”   萧裕小心翼翼道:“陛下,我大金占据中原之地后,那些宋国遗民不服我大金统治,时有聚众叛乱之举,朝廷派大军征剿,然其此起彼伏,不断发生,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时之间,难以平息。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内忧未除,何以对外?陛下于此际举兵南征,非其时也,臣以为不妥。”   完颜亮不动声色,点点头,沉声道:“丞相之言有理,还有么?”   萧裕看完颜亮脸色平和,大着胆子接着道:“还有,陛下,我大金入主中原以来,人心思安,享乐奢靡之风日盛,我女真健儿多沉迷于南朝花花世界,武备难免费弛不振,不复往昔大金铁骑之铁血雄风,实可忧也。反观宋人,时刻以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励志自警,厉兵秣马,锐意进取,如此一反一正,此消彼长,我大金于此时兴兵伐宋,难操必胜。”   完颜亮眉毛挑了一下,嘴角动了一下,淡淡笑道:“很好,还有么?”   萧裕大着胆子说完这些话,一直在心里打鼓,他偷眼看到完颜亮这副神情,他是完颜亮的心腹大臣,对完颜亮太了解不过,知道完颜亮这样子,那是心中大怒,将要龙颜震怒、雷霆发作的前奏,不由得心头巨震,吓出一身冷汗,虽然还有满肚子的话,却不敢再说下去,急忙颤声道:“臣忠心谋国,一心为了陛下,一片铁血丹心,赤胆忠心,还望陛下圣察。陛下圣心独照,明见万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微臣愚昧,见识浅薄,还望陛下海涵。”他怕自己大胆直谏,完颜亮发怒收拾自己,因此急忙表白忠心,提前给自己找退路。   完颜亮点点头,缓缓点头,沉声道:“萧爱卿一片忠心,老成谋国,好,很好。你且退下。”   萧裕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恭声道:“谢陛下。”低头退入班中。   完颜亮扫视群臣,沉声道:“众卿还有谁有话要说?”   群臣低头默然,过了片刻,文班中又有一人大步出班,沉声道:“陛下,臣完颜宗弼有话要说!”说话的是金国吏部尚书,大学士完颜昂。   完颜亮微微愣了一下,点点头,沉声道:“爱卿请讲。”这完颜宗昂本是金国宗室弟子,是完颜亮的族叔,他的妹妹生得花容月貌,按照辈分来说,是完颜亮的姑姑,早年已经嫁人,完颜亮早就垂涎她的美色,苦于伦理辈分,无法下手,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旁人。等到完颜亮登基以后,很快就找个借口将那女子的丈夫处死,紧接着就将那女子纳入后宫,成了自己的爱妃。完颜亮爱屋及乌,难免对他这个所谓的大舅子便有几分爱护之情。而且完颜宗弼此人学识不凡,见识出众,因此颇得完颜亮器重。   完颜躬身行礼,沉声道:“陛下,刚才萧丞相所言,臣以为有理。如今我大金境内时有叛乱发生,内忧不断,而我大金身后,蒙古人悄然兴起,其势力不断壮大,蒙古可汗成吉思汗野心勃勃,对我大金早有觊觎之心,妄图灭我大金,主宰中原,一统天下。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蒙古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我大金若与宋国开战,胜负难料,倘若蒙古人突然出兵,抄我后路,在咱们背后捅刀子,到时我大金腹背受敌,势必进退两难,大大不妙,还望陛下详查,暂缓南征。” 第163章 一意孤行   这番话见识不凡,颇为有理,完颜亮心中一凛,点点头,沉声道:“好,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完颜昂沉声道:“谢陛下。”   完颜亮扫视群臣,沉声道:“众位爱卿,还有谁有话要说?”   一人应声而出,沉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此人是金国大学士、右丞相李通。此人本是大宋秀才,学识渊博,见识不凡,素有大志,不甘平庸,总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可惜他时运不济,屡试不第,这也怪当时宋徽宗昏庸无道,重用蔡京、童贯、高俅等一般奸佞之臣,卖官鬻爵,操纵科举,私相授受,使得朝纲不振,朝政混乱,有志有为之士没有出头机会。   后来金人入主中原,学着汉人举行科举,选拨人才,李通对大宋朝廷已经失望透顶,心生怨恨叛逆之情,因此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报名参加科举,没想到一试即中,高中状元。这一半是因为吕方义确有真才实学,另一半是因为金人开化较晚,难有人才,而宋人中有才之士却又不肯为异族效力,因此多未应试。   金人一半赏识李通的才学,另一半又要竖立榜样,让更多的宋人为自己效力,因此对李通格外器重,委以重任,高官厚禄,金钱美女,统统给他。   而当时担任金国殿试主管的便是完颜亮,那时完颜亮还没有当上皇帝,他欣赏李通的才学,一力主张,力排众议,在金人和宋人同场参加的科举考试中,录取了一个汉人为状元,这是需要极大的胸襟、智慧和勇气的。后来完颜亮谋杀了金熙宗,自己当了皇帝,对李通又格外垂青,不断提拔他,一直让他当上了右丞相,官至极品,在朝中地位仅次于左丞相萧裕,可算金朝汉臣第一人,可谓恩宠极矣。   吕方义屡试不第,群困潦倒,落魄不堪,受尽了世人白眼讽刺,如今一朝上天,大富大贵,难免受宠若惊,自觉登上人生巅峰,早将民族大义、国恨家仇忘得精光,对金人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为金人效力,对完颜亮更是感激涕零,忠心耿耿。   完颜亮点点头,沉声道:“李爱卿,你素有见识,所言多中,朕信你,有话但讲无妨。”   李通沉声道:“谢陛下。臣不赞同陛下于此时兴兵伐宋,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完颜亮微微一怔,眼中寒光一闪,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他要举兵伐宋,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因此本来他还颇有些耐心度量,也没打算发火,可是没想到一连三个心腹大臣都反对自己,这让一向自诩英明神武的他如何能忍,一下子惹怒了他。尤其是李通,此人一向对自己恭敬顺从,敬若神明,自己放个屁都是香的,今天怎么也跟自己唱反调?   完颜亮心中微怒,淡淡道:“你说。”   李通沉声道:“陛下,自古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伐兵。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自古兵凶战危,难操必胜。适才萧丞相和完颜尚书两位大人所言甚是,还望陛下三思。”   完颜亮皱了皱眉头,冷冷道:“你开口,朕还以为你有什么自己的见解,原来都是拾人牙慧,你自己毫无主见,退下罢。”   李通沉声道:“不,陛下,微臣自己还有话要说,恳请陛下恩准。”   完颜亮皱了皱眉头,冷冷哼了一声。   李通知道完颜亮心中不快,可是这些话他却不得不说,当下把心一横,沉声道:“陛下今日大举兴兵伐宋,臣以为难有胜算。自古攻伐征战,决定胜负者,无非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也,所谓在正确的时间,选择何时的地点,顺应人心,用正确的人。臣夜观天象,魁星在南不在北,天时利敌而不利于我;宋人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且南人长于水战,而我女真一族长居北方,弓马娴熟而不习水性,我今离开北方惯熟之地,而千里奔袭,舟马劳顿,与敌战于南方陌生之所,以我之短攻敌之长,此所谓又失了地利;如今金宋隔江对峙,各安其所,各守其境,各保其名,彼此暂时相安无事,我今大举兴兵,士卒未必有恋战之心,而宋人偏安与江南一隅之地,那是他们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已然退无可退,必然众志成城,奋起反抗,与我拼命,此所谓又失了人和。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都不利于我而利于敌,因此此战万万开不得。”   完颜亮越听越怒,耐着性子听李通说完,冷冷道:“然则依你之见,天时地利人和,何时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   李通沉声道:“微臣也不知道,臣不敢说。目今之计,我大金应休兵罢武,休养生息,积攒钱粮,丰盈国库,训练士卒,蓄养战力,待到时机成熟,再大举伐宋,必然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一鼓做气灭了宋国,到那时我大金挟着胜利之威,顺势而为,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灭了大理、辽国、西夏,再回过头来收拾这是我大金的心腹大患蒙古,扫平四海,一统天下,如此则千古大业成矣。”   完颜亮哼道:“说来说去,都是屁话!没有时间定点的计划都是空想假想妄想幻想,最多就算是个愿景,镜中花,水中月,顶个屁用!要不是看在你最后一句话的份上,朕才懒得理你。”顿了顿,沉声道:“朕意已决,尔等无需多言,退下罢。”   李通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看完颜亮半句也听不进去,依然固执己见,不由得心急如焚,大声道:“不,陛下,臣还有话说!”   完颜亮腾地一声站起身来,走前两步,怒喝道:“李通,你还没完了,朕看在你一向对朕忠心耿耿的份上,才让你说了这么多,你还要叨叨叨么?”   李通已经豁出去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微臣有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恳请陛下让臣把话说完!” 第164章 犯颜直谏   完颜亮冷冷道:“说!”   李通大声道:“昔日三国袁绍不听谋士田丰之言,致使官渡之战大败于魏武帝曹操,从此一蹶不振,上;而曹操不吸取教训,不听谋士荀彧之言,致有赤壁之败,从此实力大减,再也无力统一天下。此皆前车之鉴也。而前秦符坚不遵丞相王猛遗言,贸然兴兵,聚众百万,渡江南征,结果淝水之战一败涂地,留下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成语。这与今日之形势何其相像也。前秦是氐族,我大金是女真,同样是少数民族,占领中原地域,当年汉人晋国,退保江南,史称东晋,如今宋国,偏安江南,可称南宋,当年前秦,今日大金,两国都是隔江与汉人对峙。前秦皇帝符坚,一代雄主也,踌躇满志,自信满满,放言曰:吾有百万之众,投鞭可断流,以此进击江南,安能不胜?可惜天不遂人愿,结果惨被打脸,前秦百万之众败于东晋八万人之手,此皆因符坚好大喜功,不听智士之言,不识天时之妙,不懂进退之机,不重地利之便,急于求成,轻率出兵,导致惨败……”   完颜亮大怒喝道:“住口,大胆狂徒,忤逆悖反,你竟敢以袁绍、符坚这等废物庸主来比拟于朕,朕决意南征,大战在即,你却出此颓废不利之言,涨敌人志气,灭我方威风,唱衰我军,乱我军心,你究竟是何居心?”   李通重重磕头,触地有声,大声道:“陛下,前鉴不远,后人之师,王猛虽然身死在先,却明天时,知进退,料事如神,此皆因智士明于见机之故也。微臣披肝沥胆,泣血拜奏,恳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况且我大金内有外患,朝政不稳,陛下倾举国之兵征伐攻战,而又亲任主帅,御驾亲征,倘若朝中有心怀异志的奸佞小人趁机发难,举兵造反,到那时我军没有退路,进退失据,军心必乱,则我军危矣,陛下危矣,我大金危矣……”   完颜亮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君王体面,从台阶上一跃而下,跳到李通面前,指着李通,厉声怒喝道:“大胆逆贼,朕一再容忍,宽容于你,你却不断狂言乱语,一再挑战朕的底线,你说朕不知进退,朕看你是不知死活!来人哪,给朕拿下,推出午门,即刻斩首示众!”   群臣看到完颜亮狂怒咆哮,尽皆吓傻,人人战栗,个个恐惧。   几名殿外卫士大步奔进来,上前架起李通就走,李通大声道:“陛下,臣死不足惜,可惜陛下的雄心壮志,满腔抱负,都将化为乌有,我大金万世基业,必将灰飞烟灭,可惜,可惜,臣不甘心,不甘心哪……””   完颜亮怒吼道:“拉下去,拉下去,立刻斩首,城门示众!”   那些金殿卫士拖着李通大步而走,李通忽然哈哈狂笑起来。   眼看卫士拖着李通到了大殿门口,完颜亮忽然厉声喝道:“住手!”   那些卫士登时停步,转身望着完颜亮,等他发话。   完颜亮脸色铁青,盯着李通,冷冷道:“你笑什么?”   李通本来一脸忧愤激动之色,此刻神色忽然平静下来,沉声道:“陛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的话却已经说完了,此刻已然无话可说,臣只想求陛下一件事。”   完颜亮眉毛一挑,冷冷道:“狂悖之徒,你还有脸求朕?”   李通神色自若,沉声道:“臣有违逆之言,却无悖逆之心,更无反叛之行,臣是因言获罪的直谏之臣,是忠臣!”   完颜亮冷笑道:“好一个忠臣!放开他,让他有话说,有屁放!”   那些卫士急忙放开李通,李通整整衣服,上前两步,从容道:“陛下,臣有二妻,都是陛下赐给臣的宫女,臣有二子一女,乃是她们二人所生,臣死之后,请陛下善待他们,让他们有所居所,衣食无忧,臣心足矣,九泉之下,定必感激陛下大恩大德。”   完颜亮盯着李通,片刻之后,点点头,沉声道:“好,朕应了!”   李通大喜道:“多谢陛下!”说罢,拱手躬身,朝完颜亮深深一礼,转身便走,更不回头。那几名卫士紧随其后。   完颜亮忽然大声喝道:“停!”   李通站住脚步,缓缓转身,望着完颜亮,面色镇定自若。   完颜亮走前两步,盯着李通,冷冷道:“你小子不傻,朕对你有大恩,知遇之恩,赏识之情,朕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朕唱反调,尽说些朕不爱听的话,你就不会顺着朕么?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李通沉声道:“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再造之情,臣感激涕零,铭记于心,臣万死难报万一!正因如此,臣才不得不披肝沥胆,犯颜直谏。”   说到这里,李通顿了顿,神色黯然,沉声道:“臣是南朝宋人,博览群书,满腹才学,长思经世济民,建立不世功业。可惜宋朝皇帝昏庸无道,朝政混乱不堪,奸臣横行霸道,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肆无忌惮,致使臣报国无门。后来大金入主中原,招贤纳士,求才若渴,举办科举,选拔人才。臣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参加科举,没想到遇到了陛下这等雄才大略的英主,慧眼识珠,选中臣做了状元,又不断提拔臣,到了今日这等地位,可谓臣的人生巅峰,臣心满意足,感恩戴德。臣对大金忠心耿耿,对陛下感激涕零,此心昭昭,天地可鉴!”   李通这番话发自内心,声情并茂,唱作俱佳,谁知偏偏完颜亮不为所动,面色冷酷,冷冷盯着他。   李通沉声道:“臣刚才所言,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说到这里,神色凄然,缓缓道:“臣是宋国汉人,却投靠大金女真,死心塌地,不遗余力,臣已经成了汉人口中所谓的汉奸卖国贼,臣已经没有退路,臣的命运和大金的国运紧紧连在一起,大金好,臣便好,大金若是败亡,臣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165章 厚颜无耻   李通说完,摇摇头,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转身往殿外走去,身形摇摇晃晃,脚步沉重。   李通最后这番话朴实自然,毫无做作,显然出于真心,金国群臣眼看李通如此颓丧凄凉,无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萧裕一咬牙,正准备出班为李通求情,却听完颜亮哈哈大笑道:“好,很好,回来罢!”   李通身形一震,霍然回头,望着完颜亮,颤声道:“陛下肯采纳臣言?”   完颜亮不正面回答,呵呵笑道:“好小子,有点意思,你不问朕是不是饶你一命,却关心朕是不是肯听你建议,呵呵,看来你小子果真是个忠臣。”   李通眼眶一红,哽咽道:“臣……”   完颜亮大手一摆,大声道:“李爱卿,你且归班入列,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李通恭声道:“谢陛下!”快步进班,立于萧裕之后。   完颜亮转身大步上殿,坐回龙椅,眼睛扫视群臣,脸露微笑,沉声道:“众位爱卿,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志向高远,胸襟博大,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朕虚心纳谏,从善如流,知礼守节,以德服人。众爱卿一片忠心,说的都有道理,朕自有主意。朕受命于天,天纵聪明,今日朕就好好给你们上一课。”   众大臣齐声道:“臣等恭领圣训。”   完颜亮沉声道:“朕之所以决定举兵伐宋,是因为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人,一个大人物!众位爱卿,你们猜猜,此人是谁?”   群臣心中纳罕,齐声道:“臣等愚昧,懵懂无知,请陛下开导!”   完颜亮脸露微笑,眼睛发亮,大声道:“朕梦到了唐皇李世民,他请朕喝酒,与朕一起纵论古今,谈天说地,论尽古今天下英雄。我们两人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到最后都喝大了,他说朕将来的功业要超过他,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说朕注定要孤独一世,因为朕就是站在喜马拉雅山最高的高峰上,也看不到一个对手!”   群臣都是一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没想到完颜亮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能假借梦境之中,古人之口,说出这番极不要脸的话来。   群臣心中震惊,尽皆呆住,一时间竟然忘了给完颜亮捧场。   完颜亮重重哼了一声,群臣猛醒,急忙齐声道:“陛下英明,冠绝古今,亘古未有!”   完颜亮点点头,意甚自得,扫视群臣,大声道:“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心!人定胜天!朕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朕要胜天半子!”   群臣尽皆心头一震,齐齐望着完颜亮。   完颜亮眼光缓缓扫视群臣,沉声道:“朕已年过四旬,四十不惑,朕身为天子,万民主宰,朕要乾纲独断,一力独行!”   说到这里,完颜亮眼里射出两道利芒,沉声道:“众卿听旨!”   群臣心头一震,齐齐恭声道:“臣等恭听圣旨!”   完颜亮扫视群臣,目光炯炯,大声道:“朕意已决,举兵伐宋,再敢谏者,诛灭九族!朕要效法李世民,担任天策上将军,统领三军,御驾亲征!”   群臣心头剧震,身子一颤,齐声道:“臣等遵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哈哈大笑,起身便走。那番僧跟随其后,紧紧护卫。   乌海大声道:“退朝!”急急追上前去。   群臣相互望着,呆在当场。   金国后宫。   完颜亮背手而行,步履欢快,嘴里轻轻哼哼着,心情甚佳。   乌海和那番僧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数尺之处,亦步亦趋。   再后面跟着一队太监宫女,一个个小心翼翼,远远跟随,不敢快,更不敢慢。   那番僧脸色阴沉,一步步走着,看上去甚是不乐。   乌海瞅了一眼那番僧,边走边小声笑道:“国师何以闷闷不乐,莫非有什么心事?”   那番僧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乌海心中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却是满脸关切之情,边走边望着那番僧,小声道:“金钵国师,我看你脸色不好,刚才没受伤罢?刚才那个宋人小子武功的确厉害,我看皇上也是担心国师,因此才及时制止,不让国师再继续打下去。说是说,皇上对国师还是很关心很爱护的,在下真是羡慕……”   那番僧乃是西藏吐蕃密宗第一高手,毕生精修龙象般若功,造诣惊人,善使三只金钵,人称金钹法王,武功高强,平生难逢敌手。   乌海这番话,似乎是关心金钵国师,担心他受伤,又羡慕完颜亮宠爱金钵国师,全都是好话。   可是这番话听在金钵国师耳中,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皇上竟然担心自己不是那个宋人小子的对手,这真是莫大的羞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金钵脸色大变,停步不走,低声道:“乌公公,如今是在皇宫,皇上安全无虞。老衲还有些事要去办,请你代老衲向皇上禀告一声。”   乌海一怔,道:“国师……”却见金钵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瞬间走出老远。   乌海望着金钵离去,眼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听前面完颜亮边走边哼道:“你们两个不走,在后面嘀嘀咕咕做什么?”   乌海急忙转身,快步追上前,恭声道:“启禀皇上,金钵国师身子不适,不敢打扰皇上雅兴,请奴才代他向皇上请假。”   完颜亮哼了一声,并不停步,忽道:“完颜雍离京没有?”   乌海恭声道:“臣昨夜留了一队羽林卫赵王……”急忙改口道:“葛王府,据他们回报,完颜雍接到圣旨,一家连夜收拾东西,整理行装,今日一大早就出发前往上京,此刻已经到了半路。”   完颜亮哼了一声,淡淡道:“算他老小子识相。”顿了顿,叹了口气,悻悻道:“可惜了他女儿,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一朵鲜花还没开放便就此凋零,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 第166章 丧心病狂   乌海脸上现出一丝冷笑,随即消失不见,恭声道:“陛下,其实也不可惜,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间处处有绝色,天下美人多的是,陛下不必心有遗憾。”   完颜亮当即停步,霍然转身,紧紧盯着乌海,冷冷道:“你说什么?”   乌海满脸惶恐,颤声道:“陛下,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奴才自己掌嘴……”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开弓,两只手轮番在自己脸上狂抽巴掌。   完颜亮冷冷瞧着乌海,脸上满是讥讽嘲弄之色,哼道:“住手!你一个阉人,知道什么?”   乌海停下手,两边脸已经肿得老高,苦着脸道:“陛下,臣不知天高地厚,胡说八道,不过臣昨夜见到一人,那才真正是天下绝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   完颜亮脸色大变,紧紧盯着乌海,眼睛里亮光闪动,急道:“你说什么,哪个女人?”   乌海小声道:“完颜雍的王妃,乌林答氏!那真是倾国倾城,美貌无双,就像汉人诗歌里说的那样,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一颦一笑,美到极致,一举一动,妙到毫颠,陛下要是把她收入宫中,那必定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完颜亮大喜,连声道:“好,太好了,没想到天下竟有这等绝色,朕竟然不知道!可惜这么一个大美人,一颗好白菜,竟然被完颜雍那头笨猪抱着啃了那么多年,真是造孽!朕也是太笨了,早就应该想到了,能生出兀敏那样的女儿,她自己必定是天下绝色。”忽然脸色一变,狠狠一脚踢向乌海,怒喝道:“都怪你这狗奴才,昨夜为什么不报告?如今朕的美人已经离京,你说怎么办?”   乌海不敢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爬起身,恭声道:“陛下息怒,完颜雍一家今早才走,走不了多远……”   完颜亮又是一脚踹翻乌海,厉声喝道:“狗奴才,还不快带人去追,传朕口谕,宣乌林答氏进宫,朕要详细询问兀敏郡主病情,好好抚慰她受伤的小心灵!还不快去,立刻,马上!国师呢,这个老东西,朕有事用他,让他去给朕抢美人,他却偏偏不在!你去,带上两千御林军同去,倘若完颜雍夫妇竟敢抗旨不遵,你就立刻杀了完颜亮,留下他老婆给朕送来!倘若走了朕的大美人,朕定将你凌迟处死,碎尸万段,熬油点天灯!”完颜亮心急火燎,心痒难搔,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乌海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亲自带羽林卫去宣旨,一定把美人给陛下带回来……”说罢,一瘸一拐,蹦跳而去。   完颜亮搓搓手,眼睛放光,忍不住双手搓掌,心痒难搔。忽然瞅见那些太监宫女躲在远处,低头垂目,战战兢兢,再一看,眼睛一亮,只见其中一个小宫女身材丰盈,不由得心中一动,大步上前,沉声喝道:“你,抬起头来!”   那宫女娇躯一震,战战兢兢抬起头,只见一张清秀绝伦的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完颜亮一呆,心道:“美女!朕整天追美猎艳,竟然没发现身边还有这等绝色,真是该死!汉人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难道这就是所谓灯下黑?”心中猴急火燎,顾不得多发感概,一把抱起那女子,大步向前走去。   那女子惊呼一声,浑身颤抖,伏在完颜亮怀里,颤声道:“陛下……”   完颜亮哈哈大笑,抱着那女子就走。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一众太监宫女都惊呆了,眼看完颜亮走远,反应过来,急忙小跑追上前去。   中都城外。   一处荒坡。   李氏尸体下面铺着厚厚铁板。身上盖满茅草枯枝,火光熊熊,正在燃烧。   虞允文等一干宋臣团团跪在四周,江鱼也在其中。   众人一个个眼含热泪,面容悲戚,眼看着李氏尸体一点点化为灰烬。   曾巩大声道:“拜别前朝皇后娘娘,当代中华烈女!”   众人齐齐重重磕头,一连三个响头。   虞允文缓缓起立,默然无语。   曾巩亲自上前,小心翼翼收敛李氏骨灰。   贺允中、胡烈等人上前帮忙,小心翼翼将骨灰收入一个小瓷坛内,盖上封口,白布扎紧。   萧彦良和高怀中两人带着一帮金兵在一旁远远看着。   萧彦良叹道:“常看宋国男人懦弱,没想到竟有这般刚烈女子,了不起。想当年宋徽宗、宋钦宗父子两代皇帝给我们大金皇帝行牵羊礼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宋钦宗竟然还有这样的老婆,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无言了!”   高怀中斜视了萧彦良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萧彦良心中一动,猛然醒悟,这高怀中也是宋国汉人,自己这句话当着和尚骂秃子,无意中可把他给得罪了,急忙找补解释道:“高大人,对不起,在下可不是说你,你千万莫要多心。”   高怀中冷着脸,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沉声道:“烈女二字,当之无愧!”   萧彦良点点头,沉声道:“是,在下也佩服此女刚烈,感佩之至。”顿了顿,低声道:“高大人,皇上派你我二人与宋人谈判,要我们尽量拖延时间,咱们漫天要价,宋人着地还钱,层层加码,步步设阻,让宋人疲于应付,而且对咱们求和诚意深信不疑。”   高怀中冷冷道:“这有什么稀奇,此乃谈判双方惯用伎俩,反正咱们是强势主动一方,宋国是弱势被动一方,还不是由咱们主导谈判进程?”   萧彦良点点头,又摇摇头,瞅瞅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高大人所言不错,不过皇上还要咱们将宋使安顿在驿馆里,好吃好喝接待,但有所求所需,无不满足,只是不得让他们随意外出,明为保护,实为圈禁,你可知是皇上什么意思?”   高怀中瞅了萧彦良一眼,摇摇头,沉声道是:“圣心独裁,圣意难测,在下不敢妄自揣测。”   萧彦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第167章 老而弥坚   萧彦良和高怀中急忙还礼,萧彦良笑道:“虞大人太过客气了,皇上派我二人接待贵使,此皆份内之事,何敢受谢?”   虞允文瞅了高怀中一眼,点点头,沉声道:“二位大人,咱们走罢,这就开始商议两国和谈之事。”   萧高二人齐声道:“请!”   大雨来袭。   中都地处北方,干旱少雨,没想到这次的雨这么大。天空阴暗,雨幕低垂,檐水成线,密如珍珠。   好大的雨。   驿馆大厅。   虞允文等人正与金人谈判,厅外各有一队宋军和金兵在站岗执勤,两军对站,互相瞅着,却都不说话,都憋着一股子气。   金人入主中原以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中原花花世界,自然难免骄奢淫逸,沉迷其中。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之本性好逸而恶劳,耽于享乐而恶于劳作,大凡是也。金人因而军纪废弛,再也无复昔日女真铁骑之威风。后世蒙古人亦复如是。蒙古雄师东征西讨,横行天下,想打谁就打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往而不利。后来蒙古人占领天下以后,同样沉迷享乐,骄奢淫逸,再也不是当年那支横扫天下的无敌之师,可说不堪一击。朱元璋带着徐达汤和常遇春等一帮放牛娃,领着一帮泥腿子农民,便将蒙古人赶出中原,远遁大漠。此为题外话。   这次金人与宋和谈,要在气势上压住宋人,因此萧彦良专门让兵部抽调了一支精锐小队,跟着自己撑门面。   这些金兵在驿馆内外守卫站岗,军容整齐,纪律严明,确实是精兵。   胡烈眼看金兵雄壮,心中吃惊,暗中警惕,他不甘示弱,从自己带来的队伍里挑选了精兵强将,与金人对峙。   江鱼穿着宋军服饰,在门外站了一会岗,厅内不断有人说话,时有争吵之声,门外站岗的那些士兵听不见,江鱼内力深厚,耳力敏锐,双方谈判代表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耳听金人以上手姿态开谈,盛气凌人,蛮不讲理,虞允文沉着应对,有理有据有节,而曾统脾性刚烈,老而弥坚,正义凛然,情绪激动,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江鱼听在耳中,对曾统的刚烈正气心生佩服。他是少年英雄,血气方刚,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因此对曾统佩服,对虞允文的沉稳内敛,他反倒看不上。心道:“金狗胡搅蛮缠,满嘴放屁,跟他们客气什么?”   江鱼越听越怒,真想冲进去,一掌一个,将可恶的金人尽数打死。然则他自知兹事体大,绝不可鲁莽行事,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下强行忍住冲动,却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找金人驿卒要了一壶酒,一盘花生米,自己坐在房间里喝闷酒。不知不觉,一壶酒喝得精光,兀自觉得不过瘾,还想着再喝,却知自己身处敌国,负有重任,也只好忍了。眼看已经到了半下午,回到床上和衣躺下。他昨夜睡晚,不免困乏,不一会便睡着了。   忽然有人在外敲门,江鱼一惊而醒,坐起身喝道:“谁?”   一个声音恭恭敬敬道:“少侠,金人设宴,虞先生和胡将军请你去赴宴。”   江鱼正睡得迷迷糊糊,一听是金人设宴招待,登时没了兴致。那些金人实在太猖狂,太可恶,江鱼真怕自己忍不住一掌一个,打死了他们,坏了宋金和谈大计。   江鱼沉声道:“这位大哥,麻烦你去告诉虞先生他们,我不饿,不想吃了,我要睡觉。”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过了片刻道:“少侠,您不舒服么?要不我去整些酒菜饭食给您送到房间里来?”   江鱼忙道:“不用,不用,我没事,我真的不饿,你快去吃罢。”   那人恭声道:“好的,少侠,那您好好休息,我走了。”脚步声响,径自去了。   江鱼重又躺下,闭眼又睡,却急忙睡不着,刚刚有了睡意,只听外面脚步声响,到了门前停下,砰砰砰又有人敲门。   江鱼实在懊恼,一肚子没好气,睁眼喝道:“不是给你说不去么,怎么又来了?”   一个声音沉声道:“少侠,开门,是我。”   江鱼一听声音,一下子从床上作起来,急忙起身下床,过去开门一看,不由得一怔,急忙道:“曾先生,您这是……”   只见曾统手中端着一个大食盘,里面有几盘菜,一盘馒头,还有一壶酒。   曾统微笑道:“可以不去,不能不吃。”说罢,径自进屋,将食盘放在桌上。   江鱼急忙跟进来,道:“曾先生,您这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曾统望着他道:“怎么不好意思?”   江鱼呐呐笑道:“您那么大年纪,在下一个年轻小子,这……”   曾统笑道:“有志不在年高,少侠不必客气。快吃罢。”说罢,转身过去关上房门,又过来坐下。   江鱼看他不走,反倒关门坐下,不由得一愣。   曾统笑道:“怎么,老夫和你共食,你不愿意么?”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取出酒菜,摆在桌上。   江鱼急忙上前帮忙,撇眼瞧见食盘里有两双筷子,两只酒杯,心中一动,急忙笑道:“不,不是,晚辈只是好奇,先生怎么不去坐席应酬,如何到了这里?”一边说着,一边将空食盒撤下,放在一边。   曾统哼了一声,道:“对着那些金人,老夫实在没胃口,吃不下,随便应酬了一下,就托辞身体不适,提前走了。”   江鱼心中登时释然,笑道:“先生说的是,晚辈就是因为看不惯金狗那贼样,因此才不愿意去,没想到先生与我同感,只是不知先生离席而走,虞先生他们……”   曾统笑道:“没事,虞大人知道老夫秉性,嫉恶如仇,不加掩饰,说不定他也怕老夫酒后发酒疯,言语之中与金人起了冲突,那可就不好了。”说着话,呵呵呵笑了起来。   江鱼倒了两杯酒,举杯笑道:“曾先生真性情,老当益壮,爱憎分明,晚辈实在佩服,请!” 第168章 当年旧事   曾统含笑举杯,二人碰杯对饮,开始吃喝,边吃边说,都是咒骂金人的愤慨之语。   江鱼喝了一口酒,忿忿道:“大宋朝廷怎地如此懦弱,为何要议和?今天下午你们在里面和金人谈判,我在外面都听到了,简直要气炸了,金人要大宋皇帝当儿皇帝,还要每年给他们那么多金银珠宝,布绢财物,简直欺人太甚,气死人了!我当时就恨不得冲进去将那些金狗一掌一个尽数打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曾统脸上现出怒色,愤然道:“何尝不是!老朽也是气愤难忍,和金人据理力争,数次想一走了之,可惜皇上有旨,朝廷有令,此次和谈必须成功,不能失败,我等也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该让步就让步,只能尽量争取对我方有利,却不能让谈判破裂。”   江鱼怒道:“屁话!这还谈什么,直接投降好了!”   曾统叹道:“这又有什么法子,谁叫咱们国贫势弱,力不如人,打不过人家,只好任人欺凌,受尽屈辱。”   江鱼恨恨道:“都怪大宋皇帝昏庸,朝廷大臣无能,可恨可叹!”说到这里,才觉不妥,这句话可连曾统也骂了,急忙道:“曾先生,晚辈不是说您,您和虞先生都是好样的,大忠臣,硬汉子,晚辈心中十分佩服……”   曾统摇摇头,叹道:“少侠不必避讳,你说的不错,咱们那位皇上的确……唉……”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大宋立国之初,便定下了守内虚外、强干弱枝的国策,总是提防自己人,老是搞内斗,内耗不止,导致群臣人人自危,凡事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既不敢做事,更不敢担当,如此一来,人人自保不暇,哪有半分进取之心?”   江鱼点头道:“先生说的对极了,大宋如此国策,大臣武将本来都是为大宋朝廷做事的,可皇帝压根就不信任他们,总是防着他们,甚至有意挑逗群臣内斗,他好居中控制,尤其是以文制武,导致武将有职无权,将不知兵,兵不爱将,将帅离心,武备不振,毫无战力,每战必败……”   曾统点头叹道:“不错,以前是打不过辽国契丹,当年契丹纵兵入侵,兵锋所指,如入无人之境,真宗皇帝甚至想迁都南下,以避敌锋,多亏寇准寇丞相坚持主战,又力劝真宗皇帝御驾亲征,这才挡住了辽兵,却无力取胜,最后签订了签订了澶渊之盟,宋辽两国约为兄弟之榜,大宋每年送给辽国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称为岁币,总算维持了宋辽边境平安。大宋每年给辽岁币,长此以往,大宋国力日衰,而辽国则国力日盛,所谓养虎遗患,莫过于此。”说罢,长长叹息一声。   江鱼少年气盛,忍不住满腹愤慨之情,举杯一饮而尽,拍桌怒道:“巧立名目,强取豪夺,压榨黎民,盘剥百姓,却去养肥了敌人,这算哪门子事?”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却是江鱼捏碎了手中酒杯。   曾统叹口气道:“算了,不说了。”紧紧盯着江鱼,忽然话锋一转,低声道:“少侠,你当真想不起自己身世姓名,也不知自己来历经历么?”   江鱼摇摇头,道:“晚辈真的不知道,没一点印象,有人告诉我叫什么名字,还给我说了从前的事,可是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总不能仅凭旁人几句话,就认定他们说的是真的,那又有什么意思?算了,不说这些了,想想都头疼。”   曾统点点头,沉声道:“少侠不必气馁,凡事自有定数,相信总有一天少侠会想起一切。”   江鱼叹口气道:“但愿罢。先生,请!”两人又喝了一杯。   曾统盯着江鱼,沉声道:“我听虞大人说,他要你加入军中,为大宋效力,被你婉言拒绝了,是也不是?”   江鱼点点头,愤愤道:“如此皇帝,昏庸无能,这般朝廷,腐朽没落,值得我为之效力卖命么?”   曾统盯着江鱼,沉声道:“少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你当真不动心么?”   江鱼沉声道:“王侯非我意,但愿天下安!我只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至于我,只想浪迹天涯,笑傲江湖,天马行空,随心所欲。别的我都不放在心上。”   曾统目光闪动,微笑道:“好,心系黎民,悲天悯人,果真英雄行径,不逐名利,不慕虚名,侠士胸怀。好,当浮一大白!”说罢,自己提起酒壶,给两人都添满酒,举杯道:“请!”   江鱼举杯,沉声道:“先生过誉,愧不敢当,请!”两人举杯一碰,相视一笑。   曾统放下酒杯,起身关紧房门,又趴在门后听了听,门外没有什么动静,起身回来坐下。   江鱼心中奇怪,望着曾统,正要开口,曾统低声道:“少侠,老朽有一件机密事,要跟少侠商议。”   江鱼一怔,道:“先生请讲。”   曾统神色郑重,小声道:“老朽刚才说到宋辽澶渊之盟,当年宋辽谈判,老朽先祖致尧公乃是户部员外郎,奉命准备和谈金,并亲自带人送往前线,谁知半路上遇到一股辽军,先祖所带护送押运和谈金的将士们拼力死战,护着和谈金边打边撤,辽军紧追不舍,最后将士们伤亡殆尽,于是先祖带着剩下的几个人,退到了一座山峰上,找了一处隐蔽地,将和谈金埋藏起来,然后他们几个人朝着相反方向逃走,引开敌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色悲戚,眼中泪花闪动。   江鱼听着惊心,没有说话。   曾统平抑一下情绪,接着低声道:“后来敌军追至,先祖带着仅存的几个将士们与敌拼命,最后被敌人逼到了一处悬崖上,先祖和将士们都已经身负重伤,筋疲力尽,无力再战。将士们宁死不当俘虏,决心以死殉国,于是在先祖带领下,从山顶上跳下山崖……” 第169章 惊天秘密   曾统再也忍不住悲伤,哽咽失声,老泪纵横。   江鱼越听越是惊心,看着曾统白发苍苍,悲伤难抑,心中也不好受,低声道:“前辈壮举,感天动地,晚辈实在佩服。曾先生节哀。”   曾统擦擦眼泪,望着江鱼,低声道:“苍天有眼,先祖跳下山崖之时,碰巧挂在一棵大树上,竟然逃过一劫,虽然受了重伤,却保住了性命……”   江鱼喜道:“好啊,天佑忠良,好,太好了!”   曾统接着道:“可惜和先祖一起跳崖的那几位壮士却都不幸殒命,苍天还是不公。”   江鱼默然,叹了口气。   曾统叹息道:“先祖一人生还,那埋藏和谈金的地方也就只有先祖一人知道了。”   江鱼嗯了一声,给曾统倒了一杯酒。   曾统一边叙说当年旧事,一边一直在观察江鱼神情,接着道:“后来先祖被一个砍柴樵夫所救,在他家里养好了伤,辗转回到朝廷。当时寇准寇相已被罢官,朝政被奸臣把持,专权乱政,贪腐之风盛行,先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他没有可以信任之人,于是将此事秘密禀告了真宗皇上。那时候埋金之地已经被辽人占据,皇上知道以后,嘱咐我先祖不要再将此事告知他人,说道等以后收复失地以后,再派人让先祖带着前往取出藏金。先祖谨遵圣谕,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可惜一直到先祖去世,也没有等到朝廷收复失地的那一天。先祖不甘心,临终之际,将此秘密告知后人,此后我曾家祖祖辈辈便守着这个秘密,代代相传,一直传到了老夫这一辈,还是空等一场。”   江点点头,嗯了一声。   曾统紧紧盯着江鱼的眼睛,低声道:“少侠,你可知那埋金之处是在哪里么?便是当年的幽州境内,如今的中都,也就是咱们如今身处之地!”   江鱼吃了一惊,道:“原来您说的就是这里?”   曾统低声道:“正是!少侠,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江鱼一怔,道:“那您是什么意思,想要我做什么?”   曾统盯着江鱼,低声道:“我想要你和老夫一起去挖掘藏金!”   江鱼愣了一下,想了想,低声道:“行,我跟您去!”   曾统喜道:“好,有少侠相助,老夫便不发愁了!少侠武功盖世,身手高强,一定可以保护老夫安全取出这批藏金。”说到这里,低声音,小声道:“到时候,老夫分你一半,如何?”   江鱼大吃一惊,瞪着曾统道:“曾先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曾统紧紧盯着江鱼,低声道:“少侠,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老夫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皇上昏庸,朝廷无能,老夫已萌退意,不想再为大宋朝廷卖命了!这个秘密普天之下只有老夫知道,那批藏金足有三千两,咱们悄悄去取出来,一人一半,老夫辞官隐退,归养田园,一千五百两黄金足够老夫颐养天年,后辈几世儿孙也吃穿不愁,而少侠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一千五百两金子,你可以置田买地,建房造屋,娶上他十房八房媳妇,多生儿女,广置田产,建立一份家业,传之儿孙,多好的事情!”   江鱼愣在当场,望着曾统,说不出话。   曾统一直紧紧盯着江鱼,观察他的神情反应,低声道:“少侠,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有,愿不愿意?”   江鱼瞪着曾统,好半晌,摇了摇头。   曾统低声道:“少侠这是何意?”   江鱼冷冷道:“没意思。”   曾统一愣,望着江鱼。   江鱼冷冷道:“曾先生,我没什么意思,因为你好没意思!你怎么是这种人,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种利欲熏心的卑鄙小人!”   曾统脸色一变,紧紧盯着江鱼,低声道:“少侠,你……”   江鱼冷冷道:“你走罢!我不想再跟你说什么了!怪我瞎了眼,竟然看错了你!可惜了令先祖曾致尧那么忠勇爱国的英雄侠士,可惜了令祖父曾巩曾先生的一身正气,道德文章,他们若知有你这般儿孙,不知该当如何痛心疾首?”   曾统站起身,紧紧盯着江鱼,淡淡道:“这么说,你是不想要这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了?”   江鱼冷冷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盗亦有道,非道不为!更何况在下对钱财根本就不感兴趣!”   曾统目光一闪,低声道:“少侠,你……”   江鱼手一摆,决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快走,我嫌恶心!”   曾统望着江鱼,还想说什么,江鱼三步并做两步,蹿到门口,一把拉开门,转头冷冷盯着曾统。   曾统定定望着江鱼,忽然笑了。   江鱼还是冷冷盯着曾统,一副逐客架势。   曾统笑了笑,大步过去,紧紧关上房门,望着江鱼微笑道:“好,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财帛不能动,果真是英雄义士,老夫没有看错人!”   江鱼愣了一下,还是冷冷盯着曾统。   曾统低声微笑道:“少侠,老夫刚才是试探你的,你且过来坐下,听老夫慢慢给你说。”   江鱼一怔,曾统不由分说一把拉着他走到桌边,按着他肩膀坐下,望着他,低声道:“你听老夫说,老夫刚才说的,都是杜撰出来的,是为了试探少侠的为人心性,如今老夫放心了,可以将大事交给你了!”   江鱼愣住了,望着曾统,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曾统小声道:“少侠,小点声,老夫要跟你说一件大事,这件事机密之极,绝不能有第三者知道。”   江鱼心中惊疑,望着曾统,等他说下去。   曾统回到座位上坐下,望着江鱼,低声道:“少侠,为了大宋江山,黎民百姓,老夫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办,你可愿意么?”   江鱼看曾统神色郑重,目光热切,心中惊疑不定,迟疑一下,低声道:“什么事?” 第170章 大宋宝藏   曾统低声道:“今日金国大殿之上,皇后娘娘舍生取义,以死殉国,你我都亲眼目睹。”   江鱼点了点头,不明所指。   曾统低声道:“你一定在奇怪,以皇后娘娘那般刚烈性情,这么多年为何忍辱负重,为何不早些自尽,免受屈辱,而又为何一见到咱们之后,忽然便从容就义,毫无贪生怕死之意?”   江鱼心中本也奇怪,听曾统这一问,不由得心中一动,低声道:“是啊,那是为何,说不通啊?”   曾统低声道:“那是因为她身上藏着一件大秘密,她还不能死,因此这么多年,她才苟且偷生,忍辱负重,藏密于心,她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真可谓中华奇女子,巾帼大英雄!”   江鱼心念电闪间明白过来,低声道:“啊,我知道了,她今日见到咱们以后,之所以决然自尽,是因为她已经将那个秘密传给一个人,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她已经无需再忍辱偷生了,而那个人就是你!”   曾统淡淡道:“何以见得?”   江鱼心中已然想明白一切,低声道:“因为咱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皇后娘娘,只有你一个人有机会得到那个秘密,而且你坚持要把皇后娘娘的尸体带出金宫,你要安葬她,让她入土为安,这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就是她身上藏有什么机密物件。而且今天皇后娘娘的尸体火化以后,是你收敛了她的骨灰。你一定已经得到了那样东西,对不对?”   曾统淡淡一笑,小声道:“果然聪明,了不起!看来老夫没有看错人,少侠果然是心思机敏,惊才绝艳,人中龙凤。”   江鱼心中好奇,不理会曾统给自己戴的高帽,低声道:“皇后娘娘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曾统压低声音,小声道:“好,老夫就一五一十对你说来。当年靖康之变,金人围困汴京城,眼看城池不保,钦宗皇帝秘密命人将国库金银搬运出去,藏于汴京城内某处,以待日后复国所用。为了避免机密外泄,又将埋金之人尽数赐死灭口,而后将此事告知了一位他信任的大臣,让他在城破之后设法逃命,以后将这个秘密告诉继位的新皇帝,而秘密金库的钥匙,他就交给了自己的皇后。”   江鱼心念一动,紧紧盯着曾统,低声道:“我知道了,那个钦宗皇帝信任的大臣就是你,曾大人!”   曾统脸色郑重,点点头,沉声道:“不错,你说对了,正是老夫!其实说是信任,又不信任,为君者的心思,谁也信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我,怕我萌生贪念,私吞宝藏,因此将金库钥匙交给了自己的皇后。”   江鱼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动,低声道:“我知道了,皇后娘娘临死之前,对你说了几句话,恐怕就是告知你金库钥匙所在,而据我猜想,那把金钥匙一定被皇后娘娘吞入肚中,否则早就被金人发现了,是不是?金钥匙遇火不化,皇后娘娘的尸体火化以后,你在骨灰中找到了那把金钥匙,此刻定然就在你身上。”   曾统目光一闪,低声道:“好,猜对了,少侠果然聪明绝顶,了不起!”   江鱼淡淡道:“曾大人过奖了,我只想知道,曾大人打算如何做?”   曾统低声道:“这正是老夫找你商议的原因,我要你秘密潜入汴京城,找到宝藏所在,再秘密将宝藏运出汴京城,一路护送到江南,交给朝廷,充实国库,以做军用,整顿兵马钱粮,准备北伐!”   江鱼紧紧盯着曾统,沉声道:“曾大人不打算和我一起合谋,私吞宝藏了?”   曾统面色一端,沉声道:“皇天在上,苍天可鉴,曾某以我曾家历代祖宗名义起誓,曾某一心为国,绝无半分私心,若有丝毫贪念,让老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鱼看他正色凛然,心中佩服,急忙道:“晚辈得罪,还请莫怪。”顿了顿,低声道:“不过先生信得过在下么?你就不怕我私吞宝藏,携宝逃逸?”   曾统微笑道:“你会么?”   江鱼嘻嘻一笑,道:“那可说不定,自古财帛动人心,哪个不爱财?嘿嘿!”顿了顿,低声道:“晚辈尚有一事不明,光有钥匙,没有图纸地址,晚辈如何找寻宝藏所在?还有,晚辈一人如何能运送那么多金银宝藏?”   曾统微笑道:“少侠果然心思缜密,这个老夫自有安排,到时自知。”   江鱼笑了笑,心道:“你说宋钦宗用你又不信任你,你又何尝不是?你想让我做事,又不相信我,先是编了一个故事来试探我,说得活灵活现,煞有介事,而我毫不动心,这才给我说真话,就这还不放心,还是吞吞吐吐,哼,什么藏金,什么宝藏,小爷我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江鱼心中隐隐不快,转念一想,不过这也能理解,如此机密大事,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谁不眼红觊觎,生出贪占之念?不过曾统他却不知道,自己恰恰对这毫无兴趣。   曾统压低声音道:“少侠,时候不早了,老夫先走了,想来虞大人他们已经应酬完毕,晚上我们几人还要商议明日和谈之事,你先早些休息……”   正说着,外面一个声音恭声道:“曾大人,虞大人派小人来请你过去,有事商议。”   曾统答应一声,冲着江鱼挤挤眼睛,大声道:“少侠好酒量,痛快!今日暂且罢休,明晚咱们再接着喝!”   江鱼看老头装腔作势,心中暗笑,当下跟着道:“曾大人老当益壮,晚辈佩服!大人若有兴致,晚辈定当奉陪!”   曾统大笑道:“好,一言为定!”转身大步开门出去。   江鱼起身送出门外,眼看外面雨已经停了,天上月亮露出半边脸,星光闪烁。   江鱼喜道:“天晴了!”   曾统抬头望了望,摇摇头,道:“晴不了,猛晴无好天,雨后未刮风,可见雨势未过,看来今夜必有一场暴风雨。” 第171章 雨夜激战   曾统说罢,冲来人点点头,沉声道:“走罢!”   那人恭声道:“大人请!”   曾统大步前行,那人冲江鱼点头示意,跟着离去。   江鱼目送二人离去,抬头望着天上晴空朗朗,星光点点,心道:“明明天已经晴了,偏要说今晚还会下雨,还是暴风雨,这老头真是,嘿嘿。”   江鱼回到屋内,关了门,回到桌前坐下,心中沉吟,自斟自饮,将桌上残酒都喝完了。   今天喝了两场酒,此刻酒意上涌,觉得困乏,正欲起身上床睡觉,忽然听到屋顶上轻轻一响,不由得一惊。   江鱼心念电闪,一手轻轻一拂,桌上灯火立时熄灭,同时一掌挥出,震开房门,身形一晃,蹿出屋外,双掌护身,飞身上房,一只脚刚踏上屋面,另一只脚还在空中,突然一股巨力朝自己当头袭来,力道刚猛。   江鱼大惊之下,来不及闪避,情急之下,一掌全力推出,砰地一声巨响,江鱼身子一晃,波地一声踩碎了一块瓦片,身子下坠。   好个江鱼,临危不乱,半空中另一掌朝地面虚按一下,身子顺势借力而起,斜刺里再次飞上屋面,打眼一望,只见不远处房顶上站着一人,黑布蒙面,正盯着自己,一见到江鱼,低低冷笑一声,飞身向远处奔去。   江鱼心中惊疑,看来人刚才的掌力和此刻的身法,定然是绝顶高手,按说以他的身手武功,根本就不会弄出声响,惊动自己,可是他有意在屋顶弄出响动,诱使自己出来,又突施暗算,此刻又飞身远遁,显然是有意引诱自己去追他。   此人是谁?是友是敌?想干什么?   江鱼心中惊疑不定,眼看那人武功高强,竟似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似乎行有余力,心中暗暗警惕,可是他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害怕,毫无畏惧,加之艺高人胆大,因此毫不迟疑,飞身追去。   只见那人身法快捷,奔行迅速,急切间追之不上。这一来激起江鱼好胜之心,当下深吸一口气,全力猛追,一下子拉近不少。那人却也同时加速,又甩开不少,江鱼在后面紧追不舍。   此时天上黑沉沉一片,月亮星星都已不见,江鱼追着那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风驰电掣一般掠过一座座房屋,一直到了城根下,前面出现一大片空地。   那人纵身落地,向前奔去。江鱼紧追而至,双掌护身,飘身落地。   那人停下脚步,转身站定,望着江鱼。   江鱼停下身形,全神戒备,一步步逼近那人,到了那人身前丈许外站定,紧紧盯着那人,沉声喝道:“阁下何人?”   那人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盯着江鱼,冷冷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江鱼心中惊疑,暗自警备,沉声喝道:“你是何人,与我何怨何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那人冷笑道:“小子,狂妄无知,有眼无珠,有耳摆设,连佛爷都认不出么?”   江鱼心念电闪,喝道:“原来是你,臭和尚!”   那人嘿嘿冷笑,缓缓除下蒙面,冷笑道:“不错,正是佛爷!”只见他正是金国国师金钵法王。   原来金钵国师今天被江鱼弄得灰头土脸,颜面无光,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被乌海言语挑逗刺激,面子上更下不来,心里更是窝火,于是让乌海给完颜亮禀告一声,说自己有事,他自己则急匆匆离开金国皇宫,要去找江鱼报仇。   他今日与江鱼对掌,受了内伤,心知江鱼是绝顶高手,不敢大意,他若带伤与江鱼一战,未必有取胜把握,因此先回去,悄悄找个没人处疗伤,直到内息调匀,伤势初愈,已是傍晚,又一直等到天黑以后,这才来到驿馆。他是金国国师,那些金人都认得他,他要想知道江鱼在哪个房间住,并非难事。他先问清了江鱼所在房间,这才蒙面而往,他可不能在驿馆动手,因此故意在房顶上弄出一点声响,诱使江鱼出来。   金钵国师冷笑道:“小子,今日暗算佛爷,让佛爷在人前栽面,佛爷来找你算账,今晚就送你归西,拿命来!”说罢,抬手就是一掌朝江鱼劈去,。   江鱼早有防备,一掌护身,一掌全力迎出,砰地一声巨响,两股掌力相交,江鱼身子一晃,退出一步,金钵国师却站立不动。   两人这一交手,江鱼竟然落了下风。   金钵国师心中有了底,知道江鱼功力不如自己,心中一喜,狞笑一声,双掌齐上,纵身扑来。   忽然天上一个炸雷响起,震耳欲聋,同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顷刻间亮如白昼,紧接着斗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闪电照着金钵国师狰狞的面孔,江鱼眼看他来势凶猛,心知自己功力不及对方,不能硬拼,双掌同时迎上,都只用了六七成力道,虚虚一接,借力飘身急退,一掠数丈。   金钵国师怒喝道:“小子,哪里逃?”身形一起,紧追而来。   轰隆隆雷暴又响,一声接着一声,狂风大作,大雨如注。   江鱼绕场急走,身形飘飘。   金钵国师紧追不舍,却总是差着那么数丈距离,追之不上。   两人一前一后,绕场追逐,顷刻间绕了三四个大圈子。   金钵心头震怒如狂,又是焦躁不安,此刻他全身湿透,脚下沾泥,身法越来越慢,而江鱼却似乎没受影响,身法还是那么迅捷飘逸。   原来江鱼看出金钵国师长于内力,轻身功夫却不如自己,因此便扬长避短,与其周旋。   江鱼有意激怒对方,急速奔行中,回头朝着金钵冷冷一笑,满脸嘲讽之色。   闪电划过,金钵国师看到江鱼满脸嘲弄不屑之色,不由得大怒欲狂,呼呼两掌全力劈出,两股巨大之极的力道朝着江鱼后心袭去。这一次他动了真怒,倾尽全力出手,再也不留余地。   江鱼感觉身后两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袭来,不敢怠慢,清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飞上半空。 第172章 身受重伤   江鱼身在半空,忽听身后一道风声急响,朝着自己后心疾飞而来,此刻江鱼上升之力已尽,又避无可避,大惊之下,不及多想,回身一掌劈出,感觉掌力与一硬物相交,那物倒飞而回,江鱼身子斜斜飞出,远远落地。   又是一个炸雷在头顶响起,借着闪电之光,江鱼看清那物乃是一只金钵。   再看金钵国师飞身而起,伸手接住那只金钵,手腕一翻,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钵,一手各持着一只金钵,高高举起,狞笑着双手相互一击,两只金钵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欲聋之声。   江鱼心头一震,退后一步。   金钵国师双手互击不停,震耳欲聋声接二连三,发出一道道强烈声波,传入江鱼耳中。   江鱼心头剧震,心神不定,又退后数步。   金钵国师手一抬,两只金钵脱手飞出,朝着江鱼劈去。   眼看那两只金钵边缘带着锋利齿轮,在空中发出呜呜声响,一左一右同时朝江鱼劈来。   江鱼大喝一声,双掌同时劈出,那两只金钵中途转向,朝斜刺里飞去。   突然呼地一道风声急响,疾飞而至,结结实实砸在江鱼胸口。   却是金钵国师掷出了第三只金钵,趁着江鱼双掌齐出,中门大开之际,突然出手,一击而中。   这就是金钵国师的绝杀之招,成名绝技。他身上一共有三只金钵,两钵互击,乱人心神,掩人耳目,然后两钵同时飞击,趁人全力抵御之际,趁机使出第三只金钵,取人性命。   那只金钵结结实实砸在江鱼胸口,边缘锋利锯齿旋转刺入江鱼身子,江鱼大叫一声,自身护体真气激发,震飞金钵,身子却远远飞出,扑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金钵国师大喜,纵身而起,半空中接住那只金钵,朝江鱼扑去。   江鱼重伤倒地,根本无力抵御,眼看就要丧命当场。   便在此时,头顶一个炸雷响起,闪电亮起,江鱼心头一震,情急之下,忽然间福至心灵,伸手入怀,摸出一物,抬手迎了上去。   一道红光闪过,砰地一声巨响,金钵破碎,一道锐力刺入金钵国师胸口,金钵国师大叫一声,身子向后飞出,胸口登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喷薄射出,倒在地上。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只见江鱼手中拿着柄金色短剑,通体透亮,光彩夺目。   大侠召唤器!   江鱼从地上一跃而起,持剑扑上,朝着金钵国师刺去。   金钵国师全身功力涣散,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口气,眼看就要丧命在剑下。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疾扑而来,挡在金钵国师身前,手持一把长刀,迎上江鱼手中短剑。   啪地一声脆响,那人手中长刀断成碎片,闷叫一声,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地。   大侠召唤器光芒闪闪,江鱼借着光亮看清,原来那人是一个少年番僧,不由得一愣,停了一停。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抱住金钵国师,紧紧护着他,转头朝着江鱼大声叫道:“别杀我师傅!要杀就杀我!”   江鱼盯着那个少年番僧,一时拿不定主意。   金钵国师挣扎着叫道:“谁让你来的,快走,别管我!”   那少年番僧大声哭叫道:“师傅,徒儿不要你死,徒儿替你死!”   金钵国师怒喝道:“逆徒,胡说八道!难道你想让我们吐蕃密宗就此灭门么?快走!”   那少年番僧哭叫道:“不,师傅,徒儿不走,徒儿替师傅死!”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们都走,我不杀你们!”正是江鱼。   金钵国师师徒俩都是又惊又喜,一起望向江鱼。   江鱼持剑而立,手中金剑闪闪发光,宛若天神下凡一般,冷冷道:“我今日放过你们师徒二人,不过我要你们立誓,立马滚回西域吐蕃,终生再也不许踏入中原半步,并且在你们的有生之年,不许杀害一个汉人!”   金钵师徒两人对望一眼,金钵脸上闪过一丝怒容,紧紧闭着嘴。他是一代宗师,怎能甘心被逼立此重誓,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少年番僧知道师傅心意,抢先一步,大声道:“好,我代替我师傅立誓,我们师徒两人立刻回去吐蕃,永生之年,永不踏入中原半步,更不得伤害一个汉人性命,若违此誓,叫我师徒二人死于大火之中,尸身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脱!”   江鱼知道金钵国师自重身份,要他被逼立誓,那他宁死不肯,既然如此,那不妨放他一马,这人是出家人,武功之高,自己生平从所未见,若非自己有大侠召唤器宝物在身,此刻已然丧命在他手下。   自己此刻无心杀他,听那少年番僧发此毒誓,似乎语出真心,那就不妨暂且放过他们好了。   江鱼一念及此,冷冷道:“你们走罢,若敢违誓,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少年番僧挣扎着爬起来,恭恭敬敬朝江鱼磕了个头,双手合十,大声道:“多谢!我这就护送师傅离开中原,此生永不再踏入中原半步!”说罢,起身背起金钵国师,大步而去,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江鱼目睹金钵师徒俩离去,低头凝视手中短剑,回想刚才险境求生,兀自心有余悸,这才感觉到周身疼痛难忍,真气涣散,几乎无法凝结,试一运气,也只能凝集起平日一两成功力,自知受伤颇重,当下将大侠召唤器收入怀中,一咬牙,飞身掠上附近一座房顶,向着驿馆方向奔去。   倾盆大雨还在下着。   江鱼不知道,他今晚一念之仁,放过了金钵师徒,却无意中造就了一个武林大高手。   那少年番僧不敢违背誓言,当夜便带着师傅离开中都,回转吐蕃。   金钵国师受伤极重,全身功力散尽,筋脉尽断,回到西域吐蕃以后,自知此生再也无法恢复昔日功力,此后便将全部心力都放在培养他那个徒弟身上,他自己不久便郁郁而终,临终之际,只留下两个字:报仇。 第173章 金钵金轮   而那个少年番僧,得了他师傅全部真传,日夕苦练,终成一代大高手,远远胜过他师傅金钵国师。他将师父三只金钵之技改练成五只金轮之术,五轮互通,盘旋而出,连环进击,威力更增数倍。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射雕后五绝时代,与东邪桃花岛黄药师、西狂神雕大侠杨过、南僧大理段皇爷一灯大师、北侠射雕大侠郭靖、中顽童老顽童周伯通齐名的蒙古国师金轮法王。   金轮法王武功大成之后,便想着为师傅和自己报仇,一雪前耻,于是携技而出,前往中原,寻找江鱼踪迹,谁知江鱼早已退隐江湖,踪迹难觅。江湖传言,江鱼已然练成陆地神仙境界,去往仙境,不复过问凡世之事。   金轮不甘寂寞,看到蒙古势大,于是投靠蒙古王子忽必烈,得他引荐给蒙古皇帝,凭他一身绝技,被聘请为蒙古国师。   此后经过一番江湖风波,金轮国师被神雕大侠杨过用其自创绝技“黯然销魂掌”击毙,最终死于大火之中,尸身化为灰烬,尸骨无存,也算应验了他当日发下的毒誓。可见世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此为后来题外话,就此打住。   却说江鱼负伤而行,大雨倾盆,半夜时分回到了驿馆,从屋顶跃入院中,刚推开门,一个身影朝自己扑来。   江鱼大惊,他今晚身负重伤,耳目远不及平日灵敏,反应也慢了一步,刚想出手,那人低声道:“你回来了!”   江鱼一听这声音,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由得又惊又喜,任由她抱着自己,低声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   原来那人正是完颜敏。   一句话没说完,完颜敏一下子哽咽出声,伏在江鱼怀里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江鱼心中惊疑,急忙关紧房门,摸黑扶着她过去坐下,点亮油灯,定睛一看,只见完颜敏穿着一身驿馆仆役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脸上满是灰尘,若非听她声音,先入为主,压根就认不出她。谁能想到一个千娇百媚的金枝玉叶,竟然变成了这般落魄草根模样?   完颜敏神情凄然,泪眼婆娑,望着江鱼,哽咽着说不出话。   江鱼心中又是惊疑,又是怜惜,又是心痛,望着完颜敏,低声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不打紧,完颜敏娇躯一震,顷刻间泪如雨下,一下子扑在桌子上,肩膀抽动,压抑着无声大哭起来。   江鱼心中更是惊疑,一下子手足无措,凑过去低声道:“别哭了,你说出什么事了?”   完颜敏抬头转身,一头扑在江鱼怀里,哭道:“我娘死了!”   江鱼大惊,急道:“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完颜敏咬牙切齿道:“都是完颜亮那个畜牲害得,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娘报仇雪恨,为天下所有被他欺负凌辱的女人出一口气!”   江鱼惊道:“完颜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完颜敏哭道:“完颜亮那个狗贼昨夜贬了我父王的官,降了他的爵位,将我们全家放逐关外上京,昨晚咱们分别以后,我听你的话,今早我们一家就动身启程前往上京,只带了十几个随从仆人,没想到刚离开中都不远,下午的时候,完颜亮派人带着一队御林军追来,宣读圣旨,传我母妃去皇宫见他,就要带走我娘,我父王大怒,当场就要动手,那些御林军一涌而上,将我们都围了起来,我娘见势不妙,就主动答应奉召进宫,我父王不许,我也抱着母亲不让她走,可是我娘什么话也没说,推开我,指着我,望着我父王,我父王知道她的意思,含泪无语,我们父女俩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带走了我母亲……”说着话,泪水不停无声流淌,娇躯颤抖,花容惨然。   江鱼低声道:“完颜亮要你母亲进宫干什么?”   完颜敏哭道:“你还不明白,哪个女人进了宫,能逃脱他的魔爪?他传召那些女人进宫,那一次不是为了满足他的兽性**?”   江鱼一愣,不由得勃然大怒,怒道:“原来是这样,这个畜牲,简直猪狗不如!”   完颜敏哭道:“都是我害了我娘,若我当时乖乖进宫,顺从了完颜亮,他就不会对我父亲下手,更不会对我母亲动心思,都是我该死,是我害死了我娘!”   江鱼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又是心痛,又是怜爱,搂着她道:“后来呢,你母亲她……”   完颜敏伏在江鱼怀里哭道:“我母亲跟着那些御林军走到中都郊外,估摸着我们父女俩已经走远了,安全了,便找个借口说要休息,躲开那些人的视线,趁他们不备,投湖自尽了……娘……”扑在江鱼怀里大哭。   江鱼心中又惊又怒,一下子呆住,怒气勃发,忍不住便想立刻杀进皇宫,亲手宰了完颜亮。   完颜敏哭道:“我娘的随身侍女逃回来报信,我和父王听到这个噩耗,伤心欲绝,悲愤交加,我父王本想立刻召集旧部,起兵造反,为我母亲报仇雪恨,可是那个侍女带回来了我母亲留下一封亲笔遗书……”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方白色锦帕。   只见锦帕上面血迹斑斑,看来乃是一封血书,想必是乌林答氏咬破手指,写在手帕上,交给那个随身侍女,带给完颜雍。   完颜敏泪流满面,望着手中锦帕,颤声哭泣道:“我父王见到我娘遗书,一下子呆住了,强忍悲痛,假做若无其事,无动于衷,只是派了几个下人去就地安葬了我娘,带着我们继续往上京走。我看了我娘的遗书,明白她的心意,是要我父亲忍辱负重,也知道我父亲的打算,是要蛰伏待机,可我想不通,忍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来,想办法混进驿馆来找你……”   完颜敏悲愤欲绝,伏桌痛哭,却不敢出声,只是无声流泪。 第174章 贞洁烈妇   江鱼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心中也自难受,又忍不住满腔怒火,当下强自压抑,伸手接过那方锦帕,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尝谓女之事夫,犹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故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良以此也。妾自揆蒲柳微躯,草茅贱质,荷蒙殿下不弃,得谐琴瑟之欢?奈何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打开水面鸳鸯,拆散花间鸾凤。妾幼读诗书,颇知义命,非不谅坠楼之可嘉,见捐金之可愧。第欲投其鼠,恐伤其器,是诚羝羊触藩,进退两难耳。故饮恨以行,挥涕而别,然其心岂得已哉?诚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云尔。妾既勉从,君危幸免。逆亮不知此意,以为移花就蝶,饥鱼吞饵矣。吁!燕雀岂知鸿鹄志哉!今至良乡,密迩京国,则妾洁身之机可以逞矣。妾之死为纳常计,纵谕生忍辱,延残喘于一旦,受唾骂于万年,而甘聚唐奔鹑之诮,讵谓之有廉耻者乎!妾之一死,为后世“为臣不忠,为妇不节“之劝也!非若自经沟渎莫知者比焉。逆亮罪恶滔天,其亡立待!妾愿殿下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以仁易暴,不占有孚矣。殿下其卧薪尝胆,一怒而安天下。勿以贱妄故,哀毁以伤生,而做儿女态也。裁书永诀,不胜呜咽痛愤之至。   这封遗书中意思,乃是乌林答氏回忆自己与完颜雍夫妻情深,表达自己对丈夫忠贞不二之心,又痛骂控诉完颜亮荒淫残暴,劝诫丈夫要忍辱负重,蛰伏待机,等待时机,起兵造反,推翻完颜亮暴政,以仁治国,善待百姓,做一个好皇帝。   江鱼看乌林答氏忠贞不二,深明大义,所言所述皆出真诚,颇有见识,不由得心中感佩,默然沉吟,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蓦然转身,不由得一下子呆住。   只见面前一具赤裸胴体,完颜敏不知何时,已经赤身裸体,正凝望着自己。   江鱼大惊,急忙闭眼转身,颤声道:“你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   完颜敏定定望着江鱼,银牙紧咬,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爱郎,我现在就把自己交给你,完璧之身,洁白无瑕,我给你!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杀了完颜亮,为我娘报仇雪恨,带着他的狗头来见我!”   江鱼心中慌乱,颤声道:“你快穿上衣服,咱们再说……”   完颜敏颤声道:“你不答应,不要我?那好,我自己干!”   江鱼急道:“你想做什么?你不要胡来,你……”   完颜敏一字一句道:“好,既然你不要我,不愿意帮我报仇,那我现在就主动进宫,把自己送给完颜亮!”   江鱼心头一震,一咬牙,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完颜敏颤声道:“真的?你愿意为我刺杀完颜亮?”   江鱼定定神,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亲手替你杀了完颜亮!”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兹事体大,须得慎重,你先穿上衣服,咱们慢慢商量。”   完颜敏眼中闪出一丝喜色,脸上依旧挂着泪痕,一步步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江鱼,娇躯颤抖。   江鱼虎躯一震,心神大乱,又惊又怕,一咬牙,紧闭双眼,反身抱起完颜敏,大步过去,放在床上,拉开被子给她盖上,身子一晃,急速退开,转身过去,捡起地上衣服,卷在一起,背对着床,随手一送,到了床上,沉声道:“你快穿上衣服,我出去等你!”说罢,过去开门出去,反手关上房门,大步走入院中。   大雨已过,小雨还在下着,天空阴暗,淅淅沥沥。   江鱼站在院中,淋着雨,心神略定,头脑清醒了些。   身后房门咿呀一声开了,完颜敏穿好衣服,开了门,瞅了江鱼一眼,咬咬嘴唇,转身走回去,低头坐在床边,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江鱼听到门响,看到完颜敏已经穿好衣服,转身一步步走进屋中。   江鱼关好房门,转身望着完颜敏。   完颜敏刚刚经历丧母之痛,心中悲痛难抑,当时一时激动,此刻情绪稍微平复一点,想起刚才情形,不由得心中羞愧,又隐隐有些失落。听到江鱼进门,抬头一望,这才发觉江鱼脸色苍白,身上血迹斑斑,不由得惊呼一声,急忙起身奔上前,紧紧抓着江鱼的手,急道:“你受伤了?”   江鱼伤势不轻,本来以他的性格,那是宁折不弯,从不说软话,此刻忽然间心念一动,嘶声道:“没事,死不了。”他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完颜敏就会越担心自己,便会暂时忘却丧母之痛。   完颜敏急忙扶着江鱼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双手递给他,定定望着他。   江鱼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沉声道:“你放心,完颜亮倒行逆施,多行不义,擢发难数,罄竹难书,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我一定取他狗命,提着他的狗头来见你!”   完颜敏咬牙切齿道:“不,我跟你一起去,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娘报仇!”   江鱼抬头望着完颜敏,知道此刻她心里充满仇恨,说什么也没有用,只有先顺着她,当下点点头,沉声道:“好,如今宋金两国正在和谈,这是国家大事,关乎黎民百姓、天下苍生,不能节外生枝,等虞大人他们安全离开金国以后,那时候我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动手!”   完颜敏盯着江鱼,冷哼道:“你还在做梦呢,什么和谈,都是完颜亮故意放的烟幕弹,掩人耳目,瞒天过海!”   江鱼一惊,急道:“你是什么,什么烟幕弹?”   完颜敏低声道:“你们这些宋人还都被完颜亮蒙在鼓里呢,他一方面派人与你们和谈,暗地里却已经秘密下令,征调水路大军六十万,号称百万,不日就要举兵南征了!” 第175章 天怒人怨   江鱼大惊失色,一下子站起身,急道:“你说的当真么?”   完颜敏瞟他一眼,低声道:“你是我什么人,我还会骗你?”   江鱼看到她的眼色神情,不由得心中一颤,不过此刻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急道:“你是如何得知?”   完颜敏低声道:“你别忘了,,我父王刚刚卸任大金兵马大元帅,大金兵马多半都是我父王的下属,如此大规模行动,我父王怎会不知道消息?”   江鱼一听不错,不由得心急火燎,急道:“你就在房间里睡觉,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去办!”   完颜敏望着江鱼,低声道:“你要去做什么?去给虞允文他们报信么?我就不信你们压根就没有想到,一点都没有察觉么?”   江鱼摇摇头,又点点头,沉声道:“那倒不是,完颜亮狡诈多变,反复无常,毫无信义,我们怎会相信他会真心求和?他好大喜功,野心勃勃,自恃金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早有侵吞大宋、一统天下的野心,只不过我们不知道他何时会动手而已。听你刚才所说,完颜亮已经开始着手部署,马上就要动手了,形势迫在眉睫,一触即发,我必须马上告诉虞大人他们,想法子尽快通知大宋朝廷。你好生休息,等我回来!”当下顾不得再多说,急急出门,关紧房门,快步去了。   乌海带人今日傍晚回到金国皇宫。   乌海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完颜亮盯着乌海,眼睛冒火,恨不得生吃了他,怒喝道:“没用的狗奴才,混账东西,你是怎么办的差事?怎么让乌林答氏自尽而死?你个混账王八蛋,赔老子的美人!”   完颜亮破口大骂,忍不住心头怒气勃发,顾不得皇上身份体面,从龙椅上跳起来,冲下来,一脚将乌海踢个跟头,怒喝道:“来人,拉下去喂狗!”   殿外侍卫答应一声,正欲进殿动手,只听一个声音高声喊道:“皇太后驾到!”   那些太监、宫女、侍卫们当即停下,跪倒在地,低头垂目,齐齐恭声道:“恭迎皇太后!”   一个中年贵妇带着几个太监宫女快步而来,只见她头戴凤冠,身穿凤袍,雍容华贵。正是皇太后徒单氏。这徒单氏并非完颜亮的生母,她是完颜亮父亲完颜宗干的嫡妻,就是大老婆,而完颜亮的母亲是完颜宗干的小老婆,此时完颜亮的生母已死,为了金国皇室体制,于是完颜亮尊奉徒单氏为皇太后。   完颜亮瞅见徒单氏进来,脸色变了变,勉勉强强上前参拜。   徒单氏摆手道:“罢了,免礼。”   完颜亮正准备给徒单氏行礼,心里却不情不愿,听她说免礼,当即免了。   徒单氏有事而来,却也无心计较,扫视一众太监宫女,摆手道:“尔等都退下,哀家有话和皇上说。”   那些太监宫女急忙低头退出,乌海从地上爬起来,悄悄溜了出去。   徒单氏望着完颜亮,沉声道:“皇上,哀家听说你要倾举国之兵伐宋,还要御驾亲征,可有此事?”   完颜亮眉毛挑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怒容,随即消失不见,强自压抑心头不悦,嗯了一声。   徒单氏脸色一变,望着完颜亮,沉声道:“皇上此举,哀家以为不妥,请皇上趁早打消此念,收回皇命。”   完颜亮嘴角牵动一下,冷冷道:“皇命已下,君无戏言,岂能儿戏?”   徒单氏急道:“皇上,眼下我大金国内叛乱频仍,内忧不断,而蒙古在咱们背后虎视眈眈,实为心腹大患,如此内忧外患,实在堪忧。此时出兵伐宋,殊无胜算,况且朝里宗室中还有人包藏祸心,心怀不轨,觊觎皇位,蠢蠢欲动,皇上岂可轻易离朝?”   完颜亮脸色不善,没有说话。   徒单氏看完颜亮无动于衷,接着道:“皇上,大宋立国近二百年,中原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汉人是我女真一族的数十倍,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当年太祖皇帝何等神武,也未能一举灭宋,你叔祖完颜兀术何等英雄,数次帅兵伐宋,却不想遇到岳飞、韩世忠等人率兵抵挡,最终无功而返,郁郁而终。你自问比太祖皇帝如何,比你叔祖父完颜兀术又如何?”   完颜亮冷冷道:“自古今胜于昔,前人没做到的事,未必后人就做不到。朕举兵伐宋,正是秉承太祖皇帝遗志,荡平天下,河山一统!”   徒单氏看完颜亮不为所动,一意孤行,不由得忧心如焚,急道:“皇上,哀家不许你出兵伐宋,更不许你御驾亲征,哀家这都是为了你好……”   完颜亮冷冷哼道:“够了,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你管得太多了!太后,你人在深宫,朝中之事你是如何得知?后宫朝臣内外串通,相互勾结,这是怎么回事?哼,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朕一定要严查重罚!”   徒单氏一愣,急道:“皇上,你说什么?哀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哀家已经老了,能做什么,难道你连哀家都信不过么?你虽非哀家亲生,可是哀家一向待你有如亲生,因为你,哀家才能身登太后之位,享尽荣华富贵,哀家与你根系相通,枝叶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哀家会害你么?”   完颜亮听她这几句话倒是语出至诚,似乎有所触动,心中怒气稍减,淡淡道:“太后所言,朕知道了,朕会详加思索,再做考虑,太后要是没事,就请回去歇息罢。”   徒单氏看完颜亮只是一位敷衍自己,并无诚心改过之意,心中忧急,道:“皇上,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哀家说的话,汉人有言,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道吾好者是吾贼,言我恶者是我亲,只有真心对你好的亲人才会如此苦口婆心,良言相劝,你一定要听哀家的话,收回皇命,修德立身,谨守祖宗遗训成法,勤政爱民,富国强兵,以待天时。” 第176章 倒行逆施   完颜亮嗯了一声,神情冷淡,漫不经心。   徒单氏看完颜亮始终不表态,知道他多半还是自以为是,固执己见,由不心中急迫,当下正色道:“皇上,哀家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为所动,倘若你一意孤行,哀家就要动用祖宗家法,召集宗室皇亲,群举公议,否决你的皇命……”   完颜亮脸色大变,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沉声道:“母后刚才所言,句句在理,朕已经听进去了,母后请先回宫歇息,朕自有区处。”   徒单氏喜道:“真的么?那就请皇上快些收回皇命,免得弄得人心惶惶,朝野不安。再说,眼下宋使就在中都,两国正在进行和谈,倘若被对方听到风声,探知消息,难免招致误会,以致引起宋人反应,导致边境不安,百姓纷扰,那可就不好了。”   完颜亮点头道:“好,朕知道了,请母后放心,朕明日就下旨,收回皇命,南征之举作罢。”   徒单氏大喜道:“皇上,这就好,哀家就放心了……”还想再说,却见完颜亮大声道:“来人,送太后回宫!”   话音未落,一群太监宫女从殿外进来。   徒单氏知道完颜亮不耐烦了,叹了口气,瞅了完颜亮一眼,转身出殿,太监宫女急忙跟上。   目送徒单氏离去,完颜亮目光阴鸷,寒光一闪,沉声喝道:“乌海!”   徒单氏刚才恰巧来到,乌海逃过一劫,不过其实就算徒单氏不来,乌海也早有自救之策。   乌海快步进殿,低头走到完颜亮身前,恭声道:“陛下有何吩咐?”   完颜亮眼睛望着殿外,冷冷道:“徒单氏这个老妖婆,当年朕的生母活着,就处处看她的眼色,受够了气,朕登基以后,为了皇室体面,尊她为皇太后,谁知她却不知自爱,竟敢管朕的闲事,如今竟要动用祖宗家法,欲不利于朕,你说该当如何?”   乌海心头一跳,不敢抬头,更不敢接话。   完颜亮转头盯着乌海,冷冷哼了一声。   乌海身子一震,瑟瑟发抖,颤声道:“陛下!”   完颜亮盯着乌海,冷冷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多嘴多舌,无事生非,自寻死路,与人无尤!”   乌海低着头,不敢接口。   完颜亮瞪了乌海一眼,冷冷道:“朕的意思,你都白了?”   乌海身子抖了一下,抬头傻愣愣望着完颜亮,面色惊恐。   完颜亮冷冷道:“你误了朕的大事,害死了朕的美人,朕暂且饶了你。还不快去办事,将功赎罪?”   乌海浑身颤抖,抬头望着完颜亮,颤声道:“陛下……”   完颜亮盯着乌海,目光冰冷,森然道:“做干净些,那些太监宫女,一个不留!”说罢,叹了口气,淡淡道:“太后好歹是一国之母,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该有人服侍才好。”   乌海颤声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说罢,转身快步出殿,到了殿外,马上直起腰,刚才惶恐惊惧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酷阴狠样子。   太后寝宫。   乌海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再后面跟着十几个皇宫侍卫。   殿外守着几个太监宫女,黑暗之中看不清来人路数,一个太监高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太后寝宫?”   乌海带人大步过来,那个太监看到乌海,吓了一跳,看到乌海身后那些侍卫的架势,更是惊恐,颤声道:“乌公公……”   乌海冷冷哼了一声,冲左右使个眼色,那些侍卫一拥而上,将那几个太监宫女拿下,拉了下去。   乌海带人昂然直入,进到殿中,只见大殿里点着几根烛火,徒单氏正在灯下闭目诵经。   两个宫女远远一旁侍立,看到乌海带人闯入,吓得浑身颤抖。   乌海一摆手,几个侍卫上前,将那两个宫女拿住,拖了下去,那两个宫女同时惊叫:“太后……”   徒单氏听到声音,睁眼回头一望,脸色一变,厉声喝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你们要造反么?来人呐……”   乌海冷冷道:“太后,别白费力气了,您这宫里殿外大大小小几十人,一个个早就见了阎王,您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更不会有人来。”   徒单氏身躯颤抖,面色大变,厉声喝道:“狗奴才,你们真是胆大包天,不想活了……”   乌海冷冷道:“启禀太后,夜深天凉,皇上命奴才来给您送一碗莲子羹,暖胃养身。”说罢,朝身后望了一眼。   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上前,双手微微颤抖,托盘里放着一碗莲子羹,碗里有一只小勺子。另一个小太监上前,双手从里面端出莲子羹,手哆嗦了一下,莲子羹洒了一点出来,身子一颤,急忙双手呈给乌海。   乌海冷冷盯了那个小太监一眼,一只手接过莲子羹。那个小太监身子一颤,急忙低头退下。   徒单氏脸色大变,身子一颤,厉声喝道:“狗奴才,你们要做什么?真是皇上让你们来的?”   乌海一只手端着那碗莲子羹,眼睛盯着徒单氏,一手朝后摆了摆,冷冷道:“你们都出去,关紧殿门,本公公亲自服侍太后。”   那两个小太监和几个侍卫低头退出,殿门关闭。   乌海端着莲子羹,面无表情,一步步走近徒单氏。   徒单氏脸色惨白,身子颤抖,一步步退后,瞪着乌海,颤声道:“大胆奴才,你要做什么,你敢对本宫无礼,你……”   乌海停下脚步,冷冷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旨办差,皇上孝敬太后,命奴才给您送了这碗莲子羹来,并命令奴才亲自服侍太后食用。”   徒单氏颤声道:“不要,本宫不要,本宫要见皇上……”   乌海面无表情,叹口气,冷冷道:“太后,难道到了此时此刻,您还不死心么?皇上命奴才来送您上路,又怎么可能再见您?您还是乖乖喝了这碗莲子羹罢,莫要辜负皇上的一片孝心。”   徒单氏脸色惊恐,身子颤抖,颤声道:“不,哀家不要,哀家不信皇上他如此狠心……” 第177章 丧心病狂   乌海叹了口气,淡淡道:“既然您不肯配合,那奴才只好无礼冒犯了!”说罢,一步步逼近徒单氏。   徒单氏身子一震,一步步退后,厉声喝道:“乌海,皇上如此不听人言,一意孤行,丧心病狂,倒行逆施,到头来一定会成为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绝不会有好下场,而你这个阉狗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更是不得好死!”   乌海嘴角抽动一下,脸色狰狞,走上几步,盯着徒单氏,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你说对了,完颜亮不会有好下场,我也不得好死,恭喜你,答对了!”   徒单氏听他直呼完颜亮名字,又是这般表情神色,脸色大变,紧紧盯着乌海,颤声道:“你……”   乌海两眼喷火,寒光四射,咬牙切齿道:“你叫我阉狗,不错,我是个阉人,你们眼里口中的狗奴才!是谁害得我家破人亡,害死我父,霸占我母,害得我变成现在男不男女不女的死太监?是谁?是完颜亮这个狗贼!杀父之仇,**之恨,残身之辱,岂止不共戴天?简直不能共立于地!老子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操他完颜家十八辈祖宗!”   乌海满腔仇恨,满腹怨毒,此刻终于都爆发出来,几乎是从心底里低吼出来,脸色狰狞,可怕之极。   徒单氏身子颤抖,颤声道:“你,原来你……”   乌海冷笑道:“不错,是我!我要报仇雪恨,要让完颜亮还债!我就要让他丧心病狂,倒行逆施,丧尽天良,干尽恶事,天怒人怨,不得好死!我要暗示他,引诱他,鼓励他,帮助他,让他自掘坟墓,自寻死路,一步步走近棺材,走入坟地,进入黄泉,堕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脱!”   徒单氏浑身颤抖,脸色惊恐,盯着乌海,一步步退到床边,颤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捣鬼,都是你教唆皇上,误导皇上,你真是用心良苦,心地歹毒!”   乌海咬牙切齿道:“不错,是我,都是我!怪只怪完颜亮该死,他太刚愎自用,太自以为是,太把自己当人,甚至把自己当成神,以为自己是神人,而把别人不当人!”   徒单氏喘息着道:“你要报仇,你天天跟着完颜亮,有大把机会下手,你为什么到今天还不动手?”   乌海咬牙道:“问得好!反正你已经是个死人,我就不妨告诉你,我要让完颜亮众叛亲离,穷途末路,身死国灭,万劫不复!我要抓住他,让他跪在我脚下磕头求饶,抱我的大腿,舔我的脚跟,苦苦哀求我饶他一条狗命!你猜,我会不会饶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乌海咬牙切齿,两眼放光,低声狂笑起来。   徒单氏看着乌海疯狂的样子,仿佛已经吓傻了,一下子跌倒在床上,颤声道:“你,你好狠……”   乌海狞笑道:“其实你应该感谢我,你安心去死罢,我一定会亲手宰了完颜亮,也算为你报仇了!”   徒单氏冷笑道:“好,这么说,哀家还要谢你不成?”话没说完,身子一跃而起,纵身扑上,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当胸朝乌海刺去。   变起突然,这一招又快又狠,眼看明晃晃的刀尖刺到乌海胸前,只见乌海抬手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徒单氏身上,徒单氏惨叫一声,啪地一声,短刀落地,身子朝后飞出,跌入床上。   乌海脸色不变,行若无事,甚至连一只手里端的莲子羹都不曾洒落一点。只见他冷笑着一步步走到床前,盯着徒单氏,冷冷道:“垂死挣扎,玩偷袭?有意思。咱们女真女子果然都是女汉子,都有两下子,嘿嘿,了不起。”   徒单氏倒在床上,两眼瞪着乌海,喘息着道:“你……你……”   乌海冷冷道:“我什么?你忘了,我净身以前,可是大内侍卫领班,能没有两把刷子?还有,刚才打你这一掌,是我跟金钵国师学的密宗大手印功夫,怎么样,滋味不错罢?嘿嘿,将来老子就用这大手印对付完颜亮,让他全身骨骼尽碎,寸裂而死!”   徒单氏全身骨节尽碎,眼神涣散,喘息着道:“你……”   乌海冷冷一笑,一口将那碗莲子羹喝了下去。   徒单氏眼见如此情形,不由得身子一抖,两眼紧紧瞪着乌海。   乌海抹抹嘴,啪地一声捏碎碗,微笑道:“没毒,没事。你怎么就不敢喝呢?我练成了大手印功夫,一直没机会练手,本来今晚就想在你身上试试手,就没打算毒死你,你可倒好,竟然先对我动手,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徒单氏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指着乌海,喉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忽然眼一闭,腿一伸,就此死去。   乌海望着徒单氏的尸体,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叹口气,摇摇头,退后两步,转身走向门口,打开殿门,缓步走出。   那些侍卫和两个小太监都在殿外守着,看到乌海走出来,人人都是面色恐惧,心头打颤,低着头,不敢看他。   乌海面无表情,眼睛扫向那个领头侍卫。   那侍卫急忙上前,低着头,小声道:“乌公公,一切按照您的吩咐,那些太监宫女一个不留,全都料理完了。”   乌海点点头,冷冷哼了一声,低声道:“这里留下几个人,不许任何人靠近大殿,你带几个人去,悄悄把那些太监宫女的尸体都搬进殿里,然后再放一把火……”   那个侍卫身子一震,脸色一变,定定神,恭声道:“是!”说罢,转身一招手,带着几个人快步去了。   乌海转头望向剩下那几个侍卫,其中一个侍卫急忙上前,小声道:“公公有何吩咐?”   乌海眼中寒光一闪,朝那两个低头站着的小太监努了努嘴,那个侍卫一怔,紧跟着身子一震,脸色大变。   乌海面无表情盯着他,冷冷哼了一声。 第178章 杀人灭口   那个侍卫身子一震,急忙转身过去,朝另外几个侍卫做个手势,那几个侍卫同样一愣,脸色一变,随即一拥而上,将那两个小太监捂住嘴,拖进殿里。   片刻之后,那几个侍卫出来,恭声道:“乌公公!”这几个侍卫素知乌海心狠手辣,可是没想到他今夜竟敢鸩杀太后,而且连一直跟着自己的贴身亲信小太监都要杀,人人都心头打颤,不寒而栗。   乌海双手背后,抬头望天,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人不说话威信高。   乌海懂得如何震慑他们,再说,他也用不着再跟他们多费口舌。因为再过一会,今夜跟着他来的所有这些人都将是死人,跟死人有什么必要废话?   过了一会,那些侍卫将那些太监宫女的尸体都搬进太后寝宫大殿里,俄倾之后,大火燃起。   乌海带着那些侍卫,远远站在暗处盯着。火光熊熊,映照着乌海冷酷无情的脸。   那些侍卫望着眼前大火,悄悄转头偷眼望向乌海,无不心头战栗。   眼看火势已起,大火越烧越旺,乌海冷冷哼了一声。   那些个侍卫会意,急忙一起大声呼叫道:“不好了,走水了,快救火!”   霎时间只听宫里乱成一团,惊呼声,叫喊声,脚步声从各个方向纷纷响起,朝着这边而来,眼看一大群侍卫、太监、宫女端着水盆跑了过来。   乌海纵声高叫道:“快救火,救太后!”口中叫着,领着那些侍卫从暗中闪出,奔上前去。   此刻半夜,宫中众人多已入睡,突听火起,纷纷爬起,赶来救火,眼看着火之处是太后寝宫,不由得都吓了一跳,人人惊惶,个个害怕,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忽然见到乌海副总管带人赶到,人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乌海神情惊惶,上蹿下跳,大呼小叫,指挥众人灭火。跟着乌海来的那些侍卫看到乌海这神情表现,这心理素质,这出神入化的演技,无不心中震惊万分,恐惧万分,人人心头发怵,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救火的人越来越大,无奈火势太大,等到火势扑灭,太后寝宫已然烧了个干干净净,火势所及,就连临近的几处宫殿也都被波及,烧毁严重,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是也。   火势扑灭,乌海第一个带头冲进废墟,眼看四下一片焦黑,空气中一片腥臭之气。   乌海放声大哭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一众嫔妃、太监、宫女、侍卫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一会,完颜亮带着一大群人赶来,看到眼前情形,不由得也是热泪盈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哭叫道:“母后,母后,儿皇来迟了,来迟了,母后,儿皇不孝……”   他身后那些人跟着跪倒在地,一起放声大哭。   完颜亮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一会,忽然好像想起什么,腾地一声从地上跳起身来,瞪眼扫视场中,厉声怒喝道:“今夜这宫里是谁当值?来呀,拉下去砍了,给太后殉葬!”   场上人人战栗,无人敢出一声。   乌海快步上前,恭声道:“启禀陛下,正是他们这些人。”说罢,用手一指那十几个侍卫。   那些侍卫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几乎站立不稳。   乌海接着道:“启禀陛下,他们这些人倒是尽忠职守,一直在岗,奴才赶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奋不顾身救火,忠心可嘉,求陛下宽恕他们……”   完颜亮阴骘冰冷的目光扫向那些人,那些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住磕头,颤声叫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人人都心里发抖,完颜亮这是摆明了要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了。   完颜亮看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有的眉毛胡子被烧了一半,有的身上衣服到处都是大窟窿小洞洞,似乎心有不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口气稍微松了些,冷冷哼了一声,瞅着乌海道:“带下去,好好查问火起缘由,若无疏忽懈怠之过,则赏他们奋力救火之功。”   乌海恭声道:“陛下英明神武,赏罚分明,奴才明白了,奴才遵旨!”说罢,一摆手,一大群侍卫上前,推推搡搡,押着那些侍卫就走。   乌海走在后面,到了无人处,朝身后一个侍卫统领使个眼色,做个手势。   那个侍卫统领一愣,随即会意,这些人都是他手下的兄弟,叫他如何忍心下得了手?可是乌海的话,那就是代表皇上的意思,怎敢违背?   那个侍卫统领一咬牙,一狠心,一闭眼,一摆手。   他身后一群侍卫抽出兵器,一涌上前,只听惨叫声连连响起,顷刻之间,那些侍卫尽数丧命当场。   乌海走到哪侍卫统领身旁,低声道:“宫中大火,烧死太后,消息一出势必朝野震动,皇上总要找些替罪羊,这是皇上的意思,你晓得么?本公公也曾为他们向皇上求情说好话,你也都亲耳听到了,可是咱们当奴才的,总不能不体谅皇上的处境罢?”   那个侍卫统领心里打个突,恭声道:“是,乌公公教训得是,卑职明白了。”   乌海点点头,望着地上那些侍卫的尸体,脸上现出怜悯不忍之色,叹口气,沉声道:“好好安葬他们,每人家里给五百两银子抚恤金。”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那侍卫统领心中感激,急忙恭声道:“多谢乌公公,相信这些弟兄们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必感念公公大恩大德。”   他却不知道,那些屈死的侍卫恨不得咬死乌海,将他扒皮抽筋,喝血吃肉。   乌海摇摇头,摆摆手,转身快步去了。   太后暴薨,完颜亮伤心难过,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唱做俱佳,演戏演够了,当即吩咐举国哀悼,罢朝三日,天下戴孝,祭奠皇太后。   完颜亮演戏演累了,回到寝宫里,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乌海悄悄走进来,使个眼色,殿里侍立的几个太监宫女低头悄悄退出。 第179章 帝王权术   乌海盯着完颜亮,一双眼睛里充满恨意,冷如刀锋。   完颜亮睁开眼睛,乌海马上低下头,垂手肃立,一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样子。   完颜亮盯着乌海,冷冷哼了一声,冷冷道:“都办妥了?”。   乌海恭声道:“启禀陛下,都办妥了,所有的知情者都已经成了死人,永远消失,请陛下放心。”   完颜亮眼里射出两道寒芒,盯着乌海,冷冷哼道:“是么,不见得罢?是不是还有一个?”   乌海一愣,紧跟着全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通通通不住磕头,颤声道:“陛下,奴才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陛下,求陛下开恩,饶了奴才这条狗命……”他一副可怜哀求的样子,却暗暗运气布身,攥紧了拳头。   人急拼命。   如果完颜亮真要对自己下手,那就提前发难,拼死一搏,无论如何也要在临死之前干掉完颜亮,抱那血海深仇。   乌海有这个自信,他自身武功不弱,又偷偷跟着金钵国师习学了密宗大手印神功,日夕苦练,已有小成,他相信,突然出手,一击而中,要取完颜亮性命,不是难事。   可是他现在还不想就这么杀了完颜亮,就像他对徒单氏说的,他要让完颜亮穷途末路,跪地求饶,趴在自己脚下给自己磕头,乞求自己饶他一条狗命,自己当然是不饶,要哈哈狂笑着,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捏死他。   完颜亮鼻孔里哼了一声,盯着乌海,眼里满是鄙夷不屑之意,头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乌海匍匐在地,久不闻完颜亮出声,偷眼一望,只见完颜亮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心里一松,知道完颜亮杀意已消,自己逃过一劫,强压心头满腔仇恨,悄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过了一会,只听完颜亮冷冷道:“完颜雍这个狗东西,他老婆死了,他竟然好像无动于衷,他自己管都不管,只是派了几个下人将他老婆就地安葬,这老小子够狠,够绝,是个狠角色,不得不防!朕本来等着他做出什么反应,好抓住他的小辫子,趁机办了他,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不为所动,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不好办了。”   乌海伏在地上,不敢接口。   完颜亮冷冷道:“你去,传朕旨意,再贬完颜雍为济南留守,让他立即赶赴济南上任,不得有误!”   乌海恭声道:“是,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传达陛下旨意……”   完颜亮怒道:“是个屁!朕还没说完,你明日一早出发,带上三千羽林军,沿途走慢些,一路跟着完颜雍,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若发现他有丝毫异动不轨之举,立刻拿下正法,若他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那你就不要动作,一直尾随他到了上京,等他屁股没坐热,立刻宣读朕的圣旨,命他即可赴任济南留守,不得有误。”   乌海心中一动,恭声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谨遵圣谕。”   完颜亮冷笑道:“从今日起,朕要让完颜雍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让他疲于奔命,穷于应付,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乌海心中一震,完颜亮这个狗贼竟然还有这一手,帝王权术玩得挺溜,当下恭声道:“奴才遵旨!”磕个头,爬起身,低头退下。   却说江鱼连夜敲开虞允文房门,虞允文看到江鱼身上血迹泥泞,不由大吃一惊,正想询问,江鱼进入房中,关紧房门,低声将金国将要大举攻宋的消息告诉他。虞允文大吃一惊,他为人精细,盯着江鱼道:“此事非同小可,兄弟你是从何处得来消息?”   江鱼早就想好说辞,低声道:“不瞒虞先生,今夜我出去了一趟,秘密潜入金国皇宫,本想刺杀完颜亮,不想却被那个金国番僧国师发觉踪迹,我和他大斗一场,两败俱伤,后来大批金兵赶来,我怕寡不敌众,因此赶快逃走。”自己和完颜敏之间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的,再说了,也没必要告诉旁人。   虞允文望着江鱼,惊道:“你去刺杀完颜亮,你受伤了?”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不碍事,相信那个番僧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当时蒙着面,金人不知我的身份。”顿了顿,低声道:“我偷听到完颜亮召见大臣将军,安排他们秘密行动,完颜亮野心勃勃,要调集金国所有兵马,倾国出动,攻我大宋。”   虞允文点点头,脸色凝重,沉声道:“既然如此,看来这是真的了。原来完颜亮是在演戏,借以麻痹我们,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准备南侵,妄图一局灭我大宋。真是狡猾透顶,狼子野心!”   江鱼低声道:“虞先生,那咱们怎么办?”   虞允文沉声道:“好办!金人亡我大宋之心不死,此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一天迟早要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鱼点点头,道:“先生所言不错,这不是什么秘密,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   虞允文沉声道:“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假装依旧被金人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若无其事,金人要演戏,我们就陪着他们演好了!我修书一封,小兄弟,你连夜出发,将这封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中,请他尽快呈奏皇上,请皇上早做定夺。”   江鱼望着虞允文,迟疑一下,低声道:“虞先生,小弟有一个担心,既已决定开战,谈判纯属幌子,翻脸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撕破脸皮,图穷匕见,金人狡诈无信,完颜亮残暴不仁,他们一定会对你们下手,到时候你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只有束手待毙的份,这可怎办?我的意思是,不如由我护送你们,一起杀出中都,一路杀回江南……”   虞允文摇摇头,决然道:“不行!那样一来,金人一定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一定会提前发难,兴兵攻我大宋,而我们大宋却一点准备也没有,岂不坏了大事?” 第180章 昼夜兼程   虞允文接着道:“何况咱们身在敌国,四处是敌,如何逃得掉?我知道兄弟你武功高强,可是凭你一人,如何能保护我们这么多人一路杀回江南?”   江鱼情知虞允文所言是实,默然不语。   虞允文沉声道:“我等奉命出使敌国,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国而死,重于泰山!”   江鱼看虞允文大义凛然,气度从容,不由得心中感佩,然而心中终究不忍心,沉默不语。   虞允文沉声道:“兄弟,你等着,我马上修书一封,写好之后,你带上就走,片刻不要延误!”   江鱼点点头,忽然想起完颜敏还在自己房中,点头道:“好,虞先生,我先回房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来!”   虞允文点点头,江鱼告辞出屋,快步回到自己住处,轻轻推开房门,反手关紧房门,小声道:“是我,我回来了!”   房中漆黑一片,不闻完颜敏搭腔,江鱼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过去,摸黑点亮灯火,转身往床上一看,不由得一惊,只见床上空空如也,不见完颜敏。   江鱼大惊失色,忽然一低头,只见眼前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有字,心中一跳,急忙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你心中,我不重,我的仇,自己报!若不死,他日见。莫寻我,敏留字。”   江鱼大惊,不及多想,急忙开门出屋,在院子里奔行一圈,四下扫寻,但见夜黑沉沉,不见完颜敏影踪。   江鱼兀自不死心,心念一动,飞身上房,在各个防务顶上飞行奔跃,沿着驿馆四周搜索一遍,哪里有完颜敏半分踪迹?   江鱼忧心如焚,精疲力竭,颓然坐倒在屋面,心中一片茫然,冷风吹来,打个寒颤,猛然想起来虞允文还在等着自己,还有天大的急事等自己去办,这是牵扯到天下无数黎民苍生的国家大事,决计不可耽搁。至于个人情仇恩怨,儿女私情,只有暂且放在一边。   江鱼跃身落地,也不回自己房间,直接去找虞允文。片刻之后,从虞允文房间出来,飞身上房,直向城外方向奔去。   驿馆院里黑暗角落里闪出一个黑影,正是完颜敏,眼瞅着江鱼离去的身影,止不住泪流满面,满腹哀怜凄婉,愤恨怨激,心道:“看来在你心里,我真的不重,你若当真爱我,在乎我,怎肯此时离去?你一定会千方百计找到我,保护我,想法子帮我报仇雪恨,完成我的心愿,然后带着我远走天涯,形影相随,永不分离,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是你……你……看来你我注定有缘无分,终究是路人了……”   完颜敏心中爱恨交加,自怨自艾,痴想一会,一狠心,转身便走。   完颜敏这一去,日后生出好大波澜,此为后话,以后再说。   江鱼越城而出,离开中都,路上遇到一队金兵,举手投足间杀了他们,抢了六匹快马,自己骑了一匹,另外手里还牵了五匹,一路快马加鞭,驱驰不停,等到座下马匹困乏无力之时,就放了那匹马,换乘另外一匹,继续牵着剩下的那几匹马,加紧赶路。又在一个小镇上买了些干粮熟食,带了一大皮带清水,路上渴了饿了就在马上一边赶路一边吃喝,如此这般,一路不停,到了第二日夜间,已经到了金宋两国交界之地,再往前便是襄阳。   此时江鱼座下只剩下一匹马,已经疲累不堪,而另外五匹马都已放掉了。   江鱼打起精神,催马前行,到了襄阳城下,已是半夜,城门早就关闭。   江鱼远远停下,翻身下马,在那马屁股上轻拍一掌,低声喝道:“马儿马儿,一路辛苦,这就去罢,你自由了!”   那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朝丛林里奔去。   江鱼身形一晃,瞬间到了城下,深吸一口气,运足全身功力,拔身纵起,使出上天梯功夫,一跃数丈,脚尖在城墙上轻轻一点,身子再次拔高丈许,如此一步一丈,晃眼间到了城上,轻轻跃上城头,忽然间感觉真气不足,身子一晃,发出一声轻响。   本来以江鱼的绝世武功,怎么会出此纰漏?原来江鱼与那金钵国师力斗一场,受伤不轻,这一路上又奔波不停,不眠不休,因此功力受损,真气未免不足,落地之时,真气一泄,便发出了一点响动。   城头上布满守城宋军,这一声轻响惊动数人,几个声音同时喝道:“什么人?”   这一来登时惊动了更多的人,城头上登时火把齐亮,无数士卒奔上前来,长矛大刀,将江鱼团团围住。   江鱼沉声喝道:“莫要动手,自己人!”   一个小头目厉声喝道:“什么自己人?你究竟是何人?是不是金人探子细作?快说,否则立马叫你尸横在地!”一摆手,那些宋军又逼近几分。   江鱼正欲搭话,忽然前排一个士兵大声叫道:“这不是少侠么?弟兄们别动手,快停下,是自己人!”   那些宋军一听之下,登时住手,借着火把亮光看清江鱼相貌,不由得都是又惊又喜,纷纷叫道:“对啊,是少侠,是他,咱们自己人!”   忽听一个声音大声喝道:“怎么回事?你们不好好守护城池,何事大声喧哗?”   江鱼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抬头一望,只见一队士兵打着火把,簇拥着一个将军走上城头,火把明亮,照着那将军,正是李雄。   江鱼心中一喜,正待说话,那些士兵纷纷让开,有几个大声叫道:“李将军,少侠来了!”   李雄一愣,抬头一望,不:3由得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紧紧握住江鱼的手,大声笑道:“好兄弟,你怎么来了!”   江鱼笑道:“李大哥,我受了虞大人之托,有要紧事要赶回临安一趟,来到这里,城门已关,不得已只好越城而走,不成想却被各位大哥发现了行藏。” 第181章 惊天巨变   李雄笑道:“原来如此,兄弟,你……”   江鱼抢先笑道:“若是知道今夜是李大哥带兵守城,我就直接叫门,不费这番力气了,还差点闹出误会。还望李大哥莫要怪罪。”   李雄呵呵大笑道:“兄弟你说什么话,快走,到城下歇息吃饭。”   江鱼也不客气,跟着李雄下了城头,到了城下,顾不得多说话,狼吞虎咽吃了些东西,将李雄叫到一边,小声道:“李大哥,我告诉你一件事,金人已经在调集兵马,准备大举进攻咱们了!”   李雄大惊,急道:“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江鱼低声道:“李大哥,小点声!我们在金国与金人谈判,秘密探知消息,虞大人立刻派我连夜赶回来向朝廷奏报,你马上带我去见你们张大帅,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早作准备,加固城防,防备金人进攻。”   李雄急道:“好,走,我带你去!”   当下两人快马加鞭前往帅府,刚刚走到城中,就见一队人马打着火把疾驰而来,直向大帅府方向而去。   江鱼一愣,道:“怎么回事,怎么半夜还有兵马行动,难道有什么紧急军务不成?”   李雄瞅了一眼,低声道:“他们不是我们襄阳守军,多半是朝廷派来的,兄弟你是从北门进城的,他们是从南门进城的。”   江鱼心中略安,点点头,两人一路来到大帅府,只见府外停着十几匹马,门外火把明亮,站着许多士兵守卫。   两人见这架势,相互对视一眼,一起下了马,李雄踌躇道:“看来多半是朝廷来人了,咱们要不要等等?”   江鱼沉声道:“军情紧急,没时间了,李大哥快带我去,刚好朝廷来人,咱们马上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朝廷。”   李雄一听,再无顾虑,道:“好,兄弟说的是,我这带你去见张大帅!”   正说着,忽然听到帅府内传出通通通一阵急促鼓响,一声接着一声。   李雄脸色一变,急道:“不好,果真有大事发生,这是擂鼓聚将的号令,大帅命令众将士前往校场聚集听令。”   江鱼点头道:“我和你同去!”   李雄点头,两人翻身上马,,直奔校场。沿途只见不断有军马赶往校场,到了校场一看,只见无数火把明亮,士兵们整整齐齐站立,帅台上左右站着两排将军,一个个顶盔挂甲,悬刀佩剑,静静肃立。   李雄只是个偏将,职位低下,没有资格立于台下,见此情形,不敢怠慢,当即朝江鱼打个招呼,快步进入校场,立于一队士兵前列。江鱼独自站于校场边上,只见又不断有兵马赶来,加入队列。   过了一会,但听马蹄声急响,一队宋兵簇拥着一个将军骑马而来,只见那将军正是襄阳守将张焕,旁边一匹马上是一个中年人,矮矮胖胖,一副油腻商人模样。   江鱼心中暗惊,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当下静观其变。   张焕下马,请那人下马,态度甚是恭敬。两人一起进入帅帐。   帐中众将一起抱拳躬身,齐声道:“参见大帅!”   张焕环视全场,大声道:“皇上有旨,众将士听旨!”   众将连同校场内数万士兵一起跪倒在地,黑压压一片。   张焕恭恭敬敬朝那商人道:“杨公公,请宣旨!”说罢,大步走到众将身前,转身跪倒,大声道:“襄阳守将张焕率同麾下众将士恭听圣旨!”   那人走到前面,扫视全场,咳嗽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布帛,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赵慎谋逆,妄图谋害朕躬,篡位自立,幸得苍天庇佑,奸谋败露,被朕拿下,废黜其太子之位,囚禁于天牢之中。而右武卫大将军长宁军节度使康奇附从太子逆党,造反作乱,带领本部兵马围攻京师临安,实属大逆不道,十恶不赦。襄阳守军乃我大宋最精锐能战之师,特令其驰援京师,救皇勤王。同时朕已传旨天下,敕令警示附近各镇各军各州各府迅速集结兵马,速往京师勤王擒贼,剿灭叛军,平息叛乱,以安天下。逆贼剿灭之日,即朕论功行赏之时。钦此!”   张焕等人齐声道:“微臣谨遵圣旨,皇上万岁万万岁!”说罢,张焕带头,众将士起身。   那杨公公大声道:“张大帅,如今逆贼围攻京城,情势万分危急,请大帅速速发兵勤王!”   张焕沉声道:“是,请公公公放心!”说罢环顾全场,大声道:“众将士听令!留下一万精兵,由孔副将统领,镇守襄阳,其余所有兵将,立刻跟随本帅出发,驰援勤王!”   众将士齐声道:“是!”   忽听一个声音大声喝道:“且慢!”人随声到,一个身影凌空飞来,疾落眼前,大声喝道:“不行,襄阳守军不得轻动,一兵一卒都不得妄动!”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只见将台前站着一个少年,正是江鱼。   张焕心中震惊,厉声喝道:“大胆,来着何人,竟敢扰乱军务,来人呐,拉下去砍了!”   几个亲兵大声应道:“是!”一拥而上,朝江鱼扑去。   江鱼冷笑一声,袍袖轻轻一挥,那些士兵一下子飞了出去,远远落在台下。   众人看到江鱼如此身手,无不大惊失色,抽出兵器,便欲扑上。   台下李雄眼看情急,急忙冲上台,大声道:“且慢动手,自己人!”   众人都是一愣,纷纷停下。   江鱼回身望着张焕,冷笑道:“张大帅,这才分开几天,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么?”   张焕心中惊疑不定,定睛一看,眼睛一亮,失声道:“原来是你!”   江鱼沉声道:“是我!”   张焕挥手令将士们退下,沉声道:“原来是少侠,你且退下,本帅有要紧军务在身,请恕无法接待,来人呐,带这位少侠下去,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江鱼打断他,大声道:“张大帅,你不能带兵去临安,一兵一卒都不能带走!” 第182章 霹雳手段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张焕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大胆,此乃皇上旨意,令本帅率兵勤王,你竟敢阻拦,你是何意?快快退下,否则军法无情!”   江鱼大声道:“大帅,在下随同虞允文虞大人他们一起出使金国,打探到金国国主完颜亮已经下令调集大军,不日就将举兵南下,大举进攻我大宋了!”   众人更是大吃一惊,脸上变色,面面相觑。   张焕变色道:“你说什么,金人马上要攻我大宋?”   江鱼大声道:“不错!金人已经调集百万大军,准备倾举国之力南征,意欲一举灭亡我大宋,如今大敌当前,大战在即,襄阳乃是我大宋北面门户,首当其冲,襄阳若失,则金人长驱直入,我大宋危矣!因此你不能带走襄阳守军一兵一卒,你身为主帅,更不得擅离职守!”   张焕大惊失色,众将士也都无不惊骇,一时场中寂静一片。   那个杨公公厉声喝道:“大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违抗圣旨,阻挠军务,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呐,立刻拉下去斩首示众……”   江鱼冷笑道:“这里是军营,是抗金前线,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杨公公气的七窍生烟,大声喝道:“张大帅,你还不快快下令将这个大胆狂徒拉下去砍了?”   张焕赔笑道:“公公息怒,本帅自会处理。”接着望着江鱼道:“这位少侠,你说消息的不知是真是假,可是这位杨公公带来了皇上上圣旨,此刻叛贼作乱,围困京城,皇上命本帅即刻驰援京师,率兵勤王,本帅岂可抗旨不遵?”   江鱼冷笑一声,转头瞪着那杨公公,厉声道:“你不是皇上派来的,你手里的圣旨是假的,你是金人奸细,故意散布假消息,妄图调开我襄阳大军,好让金人趁虚而入,你是叛徒,汉奸,卖国贼!”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尽皆呆住。   那杨公公怒喝道:“放屁!你竟敢污蔑钦差,那是灭九族大罪,你……”   江鱼厉声喝道:“襄阳守军乃是边防守军,肩负保境安民保家卫国之重任,可谓重于泰山,任何时候都不可轻动,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胸怀天下,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再说了,太子造反作乱,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果真如此,那也是大宋家务事,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不管这么说,那都是自己人,而金人才是大宋最大最危险的敌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放着国门不守,放着敌人不打,而去打自己人,金人马上就要大举进攻,大敌当前,大战在即,咱们却在搞窝里斗,自己人打自己人,自相残杀,自毁长城,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这不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么?”   江鱼这番话入情入理,大义凛然,人人听得暗暗点头,相互交头接耳。   张焕心中狐疑不定,暗自沉吟。   杨公公气急败坏,厉声喝道:“好小子,大胆狂徒,你还在这里妖言惑众,你罪该万死!倘若皇上遇害,则国将不国,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江鱼厉声喝道:“胡说八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黎民百姓才是第一位的!倘若没有百姓,何来国家,皇上又给谁当皇上去?”   杨公公气急败坏,怒喝道:“你这是妖言惑众,一派胡言谬论,简直大逆不道,快来人,杀了他!”   一众将士惊疑不定,无人动弹。   杨公公转头瞪着张焕,怒喝道:“张大帅,你竟任由这个小子在这里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大放厥词,扰乱军心,你还不赶快杀了这小子祭旗,率军出发,驰援京师,救皇勤王?莫非你要违抗圣旨,跟着太子造反不成?”   张焕一看杨公公急了,吓了一跳,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来人呐……”   却听江鱼冷笑一声,抬手一掌,杨公公惨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身子直直飞出两三丈,啪挞一声远远落在台下挣扎几下,,眼一闭,腿一伸,就此领了盒饭。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然敢杀钦差,还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江鱼站在帅台上,神威凛凛,凌厉的目光扫视全场,高声喝道:“各位将军,各位兄弟,此人才是金国奸细,假传圣旨,妄图混淆视听,制造混乱,调开我襄阳城防大军,好使襄阳城不攻自破,金兵长驱直入,侵我大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已经杀了他,为国除奸!”   张焕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你竟敢戕害钦差?来人呐……”   江鱼一声冷笑,抬手一指,一缕凌厉无比的指风射出,射在张焕身上,张焕登时住口,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江鱼屈指一弹,一颗黑黝黝的东西飞出,一下子飞入张焕的口中,江鱼跟着抬手一指,张焕身子一动,穴道解开,不由自主嘴一合,咕嘟一声,那物落入肚中。   张焕惊怒交集,退后一步,瞪着江鱼,怒喝道:“大胆狂徒,你给我吃的什么,你……”   江鱼眼里射出两道寒芒,冷笑道:“没什么,别怕,好东西,神丹妙药!你吃了以后,十日之内,若没有我独门秘制解药,必然肠穿肚烂而死!”   张焕大吃一惊,身子一震,脸色惨白,颤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快拿解药来……”   江鱼冷笑道:“拿个屁!拜托你长点脑子成不成?告诉你,朝廷争权夺利的事你少掺和,老老实实守住襄阳城,挡住金狗,保护百姓,那才是正事!十日之内,等我回来,不管是谁当皇帝,我一定带来圣旨,到时候一切自见分晓!若是你不听话,丢了襄阳,嘿嘿……”   江鱼一声冷笑,抬手一掌劈出,只听轰的一声,犹如炸雷劈过,台下地面上现出一个深坑。   众军无不惊得呆住了,瞅着江鱼,宛若见了天神一般。   只见江鱼一声长啸,身子凌空飞起,宛若一只大鸟般一掠数丈,凌空掠上一匹马背,两腿一夹,疾驰而去。 第183章 乱局多变   江鱼心急火燎,驱马疾驰,连夜赶路,早上到了灵州地界。   江鱼在路边摊上随便要了点馒头干粮,继续赶路。忽然远远只见前面大队官兵在疾驰赶路,前面是骑兵开道,后面跟着大队的步兵跑步前进。   江鱼心中一动,知道这些军队多半是赶去驰援京师。这一来他心里更急,打马追了上去,从侧旁绕过,跑到了前面,继续赶路。   沿路不断见到兵马行动,看他们的行军方向,都是赶往京城。   江鱼心急如焚,加紧赶路。金人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大举进攻,这个时候,大宋怎么能自乱阵脚,自相残杀,自毁长城,那岂不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江鱼心中疑窦丛生,疑团重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是太子谋反?这不可能啊,因为他没必要啊,他是太子,唯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他只需忍耐等待,皇位自然是他的。   那宋高宗赵构为什么要说太子谋反,他也没理由啊,他没有亲生儿子,太子是他自己挑选的皇位继承人,他的养子,而且如今太子羽翼已丰,根基已稳,他又何必要跟太子为难?   江鱼心中困惑,百思不得其解,他也顾不得多想,只是加紧赶路。一路上只见到处都有兵马调动,赶往临安方向,沿途百姓神色惊惶,议论纷纷,说的都是太子谋逆,带兵造反,皇上调兵勤王。   江鱼一路疾行,这日半夜,终于到了临安城外,远远只见城下篝火堆堆,火把无数,营帐林立,无数军队将临安城团团围困,打的旗号却是长信军,还有其他各色旗号,有各州各府,各道守备,看样子合在一起总有数十万。   江鱼一惊,不是说长宁军造反么,难道长信军也跟着长宁军造反?转念一想,瞬间明白过来,一定是长宁军包围了临安,而长信军又从外围包围了长宁军。   对,一定是这样。怪不得看不到长宁军旗号,原来他们被反包围在里面。可是既然这样,问题又来了,长信军人数本来就大于长宁军,再加上其他各路勤王兵马,势力已经远超康奇率领的长宁军,那他们怎么不大举进攻呢?再说了,如果到时候临安城内忠于皇上的守军再乘机出击,里应外合,内外夹击,长宁军非一败涂地不可。   江鱼心中困惑不解,纵马急上了,往前再走数百米,忽然看到临安城头上挂着长宁军的旗号,心中一跳,心念电闪,瞬间明白:原来康奇带领长宁军已经攻下临安城,他们一定在围攻内城皇宫,而宋高宗一定龟缩在内城里。   江鱼明白过来,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眼下形势如此危急,错综复杂,现在临安城外这些各路勤王兵马之所以按兵不动,一定是在等待天明,说不定今天白天就已经发生了一场大战,等到天一亮,他们马上就会发动新的大举进攻。这怎么行,自相残杀,自己人打自己人,亲者痛,仇者快,不管怎样,都是不对,到头来只会便宜敌人。   江鱼停马观望,心中急谋对策,眼下这情况该当如何?   自己必须首先想法子进入临安城,先摸清楚情况,再决定怎么办。可是在进入临安城之前,首先必须想法子稳住长信军统领,让他们明天不要急于攻城,最好能拖一拖,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解决这个问题。至于其他各路勤王兵马,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他们只是滥竽充数,一定是以长信军马首是瞻。   江鱼心中思谋已定,当下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路边草丛里,放马吃草,自己摸黑潜行,悄悄接近长信军营地,趁着巡逻的守营士兵刚刚过去的间隙,飘身急起,无声无息落尽营地里,紧接着身形一晃,隐入黑暗之中。   长信军中军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一将独坐案前,案子上摆着酒肉,那人边吃边喝,细嚼慢咽,喝酒也是一小口一小口,每个动作都是慢吞吞,只见他脸色凝重,愁容满面,似乎一直在沉吟,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这人正是长信军统领魏稳。此人精通兵法,武功不低,行事稳重,多年行伍,积功而升任长信军统领。   中军营帐外,一队亲兵分列左右,正在守卫。   一个长信军士兵快步而来,亲兵头目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中军大帐?”   那人边走边急道:“小的有急事要禀报大将军……”说话间,已经到了那些亲兵护卫身前。   那亲兵头目手按刀柄,大声道:“什么事,你……”一句话没说完,那人手一动,便点了他的穴道,紧接着身形晃动,双手连动,一阵风般一闪而过,那些亲兵护卫都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更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点声音,就那么直挺挺站着。   那人停也不停,身形掠起,扑进大帐,一掠飞到魏稳面前。   魏稳听到风声,刚刚抬头一望,两道指风同时迎面射来,一取哑穴,一取大穴,魏稳来不及起身,也来不及出声,便被制住。这一下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自己长年征战沙场,武功不弱,没想到在自己的大军营地里,自己的中军大帐内,竟然无声无息被人制住,自己竟然来不及做出一点反应,这真是太恐怖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魏稳心中惊惶,眼睛直勾勾望着那人,眼珠转动,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一滴滴顺着两边脸颊流下。   只见来人穿着长信军士兵服饰,面容稚嫩,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来人正是江鱼。只见他从容坐在魏稳对面,也不说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取出信纸,摊开放在魏稳面前案上。接着双手拿起一大块牛骨头,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魏稳心中又惊又怕,又是奇怪,低头眼睛一扫那信纸,脸色大变,抬头望了江鱼一眼。   江鱼边吃边微微一笑,用嘴朝信纸努了一下,示意他继续看信,接着又大口啃骨头。 第184章 暗通款曲   魏稳看江鱼这样子,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心中略安,又赶快低头看那封信,越看越是惊心,脸色大变,看完以后,抬头望着江鱼,脸色凝重。   江鱼扔掉骨头,双手捧起酒坛,张嘴对着坛口,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个精光,忽然只听啪地一声,酒坛破个粉碎。   魏稳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如此厉害,不动声色间便碎了酒坛。   江鱼叹口气道:“酒还勉勉强强凑合,坛子太差劲,一点也不结实。”   魏稳心中惊疑不定,望着江鱼。   江鱼咂咂嘴,盯着魏稳,淡淡道:“我是皇上派出的大宋使者,跟随虞允文虞大人和曾统曾大人等一同出使金国,虞大人的信你也看到了,金国皇帝完颜亮利用和谈当幌子,暗地里秘密调兵遣将,准备大举南征,一举灭亡大宋。情势危急,刻不容缓,你都明白了?”   魏稳眼珠转动,望着江鱼,却苦于不能说话,更动弹不得。   江鱼沉声道:“如今大敌当前,情势危急,我们全体宋人应当团结一致,同仇敌忾,抗击金贼,保家卫国,如何能祸起萧墙,自相残杀,岂非自寻死路,自取灭亡么?”   魏稳望着江鱼,眼光闪动。   江鱼盯着魏稳,沉声道:“我是虞大人派回来给朝廷报信的,今夜我来找你也没有什么恶意,我不会伤害你,你放心,现在我就解开你的穴道,放开你,不过你不许叫喊,也别惊动旁人,今夜咱们的说话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好不好?你若是答应,就眨三下眼睛,我就放了你。”   魏稳望着江鱼,一连眨了三下眼睛。   江鱼抬手两指,两缕指风射出,魏稳身子一震,要穴和哑穴同时解开。   魏稳身得自由,心中惊疑,对江鱼的身份还是将信将疑,他是个老江湖,老油条,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有心叫喊帐外亲兵来护卫,正在迟疑间,犹豫不决。   江鱼似乎看穿了魏稳的心思,微微一笑,沉声道:“别想了,魏将军,外面那些亲兵侍卫都跟你一样,被我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出不了声,就那么直挺挺站着,至于你的那些士兵,他们还以为你的那些亲兵护卫们在认真执勤,严密守备,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又怎么敢来打扰呢?”   魏稳越听心中越惊,盯着江鱼,正想说话,却见江鱼伸手又拿起一大块骨头啃着,看也不看魏稳,低声道:“康奇是不是已经带领长宁军攻下了临安城,正在围攻内城皇宫?”   魏稳点点头,低声道:“是,你……”   江鱼不等他说完,接着又问道:“你们今天是不是攻打临安城,和长宁军大战一场?”   魏稳点点头,沉声道:“不错,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知道这些?”   江鱼啃完肉,扔掉骨头,脸色一沉,低声叹道:“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你们却窝里斗,自相残杀,自毁长城,亲者痛,仇者快,真是让人痛心无语!”   魏稳似乎有所触动,默然不语。   江鱼盯着魏稳,低声道:“我要进城去,将虞大人的信给皇上和康奇他们看,让他们明白眼下的形势处境,金人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大战在即,一触即发,形势如此危急,当此之时,大宋绝不能乱,必须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可应对危局,保我大宋。”   魏稳点点头,低声道:“你说的不错,你来找我,想要我做什么?”   江鱼又拿起一块骨头,边啃骨头边低声道:“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魏稳微微一愣,低声道:“什么事?”   江鱼盯着魏稳,低声道:“给我时间,你明天不要攻城。”   魏稳盯着江鱼,沉吟道:“这只怕不好办,康奇带兵造反,攻陷京城,围攻皇宫,我领兵到了城下,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怎能不动手,再说此刻临安城下可不止有我长信军一家,还有其他各路勤王兵马,他们可不归我管……”   江鱼微微一笑,冷冷道:“你魏大帅统兵有方,御下有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谁敢多嘴多舌?你连自己手下的兵都管不住,你这个三军大帅还怎么当?”   魏稳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江鱼接着道:“至于其他各路勤王兵马,那也好办,他们都是些杂牌军,充其量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跟着凑热闹,瞎起哄,人数又少,战斗力又不行,一定以你长信军马首是瞻。”   江鱼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低声道:“这样,你明天早上召集各路兵马,让他们的头头脑脑都到你的中军大帐里开会,就说是要共同商议,研究制定攻城方案,到时候你就故意拖延时间,等我消息,等待变化,若是实在拖延不过,你就借口要减少伤亡,来个先礼后兵,劝降康奇,叫康奇上城头,你领兵就在城下,跟他多说话,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劝康奇投降,尽量多拖延时间。”   魏稳沉吟片刻,点点头,沉声道:“行,你说的这些,我做得到。不过,你一定要尽快抓紧,我也脱不了多久,否则别人还以为我是故意拖延,心怀异志,与叛贼暗通款曲,图谋不轨,那可就麻烦了。”   魏稳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样,我估摸着明日长武军就到了,他们可不归我管,到时候只怕形势就变了,我可就不能左右局面了!”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你放心,我比你还急,我会想法子见到康奇,讲清形势,陈明厉害,晓以大义,让他以大局为重,还有,我会让他假装和你谈判,你不攻临安城,他也不要进攻皇宫内城,你们俩相互之间心照不宣,配合演戏唱双簧,让你给他时间考虑,借以拖延时间,这样一来,你也好办。”   魏稳喜道:“好,就这么办。不过康奇他会听你的么?他现在可是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他是骑虎难下,无路可退,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185章 心照不宣   江鱼沉声道:“你放心,如今大敌当前,形势危急,在国家大义面前,我相信康奇康大帅他会想的明白,做出正确抉择。你们俩彼此心照不宣,相互配合演戏,等我的消息。”   江鱼心里有数,他自然不会告诉魏稳自己是康奇的救命恩人,曾经救了康奇父女的性命。   魏稳望着江鱼,心中将信将疑,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就是这样。”   江鱼在衣服上擦擦手,收起案上书信,放入怀里,起身道:“魏大帅,走罢,跟在下一起出去,我解开你的那些卫兵穴道,你叫他们不要喊,不要出声。”   魏稳点点头,跟着江鱼到了营帐外面,江鱼瞅了魏稳一眼,魏稳会意,望着那些亲兵侍卫,沉声道:“此人是长武军熊大帅派来的,给本帅通报军情,你们无需惊惶。”   江鱼双手抱拳,含笑沉声道:“对不起,在下刚才一时技痒,开个玩笑,多有得罪,还望各位多多见谅,兄弟在这里给各位赔罪了!”说罢,拱手抱拳,团团行了个礼。   江鱼就这么一行礼间,一股劲力从双手拳里暗暗涌出,传到那些亲兵护卫身上,一圈下来,那些亲兵护卫身子一震,身上要穴和哑穴同时解开。   自魏稳以下,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心中震骇不已。这少年刚才的点穴功夫,甚至是闪电般的轻身功夫,都是了不起的神功,可是他这般谈笑间,不动声色,若无其事,举手之劳,随随便便的解穴功夫,那才真是武林绝技,天下绝学。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身手,真是可惊可怖,若非亲见亲历,谁会相信?   江鱼显露神功,震慑当场,为的就是坚定魏稳的信心,眼看目的已达,微微一笑,转头望向魏稳,沉声道:“魏帅,烦请您派人送在下。”   魏稳回过神来,点点头,盯着那个亲兵头目道:“好!你带两个人,一路护送,传我帅令,他要去哪便去哪,任何人不得阻拦为难。”   那亲兵头目急忙恭声道:“是,属下遵命。”说罢,转向江鱼道:“请!”江鱼昂首便行,那亲兵头目带了两人跟在后面,一路穿过长信军军营,到了临安城下。   江鱼停下脚步,转身道:“多谢几位,这便请回罢!”   那几人相互望望,满心疑窦,告辞而去。   江鱼负手而立,目送那几人走远,转身慢吞吞绕城而走,到了僻静无人处,正准备施展上天梯神功上城,忽然心念一动,脱了身上长信军服饰,随手丢弃在地,接着深吸一口气,平地跃起,凌空拔高数丈,一只脚尖在城墙上轻轻一点,微一借力,身子又上升两丈有余,另一只脚尖在城墙上又是轻轻一点,凌空飞上城头,飘身一闪,隐入黑暗,打眼一望,只见城头上布满士兵,每隔几步便有一只火把照亮,几个士兵守卫。只是夜深,除了少部分在执勤守卫,盯着城下动静,其余那些个士兵大都坐在地上,靠在城头上打瞌睡。   江鱼观察完毕,略一思忖,心中已有计较,慢慢挪动身形,到了下城台阶口,忽然一个士兵打着火把迎面而上,一眼瞅见江鱼,火把光亮下见到江鱼面生,又没有穿长宁军服饰,不由得一惊,正要开口喝问,江鱼疾扑而上,一手捂住他嘴,一手卡住他后心要穴,那人登时全身无力,又叫不出声,被江鱼拖着下城。   谁知刚走了几步,眼前忽然一亮,一个将军带着一队几士兵打着火把踏着台阶上城而来,一眼瞅见这情形,不由得大惊,那将军抽出宝剑,指着江鱼,厉声喝道:“什么人,怎么回事?”   江鱼心里暗暗叫苦,略一迟疑,那将军身后那些士兵已经举着大刀长矛围了上来,城头上那些士兵也被惊动,纷纷举着刀枪从后面围来,把江鱼围在台阶中间。   那将军剑指江鱼,踏上一步台阶,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混进来的奸细?快放了我的兄弟!”   江鱼背靠一面城墙,抓着那个士兵挡在身前,沉声道:“我不是奸细,乃是信使,我要见你们康奇康大帅!”   那将军又惊又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什么信使,竟敢直呼我家大帅名讳?”   江鱼笑道:“名字就是人叫的,怎能叫不得,快去禀告你们康大帅,就说故人来访。”   那将军瞪着江鱼,厉声喝道:“你一会说是信使,一会又说是大帅故人,你究竟是何人,我看你就是奸细,来人呐,给我拿下!”   那些士兵齐声吆喝,就要一涌而上。   江鱼急道:“你们不要他的命了?”说着,一手抓起那个士兵身子,高高举起。   那些士兵登时停下手,投鼠忌器,一时愣住。   那个将军厉声喝道:“放人,本将军饶你不死!”   江鱼呵呵一笑,道:“一命换一命,这生意倒不亏。接着!”口中说着,双手托着那士兵身子,朝着那将军抛去。   那将军没想到江鱼真会答应,而且马上就放人,还给自己送到眼前,顾不得多想,急忙抛下宝剑,双手去接,忽然间感觉身子一麻,登时动弹不得,原来江鱼趁势扑上,点了他穴道。   只见江鱼一手接住那士兵,一手揪住那将军,两个人质在手,哈哈一笑,大声喝道:“快去叫你家康大帅来见我!”   那些士兵眼看救人不成,将军反倒又落入来人手中,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惶惑无计。   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厉声喝道:“何事喧哗,怎么回事?”说话间,一队人马奔上城头,当先一人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却是一位女将军。   江鱼听到那人声音,感觉似乎有几分熟悉,正在疑惑间,那女将军带人到了眼前,一眼看到眼前情形,脸色一变,拔出腰间长剑,直指江鱼,厉声喝道:“大胆奸细,还不快快放人,乖乖束手就擒,本将军或可饶尔狗命!” 第186章 夤夜故人   江鱼听到这声音,借着火把光亮再看清她面貌,心中一动,呵呵笑道:“是么,这位康大小姐康大将军,你就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么?”   那女将正是康奇之女康宁,她带兵巡夜,紧守城池,听到城头上喧哗吵闹,急忙带人赶来。   康宁听到江鱼这话,不由得一惊,从身后一个士兵手里接过火把,高高举着,紧紧盯着江鱼细一打量,眼睛一亮,脸色一变,喜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来到此处?”   江鱼见康宁认出自己,微微一笑,放下手中那两人,顺手解开他二人身上穴道,拱拱手,笑道:“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个将军和那个士兵惊魂甫定,望望江鱼,那个将军急忙望着康宁行礼,道:“大小姐,属下……”   康宁一摆手,大声道:“没事了,自己人,大家快回到各自岗位上去,提高警惕,严密守备,提防敌军偷袭!”   众将士眼看乃是一场虚惊,齐声道:“属下遵命!”各自归位,谨守城池。   康宁望着江鱼,沉声道:“少侠,请随我下城一叙。”   江鱼点点头,跟着康宁下了城头,康宁转身望着江鱼,正要开口,江鱼抢先道:“康小姐,你别说了,情况我大概都知道了,快带我去见康帅,我有急事!”   康宁一惊,低声道:“我父帅正在指挥围攻内城皇宫,我这就派人带你去见他,我走不开,我要带人守城,防备敌军偷袭。”   江鱼微笑道:“康小姐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今夜敌军一定不会偷袭,而且明天也不会发动进攻。你就让弟兄们放心睡大觉好了。”   康宁一愣,不由得又惊又喜,紧紧盯着江鱼,急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真的么?”   江鱼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你就相信我好了。我不会骗你的。”   康宁望着江鱼,心中将信将疑,眼前这少年曾经救过自己父女的性命,自己也曾见识过他的身手,可说惊艳天下,冠绝人寰,自己当然愿意相信他,可是他说的城外敌军今夜不会偷袭,明日不会进攻,这可不是小事,他凭什么说这话?   江鱼微笑道:“快走罢,带我去见你父亲,我还急着呢。”   康宁点点头,转身朝身后一个副将道:“传我将令,小心守备,谨守城防。我去去就来。”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副将领命去了。   江鱼见她不大相信自己的话,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心中反倒隐隐有几分欣赏之情:这女子年纪虽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行事稳重,有板有眼,颇有名将之风。   康宁望着江鱼,似乎怕江鱼不高兴,低声道:“对不起,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眼下情势危急,不容有失,我不得不小心。你别多心,好吗?”   江鱼听她软语解释,心中一动,微笑道:“你放心,我不多心,你小心,我安心,大家都省心。”   康宁听江鱼说得有趣,微微一笑,望着江鱼,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江鱼看她一脸凝重,有心缓解她的紧张情绪,笑嘻嘻道:“你忘了,当日大雨破庙,你给我吃你亲手做的饼,一饼之恩,涌泉相报,所以我帮你。”   康宁一愣,凝视着江鱼,轻声道:“就为了这,你就甘冒奇险,来帮我们?我们现在可是造反叛逆,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却主动来蹚这道浑水,你……”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只是静静望着江鱼。   火把光亮映照下,只见她面容沉静,轮廓分明,神情坚毅,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江鱼忍不住心中一荡,有心开个玩笑,笑嘻嘻道:“一饼之恩,也还罢了,还有呢,你长得漂亮,与众不同,是我喜欢的那一款,所以呢,我要帮你,管他什么浑水脏水,我统统都不在乎,谁叫我喜欢你呢?”   康宁一愣,登时飞霞扑面,脸上娇红一片,随即脸色一沉,转过了头。   江鱼这前一句话说一饼之恩,涌泉相报,还像个知恩图报的正人君子,没想到后一句话却画风突变,活脱脱一个好色无行的登徒子。   康宁听江鱼说这话,不由得面红心跳,心中微怒,却似乎隐隐有一丝暗自窃喜,说不出的心意复杂。   江鱼一言出口,登时后悔,这当口情势危急,刻不容缓,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撩妹,真是该死。其实江鱼此刻这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话不知轻重,口无遮拦,少年心性,原本如此,不足为奇。   江鱼心中懊悔不跌,眼看康宁转身低头,默然不语,心中惴惴不安,呐呐赔笑道:“康小姐,我……”却不知说什么好。   康宁挥手命人牵来两匹快马,看也不看江鱼一眼,翻身上了一匹马,眼睛望着前面。   江鱼实在有些尴尬,跟着翻身上马,康宁催马便行,直向城内驰去。江鱼催马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城而入,直达内城,眼看城下密密麻麻都是军队,营帐林立,火把通明。   城下士兵看到康宁来到,早有几人迎上前来,一个偏将叫道:“大小姐!”   康宁点点头,沉声道:“我父帅呢?”   那个偏将低声道:“大帅正在帐内议事,大小姐,末将带您前去……”   康宁点点头,沉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去。”说罢,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那个偏将。   江鱼见状,跟着下马,早有一个士兵上前接过马缰。   康宁转头望了江鱼一眼,脸色平静,低声道:“跟我来!”   江鱼一言失口,本来颇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无光,此刻看她脸色,听她语气,似乎没有生气,不由得心里一松,小心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路穿过军营,但见一队队士兵们来往巡逻,防守严密。江鱼忍不住心中暗赞康奇带兵有方。   远远看到一座大帐内灯火通明,一队士兵正在严密守备。 第187章 空帐稻草   远远看到一座大帐内灯火通明,一队士兵正在严密守备。   江鱼知道那是中军大帐,正跟着康宁往前走去,忽然心头莫名一跳,隐隐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打眼一撇,只见远处两道黑影一闪而过,犹如两道闪电一般朝着中军大帐扑去。   江鱼大叫一声:“不好,有刺客!”人随声出,身形一起,宛若流星赶月一般追上前去,在半空中拦腰拦住他们,两掌齐出,呼呼两道风声朝那两人劈去。   那两人各出一掌相迎,砰砰两声巨响过后,江鱼身子一震,全身气血翻涌,喉头发甜,闷哼一声,翻身落地,身子摇摇晃晃,几乎战站不稳,却兀自挺立在中军大帐前面,挡住那两人去路。   只见那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人手执一把长剑,另一人却是空手。   那两人各出一掌,合二人之力打伤江鱼,却也被江鱼掌力击退落地。其中那个空手那人扑向江鱼,呼呼两掌,朝着江鱼劈去。江鱼眼看对方掌力凌厉,来势汹汹,急忙举掌相迎,两人斗在一起。   另一个黑衣人停也不停,手中长剑挺出,全身化作一道寒光,剑光一闪,凌空而下,大帐破顶,露出一个大洞,那刺客飞身而入。   这时康宁和那些士兵才都纷纷反应过来,康宁大惊失色,大声叫道:“有刺客,保护大帅!”   众军纷纷呐喊,朝着大帐涌来。   突然那人大叫一声,语带惊惶,康宁心急如焚,抢先扑进大帐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大帐内空无一人,却立着好几个稻草人,地下有一个巨大的深坑,那黑衣人掉落在坑里。   康宁心中惊喜交加,大声喝道:“杀!”   众军士齐声呼喝,长矛齐出,朝着坑内刺落。   眼看乱枪刺来,那人就要变成刺猬,只见他手中长剑划出,啪啪啪无数声响,那些士兵手中长矛枪头齐齐断折,那人大吼一声,身子凭空掠起数丈,升到半空,朝帐篷顶大洞口飞去。   一个将军大声喝道:“放箭!”   霎时间万箭齐发,矢落如雨。   那人身在半空,一声长啸,一手长剑舞动,一手运掌劈出,劲风呼呼,那些箭矢根本近不了他身,半道上纷纷倒射而回,反倒射中了不少士兵,那些士兵大声惨叫,纷纷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经从帐篷顶上大洞中飞身而出,一眼瞥见自己的同伴还在和江鱼激烈缠斗,脚尖在帐篷顶上虚虚一点,身子凌空飞出,扑向江鱼。   江鱼本来身上有伤,刚才又被这两名黑衣人合力打伤,伤上加伤,而两个黑衣人都是高手,江鱼与其中一人缠斗,本已落了下风,此刻另一个黑衣人再来,更是雪上加霜,形势危殆。   那人飞身而来,挺剑直刺,另外一人同时一掌劈出,两人一左一右,一剑一掌,扑向江鱼。   江鱼眼看情势危急,今日只怕小命不保,当下把心一横,运足全身功力,双掌齐出,不退反进,迎着那二人飞身扑上,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此时长宁军士兵纷纷奔来,火把齐明,照亮半空,犹如白昼。   那执剑的黑衣人借着火光看清江鱼相貌,严重露出惊讶之色,眼光一闪,身形停滞,手中长剑也缓了一缓。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一掌朝江鱼劈去,那个执剑黑衣人收剑回身,伸掌一格,叫道:“住手,走!”拉着另一个黑衣人便走,两人飞身而起,飞出军营,纵身扑向内城墙,宛若两只大鸟一般飞上城头。   长宁军士兵呐喊着追到城下,城头上乱箭齐发。   那将军大声喝道:“快退!”士兵们纷纷退后。   康宁惊魂甫定,回想起刚才一幕,兀自心有余悸,倘若刚才父亲是在中军大帐内,在那黑衣刺客的雷霆一击之下,只怕凶多吉少。   康宁定定神,张眼一望,忽然看到江鱼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奔上前扶住他,急道:“你受伤了,你……”   江鱼摇摇头,勉强稳住身形,嘶声道:“康帅他……”   康宁看江鱼受伤颇重,却兀自记挂着自己父亲安危,不由得心中感动莫名,轻声道:“我父帅没事,他压根就不在中军大帐里,那刺客白白扑了个空……”   江鱼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心里一松,劲力一泄,身子摇晃,几乎站立不住,康奇急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鼻中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说不出的慌乱困惑。   那将军大步过来低声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康宁定定神,低声道:“我来找我父帅,这是怎么回事?我父帅呢?”   那将军小声道:“大小姐,大帅不在这中军大帐里。”   康宁一惊一愣,低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江鱼也是一惊,心中疑惑,听那将军说话。   那将军瞅瞅左右,小声道:“昨夜有一个刺客混入军营,妄图行刺大帅,多亏暗中有人施救,大帅才免遭毒手,后来大帅就不在这里办公,而是设下一个空城计,等着刺客上钩。没想到今夜那刺客果真又来了,刚才多亏了大小姐这位同伴帮忙……”说着,眼睛瞅着江鱼。   康宁低声道:“这是我父帅的朋友,来给咱们帮忙的。”   那将军抱拳道:“原来是大帅的朋友,多谢了,要不是您,只怕我的弟兄们会伤亡更多。”   江鱼勉强笑了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康宁低声道:“我们有急事要见大帅,快带我们去。”   那将军答应一声,低声道:“是,大小姐,末将这就带您去见大帅。请大小姐跟我来。”说罢,转身迈步便走。   康宁看江鱼脸色不好,要扶着他走,江鱼摇摇头,推开康宁,跟着走。   三人在军营里穿行,一路到了东南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帐篷前停下。 第188章 别后重逢   江鱼看这小帐篷普普通通,毫不起眼,门口也只有两个小兵守着,眼光一扫,却见帐篷四周暗中有无数人埋伏着,无数双眼睛瞅着,不由得暗暗点头。   康宁眼光锐利,她早就发觉这座帐篷四周埋伏着无数兵马,明松暗紧,防守严密,知道父亲安全无恙,不由得心中欢喜。   那将军停下脚步,低声道:“大小姐,大帅就在里面,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就不进去了,末将告辞!”   康宁点点头,那将军抱拳告别,快步而去。   门口一个小兵迎上,低声道:“大小姐,您来了?”   康宁点点头,低声道:“马将军,我父帅呢?”   江鱼听康宁叫那小兵马将军,不由得一愣,心念一动,随即明白这人一定是将军假扮小兵。   那小兵低声道:“大帅正在和清宁郡主他们一起议事。”一边说,一边瞅着康宁身后江鱼道:“这人是……”   康宁低声道:“自己人。”   那人登时不再多问,低声道:“大小姐,请!”   康宁带着江鱼,大步进入帐篷,只见帐篷里面灯火通明,几个人围在一张桌案前,案上摊着一张图纸,那几人指指戳戳,小声说话,正在讨论。   康宁大步上前,大声道:“父帅!”   康奇一身戎装,神情严肃,抬头望见康宁,脸色一沉,冷冷道:“宁儿,你不好好守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倘若敌军趁夜偷袭,那该如何是好?”   康宁眼看父亲脸色不悦,正想说话,江鱼从康宁身后转出,微笑道:“无妨,我担保敌军今夜绝不会偷袭,而且我保证他们明天也不会攻城。”   帐篷里众人都是一惊,康奇望着江鱼,目光一闪,失声道:“是你!”   与此同时,只听一个女子啊地惊呼一声,说不出是惊是叹,是喜是忧。只见她明眸皓齿,姿容秀丽,只是脸上带着焦虑之色,容颜憔悴,正是清宁郡主赵欢。   江鱼拱手微笑道:“康帅,别来无恙?”接着又转向赵欢,长身一揖,沉声道:“拜见清宁郡主殿下。”   赵欢甫见江鱼,忍不住心中欢喜激动,快步上前,定定望着江鱼,颤声道:“是你,你回来了?”   江鱼看她神情激动,望着自己的眼神热切,深情款款,不由得心中一跳,低声道:“是,我回来了!”   赵欢定定凝视着江鱼,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上一红,定定神,退开几步,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康宁看到赵欢见到江鱼之后这般神态举止,不由得心中一动,没来由的心中一阵不悦,似乎是醋意发作,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上前道:“父帅,今夜又有两名刺客前来行刺,多亏父帅移了营帐,不过也不打紧,刚好他来了,他武功那么高,刺客的阴谋不会得逞。”说罢,转头望着江鱼。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今夜那两名刺客个个武功奇高,我也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   康奇大步上前,喜道:“原来是少侠,你怎么来了?”   江鱼脸色凝重,沉声道:“康帅,怎么昨夜也有刺客来过?”   康奇点点头,沉声道:“昨夜是有一个刺客潜入军营,妄图行刺于我,多亏有人相救。不过救我那人只是突然现身,惊鸿一瞥,击退刺客,追逐而去,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此人是谁。为防刺客再来,我今夜故布疑阵,虚设营帐,暗设伏兵,果真又有刺客来了。”   江鱼此时顾不得多说,沉声道:“康帅,郡主,情况紧急,闲话以后再说,我这次回来,是受了虞允文虞大人之命,前来送信,金人马上就要大举南征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人人脸上变色。   康奇沉声道:“少侠,这消息可确切么?”   江鱼沉声道:“千真万确!我等在金国得知这个消息,虞先生心急如焚,立刻修书一封,让我赶回来报信,在下一路上马不停蹄,不眠不休,终于赶了回来,没想到一回来才知道朝廷又发生了这般大事。”   赵欢道:“金人不是在和咱们谈判么,怎么会这样,这……”   江鱼沉声道:“郡主殿下,康帅,金人素来狡诈多变,无信无义,金主完颜亮志大才疏,好大喜功,他一心想要灭我大宋,提兵西湖,立马吴山,一统天下,他就是利用谈判做幌子,瞒天过海,扰乱视听,混淆黑白,让咱们放松警惕,他却暗中调兵遣将,传令调集金国水路大军六十万,号称百万之众,准备大举南征,一举灭我大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真是可恶至极!”   众人心中震骇,面面相觑。   江鱼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上前呈给赵欢,低声道:“郡主请看。”   赵欢双手接过,快步走到康奇面前,沉声道:“康帅,您是三军主帅,请您先阅。”   江鱼将虞允文的书信先给赵欢,是没错,因为赵欢身为郡主,身份尊贵,而赵欢这般举止,却更是得体,她此举合乎自己身份,充分尊重康奇,给足了他面子。   康奇也不客气,双手接过,沉声道:“多谢郡主殿下信任。”展开信纸一看,脸色越来越是凝重,看完之后,一言不发,双手捧给赵欢。   赵欢双手接过,一字字仔细看完,同样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江鱼沉声道:“郡主殿下,康帅,眼下金人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大战在即,大宋绝不能乱,更不能自相残杀,否则无异于自寻死路,自取灭亡。我们必须停止内斗,一致对外,才可度过危机,保住大宋半壁江山。”   康奇沉声道:“怕只怕咱们有心,别人却无意,那又如何?”   江鱼朗声道:“民族大义,国家危亡,我相信当今皇上乃至所有朝廷大臣,士兵百姓,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之将亡,百姓何归?”   康宁昂然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赵欢目光闪动,盯着江鱼,沉声道:“你方才说,今夜敌军不会偷袭,明天也不会攻城,莫非……” 第189章 闪电惊雷   江鱼沉声道:“郡主殿下好聪明,你说对了,我今夜直入长信军营中,见到了魏稳,我给他看了虞先生这封信,说明利害,晓以大义,他答应等我消息,暂时不对咱们动手。”   赵欢听江鱼不说“你们”,而是说“咱们”,显然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由得芳心大慰,喜道:“果然是这样,你做的好!”   康宁以手抚胸,笑道:“谢天谢地,今夜我跟你前来,生怕敌军偷袭,心里一直在打鼓,现在总算放心了!”   康奇目光闪动,盯着江鱼,沉声道:“长信军统领魏稳,此人名字叫稳,果真行事稳如狗,没想到你竟能说动他,果真不简单。”   江鱼沉声道:“康帅过奖了。”转身望着赵欢,沉声道:“郡主殿下,传言太子殿下被皇上囚禁在天牢之中,不知是真是假?”   赵欢脸色大变,花容失色,眼圈一红,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郡主殿下,康帅,眼下情况危急,目前形势对咱们不利,咱们殊无胜算,就算咱们能赢,可是到时候自相残杀,大宋元气大伤,势必被金人渔翁得利,大宋势必灭亡,那我等都将成为民族罪人,有何面目面对天下百姓,死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众人脸上变色,尽皆默然。   江鱼沉声道:“我决定了,今夜进入皇宫,去见皇上,求他放了太子殿下,并对所有人既往不咎,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抗击金贼,保家卫国!”   众人都是一惊,一起望向江鱼。   康奇脸色凝重,默然不语。   赵欢望着江鱼,颤声道:“你想好了?这行么?”   江鱼沉声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或许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康奇沉默良久,点点头,沉声道:“少侠,你说的不错,这或许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赵欢定定神,望着江鱼,沉声道:“怕只怕皇上不会答应放了我父亲,他既然冤枉诬陷我父亲造反,就已经决定对我父亲动手,又怎会轻易放了我父亲?”   江鱼沉声道:“事出有因,事在人为!郡主殿下,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出太子殿下,将来必须要太子殿下领着我们共同抗击金贼,大宋才有胜算,天下才有希望!”   “说得好!”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人大步进帐,年约五旬,白面微须,气度从容,正是太子太傅史浩。   史浩缓步走到江鱼面前,深深注视着他,沉声道:“好,太子没有信错人,老夫没有看错人,少侠果真是少年英雄,忧国忧民,大义凛然,少侠所言,正是眼下解决眼前危局的唯一办法,也是最佳办法。少侠心系天下,不顾自身安危,愿意冒死进宫,向皇上进谏,这份胸襟胆识,真是天下少有,老夫佩服,请受老夫一拜!”说罢,朝着江鱼深深一揖。   江鱼认得他是史浩,太子殿下的老师,听他言语之中对自己多有褒奖,特别推重,心中感动,急忙躬身还礼,沉声道:“史老此言太过了,小子实在当不起。在下一个乡野小子,无知无识,啥也不懂,我只觉着只要是为国为民,凭心做事,但求无愧无悔,至于是非对错,小子自己也不知道,成败利钝,更非小子所能预料,更不会放在心上。”   “好一个为国为民,凭心做事,无愧无悔!”一个武将大步上前,望着江鱼,沉声道:“好一个中华少年,此言一出,愧煞多少我辈官场中人!”   江鱼望着那人面生,似乎不认识,沉声道:“过奖了,请问阁下是……”   赵欢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位是京师防御使洪一通洪大将军,我们这次能攻进临安,多亏洪将军鼎力相助,带领所部兵马归顺我们,共襄义举,大开临安城门,放康帅的长宁军进城。”   洪一通沉声道:“郡主殿下过奖了,太子殿下英明睿智,礼贤下士,对洪某有知遇之恩,如今太子殿下被奸佞小人诬陷,蒙冤受屈,洪某焉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那还是人么?”   江鱼听洪一通说的爽快,重情重义,心生好感,抱拳道:“洪将军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小子感佩莫名。”顿了顿,沉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在下这就告辞,想法子混进皇宫,设法见到皇上,陈明利害,希望他能以国家天下为重,放了太子,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任命太子殿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让他统领大军抗击金贼入侵。”   江鱼说罢,抱拳朝众人团团一礼,转身大步便走,更不回头。   眼看江鱼步伐坚定,头也不回走出营帐,众人无不泪目,纷纷跟着涌出营帐。   忽然间天上一个炸雷响起,数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狂风大作,斗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江鱼身形一闪,就在炸雷闪电狂风暴雨中飞纵而起,掠向远方。   轰隆隆忽然一个炸雷响起,一道闪电当头劈落,只见江鱼身上红光一闪,大叫一声,身子从半空中重重跌落,就此昏了过去。   原来江鱼与金钵国师斗武受伤,没有顾得上调息养伤,这几日又不眠不休赶路,身心交瘁,疲累不堪,今夜又以一人之力与两名与自己功力相若的高手对掌,再受内伤,一直在强自支撑,此刻终于伤势发作,晕死过去。   康奇等人大惊失色,纷纷惊呼出声,急忙冒雨冲上,前去抢救。   忽然一道身影流星般凌空飞来,抢先一步,一把抱起江鱼,查看他的伤势。   众人大惊,康奇沉声喝道:“来人,拿下!”   营中众军士齐声呼喝,一拥而上,将那人团团围住。   赵欢和康宁双剑齐出,指着那人,厉声喝道:“什么人,快放下他!”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长宁军服饰,头也不抬,一掌贴在江鱼后心,一手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塞入江鱼口中,口中沉声道:“康帅,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么?” 第190章 从前旧事   众人都是一愣一惊,康奇心念一动,急叫道:“快住手!”   众军士纷纷退开几步,赵欢和康宁却兀自长剑指着指着那人,只是剑尖缩回几寸。   康奇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那人背影,沉声道:“是你,昨夜是你击退刺客,救了本帅性命?”   那人不答,双手横抱起江鱼身子,站起身来,沉声道:“快让开,找个僻静地方,我要为他疗伤。这个地方要离你的营帐不远,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众人这才看清他相貌,只见他穿着一身长宁军服饰,身材瘦小,年约五六十岁,看上去普普通通。   康奇心念一转,沉声道:“多谢前辈好意,前辈是担心刺客再来行刺康某,因此才留下来就近保护康某。若非如此,前辈早就带他离去,为他疗伤,凭前辈的绝世身手,我等又怎拦得住?”   那人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康奇转身喝道:“来人,快快腾出一座营帐!”   一个副将大声答应,转身领了几人快步去了。   康奇恭恭敬敬道:“前辈请!”说罢,头前带路,那人抱着江鱼,大步跟来。   江鱼在做梦。   梦中从前诸般场景,一一略过脑海。   自己从小生活在一个叫八仙镇的小镇子,没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送自己到学堂读书。自己刻苦用功,一心要高举状元,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直到那一天,自己正在学堂上课,小雨慌里慌张跑来告诉自己,镇上的地主恶霸王霸天打伤了,自己一路飞奔回家,看到父亲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惨死在自己眼前。自己悲痛欲绝,烧家葬父。   当夜自己偷偷潜入王霸天家里,一心要杀了王霸天为父报仇。没想到却误杀了王霸天的弟弟,被人发觉后,一路逃到了学堂里,遇到了韩先生的儿子、自己的同学韩飞,他让自己躲到了院子里一口棺材中,自己在棺材里发现了天下英雄令。   后来王霸天带人追来,被魔道高手独孤平打跑,独孤平是来找韩先生报仇的,自己这才知道,原来韩先生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剑李齐天。   后来独孤平与李齐天动手,二人两败俱伤,原来却是独孤平的徒弟黄山五友捣鬼,他们暗中在饭菜里下了毒。他们在早就投靠了当朝宰相秦桧,又暗中与金人勾结,是不折不扣的汉奸卖国贼。   黄山五友从秦桧那里得知消息, 八_零_电_子_书_w_ w_w_._t_x_t_8_0_8_0_. c_o_m 领了秦桧密令,到处搜寻李齐天下落,是因为李齐天身上藏着一件惊天大秘密,原来李齐天名义上的儿子韩飞实乃当今大宋天子赵构唯一的亲生儿子,元懿太子赵敷!   韩飞,元懿太子赵敷!   江鱼心头大震,忽然天上一声炸雷,江鱼大叫一声,从梦中一惊而醒,一下子跳起身来。   眼前烛火高照,自己身处一座营帐之中,外边打雷闪电,狂风暴雨。   江鱼呆呆站在地上,心念电转,从前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外面又是一个炸雷,霹雳声响,震耳欲聋。   江鱼大叫一声,狂奔出帐,奔入雨地里,仰头望天。   黑夜沉沉,雷暴闪电,狂风暴雨,江鱼任凭风吹雨打,脑子疾速转动。   那一夜韩飞身世大白,李齐天身死,临终托付独孤平将韩飞带往天山灵鹫宫学艺,自己与韩飞惜惜作别,天下英雄令神力显现,带着自己到了云梦山见到了鬼谷子,此后跟着鬼谷子学艺,后来又发生诸般变故,鬼谷子和黎山老母违背天规戒律,遭到天惩,黎山老母赠给自己大侠召唤器,自己与黎山老母的徒弟碧悦离开云梦山,遇到金人残害百姓,自己愤而出手,杀尽金兵,天神降世,怪自己杀戮太重,责罚自己,雷火焚身,碧悦舍命相救,此后自己便昏迷不醒,等到醒来,已然失忆,前尘往事皆不记得……   碧悦,你在哪里?   从前种种,江鱼全都记起来了,眼前的一切也都想明白了:“原来韩飞就是元懿太子赵敷!他是为了争夺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回来的,他跟着独孤平去往天山灵鹫宫学艺,学成一身本事,武功高强,就是为了争夺皇位才回来的。怪不得皇上会对当今太子下手,原来是为了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亲儿子!只是韩飞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如今金人用和谈当幌子,暗中却在调兵遣将,准备大举南征,一举灭宋,一统天下,这个时候他这么做无异于开门揖盗,引狼入室,这怎么行?”   江鱼心念转动,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对了,皇上和韩飞选择在这个时候对太子动手,是因为虞允文和曾统这些忠于太子的大臣奉旨出使金国,太子殿下身边没有了帮手,啊,不对,原来虞大人和曾大人本来就是皇上故意派出去的,为的就是让太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江鱼何等聪明,他心念所动,一切都想明白了,所料八九不离十,差不多全对了。   江鱼想得明白,一时间心中惶急:“这么说皇上是有意的,故意的,他一心想要扳倒太子,给自己的儿子腾地方,将皇位传给韩飞,不,传给元懿太子赵敷,他已经动手,那么他就不会再停手,开弓哪有回头箭?自己本想借着金人南侵的机会,劝皇上和太子消除误会,摒弃前嫌,重归于好,父子同心,大宋臣民上下一致,准备共同抗击金人入侵。可是现在这情形,显然是不可能了,那又该怎么办,怎么办?”   江鱼心念转动,惶惑无计,呆在当场。   大雨中一人打着雨伞疾奔而来,给江鱼打上雨伞,急道:“你醒了?”声音中喜不自胜。   江鱼一直痴痴呆呆,任凭风吹雨打,心中波澜起伏,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转头一望,只见眼前站着一人,正给自己打着雨伞,正是赵欢。   赵欢喜道:“你醒了,没事了,太好了,谢天谢地!” 第191章 如今心魔   江鱼点点头,看到她脸上神情真诚喜悦,关切之情显然出于真心,不由得有些感动,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救出太子殿下。”   赵欢眼中露出喜色,亮光闪动,轻声道:“谢谢你,我……”眼圈一红,泫然欲涕,慢慢低下头去。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江鱼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之气,心中一动,沉声道:“你不用谢我,我救你父亲,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金人马上就要南侵,这个时候大宋不能乱,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自相残杀,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宋内乱,无人抵御金兵,金人长驱直入,残害百姓,荼毒生灵。”   赵欢抬头望着江鱼,眼中含泪,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我父亲现在被他们关着,生死未卜,我……”   江鱼沉声道:“时间不多了,明日长武军一到,再加上长信军,还有各路勤王兵马加在一起,声势大盛,他们效忠皇上,必然会大举攻城,形势对咱们大大不利。”   赵欢点点头,道:“是,不过这一点你不用太担心,长胜军统领宗子义派人与我联络,他是我父亲的亲信,当年受过我父亲大恩,他表示效忠我父亲,已经带兵进京,要营救我父亲。他是老帅宗泽的侄子,他的长胜军战力最强,一旦他带兵来到,从临安外围包抄,威胁长信军和长武军的后路,长信军和长武军未必敢轻举妄动,至于其他各路勤王兵马,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江鱼喜道:“那就太好了,如此一来,局势愈加复杂,大家都有顾虑,都不敢轻举妄动,咱们暂时无忧了!”   赵欢叹道:“可是这样一来,诚如你所说,一旦局势失控,势必混战一场,自相残杀,死伤惨重,大宋国力衰败,如何抵御金人入侵?”   江鱼胸口一热,奋然道:“我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告知消息,摆明形势,晓以大义,请他放了太子殿下,停止内斗,一致对敌,若他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我就一掌打死他,然后救出太子殿下,请他当皇帝,率领大宋官兵,上下一心,共同抗敌!你回去,我去了!”话音未落,身形一起,狂风暴雨中飞掠而去。   赵欢打着伞,望着江鱼的身影,静静伫立。   大宋皇宫。   雨夜中江鱼飞一般掠来,飞上高墙,脚尖一点,借势一跃,掠上数丈外一座宫殿。   忽然下面脚步声响,只见一队侍卫打着雨伞,提着灯笼从下面走过。   江鱼急忙伏在屋面上,等到那队侍卫走远,站起身来,纵目四顾,只见宫殿重重,深不见头,到哪里去找皇上,就算找得到,又如何近得了皇上跟前?   大雨还在下着,天将黎明,时间不多。   怎么办?   非常之时,非常手段!   江鱼站在宫殿顶上,纵声高呼道:“大宋使臣奉旨出使金国,探得紧急军情,求见皇上!”   江鱼运足内力,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远远送出,整个皇宫登时大乱,大内侍卫和皇宫禁军纷纷朝着江鱼所在的宫殿奔来,口中大呼小叫道:“刺客闯宫,快抓刺客!”   火把灯笼齐亮,大群侍卫禁军将江鱼脚下那座宫殿团团围住,张弓搭箭,对准江鱼。   一个禁军将军站在宫殿底下,手中长剑指着江鱼,厉声高喝道:“你是什么人,快快下来束手就擒,否则,就叫你万箭穿心!”   江鱼沉声道:“我乃大宋使团护卫,我等奉旨出使金国,探得紧急军情,金主完颜亮尽起水陆大军六十万,号称百万,不日就将渡江南下,攻打我大宋。虞允文大人差我兼程赶路,回来报警,我要面见皇上!”   江鱼一口气说完,场中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那将军将信将疑,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你的身份有待验证,你这番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先下来,呈上虞大人的奏报,待本将军验明你的身份,自然会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江鱼高声道:“不行,军情紧迫,兹事体大,我一定要亲自面见皇上详细禀报!”   那将军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这皇宫大内岂是你随便能来的,皇上又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来人呐,弓箭准备……”   那些弓箭手举起弓箭,作势欲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飞掠而来,高声喝道:“住手!怎么回事?”   那将军一见来人,急忙上前躬身拜见,道:“启禀韩将军,这人自称大宋使臣护卫,虞允文大人派他回来报信的……”   那人抬眼一望,脸色一变,不等那将军说完,飞身掠起,纵上宫殿顶上,和江鱼面对面而立,急道:“小鱼儿,你来了!”   来人正是韩飞。   江鱼见到韩飞,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前两次见面,他还处在失忆当中,韩飞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感触,可是如今江鱼恢复记忆,再见到韩飞,心中激动,无以言表。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读书,点点滴滴,一幕一幕,一起涌上心头。   一别五六年了,两人都由小孩子长成了少年,当日分别一幕还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江鱼恢复了记忆,知道韩飞为什么会来到京城,进入皇宫,知道他为什么还隐瞒身份,拜入秦桧手下,然后由秦桧引荐,顺理成章得到皇上赏识,受到重用。   江鱼知道韩飞之所以如此处心积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恢复自己的太子身份,有朝一日登上皇位。   江鱼望着韩飞,低声道:“是,我来了,飞儿!”   这声“飞儿”一叫,韩飞身子一震,脸色一变,喜道:“小鱼儿,你想起来了?!”   江鱼心中也是激动难抑,颤声道:“是,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了从前的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想干什么,我都知道!” 第192章 踌躇满志   韩飞变色道:“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要做什么,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江鱼一愣,道:“你说什么,我没有跟你做对啊?”   韩飞低声怒道:“你还说没有,今夜我去刺杀康奇那个老东西,你为什么要帮他,不过也不要紧,那个老东西老奸巨猾,尽然给我来了个空城计,算他老家伙走运,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江鱼一惊,道:“什么,今夜那个刺客是你?我当时还没有恢复记忆,还没有想起你,再说我也不知道是你……”   韩飞将信将疑,盯着江鱼,哼道:“你说的,哪有那么巧?实话告诉你,今夜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已经没命了!”   江鱼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沉声道:“是,我当时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是你救了我,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已经受伤了,要不是你,我已经死在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刺客手里了!”   韩飞盯着江鱼,哼道:“那你现在闯进皇宫要做什么?”   江鱼急道:“飞儿,我来皇宫,是有急事要禀告皇上,金国已经调集水陆大军六十万,不日就要举兵南侵了!”   韩飞变色道:“你说的是真的么?他们不是正在和咱们大宋谈判么,怎么会这样做?”   江鱼沉声道:“金人狡诈,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跟着大宋使团出使金国,探知消息,虞允文大人立刻修书一封,派我连夜赶回来报信。我要马上见到皇上,你快带我去!”   韩飞沉吟片刻,低声道:“我都知道了,皇上已经安歇了,再说皇上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这样罢,你把虞大人的书信交给我,我呈给皇上,你放心好了!”   江鱼略一迟疑,点头道:“好,你要尽快禀告皇上,请皇上早做安排!”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书信,递给韩飞。   韩飞伸手接过,点头应道:“你放心,我知道。”   江鱼望着韩飞,低声道:“飞儿,我本来想亲自见到皇上,有些话要说给皇上,现在说给你听,也是一样,希望你能听进去,转告给皇上。”   韩飞盯着江鱼,道:“好,你说!”   江鱼低声道:“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从前是皇太子,皇上的唯一亲生儿子,不幸流落江湖,你这次回来,是要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要重新当太子,将来继承皇位,君临天下,是不是?”   韩飞神情激动,沉声道:“不错,这皇位本就是我属于我的,我才是真正的皇太子,将来的皇上!”   江鱼低声道:“不错,原本是你的,你想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可是现在这情况,你不能这样做,金人虎视眈眈,磨刀霍霍,马上就要大举入侵,大敌当前,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团结一致,上下同心心,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如果祸起萧墙,自相残杀,那就离死不远了!”   韩飞哼道:“眼看我已经成功了,父皇已经认了我,赵慎已经被我们囚禁,他的太子之位也该还给我,物归原主了!”   江鱼急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现在这形势,你……”   韩飞嘿嘿笑道:“实话告诉你,明天父皇就要当众认我,并且当场废了赵慎的太子之位,同时册封我为太子!”   江鱼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明天?你们……”   韩飞呵呵笑道:“不错,就是明天!暴雨之后见彩虹,明天是个好天气,再过几个时辰,等到天一亮,我赵敷马上就要认祖归宗,重登太子之位了!小鱼儿,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一生下来就是太子,三岁的时候,我还当过一个月的皇帝!现在这一切,本就是我的!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江鱼身子一震,急道:“飞儿,你……”   韩飞嘿嘿笑道:“小鱼儿,从明天起,你就不能再在人前叫我飞儿了,要叫我太子,等我登基以后,你要叫我皇上,呵呵,呵呵。”   韩飞两眼放光,低声笑道:“不过没人的时候,你还可以叫我飞儿,凭咱俩这关系,没说的,你是我兄弟,咱们永远是兄弟!你要助我一臂之力,全心全意帮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天下最大的官我给你,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荣华富贵,黄金美女,你想要啥,我都给你!我是君临天下,千古一人,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样,好不好,爽不爽?”   江鱼看韩飞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样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默然片刻,沉声道:“飞儿,现在大敌当前,要赶快想法子对付金人才是最正经重要事……”   韩飞低声笑道:“小鱼儿,你不用担心,等我明日登上太子之位,马上向父皇请求挂帅出征,我当大元帅,你当先锋大将,咱两人一起统兵出征,迎战金贼,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一定可以大败敌军,然后乘胜追击,渡过长江,挺进中原,收复河山,一统天下!”   江鱼看韩飞得意忘形的样子,有心劝韩飞几句,可是看他这意得志满,踌躇满志的样子,一时半会哪里听得进去?   韩飞上前一步,笑道:“小鱼儿,你既然已经来了,又恰恰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这是天意,是老天爷要你来帮我成就大业,你就别走了,从现在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好不好?”   江鱼默然片刻,摇摇头,沉声道:“飞儿,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想想,你当了太子,原来的太子怎么办?还有,皇城外面,康奇率领的十万长宁军将士又怎么办?那些忠于太子的朝臣又怎么办?他们是不是都有杀身之祸?”   韩飞冷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们若是识相,乖乖归顺于我,弃暗投明,我就饶他们一命,若是执迷不悔,一条道走到黑,那就休怪本太子辣手无情了我要将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诛灭九族,斩草除根!” 第193章 左右为难   韩飞眼睛闪着凶光,恶狠狠说出这话。   江鱼见状,不由得心头一震,打个寒颤,心头生出一股寒意,默然片刻,低声道:“飞儿,你再好好想想,太子殿下当位那么多年,那么多人拥护他,你能杀得完么?再说了,就算你把他们都杀光,到时候咱们大宋元气大伤,谁来抵御金兵,谁来保家卫国?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看着金人把咱们都灭了不成?”   韩飞嘿嘿笑道:“小鱼儿,你真是傻了,怎么说胡话,什么叫眼睁睁看着金人灭了咱们?咱们都被灭了,还怎么看?看来你真是书呆子,嘿嘿,嘿嘿!”   江鱼忧心如焚,无心与他斗嘴,默然不语。   韩飞脸色一端,沉声道:“小鱼儿,我父皇认了我,秦桧秦相国支持我,朝中重臣,统兵将领,都会支持我,效忠我,你不用担心,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跟着我,好好干,将来有的你好日子过!”   江鱼听韩飞提到秦桧,不由得心中一动,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秦桧可是个大鳄,他当丞相多年,把持朝政,权倾天下,心腹布于朝堂,爪牙遍布天下,他老谋深算,老奸巨猾,如今朝廷发生了这么大事,他怎么会不见踪迹,更没有动静?   江鱼沉声道:“你说秦桧支持你,朝廷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作为当朝相国,怎么不见动静,他人呢?”   韩飞嘿嘿笑道:“康奇那个老匹夫带着长宁军造反作乱,率兵攻打临安,京城守备,九门提督洪一通反水,临阵倒戈,投降叛军,开城引敌,那时候我父皇正在召见秦相国,也多亏如此,否则城破之后,太子手下那些人痛恨秦桧专权误国,必然对秦桧下手,他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江鱼心中解开一个疑问,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却听韩飞接着道:“秦桧素来与赵慎不合,二人明争暗斗多年,如今我父皇对赵慎下手,秦桧当然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乐见其成,他还不趁机落井下石,踩上几脚?我父皇召见秦桧,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秦桧当即跪倒拜我,信誓旦旦拥护皇上,要把我扶上太子之位,将来辅佐我登基为帝。秦桧这老小子还算识相,他不遗余力助我成事,今夜和我一同去刺杀康奇的那个刺客就是秦桧手下青玄二老之一的玄衣尊者。”   江鱼听得暗暗惊心,沉吟不语。   韩飞接着道:“秦相国虽然身在皇城,却没有闲着,他一直派人在和外面的人联络,召集兵马救驾勤王。外面好多统兵大将都写来了效忠信,表示坚决效忠皇上,誓死捍卫皇上,坚决与太子逆党划清界限,斗争到底,他们已经星夜兼程带兵前来勤王。等到各路勤王大军一到,就一起发起攻击,一定要剿灭叛贼,彻底歼灭,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江鱼看韩飞恶狠很的样子,心头一震,沉声道:“我想知道,你们把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韩飞脸色一沉,怒道:“你还叫他太子?狗屁!他是伪太子,假的,滥竽充数,狗屁不是!他窃居我的太子之位那么多年,真是可恶至极,我一心要杀了他,可是父皇偏偏坚决不许,说他是太祖皇帝的唯一嫡传血脉,绝对不能杀,否则他就对不起赵家祖宗,还有,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国之根本,赵慎是我父皇的养子,窃居太子之位那么多年,暗中培养了不少羽翼心腹,如果杀了他,必然天下震动,朝野不安,因此要留他一命。”   江鱼听到太子暂时无恙,暗中松了口气,默然片刻,沉声道:“飞儿,金人马上就要渡江南侵,军情紧急,你先快去禀告皇上,这可是大事,片刻耽误不得!”   韩飞点头道:“我知道,走,你跟我下去,找个地方你先休息,我去见父皇,你等我回来,咱们弟兄俩今夜好好叙叙,联床夜话!”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你先快去禀告皇上,我还有点事要去办,等我办完事,我就来找你!”   韩飞愣了一下,笑道:“也好,反正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我等你!”   江鱼点点头,转身飞身而起,掠向远方。   韩飞目送江鱼离去,飞身下殿,盯着那禁军将军,冷冷道:“行了,收队,加强戒备,再有刺客闯进皇宫,提头来见!”   那将军心头一震,颤声道:“不敢,属下一定加强戒备,绝不让这事再发生!”   韩飞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江鱼一路疾驰,越城而出,眼看大雨渐小,东方欲晓,天将亮了。   江鱼心中忧急,停下身形,放慢脚步,慢慢走着,沉吟不定。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咳嗽,江鱼大吃一惊,心中一震,凭自己的身手,有人无声无息到了自己身后,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真是太可怕了,当下来不及回头,心念一动,脚下一滑,身形一晃,平地里飘开丈外,凝气聚身,霍然转身,双掌聚力,暗自戒备,凝目一望,朦胧黎明中只见一人站在眼前,却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江鱼心中暗暗吃惊,沉声喝道:“阁下何人?”   那人随随便便站着,瞅着江鱼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江鱼望着那人,心念一动,失声道:“原来是你!”   那人微微笑道:“你认识老夫?”   江鱼抱拳道:“当时晚辈失忆,那日回到八仙镇故里探寻身世,当夜在镇上酒楼中听到前辈说起武林掌故,如数家珍,见解精辟,又见识了前辈的惊人身手,晚辈佩服莫名,只是当时无缘向前辈讨教,实在太遗憾了。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见到前辈,请受晚辈一拜!”说罢,抱拳拱手,弯腰躬身,朝着那人深深一揖。   那人神情淡定,坦然而受,微微点头,微笑道:“少侠客气了。”接着呵呵又笑道:“不过老夫受你一拜,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救命之恩,只是一拜之谢,未免太轻了些。” 第194章 乱局困局   江鱼一愣,迟疑道:“前辈,您……”   那人呵呵笑道:“昨夜你突然晕厥,若非老夫救你,只怕此刻你还昏迷不醒。”   江鱼一惊,这才隐约想起来自己昨夜在大雨中晕厥过去,不省人事,此后发生的事便一无所知,等到醒来,发现自己身处营帐之中,而自己突然恢复记忆,冲出营帐,雨地迷茫,后来赵欢出现,说了一会话,自己就匆匆赶往皇宫。   江鱼记起前事,心中感激,当下双手抱拳,深深一揖,直身站定,沉声道:“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必报。在下身有要事,这就走了!”   那人似乎看出了江鱼的心思,沉声道:“且慢!”   江鱼回身道:“前辈还有何指教?”   那人望着江鱼,淡淡道:“你都想好了?”   江鱼点点头道:“是,想好了!”忽然心念一动,迟疑道:“前辈,你……”   那人沉声道:“从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现在的情形你也都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   江鱼迟疑道:“前辈你……”   那人淡淡道:“真人面前何必装傻?你是谁,你已经记起来了,他是谁,你也想起来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个局面,你也已经心知肚明,你打算怎么做?”   江鱼心中惊疑不定,眼前这老者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看透了自己心思,他究竟是什么人?他实在摸不清这人身份来历,兹事体大,可说是惊天秘密,他是如何得知?又如何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那人定定望着江鱼,眼神深邃无底,似乎洞察到他心里去。   江鱼迟疑道:“前辈,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是……”   那人淡淡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日后自知,关键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江鱼迟疑不答。   那人盯着江鱼,沉声道:“他想做什么,那是一定的,关键是皇上怎么想,怎么做。”   江鱼听他语含玄机,心中一动,却不说话,知道他这话必有下文,于是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沉声道:“眼下这局势,可称危局,变局,迷局,乱局,必得出奇招方能破局,解局,出局,赢局。”   江鱼听他句句玄机,偏偏不说明白,忍不住道:“晚辈愚钝,请前辈明言指教。”   那人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太子的性命,太子在,大宋才不至发生内乱,金人势大,南侵在即,大宋只有上下一心,方可抵御金人入侵,保住大宋这半壁江山,保护黎民百姓不受金人蹂躏荼毒。”   江鱼点头道:“不错,前辈所言极是。然则此时又该如何?”   那老者盯着江鱼,沉声道:“跟我走!”   江鱼一愣,急道道:“前辈,您要带晚辈去哪里,晚辈还急着……”   那人淡淡道:“想解此局,就跟我走!”说罢,转身便走。   江鱼心中惊疑不定,望着那人背影,迟疑不决。眼看那人在前面不疾不徐走着,江鱼心中一动,快步追上。   旭日升起。   大雨之后,天气初晴,空气格外清新。   只是这晴朗的日子里,清新的空气中,却弥漫着浓厚的杀气,隐隐的血腥气。   赵欢和康奇康宁父女一起率兵围困皇城,正准备发动进攻。   只听皇城内通通通三声鼓响,一队士兵涌上城头,分两边站列。紧接着一队太监宫女出现,依次分列两边。   一个遮扇出现,扇下出现一人,紫金冠,滚龙袍,正是宋高宗赵构,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再后跟着一人,身穿紫袍,头戴朝冠,正是秦桧,在他身后跟了两人,正是青玄二老。   城下众军鸦雀无声,人人心中惊疑不定。   但见赵构环视城下,,大声道:“众军听者:朕,大宋天子赵构,禀明祖宗,正告天下:朕收养太祖皇帝后裔赵慎为子,立为东宫太子,待之逾亲生,冀其继承大统,光大我大宋王朝,孰料其狼子野心,不思感恩,忤逆不孝,悖逆谋反,欲图谋害于朕。所幸朕得天佑神庇,未克蒙难,挫败阴谋,擒囚逆贼,废其太子之位,囚之天牢。朕痛心疾首,茶饭不思,无心理政,庶几废矣。幸在此时,天降福音,佑我大宋。朕本有子,其名赵敷,当年金贼肆***臣作乱,朕被叛臣囚禁,自顾不暇,致使其流落民间,如今其长大成人,今恰逢其归,朕不胜之喜,验明其身,确系朕之亲子。朕乃决意立赵敷为东宫太子。”   城上城下众人听到这话,尽皆心惊肉跳,呆若木鸡。   皇上有亲子,许多人知道,又有许多人不知道。   知道的知道皇上的亲儿子已经死了,如今听到他竟然还活着,自然震惊万分。   而不知道的一直以为皇上无子,此刻听皇上亲口说他有亲生儿子,自然也是震惊不已。   不过到了此时,人人心中都明白,所谓太子谋反,定是阴谋诬陷,皇上一定是为了传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陷害太子,给自己的亲儿子腾地让位。   一个少年在一众宫女太监簇拥下大步登上城头,只见他头戴金冠,身穿黄袍,神情倨傲,意气风发。正是从前韩飞,今日赵敷。   众人望着赵福,正在惊疑,一个太监大步上前,手持圣旨,面朝城下,徐徐展开手中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慎谋逆,废其太子之位,念及骨肉亲情,不忍诛杀,贬其为郡王,圈禁于府,敕其深刻反省,洗心革面。册立皇子赵敷为东宫太子,昭告天下。为庆贺朕父子骨肉团聚,太子即位,朕上体天心,下察民意,慈悲为怀,仁治天下,决定即日大赦天下,所有追随太子谋逆者,尽皆予以宽宥,不予追责惩处,其余作奸犯科之辈,也尽皆赦免,原罪不罚,余罪尽免。朕心仁慈,厚德载物,望尔等臣民深体朕心,明悟朕意,即刻幡然悔悟,悬崖勒马,改邪归正,回头是岸。钦此!” 第195章 变局迷局   城上众人,军兵、太监、宫女等等,尽皆跪下,拜伏于地,大声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城下众人尽皆惶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康奇一身戎装,铠甲鲜明,腰悬长剑,大步上前,大声道:“皇上,太子身当储君多年,天下尽人皆知,况且太子仁德,协助陛下治理朝政,多有功绩,深得百官拥戴,士民归心,岂能说废便废?”   赵构冷冷哼道:“大胆康奇,你知罪么?你追随赵慎,造反谋逆,朕已赦免了你,一并赦了你的一众属下,你还不领旨谢恩,快快率众归降?”   康奇手按剑柄,大声道:“皇上,所谓太子谋反,可有什么真凭实据?陛下用心,人人尽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构变色道:“康奇,你这乱臣贼子,执迷不悟,罪大恶极,竟敢对朕如此讲话?真是狗胆包天,自寻死路!”接着大声喝道:“城下长宁军众军听者,尔等追随叛逆,谋反作乱,朕念尔等受人蒙蔽,不明就里,因此不予追究,尔等听旨:即刻给朕拿下康奇,取其首级者,赏银十万,官封大将军,封妻荫子,世受恩赏!”   城下众军面面相觑,无人动弹。   康宁面朝众军,大声道:“弟兄们,大家千万别信这个狗皇帝的话,此人无情无义,无信无德,太子殿下是他的养子,跟他多年父子之情,对他忠心耿耿,如今他为了让自己的亲儿子继承皇位,就不顾多年父子之情,诬陷太子谋反,将他囚于天牢,如今生死未卜。还有,岳飞岳元帅,一生精忠报国,率兵抵御金贼,在朱仙镇大破金军,眼看就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迎回徽钦二宗,可是这个赵构,怕岳元帅迎回二帝以后,威胁他的皇位,竟然丧心病狂,倒行逆施,用十二道金牌召回岳元帅,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杀害于风波亭,造成千古奇冤,岳家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抗金大业从此一蹶不振,此后我大宋再也无力北伐,长江以北至今沦落敌手,中原百姓如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遭受金人蹂躏欺辱,查根究由,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个鼠目寸光、心胸狭窄、自私自利、残暴昏庸的狗皇帝!这些,难道大家都忘了么?这人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家国大业,百姓死活,如此之人,怎配为天子?弟兄们,大家跟随大帅,起义造反,救出太子殿下,立太子为天子,率领我等保家卫国,光复山河,恢复我大宋荣耀天下!”   长宁军士兵都是康奇多年部属,康奇治兵有方,爱兵如子,恩德布于军中,这些士兵对其爱戴有加,忠心耿耿,康宁这番话说得人人激动,个个感奋。   赵敷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大胆逆贼,竟敢诋毁皇上,妖言惑众,真是不想活了!你们若不投降,待到勤王大军一到,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所有人,都要诛灭九族,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赵敷恶狠狠说出这话,充满杀气,城下众军心中不自禁生出寒意,人人脸上变色。   康奇拔剑在手,厉声喝道:“弟兄们,今日事已至此,我等已无退路,除死无他,向死而生!大家拼死一搏,攻破皇城,杀了昏君奸臣,拥立太子登基,我等方有活路!”   康奇身后几个将军齐齐拔剑,齐声吼道:“拼死一搏,向死而生,杀了昏君,拥立贤君!”   长宁军众将士人人同心,高举兵器,齐声吼道:“拼死一搏,向死而生,杀了昏君,拥立贤君!”   赵构眼见如此声势,脸色一变。   赵敷冷笑一声,环视左右,厉声喝道:“众军听着,尔等奋勇杀贼,保护皇上,诛灭叛军,平叛之时,本太子一定禀明父皇,论功行赏!”   城上众军士齐声吼道:“奋勇杀贼,保护皇上,诛灭叛军!”   眼看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一个声音高声叫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大步上前,正是赵欢。   赵欢上前,跪倒在地,大声道:“皇上,皇爷爷,求您大慈大悲,放了我父亲,求您了!您放了我父亲,我们即刻退兵,难道您忍心看着眼前这些大宋好男儿自相残杀,血流成河么?您是皇上,他们都是您的子民啊!欢儿求您了,求您了!”说着,泪流满面,不住磕头。   赵构冷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赵敷厉声道:“清宁郡主赵欢,汝父赵慎造反,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皇上仁慈,饶其一命,尔身为其女,本应株连,如今皇上没有追究,你不思感恩,反倒勾结叛贼,率军攻破京师,围攻皇城,你可知罪么?”   赵欢眼见求情无望,站起身来,盯着赵敷,大声道:“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皇上的亲子,又有什么证据?”   赵敷大怒,厉声喝道:“我乃皇上亲子,理位居东宫,立为太子储君,如今我父子团聚,父皇立我为太子,乃是天经地义,谁敢不服?谁敢不服?谁敢不服?”   赵敷连问三声,环视城下,无人搭腔。   赵敷得意至极,哈哈狂笑,声震长空。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我不服!”   这声音在赵敷大笑声中传来,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相顾四望,只见一条身影划空而来,飞落眼前,却是一个少年。   赵欢康奇康宁等人都是眼睛一亮,心神大定。   赵敷见到来人,脸色大变,一呆之下,怒色勃发,瞪着来人,厉声喝道:“江鱼,你要做什么,你疯了么?!”   这少年正是江鱼。   只见江鱼脸色沉静,走上两步,望着赵敷,沉声道:“飞儿,我没疯,是你疯了!”   赵敷怒喝道:“你说什么?什么飞儿,我是赵敷,当今皇上亲生儿子,今日刚册立的太子储君,未来的皇上!”   江鱼沉声道:“放手罢,别再执迷不悟了!金人马上就要打来了,别再搞窝里斗,自相残杀了!” 第196章 真假难辨   赵敷变色怒喝道:“什么放手,放什么手?你非要跟我作对,为什么?”   江鱼望着韩飞,叹了口气,冷冷道:“你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你也不叫赵敷,你是韩飞,淮北八仙镇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之子!”   这话一出,人人大吃一惊,脸上变色,一起望向赵敷。   赵敷心头一震,呆了一下,瞪着江鱼,厉声吼道:“你胡说什么,我就是赵敷,皇上的亲生儿子!”   江鱼冷冷道:“你不是!”   赵敷大怒,浑身颤抖,厉声喝道:“江鱼,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我不念旧情,我立马毙了你!”   江鱼淡淡一笑,望着赵敷,没有说话。   赵敷气得浑身颤抖,厉声喝道:“你笑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跟我作对?”   江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赵构。   赵构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满心狐疑,看江鱼望着自己,眼神复杂,心中一动,瞪着江鱼,沉声喝道:“你是何人,你究竟在说什么?”   江鱼静静站着,望着赵构,眼中痛苦之色更浓,缓缓道:“他不是你的儿子,你放了太子赵慎罢!你们重归于好,同心协力,共同抵御金贼入侵,保我大宋天下安宁,百姓安康!”   赵构心中惊疑,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你说他不是朕的儿子,有何凭据?”   赵敷大声叫道:“父皇,这是敌人奸计,妄图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离间咱们父子之情,父皇千万不要上了奸人的当!此人是孩儿幼时流落江湖时认识的一个玩伴,他才是淮北八仙镇上农夫之子!”转头瞪着江鱼,厉声喝道:“江鱼,你我本是兄弟,你却不念兄弟之情,不但不助我成就大业,反倒与一帮奸贼逆党、乱臣贼子勾结在一起,你真是狼心狗肺,丧心病狂!”   江鱼神色沉定,缓缓道:“我没有胡说,因为我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我才是赵敷!”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所有人尽皆呆住,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赵敷心中震惊,又气又急,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落在江鱼身前,怒吼道:“你胡说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江鱼一把撕开衣襟,只见他胸前正中一块烧疤。   赵敷一望之下,不由得一呆,颤抖着双手,双手一扯,撕开衣襟,只见他胸前同样有一烧疤,位置,大小,形状,颜色,深浅,与江鱼的都是一模一样。   江鱼一言不发,弯腰脱下左脚鞋子,除去袜子,露出脚趾,只见他左脚却有六根脚趾!   赵敷身躯大震,满脸惊骇之色,颤抖着,脱下右脚鞋子,鞋除袜露脚,只见他同样左脚有六根脚趾!   阳光下,人人看得分明,烧疤,六趾,两人都是一模一样!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震骇莫名。   到了此时,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两个特征多半便是赵构认子的凭据。   赵构心中更是震惶,看看城下韩飞,再看看江鱼,厉声喝道:“你们俩究竟谁是朕的儿子?”   韩飞大叫道:“是我,我是您的儿子,赵敷!”   江鱼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赵构满心狐疑,一时愣住,紧紧盯着韩飞,沉声道:“你是敷儿,他是谁,怎么会这样?”   韩飞瞪着江鱼,怒吼道:“江鱼,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当你好是兄弟,你竟然如此待我,你为什么要冒充我?”   江鱼叹了口气,沉声道:“飞儿,你不是赵敷,我才是!这件事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也一样,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韩飞红着眼睛吼道:“你胡说,我杀了你!”话音未落,纵身而起,一掌朝江鱼劈下。   江鱼侧身一闪,轻飘飘退开丈外。   韩飞一掌劈空,轰隆一声,地上飞沙走石。   城下长宁军士兵急忙纷纷闪避,空开好大一片地方。   韩飞已经红了眼睛,大吼一声,紧追而至,又是一掌劈出。   江鱼依旧闪避,并不还击,绕场急走,身形飘飘,恍若流星。   韩飞紧追不舍,如影随形,双掌齐出,朝着江鱼劈去。这一次他已经横下一条心,一心要取江鱼性命,出尽全力,声势惊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朝着江鱼袭去。   江鱼本可轻易闪躲,可是如此一来,韩飞这雄浑掌力势必伤到他身后那些长宁军士兵,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只见江鱼站定脚步,一声长啸,运足全身功力,双掌同时推出,迎上韩飞双掌掌力。   两股浑厚无比的掌力在空中相交,只听砰砰两声巨响,韩飞大叫一声,身子斜斜飞出,落在数丈之外,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   江鱼闷哼一声,腾腾腾一连退出好几步,一跤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两人上次交过手,本来功力相若,难分伯仲,没想到这一次交手,江鱼竟然不敌。   韩飞站稳身形,哈哈狂笑道:“江鱼,你没想到罢,你不是我的对手!告诉你,我服了武林瑰宝血魂石,功力突飞猛进,跟我斗,你根本就不是个!我原来都是看在往日情份上,让着你的!没想到你无情无义,竟然不识好歹,今天我要杀了你!”说罢,飞身而起,当头一掌朝江鱼劈下!   江鱼已然受伤,无力躲避,更无力抵挡,眼看就要丧命当场。   众人齐声惊呼,赵欢和康宁齐齐扑上,抢上去阻拦。   赵构心中惊惶不定,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儿子,眼看一个就要打死一个,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声叫道:“住手,不要杀他!待朕搞清楚再说!”   他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句话,听在韩飞耳中,不由得又气又急,又惊又怒,父皇说这句话,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怀疑,他不再相信自己是他的亲儿子。   韩飞心中震怒,掌上加力,不留丝毫余地,一心要杀了江鱼! 第197章 死而复生   就在此时,一道灰色身影凌空飞来,半空中伸掌一挡,韩飞大叫一声,一下子飞了出去,远远落在数丈之外。   众人又是一惊,定睛一看,只见一人站在眼前,一身灰衣,身形挺拔,脸上冷冰冰死板板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一点生气。   众人看到那人样子,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   赵欢和康宁眼看有人救了江鱼,不由得惊喜交集,急忙双双抢上,扶起江鱼。   韩飞被那人一掌震飞,却未受伤,不由得又惊又怒,飞身逼上,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人不理他,快步过去,在江鱼背上推拿几下,江鱼脸色登时好了许多。   那人转身望着赵构,沉声道:“陛下,他不是你的儿子,他才是!”说罢,用手一指江鱼。   众人更是惊奇,一起望向江鱼。   赵构心中惶惑,望着那人,大声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那人淡淡道:“陛下,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谁是你儿子就行了!”   赵构大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人叹了口气,伸手在脸上一抹,沉声道:“陛下,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么?”原来他脸上戴了一张面具。   只见他四五十岁年纪,剑眉朗目,相貌英挺,只是脸色白得吓人,似乎常年不见阳光一般。   赵构看清那人相貌,呆了一下,脸色大变,失声道:“原来是你!”   江鱼脸色大变,呆了一下,大声叫道:“韩先生!”   韩飞身子一震,呆了一下,全身颤抖,颤声叫道:“爹,您还活着,爹!”   他二人当年亲眼目睹李齐天身死,如今见他竟然死而复生,不由得都是震惊万分。   赵构定定神,大声道:“原来是你,李齐天!你不是死了么?”   这人正是李齐天。   秦桧身后青玄二老看到李齐天,身子一震,脸上一起变色。   韩飞认出李齐天,一呆一傻,回过神来,不由得又惊又喜,忍不住泪流满面,扑上前叫道:“爹,原来你没死!太好了!”   李齐天转身望着韩飞,眼中含泪,颤声叫道:“飞儿!”   韩飞上前拉着李齐天的手,哽咽道:“爹!”   李齐天伸手抚摸韩飞的头,两行清泪流下,颤声道:“飞儿!”   韩飞伸手抱住李齐天,哭道:“爹,您死了,他们都欺负我,孩儿好苦好苦,我好想你,每天每夜都想你,原来您没死,还活着,太好了!”   李齐天流泪道:“飞儿,爹也想你!”   韩飞大声道:“爹,你快告诉皇上,我才是他的亲儿子,我!”   李齐天望着韩飞,目中露出痛苦不忍之色,摇了摇头,缓缓道:“孩子,你不是皇上的儿子,他才是!”   赵敷一下子呆住,退后几步,望着李齐天,嘶声叫道:“爹,你说什么?我是赵敷,是皇上的亲儿子,是你把我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五年前那一夜你自己也说我是皇上的儿子,太子赵敷,你现在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说?你看清楚,他是江鱼,是你的学生,是八仙镇上农夫的儿子,他爹是江大山,不是皇上!”   李齐天摇摇头,沉声道:“孩子,你不是太子!五年前那一夜,我中了敌人暗算,身中奇毒,眼看性命不保,当时敌人误以为你就是太子赵敷,我也就将错就错,指鹿为马,那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太子!”   韩飞身子大震,指着江鱼叫道:“你是说他,他是太子,而我不是?”   李齐天沉声道:“是,他是,你不是!”   韩飞浑身颤抖,大声叫道:“你胡说,我不信,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李齐天看着韩飞,长叹一声,目中痛苦不忍之色更浓。   韩飞瞪着李齐天,浑身颤抖,呆呆站立,说不出一句话。   赵构心中震惊惶惑,厉声喝道:“李齐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   李齐天转身望着赵构,冷冷道:“你当皇帝,本应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收复故土,安定天下,可惜你尸位素餐,毫无建树,真是枉为天子!这也罢了,可恨你鼠目寸光,自私自利,在岳飞岳元帅大破金兵,即将乘胜追击、直捣黄龙之际,你怕岳飞迎回徽钦二宗,威胁你的帝位,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用十二道金牌将他召回,更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杀害于风波亭,毁了大宋中兴、天下安定的最好的、唯一的一次机会和希望,你真是昏庸无道,惨无人道,不配为军,不配为人!”   李齐天说出这话,城上城下人人听得暗自惊心,没想到李齐天竟然当众痛骂皇上,众人心中又暗暗觉得高兴痛快。   赵构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李齐天,你大胆!你狂妄无知,目无君父,见朕不拜,朕都忍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胆悖逆,竟敢当面辱骂朕,你找死!”   李齐天神色不变,淡淡道:“我见你不拜,是看不上你,就你,压根不配当皇上!你当年要我带太子走,照顾保护他,我本来是绝不会答应的,可是你要我父亲给我说,我父亲临终之时,要我答应你,帮你,我没法子,这才答应你,带着太子远走高飞。”   赵构顾不得计较李齐天的无礼态度,急道:“那后来呢?怎么会有两个太子?”   李齐天沉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虽然看不上你,可是答应你的事我必须做到做好,我带着太子远遁江湖,为了保护太子,我千方百计找了一个左脚六趾、年纪与太子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作为太子的影子替身,以防万一。”   众人听李齐天缓缓道来,无不惊心,全场鸦雀无声,等他说下去。   李齐天沉声道:“我带着这两个孩子到了八仙镇隐居,我以教书先生的身份做掩护,将真正的太子托付给镇子上一个农夫抚养,我暗地里照顾,而将那个影子替身带在身边,以父子相称,掩人耳目,鱼目混珠。”   李齐天一手指着江鱼,沉声道:“他就是你唯一的儿子赵敷!” 第198章 指鹿为马   众人都是心中震惊,一起望向江鱼。   赵欢和康宁本来以为江鱼亲口说自己是皇上,是故意捣乱,混淆视听,是为了帮助自己,后来亲眼看到江鱼露出身上和韩飞一模一样的特征,虽然心中震惊,可还是将信将疑,始终不信江鱼是皇上的儿子,此刻听李齐天娓娓道来,不由得不信,确然无疑了,眼前这少年真的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天然的皇位继承人!   赵欢和康宁心中大震,二女同时退开,望着江鱼,脸色大变。   眼前这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少年,竟然会是皇上的儿子!   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与皇上作对?他到底是为什么,究竟是敌是友?   赵构望望江鱼,又看看韩飞,最后目光转向李齐天,颤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李齐天望着赵构,沉声道:“皇上,你将太子托付于我之时,附有一件信物,你可还记得?”   赵构沉声道:“朕自然记得,那是一块玄石,是朕幼年之时,朕的父皇徽宗皇帝传给朕的。”   李齐天点点头,嘬唇一呼,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琴音,悦耳动听。   众人正在讶异间,只见城下忽然出现一队白衣女子,领先一人三十余岁年纪,相貌甚美,眉宇间带着一股冷俏之意。身后跟着一队十几岁的白衣少女,分列两行,每人背上都背着一柄宝剑。   韩飞一见那领头女子,失声叫道:“莫三娘!”   来人正是白山黑水长,烈女莫三娘。   众人心中正在惊疑,只见队列中一个白衣少女一声惊呼,疾奔到江鱼身前,颤声道:“小鱼哥哥,你受伤了?”   江鱼一愣,眼前一亮,急道:“小雨,你是小雨!”   小雨眼中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道:“是我,我是小雨,小鱼哥哥,你还好吗,你的伤……”说着话,上前扶住江鱼,抬眼定定凝望着他,关切爱恋之情表露无遗。   赵欢和康宁看到这情形,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满心不是滋味。   江鱼和小雨一别经年,今日一见,本就惊喜异常,又看到小雨对自己如此关心在乎,不由得心中感动,笑道:“我很好,我没事,你放心!你呢,你还好吗,?”   小雨扶着江鱼,含泪望着他,目光痴痴,深情无限,轻声道:“我很好,你走了以后,我拜入烈女门,莫掌门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对我很好,师姐妹们也对我很好……”   李齐天轻轻咳嗽一声,小雨猛然醒悟过来,俏脸一红,急忙松开江鱼,退后两步,伸手从脖子上取下物,提着丝线,颤声道:“小鱼哥哥,你还记得它么?”   江鱼一愣,心念一动,点头道:“当然记得,这是我送给你的,这么多年,你还一直留着它。”   小雨含泪道:“你送给我的,我自然会好好保护,从不离身。”   李齐天望着赵构,沉声道:“皇上,你看清楚了,也听明白了,这就是你让我传给太子的信物。他自幼随身佩戴,后来送给这女子,今日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赵构大喜,心中再无怀疑,望着江鱼,大声道:“不错,他才是朕的儿子!”   韩飞眼看如此情景,红着眼睛,大声叫道:“那我呢?我就是个影子替身?”   所有人都不说话,定定望着他。   韩飞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目光扫过众人,大声叫道:“你们所有人都骗我,都害我,你们都不是好人!我恨你们!”   李齐天心中不忍,红着眼睛,上前两步,沉声道:“飞儿,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这样,你是你,他是他,你不是赵敷,不是太子,这没什么,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韩飞厉声喝道:“你走开,滚开!我恨你!都是你害了我!”说着眼睛一点点扫过众人,目光充满仇恨,咬牙切齿,嘶声叫道:“还有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人,统统该死!我恨死你们了!”   江鱼心中难受,上前一步,含着热泪,沉声道:“飞儿,你不要这样……”   韩飞一步步退后,瞪着江鱼,怒吼道:“你滚开!都是你害了我!你听着,我不是你的替身,更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说罢,转身飞身而起,掠向远方,身法快捷,宛若流星。   李齐天大声叫道:“飞儿,你做什么去,快回来!”身形一起,追上前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追逐而去,犹如两颗流星一般飞向远方,片刻间不见踪影。   众人心中都是迷茫惶惑,一时无措,彷徨无计。   赵构望着江鱼,颤声道:“孩儿,你上城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快开城门,放他进来……”   左右兵将答应一声,还没来得及动手,江鱼沉声喝道:“不用!”话音未落,身形一起,凭空拔高数丈,扑向城墙,一只脚尖在城墙上轻轻一点,扑上城头,身形一晃,落在赵构眼前。   如此神功绝技一显,城上城下众人只看得目眩神迷,无不惊佩。   赵构上前,颤抖着伸出手,解开江鱼胸前衣服,定定望着那块烧疤,伸手摸了摸,点了点头,退后一步,眼光盯向江鱼左脚。   江鱼除下鞋子,露出左脚,赵构一眼望见江鱼左脚上赫然长着六趾,这一来确信无疑,不由得心花怒放,双手扶着江鱼双肩,眼睛定定望着他,含泪喜道:“好孩子,敷儿,你是朕的儿子,是朕的儿子!”   江鱼神情激动,望着赵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赵构喜极而泣,望着江鱼道:“孩儿,快叫父皇!”   江鱼嘴唇张了张,终于低声叫道:“父皇!”   赵构大喜,一手拉着江鱼,扫视左右,大声道:“尔等听着,这是朕的儿子,今日朕父子相认,普天同庆!朕决定立他为太子!”   城头上太监宫女兵士齐齐拜倒在地,俯首磕头,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199章 大奸似忠   赵构呵呵大笑,拉着江鱼并肩而立,面朝城下,大声喝道:“尔等叛贼听着,朕今日认了儿子,立了太子,心情大悦,赦免尔等所有一切罪过,尔等即刻抛下兵器,乖乖归顺,所犯前罪赦免,余罪概不追究!”   城下赵欢康奇康宁等人,还有一众士兵,尽皆呆住,一时间人人心中惶惑,不知所措。   赵构看城下众人迟疑不动,脸色一沉,冷冷喝道:“怎么,朕立朕的亲生儿子为太子,尔等不服么?”   众人尽皆默然,一时尽皆彷徨无计。   忽然赵构身后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我不服!”   众人都是一惊,赵构身子一震,霍然转身,脸色大变,盯着那人,厉声喝道:“秦相国,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正是秦桧。他一直站在那里,冷眼旁观,一言不发,青玄二老站在他身后左右保护他,此刻突然出声。   城上城下众人看到这情形,无不吃了一惊,这秦桧一直是赵构的心腹走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发声反对,这是怎么回事,他要做什么?   秦桧神色淡定,望着赵构,沉声道:“皇上,你一会要立那人为太子,一会又立此人为太子,如此轻率,老臣不服!”   赵构脸色阴沉,盯着秦桧,厉声喝道:“秦桧,你大胆!”   秦桧神色不变,淡淡道:“老臣不敢!这太子储君之位,未来的皇位,乃是天下第一等大事,国之根本,皇上您如此草率行事,全然不当回事,朝令夕改,随心所欲,拿皇位,拿天下,当做玩物儿戏,未免太不像话!”   赵构身子一震,圆睁双目,瞪着秦桧,厉声喝道:“秦桧,你大逆不道,莫非你想造反不成?!”   秦桧神情镇定,冷冷道:“不错,我就是要造反!既然你如此拿皇位当游戏,拿国家天下当儿戏,你怎配为皇帝,当天子?”   赵构身子剧震,厉声喝道:“秦桧,你找死!”   秦桧哈哈大笑道:“这天下你们赵家坐了二百年,也该换换了!你当皇帝也几十年了,也该退位让贤了!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天下,轮到我们秦家了,这皇帝,也轮到我秦桧了!”   赵构气得浑身颤抖,厉声喝道:“来人,给朕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左右无人应声,更无人动弹。   赵构大惊失色,环顾左右,厉声喝道:“你们聋了么,快给朕杀了秦桧这个乱臣贼子!”   那些禁军侍卫还是不动弹,只是低头望地。   赵构大惊失色,厉声喝道:“你们……”   秦桧哈哈大笑道:“皇上,我最后再叫你一声皇上,实话告诉你,他们早就归顺于我,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我手上,怎么会不听我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众叛亲离,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乖乖退位让贤,将皇位禅让给我!”   赵构身躯颤抖,面色惊恐,一步步退后,颤声道:“秦桧,你这个大奸巨恶,乱臣贼子,你该死……”   秦桧哈哈大笑道:“该死的是你!来人呐,拿下这个昏庸无能的狗皇帝!”   左右兵将抽出兵器,一步步逼近赵构,那些太监宫女纷纷惊呼着四散而逃。   只听一声冷喝,江鱼横身而出,挡在赵构身前。   赵构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躲在江鱼身后,颤声道:“敷儿,快护着朕!”   江鱼冷哼一声,盯着秦桧,冷冷道:“原来你才是最大的奸贼,天下人人都道你是奸臣,谄佞小人,没想到你却是大奸巨恶,罪魁祸首!”   秦桧嘿嘿冷笑道:“小子,难道你不知道么?大奸似忠!周公恐惧留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向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我秦桧忍辱负重数十年,苦心筹谋多少年,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骂名,为的就是今天!自今而后,我秦桧就是皇帝,天子!哈哈哈哈哈哈……”   江鱼厉声喝道:“白日做梦!你这奸诈小人,无耻之徒,你也配当皇帝,做天子?痴人说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秦桧嘿嘿冷笑,厉声喝道:“来呀,拿下他们这对苦命父子!留下赵构一命,杀了这小子!”   那些兵将们齐声呼喝,举着刀枪,朝着江鱼扑去!   城下众人眼看变故陡生,都是心中惶恐,不知所措。   小雨大声疾呼:“小鱼哥哥,小心!”她可没有那份本事飞上城头,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城下莫三娘一声高喝:“我来帮你!”话音未落,身形一起,扑向城墙,身在半空,手中长鞭甩出,缠在城垛上,一借力,凌空再起,轻飘飘飞上城头,长鞭一扫,那些士兵们纷纷惨叫倒地,顿时一阵大乱。   江鱼一声暴喝,双掌齐出,双股巨力涌出,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那些兵将们纷纷惨叫着飞了出去,有的撞在城墙上,有的摔落城下。剩下的兵将们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后退。   秦桧冷哼一声,青玄二老中的青衣老者一声怒吼,纵身扑上,一掌朝江鱼劈去。   江鱼伸掌一格,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不由己退后数步。   青衣老者身子一晃,哈哈狂笑,紧追而至,又是一掌朝江鱼击去。   江鱼不敢怠慢,凝神接战,两人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难解。   江鱼大声叫道:“莫姐姐,保护皇上!”   莫三娘瞅了赵构一眼,满脸厌恶之情,虽然不情不愿,可还是飞身扑过去,护在赵构身前。   秦桧嘿嘿冷笑,回头瞅了玄衣老者一眼,玄衣老者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束烟花,一个火折,点燃烟花,手一松,那烟花直飞上天,在空中四散炸裂。   众人心中暗暗吃惊,不知秦桧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城外通通通三声号炮响,顿时呐喊声四起。   众人大惊失色,不明所以。   忽然长宁军后面一阵大乱,喊杀声大作。   康奇脸色一变,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失声道:“不好!” 第200章 黄雀在后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长宁军士兵疾跑而来,满面惊惶,大声叫道:“报告大帅,洪一通反水,大开城门,放外面勤王兵马长信军长武军进城,正在围攻我军……”   康奇大惊失色,康宁拔剑在手,大声道:“好啊,原来洪一通这个狗贼用的是苦肉计,诈降计!怪不得他今天自告奋勇守城,原来是要放敌军进城!这个老贼,我去宰了这个卑鄙小人!”说罢,急急奔向后军。   谁知她刚刚奔出数步,只见无数兵马蜂拥而来,将长宁军团团围住,有的打着京城防御使旗号,有的打着长信军旗号,还有长武军旗号,其他还有各路兵马旗号。   当先一人,一身铠甲,手中挥舞宝剑,大声呼喝道:“杀!”正是洪一通,口中说着,挥剑劈死两个长宁军士兵。   康奇双目尽赤,拔剑上前,厉声喝道:“洪一通,原来你是受了狗皇帝的命令,苦肉诈降,关键时刻背后捅老子刀子!你这个卑鄙小人,拿命来!”   洪一通哈哈大笑道:“康奇,你这个莽夫!实话告诉你,我是秦相国的人,长信军魏稳魏大帅,长武军熊贵琪熊大帅,我们都是相爷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不要再死脑筋,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不要再效忠赵慎那个窝囊废,赶快弃暗投明,归顺相爷,咱们一同推翻赵家天下,拥立秦相爷登基为帝,咱们都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黄金美女,享用不尽,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岂不是好?”   康奇大怒喝道:“呸!无耻小人,卑鄙之徒!秦桧奸诈小人,岂配为君?什么青史留名,光宗耀祖,只怕是千载骂名,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洪一通嘿嘿冷笑道:“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康宁高声喝道:“爹,别跟这狗贼废话!弟兄们,杀,杀了这帮乱臣贼子!”口中叫着,带头冲了上去。   康奇久经沙场,临危不乱,定定神,一咬牙,指挥长宁军士兵布阵而战。   一时间,一场混战大爆发!   喊杀声四起,羽箭纷飞,刀枪乱舞,血肉横飞。   小雨等一干烈女门弟子拔剑上前,加入战团,护着康奇赵欢康宁等人向前冲去。   赵构眼看各路勤王大军进城,正与长宁军大战,不由得大喜过望,眼睛一亮,腰杆一硬,登时有了底气,大声叫道:“好啊,勤王兵马到了,秦桧,朕要将你们这帮乱臣贼子一网打尽,诛灭九族,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秦桧哈哈大笑道:“赵构,你还在白日做梦!老实告诉你,这些都是我的人,长信军,长武军,这些统军大帅,连同他们手下那些大将,他们的父母妻儿,家眷亲属,都在我的手里,他们早就归顺于我,死心塌地为我卖命,他们来了,你以为是救命药,实际上却是你的催命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衣老者大声喝道:“各军听着,立刻停手罢斗,速速拜见相爷,拥立相爷登基为帝!”他内功深厚,这几句话运足内力送出,虽在千军万马乱战之中,仍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城下长宁军士兵都是一愣,而那些长信军长武军还有几路勤王兵马,在各自将领带领下,一起退后,拜倒在地,俯首磕头。   洪一通大声叫道:“拜见相爷,我等愿拥立相爷登基为帝,誓死效忠!”   长武军统领熊贵琪,长信军统领魏稳,跟着齐声道:“拥立相爷为帝,誓死效忠!”   这三人身后那些兵将们齐声叫道:“拥立相爷为帝,誓死效忠!”   二三十万人齐齐说出这话,声势浩大,着实惊人。   赵欢康奇康宁等人和一众长宁军士兵,还有一些没有被秦桧控制的勤王兵马,眼看这情形,无不惊惶,一时无措。   秦桧望着城下,哈哈大笑道:“好,很好,朕登基为帝,继承大统,将来尔等都是功臣,朕大大有赏!”他竟然已经开始自称为朕,自己拿自己当皇帝了。   洪一通熊贵琪魏稳等人带着身后那些兵将们齐声道:“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桧志得意满,哈哈大笑,大声道:“众爱卿平身!”   城下又是齐声道:“谢皇上!”纷纷起立。   秦桧瞪眼瞅着康奇,厉声喝道:“康奇,老家伙,你往日对朕多有不敬,处处跟朕作对,如今这局面,你若眼睛亮,识时务,立刻归顺于朕,朕即位天子,志向高远,心胸博大,对你既往不咎,而且还会重用你,你意如何?”   康奇厉声喝道:“呸!你这误国奸臣,卖国汉奸,今日竟敢妄想觊觎天子之位,凭你也配!真是不自量力,皮脸不要!狗贼,老子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还想要老子归顺你,真是痴心妄想!”   秦桧大怒,厉声喝道:“众军听令,立刻剿灭长宁军,活捉康奇,朕要将他剜心掏肺,剥皮抽筋,千刀万剐,点天灯!”   洪一通熊贵琪魏稳等人齐声喝道:“遵旨!”接着齐声呼喝道:“上!”带着兵马朝长信军冲去。   康奇红着眼睛,大声叫道:“杀!”带人迎了上去。   混战又起。   秦桧斜眼瞅着赵构,嘿嘿笑道:“赵构,赵大官人,怎么样,你都看到了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鹬蚌相争,我却在背后渔翁得利!你梦醒了罢?死心了罢?”   赵构脸色大变,浑身颤抖,指着秦桧,嘶声叫道:“秦桧,你这个乱臣贼子,无耻之徒,你……”忽然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倒在地。   秦桧哈哈大笑道:“来人啊,给朕拿下赵构这个窝囊废狗皇帝!”   城上众军士又朝赵构围去。本来这些人的家人被秦桧抓住控制,受了秦桧胁迫,因此才不得不听从秦桧,此刻看到秦桧如此大的声势,心中更是惴惴,本来还迟疑犹豫,畏手畏脚,此刻却只能横下心来跟着秦桧干了,因此都踊跃上前。 第201章 天地双杀   莫三娘横身挡在赵构身前,一手长鞭,一手长剑,厉声高喝道:“统统退后,谁上谁死!”   玄衣老者一声冷笑,飞身朝莫三娘扑去,莫三娘长鞭一辉,朝玄衣老者扫去。   玄衣老者嘿嘿冷笑,一把抓住鞭梢,用力一拉,一股巨力涌出,莫三娘身不由己被他拉了过来,眼看到了玄衣老者身前。   玄衣老者一脸狞笑,一手扯鞭,另一掌朝莫三娘抓去。   莫三娘大惊失色,急忙撒手弃鞭,一剑朝玄衣老者掌心刺去。   玄衣老者手一晃,避开来势,伸出一指,在剑身上一弹,波的一声轻响,莫三娘拿捏不住,那柄长剑脱手飞出,直飞上天。   玄衣老者嘿嘿冷笑道:“臭娘们,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狞笑着飞扑而上,一掌朝莫三娘当头劈下!   莫三娘躲避不及,又是赤手空拳,无力反击,眼看就要丧命当场。   忽然一道身影凌空飞来,一掌击出,迎上玄衣老者那一掌,砰地一声巨响,玄衣老者大叫一声,落在地上,站立不稳,退后几步。   那人闷哼一声,身子落地,挡在莫三娘身前,沉声道:“我来,你快去保护皇上!”   来人正是江鱼。   原来他正在与青衣老者大战,一边盯着莫三娘这边形势,眼看莫三娘遇险,急忙撇开青衣老者,飞身来救。   那玄衣老者当时要杀莫三娘,他已经试出莫三娘功力不强,因此刚才那一掌只用了五六成力道,所谓杀鸡焉用牛刀,可是江鱼却是情急救人,全力而为,因此两人这一对掌,玄衣老者竟然吃了大亏,受了暗伤。   玄衣老者大怒,暴喝一声,双掌齐出,扑向江鱼,两股巨力涌出,卷向江鱼,他已经动了杀心,决意将江鱼毙于掌底。   与此同时,青衣老者也疾扑而至,一掌朝江鱼当头盖下!   这两人成名已经数十年,武功高强,江鱼对付一个已经吃力,如今两个齐上,江鱼如何抵挡得住?   当此之时,江鱼情急拼命,飞身而起,一掌扬起,对付青衣老者当头一掌,另一掌停在胸前,凝力不发,对于玄衣老者那两掌,全然不做抵挡,待到掌力及身,忽地一掌朝玄衣老者胸前打去。   他要破釜沉舟,拼死一搏,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一闪,挡在江鱼身前,双掌齐出,迎上玄衣老者双掌,只听砰砰砰一连三声巨响,玄衣老者身子震飞数丈,斜斜落下。青衣老者狞笑声中,江鱼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那人闷哼一声,脸色惨白,连退好几步,疾退数步,反手抓起江鱼,身形飘退数丈,手指连动,点了江鱼身上几处穴道。   青衣老者身形落地,眼中闪出惊惧之色,玄衣老者紧追而至,和青衣老者并肩而立,脸上同样满是惶恐之色,两人同时惊呼道:“李齐天!”   那人正是李齐天。   李齐天回身站定,盯着青衣玄衣二人,冷冷道:“你二人一向在塞外行走,二十年前突然不知行踪,没想到却成了秦桧奸相的走狗!”   青衣玄衣二人听到这话,脸色大变,紧紧盯着李齐天,脸上露出奇怪之色,相互对视一眼,青衣盯着李齐天,沉声道:“我弟兄二人二十年前不知所踪,是什么原因,难道你不知道?”   李齐天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贪图荣华富贵,因此投靠秦桧,是不是?”   玄衣大声道:“当年我弟兄二人凭着一双肉掌横行天下,声名如日中天,偏偏遇到一个人,一柄长剑压住了我们两人四掌,你知道这人是谁么?”   李齐天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青衣老者冷冷道:“这人一柄长剑打败我们弟兄,将我二人抓住,关在了天牢之中,从那以后,我弟兄两人就在天牢里一呆十几年,这些你不知道?”   那人脸色苍白,冷冷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是咎由自取!”   玄衣老者眼中射出寒芒,充满仇恨,厉声喝道:“李齐天,你害得我们兄弟十几年不见天日,若非秦相爷保全搭救,我二人至今还在天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说不定早已送命,我们弟兄俩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找你报仇,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可谓自投罗网,自寻死路,拿命来!叫你尝尝我们天地双杀的的厉害!”   话音未落,青衣玄衣同时发动,扑向李齐天,两人四掌齐出,一人取上路,一取攻下盘,同时扑向李齐天。   这是青衣玄衣二人合练的天地双杀绝技,配合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两人四掌,四股巨力笼罩了李齐天全身上下。   李齐天身形飘起,凌空拔高数丈,避开来势,头上脚下,从空扑下,双掌分别劈向青衣玄衣。   玄衣老者双掌改向,迎向李齐天双掌,青衣老者却腾出手来,一臂伸出,直直打出一拳。   玄衣老者两掌力道浑厚,粘住了李齐天掌力,青衣老者这一拳力道却更是威猛,一拳击出,便如一块飞石,直直打向李齐天胸口。   李齐天身在半空,双掌聚力,顺势一带,带动玄衣老者身形移动,青衣老者这一拳之力直直打入李齐天和玄衣老者掌势之中,噗地一声响,顿时消于悟性。   好一招顺势而为,借力破力!   眼看李齐天妙招解困,谁知便在此时,青衣老者另一只手一指戳出,一缕极细却又极锐的劲力破空而出,向李齐天。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江鱼受伤极重,倒地不起,眼看李齐天形势危殆,急叫道:“韩先生,小心!”虽然时隔多年,他虽然已经知道韩先生便是李齐天,可是他还是习惯称呼他韩先生。   莫三娘眼看情急,大声叫道:“小心!”纵身扑上去救。   李齐天兀自被玄衣老者粘住掌力,摆脱不开,这一指之力破风而至,射在他胸膛上。   李齐天闷叫一声,双掌一推,玄衣老者哼了一声,腾腾腾一连退出好几步,脸涨得如同猪肝色。   李齐天捂胸疾退,只见他胸口破了一个洞,鲜血不断涌出来。 第202章 神器显灵   青衣老者一声狞笑,逼近两步。   莫三娘惊呼一声,上前一手扶住李齐天,另一只手反手拔出背上长剑,指着青衣老者,厉声喝道:“住手!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青衣老者停下脚步,哈哈大笑。   玄衣老者喘口气,大声叫道:“李齐天,今天你死定了!我们哥俩总算报了大仇!”   青衣老者停下笑声,紧紧盯着李齐天,冷冷道:“你不是李齐天,你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玄衣老者固然大惊失色,江鱼也是大吃一惊,莫三娘却表现得很镇定,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玄衣老者急道:“大哥,你说他不是李齐天?”   青衣老者摇摇头,盯着李齐天,冷冷道:“你的剑呢?你号称天下第一剑客,怎么不用剑?当年你一剑破四掌,打得我们弟兄俩毫无还手之力,那是何等威风,今日怎么了?”   李齐天脸色苍白,冷冷哼道:“对付你们两个废物,李某还用不着出剑。”   青衣老者哈哈大笑道:“行了,别硬撑了,别装了,你压根就不是李齐天!我们弟兄俩被你抓住关入天牢,刚才言语中你却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反问我们弟兄俩这二十年来去了哪里,这不是很奇怪么?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李齐天,果然一试之下,不堪一击,证实了我的判断。”   李齐天冷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们两个大魔头,在天牢里呆了那么久,还是丝毫不知悔改,真是该死!”   玄衣老者怒喝道:“好啊,原来是个冒牌货!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找死!大哥,他废什么话,毙了便是!”说罢,纵身而起,一扑而上,一掌劈出!   李齐天忽然动了,不知怎地,莫三娘手中长剑已经到了他手上。就在玄衣老者一掌劈到之际,惊鸿一闪,一剑刺出!   青衣老者眼见不妙,大声急叫道:“老二,小心!”同时纵身急上。   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玄衣老者大叫一声,闪身急退,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鲜血汩汩流出。   原来李齐天这一剑刺穿了玄衣老者的手掌。   青衣老者暴喝一声,双掌同时击出,结结实实劈在李齐天身上,李齐天闷哼一声,长剑落地,身子犹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远远落地。   青衣老者掌风所及,击中莫三娘,莫三娘娇呼一声,身子飘飞,口中喷血,倒在地上。   青衣老者厉声喝道:“去死罢!”再次纵身朝李齐天扑去。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疾扑而至,手中一柄短剑,直直刺向青衣老者胸口。   来人正是江鱼。   他躺在地上,眼看情况危急,不由得双目尽赤,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青衣老者,半空中顺手摸出怀中短剑,朝着青衣老者当胸刺去。   青衣老者一掌朝江鱼劈出,忽然眼前红光一闪,只见江鱼手中短剑忽然暴长数尺,一道凌厉剑气射出,击破青衣老者的掌力,射入他胸口。   青衣老者惨叫一声,大眼瞪着江鱼,身子摇摇晃晃,嘶声叫道:“你这是……”   玄衣老者目睹此景,不由得大惊失色,心胆俱裂,大叫一声,飞身扑上,一手护住青衣老者,另一掌朝江鱼劈去。   便在此时,只见江鱼手中短剑发出道道红光,照亮天空,瞬间千万道剑气纵横,罩向青玄二老。   只听嗤嗤声不绝于耳,青衣玄衣二人同时大叫一声,两人全身上下中了无数道剑气,全身布满血洞,鲜血如同利箭一般从体内射出。   只听两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声响起,啪啪啪啪无数声响起,青衣玄衣二人全身爆裂,化为寸寸碎片,血雨飘落。   大侠召唤器终于发威,一举灭敌,将青衣玄衣化为碎末。   大侠召唤器!   江鱼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大侠召唤器竟然有如此之威。   莫三娘又惊又喜,花容失色。   李齐天眼中闪出亮光,口中喃喃道:“天地造化,钟灵毓秀,神器显灵,天下谁敌?”   城上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动不动,傻傻站着。   秦桧本来神情镇定,得意洋洋,他对青玄二老有信心,这二人可谓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他从天牢里将他们救出来,这二人对他感恩戴德,忠心耿耿,武功又高,他一向倚为心腹。   没想到今日这两大高手竟然被一个少年同时击毙,而且将其化为粉末,这等恐怖,他如何不惊不惧?   秦桧老奸巨猾,眼看情势不妙,大声急叫道:“快保护朕下城,与洪一通等人会和!”   城头上那些兵将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拥着秦桧欲奔下楼。   便在这时,只听号角声齐鸣,喊杀声四起,无数兵马涌到城下,从外围将长信军长武军等兵马团团围住。   众人大惊,一起抬头望去,只见那些兵马都打着长胜军的旗号,铠甲鲜明,兵器闪耀,端的是兵强马壮,精锐之师。   一队兵将纵马疾奔而来,当先一人年约五旬,一身戎装,身披战袍,手执长剑,威风凛凛。背后一个士兵举着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面一个大大的“张”字。   那人纵马上前,长剑一指,厉声高喝道:“统统住手!擅动者死!”   皇城下正在混战厮杀的两军眼看变故陡生,正在惊愕,见到来人,不由得都是大惊失色。   来人正是长胜军统领,南宋中兴四将中硕果仅存,与岳飞、韩世忠、刘琦齐名的张琦张大帅。   张琦后面紧紧跟着一骑,马上一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正是史浩。原来此人老谋深算,早就派人联络了张琦,此刻带兵进城。长胜军兵马十余万,人数虽不占优,却是大宋最精锐的野战兵团,士卒精练,装备精良,战力强悍。   洪一通眼看张琦来到,带兵包围了战场,心中大惊,惴惴不安,硬着头皮上前道:“张大帅,您来得正好,康奇老贼带领长宁军造反作乱……” 第203章 受宠若惊   张琦厉声喝道:“住口!造反作乱的是你们!你们跟着秦桧老贼阴谋造反,妄图改朝换代,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统统该死!”冰冷的眼光远远扫视魏稳和熊贵琪,厉声喝道:“还有你们,魏稳,熊贵琪,你们两个蒙受皇恩,委以重任,不思精忠报国,反倒跟着秦桧老贼造反作乱,真是该死!你们还连累手下弟兄跟着你们一块造反,可惜他们都是我大宋好男儿,没有死在抗金战场上,却稀里糊涂死在自己人手上,你们真是死有余辜,罪不容诛!”   魏稳和熊贵琪脸色苍白,面色惶恐,默然无语。   康奇高声叫道:“张大帅,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洪一通熊贵琪魏稳三人跟着秦桧老贼造反作乱,你是军界泰斗,军中老帅,您快些剿灭他们……”   张琦目光一闪,厉声喝道:“康奇,你可知罪!”   康奇脸色一变,沉声道:“请张大帅指教!”   康奇厉声喝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皇上处置太子,无论是惩戒,还是废黜,还是择贤另立,那都是皇上的家务事,皇上说了算!你身为臣子,竟然带兵造反,围困皇城,天下之乱,祸起萧墙,究其根由,你是首恶!”   康奇沉声道:“张帅,康某这是兵谏,并非造反……”   张琦厉声喝道:“屁话!带兵围攻京城,逼迫皇上,这不是造反是什么?倘若这世上人人都学你,天下哪里还有片刻安宁?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康奇,你是大罪,犹过他人!”   康奇身子一震,额头冒汗,一时惶恐无言。   康宁上前一步,抱拳道:“张帅,您是老帅,前辈,侄女这厢有礼了!”说罢,深鞠一躬,挺身道:“张大帅,太子仁爱,布于天下,福泽百姓,士卒归心,他并无过错,无端被皇上羁押,更要废黜他太子之位,我等不忿,因此起兵武谏,希望皇上知错能改,放过太子,父子和好,朝局稳定,天下安宁,可惜皇上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张琦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住口!小小女子,懂得什么?子不言父过,臣不语君失,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此所谓天理人道,伦理纲常,你怎敢当众诋毁天子?”   赵欢上前,沉声道:“张大帅,然则你意如何?”   张琦看到赵欢,脸色一变,抱拳行礼,沉声道:“臣张琦见过郡主殿下,请恕臣军戎在身,不能下马拜见,还望郡主殿下恕罪!”   赵欢微微欠身,沉声道:“不敢,张帅免礼。”   张琦行礼完毕,脸色又是一变,沉声道:“郡主殿下,我张琦蒙受皇上大恩,绝不敢忘,更不敢违背君臣纲常,我只听皇上的,只忠于皇上,唯皇上之命是从,其他的一概不好使!”   赵欢脸色一变,正待再说,只听张琦厉声喝道:“众军听令,包围这里所有兵马,勒令他们抛下兵器,乖乖投降,听从皇上发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长胜军士兵齐声答应,万众一声,声震长空,康奇所部长宁军以及洪一通熊贵琪魏稳所部兵将尽皆变色,面面相觑,人人惶恐。   张琦厉声喝道:“老子一个个点名,康奇,洪一通,熊贵琪,魏稳,你们还不命令所部投降,难道真想害死全军么?”   康奇眼看长胜军势大,又受到洪一通熊贵琪魏稳所部兵马围攻,形势大大不利,长叹一声,挥手道:“众军听令,抛却兵器,停手罢斗!”   康宁急道:“父帅……”   康奇瞪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康宁一咬牙,一顿足,哐啷一声,抛下手中长剑。   长宁军士兵面面相觑,只听哐啷啷无数声响,纷纷抛下兵器。   张琦冰冷的目光缓缓扫向洪一通熊贵琪魏稳三人。   三人知道大势已去,相互望望,个个面色惨白,手一松,兵器落地。   三人手下兵将,还有其他各路勤王兵马见此情形,纷纷抛下兵器。   张琦厉声喝道:“全部押住,集队管束,未得君命,不得妄动!”   一众长胜军士兵齐声呼喝,一起上前,迅速分割包围那些兵将。   张琦目光转向城头,只见一个少年扶着赵构,站立城头。   秦桧浑身瘫软,面如死灰,被一个灰衣人提溜着站在一旁,旁边还有一个白衣女子。   张琦眼见皇上无恙,不由得大喜,驱马到了城下,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声道:“老臣张琦救驾来迟,累得陛下担惊吃苦,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说罢,重重磕头。   赵构先是受了惊吓,后来又被青玄二老掌风波及,内脏受损,大口吐血,晕厥过去,待到江鱼杀死青玄二老,这才腾出手来救治他,给他注入真气,疏通经脉,他这才醒来,仍是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几乎站立不住。看到秦桧被抓,紧接着张琦率军来到,赵构不由得大喜过望,精神略微恢复一些,江鱼扶着他站立城头。   赵构嘶声道:“张爱卿快快请起,若非爱卿来到,朕只怕性命不保,你有勤王救驾大功,朕加封你为天下都招讨,我大宋所有军队,除了京城防御兵马和皇城禁军,其余都受你节制,听你调动。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宋兵马大元帅!”   张琦一惊,浑身一震,急忙重重磕头,颤声道:“皇上,老臣救驾来迟,害得陛下担惊受怕,受苦受累,臣有罪!陛下仁慈,宽大为怀,不降罪微臣,微臣已经受宠若惊,感恩戴德,感激涕零,陛下还如此信赖老臣,委以如此重任,老臣惶恐,实不敢受,请陛下收回成命,老臣感激不尽!”说罢,又重重磕头。   张琦虽为武将,却久历官场,为人谦逊谨慎,他知道大宋规制,向来重文抑武,对武将不仅分大为小,削弱其势力,而且讲究以文用制武,用地方文官节制武将,极力打压,防止其尾大不掉,心生异志。 第204章 有恃无恐   张琦深知,皇上封自己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那是一时高兴,以他多疑善变的性格,过后肯定后悔,定然会夜夜睡不着觉,整天盘算猜忌自己,而自己也定然是日日惶恐,夜夜不安,也是夜夜睡不着觉,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就会大祸临头。正所谓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是也。   果不其然,赵构一句话出口,登时后悔,没想到张琦自己拒绝,心道:“这老家伙倒识趣,知道进退。”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急忙借坡下驴,脸上却做出一副惋惜不悦之色,点头道:“爱卿既然这样说,足见忠心,此事暂且放下,日后再说。你且起来罢。”   赵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张琦也是暗地里出了一口长气,心道:“好险,逃过一劫。”当下磕头谢恩,大声道:“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站起身来。   赵构脸色一端,冷冷道:“朕身为天子,赏罚分明,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这句话充满杀气,场中众人都是心头一寒。   赵构转身盯着秦桧,冰冷的目光中满是杀气。   秦桧本来面色惨白,似乎站都站不稳,此刻却挺直身子,紧紧咬着牙,眼睛望着天上,一言不发。   赵构冷冷道:“很好,很好,你很好。”   秦桧恍若未闻,并不搭腔。   赵构冷冷道:“你一辈子都忠于朕,咱们君臣几十年,朕身为天子,而你贵为宰相,位极人臣,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没想到临了临了,你却要反朕,还要杀了朕,你真是好,很好,很不错,朕都快爱死你了!”说罢,哈哈哈哈狂笑起来,显然心中愤怒至极。   秦桧缓缓转身,望着赵构,神色镇定,淡淡道:“不好意思,让您错爱了!”   赵构大怒,暴喝道:“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桧淡淡道:“奴才当久了,就想当主子,没什么好奇怪的。”   赵构森然道:“想当主子,凭你也配?你天生就是奴才命,只配跪下来给朕**趾头!”   秦桧淡淡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布局虽定,变数可生。棋局未终,难言输赢。心中有梦,胜天半子!”   赵构冷冷道:“说得好!你小子果然有才,够狠!说明朕还是有眼光的。否则天下人都要说朕识人不准,用人不明。可惜你志大才疏,棋差一招,如今怎样?”   秦桧淡淡道:“自古成王败寇,夫复何言?   赵构森然道:“你不怕死么?”   秦桧淡淡道:“我为鱼肉,你为刀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构目中射出两道寒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猜朕会怎么对付你?车裂,五马分尸?火烹,蒸熟煮烂?凌迟,剖腹剜心?你选一样罢!免得世人说朕不讲情义,没有人情味!”   秦桧毫无恐惧之色,哈哈大笑,身子抖动,似乎很开心,很好笑。   赵构冷冷盯着他,淡淡道:“事到如今,你还如此镇定,果然是人才。”   秦桧停下笑声,盯着赵构,淡淡道:“我一样都不选。因为,你不敢杀我!”   赵构嘿嘿冷笑道:“好小子,果然有趣,有趣得很哪!”   秦桧眼光扫向赵构身后那些兵将侍卫,淡淡道:“你杀我,你问他们答不答应?你别忘了,他们的父母妻儿,一家老小,所有至亲至爱之人,都控制在我手里,我死了,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赵构脸色一变,森然道:“怪不得,原来你自恃有恃无恐!你想多了,这些狗奴才跟着你造反作乱,一个也别想活!朕要灭他们九族,一个不留!他们的父母妻儿本来就该死,还有什么好说?”   城头上那些受了秦桧胁迫跟着他造反的人心头巨震,浑身哆嗦,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颤声叫道:“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奴才是受了秦桧胁迫,为了家人活命,不得不听他的,求皇上开恩,饶了奴才……”一边说,一边磕头不止,痛哭流涕。   赵构缓缓转身,盯着那些人,冷冷道:“死罢!统统死罢,一个也别想活!”   那些人浑身颤抖,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颤声叫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开恩……”   江鱼心中不忍,低声道:“皇上……”   赵构转头盯着江鱼,淡淡道:“你叫朕什么?”   江鱼一愣,不明所以。   赵构眼光转为柔和,望着江鱼,微微一笑,温言道:“朕是皇上,你是太子,你是朕的儿子,将来要继承皇位,记住,以后要叫朕父皇,明白了么?”   江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迟疑半晌,终于开口叫道:“父皇!”   赵构大喜,呵呵笑道:“朕刚才身处险境,众叛亲离,你对朕不离不弃,拼死护朕,好儿子,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江鱼低声道:“父皇,儿臣请父皇……”   赵构目光一闪,淡淡道:“你想为他们求情,让父皇网开一面?”   江鱼沉声道:“是,他们都是受了秦桧狗贼胁迫,身不由己,儿臣请父皇饶了他们……”   赵构脸色一变,冷冷道:“住口!造反作乱,意图弑君,叛逆大罪,十恶不赦!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治理天下,统御万民,岂可有妇人之仁?”   江鱼沉声道:“父皇,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都是您的子民,一念之差,走错一步,求父皇宽大为怀,饶恕他们!”说罢,扑通跪下,重重磕头。   赵构盯着江鱼,冷冷道:“你此刻求朕一念之仁,怕不怕将来一念之差的是咱们父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倘若他们日后再行背叛,又当如何?到那时悔之晚矣!”   那些人一听赵构这话,急忙纷纷哭喊道:“奴才不敢,再也不敢了,陛下饶了奴才,从今往后,奴才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当牛做马……” 第205章 一念之仁   江鱼乘热打铁,磕头道:“求父皇开恩!”   赵构脸色阴沉,扫视眼前那些人,又转向江鱼,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些人眼见如此,急忙匍匐在地,颤声齐叫:“求皇上开恩,谢太子殿下大恩大德……”   赵构哈哈大笑,众人心中惶恐,不知他会怎样。   赵构停下笑声,眼光扫向那些人,冷冷道:“既然太子为尔等求情,今日是朕父子相认的好日子,也是太子登位的好日子,朕要为太子铺路,扶他上马,送他一程!看在太子面上,朕就网开一面,饶恕尔等!”   那些人喜出望外,不住磕头,纷纷叫道:“谢皇上,谢太子殿下……”   江鱼心中一喜,磕头道:“儿臣谢过父皇!”   赵构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慢着,朕的话还没说完,你们求朕饶了你们,保证以后对朕忠心耿耿,当牛做马,朕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是么?”   那些人齐声道:“忠于皇上,誓死追随!”   赵构淡淡道:“好,朕要你们一起上前,咬死秦桧,一人一口,咬得越重越好,活生生咬死秦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心头一震,面面相觑。   赵构冷冷道:“秦桧叛君谋逆,尔等受其胁迫,此人实是大奸巨恶,罪不容诛!尔等还不快快上前下口?”   那些人相互望望,迟疑不前。   秦桧身子一颤,脸色大变,厉声喝道:“赵构,你好狠!”   赵构冷笑道:“不敢,论狠,朕比你差远了!你受朕大恩,身居高位,不思报答君恩,反而竟敢谋逆弑君,你多狠哪!朕学学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构哈哈狂笑,转向那些人,厉声喝道:“尔等还不动口,更待何时?”   那些人身子一震,面无人色,惶恐至极。   江鱼腾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够了!皇上,你别逼他们了!他们的父母妻儿,一家老小,都控制在秦桧手中,秦桧若死,他们的亲人都将没命!”   江鱼说罢,转身指着城下,大声道:“还有他们,他们这么多人都卷了进来,难道你也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么?”   城楼上发生的这一切,这父子二人的对话,城下数十万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江鱼这话,无不心头大震,万众瞩目动心,齐齐望着城上。   只听赵构冷冷道:“叛我者死,自作自受!”   江鱼沉声道:“他们有罪,家人无辜!他们杀死秦桧,就等于亲手杀死自己父母妻儿!皇上,你答应饶了他们,却逼着他们亲手害死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倘若他们当真如此做,为了自己活命,不顾亲人死活,与禽兽何异?我又何必救他们?”   赵构脸色一沉,怒道:“你叫朕皇上,不叫父皇,自称为我,不称儿臣,你也要忤逆朕,跟朕作对么?”   江鱼沉声道:“你若非要逼死他们,害死那么多人,我马上拍屁股走人,不做什么狗屁太子了,再也不回京城,咱们永不相见!”   赵构脸色大变,浑身颤抖,怒喝道:“逆子,忤逆不孝,混账东西!”   江鱼定定望着赵构,面色不变。   赵构缓和一下情绪,紧紧盯着江鱼,冷冷道:“今日太子,未来皇帝!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英雄枭雄为之倾倒折腰,难道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   江鱼摇摇头,淡淡道:“我不稀罕!我本就是江湖浪子,昨天夜里才知道我是皇上唯一的亲生儿子,皇位的唯一继承人!我从来没想过,也不稀奇!从今往后,我还是我,江湖浪子,四海为家,随心所欲,但求心安!”   赵构目光闪动,紧紧盯着江鱼,看他脸色沉静,目光坚定,一副决绝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好,好,好!”   众人都是心中惴惴,望着赵构,不知他是气急而笑,还是怒极反笑。   赵构停下笑声,跨步上前,双手扶着江鱼两只肩膀,摇晃他的身子,呵呵大笑道:“好,很好,果真是朕的好儿子!”   江鱼脸色平静,望着赵构,没有说话。   赵构大声道:“求而不得,不求而得!你不贪恋权位,不愿意当皇帝,朕偏偏就要你当皇帝!咱们父子一心,共兴大宋!”   便在此时,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士卒大声叫喊:“八百里急报,金兵犯境!八百里急报,金兵犯境!”   那人喊得声嘶力竭,满头大汗,满身灰尘,那马也是浑身冒汗,不断喘着长气,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让开,那人骑马冲到城下,勒马停下,那马一声长嘶,双蹄跪倒在地,那人从马上翻滚下来,挣扎着翻身爬起,跪倒在地,喘着粗气,大声道:“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   赵构脸色大变,急喝道:“快说,怎么回事?”   那人喘了一口气,大声急道:“启禀皇上,金主完颜亮御驾亲征,统兵百万,兵分三路,水陆并进,犯我边境,已经攻破咱们好几处城池……”   赵构大惊失色,身子摇晃,站立不稳,哇地一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江鱼和李齐天同时抢上去扶住,赵构喘息着刚想说话,忽然后心一麻,眼睛一闭,就此不省人事。   城上城下众人见此情形,纷纷惊呼出声。金人犯境,形势危殆,偏偏这会儿皇上又受伤昏迷,这可怎么办?一时间人人惶恐,个个惴惴不安,六神无主,一起望着城上。   江鱼大惊失色,急道:“皇上,你怎么了……”急忙伸手去探赵构鼻息,感觉还有气息,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齐天望着江鱼,低声道:“你放心,皇上他没事。眼下形势危急,皇上受伤,昏迷不醒,不能主事,你以太子储君身份监国理政,快刀斩乱麻,处理眼前局面,安抚人心,派兵遣将,准备迎敌!”   江鱼身子一震,一时心中一片迷茫惶恐。 第206章 乱麻快刀   李齐天沉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家国天下,黎民百姓,系于汝身!”   江鱼心头一震,再无犹豫,望着那几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大声喝道:“你们几个过来,快送皇上回宫,速宣太医诊治!”   那几个太监宫女回过66神来,忙不迭跑过来,纷纷惶恐应道:“是,太子殿下!”急忙上前服侍赵构。   江鱼冷眼扫向身前那一队刚才未曾禁军,冷冷道:“你们受了秦桧胁迫,跟着他谋反作乱,本应诛杀,本太子如今赦免你们的罪,望尔等洗心革面,戴罪立功!现令尔等速速护送皇上回宫!”   那些禁军纷纷颤声道:“奴才不敢,奴才谨遵太子命!”   江鱼冷冷哼了一声,转头望着莫三娘道:“莫姐姐,烦你跟着他们护送皇上回宫,代本太子行事,一定要保护皇上安全,有人若有丝毫异动,即刻毙杀!”   莫三娘扫视一眼那几个太监宫女和那一队禁军,点点头,冷声道:“你放心,谅他们也不敢!”   江鱼点点头,沉声喝道:“立刻护送皇上回宫!”   一个太监急忙上前背起赵构,另几个太监宫女在一旁护着,那队禁军簇拥护卫着下城而去,莫三娘冲江鱼一抱拳,跟着而去。   江鱼转身望着城下,大声道:“皇上受伤,昏迷不醒,现已送回皇宫请太医诊治。尔等听着,如今本太子监国理政,一切都由本太子做主,尔等听从本太子令旨,不得违误!”   城下众人听到江鱼说出这话,都是心中惶恐,不知所措。   张琦大声急道:“太子殿下,皇上怎样了?”   江鱼高声道:“皇上受伤昏迷,不过性命无忧,现已回宫诊治,张帅不要担心,众人莫怕!”   张琦松了口气,大声道:“太子殿下,老臣要见皇上!”   江鱼高声道:“张帅莫急,金人大举进攻,形势危急,先处理眼前局面,全力迎敌要紧!”   张琦心中一凛,恭声道:“是,太子殿下!”   江鱼大声道:“众人听着,本太子代表皇上宣布,今日尔等无论何人,所犯之罪,尽皆赦免!”   众人都是大喜,却又心有迟疑,一时间数十万人尽皆默然。   江鱼知道众人不信自己,更怕皇上清醒以后再算旧账,眼前情形只有快刀斩乱麻,尽快立威树信,安定人心,才能控制局面。   江鱼转身盯着秦桧,冷冷道:“秦桧,你的罪也赦免了,你走罢,爱去哪去哪,只是你从此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秦桧身子一震,脸色一变,盯着江鱼,颤声道:“你放我走?”   江鱼冷冷哼了一声,转身面朝城下,大声道:“众人听着,本太子谕令:金人犯境,大敌当前,形势危急,当此之时,举国一致,上下同心,全力抗敌,方为紧要。为天下大局计,本太子代表皇上,赦免秦桧所犯之罪,其亲眷家属及其族人,也一并赦免!”   城上城下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心中一震,心思各异,一时间尽皆沉默。   秦桧盯着江鱼,迟疑着不动,颤声道:“你真的放我走?”   江鱼冷冷道:“本太子此刻代表皇上,君无戏言,你走罢,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秦桧神色恢复镇定,望着江鱼,沉声道:“我知道,你要我放了那些人的家眷亲属!”   江鱼冷冷道:“金人来犯,这里所有人都要开赴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你明白我的意思!”   秦桧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你要他们知道亲人无恙,方可安心赴战,放手杀敌,这就是你放我的原因!”   江鱼厉声喝道:“不错,你明白最好!你身为宰辅,不思精忠报国,只知玩弄权术,把持朝政,排斥异己,残害忠良,更有甚者,竟然妄图谋逆,弑君夺位,今日动乱,你是罪魁祸首,元凶巨恶!论你之罪,杀你一万次都不够!我是为了家国天下,黎民百姓,才放过你!”   秦桧身子颤抖,脸色惨白,默然片刻,沉声道:“你就这么放了我,你凭什么相信我会放人?”   江鱼冷冷道:“你是汉人,外族来犯,情势危急,家国大义,何去何从,你应当懂!”   秦桧身子一震,喃喃道:“不错,我是汉人,我懂!”   江鱼冷冷盯着秦桧,没有说话。   秦桧上前两步,趋近江鱼,从怀里摸出一物,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托在手中,递到江鱼面前。   江鱼不明所以,微微一愣。   秦桧低声道:“各军亲眷及所有人质,分别关押各地各处,由我的亲信看守,这些人名曰锦卫军,都是我的心腹死士,只听命于我一人。锦盒之内,装有联络信物以及人员名单和暗语密令,凭此可以号令指挥他们。京城东北方向三百里外落月山牛家庄,乃是锦卫军总部,那里建有秘密宝库,内有金银财宝无数,乃我多年搜刮积累而得,本为我举事所备,也一并归你。如今国库已空,这些金银财宝足够大军出征军饷。”   江鱼心中一动,伸手接过锦盒。   秦桧低声道:“这支锦卫军是我亲手所创建,乃我多年心血,他们个个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纪律严明,精明干练,是一群得力的鹰犬。如今我将他们交给你,你日后为君,可以利用他们监视百官,控制天下,对你大有用处。”   世人只道明太祖创立锦衣卫,是历史上最早的特务机构,作为皇帝的亲信耳目鹰犬,监视百官,控制朝局,殊为得力,却不知南宋秦桧作为一代权**雄,他所秘密创立的锦卫军才是历史上最早的特务机构。   江鱼听秦桧这话,不由得暗自惊心,摇摇头,沉声道:“天子行事,堂堂正正,旁门外道,殊不需用。”   秦桧微微一愣,退后两步,眼光深深注视江鱼,大声道:“好,很好!你不错,很不错!你若为君,我秦桧绝不会反,也不敢反!” 第207章 侠者仁心   城上城下众人听到秦桧这话,无不心有所感,一起望向江鱼。   秦桧转身面朝城下,高高举起右手,大声道:“城上城下听着:仁君出世,真主现身,有德有为,天下之幸!我秦桧心服口服!秦桧有罪,祸不及妻儿,太子仁慈有信,赦免我的家眷族人,秦桧感激不尽!我秦桧去也,以死谢罪,功过是非,一笔勾销!”说罢,大叫一声,从城头上纵身跳下!   只见秦桧一个胖大的身子从城头直坠而下,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城上城下众人都呆住了,眼看秦桧一个躯体摔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寂然不动,已然死去。   一代奸相权臣,竟落得如此下场!   江鱼站立城头,高声喝道:“秦桧服罪,自戕身亡,本太子念其终有悔过之心,其家属亲眷及其族人一并赦免,准其家眷亲属收敛秦桧尸骨,运回原籍安葬,任何人不得阻拦刁难!”   刘琦带头跪倒,大声道:“太子仁慈,臣等谨遵太子令旨!太子千岁千千岁!”   众人跟着跪下,数十万人齐声道:“臣等谨遵太子令旨!太子千岁千千岁!”   江鱼眼看众人跪拜听令,心中一喜,大声道:“众人请起,听我号令!”   众人纷纷起身,一起望着城上。   江鱼大声道:“众人听着:奸贼秦桧临死之前,已将关押尔等亲属家眷之处告知本太子,本太子自会派人前去营救,此事包在本太子身上,尔等不必担心,全力迎敌要紧!”   那些受了秦桧胁迫的人都是大喜过望,齐齐拜倒,大声道:“谢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鱼沉声喝道:“尔等虽受胁迫,终究有罪,本太子如今赦免你们,望尔等奋力杀贼,戴罪立功!”   魏稳大声道:“太子殿下放心,臣等一定奋力杀贼,戴罪立功!”   其余那些人跟着齐声道:“奋力杀贼,戴罪立功!”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尔等起来罢!”   众人磕头起身。   江鱼扫视城下数十万大军,目光灼灼,大声喝道:“老帅刘琦听令!”   刘琦挺直腰杆,大声道:“老臣在!”   江鱼大声道:“据前线急报,金贼举兵来犯,兵分四路,金主完颜亮亲领水路,从海上直扑临安,陆上敌军兵分三路,东路敌军从宿州、亳州攻取淮河、泗水等地;中路敌军出唐州、邓州取荆襄;西路敌军从陕西秦州、凤州取四川。本太子令你速速带领麾下长胜军出发,前往东路迎战!”   刘琦抱拳,大声道:“老臣遵命!”转身过去,一跃上马,大手一挥,大声喝道:“长胜军儿郎,上马,出征!”   十余万长胜军齐声应诺,一起翻身上马,班马嘶鸣,旌旗猎猎,疾驰而去。   江鱼心中略安,眼睛望着城下,大声喝道:“长信军魏稳、长武军熊贵祺听令!”   魏稳和熊贵祺对视一眼,一起上前,一抱拳,齐声道:“魏稳在!熊贵祺在!”   江鱼扫视二人,沉声喝道:“本太子令你二人各自统领麾下兵马,分头赶赴前线,魏稳带领所部长信军迎战左路敌军,熊贵祺带领所部长武军迎战右路敌军,不得有误!”   魏稳和熊贵祺齐齐抱拳,齐声应道:“魏稳遵命!熊贵祺遵命!”   二人齐齐转身,各自上马,带领本部兵马而去。   江鱼扫视城下,沉声喝道:“各州各府各路勤王兵马,动乱已平,尔等即刻回归各自州府,谨守城池,守职安民,另外尽快筹集粮草,准备支援前线,不得有误!”   各路勤王兵马眼看江鱼身为太子,行事宽宏大度,安排井井有条,无不心中佩服,统兵将领齐齐上前,齐声道:“臣等谨遵太子殿下令旨!”说罢,各自带领本部兵马而去。   顷刻间城下只剩下康奇麾下长宁军兵马,还有洪一通所部京城防御兵马。   江鱼盯着洪一通,冷冷喝道:“洪一通,朝廷发生此等变故,朝中大臣们何在?”   江鱼天生聪明,心思机敏,心念一动间,问出这话。   果不其然,洪一通面色惶恐,颤声道:“启禀太子殿下,京城动乱,朝臣们都闭门不出……”   江鱼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他们定是被你这个京城防御使派人软禁控制,是也不是?还不快去放了他们,让他们速速上城来面见本太子听令!”   洪一通颤声道:“是,是,属下遵命!”急忙转身唤来身边副将,低声吩咐几句,那副将领命,急急带人上马而去。   江鱼盯着洪一通,沉声喝道:“洪一通,京城防御使一职暂且仍由你担任,京城防卫由你负责,你要迅速恢复治安,安定人心,明白么?”   洪一通心中一松,急忙大声道:“属下遵命,请太子殿下放心!”   江鱼冷冷喝道:“去罢!”   洪一通急急召集所部,正准备带人而去。   江鱼眼睛扫视城下,一眼看到赵欢孤独站在那里,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史浩,正望着城上。   江鱼心念一动,高声喝道:“慢着!”   洪一通急忙勒马停下,疾驰回来,翻身下马,抱拳拱手,恭声道:“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江鱼盯着洪一通,冷冷道:“太子殿下何在?”   洪一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急忙道:“启禀太子殿下,那个他……被皇上下旨关押天牢,这个不归属下管……”   江鱼瞪了洪一通一眼,哼了一声,高声喝道:“长宁军康宁何在?”   康奇父女正在惶惑,心中惴惴不安,康宁忽听江鱼呼喝自己,不由得一愣,急忙望向父亲。   康奇心中也自疑惑,以目示意,康宁上前,双手抱拳,大声道:“太子殿下,属下康宁听令!”   江鱼沉声道:“康宁,本太子令你带领本部一千兵马,陪同清宁郡主前去天牢救出太子殿下,若遇阻拦,无论是谁,格杀勿论!你等救出太子殿下以后,即刻送太子回府安居,你就带着这一千兵马驻守太子府,保护太子殿下安全,太子殿下若有丝毫闪失,唯你是问!” 第208章 二龙戏珠   赵欢听到江鱼这些话,身子一震,却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其余众人听到江鱼这话,都是心中震撼,谁也没想到江鱼会这么做。按说他当了太子,原来的太子就成了他的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没想到他却派人去营救,还派兵保护。这般心胸,当真难得。   康宁大喜,大声道:“属下遵命,一定救出太子殿下,保证太子安全,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江鱼点点头,转头盯着洪一通,沉声道:“洪一通,你亲自带清宁郡主他们去天牢救出太子殿下,若遇阻拦抵抗,无论何人,立斩不赦!”   江鱼这话充满威仪杀气,洪一通心头一震,急忙恭声道:“属下遵命!”他心中惶恐,想讨好江鱼,恭声道:“太子殿下,您要召见群臣,何不上金銮殿?要不属下这就派人去通知群臣……”   江鱼不等洪一通说完,脸色一沉,冷冷哼了一声。   洪一通心中一跳,急忙道:“微臣多嘴,微臣知错,请太子殿下恕罪……”   江鱼没有理他,大声喝道:“开城门!”   守城军士急忙打开城门。   康宁大步走到赵欢身前,低声道:“郡主殿下,咱们走罢!”   赵欢默然无语,点了点头,跟着康宁便走,史浩正准备跟着走,江鱼高声喝道:“史大人,且慢,你留下,本太子还有用你之处!”   史浩一愣,没有说话。   赵欢听到这话,身形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步,快步过去,翻身上马,康宁跟着上马,一招手,带了一千兵马,跟着洪一通疾驰进城。   江鱼望着康奇,大声道:“康齐,你兴兵造反,围攻京城,犯有大罪,姑念你护主心切,事出有因,本太子已经赦免了你,现命你立刻整顿兵马,跟随本太子出征,迎战完颜亮所领水路敌军。本太子望你督率奋力杀敌,戴罪立功!”   康奇大喜,大声道:“微臣遵命!”   他本来心中惴惴不安,此刻听江鱼如此安排,让自己跟着他一同出征,显然对自己很信任。   江鱼点点头,沉声喝道:“史浩史大人,你上城来,本太子有事吩咐。”   史浩沉声道:“老臣遵命!”随即上马进城。   一切总算安排妥当,江鱼这才松了口气,一转头,看到李齐天正望着自己。   江鱼抱拳道:“李大侠,你看在下这般安排,可还妥当?”   江鱼本来一直称呼李齐天为韩先生,此刻忽然称他李大侠,李齐天微微一愣,笑了笑,点点头,道:“不错,很好,井井有条,有板有眼,这些我可没教你。”   江鱼紧紧盯着李齐天,眼光复杂,沉声道:“是,你没教过我,因为,你不是他!”   李齐天目光闪动,淡淡道:“哦,是么?”   江鱼紧紧盯着李齐天,目光锐利,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李齐天叹口气,淡淡道:“我是谁,你又何必定要知道?反正我是在帮你,又不是在害你。”   江鱼冷冷道:“昨夜阁下突然告诉我,说可以冒充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赵敷,并且当面说出我身上秘密特征,和真正的太子身上的秘密特征完全一样,也就是说,韩飞身上有的特征,我全都有,这也是皇上据以认定儿子的凭据。”   李齐天淡淡道:“难道不是么?你想解决眼前困局危局,这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根本最有效的办法,可谓偷梁换柱,釜底抽薪。如今已经成功了,困局已解,皆大欢喜,难道不好么?”   江鱼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怎会如此?为什么我和韩飞身上的特征会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这纯属巧合,谁信?”   李齐天淡淡道:“这一点我刚才当众解释过了,那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是太子赵敷的影子,替身,复制品,你是从无数和韩飞同龄的孩童中千挑万选出来的。”   江鱼紧紧盯着李齐天,冷冷道:“那你告诉我,我和韩飞,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太子赵敷?”   李齐天淡淡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江鱼心头一震,呆了一下,紧紧盯着李齐天,冷冷道:“阁下昨夜是一副面孔,今天又是一副面孔,取下面具之后又是另一副面孔,我想知道,你此刻是不是还戴着面具,面具之下,又是怎样一副面孔?”   李齐天淡淡道:“或许罢,我究竟是谁,将来你总会知道,又何必急在一时?”   江鱼紧紧盯着李齐天,默然半晌,沉声道:“韩飞怎么样了?”   李齐天摇摇头,沉声道:“不知道,没追上。”顿了顿,接着道:“韩飞服了血魂石,功力大增,已不我之下,你以后遇到他,一定要多加小心,他如今最恨的人就是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小心为妙。”   江鱼点点头,嗯了一声,忽然身形一晃,疾如闪电,扑到李齐天身前,伸手向李齐天脸上抓去!   李齐天脚下一动,身子瞬间飘开丈许,再一闪,已然飞身而起,宛若一只大鸟般飞落下城。   江鱼急追到城墙边,举目望去,只见那人身形已在数十丈外。   江鱼眼望那人身影消失在远方,一跺足,恨恨道:“总有一天,我要揭开你的面具,看看你究竟是谁!”他情知追赶不及,再说眼下还有要紧事办,根本无暇他顾,虽然心中有无数疑团困惑,也只好暂且放过一边。   正在这时,只听城楼下脚步声纷乱急响,不少人上城而来。   江鱼转身一望,只见一队士兵拥着好些个身穿朝服之人上城而来,那些个朝臣多是年迈之人,一个个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看上去似乎风一吹就倒,上个城都气喘吁吁。   江鱼瞧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心道:“难怪大宋偏安一隅,苟延残喘,毫无进取之心,遑论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你看朝中都是些什么货色,老迈昏聩,死气沉沉,得过且过,一味混吃等死,如此朝廷,有何希望?” 第209章 赤子之心   江鱼心中感慨:“如此朝廷,如此大臣,真是腐朽没落,毫无希望。只可惜了辛弃疾那些慷慨有志之士,更苦了金人铁蹄魔爪下的那些中原百姓,日夜苦等,翘首以盼,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就在这一刻,江鱼已经下定决心,目前大宋王朝死气沉沉,死水一潭,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半壁江山随时不保,此情此势,正是自己大展身手之际。雷霆手段,拨乱反正,去芜存精,革除旧疾,焕然一新,蓄养国力,精练士卒,等到时机成熟,北伐中原,还我山河!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江鱼心里正想着,那些人已经上了城楼,当先一个将军快步上前,抱拳躬身,恭声道:“启禀太子殿下,朝中一品大臣,各部主事,尽皆请到,请太子殿下训导!”说罢,转身大声道:“各位大人,新任太子殿下在此,请快快前来拜见!”   那些朝臣喘着粗气望着江鱼,一个个神色惶恐,眼神困惑,望着江鱼,面面相觑,迟疑不前。   那将军大声道:“各位大人,太子殿下在此,速来拜见!”   那些人大多还是迟疑不前,只有几个上前拜倒在地,颤声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江鱼冷冷哼了一声,眼光扫向其他人。   便在此时,一人大步而来,走到江鱼身前,拜倒在地,沉声道:“罪臣史浩拜见太子殿下!”   江鱼淡淡道:“史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史浩沉声道:“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罢,站起身来。   史浩可是太子赵慎的死党忠粉,心腹智囊,那些人眼看史浩都跪拜眼前这人,不由得心中一震,相互望望,纷纷跪倒在地,颤声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江鱼冷冷盯着地上那些人,冷冷哼道:“都起来罢。”按理说江鱼要说平身,可是他可不会这些官场礼节话。   那些朝臣磕头道:“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纷纷站起。   江鱼正待训话,只听又一阵脚步声急响,一人大步上城而来,赵欢和康宁带着一队士兵跟在后面。   江鱼看到那人,不由得又惊又喜,那些朝臣看到那人,脸色都是大变,有几人想上前去迎接拜见,却又停步不前。   史浩脸现惊喜之色,快步迎上,那人望了一眼史浩,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人点点头,脸色平静,步伐坚定,疾步走到江鱼面前,双手一并,弯腰行礼,沉声道:“罪臣赵慎拜见太子殿下!”   这是什么场景,两个太子相见,双龙相会,争抢江山,二龙戏珠,谁坐天下?   江鱼急忙上前,扶住赵慎,沉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客气,快快请起,你有什么罪,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鱼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齐齐望着江鱼。   赵慎无罪,尽人皆知,谁都知道这是赵构要给自己的亲儿子腾地方,随意找个借口,胡乱捏个罪名诬陷太子,可是这话却无论如何都不该由江鱼口中说出,因为他自己就是赵构的亲儿子,此次事件的最终受益者。   他究竟是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心底无私天地宽。   江鱼本就无心而为,正因为他心底无私,心思质朴,因此便敢想敢说,毫无顾忌,词锋锐利,直戳人心。   赵慎也是脸色一变,抬头望着江鱼,眼神复杂,随即迅速恢复镇定,沉声道:“谢太子殿下宽恕,从前赵慎有眼无珠,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多多恕罪。太子殿下,您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您可不能再如此称呼赵慎,赵慎担待不起!”   江鱼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身份,心中一动,笑了笑道:“我这个太子当得莫名其妙,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你莫客气。如今这情势,非我所料,亦非我所愿。你是皇上的养子,我是父皇的儿子,这不能变,咱们是兄弟,你年纪比我大,以后就是我大哥,你看可好?”   赵慎急道:“这如何使得……”   江鱼沉声道:“这你就别客气了,如你不嫌弃,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了。大哥,我让清宁郡主他们送你回太子府去休息,你怎么上城来了?”   赵慎沉声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新太子即位,我当然应该来拜见。再说现在金人大举入侵,形势危急,我如何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我虽已不是太子,可我还是大宋皇室宗亲,还是大宋子民,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我这个大宋宗室子弟?”   江鱼大声道:“说得好!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当此国家危亡之际,身为大宋子民,人人都当团结一心,共赴国难!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想烦你一事,不知可否?”   赵慎弯腰躬身,深深一揖,沉声道:“请太子殿下吩咐,赵慎定当从命!”   江鱼上前拉着赵慎的手,沉声道:“大哥,父皇受伤,目前昏迷不醒,不能理政。我本来想召集群臣,给他们安排事做,准备应付眼前局面。可是我又不知道该从哪下手,如何安排,又不知朝中哪个大臣精明能干,哪个是半吊子窝囊废,正在头大。”   赵慎沉声道:“不知太子殿下何意,我……”   江鱼不等他说完,笑道:“我要带兵上前线,烦你在朝中坐镇,主持朝政,稳定后方,筹集兵马钱粮,为前线搞好后勤保障,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江鱼这一番话又一次震惊全场,刷新三观,撼动人心,所有人都惊呆了,愣住了。   要知道如今这情况,江鱼和赵慎这两个太子,已经是注定的死对头,谁知江鱼不但从天牢救出赵慎,还对赵慎委以重任,放心将整个朝政交给赵慎。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操作?   难道江鱼就不怕赵慎趁机夺权,控制朝局,自己登基为帝? 第210章 替父从军   眼前这少年又不是傻子,又不是疯子,可见这少年心得有多大?   其实他们不知道,江鱼本就无心争夺帝位,当太子,做皇帝,他压根就没想过,一点也不在乎。   也是,他本长于乡野草根,后来又入仙界,如今又经历江湖,早已看穿一切,天下万象,世道人心,权利地位,荣华富贵,于他早已云淡风轻,不滞于心。   赵慎听到江鱼平平淡淡说出这话,不由得身子一震,脸色大变,定定望着江鱼,半晌无语。   江鱼似乎看穿了赵慎的心思,沉声道:“大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相信大哥,你当太子多年,辅佐朝政,富有经验,对朝中大臣也都很熟悉,知道贤能优劣,处理政务可谓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如今前方吃紧,后方之事就全靠你了!”   江鱼说罢,后退两步,双手抱拳,环视全场,朗声道:“各位大臣,诸位将士,家国天下,黎民百姓,拜托各位了!”说罢,弯腰低头,深深施礼。   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撼,无不心中感佩。   原来江鱼不是心大,也不是无心,而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赵慎身子一震,跪倒在地,大声道:“为国尽忠,万死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史浩,赵欢,康宁,以及在场所有大臣和那些将军士兵跟着一起跪倒在地,齐齐大声道:“为国尽忠,万死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康宁跪在地上,偷偷抬头望着江鱼,眼中已有倾心爱慕之色。   赵欢跪在地上,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鱼神情激动,大声道:“说得好!尽忠报国,万死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哥,各位大臣,诸位将士,你们都起来罢!”   众人磕头起身,这一次人人服了江鱼,心服口服,磕头有声,其意甚诚。   江鱼大声道:“我这人本来出自江湖,没什么本事,就会一些粗浅功夫,只知舞枪弄棒,这一次我就在前方杀敌,你们就在后方搞好后勤支援,静候佳音,等待捷报!”   众人齐声道:“静候佳音,等待捷报!”   赵慎上前一步,沉声道:“太子殿下,你要上前线杀敌,将后方之事全权交托于我,可惜我不能随太子殿下亲上战场,诚为憾事……”   便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父亲,女儿愿代替父亲,跟随太子殿下奔赴战场,杀敌报国!”   众人一惊,转头望去,只见那人正是赵欢。   只见赵欢神色镇定,快步上前,眼望江鱼,抱拳道:“太子殿下,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如今国家有难,我赵欢身为郡主,大宋皇室宗亲,愿意替父出征,跟随太子奔赴前线,战场杀敌!”   江鱼一愣,沉吟道:“这个……”   赵欢脸色一变,咬咬嘴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请太子殿下答应赵欢所请!若是太子殿下不允,赵欢长跪不起!”   江鱼望着赵欢,一时踌躇不决,拿不定主意。   赵慎上前,沉声道:“太子殿下,我女清宁郡主赵欢,论起辈分来该叫您一声叔父,她自幼好武,也算略有小成,如今国家有难,大敌当前,她既然有心为国出力,还请太子殿下金口允准!”   江鱼转头望望赵慎,又低头望着赵欢,沉声道:“好,我答应,清宁郡主,快快请起!”   赵欢重重磕头,大声道:“清宁谢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罢,起身站在一旁。   江鱼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只见康宁大步上前,跪倒在地,大声道:“太子殿下,末将也愿和清宁郡主一起,跟着太子殿下上阵杀敌!”   江鱼望着康宁,心道:“你可真会凑热闹。”   康宁接触到江鱼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跳,脸上微微一红,低下了头,低声道:“末将恳请太子殿下允准!”   康宁本来豪放爽朗,气概不输男子,此刻忽然红脸害羞,倒是难得,她为什么忽然脸红心跳,她自己心里知道。   旁边赵欢看到康宁这样子,没来由的心里一动,满心不是滋味。她为什么会忽然心动,满心不是滋味,她自己也心里清楚。   赵欢本来对江鱼已经暗生情愫,正在犹疑两人身份悬殊,可谁知变故陡生,造化弄人,江鱼忽然就变成了皇上的亲儿子,论起来还是自己父亲的兄弟,自己的叔父,这简直是没法说了!   这个也还罢了,可是如今看到江鱼这般表现惊艳抢眼,武功高强,见识超卓,更难得心胸开阔,大义凛然,大气磅礴,简直不要太帅,让赵欢心中对他的爱慕之情更是浓厚。   可是这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经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赵欢的这一番情意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付诸东流了!   江鱼略一沉吟,点头道:“好,你起来罢,站在一旁,准备跟随本太子出征!”   康宁大喜,道:“谢太子殿下!”起身站立一旁。   江鱼清澈的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沉声道:“清宁郡主,康宁将军,咱们走,出发!”说罢,转身就走,步伐坚定快捷,更不回头。   赵欢望了父亲一眼,眼神复杂,低头跟在江鱼身后,康宁紧随其后,快步而去。   赵慎望着江鱼背影,弯腰躬身,深深行礼,大声道:“恭送太子殿下出征,恭祝太子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城头上群臣和将士们一起躬身行礼,齐声道:“恭送太子殿下,恭祝太子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江鱼刚刚领兵出城,只听城门口一个声音大声叫道:“小鱼哥哥!”声音虽大,却透着怯怯之意。   江鱼停下脚步,转头一望,只见一个白色身影俏生生站在那里,目光热切,眼巴巴望着自己,目中带着隐隐泪花。那人正是小雨,在她身旁还站着几个白衣女子。   江鱼心头一热,大步上前,沉声道:“小雨!”   小雨娇躯一震,泪水扑簌簌流下,颤声道:“小鱼哥哥,你……”哽咽着说不出话。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听我说,金人犯境,我要带兵出征,你等我回来!”   小雨泪流满面,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江鱼,哽咽点头,忽又摇摇头,大声道:“我跟你去!”   江鱼眼角也自湿润,摇摇头,沉声道:“不行,战场凶险,你不能去!你听话,你们师傅已经进宫保护皇上,你们快些进城,就在皇宫外面等着你师傅。”   小雨还要再说,江鱼已经转身大踏步走开,背对着小雨,大声道:“听话,等我回来!”   小雨痴痴望着江鱼背影,娇躯颤抖,泪落如雨,已然哭成泪人。   旁边一个白衣女子上前扶着小雨肩头,轻声安慰她。   城外。   沙场点兵。   康奇康宁领着长宁军整整齐齐列队而立,全场静穆肃然。   江鱼一身铠甲戎装,威风凛凛,正欲发号施令,忽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一人飞身下马,快步奔到江鱼马前,跪倒在地,抱拳过头,大声道:“拜见太子殿下!”   江鱼一愣,迟疑道:“你是……” 第211章 兄弟同心   那人一身布衣,抬头望着江鱼一笑,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虽是一身风尘之色,却掩不住一股勃勃英气。   江鱼眼前一亮,大喜道:“辛大哥,原来是你!”   辛弃疾大声道:“辛弃疾拜见太子殿下!”   江鱼翻身上马,快步上前扶起辛弃疾,笑道:“辛大哥,你都知道了!”   辛弃疾点头笑道:“是,知道了!原来您是皇上亲子,元懿太子,以前微臣不知太子殿下身份,多有失礼不敬之处,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江鱼笑道:“辛大哥说哪里话,这一切连我自己都是稀里糊涂,莫名其妙,怎么能怪你?”   辛弃疾抱拳道:“太子殿下,您要领兵出征,辛弃疾不才,愿做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大军开路!”   江鱼略一沉吟,点点头,沉声道:“辛大哥,你且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说罢,转身远远走开几步。辛弃疾急忙跟过去。   江鱼站定回身,望着辛弃疾,低声道:“辛大哥,你此行如何?”   辛弃疾瞅瞅左右,低声道:“回禀太子殿下,微臣只身一人,昼夜兼程,奔赴蒙古,见到了蒙古大汗成吉思汗,成吉思汗答应与大宋合作,共同对付金人,并且亲笔写了盟书,与大宋结盟……”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布,双手捧给江鱼。   江鱼双手接过,略略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蒙古文字,也不认得,当下收入怀里,低声道:“很好,辛大哥辛苦了!此事容后再议,眼下金人大举入侵,先打败金人要紧。”   辛弃疾沉声道:“太子殿下,微臣在路上已经打探了军情,知道金人虽然号称百万,实际上还不足六十万,只要咱们大宋上下一心,共同抗敌,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必能打败金人,保我大宋!”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辛大哥说的好,上下一心,共同抗敌,指挥得当,将士用命,这十六个字正是我军克敌制胜的关键所在!”   辛弃疾精神振奋,沉声道:“太子殿下,请给我一支兵马,我辛弃疾愿做前锋打头阵,一定初战得胜,重挫敌军,若不能胜,甘当军法!”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辛大哥,你的本事见识,英勇气概,小弟素所深知,实在佩服之至。你主动请缨,愿意担任先锋大将,本来最是合适,不过眼下另有一件要紧事要你去办。这件事极为机密,又十分危险,必须要一个又可靠又有本事的人去办,我才放心,我本来正在发愁,没想到你就回来了,正所谓天遂人愿,心想事成,真是太好了!”   辛弃疾能文能武,他满腔热血,一心想要大显身手,征战沙场,为国立功,因此一再向江鱼请命担任先锋大将,没想到江鱼却说要他去办别的事,不由得大为失望,却不敢说什么,又听江鱼说得如此郑重,不由得心中奇怪,难道眼下还有比抗击金人入侵更要紧的事么?   辛弃疾心中疑惑,低声道:“请太子殿下吩咐,辛弃疾定当从命,万死不辞!”   江鱼大喜道:“好,辛大哥肯去,定然万无一失!”接着低声道:“虞允文虞大人和曾统曾大人他们还在金国,战事一开,金人必然撕破脸皮,将虞大人他们当做人质,我要你带一支兵马,化装成普通百姓,秘密赶赴金国,想法子救出虞大人他们,一路护送他们安全归国。”   江鱼神情郑重,沉声道:“此事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迟则生变,我怕金人翻脸,虞大人曾大人他们会有性命之忧!”   辛弃疾心中一凛,沉声道:“太子殿下放心,微臣这就出发,一定将虞大人他们安全救回来,若辱使命,提头来见!”   江鱼伸手握住辛弃疾的手,深深注视着他,沉声道:“辛大哥,你一腔热血,满身本事,真是英雄好汉!可你不要动不动就说甘当军法,提头来见,凡事难言,成败难料,你尽心去做就好,若是……若是虞大人他们真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担责,我不怪你,你自己平安归来就好。你别忘了,我们是兄弟,曾经共历生死,一时是兄弟,一世是兄弟!”   这番话在情在理,情真意切,压根不像江鱼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出的话,辛弃疾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佩服,不由得眼眶一红,沉声道:“太子殿下,微臣……”   江鱼也是眼睛一红,强笑道:“辛大哥,我给你五百人马,都是精兵强将,够不够?”   辛弃疾摇摇头,沉声道:“眼下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太子殿下不用为我分心分兵,我只带着我原来那班兄弟就可以了。”   江鱼听辛弃疾所言有理,他和辛弃疾两人相知相交,莫逆于心,也没必要客气,点点头,沉声道:“好,如此就烦劳辛大哥带着你那班南归兄弟跟你一起行动……”说到这里,心中一动,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一喜,低声道:“辛大哥,你和耿京耿大帅原来领导的那支义军……”   江鱼一句话没说完,辛弃疾心念电闪,眼前一亮,大喜道:“对呀,怎么把他们忘了,太子殿下,您可真是人中龙凤,心思机敏,惊才绝艳,了不起!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要我联络他们,他们有几万人,如果能为我所用,不但可以救出虞大人曾大人他们,而且可以在金人后方放一把火,让金人后院起火,后方不稳,到时候金人必然军心动摇,我军则是气势大盛,军心大振,此消彼长,胜券在握!”   江鱼点点头,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辛弃疾退后两步,抱拳道:“太子殿下,辛弃疾去也,请太子殿下静候佳音!”说罢,转身快步奔回,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城下十余万大军眼看辛弃疾来去如风,奔驰如电,不由得暗暗咋舌。   江鱼快不回来,翻身上马,大手一挥,高声喝道:“开拔!” 第212章 此情莫名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艳阳高照,天气炎热,酷热难当。   江鱼率领大军一路疾奔,一口气行出二三百里,眼看红日西斜,时近傍晚,江鱼回头一望,只见一众将士皆已疲累不堪,却还鼓劲前行,军容整肃,行进有序,并无懈怠之意。江鱼心中暗赞:“长宁军果然是大宋精锐,四大劲旅之一,百战之师,经得起锤炼。”   再行数十里,天已暮黑,江鱼勒马停下,调转马头,高举右手,大声喝道:“停!”   大军登时停下,一起望向江鱼。   康奇催马上前,抱拳道:“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传令,大军就地宿营,造饭进餐,早些歇息,明日早起,继续前行!”   康奇微微一愣,却没有说什么,恭声道:“遵命!”大手一摆,高声喝道:“就地宿营,四下警戒,明日早起,继续前行!”   大军听令,就地安营,火把照亮,炊烟燃起,火头军开始埋锅造饭。   江鱼举目望望四周,跳下马,大步走到一棵大树前,背靠大树坐下,闭目养神。   赵欢望了江鱼一眼,远远走到另一边,坐在一棵树下歇息,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康宁派出警戒哨,回来看到江鱼在树下歇息,凝视半晌,咬咬嘴唇,一步步走过去,到了江鱼面前,放轻脚步,慢慢走近,站在那里。   江鱼听到脚步声走近,并不睁眼,接着闻到鼻中一股淡淡的香气,心中一动,睁开眼睛。远处火把照映下,只见康宁站在眼前。   康宁看到江鱼睁眼,脸上微微一红,垂下头,低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笑道:“康将军,饭好了?我快饿死了!”   康宁听到这话,嘴角露出笑意,咬咬嘴唇,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摊在手上,递到江鱼面前。   江鱼眼睛一亮,只见康宁手中布上正是两个圆圆的饼子。   江鱼伸手取了饼子,一手一个,张嘴便咬,忽然觉得不对劲,伸手递给康宁一个,笑道:“一人一个。”   康宁脸上一红,退后一步,摇摇头,低声道:“我不饿。”   江鱼笑道:“怎会不饿,咱们中午都没吃饭,一直在赶路,来,给你,你也吃一个,要不我怎么好意思?”   康宁犹豫一下,伸手接过,拿在手中,看着江鱼吃饼,眼中露出喜色,凝视着江鱼,目光柔和。   江鱼大口啃饼,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抬头望着康宁,笑道:“好吃,好吃。”   康宁脸上一红,扭过了头,笑道:“好吃您就多吃点。”   江鱼笑道:“来,你也坐下,咱们一起吃。”   康宁脸上又是一红,迟疑一下,轻轻走过去,已在江鱼身边,却隔着数尺距离。   江鱼扭头望着康宁,笑道:“是你做的,和上次破庙中你给我的味道一模一样,好吃。”   康宁抿嘴笑道:“就一个破饼子,你怎么总挂在嘴边?”   江鱼正色道:“一饭之恩,千金报答。一饼之情,永生不忘。”   康宁噗嗤笑道:“那你现在吃了我两个饼,是不是欠了我两辈子的情,你拿什还?”这话出口,登时觉得不妥,不由得面红心跳,飞霞扑面,急忙转头望着暗处,幸好黑夜中无人瞧见。   江鱼脱口而出:“还不起,用命还!”这话出后,立时觉得不对,不由得也是心中一跳,急忙岔开话题,咬了一口饼,笑道:“你也吃啊,怎么不吃?”   康宁低低嗯了一声,低着头,轻轻咬了一口饼,一颗心轻轻柔柔,迷迷糊糊,浑不知在想什么。   江鱼大口吃饼,忽然听到康宁轻轻一笑。   江鱼转头一看,黑暗中只见康宁正望着自己,笑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我吃相难看?”   康宁摇摇头,咬着嘴唇,低声笑道:“我忽然想起小时儿歌,排排坐,吃果果……”   江鱼童心忽起,接口道:“你一个,我一个……”   接着两人同声唱道:“妹妹睡着了,给她留一个!”   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笑,甚是开心。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还有么,我也饿了!”   江鱼和康宁都是一惊,抬头一望,只见眼前站着一人,正是赵欢。   江鱼一时开心忘形,再加上此时身处大军之中,安全无虞,因此毫无防范戒备之心,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走到身前。   两人急忙一起起身,康宁低声道:“郡主殿下!”   赵欢点点头,略略躬身,道:“太子殿下!”   江鱼呐呐道:“郡主,你来了!”   赵欢笑了笑,笑道:“康将军,你做的饼?”她跟康宁说话,眼睛却瞟着江鱼。   康宁低声道:“是,末将手艺粗糙,让郡主殿下见笑了。”   赵欢微笑道:“是么?康将军心灵手巧,你亲手做饼,太子殿下赞不绝口,想来味道定是极好的,我听你们刚才唱歌,妹妹睡着了,给她留一个,康将军,饼呢?”   江鱼和康宁都是脸上一红,康宁大羞,脸红心跳,定定神,望着手中自己刚咬了一口的饼,呐呐道:“郡主殿下,我……”   赵欢轻声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康将军千万莫要客气。饭好了,我来请太子殿下用餐。”说罢,眼睛望着江鱼,轻声道:“太子殿下,请过去用餐!”   江鱼望着赵欢,想说什么,嘴唇张了张,终于没说,点点头,嗯了一声,大步便走。赵欢举步跟在江鱼身后。   康宁迟疑一下,抬头望望,一咬嘴唇,朝另一边走去。   康奇早已给江鱼安顿好营帐,远远看到江鱼等人过来,急忙迎上前来,恭声道:“太子殿下,郡主殿下,请入帐用饭。”   康宁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江鱼也不客气,大步进帐,赵欢跟进,康奇父女跟在后面,几人各据一案。   大军出征,军中伙食便是大锅饭,早有军士奉上饭食,江鱼端碗便吃,狼吞虎咽,吃得几口,放下碗,取过水袋,拧开塞子,举着便喝,放下水袋,端碗又吃。 第213章 深夜点兵   江鱼自幼长于农家,苦日子过惯了,有得吃就心满意足,哪里还计较别的。   康奇和康宁父女眼看江鱼这般吃饭,相视一笑,也都低头吃了起来。他们父女二人久历行伍,早就吃惯了军中伙食,看到江鱼一点也不讲究,心中自然喜悦。   赵欢坐在一边,她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低头望望眼前粗菜淡饭,颇觉难以入口,皱皱眉头,抬头看到江鱼吃相,不由得嘴角嘴角露笑,心怀一开,终于端起碗,小小吃了一口,觉得也不是那么粗鄙难吃,终于开始吃了起来。   江鱼吃完饭,抹抹嘴,随口问道:“康帅,此地何处?”   康奇恭声答道:“回禀太子殿下,此处乃是均州地界,距离京师约三百里。”   江鱼点点头,接着道:“前方可是落月山?”   康奇微微一愣,恭声道:“回禀太子殿下,前方正是落月山。”江鱼问此地何处,那是很自然的事,可是他却知道落月山,这就有些奇怪了。   江鱼点点头,其实大军出发离京之前,他早已让人找来地图查看,知道秦桧口中所说的锦卫军总部所在之处落月山就在此番行军路上,此时开口询问,乃是确认而已。   赵欢看到江鱼吃完饭,她才吃了小半碗,也就放下碗,不吃了,低头坐着。   江鱼点点头,接着道:“康帅,不知此次出征,军费可足?”   康奇迟疑片刻,沉声道:“还有一些,不过十万大军出征,抵达前线还需些日子,恐怕尚有不足。”   江鱼笑道:“康帅,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恐怕不是尚有不足,而是所缺甚巨,是不是?”   康奇不好意思笑了笑,沉声道:“太子殿下明见,是有大缺口。”   江鱼点头笑道:“这就是了,我虽然没打过仗,可我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不吃饱了饭,将士们哪有力气赶路,更别说上阵杀敌了。”   康奇笑道:“太子殿下明了军务,体贴下情,真是军中之福,将士之幸。”   江鱼笑了笑,站起身,伸个懒腰,淡淡道:“康帅,烦你去点五千兵马,本太子有用。”   江鱼此话出口,帐中三人都是一惊,一起站起身望着他,康奇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您是要……”   康宁急道:“莫非此地有敌情?”   赵欢心中惊疑,望着江鱼。   江鱼微微一笑,淡淡道:“军费不足,今夜取银子去!”   三人都是又惊又喜,康奇沉声道:“太子殿下,您……”   江鱼笑道:“康帅,天机不可泄露,你去点兵点将,本太子今夜要用兵,你就在营中等着数银子就可以了!”   康奇心中惊奇,又是欣喜,恭声道:“是,太子殿下,微臣马上去办。要不要微臣与您同去?”   江鱼还没来得及说话,康宁抢先急道:“父帅,您在军中坐镇留守,女儿请命,带本部五千兵马随同太子殿下前往!”   康奇沉吟不语,眼睛望向江鱼。   江鱼本意他一个人去,解救人质,取出金银,以资军用,正想拒绝,一眼看到康宁眼巴巴望着自己,眼光热切,心中一动,不忍拒绝,点头道:“也好,你去罢,点齐兵马,帐外等我!”   康宁大喜,抱拳大声道:“末将遵命!”说罢,转身疾步出帐。   赵欢忽道:“我也去!”   江鱼一愣,望着赵欢,沉吟不语。   赵欢走上两步,定定望着江鱼,目光坚定。   两人相视,都没说话。   康奇看到此景,心中一动,恭声道:“太子殿下,郡主殿下,微臣还有军务,暂且告退。”   江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康奇低头退下,转身出帐。   帐中只剩下江鱼和赵欢两人,江鱼望着赵欢,低声道:“你要多吃点饭,行军在外,吃了这顿也不知何时才吃下一顿,别饿着了。”   赵欢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话,身子微微一颤,眼睛一红,转过了头,低低嗯了一声。   江鱼看她侧影,身形单薄,穿着厚重铠甲,忍不住心中怜意大盛,低声道:“你……”一个字出口,却再也说不下去,实不知说什么才好。   赵欢听他半晌无语,转头望着他,咬着嘴唇道:“你……”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一字顿止。   从前她高高在上,如今他却忽然鱼跃龙门,一飞冲天,而且两人身份有殊,从前心中暗生的那点涟漪情愫,如今又到哪里寻去,又向谁说去?   江鱼心中波动,看到眼前赵欢眼色神情,似曾相识,心中一动,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女子面容,正是完颜敏,她当日看自己的眼神,脸上神情,便如今夜眼前赵欢一般,不由得心中一震,一时间惶惑无比,正在心猿意马间,忽然心头一阵刺痛,脑海中又隐隐乎乎出现一个白衣女子身影,正用一种凄婉哀绝的眼神望着自己。   一时间,江鱼脑中纷乱,心口刺痛,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   赵欢一惊,看到江鱼脸色苍白,急道:“你怎么了?”   江鱼定定神,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顿了顿,沉声道:“好,你跟我同去,你一定要小心,不要离开我身边。”   赵欢心中一震,身子一颤,轻轻嗯了一声,正想说话,脚步声响,康宁大步进帐,抱拳道:“太子殿下,兵马就绪,整装待发,末将恭请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好,出发!”转头望了赵欢一眼,沉声道:“郡主殿下,咱们走!”说罢,大步出帐。   康宁微微一怔,道:“郡主殿下,您也去……”   赵欢点点头,道:“走罢。”跟着江鱼出帐,康宁随后跟着。   江鱼出帐,举目一望,只见不远处野地里,黑压压一大队人马,一人手中举着一个火把,站在一匹马旁。   康宁大步过来,双手抱拳,恭声道:“太子殿下!”转身一摆手,几个士兵牵过三匹骏马来。   江鱼翻身上马,赵欢和康宁跟着上马,江鱼冲康宁点点头,康宁一摆手,大声道:“出发!” 第214章 艺高胆大   夜。   深山寂寥,星月无光。   江鱼和赵欢康宁一起,率领大军向着前方落月山疾进。行进一会,江鱼忽然心中一动,回首一望,五千精骑深夜急行军,却马不鸣,蹄不响,这是怎么回事?   江鱼心中奇怪,一边纵马疾驰,一边转头望向旁边并排驱驰的康宁,正想开口询问,谁知康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低声道:“太子殿下,未免打草惊蛇,末将已令马嘴衔环,马蹄裹布,因此行军无声。”   江鱼大喜,恍然大悟,这个法子他曾经在兵书战策上看过,只是到了眼前临战之时却忘了,赞道:“好!康将军心细如发,真聪明。”   康宁微笑道:“太子殿下,这可不是我聪明,古来行军之法皆是如此,古人都这么干。”话虽如此,听到江鱼当面夸赞自己,由不得心中喜悦。   一路无话,不到半个时辰,大军已经到了落月山下,江鱼挥手令大军停下,抬头仰望,只见此山并不甚高,山上黑沉沉一片,不见半点星火。   江鱼低声道:“康将军,命令大军将此山团团围住,严密守备,莫使一人漏网。”   康宁低声道:“太子殿下,要不要围三阙一,网开一面,留个缺口,防敌狗急跳墙?”   江鱼还未答话,旁边赵欢低声道:“用不着,充其量这山上就是一小股毛贼,乌合之众,咱们数千大军完全可以应付得了,将其全歼,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江鱼望了赵欢一眼,沉声道:“郡主说的是,不用留缺口,不过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小毛贼,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这样,我先一个人上去,探探虚实,摸清情况,最好能招降他们,不战而胜。”   赵欢和康宁异口同声道:“我陪你去!”话一出口,两人同时不好意思,对视一眼,赵欢转头望向别处,康宁却望着江鱼。   江鱼知道二女担心自己,心中感动,低声道:“不用,区区一伙乌合之众,我还不放在眼里。你们就在山下等着,到时放火为号,你们再带兵上山。”话音未落,江鱼身形一起,朝山上扑去,瞬间隐没在暗夜之中。   康宁和赵欢对视一眼,情知追赶不上。康宁低声道:“郡主殿下,您先找个地方歇息,末将去安排围山。”   赵欢抬头望着山上,嗯了一声。   康宁快步去了,安排将士们四面围山。   江鱼疾奔上山,在山上飞快奔行一圈,但见山上没有一间房子屋宇,看不到一点人居住的痕迹,四下漆黑一片,听不到半点人声,更看不到一个人影。偶尔听到几声蝉鸣蛙叫,此外更无声息。   江鱼心中疑惑,悄然而立,心中暗自思忖,莫非秦桧所言是假,故意哄骗自己?可是看起来又不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桧当时既萌死志,又无生念,又何必谎言欺骗自己?于他又有何好处?再说了,他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家人亲眷考虑,就不怕自己对他们不利?   江鱼心中思量,忽地心中一动:“地上无屋无人,那些人多半躲在地上!”   敌暗我明,看来只有主动挑衅,诱敌现身了。   江鱼打定主意,当下放慢脚步,一步步沿着山上四处搜寻,依照山势地理,暗中观察,按说此地若有地下建筑,也必设在地势高凸之处,否则不但地下阴暗潮湿,难以住人,而且建筑易坏,更有积水垮塌之险。   此时月虽未出,天上却有不少星星闪烁,江鱼也不点火把,凝聚目力,四下查看,避开山势低洼之处,沿坡而上,一步步走去。   刚刚走到一个斜坡处,忽然觉得一阵异样,身后两道风声一左一右急袭而来。   江鱼不及回身,赤手空拳,又无兵器格挡,心念一动间,身形急纵而前,避开数尺,刷刷两声,那两道风声凌空劈下,还没来及转身回头,迎面又是两道凌厉的风声急袭而至。   这当儿显出江鱼高绝身手,只见他脚下一动,身子盘旋而起,直飞上天,在半空中一个盘旋飞舞,已然看清脚下形势。   只见四个黑衣人各举一把长刀,刀光闪闪,从四面围住了自己刚才所站之地。若非自己见势得快,亦或身手差点,只怕已被那四人联合绞杀。   江鱼看清形势,身形一动,斜刺里扑向一片树丛。   那几人一击扑空,更不停留,两人身形一起,紧追而至,扑向树丛,另两人却一左一右,远远绕个圈子,从两面包抄过去。   江鱼身子轻落树丛之上,随着树枝晃动,心中暗笑:“这几人竟然怕自己逃跑,要从远处包抄,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眼看那两人双手举刀扑至,一左一右同时凌空跃起,举刀劈下,势道凌厉之极。   江鱼随手一动,手中已多了一截带叶软枝,随手一抖,枝上两片树叶脱枝飞起,激射而出,分别飞向那两人面门。   那两人身在空中,忽觉一股劲风急射而至,破空声响,势道凌厉,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仰头避开,身形一滞,斜斜落地。   另两人见状大惊,急忙飞身扑上,和那两人汇合一处,四人并排而立,各举长刀,不声不响,紧紧盯着江鱼,作势欲扑。   江鱼这才看清四人样子,只见那四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高矮一般,身形相似,举刀姿势也是一模一样,都是双手举刀,双脚略略岔开,手势沉稳,脚下凝重,蓄势待发。   江鱼心中暗自诧异,却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轻轻摆弄手中树枝,淡淡道:“引而不发,作势不上,难道你们只会虚张声势么?”   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忽然间四人长刀一举,同时疾扑而上。   刀光闪闪,汇成一片,密织成网,再无丝毫空隙,刀气催发,杀气迫人,四周风声急响,树干晃动,树叶片片落下,竟然已被刀气劈成两半。   只听一声轻笑,江鱼脚下一动,不退反进,身形一起,直直朝着刀光迎了上去。 第215章 孤身犯险   只听一声轻笑,江鱼脚下一动,不退反进,身形一起,直直朝着刀光迎了上去。   波波波几声轻响,江鱼手中枝上树叶片片飞出,便如枚枚利器一般,刺进刀光密网之中,几声闷哼响起,那四个黑衣人长刀脱手飞出,身形定格,每人印堂上贴着一片树叶,一动不动站着,满面惊骇之色。   武道巅峰,摘叶飞花,已可伤人。   江鱼飞叶袭敌,一叶破刀,一叶定穴,瞬间制敌。   这还是江鱼仁慈,无意伤人,否则一叶已可毙敌。   江鱼身形轻飘飘落地,眼睛扫视那几人,冷冷道:“说,尔等巢穴何在?”   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眼里闪着绝望的光,嘴唇微动,同时咬牙。   江鱼忽觉不妙,心念电闪,身形疾起,扑上前去,双手疾伸,卸掉了其中两人下巴,再已经来不及了,另外两人嘴角流出黑血,眼睛闭上。   江鱼大惊,伸手一探那两人鼻息,没有呼吸,已然死去。他们被江鱼点了穴道,尸身立而不倒。   江鱼心中又是懊悔,又有些歉疚,自己本无心杀人,没想到这几人却服毒自杀,幸亏自己手快,救下两人。   江鱼点亮火折,上前扯下那两人蒙面,只见那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恶狠狠瞪着自己,满面怨毒之色。   江鱼退后两步,盯着那两人,沉声道:“你们巢穴何在,那些被你们抓来的人都关在哪?”   那两人闭着眼睛,不言不动,一副决绝样子。   江鱼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摊开手掌,沉声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那两人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江鱼手中赫然一物,乃是一块白色玉牌,上面刻着图案。   那两人一惊,望着江鱼,眼珠转动,充满惊疑之色。   江鱼低声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是你们老主人的信物,他已将此信物传授于我,如今我就是你们的新主人,你们都要听命于我,不得违背,明白么?现在我命令你们,不得再自戕寻死,我更不会杀你们,如果你们听明白了,就眨三下眼睛,我就放开你们。”   那两人被江鱼点了穴道,身子动不了,嘴巴大张着,动不了,头都转动不了,望着江鱼,迟疑片刻,各自眨了三下眼睛。   江鱼点点头,收起玉牌,上前随手在两人肩膀上各自轻轻拍了一下,那两人身子一震,浑厚内力到处,各处穴道登时解开。   那两人心中震惊,相互望望,同时拜倒在地,颤声道:“拜见主人!”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待我去你们锦卫军总坛,叫你们的首领见我!”   那两人伏在地上,齐齐恭声道:“是,主人!”说罢,站起身,其中一人恭声道:“主人,请随属下前往总坛!”   江鱼点点头,转头望了那两具尸身一眼,叹口气,低声道:“好好葬了他们罢。我本无意杀他们,可是他们……,唉……”   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齐声道:“锦卫铁军,铁血铁律,失手即死,不辱不降!”   江鱼心中一凛,看那两人一脸坚毅决绝之色,更无迟疑犹豫之色,不由得暗暗心惊,点了点头,沉声道:“走罢。”   那两人齐齐恭声道:“是,主人!”谦恭卑顺,更无丝毫违误。   两人带着江鱼顺着山上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只见眼前两颗大松树,中间一块大石。   一人打着火把上前,在石下一角轻轻叩击三下,过了片刻,又是两下,再过片刻,又是一连五下。   片刻之后,只听轻轻一响,那块巨石脚下露出一个小小洞口,一个声音传出:“何人,何事?”   那两人同时低声道:“锦卫五十九号,六十三号,外巡回报!”   那声音冷冷道:“汝二人不好好巡山警戒,如何敢擅离职守?”   那两人其中一人低声道:“主人来到,速速开门迎接!”   只听咿呀咿呀声缓缓响起,那块巨石缓缓向一边移动,眼前出现一扇厚厚的铁门,紧接着铁门中分两半,朝两边移动。   脚步声急响,十几个黑衣人迅速奔出,一眼看到江鱼和那两人站在洞口,脸上都露出惊疑之色。   那两人一起上前,拜倒在地,恭声道:“参见钱统领!”   领头那个黑衣人冷冷哼了一声,沉声喝道:“五十九,六十三,主人何在?此人是谁?”   那两人齐声道:“禀报钱统领,这位便是新主人,持有老主人信物!”   那些黑衣人都是一惊,一起望着江鱼。   江鱼神色镇定,缓缓伸手,亮出白色玉牌。   那些人一见玉牌,登时脸上变色,齐齐拜倒在地,那领头黑衣人恭声道:“锦卫军统领钱越,率同属下拜见主人!”他身后那些黑衣人紧跟着齐声道:“拜见主人!”   江鱼举着玉牌,沉声道:“尔等老主人秦相国已经身死,临终前传我玉牌,如今我就是尔等新主人,尔等务须听我号令,不得有误,尔等可明白么?”   那些人惨然色变,面容悲戚,钱越恭声道:“大统领今日得到京城弟兄们飞鸽传讯,得知老主人身死,召集各部统领开会,宣布此讯,属下们个个悲戚惶恐,六神无主,人心惶惶,不知何去何从,如今见到新主人,真如日出东方,黑暗见光,祝主人一统天下,寿与天齐!”   那些黑衣人齐声道:“祝主人一统天下,寿与天齐!”   江鱼听钱越口齿伶俐,说话清楚,后面两句阿谀奉承之语脱口而出,自自然然,显然是经常如此,熟极而流,不由暗暗皱眉,心道:“秦桧这老家伙真是狂妄无耻,竟想一统天下,寿与天齐,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哼!”当下点头道:“行了,客套话莫要多说,我问你们,你们抓来的那些官员将军的亲眷们都关在哪里?”   钱越恭声道:“启禀主人,京城所在那些官员将军的亲眷家属都关押在本部总坛地牢之内,其余都关押在各地分坛,遵照老主人吩咐,对这些人都好生招呼,并无虐待。” 第216章 恩威并施   江鱼一听那些人质无恙,登时安心,沉声道:“你们其他人呢?”   钱越恭声道:“启禀主人,大统领正在总坛召集各部统领开会议事,属下已经派人去禀报大统领,属下急急忙忙带人来迎接主人,请主人随属下进入总坛……”说罢,转身一摆手,那些黑衣人急急向两边散开,一起弯腰躬身,齐声道:“主人请进!”   江鱼点点头,钱越打着火把,在前带路,引着江鱼进入山洞铁门。   只见面前出现一个狭长深黑的山洞,青石铺路,两边都砌着厚厚的石壁,里面弯弯绕绕,深不见头,每隔几步,两边石壁上分别点着一盏长明灯。   江鱼边走边留心观察,沉声道:“此处就是锦卫军总坛所在,为何无人把手?”   钱越恭声道:“启禀主人,总坛隐秘,寻常人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就是闯进来,这里到处都是机关消息,走不了几步,就会中机关埋伏,必死无疑。主人来到,属下已经命人关闭机关,主人无需担心。”   江鱼暗自惊心,点了点头。   再走一会,面前出现一级级台阶,顺势向下,看样子下面才是总坛所在。   就在这时,前面火把齐明,无数脚步声急急响起,江鱼一惊,却见一大群黑衣人打着火把,顺着台阶急急奔上。   钱越神色惶恐,急急拜倒,大声道:“拜见大统领!属下迎接新主人驾到,这位便是新主人……”   当先一个黑衣人约莫三十余岁年纪,身材瘦长,一脸精干之色,瞅了一眼钱统领,转眼看到江鱼,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当即上前,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大声道:“锦卫军大统领孙望拜见主人,属下迎接来迟,请主人责罚!”   那些黑衣人跟着跪倒在地,黑压压一大片,齐齐恭声道:“拜见主人!”一边说着,一边重重磕头。   江鱼眼瞅着数百人齐刷刷跪倒拜见自己,恭恭敬敬给自己磕头,他平生从未经历此等场面,不由得有些惶惑不安,正想客客气气几句,忽然心中一动,心想:“看来秦桧驭下甚严,权威甚重,规矩多,纪律严,因此才驾驭得了这些亡命之徒。自己刚刚做了他们的主人,可不能太过宽容柔和,否则可管不住他们。”   江鱼心念电闪间打定主意,冷着脸,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高高举起那块玉牌,冷冷道:“老主人身死,将此玉牌交付于我,言明今后我就是尔等新主人,尔等须得听我号令,谨遵严守,不得违误,尔等明白么?”   那些人抬头望着江鱼手中玉牌,一脸恭顺敬畏之色。   孙望大声道:“谨遵主人号令,不敢丝毫违误!”   孙望身后那些黑衣人齐齐恭声:“谨遵主人号令,不敢丝毫违误!”   数百人一起发声,石壁回响,空气激荡,两旁石壁上灯火摇曳,松油脂噼里啪啦作响。   便在这时,脚步声急响,一个黑衣人从后疾奔而来,远远大声叫道:“启禀主人,大统领,大事不好了,山上忽然来了大批官兵,全副武装,来势汹汹,看样子来者不善!”   那人喘着粗气,疾奔而至,面色惊惶,声音颤抖,拜倒在地。   那些黑衣人都是大惊失色,一起望着江鱼。   孙望急道:“主人,属下……”   江鱼也是一惊,心道:“赵欢和康宁这两个丫头怎么搞的,不是让她们领兵在山下静候,等我消息么,如何未得号令,便擅自行动?”当下一摆手,沉声道:“尔等莫慌,我自有区处。”转身望着报信那人,沉声道:“你速去传令弟兄们都退入山洞,隐蔽莫出,等我命令!”   那人看到江鱼神色镇定,心中略安,大声道:“是,主人,属下遵命!”说罢,从地上爬起来,如飞奔去。   江鱼转身望着孙望等人,沉声道:“我既为尔等主人,尔等愿听我号令,便是我的心腹属下,我的身份也无需隐瞒尔等,我便是大宋新任太子,皇上亲子,赵敷!”   自孙望以下,那些黑衣人都是身躯一震,面色惊骇,面面相觑。   江鱼瞧在眼里,知道眼下安抚人心要紧,当下沉声道:“皇上今日当众册封我为太子,眼下叛乱已平,朝廷已安,却不想金人趁我大宋内乱之际,竟然大举入侵,眼下边关吃紧,本太子亲自领兵出征,途经此处,外面那些官兵便是我的属下。”   那些黑衣人面色更是惊恐,惊惶不安。   孙望颤声道:“主人,您这是……”   江鱼沉声道:“尔等莫慌莫怕,我带大军前来,并非是对付你们,尔等既已归顺于我,就是我的人,从前尔等所犯之事,所做之恶,统统一笔勾销,本太子代表皇上,代表朝廷,赦免你们!”   自孙望以下,那些人尽皆大喜,齐齐拜伏在地,齐声道:“谢主人大恩大德,属下愿为主人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好,很好!尔等都起来罢!”   孙望等人重重磕头,齐齐站起,一起望着江鱼,神色恭敬之极。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孙大统领,我命你立即释放你们抓来的那些人质,将他们统统送出山洞,交给外面那些官兵!还有,立即给各地分坛传令,让他们迅速释放人质,将他们各自安全送回家中,不得有误!”   孙望恭声道:“是,属下遵命,属下这就亲自去办,释放总坛关押人质,同时飞鸽传书各地分坛,传达主人命令!”他急于表现,转身带了几人急急而去。   江鱼望着其他黑衣人,沉声道:“尔等各部统领,我命你们各自召集本部弟兄,全都到洞外集合,不得有误!”   那些黑衣人齐声道:“属下谨遵主人吩咐!”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行了,你们去罢,钱越,你们几个随我出洞,去见外面那些官兵,免得生出误会,双方致有损伤。” 第217章 真情流露   江鱼领着钱越等几人转身往回走,快接近洞口,隐隐听到外面人声吵杂,脚步纷乱。   几十个黑衣人都守在洞口,神色紧张,见到江鱼,齐齐拜倒,恭声道:“主人!”   江鱼点点头,上前透过大石洞口往外一望,只见外面山上到处都是火把,照亮半空,漫山遍野都是官兵。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开门!”   钱越恭声道:“是,主人!”急忙一摆手,两个黑衣人上前启开机关,铁门打开,巨石移动,露出洞口。   江鱼身形一晃,跃出洞外。钱统领急忙带着手下跟着出洞。   江鱼站立洞口,轻轻咳嗽一声。   附近几个官兵听到声音,一望之下,不由得大喜,齐齐高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这里!”   山上登时一阵大乱,漫山遍野的官兵一起朝这边奔来。   康宁带人疾奔而至,一眼看到江鱼,不由得大喜过望,颤声叫道:“太子殿下,您没事,谢天谢地,太好了!”   康宁未得自己命令便擅自行动,江鱼本来心中隐约不快,此刻看到她这般神情,担心挂念之情一片至诚,不由得心中感动,那些不悦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康宁脸色娇红,微微喘息,望着江鱼,满面欣喜之色,轻声道:“怎么能不担心,我们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不见消息,就赶快上山来找你,结果翻遍整座山也不见你,只找到两具黑衣人的尸体,还有打斗过的痕迹,地上还有几把长刀,却不见你的踪影,我……我们就更担心你了……”   江鱼听她说的情真意切,心中自是感动,点点头,沉声道:“行了,我没事,这不好好的么。”说罢,转身冲越招招手。   钱统领急忙快步过来,恭恭敬敬站着,低头垂目,恭声道:“主人请吩咐!”   康宁听这黑衣人叫江鱼主人,不由得一愣,正自奇怪,只听江鱼沉声道:“康将军,你派人带他们几个去,将那两人好好安葬了罢。”又向越道:“你带人跟着去,好好葬了那两个弟兄,让他们入土为安。”   钱统领恭声道:“是,主人,谢主人!”   康宁心中越发奇怪,却不好问什么,恭声道:“是,太子殿下!”转身过去,叫来几个士兵吩咐几句,那几个士兵领着钱越等人去了。   正在这时,赵欢急急赶来,远远望见江鱼,眼中露出喜色,却放慢脚步,一步步走近,沉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看她同样脸色娇红,微微喘息,定定望着自己,知道她挂念担心自己,心中感动,笑道:“郡主殿下,我没事,你们都别担心了。”   赵欢点点头,轻声道:“没事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   江鱼知道赵欢沉稳矜持,当众说我们都很担心你,其实是说她自己很担心自己。   康宁望着江鱼,低声道:“太子殿下,那些黑衣人……”   江鱼沉声道:“他们本是秦桧训练的秘密部队,如今已归顺于我,无需防备。”   康宁点点头,沉声道:“是,太子殿下!”   正说着,只听洞中脚步声急急响起,起落有致,显然是大队训练有素的人马奔行而来。   洞外康宁赵欢等人一起变色,抽出兵器,全神戒备,却见江鱼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当下心中略安,却仍兵器在手,暗自戒备。   只见大批黑衣人一个个奔出洞口,整整齐齐排队列于江鱼身后。   江鱼不动声色,转身负手而立,望着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齐刷刷拜倒在地,齐齐恭声道:“拜见主人!”   江鱼神色淡定,点点头,目光缓缓扫视一众黑衣人,沉声道:“尔等听着,从今往后,尔等不再是见不得人的地下武装,而是正规官军,作为本太子的亲兵卫队,跟着本太子冲锋陷阵,抗击金贼,保家卫国!若有军功,本太子将论功行赏,给尔等一个功名,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那些黑衣人尽皆大喜,伏地重重磕头,齐声道:“谢主人!”   江鱼沉声道:“尔等记着,自今而后,尔等是兵,再不是贼!尔等要严守军纪,奋勇杀敌!还有,以后要叫本太子太子殿下,不得再称呼主人什么的,本太子不喜欢。”   那些人匍匐在地,齐声道:“是,主人!”   江鱼脸色一沉,冷冷哼了一声。   那些人心中惶恐,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个脑筋灵光的,急忙改口道:“是,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些。   其他人一下子反应过来,齐齐叫道:“是,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好,很好,尔等起来罢,暂且站立一旁,本太子自有安排。”   那些黑衣人有的叫道:“是,太子殿下!”有的叫道:“是,主人!”话一出口,意识到不对,又急忙改口叫太子殿下。   江鱼也不在意,眼睛盯着洞口。   赵欢康宁等人都是一头雾水,心中惊疑,眼看这群黑衣人个个精干彪悍,进退有序,纪律严明,实是不容小觑,不由得暗自惊心。   过了不一会,孙望带人奔出洞口,一眼看到江鱼,急急奔上前,拜倒在地,恭声道:“主人,人质已全部安全带到,全部毫发无损,请主人查验训示!还有,属下遵照主人吩咐,已经发出飞鸽传书,指令各地分坛速速释放人质,护送其安全返家。”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从现在起,他们是咱们的客人,快请客人们上来,要态度恭敬,礼貌周全,小心翼翼,不得无礼!”   孙望大声道:“是,主人!”起身大声道:“主人有令,恭请客人们!”   赵欢和康奇等人心中纳罕,只见一批黑衣人小心翼翼扶着一群老弱妇孺出了山洞,有老叟老妇,中年妇女,年轻少妇,还有少男少女,小小孩童。   那些人出了山洞,一眼看到眼前火把明亮,无数官兵,不由得眼睛发亮,惊喜过望,齐声欢叫,有的惊喜之下,竟而哭了起来。 第218章 秘密宝藏   江鱼脸上露出笑容,上前两步,和颜悦色,高声道:“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嫂嫂们,我是当今大宋太子,前来解救你们,你们安全了,我现在就派人送你们回家!”   那些人登时齐声欢呼,欢声雷动,个个喜笑颜开,多有喜极而泣者,大喜之下,一起拜倒在地,不住磕头,纷纷叫道:“谢太子殿下!”边磕头边流泪。   江鱼急忙躬身还礼,大声道:“大家不要这样,我们来晚了,你们受苦了!”他受不得这般场面,眼睛已然有些湿润,急忙转过身,背对那些人。   赵欢见状,知道江鱼心思,急忙快步上前,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大宋清宁郡主,大家快快起来,我们这就安排官兵送你们回家!”   康宁急步上前,大声道:“来人,速速安排车驾,派人分头送他们回家!”   一个偏将应道:“是,末将遵命!”一挥手,大群官兵上前,扶着那些人起来。   那偏将望着康宁,低声道:“少帅,派兵送这些人回家容易,可是这荒山野岭,仓促之间,这车驾……”   康宁一怔,暗自沉吟,眼睛望向江鱼。   江鱼在一旁听到,也是微微一怔,正在沉吟间,孙望上前,低声道:“启禀主人,咱们总坛有车有马,当初就是用马车拉着他们来的……”   江鱼心中一动,眼睛一亮,心道:“真是傻了,早该想到的。”当下瞪了孙望一眼,低声喝道:“还不快去安排?你速速派人备好马车,要足够足用,就在山下等着!你留下,我还有用你之处。”   孙望心中一跳,急忙连声应道:“是,是,属下遵命,这就去办!”转身过去,低声吩咐几句,一群黑衣人快步奔行下山而去。   江鱼望着那偏将,沉声道:“你带五百兵丁,护送这些人下山,到了山下之后,送他们上马车,派人分别送他们安全回家,若有丝毫闪失,军法从事!”   那偏将心中一凛,急忙抱拳拱手,大声道:“末将遵命,请太子殿下放心,若有丝毫疏虞,末将提头来见!”   江鱼冷冷哼道:“去罢!”   那偏将急忙转身过去,带着人护送那些人下山而去。   眼前乱哄哄的场面好不容易清净下来,江鱼望着康宁,沉声道:“你选一千精兵,随我进洞,咱们去搬运金银。让其他人都在洞外守护,随时准备接应。”   康宁大喜,虽是满心疑惑,这时却不好问,当即过去,调兵遣将,选了一千精兵,命令剩下的都人在山洞外守护。   赵欢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待到康宁走开,低声道:“我也去。”   江鱼低声道:“你不用去,山洞里设有机关埋伏,说不定有危险,你……”   赵欢沉声道:“我不怕,我想进去看看。”   江鱼望着赵欢,看她神色镇静,态度坚决,心中一动,点了点头,低声道:“好,你随我同去,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不要离开我身边,我会护着你的。”   赵欢眼睛一亮,定定望着江鱼,低低嗯了一声。   康宁大步过来,恭声道:“太子殿下,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江鱼点点头,冲孙望招招手。   孙望和那些黑衣人一直在一旁眼巴巴望着江鱼,等他命令,看到江鱼招手,急忙过来,恭声道:“主人……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孙望,沉声道:“孙大统领,这山洞之内,另有密洞机关,藏有大批金银宝藏,你可知晓?”   孙望大吃一惊,一呆之下,颤声道:“属下不知,这……”   江鱼紧紧盯着他,冷冷道:“你是锦卫军大统领,秦桧之下,以你为首,这么多年你久处洞中,难道真不知?”   孙望身子一震,额头冷汗滴滴流下,满脸惶恐,颤声道:“属下真的不知,难道这山洞中真有宝藏?老主人他……他……”   江鱼看他神情,确是真的一无所知,不似作假,点了点头,沉声道:“秦桧行事,老奸巨猾,狡兔三窟,对谁都留了一手,他在临死之前,将此秘密告诉了我,还留下了一张图纸,还有开启机关的钥匙。这些金银宝藏都是秦桧多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理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决定今夜打开宝库,将那些金银宝藏尽数取出,全部充公,上交朝廷,用作抗金军饷。”   孙望颤声道:“是,老主人心智卓绝,行事机密,人所难测,属下衷心佩服。如今主人承继老主人衣钵,一切都由主人做主……”   江鱼心中哼道:“混账东西,会不会说话!老子是什么人,用得着承继他秦桧衣钵?秦桧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衣钵,狗屁,遗臭万年的大奸臣!”   江鱼心中不悦,不过此刻无暇计较这些,等日后再好好调教这些人。   江鱼沉声道:“好,你带挑选五十人,要精明强干,随本太子进洞,让其他人都下山去,接受官兵改编,更换军装,从今以后,你们就都是官军了。”   孙望大喜,恭声道:“是,太子殿下!”转身快步去了。这一次他记住了,叫江鱼太子殿下,不再叫主人。   康宁望着江鱼,忍不住低声道:“太子殿下,这山洞内真有金银宝藏么?怎么连他的心腹手下都不知道?会不会是秦桧故弄玄虚,暗地里不安好心,有什么阴谋诡计?”   江鱼心中一动,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吃不准,不过看他临死前那样子,不像是说谎设局。”   旁边赵欢沉声道:“太子殿下,是真的,秦桧没有骗你。”   江鱼和康宁齐声道:“郡主,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两人惊觉竟然是异口同声,都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都是一红,眼睛却都望着赵欢。   赵欢似乎毫未在意,沉声道:“秦桧贪财,众所周知,可是十几年前,秦桧遭人弹劾,丢官罢职,我父亲奉旨带人抄他的家,却没有搜出几两银子,这不是很奇怪么?” 第219章 狡兔三窟   江鱼和康宁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赵欢顿了顿,接着低声道:“还有,据秦桧身边仆人交代,秦桧在人前摆出一副骄奢淫逸的面孔,实际上在家里却甚是简朴,吃穿都不太讲究,这就很奇怪了,他既然不花银子,那么他贪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这么多年,他贪污受贿所得巨大,那些银子又去了哪里?”   江鱼和康宁一起点头。   赵欢沉声道:“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桧遗言,必是真的。再说了,他死后,还有他的父母妻儿,亲眷族人,他若敢欺骗太子殿下,难道就不怕太子殿下迁怒于他的家人么?”   江鱼点头道:“郡主所言不错,是这个道理。”顿了顿,沉声道:“不过有一点郡主殿下说的不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祸不及妻儿,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对秦桧的家人下手的。我答应过秦桧,要保护他的家人不受株连,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会遵守诺言,保护秦桧的家人周全平安。”   赵欢一双妙目定定望着江鱼,目光闪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康宁恨恨道:“秦桧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没心没肺,无信无义,天下之人,无不恨其入骨,人人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太子殿下跟这种人讲什么信义?”接着叹道:“太子殿下真是仁义,算是便宜了他秦桧!”   江鱼沉声道:“秦桧此人罪大恶极,的确该死,不过他临死之前已经有所悔悟,将囚禁人质之所告知于我,也算人性未泯,看在他临终这一念之仁的份上,我不能食言,离京之时,我已经拜托太子殿下,请他派兵保护秦桧家人。”   赵欢听到江鱼依旧称呼自己父亲为太子殿下,不由得微微一怔,目光深深,望着江鱼。   康宁听到江鱼仍旧称呼赵慎为太子殿下,也是微微一愣,目光闪动,望着江鱼。   江鱼被二女这么定定看着,颇觉不好意思。   便在此时,孙望大步过来,恭声道:“太子殿下,属下遵照您的吩咐,挑选了五十个精明强干的兄弟留下,其他弟兄们都跟着官军下山去了。”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带那五十个弟兄先进洞,在前开路,封锁消息,关闭机关,本太子带领大军随后跟进,到了山洞腹地,再行安排。”   孙望恭声道:“是,太子殿下,属下遵命!”说罢,转身大步过去,带人打着火把进洞。   江鱼点点头,望着康宁,沉声道:“康将军,你去安排,让弟兄们都小心些。”   康宁精神一振,拱手抱拳,大声道:“遵命!”转身过去,交代几句。   江鱼回望赵欢,低声道:“咱们走,你跟我一起进去,千万要小心,一定不要离开我身边!”   赵欢听他言语殷殷,关切之情充溢其间,不由得脸上一红,心中甚是甜蜜,低声嗯了一声,神情语气柔顺之极。   江鱼心中有事,却未在意,点点头,从身边一个士兵手中接过火把,大步进洞。赵欢快步跟随。   康宁见状,急忙抢步跟随,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紧紧按着腰里剑柄。一队士兵各举火把,紧随其后。   江鱼打着火把,一路前行,跟着孙望等人直进到山洞深处,沿着台阶拾级而下,越走越深,顺着台阶斜坡一直往下走了好长一截路,约莫着已经深入地下,眼前忽然霍然开朗,出现一个大大的厅堂,看样子总能容纳千人之众,厅堂四周石壁上每隔一段各点着一盏长明灯。   只见大厅正面尽头有一层层台阶,台阶上面是摆着一张大大的石椅,上面铺着一张白色虎皮。   石椅背后石壁上刻着一副巨画,旭日初升,霞光万道,一条巨龙在空中盘旋飞舞,张牙舞爪,霸气十足,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孙望带人举着火把,站在大厅两侧,恭恭敬敬等着江鱼,看到江鱼带人进来,孙望急忙上前,恭声道:“太子殿下,这里就是山洞最深处,总坛所在,老主人在世,每次召集属下等训话,安排任务,都在此处。老主人坐在石椅上,属下们都站在台子下面,恭敬肃立,静听主人训示。”   江鱼点点头,仔细打量四周,沉声道:“郡主殿下,康将军,你们快带将士们退出大厅,都在外面等着!”   赵欢和康宁答应一声,康宁低声吩咐士兵们退出大厅,她和赵欢二人却不移动脚步。   江鱼回头一望,脸色一沉,沉声道:“郡主,康将军,本太子命令你们退出大厅,为何不听?”   赵欢和康宁相互望望,刚想张嘴,江鱼面沉如水,冷冷道:“怎么,你们想抗命不成?”   赵欢低声道:“你小心些!”说罢,低头转身退出。   康宁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江鱼脸色不善,心中一跳,不敢再说,咬着嘴唇,低头退出。   江鱼转头盯着孙望和那些黑衣人,沉声道:“你们也全都出去,不要留在这里!”   孙望情知江鱼此举是怕有危险,急道:“太子殿下,请您让属下和弟兄们留下,保护太子殿下!”   江鱼一瞪眼,厉声喝道:“出去!”   孙望吓了一跳,急忙应道:“是,是,太子殿下,属下遵命!”一摆手,领着那些黑衣人齐齐退出厅外。   江鱼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双手摊开,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暗暗点头,将图纸收入怀中,一步步走过去,沿着台阶一步步上去,绕着石椅走了一圈,点了点头,一步步走到石壁巨画下面,盯着巨画凝视半晌,忽然纵身跃起半空,两只手疾速伸出,迅速在那巨画上巨龙两只眼睛上分别轻轻按了一下。   江鱼尚自身在半空,便只听一阵扎扎声响,身后那只石椅缓缓向一旁移动。   江鱼心中一喜,身形落地,转身一望,只见那张石椅移到一边,石椅下面出现一个大大的黑洞。   江鱼大喜,疾步上前,凝目朝洞中望去。   便在这时,只听又是一阵扎扎声响,紧接着无数道破空风声朝自己后背急袭而来。 第220章 处变不惊   无数惊呼声同时响起。   原来便在此时,江鱼身后那面石壁忽然从中裂开,石壁里面射出无数支箭矢,箭头上蓝莹莹闪着光,一望而知必定淬着剧毒,乃是毒箭。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同时抢进大厅,惊叫道:“太子殿下小心!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却见江鱼身子一动,平平贴地,如同利剑一般飞射而出。那些利箭快,江鱼更快,身子一射而出,远远到了利箭前方,身子一挺,转身呼呼两掌劈出,口中大喝道:“统统退出,不要管我!”   掌风激荡,汇成一片气海,便如一道厚重无比的气墙一般横在身前,那些毒箭射到气墙上面,发出波波声响,再也前进不了半分,力尽而落。   众人眼见如此,无不惊喜交加,人人担心江鱼,哪里肯退后半步,纷纷抢上前,护在江鱼身旁,齐声欢呼。   石壁里面不停有毒箭密集射出,江鱼运足功力,舞动双掌,掌力雄浑,掌风激荡,那些毒箭到了气墙全前面,纷纷跌落,过了一盏茶功夫,终于停了下来。   江鱼兀自不放心,凝气聚力,舞动双掌,气墙越来越厚,不断扩大,蓦地里只听江鱼大喝一声,双掌同时用力朝前一推,那道气墙迅速朝那面石壁涌去,砰地一声响,那面石壁晃了两晃,再也无利箭射出。   江鱼缓缓收功,长出了一口气。   赵欢等人惊喜交集,急忙上前,纷纷叫道:“太子殿下!”   江鱼点了点头,笑了笑,只见他面色潮红,额头微微见汗,却神色镇定,不见丝毫惊惶之色。。   众人看到江鱼遇险不乱,处变不惊,回想刚才一幕,人人心头兀自犹有余悸,众人一起望着江鱼,无不感佩。   江鱼知道众人关心自己安危,都是一片好心,笑道:“没事了,不用怕。你们先退出去,我再过去看看,等到我确定没什么危险了,你们再进来。”   孙望大声道:“主人,太子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千万不能再以身犯险,属下去!”不等江鱼说话,纵身急上,奔上台阶,探身朝石椅下面那个黑洞望去。   江鱼急道:“小心……”口中叫着,飞身扑上。   一言甫毕,只听嗖嗖嗖无数道风声同时响起,黑洞中射出无数利箭。   孙望站在洞口,眼看利箭激射而出,孙望避无可避,行将死于非命。   众人惊叫声中,只见江鱼身在半空,大喝一声,双手同时伸出,凝力一抓,孙望一个瘦长的身子被一股巨力吸引,直直飞向江鱼。   江鱼一手一挥,一股巨力带动孙望身子飞向江鱼身后,同时另一掌凭空画圈,掌力盘旋汇聚,凝聚成一个有质无形的大圆圈,那些利箭纷纷汇聚在圆圈里,寸寸断折。过了片刻,终于不再有箭射出。   那些黑衣人急忙上前,一起出手,接住孙望身子,却被孙望身上所带力道震动,一起滚翻在地。   江鱼身子落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众人纷纷惊呼,抢上前去,围住江鱼,赵欢和康宁不约而同一起上前,齐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也是惊魂未定,喘息着摇摇头。   孙望翻身爬起,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纳头便拜,颤声道:“太子殿下,主人,您不顾危险救了属下,属下该死,害得太子殿下以身犯险,属下真是罪该万死,百身莫赎……”   江鱼沉声道:“你既已归顺于我,便是我的人,我岂能不救?起来罢!”   孙望心情激动,感激莫名,抬头望着江鱼,大声道:“太子殿下仁义过人,真是圣主明君,属下愿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孙望手下那些黑衣人一起上前,拜倒在地,齐声道:“愿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江鱼扫视众人,沉声道:“尔等都是大宋好男儿,生命可贵,岂能轻言生死?要死也要死在抵御外敌、保家卫国的战场上,为国为民,死得其所!”   孙望等人齐声道:“抵御外敌,保家卫国,为国为民,死得其所!”   康宁等一众长宁军将士也是感动莫名,一起跪倒在地,齐声道:“抵御外敌,保家卫国,为国为民,死得其所!”   独有赵欢静静站立,凝视江鱼,目光痴痴,眼中亮光闪动,隐约泪花。   江鱼扫视全场,大声道:“好!此次你们随我出征,咱们一起奋力杀敌,保家卫国,凯旋而归之日,我与诸君大喝一场,不醉不归!”   众人热血沸腾,齐声道:“保家卫国,凯旋而归,大喝一场,不醉不归!”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诸位请起!”说罢,不等众人起身,大步上前,跃上台阶,朝着石壁虚劈一掌,只见那面石壁再次中裂为二,向两边移动,扎扎声响起,露出一扇厚重铁门。   众人惊呼声中,江鱼身形疾退而后,伸手在那个石椅背部轻轻一按,那扇铁门缓缓向一旁移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石室。   瞬间只见满室精光耀眼,众人齐声惊呼,一起涌上前,触目所及,只见满眼都是黄澄澄、亮晃晃的黄金白银,堆成一摞一摞,数也数不清。   众人一生之中,哪里见过这么多金银堆在一处,无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江鱼神色淡定,似乎早就心中有数,迈步走进石室,眼睛四下扫视。   众人纷纷跟进,无不眼花缭乱,都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孙望心中惊疑,追上江鱼,低声道:“太子殿下,属下是老主人心腹之人,久在此处,却也不知石壁之后另有机关,竟然藏着这么多金银,老主人真是心思缜密,神鬼莫测,这真是……”   江鱼哼了一声,心道:“秦桧是什么人,他生性多疑,狡猾奸诈,根本就不会相信任何人,何况是这么多金银财宝,凡人皆有贪念,若是你起了贪心,私吞宝藏,携金潜逃,他又能奈你何?嘿嘿,我若是他,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第221章 仁者无敌   江鱼心中暗自思量:“有一点孙望倒是说对了,秦桧老贼的确是心思缜密,人所难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辛辛苦苦,穷尽心力,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一场梦而已。不过也算他做了一件大好事,这些金银财宝正好可以用作抗金军饷,为国出力。”   江鱼逡巡一圈,扫视一遍,眼看无甚异状,点点头,转身望着康宁,沉声道:“康将军,立刻组织将士们清点数目,登记造册,运送回营,留下一些作为长宁军军饷,其余派人押运各路抗金大军,以资军用。”   康宁大声道:“是,末将遵命!”急忙大声呼喝,安排人力开始干活。   江鱼转向孙望,沉声道:“孙统领,你带手下弟兄们也去,听从康将军指挥,快些干活去罢。”   孙望精神振奋,大声道:“是!”急忙带领手下跟着康宁忙乎。   江鱼点点头,缓步出了石室,取了一根火把,迈步朝外走去。   脚步声轻响,一人自后跟来,江鱼回头一望,正是赵欢。   赵欢微笑着上前,静静望着江鱼。   江鱼心中一动,低声道:“此地已无事,咱们走罢。”   赵欢点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出了大厅,进入地道,一路前行,都是默不作声。   江鱼举着火把在前,缓步走着,赵欢默默跟在他身后,忽然追上两步,和江鱼并肩而行,轻声道:“仁者无敌,看来你是对的。”   江鱼一愣,停下脚步,转头望着赵欢,道:“郡主殿下,你……”   赵欢凝视江鱼,轻声道:“你心怀仁义,感动秦桧,他竟然在临死之前将毕生搜刮所得交托于你,这不就是仁者无敌么?”   江鱼默然半晌,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仁者无敌,不过我可不算什么仁者,我只是不喜欢无端杀戮,不想看到无缘无故死人,其实我杀过不少人,都是该死之人。”   赵欢凝视江鱼,微笑道:“你那么心软善良,所杀之人定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之人,我信你。”   火把映照,赵欢娇面如花,目光明澈,江鱼心中一阵感动,点了点头,默然无语,继续前行,赵欢默默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出了山洞,洞口外面大队士兵正在焦急等候,看到江鱼和赵欢出来,不由得又惊又喜,纷纷上前叫道:“太子殿下,郡主殿下!”   江鱼和赵欢都点了点头,江鱼沉声道:“你们在外面好好守着,注意警戒,准备接应康将军他们。”   众军齐声道:“是,太子殿下!”   江鱼将手中火把交给一个士兵,迈步向一边走去,赵欢默默跟着。   两人走到一边,眼看天上星星点点,江鱼低声道:“也不知前线战事如何,明日咱们要加紧赶路了。”   赵欢沉声道:“刘琦刘大帅乃是我朝名将,麾下长胜军又是百战精锐,有他在,太子殿下大可放心。”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话虽如此,可是那完颜亮却也不是易与之辈,这家伙野心勃勃,好大喜功,这次举国来犯,来势汹汹,志在必得,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赵欢点点头,默然半晌,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江鱼一怔,道:“什么对不起,你说什么?”   赵欢低着头,低声道:“上次我父亲利用你,假做让你给虞允文虞大人送信,实际上是想让你把自己送去,他想让你保护虞大人他们安全,你……你莫要生气,我代替我父亲给你赔不是。”说罢,退后一步,欠身朝江鱼施礼。   江鱼急忙道:“郡主殿下,你客气了,太子殿下也是为国谋事,并非恶意,他怕我不答应,因而出此下策。我明白太子殿下苦心,一点都不介意。”   赵欢低声道:“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清宁这厢有礼了。”   江鱼听赵欢说的郑重,有意缓解气氛,低声笑道:“对了,上次那封密信看似一纸空文,你在上面隐形留字,我可都记得呢。”说罢,低声道:“使臣安危,大宋体面,国家尊严,拜托于君。万福拜上,知名不具。”   赵欢娇躯一颤,听他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心情激荡,含笑道:“你怎知道是我,那上面可没我的名字。”   江鱼笑道:“万福拜上,分明便是女子口吻,还有,那信纸上面还隐约留有香气,和你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我又不是傻子,怎分辨不出?”话一出口,忽觉不妥,一下子红了脸,幸好黑暗之中无人发现。   赵欢娇躯又是一颤,粉面娇红,一颗芳心砰砰乱跳,犹如小鹿乱撞,定定神,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竟自迷茫。   江鱼也是脸红心跳,急忙转过身,抬头望天。   忽听身旁赵欢幽幽叹了口气,似有无限幽怨,无尽愁思。   江鱼不敢转身,却不由自主问道:“你怎么了,好端端叹什么气?”   赵欢默然半晌,幽幽道:“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能够再回从前,那时那刻,人生初见,该有多好。”   江鱼心中一动,转过头,望向赵欢,暗淡星光下只见赵欢俏然而立,轮廓美丽,忍不住定定凝视着她。   只听赵欢幽然道:“人生最好是初见,从来衷情数从前。”   江鱼心中一震,恍然忆起和赵欢两人初见场景,此后种种情由事端,一一从脑海掠过。初见赵欢,也未太在意,只觉她明艳秀丽,端庄大气,又见她便隐约觉得她独有气质,与众不同,再见她便知她见识不凡,心思缜密,行事干练,再后见她又觉她心思飘忽,难以琢磨,如今再看她,却觉她心有幽怨,难明难言。   女人心,海底针,本就幽怨难明,何况少女心思,幽微飘忽,更是难以琢磨。   赵欢转过头,望着江鱼,江鱼也正望着她,四目甫接,都是脸上一红,心中一跳,一起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对方。   便在此时,只听人声鼎沸,江鱼转头一望,喜道:“好了,康将军他们出来了,咱们去看看!”说罢,不等赵欢接口,转身急急朝山洞口奔去。   赵欢望着江鱼背影,眼中露出幽怨之色,咬了咬嘴唇,缓步跟着过去。   江鱼指挥军士们搬运金银,一直忙碌了大半夜,总算将宝藏金银尽数搬运下山,吩咐孙望毁去洞中机关埋伏,封闭石洞,而后带人连夜赶回军营,与康奇大军汇合,一起赶赴前线。 第222章 得意忘形   完颜亮御驾亲征,率领大军攻破大宋和州,准备率领水军渡过长江,在和州对岸登陆,直扑南宋都城临安,直取要害,一剑封喉,一举灭亡南宋,进而荡平四海,一统天下。   伐宋之战开始至今,各路大军均进展顺利,捷报频传,完颜亮大喜,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下旨命令各路大军高歌猛进,乘胜追击,他自己则一心想要一举攻破临安,活捉赵构那个无能昏君,顺带着把他后宫里那些美人佳丽都统统收编到自己怀里,把那些莺莺燕燕、美颜娇娃都变成自己的女人,那才叫人生巅峰。这可是他的雄心壮志,平生夙愿。   进驻和州城当天,完颜亮在他的龙舟上大宴群臣众将,美女助兴,美酒美食,甜歌艳舞,众人尽皆喜笑颜开,开怀畅饮。   完颜亮伫立船头高台之上,衣襟当风,颇有曹阿瞒当年赤壁之风采,由不得他雄心万丈,踌躇满志,拔剑遥指长江对岸临安方向,高声大叫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破城杀敌,只在今朝!英雄霸主,雄踞天下,众生万物,皆为刍狗!”   群臣齐声应和道:“英雄霸主,雄踞天下,众生万物,皆为刍狗!”   金营中阿谀奉承之徒更是谀辞潮涌,媚语横流:“主上天纵聪明,英姿勃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古一帝,亘古未有!”   完颜亮酒至半酣,逸兴湍飞,转身斜睨群臣,呵呵呵纵声大笑。   众臣一起离席,拜伏于地,齐声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古一帝,亘古未有!”   完颜亮哈哈狂笑,抛去手中宝剑,踉踉跄跄走上走上高位席台,一屁股坐下,顺手搂住一个中年美妇,嘿嘿嘿浪笑道:“美人,爱妃,来,用你玉口,给朕喂酒!”说罢,侧身躺在那美妇怀里腿上,大张着嘴,嘿嘿傻笑。   那美妇格格娇笑,粉面娇红,双手捧起面前金樽,浅浅啜了一口,放下酒樽,双手搂住完颜亮脖子,俯首低头,樱唇微张,口中酒水成线,滴滴落进完颜亮口中。   完颜亮吧嗒嘴唇,咽下酒水,坐起身,搂着那美妇,哈哈大笑,伸手朝旁边两个美艳舞女招招手。   那两个舞女粉面含春,盈盈上前,跪在完颜亮脚下,望着完颜,媚眼如丝,软语娇柔:“陛下!”   完颜亮哈哈大笑,一手搂着那中年美妇,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一个歌女脸颊,哈哈大笑,接着又移到另一个宫女脸上,呵呵大笑道:“美人,统统都是美人,朕的,你们都是朕的!”   那两个歌女登时飞霞满面,娇躯微颤,娇声道:“陛下!”   那中年美妇眼中露出痛苦之色,随即一闪而逝,强自欢笑,腻声道:“陛下,你好坏哟,恨不得全天下的美女都归你,妾身可要吃醋了呢……”   完颜亮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哈哈大笑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朕是天下第一风流人物,人间大魔王,花丛至尊宝,来者不拒,大小通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倒酒!”   完颜亮身后,乌海静静肃立,面无表情,听到完颜亮叫喊,急忙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给完颜亮面前的几个金樽都斟满酒,他的手势沉稳,绝不晃荡一下,可是他的手背上却已经发白,青筋爆出。   那个中年美妇偷偷望了一眼乌海,随即迅速移开目光,低头垂目,眼中痛苦之色更浓,隐隐有泪光闪动。   乌海却似乎毫未在意,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倒完酒,一步步倒退回原位,低头垂目,恭敬肃立,完全一副逆来顺受的奴才相。   可是有谁知道,乌海的心在滴血,千万把锋利小刀正在刺割他的心。   愤怒、仇恨,痛苦,已经快充爆了他!   他的亲生父亲被完颜亮杀害,他自己被迫净身,成了不男不女的阉人,而此刻他的亲生母亲,正躺在他的杀父仇人怀里,强颜欢笑,受尽屈辱,而且是当着他这个儿子的面,当着这么多人。   平生耻辱,还有比这更什么?   乌海低着头,紧紧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完颜亮醉眼迷离,瞅着眼前怀里几个美女,呵呵大笑道:“群臣尽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众位美女,随朕进舱去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中,左拥右抱,拥着那个中年美妇,在两个歌女左右搀扶下踉踉跄跄向船舱走去。   金国群臣一起离席,跪地磕头,齐声道:“恭送皇上!”   眼看完颜亮拥着美女进了船舱,金国群臣众将爬起身来,纷纷放声狂笑,追逐那些歌女舞姬,那些女子纷纷惊呼,四下奔逃,却怎逃得脱?   李通目睹此景,暗暗摇头,叹口气,举起面前酒樽,仰脖而尽。   第二日。   朝阳升起,斜铺江面,江水晃荡,龙舟轻摇。   完颜亮还在拥着三女酣睡。   李通站立船头,来回走动,显得心思重重,心绪不宁。   一群侍卫静静肃立船头,几个太监宫女守在舱外,全都静悄悄站立,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李通在船头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终于忍不住,轻轻走到舱外,低声道:“我有紧急军情要禀报皇上,相烦哪位前去向皇上禀告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那几个太监宫女相互对视一眼,无人敢搭腔,一个太监小声道:“李大人,皇上正在睡觉,还未醒来,奴才等实在不敢打扰惊醒皇上,还望李大体谅,莫要为难奴才们……”   李通情知他所言是实,虽然心急火燎,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只见乌海领着两个小太监施施然走来。   李通心中一喜,急忙快步迎上,拱手道:“乌总管,李某有要紧事急于面见皇上,还望公公能给通报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乌海瞄了李通一眼,漫不经心拱手还礼,低声笑道:“李大人您太过客气了,我可担当不起。” 第223章 志得意满   李通陪笑道:“乌公公客气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您是皇上身边最得宠最亲近的心腹之人,李某今后还要仰仗乌公公在皇上跟前多多美言几句,李某感激不尽,日后必有重谢。”   乌海满脸是笑,对李通的奉承之语似乎颇为受用,眯眼笑道:“李大人太客气了,您要见皇上,我们当奴才的给皇上通报一声,本就是份内之事,哪里还敢言谢?”   李通听他口气,似有通融帮忙之意,不由得心中一喜,正想说话,却见乌海面露为难之色,压低声音道:“不过实在不好意思,皇上龙睡未醒,咱们当奴才的可不敢贸然打扰,倘若惊了圣驾,龙颜震怒,谁人又担待得起?”   李通心中一沉,失望之情涌上心头,忧心之下,忍不住怒道:“军情紧急,国事要紧,你们这些狗奴才,全然不顾国家大事,哪里有半分为国尽忠、为主分忧之意?大金国坏就坏在你们这班奴才手中!”   乌海脸色一变,冷冷道:“李大人,说话可要小心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话只怕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等到皇上醒了,奴才自会将李大人适才所言一字不漏禀报给皇上,皇上乃是千古圣君,自会分辨其中是非曲直。”   李通忧心如焚之下,一时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便即后悔,又听到乌海这话,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可知道这班太监奴才嘴脸,最是喜欢多嘴多舌,挑拨是非,他说是将自己刚才的话一字不漏禀报皇上,却一定会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李通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惶恐,皇上本来就为了自己力谏劝阻伐宋之举耿耿于怀,对自己颇为不满,大有见疑之意,乌海又是皇上身边最宠信的太监,如果他在皇上跟前给自己下套使坏,自己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通一念及此,急忙上前,弯腰躬身,陪笑道:“乌公公,在下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言语不当,得罪了公公,还望您大人大量,千万莫跟李某一般计较。”   乌海瞟了李通一眼,冷冷哼了一声,脸色乌青,理也不理,迈步便走。   李通一咬牙,急忙追上两步,弯腰躬身,深深施礼,陪笑道:“乌公公名讳曰海,还望乌公公海量,原谅李某则个,李某这里有礼了!”   乌海听李通用自己的名字“海”字来作说辞,不由得眼里射出两道寒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转过身,却又眯着眼睛,满脸堆笑,似乎颇为开心受用,呵呵笑道:“李大人太客气了,乌某知道李大人忧心国事,忠诚勤劳,是我大金国大大的忠臣,一时言语之失,乌某不会放在心上。”   李通大喜道:“多谢公公海涵,李某感激不尽!”   乌海点点头,低声道:“李大人,不敢请教,您急着面见皇上,究竟有何要紧事,可否对在下言明?”   李通略一迟疑,乌海登时脸色一变,收起笑容,淡淡道:“看来是乌某唐突多嘴了,李大人不必为难,这等军国大事,乌某一个阉人,一个奴才,原也不配知道。”说罢,转身欲走。   李通听到乌海这话,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急忙一把拉住乌海衣袖,低声道:“乌公公,您是皇上身边亲信,哪有什么军国机密是您不能知道的。我给您说,我急着见皇上,是有一件大事,大宋太子来投奔咱们了!”   乌海大吃一惊,脸上变色,低声道:“大宋太子投奔大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通摇摇头,低声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敢妄言,我接到前方急报,急忙让人护送他前来,那人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态度甚是傲慢,对我不理不睬,说道他必须要亲自见到大金皇帝,才肯吐露实情。我不敢擅自做主,急忙命人留住那人,好吃好喝招待,然后我就急着来见皇上,恭请皇上定夺。”   乌海心中震惊,点了点头,略一沉吟,低声道:“此事的确非同小可,李大人,你且下去休息,耐心等候,我去看看,皇上一醒,我立即派人通知你,你看如何?”   李通虽然心急火燎,却也知道再没有法子,当下拱手道:“多谢乌公公,让公公费心了,李某感激不尽,李某先行告退了!”   乌海点点头,拱手道:“李大人请便!”眼瞅着李通离去,脸色阴沉,沉吟片刻,转身缓步朝船舱走去,两个小太监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李通走下船头,来到无人处,停下脚步,忍不住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恨恨道:“读书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竟然对一个阉狗低声下气,真是有辱斯文,愧对天地祖宗!”   大约一个时辰后,李通总算见到了完颜亮。   完颜亮刚刚起床不久,在太监宫女服侍下洗漱完毕,正在享用早餐。   李通奉召觐见,快步进来,跪倒磕头,三呼万岁:“臣李通觐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大口吃喝,头也不抬,嘴里含含混混道:“免了,平身罢。”   李通磕头谢恩,站起身来,看完颜亮专心吃喝,不敢开口,站在一旁肃立等候。   完颜亮抬头望着李通,嘴里吃着东西,含混道:“李卿吃过早饭没有,你也来点?”   李通急着觐见完颜亮,确实没有吃早饭,耐着性子等了完颜亮一早上,忍饥挨饿,可他心中有事,无心吃喝,当下恭声道:“谢陛下,臣吃过饭了,臣不饿。微臣求见皇上,是有一件大事禀报,请皇上定夺。”   自从伐宋一来,诸路大军均进展顺利,战事顺遂,完颜亮心情不错,再加上昨晚一夜风流,颠鸾倒凤,酣畅淋漓,此刻完颜亮意得志满,心情大好,点点头,边吃边道:“爱卿请讲。”   李通沉声道:“启禀陛下,一人自称大宋太子,说他遭人陷害,争位失败,心中不甘,因此前来投奔大金,求见圣上圣驾龙颜,欲向我大金借兵报仇,助他归国复位。” 第224章 误入歧途   李通说到这里,顿了顿,小心翼翼看着完颜亮脸色,接着恭声道:“兹事体大,微臣不敢做主,特来向陛下请示,请陛下定夺。”   完颜亮想也不想,呵呵笑道:“答应他,你去带他来见朕罢。”   李通吃了一惊,急忙恭声道:“陛下,此人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是不是敌人的反间计、诈降计,即便是真,也不知此人真实用心如何,此事于我大金利弊如何,凡此种种,皆属未定未知之数,不能草率行事,还请陛下三思……”   完颜亮停下吃喝,抬头斜睨着李通,呵呵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算胜,少算不胜,况无算乎?朕已知此人此言皆属真实,与朕所获情报相符,爱卿大可放心,不必多虑。”   李通一愣,望着完颜亮,道:“陛下,您……”   完颜亮呵呵笑道:“爱卿不必惊讶,朕自有朕的法!朕苦心筹谋,早想伐灭南宋,一统天下,岂能不未雨绸缪,早做安排?实话告诉你,朕在大宋早就安排有细作探子,举凡宋国境内有一点风吹草动,相关情报早就到了朕的龙案上,灵敏详实,无一不足。此次朕决定提前举兵伐宋,也是因为宋国内乱,有机可乘,尔等不知其中奥妙,都以为朕是心血来潮,轻率而为,殊不知朕之所为,乃是深思熟虑,顺势而为。嘿嘿,哈哈,呵呵。”   完颜亮志得意满,嘿嘿呵呵而笑,甚是得意。   李通心中吃惊,又是佩服,恭声道:“陛下圣心独照,见识超卓,筹谋周密,胸有成竹,算无遗策,微臣佩服万分!”此时这话他是出于真心,发自肺腑。   完颜亮呵呵笑道:“朕早先已经得知消息,知道大宋皇帝赵构老儿囚禁养子现任太子赵慎,赵慎手下亲信大将不服,起兵造反,围攻临安,再加上真假太子争位,大宋已经乱成一锅粥,你说的这人便是争位失败的那个。”   李通恍然大悟,沉声道:“陛下,既然如此,这人便是冒牌的假太子,欺世盗名之辈,咱们要他何用?皇上又何必见他?”   完颜亮站起身,呵呵大笑道:“李爱卿,你这人学问是好的,对朕也是忠心耿耿,可谓我大金栋梁之材,可是你身上的书呆子气却总也改不了,食古不化,凡事拘泥,不知变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谓迂腐。”   李通脸上一红,心中颇为不服,却不敢有丝毫表现,恭声道:“微臣愚钝迂腐,还请陛下训示开导。”   完颜亮笑道:“管他是真是假,咱们要的就是混淆视听,真假莫辨,制造混乱,人心惶惶,咱们好趁机行事,一举灭宋,至于他是真是假,是假太子,还是真骗子,与咱们有何关系?”   李通心中一动,恍然大悟,喜道:“陛下圣明,微臣明白了!”   完颜亮点点头,沉声道:“他是真太子,那自是不必说,太子投降敌国,对大宋军民士气必是沉重打击,若他是假太子,对咱们同样有利,他投降咱们,同样会造成大宋人心惶惶,人心不稳,士气低落,咱们却是军心大振,士气如虹。此消彼长,焉有不胜之理?”   完颜亮走前两步,呵呵笑道:“此人此时来投,正所谓天助我也!李爱卿,你口中念念不忘的人和来了!”   李通心中一动,眼前一亮,不由大喜道:“陛下英明睿智,天威莫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大金此次伐宋,前途一片光明,必定大获全胜,凯旋之期,指日可待!”   这李通平生倔强自负,颇有傲气,从不肯溜须拍马,平素对完颜亮很少歌功颂德之语,更无阿谀奉承之举,今日却当面连连奉承,一顶顶高帽频出,那是绝无仅有之事。   完颜亮心中自是高兴,心道:“你这老匹夫,书呆子,一身迂腐呆气,平时总是跟朕唱反调,扫朕的兴,若非看在你对朕忠诚,勤劳国事的份上,早就将你开革下狱,治你的罪了。今日你总算开窍了,知道讨朕欢心。哼哼,算你老东西识相,开窍虽迟,却还不算太晚。”   完颜亮还想再听李通拍几句顺耳马屁,因为他从来不拍,因此才弥足珍贵,倍加珍惜,此中之乐,凡人皆懂。   谁知李通偏不知趣,沉声道:“陛下,微臣这就去带那人来面见陛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完颜亮心中隐约失望不快,心道:“呆子就是呆子,终究还是不开窍。”   当下懒洋洋哼道:“去罢,带他到龙舟船头见朕。”   李通恭声道:“是,微臣遵旨!微臣告退!”说罢,转身快步而去。   完颜亮望着李通背影,沉吟道:“来人!”   乌海疾步出现,恭声道:“陛下有何吩咐?”   完颜亮沉声道:“传旨,令所有随驾大臣将军齐到船上集合议事!”   乌海恭声道:“奴才遵旨!”说罢,急急出去传旨。   龙舟船头。   完颜亮雄坐高台,下面文武大臣分左右两边站列,两旁金兵林立,一个个盔甲鲜明,杀气腾腾。   只见李通在前,后面跟着一个少年,两人一步步走上船头。   那少年身穿劲衣,一脸坚毅精悍之色,神情镇定,脚步沉稳,举止之间,气度不凡,正是韩飞。   韩飞目不斜视,脚步沉稳,跟着李通到了台下。   韩飞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已然误入歧途。   李通跪倒磕头,大声道:“李通奉旨,带同宋国太子见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飞直直挺立,望着台上完颜亮,神情镇定。   完颜亮身后乌海侍立,见状厉声高喝道:“兀那少年,见了皇上为何不跪?”   韩飞直身挺立,傲然道:“我乃大宋太子,不跪他国皇帝!”   乌海厉声喝道:“大胆!穷途末路,无奈来投,竟敢如此狂傲无礼,莫非想找死不成?”   韩飞淡淡道:“本太子只是一时路囧,并非途穷,我来求助,并非投降。” 第225章 一念之差   一个金国将军大步出列,手按刀柄,厉声怒喝道:“大胆狂徒,虚言假诓,巧言令色,来人哪,给我拿下!”   一群金兵齐声应诺,纷纷拔刀上前。   韩飞神色不变,微微冷笑,斜睨着那些金兵。   那些金兵一拥而上,刀剑齐施,一窝蜂朝韩飞扑去。   韩飞一声冷笑,身子不动,脚下不移,那些金兵扑到韩飞身前,不知怎地,纷纷大叫一声,身子远远飞出,落在甲板上。   这一来船上金人尽皆动容,那金将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大胆狂徒,拿命来!”口中呼喝,拔出腰间长刀,直扑韩飞。   韩飞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不退反进,迎着那金将而上,两人身形交错而过,再看那金将手中长刀已经到了韩飞手中。   那金将赤手空拳,惊怒交集,厉声喝道:“众儿郎齐上,杀了这厮!”   一众金兵齐声呼喝,一起拔刀上前,冲向韩飞。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冷冷响起:“住手,统统退下!”正是完颜亮。   他一直冷眼旁观,看到韩飞身手如此不凡,不由得暗暗吃惊,此刻眼看混战将起,出声喝止。   那一众金兵登时停步,低头退下,那金将狠狠瞪了韩飞一眼,韩飞沉声喝道:“还你!”随手一挥,那柄长刀平平飞向那金将。   那金将急忙伸手接住,却忽然间身子一震,一连退出好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这一来那金将更是惊怒交集,涨红了脸,又狠狠瞪了韩飞一眼,一脸悻悻之色,转身入班归列。   完颜亮端坐高台,冷眼旁观,将一切都瞧在眼里,心中暗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你是宋国太子,大宋皇帝赵构亲子,赵敷?”   韩飞双手抱拳,微微欠身,沉声道:“回禀大金国皇帝陛下,正是!”   完颜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韩飞,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义子,快快跪下,磕头认父罢!”   此言一出,金国群臣都是大吃一惊,眼睛一起望向完颜亮。   韩飞也是一惊,沉声道:“陛下何出此言?”   旁边李通心念电闪,已然明白完颜亮心思,心中暗道:“妙哉,陛下此举聪明绝顶,大有深意,实在是一步妙招高棋。”   李通上前一步,盯着韩飞,沉声喝道:“太子殿下,金宋两国本就有叔侄之约,大金为叔,宋国为侄,如今我大金皇帝仁义,收你为义子,你将来做了宋国皇帝,金宋两国便是父子关系,更亲一步,岂不是皆大欢喜?”   韩飞一怔,一时惶惑无言。   完颜亮听到李通明白自己心意,心中喜悦,沉声喝道:“乖儿痴儿,你想要朕为你主持正义,讨回公道,助你归国复位,朕为你无端兴兵,未免名不正言不顺。”   韩飞冷笑道:“陛下此言未免欺心,更是欺世,陛下已然兴兵伐宋,提兵百万,立马长江,投鞭断流,虎视江南,岂是因我而为?”   一个金国大臣越众出班,厉声喝道:“大胆!无知小儿,乳臭未干,竟敢妄言!我主兴兵伐宋,乃是替天行道,解救黎民,其用心良苦,格局高远,岂是你所能知?”   韩飞神色不变,微微冷笑。   完颜亮淡淡道:“小子,你说的倒也不错,朕此番兴兵伐宋,并非为你,然则朕灭宋之后,又为何要立你为帝?这世上想当皇帝的人多了去了,便如刘豫、张邦昌之流,多不胜数,不胜枚举,朕随便找一个,立为儿皇帝,做朕的家奴,替朕治理江南,只怕也比你强,你倒是说说,朕为何要将此大大彩蛋给你?”   韩飞心中一震,低头不语。他情知完颜亮所言非虚,自己此刻无依无靠,一无倚仗,完颜亮一代奸雄,奸诈狡猾,暴虐成性,无利不起早,他凭什么帮自己?   完颜亮察言观色,呵呵笑道:“小子,你还不赶快拜父,更待何时?你既是朕的儿子,儿子受了委屈,老子为儿子出头,那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岂不是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纵声大笑起来。   韩飞心头天人交战,心知此举大大不妥,可是一想起当日自己所受屈辱,不由得怒上心头,脑子一热,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通通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望着台上完颜亮,大声道:“儿臣赵敷拜见父皇,祝父皇寿与天齐,永享仙福!儿臣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发兵讨逆,助儿臣归国复位,顺利继承大宋皇位,儿臣一定恭敬孝顺,大宋永为大金番属之国,金宋两国永结父子盟好,绝不悖逆反叛!”   韩飞没有想到,他今日一念之差,认贼作父,误入歧途,再也无法回头了!   完颜亮大喜,大声道:“好,好,好!乖儿子,今日朕收你为子,赐你名号完颜孝,封恭王!”   韩飞一愣,这可是改名换姓,背弃祖宗,然则此时他已经身在迷途,无法回头,放下一咬牙,心一横,重重磕头,大声道:“儿臣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呵呵大笑道:“乖儿子,平身罢!”   韩飞起身站立,心头震荡难安。   完颜亮盯着李通,沉声道:“李爱卿,传旨下去,从各军各营中选调汉人军士,凑足万人之数,配齐兵器装备,交给我儿指挥,你要尽心辅佐我儿,让我儿大显身手,建功立业,树威立信,扬名天下,以便将来登基为大宋皇帝,人人心悦诚服。”   韩飞心中一动,抱拳躬身,大喜道:“儿臣谢父皇悉心栽培,感恩戴德,永志不忘!”   李通对完颜亮更是佩服,心道:“怎地今日皇上就像忽然开了外挂一般,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无不高瞻远瞩,极尽其妙,难道自己平素当真看走了眼,皇上是真正的圣君天子,千古一帝?”   李通心中暗自思量,大声道:“微臣遵旨!”   完颜亮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双手一按龙椅扶手,腾地一声站起身,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环视台下群臣众将,大声道:“传朕旨意,全军整备,明早进发,渡江南下,直扑临安!”   台下群臣众将连同一众金兵一起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26章 武林盟主   却说江鱼带兵昼夜兼程,奔赴前线,路上接到前线急报,得知金主完颜亮率领水路大军攻破和州,正在集结水军,随时准备渡江南下,兵锋所向,直指临安。   江鱼得报,心急火燎,当日半夜率军到达和州对岸的采石镇,与当地守军会合一处,顾不得喘口气,当即安排布防事宜,一直忙到天将拂晓,眼看对岸金人暂时并无动静,自觉困乏不堪,这才在众人劝说下抽空去小睡补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兀自未醒。   江鱼正在酣睡中,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大呼小叫,江鱼一惊而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睡眼惺忪,光脚跳下床,顾不得穿鞋,飞身往帐外就奔,谁知一人疾奔进帐,两人撞个满怀,江鱼只觉触身所及软绵绵一团,鼻中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之气,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退后,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正是康宁。   康宁与江鱼身体相撞,不由得满脸通红,芳心鹿撞,急忙退后,红着脸望着江鱼,忽然看到江鱼衣衫不整,赤着一双脚,不由得心中一乐,忍不住嫣然一笑,一张粉脸更增娇艳之色。   江鱼定定神,看清来人是康宁,正想开口询问发生何事,是不是金人发动进攻,却看她这般样子,自知并无紧急军情发生,心中一松,却见她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瞄着自己脚下,不由心中一动,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还光着脚,这般狼狈模样,真是丢死人了。   江鱼大囧,急忙转身奔到床边,整理衣衫,披上铠甲,坐在床边,一边低头穿鞋,一边道:“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吵闹,还以为金人打来,原来不是。对了,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康宁忍住笑,走上两步,笑吟吟望着江鱼,笑道:“不是金人,倘若真是敌军打来,你这般模样出战,衣衫不整,赤裸双脚,不穿盔甲,如何迎敌?敌军还以为你没睡醒,多半会说:哪里来的懒虫睡猫,你且回去再睡,睡醒再打!这样子,胜之不武,谅你也不心服!”这几日她与江鱼朝夕相处,颇觉江鱼性子随和,不拘礼节,她虽是女将,久经战阵,终归是青春少女,年纪又比江鱼大不了几岁,何况她对江鱼已经暗生情愫,芳心暗许,此际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人,因此她少女心性一起,便和江鱼说笑起来。   江鱼穿好鞋子,起身笑道:“我这样子怎么了,古人赤膊上阵,说的便是我这样的。还有,你说敌军仁义,让我回去睡醒再打,这样仁义的敌人,古往今来,除了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好人。”   康宁抿嘴笑道:“好人?只怕是傻子呆子罢?这样的人也能当霸主,真是奇了怪了。”   江鱼正色道:“你可别说,春秋时古义高存,人人崇尚礼义,重信守诺,宋襄公躬行仁义,他当春秋霸主,正所谓仁者无敌是也。”   康宁收起笑容,凝视江鱼,轻声道:“你呢,你守信义么?你欠我的两世情,说了要还,你拿什么还,什么时候还?”   江鱼一愣,霎时间红了脸,呐呐道:“我……”却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   康宁粉面娇红,咬着嘴唇,瞟了江鱼一眼,笑吟吟道:“走罢,有人要见你。”   江鱼正在尴尬慌乱,闻言一愣,急道:“什么人,谁要见我?”   康宁笑道:“好多人,都是江湖豪客,武林人士,他们一个个挎刀佩剑,行为粗鲁,吵吵着要见你,说你是天下英雄令令主,也就是当今武林盟主,他们见你,要跟着你一起抗击金兵。父帅看他们来者不善,怕惹出什么乱子,正在安抚他们,又让我来请示太子殿下定夺。”停了停,接着笑道:“对了,你那小雨妹子也在其中,和她的师傅师姐妹们一起都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康宁一双眼睛眨也不眨望着江鱼。   江鱼一听,登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又惊又喜,急道:“小雨和莫姐姐她们也来了?好,我去见他们!”说罢,急急迈步出帐。   康宁目光闪动,隐隐有不悦之色,咬咬嘴唇,跟着出帐。   孙望带着锦卫军改编而成的太子亲军卫队守在帐外,看到江鱼出来,急忙迎上前,恭声道:“太子殿下!”刚才康宁闯帐,他早知江鱼和这美女俏将军之间甚是亲近,关系不一般,因此没敢阻拦,此刻生怕江鱼不悦,因此更是小心翼翼。   江鱼点点头,迈步便走,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康宁紧随其后。   孙望一招手,带着一队亲军紧紧跟上。   江鱼带着康宁等人急急出了军营,一眼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营外空地上黑压压一片人群,有男有女,形形色色,各带兵器,总数怕有数千人之众,有的站立走动,有的席地而坐,正在嘻嘻哈哈,高声喧哗。   康奇带着几个将领,领着一队士兵守在营外,严密戒备,看到江鱼带人出营,急忙迎上前来,低声道:“太子殿下,这些人有的昨晚便来了,有的今早来了,陆陆续续聚集了数千人之众,说是要找武林盟主,召开武林大会,我问他们武林盟主是谁,他们说是太子殿下您,您看这……”   江鱼点点头,大步上前,正欲开口说话,却听无数声音同时喜叫道:“盟主来了,盟主出来了!”   眼前登时乱成一团,那些人一拥而上,朝江鱼涌来,纷纷大声叫道:“盟主!盟主!”   孙望急忙带人奔上前,紧紧挡在江鱼身前,团团围护。   康奇眼看局面混乱,生怕太子有什么闪失,急忙喝道:“保护太子!”   众军士一涌而上,冲到前面,组成一道人墙,抽出兵器,大声呼喝道:“退后,统统退后!”   江鱼运足中气,大声喝道:“住手!”   这声呼喝一出,乱糟糟的局面登时安静下来,那些江湖豪杰登时停下,一起望向江鱼。 第227章 热血江湖   江鱼环视众人,双手抱拳,大声道:“各位武林前辈,江湖好汉,我是当今太子,并非你们的武林盟主,不知各位英雄好汉何以如此?”   一个粗豪汉子大声叫道:“你就是我们的武林盟主,我们不认什么当朝太子,只认武林盟主!”   另一个青年汉子大声叫道:“正是!武林英雄帖上已然写明,你,江鱼,乃是当代天下英雄令主,当今武林盟主,我等愿奉盟主号令,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那人振臂一呼,众人齐声应和,纷纷振臂高呼:“愿奉盟主号令,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数千人一起高呼,声震长空,数里外可闻,附近林间小鸟都被惊动,纷纷鸣叫着振翅而出。   江鱼听得一头雾水,待到众人呼声停止,双手抱拳,大声道:“这位兄台,你说什么武林英雄帖,上面怎么会有在下的名字?”   一个老者越众而出,上前道:“盟主,日前金城金老爷子和古道古大侠联名发出武林英雄帖,上面写明天下英雄令已为您所得,天命所在,人心所向,您就是当今武林盟主。他们让我们赶赴前线,听从盟主号令,追随盟主抗击金贼,保家卫国。金老爷子和古大侠乃是武林泰斗,一向掌执武林之牛耳,他二位的话,天下武林谁敢不听,莫敢不从!”   江鱼大吃一惊,心中惶恐,拱手道:“这怎么行,我一个无名小子,年轻识浅,无才无德,武功低微,如何能担此重任?还请各位另择贤能,奉为盟主,咱们大家伙都听他号令,共襄义举,协助朝廷大军抗击金贼,保我河山!”   那老者高声道:“有志不在年高,盟主虽然年轻,却宅心仁厚,仁义过人,上应天命,下顺人心,所谓众望所归是也!盟主之位,非你莫属!”   人群中不少人纷纷叫道:“对,盟主之位,非你莫属,换作其他人,没人服气,我首先第一个不服!”   江鱼眼看面前众人群情振奋,自己在势无法推辞拒绝,可是自己一个小小少年,如何能担此重任,再说了,自己乃是当朝太子,如何能担当武林盟主,身份角色怎能自洽,这如何使得?   江鱼低头沉吟,正在惶惑间,一个清脆声音响起:“盟主在上,关东烈女门掌门莫三娘率领门下弟子拜见盟主!”   江鱼一愣,急忙抬头一看,只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白衣美艳女子领着一队白衣少女朝自己盈盈拜倒,正是莫三娘和她门下女弟子,小雨也在其中。   江鱼又惊又喜,急忙上前,躬身还礼,大声道:“莫掌门,莫姐姐,你也来了,千万莫要如此,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莫三娘大声道:“谢盟主!”说罢起身,一众女弟子跟着起身。   江鱼低声道:“莫姐姐,你们怎么都来了,不知我拜托您的事情……”   莫三娘点点头,含笑道:“盟主放心,您吩咐的事,我岂敢不尽心?一切安好。”顿了顿,接着低声道:“眼下群情振奋,气可鼓而不可泄,你当盟主,大家都服,少了多少纷乱争斗,又要少死多少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江鱼点点头,迟疑道:“莫姐姐说得对,可是我……”   莫三娘望着江鱼,低声道:“别可是了,没时间了,不能再迟疑犹豫了,是抗敌保国要紧,还是你心里那点所谓的顾虑要紧?是家国天下、黎民百姓重要,还是别的什么重要?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这其间轻重利害,你掂量不来,分辨不出?”   江鱼心中一震,再无丝毫犹豫,胸中豪气一起,不由得精神大振,点点头,整整衣衫,大步上前,目光炯炯,注视众人,拱手抱拳,大声道:“各位武林前辈,江湖好汉,小子江鱼,蒙各位英雄好汉抬爱,举为盟主,小子不才,当此外敌入侵、家国危难之际,愿担此重任,和各位英雄豪杰一起,为国出力,为民而战,保家卫国,血溅山河!”   众豪杰大喜,齐声高呼道:“为国出力,为民而战,保家卫国,血溅山河!”   江鱼双手抱拳,团团施礼,直腰挺身,奋然道:“我既是当朝太子,又是武林盟主,此刻我不代表朝廷,我只代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谢谢各位英雄义士,多谢了!”   众人尽皆肃然,齐齐抱拳拱手。   旁边康奇康宁孙望等一众将士目睹此情,无不感动激奋。   一个壮年汉子忽然大声道:“今日乃是武林大会,天下英雄尽在此处,请教盟主,你既为武林盟主,便当武功出众,人人敬服,今日武林群雄在此,盟主何不显露身手,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心悦诚服?”   江鱼微微一愣,未及答话,便有不少人随声附和,纷纷道:“说得对,历代武林盟主,无一不是武功卓越,冠绝武林,盟主既为盟主,必有惊人身手。”   “金老爷子和古大侠英雄帖上对盟主多有褒奖溢美之词,许为当世英雄,然则我等也只是听说,却未亲眼目睹,难免心有所惑,总是意有不足,盟主何不当众演示武功,让我等一饱眼福?”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举凡练武之人,多是心高气傲之辈,更有好勇斗狠之徒,一言不合就开练开打,不服就干,手底下见真章,艺高者说了算,原本就是武林传统,江湖规矩。   江鱼身在江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却不是喜欢显摆卖派出风头之人,听到众人说话,一时心中踌躇为难,沉声道:“各位武林前辈,江湖好汉,在下一介小子,武功低微,见识浅陋,难入法眼,实在不敢献丑,还望各位江湖前辈、武林英雄莫要见笑。”   众人齐都望着江鱼,刚才说话那中年汉子越众而出,盯着江鱼,抱拳道:“既然盟主谦逊,不愿出手,一人独练,原本也没意思,在下愿向盟主请教几招,也算为今日武林大会助兴,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第228章 擒龙灵犀   众人齐声叫好,人人心中好奇,不知眼前这少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得金老爷子和古大侠如此推许看重?   江鱼心中惊疑,看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材瘦长,一身青衣,腰挂一柄长剑,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当下抱拳道:“不敢请教前辈高姓大名,是何门派?”   那中年汉子淡淡道:“无名之辈,不提也罢。请盟主赐教。”   江鱼看他不愿吐露身份来历,却也不便勉强,可他实在无意动手,当下沉声道:“晚辈武功低微,只怕不是前辈对手,眼下战事吃紧,金人隔江窥视,随时都有可能渡江进攻,不如等到打退金人,我军胜利之日,晚辈再向前辈请教,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那人冷冷道:“盟主推三阻四,就是不愿动手,光说不练,不知何故?倘若盟主连在下都打不过,又如何领袖群雄,抗击金人?”   江鱼听这人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丝毫不留余地,不由得暗自惊疑,此时他心中已然隐隐不悦,他本少年,虽然天性不慕虚荣,不喜欢出风头,然则少年心性,终究有几分火气,当下沉声道:“既然前辈一心想要晚辈当众献丑,恭敬不如从命,请前辈赐教!”   那人目光一闪,沉声道:“好!请各位让让,腾个地方!”   众人看到两人终于要动手,都是兴高采烈,兴致高涨,纷纷退后,空出一大片地方。   莫三娘大步上前,在江鱼耳边低声道:“来者不善,千万小心!”   江鱼点点头,嗯了一声。   莫三娘盯了那人一眼,转身退后,却站在人群最前面,暗自戒备,随时准备救援江鱼。   那人眼睛盯着江鱼,缓缓移动脚步,上前两步,往那一站,气度从容,脚下沉稳,渊渟岳峙,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破绽,隐隐然一派大宗师样相。   江鱼瞧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惊疑,心知此人必是绝顶高手,当下凝神聚气,暗自戒备。   那人紧紧盯着江鱼,冷冷道:“在下用剑,你用何兵器?”   江鱼摇摇头,抱拳道:“晚辈平生从不用兵器,请……”   一言未毕,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已到了身前,一剑当胸刺到。   这人说动手便动手,事前竟无半分征兆,眼看一剑到了江鱼胸前,众人惊呼声中,却见江鱼身子一起,平平向后掠出。   那人身子突起,手中长剑如影随形,紧追而至,剑尖始终不离江鱼胸前半尺之处。   众人惊呼声中,江鱼身子依旧倒后疾退,那人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众人惊呼声中,江鱼身子一拧,突然改变方向,斜刺里闪去,避开长剑。   旁观众人刚舒了一口气,却见那人大喝一声,长剑一挥,拦腰劈向江鱼,剑势一起,漫天剑影罩向江鱼。   那人不告而战,突然出手,形同偷袭,他用长剑,江鱼却是赤手空拳,如今他还不依不饶,全是一派进手招数,出手毒辣,不留余地,这哪里是比武较技,完全是生死相搏。   众人只看得心惊肉跳,均觉不忿,都替江鱼担心。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暴喝:“勿伤我主!”一个身影双手持剑,凌空扑来,连人带剑迎向那人手中长剑。   来人正是孙望,眼看主人危急,孙望情急,舍身扑上。   啪地一声脆响,孙望手中长剑断折,口喷鲜血,却不倒下,大叫一声,双臂张开,舍命扑向那人。   那人一声冷笑,剑势再起,一剑劈向孙望,眼看要将孙望劈成两半。   众人看得惊心动魄,便在此时,江鱼一声清啸,身子一晃,疾扑而上,一只手臂伸出,凝指成爪,凌空一抓,孙望一个长大的身子顿时向后飞出,避开了那人长剑,飞向江鱼身前。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纷纷惊呼道:“擒龙功,这是擒龙功!”   “盟主这是擒龙功,自从昔年武林第一大侠、丐帮帮主萧峰萧大侠死后失传已久的擒龙功!”   “擒龙神功,重现江湖!”   那人一声暴喝,手上催动,剑势不减,如影随形,疾刺而来,眼看到了江鱼胸口。   众人大声惊呼,却见江鱼一手揽住孙望身子,另一手伸出,食中二指并出,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间不容发之际,两指夹住了剑尖,那人手中长剑再也进不了半分。   众人又惊又喜,其中不乏高手名宿,都是识货之人,纷纷惊呼道:“灵犀指!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昔年江湖第一浪子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那人神色大变,暴喝一声,催动内力,长剑挺刺!   却听波的一声轻响,剑尖断折,力道所及,紧接着剑身寸寸断裂。   众人齐声欢呼,既为江鱼感到高兴,又被江鱼的绝世神功震慑折服。   只见那人虎口震裂,手上流血,身子剧震,身不由己退后几步,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面如死灰,一双眼睛充满惊疑震骇之色,呆呆望着江鱼。   江鱼看也不看他,一手揽住孙望身子,另一只手出指如风,一连点了孙望身上好几处穴道,孙望脸色登时好转,喘了口气,颤声叫道:“主人……太子殿下……属下又说错话了……”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我不怪你,你以后爱叫我什么便叫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要命了么?”   孙望身子一震,颤声道:“主人曾经舍命救了属下,属下这条贱命早就是主人的,但教属下一口气在,绝不容任何人动主人一根汗毛……”   江鱼点点头,抬头沉声喝道:“来人,带他回去休息,好好养伤!”   早有孙望几个手下奔上前去,接过孙望,背扶下去。   江鱼转身面向那人,淡淡道:“前辈武功高强,剑法出众,晚辈佩服。”   那人脸色灰败,紧紧盯着江鱼,缓缓上前两步,趋近江鱼,嘶声道:“你武功不错,很好,很好……”   忽然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刺向江鱼胸口! 第229章 剑魔重出   这人这样,谁都以为他要认输,没想到他却突施暗算。   江鱼也没想到,眼看这一剑突刺而至,江鱼却毫无防备。   众人纷纷惊呼声中,几个身影同时扑上,莫三娘长鞭甩出,康宁持剑扑上,小雨飞身而起,同时扑向那人。   她们快,一人更快,一个身影如一颗流星一般直落进场,挺身挡在江鱼身前。   那人正是赵欢。   为了江鱼,她竟然以身挡剑,舍命相救!   江鱼大惊,疾扑而上。   眼看这一剑就要刺进赵欢身体,便在此时,一道青光一闪,那人手臂断落,惨叫倒地。   一个身影飘落场中,身材高大,一身青衣,白须白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冷冷瞧着地上那人。   江鱼又惊又喜,一把将赵欢揽进怀里,颤声道:“你,你怎么……”却说不下去,一下子红了眼睛。   赵欢花容失色,娇躯颤抖,紧紧咬着嘴唇,软软倚在江鱼怀里。   江鱼心中感动至极,拥着赵欢,低声道:“没事了,你怎么那么傻,为了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赵欢不答,娇躯微颤。紧紧咬着嘴唇,抬头望着江鱼,眼中泪花闪动。   莫三娘等人也是惊喜交集,同时停下,莫三娘紧紧盯着那青衣人,眼中露出惊疑之色。   康宁和小雨却望着江鱼和赵欢,神色变化,眼神复杂。   那人挣扎着爬起身,右手捂着左臂断口,望着那青衣人,满脸怨毒之色。   那青衣人目光寒冷如冰,冷冷盯着那人,冷冷道:“北宫远,还认得我么?”   这声音一出,那人脸色大变,紧紧盯着那青衣人,忽然间身子剧震,抖成一团,满脸震骇之色,如同见了魔鬼一般,一步步退后,颤声叫道:“是你,你还活着!”   场上众人一听北宫远这名字,有几个年纪大的不由得惊呼道:“北宫远,滇南天残门掌门人北宫远!他还活着,就是他!听说十年前天残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无一人存活,他怎么还在人世?”   那青衣人冷冷道:“我当然活着,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还活着,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北宫远身子不停发抖,瞪着那青衣人,说不出话。   莫三娘心念一动,叫道:“原来是你,剑魔独孤平!”   这话出口,场上数千名武林人士登时纷纷惊呼出声:“独孤平,剑魔!他还活着!”   独孤平眼睛缓缓扫视全场,人人触到他冰冷的目光,都是身子一震,心中一寒,不由自主打个寒战。   独孤平冷冷一笑,目光转向北宫远,冷冷道:“北宫远,十年前,我饶你一命,你不知悔改,十年后,又跑出来作恶,为祸武林,你说,我该拿你怎办?”   北宫远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我错了,求你放过我罢,我马上回归滇南,从此再不出江湖……”   独孤平冷笑道:“晚了,你敢违背我的话,只有死!”   北宫远身子不停发抖,不住磕头,哀声道:“求你放过我罢,我再也不敢了,你灭了我天残门,如今只剩下我一人,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独孤平眼中寒光一闪,冷冷一笑,一只手轻轻一挥,一道青光气流闪过,北宫远惨叫一声,另一只手臂又从肩膀处齐根断落,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场上众人眼看此景,都是脸色大变,心中剧震,人人心头升起一股寒意。   江鱼脸色也是一变,他虽然痛恨北宫远卑鄙无耻,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现在看到北宫远如此惨状,心头凄恻,却不自禁生出怜悯之意,眼看独孤平又缓缓抬起手臂,急忙松开赵欢,上前两步,抱拳道:“独孤前辈,此人已被前辈废了双臂,武功尽失,已然无法为恶,还请前辈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罢……”   独孤平冷冷扫了江鱼一眼,目光冰冷如刀,江鱼心中一震,刚想开口,却见独孤平转头盯着北宫远,冷冷道:“你为祸武林,本就该死,投靠金人,背弃祖宗,更是罪该万死,我岂能饶你?”   北宫远躺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瞪眼瞧着独孤平,颤声道:“我……你怎么知道……”   场上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心中惊疑,一起瞪着北宫远,议论纷纷:“什么,北宫远投靠金人?这么说,他是金人奸细?该死!非杀不可!”   江鱼也是大惊,沉声道:“独孤前辈,您说此人投靠金人,他是金人细作?”   独孤平不理江鱼,眼睛盯着北宫远,冷冷道:“你投靠金人,卖国求荣,认贼作父,帮助金人在大宋建立情报网,刺探军情,打探消息,你以为无人知道么?你不但是武林祸害,更是民族败类!你说,你该不该死?”   北宫远面如死灰,两眼无神,呼呼喘气,却说不出话。   独孤平盯着北宫远,冷冷道:“我只是好奇,今日你为什么要强自出头,没事找事,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顿了顿,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冷冷道:“哦,我知道了,你想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为金人做内应,在金人那里讨得更大的好处,是不是?说,好好说,老实说,或许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北宫远身子剧震,颤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还问什么,求求你给我个痛快罢,我北宫远落到今日这步田地,都是拜你所赐,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独孤平冷冷道:“好,很好,我等着!你早去,早化厉鬼,我等你找我!”话音未落,手臂一抬,青光一闪,北宫远身子一劈两半,血如泉涌,飞溅而出。   众人眼看此景,都是惊得呆了,身子一震,手心出汗,脊背发凉。   一时间场中寂静一片。   江鱼也是心中一震,上前两步,抱拳道:“独孤前辈,晚辈……”   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响,独孤平手掌一动,闪电般重重打了江鱼一个耳光。 第230章 独孤求败   这一来人人愣住,江鱼更是吃惊,他刚才看到独孤平抬手,心念电闪,立知不妙,已然警觉,暗自戒备,可是自己明明轻轻楚楚看到独孤平出手,偏偏就是躲不开,真是奇了怪了。   江鱼吃了这一巴掌,虽然脸上热辣辣疼,却知道独孤平并未使出内力,自己没有受伤,心中惊疑,这人武功身手,已然到了化境,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独孤平瞪着江鱼,冷冷道:“我打你这一巴掌,你可知为什么?”   江鱼心中对独孤平已生敬畏之心,双手抱拳,沉声道:“您是武林前辈,想来定是晚辈哪里做得不好,惹前辈生气,晚辈愚鲁,还请前辈开导。”   独孤平冷冷道:“人家那么对你,几次三番对你下毒手,你还为他求情,求我饶了他,你说,你傻不傻,蠢不蠢,该不该打?”   江鱼沉声道:“子曰,君子以德报怨……”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独孤平脸色一沉,手掌一抬,又是一巴掌朝江鱼脸上打去。   谁知这一次江鱼却早有防备,他看到独孤平肩膀一沉,心念电闪,立马知道他又要抬臂动手,身形一晃,疾退数尺,避开了这一掌。   独孤平脸色不变,冷冷道:“好小子,这一次学乖了。”   几个声音同时叫道:“住手!”同时几个身影急急扑上,挡在江鱼身前,都是女子,正是赵欢、康宁和小雨。   赵欢冷冷瞪着独孤平,沉声怒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动不动就打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就欺负人么?”   康宁长剑指着独孤平,杏眼圆睁,怒喝道:“就是!你凭什么打他,你是江湖前辈,一大把年纪,却欺负一个小辈,以大欺小,好不要脸!天下英雄尽在此处,你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小雨却紧紧拉着江鱼衣袖,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一脸心痛,满眼柔情,柔声道:“小鱼哥哥,疼么?”   江鱼摇摇头,小雨脸上一红,松开手,退后一步,却仍是定定望着江鱼。   独孤平冷眼瞧着这几个女子,眼光落在赵欢身上,沉声道:“你轻功很不错,已经得了你师傅五六分真传。”   赵欢大吃一惊,紧紧盯着独孤平,迟疑道:“你认识我师傅?”   独孤平脸上表情奇怪,抬头望天,默然片刻,叹口气,低声道:“见到你师傅,待我问声好。”   赵欢心中惊疑,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独孤平收回目光,脸色恢复平静,瞪眼瞧着江鱼,沉声道:“小子,你过来,老夫有话对你说。”   江鱼吃过苦头,心中惊疑,望着独孤平,迟疑不动。   独孤平淡淡道:“小子,不用害怕,不打你,这么多小妞护着你,老夫可惹不起。”   赵欢等三女都是脸上一红,却都紧紧盯着独孤平。   江鱼尴尬一笑,上前两步,抱拳道:“请前辈指教。”   独孤平盯着江鱼,冷冷道:“我问你,你以德报怨,又以何报德?”   江鱼一愣,迟疑无言。   独孤平突然怒道:“小子,你就是个傻逼二货,傻子笨蛋,猪圈里的驴都比你聪明!”   江鱼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么一个武林名人竟然会当众说出这般粗话。再说了,猪圈里怎会有驴?   独孤平怒道:“你小子不服是不是?告诉你,记住了,莫学伪君子,要做大丈夫,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敌人打你一拳,你便还他两掌,他刺你一剑,你就砍他十刀!别人对你好,疼你爱你,怜你惜你,你便千倍万倍对他好!”   独孤平上前一步,沉声道:“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旁人,友人,亲人,爱人!”   江鱼心头一震,一时呆住。   独孤平盯着江鱼,冷冷道:“你对敌人好,你又拿什么对挚爱亲朋好?你今日妇人之仁,一念之差,放过了敌人,他日敌人反过来对你下手,你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你的友人,亲人,爱人,他们又该怎么办?要么也被敌人害死,要么就是痛苦一生,这都是你的错!再如今日,北宫远已经投靠金人,你放过他,他再为金人效力,那你就是害了天下无数黎民百姓,罪莫大焉,罪不可赦,百身莫赎,万死难辞其咎!”   江鱼心中剧震,一时间呆在当场,头上冷汗滴滴下落。   场上众人都是心中一震,尽皆默然。   独孤平盯着江鱼,冷冷道:“小子,你知道错了么,该不该打?”   江鱼上前两步,躬身施礼,沉声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知错了!若非前辈醍醐灌顶,当头棒喝,晚辈尚自懵懂无知,自以为是,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今日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害了天下无数黎民百姓,晚辈知错了!”   江鱼说罢,退后两步,提起手掌,左右开弓,啪啪两声,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两只脸颊登时高高肿起。   众人纷纷惊呼,小雨疾扑而上,双手紧紧抓住江鱼两只手,哭道:“小鱼哥哥,你做什么,你干嘛打自己?”   赵欢和康宁同时抢上,看到这情形,都停下了脚步。   独孤平一怔,望着江鱼,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老夫今日前来,本来是专门教训你的,看在你自己打自己这两巴掌的份上,就此放过你了!”   江鱼轻轻挣脱开小雨,上前一步,沉声道:“不知晚辈犯了何错,惹得前辈动怒,劳动前辈大驾来此,还请前辈明示。”   独孤平不答,瞅了江鱼一眼,转身望着场上一众武林人士,冷冷道:“记住,独孤平已死,剑魔还是剑魔,老夫已改名独孤求败,剑魔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   剑魔!   众人心中一震,一起望着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哈哈狂笑,忽然一阵风起,眼前独孤求败已不见踪影。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又似乎近在耳边:“一剑光寒,群雄束手,天下无敌,独孤求败!” 第231章 指挥若定   众人尽皆动容,心中惊疑,四面张望,哪里还有独孤求败的影子?   江鱼心中震惊无比,刚才独孤求败哈哈大笑,一阵风忽起,身形一晃,转眼不见,连自己都没有看清楚,可见独孤平武功已到了何种境界。   白驹过隙,瞬息千里!   忽然旁边赵欢捂住胸口,呻吟一声,娇躯颤抖,摇摇欲坠。   江鱼一惊,眼明手快,身子一晃,上前抱住赵欢,却见赵欢脸色惨白,满脸是汗,眼睛紧闭,已然晕了过去。   江鱼大吃一惊,再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赵欢胸前出现一片血迹,心念电闪间,已然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她替自己挡剑,那一剑虽未刺中,剑气却已经伤了她。   江鱼心中又是难受,又是痛悔,出手如风,一连点了赵欢身上好几处穴道,大声喝道:“来人,快来人!”   康宁急急上前,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急道:“郡主受伤了!”   旁边康奇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道:“宁儿,快带她去营中!”转身急喝道:“来人,速传军医!”   康宁急忙从江鱼手中接过赵欢,双手横抱着她身子,拔脚就往营中奔去。   江鱼定定神,一转头,看到小雨正望着自己,心念一动,急道:“你也去,你亲自照顾她!”   小雨一愣,略一迟疑,眼睛望向莫三娘。   莫三娘点点头,小雨转头望了江鱼一眼,急急追上前去。   江鱼望着康宁和小雨背影,心中愧惶不安。   莫三娘走到江鱼身后,轻轻咳嗽一声。   江鱼回过神来,转身看到莫三娘,登时反应过来,大步上前,面对群雄,双手抱拳,环视众人,大声道:“众位英雄,在下身为武林盟主,这便发号施令,可还有人不服么?”   众人齐声道:“恭奉盟主号令,莫敢不从!”   江鱼拱手,沉声道:“多谢!”扫视众人,抬手一指,沉声道:“本盟主第一令,所有女子侠客,都到那边集合,编为女队,统归烈女们莫掌门统领!”   莫三娘大步上前,双手抱拳,大声道:“莫三娘领命!”转身大声叫道:“各位女侠们,都随我来!”说罢,大步走向江鱼所指之处,人群中那些女子纷纷跟了过去。   江鱼眼望众人,沉声道:“第二令,此次乃以水战为主,请熟悉水性的朋友都到前来!”   这里是江南,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一大半是南方人,大多熟知水性,一时间一大半人上前。   江鱼点点头,心中一喜,高声道:“各位水上英雄,你们大家编为水队,请你们都到那边集合,选出一个水性最好的朋友担当统领!”   那些人中一个青年汉子大声道:“还选什么,要论水性精熟,谁又比得上我们漕帮,这水队统领当然由我们夏侯帮主担任!”   众人纷纷道:“不错,要论水上功夫,当然要数漕帮,夏侯帮主纵横水上四十年,手下数万漕帮弟兄,个个精通水性,水上水下来去自如,纵横无敌,天下又有谁比得上?”   众人说着,眼光都落在一个老者身上。   江鱼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那老者白面微须,五六十岁年纪,神情沉稳,气度不凡。   江鱼心中一动,走上两步,抱拳道:“夏侯帮主,晚辈这厢有礼了!”   那老者急忙还礼,沉声道:“盟主客气了,老朽漕帮夏侯远,参见盟主!”   江鱼沉声道:“夏侯帮主,晚辈想请您担任水队统领,不知夏侯帮主意下如何?”   夏侯远抱拳道:“盟主无需客气,但请吩咐便是。我夏侯远率同手下数万漕帮弟子,随时听从盟主号令!”   江鱼大喜道:“多谢前辈!”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江鱼高声道:“各位路上水上英雄,请大家都往那边,听从夏侯帮主号令!”   众人早对江鱼心悦诚服,当下轰然道:“遵命!”纷纷奔了过去。   江鱼看着剩下的人,沉声道:“剩下的各位都是陆上英雄,编为陆队。”眼睛扫视众人,一眼看到其中一个老者气度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必是高手,当下上前两步,眼睛望着那人,抱拳道:“不敢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者急忙还礼,沉声道:“老朽衡山莫通,请盟主赐教。”   江鱼喜道:“原来是莫前辈,您和莫掌门同姓,真是太巧了!晚辈想请前辈担任陆队统领,不知前辈可愿意么?”   莫通双手抱拳,沉声道:“为国出力,责无旁贷!莫通领命!”   江鱼大喜道:“多谢前辈!”退后两步,大声道:“各位陆上英雄,你们就由莫前辈统领!”   众人齐声道:“遵命!”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康大帅!”   康奇大步上前,抱拳道:“老臣在,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江鱼沉声道:“康帅,立刻给各位英雄安排营地,提供营帐、粮食、灶具,若是不够,马上派人采办。”   康奇在一旁看江鱼胸有成竹,处事稳当得体,安排井井有条,眼前乱糟糟的局面登时明朗,不由得心中佩服,恭声道:“是,老臣遵命!”转身大步过去,自去安排。   江鱼转身走回,大声道:“各位英雄,大家稍安勿躁,晚辈已经安排下去,马上就会有营帐粮食灶具送来,大家按照康大帅安排,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吃饭之后,暂且休息,养精蓄锐,等候命令!”   众人都是江湖人物,一向自由惯了,如今要过军旅生活,人人觉得新鲜好玩,群情振奋,嘻嘻哈哈,大声叫道:“好,好,好!”   江鱼皱了皱眉头,等到众人安静下来,脸色一端,高声道:“如今是战时,此处是战营,各位就是战士,人人须得遵守军纪,服从指挥,若有违反军纪、不听号令者,军法从事!”   众人都是心中一凛,齐声应道:“遵命!”   江鱼大声道:“好,各自安营去罢!”   众人轰然答应,又是一阵纷乱,咋咋呼呼,嘻嘻哈哈而去。 第232章 意乱情迷   江鱼瞧在眼里,皱了皱眉,心道:“这些人一腔热血,忠心报国,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真英雄,可惜却不明军法,不知军纪,看来还得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江鱼心中已有计较,当下来到女队营地,莫三娘正在指挥众人安营扎寨,看到江鱼过来,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来,低声道:“你都安排好了?”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莫姐姐,你带着女队,就在陆上协助官兵防守,听从康大帅军令。”   莫三娘点点头,她看江鱼处事得体,有板有眼,心中喜悦,听到江鱼这话,心中一动,低声道:“听你意思,莫非你还想主动进攻?敌众我寡,这……”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兵法上说,善守者必能攻,最好的防守乃是进攻,一味防守,只会被动挨打。长江岸线漫长,敌军乘船而来,想在哪登陆就在哪登陆,想打哪就打哪,倘若我军一味防守,必然疲于奔命,防不胜防。”   莫三娘心中一凛,点点头,沉声道:“你说得对,可是眼前形势毕竟敌众我寡,强弱悬殊,你是三军主帅,且不可贸然行事。”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姐姐说的对,我知道,我不会跟敌人硬拼的。我已经想好了,以主力正面防守,出奇兵突袭敌军,正奇结合,胜算在握。”   莫三娘眼睛一亮,深深望着江鱼,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低声道:“独孤平临去之时,说他这次是专门来找你麻烦的,你可知这是何意?”   江鱼一怔,摇了摇头。   莫三娘瞅瞅左右,压低声音道:“独孤平曾经是韩飞的师傅,携带韩飞千里同行,远赴塞外,送他去天山灵鹫宫学艺。”   江鱼心头一震,低声道:“你说他是为了飞儿出头?”   莫三娘缓缓点头,低声道:“韩飞争位失败,独孤平心中不忿,找你为难,就是为了替韩飞出头。”   江鱼听莫三娘说到韩飞,当年那夜自己和韩飞兄弟两人惜别情形浮现眼前,不由得心中一阵难受,默然片刻,抬眼一望,沉声道:“莫姐姐,你且忙着,我去水队看看。”   莫三娘看他脸色不好,忽然转移话题,不由心中一动,知他想到韩飞,心中不快,他和韩飞兄弟情深,如今二人反目成仇,势同水火,江鱼心中肯定不好受。   莫三娘想开解江鱼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张了张,终于没有开口,眼看着江鱼背影,眼中露出深深忧色。   江鱼走向水队,领着众人一起安营扎寨,安排人埋锅造饭,吃了饭,又叫来夏侯远,两人单独在一起商议良久,一直忙到天黑,这才闲下来。   江鱼安排妥当,心中挂念赵欢,急急出了水队营地,太子卫队一直守在外面,看到江鱼出来,急忙上前迎护。   江鱼看到卫队,心中一动,沉声道:“孙统领伤势如何?”   卫队副统领钱越恭声道:“回禀太子殿下,孙统领伤势已无大碍,正在帐中静养。”江鱼看钱越为人稳当,办事干练,已经已经提拔他当了太子卫队副统领。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们都帮着康帅大军守营去罢,我在咱们自己军营之中,用不着你们护卫,你们不要跟着我。”   钱越恭声道:“是!”迟疑一下,恭声道:“太子殿下,您是万金之躯,要不要留下一队兄弟保护您,属下带领其他弟兄去守营……”   江鱼眉头一皱,道:“用不着!”   钱越登时不敢再说,急忙道:“是,太子殿下,属下多嘴,属下遵命!”一摆手,带着卫士们急急去了。   江鱼快步来到赵欢所居营帐,快到帐外,远远看到帐内烛火通明。   康奇安排有亲军士兵守在帐外,看到江鱼过来,正欲行礼问候,江鱼急忙摆摆手,示意那些人莫要出声,小声道:“郡主伤势如何?”   一个军士低声道:“随军郎中已经给郡主殿下诊治过了,并无大碍,郡主殿下正在帐内休息静养。”   江鱼点点头,放轻脚步,走入营帐,烛火明亮,一眼看到赵欢侧身朝里躺在床上,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床边,静静望着赵欢,侧面看到她脸色苍白,想到她舍命救己,全然不顾自己性命,这世上还从未有人如此这般对待自己,由不得心中感动莫名,一时间心情激荡,无可抑制。   其实江鱼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子为救他而舍了自己性命,已与他合而为一,此时便驻在他心里。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江鱼静静凝视半晌,俯身小心翼翼给赵欢掖好被脚,转身轻手轻脚走开,刚走两步,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异样,心中一动,霍然回头一望,只见赵欢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一双妙目正自一眨不眨凝望着自己。   江鱼急忙转身走回来,望着赵欢笑道:“你醒了?”   赵欢定定望着江鱼,轻轻嗯了一声,轻声道:“你来了?”   江鱼点点头,笑道:“来了!”看赵欢还是定定望着自己,眼中隐有幽怨之色,心中一动,他知道赵欢矜持含蓄,说话总是说一半,从不直言真意,这句话的意思多半应该是“你怎么才来?”,他心中生出歉疚之意,轻声道:“我才安顿好那些江湖好汉,刚忙完。”   赵欢轻声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不要紧,没事的。”   江鱼心中歉疚之意更浓,呐呐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我专门来看你,陪你说说话。”   江鱼情窦初开,未经人事,可是这段日子他跟好几个女子相处,她们一个个心思不定,喜怒无常,轻颦薄怒,正话反说,心里想要,嘴上说不,你若当真,必然翻脸,自己上过不少当,吃过不少苦头,早就学精了,知道赵欢说是让自己走,其实心里多半是盼着自己留下。   果不其然,赵欢眼神一亮,苍白的脸上泛起两朵红晕,静静躺在床上,定定望着江鱼,轻声道:“你……你想说什么?” 第233章 君心我意   江鱼一怔,这话她问出来,自己又该如何回答,自己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   赵欢移过目光,眼睛瞅着顶棚,低声道:“我不叫你太子殿下,你不生气?”   江鱼一怔,笑道:“怎会,我就从没拿那当回事,你太客套,我反倒不自在。咱们就这样随随便便,真实自然,最好了。”   赵欢默然半晌,低声道:“你知道么,我不喜欢你是太子。”   江鱼一愣,心中一动,默然无言。   赵欢转头凝视江鱼,轻声道:“我不想你是太子,不是因为你抢了我父亲的位置。”   江鱼望着她,沉默无语。   赵欢凝视江鱼,轻声道:“你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我父亲是皇上的养子,那么我是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人,我又该叫你什么?”   江鱼一愣,抬头望着赵欢。   赵欢脸色通红,咬着嘴唇道:“你是我的叔父,我要叫你叔父!你我成了叔父侄女,我心里好难受,如同晴天霹雳,当头棒喝……”说着话,咳嗽起来,挣扎着欲起身。   江鱼一呆,心念电闪,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看她不停咳嗽,挣扎着要坐起来,急忙上前扶住她,柔声道:“你的心意我懂了,别说了,别乱动,快躺下,好好休息……”   赵欢挣脱开来,怒道:“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你就是个呆子傻子,猪圈里的驴也比你聪明!”   江鱼听她用独孤求败骂自己的话骂自己,一愣之下,呆在当场。   赵欢一双妙目一眨不眨,怔怔望着他,两行珠泪无声留下。   江鱼急道:“你别哭,别哭,我……”   赵欢哽咽道:“你什么,你什么也不懂,我恨你,恨你……”双手不停捶打江鱼胸膛。   江鱼手足无措,呆在当场。   赵欢泪眼朦胧,望了江鱼一眼,倒在江鱼怀里,哽咽道:“我恨不得那一剑刺死了我,省得受这无尽痛苦煎熬……”   江鱼心中一震,颤抖着抱住她,颤声道:“你说什么傻话,好端端的干嘛要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赵欢脸色惨白,娇躯颤抖,泪水扑簌簌留下,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忽然伸手紧紧抱住江鱼。   江鱼身子一震,面红心跳,手足无措。   只听赵欢哽咽道:“你我若不是这层关系,虽然你我同为赵家皇室宗亲,可是血缘关系却早已疏远,我们本可在一起,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在一起,便是乱伦,礼法不许,世俗不容,你说怎办……”   江鱼心头剧震,颤声道:“我…………”   便在这时,只听啪地一声响,两人一惊分开,转头望去,只见康宁和小雨都是脸色苍白,站在营帐门口,地上一个药碗摔得粉碎。   江鱼大囧,急忙转身,呐呐道:“你们……你们都来了?”   康宁大睁着眼睛,望着江鱼和赵欢二人,脸色大变,转身便走。   江鱼急道:“康将军,你……”   康宁头也不回,疾步出帐。   小雨怔怔望着江鱼,身子颤了一下,低下头,慢慢蹲下身子,捡拾地上的药碗碎片。   江鱼急忙快步过去,道:“我来,小心手。”蹲下帮着捡。   小雨低着头,咬着嘴唇,快快捡起碎片,低声道:“我再去重新重新煎药。”站起身,头也不回快步出帐,低着头,两行泪水无声流下。   江鱼望着小雨的背影,满心不是滋味,回头一望,赵欢已经面朝里躺下。   江鱼站着发了一会怔,叹口气,慢慢转身出帐。   帐外那几个守卫看到江鱼,急忙恭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点了点头,低着头,一步步慢慢走着,心中茫然一片。   明月高照,繁星点点,清辉遍撒,凉风习习。   地上一个影子出现眼前,江鱼一惊停步,抬头一看,康宁站在面前。   江鱼心中一跳,呐呐道:“你在这,你……”竟不知说什么。   康宁定定望着江鱼,咬着嘴唇道:“我问你,今天那人那一剑,你真的躲不开么?”   江鱼一愣,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康宁盯着江鱼,颤声道:“我真想替你挡那一剑的人是我!”   江鱼心中一震,低声道:“你用不着对我那么好,不值得。”   康宁紧紧盯着江鱼,一字字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值得,还是我不值得?”   江鱼不敢接口,低头无语。   康宁定定望着江鱼,一咬嘴唇,转身便走。   江鱼望着康宁背影,长叹一声。   康宁身子一顿,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紧接着加快脚步,径自去了。   康宁领兵巡查一圈,见没有什么异状,安排好营防事物,回到自己营帐。   今晚上她一直心绪不宁,心中空荡荡七上八下,说不出的失落。回帐坐在灯下,发了一会怔,仍是心绪纷繁,难以平静,幽幽叹口气,脱了铠甲,熄了灯,合衣上床,躺在床上,闭眼想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一会,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到了半夜,忽然外面一阵嘈杂,战鼓声响起,康宁一惊而醒,从床上一跃而起,急急忙忙披上铠甲,疾奔出帐。一出帐,登时大吃一惊,只见对面江面上大火熊熊,燃烧一片,照亮了半个天空。   战鼓声急响,军士们纷纷惊醒,拿起兵器,急奔出帐,看到眼前情景,都是心中惊惶。   康宁心中惊疑,大声叫道:“莫要慌乱,快快集合,等候命令,准备迎敌!”   众军士答应一声,迅速集合。   康宁急急奔往帅帐,刚刚来到帐外,只见康奇带着几人快步出帐,神色惊惶。   康宁疾奔上前,低声道:“父帅,什么情况?”   康奇急道:“宁儿,你来得正好,快快集合队伍,前往江边,准备接应太子殿下!”顾不得多说,急急带人而去。   康宁大惊失色,急道:“什么,太子殿下怎么了?”   一个将军小声道:“康将军,太子殿下带人半夜渡江,夜袭敌军,大帅要咱们带兵接应。” 第234章 半夜奇袭   康宁大吃一惊,脸色大变,急道:“你说什么,太子带人夜袭敌军?敌营起火,是太子带人干的?太子殿下回来没有,他……”一顿足,大声喝道:“快,快快集合队伍,接应太子殿下!”   众军士齐声答应,迅速集合。   江边。   无数火把明亮,众军齐整列队,守在江边。   康奇了望江面,神情紧张。   康宁望着对面江上,手按剑柄,急道:“父帅,太子是什么时候出发的,他就没给您说一声,没跟您商量么?”   康奇摇摇头,沉声道:“太子殿下自做主张,又没有动用朝廷一兵一卒,他自己带着一帮武林好汉去了,事先我一点都不知道。半夜那会,水师统领林将军派人禀报,说是太子殿下派人送信给他,说是他已经率领武林好汉出发,夜袭敌军,命林将军看到对岸敌营火起,立刻率领水师出发,前去接应。林将军看到太子书信,大惊之下,立刻率领水师全军出发,前去接应太子殿下,同时急忙派人向我禀报。我这才知道,立刻命令全军集合,前来江边,准备接应。太子殿下固然武功高强,英雄了得,可是他这次行事,未免太草率了一些。”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忧心忡忡。   康宁怒道:“什么草率,我看他是胡闹!他是太子,何等身份,怎能如此鲁莽,不跟任何人商量,想一出是一出,真是太儿戏了……”   康奇低声喝道:“住口,你胡说什么,不可对太子殿下无礼!”   康宁一顿足,住口不说,眼睛紧紧盯着对面。   身旁一个将军小声道:“大帅,康将军,水军统领林将军已经率领水师全军出动,所有战船均已出发,前去接应太子殿下,你们用太过担心。”   康奇脸色沉重,忧心忡忡,没有做声。   那将军小声道:“大帅,看来太子他们已经得手,敌营火起,损失定然不少。”   另一个将军大声道:“太子殿下少年英雄,实在了得,智勇双全,了不起!这一来敌军胆寒泄气,军心受损,我军士气高涨,信心大涨,此消彼长,对咱们大大有利!”   康奇点点头,沉声道:“可是太子殿下他们还没有安全回来,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三军主帅,万金之躯,万万不可有什么闪失,否则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唉……”叹息一声。   正说着,脚步声纷杂乱响,转头一望,只见无数武林好汉打着火把疾奔而来。   莫三娘带人急匆匆赶来,奔到康奇面前,急道:“康帅,快想办法接应太子殿下!”   康奇沉声道:“水师已经全军出发,前去接应太子殿下。”   莫三娘点点头,望着江上,面色紧张。   各路武林好汉守在岸边,望着对岸大火,无不兴高采烈,精神振奋,欢欣鼓舞,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了不起,带着夏侯帮主那些漕帮好汉夜袭敌营,放火烧了金人战船,你看这火势,敌军损失必然惨重!”   “是啊,太子殿下真是了不起,英雄虎胆,有勇有谋,不愧是咱们的武林盟主!我真恨不得跟着盟主一起去,火烧敌营,一把火烧个精光,最好烧死完颜亮那个龟儿子王八蛋!”   一个老者沉声道:“可是太子殿下和夏侯帮主那些漕帮好汉还没有安全回来,这可怎办,他们不会有什么意外罢?”   众人尽皆默然,无不忧心忡忡,七上八下。   一人大声道:“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夏侯帮主他们那些漕帮好汉个个精熟水性,绝不会有事的!”   康宁听着众人大声议论,心情益发紧张,走到莫三娘身边,低声道:“他去,你也不知道么?”   莫三娘摇摇头,没有说话。   康宁顿足道:“他到底想怎样,想怎样就怎样,跟谁也不说,真是气死人了!不知道人家都在为他提心吊胆么?”   莫三娘心中一动,望了康宁一眼,低声道:“他已经打定主意,肯定不会对咱们说,知道咱们这么多人一定会阻止他,其实他既然决定去,不说反倒更好。”   康宁一愣,怒道:“你说什么风凉话,他这么自作主张,不声不响,以身犯险,深入敌营,咱们在这里为他提心吊胆,牵肠挂肚,你还在说风凉话!”   莫三娘淡淡一笑,低声道:“康将军,如今两军对垒,难保没有敌军细作混入咱们中间,倘若消息泄露,你想想,会是什么结果?”   康宁一愣,心中一惊。   便在此时,忽听众人齐声欢呼,大声道:“快看,我军有战船回来了!一定是太子殿下他们回来了!”   火把照亮下,只见两艘战船一前一后疾驶而来,每条船上都悬挂着一面旗子,上面一个大大的“宋”字。   众人大喜,齐声欢呼。   康奇沉声喝道:“众人退后,众军上前,保护太子殿下!”   众军士齐声应诺,一起上前,守住岸边。   两艘战船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岸边,战船靠岸,抛锚下停,船上军士放下踏板。   康奇大步上前,康宁紧随其后,快步上了甲板。   康奇大声道:“太子殿下在哪,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一个水师偏将见到康奇,急忙抱拳行礼,恭声道:“启禀康帅,这两艘船上都是伤员,太子殿下和林将军率领水师主力还在后方抵挡追兵,掩护伤员撤退。”   康奇一听,又喜又忧,喜的是太子殿下没事,忧的是太子殿下还在后面抵挡追兵,现在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只见水军士兵从船舱中扶着好些人出来,都是一身黑色水衣,每人身上都挂着彩。   康宁大声道:“父帅,等伤员下船以后,咱们上船,带人去接应太子殿下!”   那水师偏将急道:“康帅,康将军,末将撤离之时,太子有令,不许任何人擅自行动,就在岸边等待。”   康奇沉吟不语。   康宁急道:“太子殿下不让咱们去接应他,可是咱们又怎能放心得下,父帅……” 第235章 凯旋而归   康奇沉声道:“太子殿下已经下令,我等必须听令而行。我军乃是陆军,不擅水战,太子殿下正是有虑及此,因此才不让我等贸然行动。”   康奇转身喝道:“来人,接应这些兄弟下船,送回营中养伤,速传军中郎中悉心医治。”   军士们大声答应,急忙上前。   康宁心中忧急,快步走向船尾,抬眼远望,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远处又有几艘战船驶来,船头上都挂着旗子,正是大宋水师战船。   康宁心中一喜,忍不住高声叫道:“太子殿下回来了么?”   船头上有人高声应道:“太子殿下和林将军还在后面阻敌,我等接应各位武林好汉先回来了!”   康宁心里又是一紧,遥望对面将上,心中七上八下,说不出的懊悔担忧。   今夜自己巡夜遇到江鱼,他和自己说话,自己赌气离开,当时若是自己留下,和他多说一会话,说不定有可能就知道了他的打算,那自己无论如何都会阻止他,不让他冒险。   那几艘战船靠岸,水师官兵和漕帮好汉下船。岸上那些武林英雄一涌而上,围住了那些漕帮好汉,七嘴八舌,询问战况。   那些漕帮好汉浑身湿漉漉,看上去疲累不堪,说起今夜行动,一个个兴高采烈,精神振奋。   康奇叫来水师将领,详细询问战况。   原来江鱼和夏侯远从漕帮好汉中精挑细选了数百水性精熟之士,晚上分别乘着小舟快船出发,到了江心,每船留下一人看船,其余人下船,每人随身携带铁钻锯斧,一罐密封桐油,入水泅渡,快到敌军水寨营地,钻入水下潜行,进入敌军水寨,摸黑爬上敌船,趁机放火。数百人一起行动,每人上一条敌船放火,同时放火,数百条船同时起火,敌军大乱,乱冲乱撞,又引燃了更多敌船,无数敌船被烧毁,敌军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漕帮好汉放火之后,趁乱撤退,跳入水中,潜行而归。   金兵稳住阵脚,发现我军行踪,急急派出快船追击,乱箭齐发,射入水中,我方数十名弟兄负伤,在其他人接应下到了江心,上船撤退,敌船紧追不舍,便在此时,水师统领林进带领水师战船赶来,与敌接战,接应一众漕帮好汉上船。   江鱼指挥我军与敌开战,命令受伤弟兄先行乘船回来,其他战船掩护,且战且退,又陆续命令其他战船返航,自己和林进带着两艘战船掩护。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又是兴高采烈,人人欢欣鼓舞。   “干得好!出其不意,趁敌不备,好一个夜袭奇袭,敌军损失惨重,军心动摇,我军士气高涨,士气大振,此消彼长,我军必胜,敌军必败!”   “咱们盟主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纪,胆识过人,有勇有谋,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一人忽然大声道:“咱们别光顾着高兴,太子殿下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可咋整?”   众人心中都是一紧,一人大声道:“你们当初就不该同意盟主亲自冒险,你们自己去就行了,干嘛要盟主亲自去?你们干嘛不阻止他?”   “对啊,夏侯帮主是老江湖,老成持重,行事稳重,难道就没有阻止盟主么?”   一个漕帮弟兄大声道:“你们别吵,不是夏侯帮主没有阻止,而是盟主根本就没有说他要去,当时盟主在我们水队营地召集弟兄们训话,安排任务,部署行动,后来夏侯帮主带着弟兄们出发,盟主还留在营地,说是等着我们胜利凯旋。”   众人静静听他说话。   那人喘了口气,接着道:“夏侯帮主领着我们到了到了江边,乘船出发,谁知到了江心,将要下水行动之时,盟主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是要亲自带着我们行动。夏侯帮主和我们大家伙都大吃一惊,吓了一跳,夏侯帮主苦劝盟主,不让他冒险,让他留在船上等候消息。可是盟主不听,说这个主意是他想的,这次行动是他安排的,他是武林盟主,若是不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他心里如何能安,又如何对得起弟兄们?话没说完,他已经带头下水。夏侯帮主急忙跟着下水,带着一帮弟兄们紧紧跟着盟主,保护盟主。”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又是衷心佩服,一时间人人静默。   忽然一人大声道:“盟主混在你们中间,跟着你们一起上船,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么?”   那人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想不明白,我们弟兄们都不知道盟主是怎么混在我们中间,而不被我们发现的?”   众人心中奇怪,尽皆沉吟。   一人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你们漕帮弟兄数百人一起行动,相互之间未必认识熟悉,何况又是在夜里,盟主混在你们中间上船,你们没有发现。”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点头道:“对,定是这样!”   漕帮中一人大声道:“不,你们都想错了,不是这样,盟主压根就没有上船!”   众人都是一惊,忍不住七嘴八舌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快说啊!”   那人大声道:“当时盟主出现在我们眼前之时,全身湿漉漉的,我们身上可都是干的。”   众人一愣,随即有人反应过来,大声道:“盟主潜行水下,一路跟着你们到了江心,是不是?”   那人大声道:“正是这样!盟主就是在水下潜行,一路跟着我们!我们弟兄自问水性精熟,无人可比,可是盟主竟然潜渡长江,这等水下功夫,我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听都没听过!”   众人心中无不对江鱼佩服万分,一时尽皆默然。   康奇康宁等一众官兵将士听那人说话,无不心中感佩震骇,一时也都无语。   忽听一阵欢呼,有人大声叫道:“有船来了,太子殿下回来了!”   众人大喜,一起朝江面望去,只见两艘战船缓缓朝岸边驶来,越来越近,船头旗帜正是大宋水师。 第236章 军心士气   众人心中奇怪,尽皆沉吟。   一人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你   众人齐声欢呼,战船驶近,一人站立船头,身旁身后站着大宋水师官兵,可不正是江鱼?   众人大喜,齐声欢呼。   “太子殿下!”   “盟主!”   江鱼面露微笑,挥手示意,战船靠岸,放下踏板,江鱼缓步下船。   众人一涌而上,围了上去。   康奇大声喝道:“莫乱莫挤,保护太子殿下!”   那些武林好汉哪里肯听,官兵挡也挡不住。   江鱼眼看众人关心爱戴自己,心中感动,双手抱拳,纵声叫道:“大家不要乱,都听我说!”   江鱼一开口,眼前乱哄哄的场面登时安静平复下来,人人望着江鱼,目光热切。   江鱼大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此次行动敌军损失惨重,我军大获全胜!”   众人齐声欢呼,声震长空。   待到众人欢呼声稍停,江鱼大声道:“船上还有伤员,请大家让开路,让伤员下船,回营治伤。大家都回营地休息,养精蓄锐,来日大战!”   众人齐声叫道:“养精蓄锐,来日大战!”纷纷让开道路,却都不舍得离开。   江鱼大声道:“康帅,林将军,立刻安排送伤员下船,赶快送回营地治伤,其他将士也都各自归营!”   康奇和林进齐声应诺。   江鱼眼望一众武林豪杰,大声道:“大家快回去罢!”   众人却兴致高涨,不舍离去,一人大声叫道:“盟主,这一次您带着水队兄弟们夜袭敌营,扬我国威,大涨我军士气,灭了敌人威风,水队弟兄们那是扬眉吐气,大大露脸,什么时候轮到我们陆上好汉露脸哪,弟兄们可都摩拳擦掌,早都等不及了!”   此人这话一出,其余人跟着纷纷叫道:“对,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弟兄上场,大家伙可早就等不及了!”   江鱼眼看众人士气高涨,心中喜悦,大声道:“各位英雄好汉,在下知道大家杀敌心切,不过大家不要心急,仗有的你们打的,大家先回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擦亮了刀剑,就等着磨刀霍霍向牛羊,杀鸡屠猪宰金狗!”   众人轰然大笑,齐声叫道:“对,磨刀霍霍向牛羊,杀鸡屠猪宰金狗!”   待到众人叫声稍停,江鱼大声道:“各位英雄好汉,大家快回去歇息罢!”他知道自己不走,其他人是不会安心离去的,接着笑道:“今夜杀敌不少,我和弟兄们都累了,要回营歇息了,大家快快散去罢!对了,各营要加强防卫,注意警戒!”   众人齐声答应。   江鱼点点头,大步向长宁军营地走去,孙望和钱越带着太子卫队急急迎上,紧紧护卫。   江鱼看到孙望,愣了一下,沉声道:“孙统领,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养伤么?”   孙望一身铠甲,身佩兵器,大声道:“太子殿下亲身犯险,夜袭敌营,属下得知消息,怎能放心得下,属下已令弟兄们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接应太子殿下!”   江鱼点了点头,眼看众军列队回营,不欲影响他们,当下远远避开,从侧面向营地走去。   刚走几步,一个身影急急奔来,远远大声道:“小鱼哥哥,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小雨,疾奔而来,眼睛一直望着江鱼,泪花闪动,颤声道:“小鱼哥哥,你总算平安回来了,你怎么那么傻,你……”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说不下去。   孙望看到这情形,一摆手,带着卫队弟兄退后几步。   江鱼看小雨娇躯颤抖,花容失色,一双眼睛满含泪水,显然担心自己,真情流露,不由得心中感动,鼻子一酸,眼睛也自湿润,当下强自压抑,微笑道:“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没事的,你别担心。”   小雨定定望着江鱼,含泪点头,笑道:“谢天谢地,你没事,太好了!”这才发现他满身血迹,不由惊呼道:“小鱼哥哥,你受伤了?”   江鱼摇摇头,指指身上血迹,微笑道:“敌人的。”   小雨点点头,含泪笑道:“真是吓死我了,你以后千万别再这么冒险了,好不好,你答应我!”   江鱼点头笑道:“好,我答应你!”   小雨含泪而笑,忽听一个声音哼道:“你信他才怪!”   江鱼和小雨两人一惊回头,只见康宁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康宁不看江鱼,望着小雨,哼道:“小雨妹妹,你千万别听有的人哄你,他自以为是,自以为了不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自己不知多有主意,才不会听别人的话,更不会替别人着想,不知别人有多担心他,这种人,哼!”   小雨望着康宁,又望望江鱼,脸上一红,害羞一笑。   江鱼知道康宁担心自己,怪自己,不敢接口,当下使出老法宝,转移话题,望着小雨道:“小雨妹妹,郡主殿下有伤在身,身边不能无人照顾,你快回去罢。”   小雨点点头,道:“小鱼哥哥,我知道了,我来的时候,郡主殿下已经睡着了,我现在马上回去照顾郡主殿下,你放心。”   江鱼点点头,小雨望了江鱼一眼,转身急急去了。   江鱼目光望向康宁,看她侧身站着,眼睛望着别处,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定定神,低声道:“对不起。”   康宁背着身子,冷冷道:“你说什么,我哪敢呢,你是太子,我是臣子,你这么说,我可当不起。”   江鱼默然片刻,低声道:“今夜的行动,我瞒着康帅,瞒着你们大家,是有苦衷的,情非得已。”   康宁慢慢转过身,望着江鱼,抿着嘴唇,不说话。   江鱼刚想开口解释,康宁哼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你是怕走漏消息,敌军有备,是不是?”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对,我就是怕走漏风声,被金人奸细探知消息,报告给敌军,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康宁盯着江鱼,抿抿嘴,轻声道:“你瞒着别人,我懂,那我呢,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么?” 第237章 我心若云   江鱼笑道:“怎么会,倘若我连你也信不过,这世上还有谁可以信任?”   这话一说,康宁心里一甜,心中登时软了,哼道:“骗人,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就会说好话哄我。那我问你,既是这样,为什么今夜你见到我,这事只字不提?当时可只有咱们两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江鱼微笑道:“想说什么都可以?”   康宁一愣,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这话可有语病,似乎在暗示他什么似的,不由得芳心一跳,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江鱼自幼聪敏,生性洒脱不羁,闯荡江湖这段日子,遇到不少女孩子,跟她们相处打交道,吃过不少苦头,早就学精学乖了,知道女子最是不讲理,被她们逼问纠缠,最好的法子便是扯开话题,转移注意力。   江鱼叹口气,道:“我饿了。”   这当口,江鱼说这话,康宁不由得一愣,抬头望着江鱼,道:“你说什么?”   江鱼低声笑道:“我饿了,想吃饼,你做的。”   康宁心中一跳,登时红霞扑面,望着江鱼,说不出话。   江鱼看她神情反应,不由得心中暗笑,一本正经道:“行不行?”   康宁芳心剧跳,定定神,小声道:“你说真的假的,你……”   江鱼微笑道:“什么真的假的,你就说行不行?”   康宁红着脸,瞅了江鱼一眼,低下了头,小声道:“我带来的饼早就吃没了,这么晚了,我……”忽然抬头望着江鱼,轻声道:“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去,你也快回营歇息,就在帐里等着。”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谢谢你。”   康宁心中甜丝丝的,点了点头,瞅了江鱼一眼,转身快步向营地走去。   江鱼松了口气,眼看康宁身影急急离去,嘿嘿一笑,慢腾腾低头迈步走着,孙望急忙带着卫队跟上。   忽然脚步声急响,江鱼抬头一望,却是康宁迎面快步走来。   江鱼看她去而复返,不由得一愣,停下脚步,正想说话,却见她板着脸,站在面前,气鼓鼓瞪着自己,紧紧抿着嘴唇。   江鱼笑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军中伙夫都已安睡,你找不着食材灶具?”   康宁双眼瞪着江鱼,冷着脸,一言不发。   孙望等人看到这情形,又一次赶紧退后,一个个肚里暗笑,却都强自忍着。   江鱼嘿嘿傻笑道:“到底咋了,你说话呀?”   康宁低声怒道:“好啊,我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怕我找你麻烦,想赶我走,故意骗我说你饿了,是嫌我碍眼,想打发我走,是不是?你以为我傻呀,就这么好骗么?”   江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识破,心里暗暗叫苦,硬着头皮道:“没有,怎会,我是真的饿了,想吃你做的饼,我……”说到这里,怎么也说不下去。   康宁一双妙目静静望着江鱼,咬咬嘴唇,脸色一变,颤声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千方百计要赶我走,是么?”   江鱼看她花容变色,声音颤抖,心中不忍,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是真的饿了,绝非骗你,你想啊,你做好了饼,是不是还要给我送来,咱们是不是还要见面?”说到这里,心中一动,暗骂自己猪头,当初撒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不过也幸亏有这一点,否则自己可还真不好狡辩。   果然,康宁一听,脸色登时缓和下来,抿抿嘴唇,恨恨道:“你就会骗我,嘴里没一句实话!”话是这么说,嘴角却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江鱼察言观色,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康宁低声笑道:“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你跟我走,咱俩一起去,我和面做饼,你烧柴生火,给我打下手,饼一出锅,你就可以趁热吃!”   江鱼心中又是暗暗叫苦,正要想法子逃脱,不想康宁一步上前,一把拉住他胳膊,低声道:“走!”   江鱼脸色一变,哎呦一声低声呻吟,康宁一惊,随即笑道:“你又想装模作样骗我,是不是,才不上你当呢。”忽然发觉江鱼眉头紧皱,脸色痛苦,不似作假,不由得大惊,不由分说一把撸起他袖子,只见他胳膊上一处圆圆伤口,血迹斑斓。   康宁大惊失色,急道:“你受伤了?”   江鱼忍着痛,低声道:“别做声,别让人知道我受了伤。”   康宁心念一动,随机明白江鱼意思,他是怕自己受伤,影响三军士气,当下低声道:“好,我不说,你快跟我回营,赶快找随军郎中医治,你放心,我会叮嘱郎中保密的。”   江鱼点点头,低声道:“你松开我,我自己能走,别让人看出来。”   康宁会意,点点头,松开江鱼,跟着他快步回营。   孙望急忙率领卫队紧紧跟上。   一路到了营门口,忽然看到两个身影,身形单薄,一人扶着另一人,俏生生站在那里,正是小雨扶着赵欢。   江鱼大吃一惊,急忙快步上前,望着赵欢急道:“你受了伤,怎么起来了,还出来了?”说着,眼睛望向小雨。   小雨低声道:“不是我给郡主说的,我回来的时候,郡主已经知道了,正挣扎着要下床,我急忙拦住她,告诉她你已经安全回来了,郡主不听,非要来,说是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你没事,她才放心。我拦不住她,只好陪着她一起来营外等你……”   赵欢定定望着江鱼,轻声道:“你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江鱼心中一动,低声道:“没事,我这不好好的么。”   赵欢凝视江鱼,点了点头,转头望着小雨,低声道:“小雨姑娘,咱们回去。”   小雨望了江鱼一眼,扶着赵欢转身慢慢走着。   江鱼望着赵欢身影,一时间心中一片茫然。   她这般对自己,她……   自己和她身份特殊,辈分有别,她似乎对自己有意,自己感觉得到,她今夜在营帐中对自己表白心迹,当时旁边无人,那还说得过去,可是此时她却不避嫌疑,当众表现对自己的关心情意,这…… 第238章 大发雷霆   江鱼正在发愣,身后康宁低声道:“太子殿下,咱们走罢。”   江鱼回过神来,点点头,两人刚走几步,迎面只见康奇带着几人快步而来,康宁叫道:“父帅!”   康奇瞅了康宁一眼,目中隐有责备之意,转头望着江鱼,恭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有事么?”   康奇手中拿着一张纸,恭声道:“太子殿下,您今夜率人大破敌军,我军初战告捷,可喜可贺。老臣已命军中幕僚写好了报捷战报,请太子殿下过目后,连夜派人快马急报朝廷。”说罢,恭恭敬敬将那张纸捧到江鱼面前。   江鱼心不在焉,点点头道:“行了,我不看了,你自己看着办罢。”说罢,迈步就走,刚走出一步,忽然停下,望着康奇,哼道:“康帅,你刚才说什么?报捷战报?这才哪跟哪,今夜只是牛刀小试,小胜而已,敌军虽然遭受挫折损失,却未伤元气,我军何以言胜?此时报捷,未免小题大做,言之过早。”顿了顿,接着道:“行了,不必报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罢。”   康奇看江鱼面有不悦之色,不敢再说,恭声道:“是,太子殿下,老臣遵命!”正要带人离去,却听康宁道:“父帅且慢!”   康奇一愣,停下脚步,却见康宁望着江鱼,低声道:“太子殿下,您不喜张扬,不爱卖派,那是您的谦逊美德,可是属下以为,捷报还是要及时向后方传报的,打仗不止是君帅谋略,将士拼命,战场厮杀,还有民心士气,兵马钱粮,及时将前后胜利的消息传递给后方,可以稳定民心,鼓舞士气,这可是大事。”   江鱼心念一动:“她说的不错,自己倒是忽略了。”点了点头,温言道:“康将军言之有理,康帅,你既已拟好战报,那就即刻派人传报后方,我就不看了。”   康奇恭声道:“是,老臣这就去办。”   江鱼点点头,迈步就走,康宁望了康奇一眼,紧随江鱼而去。   康奇望着两人背影,暗自沉吟。   身后两名偏将小声议论道:“看来太子殿下对咱们大小姐可真不错,言听计从。”   “是啊,太子殿下本来脸色不悦,大小姐一开口,马上由阴转晴,看来大小姐在太子殿下心中……嘿嘿……”   “要是大小姐当了太子妃,那可好了,大帅跟着享福,咱们长宁军也跟着沾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为君,咱们长宁军就成了新君心腹亲军,皇家卫戍部队,那可就扬眉吐气了,咱们还不人人官升一级,饷银加倍,嘿嘿……”   康奇听在耳中,脸色一变,回头目光一扫,那两人登时不敢低头住口。   康奇冷冷哼了一声,迈步就走,那两人相互偷望一眼,低头跟着,心中却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倘若大小姐当了太子妃,进而当了皇后,母仪天下,那时候,咱还不跟着飞黄腾达,嘿嘿……”   金军大营,龙舟之上。   完颜亮怒。   暴怒,震怒。   “来人,将水军都督阿鲁古拉下去砍头示众!”   金国文武大臣伺立高台之下,一个个战战兢兢,眼看完颜亮暴怒如狂,都是脸色惨白,浑身战栗,莫敢出声。   眼看几个金军上前将水军都督阿鲁古拉出去,阿鲁古面无人色,大声求饶,那些金国群臣明知完颜亮此举大大不妥,却无一人敢上前替他求情。   一人大步出列,高声叫道:“且慢!”正是李通。   那几个金兵架着阿鲁古,转身望着完颜亮。   李通跪倒磕头,大声道:“臣请陛下息怒,饶了阿鲁古将军!”   完颜亮大怒道:“混账!李通,你又多管闲事,你要找死!”   李通面色不变,重重磕头,沉声道:“陛下,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我军人数虽众,精通水战之人却寥寥无几,阿鲁古久任水军都督,精通水战之法,此时杀之,无异自毁长城,因此臣恳请陛下饶了阿鲁古将军,许其戴罪立功!”   完颜亮虽然暴虐成性,人却不傻,智商从未下线,听到李通这话,心中一动,猛然醒悟过来,重重哼了一声,摆了摆手。   那几个金兵放开阿鲁古,低头退下。   阿鲁古死里逃生,急忙匍匐上前,不住磕头,颤声道:“谢陛下不杀之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眼里射出两道寒芒,紧紧盯着阿鲁古,冷冷道:“阿鲁古,你知罪么?”   阿鲁古面如土色,颤声道:“微臣知罪,微臣带兵无方,疏于防范,致使我军今夜受到宋军偷袭,损失惨重,臣罪该万死,求陛下开恩,饶恕罪臣……”   完颜亮厉声喝道:“混账东西,你知道个屁!你治军无方,防守不严,致使我军受到宋军偷袭,损失惨重,这原也算不得什么,两军对垒,胜败乃兵家常事,死伤损失在所难免,这都不是事。朕素来宽宏大量,以德服人,不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完颜亮说到这里,顿了顿,厉声道:“朕恨的是你竟让敌军全身而退,这如何使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鲁古浑身颤抖,颤声道:“臣该死,臣该死……”   完颜亮冷冷道:“朕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你这个狗头先在你的脖子上放几天,阿鲁古,你给朕听好了,朕现在杀你,只杀你一人,明日出战,许胜不许败,若是败了,朕诛你全家!”   阿鲁古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不住磕头,颤声道:“罪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请陛下放心,明日一战,臣一定杀得宋人片甲不留,片帆不剩……”   完颜亮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好,朕拭目以待!还不退下,快去安排明日大战事宜!”   阿鲁古重重磕头,颤声道:“是,罪臣谢恩,罪臣遵旨……”爬起身,屁颠屁颠去了。   完颜亮站起身,扫视群臣,大声道:“传旨,明日全军出动,与敌决战,一举破敌,踏平江南!” 第239章 孤注一掷   第二日。   太阳高高升起,金营中鼓声大作。   完颜亮伫立龙舟高台之上,一身金色铠甲,金色头盔,腰佩宝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一众文臣环立身后,恭恭敬敬。   金营水寨营门大开,数百艘战船排列整齐,船上金军静静肃立,整装待发。   完颜亮大声道:“我儿完颜孝何在?   一艘大船上,韩飞一身铠甲,双手抱拳,大声道:“儿臣在!”   完颜亮大声道:“完颜孝,朕命你为前锋,率军打头阵,望我儿高歌猛进,勇往直前,建立不世功勋!”   韩飞大声道:“儿臣领命,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厚望栽培,身先士卒,勇往直前,大破敌军!”   完颜亮哈哈大笑道:“好!壮哉我儿,雄哉我儿!”走上两步,大声道:“众儿郎,尔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第一个登岸者,赏千金,升三级!”   金军齐声呐喊,人人振奋。   完颜亮眼看手下兵将一个个嗷嗷直叫,斗志昂扬,忍不住心中得意,正要下令进攻,突然一个金将如飞奔来,神色慌乱,大声叫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后方八百里急报……”   一众金人都是一惊,完颜亮转头望向那人,怒喝道:“什么大事不好,混账东西,怎么回事,快说!”   那金将急奔上前,匍匐在地,颤声叫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完颜雍在上京起兵造反,自立为帝,率领大军从上京一路向中都杀来……”   完颜亮大惊失色,上前两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完颜雍起兵造反?他敢!你再说一遍!”   那金将颤声道:“陛下,是真的,完颜雍纠集了一帮乱臣贼子,在他们的撺掇拥戴下自立为帝,聚集了十余万兵马,从上京率军一路南下,好多地方都是不战而降,开门纳敌,完颜雍一路势如破竹,前锋已经逼近中都……完颜雍他还传檄天下,诽谤皇上……”一边说,一边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一卷纸,双手哆嗦着呈上。   乌海快步上前,双手接过,恭恭敬敬捧到完颜亮面前。   完颜亮厉声喝道:“念!”   乌海双手展开一看,脸色大变,颤声道:“奴才不敢……”   完颜亮大怒上前,一把扯过那卷纸,展开刚看了几行,登时脸色大变,双手一扯,撕个粉碎,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指天,厉声高喝道:“传旨,班师回朝,剿灭叛贼!朕要将完颜雍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点灯熬油,挫骨扬灰!”   一众金人个个变色,人人惶恐,齐声应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大声道:“陛下息怒,此事需从长议!”众人都是一惊,一望之下,那人正是李通。   完颜亮红着眼睛,厉声喝道:“李通,你又要做什么?找死!”   李通大声道:“陛下,如今完颜雍势力已大,从贼者众,我军此时班师,前有叛军,后有宋军,我军被夹在中间,倘若战事不利,则我军势必腹背受敌,攻守两难,进退失据,到时进不得退不得,如何是好?”   完颜亮眼中寒光暴射,长剑一指李通,厉声喝道:“李通,你敢乱我军心,朕杀了你!”   李通脸色不变,大声道:“陛下,臣一片忠心,只为陛下!臣向陛下献一策,可解今日之危!”   完颜亮看李通神情镇定,毫无惶恐之色,心中一动,略略冷静下来,厉声喝道:“说!”   李通沉声道:“陛下,今日之事,危如累卵,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孤注一掷,向死而生!”   完颜亮目光闪动,紧紧盯着李通,冷冷道:“接着说!”   李通沉声道:“暂且不管完颜雍叛贼,先一鼓作气灭了宋国,然后携着灭宋大胜之威,回过头来讨伐完颜雍逆贼,如此可收全胜之功,成就千秋伟业,奠定万世之基!”   完颜亮心中一动,沉吟无语。   李通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此之时,军心不稳,陛下必须当机立断,杀伐果决,否则军心一乱,大事休矣!”   完颜亮心中一震,再无犹豫,长剑一指,高声大喝道:“传朕旨意,全军出动,务必一战而胜,攻破江南,伐灭宋国!功成之日,所有官兵,人人官升三级,赏金百两!战死殉国者,朕养他全家!”   众金人精神振奋,齐声呐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长剑遥指前方,高声喝道:“杀!”   数十万金人齐声呐喊:“杀!杀!杀!”   战船开动,千帆竞发,向对岸疾驶而去。   船队最后面,数十艘战船护卫着龙舟向前开动,完颜亮伫立高台,一动不动,遥望江南。   李通等几个金国文臣伺立完颜亮身后,肃然静立,无人敢出声。   完颜亮回头瞅了李通一眼,李通会意,疾步上前,恭声道:“陛下!”   完颜亮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说,等朕灭宋之后,再回头收拾完颜雍,胜算如何?”   李通恭声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完颜雍乃是乱臣贼子,跳梁小丑,难当陛下雷霆一击。”   完颜亮紧紧盯着李通,低声道:“眼前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朕要你说实话!”   李通默然半晌,低声道:“五五之数,难操必胜。然则这是眼前最佳策略,灭宋之后,陛下可以江南为根基,徐图后计,最不济也可隔江对峙,划江而治。”   完颜亮脸色一变,怒道:“你说什么?朕与完颜雍逆贼隔江对峙,划江而治,各占半壁江山?这江山,这天下,本来统统都是真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通低声道:“陛下息怒,臣所言乃是最坏的结果,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完颜雍定然灭亡,迟早之事。”   完颜亮心知李通言不由衷,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懊悔,恨恨道:“完颜雍这贼子,朕早看出他脑后有反骨,早就想除掉他,可又念在他屡立大功的份上,迟迟不忍下手。没想到朕当日一念之小仁,酿成今日之大祸,悔之何及!” 第240章 兄弟相残   大宋水师战船整整齐齐排列江边,整装待发。   夏侯远带着漕帮弟兄等一众水队武林好汉分乘数百艘轻舟快船跟在后面。   沿线岸边各处,宋军严阵以待。莫三娘等一众武林豪杰分散各处,协助宋军防守。   江鱼站在江边眺望,康奇康宁等一众将士环立身旁。   康奇走上两步,望着江鱼,低声道:“太子殿下,您是太子,三军统帅,身份贵重,不能冒险,还请您留在岸上指挥,微臣求您了!”   水军统领林进跟着道:“是,太子殿下,末将愿带领水师战船出水迎敌!”   江鱼沉声道:“你们都别再说了,本太子心意已决,林将军,你率领水师战船随我出水迎敌,康帅,你留在岸上指挥,一定要将敌军阻挡在江上,不得放一个敌人登岸!”   康奇和林进对视一眼,齐声道:“是!”   康宁急道:“太子殿下,我与您同去!”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你不习水战,不能去,就在岸上防守阻敌!”   康宁急道:“不,我一定要去……”   江鱼脸色一沉,沉声道:“军法无情,违令者斩!”   康宁脸色一变,不敢再说。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对面江上鼓声大震,江鱼神情一凛,大声道:“来了,出发,准备迎敌!”   众将士齐声答应,纷纷上船。   江鱼带着林进大步登船,战船开动,疾驶向前,江鱼伫立第一艘船头,远远望见对面江上无数战船开来,黑压压一片。   江鱼沉声道:“敌军势大,大家莫慌,听我指挥,切勿擅自行动!”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答应。   眼看两支船队相对而行,越来越近,对面金人船上忽然传来一阵鼓声,接着乱箭齐发,纷射而来。   江鱼双掌飞舞,掌风激荡,震开来箭,大声喝道:“散开,放箭!按照既定方略,水师正面迎敌,水队侧旁突袭,开战!”   宋军船上也开始放箭,两军开始对射,船却都是不停。   眼看两支船队终于相遇,一场混战开始。   江鱼扯开一张大弓,嗖嗖嗖一连三箭,射死三个金兵,接着一扔长弓,飞身扑出,向着敌船扑去,身在半空,呼呼一连劈出两掌,船上金兵纷纷惨呼,死伤一片。   江鱼身子落在敌船上,双掌挥舞,接连劈出,船上敌军死伤无数。   忽然身后一道风声响起,紧接着一股巨力急袭而来,分明是武林高手所发。   江鱼一惊:“没想到金营中还有这般高手!”来不及转身,反手一掌劈出,砰地一声巨响,江鱼身子急纵而前,回头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是你,飞儿!”   来人正是韩飞,一眼看到江鱼,不由得也是一呆,紧跟着脸色大变,怒喝道:“是你,江鱼!”   江鱼急道:“是我!”一眼看到他一身金人装束,不由得大吃一惊,急道:“飞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投降了金人?!”   韩飞铁青着脸,厉声喝道:“江鱼,你还叫我飞儿,你还好意思问!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变成现在这样子,都是你害的!拿命来!”口中怒喝,身形一起,呼呼两掌朝着江鱼迎面劈来。   江鱼心中又是惊疑,又是痛心,眼看韩飞来势汹汹,避无可避,只得同样飞身而起,双掌迎上,两人在半空中相遇,四掌相交,砰砰两声巨响,两人身形同时向后飞出,远远落下。   江鱼只感浑身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稳,不由得又是大吃一惊,看来李齐天说的不错,韩飞服食了血魂石后功力大涨,自己竟然似乎不敌。   韩飞身子一落地,停也不停,红着眼睛又朝江鱼扑来。   江鱼看韩飞如同拼命一般,不敢怠慢,急忙迎上。   但见两条人影在空中纵横飞舞,身形错乱,你来我往,交错而过。   江鱼知道如今韩飞功力已然强过自己,当下尽量避免和他硬碰硬,两人你来我往,从空中一直打到船上,又从船头一直打到船尾,兀自胜败未分。   韩飞双眼通红,咬牙切齿,招招拼命,江鱼却一味躲闪,很少还击,两人武功本就半斤八两,韩飞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   剧斗良久,韩飞一掌劈空,忽然停下,狠狠瞪着江鱼,呼呼喘着粗气,怒喝道:“江鱼,你只守不攻,只躲不打,你什么意思?”   江鱼望着韩飞,沉声道:“飞儿,你别这样,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与你为敌,实在是情非得已……”   韩飞怒吼道:“放屁!你夺走了我的一切,逼得我走投无路,你还在这里放屁!我和你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情意已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拿命来!”话音未落,暴喝一声,身形一起,两掌齐出,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着江鱼当头劈落,掌势所及,掌风笼罩了江鱼全身。   这一次韩飞已经出了全力,一心想将江鱼毙于掌下。   江鱼眼看韩飞来势凶猛,这一次避无可避,只得硬拼了,当下飞身而起,双掌齐上,全力而出,四掌相交,砰砰两声巨响,江鱼闷哼一身,口喷鲜血,身子远远飞出,跌落船上。   韩飞身子向后飞出,眼前一黑,嗓子发甜,吐出一口鲜血,却又一跃而起,凌空朝江鱼扑去。   两人这次交手,却是两败俱伤,江鱼伤得更重一些。   江鱼全身气息翻涌,功力散乱,眼看韩飞朝自己噗来,又是一掌劈落,一咬牙,挣扎着举掌迎上,只听砰地一身,江鱼大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身子落向江面。   韩飞双目尽赤,哈哈狂笑,凌空追上,呼地一掌又朝着江鱼劈去。   眼看江鱼就要命丧当场,忽然一个身影凌空飞来,一掌迎上韩飞一掌,砰地一声巨响,韩飞身子后飞,那人却借势而出,飞向江鱼,半空中虚空一揽,接住江鱼身子,停也不停,飞身落向船上。   韩飞大吃一惊,如影随形,紧追而至,定睛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失声道:“是你!” 第241章 剧情反转   那人一身青衫,正是李齐天。只见他一手揽着江鱼,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又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塞进江鱼口中。   江鱼脸色登时有了好转,站直身子,喘息着道:“谢谢你……”   李齐天松开江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韩飞定定望着李齐天,双眼通红,嘶声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是你却养了我十几年,我一直当你是亲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付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韩飞泪流满面,撕心裂肺嘶吼着。   李齐天转身面对韩飞,沉声道:“我不是那个养了你十几年的韩立夫,更不是李齐天。”   韩飞身子一震,脸色大变,满面震骇之色,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大睁着双眼瞪着那人,颤声道:“你说什么,你不是他,不是李齐天,那你是谁……”   那人伸出衣袖,从脸上划过,露出另一张脸。   韩立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呆了一下,失声叫道:“是你,原来是你!”   江鱼看清那人面容,也是一呆,失声道:“是你,原来是你!是你给了我天下英雄令,你是那个秦凡……”   那人微微一笑,沉声道:“不错,是我!”   韩飞厉声道:“是你,我认得你!原来是你假扮我爹,假扮李大侠!”   秦凡沉声道:“是我!”   韩飞握紧双拳,踏上一步,紧紧盯着秦凡,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说我不是皇上的儿子,不是元懿太子赵敷,力证江鱼才是太子赵敷,你既然不是李齐天,你凭什么这么说,又为什么这么做?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凡神情镇定,沉声道:“我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为了你们赵家大宋江山!”   江鱼满心疑惑,急道:“这么说来,那个老者,还有李大侠,都是你扮的,最近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导演策划的?”   秦凡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是我!皇上囚禁太子,将军起兵造反,局势乱成一团,百姓危在旦夕,我不能坐视不管,不得不为。”   韩飞厉声喝道:“狗屁!什么大宋江山,天下安危,百姓祸福,与我何干?大宋江山是他们老赵家的,我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笑话!”   秦凡脸色一变,沉声道:“你错了,我告诉你,你就是真正的元懿太子赵敷,他,江鱼才是你的影子!”   这话出口,韩飞和江鱼都是身子一震,同时呆住。   韩飞双目尽赤,厉声吼道:“你胡说什么,你那天才刚刚说我不是赵敷,他江鱼才是真正的元懿太子赵敷,你现在又说我才是真的,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凡沉声道:“当时那种局面,我不那样说,不那样做,局势就将失控,天下就将大乱,你和皇上,你们父子俩一定会将康奇率领的十几万长宁军将士屠戮殆尽,而且会把朝中所有依附太子的人赶尽杀绝,如此一来,朝廷局势必将失控,天下必然大乱,金人趁机进攻,谁来抵挡?谁来保家卫国,保护黎民百姓?”   韩飞红着眼睛嘶声吼道:“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和江鱼,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太子?”   秦凡眼睛望向江鱼,江鱼心头剧震,颤声叫道:“你快说,究竟我们俩谁才是真的太子?”   秦凡点点头,眼睛转向韩飞,沉声道:“你才是真的元懿太子赵敷!”   韩飞一下子呆住,嘶声吼道:“不,你骗我,你骗我,你又骗我!”   秦凡沉声道:“不,我现在没有骗你,你才是真正的赵敷,皇上的亲生儿子!”   韩飞身躯巨震,一下子呆若木鸡。   秦凡目中露出怜悯之色,沉声道:“当不起,我当日骗了你,说你不是赵敷,其实你就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赵敷!”   韩飞浑身颤抖,嘶声吼道:“不,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秦凡沉声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才是真正的元懿太子赵敷,江鱼只是你的影子而已。”   韩飞脸色惨白,口中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到底是谁?”   秦凡沉声道:“你就是你,你是大宋太子,你无论如何都不该投靠金人,认贼作父,引狼入室,反过头来对付自己人,你是一念之差,大错特错了!”   韩飞身子一震,脸色大变,仰天大叫一声,犹如野兽狂嚎一般,红着眼睛瞪着秦凡,又转头瞪着江鱼,嘶声怒喝道:“胡说,你胡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都是你们害的!是你们逼得我走投无路,走上绝路!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秦凡摇摇头,沉声道:“你若现在回头,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韩飞怒吼道:“狗屁!我没错,回什么头?现在天下人都说我是冒牌货,是假太子,我回什么头?”   江鱼急道:“飞儿,只要你肯回头,我愿意当众承认你是真太子,你来继承皇位,当皇帝,咱们俩还是好兄弟!”   韩飞眼中亮光一闪,,似乎意有所动,很快脸色又是一变,咬牙切齿,厉声喝道:“放屁!我不要你让,不要你说!我不管我究竟是谁,我要借着金人的势力,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努力,打下这个江山,当这个皇帝!”   江鱼心头剧震,急道:“飞儿,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韩飞厉声吼道:“拿命来!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活!”话音未落,呼呼两掌齐出,一掌劈向江鱼,一掌劈向秦凡。   韩飞心中震怒狂乱,已然失去理智,一心只想杀了眼前这两人,这两掌已经出尽全力,力道浑厚,刚猛无比。   江鱼重伤在身,眼看一股巨猛掌力袭来,无力硬拼,当下飘身疾退,一掠数丈。   秦凡神色不变,不退反进,举起一掌虚虚一接,顺势一带,将韩飞掌力带向江中,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江水滔天而起。 第242章 三生三世   巨浪滔天,冲上船来。   秦凡一掌引开韩飞劈向江鱼那一掌,另一掌推出,迎向韩飞劈向自己那一掌,双掌掌力相交,砰地一声巨响,秦凡身子后翻落下。   韩飞闷哼一声,退后两步,脸色一变,眼中厉芒一闪,冷笑道:“斗转星移,姑苏慕容!原来你是慕容氏门下!”   秦凡淡淡道:“区区慕容氏,还不入我眼!”   韩飞怒喝道:“好,再接我一掌!”话音未落,飞身再起,抬手一掌击出,劈向秦凡。   秦凡横掌一封,两人各退三步,韩飞暴喝一声,另一掌跟着劈出,前掌掌力未消,后掌掌力又至,后掌推前掌,两股掌力叠加在一起,力道刚猛之极,卷向秦凡。   秦凡眼见来势凶猛,双掌齐出,虚抱成圆,两股气流涌出,抵住韩飞掌力。   韩飞狂啸一声,双掌齐上,扑向秦凡,漫天气流中,只见他全身变得血红血红,便如一个赤红血人一般。   秦凡闷哼一声,身子直飞出去,头发散乱披下,口中鲜血狂喷。   韩飞狞笑一声,紧追而至,又是一掌劈下!   江鱼大惊失色,飞身扑上去救,半空中一手接住秦凡身子,一掌迎上韩飞掌力,只听江鱼大叫一声,抱着秦凡,直直飞向船尾。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脚下那艘战船承受不住巨力震荡交集,竟然从中断开,一分为二!   韩飞在船头那一半,只见他双眼射出两道红光,全身通红,神情狰狞,已近疯癫。   江鱼抱着秦凡,在船尾这一半,两人都是身受重伤,倒在船上。   江鱼抱着秦凡身子,忽然感觉到触手柔软,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松开手,颤声道:“你……你是女人……”   便在这时,韩飞狂吼一声,纵身一跃,飞上船尾那半截,举着手掌,一步步走到江鱼和秦凡面前,哈哈狂笑道:“你们两个谁先死?”忽然一眼看到秦凡样子,不由得也是大吃一惊,喝道:“你是女的,你究竟是谁?”   秦凡颤抖着手拢拢头发,喘息着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她这次一开口,声音清脆娇柔,确然女子口吻。   韩飞厉声喝道:“废话少说!你们两个,统统受死罢!”   江鱼喘息着道:“飞儿,你……”   韩飞厉声吼道:“你还有脸叫我飞儿?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不共戴天!我是天下无敌,你打不过我,想求饶?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凡喘息着道:“天下无敌?你不配!”   韩飞怒喝道:“你说什么?”   秦凡冷冷道:“你偷入灵鹫宫禁地,盗走血魂石,练了血魔功,你以为你真是天下无敌么?”   韩飞怒喝道:“难道不是?你们两个联手也打不过我,这世上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秦凡冷冷道:“当年血魔老祖仗着血魔功,横行武林,滥杀无辜,中原武林人人自危,不得已求助灵鹫宫主虚竹,虚竹先生愤而出手,一人独上血魔宫,与血魔老祖大战一日一夜,最后血魔老祖力尽,全身爆裂而死。他临死前将世上最后一块血魂石和血魔功法交给虚竹先生。虚竹先生眼看这血魔功虽然霸道凶残,却也算世间一绝,不忍毁弃,乃将血魂石和血魔功法封存于缥缈峰顶,并列为灵鹫宫禁地,不许任何人闯入。没想到最后却落入了你的手中。”   韩飞冷笑道:“正是!天赐神功宝物,就是为我留的,我为何不取不用?”   秦凡喘口气,冷冷道:“这血魔功霸道无比,短时间内的确可以极大提升功力,可它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韩飞一惊,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致命缺陷?”   秦凡沉声道:“血魔功逆天造化,拔升人的体魄,用尽其潜能,可是它燃烧的是人的未来,而你更是急功近利,强行修炼,如今你体魄受损,潜能耗尽,最多活不过三年!”   韩飞身子一震,脸色大变,一下子呆住。   秦凡盯着韩飞,沉声道:“你若肯悬崖勒马,听我良言相劝,我可教你散功还体之法,逐渐恢复你的体魄内能……”   韩飞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大声道:“好家伙,原来你是想骗我,故意危言耸听吓唬我,想让我放过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凡摇摇头,冷冷道:“信不信由你,你逆天行事,违背天道,难道你自己心里丝毫不觉么?”   韩飞哈哈狂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生在世,若不能为所欲为,酣畅淋漓,活得再久,又有何义?我只要灿烂过,辉煌过,便已足够!”话音一落,踏上一步,提起手掌,瞪着江鱼秦凡,厉声喝道:“你们都去死罢,我活不长,你们命更短!谁先来,还是一起死?”狞笑着缓缓抬起手掌。   江鱼秦凡重伤之下,眼看无力抵挡,江鱼大声喝道:“杀了我,放过她,皇位给你!”   韩飞厉声喝道:“要你给?我自取!去死罢!”话随声落,一掌劈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斜刺里扑来,扑在江鱼身上。   只听砰地一声,那人一声大叫,口中鲜血狂喷,却紧紧抱着江鱼不放。   江鱼大惊失色,急忙抱住那人,大声叫道:“康将军,你……”   来人正是康宁,舍身救了江鱼。   韩飞眼见如此情形,愣了一下,停下手,瞪着两人。   江鱼抱着康宁,眼看她全身瘫软,脸色惨白,气息微弱,江鱼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傻……”   康宁一双眼睛定定凝视江鱼,轻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摇摇头,哽咽道:“我不是太子,我是影子,你不值得……”   康宁眼中闪出亮光,微笑道:“不是最好,我没有爱过人,除了你,我不是为了救太子,是为了救自己喜欢的人……”   江鱼心中大痛,流泪道:“那你更不值得,我……”   康宁颤抖着伸出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饼,已经被血浸透,喘息着微笑道:“饿么?你吃我两个饼,欠我两世情,加上这一个,三生三世情,我不要你还了……” 第243章 临终悔悟   江鱼心头剧震,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忽然只见康宁眼睛一闭,头一歪,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大声叫道:“康将军,康宁,你……”伸手一探她口鼻,只觉气息全无。   江鱼一下子呆住,紧紧抱着康宁的身子,凝视着她面容,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全无一点血色,嘴角却兀自挂着一丝笑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血饼。   顷刻间,江鱼心痛如绞,泪水如潮般扑簌簌流下。   韩飞冷笑道:“好小子,艳福不浅,这么多美女心甘情愿为你陪葬,怀里抱着一个死了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你这是要上天哪?!好,我就送你一程,送你上天!”   江鱼抬头盯着韩飞,目光冰冷如刀。   韩飞接触到江鱼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震,心里生出一股寒意,停下了笑声。   江鱼缓缓放下康宁身子,凝视她面容,轻轻掰开她的手,从她手里取下那块被康宁鲜血浸透的血饼,流着眼泪,一口口吃完,血水顺着他嘴角一滴滴流下,看上去凄厉之极。   韩飞只看得目瞪口呆,暗自惊心。   秦凡躺在一边,眼看江鱼如此神情,眼神一亮。   江鱼咽下最后一口饼,慢慢站起身,眼睛紧紧盯着韩飞,目光冰冷,一步步走近。   韩飞忍不住心中寒意,退后一步,厉声喝道:“好啊,你自己要送死了!”   江鱼双目尽赤,紧紧咬着牙,就这么一步步逼近韩飞。   韩飞怒吼一声,抬手举掌,就欲劈出。   忽然间江鱼身子一动,平平射出,宛若流星一般,不,比流星更快,便如一道闪电一般,扑到韩飞身前。   韩飞掌力未出,江鱼已经扑到面前,顷刻间两人面对面而立。   韩飞大惊失色,双掌刚刚推出,江鱼已经紧紧抓住他两只手腕,两人扭在一起,江鱼拉扯着他,一起向江中坠去,身在半空,只听江鱼淡淡道:“还记得小时候么?”   韩飞一呆,脑海中蓦然闪现出幼时情形,他和江鱼相互嬉戏玩水,水中互殴互斗,一个叫着:“小鱼儿!”一个叫着:“飞儿!”一个两眼一闭,大叫:“我要死了!”躺在水面,一动不动。另一个大声叫道:“我来救你!”急忙游过去,那个却大笑着翻身而起,一把拉扯着这个一起潜入水底。   这诸般情形一幕幕闪电般从韩飞脑海中掠过,却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昔日发小兄弟,今日成了仇人死敌!   韩飞心中一阵恍惚,却已经被江鱼拉扯着直直坠入江中。   这时宋金两军交战正酣,战况惨烈,林进率领大宋水师正与敌死战,忽听有人大声疾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落水了!”   林进大惊失色,扭头一望,只见江鱼和另一人纠缠在一起,两人同时坠落江中,不由得心胆俱裂,大声叫道:“快,快救太子殿下!”   就在这时,突然只见江中冒出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水柱中两个人撕扯在一起,直直飞上那半截烂船,相对而立,定定对视。   这两人正是江鱼和韩飞。只见两人都是浑身血水淋漓,身子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韩飞胸口插着一把短剑,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江鱼脸色苍白如纸,微微喘息着。   这时宋金两军已经停止混战,宋军士兵和那些江湖好汉看到江鱼无恙,齐声欢呼:“太子殿下!盟主!”   韩飞定定望着江鱼,颤声道:“你……你……”   江鱼喘口气,淡淡道:“你水性一直不如我,你只是玩水嬉闹,我却要天天下水抓鱼摸虾,在水里讨生活。”   韩飞忽然笑了,喘息着道:“好……很好……果然是兄弟,知根知底……”   忽听一个声音高声叫道:“完颜孝我儿,快杀了你眼前这人,他是大宋太子,就是他抢了你的位子!”   韩飞猛然转身,一眼望去,只见完颜亮乘着龙舟,在数十艘战船护卫下缓缓驶来,完颜亮站立船头,高声叫道:“我儿,还不快杀了他!”   韩飞身子一震,脸色一变,眼中寒芒一闪,厉声怒喝道:“呸!完颜亮,你叫谁呢?凭你这狗贼,也配给小爷当爹?我韩飞堂堂大汉男儿,岂能认贼作父,背弃祖宗?”   完颜亮一愣,脸色大变,厉声怒喝道:“小子,你疯了么?你竟敢对朕如此说话?”   韩飞仰天大笑,大笑声中,身子疾起,犹如离弦之箭,疾向完颜亮坐船扑去。   完颜亮眼看韩飞神情恐怖,来势凶猛,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退后。   护驾金军将领惶急大叫:“快放箭,放箭!”金军船上霎时间万箭齐发,射向韩飞。   韩飞身在半空,双掌疾劈,狂风顿起,那些箭支纷纷回射,反倒射死了不少金兵。   那金将大声叫道:“护驾,快护驾!放箭,继续放箭!”   金军龙舟上金兵弓弩手齐出,一起放箭,那些护卫战船上金兵也同时放箭,千万支羽箭从四面八方朝韩飞飞去。   韩飞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更无从躲避,霎时间背部中箭,身形一缓,全身中箭,犹如刺猬一般。他本来已经深受重伤,命在顷刻,全靠一口气支撑,此刻真气一散,再也支持不住,身子直向江中落去。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疾扑而来,半空中接住韩飞,一只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微一借力,身形冲天而起,一手接住韩飞身子,一手挥舞,掌力吐出,震飞来箭。   来人正是江鱼。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众人只看得惊心动魄,林进大声吼道:“快,上,救太子!”宋军回过神来,战船齐齐开动,冲上前去,船上宋军也是万箭齐发,射向敌船。   便在此时,又是一道身影凌空扑来,身形到处,长袖挥舞,震飞来箭,扑到江鱼身前,一手拔出韩飞胸前短剑,高高举着那柄短剑,脆喝一声,划个圆圈,一道红光闪过,那柄短剑发出道道霞光,将他们三人护在中间。 第244章 大获全胜   来人正是秦凡,只见她高举短剑,霞光成圆,护着三人,那些羽箭到了圆圈前面,便如遇到烈火一般,尽皆化为灰烬。   金宋两军都看得呆住了,一时间都忘了放箭,呆呆望着三人。   秦凡清喝一声:“走!”一手举着短剑,另一掌轻轻挥出,一股柔风送出,带着江鱼韩飞身子直直飞出,三人一起飞向一艘宋军战船。   完颜亮大怒,拔剑在手,暴喝道:“三军听令,杀!”   金兵齐声呼喝,战船疾驶,羽箭纷飞,冲向宋军。   林进眼看太子脱险,精神,大振,高声喝道:“弟兄们,杀!”   宋军人人振奋,齐声呐喊,奋勇向前。   混战又起。   江鱼抱着韩飞落在一艘宋军战船上,眼看韩飞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目光涣散,只剩下一口气,不由得悲愤莫名,含泪叫道:“飞儿!”   韩飞眼睛望向旁边站着的秦凡,喘息着嘶声道:“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太子……还是影子……”   秦凡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叹口气,低声道:“影子,太子,终究不过是一场空,你又何必定要知道,只能徒留痛苦遗恨……”   韩飞挣扎着急道:“不……我就要死了……我要知道……”   秦凡点点头,沉声道:“好,我告诉你,你是太子,他是影子,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也是为了你们赵家大宋江山。”   韩飞神情一震,目光忽然明亮起来,口中喃喃道:“我是太子……不是影子……我是太子……”   江鱼心中大痛,含泪道:“是,你是太子,我是影子,我现在就给大家说,给所有人说,你才是真正的太子,我只是你的影子,说完我就马上走,再也不回来了!”   韩飞口唇微动,喃喃道:“八仙镇……送我回八仙镇……那里好……从前好……无忧无虑……”   江鱼心中大痛,含泪点头道:“是,那里好,从前好,我带你回去……”   只见韩飞眼睛一闭,头一歪,寂然不动,已然死去。   江鱼抱着韩飞身子,一霎时只觉心痛如绞,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是自从父亲死的那一天起,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放声大哭。   他也曾流泪,却从不出声,更不会当众大哭。   今日之哭,为韩飞,也为自己,也为康宁。   秦凡看到江鱼悲痛欲绝的伤心样子,忍不住也是眼眶湿润,强忍泪水,柔声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两军大战,敌众我寡,将士们正在浴血拼杀,你是太子,三军统帅,你该做什么,你知道。”   江鱼虎躯一震,放下韩飞身子,腾身站起,仰天大叫一声,身形一起,凌空一掠数丈,扑上一艘敌船,身影纵横,双掌翻飞,所到之处,犹如虎入羊群,饿虎扑食,金兵当着披靡,顷刻间一船金兵被他杀得干干净净。江鱼身形不停,又扑向另一艘敌船。   宋军眼看太子如此神勇,无不精神大振,齐声呐喊,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杀向金兵。   金兵被江鱼威猛震慑,看到宋军气势,更是人人胆怯,个个心寒,一时间纷纷败退。   完颜亮眼看军心动摇,兵无斗志,不由得勃然大怒,站立船头,高举宝剑,厉声怒喝道:“三军儿郎,杀!有敢退后者,杀无赦,诛九族!”   金兵听到这话,人人心中惶恐,不敢再退,又驱船前冲。   正在这时,金兵后队忽然一阵大乱,有人高声喊道:“不好了,宋军从后面打来了!”   只见金兵船队后面江面上出现无数船只顺流疾驶而来,船头上大旗招展,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宋军无不大喜,齐声欢呼起来。   金兵却是人人惊疑,个个恐慌。   完颜亮又惊又怒,厉声喝道:“怎么回事,我军后方为何会出现宋军船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舟上那些文武大臣都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艘金军快船疾驶而来,船头一个金将面色惶恐,颤声急叫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宋国大臣虞允文,领着数万乱军从我军后方杀来了!”   完颜亮大惊失色,怒喝道:“怎会,虞允文不是在中都与我方谈判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和乱军搅和一起?”   那个金将急道:“回禀陛下,耿京手下大将辛弃疾纠集了一帮乱民,秘密潜入中都,救走了虞允文等人,率军一路南下,断了我军后路……”   完颜亮大吃一惊,怒喝道:“辛弃疾?就是那个率领数十骑突入数万军中擒杀张安国的辛弃疾?”   那个金将颤声道:“回禀陛下,正是此人!眼下我军后路已断,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完颜亮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李通抢上前去扶住,急道:“陛下,敌军前后夹攻,我军形势不利,军心动摇,唯今之计,必须赶快撤退,再做打算!”   完颜亮气急败坏,六神无主,嘶声道:“退,往哪里退?”   李通沉声道:“退回和州,陛下传旨令附近州郡我军兵马速来和州勤王救驾,如此事尚可为。”   完颜亮精神一震,急道:“传旨,快传旨,全军回转,撤往和州!”   李通大声道:“微臣领旨!”转身走上船头,高声急喝道:“传令兵,速传陛下圣旨,全军回转,撤往和州!”   龙舟上那些传令兵急忙鸣金敲锣,摆动令旗,金兵本来军心已乱,毫无斗志,看到撤退号令,纷纷调转船头就跑。   完颜亮乘着龙舟,在数十艘战船护卫下仓皇后撤。   江鱼眼看己方援兵来到,金军仓皇逃撤,不由得大喜,高声喝道:“我军援兵来到,敌军已败,仓皇逃窜,我命令,全军出动,乘胜追击,汇合援兵,全歼敌军!”   林进大声道:“弟兄们,乘胜追击,全歼敌军!”   宋军士兵和那些江湖好汉们人人精神大振,齐声呐喊,奋勇向前。 第245章 世道人心   大战又起。   这一次战场形势却是一边倒,宋军前后夹击,士气高涨,而金兵一心逃命,根本无心恋战,一船被困,其余船只一心只顾自己逃命,绝不回头救援,如此这般,不到一两个时辰,金兵数百艘战船几乎损失殆尽,只剩下完颜亮带着数十艘战船载着数万金兵拼命杀出重围,向着和州方向而去。   江鱼伫立船头,眼看江面上到处都是破船烂舟,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尸体,江水已经被血染透,心中固然欣喜,却又不由得暗自惊心。   迎面一船疾驶而来,船头上站立两人,眼看两船靠拢在一起,那两人跳上江鱼所在船只,奔到船头,扑通跪倒,齐声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正是虞允文和辛弃疾。   江鱼见到两人,不由得又惊又喜,急忙上前扶起二人,喜道:“虞大人,辛大哥,你们来了!”   虞允文沉声道:“回禀太子殿下,辛将军奉了您的令旨,秘密潜入中原,联络义军旧部,聚集数万兵马,又率人从金国中都城救出微臣和曾大人他们,我等率军一路南下,得知我军正与金军在长江大战,我等即刻率军赶来,抄了敌军后路。”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虞大人,朝廷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虞允文沉声道:“微臣已经听辛将军大致说过了,微臣得知原来您就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已被皇上立为太子,微臣等不胜欣喜,恭贺太子殿下!”   辛弃疾和一众宋军将士齐声道:“恭贺太子殿下!”   江鱼眼睛扫视众人,眼看他们一个个神情恭谨,一脸讨好之色,心道:“你本是赵慎的心腹大臣,如今赵慎被废了太子之位,我当了太子,你便祝贺我,如果你再见了赵慎,又当如何面对,何以自处?世道人心,当真如此易变无恒么?倘若你们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太子,你们又会如何对我?势道,人心,当真如此不堪么?人间,真是不值得。”   江鱼心中已生厌世之心,大战虽胜,却无多大欣喜之情,更无丝毫骄傲自得之意。   虞允文眼看江鱼神情落寞寡欢,不由得微微一愣,他不知江鱼心中所思所想,只道江鱼看到战场残酷,心有所感,当下恭声道:“太子殿下今日率军击破敌军,力挫金人企图,救我亿万百姓,保我大宋江山,可谓盖世奇功,从今往后,臣料金人再不敢轻启战端,我大宋天下安矣。”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话虽如此,金人亡我之心始终不死,与我大宋势不两立,完颜亮刚愎自用,绝不会甘心失败,定会卷土重来。”   虞允文和辛弃疾对望一眼,相视而笑,虞允文恭声道:“回禀太子殿下,金国原兵马大元帅赵王完颜雍起兵造反,已经占领了金国大半,金国形势已经乱成一锅粥,完颜亮这个皇帝只怕当不了几天了,他这次逃走,只剩下数万残兵败将,再也无力进攻咱们大宋,他一定会先想法子剿灭完颜雍,可是那个完颜雍也不是善茬,他们之间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根本顾不上进攻咱们。”   江鱼忍不住又惊又喜,急道:“虞大人,你说什么,完颜雍起兵造反?什么情况,你快给我说说!”   虞允文恭声道:“是!”当下将金国形势给江鱼详细禀报一番。   江鱼听了个开头大概,后面却没怎么听,他心中却在想着:“完颜雍起兵造反,也不知完颜敏怎么样了?她还好么?”想到完颜敏,眼前出现她娇美容颜,望着自己的热切眼神,款款深情,由不得心中一跳,脸上发烧。紧接着却又想到康宁,想到她对自己真心一片,舍命救了自己,一下子心中剧痛,几乎站立不住。   虞允文禀报完毕,看到江鱼脸色沉重黯然,不由得微微一怔,恭声道:“太子殿下,金人内乱,自相残杀,必然大耗国力,实力受损,于我大宋大大有利,我大宋暂时无忧了,这都是皇上洪福齐天,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微臣恭贺太子殿下!”   江鱼回过神来,急忙收拾心情,点点头,沉声道:“虞大人所言不错,常言有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今天下形势虽然有利于我大宋,我等还须居安思危,戒骄戒躁,绝不可放松警惕,歌舞升平,必须卧薪尝胆,枕戈待旦,积蓄力量,相机收复中原,光复山河。”   虞允文和辛弃疾等人都是心中一凛,虞允文心中佩服,当即拜倒,恭声道:“微臣恭领太子训示,居安思危,戒骄戒躁,卧薪尝胆,枕戈待旦,收复中原,光复山河!”   辛弃疾林进等人一起拜倒,齐声道:“臣等恭领太子训示,居安思危,戒骄戒躁,卧薪尝胆,枕戈待旦,收复中原,光复山河!”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平身罢。传令下去,穷寇莫追,放完颜亮回去罢,就让他和完颜雍狗咬狗去,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林将军,虞大人,辛大哥,传令,打扫战场,收兵回营!”   众人齐声道:“得令!”各自去了。   近岸江上,康奇带着三军将士整整齐齐列队候在江边。   那些武林好汉也都聚集江边,望着江上,神情振奋,大声欢笑。   江面上宋军战船排队驶来,后面跟着漕帮等江湖好汉乘坐的小船。   岸上众人齐声欢呼,声震长空。   战船靠岸,康奇率人迎上,武林好汉一拥上前,大声欢呼。   只见当先一船上,江鱼伫立船头,神情严肃,满脸沉痛之情,船上其余众人也都神情肃穆,丝毫不见喜色。   众人都是一愣,当即停止喧哗,寂静一片。   康奇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急忙迎上前,恭声道:“微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得胜归来!”   江鱼神情悲痛肃穆,望着康奇,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终于艰难吐出几个字:“康帅,对不起……” 第246章 夜半惊魂   康奇一愣,打眼一扫,不见康宁,转头看到船头甲板上躺着几人,不由得身子一震,脸色大变,疾奔上前,一眼看到其中一人正是康宁,急忙扑上前,抱住康宁身子,颤声叫道:“宁儿,宁儿,你怎么了?”   眼看康宁浑身是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身体冰冷,气息全无,康奇浑身颤抖,大声叫道:“宁儿,宁儿……”顷刻间老泪纵横,忽然间身子一晃,嘴里喷出一大口血,向后便倒。   江鱼急忙上前扶住康奇,急叫道:“康帅,您怎么了,康帅……”眼看康奇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江鱼急忙伸手探他口鼻,气息虽弱尚存,知道他是悲痛攻心,以致吐血晕厥,急忙大声喝道:“来人,快送康帅回营诊治,快!”   几个将军急忙带人上前,送康奇回营治疗。   江鱼定定神,沉声喝道:“全体听令,护送阵亡将士下船,隆重安葬!”   众人尽皆凛然,让开道路,静静肃立,眼看一具又一具阵亡将士遗体被抬下船,众人无不悲痛莫名。   江鱼伫立船头,抬眼西望,夕阳残照,殷红如血,心中一片悲凉。   夜。   青山,旷野。   江鱼静静伫立,望着眼前一座座坟墓,神情沉重。   康奇站在江鱼身旁,凝视着眼前一座坟墓,墓碑上几个黑字:大宋义烈将军康宁之墓。   康奇忍不住老泪纵横,泪水无声流淌。   两人身后,几个长宁军将领静静肃立,眼含热泪,神情悲痛。   孙望和钱越带着太子卫队打着火把,肃立四周。   许久,江鱼低声道:“康帅,对不起,康将军她……”   康奇嘶声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宁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太子殿下无需愧疚自责,老臣以女为荣!”   江鱼含泪无语。   康奇擦了一把眼泪,嘶声道:“太子殿下,夜已经深了,请您保重身体,早些回去休息。”   江鱼低声道:“你们先回去罢,我想一个人再呆一会。”   康奇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默然片刻,沉声道:“太子殿下,老臣告退!”   江鱼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声,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康奇又望了康宁墓碑一眼,一咬牙,转身大步便走,更不回头。   几个长宁军将领跟随其后,一队士兵紧紧跟上。   江鱼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一座座坟墓,最后停留在康宁墓碑上,慢慢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一点点轻轻抚摸下来,最后停在康宁的名字上面,良久不动。   孙望迟疑着轻轻走上前,还没等他开口,江鱼沉声道:“走,都走!”口气严厉,不容置疑。   孙望身子一震,急忙停下脚步,放轻脚步,一点点退后,站着迟疑半晌,一招手,领着卫士们远远散开,熄灭火把,悄悄隐伏起来,远远注视着江鱼。   过了好一会,脚步声轻响,黑暗中出现两个人影,慢慢走来,两人都是一身白衣,后面一人打着一只灯笼。   孙望等人一惊,急忙小心戒备,待到两人走近,却又暗自松了口气。   那两人正是赵欢和小雨。   赵欢脸色沉重悲戚,一步步轻轻走着,小雨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挎着一个篮子,一步步跟在后面。   两人快走到江鱼身后,只听江鱼突然一声怒喝:“滚,都滚!”   赵欢和小雨都是娇躯一震,停下脚步,赵欢紧紧咬着嘴唇,望着江鱼背影,默然无言。   小雨迟疑一下,怯怯道:“小鱼哥哥!”   江鱼慢慢转过头,望见二人,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又转头望着墓碑。   赵欢从小雨手中接过篮子,轻轻走上前,放下篮子,从里面取出贡品,小心翼翼一一摆放在墓前,小雨放下灯笼,上前帮忙。   江鱼站起身,默默站着。   小雨取出一把香烛,就着灯火点燃了,递给赵欢三支,自己拿着三支,两人一起退后两步,双手捧着香烛,深深弯腰鞠躬三次,赵欢上前,俯身将手中香烛插在康宁墓前地上,小雨跟着上前,将手中香烛插在康宁墓前地上。   江鱼一直默默站着,一动不动。   赵欢和小雨静静伫立,赵欢望着康宁墓碑,轻轻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小雨眼含泪花,望了康宁墓碑一眼,转头凝视江鱼侧影,樱唇微张,欲言又止。   许久,江鱼低声道:“郡主,你身子还没好,快些回去罢。小雨,送郡主回去。”   赵欢摇摇头,低声道:“你走,我走。”   江鱼默然片刻,转头望向赵欢。   赵欢也转头望向江鱼,四目相对,江鱼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赵欢静静凝视江鱼,也没有说话。   小雨紧紧咬着嘴唇,痴痴望着江鱼。   好半晌,江鱼转身慢慢往回走,脚步沉重。赵欢和小雨一步步跟在后面。   夜风清凉,月光凄冷,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待到三人走远,孙望现身出来,一招手,带着手下卫士们放轻脚步,远远跟在后面。   夜。   和州城,州府内。   和州是一座小城,并未修建有行宫离宫之类,完颜亮只能居住在州府。   半夜,完颜亮忽然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腾地坐起身,只见一人举着蜡烛,站在床前,正冷冷盯着自己。   完颜亮吓一大跳,急忙揉揉眼睛,看清那人相貌,不由得勃然大怒,怒喝道:“乌海,狗奴才,你做什么,吓朕一跳,谁让你进来的?”   床上一个中年美妇一下子被吓醒,坐起身,颤声道:“陛下,怎么了……”一眼看到乌海站在床前,不由得身子一颤,脸色大变,急忙钻进被窝。   乌海面无表情,冷冷盯着完颜亮,一动不动,默不作声。   完颜亮心中一震,隐隐觉得不妙,怒喝道:“狗奴才,你要做什么,想造反么?!”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扫向床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随身佩刀已经不见了,这一来更是大吃一惊,身子一震,脸色大变,大声急叫道:“来人,快来人哪!” 第247章 穷途末路   完颜亮这一声大叫出口,外面却静悄悄毫无声息。完颜亮心中震恐,再次大叫一声,外面还是毫无动静。   完颜亮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大变,顺手抓起身边枕头朝乌海扔去。乌海侧头一躲,退后一步,完颜亮趁机跳下床,赤身就往外跑。   乌海冷笑一声,伸脚一钩,完颜亮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刚刚翻身要爬起来,乌海踏前一步,一脚踩在完颜亮胸口,冷冷盯着他。   完颜亮大骇,颤声叫道:“来人呐……”   这一次院子里登时亮起火把,接着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完颜亮大喜,大声叫道:“来人哪,乌海狗贼造反,快来人救驾!”   乌海脸色不变,一脚踩住完颜亮,斜睨着他,满脸不屑之意,又夹杂着些许兴奋之色。   床上那女人却是脸色大变,胡乱抓起衣服裹住身子,赤脚跳下床,奔到乌海面前,颤声急道:“海儿,你快走,快跑啊!”   乌海转头斜视那女人,眼里满是厌恶之色,冷冷道:“谁是你的孩儿?你又是谁?”   那女人身躯一震,退后一步,脸色惨白,怔怔望着乌海,浑身颤抖,颤声道:“海儿,你……我……”   乌海冷冷盯着那女人,脸色铁青,紧紧咬着牙,却不说一句话。   便在此时,完颜亮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刀朝乌海后背刺去!   那女人脸色大变,疾扑上前,拼命用力一把拉开乌海,那把短刀一下子插进了那女人胸口,那女人惨叫一声,却拼命抱住完颜亮的身子,大声叫道:“海儿,快走,快走……”   完颜亮本以为偷袭得手,没想到那女人舍命救了乌海,还紧紧抱住自己不放,不由得又惊又怒,大声怒吼道:“臭女人,快放开朕……”一手持刀,用力又刺。   那女人又是一声惨叫,却任凭完颜亮在自己身上捅刀,仍是紧紧抱住完颜亮不松手,用力一攀,两人一起倒地,纠缠在一起。   乌海眼看如此情形,脸色大变,呆了一下,身子一晃,冲上前去,一手拉开那女人,抬腿一脚,踢向完颜亮,完颜亮惨叫一声,身子直直飞出,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墙壁上,接着又嗵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完颜亮登时头破血流,全身筋骨欲裂,倒在地上,嘶声大叫道:“来人……救驾……”却不见丝毫动静。   乌海冷冷一笑,低声喝道:“来人!”   他这一叫,门嗵地一声开了,一队金兵打着火把冲进屋内,领先一人一身盔甲,手中一把长刀,兀自鲜血淋漓。   完颜亮眼睛一亮,颤声叫道:“阿鲁古,快救驾……”   阿鲁古眼睛通红,脸色铁青,冷冷盯着完颜亮,不说不动。他身后那些金兵也是眼睁睁看着完颜亮,一动不动。   完颜亮又惊又怒,颤声喝道:“阿鲁古,你……”   阿鲁古咽了一口唾沫,冷冷道:“完颜亮,你也有今天!”   完颜亮身子一震,脸色又是大变,瞪大眼睛瞧着阿鲁古,怒喝道:“阿鲁古,你也要造反么,你……”   阿鲁古冷冷道:“不错,我就是要造反!你说打了败仗,就要诛我九族,我不杀你,难道等着你灭我全家,诛我九族么?!”   完颜亮怒喝道:“反了,反了,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朕要将你们一个个全都诛灭九族,一个不留……”   阿鲁古哈哈狂笑,紧紧盯着完颜亮,一步步走上前,怒喝道:“完颜亮,你还在痴人说梦,大发淫威!你以为你还能活过今晚么?老子我现在就宰了你!”话音未落,刀光一闪,手中长刀朝完颜亮当头劈下!   完颜亮大骇,张口急叫道:“不要,不要杀朕……”   眼看完颜亮就要横尸当场,便在这时,一个人影一晃上前,一把抓住阿鲁古手腕,冷冷道:“住手!”正是乌海。   完颜亮死里逃生,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阿鲁古一惊,转头瞪着乌海,厉声喝道:“乌海,你什么意思?”   乌海面无表情,冷冷道:“把他留给我!”   阿鲁古脸色一变,紧紧瞪着乌海,厉声喝道:“你想独吞功劳,好在新皇帝面前邀功请赏,是不是?想得美!”   乌海依旧面无表情,冷冷道:“功劳归你,我一分不要!此人与我有深仇大恨,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阿鲁古将信将疑,紧紧盯着乌海。   乌海冷冷道:“这些兵都是你的手下,我孤身一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什么邀功请赏,荣华富贵,都是狗屁,我统统不要,我只要完颜亮的狗命,我要他死在我手里!你们都出去,我的账,要和他慢慢算!”   阿鲁古本也深知乌海一家与完颜亮的纠葛仇恨,知道乌海恨完颜亮入骨,否则自己也不会相信乌海,和他联手密谋造反,再说乌海说的也不错,外面这些士兵都是自己的心腹手下,乌海孤身一人,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要是他敢耍花样,自己分分钟就能灭了他,眼下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当下收起长刀,一摆手,带着手下士兵退出屋子,从外面关上了门。   乌海冷冷盯着完颜亮,完颜亮浑身发抖,颤声道:“乌海,你放了朕,朕保证既往不咎,你救朕脱险,朕封你为王,连你父亲一并追封为王,还有,你的王位可以世袭往替,你的子子孙孙都是王爷,永享荣华富贵……”   完颜亮不说这话还好,此言一出口,听在乌海耳中,乌海脸色大变,眼睛通红,额头青筋爆出,神情狰狞之极,厉声怒吼道:“完颜亮,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死锤烂货狗贼,老子还会有儿子孙子么,老子早就不是男人,我老乌家已经断子绝孙!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忍不住心中仇恨愤怒,一步步上前,一脚踏上完颜亮胸口,脚下用力一踩,完颜亮惨叫一声,只听咔嚓一声响,完颜亮胸口肋骨齐断。 第248章 枭雄毙命   完颜亮大声惨叫,乌海停下脚,双目尽赤,狠狠瞪着完颜亮,脸上却泛起红潮,眼睛里闪着大仇得报的兴奋之光,缓缓抬起手掌,掌心已变得通红,一咬牙,红光一闪,一掌劈下,正中完颜亮面门,完颜亮又是惨叫一声,一颗头登时变得稀巴烂,口中狂喷鲜血,眼睛一闭,手足乱颤,两腿一伸,眼睛一闭,就此寂然不动,眼见死翘翘了。   乌海哈哈狂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喘息呻吟声,一个声音颤声叫道:“海儿……海儿……”   乌海身子一震,慢慢转过身,瞪着那女人。   那女人倒在地上,全身已经被血染透,眼睛无神,目光涣散,紧紧盯着乌海,颤声道:“海儿……”   乌海紧紧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道:“别叫我海儿!你不配为人妻,更不配为人母!我不认识你,我情愿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恨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受这无穷无尽的苦!”   那女人脸色惨白一片,身子剧震,望着乌海,泪流满面,眼睛里满是绝望痛苦之色,喘息着颤声哽咽道:“海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我不是人……我不要脸……我没有心……我该死……可是……我若不那样做……完颜亮就要杀了你……我是为了你……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才苟延残喘到今天……我天天以泪洗面,偷偷哭泣……却还要强颜欢笑,忍辱偷生……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求你……不要恨我……不要……”   乌海眼睛里的痛苦之色更浓,狂吼道:“我不要,不要你管我!我宁愿咱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总比这不死不活、半人半鬼强!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你贪生怕死,贪图富贵享乐,你就是水性杨花,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就是你……”   那女人浑身颤抖,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大声道:“是,我水性杨花,我蛇蝎心肠,我现在就死,死在你面前……”口中说着,用尽全身最后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朝墙壁上撞去!   乌海眼看母亲在自己面前撞墙自尽,他本可阻止,却一动不动,眼看母亲死在自己面前,仰天哈哈大笑,从身上摸出一竹筒桐油,拧开盖子,将桐油洒遍床上桌上屋内,笑声不停,大步走过去,捡起地上一根火把,用力一挥,火把飞到床上,点燃被子帘帐,片刻间大火熊熊,火光冲天。   乌海站在屋内,哈哈狂笑,熊熊大火映着他狰狞可怕的脸,顷刻间将他吞噬。   屋外阿鲁古等人听到屋内惨变,无不心中震骇,人人又是恐惧,又是惊心,突然屋内火起,都是大惊失色,急忙躲闪开来,大声呼喝。   便在这时,一队金兵冲进院内,领头一人手举长剑,大声疾呼道:“快,快救皇上!救驾有功者,赐万金,赏万户侯!”只见他儒衣青衫,正是李通。   李通身后一队金兵听到李通呼喝,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金兵人人奋勇争先,大声呐喊,冲上前来。阿鲁古手下士兵急忙上前迎战,双方登时剧斗在一起。   阿鲁古高举长刀上前,厉声喝道:“李通,完颜亮已经死了,你还发什么神经,做什么清秋大梦!”   李通厉声怒喝道:“放屁!阿鲁古,你这个逆贼,没想到你竟敢背叛皇上,造反作乱,你这个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阿鲁古大怒,长刀一丢,伸手从身旁士兵手里接过一把长弓,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李通胸口,李通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阿鲁古哈哈狂笑,大声道:“你们都看好了,完颜亮已经葬身火海,化为灰烬,你们还在为一个死人卖命,值不值得?!”   那些士兵都是大惊失色,望着眼前熊熊大火,呆在当场。   李通脸色大变,颤声叫道:“皇上在里面……皇上……”挣扎着朝着火屋子爬去。   阿鲁古手下士兵想上前阻止,李通双目尽赤,眼睛一瞪,不怒自威,那些士兵心中一震,迟疑着望向阿鲁古。   阿鲁古望着李通,大声道:“李大人,你曾经救过我阿鲁古的命,若不是你求情,我已经死在完颜亮手里,我阿鲁古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听我说,完颜亮这个昏君已死,葬身火海,你犯不着再为他卖命殉葬,你跟着我一起去投奔新皇帝,这份天大功劳我算你一份,也算报答你救命之恩,你看如何?”   李通倒在地上,怒目圆睁,厉声喝道:“呸!你这乱臣贼子,戕主求荣,真是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好狗不跟二主,忠臣不事二君,你连狗都不如!你还妄想李某和你一起狼狈为奸,害主求荣,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李某真恨当初一念之仁,救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反贼!是我害了皇上,我李通对不起皇上!我要陪皇上同死,九泉之下,向皇上请罪,追随皇上,服侍皇上!”   阿鲁古大怒,一把从身旁一个士兵手里抢过一把长刀,大步奔到李通面前,就欲当头砍下,一眼看到李通凛然气势,不由得心中一震,长刀举在空中,却迟迟不落。   李通看也不看他,一点点爬向火海,身后留下一路血迹,口中悲声大叫道:“皇上,臣来了,臣李通来了,臣陪您同去地下,您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寂寞了……”   眼看李通一点点爬进火海,便如飞蛾扑火一般,顷刻间被大火吞噬,丝毫不见影迹。   阿鲁古等人无不大惊失色,一个个呆若木鸡,呆呆望着眼前火海,人人心中又是震骇,又是惊恐,又是佩服,又是凄恻。   好半晌,阿鲁古才回过神来,大声道:“来人,收集兵将,传令下去,连夜撤退,速速回转,迎接新君!” 第249章 取舍由心   完颜亮的死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宋人固然欣喜欲狂,金人却也是多有高兴者,少有不悦者。   完颜亮一死,完颜雍一路猛进,金人纷纷望风而降,金国内乱迅速平息。   江南宋军大营。   帅帐内,江鱼正在阅览战报。完颜亮这一路金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另外三路金兵得知完颜亮兵败身死,完颜雍起兵造反,自立为帝,军心大乱,纷纷溃退,一路逃亡,各路宋军乘胜追击,斩获颇丰。   康奇率领众将在帐下伺立,眼看江鱼阅览各军捷报,脸色平静,殊无喜悦之情,都是心中纳罕,面面相觑。   江鱼放下战报,抬头扫视众将,沉声道:“康帅,各位将军,敌军已败,大伤元气,又生内乱,雪上加霜,此后国力衰减,军力疲弱,短期内恐无力来犯,我大宋暂时安矣。”   众将士齐声欢呼,人人喜形于色。   待到众人欢呼声停下,江鱼沉声道:“我已令江湖豪杰们各自散去,康帅,你速传令下去,全军修整三天,三日之后,班师回朝!”   康奇率领众将齐声道:“遵命!”   江鱼摆摆手,低头沉吟。   康奇不敢打扰,带领众将正要退出帐外,江鱼忽然抬头道:“且慢!”   众将留步,康奇恭声道:“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江鱼目光严厉,扫视众将,沉声道:“康帅,传令下去,加强防备,不得松懈,防备金人反扑,各军严明军纪,不得扰民害民,倘有犯者,严惩不贷!”   众将心中凛然,齐声道:“遵命!”   江鱼摆摆手,众将低头退出。   江鱼呆坐一会,孙望轻手轻脚走进帐内,恭声道:“太子殿下,小雨姑娘来了!”   江鱼正在沉吟郁闷,心情惶惑,无以为遣,听到小雨来到,不由得心中一喜,急道:“快请她进来!”   孙望恭声:“是!”低头退出。   片刻之后,脚步声轻响,小雨轻轻走进来,迅速望了江鱼一眼,又赶快低下头。   江鱼起身迎上,小雨轻声道:“太子殿下!”刚要行礼,江鱼伸手扶住她,两人身体一接触,小雨身子一颤,不敢抬头看他。   江鱼松开手,看她一身白衣,身形单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心中怜惜,低声道:“小雨!”   小雨脸上发红,身子发烫,娇躯微颤,不敢抬头,低低嗯了一声。   江鱼低声道:“小雨,咱们一别五年,这次见面,一直都没有时间和你好好说会话,这些年你还好吗?”   小雨终于抬起头望着,颤声道:“我很好,太子殿下,你……你好吗?”   江鱼脸色一沉,神色黯然,摇摇头,哼道:“我不好,很不好……”   小雨一怔,脸色一变,急道:“小鱼哥哥,你怎么了?”   江鱼展颜一笑,低声道:“我好着呢,刚才还不好,现在忽然就好了。”   小雨又是一愣,一双妙目怔怔望着江鱼,说不出话。   江鱼微笑道:“你叫我太子殿下,我就不好,浑身不舒服,你叫我小鱼哥哥,我马上就好了,浑身舒坦。”   小雨脸上一红,低下了头,扭捏半晌,低声道:“你本来就是太子,我……”   江鱼淡淡道:“什么狗屁太子,一钱不值,我不稀罕呢。你以后还是叫我小鱼哥哥,我喜欢。”   小雨抬起头,望着江鱼,微笑道:“你这是骂自己呢。你是太子,将来还要做皇帝,他们都说,你若当了皇帝,一定是个好皇帝。”   江鱼摇摇头,岔开话题,沉声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雨低声道:“武林群雄都已经散了,我师父和金姑也带着师姐妹们走了……”   江鱼一惊,急道:“什么,你师父她们走了,糟糕,我忙于军务,都没顾得上,你师父呢,快带我去见她……”   小雨摇摇头,低声道:“来不及了,我师父和金姑她们已经走远了,追不上了……”   江鱼呆了一下,心念一动,道:“金姑是谁……”   小雨低声道:“你不知道么,金姑救了你好多次,就是她假扮李大侠……”   江鱼一愣,猛然醒悟,道:“原来你说的是她,她不是姓秦么……”   小雨摇摇头,小声道:“不,她不姓秦,姓金,是金城金老爷子的孙女,当年她女扮男装,在八仙镇上结识我师父,我师父还以为她是男子,对她……对她……她们……”说到这里,脸上一红,欲言又止。   江鱼心中疑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雨红着脸,低着头,好一会,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听师姐们说,我师父当年以为金姑是男的,对她一见倾心,芳心暗许,后来才知道她是女儿身,她们就成了好姐妹,她们很好,一直在一起,我师父这么多年来对任何男子都不假以辞色,金姑也是一直一个人……”说到这里,脸色更红,声音越来越小。   江鱼点点头,不明白小雨为什么害羞红脸,叹口气道:“金姑和你师父两位前辈对我帮助那么多,对我那么好,她们走了,我却没有见她们一面,唉……”   小雨脸上红潮渐退,忽然想起什么,定定神,抬头望着江鱼,低声道:“对了,金姑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江鱼一怔,喃喃道:“这什么意思?”   小雨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话莫名其妙,没头没脑,我问姑姑了,她说你知道,要是你还不明白,就让你我再告诉你一句话:真假莫辨,既来则安,取舍由己,凭心而为。她还说,她和我师父走了,再也不回中土来了,你想怎么做就就怎么做,她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鱼一愣,心中一震,呆在当场,心念电闪,霎时间明白一切:“她是告诉自己,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世上再也无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当太子,将来继承皇位,做皇帝。当然,自己也可以选择放弃。一切都由自己做主。” 第250章 莫问去路   江鱼心情激荡,又是惶惑难安,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小雨静静望着江鱼,看他脸色古怪,身躯微颤,不由得一惊,急道:“小鱼哥哥,你怎么了?”   江鱼定定神,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对了,你师父和你的师姐妹们都走了,你……”   小雨脸色一红,低下头,小声道:“我师父让我留下,我……”   江鱼,上前紧紧握住小雨的双手,大喜道:“你不走,太好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我照顾你,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小雨身子一颤,低下头,满脸通红,轻轻嗯了一声。   江鱼望着小雨,心中高兴,忽然想起什么,沉声道:“对了,郡主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小雨正要说话,一个轻柔的声音淡淡道:“我很好,多谢太子殿下挂怀。”脚步声轻响,一人走进帐中。   江鱼和小雨一惊分开,抬头一望,正是赵欢。   江鱼喜道:“郡主,你身子好了?”   小雨红着脸,小声道:“郡主殿下!”   赵欢瞟了小雨一眼,眼睛望向江鱼,脸色平静,走上前,盈盈施礼,轻声道:“多谢太子殿下挂念,我好多了,多亏了小雨姑娘照顾,谢谢你。”   小雨红着脸,急忙道:“郡主殿下,您说什么话,我可当不起。”   赵欢笑了笑,望着江鱼道:“太子殿下,此次我军大获全胜,全仗太子殿下运筹帷幄,身先士卒,可惜我却不争气……”说到这里,神色黯然。   江鱼笑道:“你说什么呢,这次多亏了将士用命,舍死忘生,还有那么多江湖好汉共襄义举,又恰逢金人内乱,还有虞大人辛大哥他们聚集义军,从背后夹攻,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我军才得以取胜,我一个人哪有那么大本事。再说了,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你这么说,我心里更过意不去。”   赵欢微笑道:“指挥若定,从容不迫,胜而不骄,不夸不矜,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太子殿下,你可真是了不起。”   江鱼摇摇头,没有说话。   赵欢看着江鱼脸色,轻声道:“太子殿下,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江鱼点点头,道:“不用这么客气,你说罢。”   赵欢轻声道:“我听说,你让将士们休整三日,三日后班师回朝,是不是?”   江鱼点点头,嗯了一声,沉声道:“金国内乱已平,完颜雍当了皇帝,此人才智不凡,犹胜完颜亮,我担心此人会对我大宋不利,因此才下令全军休整,静观其变,待到局势明朗稳定,再做打算。”   赵欢深深望着江鱼,点点头,轻声道:“你做的对,胜不忘危,应该的。”顿了一下,轻声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将士们舍死忘生,保家卫国,如今大获全胜,三军开颜,按照惯例,是不是要犒赏三军,开怀畅饮?大家可都等着你开口呢。”   江鱼脸色一沉,冷冷道:“死者长眠,生者欢宴,岂能如此,如何忍心?”   赵欢脸色一变,默然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只是怕寒了将士们的心。两军对垒,战场厮杀,死伤在所难免,将士们都是百战余生,看淡生死,或许对他们来说,一碗酒,一场醉,才能让他们忘却痛苦,以酒疗伤,借酒消愁,才是最好的慰籍。”   江鱼默然无语,慢慢转过身,身子微微颤抖。   赵欢和小雨知道他是想起康宁,还有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心中痛苦,一时间也都是心中难受,眼睛红了,泪花闪动。   良久良久,江鱼还是背对二女,静立不动,也不说话。   赵欢咬咬嘴唇,转身慢慢往外走去。   小雨望望二人,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江鱼忽然转过身,脸色平静,沉声道:“来人!”   赵欢停下脚步,回身望着江鱼。   孙望大步进帐,双手抱拳,恭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沉声道:“你去禀告康帅,请他下令,犒赏三军。”   孙望恭声道:“是!”低头退下,转身大步出去。   赵欢点点头,转身欲走,江鱼沉声道:“慢着,郡主,今日犒赏三军,你代我出席,代表大宋皇室给将士们敬几碗酒,让他们开怀畅饮,无需顾忌,不过万万不得出营扰民,违者立斩不赦!”   赵欢一愣,急道:“你说什么,我代你,你呢,你做什么去?”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我还有事。”   赵欢定定望着江鱼,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小雨急道:“小鱼哥哥,你要去哪里,我……”   江鱼摇摇头,摆摆手,沉声道:“你送郡主殿下回去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赵欢和小雨相互望望,小雨想说什么,赵欢以目示意,小雨住口不言,上前扶着赵欢,两人慢步出帐。   江鱼呆立一会,转身走回坐下,取纸铺开,提笔写道:“字谕康帅并诸将士:三日后金人无动静,则尔等率军南归,班师回朝,不用等我,京城相会。太子令。”   江鱼放下笔,折叠纸,放在案上,手中提了一个包裹,大步出帐。   钱越带着卫士们守在帐外,看到江鱼出帐,急忙带人迎上,恭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摆摆手,低声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了,就在营里守着,呆会和将士们一起开怀畅饮,好好放松一下。”   钱越急道:“太子殿下……”   江鱼脸色一沉,盯了他一眼,钱越心中一震,急忙住口。   江鱼大步前行,身后钱越等人面面相觑,不敢跟去。   江鱼一路前行,路上将士们都是恭声问候:“太子殿下!”   江鱼点头,一路不停,出了营门,门口守营将士齐声道:“太子殿下!”   江鱼点点头,将手中包裹放下,脱了身上铠甲,露出旧时衣裳,将铠甲卷做一团递给守将,沉声道:“去找匹快马,我有事出去一趟,尔等莫要张扬,若是有人问起,尔等就说不知。” 第251章 心意彷徨   守营将士们都是心中惊疑,守将接过铠甲,壮着胆子恭声道:“太子殿下,您……”   江鱼脸色一沉,冷冷扫了他一眼,那守将心中一震,急忙转头喝道:“快,马来!”   几个军士急忙牵来一匹骏马,江鱼提着包裹翻身上马,扬鞭远去。   守营将士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江鱼催马疾行,刚刚转过一个弯道,只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中,两个身影俏生生站在路旁,正是赵欢和小雨。   江鱼一愣,勒马停下,呆了一会,慢慢催马上前,沉声道:“你们……”   赵欢定定望着江鱼,微微一笑。   小雨怯生生道:“小鱼哥哥,你要送小飞哥哥的骨灰回八仙镇么?”   江鱼点点头,望着二女,低声道:“你们……”   赵欢淡淡道:“我们陪你同去。”   江鱼望着二女,看她二人目光坚定,眼巴巴望着自己,事到此时,多说无用,当下跳下马,伸手在马屁股上一拍,低声叱道:“去!”   那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掉头就朝军营方向奔去。   江鱼忽然心中一动,暗叫不好,身形一晃,瞬间追上奔马,一手拽住马缰,内力到处,那马再也进不得半步,又是一声长嘶,前蹄立起,喷出一口长气,停了下来。   江鱼轻轻抚抚马头,牵马走回,走到马车前,将两匹马并在一起,套在马车上,转头望着二女。   赵欢微微一笑,回头望着小雨。   小雨会意,眼里闪出喜色,扶着赵欢过去,上了马车,江鱼将手中包裹递给小雨,小雨抱着包裹上了马车,放下车帘。   江鱼跳上马车,一扬鞭,两匹马并排齐驱,放开蹄子,朝前奔去。   隐隐听到马车内小雨低声道:“两匹马拉车,快多了,小鱼哥哥已经放跑了那匹马,为什么又追回来?”   赵欢低声道:“他怕那匹马就这么跑回军营,旁人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定会大惊小怪,大张旗鼓来找他,那不是节外生枝么?”   小雨轻轻哦了一声,低声道:“郡主殿下,你和太子殿下,你们都好聪明,我可没想到。”   赵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疾行,看看天色将晚,前面到了一个镇子,江鱼停车,带着二女到了一个客栈投宿吃饭,要了三间上房,江鱼去停放马车,卸车喂马,小雨去安顿房间,等到两人出来,只见赵欢坐在大堂角落一张桌子,朝二人招手。   两人过来,只见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一盆白米饭,兀自冒着热气,还有一壶酒。   赵欢提壶倒酒,小雨抢过来,给三人倒酒。   江鱼笑了笑,端起酒杯,赵欢微笑举杯,小雨迟疑一下,跟着端起酒杯,江鱼大口喝下,赵欢喝了半杯,小雨浅浅抿了一口。   听到店中客人们纷纷议论,大声欢笑,都在说着太子殿下英明,宋军神勇,大获全胜,金人大败而归,金国内乱,金主完颜亮被部下杀死。客人们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喜笑颜开。   三人听在耳中,江鱼低头吃饭,大口喝酒,浑不在意,似乎事不关己一般。   二女不喝酒,赵欢微笑不语,小口吃饭,小雨不时给江鱼添酒,偷偷望向江鱼,目光温柔,爱慕无限。   吃罢饭,三人回房歇息,二女望着江鱼,似乎都有话要说,江鱼却打个呵欠,满面倦容,低声道:“你们早些歇着罢,明日还要赶路。”说着话,又打个呵欠。   赵欢点点头,微笑道:“你累了,早点休息。”   小雨红着脸,小声道:“小鱼哥哥,我去给你打水,泡泡脚,就不累了。”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没事,我叫小二来,你们都去休息,不用管我。”   小雨欲言又止,赵欢轻声道:“小雨姑娘,咱们走罢。”两人相携而去。   江鱼回到房中,关上门,回到床上,倒头便睡,不一会,鼾声大作。   过了一会,脚步声轻响,轻轻走到门口,停了一会,又轻轻走开。   又过了好一会,又是脚步声轻响,走到门口,停留一会,轻轻去了。   江鱼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静卧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旭日升起。   三人起床吃了早饭,继续赶路。江鱼赶着马车一路行来,艳阳高照,一路无话,中午在一个镇子吃了午饭,也未歇息,又接着赶路。到了下午,眼看前面到了一个镇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正是八仙镇。   江鱼打眼四望,心中酸楚,放慢速度,驱车进镇。   车内小雨揭开车帘,望着外面,低声道:“郡主殿下,到了。”   赵欢嗯了一声,探头观望。   小雨低声道:“小鱼哥哥,要不要停车去买些香烛纸钱?”   江鱼点点头,嗯了一声,停车下来,低声道:“你们别下来了,就在车上等着。”说罢,大步而去。   过了一会,江鱼提着一个篮子回来,里面装着香烛纸钱等祭品,递给小雨,小雨伸手接过。   江鱼牵着马车,一步步走着,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个声音同时高声叫道:“快让路,让开!”   江鱼拉马走到路边,让开道路,停下车,回头望去,只见路上行人纷纷闪避,两匹快马从后疾奔而来,马上两个官兵,满头大汗,扬鞭催马,口中大声叫着:“让路,让开!”   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冰糖葫芦,大声嬉笑着蹦蹦跳跳跑到路中间,一个小女孩在后追赶,眼看快马疾来,路边奔出一个妇人,满面惊惶,大声疾呼,那两匹马已经奔到眼前,眼看躲闪不及,那妇人大声惊呼,两个孩子大声惊哭。路上行人目睹此状,纷纷大声惊叫。   便在这时,一个身影一闪而至,双手齐出,一手按住一个马头,那两匹快马长声鸣叫,前蹄立起,却进不得半步,马上两个官兵大声惊叫着从马背上摔落。   来人正是江鱼。   那两个官兵翻身爬起来,惊魂甫定,瞪着江鱼,一人厉声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截军马,袭击官差?” 第252章 从前这里   江鱼面无表情,理也不理,转身扶起那小男孩,那小男孩大声啼哭,江鱼微笑着轻轻摸了摸他头,拍了拍他身上灰尘。   那妇人抱着小女孩奔来,脸色惨白,紧紧拉着那小男孩,望着江鱼,满脸感激之色,颤声道:“谢谢你,谢谢你!”   江鱼笑了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路上围观众人纷纷开颜而笑,议论纷纷,大声喝彩。   那两个官兵上前,手按刀柄,瞪着江鱼,厉声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想找死么?”   江鱼缓缓转身,盯着那两个官兵,目光冰冷,面无表情。   那两个官兵被他气势所摄,心头不自禁生出几分寒意,各自后退一步,相互对视一眼,一人瞪着江鱼,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拦截军马,阻挠军务,该当何罪?!”   江鱼冷冷道:“你们是何人手下,有何紧急军务?”   另一人怒喝道:“呸,你是什么东西,军国大事,你配知道么?”   忽然间那两人眼前一花,江鱼已经到了二人身前,一手一个,捏住二人脖子,冷冷道:“说!”   那两人大骇,浑身颤抖,其中一个结结巴巴道:“我们是长武军熊大帅麾下,奉命将紧急军情送往江南大营太子殿下驾前……”   江鱼心中一惊,松开二人,沉声道:“前线战事如何,什么紧急军情?”   那两人站稳身子,相互对视一眼,闭口不说。   江鱼斜眼扫视二人,看到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个竹筒卷轴,心念一动,伸手一招,那竹筒系带立断,朝江鱼身前飞来,江鱼伸手接住,打开卷轴。   那两个官兵脸色大变,同时怒喝,拔出佩刀,一左一右,朝江鱼扑去。   江鱼看也不看,随手一挥,那两人同时惊呼一声,身子朝后飞出,扑通落地,半天爬不起来。   江鱼取出信函,略略扫视一眼,点了点头,心道:“狗屁紧急军情,都是无关痛痒的屁事,熊贵琪这老小子小题大做,就是想讨好卖乖。他还提出要乘胜追击,趁机北伐,收复中原,现在是时机么?真当金人是泥捏的?这老小子跟着秦桧谋反,待罪之身,急于洗白,无非是想哗众取宠,邀功请赏,向我卖好。”当下双手轻轻一搓,那封信函登时化为粉末。   那两个官兵刚刚爬起来,眼看江鱼抢走公文,破了火漆封印,这已经让他们两人犯了死罪,现在江鱼又公然损毁军务公文,更是罪上加罪,罪无可免,不由得大吃一惊,脸色大变,浑身颤抖,颤声叫道:“你……你竟敢损毁军务公文,你找死……”   江鱼冷冷一笑,斜视二人。   两人面色惨白,把心一横,虽然刚刚见识过江鱼的厉害,明知不敌,可是此时情急拼命,顾不得许多,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上前捡起地上佩刀,一左一右朝江鱼扑去,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口中大声叫嚷道:“老子跟你拼了!”   江鱼看这二人颇有军人血性,也不想再为难他们,身形一晃,不退反进,欺上前去,双手轻轻略动,那两人眼前一花,手上一空,手中刀已不见,大惊之下,转身一望,只见江鱼手中拿着两把刀,气定神闲站在那里。   两人大惊失色,面如土色,呆呆望着江鱼,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鱼淡淡一笑,沉声道:“你们这就回去罢,江南大营不用去了,回去告诉你家熊大帅,让他谨守防线,防备金人反扑,莫要无事生非一路小心些,莫要伤害百姓,如若不然,哼哼……”   那两个官兵心中惊疑不定,相互望望,说不出话。   江鱼冷冷盯着二人,冷哼一声。   一人望着江鱼,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江鱼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们不配知道,你们回去见到熊贵琪,他自然知道我是谁。”   那两人身子一震,急忙低头过去,牵马朝着来路而去,这一次却不敢骑马,小心翼翼牵着马,一直出了镇子。   江鱼目睹二人离去,快步过去,上了马车,赶着马车缓缓往前而去。   出了镇子,再走一会,马车拐进一条山沟,一条小路蜿蜒向上,曲折进沟,再走几步,小路狭窄,车不可行,江鱼停马下车,二女跟着下车。   江鱼站在小路上,抬眼望着山坡沉吟。   小雨低声道:“小鱼哥哥,你想把小飞哥哥葬在这里?”   江鱼默然,过了半晌,嘶声道:“这里是阳坡,小时候小飞和我经常上山玩,一起摘野果,那时候我们无忧无虑,很开心,很快乐……我想把他葬在这里,他泉下有知,或许会开心些。”   二女看他神情黯然,嗓音嘶哑,语气沉重,知他心里难受,都没有说话。   小雨默默转身,从车上取下包裹和祭品篮子。   过了半晌,江鱼叹口气,转身望着二女,低声道:“我一个人去,你们在下面等着。”说着话,伸手去接包裹。   小雨却闪开不给,小声道:“小鱼哥哥,我陪你去!”   江鱼摇摇头,低声道:“不用了,你陪着郡主就在车上等着。”   小雨想说什么,却听赵欢淡淡道:“你用什么掘土挖坑?”   江鱼一怔,小雨也是一愣,这一点两人都没想到。   却见赵欢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篮子,转身过去,片刻回来,手里提着一把带鞘长剑,剑身古朴,望着江鱼,轻声道:“走罢,我陪你去,小雨姑娘留下看车。”   小雨一愣,默默无语。   江鱼望了小雨一眼,知她心意,眼看夕阳西下,天色将晚,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放心,点点头,沉声道:“既如此,咱们都去,不用管车了,此处偏僻,甚没人来,料也无妨。”说罢,伸手接过包裹,小雨过去提了篮子。   江鱼抱着包裹,一步步上山,赵欢随后,小雨提着篮子跟在后面。   山路崎岖难行,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身轻体健,丝毫无碍,不一会上到半山,来到一处平坦向阳处。 第253章 剑冷心寒   江鱼停下脚步,抬眼四望。   二女跟着停下,小雨小声道:“是这里么?”   江鱼嗯了一声,轻轻放下包裹,转身望着赵欢,默默伸出手。   赵欢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中长剑递给他。   小雨抢上前道:“小鱼哥哥,我来,你歇一会。”   江鱼摇摇头,接过长剑,拔剑出鞘,登时眼前一亮,只见那剑寒光闪闪,冷气森森,一望而知是一把宝剑。   江鱼不由得一愣,眼睛望向赵欢。   赵欢淡淡道:“莫邪剑。”   江鱼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莫邪剑?”   赵欢点点头,淡淡道:“是,我师父传我的。”   江鱼心中吃惊,低头望着手中宝剑,沉吟无语。   赵欢似乎看破了江鱼的心思,凝视着他,淡淡道:“你用罢,没什么的,你和我还分什么彼此?”   江鱼心中一动,此时却顾不得多思多想,点点头,将剑鞘递给赵欢,转身过去,找了一处土塄斜坡利水处,开始掘土。   小雨听赵欢刚才的话,看二人神情,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江鱼在土塄上掏了一个深深的圆洞,修剪整齐,退后两步,仔细打量。   赵欢上前,默默接过宝剑,掏出一个白手绢,轻轻擦拭。   小雨解开包裹,取出一个小坛子,坛口密封,小心翼翼捧在手里,轻轻走过去,双手捧到江鱼面前。   江鱼小心翼翼接过坛子,仿佛重逾千斤,眼含热泪,低头凝视半晌,双手捧着坛子,一步步走上前,将坛子轻轻放进洞内深处,找了几块碎石夯实,又用土壅严,封住洞口。   江鱼退后两步,低声道:“飞儿,你说从前好,这里好,我送你回来了!我这么安葬你,不建坟丘,不立墓碑,是不想有人来打扰你,让你安安静静在这里好好休息,人世凡间一切,都是一场烟云一场空,你都忘了罢。”说到这里,悲从中来,由不得哽咽失声,两行热泪扑簌簌留下。   月光朦胧,凉风阵阵,说不出的凄冷难言。   江鱼泪眼朦胧,痛苦深入骨髓,几乎直不起腰,忽然间头晕眼花,身子摇晃,站立不稳。   小雨含泪凝视着他,见状大惊,急忙上前道:“小鱼哥哥……”   便在这时,江鱼只觉后背一凉,一把长剑无声无息从后心直直刺入,穿透他身子,剑尖透出体外。   江鱼闷哼一声,身子往前扑倒,转头一望,只见赵欢站在自己身后,手中莫邪剑穿透了自己身体。   小雨大声惊叫道:“小鱼哥哥……郡主……你……”扑上前紧紧护住江鱼。   赵欢一声冷笑,一把抽出莫邪剑,江鱼痛呼一声,伤口处一股血箭喷出,身子扑倒在地。   小雨转身朝赵欢扑去,大声叫道:“小鱼哥哥,你快走……”   赵欢手中长剑直出,刺入小雨胸口,从前胸刺透后心,小雨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直喷,喷了赵欢一脸,却紧紧抱着赵欢,口中叫着:“小鱼哥哥……你快走……”   赵欢满身满脸都是鲜血,面目狰狞,眼中闪着冷光,咬着牙,用力挣脱开来,拔出长剑,小雨身子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江鱼倒在地上,身上血如泉涌,眼睁睁看着赵欢杀了小雨,提着莫邪剑,寒光闪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江鱼望着赵欢,喘息着颤声道:“你……为什么……”   赵欢手中长剑指着江鱼,咬着牙,紧紧盯着江鱼,冷冷道:“你说为什么?我父亲当了二十多年太子,苦心筹谋,忍辱负重,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马上就要即位为君,登上帝位,我也眼看着就要当公主了,没想到忽然就冒出一个你!我们父女俩所有的努力、等待和希望,顷刻间化为乌有!不但如此,而且我们全家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朝不保夕,惶恐终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你,恨你!”   江鱼感觉全身气血精力飞速流逝,真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瞪大眼睛望着赵欢,喘息道:“原来……你对我……都是假的……都是假装的……”   赵欢冷笑道:“不错,是假的,都是假的!我这样做,是为了接近你,让你相信我,对我丝毫不加防备,否则以你的身手武功,我怎能轻易得手?实话告诉你,你昨晚喝的酒里我下了毒,是我师门秘制的独门慢性毒药,从昨晚到现在才发作,这毒药世上就没有解药,你是非死不可,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江鱼心念电闪,嘶声道:“独孤求败前辈曾说起你师傅,你师傅是谁……”   赵欢冷冷道:“反正你就要死了,我就告诉你,我师父就是丁六姑,星宿海,六影毒婆丁六姑!”   江鱼嘶声道:“是了……是她……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后人……六影千毒丁六姑……”   赵欢冷笑道:“算你有点见识,比猪圈里的驴强那么一丁点!告诉你,你所中之毒压根无解,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六日,今天已是第二日,你最多还有五天活头,不过未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我还是要亲手杀了你,以绝后患!”   江鱼脸色忽然平静下来,说话也流畅了不少,望着赵欢,淡淡道:“你要杀我,还不动手?”   赵欢盯着江鱼,一咬牙,上前一步,剑尖逼近江鱼,冷冷道:“你急着死,成全你!”   江鱼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淡淡道:“我想问你一句,你可曾对我真正有过一丝丝真心实意?”   赵欢一呆,手中长剑颤了一下,眼中闪出深深痛苦之色,随即一闪而逝,冷冷道:“在你面前演戏,面具戴久了,难免会入戏,假戏真做,或许我也曾对你动过心罢,不过终究是演戏,不是真的,你又何必再问?”   江鱼静静望着赵欢,淡淡微笑道:“我知道了,你还不动手么?”   赵欢接触到江鱼平静安然的目光,不自禁心中生出一丝寒意,心一横,一咬牙,长剑刺出! 第254章 斗转星移   江鱼点点头,定定望着赵欢,淡淡微笑道:“我知道了,你还不动手么?”   赵欢接触到江鱼平静安然的目光,不自禁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或许还夹杂着一丝愧意,一点悔意,一咬牙,心一横,一剑刺出!   眼看寒光一闪,刺向江鱼,便在这时,江鱼右手闪电般抬起,轻轻一划一带,赵欢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道袭来,手中长剑竟而不由自主忽然转向,反而直直插入自己胸口!   只见赵欢惨叫一声,身子一麻,扑通倒地,胸口鲜血如注,全身动弹不得,不由得心中震骇无比,眼睁睁望着江鱼,满脸惊恐不信之色,颤声道:“你……你怎么……”   江鱼脸色惨白,不住喘息,刚才这一下出手,用尽了他暗中好不容易积攒的最后一点真气,大口喘息着,淡淡道:“你自己刺了自己一剑,我又借你的力道点了你的穴道,这就是姑苏慕容氏的斗转星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星移斗转,乾坤挪移,你听说过罢?”   赵欢面色惨白,颤声道:“没想到……你……”   江鱼冷冷道:“你说错了,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冷血之人,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   赵欢忽然笑了起来,喘息着笑道:“好……好……大家都死……死个……干净……”   山上忽然响起急促纷乱的脚步声,眼前一亮,只见许多火把游离上山而来,好多声音同时大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赵欢大惊失色,身躯颤抖,挣扎着想起来,丝毫动弹不得。   江鱼眼中亮光一闪,张口吸气,闭紧嘴唇,张开呼出,发出一声低喝:“咄!”   这声出口,又沉又响,那些人登时听见了,好些声音大声欢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这里!”紧接着响起衣襟带风之声,许多身影飞掠而来。   江鱼盯着赵欢,淡淡道:“告诉你个秘密,我不是太子,躺在这里的那个韩飞才是真太子,我是太子的影子!”   赵欢睁眼睛望着江鱼,满脸惊恐震骇之色,颤声道:“你说什么……你……”   江鱼淡淡道:“还有,我还要告诉你,我本就没打算当这个太子,要这个皇位,我本来就打算这次回朝以后,将太子之位让给你父亲,还要扶持他登上皇位,让当今皇上退位当太上皇,颐养天年。”   赵欢越听越是震惊,瞪大眼睛望着江鱼,颤声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么,你……”   江鱼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和你不一样,不会演戏,又何必骗你?你太心急了,为什么就不肯等等,这一切悲剧本来都不必发生。”   赵欢浑身颤抖,望着江鱼,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江鱼摇摇头,深深叹口气。   便在这时,风声脚步声纷乱急响,孙望带着太子卫队打着火把疾奔上山来,望见眼前情形,不由得大惊失色,纷纷惊叫着扑上前,惶急叫道:“太子殿下,郡主殿下……”   孙望带人扑上前扶起江鱼,江鱼挣扎着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止住血流,喘息着嘶声叫道:“有刺客……”   赵欢眼见太子卫队赶到,面容失色,眼神恐惧绝望,直直望着江鱼,却听到江鱼这样说,不由得身子一颤,眼神中透出震惊,感激,还有愧疚,伤心,说不出的凄然难言,嘴唇微动,口中喃喃道:“人生最好是初见……从来衷情数从前……”眼睛一闭,就此死去。   江鱼听在耳中,心头一震,心中悲哀难言,泪水无声流下。   孙望急忙抬头四望,咬牙急道:“太子殿下,刺客在哪,属下带人去追,一定要抓住他,将他碎尸万段……”   江鱼摇摇头,嘶声道:“刺客已经逃远了,追不上了,快去看郡主殿下和小雨姑娘……”   几个卫士急忙上前去看赵欢和小雨,眼看二人已经气息全无,不由得大惊失色,惶急:“太子殿下,郡主和小雨姑娘她们都……”   江鱼眼含热泪,黯然摇头,喘息着吐出一口鲜血。   孙望眼看江鱼受伤极重,呼吸微弱,急道:“快,哪位兄弟带的有金疮药,快拿来!”   几个卫士急忙上前,从身上取出金疮药,递给孙望,孙望小心翼翼给江鱼敷药。   江鱼嘶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孙望恭声道:“太子殿下,昨天您走后,金国新皇帝完颜雍派人送来国书,请求面见太子殿下,表达罢战修好之意,商议和谈事项……”   江鱼喘息着道:“孙望,你立刻派人赶回去,告诉康帅,说我答应金人的和谈请求,请他亲自带人护送金国使者赶往京城临安,我也会尽快赶回临安,还有,另外立刻派人传谕刘琦刘大帅,让他安顿好军务,马上赶赴临安,越快越好……”   孙望恭声道:“是,太子殿下!”急忙叫来几个兄弟,吩咐几句,那几人急急而去。   江鱼喘了口气,推开孙望等人,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跪倒在地,紧紧抱住小雨身子,低头看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全身冰冷,一动不动,想到她真心对己,舍命救己,一片真意,深情款款,不由得痛彻心扉,忍不住热泪横流,顺着他脸颊一滴滴落在小雨脸上。   孙望等人眼看江鱼如此伤心痛苦,忍不住也是心中黯然,眼眶湿润。   孙望轻轻走上前,低声道:“太子殿下,您身上有伤,还请您节哀……”   江鱼嘶声道:“立刻好好安葬小雨姑娘,然后咱们马上回临安,将郡主殿下的遗体送回去……”一句话没说完,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便倒,晕死过去,人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鱼悠悠醒来,只觉头晕眼花,全身困乏无力,疼痛难忍,慢慢睁开眼睛一望,只见自己躺在一辆豪华马车之内,车身轻轻晃动,正在行进之中。 第255章 死亡将临   江鱼闭上眼睛,慢慢积攒一点力气,挣扎着一点点起身,伸出一只手挑开车帘,探头一望,只见外面阳光闪耀,似乎正是午后时分。前面一队卫士骑马开路,马车两边还有大批卫士骑马护卫。   孙望亲自驾车,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望,看到江鱼,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停下马车,大声叫道:“太子殿下醒了,醒了!停下,快停下!”   那些卫士们急忙停下马,纷纷下马围在马车前,眼巴巴望着江鱼,一个个喜笑颜开,喜不自胜。   孙望喜道:“谢天谢地,太子殿下,您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总算醒了……”眼看他神色激动,眼眶湿润,声音颤抖,显然语出真心。   江鱼眼看这些卫士们对自己忠心耿耿,热血忠诚,发自内心,心中也自感动,微笑着望着众人,低声道:“这是哪里?”   孙望恭声道:“回禀太子殿下,咱们正在回京城的路上,距离临安大概还有两天路程。”   江鱼点点头,沉吟道:“两天?不行,没时间了,传令弟兄们,加紧赶路,路上不停,连夜赶路,明天早上必须赶到临安!”   孙望恭声道:“是,太子殿下!”迟疑一下,低声道:“可是您的伤……”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不碍事。”顿了顿,低声道:“小雨姑娘的后事安顿了没有?”   孙望恭声道:“回禀太子殿下,前夜您昏迷不醒,属下和弟兄们心急如焚,属下当即安排人好好安葬小雨姑娘,立刻亲自送您下山找郎中医治,郎中说您先是重了毒,接着又受了极重的剑伤,伤了心脉,失血过多,再加上您伤心过度,重重因素加在一起,您的伤很重很重,他已经给您止了血,包扎了伤口,还给您开了补血的药品,可是您身上所中之毒,他说他从来没见过,实在不知是什么毒,无从下手,他说恐怕只有下毒之人才知道解救之法。属下一听就急了,想着赶快送您回京,找御医医治。”说到这里,顿了顿,愤然道:“太子殿下,您告诉属下,那个下毒行刺的刺客是什么来历,属下亲自带人去抓他回来,一定要逼他交出解药!”   江鱼摇摇头,沉声道:“郡主的遗体……”   孙望恭声道:“回禀太子殿下,属下当夜已经命人将郡主的遗体用上好楠木棺材装敛,派人连夜送往临安太子府……前太子府。”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对,急忙改口,生怕江鱼怪罪,心中惶恐不安。   江鱼却似乎毫未在意,点点头,沉声道:“康帅走到哪了?”   孙望恭声道:“据随军行动的弟兄们飞鸽传讯,康帅亲自带人护送金国使者,今日夜里就将到达临安。”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传令下去,加紧赶路!”   孙望恭声道:“是!”转身一摆手,大声吆喝道:“快,上马,出发,加紧赶路!”   卫士们齐声应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江鱼放下车帘,感觉浑身无力,躺回马车内休息,一闭眼,眼前金星乱冒,头痛欲裂,自知身上毒性发作,自己时日无多,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不知怎地,心中异常平静,反倒隐隐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人间这般龌龊,丑陋不堪,人心善变无恒,蝇营狗苟,追名逐利,忙于算计,处处都是谎言和欺骗,虚伪和无聊,实在没意思。   第二日。   临安城。   旭日升起,阳光普照。   临安城外,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赵慎领头,大臣恭立,虞允文、曾巩、史浩、康奇、辛弃疾皆在其列。   军士们甲胄鲜明,执戈肃立。   大路两旁,无数百姓拥堵围观,人人喜笑颜开,精神振奋。   一队人马护卫着一辆马车快驰而来,远远看到眼前情形,停了下来。   江鱼回来了。   卫士们下马,江鱼下了马车,抬眼望望四周,整整衣衫,迈步向前走去,神色淡定,脚步从容,只是眉宇间藏着隐隐的萧索,神情间带着淡淡的落寞。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眼前万般繁华热闹,心中无限悲凉痛苦。   今天是他中毒之后的第六日,也就是毒性发作的最后一日。   他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每过一分,他的生命就缩短一分,每走一步,就向死亡迈进一步。   他不怕,他已看淡生死,他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已想好。   赵慎一摆手,虞允文大声道:“鸣炮,奏乐!”   通通通礼炮鸣响,紧接着鼓乐丝竹声响起,欢亮明快,喜气洋溢。   赵慎领着群臣大步迎上,赵慎弯腰施礼,恭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击败金贼,得胜还朝!”   大臣们一起施礼,齐齐恭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击败金贼,得胜还朝!”   军士们一手持戈,齐刷刷单膝跪地,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得胜还朝!”   百姓们齐声欢呼,纷纷跪地磕头,大声道:“太子殿下大破金贼,救国救民,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鱼脸露微笑,抱拳还礼,大声道:“免礼,大家都起来罢!”   军士百姓们纷纷站起,仍有不少百姓在高声欢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鱼微笑,点头示意,眼睛望向赵慎,看他虽然面带笑容,却眼睛红肿,心知他定是伤心爱女赵欢之死,点点头,心想也没必要告诉他真相,此事就此罢了罢。   江鱼望着赵慎,沉声道:“怎么整这么大动静,没必要。”   赵慎恭声道:“此次金贼举兵来犯,来势汹汹,太子殿下临危受命,大败金贼,救国救民,挽狂澜于将倒,扶大厦于将倾,太子殿下功在社稷,爱在百姓,民众们拥戴爱护,自发前来,并非臣等有意为之。”   江鱼点点头,环视众人,眼看面前无数百姓民众,一个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目光热切,对自己敬慕爱戴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一动,当下转身走到大路中间,高声叫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静静,本太子有事宣布!” 第256章 临终绝唱   众人登时安静下来,一起望着江鱼。   全场寂静,万众瞩目。   江鱼眼睛一扫,身形一晃,一掠数丈,飞身纵上马车顶上,身形曼妙,姿势潇洒。   众人齐声喝彩,大声欢呼。   没人知道,这是江鱼最后一次显露身手,人生最后一场表演。   绝演。   绝唱。   绝响。   英雄末路,临终绝唱,自今日之后,人间再无江鱼此人。   英雄来过,走过,做过,爱过,舒展过,绽放过,辉煌过,巅峰过,感受过,便已足够。   天下间,江湖中,留下一段传奇,千古传说   江鱼高高站立,环视众人,大声道:“各位朝廷大臣,诸位士兵兄弟们,全场黎民百姓们,我父皇病重,至今昏迷未醒,不能治国理政。而今天下形势纷扰,强敌环立,虎视眈眈,我大宋偏安江南一隅之地,国疲力弱,自保不暇,内忧外患,朝不保夕,遑论北伐中原,收复故土,光复河山。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此危难之际,本太子决定,今日就登基为帝,治国理政,尊我父皇为太上皇,颐养天年。本太子誓将勤政爱民,重用贤良,兴利除弊,中兴大宋!”   场中一片沉寂,众人尽皆愣住。   赵慎脸色一变,群臣人人惊骇,面面相觑。   江鱼眼睛缓缓扫视众人,目光坚定。   孙望眼睛一亮,精神一振,朝左右使个眼色,带领卫士们齐刷刷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大声道:“拥护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之后,百姓们齐声欢呼,纷纷跪倒磕头,大声欢叫道:“拥护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十数万人齐声欢呼,声震长空。   赵慎心念一动,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大声道:“臣赵慎恭请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继承皇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重重磕头。   史浩跟着上前,跪倒磕头,恭声道:“臣史浩恭请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允文康奇辛弃疾相互望望,眼神相交,心意相通,一起上前,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请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曾巩迟疑一下,跟着上前,沉声道:“老臣曾巩恭请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群臣再无犹豫,争先恐后上前磕头,三呼万岁。   军士们齐刷刷放下手中兵器,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请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愈发振奋,一起跟着大声欢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抬手示意,大声道:“众人免礼,平身!”   众人安静下来,齐刷刷站起,无数双眼睛一起望向江鱼。   江鱼扫视众人,沉声道:“承蒙百姓爱戴,群臣拥护,本太子当仁   不让!今天本太子就登基即位,从现在起,本太子就是皇上……”   忽然一个声音大声道:“且慢,老臣有话要说!”   众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越众而出,白发白须,正是曾巩。   江鱼望向曾巩,心中暗自诧异,他刚才就看到曾巩迟疑一下才表态,此刻他又站出来发出异议,他想做什么?   只见曾巩上前两步,沉声道:“太子殿下,老臣拥护您继承皇位,登基为帝!不过皇上即位,乃是天下第一大事,万万草率马虎不得,须得选定良辰吉日,昭告天下,遣使告知四方,还需举行即位大典,诸般礼节,遵制而为,循例而行,请太子殿下三思而行。”   江鱼点点头,微笑道:“曾大人老成谋国,所言有理。不过事急从权,何须遵制循例?”说罢,眼睛望向一众百姓士兵,目光灼灼,大声道:“我当皇帝,尔等以为如何?”   百姓士兵们齐声振臂高呼,大声叫道:“好,好,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昂然而立,渊渟岳峙,不动如山,微笑点头。   待到众人欢呼声停下,江鱼大声道:“百姓乃天地,民心即天意,今日正吉日!本太子宣布,从今日此刻起,我就是皇上,我的话就是圣旨,旨到令下,莫敢不从!”   众人再次高声欢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曾巩上前两步,低声道:“皇上,您该自称为朕才是。”   江鱼微笑点头,扫视全场,眼看众人一个个精神振奋,兴高采烈,高声道:“回城,朕要上朝理政!”   曾巩大声道:“皇上回城,群臣上朝!”   礼炮鸣响,鼓乐响起,百姓军士们齐声欢呼,群臣簇拥着江鱼进城。   金銮殿。   江鱼头戴冲天冠,身穿滚龙袍,高坐龙椅,身后宫女打扇,太监伺立。   台下殿中群臣左右分列,恭恭敬敬,鸦雀无声,齐齐望着江鱼。   江鱼扫视群臣,神情从容,沉声道:“朕今日登基为帝,第一天上朝,众卿可有本奏?”   群臣相互望望,尽皆迟疑,默然无语。   江鱼微笑,沉声道:“既然众卿无本可奏……”   话音未落,一人大步出列,恭声道:“臣刑侍郎范全有本启奏。”他知道皇上不认识自己,因此先自报家门。   江鱼点头道:“范大人请讲。”   范全恭恭敬敬道:“皇上年少有为,智勇双全,今日继承皇位,登基为君,上合天意,下合民心,此乃我大宋之幸,百姓之福。陛下初登大宝,临朝称制,循例应大赦天下,以示普天同庆,皇上仁慈。臣身为刑部侍郎,此乃臣份内之事,臣奏请皇上,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四海升平!”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范大人忠于社稷,勤于国事,朕心甚喜,便依你所奏。传旨,大赦天下,不过要加上几条:第一,十恶不赦之徒不赦,惯犯累犯不赦!此类人等,贼性难除,屡犯不改,不必可怜,更不可宽宥赦免,须知对坏人仁慈,便是对好人犯罪!所谓教而不改者,诛!常言道,慈不掌兵,要朕说,慈不为君!朕行王道,讲仁慈,可不是老好人,滥好人!” 第257章 明君风范   这番话说出,群臣都是心中一震,无不暗自凛然。   江鱼目光灼灼,语音铿锵,接着道:“第二,凡属家属亲友犯罪而受株连者全部无罪释放,听着,是无罪释放,而非有罪赦免,因为他们本就无辜;第三,举凡过失犯罪者,无论过错大小,罪行轻重,尽皆赦免。无心而犯错,以致触犯律法,其心不坏,其情可悯,尽可赦免。”   这番话,江鱼侃侃而言,款款道来,不但范全呆在当场,大殿之上,所有群臣尽皆呆住,心中震撼,目瞪口呆。   小小少年,竟然有这般见地,如此胸襟气魄,当真是亘古未有。   江鱼扫视群臣,神情淡定。   范全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少年英雄,识见超卓,亘古未有,微臣感佩之至。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心中也是震惊无比,佩服无比,一起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微笑点头,沉声道:“众卿免礼平身!”   众臣磕头谢恩,起身归班入列。   江鱼忽然道:“范大人且慢!”   范全一惊,上前恭声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江鱼望着范全,沉声道:“范大人,你是刑部侍郎,刑部尚书何在?”   范全恭恭敬敬道:“启禀陛下,刑部尚书出缺,臣以刑部侍郎身份暂且署理刑部,掌管刑狱之事。”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尚书出缺,为何不补?”   范全迟疑不答,曾巩出班奏道:“陛下,范全范大人与微臣本为同年进士,才学出众,见识超群,政绩卓越,只因不肯依附奸相秦桧,因此仕途不顺,久未升迁……”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朕知道了,范全听旨!”   范全心中一跳,急忙跪倒在地,恭声道:“臣范全听旨!”   江鱼沉声道:“晋范全为刑部尚书,钦此!”   范全大喜,重重磕头,颤声道:“臣叩谢陛下天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沉声道:“平身罢!”   范全起身归列。   虞允文出班,沉声道:“陛下,臣虞允文有本启奏。”   江鱼微笑道:“虞大人有话但讲无妨。”   虞允文沉声道:“陛下,今年湖广一带遭遇暴雨大水,田地冲毁,百姓失所,此前臣已奏请太上皇对灾区进行了赈灾,然则洪水无情,灾情严重,朝廷下拨的赈灾银两物资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黎民百姓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臣奏请皇上免去灾区百姓今明两年钱粮赋税,恳请皇上允准!”   江鱼点点头,正要开口答允,忽然间心念一动,改口道:“朕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虞大人,你且退下。”   虞允文一愣,心中诧异,看江鱼微笑点头,心中一动,恭声道:“是,微臣遵旨。”当下后退入列。   江鱼眼睛一扫,沉声道:“康帅出列听旨!”   康奇大步出列,跪倒在地,大声道:“臣康奇听旨!”   江鱼注视康奇,沉声道:“康奇,朕委你为京城防御使,京城一带所有兵马尽归你管!”   众臣都是一愣,康奇迟疑一下,看江鱼目光灼灼,望着自己,当即重重磕头,大声道:“臣康奇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微笑点头,沉声道:“免礼平身!”   康奇起身归列。   江鱼扫视殿中,沉声道:“辛弃疾何在?”   群臣面面相觑,虞允文心念一动,出列上前,恭声道:“回禀陛下,辛将军官职低微,无资格上朝面君,现在殿外候着。”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宣辛弃疾上朝!”   江鱼身后太监高声叫道:“陛下有旨,宣辛弃疾上朝!”   过了一会,辛弃疾大步进殿,一步步走上前,双膝跪地,朗声道:“臣辛弃疾奉旨觐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望着辛弃疾,沉声道:“辛将军,朕素知你文武双全,有胆有识,有勇有谋,热血忠诚,一心报国,朕欣赏之至。朕令你接替康帅之职,任长宁军统领,即日赴任,另,你从北方所带回之数万义军,也尽归你统,编入长宁军建制,在你麾下听用。”   此言一出,群臣尽皆一惊,辛弃疾心中剧震,面红心跳,手心出汗,愣在当场。他素有大志,一心定国安邦,建功立业,可惜怀才不遇,报国无门,没想到今日竟然梦想成真,不由得又是狂喜,又是震惊,一时间呆住。他与江鱼意气相投,心意相通,也曾共历生死,实有兄弟之情。江鱼当了皇上,他想过自己或许会有出头之日,可是没想到江鱼竟然有如此气魄,让自己一步登天。   江鱼微笑着注视辛弃疾,微微点头,以示鼓励。   辛弃疾定定神,正要磕头谢恩,文班大臣中一人出列,大声道:“陛下,辛弃疾年轻识浅,才能未显,功劳微薄,何况此人刚从北地归来,不知出身底细,万不可轻易委以重任,请陛下三思!”   那人话音刚落,另一人出列,恭声道:“皇上,微臣也以为此事不妥,恳请陛下三思而行,收回成命!”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退下!”   那两人相互望望,低头退下。   江鱼注视辛弃疾,沉声道:“辛弃疾听封!朕任你为长宁军节度使,另加兵部侍郎衔,即刻赴任去罢!”   什么情况?越是有人反对,越是变本加厉,加官进爵?   辛弃疾固然大吃一惊,群臣更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人人心中震撼。   辛弃疾心念一动,朗声道:“谢皇上天恩浩荡,臣辛弃疾一定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鱼沉声道:“辛将军,朕不要你死,朕要你活着!北伐中原,光复河山,朕代天下人,拜托了!”   辛弃疾瞬间热泪盈眶,重重磕头,大声道:“谢陛下知遇之恩,微臣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士为知己者死,臣不会轻易死,一定会完成陛下托付,收复故土,光复山河!” 第258章 真情任性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平身!”   辛弃疾磕头起身。   江鱼深深注视辛弃疾,沉声道:“辛将军,朕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辛弃疾恭声道:“微臣恭领陛下教诲。”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辛将军,朕曾细心拜读过你的《美芹十论》,大为折服,深以为然。你所提出的守江必守淮的策略极是高明,可谓眼光独到,一语中的。眼下我大宋国疲民弱,以守为主,以图积蓄国力,相机北伐。朕派你带领长宁军长驻宋金边境,便是让你做国之屏障,你大可放开手脚,大胆去做。朕建议你,以主力守住长江一线,另外派出小部精锐之师,前出淮河一带,收集北方难民,积蓄人口,开荒屯田,招兵买马,逐步壮大实力,为北伐做好准备。”   江鱼这话,大有见识,着实不凡,殿中群臣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人人心中都同时升起同一个念头:“此人为君,大宋中兴有望了!”   殿中有一人,由始至终,从头到尾,一直不动声色,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此人正是赵慎。   他眼看着江鱼在自己面前一步步登上皇位,坐了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心中如何能是滋味?他倒要看看江鱼有何本事坐那个位置。   可是今日上朝,眼看江鱼见识超卓,处事明断,成熟心性,果决作风,都让他眼前一亮,心中无比震撼,又是嫉妒羡慕恨,又是黯然神伤,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江鱼沉声道:“康帅离任,长宁军群龙无首,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辛将军,你即刻赴任去罢,记住朕言,勉之励之!”   辛弃疾朗声道:“臣遵旨,臣一定牢记陛下教诲,夙兴夜寐,披肝沥胆,为国尽忠!”   江鱼微笑点头,眼望曾统,沉声道:“曾大人,你代朕拟旨,并与辛将军一道前往长宁军中,宣读圣旨,传朕旨意。”   曾统恭声道:“臣遵旨!”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二人去罢。”   曾统辛弃疾二人拜辞出殿。   江鱼扫视群臣,沉声道:“吏部尚书?”   一人颤巍巍出列,恭声道:“臣吏部尚书史光听旨!”   江鱼看那人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老态龙钟,路都走不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道:“大宋尽用这般暮气沉沉的糟老头子,难怪国力日弱,越发不振。”   江鱼沉声道:“康帅之女,长宁军将军康宁,此次随朕出征,立有大功,还舍身救了朕的性命,可她自己却……”说到这里,想起康宁,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她对自己的深情厚意,她临终前的那句话:“你欠我三生三世情,我不要你还了!”   还有小雨,她对自己更是情根深种,一往情深,为了自己也丢了性命,最后竟然连一句知心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一时间江鱼心痛如绞,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急忙低下头,伸手擦了一把眼泪。   这一幕,殿上群臣尽皆看在眼里,一时间也都黯然神伤,心道:“毕竟少年皇帝,还是未能做到喜怒悲哀不形于色。”   江鱼定定神,沉声道:“朕这条命是康宁康将军给的,康将军是巾帼英雄,救驾有功,朕与康将军曾经义结金兰,姐弟相称,朕今日登基为帝,康将军就是皇姐,朕追封康将军为静怡长公主,加封昭武义烈将军,钦此!”   群臣都是一愣一惊,史光跪倒在地,颤声道:“启禀陛下,我大宋自太祖皇帝以来,从未有外姓追封公主之例,皇上此举臣以为不妥,恳请皇上三思……”   江鱼脸色一沉,冷冷盯着他。   史光看到江鱼冰冷的目光,心中一震,浑身一颤,登时不敢再说下去。   康奇大步出列,上前跪倒,恭声道:“皇上,您有情有义,感念小女救驾之功,封赠小女,小女泉下有知,定必感激涕零。微臣代小女叩谢陛下天恩。史大人所言极是,本朝无此先例,还望陛下三思,收回成命。”说罢,重重磕头。   江鱼脸色一沉,冷冷道:“康帅,此乃朕之决定,与你无关,朕与康将军之间情意,朕自己心知。你退下罢。”   康奇心头一震,自从认识江鱼以来,他从未用如此口吻跟自己说话,显然他不是冲着自己,可见他心内对自己女儿有多么在乎。   康奇当即住口,磕头站起,退回班内。   江鱼沉脸站起,绕开龙案,上前两步,站在台阶之上,面无表情,冰冷的目光扫视阶下。   群臣心头一震,齐齐低头,不敢出声。   江鱼盯着史光,冷冷道:“史大人,敢问你今年高寿?”   史光心头一震,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不敢抬头,颤声道:“回禀陛下,微臣今年七十有二……”   江鱼点点头,淡淡道:“七十二,不错,人生七十古来稀,史大人,你高寿啊。”   史光浑身颤抖得越发厉害,颤声道:“陛下,臣……”   江鱼不再看他,眼睛望着殿外,沉声喝道:“来人哪!”   话音刚落,殿外登时奔进几个侍卫,齐声道:“陛下!”   江鱼淡淡道:“史大人为国操劳一生,年纪大了,累了,也该回家歇着了,颐养天年,膝下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来呀,送史大人回府安养,从今起,不用再上朝了。”   群臣大吃一惊,一时间人人战栗,惶恐不安。   史光更是眼前一黑,瘫软在地,颤声道:“陛下,老臣……”   江鱼面沉如水,看也不看他,一摆手,那几个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架着史光就走。   江鱼转身一步步走回去,坐回龙椅,沉声道:“吏部侍郎何在?”   一人大步出列,恭声道:“臣吏部侍郎吕伟听旨!”   江鱼看那人四五十岁年纪,走路稳健,声音洪亮,暗暗点头,沉声道:“朕适才所言,你都听到了,朕今着你去办,一定要办好,越风光越好,越隆重越好。” 第259章 曲终人散   吕伟恭声道:“是,微臣遵旨!”顿了一下,恭声道:“陛下,微臣觉得……”话到嘴边,迟疑不说。   江鱼大怒,脸上青气一现,眼中寒光一闪,他心里已经动了杀机,倘若此人也敢多嘴反对,他就要当场杀人了!   康宁对自己一片真心,这份情,他还不起。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临死之前就想为她做点什么。   谁敢阻挠,杀无赦!   吕伟壮着胆子,接着道:“陛下追封康将军,微臣赞同,并无异议,只是眼下大战刚毕,国库空虚,陛下追封康将军为长公主,封赠昭武义烈将军,已足显殊荣,倘若太过铺张浪费,臣以为不妥……”   江鱼心中一动,脸色顿时平和下来,点点头,沉声道:“吕爱卿言之有理,是朕任性唐突了。这样罢,你去办罢,该当如何,你自己掂量着办。”   吕伟松了口气,恭声道:“微臣遵旨!”正要退下,江鱼沉声道:“且慢!”   吕伟急忙停下,恭声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江鱼沉声道:“从今天起,你升任吏部尚书,好好干,选贤任能,拔擢贤才,为朝廷所用,就看你的了。”   吕伟大喜,扑通跪倒,重重磕头,颤声道:“谢陛下信任,臣一定公正无私,竭尽所能为朝廷选拔人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平身,退下!”   吕伟起身退下。   江鱼望着虞允文,沉声道:“虞爱卿上前听封!”   虞允文大步出列,跪倒在地,朗声道:“臣在!”   江鱼沉声道:“虞允文,朕册封你为大宋丞相之职,统领文武百官,钦此!”   虞允文心情激动,朗声道:“臣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鱼沉声道:“虞爱卿,平身。你上前来,朕这里有一道圣旨,你来当众宣读。”   虞允文一愣,恭声道:“微臣遵旨!”站起身,不敢从正面台阶上直接上去,绕到侧面,沿着台阶上到龙案前,恭恭敬敬站立。   江鱼脸色沉静,从龙案上拿起那道黄绢圣旨,递给虞允文。   虞允文低着头,双手恭恭敬敬接过来,转身走到侧边,面朝群臣,徐徐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突然间只见虞允文身子一震,脸色大变,双手颤抖,停下不念,转身望着江鱼,颤声道:“皇上……”   江鱼脸色从容,淡淡道:“念!”   虞允文颤声道:“皇上,臣……”   江鱼沉喝道:“念!”   虞允文身子又是一震,看到江鱼神色,不敢违误,当下转身面对群臣,颤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立前太子赵慎为皇太兄,朕死之后,由其继承皇位。不论何时,不论何因,此事不易不变。若有违背者,天下共诛之!钦此!”   大殿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赵慎大吃一惊,身子一震,直愣愣望着江鱼,呆在当场。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大殿之上,死一般寂静。   江鱼扫视众人,沉声道:“怎么,朕今日登基为帝,尔等都不奉旨么?”   赵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颤声道:“皇上,您方当少年,刚刚即位,尚未成亲,如何便要立储君,这……臣万万不敢奉旨!”说罢,又重重磕头。   江鱼不看他,眼睛望向群臣,沉声道:“尔等也不奉旨么?”   虞允文眼看江鱼心志已决,当下从侧面台阶上下来,跪倒在地,恭声道:“臣虞允文奉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群臣眼见如此情形,相互望望,一起上前跪倒,齐声道:“臣等奉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慎颤声道:“陛下……”   江鱼一口气处理了这么多事,只觉头晕眼花,恶心欲呕,几乎坐都坐不住,自知生命尽头,大限将至,再也无力支持下去,勉强定住心神,沉声道:“皇太兄,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说,暂且退下。”   赵慎心中惶恐,不敢再说,起身刚欲退下,江鱼沉声道:“皇太兄,刚才虞大人所言免去湖广灾区钱粮赋税一事,朕交由你处置。他说要免两年,朕意免三年,你以为如何?”   江鱼这样做,是为了给赵慎留点好事做,让他在百姓中树立威信恩德,有利于他今后统治天下。   可惜,他这番苦心,恐怕只有虞允文一人体会得到。   赵慎恭恭敬敬道:“陛下仁慈圣明,臣无异议,臣今天就办,请陛下放心。”   江鱼点点头,勉力打起精神,沉声道:“众卿还有何事,若无事,今日就……”   虞允文上前,恭声道:“启奏陛下,金主完颜雍派来使者,与我大宋议和,现在宫外候着……”   江鱼猛然醒悟,差点把这件大事忘了,当即沉声道:“传!”   那个太监大声吆喝道:“传金使觐见!”   过了一会,五六人穿着女真金人服饰在礼部官员引导下进入大殿,一步步走到殿中。   江鱼自觉昏头昏脑,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勉强坐稳身子,盯着那几个金人。   那几人直直走来,当先一人眼睛一直望着江鱼,一眨不眨,他身后一人,时不时偷眼望向江鱼。   殿中宋臣们眼看金使竟然直勾勾盯着大宋皇上看,尽皆心中不爽,心道:“金狗好生猖狂,刚刚打了败仗,竟然还如此无礼,真是该死!”   那金使躬身施礼,大声道:“大金国使者拜见宋国皇帝!”他身后几人跟着躬身施礼。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汝国皇帝派尔等来我大宋,意欲何为,请说罢。”   那使者微笑道:“我大金皇帝刚刚即位,爱民心切,无意征战,派我等前来,意欲两国修好,建立盟约,互不侵犯,和平相处,还请大宋皇帝允准。”   江鱼已经支持不住,点点头,沉声道:“好,朕答应了!具体和谈事宜,就由我朝丞相虞允文虞大人安排。尔等退下罢。”   那金使眼睛定定望着江鱼,微笑道:“大宋皇帝陛下,我听说你是今日刚刚即位为君,你说话可算数么?”   江鱼一愣,殿中那些大宋大臣们当即个个大怒,纷纷大声怒斥道:“大胆!竟敢对我大宋皇帝如此讲话,真是找死!” 第260章 前世今生   江鱼抬手制止,沉声道:“朕是皇帝,说话自然算数。”   那人神色不变,定定望着江鱼,微笑道:“是么,好,你记得就好。你说过的话,可一定要算数,绝不可抵赖不算。”   康奇再也忍耐不住,大步出列,厉声喝道:“大胆狂徒!再敢对我大宋皇帝如此讲话,休怪我大宋不讲礼仪,斩了尔等!要打便打,难道我堂堂大宋,还怕了尔等蛮夷不成……”   便在这时,忽然只听扑通一声,江鱼身子一歪,从龙椅上摔落在地。   殿中登时一阵大乱,群臣尽皆大惊失色,一起奔涌上前。   虞允文疾步奔上前,和几个太监宫女一同扶起江鱼,只见江鱼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两眼无神,嘴唇张着,却说不出话。   虞允文大惊失色,颤声叫道:“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赵慎回过神来,奔上前去,大声叫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江鱼颤声道:“皇太兄,你来,我有话交代……”   赵慎急忙上前,颤声道:“皇上……”   江鱼眼睛定定望着赵慎,嘶声道:“我死之后,你即位……”   赵慎大惊失色,颤声道:“皇上,你说什么,你不会死的,你……”   便在这时,一个身影疯一般飞扑上前,一把拨开众人,挤上前,扑到江鱼身前,颤声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了?”眼泪一下了流了出来。   众人看清来人,正是那个金国使者,不由得都是大惊失色,虞允文急忙护住江鱼。   康奇一把揪起那人衣服,忽然脸色大变,急忙松开,失声道:“你……你是女人……”   那人不理他,流泪望着江鱼,颤声道:“你不认识我了么,是我,我是敏敏,完颜敏!”   江鱼身子一震,定睛看去,只见那人明眸皓齿,正是完颜敏,不由得一呆,颤声道:“敏敏,是你……”   完颜敏流泪道:“是我,我来找你了!你说你要娶我为妻,一辈子不离不弃,你让我等着你,你一定会去找我,可我没有等到你!我父皇当了皇帝,我成了公主,我就向父皇请求,当了使者,我要来大宋找你……”   江鱼点点头,沉声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跟她说……”   赵慎虞允文康奇等人齐声叫道:“皇上……”   江鱼嘶声喝道:“退下……”   众人不敢再说,一个个退下台阶。   完颜敏上前抱起江鱼,紧紧搂在怀里,脸贴在他脸上,泪流满面,哽咽道:“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江鱼嘶声道:“忘了我,我要死了……我没有忘记你,我说话算话,可是我就要死了……没法娶你了……来生……来世可不可以……”   江鱼声音越来越微弱,忽然间眼睛一闭,头一歪,就此寂然不动。   完颜敏紧紧抱着江鱼,娇躯颤抖,嘶声大叫道:“小鱼儿,小鱼儿,你怎么了,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来世不可以,不可以,我只要今生和你长相厮守!”   群臣大惊失色,再次一涌奔上,虞允文拉开完颜敏,伸手一探江鱼呼吸,气息全无,不由得脸色大变,瘫倒在地,大声哭叫道:“皇上……”   群臣大惊失色,一起上前,围在江鱼身前,大声哭叫。   忽听身后一人仰天一声厉叫,众人大惊,转头一望,只见完颜敏披头散发,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朝着自己胸口刺下!   众人呆住,就在这时,一人急急扑来,抱着完颜敏身子大声叫道:“公主,公主!”眼看完颜敏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已然气绝身亡,蓦然一声厉吼,一咬牙,拔出完颜敏胸口短刀,朝着自己心口刺入,口中大声叫道:“公主,阿刺花陪你来了!”扑通一声,身子扑在完颜敏身上,口中喃喃道:“公主,咱们一起去找他……”眼一闭,气绝身亡。   ……   曲终了,人该散了。   深谷,小溪,青草,鲜花。   阳光明媚,天空晴朗。   江鱼静静躺在一片青草地上,慢慢睁开眼睛。   一个白衣少女背对着江鱼,正自凝望着天边白云,静静出神。   江鱼轻轻一动,那女子登时察觉,缓缓回头,凝视江鱼,清澈的目光中纤尘不染。   江鱼眼睛一亮,失声道:“是你!”   那少女微笑道:“你还记得我?”   江鱼坐起身,定定望着少女,微笑道:“怎么不记得,你一直在我心里。”   那少女嫣然一笑,轻声道:“我在你心里,好怕你迷了自己,忘了我。”   江鱼微笑道:“不会,我心痛的时候,迷茫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在我心里。”   那少女正色道:“咱们还有事要做,你还记得吗?”   江鱼神色一凛,沉声道:“记得,闯天庭,救师父!”   那少女嫣然一笑,盈盈站起,轻轻往前走去。   江鱼从地上一跃而起,追上前去,眼看那少女眼睛望着花丛中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微笑,心念一动,恍惚忆起前世情形,忽然脚下一动,身子疾起,一扑而至,头上脚下,扑进花丛,身不落地,半空中一个转折,倏忽飞回,落在那少女身旁,微笑着摊开手掌,只见他掌中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在他手心里挣扎展翅,却飞不起来,原来是被江鱼运功吸住,无法飞走。   江鱼望着那少女,微笑道:“给你!”   那少女望了江鱼一眼,低头凝视那只蝴蝶,幽幽道:“前世今生,再回从前,也不知这一只还是不是当初那一只?”   江鱼定定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心未变,定然是!”   碧悦微微一笑,凝视着那只蝴蝶,慢慢伸出手,两根白葱葱的纤纤玉指轻轻捏住蝴蝶翅膀,抬头望了江鱼一眼,江鱼会意,急忙收功。   碧悦两指轻轻捏着那只蝴蝶的两个翅膀,举到眼前凝视,微启樱唇,轻轻吹了一口气,手指一松,那蝴蝶展翅飞走。   碧悦望着那只蝴蝶翩翩飞走,面露微笑,脸上神情柔和之极,夕阳西下,照在她晶莹如玉的粉脸上,隐隐发出圣洁之光。   一切,便如,昨日。   此情两心知。   江鱼痴痴望着她,心神恍惚,一时间竟自呆了。   美人如玉。   深山。   空谷。   落日。   余晖。   两个少年,一男一女,白衣胜雪,仍是青春年少,却已历经沧海。   此情曾经成追忆,如今再到眼前来。   是耶非耶,梦耶幻耶?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