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凶马   作者: 磨剑少爷 简介:【都市+悬疑+推理+天才+社会生活】一条新闻引起社会轰动,房产大鳄一家三口被杀,惊动重案刑警,通过现场监控调查所见,凶手竟然是一匹马,而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第1章 千古奇闻,马杀人   七月的石笋镇,已经有了酷暑的感觉,烈日投下的灼热之气将整个镇子包围,让人如在蒸笼,很多人一整天都呆在空调屋里,靠冷气续命。   石笋镇往南,是一片别墅群。   这些只有两三层且带着私家花园的独栋别墅,比起镇中心那些十层甚至二十层的电梯房,显然要高端得多。   很多时候,别墅这两个字,就是一种成功的标志。   而就在这个被全镇乃至全县人民都羡慕和瞩目的地方,却发生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毛骨悚然的凶案。   夜十一点。   在别墅天台纳凉的夏东海一家三口收拾好东西进屋,打算睡觉。   把五岁的儿子哄睡之后,夫妻俩对视一眼,夏东海说了声:“洗澡吧。”   妻子“嗯”了声。   两人各自拿着换洗的内衣裤进了浴室。   “哎呀嘛,不要急,先洗了再说。”   浴室里传出妻子的娇嗔。   “笃笃笃!”   外面突地响起很不合时宜的敲门声,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夏东海将抱着的妻子松开,颇有些不悦地抱怨:“这么晚了,谁还来干什么?”   妻子说:“管他干什么,别人来总是有事,去看看吧。”   敲门声再次响起。   夏东海穿好衣服,拉长着一张脸,来到门前,极谨慎地从防盗门的猫眼里往外看了眼,这一看不由得当场愣住。   敲门的,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匹骨架高大浑身毛色如血的马!   那马将前蹄扬起来拍打着门。   这是——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为什么来敲他的门?   会不会是有什么圈套?   夏东海在部队里呆过,退伍之后从事房地产开发,于强敌环伺中杀出血路,终成大鳄,身家数亿,在整个石笋镇乃至白山县城都赫赫有名,他还是有些脑子的。   觉得事有蹊跷,他特地去卧室里查看了监控。   东西南北四架监控能分别看到别墅四周的所有旮旯角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也许,这是一匹迷了路的马。   他这样想着,就去开了门。   ……   李八斗接到出警命令时正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神情慵懒地剪着手指甲。   他并不在乎这是不是上班时间。   从他调来白山刑警大队的一年以来,除了那些发生过很久证据缺失的旧案,但凡他来之后的所有刑事重案,都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悉数告破。   所以,他在白山刑警大队拥有一些超出纪律之外的特权,譬如他喜欢在上班时将脚搁放在办公桌上,仰靠着椅子打盹;或在电脑上斗两把地主玩;   甚至于安静之时突然梦中惊醒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莫名其妙的手舞足蹈,搞得其他人跟见鬼一般。   不按套路出牌,是他的人生格言。   领导骂过他也警告过他,可他说了,李白要喝醉了才有天马行空的想象,鲁迅要抽烟才有才华横溢的灵感,如果让他们改掉毛病,中国历史上就没有这两个伟大的诗人和文豪了。所以,哪个天才还没有点毛病呢?   领导对他表示了理解,觉得身为警察,仪表自然应该注意,但更重要的还是办事能力,李八斗确实在破案方面有他的一套,也就由得他的一些小毛病了。   “什么,弯月湖半山别墅16号发生灭门命案,一家三口被杀,凶手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李八斗接到重案一科科长厉长河的电话时,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身而起。   “是的,你赶紧带人去看看,我随后就到。”厉长河说。   “是!”李八斗应声,立马十万火急地带人赶往案发现场。   现场,简单而残忍。   一对中年夫妇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脑袋像摔碎的西瓜一般惨不忍睹,旁边溢出了大片的鲜血,触目惊心。   男的身上穿了衣服,而女的身上本来系了条浴巾,但已经散开了,使得她整个身体都裸露在外面,下体没有穿衣物,但沾满了血。   李八斗的目光落到女人身上时,心里猛然抽搐了下,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猝不及防地狠狠刺入进去。   他不想看,甚至不敢看。   这一幕太过深刻,让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恶魔又凶猛地窜出来狠狠地撕咬他,而他无法逃避,也无法救赎。   他还是强忍着那种恐惧和痛苦,将目光看了过去,仔细地查看起来,才发现那些血不是自女人的下体流出,而是头部的血流得满地而沾上。   杀人手法,和当年全不一样。   “听说还有个孩子?”李八斗突然想起问。   “嗯,在楼上。”辖区派出所民警用手指着楼梯的方向。   李八斗大步往楼上去,转个弯就看见了一间儿童卧室。当他走到门口,只往现场看得一眼就止不住热血翻涌,当即转开头,不忍看第二眼。   还保持着睡姿的小孩,死状和楼下的夫妇一模一样,致命伤都在头部。   鲜血从凉席流到地上,在地上又流了很长。   “这凶手他妈是个畜生吗?连小孩都不放过!”旁边的魏大勇攥紧拳头,愤慨地骂。   “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凶残的畜生了吗?”李八斗看着他问了句。   “也是。”魏大勇反应过来,“仔细想来,畜生其实还都是可怜的角色,是被宰杀的对象,不会这么凶残。”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正凶残而可怕的,只有人!”   李八斗说着,步出儿童卧室,又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双眼敏锐如鹰,掠过屋里的一切。 第2章 狗咬马,反挨打   家具的摆放井然有序,并且擦拭明亮,没有发现异常。   通往别墅顶层的门是关着的。   李八斗还是打开门出去看了看,楼面很干净,撑着的巨大遮阳伞下,摆放着几把椅子,周边摆了许多花盆,五颜六色的花正盛开,可见这家人的日子过得特别惬意安逸。   “有看出什么来吗,斗哥?”魏大勇问。   看着死亡气息笼罩的屋子,李八斗一脸凝重:“整栋别墅,除了三具摆放着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凶器都没有,这——是个高手!”   “斗哥你这不废话吗?”刑侦成员包古接话,“要不是高手,能背三条人命?”   “我倒是觉得这个凶手有点不同寻常。”魏大勇说,“一般凶手都是用刀子,或者一些利器杀人,这几个受害人的脑袋好像是用什么砸的,难道凶手是个用锤子的人?”   “我看你是懂个锤子吧。”包古取笑他,“眼睛一瞄就知道凶手用的什么凶器了。”   “我知道你不服。”魏大勇说,“关键是我也不在乎你的看法。”   “呵呵。”包古说,“有本事你告诉我你从哪看出凶手用的锤子了?”   “凶手用的什么,看监控就知道了。”李八斗淡定地说。   “监控?”包古转着脑袋四处张望,“怎么,这屋里装了监控吗?没看见啊!”   “屋里没有,但屋外有,别墅外面装了枪机监控,门口的上方也有一枚比较隐蔽的摄像头,希望凶手没有留意到监控,没有删除记录吧。”   李八斗说着,来到了夏东海夫妇的主卧室里。   监控的主机就在这间豪华的主卧里面。   幸运的是,监控仍处于开机状态,并保持着正常录像,这令李八斗感到振奋。   在现代刑事侦查中,监控是最好的线索和证据。   然而,当李八斗把监控记录拉回昨晚时,他简直惊呆了,跟见鬼了一样,一双眼珠都看得差点掉到了地上。   夏东海一家三口在外散步到九点回来,当时夏东海在接电话,夏妻牵着孩子,他们进屋之后关上门。   此后,整个别墅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安静,不见可疑人物,只有一只格力犬卧躺在别墅的花园里打盹。   十一点过十分,模糊的监控远方缓缓步行来一匹马,至16号别墅时,径直一个纵跳,越过一米左右的花园围墙,跳进花园里面。   格力犬被惊醒,吠叫着往马扑出。   马竟将前面的蹄子一扬,就往格力犬踢了出去,格力犬的身子顿如一发出镗的炮弹般摔向侧边的花丛里,就再也没了动静。   马接着往别墅的防盗门走来,走到门口停下,扬起蹄子来,拍了几下门。   门口的声控灯亮起,监控里的马一下子变得清楚了,那是一匹全身毛色如血的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威武之气。   说得更准确些,是肃杀之气,因为那双马眼,充血般地红,如同烈烈燃烧的火焰。   门在过了大约两三钟才打开,马抬脚进屋。   监控的外面一直保持着静止,没有任何异动。   直到十一点三十分,马从屋里出来,如同一个战场的凯旋者,昂首阔步地去远。   此后,监控里再没有动静,没有可疑的人或物出现。直到,第二天早上的八点十分,一辆儿童校车停在别墅外,一位幼师走进别墅……   幼师是自夏东海一家三口回屋后,直到报案的九个小时里,唯一进过别墅的人。   但她只是报案人,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从凶杀现场血迹的凝固情形以及死者的死亡状态来看,命案是昨晚发生的。   而昨晚,除了那匹血红色的马,没有任何人进过别墅,也没有任何人从别墅出来!   “这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为什么只有一匹马,没见到人?”魏大勇一脸懵逼,“总不可能是马杀的人吧?”   “说不定,还真是呢?”李八斗若有所思。   “还真是?”魏大勇说,“斗哥你是在说梦话吧,马能杀人?还三更半夜闯进别人屋里杀人?进屋二十分钟,三条人命?”   “不可能的事。”包古也说,“我包古破案无数,还读完过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熟知世界各国著名离奇案例,了解各种变态杀人狂。   恕我直言,马杀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我敢肯定,斗哥你说的可能绝不可能!”   “既然你是第一次听说,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好了。”李八斗说着,大步出了屋子。   “见识什么?”包古跟在后面问。   “让你见识马怎么杀人啊。”李八斗说。   “让我见识马怎么杀人?”包古顿时一脸夸张地嘲笑,“我看斗哥你是被现场吓傻了吧,马会杀人?你要能让我见识到马杀人,我这刑警都不干了,我回家种田去!”   “我觉得包古你可能会被打脸。”魏大勇揶揄,“虽然我也不信马杀人,可单就才华来讲,斗哥比你还是高出一个珠穆朗玛峰。斗哥破案,是真有一套的。”   “什么叫有一套。”李八斗当场训斥,“我李八斗破案,还用怀疑吗?从来都是我即真相,真相即我,不会有错的!”   “我不管。”包古说,“你说上天落下地,我也只相信证据,你拿证据给我,证明是马杀了人,我就服你。”   “很好,那我就让你服!”   李八斗说完,出了屋子,到外面的花园看了一圈,然后走向靠左侧的一处花丛。   花丛里面,躺着一只死掉的花斑格力犬,格力犬至鼻子的位置流了一滩血。 第3章 冷艳高傲的女法医   “应该不用我告诉你这只狗是怎么死的吧?”李八斗问。   “好像,被那匹马踢了一下?”包古似有印象。   “是的,你没有记错。”李八斗说,“这只格力犬当时扑咬向那匹马,那匹马扬起前蹄,将它踢飞起来,落在这里。格力犬没有再继续扑咬,而且它的尸体也在当时落下的位置,说明那一踢之后,格力犬就没有活路了。你号称破案无数,有见过一只猎犬被马一脚给踢死的吗?”   包古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李八斗说:“正常情况,狗扑咬向马,马只会后退闪躲。马不属于攻击型动物,它不会与狗搏击。   而此匹马,不但对狗进行了反击,还看准了狗的鼻子踢的。   只有极具经验的人才知道鼻子是狗的致命弱点,马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这只狗并不是被马踢鼻而死,马当时可能只是想踢伤狗的鼻子,让它失去嗅觉,没想这花丛里有锐利之物,狗摔下的时候,被刺中颈部,最终死亡。”   “狗有被刺中颈部吗?”包古把目光落过去,“没看见啊。”   李八斗说:“没见狗的死亡姿态是偏着头的吗?表面看血是从它鼻子里流出来的,但鼻子里的血量没有这么多。   而且,就算把狗鼻子打断也不足以让其致命。所以,肯定有另外的致命部位,从血液的流淌状态看,在狗颈下有一个分叉,所以我判断,狗颈下应该有一个血流源头,而那也是真正的致命因素。”   “不会吧,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包古一脸夸张的表情。   李八斗说:“不服就自己看,注意别破坏了现场。”   包古一脸不信,但还是戴上了手套,小心翼翼地去抬起狗头来,果然在狗侧颈的地方发现了一根锈铁钉的刺入!   “果然,还是斗哥你虚长两岁,道行深些。”包古由衷地说。   “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一匹什么样的马?里面的三条人命真是马杀的吗?它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它又为什么要杀这一家三口呢?”   憨态可掬的魏大勇在旁边发出一连串问号。   李八斗说:“水落时自然石出,所以不要急,先等技术人员勘察完现场和法医做过尸检之后再说吧。”   说话间,一辆警车至远处往别墅里开了进来。   车上下来两位女警。   其中一位已是徐娘半老之态,但风韵犹存,身段婀娜,把警服都穿出了旗袍的感觉;   另一位则正青春靓丽,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秀发飘逸,一双大眼睛明亮澄澈,合身的警服穿在身上,更彰显身材,英姿飒爽,英姿飒爽中还透着几分神秘的性感,神秘的性感之中更透出几分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更流露出几丝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脱俗。   这两人李八斗都认得。   年纪大而看起来很妖娆的叫梅花红,江湖人称红姐,是拥有十年从业资历的老法医;   另一个漂亮的叫姜初雪,今年刚从警校分配来,但其表现非常不俗,有些解剖过程的细节观察比梅花红都更精准,是天才级的法医新秀。   “喂,八斗,看过现场了吗?什么情况?”梅花红远远地看见李八斗就喊。   “情况有点复杂,但应该还难不倒我。”李八斗轻描淡写地说。   “咳,咳咳。”立马传来几声杂音。   李八斗看过去,故意咳嗽之人正是姜初雪,而姜初雪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本来明媚动人的目光立马就变成极为厌恶地斜视。   李八斗知道那件事她还是无法释怀,也就不和她计较,仍大度一笑。   回到案发现场,刑侦技术人员已经做完了基本的现场勘查,屋里除了受害人和办案人员的脚印外,有一个脚印是报案人的,再没有可疑脚印。   现场没有凶器,也没有可疑指纹留下。   “太奇怪了。”刑侦人员张一光说,“楼下客厅到楼上的儿童卧室,两处现场,除了死者,并无其他人脚印,地面色调一致,可见没有擦拭处理痕迹,凶手不可能长翅膀飞过去的吧?”   “没见其他人的脚印,那有见到其他别的脚印吗?”李八斗问。   “说到这里来了,确实有更奇怪的事。”张一光说,“现场虽然没有陌生人的脚印,但却有许多疑似马的蹄印,不但客厅的死亡现场有,楼上儿童卧室里也有,什么个情况?”   “还什么个情况?”李八斗说,“那说明凶手可能就是一匹马呗。”   “凶手是一匹马?”张一光的瞳孔瞬间放大,“你说真的?”   李八斗说:“当然。”   “不可能!”张一光立马否定,“你光哥我好歹也虚度有四十个春秋了,还没在哪见过马杀人的,听都没听说过。水牛角顶死人,我倒是见过。”   “没见过,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了。”李八斗说,“好好勘察现场,相信眼睛所见吧,你们仔细提取证物就行了,马蹄大小,形状等等,包括能提取到的马匹DNA信息。”   “你不会当真的吧斗哥?”杨麟也一脸大惊小怪,“你真认为是马杀的人?”   “三条人命的事,我会开玩笑吗?”李八斗说,“你们要相信一个天才的判断,我从来不会信口雌黄!”   说完,他自步出屋子,从身上摸出了一片口香糖丢到嘴里。   他有个习惯,凡是心情不好,或是案情复杂的时候,他都喜欢嚼口香糖。   边嚼着口香糖,思维就会随着嘴巴的嚼动而转动一样。   可吹牛归吹牛,头疼归头疼。毕竟,他还从没有接触或者听说过任何一桩马杀人的案子。而且,是一匹马,三条人命!   “包谷,你去交警队查看一下路口监控,看那匹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来的时间为十一点十分往前,走的时间为十一点半往后。”   “为什么要去交警队查,到辖区派出所不就行了吗?”包谷说。   “你傻啊?”李八斗说,“派出所监控,只能看见辖区范围,这匹马肯定不是辖区里的,而是从更远的地方来,必须在交警队的道路监控上寻找它的来路和去向!”   包古应声而去。   魏大勇问:“我呢,斗哥有什么指示?”   李八斗说:“我看了下,以这栋别墅为核心的周边别墅都有装监控,你去就近几栋别墅拷贝一下监控记录,要能监控到这栋别墅一个星期的监控记录。”   “一个星期的监控记录?”魏大勇问,“你想找什么?”   李八斗说:“案犯作案之前不都是要踩点的吗?当然是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你不是说是马杀人吗?难道马杀人还踩点?”魏大勇问。   李八斗说:“就算是马杀人,我相信也是受人支配,马毕竟只是低等动物,不可能如此目的明确条理清晰地闯进别墅杀人,肯定有某些人为的因素在主导。至于怎样可以主导一匹马杀人,那是更后面的侦查方向了。”   “嗯,我懂了,果然还是斗哥你思路清晰。”魏大勇说完也去了。   李八斗又嚼着口香糖回到了屋里,进行更细节地侦查。 第4章 猎枪上的血迹   别墅的布局除了一般的家庭式布局,有客厅,卧室,厨房,浴室,卫生间之外,还有一间书房,以及极为宽敞的健身室。   李八斗仔细地看了夏东海的书房和健身室,发现了一些细节。   在夏东海书房的书架上,摆放着的书籍,多是一些军事训练,案件侦破,乃至FBI课程之类,还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本书是散打一招制敌搏杀术。   李八斗在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相册。   相册里有很多记录了夏东海生平的照片,这些照片主要分为五类,在部队服役时的军装照,健身时的肌肉照,和妻子早些时候的恋爱照,以及后来和孩子合影的全家照,极少量的朋友合照,和出席一些政府及商务会议的正装照。   从这本相册里李八斗得出了一个结论。   夏东海当过兵,喜欢男人的游戏,应该有很强大的搏斗技击能力,并且具备一定的侦查及反侦察技能。   李八斗又到了旁边的健身室。   这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型健身房,健身器械相当齐全,有跑步机,哑铃,杠铃,沙袋等等。   健身室四周的墙壁上贴了好多张他的训练照,个子魁梧,肌肉结实,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一个具有如此实战能力的人,而且正当壮年之时,怎么会被一匹马杀死?   李八斗觉得他如自来水管般的思路完全被堵住了。   无论是曾经在警校,还是参加工作之后,他都觉得自己对破案有着如有神助般的天赋,思路就跟自来水一样,只要打开开关,灵感哗啦啦地就来了。   过往案件侦破,但有蛛丝马迹的线索,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逃不过他的思路。   他才刚从警校出来实习的那一年,就从一根掉落现场的头发着手,破解谜团,找出真凶,深得领导赏识,同事钦佩,一战成名,至此势如破竹,成为警界黑马,也因此让他在破案方面就跟写诗的李白一样,有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狂放和自恋。   而这一次,他确实迷茫了。   马杀人?还杀了一家三口?其中还有一个是久经训练的搏杀高手?   这什么神操作?   突然,他随意转动的目光落在了健身室角落放着的一支气枪上。   他走过去拿起气枪看了看,发现手柄和枪膛出口处都比较光亮,说明气枪有经常使用,并且近期使用过。而旁边的一个墩子上还放着一个盒子。   李八斗拿起那个盒子打开,里面装了好些比黄豆粒大一点的铅弹。   除了铅弹之外,还有几粒钢珠。   李八斗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知道气枪通常都是装铅弹射击,不用钢珠的,钢珠和铁砂通常都是猎枪所用。   夏东海家里有猎枪?   李八斗在别墅里找了一圈,果然在夏东海主卧床下的一个皮箱里找到了一支单管猎枪和一支双管猎枪。   猎枪旁边的盒子里分别装了一些钢珠,和一些子弹。   李八斗将两杆枪都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发现两支枪都摸得光亮,那只单管猎枪的枪口还有暗红的血迹。   初看之下,那血迹沾上枪口的时间并不久。   李八斗将两杆枪都放回皮箱里,提到了外面。   梅花红和姜初雪还在对尸体周边进行证物提取,李八斗走过去,拿起了夏东海的两只手观察,发现他的左手掌与手指的骨节点都有很厚的茧子,这说明夏东海有经常摸枪,并且进行过射击。   姜初雪又极厌恶地剜了他一眼。   李八斗不以为意,只是将手中的皮箱放下,吩咐:“这里面有两支枪,单管猎枪的枪口有风干的血迹,你们拿去化验一下,看是人血还是动物血,到时候把结果一起报过来。”   姜初雪根本不搭理他。   梅花红过来接了句:“行,先放一边吧。”   很快,重案一科科长厉长河也赶了来,问什么情况。   李八斗把情况作了简单汇报。   “什么,没有嫌疑人,只有一匹马?有可能是马杀人?”   厉长河听后一张脸都差点绿了,再问了一遍,“你确定你现在脑子没有发烧?”   李八斗点头:“确定。”   厉长河没说话,用右手食指点着李八斗的头:“也许,你看见的未必是你看见的那样,我不信马能杀人。而且,还是三条人命,这个案子可千万不能出纰漏。刚才已经有省新闻记者打电话给我了!”   “什么?”李八斗一愣,“省新闻记者打电话给您,他们怎么知道的?”   厉长河转了下脑袋看了看:“不知旁边哪栋别墅里,有户人家的女儿正好在省电视台法制新闻栏目,从家里知道了这个灭门凶案,她马上就会从省城赶回来,跟踪报道这个案子。”   “推了吧。”李八斗说,“个人觉得,这个案子太过玄乎,而且咱们一点眉目都没有,报道了会对咱们和整个社会影响都不好。”   “推了?”厉长河说,“没法推了。”   李八斗不解:“为什么没法推?”   厉长河说:“厅里的领导亲自打了电话给王局,说这个女孩才刚上工作岗位,让我们这边帮忙照顾点,配合一下。”   “什么来头啊,居然让省厅领导打招呼?”李八斗问。   厉长河说:“不该问的就别问了,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号码给她了,她到白山后会和你联系,你配合好就是。”   “这……”   “这什么,有问题吗?”厉长河目中一道锋芒射来。   “当然有问题。”李八斗说,“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您知道的,我破案喜欢自由,专注,这案子本来已经够邪乎了,还要我侍候什么记者,我肯定会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不就有问题了吗?”   “既然你这么为难,我回去就打报告,申请将你外调,换人侦办,还有问题吗?”厉长河问。   “好吧,姜还是老的辣,科长您狠,我认了。”李八斗马上妥协。   “这不很好嘛,非要我出招。好好干吧年轻人,你虽然有时候架子很大,但至少懂得放下,我还是很看好你的。”说罢,厉长河转身去了。   李八斗站在那里,仰天长叹得一口气。   实话说,以他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性格,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可他有唯一的软肋,就是外调,因为—— 第5章 当年,来不及说爱你   二十年前。   石笋镇其实还只是个村子,叫石笋村。   那是一个如世外桃源般美丽的村子,四面群山环绕,村前溪流潺潺,尤其是村后山有一奇观,一座从地里长出来的天然巨峰,与左右山峰皆不连接,独立而生,如同竹笋,至下往上,光秃秃的一大段,到顶上的时候,又生得奇花异草,风景绮丽。   山脚之下,还有一形如弯月的小湖,水波碧绿,青山倒影,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李八斗的家就在湖边。   三岁那年,暑假,邻居的王婆婆家来了一个女孩,叫吴诗佳,长得唇红齿白,眸如星辰,而且是城里来的,穿得洋气,那个漂亮,就像仙女一样。   但她一点也不傲气,和村里的小孩都能玩到一起,尤其和李八斗玩得形影不离。   她和李八斗讲很多城里新奇的东西,说哪天他也去城里了,就请他吃肯德基,请他坐海盗船,请他看电影……   从那以后,李八斗就对城里充满了向往。   暑假之后,诗佳就回城了。   李八斗就盼着下一个假期,盼着她的到来。可一个又一个寒来暑往,他再也没有见过诗佳,他所有踮起脚尖的盼望,都变成了失望。   直到第八个年头上,西部大开发拉开了宏大的序幕。一个开发商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石笋村的奇景,来村里考察了一遍,还带来了县领导。   没多久,政府就决定开发石笋村,打造成全县集休闲旅游一体的重点城镇。   石笋村变成了石笋镇。   石笋镇上有了比县城更高的高楼,电梯房及别墅,政府还特地修建了一条石笋镇通往县城和连接省城的高速路,斥资数十亿,打通了群山隧道。   石笋镇到县城原本要两个小时,打通隧道修建高速之后,就只要二十几分钟了。   县城到省城要四个小时,而石笋镇到省城只要三个半小时。   更由于石笋镇的土地规划足够,县城的很多机关单位都迁往石笋镇,包括当时石山县最好的中学。   李八斗本来是个调皮捣蛋的主,所以成绩很一般,完全不够分数上那所中学,但他是搬迁户,中学占了他们的地,也就给了他们名额。   没想,李八斗在那所学校又见到了诗佳。   诗佳看见他也很开心。   但喜出望外的李八斗总觉得,他和诗佳之间比起当时来,少了点什么。   诗佳长得越发漂亮了,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长发飘飘的很有气质,学习成绩也很好,引得学校男生趋之若鹜地追求。   相比之下,李八斗有些自惭形秽。   他喜欢诗佳,莫名地想和她在一起,哪怕一天没有见到,都特别想念。   但他不敢把这份想念说出来,他怕在诗佳心里,只当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甚至有次一个男生对诗佳死缠烂打,他站出来维护她,那男生颇带嘲笑地问他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时,他把那男生打了,然后很淡定地说,她是我妹妹,怎么啦,有问题吗?   事后,诗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他心里很慌,不敢承认,故意很洒脱地笑,说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当你是好朋友的。   诗佳说,嗯,我也是。   他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没承认喜欢她,不然多难堪啊。   但他心里还是在想着,以后一定要娶她,他想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   毕竟,他看见别的男生围在诗佳身边的时候,他就想揍他们,让他们都滚远点。   为了能和诗佳一起,他再也不像村校读书时那样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了,他开始发愤图强,他想考最好的学校,想有出息,想以后能配得上她。   他想到那个时候,再认真地对她说。其实,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   然而,那句话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对她说了。   就在第二年的春天,阳光回暖,万物复苏,百花盛放,但诗佳凋谢了。   命运残忍地带走了她。   在那个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诗佳上完自习后回家,在离家不足两百米的巷子里,被一个变态残忍地杀害了。   李八斗去过现场,惨不忍睹。   那时已经有人报案了,警察还没到,消息迅速传开,周围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他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把那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且像刀子一般刻在了他痛苦得抽搐的心里。   诗佳已经看不出是诗佳了,她的脸被刀子划得稀烂,血流了满地。   她的白色裙子和长袜上,也满是血,但不是脸上的血,而是下体的血。   他跑过去,抱着她满是血的身子哭,撕心裂肺,旁若无人。   好一会之后,才有警察赶到,将他拉了开。然后,用一块布将诗佳盖上。   从那天开始,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他身上总带着一把刀子,想找到那个杀害诗佳的变态,将他捅死。   但他不知道那个变态是谁。   警察挨家挨户地调查,也没有结果。他总是在漆黑的夜里,用刀子疯狂地刺着地面,发泄心中的痛苦和仇恨,而那样只是让他更痛苦。   有天,他在学校里遇到了诗佳的闺蜜,两人说起诗佳的时候他才知道,诗佳其实也喜欢他,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孩子,跟他在一起踏实,有安全感。但她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应该男孩子先说。   她一直在等他一往情深地说出那几个字。   然而,在他没来得及说之前,她先走了,去了另一个漆黑而冰冷的世界。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案子未破,仍无人知道那个变态是谁,那些街头巷尾七嘴八舌的人也渐渐地忘记了这件事。   有一天,李八斗站在湖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想起那年夏天的事,他和诗佳并肩坐在星空下,数着根本数不清的星星,萤火虫从眼前调皮地飞过,两人起身去追,追了一路的欢声笑语……   往事如风,路过后,就再也回不来。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就想,他必须给诗佳报仇。但他不知道那个黑夜里的变态是谁,警察也不知道,他觉得那些警察没用,所以他要自己当警察,自己去找!   他报考了警察学校,想有天能回来侦破诗佳的案子。但在他即将毕业之时,因为成绩出众,被他当初的一个老师要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侦破一起案子。   然后,他就一直被留在那里无法回来。   他给领导说了很多好话,领导就是不让走,后来定了三年之期,有案必破,才会帮他回白山县。若是三年未到,或有一桩悬案,都不会让他走。   如今他才回白山县不到一年,因案件任务太重,诗佳的案子一直没机会重启,这个时候他自然怕外调了。   厉长河知道这是他的软肋,是唯一可以让他妥协的地方。   他本是省警校优等生,之前也是在市警队,深得领导赏识,前途无量,他却仍义无反顾选择回这穷乡僻壤之地,更能说明那个死去的女孩和那件案子在他心里的分量。   无论时间过去多少年,哪怕人海茫茫,了无头绪,穷其一生,他也一定要把那个变态找出来,绳之以法! 第6章 马要怎样才能杀人   下午,三点。   由刑警大队长王三强亲自主持了石笋镇弯月湖16号别墅命案会议,并组建专案组,案件代号“凶马”,并挑选了六位各具特长的专案组成员,全力侦破此案。   毫无疑问,由专门侦破重案大案的刑侦一科科长厉长河任专案组长,无案不破的李八斗任副组长,另外的成员还包括姜初雪,包古,魏大勇和冷笑。   其中李八斗、包古和魏大勇本是刑侦一科成员;   姜初雪则是法医,在刑侦学的痕迹分析上有其独到之处,擅长以科技手段发现证据;   冷笑本是网安大队的网警,对网络防火墙及其破解方面有一定造诣,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需要一台电脑就可以打开全世界。   由李八斗在会议现场播放了从16号别墅拷贝回来的监控,让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都观看了别墅监控记录,看有没有人能发现除了马之外的可疑迹象。   结果,没有例外。   从夏东海一家人回屋,到幼师发现现场报警,整个别墅都只有一匹毛色血红的马进出过!   “大家都有什么看法吗?”李八斗问。   “完全没道理的,马怎么可能杀人?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闻所未闻啊,如果是一条人命,或者是其他死因,还能找点牵强的理由,譬如被马撞到了,意外致死之类。   但这个现场显然不是意外死亡的范畴,就是蓄意谋杀,一匹马不可能有蓄意谋杀的动机,也不具有蓄意谋杀的能力。”   “不会是——这马成精了,是匹妖马吧?”一名干警开玩笑。   “胡说八道。”厉长河斥责,“刑事案情分析,不要扯迷信那一套。”   “可这马确实是有问题。”那干警说,“你们没见它一脚把狗踢飞,然后目标很明确地往别墅里去吗?它的脑子和动机都很清晰的。包括它出来的时候,都是不慌不忙,不疾不徐,那完全不是一匹马的样子。”   “难道,这是有人假扮的一匹马?”一位干警质疑。   厉长河吩咐:“把镜头放大给大家看仔细点,马的鼻子眼睛嘴,身子和脚,有哪点能看出是人假扮的吗?”   李八斗当即将监控视频里的马放大。   无论是鼻子眼睛,还是一举一动,都显示着那是一匹真真正正的马,除了马的眼睛血红,看起来有点邪门,不像一匹正常的马。   “大家看清楚了,这是真的马,还是有人伪装的?”厉长河问。   全场都点头说,这绝对是真的马。   “而且——”厉长河说,“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如果你们是罪犯,你们会有必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匹马去犯罪吗?   你要想隐藏自己的相貌,掩饰自己的身份,会有很多办法,包括改变表象的性别,戴上头罩等等,至于去假扮一匹马吗?   何况马和人的区别太大,伪装的难度,难如登天吧。毕竟,马是四只脚,而人只有两只脚。   用两只手去冒充脚,或许可以,但手脚的长短不一样是个问题,更别说做到我们这么多人都无法辨别的逼真,甚至行走如常,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唯一的结论就是,这确实是一匹马,一匹真的马,不可能是人伪装的!”   “但这匹马的行为,也超出了马的正常范畴,这也是无法解释的地方。”厉长河把目光看向李八斗,“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的看法——”李八斗说,“这肯定是一匹真的马,但——不是一匹正常的马。”   “你这不废话吗?”厉长河说,“要是一匹正常的马,会杀人?”   “那么问题来了。”李八斗问,“一匹马要怎样不正常,才会做出杀人这种匪夷所思的疯狂之举呢?”   “你的看法呢?”厉长河问。   “除非,被人控制。”李八斗说。   “被人控制?”厉长河皱眉,“怎么控制?”   “这个?”李八斗说,“我就不大清楚了,估计得找动物学家了解一下,譬如类似于训狗咬人之类的,当动物接受过人的训练之后,能领会指挥者的意思,就有可能做出不是它们自己意愿,而是属于人类指示的行为来。如果这样理解的话,似乎更合逻辑一些。”   “嗯,有点道理。”厉长河说。   “而且,我仔细观察了,这匹马是戴了马蹄铁的。”李八斗说,“这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   厉长河问:“什么问题?”   李八斗说:“第一个问题,既然戴有马蹄铁,就说明这马肯定是被人饲养的,马不可能自己戴上蹄铁;   第二个问题有点可怕,一般来说,马蹄铁的作用是为了保护马蹄,是很早以前,因为马要驮运东西,长途跋涉,主人才会给它们戴蹄铁保护它们的蹄子。   而现在的马,没有那么劳苦了,咱们整个白山县的养马人家,都没有给马戴蹄铁的。   这匹马为什么戴着蹄铁呢?懂现代刑侦学的人都知道,我们能从任何一个物种的毛发或者表皮之类的东西上提取到他们的DNA,作为属于他们独到的身份辩证。   如果马蹄直接踩着地面,我们就有可能提取到它的DNA数据。然而,如果是戴着蹄铁的话……”   “你的意思是,这匹马不但是被人操控的,而且操控它的人,还是一个精通刑侦学的高手?”厉长河问。   李八斗点头:“不确定,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厉长河说:“只要能确定这事是人为操控,就算他是再高的高手,那都好说。”   “你们对现场及尸体的分析结果呢?”李八斗把目光看向姜初雪。   姜初雪说:“根据现场痕迹鉴定,确定只有马蹄为可疑脚印,没有发现凶手指纹和其他。而对尸体的检测,男人的左小腿上有大块淤肿,应该是受钝器重力击打,鉴于马踢狗之事,不排除那一处淤伤为马所踢。   另外,在右腋窝和肋骨之间也有一处淤伤,肋骨断了一根,伤型和左小腿相似,疑似马蹄踢伤。   但那个高度,难道马是扬起前蹄来踢的吗?   有点不大可能,按照道理来讲,马扬蹄起来,需要控制身体平衡,马蹄扬得越高,越难发力,踢在那个高度,无法想象得多大的力才能踢断一根肋骨。”   “另外,就是头部致命伤,三个死者的头部都一样,被砸得比较烂,说明被攻击了多下,凶器为不规则钝器,我粗判断了下,伤口边缘及脑骨断裂形状,很像是被马蹄所踩。   至于具体情况,及尸体解剖,红姐还在用更精密的仪器鉴定,得等结果出来了才知道。”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说的这些话总结为仍然是马杀的他们?”李八斗问。   姜初雪点了点头:“至少,从现有证据判断,确实如此。”   “那这就有点问题了。”李八斗沉思着自言自语。   “有什么问题?”厉长河问。 第7章 刑侦会议上的冲突   李八斗说:“我本认为,是马受过训练,被人操控所为。但从死者伤情判断,马杀死妇女和孩子都是轻而易举,一击得手的。   因为他们除了头部致命伤,没有别的伤。而夏东海的身上,除了致命伤外,还有两处伤,一处在左小腿,一处在右肋骨。说明夏东海是在被对方攻击两招之后不支,进而被击中头部致命。”   “这有什么问题吗?”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我对夏东海做了个基本了解,他当过兵,退伍之后也经常锻炼,家里有私人健身房,练的是散打路数,体格训练得十分强壮。   而且还喜欢射击,家里气枪猎枪都有,说明他是有很强实战能力的。   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是人想靠搏斗杀他,也会很难的吧,一匹马就算受过训练,又如何做到将一个技击高手三招致命?”   “嗯,好像确实没有这种可能。”厉长河说。   李八斗说:“在这个世界,物种本身就是一种局限。马再怎么训练,还是马,它没有老虎的爪牙,也没有豹子的迅猛。   所以,让我相信一匹马三招之内杀死一个擅长搏斗和射击的高手,怎么说我都不信。”   “你不信又怎样,这是事实。”姜初雪说,“现场没有其他任何的证据,或疑点。”   “那,说说你的高见吧,有什么破案方向吗?”李八斗问。   “这还需要什么方向,顺藤摸瓜地查不就好了?”姜初雪说,“既然是马到的现场,在现场留下的证据,那就从马身上查呗。看马从哪里来,又到了哪里去,自然就知道是马的自主行为,还是被人操控了。”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八斗喊了声,“包古,你把剪辑好的城区监控记录拿出来给大家播放一下吧。”   包古应声,当即为大家播放剪辑出来的城区监控记录。   前面的记录是关于马的出现。   马从石笋镇北边靠近野鸡山的一处监控出现,可见马是从野鸡山上下来,下来时步履平稳而缓慢,信步而走。   然后基本上走的都是一些小巷,没有监控的地方,但在经过镇中心的时候,还是在如天网般的监控里留下了记录,直到夏东海别墅。   离去时一样,只经过了少数几处监控,最终的消失之处,还是镇子北边的野鸡山。   马从最后一处监控镜头里,缓缓步入丛林茂密山势陡峭的野鸡山而消失不见。   “大家都看完了吗,有什么感想?”李八斗问。   “这么看的话,就是匹野马啊。”冷笑说。   “不可能是野马。”姜初雪说,“你看那马的行走状态,不疾不徐,从容不迫,一眼就看得出它是训练有素的。而且,就像具有了人的思想一样。   一路上甚至都没有在路口张望徘徊,而是轻车熟路地到了16号别墅,这至少能说明一点,它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到16号别墅。”   “嗯,我认同这个观点。”李八斗说,“其一,这匹马不可能是野马,其二,它一定走过这条路,到过16号别墅。我已经调取了16号别墅周边一个星期的监控记录,一下子没法看完,得看完了再看有什么发现。不过目前呢,我觉得我们需要做三件事。”   “第一,拿着这匹马的照片,往野鸡山方向的各个乡村养马人家,或养马场,去查找特征相似的马匹。   第二,找相关动物学家了解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在哪里,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一匹马做出如此怪异而匪夷所思的行为来。   第三,调查被害人一家三口的近况,看有没有与人发生口角,或恩怨纠葛,尤其是男主人夏东海的社会背景及人生经历。既然是谋杀,必有源头,找到源头,谜底自然就好揭开了,大家觉得呢?”   “嗯,我觉得你的思路很清晰。”厉长河说,“就按照你说的方向调查吧,你对大家也都了解,这个案子就由你来打先锋吧,我在后面给你掌舵。”   “科长的意思是让我来负责调度吗?”李八斗问。   厉长河说:“是。”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可是——”李八斗故意看了眼姜初雪,“万一有人不听我的怎么办?”   厉长河问:“谁敢不听?还有王法吗!”   “行,那我就开始安排了。”李八斗说着看了一眼几位专案组成员,“冷笑你是搞网络的,你就负责看我拷贝回来的那些监控吧,主要是看这一个星期之内,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在16号别墅周边出现。”   “大勇和包古你们两个分一下工,一个去找目击证人,看有没有什么更细节地发现;   一个去负责查夏东海及妻儿的资料,他们的社会背景,重点留意最近发生的一些可能导致报复的事件。   可以等技术部门把夏东海的手机锁解开后,看一下他这几天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之类的,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当然,也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恩怨,蓄谋已久的报复,都不能忽视。”   李八斗又把目光落在姜初雪脸上,停留了两秒才说:“你叫姜初雪是吧?”   “是又怎样?”姜初雪冷着一张脸。   “听说你是省城来的?”李八斗问。   “我从哪里来的,跟你有关系吗?”姜初雪毫不客气。   “科长你看见了吧,这什么态度,搞得我欠她钱一样,能让我怎么指挥破案呢?”李八斗双手一摊。   “小雪,配合着点。”厉长河说。   “让我破案我自然配合,他问这些跟破案无关的事,我为什么要搭理他?”姜初雪理直气壮。   “谁说我问的跟破案无关了?你说的吗?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自以为是!”李八斗说。 第8章 天才和警花的八卦   “那行,你说我是哪里人跟破案有什么关系?”姜初雪反问。   李八斗说:“你忘记我说的其中一个侦查方向,就是要找动物学家了解马的习性,它能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在哪里。   动物学家在省城,如果你是省城的,你熟悉那里,我就让你去。   如果你不是省城的,那我就亲自去了,毕竟大城市,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做起事来会更难,我只是听说你是省城的,所以求证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行,没问题,我去就是。”姜初雪说。   “不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很多事,自己以为的东西,只是自以为。”李八斗说,“所以,以后有什么脾气,最好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再发。生而为人,谁还没点脾气呢?   我只是一般不发脾气,我要是发起脾气来,我自己都怕,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发脾气的时候能干出些什么!”   “你们这……怎么话里有话,是有什么矛盾吗?”厉长河一脸云里雾里的。   “没什么,去省城是吧,我先去准备了。”姜初雪说完,也没理其他人,径直出去了。   “脾气真大,跟吃了火药一样的,至于吗?”魏大勇嘀咕。   “大勇你傻哦,没看出来她是有针对的吗?”   包古故意用眼瞟了下李八斗,“所以,她发脾气,肯定是,肯定是故事的嘛。”   “什么故事?”厉长河问。   “哈哈哈,这个……”包古笑起来,“科长你想啊,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人表现得尤其厌恶,肯定是这个男的干了很猥琐的事情呗。”   “是吗?”厉长河把目光锋芒地看向李八斗,“你对小雪做了什么吗?”   “没有的事科长。”李八斗说,“别听这根烂包谷的一派胡言。”   厉长河说:“我不管有没有,我都得警告你,你是一名刑警,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我想告诉你的是,小雪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懂什么意思吗?”   “还什么意思。”李八斗说,“有来头呗,毕竟省城来的。不过,可惜的是,我李八斗做人,只看对错,不看来头。在我这里,说来头,就是说笑话,我只能笑一笑,表示礼貌。”   “行了,少吹牛了,做事去吧,案子破不了,就轮到我教你怎么做人了。”说完,厉长河也走了。   “喂喂喂,斗哥,说说你跟那个女法医的故事啊,我很有兴趣。”包古凑过来,一脸猥琐。   “一个男人,哪那么八卦?”李八斗问。   “这不是八卦,是确实好奇嘛。”包古说,“一个从不近女色万年单身的天才,一个省城来的高傲冷艳警花,而且是才来不久,记得第一次在食堂遇见,你们并没有什么状况,还是不认识的状态,怎么这才一两个月,就有故事了?”   “这已经不是故事,而是事故了。”魏大勇在旁边煽风点火,“根据科长所说,目测斗哥以后有点难混啊。”   “我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还是赶紧操心案子吧。”李八斗说,“这个案子,很快就会全民关注,从今天起,我们都别想睡好觉了。”   “很快就全民关注,什么意思?”包古问。   李八斗没回答,转身走了。   这是他从警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深感头疼的案子。   因为当年诗佳被害,他就读警校之后,近乎疯狂地研究案例,国际国内的离奇案例几乎被他看完了,警校毕业亲自操刀破案之后,更是弹无虚发,信手拈来。   很多案子,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在现场找出最大的破绽和线索。   然而,这个案子,他如陷在谜中,没有头绪。   他嚼着一片口香糖,脑子里如倒带般重放着现场,以及对那匹马的行为印象,他想找到一个更有说服力,更具有强大逻辑的方向。   结果是没有方向。   他考虑的所有可能,都只有很小的可能性,很难说得通。至少,在常理推断上,是不应该如此的。   一匹从深山而来的马,穿过镇中心,到了镇子的另一边,用干净利落的手段连杀三人,而其中一人还是有身手的退伍兵。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跟他说起,他都不会信,认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马的本性不会杀人。   但假如是一匹疯马,那又另当别论。因为好些动物,譬如狗,一旦疯掉的话,不但乱咬人,甚至连自己主人都咬,还有把主人都咬死的。   再善良的动物,如果神经出现病况,都可能干出疯狂的事情来。   可问题是,这匹马的行为证据显示,它不是一匹疯马,它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冷静,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所以,这个矛盾让李八斗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先找马再说吧。   李八斗先在白山县的版图上选出了石笋镇以北,往野山鸡方向的近十个乡镇,然后将涉案马匹的资料传给了各乡镇派出所,让他们去调查特征相近的马,重点特征在于马的身高,毛色,体格。   若有特征相近的马,则调查好马主人的背景资料,一起上报。   无论真相怎样,李八斗都大胆地首先假设,这是一匹被人饲养的马,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主人操控。   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调查,他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也只能如此。 第9章 一个叫夏天的女记者   下午五点,李八斗正仰靠在座椅上N次地回想案发现场,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地址显示是省城,他马上想到了科长让他好好接待的省电视台记者。   略迟疑之后,他还是接了电话。   “喂,请问是李警官吗?”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非常轻快而甜美的声音。   “嗯,是的。”李八斗答。   “哦,我叫夏天,是省电视台法制新闻记者,到这边来采访一个案子,领导给了你的号码,让我找你。”   “刑警大队刑侦一科,自己来吧。”没等对方说话,李八斗就挂了电话。   厉长河说对方有些来头,让他对这个还未曾谋面的女记者全无好感,他李八斗做人,重情重义重法重理,就是不势利。跟他讲来头,他顶多就呵呵一笑,表示礼貌。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一个背包的齐耳短发女孩走进刑侦一科办公室,那双四下张望的眼睛让李八斗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就是那个省电视台记者。   “哈喽,您好,请问哪位是李警官?”夏天向他陪着笑问。   “我就是。”李八斗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夏天立马像只燕子般欢快地往这边跑来,跑到李八斗身边喊了声李警官,然后双手递过一张名片。   李八斗接过名片顺手就丢到了办公桌上,翘起二郎腿来:“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就是,就是今天早上弯月湖半山别墅的那个案子,我想找李警官了解下,现在什么个情况呢?”夏天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问。   李八斗看着她。   觉得这女孩长得其实挺好看的,淡墨般的眉毛,乌黑的大眼睛,齐耳短发,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胸大腿长,美得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脸春风拂柳般的笑,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就你一个人来做采访?”李八斗皱眉。   “不是,还有同事。”夏天说,“他们去找住处了,我先过来找李警官接个头,简单了解下,给李警官添麻烦了。”   “好吧,你算祖坟冒青烟了,能采访到这个案子。”李八斗说。   “李警官此话怎讲?”夏天问。   李八斗说:“因为,这个案子千古未有,闻所未闻,三条人命的凶手,竟然是一匹马,意外吗?你那些做了一辈子法制新闻的同事,都碰不到一个这么离奇的案子吧。”   “什么?李警官的意思是,马杀人?”夏天张大樱桃小嘴,“李警官你是在逗我吧?”   李八斗说:“你想多了,我的时间就是人命,我还有功夫逗你。”   “可是?马怎么杀人呢?还杀了三个,据说是一家人?”夏天说。   “这个问题,那你得去问马了。”李八斗说,“我要是知道,案子不就破了吗?我还在这里神游天外个什么名堂。”   “嗯嗯嗯,那能麻烦李警官帮忙讲一下细节吗?”夏天问。   李八斗没有拒绝,他也无权拒绝,因为这是厉长河叮嘱过的,让他配合着点。当下,他就把对现场的勘察及监控所见大概地讲了一遍。   “这么邪门?”夏天瞪着眼,张着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我能看看监控吗?或者,麻烦李警官带我去现场看看?”   李八斗看了看时间:“快下班了,明天吧。”   “明天?”夏天忙摇头,“不行的,明天肯定各路媒体都知道了,我得先他们一步知道,先他们报道出来,才算得上新闻,对新闻来说,没什么比时效更重要,辛苦下李警官了,拜托,千万拜托。”   “我也许上辈子欠你的吧。”李八斗没站起身来,“走吧。”   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好,他最终还是拉不下那个脸。   夏天很高兴地连声道谢,然后找李八斗问了地址,给另外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们带着设备赶过去。   ……   半个小时后,李八斗开车赶到16号别墅。   小镇的六点半,夕阳已在远山之外,周围群山往镇上的建筑投下一幕幕巨大的阴影,偶有几丝穿过缝隙的斜阳,散发着金色而温柔的光芒。   李八斗把车停在别墅门口,从身上摸出钥匙,往别墅一指:“里面,自己去看吧。”   “啊?自……自己?”夏天愣了愣,“我,我不敢,能麻烦李警官带我去吗?”   李八斗说:“有什么不敢的,死人都已经拉走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夏天忙不迭地摇头:“我,我还是不敢。我只要想起里面死了人,我,我就会怕。”   “这都怕,你还做什么记者,采访什么命案?”李八斗毫不留情面地说,“随便找个打字复印之类的工作不好吗?”   “可是,我,我想做新闻,想让人们看到这社会真实的一面。”夏天说。   李八斗停顿了几秒,还是说了声:“行,我带你进去吧。”   “谢谢,谢谢李警官,你真是个好人。”夏天雀跃起来。   李八斗没说什么,带着她进了别墅,并向她指了两处现场。   很快,她的一男一女两个同事也带着设备风风火火地赶到,开始案情报道的录制,包括现场,以及别墅外观取景。   李八斗站在那里,狠狠地嚼着口香糖,看着他们忙碌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个瞬间,当夏天在现场活泼而欢快地寻找着角度取景拍摄时,一缕金色的斜阳晃悠悠地落在她的齐耳短发上,落在她那青春的脸庞上,李八斗像是看见了心里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孩。   她很像是诗佳。   爱笑,活泼,阳光,青春而美丽。   当那张脸穿过遥远的岁月又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就像是一根针狠狠地刺在他心上,痛得他一抽。   比那张美丽的脸更让他难忘的,是那个醒来的早上,他看见躺在那里,已经再也不会醒来的,满脸是血的诗佳。 第10章 杀猪匠,有点不正常   残阳如血,渐渐隐入墨色的云层里。   世界开始变暗。   黑夜来临前的16号别墅,透着几分莫名的悲凉。   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一夜之间,都命归黄泉,这是人间惨剧。可又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制造这出荒唐的惨剧呢?   李八斗的目光在黑夜来临前的16号别墅四周游荡着。   他在想,当这场惨剧发生的时候,这里的房子,房子周围的树,包括立在路边的街灯,它们肯定都曾看见过些什么,那是昨夜的真相,是普通人很难发现的细节。   可惜,它们都不会说话。   虽然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是可以给出某些暗示的。   李八斗的目光突然落在从别墅左侧转角过来的一辆脚踏三轮车上,一个戴着草帽,并把草帽压得有些低的男子正踩着三轮车往这边过来。   当他从别墅侧边转弯,目光往这边瞥来,看见站在那里的李八斗和停在那里的警车时,很显然地愣了愣,连踩三轮车的脚都停了下。   只有大约三秒的时间,他继续踩着三轮车往这边过来。   随即三轮车上装着的一副喇叭开始重复地喊起口号来:买猪肉啰,最后一点猪肉便宜卖,卖完好收摊。   卖肉的踩着三轮车到李八斗旁边停下,将草帽掀了些起来,边往别墅里面张望,边问着:“警官,要买肉吗?最后一点,便宜卖。”   李八斗仔细地看了看三轮车,一块脏兮兮的木板上,放了几根剔光的骨头,和一些从猪肉上剥下来的猪皮,旁边放着剁骨刀,以及割肉的尖刀,挂肉的铁钩,上面无一例外沾满了乌黑的血渍,带着浓浓的腥味。   卖肉的再把头回过来,李八斗就看见了他右脸上很长的一道刀疤,从右耳根一直到下巴的位置,加上那带血的刀和肉,在这样的暮色之下,灯光带着几丝昏黄,李八斗竟莫名地感觉到几丝诡异。   “要买吗警官,我给你便宜点。”卖肉的又问了遍。   边问的时候又看向别墅里边。   那边的夏天和两个同事还在忙著录制节目。   “你叫什么名字?”李八斗突然目光锋芒地盯着他问。   “啊?我吗?”卖肉的一愣,略感意外,“警官是问我的名字吗?”   李八斗拉长着脸:“废话,不是问你,我问空气吗?”   “哦,我叫阎老三。”卖肉的答。   李八斗说:“我是问真名。”   “真名?”卖肉的又说了,“阎铁山。”   “你卖肉是散卖,还是在菜市场?”李八斗问。   卖肉的说:“菜市场。”   “住址呢?”李八斗问。   “住五谷村啊,怎么了警官,这里发生什么案子了吗?”卖肉的问。   “有人被杀了。”李八斗说。   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卖肉的。   “有人被杀了?”卖肉的又把目光看向别墅那边,“不像吧,那边好像在摄像,那个女孩子还拿着话筒在说什么,像在录节目。”   “哪那么多废话,卖你的肉去吧。”李八斗瞪着他。   “嗯嗯,好的,好的。”   卖肉的翻身骑上三轮车,那喇叭还一遍遍地叫喊着往远处行去。   李八斗一直看着那辆三轮车,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那个卖肉的,有些不大寻常。   三轮车来的时候,是没有开喇叭叫卖的,以至于李八斗都没有察觉到。   当三轮车从别墅的那一边转过来,卖肉的突然看见这里的他和警车时,才打开了喇叭。   他为什么之前没有打开喇叭?   这夜幕降临之时,住户都在家里,他不开喇叭,谁知道他在卖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本意并非卖肉。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有,一般小贩叫卖,除非在人多的时候停下来,指望有人围过来询问。   他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卖肉的为什么把三轮车骑过来停下?   而且,边和他说话的时候,卖肉的不但有向别墅里张望,还在有意无意之间打听案情。   要正常情况,李八斗不会告诉他有人被杀了。李八斗之所以告诉他,就是觉得他有些可疑,故意说出来看看他的反应。   卖肉的没有吃惊,一直在用很平静的语气向李八斗询问,这不应该是一个普通人,或者正常卖肉的反应。   李八斗记住了他的名字和住址,觉得有必要暗中查一查。   夏天那边的节目做完,和两位同事过来对李八斗又做了些案情采访,随后打道回府。   而就在李八斗一行离开16号别墅的大约几分钟后,从斜对面大约三十米的别墅楼顶上如猴子般敏捷地跳下来一个人。   那人戴着一顶草黄色太阳帽,配墨镜,着黑色衬衫,背一个双肩包,将头低得很下地往16号别墅走来,细看时可见其双手都戴着手套。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边,找了个地方翻墙上去,动作十分敏捷,就跟猴子爬树一样,三两下就到了别墅二楼。   在二楼进屋之前,他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双鞋套套在脚上,又拿出了一支微型手电,这才进屋。   他在二楼逐个搜索,找到了儿童房间,看见了床上和地上还残留的血迹。   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是手电在血迹上停留了许久,然后干脆地转身出屋,到了楼下,楼下客厅的地板上,除了血迹,还有警方画线出的死者躺姿。   他取下墨镜,弯腰蹲下,仔细地查看着地面,那古铜色的脸抽动了一下,然后又站起来,目光环视屋子,看到了一边的主卧,他进去,站在电脑面前,重启电脑,可什么记录都没有了。   很显然,监控硬盘已经被警方取走了。   他站在原地呆了会,然后一个人跑到了楼顶,站在模糊的阴影区里,看着那片夜幕笼罩下的别墅,脸上的表情一片木然,看不出悲喜。   这里是镇子的边缘,是整个白山县的高档住宅区,宜居,所以没有市中心那种灯火通明和喧嚣。   周边绿化的林子里还有声声蝉鸣,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吵。   那是夏天,也是很多人童年的记忆。   背包人如一尊雕塑似地在黑暗里站了许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想起了某些过去,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来,点燃了一支烟。   当他深吸一口气,烟头发出刺眼的红光时,映亮了那张黑暗中的脸庞。   那是一张古铜色的脸,有着许多坑坑洼洼的印记,就像是下雨天被人踩过的一地泥泞。   开始,他的烟抽得很慢,很久才吸得一口,当烟吸得过半时,他突然大口大口地猛吸起来,烟头上燃起了火,很快就吸得只剩烟屁股了。   他弹指将烟屁股扔掉,转身下了楼。   几分钟后,他到了16号别墅的对面,选了个位置爬上楼,进了屋里面,直接找到了装有监控的电脑,麻利地从里面取出了硬盘装置,然后转身离开。   十六号别墅往左约一百米的林荫道下停着一辆三菱越野车,背包男打开车门上了车,再从背包里取出一台小尺寸的平板电脑,将硬盘插了上去,观看起里面储存的监控记录来。   当他看见一匹马出现在别墅门口,并将狗踢飞出去,再往别墅进去时,那副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了微微地松动。   到后来马的离开,整个别墅再没有人进出,直到有人发现现场,警察到来。   背包人继续着往后看。   他看见了李八斗带着夏天到来,然后夏天的两个同事赶到,那个卖肉的骑着三轮车出现。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些,他看见了那个卖肉的突然转过来看见李八斗时的犹豫,然后到李八斗旁边停下,边说着什么,那双眼睛一直往别墅里盯。   看不清他的相貌,那顶草帽压得比较低,但能看得见他的右脸上有一道刀疤。   这只是一个卖肉的吗?   天色昏暗,他不急着回家,却把三轮车停在一个警察旁边,想干什么?那双张望的眼睛,是纯属好奇,还是另有目的?   背包人沉思片刻后,收起电脑,迅速驾车离去。 第11章 罪犯可能是个变态   十二点的白山县城,白日的喧嚣如潮水,渐渐沉寂。   本来,以前这个时候的白山县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今天发生的特大命案,警方对整个白山县城来了一次大规模的突击搜查,凡是没带身份证的,来历不明的,都被带回派出所盘问,以至于好些社会边缘人物都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屋里,没有出来声色犬马。   大湾片区的巷子里,一个骑着单车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子,后来,站在一条街口的路灯下,抬头仰看夜空,那双目光如锋芒利剑,穿透黑夜,牙齿咬得腮帮鼓起,使得那张本来俊朗的脸都有些扭曲。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山县刑警大队刑侦一科的刑警成员李八斗。   调回白山县以来,为了寻找当年那个杀害诗佳的变态凶手,他每天晚上都骑着单车游走在从石笋镇到白山县城的大街小巷。   在无数个晚上,他将这些大街小巷走过了无数遍。   他也知道这种大海捞针地寻找,就跟瞎猫碰死耗子一样难,希望渺茫,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调看了当年诗佳被杀的案卷,本想得到一些有用的资料,结果大失所望。   那上面只记录着诗佳被杀的现场,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或资料。   没有疑似凶手的脚印,因为警察赶到时,那里已经围了很多的闲人,将现场的脚印完全破坏掉。   也没有指纹,或者疑似凶手留下的任何东西。   诗佳的下体流了很多血,但不是被性侵的,而是被刀子捅的。   所以,她的体内也没有凶手的精液,亦没有关于凶手的DNA痕迹。   虽然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但李八斗还是从凶杀现场得出一些推论。   其一,这个凶手应该性无能,或者性取向不正常,他对女人并没有欲望,所以没有侵犯诗佳;   其二,凶手是个变态,他对女人没有欲望,但却有某种深重的仇恨,所以才那么凶残地伤害女人的下体;   其三,他可能曾经被看起来单纯而漂亮的女人伤害过,因为从诗佳的外貌特征上看,就是那种纯纯的,漂亮的女孩。   既然凶手有这种变态的报复心理,那么他就不会只杀一个人,因为变态就是一种病,只要犯病,他就可能杀人。   然而,十年了,在白山县的刑事档案中,并没有这种毁脸毁下体的凶杀案记录。   李八斗觉得不正常。   那绝非一桩偶然的凶杀案,凶手之变态,既然踏出了覆水难收的一步,就不可能收手,能干出那种事,就说明他的心理状态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已经无所畏惧了。   那为什么十年来,白山县没有类似的案子发生?   难道,凶手死了?   李八斗不死心,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凶手还活着,就在白山县城的某个角落里,但凶手是个高手,在用更加高明而隐蔽的手段犯案。   白山县的刑事档案中之所以没有类似的案情记录,是因为他后来犯下的案子,都没有被发现!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所以,他每天晚上都会骑着单车,穿梭在从石笋镇到白山县城的大街小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相信他会找到那个变态的蛛丝马迹,会逮着他,并用变态的手段对付他,让他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代价,以慰诗佳在天之灵!   李八斗将单车骑到前面二十米的垃圾桶边,将嚼得没味的口香糖吐了进去,刚将单车调转过来准备回家。突然,他看见了一个也骑着单车往这边过来的人。   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戴副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   那人看见他的时候也愣了下,并捏住了刹车停下,颇为腼腆地对着他喊了声:“八斗哥。”   “唐白?”李八斗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来这边找个朋友。”唐白说。   “找朋友?”李八斗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哦,没事。”唐白说,“我等会坐个车回去就是。”   “这里打的回镇上,得要一百多了。”李八斗说,“算了,你跟我一起,我送你吧。”   “送?”唐白忙说,“算了吧,八斗哥,这么晚了,麻烦你不好。”   李八斗说:“我说送你就送你,跟我客什么气。”   “那,好吧,我找个地方把车还了。”唐白说。   李八斗说:“先骑着吧,我先回一下刑警队,那里也可以还。”   “嗯,好。”唐白答应。   然后,两人一起骑着单车到了刑警大队,门侧边停了一长排的小黄车,两人都各自扫码还了车。李八斗再进去开了自己的车出来,唐白坐在副驾。 第12章 黑夜里的坟   车子穿过已经安静下来的城市,街灯昏黄而柔和地亮着。李八斗边开着车,边和唐白聊天,问起关于唐白的近况。   唐白本和李八斗同村,都住未开发之前的石笋村,但唐白比李八斗要小六岁,和李八斗的妹妹李小玥同年,还是同班同学,彼此的关系很亲近,小时候的唐白总喜欢跟在李八斗的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八斗哥”。   那时候,无论是春天网蝴蝶,还是夏天抓知了,只要有李八斗的地方,就有唐白。   但后来两个人的接触就很少了。   石笋村得到了开发,开发商找村民买土地,补了村民很多钱,几乎上整个村子的人都致富了,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改做生意或其他。   那时的石笋村民都笑得合不拢嘴,认为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换来如今富贵。唐白也曾这么认为,然而,他变成了悲剧。   家里有钱之后,他爸唐世德过上了花天酒地的生活,还爱上了赌博。   终在某天,他爸为了另外一个年轻而妖艳的女人抛弃了自己老婆。   爸妈离婚那年,唐白十岁。   离婚时唐白老妈没有分到一分钱,唐世德说钱都输了,也或许他给另外一个女人用了,谁知道呢?   反正,在离婚协议上,唐白老妈就只分到了居住着的那套房子。   那时的唐白妈妈还有工作,可在离婚之后,她整个人垮掉了,整天以泪洗面,神神叨叨,被公司辞退了。她还打唐白,打完之后再抱着他哭。   后来,唐白生了一场病,没钱治,老妈就把镇上的房子卖了,去了农村的外公外婆家住。   没过几年,外公外婆相继过世,就变成了唐白和老妈相依为命,而老妈最终也在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彻底精神崩溃,疯掉了,生活都难以自理。   那年,唐白才刚读高一,就辍学了。   那时的李八斗还在省城读警校,妹妹特地打电话给他说了这事,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唐白,让他继续读,说帮他给学费。   李八斗的家境很好,他在家里也能做一些主了,做很多事父母都支持,他觉得他可以帮唐白,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但唐白拒绝了他的帮助,说他不想读了,想做点事,照顾好妈妈。   后来,李八斗只是从妹妹口中知道,唐白在镇上的一家书店上班,他也忙着研究和侦破各种案子,不知唐白到底怎样。   唐白的脸上没有深重的苦难或是辛酸。   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他,腼腆的微笑很干净,阳光。李八斗问他的近况,他微微地笑着说:“挺好的,一个月有千多块工资,除了吃的用的,每个月还能剩好几百呢,工作也轻松,很闲。   现在其实买书的人少,只不过那么大个地方,需要一家书店,而书店又需要一个人看着。   老板也无所谓有没有人买书。反正,国家有补助,书店就是为地方撑门面用的。不过,我可以在书店免费看很多书,觉得很充实,很好。”   “嗯,其实生活简单就好,知足就好。”李八斗挺欣慰的,他觉得唐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一个经历了那么多变故的孩子,还能有这种心态。   凌晨两点的样子,李八斗把唐白送到了他现住的五谷村。   “谢谢八斗哥。”唐白下车,很礼貌地说了声。   “跟我不要客气,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当外人。”李八斗对他,还是那种哥哥对弟弟的口吻。   “嗯嗯,知道。”唐白也如当年一般很听话地应着。   “好了,你去睡吧,我也先回去了。”李八斗说着启动了车子。   唐白站在那里,看着李八斗的车子转过山坳,才转身回屋。   苍穹一片漆黑,黑暗中四周的群山如狰狞鬼怪,车灯过处,才看得清那是山石树木。   李八斗没有把车顺着原路开回镇上,而是转了个弯往一条石子路开上去。   大约十来分钟的样子,他停下车,打开手机电筒,沿着一条小路上去。   小路两旁都是玉米林,玉米早掰走了,干枯的叶子在夜风中不时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山林里某些不知名虫子唧唧地叫着,让夜平添了几分诡异。   沿着小路往前约百余米,李八斗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座坟。   一座用条石砌筑的坟。   盛夏时节,草木疯长,坟头上荆棘丛生,一片荒凉。   李八斗站在那里,默默地盯着坟看了一会,然后在坟前坐下,双手捧着脸,仿佛心中有着无法排遣的痛苦,双手十指都将脸抓得变形;   一会又松开手,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黑暗苍穹,发呆。   仿佛地,他又看见了当年,那个令他心碎而绝望的早晨,诗佳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和他说话,不会和他玩耍。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因为失去一个人心里被掏空的感觉,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那些天,他满脑子都是诗佳的样子,但他知道,诗佳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越是这样,他越想她,想着想着,眼泪就来了。   他突然觉得身子一阵虚弱无力,他靠着坟堆,想放声大哭,他抚摸着那生出了青苔的坟堆,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着抱歉,这么多年了,都不能给她个交代。   那种痛苦就像毒瘤一样长在他心里,无法挣脱。   那个恶魔到底在哪里?   在哪里!   答案就在黑夜里,而黑夜无声。 第13章 疯疯癫癫的农妇   李八斗是被某种动静惊醒的。   他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哗啦哗啦地,极有节奏。   等他的意识清醒些过来,仔细分辩了下,听着像是奔跑的马蹄声,还有山石滚落的声音。   他想再听得更清楚仔细些,那声音似乎渐渐地去远了,消失了。   他想确定一下那声音到底从哪个方向或位置传来,都似是而非的感觉。   他转着目光看了看四周,除了重重叠叠的山之外,就只有枯黄一片的玉米林,这样的环境,不可能有人骑马奔跑吧?   也许,是昨晚太过伤心,疲倦,没睡好,产生了某种错觉?也或许,是昨天16号别墅的那匹马,让他神经敏感了?   他打了个呵欠,发现身上已被晨露打湿,又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六点,昨晚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其实时间也还早,可这里终究不是睡觉的地方,而且凶马之案,疑点重重,他应该早点回去,查找案件线索。他当即起身来,又看了眼那座荒坟,转身离开。   而当他将车开到山下,转过一个山道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前面不远的公路上,有人牵着一匹马踽踽而行。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早,谁出来放马了?   刚才听到骑马奔跑的声音,难道不是错觉,是真有人骑马奔跑?   李八斗将车子开过去,渐觉那背影有些熟悉,牵马的人听见身后车辆行驶之声也回过头来,看见那张面孔时,李八斗不由大感意外。   “唐白?”李八斗将车在旁边停下,从车窗探出头。   “八斗哥,这么早你去哪了?”唐白也很是意外。   “哦,去个地方的。”李八斗问,“你这么早牵着马去哪?”   “不去哪啊,我就牵出来遛遛。”唐白说。   李八斗看着那匹马,身高不高,一米三四吧,看起来还像匹幼马,却又比幼马似乎更老练,或稳健一些,看起来更像骡子,乌黑色的皮毛,整齐而闪着光亮。   “这么早就出来遛马吗?”李八斗问。   “没办法,我七点的样子就要出门往镇上去上班了,只能早点才有时间。”唐白说。   “我刚才听见有骑马奔跑的声音,是你吗?”   “骑马奔跑?”唐白摇头,“没有啊,这到处都是山林和庄稼地,骑马跑不开吧,而且我这马儿身子不好,我很少骑的。”   “你什么时候养马了?”李八斗又看了眼马儿问。   “很久了。”唐白说,“外婆家本来有养马,我搬他们家住后就开始养了。”   “养了多少?”李八斗问。   “没多少,就这一匹。”唐白说。   “就这一匹??”李八斗说,“这还是匹小马,没有长成年的吧?”   “没有,这是匹成年马,早成年了。”唐白说,“六七岁了呢。”   “六七岁了?”李八斗忍不住又多看了马儿一眼,“不像吧,个子这么小,骨架都还没长开一样。”   “哦,这是一匹早产马。”唐白解释,“在它将要出生的前几天,老马不小心掉下河沟摔死了,是我外公从老马腹中取出来慢慢喂养活的。   当然,也可能有些别的什么原因,它的身体一直长得很缓慢,长到这么大之后就再也没长过了,好几年了,一直这体格,像小马。”   “原来如此。”李八斗叹息一声,“看来,马也与人一样,命运里充满了跌宕和不公。”   唐白一笑:“从古至今,纵是并无私心的雨露阳光,于天地万物来说,也从来无法做到公平的吧。   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所受阳光雨露都不一样。也有生于石头夹缝中,缺少生长土壤的;或生于土壤中,而土壤贫瘠的,但它们一样能活出它们的人生,知足就好。”   李八斗点头:“嗯,是的。很多时候,比拥有更重要的是心态。有些人拥有很多却始终贪婪,最后落入无底深渊。   有些人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人生圆满。好了,我还有好多事忙,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嗯,谢谢八斗哥。”唐白应了声,看着李八斗开车去远,消失在村口,那张斯文而干净的脸上突地浮起一丝莫名怪异的笑。   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说不清那是在悲哀,还是嘲讽。   他牵着乌黑色的小马,踩着落在公路上坑坑洼洼里的阳光,在不疾不徐如鼓点的马蹄声中,来到了几间破落潦倒的土墙瓦房前。   土墙裂开了可以塞进手掌大的口子,屋檐下布满了蛛网。   一扇原木的门上用红墨水或是粉笔画了许多X,和写了密密麻麻很难分辨的字,显得特别凌乱而拥挤。   这就是唐白的家。   严格地说来,是他外公外婆的家,当他和母亲从镇上搬来这里,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之后,这里就完完全全地成了他的家,他和母亲在这破落的房子里相依为命。   他把小马留在了屋前的院坝上,往门口这边走来。   虚掩的木门吱嘎一声打了开。   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衣头发蓬乱的妇人出现在门口,那蓬乱的头发夹杂着根根银丝,黑白相间,尽显苍老;   花格子衬衫大概是扣错了扣子,下面的衣摆一长一短,显得特别怪异。脚上也是,一只脚穿了鞋子,一只脚光着。   妇人拉开木门,往左右看了看,骂骂咧咧地:“又是哪个砍脑壳死的,来偷我屋里东西,要杀千刀,遭雷劈啊。”   抬起眼来,看见往这边走来的唐白,那一双呆滞的眼睛就盯着他,面上颇带关心地问:“唐白,你又去看医生了啊,医生怎么说,你的病还能治吗?”   唐白过去扶着她:“妈,我没病,你别担心。”   “你别瞒着妈,妈知道你有病,我们有钱治,有钱治,就算卖房子,妈也给你治,好不好,你别哭,别哭,妈就怕你哭,哭了停不下来……”   妇人边说着,伸出那瘦骨嶙峋的手,颤颤巍巍地轻抚着他的头。   唐白站在那里没动,任由那只干瘦而粗糙的手在他头上和脸上摩挲着,那手掌上干裂而起的茧皮几乎将他的脸划破,隐隐地传来丝丝刺痛,可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他闭着眼,任由有种痛苦在心里如同虫子一般爬过。   妇人突然停下那摩挲的手,直勾勾地看着他:“唐白,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天晚上去哪了呢,为什么我一整晚都找你不着?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妈。”唐白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当时太累,在林子里打个盹,就睡着了。”   “我不信,肯定是又有人欺负你了,他们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回来是不是?”妇人神情激动而凶狠地说,“是谁欺负的你,你跟妈说,妈去把他们都杀死,看他们还欺负你!”   “妈,没人欺负我呢,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身上也没有伤。”唐白说。   “没有伤吗,我看看。”妇人盯着他的脸看了阵,又掀起他的衣服,在他身上找,然后拉过他的手,看见他手背骨处有些红肿,当即指着,“你看,这里,这里,这里受伤了,我就知道有人欺负你了,是谁,你跟妈说,妈马上就去杀了他。”   唐白说:“妈,真没人欺负我,谁欺负我会打我这里呢,是我干活不小心被树枝戳了下,没事的。”   “真没人欺负你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人欺负了你?是你不跟我说?”   “不会的,谁欺负我都会跟妈妈你说的。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妈妈你会保护我,我肯定会跟你说的。”   “嗯,只有妈妈会保护你,不要去相信别人。可是,妈妈最近总感觉自己病了,还病得不轻,我会不会死啊,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你怎么办呢?”   妇人口中喃喃着,眼里泛起露珠般晶莹的泪花。   她抹了把眼睛,转身往屋里去了,那脚步跌跌撞撞的。   唐白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无悲无喜,如一尊雕塑,许久之后,脸上才露出一丝说不清是悲哀还是嘲讽的笑容,抬脚进了屋。 第14章 吃豆浆遇见警花   东方天际的朝阳穿破云层,喷薄而出,金色的光辉零星地洒在山村公路上。   李八斗开着车,穿过朝阳,赶回城里。16号别墅的案子疑点重重,他想了一夜都没有头绪,他得加快侦破力度。   他赶到刑警队时才七点半,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把车停好后,就走到门外面去吃早餐。   刑警队往左有一条比较古老的巷子,巷子里有好几家老字号的早餐店。   其中有一家李记豆浆,是李八斗的最爱,那豆浆用精选黄豆打磨,醇香扑鼻,口感正宗,再配上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简直人间美味。   李八斗将一只脚踏进李记豆浆的大门,目光不经意地看向里面,和往常一样,食客满座,只有靠门边还有一个空位,而那处空位的对面,竟坐了一个让他不想见到的人。   那个美艳动人却脾气爆臭整天对他黑着一张脸的女法医,姜初雪。   李八斗又往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位置了,心里想了想,老子李八斗做人,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凭什么要躲一个女人!   互相看不顺眼就互相膈应呗。   他举步往那边过去,在姜初雪的对面坐下.   正喝豆浆的姜初雪抬起眼来,看见他,那张本来清风明月的脸一下子就乌云密布了,眼中也射出两道锋芒来,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我都跟你说了,那天晚上,只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李八斗实在是无语。   “打住,不要再提了,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姜初雪粉脸如霜。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等着你的代价吧,别让我失望。”李八斗说,“虽然,我对女人没兴趣,但我对泼妇有兴趣。”   “你会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姜初雪恶狠狠地说。   “我怎么死的我一点都不关心。”李八斗说,“我现在关心的是,我好像派了你去省城找专家了解马的脾性和其杀人的可能性,你为什么还在县城?”   “我已经联系了省城的朋友去生物科技大学找了动物学专家,要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有什么问题吗?”   “是吗?”李八斗问,“什么答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姜初雪一脸强横。   李八斗说:“你别忘了,我是专案组副组长,我直接对组长汇报,所有成员都有向我汇报案情的义务!”   “下班时间,我吃早餐的时候,也有这种义务?”姜初雪问。   李八斗点头:“行,那我就等你上班再汇报吧。”   “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改变不了你肩上的警衔只是一枚四角星花的事实,嘚瑟什么啊。”说完,姜初雪喊了店员买单就走了。   “四角星花怎么了?老子还年轻,以后要加很多杠上去给你看,别狗眼看人低。”李八斗愤愤不平,但他说的话,姜初雪已经听不到了。   心情坏了,豆浆都没以前喝着香了。   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   和往常一样,他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转悠着,想为当年的诗佳案找到一点线索。   结果,在盛景小区外,他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包男子,便悄然地跟了上去,结果发现那个背包男子从暗处翻进小区围墙,然后敏捷如猴地爬上三楼,用工具打开窗子,钻进了里面。   不管是偷东西,还是别有目的,肯定是在犯罪了。   李八斗也没多想,当即也使出本事,徒手爬楼追踪上去。可当他进入那间房子寻找小偷时,却正遇到洗浴完从浴室出来的姜初雪。   当时,姜初雪身上连浴巾都没有围,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浴室里出来,毕竟是她自己的家,门窗本来都关着的,谁想得到会突然多出一个男人来呢?   在彼此狭路相逢的瞬间,姜初雪惊叫得一声,迅速遮挡住胸前,退回浴室去,穿好了那套本来换洗的衣服,杀气腾腾地出来。   李八斗还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当时他想去继续寻找小偷,可白看了人家身子,就这样走了不好,万一人家报警了呢,虽然他问心无愧,但终究影响不好,会成笑柄。   所以,他就站在那里,等着姜初雪出来,想跟她解释一下。   然而,姜初雪出来,却没等他解释,打开浴室门的瞬间,只怒骂得一句:“你想死了。”   随即杀气腾腾地出手,抬腿一脚就往李八斗裆部蹬来。   李八斗敏捷地闪开。   姜初雪却步步紧逼,招招凶狠,不把李八斗废掉誓不为人的架势。   虽然她的战斗力令李八斗大感意外,但肯定不是李八斗的对手。   李八斗可是拿过警校格斗赛冠军的人,而且是在第一个回合就击倒了第二名的选手。   李八斗连喊了几声“别忙动手,先听我说”,姜初雪都置之不理,他只好卖了个破绽,使出一招过肩摔,将她摔倒在地,并将她压制在地,不能动弹。   姜初雪恼怒至极,拼命挣扎,都动弹不得,直喊着:“你个傻逼,别碰我,给我滚开。”   甚至都想用嘴咬李八斗了。   李八斗却把她压得死死地说:“你答应冷静下来听我说,我就放开你。”   姜初雪迫不得已地答应了。   李八斗说了自己是警察,是跟踪一个小偷进来,并不是偷窥狂,或在犯罪,刚才只是一个误会。   “你是警察?证件呢?”姜初雪不信。   李八斗给了证件她看。   可她还是不信:“警察怎么了,警察就没有败类吗?一个刑警这三更半夜的抓小偷,谁信呢?我看你就是小偷吧!”   “我懒得跟你扯,我看你们这小区很高档,应该装有监控吧,调监控看吧。”李八斗说。   姜初雪也同意了。   两个人去保安室调了监控。   然而,小偷翻墙上去的那个地方,竟然是监控死角!   李八斗把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我就是从那里跟着爬墙进去的,你看监控也没有拍到我,是吧?”   “一个下三滥的小偷能徒手爬墙,还能没有任何声响地把我的窗子打开,你的鬼话谁信,那个小偷分明就是你!”姜初雪怒不可遏。   “三楼而已,开窗而已。”李八斗说,“人家的防盗门,指纹锁,住十楼,照样失窃。要我给那些公安系统里的案例给你看吗?”   “好,就当你是追小偷。”姜初雪问,“你既然跟进屋来追小偷,为什么不去追小偷,为什么站那里盯着我看!”   “我……”李八斗说,“我意外,措手不及啊,我正进屋,突然就看见你……那样,换谁也会愣住的是不是。”   “你……”姜初雪气急败坏,指着李八斗,“我不管,你没法证明你是抓小偷进的屋,你就是那个小偷,我要举报你!”   边说着,姜初雪就准备打电话。   “你举报我什么,进了你的屋,还是看了你的身体?”李八斗问,“你很乐意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洗澡出来被我看到了吗?”   姜初雪愣住了,停下了打电话的动作。   显然,她也不想这件事声张出去。   李八斗说:“而且,我知道你也是警察,我在刑警队的食堂见过你。你真要把这事闹开了调查,整个白山县刑警队都会是我们的传说。”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最终,姜初雪只是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这么一句恶狠狠的话,自己转身走了,她甚至不想再多看李八斗一眼。   李八斗也只得摇头叹息一声离开,他不知道的是,姜初雪回屋以后,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身子。   她觉得她的身子被李八斗那样地看到,也碰到了,是对她的玷污。   而恰恰,她有异性洁癖,对男性有一种天生的抵触和排斥,包括,她自己的父亲。   所以,后面每次相见,她对李八斗都表现出极强的厌恶,李八斗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不可理喻,却并不知道,那件事于她来说,是她心里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点。   pac??? # 第15章 死者背景很复杂   李八斗吃完早餐到刑警队的时候,看见门口等着三个人。   一对年纪大约六十来岁的老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你们找谁吗?”李八斗问。   中年妇女指着两个老人,说:“他们是夏东海的父母,昨天接到了刑警队的电话,说是东海一家出事了,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到底什么情况?”   “进来坐着说吧。”李八斗打开门,把三人都让进了里面。   两个老人本来都长得身宽体胖的,但此刻的神情里却有种格外地憔悴,尤其是夏母,两只眼睛明显地红肿,夏父则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他钱一样。   “谁杀的人,抓住了吗?”一进屋,屁股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夏父就追问。   “没有,还在调查之中。”李八斗说。   “还在调查?”夏父一脸不满地质问,“东海家里有监控,谁杀的人一目了然,还调查什么?”   李八斗说:“他家是有监控,但监控看见的,有点过于邪门。”   “怎么邪门了?”夏父问。   李八斗说:“案发的那个晚上,我们只从监控里看见了一匹马进出他家,没有发现人。”   “什么,只看见一匹马进出他家,没有人?”   夏父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脸上的肥肉都抖了起来,“简直胡扯八道,你的意思是马杀了他们一家三口吗?”   “我知道这说来不可思议,不如你们自己看看监控吧。”这时包古正好进来,李八斗便让包古带他们去看监控记录,也看看被害人遗体。   “我告诉你们,别想忽悠我,我人老,但不糊涂,你们要是敢包庇谁,就算告到上级去,我也要讨回公道!”   夏父怀着对警察的不满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李八斗没与他见怪,他能理解一个老人的丧子之痛,也同样能理解他听说一匹马杀了三个人后的愤慨。   没人能相信一匹马能杀三个人这种事。   魏大勇、冷笑和姜初雪先后赶到。   本来,冷笑和姜初雪都不在刑侦一科的,但成立专案组后,为了办案方便,就把他们的办公点临时放到了刑侦一科。   “怎么样,安排给你们的调查任务都完成了吗?”李八斗问。   “我昨天晚上加班到两点,才看完两处监控,还有好几处都没看,至少还得今天一整天,并且得加班才能看完。”冷笑说。   “我也是。”魏大勇说,“夏东海的社会背景似乎很复杂,我目前也只是了解到一小部分,还有好些人需要走访,到时候做个整理了一并报告给你吧。”   李八斗把目光落在姜初雪脸上。   姜初雪说:“昨天我已经跟三位省动物学专家交流过了,他们的说法基本相同。认为任何动物都可以经过一定的人为训练后,从而具备一定的执行能力,但还是会受到物种限制。   马能被人训练的方面有很多,譬如奔跑,跳跃,以及某些意识性的服从,但马天生不具备攻击性,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有条理地杀人。   若单论杀人,很多具有凶性的肉食性动物都可以,譬如豺狼虎豹,但它们也不会有条理地杀人,除非经受过一定训练的灵长类动物,譬如猴子或猩猩,但马绝不可能。”   “马绝不可能?”李八斗说,“可问题是,16号别墅案,除了一匹马,没有别的可疑对象了。就算是自杀,也得给我们留下凶器才是。”   都不说话了。   因为此事蹊跷,谁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没有其他线索,或证据。   李八斗说:“这样吧,你把监控中马进入别墅,将狗踢飞,直到门口用前蹄敲门那段视频截取下来,发给动物学家研究一下,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嗯,好。”毕竟是关于案子,姜初雪还是选择了服从。   “行了,都自己忙自己的去吧,抓紧点,这个时候哪怕丁点线索都可能成为我们打开缺口的关键,辛苦大家了。”李八斗说。   “斗哥放心吧,我不睡觉不吃饭,也必破此案。”魏大勇掷地有声。   “寻找目击证人的事呢?”李八斗问,“有什么发现吗?”   魏大勇说:“这是包古负责的。”   “哦,他带夏东海父母看监控去了,你去把他换回来,我问下情况吧。”李八斗说。   魏大勇应声,很快把包古换回来。   李八斗问关于对目击证人的了解情况。   包古说:“我问了半山别墅的保安,他们倒是看见了马进别墅,当时还议论了是谁家养了马,还知道自己回家。   但因为马走得从容不迫的,没有危险性,他们也就没管。另外我也找了马来的沿途居民询问,好几个人都看见了马,但也仅止于看见,没有别的发现。”   “这么看来,和我们对监控分析的一样,那确确实实是一匹真真正正的马?真的是马杀人?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怪。”   李八斗回到位置上,脑子里一片雾蒙蒙的茫然。   案发之后,他一直在期望着得到一种答案,那看似一匹马制造的凶案,但其实却是人为操控。   然而,现在动物学家给出的答案,说马不属于攻击性动物,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有条理地杀人。而目击者又能证实,那确实是一匹真真正正的马!   那么,三条人命的惨案,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那又到底是一匹什么样的马? 第16章 突然缺席的屠夫   李八斗连着嚼了两片口香糖,始终想不出一种马杀人的逻辑。   他觉得有两种马杀人的可能,但都与事实不符。一种可能是,马为疯马,疯马神经错乱,会干出疯狂的事情来,可监控所见,马无半点疯相,从始至终都很清醒,且理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马为妖马,按照迷信的说法,不管什么东西成妖成精了,都会具备超能力。   然而,迷信只是瞎编乱造的东西,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   是真出稀奇了。   李八斗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案发现场,案发后的一些细节观察等等。   突然,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带夏天去16号别墅录节目时,那个踩着三轮车卖猪肉的,那个时候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那里,会不会真有什么问题?   监控所见,马为疑凶,但动物学家也说了,马不会受人主导杀人。所以,李八斗觉得,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人身上。   目的性如此明确的凶杀,肯定是人的恩怨。   李八斗还记得卖肉的,当时他问了名字,叫阎铁山,住五谷村,不过上午的时候,他应该不在家里,而是在镇上卖肉吧。   他在公安系统里输入了阎铁山的名字,查看其个人信息,年龄四十,未婚,户口地址为石笋镇五谷村二组十号。   万一在摊位上找不到他,就去他家里找。   记下地址后,李八斗当即开车直奔石笋镇菜市场。   上午十点。   石笋镇菜市场人流如织,因为整个石笋镇就只有一个菜市场,不管是餐馆还是市民都在这里买菜,所以显得特别混乱而拥挤,菜市场门口的街道都被堵得没法通行,一些菜贩子在外面打游击似的活动,看见有城管人员来,立马骑着三轮车就跑,等城管人员一走,立马又回来抢地盘,在这种长期猫捉老鼠的游戏里,他们已经完全地摸索出了对付城管的办法,总结出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李八斗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步行着往菜市场里来。   他只往菜市场里扫得一眼,就看见了那一排卖肉的地方,当即往这边过来。   然而,李八斗没有看见阎铁山。   虽然他只和阎铁山见过一面,但对阎铁山的印象却十分深刻,因为阎铁山的脸上有一道极醒目的蜈蚣似的刀疤。   在一排十余张卖肉的摊位中,有一张摊位是空着的,而其他每一张摊位上都或挂着或摆着许多肉,有的摊主在和顾客讨价还价,有的已讲好价了开始割肉,或剁着骨头。   李八斗还是走了过去,找了个卖肉的问阎铁山在哪个摊位。   “你说阎老三吧?”卖肉的果然指着那个空着的摊位,“那里呢,今天好像没来。”   “他经常不来吗?”李八斗问。   “没有吧。”卖肉的说,“他是我们这里出勤率最高的了,刮风下雨,逢年过节,从没有休息过,反正我来这里三年了,从没见他缺席过。很奇怪,他今天居然没来?”   “三年,他都没有缺席过?”李八斗表示怀疑。   “怕不止三年吧。”卖肉的说,“我是说我来这里三年,没见他缺席过,有在这里杀了十年猪的老铁,说十年了都没见他缺席过。   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我想人总有个生病的时候吧,生病了还能干活吗?老铁说,他也没生过病,是一神人。”   “嗯,好的,谢谢了。”李八斗愈觉得阎铁山有问题了,当即转身就走,决定去他的家里找他。   可走得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倒回来问:“哦,对了,请问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卖肉的摇头:“他这个人很闷,不喜欢跟人说话,我来这里三年都没和他说过两句话,其他人也一样,我们所有人都空了吹牛,唯独他不合群。他连卖肉都是一口价,不和人讨价还价,你爱买不买。”   “这样,还能把生意做下去?”李八斗问。   “能啊,为什么不能。”卖肉的说,“他心不大,不想赚多的,一口价喊得很低,是刚好有点赚,能卖得出去的价格。所以,他的肉比我们都先卖完呢。”   “他的肉比你们都先卖完?”李八斗皱了皱眉,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么晚了,阎铁山还骑着三轮车卖肉,看来,确实是有问题。   “昨天他什么时候卖完肉的,你还记得吗?”李八斗问。   “你干嘛,问这些干什么?”卖肉的开始有些警惕。   李八斗从身上拿出证件:“警察,做些基本了解。”   “啊?警察!”卖肉的跟见了瘟神一样,“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割肉了。”   当即就去摆弄摊上的肉。   “现在是案情需要,你有配合我的义务,懂吗?”李八斗说。   “怎么,我又没犯法,你还能抓我啊。”卖肉的理直气壮。   李八斗皱了皱眉:“原来,你怕的是那个阎老三。难怪了,他在这里卖肉,一口价很低,不但自己少赚了钱,也让你们卖不了高价,你们应该恨他,排挤他,可这么多年了,他都能在这里呆得好好的。   看来,你们确实是怕他。这样看的话,你们更应该希望他出事才对吧,来,知道什么都跟我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找他,跟我没关系,我一个杀猪的,要养家糊口,不容易,你别给我挖坑。”卖肉的始终忌讳莫深。 第17章 受过训练的狼狗   李八斗看了看其他卖肉的也都看向这边,知道都害怕阎老三,是没人会说什么的了,只好作罢,决定往阎老三家里去一趟,亲自找他问。   可就在他往菜市场出来的时候,迎面进来一个戴墨镜,着黑色衬衫的男子。   他的目光本向肉摊那边看,却在无意之中瞥见了李八斗,神情间略微地愣了愣,然后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一个普通买菜的,弯下腰在菜摊上看菜。   只是一个瞬间的细节,没有逃得过李八斗的眼睛,墨镜男显然认识他,可他却并不认识对方。   而且,他往那边走的时候也粗略地观察了,墨镜男虽然个子中等,但体格很结实,肌肉紧绷绷的,一看就是个有身手的人。   而其皮肤黝黑,脸皮坑坑洼洼,应该在野外呆的时间比较多,有很多户外活动,或是训练。   再看他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像是来买菜的。   此人可疑,非寻常之辈。   李八斗这么想着,也装着什么都没发现地出了菜市场,然后想藏在暗处观察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对方警觉性极高,买了菜后,什么也没做,直接从另一道门出去了,等李八斗从那道门跟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   李八斗想着自己还有正事,当即回到车上,往阎老三家住的五谷村二组十号而来。   那是位于山脚下的一处独立小院,四周都没有人家。   一条自己开拓出来,没有用水泥修缮的土路通到院前,李八斗开着车子,跟坐海盗船一般起伏颠簸着,到院前停下。   院子的面积挺宽的,有三四百平米,而且是水泥板房,大概也修建得有些年月了,房子的墙根下荒草丛生,并可见墙砖上长满了青苔。   院门是关着的,并上了一把大铁锁。   李八斗下车,从两扇大铁门的门缝往院子里张望。   “汪!汪汪!”   突然,一条体格硕大的黑色狼狗往门口扑来,那两只爪子扑在铁门上,划出一种尖利的声音,把李八斗都吓得倒退了两步。   本来,他是不怕狼狗的,在警校的时候,他和各类警犬打过交道。   而且,以他的格斗能力,除了藏獒那种庞然大物,一般的犬类他是有能力制服的。   刚才他被吓到,是因为他没有想到,一个杀猪匠的院子里,会养着这么大一条狼狗。   而且,当他的车子开来时,院里都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他凑近门口了,狼狗才冷不丁地扑过来,说明这不是一条普通狼狗,而是一条经过了严格训练的狼狗。   普通的狗,只要听见陌生的动静立马就会狂吠;   而经过了严格训练的狗,听见动静之初并不会轻易发声,它们只会保持警惕,静观其变,直到它们能感受到那种近距离的威胁了,才会突然发起凶猛攻击。   一个普普通通的杀猪匠,却养了一条狼狗,而且还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狼狗,李八斗觉得,这个阎老三,越来越有意思了。   16号别墅案,会跟他有关吗?   案发后,他的鬼祟出现。   长期以来,他都未曾缺席卖肉,今天却缺席了。肉摊不见他,家里也不见他,他去哪了,干什么去了?   一个能将狼狗训练得如此老练的人,可以训练一匹马,并让马用某种方式杀人吗?   李八斗也不知道能不能,但他至少能在其中找到某种关联。   他也知道,在这个世界,超出人类想象的事情是存在的,就好比那些吉尼斯纪录的保持者,他们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正常人无法企及的。   人类,或者说是任何生命,都有可能创造奇迹。   李八斗本来还想找人问下阎老三去了哪里,可一看周围,群山环绕的这片地方,除了阎老三的房子,再也没有第二户人家,根本没法问。   他觉得,他一直等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不知道阎老三会什么时候回来,他还得回去梳理案情,不如等晚上再来。   他当即驾车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之时,一个人从里面的屋子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走到铁门的门缝那里,看着扬尘而去的警车,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鹜的笑,使得脸上那道蜈蚣似的刀疤愈发地扭曲,丑陋不堪。   随即,阎老三从身上摸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打通之后,那边不紧不慢地“喂”了声,静待下文。   阎老三说:“这件事恐怕得暂时放一放才行。”   “为什么?”那边颇为老沉的声音问。   阎老三说:“我昨天傍晚去16号别墅看情况的时候遇见了警察,今天,那个警察找到我家里来了,我直觉,这个警察不简单,而且,他会盯着我。”   “他会盯着你?”那声音问,“你做什么了吗?”   “没做什么,我就在别墅前停了一会。”阎老三说,“他大概觉得,一个卖肉的,天黑了就该急着回家,不该那么好奇吧。一般人不会在意这点细节,但这家伙,我感觉很不一般,他的目光很犀利。而且,他故意对我说别墅里杀了人,眼睛就盯着我看,想看我的反应。”   “行了,你先杀你的猪吧,我再另做安排。”那声音说着,挂掉了电话。   阎老三转身进屋,从屋里搬出一条血迹斑斑的板凳来,那板凳显然不是寻常坐的板凳,因为足有两米长,两尺宽。   他将板凳放在院子中间,又进屋拿出了一个竹筐和盆子,竹筐里装满了各种长的短的砍的切的刀,还有铁钩,上面无一例外都被长年累月的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   准备好这些后,他走向了左边的一间屋子,门一打开,里面马上传来一阵猪的哼哼哄哄声。   里面关着好几头重达百多将近两百斤的肥猪。   阎老三的目光在几头肥猪身上快速扫过,然后直接走向其中一头个子最大看起来也最肥的猪面前,一伸手将猪耳朵揪着就往外拖。   猪似乎有某种预感,要命般地嚎叫起来,并拼命用四只蹄子蹬着地面,想往后退。   那只猪耳朵都要被扯掉了,阎老三也没法将猪拉走。   他脸上露出了蔑视的一笑,将腰一弯,一伸手抓住了一只猪脚,用力往上一提,猪便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阎老三就那样将猪拖出了屋子,直到那根长板凳边上,他再抓住了猪的另一只后脚,气沉丹田,双手用力,从喉咙里吼得一声,竟生生地将重达两百斤的猪给提了起来,放到了板凳上,将盆子放到了距离板凳两尺左右,再伸手从旁边的竹筐里抽出一把扁长的尖刀来,直接往猪的颈部位置捅了进去。   猪用力地挣扎着,却被阎老三单手按住完全动弹不得。   随着那把刀的缓缓抽出,猪血如泉水外涌,落在盆里,猪的嚎叫渐弱,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后,两只后脚蹬了蹬,终于不动了。   半个小时后,阎老三丢了几块骨头给狗,开着一辆虽然破旧,但看起来竟十分干净的面包车,拉着猪肉出了门。 第18章 从现场不翼而飞的手机   李八斗回到刑侦一科时,梅花红刚好来找他,说对三名死者的最终尸检结果,头部是唯一的致命伤,而伤为钝器所致,从头骨断裂形状判断,钝器看起来像马蹄形,但不能完全确定,只能确定钝器有半圆形。   另外,那只单管猎枪上的血迹也已经化验出来了,是狗血,染上去的时间不长,大约在十来天左右。   狗血?   李八斗皱了皱眉,猎枪上怎么会沾上狗血?   如果说沾上了什么野猪野鸡,甚至沾上人的血,可能性都还比较大,但沾上狗血,还是令李八斗有些意外。   难道是猎狗在追猎物的时候受伤了?然而,血又怎么沾到猎枪的枪管上的呢?   “对了,能麻烦红姐你点事吗?”李八斗问。   “什么事?”梅花红问。   李八斗说:“我想麻烦红姐再跑一趟石笋镇的十六号别墅,去找那条埋掉的格力犬,采样对比一下,看和猎枪上的血样是否吻合。”   “对比狗血?”梅花红一脸懵,“有什么意义吗?如果吻合怎样,不吻合又如何?”   李八斗说:“我看了那条死去的格力犬,当晚它扑向凶马时,动作非常迅速敏捷,一点也没有受伤的迹象,后来我看过死去的它,除了侧颈致命伤,没有别处。   而猎枪上的狗血是十天左右的,格力犬应该在十天之内没有受伤出血过,所以……”   “所以怎样?”梅花红问。   李八斗说:“猎枪上的血有可能是别的狗留下的。”   “别的狗留下的又怎么了呢?”梅花红还是一脸茫然。   李八斗说:“不怎么啊,我就是好奇,夏东海的猎枪上为什么会沾上别的狗的血,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故事,而且时间又是在十天左右,这跟十天之后他的被杀,有没有点什么关联呢?”   “好吧,你的脑洞真大,想得真远。”梅花红说。   “破案嘛。”李八斗笑,“任何一点微小不起眼的细节,都可能是打开缺口的关键,宁可麻烦一千次,也不能疏忽大意一丁点。”   “行啦,你破案的水平是公认的了,姐服,姐帮你这个忙,就再跑一趟帮你证实证实。”梅花红说。   “嗯,多谢红姐,回头请你吃大餐。”李八斗开玩笑。   梅花红出门而去,李八斗拿着报告单,才往上瞄得一眼,门口光亮一闪,进来一个人,李八斗抬头一看,是魏大勇,远远地就喊着:“喂,斗哥,有点不对劲哦。”   “有什么不对劲了。”李八斗问。   魏大勇把一部华为和一部苹果手机往桌上一放:“技术人员已经解开了屏幕锁,我看了两部手机的通话记录,并且对通话记录进行了部分重拨,确定了两部手机的主人都是杜美娟,也就是夏东海老婆的。”   “两部手机都是夏东海老婆的?”李八斗心中一动,“那夏东海的手机呢?”   魏大勇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当时我们在主卧找到两部手机,以为有一部是夏东海的,我们就可以从他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到某些线索,没想两部都是他老婆的。”   “那你们是疏忽了。”李八斗说,“赶紧去别墅的其他地方找找吧,夏东海的手机是破案的重要线索,不能马虎了。”   “应该不是疏忽。”魏大勇说,“当时不管是卧室还是客厅,整栋别墅,我们都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包括小孩的手表手机,我们都带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被凶手拿走了?”李八斗问。   魏大勇说:“我们可以再回别墅去找一次,如果找不出来的话,那就肯定跟他的被杀有关了。按照道理说,他人在家里,手机肯定在的。”   “嗯,是的,这很可能是一个破案方向,你赶紧回去看一下,是被遗漏了,还是真没有。”李八斗说。   “嗯,是,我马上去。”魏大勇应声,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安静,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李八斗又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丢到嘴里,若有所思地嚼了起来。   他觉得,魏大勇重回别墅找到手机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按照常理来讲,手机不外乎放两个主要的地方,一是客厅,二是卧室。   有书房和健身房的另当别论,而书房和健身房李八斗也都看过。   手机放在家里,必定也是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他当时看过整幢别墅,看得很仔细了,连床底下都看过,没有看见手机。   所以,真有可能是夏东海的手机不见了。   如果是的话,他的手机又会去哪了呢?被那匹马拿走了?   李八斗又特地打开了电脑上储存的监控视频,仔细地观察了那匹进出别墅的凶马,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不带走一片云彩。   它的四只蹄子和它的嘴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带走东西的迹象。   显然,马没有拿走手机。   那是谁拿走的?   李八斗停止了任何的思考,他觉得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苍蝇,再怎么拼命挣扎,都冲不出这些谜团,还是等大勇到16号别墅找一圈了再说吧。   一个小时之后,魏大勇打了电话过来。   结果不出所料。   他说他把别墅找遍了,也没有夏东海的手机,卧室没有,客厅没有,书房没有,健身房没有,夏东海的包里没有,还去车库他的车里看了,还是没有。   他还从夏东海老婆的手机上找出了夏东海的号码,拨了他的电话,提示无法接通。   “难道,夏东海的手机真是被人拿走了,凶马案是人为的?”李八斗自言自语了句。   “可我们在监控里并没有看见人啊。”魏大勇说,“而且,并不是一处监控,而是别墅的四架监控加上正门摄像头都看了,都没看见有人进出。”   “行了,你先查清楚夏东海一家的背景和与人有没有什么口角恩怨吧。”李八斗说着挂掉了电话。   然后,陷入更深的迷茫里。   夏东海的手机不见了,无法接通了,显然是被人拿走了。然而,监控里却并没有见到有人出入,也不见凶马带走的迹象。那么,手机是怎么被拿走的?   如果不是监控所见,九点左右夏东海一家散步回来,夏东海是接听着电话进的屋,那还可以假设他是在外面就把电话丢了,或者电话坏了在维修,可他明明是通着电话回家的,整栋别墅却找不着他的电话,这完全无法解释。   真是活见鬼了?   李八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很清楚,这世界是不会有鬼的,所有无解的东西,都是人的思维没有触碰到而已。   可到底是什么被他遗漏了,才使他被困在蛛网般的谜团里,找不到出口? 第19章 人帅没有对象   傍晚六点,李八斗下班,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说要回家吃饭,然后直奔石笋镇。   李八斗的家在石笋镇中心的一个小区。   小区里有百分之四十的绿化,有各种休闲健身的公共设施。   实话说,李八斗觉得这真是一个大好的时代。   想起以前住在农村,房子是土墙的,冬天下雪,那风冷飕飕地直往屋里灌,屋里架起来的柴禾完全无法抵挡那种寒冷,边烤着火还冻得直哆嗦。   雨天出门,到处都是泥泞,路很滑,一不小心就能摔个四脚朝天。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冬天,雪下很大,到处一片白茫茫,老妈去地里弄猪食,他跟着去玩。   回来的时候,老妈背着一背篓菜叶,一手牵着他,在走过一段河坎的时候,雪太滑,老妈一个脚下不稳,连人带背篓和他一起摔到了河沟里,老妈摔在下面,把手臂摔骨折了,好几个月才好。   而那几个月,老妈吊着一只手臂,用一只手臂都还得干活。   田地太多,农活太重,老爸一个人根本干不过来。人要吃东西,圈里的猪也哼哼着要喂食。   那时的农村是贫困的,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地里的那点庄稼,三餐都是土豆红薯玉米,因为地势原因,水田比较少,米都很少吃,肉就更珍贵了,一家养两头猪,一头猪卖了钱买化肥,补贴日常开销,一条猪自己吃,通常都是过节了,或是来客人了,才有肉吃。   哪家吃肉的时候,远远地都能闻到那种肉香,谗得直流口水。   自从村子开发之后,那种贫困和艰难一下子消失了,住着楼房,宽敞而明亮,只要胃还好,不怕长胖,三顿都可以吃肉,完全不用为生活发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八斗还是觉得不快乐。虽然,他在人前也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正常,可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深处藏着怎样的愁绪。   也许,物质上的富有和人的精神情感是否充实,各是一回事吧。   李八斗回到家里,老妈已经做好了饭,老爸已经往桌子上摆了二锅头。   这是老爸的生活习惯,有事没事都喜欢来两口,就算没菜,花生米也得就着来两口。   李八斗说现在自己也能赚钱了,让老爸买好点的酒喝,可老爸说喝好酒没味,他就喜欢二锅头这劲,有很多东西啊,好的未必是好的,对胃口最重要。   “要整两口吗?”老爸把酒瓶往桌子一跺。   “那必须的嘛。”李八斗说,“回来了,肯定得陪爸你喝几口。”   “我说你啊,城里堵个车再等个红绿灯,半个小时都去了,这里到县城也就二十来分钟,你干嘛不搬回来住呢,你天天吃外卖,那些地沟油做的东西,有你妈做的饭好吗?”   李八斗说:“工作忙,时间不固定。做刑侦跟别的不一样,早出晚归的,有时候侦破一个案子,深更半夜还开会,讨论,甚至走现场。所以,回来住还是有很多不方便。”   事实上,工作忙只是其一。   其二是家人对他的个人问题过问得比较紧,觉得他这年纪,怎么着也该领个媳妇回来了,老妈只要逮着机会就会跟他唠叨半天。   今天也不例外。   最后一盘菜上桌,老妈就坐过来,开门见山:“对象的事,有什么苗头了吗?”   李八斗说:“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去找什么对象。”   老妈说:“再忙也得找啊,人说成家立业,成家还在立业前面呢,你这一不留神就奔三十去了,三十岁的男人再找对象就更难了。好的吧都嫁人了,小的吧年龄差距太大。”   “可是,找不到我也没辙嘛。”李八斗说。   “什么叫找不到了。”老妈说,“你这一表人才的,工作也不错,只要你愿意,还不有大把的女孩啊,我们小区里好几个帮忙介绍的,你连看都不愿意去看,这哪里能找得到。”   李八斗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妈你就别操心了行不,把您和爸自己的日子过得开心点,舒坦点,我就很开心了。”   老妈说:“你要是找到对象我们肯定就开心了,比什么都开心。要让我们开心,就就把对象找回来,很简单。”   “行,我加油。”李八斗不想争论,感情的事是不能凑合,也不能求急的,他想顺着一下父母的心吧。   匆匆地吃完饭他就告辞了,说还有案子忙。   他也确实是有案子忙。   如果不是晚上要去找阎老三,回来顺路,他是不敢轻易回家听老妈唠叨个人大事的,因为只要老妈跟他说起找对象的事,他都会想起诗佳,那是他心里永不可能愈合的一道伤疤,只要提起来都会将他刺痛。   他对着黑暗的天空发过誓,诗佳案不破,他绝不谈个人问题。   有时候,人需要过自己心里那道坎,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20章 夜查杀猪匠   李八斗开车前往五谷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山道之上没有路灯,四周漆黑一片,车灯的光芒照向远处,群山和庄稼地,在黑暗的包围之中,有一种格外空旷的孤寂。   也许,是习惯了城市的喧嚣吧,那种半夜还有车子从马路上呼啸而过的声音,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渐渐地,那种喧嚣就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哪天突然觉得周围的世界突然安静了,竟会感到无所适从。   就如李八斗开着车子奔驰在这山道上的此刻。   连车子与路面的摩擦声都那么清晰。   李八斗对山村是有感情的,因为他人生记忆最早的十年,都是关于山村的。   只是,现在的山村已经不是那时的山村,当山村的人发现了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一拨又一拨的农民都跑去城市,山村的很多房子都空着了,或只有走不了的老人小孩。   曾经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一个院子的人坐在坝前乘凉摆龙门阵如同过年过节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每回乡下,看着那些荒芜的田地,破旧和废弃的房子,李八斗心里都会莫名地感到悲凉,物是人非的感觉。   车子进入了五谷村二组的地界,李八斗看见了前面很大的一片房子,那里是五谷村二组村民比较集中的院落,但阎老三的房子不在那里。   阎老三的房子在山的那边。   为什么阎老三的房子不建在这个院子一起,让李八斗觉得有些费解,毕竟山村的人口本来比较稀疏,建在一起至少热闹,与左邻右里的也多个照应。   李八斗不是阎老三,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阎老三肯定有他的想法。   车子绕到山后,李八斗远远地就看见了山脚下有一点星星般的光亮,他记得那山脚下只有阎老三一户人,那里有光亮,说明阎老三在家,不至于让他再扑一个空了。   很快,李八斗就到了山脚下的独院门前。   铁门没锁,虚掩着的,从缝隙里射出来一道光亮,隐没于远方的黑暗之中。   李八斗把车靠边停下,往院子这边走来。   他在门前向缝隙里望了望,没见那条凶猛的狼狗,当即把铁门往旁边拉开,铁门打开“吱嘎”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有些刺耳。   “汪!”   就在李八斗抬脚往院里走进去的时候,突然一声吼叫,一条黑影疾风般往李八斗扑到,一股浓重的骚味扑鼻。   来不及多想,李八斗迅速抽身后退。   狼狗一扑落空,又“汪汪”叫得两声往李八斗扑到。   这下李八斗已经缓过神,不再慌乱,眼看着狼狗扑来,看得真切,一手抓住狼狗的一只前脚,一手捏住了狼狗的嘴巴,两手同时用力,将狼狗往后面摔出去。   狼狗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摔回了院子里,重重地落在地上,痛得“呜呜”直叫唤,翻身爬起来后,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凶猛了,虽然口中还在“汪汪”地叫唤着示威,却并没有再往前冲,而是保持着一种戒备的姿势与李八斗形成对峙。   “黑虎,退下。”阎老三从屋里走了出来。   狼狗听见喊声,正好找着台阶下,摇着尾巴就退到了一边。   “警官是来找我的吧,又何必对一条狗下狠手呢。”阎老三那张丑陋的脸,似乎永远都不会笑一般。   李八斗说:“你心疼你的狗,就应该拴住它。今天是我倒好了,要换一般人,岂不是让它咬了?乱咬人的狗,可不是什么好狗!”   “你们当差的不应该觉得,只要听话就是好狗吗?”阎老三阴阳怪气地。   李八斗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也不和他争论,直说:“我是来找你有事的,不和你逞口舌之能,咱们还是说事吧。”   “找我有事?”阎老三问,“我一个杀猪的,你找我有什么事?想买肉?”   “能搬把椅子出来咱们坐着聊吗?”李八斗问。   “椅子屋里有,想坐就自己端。”阎老三说得言简意赅。   “看来,你确实不像是个杀猪的。”   李八斗站在院子里,目光四处游离,突然皱了皱眉,他发现地面上有好些血迹,有些已经干成了暗黑色,有些还鲜红。   在这样的晚上,四周寂静,灯光昏暗,还有一只狼狗的虎视眈眈,加上阎老三那张丑陋的脸,莫名地让人心里感觉不安。   “听说你卖肉这么多年,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逢年过节,都没有缺席过?”   “是的。”   “今天为什么没去?”   “谁说我今天没去了?”   “你是说今天也去菜市场卖肉了?”   “当然。”   “什么时候?”   “十一点多吧,差不多,接近中午的时候。”   李八斗想了想,自己去那里不到十点,如果说阎老三是十一点多去的,那还真有可能。   “为什么去那么晚?”   “有事耽误了,犯法?”   “不犯法,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事耽误了?”   “早上我去了一趟山里,想抓两只野鸡回来下酒,所以回来得晚了。”   “抓到野鸡了吗?”   “没有。”   “那地上的这些血,是什么血?”   “还能是什么血?”阎老三说,“我杀猪的,当然是猪血,难不成还是人血?”   “你卖肉,是自己杀猪?”   “是。”   “这院子里,好像没见你杀猪的工具?”   “工具自然得放屋里,放院子里干什么,铁钩啊刀什么的,卖废铁也还能值几个钱,被人偷了怎么办?”   “走吧,那就带我到你屋里转转吧!”   当下,李八斗就跟着阎老三去屋里看了一圈,这是一处共有两层的水泥板房,加起来的房间有将近二十间。   让李八斗很意外的是,近二十间房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事实上阎老三只有一间卧室,甚至除了客厅和厨房外,其余房间都是空着的,没有摆任何东西,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当然,也有两间不干净的屋子,那两间屋子里都关着猪。   臭烘烘的,地面糊满了猪粪,让人难以下脚。   8; 第21章 很久没杀人了   “怎么,你还自己养猪?”李八斗问。   “都是买来的。”阎老三说,“总不能明天要肉了,今天才去外面买猪吧,都是先买几条备用着,自己随便喂点东西就行。”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是的。”   “没有老婆吗?”   “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呢?”   “长得丑。”   “那总有父母吧,怎么没住一起?”   “死了,能住一起吗?”   “兄弟姐妹呢?”   “没有。”   “我想知道,你一个人为什么住这么宽的房子,谁给你批了这么宽的地?”   “花钱买的,你管得着吗?”   “你最好摆正态度和我说话!”李八斗看着他,目中寒芒毕露。   “否则呢?你想怎样?”阎老三脸上的横肉颤了下,目光里陡地射出一股狠气,针锋相对。   “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那是你噩梦的开始!”   李八斗的目光逼视着他,“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我让你见识一下!”   “你是说真的?”阎老三脸上的横肉又颤了下,眼睛眯了眯,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凌厉,两个人之间的冲突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当然!”李八斗说。   “呵呵呵。”阎老三突然笑了起来,“有点意思,有机会我一定陪你好好玩。”   “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手机给我!”李八斗命令。   “干什么?”阎老三显得很抗拒。   李八斗说:“我现在是在查案,你没有权利问为什么,只有服从,听明白了吗?”   “可以的,我配合。”阎老三虽然有抵触情绪,却也没再多说,从身上摸出手机就递过了,是一部看起来很不起眼甚至还有些脏兮兮的老牌诺基亚。   李八斗接过,让阎老三解了锁。   他看通话记录,一片空白。他再看电话簿,上面存的号码备注都是卖猪的1,卖猪的2,卖猪的3,买肉的1,买肉的2,买肉的3之类,没有一个别的称呼或正常名字。   李八斗先用阎老三的电话拨了下自己的号码,打通之后挂了。   “你为什么把通话记录都删了?”李八斗突然问。   “删通话记录犯法吗?”阎老三问。   “把你手伸出来!”李八斗又命令。   阎老三那双目光阴鹜地盯着李八斗看了半晌,知道无法抗拒,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李八斗抓着他的手只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阎老三的两只手都特别粗大,尤其是骨节粗大,手背的五指拳骨已经平了下去。   说明有经常练拳,而且常用拳头做俯卧撑,或击打硬物。正常人的中指拳骨皆如山峰一般菱角分明,并高于另外四指。   但经常用拳头做俯卧撑,或击打硬物,就会把那一处骨节压低,和另外几根手指的骨节高低持平或接近。   另外,在其手指关节背面,骨节也几近变形,且有厚茧,可见是经过了长期的用力击打,李八斗知道有一种很有杀伤力的攻击技法,就是将手指并拢半曲,用手指骨节的锥形部分攻击对手,杀伤力极强。   李八斗又将阎老三的两只手翻过来看,这一看更是吃惊。   只见得那两只手的虎口处有茧,食指指腹处有茧,只是茧已不太明显,好像掉了一层又一层,因而只能看出那里的皮质比其他地方要厚,但李八斗看得出来,那里原本是有厚茧的。   而在虎口和食指指腹这样的地方有茧,就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长年累月地用枪。   李八斗也用过枪,练过枪,这两个部位可能有区别于其他地方的特征,但还没有到厚茧的地步。   “你这茧是怎么来的?”李八斗问。   “你既然都注意到了,自然也知道,只有摸枪才有。”阎老三很坦诚。   “在哪里摸的枪,竟然都摸起茧了?”李八斗说,“而且,这还是很早以前的厚茧,留下来的印记。”   “这个,恐怕我没法告诉你。”阎老三说。   “我必须知道呢?”李八斗逼视着他。   阎老三说:“你没有权利知道,我也没有权利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你了,或者你知道了,那我们都摊上事了,明白吗?”   “你在,秘密部队服役?”李八斗问。   “我说了,你没有权利知道,我也没有权利告诉你,你自己去想好了。你要觉得我犯法了,就拿证据来抓我,没有证据,就别在我身上费时间了。”   “很好,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说罢,李八斗转身离开。   阎老三跟着到门口,看见李八斗的车子去远,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来,使那张本来丑陋的脸更加扭曲。   他回转身关上铁门,将锁从里面锁上,回到屋里,从一个废弃的纸箱里拿出一部电话座机来,将墙角处的一截电话线插上,然后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良久,那边的电话才接通,传来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又怎么啦。”   阎老三说:“那个警察刚才来了。”   “来了又怎样?”那声音问。   “他检查了我的手机,看见我的通话记录都删了,有些怀疑。”   “怀疑?”那声音问,“怀疑有什么用?”   阎老三说:“我看见他拿着我手机的时候,拨了他自己的号码,他应该会拿着我的号码去通讯公司查我的通话记录,上午的时候我和您通过话,他很可能会查到您那里来。”   “哈哈哈,他来查吧。查不到我,算他命大,查到了,那是他该死。先杀好你的猪吧,其他的别管了。”那声音说。   “我想现在就把他做了!”阎老三突然说。   “现在?”那声音略迟疑了下,“怎么,他惹你不高兴了?”   阎老三说:“他很嚣张,让我有点不爽。”   “你一不爽就要杀人,那杀不完的人了,警察,还是不要随便动的好,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电话里传来忙音。   阎老三放下电话,一脸复杂得很古怪的表情,看了看自己那双同样丑陋的手,自言自语着:好像,我又很久没杀人吧了?   ?Y?]?? 第22章 白山县首富   一整个晚上,李八斗脑子里都挥之不去阎老三那张爬着蜈蚣的脸。   那是一张丑得令人害怕的脸。   李八斗见过各种穷凶极恶甚至变态的罪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活得不耐烦、只求惊天动地一死的,他们都不如阎老三给李八斗的感觉。   沉稳,犀利,深不可测。   阎老三到底是什么人?   公安系统里除了他最基本的资料,没有更多的信息,甚至没有他是否服兵役的记录,再从他的手上看,手正反面的茧,变形的骨节,说明他不但受过训练,而且经常使用枪械。   阎老三也承认自己虎口和指腹上的茧是经常摸枪所致,但他是做什么的,李八斗没有权利知道,他也没有权利说。   显然,那是涉及国家机密的东西。   阎老三是国家秘密机构成员?   他在石笋镇的菜市场卖肉,只是一种民间的隐蔽身份?   李八斗知道,有某些国家秘密机构成员,譬如国安,或特殊部队成员,为了某些任务,会以另一张普通的面孔隐藏于市井人群,于悄无声息中完成一项任务之后,他们又会为了另外的任务,换上另一个新的身份。   然而,阎老三在石笋镇的菜市场卖肉不下十年了。   他能为了什么任务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潜伏十年之久?   或者,其实他已经退役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只是曾经有那么一段特殊的经历?   那么,夏东海一家为什么被杀?那匹凶马又到底从何而来?   阎老三为什么会案发第二天的傍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那里?他到底跟凶马之案有什么关系?   李八斗起码知道一点,很多从事国家秘密工作的人员,往往具有某些让常人想象不到的手段,或能力。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那个未接来电。   那是在阎老三的院子里时,他用阎老三的手机拨打过来的电话。   阎老三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删除了,但不影响他对阎老三人物关系的调查。   通讯公司能查到所有阎老三的通话记录。   或许,找出他的通话记录,看看那些通话对象,就能发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八斗就往通讯公司去,亮出证件,找了通讯公司负责人来,要求调看阎老三号码的通话记录。   李八斗要求的是一个月内的通话记录。   然而,一个月内的通话记录就只有两次,两次都是同一个号码。   第一次通话是呼入,时间是前天下午四点左右,通话时长三分钟。   第二次是呼出,时间为昨天上午十点多,通话时长一分多钟。   一个月居然只与人有过两次通话,而且是同一个人,通话时间也很短,通话对象是谁?通话内容又是什么?   “调半年的通话记录给我看下。”李八斗说。   工作人员当即为李八斗调看了阎老三半年的通话记录。   奇怪的是这半年的通话记录中,都没有昨天和前天的那个联系号码,而是另外几个号码,除开前面一个月的,还有五个联系号码,只有其中一个号码重复联系了三次,都是呼出,联系时间都在下午。   李八斗把那些号码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回到了刑警队,用警方内部电话拨打调查。他先拨打了那个重复联系了三次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李八斗先报了自己的身份,说有个案子希望对方配合调查,然后就问对方在什么地方,从事什么工作。   对方的回答是开养猪场的,在麻柳村九组。   李八斗做了记录,又接着拨打另外的联系号码,打通之后了解到,都是农民,并说了具体的地址。   李八斗问他们跟阎老三什么关系,他们说阎老三找他们买过猪。   真的只是正常的买卖关系?   李八斗看着最后一个号码,也就是前天下午打给阎老三,昨天上午阎老三又打过去的那个号码。   这个号码是相对敏感的,因为通话时间与凶马案很接近。   李八斗拨了那个号码。   然而,打过去的时候语音提示对方在通话中。   李八斗就等了几分钟,再拨打,结果还是一样。他又等了半个小时后再拨打,还是通话中。   说什么要说这么久?   又过了一个小时,李八斗再次拨打,结果还是一样。   他马上明白了,并非对方在通话中,而是对方做了设置,陌生电话根本打不进去。   除了真正处于通话的情况,就只有两种此类情形,一是号码被单独地设置在黑名单中,二是没有存在本机上的陌生号码都打不进去。   对方并不知道李八斗的号码,所以不存在说单独地将李八斗的拨打号码设置在黑名单,那就是把所有的陌生号码都设置了,所有的陌生号码都打不进。   看来,这也是个神秘人物啊。至少,不是一个卖猪的,或者买肉的,   李八斗记得,他在阎老三手机电话簿上看到所有号码的备注,要么是卖猪的,要么是买肉的。   无论是卖猪的还是买肉的,都不至于阻止所有陌生号码来电。   而且,李八斗拨通的那些号码,全都是卖猪的,没有一个是买肉的。   半年时间,都没有一个买肉的,为什么阎老三手机上存那么多买肉的?   这个打不进去的号码,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难不倒李八斗。   他先前留了通讯公司负责人的联系电话,当即打了个过去,报了号码给他,让那边帮忙查一下户主。   很快,通讯公司那边就查出户主的名字,叫黎东南。   竟然是黎东南?   李八斗虽然才来白山县一年不到,但对黎东南其人是很熟悉的,因为黎东南在白山县的名气实在是太大。   第一个头衔,就是白山县首富。   第二个头衔,南华酒店集团董事长,而南华酒店集团是国内酒店行业前十企业,旗下有上百家五星级酒店。   第三个头衔,白山县商会会长,西南省商会副会长。   第四个头衔,白山县政协委员。   只要在网页上一搜索,关于黎东南的这些资料基本上都出来了,而伴随着这些资料的,黎东南还有一个民间头衔,叫“夜王”。   之所以叫他“夜王”,匿名网友也说了,白山县略微高端一点的娱乐场所,要么是黎东南独家经营,要么他占了股。   否则的话,没人玩得下去。在白山县的夜总会行业,他就是言出法随的王,是制定规则和掌控规则的那个人。   阎老三和黎东南怎么会扯到一起来?   一个小镇上杀猪的,一个全县城的风云人物,两个社会阶层截然不同的人,他们能有什么交集?   而且,黎东南设置了所有陌生号码无法打入,却在他的手机上存着阎老三的名字,并且主动联系阎老三?   阎老三也是半年才与人通话几次,他却连着两天和黎东南通话了。   这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而且,阎老三前天下午四点接到黎东南的电话,七点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夏东海的别墅,这其中有关联吗?   又能有什么关联呢?   如果凶马案是黎东南指使阎老三所为,那也应该是在更早的一天,凶马案发之前黎东南给阎老三打电话才对。   他在凶马案发后给阎老三打电话,阎老三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这很难推理到凶马案是阎老三或黎东南所为了。   不管如何,他得去见见这个黎东南,了解了解他和阎老三之间的关系。 第23章 南华酒店集团   李八斗查了下南华酒店集团总部在白山县的地址,本来是在白山县城五桥区县府路,但后来搬迁到石笋镇野鸡山路2号了。   四十分钟后,李八斗出现在南华酒店门口,看着气派的酒店门口飘扬着几国的旗帜,酒店招牌旁边的五星标志。   说实话,在一个县级城市,能有五星级酒店,是很难得的。   因为很多县的消费水平不高,支撑不起五星级酒店的消费水平。   但黎东南就是那么牛逼,硬是在白山县建起了五星级酒店,而且把生意做得很红火,还把酒店开到了其他的城市去,成了国内都知名的酒店企业。   李八斗觉得,黎东南也算是个传奇了。   而现在,他要去会一会这个传奇。   他将车子停好,走进酒店大堂,向前台出示了证件,问他们的董事长办公室在哪。   前台服务员说董事长办公室不在酒店里面,在旁边的集团办公楼,酒店里只有总经理办公室。   李八斗当即又往旁边的酒店集团办公楼过来,房子都建成别墅式的风格,看起来很有欧美建筑的格调,看得出花了不少钱,丝毫不比李八斗在省城见到的那些建筑差。   他向大门保安出示了证件,说找黎东南。   保安说他还没来,因为没看到他的车子进来。   李八斗问他什么时候来。   保安摇头:“这个不确定,黎总不经常在这里,时来时不来。”   “怎么联系他?”李八斗问。   保安说:“薛总好像来了,可以找她。”   “薛总是谁?”李八斗问。   保安说:“集团副总。”   “行,你带我去下。”李八斗说。   保安跟另一个保安说了声,当即带着李八斗来了薛总的办公室。   见到那个所谓薛总,令李八斗颇为意外了下,竟然是个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一头长发飘逸颇有几分姿色的美女。   保安带着李八斗进去的时候,她正一手拿着小镜子,一手拿着口红,在对待一件艺术品似的描摹她的嘴唇,那两片涂了口红的嘴唇鲜红如烈焰,颇为诱人。   保安上前恭敬地说:“薛总,有个警察找您。”   女人把那一双傲慢的目光看向李八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神情间有几分戒备:“找我干什么?”   李八斗说:“我找黎东南,但他的电话设置了,陌生号码无法打入,所以只能你帮忙代劳了。”   “你找黎总有什么事吗?”女人问。   李八斗说:“案子的事。”   “什么,黎总涉案了?”说不清女人的表情是惊讶,还是蔑视,但显得十分夸张,“什么案子啊?”   “这个没法细说。”李八斗说,“而且,我现在只是找他了解了解,还没到进入司法程序的阶段。所以,并不能说他涉案,只是找他协助调查。”   “哦,你说清楚嘛,我以为是涉案了,吓我一跳。行,我帮你跟黎总说说吧。”边说着,女人从旁边很精致的包里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很快,女人挂掉电话,对李八斗说了句:“你先坐坐吧,黎总说了,他马上赶过来。”   李八斗说了声“谢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随意地聊着:“听说你们这位黎总不常来这里,时来时不来?”   “嗯,是的。”女人说,“相比坐办公室,黎总更喜欢骑马。”   “怎么,他在哪骑马吗?”李八斗心中一动。   女人说:“当然是在马场。”   “马场?”李八斗问,“哪个马场?”   女人说:“当然是黎总自己的马场,还能是哪个马场。”   “他自己有马场?”李八斗问,“在哪?”   女人说:“朱家坪啊,白山县第一跑马场,这你都不知道?”   “我不骑马,所以……”李八斗说。   “不骑马也应该听说了吧。”女人问,“你是不是才调来白山县不久?”   李八斗点头:“嗯,是的。”   “难怪了。”女人问,“你找黎总了解什么案子啊?”   李八斗说:“这个,说来复杂,如果不出所料,今天中午省法制新闻会播,你可以到时候看看。”   “哟,大事啊,还上省电视台新闻了?”女人越发好奇,“你跟我说说啊,到底什么事?”   李八斗说:“你还是自己看新闻吧,我先安静一下,组织一下思路,看等下怎么和你们黎总聊,别搞不好触怒到他就不好了。”   “别紧张,黎总很随和。”女人说。   李八斗“嗯”了声,起身到窗子那里,装着看外面的风景,他实在不想和这女人闲扯那么多,也确实是需要组织一下思路。   黎东南喜欢骑马,而且还有个马场,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难得的信息,也许,能在这里找到缺口也难说。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黎东南才姗姗来迟。   如那女人所说,黎东南是个看起来很随和的人,走进办公室来,看见李八斗,竟像对待客人般热情洋溢地向李八斗伸出一只手:“你好,是你找我吗?”   李八斗赶紧起身,与黎东南握了手。   比起黎东南的态度更让李八斗意外的是,黎东南穿得也极普通,完全不像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的样子,上面是短裤配背心,下面穿一双沾了少许泥巴的皮鞋,完全没有有钱人那光鲜讲究的派头,加上个子看起来比较矮小,顶多也就一米六的身高,一百左右的体重,使他看起来更普通,扎在人群里都不会起眼。   李八斗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可以,到我办公室来聊吧。”黎东南说。   李八斗跟在后面,他怎么看都觉得黎东南不像上市公司董事长,而更像是一个邻家大叔,两鬓头发花白了,但人挺精神,大概是经常骑马运动的缘故,脸上都泛着红光。   到得董事长办公室,早有一个面相斯文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在那里泡上了茶,恭恭敬敬地先给李八斗端了一杯,再才给黎东南递一杯。   这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足以让李八斗对黎东南刮目相看。   在过往之中,李八斗也见识过一些场面,领导秘书或下属给在场的人倒茶或者别的安排,几乎上都是遵循着级别的顺序,领导在前,小角色次序往后。   眼镜男竟然是先给李八斗递茶,然后给黎东南。   显然不是眼镜男自己这么做,而是黎东南早就这么教过他的,如果是他自己这么做,而不是黎东南吩咐,他肯定早被开掉了。   可见黎东南确实会做人,能做出今天的事业来,绝对有他的本事。   fY??O? 第24章 私人马场   “你先出去吧。”黎东南对眼镜男说了声。   “是,黎总。”眼镜男恭恭敬敬地退下,退下时还对李八斗略躬身打了个招呼,表示礼貌。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屋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李八斗与黎东南隔着茶几对面而坐。   “李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黎东南轻轻地呷了一口茶问。   “我想问下黎总认识一个叫阎老三的人吗?”李八斗开门见山。   “阎老三?”黎东南问,“是不是一个杀猪的?”   “嗯,是的,在石笋镇菜市场卖猪肉。”李八斗说,“这么看来,黎总是认识他了?”   “认识啊。”黎东南问,“怎么了?”   “我想问下,黎总和他最近有什么联系吗?”李八斗问。   “联系?”黎东南略微思索便点头,“嗯,这两天还真有。”   “因为什么事?”李八斗问。   黎东南一笑:“还什么事,他一个杀猪的,我们联系,肯定是买肉呗。”   “买肉?”李八斗问,“黎总的意思是和他联系是找他买肉?”   “那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我以为,以黎总的身份,像买菜买肉这种事,不是应该有家人,保姆,甚至秘书帮忙的吗,怎么会亲自?”   “身份?”黎东南摆手,“不不不,很多人在乎什么身份,觉得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做有些事影响身份,在我这里没有这回事,什么身份不照样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呢,摆那些谱有什么意义。   你看,就像我穿的,很多人都说我没有老总的样子,那又怎样呢,我没有老总的样子,能影响我是不是老总吗?不影响的吧。”   “黎总率性,现在这个虚荣的社会,能像黎总活得这么通透的真是难得。这么说来,黎总是经常找阎老三买猪肉了?”   李八斗明知道至少半年里两人没有联系,联系只是这两天的事情,但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套黎东南的话。   哪知黎东南回答得毫无破绽,他当即否定:“没有,有好长时间都没联系了,就前天吧,我才打了个电话给他。”   “黎总说的很长时间没联系,是多长时间?”   “这就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去年腊月联系过,后面一直没有联系。”   “为什么去年腊月联系了,后面一直没联系呢?”   “没为什么啊,我们在生活里不都这样吗,各自有事,疏于联系,某个时候突然又神经质地想起,就又联系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八斗说:“14号晚上本镇发生了一起命案,我在调查之时,发现阎老三形迹可疑地出现在附近,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他的人际关系。”   “发生了命案,你的意思是阎老三杀人了?”黎东南一脸惊讶。   “那倒不是。”李八斗说,“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只能说是嫌疑人,所有人都可以是嫌疑人,但都可能被排除掉。”   “哦,明白。”   “那黎总前天打电话给阎老三找他买了多少肉?是去菜市场拿的,还是送家里来的?”李八斗问。   “还没买呢。”黎东南说,“是我想买一头土猪,托他帮我寻访一下。”   “就通过这一个电话吗?”李八斗又故意卖个破绽出来。   “不止吧。”黎东南想了想,“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他也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现在要不要,要的话他就去乡里转一圈,看一看。   如果是过年吃,他就晚些时间去。我说如果现在有合适的也可以,但一定得弄清楚,是喂粮食还是饲料,我不吃喂饲料长大的猪。   鸡鸭牛羊都是,凡是喂饲料长大的,我一概不吃,吃起来感觉就跟自己在被喂饲料一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黎总对吃得很讲究啊。”李八斗说。   “是的,我是个很注重实际的人。”黎东南说,“你说穿什么衣服,讲什么派头吧,我觉得这都是虚的。真正实在的东西,是自己的身体。   人有身体才有一切,没有身体,就算有亿万身家也没用。财富只是身外之物,身体和健康才是自己的,你在乎身体,它就能让你健康,你不在乎,它就会让你痛苦。   所以,我很注重锻炼,饮食。所以,我也有自己的菜园,我很少在外面吃饭,有必须的应酬,也是让司机把菜送去厨房,盯着厨师做,多给点钱无所谓,一定要吃得放心。   你看现在的医疗那么发达,可病却越来越难治,疑难病症越来越多,为什么?空气污染了,水污染了,吃那些打激素长大的牲畜和蔬菜,能好嘛?”   “嗯,黎总说得有理,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李八斗说,“我想知道,黎总和阎老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多久了?”   “这个?”黎东南说,“我还真记不清了,好多年了吧,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也或许,还更久点也难说。”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怎么认识的?”黎东南一脸思考的样子,“很早以前我就对市场上那些肉不放心,想吃点放心肉,当时应该是在菜市场知道了阎老三这个人,他比较特别,卖肉时一口价,不与人讨价还价,但他这一口价,喊得绝对不高,都喜欢找他买肉。   而且,他卖肉凭良心,很多卖肉的往里面注水,他从不。他卖肉从来货真价实,是饲料猪就是饲料猪,是土猪就是土猪,绝不骗人。   所以,这些年我只要买猪肉,基本上都是找他。有时候我亲自打电话给他,有时候让司机小董找他。”   解释得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难道黎东南和阎老三之间真的就只是单纯的买肉关系?   李八斗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他又无法具体说出这点不对在哪里。   “对了,听说黎总喜欢骑马?”李八斗突然想起。   “嗯,是的。”黎东南说,“几乎每天都要骑骑吧。”   “很特别的爱好啊。”李八斗问,“听说黎总还有自己的马场,是吗?”   “是,有一个。”黎东南说,“毕竟,我很难得有这么点爱好,又有益身心,肯定要为自己创造最好的条件了。”   “黎总介意带我去马场看看吗?”李八斗问。   “你喜欢骑马?”黎东南问。   “嗯,很喜欢。”李八斗回答得很肯定。   “那可以。”黎东南说,“我喜欢同道中人,说不定还能为我马场发展一个会员呢,这必须得带你去了。”   事实上,李八斗并不喜欢骑马,但他得找个理由去黎东南的马场看看,所以就顺口承认了。   当下,黎东南带着李八斗出了办公室。   那个倒茶的年轻人一直等在门外的走廊上,李八斗出来的时候他正抽着一支烟,看见黎东南出来赶紧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掐灭,大步往这边迎了过来。   “这我司机,小董。”黎东南介绍。   “额。”小董微微点头,礼貌一笑,算是打招呼。   黎东南的座驾是一辆悍马,看起来很彪悍,小董的车技也很娴熟,行驶速度保持均匀,车感平稳。   一路上黎东南都在和李八斗聊有关马的知识,骑马的学问,对马赞誉有加。   他认为马是所有动物中最忠诚的,看门的狗都可能被一块骨头引开,可马从来不会抛弃自己的主人,很多战场上的马,驮着主人冲锋陷阵,直至精疲力竭,活活累死,但从不生背弃之心。   所以,他很喜欢马,忠诚,知足,只要有草吃,就可以奉献自己的一生。   李八斗口里说着:“黎总真是懂马,这是把马当知己了。”   他暗中留意到,小董开车驶出城的方向,竟是野鸡山往北。   而那匹16号别墅案的凶马,也正是从北面的野鸡山而来,往北面的野鸡山而去。   不知为什么,李八斗总隐隐地感觉,凶马案与阎老三及黎东南是有关系的。而且,从他参与破案以来,他的这种直觉就很准。 第25章 铁将军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   四面环山之下的一大片草场,如同绿色海洋,周边建了一些房子。   近些了可见草场上有些散养着的马在吃草,房子也都建得很漂亮,就跟别墅一般。   小董将车停好,黎东南下车,马上有个五十左右穿着地摊货的男人往这边跑着迎了过来,问:“黎总,要牵马来吗?”   “给你牵过来骑骑?”黎东南看着李八斗问。   “先转转吧,我觉得有必要先熟悉一下地势,才好驾驭。”李八斗说。   “哈哈哈。”黎东南笑起来,“一看李老弟就是熟手啊,知道骑马观地势,一般人就知道乱骑,全不管这些的。”   “我真骑得少,不大懂。不过许多事相通的,这开车都得看着路来,骑马肯定得看地势,路平路陡,难度大不一样。多了解,总是好的。”   黎东南赞许地点头:“嗯,你们做刑警的考虑事情果然是面面俱到,李老弟又是出来独立办案,那更是其中佼佼者了,前途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一个小警察,混点生活而已,跟黎总的宏图大业没法比。”话说着,李八斗已经跟黎东南进了马场。   他四望了下,马场周围全都是建得十分漂亮的楼房,不由纳闷:“这里都是住人的房子吧,马圈在哪呢?”   黎东南却指着草场边缘那些漂亮的房子:“那些不都是嘛。”   “那些,是马圈?”李八斗满眼疑惑,“用来关马的?”   “是的。”黎东南说。   “我怎么感觉更像是人住的房子,不像马圈?”李八斗说。   黎东南说:“我这里,马和人住的是一样的房子,所以,你的感觉也没错。”   “马和人住的是一样的房子?”李八斗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这,黎总是来自哪里的灵感?”   黎东南说:“没什么灵感,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丝毫不觉得马是低等动物。相反,我觉得它们比人类更值得尊重,那让它们住跟人一样的房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黎总果然有大胸怀,看来,今天能骑到黎总的马,是我的福分了。”李八斗问,“黎总能允许我自己挑一匹马试试身手吗?”   “当然可以。”黎东南当即对养马人说,“老杨,你带李警官去挑挑吧,然后叫老王把我的铁将军牵来。”   老杨应声,当即带李八斗去挑马,在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那大概是他们住宿的地方,他冲着屋里喊了声:“老王,黎总让你给他把马牵过去。”   “晓得了。”屋里粗犷地应了声。   老杨便继续带着李八斗去挑马。   这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两层,楼下一层,楼上一层。楼下养马,楼上也养马,反正楼梯马也能爬得上去,梯子修得比较宽。   一间屋子两匹马,老杨说,一匹马会无聊,马多了又显挤,两匹马有个伴,正好。   老杨带着李八斗连挑了三栋房子,看了二十几匹马,也没有看见李八斗想找的那匹血红色的高个子马,他想起在草场和山坡上还有些放养的马,很难都看一遍,干脆就问:“对了,你们这里有皮毛红色的马吗?我比较喜欢红色。”   “有啊,黎总的铁将军不就是红色的吗?”老杨说。   “是吗?黎总的马是红色的?”李八斗心里一跳。   “嗯,是的,红色的,威武雄壮。”老杨说,“马场里当之无愧的马中之王,爬坡上坎,如履平地,是一匹可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好马。”   “除了黎总的马,还有毛色偏红的马吗?”李八斗问。   “没有,多是黑白棕三种颜色的,红色的就黎总这一匹。”老杨说。   看来,只需要判断一下黎东南的马就行了。李八斗这么想着,还是应付地随便挑了匹马,然后在马场上骑了几圈。   他骑过马,但很少骑,所以谈不上技术,不过他有很好的体力和平衡性,所以也还能驾驭,而且他挑的是一匹看起来相对温驯的马,也更好掌控一些。   李八斗边骑着马,目光搜寻着黎东南,发现他并没有在平地的马场上,倒是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道影子在飞驰,那应该就是了。   他随便骑了几圈,看见那道奔跑的影子往马场回来,他也就把马骑回去交给了老杨,然后等着黎东南骑马回来。   “怎么,李老弟,你没去骑吗?”黎东南见李八斗站在那里,问了句。   李八斗笑:“骑了几圈,没怎么骑过,感觉很消耗体力啊,骑两圈就累得不行,我感觉这两条腿都被抖得筛糠一样。”   “哈哈哈,是这样。”黎东南说,“很多人都觉得骑马好玩,想着只是马在跑,人在上面又没动,跟坐车一样,却不知道骑马时全身抖动,不但很消耗体力,而且驾驭时注意力必须集中,要保持身体平衡,尤其耗神,是一件真正的体力活。”   “所以黎总体力好啊。”李八斗说,“我在平地上跑两圈都累了,而且是放慢了速度的,黎总竟然敢骑着马去山坡上狂奔,还若无其事。”   边和黎东南聊着,李八斗开始观察黎东南的马,真的,从表面看的这种感觉,跟那匹凶马极为相似,体格高大威猛,颇有某种气势,而且毛色一样,都是血红。   更重要的是,凶马的双眼猩红,很邪门的感觉,铁将军的两只眼睛也跟得了红眼病一样,虽然没有监控里看起来那么红,但毕竟那是晚上,有灯光映衬。   而且,监控所见和亲眼所见,也肯定会有些视觉上的细微差异。   再说了,谁知道会不会那个时候马受控于人,或是用技术手段处理过,也或是发病之类的因素,会让它的双眼更红一点呢?   总之,在李八斗看来,铁将军和那匹凶马的相似程度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那匹凶马至野鸡山而来,说明其擅走山路。而黎东南也骑着铁将军在崎岖的山坡上奔跑如履平地。   两匹马的气质也十分吻合,都很威武雄壮。   李八斗甚至都在假设,将铁将军代入到那晚的场景,毫无违和感。 第26章 逐一调查   “李老弟,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黎东南见李八斗一直盯着铁将军,不但走神,还一脸凝重。   李八斗从某种专注中回过神来,对视黎东南:“我想问下黎总,这匹马大前天,也就是本月14号的晚上,它在哪?”   “当然是在马场啊,怎么了?”黎东南问。   “现在,我想好好地了解下这匹马,希望黎总能给予配合。”李八斗一脸严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搞得我云里雾里啊。”黎东南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前一分钟李八斗还和他有说有笑,为何看见这匹马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行,我也不跟黎总绕弯子了,直说吧。”李八斗说,“本月14号晚上十一点多,弯月湖半山别墅群16号别墅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家三口死于非命,我们重案刑警介入调查,查看了别墅监控,以及某些现场证据,证据显示,凶手竟然是一匹马,而那匹马的特征,和黎总你的这匹铁将军,如出一辙。”   “什么,你是说杀害东海一家三口的是一匹马?而且,那匹马跟我的铁将军长得一样?”   一直谈笑风生颇有大将风度的黎东南在听了李八斗的话后,也有些大惊小怪起来。   “等等。”李八斗突然被一个细节刺激到,“黎总你刚才说什么,东海一家三口?你知道16号别墅命案,跟夏东海很熟?”   显然,通常称呼对方名字的,那是一般人,而能称呼对方名字后两个字而不带姓氏的,都得熟到一定程度。   “那当然熟了。”黎东南说,“白山也就这么大,都算是社会名流了,还能不熟吗?白山房产巨头,开发石笋镇的功臣元老,我想不认识他都难吧。”   李八斗说:“刚才从黎总的话里,我听出黎总不但跟夏东海很熟,而且还知道夏东海一家三口被杀之事,我想问黎总,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黎东南的脸色有些不悦。   “不,不算审问。”李八斗说,“我知道黎总是政协委员,若是走审问程序,得先给政协发函通知。所以,我现在只是做个普通了解,希望黎总能配合。”   黎东南说:“原来,你根本不是什么喜欢骑马,只是找了个幌子,拐弯抹角地调查我?你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挺溜啊。”   “这个,怎么说呢?”李八斗说,“如果案子真和黎总有什么关系,那我的职责在此,只能得罪。如果案子跟黎总没什么关系,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尽早破案,抓到凶手,还社会和谐,黎总更应该支持才对。   毕竟,每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都希望社会和谐,希望生活得有安全感,黎总觉得呢?”   “哈哈哈。”黎东南又恢复了开始那种处之泰然的笑,“果然是江湖后起之秀,有几把刷子,你这一说,横竖我都得配合你了。也罢,配合执法,本身就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嘛,你想怎样,我都无条件地配合你,可以了吧?”   “黎总果然大人大量,我先谢谢了。”李八斗说,“还是回到前面的话题吧,新闻还没有播出,社会上还没有传开,黎总是怎么知道夏东海一家三口被杀之事的?”   “小董告诉我的。”黎东南说。   “小董?”李八斗问,“那个司机?他怎么知道的?”   黎东南说:“15号上午,我打电话给东海,打了很多次都无法接通,我让小董去他家找他。然后,小董去那里看见了办案刑警,问周边看热闹的人就知道了。”   “那黎总15号上午打电话给夏东海是什么事?”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没什么事,就是约他喝个茶。”   “就是约他喝个茶,电话打不通,黎总还能一打再打,打好几次不通了,还能让司机去他家里找?这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吧。”   黎东南说:“你既然是刑警,自然该知道,凡事不能一概而论的。某些事站在你的角度,用你的逻辑来判断,也许不合理,但站在别人的角度可就未必了。   毕竟,每一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思想,或性格。我这个人呢,有些强迫症,就是我想办一件事,就非得把它办成,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否则寝食难安。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想办的事,都有办成,才有了如今在别人眼里看到的成功。   当然,我不会有那些过于天马行空的想法,要去月球,或想改变世界之类,我没有妄想症,我想做的,能不能做成,我心中大致有数。   所以,几十年风雨到今天,我拥有的,基本上知足了,没什么大的追求了,就只想身体好点,生活过滋润点。   我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样把今天过得开心。我可能突然想骑马,可能突然想打麻将,也可能突然想找某个熟悉的人喝茶聊天。   我想了,无论如何都得做到。你说上亿的项目我都能拿下,公司都能上市,约人喝茶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那我岂不是很失败?   至少,在我看来,小事都办不到,就更别指望办得了大事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是想约东海喝个茶,打了几次电话不通,还让司机去他家里找他的原因,你觉得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吗?”   “嗯,听起来合情合理合逻辑,但黎总能把小董喊过来,我问问他吗?”李八斗问。   “当然可以。”黎东南说,“我都说了会配合你办案,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就是。”   当下,他给小董打了电话,喊他过来。   小董本来在远处的山坡上发呆,接到电话后,赶紧小跑着就往这边来。   李八斗发现,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小董,跑步过来的时候,步子很正,且稳,包括那个架势,都像极了军人的感觉。   “黎总,什么事?”尽管那么远的距离跑来,小董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话的时候也气息很稳,这令李八斗颇为惊讶。   他初步估计了下小董从山坡那边跑过来的距离,至少有一公里,平常人一口气从那边跑过来,肯定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李八斗,也会或多或少有些反应,小董看起来如此文弱,跑这么远过来竟然面不改色? 第27章 逐一调查2   “哦,李警官有话问你,你据实回答下。”黎东南说。   “嗯,好的。”小董依旧恭恭敬敬。   “我先回避下吧。”说着,黎东南走到了一边。   小董说:“李警官有什么请问吧。”   李八斗问:“你是怎么知道夏东海一家三口被杀之事的?”   小董略愣了下,当即答:“黎总让我去海哥家找他,我去那里看见有很多人围观,还停了警车,有警察在里面,我找看热闹的人问了问,就知道了。”   “黎总让你去夏东海家找他干什么?”李八斗问。   小董摇头:“黎总没说,他只是让我到海哥家里看看他在干什么,为什么电话打不通,找到后让海哥回个电话。”   “你跟夏东海熟吗?”李八斗问。   “嗯,还行吧。”小董说。   “还行是个什么程度?”李八斗问,“只是偶尔见面了打招呼,还是随时保持电话联系,约饭或有事互相帮助?”   “只是偶尔见面了打招呼吧。”小董说。   “你在撒谎。”李八斗说。   “有吗?”小董问,“我哪撒谎了?”   李八斗说:“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你和夏东海只是偶尔见面了打个招呼,基本上没有其他联系,那么你对他的称呼应该是更客气一点的夏总,然而你跟他喊的是海哥,喊得很顺口,以哥相称,说明你们很熟,而且到一定程度了,你觉得呢?”   “这个,也不一定吧。”小董说,“我跟黎总好几年了,基本上365天都在一起,按理说够熟了吧,我也是以总相称,不是哥。”   李八斗说:“这不一样,你跟黎总是纯上下级的关系,在很多场合都得讲礼貌和规矩,需要客气,跟夏东海就不一样了。   肯定是夏东海和黎总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你很亲切地对他以哥相称,是吧?   称得上黎总哥们的,你应该都是以哥相称。否则,以你在黎总的大树下,其他外人,即便有身份地位,你顶多也就客气地喊个总就是了,我说的对吗?”   “是的,确实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小董问。   “那么问题来了。”李八斗问,“夏东海和黎总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他们有什么关于生意上的合作吗?”   “这个真不好意思,我没法回答你。”小董说,“我只是黎总的司机,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别人在他心里什么位置,或者他跟人的生意往来,我不可能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从我给黎总开车第一天他就对我说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对别人的私事有好奇心。   所以,我从来不会关心除了我自己和工作之外的事。你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黎总。”   “好的,麻烦了,我自己问黎总吧。”李八斗往黎东南那边过去。   “怎么样,两相对质,我的话是否有破绽?”黎东南笑盈盈地问。   “没有没有。”李八斗说,“其实我对黎总并无怀疑,黎总什么人啊,企业家,上市公司董事长,前途无量,怎么可能杀人呢。   只不过黎总不懂我们刑警,办案总有这些流程,我们要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凶手,必须得一个一个地排除,缩小范围。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本能。”   “嗯,理解,理解。”黎东南问,“那现在,李警官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唯一的了。”李八斗说,“我要知道黎总这匹马,14号晚上11点过后,在什么地方,如何能证明它在那个地方?”   “这个。”黎东南一笑,“你得去问老杨他们养马的了,我每天或上午,或下午,会来这里骑马玩玩,但晚上从不来。   毕竟离城一个小时路程呢,这里黑灯瞎火的,没法骑。所以,在我的认为里,晚上的时候马肯定关在马圈里,但鉴于晚上我不在这里,老杨他们有没有把马牵出去,我也不知道,你说呢?”   “好吧,黎总这里有几个养马人,能都帮我喊来吗?”李八斗问。   “能,当然能。”黎东南说,“就像李老弟说的,社会和谐,我们才能有更大的安全感,这种事,我理当全力配合。”   边说着,他已拿出手机打了电话出去。   “都喊了。”黎东南说,“我一共聘请了四个人,白天两个,晚上两个。现在当班的两个马上就能过来,另外两个也住在附近的村里,顶多半个小时就能到。”   “麻烦黎总了,我刚才进来看了下,这里好像没有装监控?”李八斗问。   “没有。”黎东南说,“乡下地方,这么大的马场,装监控也没什么用。马到山坡上吃草,你也监控不到。   回马圈了,门就关起来了,养了一条狼狗巡逻,也用不着监控了。   而且我请来养马的都是没读过书的农民,他们搞不懂监控这高科技的东西,装个监控对他们来说,就跟摆设一样。”   “这些养马的,他们知道如何驯马吗?”李八斗问。   “驯马?”黎东南问,“什么意思,让马听话吗?”   李八斗说:“相当于训犬员,或者耍猴之类的,通过一些训练方式,让马具有更大的执行能力。”   “这个,应该没有吧。”黎东南说,“他们就只负责出去放马,下雨天把马草送到圈里,仅此而已。”   “那黎总您呢?应该擅长驯马吧?”李八斗问。   “我?”黎东南说,“也谈不上驯马,只是时间久了,骑得多了,和马之间就有种自然的默契。有时候,这种默契如同浑然一体,非常神奇。”   话说着,老杨和老王两位养马人来了。   李八斗问他们14号是白班还是夜班,两人一算,上个星期的事,就是夜班。   “很好,老王,你先跟我过来一下,然后麻烦黎总,老杨和小董你们三个暂时站开一下,不要交流。”李八斗说着,走到了一边。   老王跟了过来。   “你和老杨之间,谁更擅长驯马,让马更听话?”李八斗问。   “这个,都差不多吧。”老王说,“挥着鞭子吆喝两声,马就听话了。”   “你们能让马自己去完成一些事吗,譬如自己去某个熟悉的地方把东西驼回来?”李八斗问。 第28章 黎东南的隐私   “什么,让马自己去熟悉的地方把东西驼回来?”   老王忍不住笑起来,“警官你是在开玩笑吧,马又没有手,它怎么把东西放背上去呢?”   “也是,我就问问。对了,你觉得你们黎总这个人怎么样?”   “很好啊,很关心我们,工资准时,奖金不少,还没有架子,经常跟我们开玩笑,很平易近人,这样的好老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黎总会驯马吗?”   “嗯,会,在这方面黎总绝对值得佩服,很有两把刷子。”   “是吗?”李八斗心中一动,“怎么有两把刷子了,举例一下。”   老王说:“譬如铁将军在山坡上吃草,黎总只要把手指放进口里,吹个口哨,铁将军马上就跑过来了。”   “如果黎总让铁将军踢你,铁将军会踢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老王说,“黎总没让铁将军踢过人。”   “好吧。”李八斗问,“14号晚上,你确定铁将军被关在圈里的吗?”   “嗯,确定。”老王说。   “为什么确定?”李八斗问。   老王说:“每天睡觉前,我们都会巡视一遍马圈,看马有没有少,尤其会留意铁将军,因为黎总叮嘱过,我们一定要看好铁将军。”   “那晚上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没有?”李八斗问。   “没有。”老王摇头,“我睡眠质量很好,通常一觉睡到天亮。”   “哦,对了,你们有时候会给铁将军戴马蹄铁吗?”李八斗突然想起问。   “马蹄铁?”老王摇头,“没有,我们的马又不驮货物,也不长途跋涉,装马蹄铁干什么。”   “嗯,好了,你先去吧,帮我把老杨喊来。”李八斗说。   老王答应去了,很快老杨往这边过来。   李八斗问了老杨和老王差不多的问题,两人的回答也都差不多,李八斗得出的结论是,老王和老杨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养马人,并没有擅长的驯马方式。   而黎东南应该懂一些,但懂多少不得而知,反正铁将军很听他的话。   后面两个养马人赶来,口供与老王老杨说的也对得上。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问题吗?”黎东南问。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八斗说。   黎东南问:“什么问题?”   李八斗说:“我想知道14号晚上黎总在哪,尤其是晚上十点过后。”   “14号晚上十点过后是吧?”黎东南想也没想就说,“嗯,不用说,我肯定睡觉了。你知道我注重养生,都是早睡早起。”   “在哪睡的,谁能证明?”李八斗问。   “这个……”黎东南犹豫了。   “有什么问题吗?”李八斗问。   “哦,我说错了。”黎东南说,“14号晚上十一点我应该还没睡,还在谈事。”   “还在谈事?”李八斗问,“在哪谈,跟谁,谈什么?”   “就在半山别墅66号,和……薛总,谈点公司的业务。”黎东南说。   “晚上十一点了,在半山别墅66号,和薛总谈公司业务?”李八斗说,“黎总你不是很注重养生,早睡早起吗?那么晚了,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地方谈公司业务?”   “你现在应该只是看我有没有作案时间吧,你关心那些细节干什么呢?”黎东南颇有些不悦了。   李八斗说:“我还是要知道些细节的,毕竟我要和薛总对口。不过黎总放心,我不关心某些私事,我也不会对人说,你跟我说了,我会保密的。”   “不用套我话,在江湖混了几十年,哪样门门道道的能套路得了我吗?”黎东南说,“你只需要求证我当天晚上11点过后在那里没有就行了,至于在那里干什么,我不记得了,你也不要多问,多问了我会不高兴。做人呢,还是要点情商的,你说呢?”   “你的铁将军和凶马如出一辙,而你是铁将军的主人,从几位养马人口中所知,铁将军也极听你话。换种说法,你现在是此案的最大嫌疑人,所以……”   李八斗的目光陡地锋芒,语气也加重,“你得无条件地配合我,如果不,我就带走你的马,走正式的法律程序,那样对我们来说,都会比较麻烦一点,听得明白吗?”   “好吧,我和薛总有点私人感情,那天晚上我在那里休息。”黎东南在李八斗的强硬之下,还是委婉地说了实情。   “把薛总的电话给我一下。”李八斗说。   黎东南当即说了。   李八斗打了电话过去。   一个听起来还挺柔和的女声接了电话,李八斗听得出来,正是那位薛副总的声音,就说了案件需要,想知道14号晚上,十一点过后,她在哪,和谁在一起,谁能证明。   薛总很犹豫,显然难以启齿。   其实这个时候李八斗大概知道了,黎东南没有说谎。   一个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居然坐到了南华酒店集团的副总位置,而一向注重养生早睡早起的黎东南晚上十一点还在她的别墅里,别墅里又没有别人,稍微有点社会阅历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案件需要,还请薛总配合。否则,我就用我的方式来调查了!”李八斗加重语气。   薛总还是说了,说得也很含糊,说当时她就在自己的一栋别墅里,和黎总聊点事。那栋别墅,就是半山别墅66号。   两个人的话对得上,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事先对口的可能。   为了更可靠,李八斗拍了几张铁将军的照片后,让黎东南带他去66号别墅,查看了监控。   监控所见,和黎东南所说一样。   看来,黎东南是没有作案时间了,可没法证明的是,那匹马当天晚上有没有私自,或被其他人带离马场,马场没有监控,而养马人睡熟了又不知动静。   总之,那匹马是很可疑的。 第29章 夏东海的社会关系   李八斗回了刑警队,而此时已是中午一点多,人都早已下班走了。   但李八斗顾不上吃饭,赶紧地拿出纸和笔来,开始梳理案情,此时他心里的思路还很清晰,深刻,怕吃完饭就忘了什么。   第一个疑点,黎东南和阎老三真的只是买肉的关系吗?   他15号下午打给阎老三的电话真的只是买肉?   听起来确实没有破绽,可又如何解释阎老三在和黎东南通话后的傍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夏东海别墅,只是巧合吗?   也未免太巧合了。   第二个疑点,黎东南和夏东海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仅仅是白山县的名流圈子小,所以熟悉,还是有更深层的一些交往?   他那天打电话夏东海,真的只是约他喝茶聊天,有强迫症才让小董亲自去夏东海家,还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事?   第三个疑点,就是铁将军和凶马的高度相似,究竟只是相似,还是就是同一匹马?   第四个疑点,从几个养马人的口中得知,黎东南是懂驯马的,铁将军也很听他的话。   然而,他对铁将军的训练到什么程度,铁将军听话又到什么份上,这个很关键。   表面看来,黎东南没有作案时间,可谁知道他对马有没有别出心裁的驾驭方式呢?   李八斗将疑点大概整理之后,一看时间已经两点,离上班时间又近了,肚子里也饥肠辘辘咕咕叫,决定还是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下午的时候还有必要开个会,汇总一下各方面的线索,再找切入点。   他本来想出去吃,但觉得两点半就上班,时间不多,而一个人去饭店吃好像又有点没必要,干脆叫个外卖得了。   叫了份土豆烧排骨盖码饭,他想嚼片口香糖,一摸兜里竟没有了,便往楼下去买,却在正下楼梯的时候迎面碰见了姜初雪,两个人的目光在狭路相逢时有瞬间的对视,姜初雪仍旧斜他一眼,错身上楼。   李八斗并不介意,他的度量还不至于和一个女人计较。   买了口香糖,回到办公室时,他看见姜初雪坐在电脑前,在很专注地浏览网页,他想问下关于案情的,但想着反正等下上班会讨论,省得现在下班时间和她不对付了。   二十分钟的样子,外卖送到。   一直旁若无人专注于浏览网页的姜初雪看见走向李八斗的外卖小哥,看见那盒放在李八斗电脑桌上的外卖,冷冰冰的表情之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意外。   估计她没有想到李八斗这时候了竟然还没有吃午饭,两点了才在办公室里吃点外卖。   她看见李八斗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科室的其他成员也陆续来上班,看见吃外卖的李八斗就是一番调侃,时间已过两点半,专案组成员都到了,李八斗一抹嘴巴,冲着全体成员喊了声:“带好资料,到会议室。”   随即,他给厉长河打了个电话,说下午要开一个案件侦破会议,问他参不参加。   “参加啊,必须参加。”厉长河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的呢,你就打过来了。”   李八斗说:“那行,科长你什么时候能到?”   厉长河说:“我已经上楼了,你们往会议室去吧,我马上过来。”   当下,李八斗和专案组成员直接去了会议室,厉长河也几乎是后脚跟到。   “中午的新闻大家都看到了吗?”落座后,厉长河的目光扫了一圈专案组成员问。   “看了,省电视台法制新闻播的。”魏大勇说。   “记者什么时候来采访的,我怎么不知道?”包古说,“那个报道的女记者很漂亮啊。”   “关注点在哪呢!”厉长河加重了些语气,“好好说案子!”   “是,科长。”包古应声。   厉长河把目光看过来:“八斗,你看了吗?”   “哦,我还没有。”李八斗说,“我中午从石笋镇那边回来,然后到办公室做了些案件梳理,还没来得及看。”   厉长河说:“你没看,但很多人都看了,我从小区里出来,都有人拦着我问,在街上也有人讨论,以至于还有人说什么人心不古,世道作妖,马都杀人了,这天下要乱了之类的屁话,影响非常恶劣,我们必须得尽快破案,以真相堵住无知群众的悠悠之口,否则整个社会上都会充斥着迷信的声音!”   李八斗说:“我一开始就跟科长你说了,这个案子确实离奇,先不要报道,不然社会影响会不好,让我们会很被动,是科长你压我,让我协助那个什么记者的。”   “是我压你吗?”厉长河说,“我都说了,是上面领导的意思。而且,案件不是本来就应该向社会公开吗?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破案,是唯一的出路!两天过去了,案件有什么进展了吗?”   李八斗说:“我掌握了一些线索,但先听听其他成员的摸查再说吧。大勇,你查的夏东海的社会关系和历史恩怨这些,查得如何了?”   “查了个大概,但不完整。”魏大勇答。   “大概是个什么样子?”李八斗问。   魏大勇说:“我将夏东海这一生都几乎给查了,他高中毕业之后去当兵,三年之后回来,没有什么正当工作,就在街头当混混,因为与人斗殴,将人打成重伤,命悬一线,据说对方负主要责任,他赔了钱,然后被判了三年,出来后在他老子的建筑公司做事,他老子就是着手将石笋村开发成石笋镇的人,但真正让石笋镇具备现在规模的却是夏东海。”   “夏东海进他老子的建筑公司后没两年,他老子得了一场重病,公司的事几乎全靠夏东海经手,当时已经有好些建筑公司在石笋镇的开发大潮中争抢份额,夏东海养了一帮人,用了一些非法的手段打压对手,获取竞标,据说能在石笋镇进行工程开发的建筑商都是拜过他的码头,得到他点头的,他干不完的活才给别人,一直到现在,他名义上是白山县的房产巨鳄,其实却是暗中操控了市场的黑恶势力。   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仇家,有多少人想他死,这其中既包括了被他打压或驱逐的建筑商同行,也包括了给他干活的工人。”   “也包括了给他干活的工人?”李八斗不解,“干活的工人跟他有什么仇?” 第30章 新的嫌疑人   魏大勇说:“据说夏东海为人极刻薄且心狠,譬如他要赶工程进度,不管工人多忙多累,就一定得帮他熬夜加班赶,而且还经常拖欠工人工资。   他的惯用手段,就是用混社会那一套,把工人工资扣着,捏着工人的软肋,让工人死心塌地听话,不敢跳槽,不敢唱反调。也有工人觉得过分,集体罢工要钱,但都被他用手段摆平了。”   “集体罢工要钱都能用手段摆平?”李八斗问,“什么手段?”   魏大勇说:“一面用养的打手殴打罢工要钱的工人,一边派人到那些工人的家里,威胁他们的老婆孩子,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吧。反正,恨他的人很多,听说他被杀了,都说死得好。”   “这么说来的话,这夏东海真是死有余辜了。”包古接话。   “怎么说话的呢!”厉长河一下子拉长脸,把眼一瞪,“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警察,无论什么原因,法律之外的手段都是不值得提倡的,有罪的人,自然有法律的制裁。”   “关键是,这么多年,他干了那么多坏事,也没见法律制裁他啊。”包古嘀咕着。   “这饭碗你怕是不想要了吧?”厉长河盯着他。   “好了,我们还是继续说案子吧,不要跑题了。”李八斗看着魏大勇问,“你有了解到跟夏东海比较明确的结仇对象吗?”   “有好几个。”魏大勇说。   李八斗问:“都是些什么人?”   魏大勇说:“一个叫刘大福,是个只有一条腿的瘸子,原来也是搞工程的,因为竞标的事,被人用车撞了,车轮从一条腿上轧过去,股骨碎裂,造成截肢。   肇事者是个小混混,说喝多了酒乱开车,把罪认了,但都知道其实是夏东海的指使。   还有一个叫王全民,是个包工头,本来帮夏东海干活的,因为帮工人说话,觉得夏东海押着工人工资不给是犯法的,怂恿工人去劳动局告状,被人割了舌头,成了哑巴,现在扫大街过日子,至今不知道凶手是谁。”   “这么凶残?”李八斗问。   魏大勇说:“你没有听到那些老百姓的声音,他们对夏东海是既怕又恨,我去他孩子读书的学校了,老师说了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和夏东海儿子同班的一个一年级小孩,因为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把夏东海儿子弄摔倒了,结果夏东海带了一群混混跑到学校,给了那孩子几耳光,并让那孩子当众跪下道歉,后来证实那孩子耳朵被打聋了。”   “还有这样的事?”李八斗问,“那学校老师或者孩子父母没有报警吗?”   “谁敢呀。”魏大勇说,“夏东海说了,他黑白两道通吃,学校老师把孩子父母喊去了学校,夏东海叫嚣着让孩子父母去报警,看能不能拿他怎么样,看是他进牢房,还是孩子进火葬场。   他说他喜欢赌,让孩子父母报个警试试,跟他赌一把。老实人都想过点安稳日子,谁敢拿人命去赌啊。   孩子父母当时与夏东海理论,也被打了,夏东海指着他们说,和他斗,可以让他们全家都人间蒸发。”   “妈的,这么可恶?”李八斗都忍不住骂人了,“那个孩子的父母叫什么?是干什么的?有调查吗?”   魏大勇说:“孩子父亲叫张宝龙,本来开了一家规模还挺大的烧烤大排档,发生那件事后,有混混去烧烤店闹事,烧烤店开不下去了,孩子也退学了,然后不知所踪。   我去他家住的地方找了,本来住的房子卖了,邻居也不知道他搬去了哪里,说是怕夏东海报复,走得悄无声息的,连亲戚邻居都没有说。”   “孩子耳朵被打聋了,生意也做不下去了,这是死仇啊。”李八斗说,“你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张宝龙,看后来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动静怎么样。”   魏大勇点头:“嗯,从动机上看,是足够的。”   “另外两个你都有做过了解吗?”李八斗问。   魏大勇说:“了解了,瘸腿的和哑巴都有当晚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家里没有养马。两个人的生活也是认命的状态,瘸腿的开了家工艺品店,他自己做十字绣。哑巴在做环卫工。都没有杀人的胆,也没有杀人的本事。”   “这么说来,你做的调查之中就只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张宝龙是有可能的了?”李八斗问。   魏大勇说:“从理论上来说是,因为我们对这个张宝龙不了解,不了解也就没法确定,也就意味着可能。”   “冷笑,你呢?”李八斗问,“之前的监控记录都看完了吧,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或疑点吗?”   “嗯,看完了。”冷笑说,“就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吧,我是觉得很可疑,你们大家可以再判断一下。”   “好,把可疑的监控片段投影播放一下。”李八斗说。   冷笑当即将剪辑出来准备好的监控片段投影到屏幕上。   天色将近黄昏之时,别墅前街道上的灯光刚亮起来,白昼还未完全退去,灯的光亮显弱。   而此时,一辆悍马车驶进16号别墅,那是夏东海的车子。   而就在夏东海的车子驶进别墅后的大约十秒钟时间,一辆电动车出现在监控范围之中,随即,电动车在与16号别墅相邻的侧边停了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16号别墅。   而当李八斗看清那个骑电动车的人时,不禁大大地意外了下。   那个骑电动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跟他一个村庄后来命运不堪的唐白!   至少看了有将近一分钟,夏东海停好车进屋,唐白才在那里调转电动车,消失在监控范围之内,随即,整个画面静止。   “大家都看到了吧,这个少年显然在跟踪本案的男性受害人。”冷笑说,“而且,从某种角度说,这个少年心思缜密,甚至不排除具备某些刑侦知识。”   “是吗?”厉长河说,“他都跟踪得这么明显了,你从哪里看出他心思缜密,还具备某些刑侦知识了?”   冷笑说:“在我们的角度看来,他跟踪得的确明显,但厉科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现在所看监控的角度,这幕监控并非16号别墅的监控,而是侧边一幢别墅的监控。   这个少年为什么没有跟到16号别墅前面去,而是藏在另外一栋别墅的墙底下,恐怕就是怕万一案发,能从16号别墅监控找到他的身影。   而相对来说,侧墙角往往是监控的死角,因为监控通常安装在大门处。   但少年没有想到我们调取了多栋别墅的监控,如果我猜测不错,拍到这一幕的监控是少年所在处斜对面的别墅,这处监控没有装在大门位置,或者并不是枪机监控,而是微型摄像头,隐藏极好,所以他才大意了些,被我们找到了这个画面。” 第31章 各组任务分配   “至于吗?”厉长河说,“一个骑电动车的少年,看起来还在上学一样,被你说得比007特工还厉害了?”   冷笑说:“科长你不信,那我们可以看另外一个细节。”   厉长河问:“另外什么细节?”   冷笑说:“你们看啊,少年在看见男性受害人进屋之后,他完成了他的跟踪,不是往前骑电动车顺便走,而是原地调头转身,我们都知道不管是别墅群还是小区,通常都有四个门,至少也有两个门,里面的每一条路都相通,怎么都可以出去,他为什么不直接往前走,而是要调头?   显然是不想出现在16号别墅的监控里。有刑侦意识的人都会知道,监控是最容易发现线索或证据的地方。”   “嗯,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厉长河把目光扫了一圈,“其他人有什么看法吗?李八斗,怎么不说话?”   李八斗说:“冷笑的分析是有理有据的,不过我觉得跟事实应该不大符合。”   “跟事实不大符合什么意思?”厉长河问,“你知道什么事实吗?”   李八斗说:“我认识监控里的这个少年。而且,应该来说,也比较熟悉。”   “然后呢?”厉长河问,“你觉得他并不像冷笑说的那样心思缜密,会犯下案子?”   李八斗说:“是的,他是个很阳光,也很本分的孩子。我们本来一个村子,我算看着他长大,后来他家遭了些变故,他又从城里搬回农村去了。   前天我还遇见了他,听说他在镇上的一家书店上班,工资千多块一个月,他觉得很满意,知足,感觉得出他是一个连口角都不容易与人发生的孩子,更别说杀人这事。何况,凶马案的直接凶手是马,应该是一个懂得驯马术之类的人干的。”   “那你对他跟踪男性受害人这事如何解释呢?”厉长河问。   “这个——”李八斗说,“我只是从我了解的角度说他不大可能,但我还是会去做个了解调查的,但有丁点疑点的,我都会去求证,排除。   而且,我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比起前面几位同志所了解到的情况,应该具有更大的可能性。”   “是吗?你发现什么线索和可能性了?”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我发现了一匹马,一匹和凶马简直如出一辙的马,现在可以放给大家看看。”   当下,他把手机连上了设备,将手机里多个角度拍摄铁将军的相片都在屏幕上播放了出来。   包古立马惊叹很像,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魏大勇和冷笑也附和。   “确实很像,如出一辙。”厉长河问,“这是匹什么马,你在哪发现的?”   李八斗问:“科长应该知道黎东南其人吧?”   “南华酒店老板?”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就是他,马是他的。”   “马是黎东南的?”厉长河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凶马案的凶手有可能是黎东南?”   李八斗说:“只能说有这种可能,但得有一个很复杂而艰难的求证过程。首先,我们得求证这匹马是不是凶马。其次,我们得找到黎东南操控马的证据。”   “怎么求证这匹马是不是凶马呢?”厉长河问。   “这个问题很难。”李八斗说,“本来呢,现在的生物识别技术可以试一试,但首先从视频里采集数据难度大,存在一定差异。   更要命的是,我们获取的监控视频是夜间,那个地方的路灯也不太明亮,在视频里就更加模糊。   所以,无论是面部识别,还是虹膜及视网膜识别技术,都很难做对比识别,我们所能做的,还是只能凭着自己的主观判断。”   “然而,这种主观判断又会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譬如本来是同一个人,如果化了妆,进行了某种人为的面部特征处理,就能把一个人变得大不一样,本来是同一个人,我们却认不出来了。   同理,凶手如果利用马作案,就很可能对马的面部特征进行一些处理,譬如我们在这里看到的马的眼睛像得了红眼病,红的程度比较轻,而在监控里见到的那匹凶马,眼睛就红得比较厉害。   包括马蹄印的大小,我们在现场提取了马蹄痕迹,然而那是戴着马蹄铁的马蹄印,当马没有戴蹄铁的时候,我们怎么判断呢?   凶手只要弄一个厚度和一般马蹄铁不一样的,我们就无法得知真实的马蹄大小,无法进行有效对比和判断。   加上马的相貌相似度比起人来更难以判断,人和人的长相形似和神似都好区别,可多数的马在相貌上区别不大,往往都是通过身体部位上的一些特征或标记之类的东西,但万一有相似的特征和标记,那就很难用肉眼判断了,除非和马朝夕相处,熟悉更多的细节。”   “还有就是,即便我们证明了这匹马是凶马,但要证明其是被人操控就更难,因为全程都没有发现人,没有人在案发现场,我们从监控里看见马从野鸡山下来,再到16号别墅,都没有看见人,我们要如何来证明有人对马进行了操控,甚至让马杀人呢?这完全超出了我们正常的逻辑思维。”   “你说得也有理,不过,千难万难,还得撸起袖子干。”厉长河说,“一步步地来吧,先证明这匹马是不是凶马了再说。”   李八斗却把目光看向姜初雪:“对了,你那里跟动物学家的沟通怎么样,找到什么人为操控马杀人的可能性了吗?”   姜初雪说:“我按照你说的,把马将狗踢飞出去的视频发给了省城的动物学家,他们还为此开了一个专门的会议研究,一致认为这不可能存在。   其一,马可能会踢人,但只会在发狂的时候乱踢,而视频中的马很冷静,看不出什么神经上的异常;其二,马即便踢人,力量也不会很大,很难将一只那么大的狗踢飞很远。”   “那视频中马的行为如何解释?”李八斗问。   姜初雪摇头:“无法解释。”   “好吧。”李八斗说,“既然动物学家也无法解释马的行为,而事实又摆在我们眼前,我们就按照我们的方式来办,先查一下我们找到的这匹马再说。科长,你觉得呢?”   “按你的思路办吧。”厉长河说,“我这里只有一条,领导在盯着,舆情在发酵,尽快破案,有什么需要协助的跟我说,我会尽全力配合。”   “行,那我现在重新进行一下任务分配。”李八斗说,“大勇,你想法去找一下那个孩子耳朵被打聋的张宝龙,一定要弄清楚他去了哪里,最近在干什么。”   “包古和冷笑,你们去朱家坪马场蹲点,换着班来,不分白昼黑夜地给我盯着那匹马,看看它到底能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   记住,带着望远镜,要在远处盯,暗中盯,不要被发现。尤其要留意黎东南和那匹马的互动,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先就这样吧。”   “我呢?”姜初雪生硬地问了句。   “你?”李八斗想了想,“把死者尸体和现场更细致深入地分析下,我希望的是,就算没有什么问题,你也能给我找出点问题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证据随时都是在变化的,因为在不同时候人的观察角度会不一样。”   “是。”姜初雪应声。   李八斗让成员各就各位,然后回到办公室,大概是这几天晚上觉没有睡好,午觉也没睡,脑子里装的事情也多,天气还很热,感觉有些头昏脑涨的,就仰靠着椅子想休息下,可他根本没法静得下来。   才闭上眼睛,他脑子里又出现了冷笑从监控里截取出来的那个片段,傍晚时分,唐白跟踪夏东海到别墅的场景。   是的,从现实中他对唐白的了解,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唐白不可能是杀害夏东海一家的凶手,性格,动机,能力都不够条件。   可是,身为一名天才般优秀的刑警,他同时又很清楚监控中的那一幕确实可疑。   尤其,那一幕的时间点,是在夏东海一家三口遇害的一个星期之内。   既然可疑,就必须求证。   李八斗喝了口开水,也顾不着休息了,当即开车往石笋镇而来。 第32章 三人行书店   三人行书店。   位于石笋镇白山一中对面,与白山一中仅有一街之隔。   书店并不大,也就百来个平方。   李八斗将车在路边的划线区里停好,往书店走来,站在门口看了看书店的名字,心里还在想,不知道谁给书店取的名字,还真有点水平。   三人行,必有我师。   而书本,才是真正的人师。   唐白正在收银台的电脑前拿着一本书看,感觉到门口的光线一暗,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李八斗,不由得愣了下,赶紧把书放下,站起身来,腼腆一笑地招呼:“八斗哥,你怎么来了?”   李八斗说:“来这边办点事,想起你说过在这里上班,过来看看。”   “哦哦,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唐白说着起身,从旁边抽了个纸杯,往饮水机那边过去。   天气挺热,李八斗还真有些渴,也没推辞。   他站在那里,目光不经意地打量了下唐白工作的这个地方,却突然落在唐白看的那本书上,竟然是一本国外的经典刑事案例分析!   唐白居然看这种书?李八斗不由得皱了皱眉。   如果是刑侦类小说的话,李八斗不会觉得奇怪,看小说消磨时间而已。   可这种书不一样,属于破案教材了,多是国安人员或警察这种国家执法机构人员看的。   至少也是律师这种从事法律工作的,有时候为了取证或某些案子需要,懂一些更有利。   而唐白跟刑侦八竿子打不着,他为什么看这种书?   而且这种书一般人还真看不懂,李八斗在警校的时候看过这本书,里面列举的都是世界经典离奇案例,讲了很多专业且高级的刑侦知识。   唐白倒了杯水过来。   李八斗接过喝了一口,目光又落在那本书上:“怎么,喜欢看刑侦类的书吗?”   “额,也谈不上喜欢,就没事了翻着看看。”唐白说。   没事翻着看看?   李八斗看着那书,都已经起卷了,至大半的位置纸张显得特别松动,后面小部分则显得平整,说明这本书有被经常翻阅,而且看了一大半,后面有一小半没有看。   这已经不是随便翻翻的事了,而是很认真地在看,一页不漏地在看。   这是在学习!   “能看得懂吗?”李八斗故意问。   “嗯……有好些都看不懂。”唐白说,“不过,反正是无聊,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不是有电脑嘛,可以上网啊。”李八斗说。   “我……视力不大好,对着电脑多了,伤眼睛,看书的话会好些。”   “也是。”李八斗说,“看书比看电脑好。哦,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夏东海的人吗?”   “夏东海?”唐白一愣,一脸茫然,“不认识啊,做什么的?”   李八斗说:“一个房地产商。”   “哦。”唐白问,“怎么了?”   “没怎么。”李八斗说,“你再仔细想想,认不认识,他爸叫夏昌文,也就是当初那个到咱们村考察的大老板,后来开发咱们村子的,但后来他病了,就把公司的事交给了夏东海,据说夏东海这个人欺行霸市,为富不仁,满大街都是他的恶名。”   唐白说:“当初那个来咱们村的大老板我倒是知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这个夏东海我是真没有听说过,我比较宅,也没什么朋友,上班在店里,没事就看书,下班了就回去照顾我妈。外面的好多事闹得沸沸扬扬了我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跟他没有仇没有怨也没有交集?”李八斗问。   唐白一脸错愕:“八斗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八斗说:“你先别管发生什么事,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是,记住,要有什么说什么,不要说谎,我不知道你看这本刑侦教材学到点什么没有,但我全看过,而且都学得通透了,这个是我的专业,所以你如果在我面前撒谎肯定行不通,不要到时候搞得难以自圆其说就麻烦了。”   “嗯嗯,肯定的,八斗哥你问什么,我只要知道,都实话实说。”   “那行,我再问你一遍,你认不认识夏东海?”李八斗问。   “真的不认识,这个我没必要跟八斗哥你撒谎。”唐白回答得很干脆,很肯定,没有半点犹疑。   “也许,你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我给他相片你看了再想想,认不认识。”   李八斗说着,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夏东海的资料相片,递到唐白面前。   唐白看着手机上夏东海的相片,还是摇了摇头。   李八斗想在唐白的眼神里发现一些什么的,可他看到的,唐白的眼里确实只有茫然,神情里没有任何掩饰和慌乱。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都不认识他,你为什么要跟踪他?”   “跟踪他?”唐白的嘴巴都瞬间张大,一脸惊诧,“八斗哥你这么话怎么说,我什么时候跟踪他了?”   “你自己看看吧。”李八斗拿过手机,打开了储存在里面的那一段视频。   “这个?”唐白一脸诧异,“八斗哥你怎么有这个?”   李八斗说:“所以,我说了让你不要说谎,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来问你,是不是?说吧,你明明认识夏东海,为什么要否认?又为什么要跟踪他?”   “我没有说谎啊八斗哥。”唐白说,“我是真不认识什么夏东海,也没有跟踪他。”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李八斗问。   唐白说:“这个,这个是前些天我爸打电话给我,说他过生日,让我去一起吃个饭。我走到那里,纠结了下,决定还是不去了,就回头走了,根本不是跟踪谁。那人在车里,下车了也是背对着我,我都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呢。”   “你爸住别墅了?”李八斗颇感意外。   “嗯,是的,住好几年了。”唐白说。   “那你为什么走到那里,又不去了?”李八斗问。   唐白说:“我本来就不想去的,但他跟我说,他也老了,过一个生日就少一个了,所以我就想还是去去吧,但一路上我又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想起我妈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就觉得,我原谅不了他,所以,我又调头走了。”   “能让我看看你的手机通话记录吗?”李八斗问。   “嗯。”唐白应了声,把一个蓝屏洛基亚手机的屏幕锁解开,递给了李八斗。   o-asciij???? 第33章 刑侦教材   李八斗翻看了一下他的通话记录,上面只有两个人的通话记录。   一个备注名是“妈”,另一个备注名是“唐世德”。   李八斗知道,唐白老爸的名字就叫唐世德。   上面每一天都有两到三次唐白和他妈的通话,通话时长都只有两三分钟左右。   然后在几天前,有两个和唐世德的通话,但更多的是唐世德打给他的未接来电。   李八斗看了下后面未接来电的时间,是8号的6点以后,一共有四个未接来电。   而视频里唐白跟在夏东海车子后面的时间,也是8号傍晚,六点多的样子。   而在同样是8号的下午两点多,唐白和唐世德有一个通话,时长大约两分钟。   难道真的是因为唐世德喊唐白去过生日,唐白开始答应了,走到半路不想去了,所以调头回来?   至少有一点李八斗是知道的,唐世德对不起唐白母子,唐白在心里对唐世德有怨恨,是肯定的。   按照唐白所说,唐世德跟他说自己老了,过一个生日就少一个了,唐白有可能会心软,答应了去。   然而,他还是纠结,最终觉得无法原谅,又最终回头了,这种说法是成立的。   只是,李八斗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8号那天下午两点多,唐白和唐世德通话之后,没有和他妈的通话,一直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才有一个通话,而且这个电话还是他妈打给他的。   按照道理说,唐白收到唐世德的生日邀约,即便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去参加唐世德的生日,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回家吃饭,他应该和他妈通个电话说声才是。   毕竟,李八斗在唐白的通话记录里发现,每天接近中午和下午下班时间,他和他妈都有通话,这些通话都是他打给他妈的。   然而8号那天,他下午一直没和他妈通话,直到七点多了,他妈大概是没有等到他电话,也没见他回家,才打了个电话给他。   这里的逻辑是说不通的。   “我看你通话记录,你是每天至少和你妈通两次电话吗?”李八斗问。   “嗯,是的。”唐白说,“我妈一个人在家,很孤单,而且经常神智不清,我不放心她,会打电话问她在干什么,注意安全,记得做饭吃之类的。”   “嗯,你还是很有孝心的。”李八斗问,“你应该是午饭在镇上吃,晚饭才回家吃的吧?”   唐白说:“是的,中午时间短,回家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不够。”   “也就是说,你快中午的时候会给你妈打电话,提醒她该做饭吃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打电话给她,就是告诉她你要下班了,要回去了,是吗?”   “嗯,是的。”唐白答。   “可我看你的通话记录,8号这天下午,你爸打电话喊你去吃生日饭之后,你一直没有给你妈打电话,直到七点多,她大概是没有等到你的电话,突然想起你,才给你打了个电话。”李八斗问,“能说说为什么你那天下午没有给她打电话吗?按照道理说,你答应去吃你爸的生日饭,你会告诉她,今天不回家吃晚饭,让她不要等的。”   “这个……”唐白愣了下,“我不大记得了,也许,当时我接了我爸的电话之后,心里很乱,没有想到这里来吧。   也或许,我心里其实一直在考虑,挣扎,到底要不要去,我一直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   “但是,在你最终往半山别墅那个方向去的时候,已经在路上的时候,那个短暂的时间里,你是已经做了决定的吧?那你为何不打电话给你妈说一声?”   “我,当时应该是忘了吧,脑子里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我爸那里。”唐白解释。   “不,你不可能忘。”李八斗说,“至少你不会因为纠结要不要去给你爸过生日忘了这事,你爸在你心里其实没什么分量了。   而你和你妈相依为命,这种相依为命会在你心里变成一种习惯,你会在每天差不多的时候想起她,打电话给她。   除非,那个时候突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你的脑子,充满了你的心里,使得你甚至忘我了,你才会把给你妈打电话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能说说那天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吗?”   唐白说:“我说的是真话,八斗哥你也不信。你说的或许有你的道理,可再什么道理都没法对任何人,或在任何时候都适用的。   有很多时候我们对别人的判断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觉得应该怎样,可我们终究不是别人,又怎么知道别人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呢?”   “你说的,很有哲理深度啊。”李八斗说。   唐白说:“我说的是事实,不知道八斗哥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你往前赶路的时候,因为满脑子都装着事情,以至于迎面走来的一个朋友你都没有看见,直到朋友大声喊你,你才如梦初醒。”   “嗯,这种时候很多,我经常这样。”李八斗说,“有次是在外地,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见了我,想跟我交换一下眼神,但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确定到底是我,还是只是长得像,就给我打了个电话,看见我接电话了才说刚才跟我擦肩而过,就在我身后。”   唐白说:“那不就是嘛,如果这种情况。在旁人看来,你是必须看见的,如果不是很好的朋友,只是一般的关系,你比对方混得好,别人肯定认为你故意的,摆架子。你说你是真走神了,有人信吗?除非有过这种亲身经历的人才会信。”   “你的逻辑很清晰啊。”李八斗又把目光落在那本书上,“从上面学的吗?”   “这个?”唐白说,“只是看着玩玩,没什么用的。”   “没什么用?”李八斗说,“这可是高级刑侦教材,你居然说没什么用?”   “你看,八斗哥你又在混淆角色。”唐白说,“我说的没用,只是从我的角度来说,因为我又不破案,对我又能有什么用呢?” 第34章 温暖的东西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你没用,你又为什么要看?”李八斗说,“打发时间的话,你可以有很多方式打发时间,譬如看一些其他书。而且,从这本书的书页状况,可以看出你经常翻阅,而且很认真,前面看过的,一页没漏。”   “是的。”唐白说,“我很认真地看了,我也想学点什么,就像那些行走江湖的人,想有一件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   我不想被人欺负,我想保护好我妈。可现实是另外一回事,它能把人的幻想击得粉碎。   你懂道理,人家不跟你讲道理,跟你讲拳头。你懂法律,人家不跟你讲法律,跟你讲权势。   这是后来我才发现的,道理和法律,跟弱者都没有关系,弱者的世界,没有公平,也没有公正。”   “怎么,谁欺负你妈了吗?”李八斗问。   唐白恬静地一笑:“我爸妈离婚以后,不久我又生了一场重病,当时我妈也没有钱,她和我爸离婚就没有分到钱,只有一套房子,她几乎找遍了所有的亲戚帮忙,都知道我爸是赌棍,把我家的钱输光了,生怕我们还不起,唯一还愿意帮我们的外公外婆也没什么钱,把积蓄多年的几千块给我妈了,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我妈最终还是只能把房子卖了,然后搬去和外公外婆一起住。   那后来,在学校里对我的嘲笑和欺负就没有停止过。我妈心疼我,也找那些欺负我的学生家长理论过,有次,有个同学的家长竟然当着她的面打我,说打我怎么了,我妈护着我,也被打了……”   说到这里,唐白那一直娓娓道来而平缓的语气终于说不下去了。   即便他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表现出自己的难过,尽量地把那些故事当成往事,可那太过刻骨的往事还是刺痛了他。   李八斗从他那努力平静的脸上看到了微微地颤抖,戴着眼镜后面的眼眶里有微微的湿润,他不想被李八斗看见,就把头看向一边。   他还是很快地控制住了那股有些悲伤的情绪,转过头来,跟没事一样,微微地笑了下:“所以,我那时候就特别想让自己强大点,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妈。我跟你一样,也是想当警察的,可是后来,我妈……   她病了,经常神智不清,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后来我……   就没读书了,曾经在我心里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破碎了。不过也好,我发现啊,一个人没有了梦想以后,无所求了,反而活得更轻松,平静,然后就发现,活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看什么也都淡然了,挺好的。其实,生活就是一种习惯,再不堪,再卑微,习惯了,也就好了。”   “哎,记得那时我还给你打了电话,让你继续读,钱我帮你想办法,可你非要坚持。”李八斗说,“如果你听我的,也许,你也考上警校了。”   “那又能怎样呢?”唐白问,“八斗哥你是警察,你觉得你的人生圆满吗?或者,你真的觉得做警察就可以除暴安良,可以伸张正义?可以让社会一片光明?或者,在任何时候你都能保护好家人,或者自己吗?”   “不能,但我们也得努力是不是?”李八斗说,“如果,我们没法让有些事情变得更好,但至少我们不要让有些事情变得更坏,是不是?   如果因为有些事情很糟糕,我们就自甘堕落,随波逐流,那事情只会更糟糕,最后,会没法收拾。”   唐白说:“也许吧,希望八斗哥你是个好警察。”   “肯定的。”李八斗说,“我知道我再怎样,也无法完全改变这个沉沦的世界,但我能帮一个好人就算一个,能抓一个坏人也算一个。所以,以后有谁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就是,八斗哥就算拼命也会帮你。”   “嗯,谢谢八斗哥。”唐白答应。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进来,说买奥数书,问在哪,唐白过去招呼了。   李八斗站在那里,他在想,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可以走了,可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出了书店,很快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唐白已经送走了顾客,看着提满了东西的李八斗不解:“八斗哥,你这是干什么?”   李八斗说:“反正也快下班了,等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妈。”   “不用了吧。”唐白说,“我妈她……神智不清,根本不认识人,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   李八斗说:“没事,我就是去看看,记得小时候你妈刚生你,还坐月子呢,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吃。   后来你长大了,跟我一起玩了,也是有你一份,就有我一份。   这些年我在外面读书,工作,回来也一年了,都没有去看下你妈,实在是不该,今天正好跟你去看看,也算尽我个心意。”   “嗯,那好吧,谢谢八斗哥了。”唐白没有再拒绝。   “你总跟我这么客气。”李八斗说,“在我心里,你跟小玥一样,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妹妹。可能,因为我的人生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迷茫过一段时间,有时候呢,我也不善于关心人,忽略了你,但在我心里,真没把你当外人。   我不管你以前过得怎么样,但我希望你以后都过得好。所以,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扛,记得找我。”   “嗯,好的。”唐白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一股温暖的东西流过,那种感觉,让他有那么瞬间地错觉,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一座孤岛,还有人关心他。   然而,别人的关心始终都只是一件外衣,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帮着御寒,遮风挡雨,渐渐地,这外衣会陈旧,会毁坏。   会成为失去。 第35章 拔坟的女人   李八斗跟着唐白一起去他家,唐白骑着电动车在前,他开着车在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始终有着一个问号,监控里唐白跟在夏东海后面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不然呢?   唐白不可能是杀害夏东海家的凶手。   其一,他相信唐白说的,他很宅,不喜欢也不擅长与人社交,这点李八斗是信的。   因为那些过往的经历,在唐白心里撕裂过伤口,这世界对他不友好,也许,除了他妈以外,他都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他的通话记录里,除了他妈,和他爸,没有其他联系人。   而且,李八斗可以看得见他的腼腆,曾经那个黏着他跟在后面一口一个“八斗哥”的孩子,如今跟他也很客气了。   那不仅仅是因为时间带来的生疏,而是他与这个世界产生了隔膜。   所以,唐白很难与夏东海那种生活在社会上层的人产生交集,不知道他也正常。   其二,唐白家里虽然有一匹马,但那是一匹早产马,生来矮小,跟杀害夏东海一家的凶马天壤之别。李八斗也问过唐白,他家里只有这一匹小马。   所以,唐白不具备作案的基本条件。   但出于一个刑警的职责,李八斗必须在方方面面都得证实,而最有力的证实就是,作案时间,不在场证明!   虽然,凶马案本身没有发现人为凶手,只有一匹马,但李八斗只能假设这匹马是被人为操控,是有人在幕后的。   那么,那个在幕后的人,肯定是离开人群,而藏在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中的。   所以,不在场证明仍然是嫌疑人证明清白的关键。   14号晚上,唐白在家吗?   虽然李八斗从心里已经认定了唐白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可那处监控始终是一个疑点,他需要走这个程序,将这个疑点排除。   前面骑行的唐白突然将电动车停了下来,然后下了车。   李八斗抬眼一看,才发现在路边坐了一个人,面向远方,背对这边。   从背影上看,那是一个女人,身子骨比较小,头发齐耳,有些乱,看着唐白走过去,李八斗大概已经猜到了是谁,当即也停下车,走了过去。   那个头发蓬乱而干枯的女人,就那样失神如一尊雕塑似的坐在那里。   李八斗走近些了才看见,那里是一个坎,坎外边是地,地里有两座并排着的坟,坟上光秃秃的,一根杂草都没有,坟前也很干净,一尘不染,跟周围坎上和地里长得正茂盛的植物形成极大反差。   “妈,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坎这么高,摔下去怎么办?”唐白加快脚步跑过去,从后面扶着女人的肩膀。   女人转过头来,脸上竟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具。   “唐白,你回来了吗,以后就把我埋这吧,千万不要忘了,就把我埋这里,这里好,干净……”女人拉着唐白的手,神神叨叨地说。   “妈,八斗哥来看你了。”唐白边说着,边替她取下脸上的面具,对李八斗解释,“这是我外公外婆的坟,我妈没事就跑这里来坐着,帮他们拔坟上的草。你看,坟上的草都被她扒光了,她看见一根草都得拔掉。”   “秀英阿姨,我是八斗,还认得我吗?”李八斗喊了声。   女人这才抬起目光看着李八斗,突然就嘿嘿笑起来,指着他:“你是不是有病,要赶紧去治啊,再不治就晚了,赶紧的,等到两腿一蹬,就没了……”   “妈!”唐白加重了些声音,把她也拉近了些,“这是八斗哥,以前在石笋村住我们隔壁,李伯伯家的,经常带我玩的。”   唐白的声音似乎穿入了女人的脑子,带她回到了从前的的某一个世界,让她的意识有那么一丝清醒过来,她瞪大着眼睛,使劲地盯着李八斗,喃喃着:“八斗?你是八斗吗?”   “嗯,是的,秀英阿姨,我是八斗,小时候你带过我玩,还抱过我,老是给瓜子给糖我吃,好久没见你们了,今天特地过来看看你。”李八斗说。   “八斗?你是八斗?”女人的神情突然从迷惘变得惊喜,“我想起来了,你家住在很高很高的房子里,你们好有钱啊,有好多好多钱啊,你们都是有钱人,你能不能帮帮唐白,唐白他生病了,要好多钱……”   “怎么,唐白你生病了?”李八斗一惊,“什么病啊?”   “没有。”唐白说,“我妈神智有些不清晰,她说的是以前,我还在读书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病得很重,她一直很害怕,害怕没钱治,害怕治不好,然后她六神无主的,这些年一直在念叨这事……”   “你会帮唐白吗?会帮吗?”女人紧紧地抓着李八斗的手,那一双看起来浑浊的眼神里竟有种特别地光芒,充满了乞求。   “会帮的,秀英阿姨你放心,唐白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他的。”李八斗说。   “嗯,会帮就好,会帮就好,你真是个好人,好人好报啊。唐白,快点谢谢人家,愿意帮你的才是朋友,不帮你的都是小人,不要跟他们玩,说是亲戚,一个妈生的,帮忙的时候就不见了,钻老鼠洞了,他们都是老鼠,只能躲躲藏藏地,活在漆黑的洞里,虚伪,自私,,丑陋,丢人……没良心。” 第36章 毁掉的爱情   “妈,走了,先回去了。”唐白搀着她。   李八斗说:“让她坐我车上吧,安全些。”   “嗯,也行。”唐白说。   李八斗上前去搀扶袁秀英,才走得两步,唐白突然想起什么来,又赶过去说:“算了,八斗哥,还是让妈坐我电动车吧。”   “为什么啊?”李八斗不解。   唐白说:“我妈身上不干净,弄脏你车子不好。还有,她喜欢乱动,突然开你车门怎么办?”   “这有什么的。”李八斗一笑,“我只要把车门锁打上,她想打也打不开啊。倒是你这电动车,她坐后面,要突然有个什么动静才不安全,就让她坐我的吧,我能看着她。”   “不用,我妈坐过我的电动车,她会很听话。”唐白坚持着。   袁秀英却抗拒着他,说:“我要坐大车,我要坐大车……”   “别坐大车了妈,大车上有狐狸精。”唐白说。   “啊?有狐狸精?我怕,我怕怕……”她一脸惊恐,双手使劲抓着唐白,唐白就把她扶到了电动车的后座上,他坐在前面,让袁秀英的双手至腰间抓紧了他。   他回头对李八斗说了声:“走吧,八斗哥。”   李八斗上了车,看着骑在前面的唐白,突然觉得有点什么不对。   可是,他又无法具体说出这种不对在哪里,还是开着车跟在了后面。   一会儿,就来到了几间破落潦倒的土墙瓦房前。   土墙裂开了可以塞进手掌大的口子,屋檐下布满了蛛网。   一扇原木的门上用红墨水或是粉笔画了许多X,和写满了密密麻麻很难分辨的字,显得特别凌乱而拥挤。   唐白把电动车停好,将袁秀英扶了下来,然后去开了门,搬出一把椅子来,放在门前的坝子上。   李八斗从车上把水果之类的提下来,唐白赶紧上前接了。   袁秀英的目光瞥见了唐白提着的袋子,两眼突然放光,用手指着喊:“果果,有果果,我要吃果果……”   “别急,妈,我先帮你洗洗。”说罢,唐白就进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八斗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残阳远去,暮色笼罩之下,沉默的群山,破旧的屋子,穿着破烂,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的女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是时间,还是生活,把一个人变得如此地不堪了?   他对这个秀英阿姨的记忆是很深刻的,很深刻很深刻的,因为他小时候一直觉得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   那时石笋村的女人都长得很粗糙,包括李八斗自己的母亲,因为本来生在穷人家,又从小日晒雨淋的干农活,所以都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孔武有力。   倒是袁秀英,她本来是城里人,老爸经营两辆大巴车,一辆请人开,一辆自己开,赚了不少钱,对她也娇生惯养。   而她自己则喜欢音乐,喜欢舞蹈,后来还学了川剧,长得花容月貌,满满的文艺气息,惹得多少青年才俊的倾慕。   据说,那时到她家提亲的人每天都有好几拨,可她很反感,那些上门来提亲的人,动辄就说家里有多少钱,或当了什么样的官,却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她只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即便父母应了别人的约,她也绝不给面子,不去就是不去。   她忠于爱情,相信缘分。   但是,她被毁了。   在她最美丽而骄傲的年华里,她遇到了唐世德。   唐世德也是走了狗屎运,那天从乡下进城,穿得人模狗样,而且读过三年高中的他,也还能摆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当时他去看一场电影,是当时很火的《泰坦尼克号》。   袁秀英当时也去看那场电影,但走在唐世德前面的她,不知道是因为要看一场喜欢的电影很兴奋,还是怎么,竟然把电影票掉了,被跟在身后一直留意着这个漂亮姑娘的唐世德看见,捡起电影票还给了她,而更巧合的是,两个人的座位都是挨着的。   两个人从电影聊到了人生,聊到了爱情。   然后,他们之间发生了爱情。   袁秀英不在乎唐世德的出身,家境,她觉得两个人相处的愉悦高于一切。   然而,她的父母却不这么觉得,他们认为所有的爱情都应该门当户对,都必须有经济基础为前提,能给人幸福的,不是爱情,而是背景。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父母强烈阻止,甚至把袁秀英关起来,阻止她和唐世德的来往。   可袁秀英很倔,她认定了就死心塌地,越是阻止,越让她叛逆。   她趁着父母不留神,跑了出去,找到唐世德,两个人私奔去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城市。   那些日子,袁秀英的父母疯了一样的找她,但找不到,以至于她老爸精神恍惚,开车失误,发生了一场事故,不但他自己差点挂了,车上几十人也有死伤,他赔了很多钱,被吊销了驾照,连城里的房子都卖了,又住回了乡下。   袁秀英回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大了,一切不可挽回,父母也接受了这一切,想着只要她能和唐世德一起好好过日子,也就无所求。   在起初的日子里,唐世德对她也确实不错,李八斗是亲眼看见的,什么重活都是唐世德干,端茶递水到袁秀英手上,村里媳妇都让自己男人学学唐世德,说那才是好男人,都觉得袁秀英虽然嫁了个没钱的,但嫁了个对她好的,也值了。   然而,石笋村被开发,当房子和土地的几百万补偿款到手,当唐世德住到镇上的楼房里,以富人自居,因而面对别人的吹捧,面对镇上和城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时,他突然发现,曾经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人老珠黄了。   他有了小三。   袁秀英的生活落入了地狱。   从一层落到十八层。   直到离婚。   变成如今这邋遢和疯疯癫癫的模样。   ????\??? 第37章 黑暗的故事   唐白洗了两个苹果拿出来,一个给了李八斗,一个给了袁秀英,袁秀英拿着苹果就咬了一大口,然后就开始笑,连声说:“好吃,好吃。”   “妈,你慢慢吃,别噎着了,我进去给八斗哥做饭。”唐白叮嘱。   “不用麻烦了唐白,我坐一会就走,主要是过来看看你妈。”李八斗说。   唐白说:“没事的,反正我们自己也要吃,也得做的。八斗哥你难得来,家里热闹,也有了点人气。”   “咦,大黄呢,唐白,天都黑了,大黄怎么还没回来?”袁秀英突然停下吃苹果问。   “可能在外面玩吧,一会儿就回来了。”唐白说。   “可是,天都黑了,它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袁秀英说,“好像,它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我还是去找找吧。”   说着就要走。   “妈,别去了,天黑了,路都看不见,大黄知道路,会回来的。”唐白一把拉住了她。   “大黄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它这么久都没回来了。”袁秀英喃喃着,抬起目光看着唐白,“大黄是不是也去别人家里,不回来了?”   “不会的妈,大黄会回来的,先别说了,我去给你和八斗哥做饭了啊。”   唐白说着,又客客气气地让李八斗先坐会,他先进去做饭。   李八斗说:“要不,唐白你帮忙下碗面条吧,别搞复杂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唐白说,“八斗哥你难得来。”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外人。”李八斗说,“就吃面条了,你要做别的,我就不吃了。”   “嗯,好的。”唐白应声,进了屋。   李八斗回过目光来,突然发现袁秀英停下了吃苹果,把那一双眼睛瞪得牛大似的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一样,弄得他有些愕然。   袁秀英突然将手指着他,咬牙切齿,面孔扭曲:“你是谁,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你想干什么!”   “我是八斗啊秀英阿姨,以前我们住一个村子的,李八斗。”   “李八斗?”袁秀英仍保持着仇视与戒备,“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来打唐白的?我跟你说,你敢打他,我就杀了你。你别不信,我真会杀了你的。”   边说着,她把手里咬了半边的苹果当刀一样对准李八斗,做出要攻击的架势。   “秀英阿姨你别误会,我是八斗,我小时候就带着唐白玩的,石笋山下,弯月湖边,我们是邻居,我妈叫谢本香,你忘记啦?”   “谢本香?谢本香?”袁秀英陷入迷惘,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把目光抬起看向李八斗,“怎么啦,谢本香死了吗?”   “没有,她很好,身体很好。”李八斗说。   “喂,我跟你说一件事啊,但你不要跟别人说。”袁秀英突然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还警惕地看了看左右。   “怎么了秀英阿姨?”李八斗问。   袁秀英说:“我觉得,我们家大黄已经死了,它不会回来了。”   “妈,你在干什么?”唐白突然出现在门口喊了声。   袁秀英吓了一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赶紧退到了一边,啃着手里的苹果。   唐白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臂:“妈,走吧,跟我进去煮面条吃,今天晚上吃鸡蛋面,很香很香的。”   “嗯,我要吃鸡蛋面。”袁秀英应声,就跟着唐白进去了。   空气突然变得无比静寂,遥远的天空中,乌黑的云层里,有一轮镰刀似的月亮露出了头来,群山和大地在此夜中只有模糊的影子。   李八斗坐在那里,之前那种不对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他终于明白了有什么不对。   唐白好像在刻意地阻止袁秀英和他单独地在一起,之前明明坐他的车更安全,唐白开始也没说什么,突然之间拉袁秀英去坐他的电动车。   刚才也是,他明明在厨房里做饭,袁秀英突然神秘地和他说起大黄的事,唐白就突然出现在门口阻止了后续,并把袁秀英带走。   按照道理说,唐白在厨房里做饭,他是不知道外面动静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阻止?   是一直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还是刚好出来?   不管怎样,他的阻止都显得可疑。   那他又是在害怕什么呢?   有一点是显然的,袁秀英神智不清,也就是常人说的疯子。   一个疯子的行为看起来不可理喻,其实有着他们世界的某种逻辑。   他们看起来胡言乱语的东西,往往是在他们生命中发生过,而且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很深印记的东西。   他们很难像常人一样理智地把这些东西放在心里隐藏,或掩饰。   他们会在一个不经意地时候就把心里的话没有任何准备地,在别人看来很突兀地,就吐了出来。   他们说的话有一半是事实,而另一半是源于某些事实而产生的臆想。   也就是说,都跟事实是有一定关联的。   唐白应该是在害怕袁秀英一不小心对李八斗说了某些不能说的话。然而,他到底在害怕袁秀英说什么呢?   李八斗又想起了在书店里唐白看的那本有关刑侦方面的书,看得那么认真。   他真的只是以前受人欺负,想当警察,所以自然而然地看这种书吗?   他跟在夏东海车子后面的场景,真的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可不管怎样,李八斗还是觉得,说唐白是杀害夏东海一家的凶手,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找不到任何可能的逻辑来支撑。   ……   唐白端了一大洋瓷碗面条出来,面条上有一个煎鸡蛋,上面撒了些葱花。   “唐白。”李八斗接过面条,喊住了要进屋的唐白。   “怎么了,八斗哥?”唐白转过身来。   李八斗问:“我听你妈老是在说大黄,大黄是条狗吧?”   “嗯,是的。”唐白答。   “大黄怎么了?”李八斗问。   “也不知道怎么了,有几天没回来了。”唐白说,“所以,我妈想起了就念叨。”   “几天没回来了?”李八斗问。   “也没几天。”唐白说,“就两三天吧。”   “养多久了?”李八斗问。   “好多年了。”唐白说,“怎么也有十年八年了吧。”   “十年八年,那是一条老狗啊。”李八斗说,“这种狗应该很熟悉你家,或者周围,不至于走丢吧。”   唐白说:“走丢应该不会,但太老了,眼神也有些不好,还经常喜欢往山里跑,说不准在外面突然发病了,或者跟野猪什么的咬上了呢。”   “有去找过吗?”李八斗问。   “嗯,找了。”唐白说,“但没法找啊,这到处都是荒山野地的,我白天要上班,一般都趁着早餐或傍晚去找会,但没什么用,因为很多狗能去的地方,我去不了。”   “哎,看来牲畜和人一样,也是有宿命的,也许,是它命数尽了吧。”李八斗说,“好了,没事了,你先去吃东西吧。”   唐白应声进去了。   李八斗吃完面条后就告辞了。   此时已是将近晚上九点,弯月藏进了云层,山村的四处一片漆黑,偶有几声蛙鸣或蛐蛐的叫声,让李八斗有几分陌生而又亲切的感觉。   那些年的每一个夏天,他都几乎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眠。然而,那些年终究还是遥远了,遥远得只能在记忆里触摸。   车子的反光镜里,那几间屋子的灯光之下,唐白站在那里,目送着李八斗的车子去远,袁秀英端着一个吃光了的碗从屋里出来,看了眼坝子,问:“刚才好像有人来了?”   唐白说:“是的,走了。”   “他是谁啊,来干什么的?”她的神智似乎清晰了些。   “八斗哥啊,以前和我们是邻居的八斗哥。”唐白说。   “李八斗?”袁秀英问,“谢本香家的那个吗?”   唐白说:“是的。”   “他来干什么了?”袁秀英问。   “他来看你的。”唐白说。   “哦,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啊?”袁秀英问。   “在县城做警察。”唐白说,“所以,不要在他面前乱说话。”   “我在他面前乱说什么了吗?”袁秀英问。   “没有,我就是提醒你。”唐白说,“有时候你乱说的话,他当真了,就会把你抓走。所以,以后你要看见他,他问你什么,你就摇头,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袁秀英突然看着唐白,她想问什么,可最终还是没问,只是叹了口气:“唐白,妈发病的时候是不是很可怕?”   唐白用手拨了下她额头的乱发,微微笑了下:“怎么会呢,妈你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你再怎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哎,妈这病,没法好的。要不,你到时候从街上带包老鼠药回来,我吞下去也就解脱了,就不会再拖累你了。”袁秀英说。   “妈,你在乱说什么呢。”唐白说,“这些年我们一直相依为命,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妈这病,又没法去工作,没法挣钱养家,都靠你,你都这么大了,应该找个媳妇成家了。”袁秀英说。   “那些都不重要。”唐白说,“只要妈你好好的就行。”   “可是,妈在你脸上看到了不快乐,就算你有时候笑起来,那笑都是苦的,别人看不出来,妈还看不出来吗,妈看着心疼啊。”话说着,那眼里瞬间泪花涌动。   “没事,这么多年,什么都习惯了,除了生死离别,其他的都不重要。妈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袁秀英“嗯”了声,没再说话。   她抬起眼来,看着远方那一望无边的黑暗,又想起了那些跟黑暗有关的故事。 第38章 十年追凶   李八斗看见镇上的万家灯火如繁星时,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在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回到白山县的一年时间来,若非有特别任务,晚上他基本上都只会做一件事,就是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寻找那个变态杀人狂。   他没有那个变态杀人狂的任何线索,但这不重要,他只要找到一些相似的痕迹,或许就可以打开缺口。   现在他在想,是回白山县城转悠,还是在石笋镇这边。   其实这两个地方他都已经寻找过了无数遍,不断地重复着,在这样不断重复的晚上,他抓过爬墙行窃的小偷,抓过飞车抢夺的劫犯,抓过伤害路人的醉鬼,抓过寻衅滋事的混混,也抓过尾随女孩欲图不轨的流氓,都是些小年轻,不是他想找的那个变态。   十多年了,那个变态怎么也是个中年人了,而且应该有很高明的本事,冷静,狠辣,干净利落。   当年事发就是石笋镇,所以,那个家伙在石笋镇的可能性要大些,反正今天也在这边,就在这边找吧。   打定主意,李八斗就找地方停了警车,然后用手机去扫码共享单车。   而就在李八斗扫码共享单车的时候,后面马路上一辆沃尔沃轿车正往这边行驶而来,车里的女司机不经意一眼瞥向这边,看见了将单车推出来的李八斗,不由得愣了下,脚松了些油门,点下刹车,将车速放慢。   李八斗没有留意到背后三十米左右的那辆车,只是骑着单车往前去了。   沃尔沃轿车保持着距离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   往前大约两百米后有一个转弯,进去是一条支路。   沃尔沃轿车仍然保持距离跟着。   支路往前,生出了一个三岔路口来,一条直行为主路,左右两边属于小道,那里打着单向通行的标志。   李八斗将单车驻立在那里,往左右看了看后,骑着单车往右方向进去了。   沃尔沃车跟过去,女司机看见单向箭头是来的方向,车子不能往里面进去了,于是果断将车靠边停了,下了车,继续步行着跟下去。   而就在她下车之时,从右方向的支路上又开出来一辆面包车,面包车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在抬眼之间看见了她,一脚将面包车刹住,就那样定在那里盯着她,脸上神情木然,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就像被催眠了一样。   直到女司机折身往左边支路进去,面包车里的人才回过神来,白痴般地怪笑了下,也把面包车靠边停了,从副驾上拿起一顶草帽戴上,下了车,悄然跟上。   李八斗的单车骑行很慢,他并不是在赶路,而是边骑行边搜寻着什么,所以后面步行跟着的女司机也不费力。   刀疤男子一直在留意着女司机的动静,发现了女司机一直在盯着前面,随着前面那辆单车而保持速度,或走或停,只是那骑着单车的人离刀疤男子太远了些,他又只能看见背影,并不知道是谁,他似乎也无所谓是谁,只是不动声色地跟在女司机后面。   李八斗在前面发现了一条光线比较暗的巷子,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从楼房里透出来的灯光,还能照亮巷子里的路,只是不太明朗,他骑着单车折身就进了巷子里。   按照他的推断,那个变态若要作案,肯定是选这种灯光较暗人又较少的巷子。   女司机没有急着进巷子。   因为巷子里没什么人,不易隐藏,跟在后面很容易被发现,她就藏在巷子外边向里张望,待李八斗往前走远些了,她才又跟进去。   后面的刀疤男子亦如此,待女司机进巷子远些之后,才跟着进去。   李八斗在巷子里下了单车,推着单车步行,不时驻足往两边的楼房或更小的巷道里张望,后边藏在暗处的女司机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相片和视频。   突然,女司机正拍着时手指点错了一下,点到自拍的那个按钮上,镜头立马调转方向,对准自己,镜头里出现了女司机自己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然而,也就在那瞬间,女司机的心突然一阵狂跳,因为那镜头里除了她自己的脸外,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戴着一顶草帽,如幽灵一般站在幽暗的巷子里。   草帽压得很低,看不见脸。   她猛地转过头来,面向那幽灵般的人影。然而,幽灵般的人影反应很快,折身就进了旁边的小巷道。   她想也没想就往小巷道那边跟去,幽暗之中一片静寂,不知哪处屋子里播放电影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一个女人“啊”地一声惊叫,猝不及防地吓了她一个激灵。   可她很倔,仍往小巷道里追了进去。   一直把小巷道追出头,也不见那幽灵般的人影,只有小街上的人流如织。   她又折身回来,想继续跟踪李八斗。   却在出小巷道口时与一个正往这边奔跑过来的人撞了满怀,她慌乱地挣脱对方的怀抱,不由得愣住。   “姜初雪,怎么是你?”李八斗大感意外。   “是我怎么了,有问题吗?”姜初雪语气生硬。   李八斗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里干什么你管得着吗?”姜初雪毫不客气。   “你刚才往这边跑,是在干什么?”李八斗没有看见那个刀疤男子,他听见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来,就只看到了一条人影在奔跑。   “我说了,这是下班时间,我干什么你管不着,你要我再跟你强调一次吗?”姜初雪说完,也不理会他,转身就走了。   李八斗还想再问,可又觉得没什么用,想起还放在那里的单车,也自己走了。   黑暗中,楼梯间后面的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幕,先是眉头深深地皱起,随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来,也下了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姜初雪回到了自己的车里,就那样地坐着,没有启动车子,她在安静地想着什么,很久之后她又看了看自己拍下的照片和视频,狠狠地咬了咬牙,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骂着:“你个人渣,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手机屏幕上显出两个字来:红姐。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挺爽朗的女人声音:“初雪,什么事?”   姜初雪问:“红姐,睡了吗?”   “睡?还早呢。”红姐说,“不到十二点,我都睡不着,有什么事吗?”   “出来吃个夜宵吗,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下。”姜初雪说。   “可以的,你发地址我。”红姐回答得很爽快。   姜初雪说:“半个小时后吧,我现在石笋镇这边,马上回县城。”   “大晚上的,你在石笋镇那边干嘛?”红姐问。   姜初雪说:“不是下午又过来看案发现场的嘛,就顺便在这边溜达了一圈。”   “行,你回县城了再说吧。”红姐说。 第39章 原来另有隐情   半个小时后,姜初雪回到县城,找了一家烧烤摊,把地址发给了红姐。   而红姐,就是姜初雪的法医大姐,性感妩媚的梅花红。   梅花红在二十分钟后赶到,见面就问什么事,非要这大晚上的见面说。   “我想投诉李八斗。”姜初雪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你想投诉八斗?”梅花红那一张口红打得娇艳欲滴的小嘴瞬间张大,整个人都处于惊愕状态,“为什嘛?”   姜初雪说:“他是警察队伍里的败类,我不能再让这种败类混在警察队伍当中。”   “我觉得八斗挺好的啊,你怎么连败类都形容出来了,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不会是……”   梅花红的表情更加吃惊起来,“他把你……怎么样了吧?”   “也没有红姐你想的那么严重,但也很可恶了。”姜初雪说。   “也很可恶,是个什么程度?”梅花红问。   “就是,就是……”姜初雪欲言又止的,还是显得很谨慎,“我给红姐你说了,但不能说出去。”   “可以,我给你保密,到底什么事?”梅花红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   姜初雪说:“有天晚上,我洗澡出来,发现李八斗在我屋里。”   “有这样的事?”梅花红的表情夸张得可以做表情包了,“你是说,他是偷窥你,还是想做什么?”   姜初雪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很生气,想教训他,但我根本打不过他。”   “你肯定打不过他,人家拿过警校格斗大赛冠军的。”梅花红问,“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当时是想报警的。”姜初雪说,“但他说他是追一个小偷追到我屋里来,我们查看了监控,没有看见什么小偷,但他说小偷是爬墙上来的,而那个位置又是监控死角。”   “监控死角有什么关系?”梅花红说,“你学法医的,还不知道痕迹鉴定吗?小偷爬墙,也得在上面留下指纹脚印之类的痕迹吧?”   姜初雪说:“这我知道,可做那些痕迹鉴定需要一整套的仪器,需要报警走程序。而且,当时李八斗说,这事闹开来,都知道我被他看见了,对我影响不好,我就想着忍气吞声算了。”   “难怪你和他一直不对付,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梅花红问,“你怎么突然又想着要投诉他了呢?过去这么久,都没证据了,还怎么投诉?”   “我拍了些证据。”姜初雪说着,把手机里拍的视频递过,“红姐你看看。”   梅花红看了视频,还是不解:“这是干什么?”   姜初雪说:“我无意中发现的,他把警车停在僻静处,然后去扫码了共享单车骑着,我悄悄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进了那些光线很暗的小巷子,贼头贼脑地张望,就跟那些小偷踩点一样。   然后我就想起了他进我屋里的那次,事实证明他不是抓什么小偷,就是在踩点,看见浴室亮着灯光的,就去偷窥,或图谋不轨。   所以,我不能再容忍这种人渣继续衣冠楚楚地混在警察队伍里,哪怕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我也要揭穿他……”   “哈哈哈,初雪你真,你真……”梅花红忍不住笑起来,“你太较真了。”   “红姐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姜初雪颇有些不悦。   梅花红说:“实话说,前面听说八斗到你屋里我还觉得有些不对,但后面听你说他在光线很暗的小巷子里贼头贼脑地张望,我就知道真的是你误会他了。”   “我误会他?”姜初雪不解,“红姐这话什么意思?”   梅花红说:“八斗在光线很暗的小巷子里贼头贼脑地找什么,不是你说的什么踩点,看谁浴室亮着灯就去偷窥,或图谋不轨,他是在找人。”   “找人?”姜初雪问,“找什么人?”   梅花红说:“一个变态杀人犯。”   “变态杀人犯?”姜初雪愕然,“什么变态杀人犯?”   当下,梅花红就讲了有个李八斗很喜欢的女孩在初中晚自习回家时,被一个变态伤了下体而死于小巷中的事,警方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变态,李八斗因此自己读了警校,并且放弃了在外地更好的前程,而回白山县城,就是想亲自侦破当年那桩旧案。   回白山县的一年时间以来,无论寒来暑往,天晴下雨,他都会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就是想找那个没有任何线索而消失了十多年的变态杀人犯。   “还有这样的事?”姜初雪也不禁动容。   梅花红说:“是的,你看得出来,八斗小伙子长得也还算帅吧,又有能力,我们没少给他张罗着介绍对象,他从来都无动于衷,也有妹子主动对他示好,其中不乏条件特别好的妹子,我问过他为什么不抓住机会,他才说了,那个案子不破,他是不会考虑这些事的,让我们不要瞎忙活。   所以,一个这样的大好青年,你之前说他那些事的时候,我还很惊诧,在想他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结果你说了你是根据他在黑暗的小巷子里贼头贼脑来判断,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他了,之前那次也许真是他为了抓小偷才进的你屋子,因为之前他确实没少在小巷子里抓住抢劫或醉酒闹事的。”   “真的假的?”姜初雪还有些云里雾里半信半疑。   她一直对李八斗那事耿耿于怀,且先入为主地觉得李八斗猥琐,下流,甚至具有某些危险因素,今天更是以为拿到了证据,可从梅花红口中听来,他却是一个人品很正直,形象很高大,很值得钦佩的一个人。   与她以为的大相径庭,竟让她觉得有些恍惚,如做梦般不真实。   “这些事刑警队好些队员都知道的吧,他算是咱们刑警队的传奇人物了。”梅花红说,“你要知道,他是警校毕业实习时就被当时他的一个老师要去市局侦破一宗大案,一战成名。   本来,他读警校的目的是为了回白山破当年旧案,却在那宗大案之后被市局强留了三年,领导极为看重他,换其他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但他坚持回来了,你要说他人品差,真没人信的。”   “这么说来,真是我错怪他了?”姜初雪还在疑问。   “肯定是你误会了。”梅花红说,“你想啊,他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的老光棍,干嘛要去偷窥或强奸啊,人家投怀送抱的妹子都拒之门外,还用得着去干那么猥琐下流的事吗?”   姜初雪没说话,事实上她已经信了。   梅花红不可能来编这么完整的一个故事骗她,因为这些事肯定是大家都知道的。   事实上,这次凶马案,连厉长河这个重案科长也退居二线,让李八斗全权负责,可见其才能。   她还想起了中午的时候,为了忙案子,快两点李八斗才喊了个外卖吃,这是一个人的认真和担当。   “要我说啊,八斗真是个好男人,要我没嫁人的话,我会疯狂追求这种男人的。”梅花红说,“不过,初雪你可以考虑考虑啊,真的,从你来的时候我就有个神奇的念头,觉得你们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姜初雪说:“红姐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这心里的阴影都还没散开呢。而且,我觉得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哈哈哈,也是。”梅花红笑了笑,“我忘记你是什么出身了,几千年了,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逃出过门当户对的法则,仙女和放牛的,那只是老百姓幻想出来的神话传说,现实里是没有的。嗯,不说这个了,吃东西吧。”   姜初雪也“嗯”了声,不再说什么。   ?G?Xю5r? 第40章 意外的发现   第二天早上,李八斗赶到刑警队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令他颇感意外。   因为他想着今天有更多的事情要忙,就比往常提前了至少半个小时。   他到刑警队的时候还七点半不到,没想已经有人在办公室了。   他进屋一看,那个早到的人竟是姜初雪!   两个人只是寻常地对视了一眼,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要换常人,彼此怎么都得打个招呼,道声早的。但之前姜初雪给他那些脸色,让他心里最后一点同事的情面都没有了,有案子就说案子,没案子就当不认识,谁还没点架子呢?   没想,姜初雪却在一番犹豫之后,起身往他这边走了过来,走到了他的桌前。   他抬起眼看着她,淡然地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你抽烟吗?”姜初雪问。   “你想干什么?”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我昨天下午又去了案发别墅,发现了一些痕迹上的改变,其中之一就是在别墅楼顶上多了一截烟头。”   “多了一截烟头?”李八斗眉头一皱。   姜初雪说:“是的,案发那天我到楼顶上看过,是没有烟头的。”   “你是法医,做尸体解剖,和尸体周边勘察,你跑楼顶去干什么?”李八斗问。   “我有这个习惯,喜欢全面勘察,不可以吗?”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好吧,我不抽烟,那不是我丢的。而且,那天我也去楼顶看了,确实没有烟头,有的话我会交给技术部门检验的。”   “除了你,应该没有警员上过楼顶了吧?”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大勇和包古都跟我上去了,但我确定他们都没有抽烟,我办案的时候,不允许别人在我旁边抽烟,就算领导也一样,因为我不喜欢烟味,那刺激的东西会让我分神。”   “这么说来,就是那个后来进别墅的嫌疑人留下的了。”姜初雪说。   “后来进别墅的嫌疑人?”李八斗问,“什么意思?”   姜初雪说:“我在别墅侧墙脚及墙上都发现了陌生人的脚印,而那个脚印是之前没有的,所以我判断有嫌疑人进入。   如果是警方人员,不会从侧边爬墙。如果是一般人,也爬不上墙。所以,我觉得这个人肯定跟凶马案有很密切的联系。”   “还有这样的事?”李八斗一下子振奋起来。   姜初雪翻出手机里拍下的一些相片,站到李八斗旁边,一张张的指着向李八斗介绍:“你看这张,虽然看不出明显的脚印,但有一撮草被踩坏了,是嫌疑人在爬墙时脚尖使力所致。   再就是墙上,我用仪器放大后拍下来的鞋印痕迹,不完整,只有鞋尖部分,一般爬墙时都是鞋尖着力的,但没有发现指纹,说明嫌疑人事先戴了手套。   然后,二楼的走廊边缘有比较完整的鞋印,屋里却没有了,可见嫌疑人应该是在走廊上戴上了鞋套,说明他应该有很强的反侦破能力,但他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警方还会回来查第二次,而且还查得这么仔细,连墙脚墙壁都查看了。”   “是的,警方通常都只会对现场进行一次细致而完整地取证,作为定论,然后就不会管现场了,尤其不会去在乎离现场很远的地方,谁会在乎楼顶上的一个烟头呢?”李八斗说,“一般警察也不会去留意这些地方,因为很多人都未必记得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有没有某样东西,尤其是烟头这种寻常的东西。没想,这种蛛丝马迹的东西都被你注意到了,不错,有点天分。”   姜初雪说:“跟天分没关系,用心就行了。”   “你看周边别墅的监控了吗?”李八斗问。   “还没。”姜初雪说,“我查看完别墅天已经快黑了,我打算今天去调监控看的。”   李八斗说:“监控我去看吧,你把烟头化验了,DNA找出来,鞋印这些都复原出来。”   “嗯,可以。”姜初雪应声。   李八斗关了电脑,站起身,发现姜初雪还站在那里,问:“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没有了。”姜初雪欲言又止,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第41章 重回现场   李八斗再次来到了16号别墅,去现场查看了姜初雪所说嫌疑人爬墙而入的地方,然后以那个角度看了下周围,去调看了视角正对面的别墅监控。   然而,那户人家却说,在警察来破案的那天晚上,他们家的监控硬盘就莫名其妙被人给偷走了,至今还没有弄好。   监控硬盘被人偷走了?   李八斗马上就猜测是那个爬墙进别墅的嫌疑人,果然够专业,竟然偷走监控硬盘,毁灭证据。   可他接着一想,不对啊。对方若只是为了毁灭证据,完全可以在电脑上把监控记录给删除,制造点故障,更不露痕迹,为什么要偷走?   而且,他连爬墙时都没戴鞋套,走廊上的脚印和顶楼上的烟头都没有处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已经没有想到警察会回来再次调查了,否则他会自己处理掉那些痕迹,就不只是偷走监控硬盘了。   他既然懂刑侦,就应该知道,即便没有监控,警方也能从他的脚印或DNA之类找到他的信息,并作为证据。   所以,对方并不像是偷监控硬盘毁灭证据,那是为什么呢?   李八斗问户主是什么时候发现监控出问题的。   户主说是十点多准备睡觉发现的。   李八斗大致心中有数,接着又去了另外一幢别墅调看监控。   监控倒是好好的,能看见有一个人至16号别墅的侧边,爬墙进入了别墅,但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看不见任何的面目长相。   而且,因为16号别墅没有灯光,那边一片漆黑,那个背影都极模糊,只能看出身高,大约有176左右,头上戴了顶圆形的太阳帽,背上背了一个双肩包。   步履轻快而平稳。   爬墙时的动作也很敏捷,手抓住某个凸出的部分,略一借力,身子一下子就翻到了别墅二楼。   李八斗一直看后面的监控,看到十一点了,都没有发现那个人出来。   第一户人家说是十点多准备睡觉发现监控出的问题,也就是说那个嫌疑人出来时是面向那一处监控的,只有那一处监控能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然而,那一处监控的硬盘已经被拿走了,所以也就无法看清那个嫌疑人的相貌了。   李八斗又再去找侧边相邻的两幢别墅调监控,然而那两幢别墅的门都锁着的,还结了蛛网,上面落满了灰尘,别墅的院子里也荒草丛生,一看就是空着的没人住,李八斗也没有看见有监控设备。   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别墅都买来空着。   李八斗嘀咕了几句,只好去调取路口的监控,看嫌疑人会不会开车离开。   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   或许那个嫌疑人从另外没有监控的地方走掉了,就跟他来时,也是突然就只是一个背影出现在监控镜头里,并不见他从何处来一样。   也或许他确实是开车离开的,只不过他改头换面了认不出来,毕竟他那个模糊的背影所能提供的特征很有限。   李八斗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嫌疑人将车停在了那两幢荒废的别墅附近,所以监控无法看见,然后改头换面开车离开。   而那条路上经过的车子还挺多的,所以完全无法确定哪辆车子跟嫌疑人有关。   那个背影到底是谁呢?   他为什么要在案发之后到别墅来?还在楼顶抽一根烟?   他和那匹凶马有关吗?   如果说他是幕后凶手,来别墅消除证据之类,也应该是在案发当晚,把所有的证据清除吧。   然而,很奇怪的是,别说附近别墅的监控完好,就连夏东海家的别墅监控都完好。换种说法,后面出现的这个人很可能与夏东海之死无关。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凶马之案的主谋,将马装上了蹄铁,就是为了掩饰证据,使警方无法得知马蹄大小,无法得到马的DNA数据,考虑得如此周到,他也没有删除监控,将马匹的相貌记录毁掉,是为什么呢?   李八斗站在那里想了一会,想不出所以然,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   他打了个电话给唐世德,但没有说自己名字,只说自己是警察,要找他了解点情况,问他在哪。   唐世德说在家。   李八斗问了他家的地址,在97号别墅,离他不远。于是,他查看了一下别墅内线图,步行着往那边过去。   唐世德站在别墅的门口等他,看见他的时候大大地意外了下:“八斗?刚才是你打的电话给我吗?”   李八斗点头:“嗯,是的。”   “你做警察了?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唐世德问。   原来农村的时候,十里八村的人都常走动,并且很亲热,谁家有点事也能很快传开。   住到城镇里了,就算同一栋楼,屋对面住的谁都不知道,大家都早出晚归,偶尔会在楼道里碰见,顶多点个头打个招呼,忙了一天,都急着回家做饭见家人,没那个心情闲聊。   除非是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或者亲戚,会多一些联系。其他关系,都比较冷淡。   所以,唐世德并不知道李八斗这个曾经邻居家的孩子竟然做了警察。   “做好几年了,先不说这个,我们说正事吧。”因为唐白母子俩的现状,都是唐世德造成,即便曾经是邻居,李八斗也曾一口一个唐叔叔喊着亲热,但现在他对唐世德毫无好感,一点也不想和他拉那些家常。   “什么正事啊?”唐世德一脸茫然,“先进来坐吧。”   说着把李八斗带进别墅花园里,那里正好有桌椅,桌子上面还摆着瓜子泡着茶。   看着这场景,李八斗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声,真是个人间垃圾,自己日子过得这么悠哉,老婆儿子却住着破屋,穷困潦倒,无依无靠。   “这个月8号是不是你生日?”李八斗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   “8号?”唐世德想也没想就点头,“是的,怎么了?”   “你有打电话给唐白让他来和你过生日吗?”李八斗问。   唐世德说:“打了,但他没来。”   “是你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就没答应,还是他本来答应了,只是没来?”李八斗问。   唐世德说:“下午我打给他的时候,他答应了的。但到吃饭的时候,他没来。”   “下午你打给他的时候,他是回答得很肯定地说来,还是他不想来,你费了口舌劝说他来才答应的?”   “他开始是不想来的吧,我劝了会,说这生日过一个就少一个了,我也老了,他就答应了。怎么了八斗,唐白出什么事了吗?”唐世德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还关心他出不出事吗?”李八斗颇有些讽刺。   “我当然关心啊。”唐世德说,“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关心!”   “你关心?”李八斗嘲讽一笑,“你大概是不知道他们母子俩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吧,跟你这里比起来,只怕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了吧,你还真是够关心的。” 第42章 抛弃妻子的男人   “这也怪不得我啊。”唐世德说,“我找唐白好多次了,跟他说了,让他别在书店那里上班了,跟我做生意,我帮他在镇上买套房子,他自己不愿意,我那么劝他,他死活都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知道唐白跟你最大的不一样是什么吗?”李八斗说,“他就算穷,但穷得有良心,有骨气。他妈现在有病,生活不能自理,他宁可过着苦日子,也绝不会抛下他妈,来跟着你享福。   可你呢?我记得唐白他妈当初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城里人,不惜和家人翻脸跟了你,然而当你有钱了,你不但吃喝嫖赌了,还能抛弃妻子。   实话说,做人如此忘恩负义,我这个旁人都看不下去了,你还能振振有词,你这脸皮也是够厚的。”   “八斗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哦。”唐世德一脸委屈,“我知道这些年外面有很多关于我的流言,说我没良心,说我烂,说我该被天打雷劈。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真相,只是道听途说,就信口雌黄而已。”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被冤枉了,还有真相?”李八斗从鼻孔里哼了声,“什么真相,说来听听看?”   唐世德说:“我承认,最开始拿到那么大一笔钱的时候,又住进了楼房,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我有点飘了,别人喊我去打牌,有人端茶递水,还跟我喊老板,请我去洗脚,按摩,有很多女的接近我,我有点失控,慢慢地在那条路上就走不回来了。   当时有个女的怀了我的孩子,他逼着我离婚,说我不离婚就去告我,重婚罪。我被逼得只好离婚了,我也不想离的,但我怕坐牢,所以……”   “呵呵呵,被逼的?”李八斗问,“那你为何在离婚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转移了,一分也没有留给唐白母子?”   “我没办法啊。”唐世德说,“那女的让我把钱都转她卡上,不让我分钱给唐白他们,不然她就跟我闹,要把孩子打了,再跳河,说我逼死她。”   “你知道唐白后来生病没钱治,差点就没救了,还是他妈卖房子救的吗?”李八斗问。   “知道,他妈打电话跟我说了,我也想去看的,给他找点钱去。可是……”   唐世德一脸无奈,“那女的就是不准,说我跟以前已经一刀两断,只能跟她在一起,她提着菜刀跟我说,我要再去管别的女人就是出轨,她要砍死我……”   “所以,你们现在就住着别墅,过着幸福的日子了?”李八斗问。   “不是不是。”唐世德忙说,“早没跟她在一起了,现在是另外一个。”   “现在是另外一个?”李八斗颇感意外,“那个呢?为什么又挂了?”   唐世德忍不住骂:“那是个贱人,根本就不是想跟我一起,只是骗我的钱。我后来赌钱输了,让她把我给她的钱拿点出来还账她都不愿意,觉得跟我也没什么前途了,就把孩子打掉了,跟别的男人去了。   然后我就跑出去沿海了,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地爬起来,前两年才回来重新买房子,落地生根,也觉得亏欠了唐白,想做点弥补,但他不领情。”   “你觉得只是亏欠了唐白?”李八斗问,“他妈呢?”   “当然也亏欠了。”唐世德说,“所以我想带着唐白做点生意,也让他们的生活都能有些保障。”   “有些事情不是钱的事情。”李八斗说,“假如你回来,把他们母子接到你的房子里,说照顾他们,弥补曾经的过错,也许就不一样了。”   “那肯定没办法的。”唐世德说,“他妈都已经疯了,我们怎么能在一起。”   “他妈疯了?”李八斗问,“为什么疯的?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难道不应该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吗?”   唐世德低着头不说话了,很显然地愧疚。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题外话了,说正事吧。”李八斗问,“你是两点左右打电话给唐白说一起吃生日饭,是吧?”   “嗯,是的。”唐世德又急问,“八斗,唐白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别管那么多,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听清楚了吗?”李八斗沉下脸,声音里也有了几分威严。   “嗯,好的,好的。”唐世德说。   “当时,你有跟唐白说生日饭在什么地方吃吗?”李八斗问。   唐世德说:“当时没有说,我说找好地方了发信息他,后面我选了白山大酒店,就告诉他了,没想,他后面还是没来。”   “你为什么不在家里过生日呢,这么好的别墅?要是家里的话,也许他就来了。”李八斗故意试探着问。   因为唐白是来别墅这里吃生日饭,走到半路突然不想来的。   “我也想喊他来家里吃,但不行啊。”唐世德说,“他发誓了,这辈子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进我的房子。所以,我才选了个酒店,但他还是没来。”   “所以,那天你不是喊他来家里吃?”李八斗问。   唐世德说:“不是,是白山大酒店。”   “后面他没来,你有给他打电话吗?”李八斗问。   “嗯,打了。”唐世德说,“打了好几个,他都没有接。”   “好吧,了解了。”李八斗站起身。   “八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唐白怎么了?”唐世德又问。   李八斗说:“没什么事,只是一个例行调查而已,好了,我走了。”   “等下。”唐世德赶紧喊。   李八斗站住,一脸漠然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唐世德讪讪地笑着:“八斗你看啊,怎么说我们原来也是邻居,开个门都能喊得应的,你跟唐白感情也好,那时他总跟你一起玩,你看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过去呢,我确实对他们母子有亏欠,但现在我有钱了,我能让他们过更好的生活,他就不要那么固执了,在书店那里拿个千把几百块的没前途,出来跟我一起做,多赚点钱,对他好,对他妈也好。”   “你虽然是他爸,但你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他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他看起来文静,但内心很坚硬,我恐怕帮不了你这个忙。”李八斗说。   “可是,这社会光有个性是不行的,得学会变通啊。”唐世德说,“生下来都是好人对不对,可长着长着,都变了。你看这满世界的人,当官的,做生意的,救人的医生,教书育人的老师,谁不爱钱啊,要办事不给点好处人家都白眼你,社会就这样,死脑筋不行的啊。”   “这些话你自己对他说吧,我不掺合你们了。”李八斗说着折身就走。   “喂,老公,你在干嘛啊,说给人家削水果的呢,怎么不见人了?”突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喊声。   李八斗回头一看,只见得一个穿着睡裙身材高挑的女孩打开别墅门出来,她边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往这边过来。   李八斗忍不住细看了眼,长得还挺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年龄很小,顶多也就二十多点。   唐世德都快五十了吧。   李八斗在心里叹息得一声,转身走了。 第43章 不在现场证明   还是三人行书店。   唐白坐在那里,看着门外如织的行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一道影子就挡在了门口,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八斗哥。”唐白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来,赶忙起身。   “你们这书店真只是个摆设,没顾客啊。”李八斗往书店里扫了一眼,只有一排排的书架,没有人。   “这里主要是学生买书,现在上课时间,所以没什么人。”唐白说,“放学的时候,就会忙一会。”   “小地方的人,还是没有读书的氛围。”李八斗说,“我在省城的时候,去图书馆,哪天都会看见很多人在里面。”   “不一样嘛。”唐白说,“大城市从业的人多,他们需要查资料什么的,都会去图书馆了,但总的来说,现在买书的人少了,整个书店行业的销售数据,都不理想。   很多人更爱看电视,更爱玩微信,更爱看短视频,或去KTV。所以,整个图书市场都不是很好的,要不是有国家补助,很多书店都得关门。”   “这是件很不好的事啊。”李八斗叹口气,“一个国家是不能没有文化的,再有钱,都不能没有文化。就跟咱们农村有些人一样,赚了点钱,就一身名牌,戴大金链,招摇过市,张口闭口就是老子有钱,没点素质,人家叫暴发户,被城里人笑话。文化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少不得的。”   唐白说:“道理是这样,可买书的人越来越少,已是不争的事实。”   “好了,不说这些闲话了,还是说正事吧。”李八斗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看着唐白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凌厉。   唐白一脸错愕:“又有什么事吗,八斗哥?”   李八斗开门见山:“我去找你爸求证了,他说他约你一起吃生日饭不假,但不是喊去他家里,而是去白山大酒店。   所以,那天你出现在半山别墅,并不是为了吃生日饭,也不是突然不想去而调头了,你就是跟踪了夏东海,为什么跟踪他?”   “我真不是跟踪那个什么夏东海啊,八斗哥。”唐白说,“我都不认识他,跟踪他干什么呢?我爸确实是发了信息给我说在白山大酒店吃饭,但发信息的时候还早,我没放心上。下班后我就忘记是去酒店,而是直接往他家里去了。”   “唐白,你要清楚,我不想带你去局里,我希望你下班了能按时回家,不让你妈等你妈担心,所以,不要跟我撒谎!”李八斗说,“真的,你可能也懂点刑侦,但跟我懂的比起来,还差得不是一点点!”   “我没撒谎啊,八斗哥。”唐白一脸委屈,“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有一说一,你为什么就不信呢?”   “有一说一?”李八斗说,“那我问你,你有没有跟你爸说过,只要你有一口气,就不会进他的房子?”   唐白点头:“有。”   “既然你这么说过,那天你就算忘记是去酒店吃饭,也不会往他的房子那里去吧?那你为什么就往那里去了呢?”李八斗质问。   “我说了,一个下午我都在纠结这件事。别说去他的房子,就算跟他一起吃饭我都是很排斥的,正是因为他说了那句话,他已经老了,过一个生日就少一个了,我突然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就有些心软了。   在生活里,我们说过很多斩钉截铁的话,那些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后来都有可能心软,释怀,不是吗?”   李八斗摇头:“不,你不是那种会随便心软的人。”   “是吗?八斗哥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唐白问。   李八斗说:“现在这个社会,有太多人势利,圆滑,只要有好处,他们随时可以出卖别人,甚至出卖自己,叫别人爸爸。   但你自己的亲爸爸,就因为曾经对不起你,哪怕现在有钱了,能给你安逸的生活了,只要你点个头,表示原谅,一切都唾手可得,但你还是宁愿过着清贫的日子,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说明你有原则,而且内心坚硬,你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念头。   唐白,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吧,我说了会帮你的,我不希望你犯错,在有些路上回不来。”   唐白淡然一笑:“八斗哥你看我像是犯法的人吗?”   李八斗说:“如果只从外表就能看出有没有犯法,那就不会有坏人逍遥法外了。”   唐白说:“八斗哥你是认定我那天在跟踪那个谁了吗?你觉得我跟踪他干什么呢?偷他?抢他?虽然我穷,但还不至于为了钱去犯法吧,我也没这个胆量。何况,你都知道我爸这里,只要我点个头,什么都会有。”   李八斗说:“要只是被偷窃或者抢劫这样的事,我也不会一而再地来找你了。”   “那是什么?还有更严重的事吗?”唐白问。   “那个人,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杀了,包括,一个几岁的小孩。”李八斗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唐白,在看他的反应。   “一家三口都被杀?”一直云淡风轻的唐白脸上突然惊诧,好半天才问得一句,“所以,八斗哥你怀疑是我干的?你觉得我杀了人?”   “你不是看过刑侦学吗?”李八斗说,“在没有证实真凶之前,所有人都可以是嫌疑人。所以,这是我的工作,不是针对你。”   “我理解。”唐白点头,“说真的,小时候呢,我是很多人眼里的乖孩子,听话,不惹事。后来在学校里了,这样的乖孩子,就特别容易被人欺负,因为都知道,欺负老实人,没有代价。   尤其,在我爸妈离婚后,我家又搬回农村了,我更像是别人眼里的笑柄,可怜虫。   不管是对我的欺负还是同情,我都觉得是对我的侮辱。我也曾想过,让自己强大一点,譬如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能反抗一下。   可我发现我在这个世界就像一座孤岛。别人有事了,可以喊一大群朋友帮忙,我不知道谁能帮我,所以我害怕抗争后被更可怕地报复。   我想着,不管什么事忍忍就好了。要是我有杀人的胆和杀人的本事,我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吧?   那我手上也不止三条人命,应该很多条人命了。因为,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人都是该死的。” 第44章 不要做坏人   “好吧,你再仔细想想,这个月14号晚上你在哪?”李八斗问。   “14号晚上?”唐白说,“不用想的,我住乡下,不是城里,没有夜生活,晚上我都在家睡觉。”   “不见得吧。”李八斗说,“你忘记15号晚上12点过了你还在县城,是我送你回家的?”   “是的,那是一个很少的例外。”唐白说,“我对县城不熟,找朋友住的地方很久没有找到,不然我十点钟是可以坐公交车回镇上的。”   “嗯,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说的,如果有什么遗漏,随时打电话给我。”李八斗说完,离开书店,直接开车往唐白家里而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唐白心里似乎藏着某些秘密,可他还是不认为是唐白制造了夏东海一家三口的命案,但出于职责,和必要的程序,他需要做一些求证及排除。   他把车子停在了离唐白家还很远的一处路边,步行往唐白家。   寂静的山脚之下,那几间房子的存在显得格外地孤独,阳光都被高大的山峰和茂密的林子挡住了,哪怕田地和小路上都铺着一层明亮的阳光,而那几间房子,却在山的阴影中,如同坟墓一般地死寂。   房子分为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是人居,一个部分是养家禽和牲畜的。   李八斗先是走到了养家禽和牲畜的那边,这是他必须了解的一部分,他曾问过唐白,说他家就养了一匹马,就是那匹早产马,他得证实一下。   如果没有相似的,或者可疑的马,也没有作案时间,那就基本可以排除了。   李八斗走近那几间房子,门是关着的,但他听到了咕咕的鸡叫声,和猪的哄哄声。   他轻轻地打开门,里面的鸡和猪以为是主人来投食,动静一下子大起来,纷纷往栅栏围了过来,叫唤声里充满了讨好和饥饿。   里面弥漫着鸡屎猪屎各种的屎的混合味,非常难闻。但李八斗觉得还好,因为他小时候没少闻这种味道,这种味道从某种意义来说,让他觉得亲切。   最外面的圈养着鸡,大约有十来只,公鸡和母鸡都有,李八斗觉得有些奇怪,大白天的把鸡关在圈里干什么。   他知道农村的鸡都是散养的,白天的时候让它们去田里地里或者林子里找虫子吃,暮色时候,鸡能找到回家的路,会自己回到圈里来。   唐白家的鸡为什么大白天的关在圈里呢?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大概是他妈精神不正常,万一有些鸡不按时回来,她也不知道去找,唐白一天忙的事多,也顾不过来,所以干脆就关着养,省心。   前面的圈里养了两头猪,再往前就是那匹乌黑色的早产马,里面还空着两个圈,石板上的粪都已经干成壳了,可见里面已经很久没养牲畜了。   看来,这一点唐白是没有说谎的,他家只有一匹马,而且是一匹早产马,身形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缺少了凶马案疑马的条件。   而且,李八斗站在马圈前,看着那匹早产马,早产马也看着他,和前面的鸡和猪不一样,它很安静,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澄澈,就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样,那么地天真无邪,看不出半点杂念。   一匹多好的马啊,可惜命运没有善待它,它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的尸体,所幸的是它遇到了一个好主人,没有因为它的残缺而抛弃它;   所幸马的世界里,也没有歧视。所以,它看人的时候,目光里一片纯澈和温情。   只要再向唐白母亲求证一下14号晚上,唐白确实在家,没有作案时间,就可以将唐白从凶马案中完全排除了。   李八斗这么想着,就往屋外出来。   人到门口还没冒头,突然一道影子劈头落下。   “你个砍脑壳死的,又来偷我家鸡,我要杀了你。”袁秀英手持一把锄头怒骂着。   李八斗毕竟练过,反应很快,身子急退,就将那一锄避开,锄头挖在地面的石头上,铿锵声响,溅起一片火星来,可见袁秀英拼了全身力气,确实要人命。   “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是人,我杀,杀,杀……”边骂着,袁秀英再次扬起锄头,往李八斗挖来。   李八斗不退反进,一伸手抓住了那把至头顶落下的锄头,一闪身到她身后,将她的双手控制住解释:“秀英阿姨,是我,我是八斗。”   “我管你是八斗九斗,我是玉皇大帝,阎王都怕我,你敢偷我鸡,我要咒死你,老君显灵,急急如律令……”   李八斗把她手里的锄头夺下,然后就松开了她,一手从身上摸出警官证,说:“别动,我是警察!”   没想这一说还真震住了她,她愣了下,立刻瑟缩着身子往后退,一脸害怕的模样,口中连说着:“别抓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站着别动,不然我就抓你了。”李八斗吓唬她。   “不动,我不动,我没杀人,你别抓我。”她果然站那里不动了。   李八斗说:“我问你问题,你回答我了,就不抓你,怎么样?”   “嗯,回答,别抓我,回答……”   “你想一下,唐白14号晚上去哪了?”李八斗开门见山。   “唐白?”她的神情突然被刺激了下,转着眼睛四处看,“唐白在哪?唐白怎么了?谁欺负他了?我要跟他拼了!”   “警察在这里,没人欺负他。”李八斗又问,“你好好想想,14号晚上,唐白去哪了?”   “晚上?晚上睡觉,天天晚上都睡觉。”她还是有些语无伦次。   “唐白每天晚上都在家睡觉吗?”李八斗问,“有没有哪天出去了,没在家睡觉的?老实回答我,不然会抓你的。”   “我老实回答,老实回答,别抓我。”她又十分害怕的样子。   “那你告诉我,唐白有没有哪天晚上出去了,没在家里?”李八斗继续问。   “唐白没出去,他都在家睡觉,他不会出去的,他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晚上从来都不出去的,他只在家里睡觉。”   李八斗摇了摇头,觉得问不出什么来。   她的神智完全不清醒,回答问题牛头不对马嘴,起不了用。   叹息一声,李八斗将警官证收起,说了声:“没事了秀英阿姨,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你真的不抓我了吗?真的不抓我了吗?”   “嗯,不抓你,你是好人。”李八斗说。   “你也别抓唐白好不好,唐白也是好孩子,全天下最好的孩子。”她说。   “嗯,不抓,我都不抓,我先走了,秀英阿姨。”李八斗说着转身。   “真的,你要相信哦,唐白真的是个好孩子,很听话的好孩子,嘿嘿嘿……”   弄不懂她是开心还是痛苦地傻笑着,就那样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影子慢慢地去远,那脸上的笑慢慢凝结,眼里突然有了一种晶莹的东西。 第45章 可疑的哑巴   李八斗开着车走了。   突然,他又把车停了下来。   他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才的场景,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秀英阿姨为什么会说唐白晚上没有出去过,都在家睡觉?   就算唐白14号晚上没有出去过,但15号晚上肯定是不在家的,因为是他凌晨两点多才把唐白送回来,而把唐白送回来的时候,袁秀英已经睡了。   所以,她说的唐白晚上没有出去过,都在家睡觉,显然不对。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唐白本来在家,等她睡着了再出去的,等她醒来已经回来了,所以她不知道呢?   李八斗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15号那天晚上唐白去县城,应该是下班后直接去的,如果他回家一趟,得一个多小时,再从家里去镇上,又一个多小时,来回得多花两个多小时了,完全没必要。   所以,由此推断,唐白是下班后直接去的县城。那么,按照道理讲,他妈没有等到他下班回家,会一直等他。   相依为命的母子,心里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在天黑之前等着另一个人的回家吧。   或者,唐白不回家,会给他妈打个电话,说他有事会晚点回来。   无论怎么说,他妈都会等,会牵挂,也会对这件事记忆深刻,毕竟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她没法当成一件寻常的事。而且,这件事才刚过几天,她脑子是一定有记忆的。   尤其是唐白母子这种情况,他妈就算会忘记全世界的事,对于唐白的牵挂不会忘记。   疯疯癫癫的人,内心比一般人更脆弱,更需要情感的依靠。   那么,她为什么会说唐白晚上没有出去过,都在家睡觉呢?   她刚才的神智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八斗知道,袁秀英精神有问题是事实,但他也清楚一点,绝大多数的精神病人,都不会是一直的,而是间歇性的,多数时候会神经错乱疯疯癫癫,也会有短时间的清醒。   所以,袁秀英刚才是发病时间,还是其实清醒?她的回答就是随口的,还是有意的?   如果是有意的呢?   又意味着什么?   李八斗总有一种直觉,唐白母子之间都藏着好些让人看不懂的秘密,但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或是什么样的可能,他却无法猜测。   一个被丈夫抛弃再遭遇父母离世和生活方方面面打击而精神失常的女人,一个从小听话长大了也本本分分在书店上班的少年,为了心中最真挚的情感,宁愿选择和疯疯癫癫的母亲相依为命,也不接受父亲施舍的荣华富贵,他身上的优秀品质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一个孩子,他会犯罪吗?   那么,他身上又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哎,还是先顾凶马案吧,这才是当务之急。   李八斗当即开车返回,到镇上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一看时间已是中午一点多,就随便在街头找了家饭店。   那是一家川菜馆,他刚走进门,一个男子也从里面出来,两人在门口狭路相逢,男子抬起目光看见他的时候,有瞬间的停顿,似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就移开目光,错身出门。李八斗也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但又不清晰。   他也没当回事,进里面找了张桌子坐下,脑子里还是很较真地在想刚才那人到底是谁,怎么那么面熟?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想起来了,是他在菜市场找阎老三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可疑墨镜男,因为刚才没有戴墨镜,所以他只是有些熟悉的感觉。   他赶紧起身到门口,想看一看对方的身份证,查一下到底干什么的,可这不到三十秒时间,已不见了那人身影。   门口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他并不知那人是往左还是往右走的,所以也没法追,最重要的是对方又不是什么案子的疑犯,他没有对方的犯罪证据,也不至于搞得大动干戈调监控全城搜捕的动静。   他回到座位上,点了两个菜饱起肚子来。   吃完饭已是两点多,李八斗想了想,觉得回城去好像也没什么事做,案子需要新的线索,还是去16号别墅再看看案发现场吧,也许有不一样的灵感呢?   当他把车开到往16号别墅的岔路口时,却在抬眼间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在别墅的大门上写着什么。   他把车开近,那人看见警车来,赶紧慌慌张张地离开。   李八斗直接开车追上去,挡在他面前,他又转身跑。但他肯定跑不过李八斗,李八斗几个箭步就追上了他,一伸手就把他抓住了。   “跑什么跑?”李八斗厉声喝问。   此时他才看清这个人,大约四十多岁,穿得挺脏,身上沾满了油渍和灰尘,脚上还是一双破了洞的解放胶鞋,头发乱糟糟的,整张脸上一副饱经风霜的邋遢。   “啊啊,啊啊啊……”那人直冲李八斗摇着头,一双手在比划着什么。   李八斗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哑巴,他张嘴时口中没有舌头。   “走吧,去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李八斗揪着他的衣领,带他回到门前。   干了什么一目了然。   本来干净整洁的门上歪歪斜斜地写了好些红色的字,那些字虽然看着一点也不工整,甚至称得上丑陋,但李八斗还是能认得出来。   那上面写着——   老天开眼了,你总算遭报应了,死得好啊,你父母也该死,不该生了你这个祸害,你们全家都该死,该死,该死!!   很多个该死,很多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感叹号。   “你们有什么仇?”李八斗问。   问完才想起他不会说话,当即带着他回到警车边,从里面拿出了纸笔来:“我问什么,你就在纸上写下来,老实回答,否则就把你抓走关起来,听明白了吗?”   那人“啊啊”地点着头。   “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李八斗问。   那人就在纸上写着:“王全民,环卫工。”   “你和刚才那家人有什么仇吗?”李八斗问。   王全民指着自己的嘴,然后在纸上写着:“夏东海找人割的,我没法说话了,我媳妇就跑了,我也不能做别的工作了,就扫大街过日子,他是个畜生,我一直希望他早点死,现在好了,他终于死了!”   “你原来是夏东海手下的包工头吧?”李八斗想了起来,魏大勇说过这事。   ???? 第46章 暗中监视   王全民写着:“是的,我在夏东海手里包人工,他压着工人的工资,我让工人去劳动局,他知道了,就找人把我舌头割了,让我一辈子不能说话……”   “你应该知道他做的很多过分的事吧,你知道谁最恨他,想杀他吗?”李八斗问。   王全民写:“我知道很多人都想他死,但我不会说的,你也别套我的话,他这样的人死了好,杀他的人是好人,你们如果抓好人,你们就是坏人。”   “杀人永远都是犯罪,而法律不会纵容犯罪。”李八斗说。   王全民摇头,又写着:“没有法律的纵容,就不会有那些黑恶势力的坐大和猖獗,我就不会变成这样,就不会有人被逼到自己拿起刀来杀人。   每一个恶人的被杀死,都是好人的无路可走。我是老百姓,我懂这个道理,没人愿意走上绝路,只有法律给不了人公道了,人才会想办法自己要公道,我自己也要不了公道,我怕死,所以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你看我,以前家庭美满,就因为那个畜生把我舌头割了,我像什么样了?   他割了我舌头,每天大鱼大肉,又快活了好多年,而我,却一直像狗一样活着……”   那双男人的眼睛里,慢慢地湿润,那些心酸或痛苦的过去一下子被撕开缺口,两行老泪瞬间滚滚而落。   “行了,你走吧。”李八斗知道,夏东海之死绝非他所为。   凶手不可能幼稚到跑回死者的家门口来写这些泄愤的话,这只能是一个懦弱者所为,在死者生前无所作为,只能等死者死了,来发泄一下心中蓄积已久的怨恨。   王全民走了。   走前还冲着16号别墅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啊啊啊。”一通大骂。   没人能听懂他骂了什么,但那听不懂的语言,饱含了无法言说的愤怒和心酸。李八斗在那里看着,都觉得心里特别地不是滋味。   而此时,在百米之外的一幢别墅楼顶,倚墙而坐着一个男子,男子正拿着一支长筒望远镜将16号别墅前发生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将望远镜聚焦在离去的王全民身上很久,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才又将视线收回到李八斗身上。   李八斗进了别墅里面。   他就站在院子中间,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那天在监控里看见的场景,那匹马越过一米多高的围墙,围墙上插满了玻璃片,丝毫没有将马伤到。   格力犬扑过来,马顺势一脚,格力犬就被踢飞了出去,这个过程,就像是事先排练过无数次的电影片段一般流畅。   这其中难道就没有点什么问题吗?   突然,李八斗的脑子一亮。   如果说夏东海的右腋窝和肋骨受伤,是马蹄所为,而马蹄戴了蹄铁,所以没有任何关于马匹的DNA线索。   那么,马当时踢格力犬的时候,貌似是用的前腿,而不是马蹄。   前腿上是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保护的,与格力犬直接接触,并且用了那么大的力道,也许留下了毛发,或者体液气味之类的东西呢?   李八斗顿时兴奋起来,当即给技术科打电话,让他们带着设备来16号别墅,对现场和格力犬进行一次查找。   三点半的样子,梅花红带着一个技术人员从县城匆匆赶到。   由李八斗指导着先在马踢格力犬的地方扫描,再沿着格力犬飞出去的线路,及摔落的地方寻找。   然而,并没有发现掉落的马匹毛发。   李八斗又带着梅花红去了埋葬格力犬的地方,重新将土挖开,还没有看见格力犬,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就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挖掘的技术人员将口罩戴上,继续挖掘下去,很快就看见了已经高度腐烂的格力犬尸体。   梅花红开始拿出工具在格力犬被马踢伤的位置搜寻蛛丝马迹。   李八斗也忍着恶臭在旁边看着。   远处的那支望远镜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梅花红和另外一个技术人员脸上的汗水涔涔而落。最终,还是对李八斗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一无所获。   李八斗在旁边看见了整个过程,梅花红已经检查得很仔细了,没有任何瑕疵。   “不至于啊。”李八斗说,“监控里可以真切地看见,马是用小腿位置踢的格力犬,能将格力犬踢飞数米,说明用力之猛,彼此的身体接触,应该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梅花红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可事实就是什么都没有。这会有两种可能,一是马确实没有落下毛发;   一是马有脱落毛发,但没有着附到犬身上,落到地上被风吹不见了。   毕竟,又经历了这几天,那样的证据很难在没有受到保护的环境里保留下来。   至于彼此身体碰触的地方,体液或气味之类的东西,有了泥土之类的介质,还生了蛆,就算有也被破坏了,找不出痕迹了。”   “行了,辛苦红姐了,我再看看吧。”李八斗说。   梅花红带着技术人员走了。   李八斗一个人留在了别墅,又回到屋里面看了一圈,不断地假设现场,然而那些现场是他怎么都复原不出来的。   太过不可思议了。   如果夏东海只是个普通人,也还好解释一些。可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当过兵的,常玩枪的,每天保持着训练的散打高手,他有着很强的力量,速度及应变能力,却被一匹马轻而易举地杀死!   这种轻而易举体现在马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甚至都没有在现场落下一根毛发。   而夏东海的左小腿受伤,右腋窝和肋骨之间受伤,肋骨还断了一根,脑袋还被砸了个稀巴烂,可见他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要出现这种情况的最大可能,就是夏东海中了毒,体能急剧下降,没法还手了,可法医鉴定,他是没有任何中毒迹象的。   李八斗站在阳台上,边嚼着口香糖,看见夕阳慢慢地从天边落下,盏盏的灯火自幢幢高楼里,或路边街角中亮起。   又是没有答案的一天。   他下了楼,开车离去。   百米之外的那个人仍然举着望远镜,看着黑夜之中的16号别墅。 第47章 丁香花   带着一身的疲惫,李八斗回到了刑警队。   没想,在上二楼的时候,他竟看见走廊上透出一线灯光,让他颇感奇怪,因为现在已是八点多钟,各部门的人都早下班了,谁还在加班吗?   他再仔细看了下,那边是技术科,技术科也就四个人,他都认识,这时候谁还在?   好奇心起,他便往那边去看。   门虚掩了一些开,人大概在屋子的另一边,透着门缝看不见,他便把门推开了些看,没想是姜初雪在里面。   姜初雪正拿着仪器在做数据分析,听见开门声回过头,见是李八斗,就很生硬地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我看灯亮着,过来看看。”李八斗说。   “听红姐说,下午你又去了现场,有什么发现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摇头:“一无所获,还是等各方面情况汇总了再看吧,你怎么这么晚还没下班,在忙什么?”   “分析夏东海一家人肠道中的消化物。”姜初雪说。   “不是已经分析出来了,消化物没毒吗,还分析什么?”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我想了想,那个夏东海有很强的格斗能力,马却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杀死,而他又没中毒,那会不会是有些食物虽然没毒,却也能对人的精神状态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呢,譬如吃了巴豆拉肚子,整个人就会显得虚脱。所以,我想仔细分析一下他的消化物是什么成分,看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嗯,你这个思路很对,我下午也想到过这个层面来,但只想到了有毒无毒,没想到某些正常食物的影响,希望能有个有说服力的结果出来,辛苦了。”李八斗说。   “我这算不算加班?”姜初雪突然问。   李八斗一愣,但还是答:“算,当然算了。”   “那你等下要请我吃个夜宵吗?”姜初雪问。   “吃夜宵?”李八斗愣住。   姜初雪让他请吃夜宵?   他有点迷糊。   她不是很讨厌他,视他为卑鄙下流之徒恨之入骨的吗?要他请吃夜宵?这是玩的什么套路?   有陷阱?   “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姜初雪说。   “可以的,你说吃什么吧。”李八斗觉得,她想玩什么,就陪她玩吧,看她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有些恩怨,总得了断。   无论如何,他不至于会惧怕一个女流之辈。   “我都可以,你请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不挑食。”姜初雪说。   “那行,吃烧烤吧。”李八斗说,“我知道一家烧烤还不错。”   “那你等我会,我这里还有些化验没做完,做完了再去吧,反正现在也还早,晚饭都还没消化的。”姜初雪说。   “行,我先回办公室去,你做完了来喊我吧。”李八斗说完,离开了技术科。   一路上他都觉得很纳闷,姜初雪到底想干什么呢?   自从那一次跟踪小偷进她屋子误看见她洗澡之后,只要相见,她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甚至恶言相向,那种恨他不得好死的样子,如果给她权利杀人的话,她肯定已经把他杀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然而,今天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等着看吧。   他回到办公室,又在网上查了一阵资料,大约十点左右,姜初雪出现在门口,对他说了声:“可以了,走吧。”   他应了声,收拾好东西,跟着姜初雪一起下楼。   姜初雪和他说了化验结果,没什么异常,一家三口的腹内消化物都很正常,只是一些寻常蔬菜和肉类。   “那就搞不懂为什么了。”李八斗说,“我也见识过各种离奇案件了,但像这种匪夷所思的,还是第一次,再坚持一阵还没有进展的话,就只能请刑侦专家来了。”   “听说在你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案,怎么,你也没信心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觉得这已经超出了正常思维的范畴。”   “你相信这世界有鬼神吗?”姜初雪问。   “当然不信。”李八斗说,“我们做刑侦的,永远都是无神论者。”   “那不就行了。”姜初雪说,“既然你不信怪力乱神,就说明这案子肯定是人干的,既然是人干的,就肯定有破解之法。”   李八斗看着她,那眸子里有种特别的光亮,竟触动他心弦。   “我觉得,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对方向。只要找对方向,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姜初雪说。   李八斗点头:“是的,破案,灵感很重要,只要找到对的灵感,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我有个想法,也许可以试试。”姜初雪说。   李八斗问:“什么想法?”   姜初雪说:“把那匹马的相片打印出来,面向社会征集关于这匹马的线索。”   “这个是很基础的办法了,找社会征集线索,我早就考虑过,但在这个案子里不适用。”李八斗说。   “为什么在这个案子里不适用?”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因为马是这个案子目前唯一的线索,假如我们向全社会征集关于马的线索,万一背后操控的人为了消灭证据,将这匹马给杀了呢?”   “我们不征集线索,对方也有可能将这匹马杀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从那匹马的所作所为看,马主人在它身上肯定花了很多心血。而且,彼此的默契和感情都非同一般,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你觉得,会是那匹叫铁将军的马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只能说可疑,而且也有恩怨基础,黎东南和夏东海的关系不一般,也应该有某些利益纠葛,但这种东西没法肯定,只有等冷笑和包古的观察结果再看了。”   说话间,车子已到目的地。   一处位于河边的夜市区。   沿着河边摆了一长条烧烤摊,烧烤摊的空位上摆了许多的桌子和沙滩椅,看起来特别休闲,抬眼望去,河对面的百凤山上,隐没在林中的盏盏灯光美得就像是散落在天际的星星一样。   李八斗把车停好,带着姜初雪到了一家牌子叫“河鱼烧烤”的地方,说:“这里的鱼烤得特别好吃,比一般的地方贵一点,但都是正宗河鱼,或喂草塘鱼,肉质鲜嫩。”   姜初雪说:“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夏天,晚上,吹着凉风,看着夜景,吃着美食,真是人生一大享受。而且,尤其适合和喜欢的人,会很有意境。”   “有男朋友吗?”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目前,还没有看得上的。”   “好吧,你牛。”李八斗说。   “你呢?”姜初雪问。   李八斗笑:“和你一样,生来优秀,眼光太高,我一直不信这世上有配得上我的。所以,落得如此,高处不胜寒。”   “果然优秀。”姜初雪突然想起有件事,就表示质疑,“真的是一直?你没有过喜欢的女孩?曾经也没有?”   “曾经?”李八斗的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下,他把目光转开,看向远方,夜一片模糊的黑暗,一如他的心里,“曾经,那已是很久很久了,遥远得,就像另一个世纪。”   “那就是有了。”姜初雪问,“能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没什么可说的。”李八斗说,“我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李八斗递给姜初雪,让她点。   姜初雪也不客气,接过菜单,点了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再要了点酒。   两人就在夜的凉风习习中,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家常,感觉倒也惬意,可惜的是一个背着音响的流浪歌手路过,被旁边店子的客人叫住,点了一首《丁香花》。   本来和姜初雪喝得挺开心的李八斗一下子沉默了。   就像一把刀子突然插进他心里一样。   那一年,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就想着某天对她说,已经喜欢她很久,想带她去一个幸福的国度。   然而,恶魔把她带去了地狱。在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里,在那些看着黑暗来临长夜无眠的痛苦中,他突然听到了一首歌。   那首歌就像是他和她的故事一样。   充满了痛苦和遗憾。   在数不清的夜晚,及白天,他听着那首歌发呆,或是抽泣,泪流满面。   只要那首歌的音乐响起,悲伤就像一场海啸席卷而来,将他生生吞没,那已结痂和愈合的伤口就会又一次撕裂,令他痛苦。   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他都害怕听那首歌,他怕自己困在里面,把一生都变成黑夜,他想振作起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譬如寻找凶手。   然而,那首歌又像是鸦片一样,那悲伤的味道令他迷恋,总会在某个风起的日子,或是夜深人静之时,想听着它,怀念她。   那首歌就是——丁香花。   ……   姜初雪见李八斗一口气喝完半瓶酒后,突然仰靠椅子面向苍穹,闭上眼睛,入定了一般,开始还以为他喝多了,想问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抓着沙滩椅的手很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红姐说的是真的,他对那个女孩确实用情至深。   这世上真有如此长情的男人吗?   她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一个男人在痛苦的泥潭里沉沦,竟莫名地有一种疼惜,却也无能为力。   一曲终了。   李八斗慢慢地回过神来,发现姜初雪在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勉强笑了笑:“很难得,今天才喝几瓶,竟然有些头晕。”   “看来,你今天不在状态。”姜初雪说。   “也许吧。”李八斗说。   “还能喝吗?”姜初雪问。   “别喝多了,把开掉的喝了就行。”李八斗说。   姜初雪知道是回忆让他变得消沉,她也很想问一问他和那个女孩的故事。   她想知道,那是一段怎样深刻的故事,能让一个男人在多年以后,还守着那段感情,不愿离开。   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   她和李八斗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说心事的份上,问着不妥,他大概也不会说。   两人喝完开瓶的酒,李八斗买了单,然后在旁边喊了个代驾师傅,先把姜初雪送到家,再让代驾把他送到警队。   停好车出来,他就在旁边扫码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向夜深人静的小巷。 第48章 哑巴之死   早上六点半,天已经微亮。   还有些许薄雾笼罩着周边的山,鸟儿的叫声从林子里此起彼伏地传来。   阎老三通常都是这个时候起床,从圈里揪出一头猪来杀,大卸八块后拉去菜市场售卖。他打开房门,看着亮开的天光伸了个懒腰。   早在院子里转着圈子的狼狗见状,摆着尾巴往这边跑来。   “别急,马上就有鲜骨头了。”阎老三说着,往院子的大铁门走来,将门打了开,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   突然,他那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睁大。   他看见前面不远的路上有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个人躺在那里?   “汪汪!”狼狗叫得一声,箭一般往那边窜出。   “黑虎!”阎老三吆喝得一声。   狼狗立马中途停住,转过身来看着他。   阎老三已经看清楚了,那里确实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既然躺在大路上,一动也不动,想必是死了。   既然死了,得保护好现场,不然到时候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喝止了狼狗,然后自己往那边过去看个究竟。   狼狗摆着尾巴跟在他后面。   走到近前,阎老三看清楚了,地上躺着的确实是个死人。   而他看到那个死人的时候,就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刺到了一般,脸上的横肉也不禁颤了下,眉头微皱,一脸凝重。   死者年纪较大,穿得也很破烂,正面朝上,头歪向一边,但双眼仍睁着,只是画面被定格了。嘴巴也是张开着的,然而嘴里没有舌头。   阎老三再凑近看,看见了死者的喉管处有一道乌紫印,喉结处有凹陷的迹象。   看到这里,阎老三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这是高手的杀人手法,于伸手之间,将人喉管捏断而死,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通常只有练过的人,甚至经过了某种特殊杀人训练的人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杀人。   这是什么人干的?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弃尸这里?   这里可是独门独户,就只住了阎老三一个人。而且,这条路也只通他家,他家就是尽头,凶手为什么把人丢到他的门口来?   看来,有问题。   阎老三想了想之后回到屋子里,拿出手机,从通讯簿里翻著名字,翻到了标注着“买肉的1”上面,准备将手指按下去拨打的时候又犹豫了。   最终,他继续往下翻,停在了存着“警察”的那两个字上,拨打了出去。   那是李八斗来调查时想得知他的号码时用他手机拨的号,他就做了个简单的备注。   此时的李八斗还在梦乡之中。   手机铃声持续地响着,他只好放弃想继续睡下去的念头,伸手拿过手机,迷迷糊糊地瞄了一眼,来电显示:阎老三。   他的睡意一下子清醒了。   这个凶马案的重要嫌疑人,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他赶紧地接了电话,“喂”了声,静待下文。   阎老三说:“我这里死了个人,你赶紧过来看一下吧。”   “什么,你那里死了个人?”李八斗问,“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阎老三问:“死人的事也能开玩笑吗?”   “死的什么人?”李八斗问。   阎老三说:“不认识,看起来像个叫花子。而且,好像是个哑巴,嘴里没舌头。”   “嘴里没舌头?”李八斗一愣,马上想起了在夏东海别墅前写诅咒的那个环卫工。而且,他也确实穿得破烂,像个叫花子,难道是他?   “行,你帮我看着现场,不要让人接近,动物也不行,我马上过来。”   说罢,李八斗挂了电话,赶紧翻身起床,随便洗漱了下就匆匆出门。   在路上边开着车边给梅花红打了电话,让她立刻安排法医到现场来。   一个小时之后,李八斗匆忙地赶到案发现场。   没错,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躺在地上的死者正是昨日他在夏东海别墅前遇见的哑巴王全民。   身上不见任何伤口,或出血。   能看见的只有喉结处的一道乌紫印,喉结凹陷了下去,显然是被人用力将喉结捏断致死。   王全民的眼睛仍睁着,那眼里一片灰暗。   李八斗的心里汹涌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他又想起了昨天遇见王全民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曾经过得还算不错,就因为仗义直言得罪夏东海被割了舌头,再也不能说话,不能与人正常交流。   活着,却不能说话。   正常人体会不了这种痛苦。   而更痛苦的是老婆嫌弃他,断了所有恩爱,离开了他;   因为没法正常交流,很多工作也没法做了,只能靠扫大街活着,活成一个悲剧。   当他知道让他命运凄惨的恶人身死时,以为苍天开眼了,以为他终于可以直起腰,像个人一样地活着了。   结果,一转眼,又遭此横祸。   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连一个如此悲苦的残疾人都痛下杀手!   跟夏东海之死有关吗?   至少,不可能是凶马案的凶手所为。凶马案的凶手和夏东海有仇,而王全民也和夏东海也仇。所以,凶马案的凶手没理由杀王全民。   那又能是谁呢?   扫大街后的王全民已经活得很卑微,也很懦弱了,只能在夏东海死后去他的门上写字诅咒发泄,平常应该不至于去得罪什么人,甚至结下生死仇吧?   更重要的是,李八斗又把目光落在他喉结处的致命伤上,能以指力捏断人的喉结致命,这不是一般人啊。   其一,这人得有这个力量,其二,这人得有这个经验。   这个人肯定受过特殊训练。   李八斗抬起目光看着阎老三。   “怎么了,你这眼神,是在怀疑我吗?”阎老三问。   李八斗问:“你杀人通常都用什么方式?”   “杀人?”阎老三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杀人,杀猪的话我倒是很有经验,将猪按倒在板凳上,刀往猪脖子里捅进去,再抽出来就行了。”   “你那院子的地上有血,都是在院子里杀猪的吗?”李八斗问。   “是的。”阎老三答。   “你的通话记录不是每天都有,所以你并不是每天和人联系,也就是说其实你杀猪都是你一个人完成,没有帮手?”李八斗问。   阎老三愣了下,还是点头:“是的。” 第49章 是个高手   李八斗说:“常人得三四个人才能按住一头猪杀,你一个人就行,嗯,有点意思。”   阎老三说:“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了,我知道你怀疑我,有证据抓我就是,没证据,我得干活了。”   李八斗说:“今天上午就好好呆在这里吧,你是报案人,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你配合。我们先来问几个问题吧,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阎老三说:“这不是废话吗,推开门就能发现了,还能怎么发现?”   “在此之前呢,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李八斗说,“譬如某些陌生的声音,或者你的狗叫?”   阎老三说:“并没有,除非动静到门口了,我的狗才会叫。否则,外面就算塌了天,它也很安静。”   “你最近有和人结仇吗?”李八斗补充说,“我指的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仇家?”   “我每天卖肉,能跟人结什么仇?”阎老三说,“顶多也就是那些卖肉的对我有些不满,因为我的肉价比他们低,不过这么多年都如此,似乎也都习惯了,至于特别厉害的仇家,我这种人,能有机会得罪特别厉害的人吗?”   李八斗说:“这周围四处并没有其他人家,只有你独门独户,这条路也是你自己修建,只通你家,人却死在你门口。很显然,人若不是你杀的,就是有人杀了陷害你。”   “难道就不会是别人随便抛尸?”阎老三问。   “随便抛尸?”李八斗问,“你觉得随便抛尸的话抛在哪里不好,要抛到这里来?而且,凶手为什么不找更隐蔽的地方,譬如深山老林里,会更隐蔽和安全,干嘛要这么明显地抛在你门口?”   “那如果是陷害我,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尸体丢我院子,要放离门口这么远的路上?”阎老三反问。   李八斗说:“你都说了,任何动静到你门口,你的狗就会咬,那岂不是就把你惊醒了,那样的话,不管是你和警方,都能迅速行动起来,他想全身而退就难了吧?”   “这么说来,这个人还挺聪明,想事情挺周到?”阎老三问,“难不成还真是为了陷害我?可又能陷害我什么呢?摆个死人在我家门口,就能证明人是我杀的吗?   是他把我当傻子了,还是把警察当傻子了?我杀了人还把尸体摆在门口,然后自己报个警?”   李八斗看着他,似乎不像在演戏。   不过谁知道呢,在他碰过的疑难案件中,案件的发现者是凶手的,案件的记述者是凶手的,儿童和老人是凶手的,伤残者和病人是凶手的,尸体是凶手的,哪样都有。   阎老三是个来历不明且深不可测的高手,他杀了人把尸体摆在自己门口,再报个警也不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至少知道一点,有些非正常人的行为,不能以常理思维去推断。   “不要急,我先看看再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只是抛尸地点,我先找找第一现场再说吧。”李八斗说着,仔细地在地面上寻找痕迹。   阎老三修的这条路是一条土石混合路。   所谓土石混合路,就是没有用水泥修得平整,只是在泥土中间嵌入了一些碎石而已,因为是天晴时,泥土没有被稀释,路面碎石也不平整,所以很难发现脚印。至少,想用肉眼发现脚印是很困难的。   李八斗吩咐阎老三不要四处走动之后,就往道路前面找去,能看见一些残缺的车轮印,他仔细分辨了下车轮印,发现有三轮车印,还有磨损较大的长安车轮印,而阎老三的院子里恰好有三轮车,也有长安车。所以,应该不是凶手开车运送尸体来此。   他又往前找了大约一百米左右,目光落在了路边干枯的玉米林里,倒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压断了好几根玉米杆,静静地躺在那里。   而路边的地面上,有一片泛白的泥灰。   李八斗的脑子里马上就出现了一个场景,凶手捏着受害人的咽喉,因为没法呼吸,受害人的脚拼命地在地上蹬,所以将路面上干燥的泥土表层破坏,出现了一些因摩擦而泛白的迹象。   电动车,应该就是受害人的了。   所以,这里应该就是谋杀的第一现场。   为什么这里是第一现场呢?   从受害人的瞳孔扩散上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小时之内,也就是说被害人死于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   四点到五点之间,受害人骑着电动车经过这里,然后被杀害?   或者,电动车是凶手的,他载着受害人到这里停下,然后将受害人杀害?   不对,如果电动车是凶手的,他就不会丢下电动车这么重要的证据了,他会把电动车骑走。   所以,电动车肯定是受害人的。   可如果电动车是受害人的,那个时间他骑着电动车到这里来是打算干什么?   这条路只有一个去处,就是阎老三的家。路到他家的院子就没路了,中间也没有其他人家。所以,他是打算去阎老三家吗?   另外,他又是怎么和凶手在这个地方相遇,然后被杀害的呢?   凶手跟他同行,坐着他的电动车?或是凶手跟踪了他?   抑或是凶手知道他要在这个时间点来这里,就在这里等着他?   一辆警车至远方扬尘而来,看见站在路边的李八斗后,警车减速,然后停下,姜初雪和一个技术人员从警车上下来,瞄了一眼倒在地里的电动车,问:“现场在这里吗,死者呢?”   李八斗说:“尸体在前面一些,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先勘察下吧。”   姜初雪答应,回车上拿了设备下来,和另一名技术人员开始勘察现场周围,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来。   现场有两双脚印,一双为胶鞋,鞋码四十,磨损较大,鞋印不完全;   另一双没法确定,大概是穿了鞋套之类的东西,所以可以根据一些大略的印记判断,除了胶鞋之外,还有一双脚印,但无法判断穿的什么鞋,可以大致判断鞋码在42码左右。   “胶鞋印是死者的。”李八斗说,“看来,凶手很老练,懂刑侦知识,知道处理现场。”   姜初雪问:“谁报的警,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案啊,怎么落到重案科来了?”   李八斗说:“之前凶马案的一个嫌疑人直接打的电话给我,所以我就过来看了,很有可能,跟凶马案有所关联。”   “跟凶马案有关联?”姜初雪颇感意外,“是死亡特征跟凶马案相似吗,还是有别的相同?”   李八斗说:“死者的身份,就是大勇调查过的,曾经被夏东海割了舌头的王全民,昨天我去夏东海别墅时看见他在夏东海的别墅门上写了一些咒骂泄愤的话,我对他进行了一个简单问话后就让他走了,结果,今天他就出事了。而且,他出事的地方也很怪。”   “怎么怪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这条路前面只通一户人家,拐个弯过去就是,到那户人家后路就到尽头了,而那户人家的主人就是凶马案的其中一个疑犯,那个杀猪匠阎老三。   所以,王哑巴死在这个地方,就更有文章了,我认为与凶马案是有一定关联的。”   “走吧,我们去看看死者再说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点头,上了警车往尸体现场而来。 第50章 走访调查   阎老三已经回到了院子里,他知道今天是没法杀猪了。而且,他也没心情去杀猪,此刻的他和警察一样想知道,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一切纯属偶然,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他认识死者,而且,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尸体被丢到了他的门口。   可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怎么又突然和他扯上了关系?   他干脆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门口,翘起二郎腿,拿出一块槟榔嚼了起来。   槟榔原产马来西亚,多分布在云南或海南等热带地区,主要是作为药材使用,但在湖南,被广泛作为一种咀嚼的休闲品而用。   当初是阎老三一个湖南的战友带了这玩意到部队,阎老三和好些战友一样,开始嚼着那像老树皮一样的果子,感觉怪怪的,还发热,胸闷,很不适应。但战友让他多嚼几天,说会有很神奇的感受。   就跟抽烟一样,开始抽烟的人都会觉得烟味苦涩,或辛辣,多抽一阵后就上瘾了,觉得那是打通全身奇经八脉的一种神物,一天不抽就跟丢了魂一样。   多嚼得几次后,阎老三就迷上了槟榔,即便他回到白山县以后,这里的人只有抽烟的习惯,根本不知道槟榔为何物,他也托人从外地帮他买了槟榔回来,当成日常消遣品。   他边嚼着槟榔,边看着前面不远处那具躺着一动不动的尸体,狼狗匍匐在他的脚边,就像一位待命的战士,保持着一种进攻的姿势。   很显然,久经训练的狼狗,跟他有着某种默契,意识到了不寻常事件的发生。   远方数百米之外的一座山上,丛林的缝隙之间,一个人正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他已经盯着这里很久了,在阎老三打开门发现尸体时,甚至,在更早之前。   那张脸,特别严峻,眼神之中,有一种肃杀之气。   他又把望远镜移往另一边的警车,将镜头在警车和阎老三之间来回切换着。   警车很快开到了尸体位置。   阎老三的眼睛突然睁大,他看见车上下来了一个女警,那女警的脸白得和月光一样,眼睛明亮亦如星辰,简直就是从月宫下凡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脸上的横肉不由得颤动了下,神情里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怪笑,但一闪即逝,复归正常,他把手伸向旁边的狗头,轻轻地抚摸着。   狼狗温驯地将头低得下了些,配合着他。   姜初雪带着设备上前,检查了死者周围的脚印,以及死者身上的伤痕,被捏断的喉结。   李八斗看见她的眉头皱起,神情变得严肃,离开死者时还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   “什么情况?”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在死者的致命伤处没有发现指纹,凶手戴了手套。”   “看来,又是一桩棘手的案子。”李八斗说着,看向坐在那里的阎老三。   姜初雪也跟着看过去,问:“那个人就是你说的来历不明可能受过特殊训练的杀猪匠?”   李八斗点头。   “他认识死者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他说不认识,但是不是真的不认识,难说。即便他和死者不认识,但和凶手肯定是认识,并且有纠葛的。显然,尸体丢在这里是故意为之。当然,也不排除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他自导自演?”姜初雪问,“怎么说?”   李八斗说:“你想啊,按照正常逻辑,一个人杀了人会把尸体丢自己门前,然后再报警的吗?”   “当然不会。”姜初雪说。   “所以……”李八斗说,“他这么做了,而且利用他所知道的刑侦知识,处理了现场的指纹和脚印,让我们拿不到关于他的证据,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一切跟他毫无关系,越是聪明的人,越可能做一些反其道而行之的事情,而恰恰,他就是一个这样的聪明人。”   姜初雪说:“这样的话,我们首先得证明他和死者认识,其次还得找到他的杀人动机。”   “这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李八斗咬牙。   正说话间,又一辆警车卷起一片灰尘飞驰而来。   警车停好,魏大勇和一名训导员带着一条从市禁毒支队借来还没有归还的警犬下了车来,这是李八斗特别打电话吩咐的,因为这种偏僻之地,警犬更有利于追踪。   而县里没有警犬,有特殊案子了都是找市禁毒支队借调。   李八斗大致说了下,训导员就带着警犬往阎老三的院子里来。   阎老三的狼狗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冲着警犬吠,意欲阻止,阎老三只喊了声,它就退开了,也安静了。   姜初雪看了阎老三一眼,阎老三也看着她。   为了打破这种僵持或尴尬,阎老三刻意地笑了笑,笑拉着脸上那条蜈蚣般的伤疤,令姜初雪不由得一阵恶心,赶紧地进院子里找疑点去了。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在阎老三的院子里发现死者留下的指纹或脚印,警犬也没有搜寻出与死者身上相关的气味。   李八斗一行又回到第一现场,想让警犬追踪出凶手的气息,或者死者留下的一些痕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警犬几乎上只是在原地胡乱地转了转圈,感觉很茫然,它根本找不到哪个方向有它需要追踪的熟悉味道。   “现在怎么做?”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去查监控,找源头吧。”   “需要我做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你去查镇上出来往这个方向的路口监控吧,看死者什么时候骑车经过,是一个人,还是有跟谁,看了跟我汇报。”   “嗯,那我先去了。”姜初雪说完离开。   “我呢?”魏大勇问。   “你留下来处理现场吧,喊人来把死者和电动车弄回去。”   吩咐之后,李八斗也随即离开。   他直接去了镇环卫所,找了负责人,人称老袁,问关于王全民的情况。   老袁说昨天晚上王全民和一个叫孙永明的老头子负责半山北路的路面打扫,昨天晚上的事得问老孙。   “他们一般晚上什么时间干活?”李八斗问。   “大概?”老袁说,“三四点吧,一般都得等到路面上没有车子的时候再打扫,镇上安静得早些,大约凌晨两点后,路面上就没什么车子了。   要是县城的话,热天吃宵夜的多,三四点都还有不少车子,但一般也是五点以前,因为往后面天亮起来车子就多了,车子越少打扫起来越方便,也更安全。”   “能帮我打电话喊那个老孙来一趟吗?”李八斗问。   “行,我给他打个电话。”警察查案,而且是刑警,老袁自然不可能拒绝。 第51章 没有仇家   很快,老袁就挂了电话说:“打了,他还在睡觉,但我说有点急事,让他马上过来。怎么,王哑巴犯事了吗?”   “他被人杀了。”李八斗说。   “被人杀了?”老袁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他一个可怜人,谁会杀他?”   李八斗说:“我们也想知道是谁杀的他,所以才来向你们了解,他为人如何,与谁结过仇吗?”   “他为人没得说,老实巴交的,老好人一个。”老袁说,“所以,他基本上不可能跟人结仇,至少我没听说过。就算有什么事,不管是别人占理还是他占理,他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他本来又有残疾,可怜人一个,也没人跟他计较。这社会恶人不少,可也没人愿意欺负一个扫大街的哑巴是不是?”   “是这个道理。”李八斗说,“所以你是说他很老实,有事也会退让,没有跟人发生冲突之类的吗?”   老袁说:“是的。”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对他很了解吗?”李八斗问。   老袁说:“关系很好,就是我把他招进环卫所的,都快十年了吧,我肯定了解他了。他的日子本来很好过的,就是为人太直了点,是个好人,这世道他妈讲的是趋利避害,做好人就是找死。所以,他被人割了舌头,他原来并不是残疾的。”   “你是说夏东海那事吧?”李八斗问。   老袁点头:“是的,要是换别人,老板给下来的钱,不管多少,包工头都还得扣点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不吃亏,管别人死活干什么呢。   可他就不,他就觉得底层人不容易,别人干了活,就没理由扣别人钱,老是去找老板讲道理,惹老板不高兴。   他也不想想,老板是给活干的人,是衣食父母,得罪老板能有好果子吃吗?   这社会,有几个能拿到大工程的,做成大老板的,背后没点势力或猫腻,他完全没看透这社会险恶,觉得这社会是讲理的。   结果,人家不给他讲理,把他舌头割了。然后,他老婆跑了,他也没法包工了,那些工人看他出事,都吓到了,离他远远的,人心呐,他总算看透了。   所以,我把他招到环卫所以后,他一不管闲事了,二不与人争执了,就算是他占理的,也给人点头哈腰一下,先陪不是,不信理也不信法,虽然窝窝囊囊的,但也还能太太平平地过。十年来,我也没见他与人红过脸,怎么突然就被人杀了呢?”   “他还有什么家人,或亲人吗?”李八斗问。   “有个儿子,但跟没有没什么区别。”老袁说。   “为什么?”李八斗不解。   老袁说:“因为当初儿子跟他老婆走的啊,这些年,他也不知道他儿子在哪里,他儿子也从没来找过他,你说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咯。”   “没有其他家人或亲人了吗?”李八斗问。   “没有了。”老袁说,“本来有父母的,他出事之后,先是老爸心脏病突发,没多久他老妈又脑溢血。对了,他好像有个兄弟,但在坐牢。”   “在坐牢,犯的什么事?”李八斗问。   “杀人。”老袁说,“据说也是个狠角色,书不好好读,在城里跟人混社会,为了一个妞,把人大哥给捅死了,判了无期。”   “嗯。”李八斗听后若有所思。   很快,跟王全民一起当班的老孙来了环卫所,老袁向他介绍了李八斗,说是老王昨天晚上被人杀了,让他配合一下调查。   “什么,老王被人杀了?”老孙说,“那就难怪了。”   “那就难怪了,什么意思?”李八斗似乎从这话里嗅到了某种气息。   老孙说:“我们以前当班都是各负责一段路打扫,打扫完了再一起集合,抽一支烟回家睡觉。   今天早上我把我的打扫完了,发现他的区域只扫了一段路,却不见人。   我给他打电话也不通,就以为他是临时上厕所或者干什么去了,就帮他打扫,我都帮他打扫完了,也没看见人,我又给他打电话,还是打不通,我想着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走了,手机没电也没法跟我说,我也就回家睡觉了,原来他是出事了。那个时间,他能跟谁发生什么事呢,竟然这么狠心要他的命?”   “还在调查呢。”李八斗问,“你能带我去他打扫的那个区域吗?”   老孙点头:“可以。”   当下,李八斗留了个号码给老袁,让他想起什么来随时打电话,然后带着老孙上了警车,往王全民负责打扫的区域而来。   王全民和老孙负责打扫的区域,其实就是绕着半山别墅的两条街道,两条街道呈直角形,一条靠近镇中心,一条靠近后山。   老孙说,王全民当时打扫的就是靠近后山的那一条。   李八斗让老孙带他到了那条街道上,并让他回忆一下,今天早上王全民打扫到什么位置,然后剩下才是他打扫的。   老孙为李八斗指了位置。   李八斗发现,王全民打扫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顶多只有整条街道的五分之一。   “你们扫这一段街道,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李八斗问。   “大概……”老孙说,“二十分钟吧。”   “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开始打扫的,记得具体时间吗?”李八斗问。   “记得,三点半到的这里。”老孙说。   “对了,王全民是不是有部电动车?”李八斗问。   “嗯,是的。”老孙点头。   “你知道他昨天来时,电动车停哪里吗?”李八斗问。   老孙说:“就停别墅大门口边上,因为那里有保安看门,没人敢偷。”   “你有听他说过最近和谁发生口角之类的事吗?”李八斗问。   “没有。”老孙说,“别说最近了,就从我认识他以来,好几年了,大概有五六年了吧,他比我先来,我都没有见他和谁红过脸,再说了他都不能说话,也没法跟人吵架是不是?”   “好吧,你留个我的电话,如果想起或者知道了跟他有关的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李八斗说。   “嗯,好的。”老孙说,“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啊,连老王这样的人都能下狠手,这狗东西太不是人了。”   李八斗说:“放心吧,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藏得多深,我都会把他找出来的。” 第52章 疑点重重   老孙走了,李八斗当即去了别墅区保安室,调看了大门监控,三点五十八分的时候,王全民骑着电动车离开。   他一个人。   而此时姜初雪也打了电话来,说在出镇子的路口监控看见了骑着电动车的王全民,时间为四点一十二分,只有他一个人。   “你找部电动车,从出口监控那里到半山别墅北门,看一下需要多少时间。”李八斗说。   “嗯,好。”姜初雪答应。   李八斗接着又去镇派出所调了监控,想看一下王全民打扫的那一段路,他到底是什么原因突然停止打扫,因而骑着电动车离开,去阎老三家?   可惜的是,镇上的监控系统并没有城里那么完善,除了红绿灯路口外,能监控到极小部分的路面,多数的地方都是监控盲区。   能在派出所监控里看见的,也只是王全民骑着电动车离开。   而且,离开的样子并不是很匆忙,不像是发生了急事的样子。   李八斗又给魏大勇打了个电话,让他先把王全民的手机拿去解锁,或者直接拿他的号码去通讯公司,看一下王全民今天凌晨的信息记录。   李八斗觉得,王全民那个时候突然停止打扫而离开,应该是收到了谁的信息,有什么事。   而更合理的推断,他应该是收到了阎老三的信息。   因为王全民骑着电动车是去阎老三家。   虽然他的尸体是被凶手丢到阎老三的门口,但他骑着电动车走的那条路,及他被谋杀的地点,同样只能通往阎老三家。   接着,姜初雪打了电话来,她找了一部电动车,从出镇子的路口到半山别墅北门,花了十六分钟时间。   李八斗问:“等红绿灯,或者堵车了吗?”   姜初雪说:“等了两个红绿灯。”   “大概等了多久?”李八斗问。   姜初雪想了想:“大约,一分钟左右吧。”   “我查了王全民骑电动车出镇子的时间,三点五十八从别墅监控离开,四点十二出镇子,花了十四分钟。   而你找人花了十六分钟,慢了两分钟,但你是白天,车辆多些,速度略慢点,而且等了将近一分钟的红绿灯,和王全民的时间还算吻合,说明他在中途并没有停留,或耽搁,说明这个过程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可以排除。”   “有什么别的线索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他是今天凌晨打扫之时突然离开的,肯定是有什么事。这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有人通过手机信息联系了他,二是有人亲自找了他。   我已经让大勇去查信息记录了,我现在派出所这边看监控,看那个时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进入或离开过那个路段。”   “那我现在做什么?”姜初雪问。   “你先回去给尸体验伤吧,看还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吩咐完,李八斗继续查看监控,从王全民到打扫区域的三点三十二开始,一直看到他离开的三点五十八,都不见有人或车辆进入那个路段。   镇上的凌晨三点,半山别墅又是位于边缘地带了,四处死一般的寂静,连路灯都亮得特别寂寞,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老鼠出现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李八斗除了看见王全民和老孙两个人把车停好,然后各自去自己的路段,就没有在那个时间段见到过别人的出现,甚至连流浪狗都没有一只,流浪狗通常也是在比较繁华的路段,容易捡到东西吃。   为了更稳妥一些,李八斗又把时间往后看了两个小时,一直到凌晨六点,都不曾见人进入或离开。   唯一的可能,就是王全民收到信息才离开的了,李八斗觉得,只有等魏大勇那里的通信记录调查才有结果了。   他先回了刑警队,开始进行整体案例分析。   而魏大勇很快就打了电话给他,说查了王全民的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   通话记录肯定是没有,因为他是哑巴,不会说话。信息有一条,凌晨三点的时候,老孙发给他的,就三个字,开工了。   “再没有其他信息了吗?”李八斗问。   “没有了,干干净净的。”魏大勇说。   李八斗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这完全不合理。   因为嘴巴不能说话,和以扫大街为生,曾经那个可以靠着一张嘴聚拢人心成为包工头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王全民完全地变了个人,变得胆小了,老实了,也内向了,除了和环卫所的几个同事有来往,基本上没什么社交。   除了扫大街,他也没什么业务。   那么,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整个小镇都已进入梦乡,这个时候的王全民就更不会有什么事了,那他为何大街扫至中途突然离开?   一般此种情况都是至亲挚友突然遇到急事了才会离开,王全民一是没有至亲挚友,二是也没人来找他,他也没收到信息,那他为何突然离开?   与人有什么约定?   也不可能。   一是跟谁会约定在凌晨四点多见呢?   二是若真有约定,他就可以请假,或是与人换班,不会来把大街扫到一半突然走,甚至都没和老孙说一声。   那他为什么突然要走,而且跑去乡下,还是一条只能通往阎老三家的独路?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怪。   李八斗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和凶马案一样,让他这个刑侦天才都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那样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他突然想起来,一大早就在忙案子,还没来得及向领导请示,当下打了个电话给厉长河,说了下情况。   “你的意思是可能跟凶马案有关?”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至少,在目前看来,有一定联系。”   厉长河说:“你的意思是都拿过来并案侦破,是吧?”   “是的。”李八斗说。   “但是,凶马案你都还没有打开缺口,又并一个案子过来,你能忙得过来?”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既然是互有牵连的案子,我自然希望这两个案子可以擦出火花来,撞出突破口,而不是增加负担。”   厉长河说:“行,我马上跟王队汇报下,你准备下会议,我要听取一下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   李八斗答应,当即召集成员开会。 第53章 刑侦会议   半个小时后,除了还在马场那边负责监视铁将军动静的冷笑之外,凶马案专案组成员都赶到了会议室。   首先由李八斗大概介绍了王全民案的情况。   “这么说来,又是一个很邪乎的案子了?”厉长河说,“一个老老实实的哑巴,扫了十年大街,不与人争长短,没与人红脸,却在凌晨四点,大街扫到一半,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人来找的情况下,突然离开,去往乡下的僻静之处,被一个受过某些特殊训练的人,一招捏喉杀死,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死者和那个杀猪的阎老三认识吗?”包古问。   李八斗说:“阎老三说,他不认识死者。”   “如果他不认识死者,死者既没收到信息,也没人找他,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大街扫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跑去找他?难道中邪了?”包古很有把握地说,“显然,从死者电动车倒下的位置看,他除了去找阎老三,没有别的目的地。”   “重点还是讨论,凶手的杀人动机吧。”厉长河说,“死者身有残疾,老老实实的扫大街,十年没与人红脸,为什么会突遭杀身之祸?凶手为什么杀他?又为什么选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   “你好像说过昨天在夏东海的别墅门口遇到过这个哑巴,他在夏东海的别墅门上写一些乱七八糟咒人的话?”姜初雪看着李八斗问。   李八斗说:“是的,怎么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因此招致杀身之祸?”姜初雪问。   “因此招致杀身之祸?”李八斗问,“谁杀他呢?”   姜初雪说:“那肯定是夏家的人啊。”   李八斗说:“首先,夏东海死了,夏家还有没有杀人的那个实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昨天我遇见王全民的时候,是下午了,太阳还有点大,夏东海别墅的门关着的,周围也没见着人,夏家人肯定不会知道王全民在夏东海别墅门上写字的事。   其次呢,即便知道,他们也不大可能因为王全民在门上写了一些泄愤的话就杀人吧,夏东海作恶多端前车之鉴,血淋淋的例子还摆着的呢,夏家人都还没缓过神来。”   “那到底是谁,因为什么杀他呢?”包古说,“这真邪门啊。”   李八斗说:“我不知道谁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他,但有一点我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件事肯定跟阎老三有关。”   姜初雪也说:“是的,死者不但自己骑着电动车往阎老三的家里去,他被杀死后,尸体就丢在阎老三门前二三十米的地方,他的死肯定跟阎老三有关系的,毋庸置疑。”   “凶手为什么不在阎老三门前杀死死者,而要在几百米外杀死,然后再移尸过去,费这个事呢?”魏大勇疑问。   李八斗说:“这个可以理解,阎老三其人,受过特种训练,而且还养有一条堪比警犬的狗,凶手如果离阎老三的房子太近杀人,恐弄出动静,难以脱身。远距离杀死,再移尸过去,会更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这么说,可以排除阎老三是凶手吗?”魏大勇问。   “不能排除。”李八斗说。   “为什么不能?”魏大勇问,“难道阎老三他自己还怕惊动自己,所以在几百米外杀人,然后再弃尸过去?”   “聪明的凶手总会做一些不合常理的行为来麻痹警方,以此洗脱嫌疑,这种事,是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李八斗说,“阎老三更是一个足够狡猾的人,他善于伪装自己。而且,他至少具备了凶手的三个必备条件。”   魏大勇问:“哪三个?”   李八斗说:“其一,他的虎口和食指指腹处有茧,说明他经常摸枪,他对这事也没否认,而且说他没有权利告诉我,我也没有权利知道他的过去,由此推断,他曾经应该在秘密特种部队或国安部门服役,他具有可以将人一击必杀的本领;   其二,受过特种训练的人具备和警察相似的某些特点,譬如反侦破经验,处理现场证据之类,所以现场没有指纹,也没有脚印;其三,死者所死的位置,和他有关。”   “嗯,八斗说得有理。”厉长河说,“可关键的问题在于,怎么证明阎老三和死者认识,又为何杀死者,杀人动机在哪?”   “这个,只能再去从死者周边的人摸查一下了。”李八斗说,“不过,我突然想起,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存在。”   “什么疑点?”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这个哑巴就是曾经得罪夏东海被割了舌头的包工头,阎老三也是夏东海被杀案的嫌疑人,他们都是与夏东海或直接或间接有关系的。所以,我在想,这是不是其实还是凶马案恩怨的一个延续?”   厉长河说:“如果找不出哑巴被杀的其他理由,那这是比较有可能的了。对了,凶马案呢,有什么进展吗?”   “包古,你们对马场的监视怎么样?”李八斗问。   “这个,怎么说呢。”包古说,“我们观察了,首先呢,铁将军的很多外形特征确实与监控中的凶马相像。而且,铁将军也确实是一匹经过训练并且深通人性的马,黎东南骑着它,能在坎坷崎岖的山坡上驰骋,如履平地。但是,除了马的坐骑功能外,我们并没有发现它的某些思维能力和攻击能力。”   “可问题是思维能力和攻击能力才是凶马的两个主要特征。”厉长河说。 第54章 并案侦查   “这么说来,铁将军不是凶马了?”魏大勇说。   “不一定。”李八斗说,“包古他们没有发现铁将军的思维能力和攻击能力,也许并非它不具有,而是没有一个条件让它展现呢?   一个退役的士兵,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你从没有见他拿过枪,你能说他不懂射击吗?只是寻常骑玩,能怎么看出它的思维能力和攻击能力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制造个机会试探它一下吗?”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只能这样了。”   厉长河问:“怎么试探?”   李八斗说:“我们可以重复一个凶杀案当晚的情景,找一只警犬,出其不意攻击铁将军,如果铁将军能迅速反应,甚至反击,那十有八九它就是涉案凶马了,如果它惊慌失措地闪躲,那它肯定就不是了。”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有一个很难办的问题。”厉长河说。   李八斗问:“什么问题?”   厉长河说:“即便试探出铁将军具备凶马的所有特征,我们又用什么来确证它就是凶马,确定它去了16号别墅杀人?   若是人的话,还可以从相貌、指纹和脚印这些作为标准确证。   而16号别墅案的凶马是戴了蹄铁的,眼睛也比铁将军的红,它们只是相像,我们即便求证了铁将军的思维能力和攻击能力,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来证明它们是同一匹马,我们甚至没有凶马的DNA数据,无法得到铁证。”   李八斗说:“求证,总得一步步来,只要求证出铁将军的思维能力和攻击能力,我们心中有数了,就可以锁定它,寻找新的证据。   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求证它是不是具有强大的思维能力和攻击能力,这是凶马和一般马的一个根本区别。”   “好吧,还有个更难办的问题是……”厉长河说,“如果我们求证了铁将军不是凶马,它不具备那种人类的思维和攻击能力,被警犬咬伤,我们怎么对黎东南交代?   他在白山县乃至省内都有一定影响力,我们却为了做一种试探,让警犬咬伤它的爱马,他肯定会很气愤,事情闹大起来,我们怎么收场?”   “没什么不好收场的。”李八斗说,“它的马和凶马相似度极高,警犬把他当成凶马进行扑咬,那是警犬的事,我们第一时间进行制止就行,如果将他的马咬伤,就合理赔偿呗。   不是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把马脚咬伤,警犬也会有一定分寸,提前做几次模拟训练就更好了。”   “行,你去安排这事吧。”厉长河说,“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李八斗说:“科长放心吧,不会捅娄子的。”   “行,先就这样吧,哑巴案和凶马案并案侦查,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抓紧点,王队每天都会找我过问一次,不能老是说在查在查,得有结果才行。”   说完,厉长河就走了。   李八斗看了眼剩下的组员,问:“大勇,你找那个张宝龙的呢,有什么消息了吗?”   魏大勇摇头:“没有,我问了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一些朋友和亲戚,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和他的老婆孩子去了哪里,我甚至查了他一些亲戚的通话记录,都和他没有联系,他们一家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越是这样,越有问题。”李八斗说,“继续查,想尽一切办法地查,一定要查出他的下落来。”   魏大勇点头去了。   “我呢?”包古问,“还回马场去吗?”   李八斗说:“是的,继续监视马场动静。”   “你不是说要用警犬去试探的吗?”包古问。   “过两天吧,得先找训导员说声,提前演练一下,让警犬把分寸注意好,别真把黎东南的马给咬狠了。”李八斗说。   包古说:“行,那我等会去马场接冷笑的班。”   说罢便走了。   李八斗拿出电话,打给了那位还留在县里的市禁毒支队训导员,说了下用警犬事宜。   “需要我干什么吗?”姜初雪问。   “你?”李八斗想了想,“你去找几张阎老三的照片,拍在手机里,然后发给我吧。”   “嗯,行。”姜初雪也没问干什么,应声去了。   李八斗看了看时间,又快十二点了,就想着还是吃了午饭再过去吧,他倒是无所谓,不能老是占用姜初雪的下班时间,突然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熟悉的号码,没有备注,记不起是谁了,但他还是接了电话。   “李警官吗,我是夏天,又来麻烦你了。”一个很甜的女孩子声音。   “有什么事吗?”李八斗问。   “就是,就是……”夏天问,“我能请你吃个午饭吗?”   “我中午还有案子忙,没时间。”李八斗说,“有什么事直说。”   “哦,好吧。”夏天说,“前几天我们不是报道了凶马的案子嘛,关注度很高啊,收视率一下子翻了几倍出来,主任让我跟进一下报道,我就想找你了解一下案件侦破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案件侦查过程是保密的,没法对外透露,要是被罪犯知道了我们的侦破方向,我们的工作还能怎么继续,所以,这个我帮不了你。”李八斗说。   “就不说侦破细节,说个大概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总可以的吧?”夏天不死心。   李八斗说:“情况就是还在侦破之中。”   “那到底是马杀人,还是别的原因呢?”夏天问。   “我都说了,案件还在侦破之中,还没有结果,你听不明白吗?行了,我还有案子要忙,先这样吧。”没等对方说话,李八斗已经挂了电话。 第55章 交通肇事   夏天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脸无可奈何地嘟着嘴。   旁边一个女同事见状,就问:“怎么了,夏天?”   夏天说:“他不肯接受采访,说案件侦破过程需要保密。”   “那怎么办?”女同事说,“主任让我们趁热打铁呢,现在关注度正高,再报道一轮,收视率肯定蹭蹭地往上长。”   “这也没什么的吧。”旁边摆弄摄像机的中年男人说,“就说我们对案件负责人进行了采访,案件已经取得很大进展,但细节不便披露,然后到街头去做一些采访,问一下当地民众舆论,不就可以了吗?案件还没有结果,观众就始终期待。”   “嗯,这个办法可以。”夏天一下子笑逐颜开,“还是东叔有办法。”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到街上随便找几个人做做采访就行了。”夏天说。   当下,三人商量着中午吃点什么。   夏天说要不去吃鱼头火锅吧,白山县的鱼头火锅很好吃,她很久没吃过了。   “我都忘记夏天你就是这里人了。”女同事说。   夏天说:“是的呢,凶马案就发生在我家别墅对面的,岚姐你忘记了?”   “哈哈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岚姐也是个爽快大嗓门,“走吧,吃鱼头火锅去,我也喜欢吃鱼,多吃鱼能变聪明。”   “行,我带你们去,我知道哪家店子的鱼头火锅做得地道。”夏天说。   当下,就由东叔开着采访车,夏天指路,去找鱼头火锅店。   三人还在车里讨论着凶马案,到底进展如何时。突然,“轰”地一声响,车子一个急刹,把正在眉飞色舞发表自己观点的夏天吓了一跳。   她抬眼一看,就在车子前面,一辆轿车和一辆电动车发生碰撞。   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轿车撞到了电动车,因为电动车摔在一边,骑电动车的人倒在地上,而轿车从自己的车道压过线了,整个车身歪斜着。   “这怎么回事?”夏天刚才在和岚姐讨论,没看到过程。   东叔说:“那开法拉利的怕是开车在打瞌睡吧,在自己道上跑得好好的,突然就窜道过来,把电动车撞了。”   说话间法拉利上一下子就下来了三个染着黄发看起来特别非主流的小青年,还有一个穿着吊带牛仔短裤的女孩,年龄都不大,顶多也就十七八岁。   几个小青年下车来气势汹汹骂骂咧咧的。   其中一个首先看了眼自己的车头,然后就往倒在地上的电动车主奔过去。   骑电动车的戴了个眼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一个黄头发小青年走近跟前,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他妈怎么骑的车,瞎了你狗眼,没看见老子开的什么车吗?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骑电动车的说:“是你撞的我。”   “老子撞的你?”黄头发问,“老子为什么撞你?你要是不挡在前面老子会撞你吗?”   “别和他废话了吴敢,盘他!”另一个黄头发青年抬腿就给了骑电动车的一脚。   另外两个小青年随即跟着就是拳打脚踢。   “都住手!”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几个打人的小青年突然听得杂音,回过头来看,竟是一个漂亮女孩,那叫吴敢的却并无怜香惜玉之感,而是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想干嘛,活得够长了,来找死的吗?”   夏天义正辞严:“是你们开车撞的人,还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哈哈哈。”吴敢竟放声狂笑起来,“在这块土地上,你跟老子讲王法?趁老子没生气之前,赶紧滚,否则别怪老子打女人!”   “这种婊子,出来不照镜子,就欠收拾。吴敢,别和她废话了。”旁边一个黄头发说着,抬腿就给了夏天一脚。   夏天惊叫得一声,一个趔趄摔倒。   倒是旁边默默站着的电动车主,也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反应挺快,一伸手就把夏天扶住,看着几个嚣张的小青年,冷冷地说:“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哈哈哈,你说老子过分?”吴敢狂笑起来,“你他妈是不知道老子是谁,不知道老子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吧,在白山这块地,老子让你今天死,你就活不到明天,你信吗?”   “来,说说你是怎么过分,今天让人死,别人就活不到明天的,我给你做个节目。”东叔扛着设备过来,岚姐跟在后面。   “你他妈又是谁,又想干什么?”吴敢恶狠狠地问。   东叔说:“我们是省电视台法制频道的,你不是说你就是王法嘛。正好,我们给你做个节目,让你在全国都出个名。”   “你威胁老子是不是?信不信老子连人和机器一起给你砸了?”吴敢问。   “来,砸吧。”东叔说,“我先帮你报个警。”   边说着,已经拿出了手机。   “老子今天要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老子的来头!”吴敢骂声,就冲向东叔,准备动手。   “吴敢,别乱来!”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场中人循声而看,但见得从堵着的车队后面又过来了几个男子,为首一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了,身材肥硕,滚圆如球,戴着茶红色眼镜,如肥鸭一般小跑着往这边过来。   身后两个中年人快步跟上。   “吴敢,什么事?”胖男人赶过来问。   叫吴敢的就说了个事情大概,他撞车了,夏天过来管闲事,然后另外两个扛着摄像机过来,说是什么电视台的,要报道。   胖男人看了眼东叔和岚姐,陪着笑脸说:“他小孩子,两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一点小摩擦,随便调解一下就好啦。”   “什么小摩擦,爸你没看见,我车头被撞什么样了吗?”吴敢说,“才买来一个月不到的新车呢!”   “不要说了,我给你处理行不行!”胖男人加重了些声音。   然后走到电动车主面前,一脸慈父般地笑着说:“我看了下现场,是吴敢的车压线过来撞了你,属于他的全责,小兄弟你看要什么赔偿,开个价就是。”   电动车主说:“我看了下,我的车子也没什么问题,不用赔了。不过他们刚才打了我,和这位姑娘,就自己打自己两下,道个歉吧。”   “什么,你妈的个XX,要我自己打自己,还给你道歉,你是想死……”   吴敢冲动地又想动手,但被胖男人拉住,喝了一声:“别乱来!”   ??k 第56章 报警解决   “爸,你干嘛跟他们客气,是你老了拿不动刀了还是他们太飘了?这种人给他什么面子,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大江,把他弄走,这里我来处理。”胖男人对身后的一个中年人吩咐。   中年人当即拉着吴敢就走。   “喂,他不能走,他是当事人,这事都还没处理呢。”夏天说。   “爸,你看见了吧,他们多嚣张啊,多嚣张啊,你不出来拦我,我都已经送他们去医院了,还轮得到他们这么嚣张?这种人,只服干,我今天要不废了他们,我就觉得是我的失败!”   “小姑娘,那你说怎么解决?”胖男人问。   夏天说:“先撞车,再打人,这已经触犯了法律,我要报警解决了。”   “这位兄弟,你再想想。”胖男人把目光看向电动车主,“我给你两万,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怎么样?够你买十部新车了。”   电动车主说:“我说了,我不要赔偿,怎么打的人,自己打回去,再道个歉,很简单。”   “兄弟,有些事差不多得了,都在这里生活,何苦非要结个仇呢?再说你也不像是混道上的,没必要这么硬吧,给个面子,大家都好,怎么样?”   胖男人的话里显然暗藏某种威胁。   电动车主没说话,他似乎在权衡。   而此时夏天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和那边说上了,很快就挂掉电话,说:“不用多说了,警察很快就到。”   “行,那就等警察调解吧,交通事故,口角之争而已,还能让你讹笔大的?”胖男人一脸轻蔑。   “谢谢你。”电动车主对夏天投以真诚而感激的目光。   “没事,举手之劳。”夏天说,“我就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有点钱,觉得自己就是皇帝一样,天下都是自己的。”   边说着还对吴敢投以鄙视的目光。   “真的,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神,老子受不了你了,今天要不当街干了你,老子就不叫吴大胆!”吴敢骂着就要往夏天这边扑来。   “你想死了!”胖男人突然冲着他咆哮起来。   “你干什么?”吴敢对于胖男人突然的发飙既愕然,又不服。   胖男人说:“你是永远都不长脑子的吗?能不能动我心里没数吗?你以为这天下真的就你最牛逼了,你不知道多少比你牛逼得多的人,骨头都成灰了,坟头上都长草了?你真以为你爸是玉皇大帝,哪路神仙都能惹啊!”   吴敢不吱声了,只是用那一双满是怨恨的眼神瞟一下电动车主,又斜一眼夏天,恨得牙痒,但却不敢动,大有给老子走着瞧的意思。   很快,石笋镇派出所民警赶了过来,见着胖男人竟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问:“吴总,是你的事吗,怎么个情况?”   胖男人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家孩子开车撞上了电动车,发生了点肢体冲突,这个什么省电视台的,要报警处理。”   “这个,属于交通事故,应该报交警部门处理吧?”民警看了眼夏天说。   夏天说:“交通事故属于交警部门处理,可打人就不是交通事故了,属于治安事件,是吧?”   “行,麻烦你们都跟我回所里调解,现场就留给交警来做责任认定吧,有打交警报警电话吗?”民警问。   夏天说:“还没有的。”   民警说:“行,我给你们打一个,你们跟我去下所里吧。”   警察如此说,也都无异议了。   电动车主上了夏天她们的车,跟在后面。   “你叫什么,做什么工作的呢?”夏天看着身边的电动车主问。   “哦,我叫唐白,在一家书店上班。”电动车主说。   “唐白?名字不错,挺有诗意,有点唐朝的李白的意思。”夏天问,“刚才那人说赔你两万,你怎么不答应?”   “如果,有钱就可以不讲理,可以践踏法律,甚至买人的尊严,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糟糕。”唐白说,“何况,你帮我的忙,挨了打,得给你个说法吧。”   “哟,年轻人,有思想,有见地啊。”开车的东叔接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镇上,竟然有这么有风骨的人,难得啊。”   “东叔你这话说的,小镇上就不会出人才了?”夏天说,“大城市那些精英们,不都小地方出去的啊,我还是小镇上出去的呢。”   “呵呵,你意思你也是人才咯。”东叔开玩笑。   “那必须的啊。”夏天说,“我未来肯定是大有作为的。”   说着话,她随意地看了眼唐白,发现唐白也在看着她,她礼貌地笑了下,颇带关心地问:“怎么,你没有受伤吧?”   “嗯,没有。”唐白摇了摇头,也没有更多的话。   夏天兀自忍不住骂:“那黄头发真是可恶,一点教养没有,简直就是人间垃圾。”   东叔说:“要他那老头子晚点来阻止就好了,让他把咱们设备砸了,再动几下手,戏就好看了。”   岚姐说:“他老头子在当地应该混得不错吧,民警来了都恭恭敬敬地喊吴总呢。”   “这不稀奇。”夏天说,“别说石笋镇这里,就是整个白山县,也就巴掌大点地方,有钱人的圈子小得很,基本上跟各个部门的人都熟,小地方的人办事最喜欢走后门,讲情面,这里讲关系那里讲关系,讲来讲去就讲成了一张网。”   东叔笑:“我只听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没想小地方也鱼龙混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岚姐接话。   “你怎么不爱说话?”夏天看着唐白。   唐白腼腆一笑:“我听你们说呢。”   东叔开玩笑:“真正的高人往往都是含笑不语的,什么都不说,却已知天下。听别人说什么,都是笑话,但看破不说破。”   “是这样的吗?”夏天故意看着唐白问。   “不,不是。”唐白说,“我只是,没什么话说。”   “是吧,他就是听我们说的,觉得无话可说。”东叔说。   “人家才不是这个意思,东叔你就是故意抬杠。”夏天说。   东叔说:“抬杠归抬杠,但实话说,我觉得这位小兄弟还真不像是常人。”   “是吗?”夏天开玩笑,“东叔你是不是看出他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天才,有天武林浩劫,也许还得靠他力挽狂澜?”   “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呢。”东叔说。   “真的吗?”夏天问,“那东叔你说从哪里看出他不是常人了?”   东叔说:“你看啊,撞车之后,那几个小混混气势汹汹地冲下来,他一点也没吓到,就算挨打都站得很稳,很淡定,没有一点害怕或惊慌。   要换一般人,跟那么贵的车子撞到了,对方又那么凶,肯定吓得腿软告饶了,他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跟对方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宠辱不惊,颇有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   以至于对方说给他两万块,他也淡定地拒绝,只要对方打自己,道歉。   虽然骑的是电动车,虽然只是上着一般的班,却把道理和尊严看得比钱更重要,你见过这样的普通人吗?”   “咦,听东叔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哦。”夏天开始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唐白,“你当时怎么就那么淡定,一点都不怕呢?”   唐白淡淡一笑:“当你经历得多了,自然就看得淡了。”   夏天说:“你才多大啊,顶到天二十出头吧,能经历什么?”   唐白说:“一个人经历得多,跟年龄没必然关系吧。有的人活了五十六十,不过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而有的人,也许未成年,却早已看过沧桑,经过生死。”   夏天还想问什么,车子已到了。   当下,一行人都进了派出所里面做调解。   Z???0 第57章 气焰嚣张   民警先问了唐白,唐白把事情说了,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他骑着电动车的时候,突然就被后面的法拉利撞倒在地,他爬起来还没有弄懂怎么回事,对方就对他动手,然后几个帮手跟着动手,夏天过来劝阻,对方又对夏天动手。   “不要乱说啊,那地方是有监控的,一调监控,什么都能看见,编故事是没用的。”民警提醒。   唐白没说话,他的话永远很少。   民警又看着夏天:“你呢,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夏天说了名字,省电视台法制频道记者。   民警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突然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的凶马案好像就是你报道的吧?”   夏天说:“是的,今天我们就是来做跟踪报道,遇到了这么件事。”   “你把情况说说吧。”民警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夏天当即把大致情况说了,和唐白说的一样。   民警又问吴敢,他们两个说的对不对,他撞了车还打人。   吴敢斜了眼夏天和唐白,一脸傲慢地回答:“是的。”   “为什么撞了别人还要打别人?”民警问。   吴敢说:“没为什么,我可能是在做梦。”   “认真点,老实回答。”民警的声音略重了些,他已经感觉出吴敢对他的不尊重。   “你要我怎么老实回答?”吴敢问,“难道非要我说,我是故意的吗?那我就是故意的吧。撞车的第一时间,他没有向我道歉,让我很不爽,所以我就想揍他。”   “是你压过线,从后面撞的别人,你为什么还要别人给你道歉?”民警问。   “我车子比他贵,我损失大啊。”吴敢说,“他那破车子,就算撞成渣了,也就几百块。我的呢,碰米粒大一点漆,都得几千几万。何况我做人一向如此,只要我生气了,都是别人没道理,我就得教他做人。”   “你是真挺嚣张啊。”民警说。   吴敢说:“我也不想,只是生来就狂。我爸妈都没觉得不好,你有什么意见?”   “这社会要讲法律!”民警说。   “讲法律?哈哈哈。”吴敢忍不住笑起来,“阿sir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这社会讲不讲法律你心里没点什么数吗?大家都是明白人,说那些场面话骗不了我。”   “张警官,怎么讲的?”胖男人从门外进来,边递过一支烟,“刚才去刘所长办公室了,他都觉得不可理喻,一点小小的交通事故,竟然闹到派出所来了。”   “哎,不是我说啊吴总,令公子啊还是得多管管才行,不然真容易出事的。”民警叹口气。   “怎么了吗,张警官?”胖男人问。   “我给他做笔录,他说他就是目无王法,就是要打人,你让我怎么说?”民警无奈地摊着手。   “哎。”胖男人一声叹息,“都是我忙于生意,疏于管教,养成这德行了,脑子里经常短路,分不清事情轻重,还是人年轻,没吃过亏,不知道天高地厚。   哎,不说这个了,撞车打人都是不对的,张警官这里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要赔钱的,都没关系。”   “说说你们的诉求吧。”民警看着唐白和夏天问。   唐白说:“我还是那句话,怎么打的我们,自己打回去,再道个歉就行了。”   夏天说:“打了人还嚣张跋扈,就应该被严惩,我不要他打回去,也不要道歉,必须依法处理。”   “这怎么来依法呢?”民警问,“交通肇事起的冲突,又没伤人,没造成什么后果,够不上刑法起诉,只能是双方调解了。”   “我好歹也懂点法律。”夏天说,“没伤到人,不构成刑法起诉,治安事件,难道还不能治安拘留吗?”   民警说:“我不是说不能治安拘留,只是说能调解的,尽量调解好,皆大欢喜。”   “你看他刚才的态度就知道了,你觉得能调解吗?不用说那么多了,撞人还打人,情节已属恶劣,不反省还嚣张,需要法律给他上一课了。”夏天说。   “小姑娘,何必呢?”胖男人说话了,“俗话说,与人方便,与自己方便,后退一步海阔天空,没必要抓着点理就不让嘛,凡事,还是留点余地的好,你说呢?”   夏天说:“你儿子含着金钥匙出生,还到处张牙舞爪的,有给老实人留点余地吗?”   “妈的,我受不了你了,今天就算在派出所,老子也得揍了你。”吴敢突然冲动,往夏天这边扑来,要对她动手。   “吴敢!”胖男人吼得一声,拦腰将他抱住,“长点脑子行不行!”   “你别拦着我,今天要不揍她,我这口气咽不下去,就算枪毙我也得揍她,老子没这么窝囊过,让一个女的这里怼了半天!”   吴敢兀自在胖男人的双臂间挣扎,想要挣脱。   胖男人突然发现了在一边摄像的东叔,忙说:“喂,你不要拍啊,张警官,你赶紧阻止他。”   张警官也起身说这里办案,未经允许,不能拍摄,让东叔把拍的东西删除了。   东叔说:“我拍的又不是什么警方机密,只是我同事的案件处理现场,这是可以公开的,要不你们把我机器没收了,或者砸了?”   张警官看了眼混乱的现场,喊了另外一名民警帮忙看着下,他去请示一下所长再来。   胖男人又陪着笑脸对唐白和夏天说和为贵之类的话。   唐白和夏天都不搭理他。   吴敢在一边想打人又打不着人,十分狂躁,他的几个同伙都用那种仇恨的眼光看唐白和夏天,大概意思是早晚要让他们好看,但谁也不敢在这里轻举妄动。   张警官很快请示完回来,说了所长的意思,既然对方不接受调解,那就走案件的正常处理流程了。   胖男人也没有异议,他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在哪。   当下,张警官让几个当事人各自做了笔录,留了联系电话,并将吴敢先行扣留,报局里申请拘留。   出得派出所,夏天对唐白说:“你留个我的电话号码吧,如果他们报复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会一直帮你的。”   唐白略有些犹豫,还是点了点头,拿出电话,记了夏天的号码,并拨打了过去,说:“我的。”   “走,上车吧,送你去骑电动车。”夏天说。   “没事,我走过去就行了。”唐白说。   “这么远,走过去得多久,别客气了,上车吧。”夏天说着伸手拉他上车。   唐白没有再拒绝。   那时候他心里就在想,已经有多久,没人如此关心过他了? 第58章 嫁祸   镇环卫所。   李八斗找到负责人老袁,亮出了阎老三的相片,问他认不认识。   “这不菜市场那里卖肉的吗?”老袁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跟他熟吗?”李八斗问。   “熟?”老袁又摇了摇头,“没法跟他熟,我跟那里所有卖肉的都熟,唯独跟他熟不起来。”   “为什么?”李八斗问。   老袁说:“因为他话少,脾气也怪。”   “脾气怎么怪了?”李八斗问。   老袁说:“卖肉不讲价,爱买不买。而且从不会跟人开玩笑,我们一般去买肉,多见几次面,熟悉了,总会开几句玩笑,跟他不行,你跟他开玩笑,他当没听见,不给任何反应,搞得很尴尬。久而久之,都只找他卖肉,并不会跟他多说话。”   “你找他买过肉,是吧?”李八斗问。   “是的。”老袁说,“他的肉比别人卖得便宜,都还是喜欢找他买肉的,但他一天只卖一条猪。所以,肉很早就卖完了,去得早才买得到,晚了就没了。”   “王哑巴找他买过肉吗?”   “找过,肯定找过的。”老袁说,“镇上只要去过菜市场买肉的人,应该都找他买过肉。”   李八斗说:“我不要应该,我要确定。你仔细想想,以前你和王哑巴聊起过阎老三,或者找他买肉的事没有?”   “有的。”老袁很肯定地说,“老王跟我比划过好几次,说阎老三以前肯定是混的,脸上那条刀疤应该是被人砍的,才会沦落到卖肉的地步。   不过,他虽然在卖肉了,但还是有混的脾气,所以菜市场那些卖肉的,都不敢惹他。就算他肉价卖得低,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要换个人,肯定被挤兑走了。”   “嗯,好的,谢谢了。”李八斗离开环卫所,又来了菜市场。   但阎老三没在菜市场,看来他今天都没打算开工了。   当下,李八斗又开着车直往阎老三家里来。   阎老三没在家。   他此刻正在黎东南的办公室里。   司机小董在门外的走廊上抽烟,那两只眼睛机警地扫过四周,似乎,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触动他的神经。   “你认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呢?”终于,在沉默许久之后,黎东南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抬起眼来问了一句。   阎老三摇了摇头:“想不出来。”   “嫁祸吗?”黎东南问。   “不可能。”阎老三说,“如果是嫁祸,他至少可以做得更逼真一些,譬如用刀子杀人,然后在我的院子里留些血迹。或者,在菜市场我的摊位上,提取我的指纹,留在死者身上。”   黎东南说:“他知道你不好对付,院子里还有狗,他不敢接近你的院子呢?至于提取指纹这种事,需要很专业的人,用专业的手段才行。”   “我知道。”阎老三说,“但这人是个高手,我相信他其实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他没有把事情弄得更复杂而已。   徒手捏喉杀人,已经说明他的本事,经过特殊的杀人训练。   现场没有他的足迹和指纹,足以说明他有反侦破经验,他是懂这一套的。所以,他要做,肯定能做到。”   “你这么一说,事情好像更复杂了。”黎东南问,“一个有如此本事的人,他为什么费尽心机地杀一个人往你门前丢?”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被杀的人,是一个很特殊的人。”阎老三说。   “很特殊的人?什么意思?”黎东南问。   阎老三说:“不知道老板还记不记得当年有一件事,因为夏东海拖欠工人工资,一个包工头找他要钱无果,就怂恿工人去劳动局,惹怒了夏东海,夏东海想让他永远没法说话。然后,老板就让我出手割了那人舌头。”   “嗯,这事我记得。”黎东南说,“东海那事闹得挺大,怕找一般人报复给警方留下证据,不好收场,所以我才让你出面,做得干净些。怎么了,跟这次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阎老三说:“被杀了丢到我门口的人,就是当初被我割舌的人。”   “是他?”黎东南大感惊奇,“你不会认错吧?”   “绝对不会。”阎老三说,“我对他熟得不能再熟,他经常到我的摊前买肉,虽然他不认识我,但我是认识他的。他被割舌以后,就在环卫所做事,扫大街度日,人称王哑巴。”   “那是谁要杀他,又为什么要丢到你门前呢?”黎东南问,“不可能跟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吧?”   “很难说。”阎老三说,“毕竟夏东海和这个王哑巴和我,都是有关联的,这么多年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为什么突然之间,夏东海被杀,王哑巴被杀,然后王哑巴的尸体又丢到我门前。所以,很难说跟当年的事没有关系。” 第59章 废两个人   “关键是这说不通。”黎东南说,“王哑巴和夏东海是有仇的,如果有人找夏东海复仇,就没理由杀王哑巴,而你割王哑巴舌头的事,除了我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夏东海都不知道,他只是找我帮忙,并不知道我找谁干的。   整个白山县,除了小董,能猜测出我们关系不寻常,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那个人杀了王哑巴丢到你门前,应该跟当年没什么关系。”   “那就不知道为什么了。”阎老三说,“实话说,以我的本事,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但这事着实让我糊涂,看不清楚。”   “你最近有得罪什么厉害的人吗?”黎东南问。   “没有。”阎老三说,“这石笋镇上的人,谁有几斤几两,我都一清二楚。就算来了外地人,是龙是蛇,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整个石笋镇上,我都没有发现过一个有如此身手的人。可能除了,有一个人……”   “谁?”黎东南问。   “就是那个姓李的警察,他是有些斤两的,身手不错。但他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了人丢到我的门前来。”阎老三说。   “这是肯定的。”黎东南说,“我知道他,来白山刑警队一年左右吧,在重案科,本事了得,很受器重,据说是从别的市刑警队调来的,无案不破,是个很正的警察,他肯定不可能杀人的。”   “那我就想不出第二个有这种本事的人了。”阎老三说。   “先走着看吧。”黎东南说,“这应该只是个开始,后面肯定还有故事发生,看看对方在玩什么把戏。”   阎老三点头:“是的,这应该只是个开始,我等对方亮出底牌。”   “你自己小心点,别大意了。”黎东南说,“不管这人是谁,本事如何,他都是有备而来,不可小觑。”   突然,阎老三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一看,上面显示了两个字:警察。   “那个姓李的刑警打来的。”阎老三说。   “接吧,开扩音器,听他说什么。”黎东南吩咐。   阎老三当即接听电话,并开了扩音器。   “在哪呢?”李八斗问。   “在外面闲逛,有事吗?”阎老三问。   李八斗说:“既然是闲逛,就先回来吧,我在你家等你,有些话要当面问你。”   “电话里说不一样吗?”阎老三问。   “让你回来就回来,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说着,李八斗就挂了电话。   阎老三脸上的肉颤了下,看着黎东南说:“看来,他是又发现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东西。”   “你能应付的吧?”黎东南问。   阎老三一笑:“我要应付不了,那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行,你去吧。”黎东南说。   结果,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接了电话:“国晋。”   那边的人咬牙切齿的:“大哥,你得帮我废两个人。”   “废两个人?”黎东南问,“谁啊?”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的阎老三听得这话也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了眼,黎东南向他招了招手,意思是回来。   阎老三就又回来了。   那边的声音说:“一个是小瘪三,叫唐白,在一中对面的书店上班;一个是个女的,电视台记者。”   “又哪里惹你了,要废人?”黎东南问。   那边说:“中午的时候,吴敢开车载了个女的,可能搞小动作去了,走了些神,把那个骑电动车的撞了,那个女的仗着她是记者管闲事,我说赔钱都不行,他们非要派出所拘留吴敢,对方是电视台的,所里也不敢乱来,吴敢已经被扣在那里了,这事只能大哥你帮忙才行了。”   “这么点小事,算了吧。”黎东南说,“镇上最近出了不少事,严打着呢,不要没事找事了,何况还是记者,媒体人少碰啊,他们最擅长把芝麻绿豆大的事闹得天下皆知。”   “那有什么。”那声音说,“大哥你的手段,不是可以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警察都找不出痕迹的吗?做干净点不就行了。再怎么严,没证据也枉然。”   “有些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黎东南说,“行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过这一阵再说吧。”   “大哥,你这么做不厚道啊。”那边的声音说。   “我怎么不厚道了?”黎东南问。   那边的声音说:“我们赚的钱都有你一份,我们有事了你却不帮忙摆平,这说不过去吧。”   “你们有事了我不帮忙摆平?”黎东南问,“过去那些事谁给你摆平的?你煤矿的生意怎么做大的?你买别人的矿,别人觉得你不配,你说是别人瞎了狗眼,谁帮你去弄瞎了那双狗眼的?”   “那又怎样?”那边的声音说,“是你自己说的,我们赚的钱给你一份,只要有事就找你,不管什么事,你包摆平,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找你帮忙了吧,这好不容易有点事,你还让我一口气咽下去,这能咽吗?”   黎东南说:“我说了,现在时机不对,不能生事,别说你,就是我也一样,有事都得忍。有时候,不知道忍的话,死得就很快,懂吗?”   “行,那就这样吧。”电话那端立马响起忙音。   “需要我做什么吗?”阎老三问。   “没事,你先忙去吧。”黎东南说。   阎老三点头,也没再多问,转身出了办公室。   黎东南坐下身子,慢慢地呷了一口茶,两只眼睛眯成线条一般,刀削斧削般的脸上显得格外凝重,心里慢慢地开始有了某些想法。 第60章 交锋   李八斗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途还打电话催了一次,才终于看见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一辆银色面包车,扬起一片灰尘,往院子而来。   阎老三把面包车停好,下车来问:“又有什么事?”   “你好像说你不认识今天早上被杀的王哑巴?”李八斗冷眼盯着他。   “是不认识,有什么问题吗?”阎老三问。   李八斗说:“我去做过调查,说王哑巴没少找你买肉,你明明认识他的!”   “你这什么逻辑?找我买肉我就得认识吗?”阎老三说,“要按你这么说,我得认识多少人?”   李八斗说:“这是人的本能,见得多了,自然认识!”   “错了,我卖肉,只认钱,不认人。”阎老三说,“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菜市场问问,我从不和顾客攀谈,套近乎。我卖肉,爱买不买,卖不完我就自己吃,或者喂狗。”   “我知道你不和顾客攀谈。”李八斗说,“但这并不影响你认识顾客,人走到你面前,你总得看人几眼吧,就算不攀谈,多看几次,脑子里自然就会有印象。   而且,王哑巴是个残疾人,这种人比正常人更容易引人注意,并加深印象,因为他具有不同于常人的辨识度,你们在菜市场的肉摊前割肉,给钱,他不能说话,只能比划,你说你对他没印象,谁会信?”   阎老三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就是事实,你要是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者我犯法了,你拿证据抓我,没有证据的话,不要做无所谓的猜测,那没有意义。我虽是个杀猪的,但我知道法律要证据。”   “法律是要证据,抓人可不讲,只要有嫌疑就行!”李八斗说。   阎老三说:“那又何必呢,再多的嫌疑,没有证据,抓了还得放。”   “有嫌疑而不配合,你觉得会放吗?”李八斗问。   “什么叫有嫌疑?我有什么嫌疑了?”阎老三问,“就因为我说我不认识那个死掉的哑巴,你觉得我认识,我就有嫌疑了?哦,这什么逻辑,我认识谁,我说了不算,还得你说了算,你说我认识谁我就认识谁了?”   “你比我想象的狡猾。”李八斗说。   “没有,我只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都杀猪过活而已。”阎老三说。   “是不是可以换种说法,你这辈子,看起来老老实实,其实手上沾满了鲜血呢?”李八斗的目光逼视着他。   阎老三脸上的横肉跳了下,也盯着李八斗,发现李八斗的目光有种特别地锋芒,但他没有逃避。   有时候逃避会让人认为是心虚。他确实心虚,但他不会表现出来。   他就那样与李八斗的目光对视着。   好半晌,他才说:“污蔑一个杀猪的,是很不道德的。”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清楚。”李八斗说,“不要自以为手段高明,就为所欲为,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时间问题。”   “得了吧。”阎老三一声冷笑,“你们警局档案里,有多少陈年悬案未破,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那悬案卷宗,都堆积如山吧?”   李八斗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下,他咬着牙,将手几乎指到阎老三脸上:“你不要太嚣张,我会抓住你的!”   “可以。”阎老三怪笑了下,“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我说认识谁,就认识谁;我说不认识谁,就是不认识谁。认不认识谁,法律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可以,那就走着瞧吧。”李八斗说,“我会亲手把你送上刑场的!”   说罢,他上车而去。   阎老三站在那里,看着那警车之后的一串扬尘,那丑陋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轻蔑地一笑,说:“你还嫩了点。”   ……   李八斗回了刑警队。   姜初雪在办公室里,看见他回来,就问:“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李八斗犹自愤然,“那家伙是老手,狡猾得很。”   “谁啊?”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那杀猪的,阎老三。”   “怎么,你去查他了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是的,他说他不认识王哑巴,我去问了环卫所的人,说王哑巴找他买过肉,而且不止一次,私下里还聊起过阎老三,可见阎老三在撒谎。”   “他既然认识王哑巴,却要撒谎。”姜初雪说,“难道真是他杀的王哑巴,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给咱们看?”   李北斗说:“不管王哑巴是不是他杀的,至少说明他和王哑巴之间是有秘密的,所以他才否认,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哑巴虽然死了,我却能从侧面的一些调查了解,确定他认识王哑巴。”   “那他怎么说?”姜初雪问。   “还是不认。”李八斗说,“他很聪明,知道王哑巴死了,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没法成为证据。所以,他死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   “那现在怎么办?”姜初雪问。   “要不——”李八斗看着她,“你去监视他,怎么样?”   “监视他?”姜初雪一愣,“要怎么监视?”   李八斗说:“看他一天都干些什么。”   “这有点难吧。”姜初雪说,“他回家那条路,根本就没有车子,很难跟踪。他住的地方,也只有路上能停车,他一眼就能看见。   要是一般人还好,他又是受过特种训练的,有反侦察经验,恐怕监视不了什么。”   李八斗说:“他在家里干什么就不管他了,主要是看他卖肉时是个什么状况,会不会有可疑人物借买肉和他接触。   还有,他卖完肉后是回家,还是去什么地方。如果他是回家,你就在出镇子的那个路口等着,记着他的车牌号,万一他回家了又出来,就再跟着他,不出来就算了。”   “24小时盯着吗?”姜初雪问。   “你盯到下午六点吧,晚上我亲自来盯。”李八斗说。   “嗯,可以。”姜初雪问,“什么时候开始?”   李八斗说:“明天早上吧,今天他休息。”   姜初雪答应。   李八斗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在想,在不该卖肉的时候,阎老三佯装卖肉出现在夏东海别墅,以及王哑巴被杀死在阎老三的房子附近,这绝不是巧合,里面肯定会有着什么联系。   到底是什么联系呢?   王哑巴和夏东海是仇人,杀夏东海的人,不可能杀王哑巴,杀王哑巴的人不可能杀夏东海,两个人的仇恨也早风平浪静,为什么会在时过多年之后,两人先后被人杀死?还都跟阎老三有关?   这其中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他不经意地转动目光,看向姜初雪位置那边,发现姜初雪也在看过来,当姜初雪碰到他的目光后,迅速闪躲,看着电脑。   这让他突然想起,姜初雪好像变了?   不再是看见他就斜着一双眼黑着一张脸?他说什么,她也都言听计从了,绝无半点顶撞?   那天晚上她让他请夜宵,他还以为是个套呢,结果也相安无事,还感觉挺和谐,难道是她在使什么大招?   哎,还是忙案子吧,总之,他不会怕一个女人的。   他又想起了阎老三说的那句话,警局档案之中,有多少陈年悬案未破,只怕案卷都堆积如山了吧。   诗佳,在九泉之下仍未瞑目,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比禽兽更可恨的变态? 第61章 警犬试马   一大早,李八斗就让训导员带着警犬到了朱家坪马场,伪装成普通人,潜伏于暗处,等着黎东南来骑马。   李八斗也藏在暗处,拿着望远镜等待。   他要看到每一个细节,来进行分析判断,铁将军是否是凶马。   一直等到将近十点钟,黎东南的车才到马场来,养马人帮他牵出了铁将军,他亲自喂铁将军吃了点东西,然后骑出马场。   李八斗给训导员发信息,让他装成遛狗的,要于不经意间拉近与马的距离,并且等马放慢速度的时候,对警犬发出袭击指令。   黎东南把马骑上马场后坡的时候,立马就发现了后坡上多出来的一人一狗。   他甚至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一条一般的狗。   至少不是农民家的狗。   那条狗看起来毛发干净,利落,有一种贵族的气质,同时散发出一种威武的气息,尤其是站在坡上看某样东西时吐着长长的舌头,能感觉得出它与众不同的凶狠。   黎东南又注意了牵着狗的人。   看不清相貌,但整个人身材比较匀称,在斜坡上走路也步伐平稳,不像一般人爬坡,就跟七八十岁直不起腰的老人一样。   黎东南还是骑着马往坡上去了,双腿一夹,马便狂奔。   他知道今日定有状况,但有些事,该来的早晚会来,躲不了的。   而且,他想看看到底会出点什么幺蛾子,他也自信自己能够应付得了。   黎东南骑着铁将军奔驰了一圈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握缰缓缓而行。   训导员带着警犬向马靠近过去。   为了做得逼真,他并没有看向黎东南,而是和犬在互动。   黎东南的目光却一直在盯着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的一人一犬,他仔细地看过四周,并没有其他异常,就只有这一人一犬。   所以,他又略放心了些,觉得可能是警犬,在搜寻什么线索。   此时,警犬和马距离只有二十米左右。   “喂,大叔,这里骑马怎么收费的?”   按照剧情安排,彼此接近到一定距离之后,就不能再视而不见,训导员把黎东南当成这里玩乐的顾客打招呼。   “很便宜,一百块一个小时。”黎东南答。   “嗯,那还可以,你这匹马很高大威猛啊。”训导员边说着,迎着走过去。   在走过去的过程里,装着嗓子不舒服地咳嗽了一声,这是向警犬下达的袭击指令。   “汪!”警犬叫唤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往马扑出。   “嘶……”铁将军吓到,惊叫一声,仓促后退,脚还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上,差点摔倒,好在它有四只蹄子,很快就稳住,但黎东南却在马背上坐不稳,摔落马背。   不过他平衡力极强,反应也挺快,或者说是有些技巧,落地之时踉跄了几步,很快就站稳了,并没有摔得很狼狈。   而这边的警犬已一口咬到马蹄上,使得铁将军受惊,一个站立不稳,竟摔倒在地,训导员则马上发出住手指令,警犬便停止了攻击。   “怎么回事,干什么?”黎东南保持着戒备地对着一人一狗,怒问。   “哦,不好意思。”训导员赶紧说,“我这狗有时候喜欢跟别的动物开点玩笑,大叔你看看马有没有受伤,如果受伤了,该怎么赔怎么赔。”   “该怎么赔怎么赔?”黎东南的眼里陡然露出一股锋芒,“不要以为钱就能解决任何事情,有些东西是你赔不起的!”   边说着往铁将军这边来,铁将军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黎东南仔细地看了下,除了马蹄上有犬齿的咬印,没见其他地方有血迹或受伤。   他让铁将军走动,也没有负痛的迹象。   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大叔,马有受伤吗?”训导员又主动地问。   其实他知道,马没有受伤。在带着警犬来之前,他已经和警犬进行过演练,因为主要是试探,所以就让警犬去咬马的马蹄部位,他也会第一时间发出停止指令。   所以,他确定马不会受伤,只是装着样子问问。   “马上从这里给我滚。”黎东南余怒未平。   “嗯,我这就把狗带走,实在不好意思啊,大叔。”训导员再次致歉,带着警犬离开。   在山下给李八斗发了个信息:可以了吧?   李八斗回信息,可以了。   训导员将警犬带上一辆民用轿车,驱车离去。   藏在远处用望远镜监看这一切的李八斗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斗哥,那马是凶马吗?”旁边的包古赶紧问,他没有望远镜,无法看见那个场景,但他知道试探已经有了结果。   李八斗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应该不是?”包古说,“怎么会呢,这马跟凶马简直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啊,你看见了什么?”   李八斗说:“这马只是一匹普通的马,面对警犬的攻击,它没有任何反击的想法,就连闪躲都很惊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慌,而非伪装。和我们在监控里看见的凶马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么说,这马不是凶马了?我们的线索又断了?”包古问。   李八斗说:“也不一定。”   “也不一定什么意思?”包古问。   李八斗说:“姜初雪找了省动物学家,说正常的马都不会在那种冷静的状态下表现出攻击的可能。   所以,我们只能理解为,那本来是一匹正常的马,被人为控制,所以才有了不正常的举动。   我们现在试探的是铁将军的正常反应,谁知道它在某种能力的控制之下,又是怎样的表现呢?”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的试探岂不是多此一举了。”包古说,“反正试探了也没法确定。”   “不,还是有用的,至少,我看到了黎东南的另一面。”李八斗说。   “黎东南的另一面?”包古不解,“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我之前跟黎东南接触,觉得他特别朴实,随和,亲切。身家数亿的一代富豪,却穿得普普通通,不修边幅,走在人群里都看不出任何特别,就是一个街头市井的普通小老头;   对人也毫无架子,非常谦卑,哪怕我是一个小警察,手下人倒茶的时候也是先给我倒,再给他倒;   世事也看得通透,觉得除了身体健康之外的一切,名和利都是虚浮的,没有实际意义。   每天骑骑马,锻炼身体,闲情逸致地生活。可就在刚才,当警犬袭击他的爱马,他以为爱马受伤,周围没有人群时,他露出了他狰狞和锋芒的一面,我在他的眼神里看见了那种属于恶人的狠气。那种狠气才是他内心里真正的东西,他平常给人看见的谦和,只是一张面具。”   “可是,如果铁将军并非凶马,黎东南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包古问。   “当然有关系。”李八斗说。   “什么关系?”包古问。   李八斗说:“你也不想想,黎东南和夏东海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匪浅,出现在夏东海别墅的凶马又和铁将军那么相似,难道这只是巧合吗?还有一个横亘在黎东南和夏东海之间形迹可疑的阎老三,其中必有文章的。”   “说得也是。”包古问,“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还需要在马场这里看着吗?”   “算了吧。”李八斗说,“这样监视没有意义,即便铁将军真的是凶马,那也是在受到某种人为控制之后才是。   显然,黎东南不会在马场这里,光天化日之下用这种本事。这样盯着,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从其他方向找缺口吧。”   包古说:“不如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人身上,先查人,查查黎东南的底细,和夏东海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没有。”   李八斗点头:“行,这事就交给你吧,你有一把好演技,去黎东南的圈子内,去白山的地下世界,好好摸一摸黎东南的底。而且,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包古问。   李八斗说:“我看过一些黎东南的资料,说他最早是做KTV的,曾经一度垄断了白山的夜总会行业,人称夜王。   后来一步一步上岸,开酒店,把酒店做成连锁,看起来像个正经的生意人。   而夏东海也是,从他老爸手里接手房地产,用了很多非常手段竞争,及打击对手,也是一个明做生意,暗通黑恶的家伙。   这两个人有共性,而且有不一般的关系,他们之间是肯定有秘密的,也许,这个秘密就是导致夏东海被灭门的导火索呢?”   “嗯,很有可能。”包古说,“利益能让人称兄道弟,也能让人拔刀相向。”   李八斗点头,没再说话。   他的思维又跳跃性的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唐白…… 第62章 年少相思   唐白正在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想起那个叫做夏天的女孩。   那明亮的眼眸明媚的笑容,就像阳春三月的阳光,让人觉得惬意,温暖。   从小到大,除了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之外,他从没有在心里一天几次地想起一个女人。   他很早就听说过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但他觉得,他不配拥有。   他曾想象过,他若拥有爱情,那像花儿般美丽的东西,应该如星辰在银河中璀璨,而他如冬天,呵护不了爱情,只会让爱情凋零。   在盛开的年华里,在很多人狂奔着去拥抱爱情的时候,他一直站在原地,充当着幸福的旁观者,慢慢地,选择忘记。   他有时候就在想,人与人的距离,不是山村和山村的距离,也不是城市和城市的距离,而是贫与富,或者贵与贱的距离。   他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就是在最初的那个村子里,山村的人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或者知道外面的世界,但也只觉得那是别人的世界,只有山村才是他们的全世界,他们在山村里虽然贫穷却快乐地生活着,谁家盖个房子砌个猪圈,人手不够,四邻相帮。   那时的生活真是其乐融融。   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他和邻居的那个叫做李小玥的女孩,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可谓形影不离。   他们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上,上学一起去,放学一起回,放假一起玩,甚至吃饭的时候,都端着碗在门外的坝子里坐一起。   在春天的花开时追蝴蝶,在仲夏的夜里数星星,在很多大人们的玩笑里,说他们长大了就做一对。   他们一直开这样的玩笑。   李小玥的哥哥李八斗经常带着他们俩一起玩,还问过他,长大以后愿不愿娶小玥,会不会保护她。   他都回答得很肯定,必须的。   那时他们并不懂什么是爱情,只是心里知道一个人长大了需要一个性别不同的人陪着去走这一生,他们愿意那个人是对方。   后来,石笋村得到了开发,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为生的农民,一跃而成城里人,他们开始学会装扮自己,让自己更像城里人的样子,并且以贵族自居,有了一些像模像样的架子。   曾经在村子里那些其乐融融的东西,一下子被扭曲了。   家里钱补得多的,房子买得好的,工作安排得更体面或者便利的,他们脸上无时不刻地写着某种优越感,他们开始习惯在与别人的对比中展现这种优越感,眼神里开始有了更市侩或者势利的色彩。   当然,也可能他们本性如此。只是此时,这种本性被瞬间放大,显然。   那时候,村里人对他家挺恭维。   因为他家补了很多钱,老妈早年在城里生活,多才多艺,被安排进了县剧院,老爸也头脑聪明,加上外公以前在城里的一些人脉,手里又有本钱,就做起了城市绿化园林的生意,一本万利。   只是好景不长。   突然暴富的家庭,及周围人的吹捧,让老爸有些飘了,开始赌钱,勾搭女人,终至家庭破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远远过来和他亲昵称呼的人,见着他生怕沾上麻烦而绕着道走,或者偏着头看别处,装着没看见。   那时他的心里就在想,他们真是好演员。   李小玥和他也不再是当年的青梅竹马,她喜欢和一群看起来同样打扮得光鲜靓丽的城市男孩们一起,见着他倒也会打招呼,问候几句,却早非当时掏心挖肺,推心置腹的亲密,在某种形式上的客气之间,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有些故事回不去,她有时对他表示出来的同情,让他觉得更像是一把刀子,割裂了他的尊严。   初中二年级时,李小玥才十三岁,就已经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他在某个周末的早上,路过一家宾馆门口,看见一个男生攀着她的肩出来。   她略感尴尬,被迫和他打了个招呼,说那男生是她男朋友,并让他千万不要跟她爸妈和哥说。   然后,她向那男生介绍他,说是她同学,以前一个村子。介绍很简单,也让他觉得,那份令他时常怀念的感情终究已变得寡淡。   后来,他就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关于爱情的门上积满了灰尘。   就像夏天被蝉叫醒一样,他有时候也会突然想起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想象关于爱情的样子,他觉得,那些男人女人的在一起,只能叫欲望,不能叫爱情,如果非要叫爱情。那么,其实不是他不配拥有爱情,而是,爱情配不上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地想起那个叫夏天只见了一面的女孩。   也许他知道,只是,他没有勇气。   他很清楚,如果终究只是奢望的东西,只是泡影,越陷入,会越伤人。   而有些事就是那样的神奇。   在他突然想起她的时候,在他不经意抬起目光来,就看见她站在门口。   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陷在幻想中,眼里出现了幻觉,努力定了定神,没错,确实是她。   那个叫做夏天的女孩,正笑如春风般地站在那里。   “怎么,书店里就你一个人啊。”夏天说。   唐白苦笑:“现在的人,更喜欢追求那些刺激的东西,很少能有人静得下来看书了。”   “也是。”夏天说,“好多大城市的书店都门可罗雀,就别说咱们这小镇了,很多人都为了生活奔波,累了回家也只想躺在沙发上放空自己,看书,只是无忧生活的一种消遣,于小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奢侈品。”   “我倒觉得,其实很多人是有条件看书的。只是,他们不愿意了。”唐白说,“这世界光怪陆离,浮华万丈,他们热衷于让自己迷失的东西,不愿意活得太清醒,清醒的人看着这世界千疮百孔,只会让自己更加地郁郁寡欢。”   “倒也是。”夏天说,“书里是理想的世界,是和现实有矛盾的。有时候书看多了,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在理想的世界,把一切看得理想,无法达到,就会出现心理上的落差,于是会觉得,生活得不快乐了。”   Q???l 第63章 理想主义者   “我觉得,你生活得应该挺开心,挺快乐的吧?”唐白问。   “是吗?”夏天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白说:“从你脸上啊,你看起来很阳光,笑起来也……很甜美。”   夏天说:“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而看起来的东西都只是表面。表面的东西,未必真实。”   “你的内心不快乐吗?”唐白问。   “有时吧。”夏天说,“任何人都不可能会一直快乐,总会遇见不快乐的事,就像昨天中午,那就是一件让人不快乐的事,是吧?”   “也是。”唐白问,“怎么,你要买书吗?买什么书,我帮你找。”   “不买书,我只是路过,突然想起你说你在书店上班,所以进来看看。”夏天说,“这家书店我很熟悉,因为我在对面的学校读过书,以前在这里看书店的是个戴着眼镜的阿姨,她怎么没干了?”   “哎。”唐白也叹息一声,“那阿姨人很好,只可惜命运……不公。”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夏天问。   唐白说:“她有个儿子做生意,把全部身家拿去投资,结果行情不好,负债累累,就跳楼了。那阿姨受不了独生儿子的离世,心脏病发作,抢救不及,就……”   “哎,这世道。”夏天叹息一声。   “你坐下,我去帮你倒杯水。”唐白说。   夏天“嗯”了声,说谢谢。   唐白把水倒来,突然有点不知说什么。   “昨天的事,真是谢谢你。”唐白说。   “那么点小事,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夏天说。   唐白说:“这社会人心麻木人情淡薄,就算是小事的举手之劳,也难得了,何况你是个女孩子。”   “你这么说我都有点骄傲了。”夏天笑问,“那你觉得,要报答我吗?”   “报答?”唐白一愣,“怎么报答?”   “想听听你的故事。”夏天说。   “听听我的故事?”唐白说,“我一个书店杂工,能有什么故事?”   “你肯定有故事,而且是很不一般的故事。”夏天说。   “是吗?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唐白问。   “因为……”夏天说,“昨天的事啊,经过东叔的一番分析,我觉得很有理。后面你自己也说了,有的人活了五十六十,不过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而有的人,也许未成年,却早已看过沧桑,经过生死。你的潜台词不就是你虽年少,却经历很多嘛。”   “没有,我只是在说一个道理,不是说我。”唐白说,“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两点一线,是那种五十六十了,也只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的人生,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任何波澜。”   “看来你是不想说,亏我还专门找过来。”夏天的神情里有几许失望。   “专门找过来?”唐白不解,“为什么?”   夏天说:“没什么,就是好奇,我知道昨天那个吴总是谁了。”   “是谁?”唐白问。   夏天说:“真名吴国晋,白山矿业集团董事长,据说在白山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很多人提起他,都只有三个字,惹不起。”   “这么厉害吗?”唐白的脸色并无变化,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那些摆在书架上的书,就算这世界再怎么风起云涌,它们也永远沉默。   然而,永远沉默的它们,却又隐藏了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是的,很厉害。”夏天说,“厉害得超过我们的想象,并不是我们一开始以为的只是一个暴发户,一个街头恶霸。据说整个白山的煤矿都是他的,有钱,有关系,还有手段。”   “理所当然。”唐白说,“钱,关系,手段这三样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是捆绑一起的。”   “你居然没有吓到?”夏天表示惊讶。   唐白淡然一笑:“为什么要被吓到?”   “你不怕被报复吗?”夏天问。   “为什么要怕?”唐白问。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夏天说,“他们很强大,会有很多凶残的手段,可能会毁了你的一辈子。”   “呵呵。”唐白还是淡然一笑,“这世间还有谁比命运更强大,比上苍更凶残,他们让人今天死,就没人能活到明天,我连它们都不怕,我怕这区区凡人干什么?”   “你这回答……”夏天说,“我只能说无言以对。”   唐白说:“如果,你被吓得多了,害怕多了,也许,你也就不会害怕了,因为你麻木了。无论什么样的命运,惊涛骇浪也好,天昏地暗也罢,只要习惯了,都是寻常。千万人有千万条路,但终点却只有一处,早晚都会死的,怕什么呢?”   “我的个天,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夏天说,“我就说,你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赶紧的,跟我说说,我以后把你写到小说里面去。”   “你写小说?”唐白问。   “是的。”夏天说,“我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当记者,要报道这世间所有罪恶和黑暗的真相;一个是当作家,我要用我的作品去唤醒及温暖人心。”   “很了不起的梦想啊。”唐白说。   “我只是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夏天说,“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看得见,人的生活变好了,可是,人心却变坏了。当功利被过度推崇,成为衡量成功的标准,成为变相的尊严,人们就开始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使道德沦丧,人性迷失,那些曾令我们感动的东西,人心里本有的真挚、善良,以及诚信,都陷到了泥潭里,开始变脏。   人心脏了,社会也就脏了。我希望这世界能干净一点,人心里能有是非黑白,那才会让我们生活得更安全。”   “看来,你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唐白说。   “你也是吗?”夏天问。   唐白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我就会活得很理想,梦里没有欺骗,没有伤害,也没有罪恶。   可第二天醒来,想起自己还要上班,并且知道上班也没什么前途,有时候还会被老板骂,但还得去,我又觉得自己活得很现实了。   所以,我差不多就这样,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摇摆,以至于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理想主义,还是现实主义。”   “嗯,这么说的话,我也是了。”夏天笑,“也许每个人都是,一边过着粗糙的生活,一边做着精致的梦,幻想着明天的诗和远方。”   唐白说:“人类,总有共通之处的。” 第64章 难言之隐   “所以,现在你要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夏天问。   “我真没什么故事可讲。”唐白说,“都是些普通人的寻常事而已,不值一提的。”   “看来,你没把我当朋友。”夏天说。   “肯定当的。”唐白说,“我会当所有当我是朋友的朋友是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说你的故事?”夏天说,“就算是普通人的寻常事,我也听。”   “其实,那是一些不堪的过去,但我觉得,再不堪,也都过去了,再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只会徒增伤感,我更希望把我的快乐分享给朋友,而不是难堪,或难过。”   “那行,就说你快乐的事吧。”夏天说。   “快乐的事?”   唐白看着她,似乎,遇见她,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让他觉得快乐的事了,可他没有勇气对她说。   他说:“譬如,发工资的时候啊。”   “噗!”夏天忍不住笑起来,“那还真是快乐的事,可这快乐也太普通了吧,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快乐。”   唐白说:“所以我才说不值一提嘛。”   正说着,门口光线一暗。   两人抬眼看去,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寻常但脸有刀疤的男子,那道刀疤特别大,从右耳根连到下巴,就像一条爬在脸上的蜈蚣。   夏天看见那人时,身子不禁瑟缩了下。   “阎叔。”唐白看见那人时,打了个招呼。   “嗯,有新书来了吗?”阎老三边应着,目光却落在夏天身上,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看得夏天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来了几个种类,你看看吧。”唐白带着他往书架那边过去。   阎老三过去挑了两本新来的书,一本现代科技侦查技术,一本世界特种部队揭秘。   过吧台买单的时候,他的目光又看了眼夏天,问唐白:“怎么,女朋友吗?”   “不,不是,只是朋友。”唐白忙说。   “你怎么脸都红了?”阎老三问。   “有吗?”唐白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些发烫,但还是说,“真的,只是朋友。”   “你也有朋友了?”阎老三说,“看来,这世界每天都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发生啊。”   也没再多说,拿著书就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冲着夏天笑了下,说:“唐白是个好孩子,很孝顺,也很勤奋,是个靠得住的男人,跟他没错。”   “我们只是朋友。”夏天说。   “哦,只是朋友,好吧。”阎老三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开着那辆面包车走了,一辆大众轿车悄然地跟在了后面。   “刚才那人谁啊?”夏天问。   “就前面不远的菜市场卖猪肉的。”唐白说。   “卖猪肉的?”夏天颇为奇怪,“他竟然有看书的爱好,很难得啊。”   唐白说:“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我这里看有没有新书到。”   “那真是人不可貌相。”夏天说,“看他长得其貌不扬满脸横肉的,看起来完全是个粗人。”   “他应该当过兵吧。”唐白说。   “当过兵?”夏天问,“你怎么知道?”   唐白说:“因为他到我这里来买的差不多都是军事训练或者一些探险,刑侦之类的书,而且,他打架很厉害。”   “打架很厉害?”夏天问,“你见过他打架吗?”   “没有,听说的。”唐白说,“他刚到菜市场卖肉的时候,价格卖得比别人低,几个卖肉的联合起来教训他,结果都被他打得住院了,后来那些卖肉的对他都客客气气了。”   “那是真的厉害了。”夏天问,“他脸上那么长一道刀疤怎么回事?”   唐白摇头:“不知道,应该是跟比他更厉害的人打架伤的吧。”   “我看他样子很严肃,沉默寡言的,但挺关心你,你跟他很熟吗?”夏天问。   “还行吧。”唐白说,“他性格确实有些怪癖,不爱与人说话,在菜市场卖了十年肉,也没一个朋友。倒是来书店买书,会让我帮他买他喜欢的类型,偶尔也会和我聊聊天。   相比之下,比一般人要熟点。至少,在路上遇见了会打招呼。   他在路上遇见其他卖肉的,都不会打招呼的。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是爱理不理。”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夏天说。   唐白说:“这世界的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吧,只不过有些人的故事是喜剧,有些人的故事是悲剧,有些人的故事光芒万丈,被人颂扬,而有些人的故事不值一提,只能装在自己心里。”   “你多大了?”夏天问。   “十九。”唐白答。   “十九?”夏天意外了下,“这么小啊?”   “看起来很老吗?”唐白问。   “不是老,但是,有点成熟吧。这么小,怎么没读书了?”夏天问。   “还有什么,成绩不好呗。”唐白说。   “不像。”夏天说,“我看你不像那种读书不认真的人,你选择在书店工作,也说明了你是爱学习的,不可能成绩不好。”   “我在书店工作,只是为了生活。”唐白说。   “很多工作都可以生活,可你选择了书店。”夏天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人生有很多时候的选择,其实是无法选择呢?”唐白问。   “好了,你是哲学大师,字字句句都透着人生和生活的哲学,我说不过你。但是……”夏天说,“直觉告诉我,你是因为热爱才选择的书店,你没读书也肯定不是因为成绩不好,你身上有很多故事,但你不当我是朋友,不愿对我说,我也不能勉强你,算了,我还是去想法发掘点其他新闻吧,我先走了。”   唐白没说话,看着她离开,那时候他很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有时候表达比想法更难。   夏天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对了,你得注意着点,那个吴国晋肯定会找人报复你,有事了给我打电话,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嗯,谢谢。”唐白说。   他走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之中。他在想,她会不会觉得他不近人情,她有生气吗?   如果,他的故事是喜剧的话,是可以让人开心的话,他会很乐意和她分享的,只可惜他的故事是悲剧,是关于灰暗和痛苦,他不想让她知道,被她同情。   这些年来,他已习惯了,命运的伤口,自己舔邸。 第65章 潜入者   这看起来寻常的下午,就在阎老三走出书店的时间,他那安静的小院门口,远远地行来了一辆车。   一辆路虎。   路虎上下来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戴着墨镜,和一双白手套。   年轻人走到小院紧锁的铁门前站定,目光往门左右看了看,突然脚下一蹬,人如离弦之箭窜起,将手抓到了铁门上方,手臂借力,人就翻了上去。   “汪,汪汪!”   里面的猛犬狂吠,并对着蹲在铁门上的人做出攻击之势。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将右脚的裤腿卷了些起来,那里赫然绑着一把带鞘的刀。   猛犬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挑衅,叫得更加凶猛,并试图跳跃起来咬到对方,那爪子落在铁门上划出铿锵的声响。   年轻人在猛犬又一次跳跃起的爪子落在铁门上时,当机立断,至铁门上跃落院中。   猛犬迅速转身,往年轻人扑咬而出。   年轻人不慌不忙,左手至侧边伸向猛犬之口,竟以四指按到猛犬的嘴部上方,拇指固定在猛犬下颚,五指用力,竟生生地将猛犬张开的嘴捏闭上。   同时间,年轻人将右脚微抬,右手握向小腿刀柄,顺手一抽,便将明晃晃的刀子拔出,然后斜插进猛犬的脖颈里。   猛犬的叫声顿时哽在喉间,“呜呜”两声,脚下挣扎的力道瞬间减弱,整个身躯也如绳子般软了下去。   年轻人将按住猛犬嘴部的手用力一推,猛犬笨重的身躯就往一边摔出,脖颈里的刀子也顺势抽出,伴随着一股喷涌而出的鲜血,猛犬的身子重重砸落在地。   那一幕,在很多人看来,应该都充满悲悯,年轻人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屋子里走进去。   他搜遍了楼上楼下的每一间屋子,然后将每一件动过的东西又复原,使屋子看不出任何动过的迹象,丝毫不见凌乱。   然后,他又去了猪舍,和那些空着的屋子,似乎并无发现。   狗蜷缩于血泊之中,他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仍旧翻上铁门,驱车离开。   ……   阎老三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嘴里还在哼着某首奇怪的歌,让他的人也更显得奇怪,他不时将目光斜向反光镜,因为他发现在他离开唐白书店的时候,有一辆车几乎和他同时启动,然后一直跟在后面。   但是,那辆一直跟在后面的车子,在他开到镇子的出口时就靠边停下了。   这是李八斗吩咐姜初雪的,如果跟出镇子去,乡村公路车少,很容易被发现,她只需要等在路口的旁边,如果阎老三再开车回镇子来,她再跟上。   看着阎老三的车子消失在乡村公路上,姜初雪拿出电话,打给了李八斗。   “什么情况?”李八斗问。   “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姜初雪说。   “什么奇怪的事?”李八斗的声音都急切了几分。   姜初雪说:“这个杀猪的居然到书店买了几本书。”   “到书店买了几本书?”李八斗想了想,“不对啊,他没有孩子,也没有家人,就他自己,他买书看?买的什么书?”   姜初雪说:“没有看清楚,而且,还有另外一件奇怪的事。”   “还有什么事?”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之前冷笑在监控里发现跟踪夏东海那个骑电动车的少年,你说你认识的,还记得吗?”   “唐白?”李八斗问,“他怎么了?”   姜初雪说:“阎老三就是在他的书店买的书,而且跟他还挺熟。还有,那个省电视台法制频道的女记者也在,和唐白好像也很熟。”   “你说唐白跟阎老三很熟,和夏天也很熟?”李八斗说,“不应该吧,我感觉唐白的性格是比较内向和腼腆的。而且,阎老三也一样,沉默寡言之辈,在菜市场卖了十年肉,都没一个朋友,他和唐白怎么熟?   还有夏天,据说是有大背景大来头的,来这边采访还是省领导特别关照,她和唐白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啊。”   “但就是事实。”姜初雪说,“我就在书店对面的车里看见的。而且,阎老三在离开时还说了一句颇有所指的话。”   “什么话?”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他说,唐白是个好孩子,很孝顺,也很勤奋,是个靠得住的男人,跟他没错,我猜这话是对那个女记者说的。”   “他真这么说?”李八斗问,“你确定没有听错,或没有记错?”   “当然没有。”姜初雪说,“那条路上车少,那个时候也很安静,我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我听后就纳闷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看来,还有好多东西都是我不知道的。”李八斗说。   “对了,你对他跟踪夏东海的调查怎么样了?”姜初雪问。   “似是而非。”李八斗说,“他没有作案条件,但有些解释,又略牵强。我感觉他隐瞒了些东西,但基本可以认为凶马案不是他做的,至于有没有别的内情就难说了。”   “你为什么认为他没有作案条件?”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其一,我去他家里调查了,他家有一匹马,但那是一匹早产马,很矮小,像驴子一样,再没有其他的马。   其二,他性格内向温和,生活里没有与人红脸结仇,以前被人欺负,也是处处忍让,说他制造了凶马案,性格和能力都显然不符。其三,没有发现他和夏东海有什么恩怨交集,没有作案动机。”   “但他跟踪夏东海,足以说明他认识夏东海,且肯定和他有恩怨交集。”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那天的事有另外的原因,我做过很多调查,不能完全确定他是在跟踪夏东海,我会继续深入调查,到时候再看吧。”   挂掉电话,李八斗陷入深思,然后拨打了夏天的电话。   “李警官。”夏天的声音永远充满了活力,“你居然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   李八斗问:“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有有有。”夏天连忙说,“李警官约我,肯定有时间的,没时间也会抽时间。”   李八斗说:“半山路有一家尚品咖啡不错,我在那里等你吧。”   “半山路?”夏天问,“石笋镇这边吗?”   李八斗说:“是的。”   夏天说:“正好,我也在这边呢,我接着就过来。”   Jp0kN+t??\?( 第66章 询问内情   大约十五分钟的样子,李八斗看见夏天出现在门口,向她招了招手。   “怎么,李警官,是不是案子有重大进展了,到底是马杀人,还是有别的原因啊?”   屁股都还没坐下,夏天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八斗说:“今天我约你,是想和你聊一些别的事,跟案子无关。”   “聊一些别的事?”夏天一脸错愕,“什么事?”   “你认识唐白吗?”李八斗开门见山。   “唐白?”夏天说,“认识啊,怎么,李警官你也认识?”   “当然认识。”李八斗说,“我们以前在一个村子,是邻居。”   “哦哦哦,有什么事吗?”夏天问。   “你和他怎么认识,什么关系?”李八斗问。   “没什么关系,就是认识吧。”夏天接着说了昨天中午发生的那件事。   “还有这样的事?”李八斗听后皱了皱眉。   “是的。”夏天说,“当时中午,我们去找地方吃饭,偶然遇见的。”   “你今天又去找他做什么?”李八斗问。   “今天?”夏天一愣,“李警官怎么知道我今天又去找他了?”   李八斗说::“我是警察,我想知道很多事情,都可以知道。”   “好吧。”夏天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发生的事嘛,唐白表现得很淡定,一点也不害怕,东叔就说唐白不是一般人,我也觉得他身上有不一般的故事,所以就想去找他聊聊,给我积累点写作素材。”   “他当时一点都不害怕?”李八斗问。   “是的。”夏天说,“而且,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很有原则?”李八斗问,“怎么讲?”   夏天说:“当时不是我们出面了嘛,那个富二代老爸大概觉得电视台的不好惹,就说愿意赔钱,而且是两万,可以买十部电动车了。   但唐白不要钱,只要那个富二代把打我们的,自己打回去,再道歉。结果没谈好,我就报了警。”   “那个人愿意赔两万,唐白不要?”李八斗大感意外。   “是的。”夏天说,“所以我觉得他是个很有原则,很有骨气的人,东叔也觉得,他不是一般人,所以我特别好奇,他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斯文,做起事来怎么就能那么大气,我今天专门去找他,就是想听听他的故事。”   “他跟你说他的故事了吗?”李八斗问。   “没有。”夏天摇头,“他不愿说。对了,李警官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跟凶马案有关吧?”   “当然不会。”李八斗说,“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挺关心他,一个朋友说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他店里,和他聊得挺开心,我以为他谈恋爱了呢。那朋友拍了张照片给我,我一看是你,挺意外,就打了电话给你。”   “哈哈哈,谈恋爱,这个误会就真大了。”夏天说,“我们就昨天才认识呢。”   “对他印象怎么样?”李八斗问。   “很好啊。”夏天说,“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已经很难看见他这么有人格魅力的人了。”   “这么说……你是对他很有好感了?”李八斗问。   “很有好感?”夏天想了想,“是吧,但也仅止于好感,跟别的没关系,李警官你可别误会了。”   “没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李八斗说。   “对了,李警官不是说和他一个村子,很熟的吗?能和我讲讲他的故事吗?”夏天突然问。   “他的故事?”李八斗叹息一声,“都是不幸,不说也罢。”   “都是不幸?”夏天说,“难怪,虽然他看起来很斯文,很阳光,一脸的风平浪静,可我总感觉他是经历过生活起落,将人生看透了的高人,他的内心里其实是布满风霜,历经过沧桑的。   尤其是我问他多大,他说十九岁的时候,我就更这么觉得了,他遇事时那份沉着和大气,跟他的年龄完全不符。   不行,李警官你今天一定得给我讲讲他的故事,一个十九岁的男生身上,能发生什么样的事让他变得如此坚韧而有力量?”   李八斗摇头:“既然他自己都不愿说,我就更不能说了,你要想知道,还是找他自己吧。”   “李警官你怎么能这样。”夏天说,“你问我的我都说了,轮到我问你你就不说了。”   李八斗说:“因为别人的事,我没有权利说,那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那你就跟我说凶马的案子。”夏天说。   “也不行。”李八斗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行?”夏天问。   李八斗说:“凶马之案,世间罕见,其中关联,盘根错节,但都似是而非,在没有真正的答案之前,披露任何消息都是不妥的,一是会让真正的凶手知道我们的动向,从而采取对策,隐藏痕迹;二是对没有犯罪而遭到怀疑的人不公,会毁坏他们的名声。”   “好吧,那如果案子告破,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总可以了吧?”夏天说。   “嗯,这可以。”李八斗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天还是很开心。   “我说话都算数的。”李八斗说,“对了,还问你件事。”   夏天问:“什么事?”   “你在唐白书店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卖猪肉的进来买书了?”李八斗问。   “是啊,怎么了?”夏天问。   “知道他买的什么书吗?”李八斗问。   “买的……”夏天想了想,“一本现代科技侦查技术,一本世界特种部队揭秘,好像是。”   “他和唐白是不是很熟?”李八斗问。   “嗯,算吧。”夏天说,“唐白说,那个卖猪肉的本来沉默寡言,路上见熟人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但每个月都会去他那里看有没有新书来,有时还托他买什么类型的书回来。所以,在路上见了他会主动打招呼,算是挺熟的了。”   “他们有说了些什么吗?”李八斗问。   “没有。”夏天摇头,“就说了买书的事。”   “那个卖猪肉的在走出门的时候,不是对你说了句什么吗?”李八斗问。 第67章 暗中帮助   “这你都知道?”夏天一脸惊奇的表情,“李警官你是特工出身吗?这都能知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   李八斗说:“我只是知道个大概,不知道细节,而细节往往是更有用的东西。”   夏天说:“也没说什么,他开始以为我是唐白女朋友呢,就说唐白很好,值得信任和依靠之类的,我说了我和他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那是现阶段吧。以后呢?仍然只能是朋友,或者,有别的可能?”李八斗问。   “别的可能?”夏天一笑,“我觉得没有可能吧。”   “为什么?”李八斗问。   “因为……”夏天说,“我们应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可以信任的那种。”   “嗯,明白。”李八斗说。   这让他心里不禁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现实从来如此,哪怕夏天觉得唐白很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大气,值得信任,可他的贫穷和困窘,他在这个社会所处的位置,使他卑微,因而让夏天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岂止是夏天呢?   妹妹李小玥,曾和唐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大家都看好的一对,可是后来,唐白家败落,小玥就渐渐地疏远了他,跟城里的贵族男生玩到了一块。   他曾说过小玥,那样不好。小玥说,唐白家都那样了,还让她跟唐白一起,肯定会被人笑话,会让她很没面子。   爸妈也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觉得小玥不可能嫁给唐白。   只有他,一直心存对唐白的愧疚,他知道唐白是个好孩子,人不能因为失去了某些外在的东西,而被看低,被背弃。   所以,在他知道唐白因为困难而打算辍学的时候,他对唐白说,学费生活费这些他都可以帮忙。   但唐白拒绝了他。   大概,因为小玥对他的疏远,李家人对他的疏远,伤害了他的感情和尊严。所以,他宁可不读书,也不接受李家的帮助。   李八斗和夏天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就结束了,然后李八斗就在手机上查了下那个煤老板吴国晋的资料,来到了白山矿业集团。   吴国晋正在他的董事长办公室狠狠地抽着一支烟。   他的心里憋着一团怨气没法发泄,就把那支烟当成了假想敌,大口地吸着,烟头上燃起了火苗,很快就烧掉了一大截。   “妈的,分钱的时候就是兄弟,有事了就是孙子,你们要过河拆桥,就别怪老子把事情做绝!”   吴国晋将还剩一小截的烟头丢到地上,狠狠地踩灭,噌地站起身来。   “笃笃笃!”   突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吴国晋余怒未消地喊了声。   办公室的门打开,他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男子站在门口,不由得愣住。   “吴总,是吧?”李八斗往办公室进来,“怎么,脸色不大好,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一点工作上的事。”吴国晋问,“你是?”   李八斗说:“我是白山刑警队重案组的,叫李八斗。”   “李八斗?”吴国晋的心狂跳了下,但很快故作镇定,“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儿子昨天中午撞了车还打人,被拘留了?”李八斗问。   “是的,怎么了?”吴国晋问,“怎么,这屁大点事,还惊动重案刑警了?不至于吧。”   李八斗说:“目前来说,这只是一桩治安事件,但我希望一切都到此为止,不要再升级,成为刑事案件!”   “不要再升级成为刑事案件,什么意思?”吴国晋有点懵。   李八斗说:“我了解过你,知道关于你在白山的一些江湖传说,但凡得罪了你的人,轻的住一会儿医院,重的得住一辈子医院。   甚至,还有直接送火葬场的。你有钱,有人为你卖命,也有人为你顶罪,再加上背后有些保护伞,让你在这地方为所欲为。   所以,我特地来找你,昨天这件事,过了就过了,你不要再有任何想法,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唐白出了什么事,我敢担保,不论是谁出的手,会不会把你供出来,我都有办法抓你,而且,将你连根拔起!”   “你谁啊,这么狂?”吴国晋一下子愤怒起来,“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好吓唬还是咋地,就算是公安的周局长,跟我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警察,谁给你底气,这么嚣张?”   “当然是法律给我的底气。”李八斗说,“你老老实实的,不犯法,我连你一根头发都动不了。但你要犯法了,你就是罪犯,而我的职责,就是将罪犯绳之以法。   我不管白山的以前如何混乱,但至我来之后,但有我所见犯法之事,都会一锅端,明白吗?”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有看看自己肩上的警衔,想想自己的级别,你说话算吗?”吴国晋脸露轻蔑。   “我不跟你多废话了。”李八斗说,“如果你真有某些关系,你不妨找你的关系打听一下现在白山刑警队重案组的李八斗是谁就行了。   当然,我可以先给你做一个很简单的自我介绍,当四年刑警以来,到目前为止,我接手的案件,除了目前的凶马案,所有案件都均告破,所有罪犯都有抓获。如果你觉得自己更牛,想玩火,可以试着挑衅我!”   “怎么,是你负责凶马案?”吴国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在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来。   “是的。”李八斗问,“有什么高见吗?”   “我又不是警察,我能有什么高见。”吴国晋问,“案子怎么样了,找到凶手了吗?”   “这是警方机密,恕我没法跟你说,记住我的话就行了。昨天的事,到此为止。人生如爬山,上去如龟行,一步一步走得难,摔下来,也许就是脚下一滑的事情,什么都没了,好自为之吧。”说完,李八斗转身就走了。   吴国晋看着李八斗离去的背影,原地不动地站了许久,把一双眼睛眯成缝,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来。最后,还咬了咬牙,牵动得那脸上的肥肉都一颤一颤的。 第68章 阎老三的怒火   李八斗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他给姜初雪打了电话,姜初雪说守在镇子的出口,一直没见阎老三出来。   “等我过来吧。”李八斗说完,挂掉电话,去镇子出口接姜初雪的班。   “吃饭了吗?”姜初雪问。   “好像,还没有。”李八斗说。   “饭都没吃来接替我干什么,等下你怎么吃饭?”姜初雪问。   “没事。”李八斗说,“我看一会了,随便找时间溜去买点东西吃就行。”   “好吧。”姜初雪说了声,开着李八斗的警车走了。   因为警车停在路边目标太大,所以只能李八斗继续用她的普通车辆盯着,而她开李八斗的警车。   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她又来了,下车来,将一个袋子递给李八斗。   “什么?”李八斗边接过袋子,看见里面叠着几个快餐盒,还有筷子,不禁大感意外。   姜初雪说:“我去看了下,没找着什么好的餐馆,就看见有家做煲仔饭的,感觉还不错,反正你凑合着吃吧。”   “你没在里面放毒吧?”李八斗问。   “什么意思?”姜初雪一愣。   李八斗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突然这么好了?”   “哦,原来你是怕我报复?”姜初雪说,“行,怕被毒死就别吃了,我拿去丢垃圾堆吧。”   边说着,就要伸手将袋子夺过来。   李八斗没让她夺到,笑了笑:“开玩笑的,莫当真,我猜你还不至于笨到如此堂而皇之地毒死一名刑警。这样很好,无论有什么私怨,希望不影响工作,在工作上,我们是战友,得配合。”   姜初雪说:“放心吧,我会把公私分清楚的。所以,私下里的时候,你自己小心点就行。你应该知道,法医杀人,是专业的,刑警都未必能找得到线索。”   说完,转身上车走了。   其实她想跟他说,她听红姐说了他的事,她相信那晚上的事是一场误会,她早已释怀,可她觉得如此主动地说起来,还是难为情的。   而且,她似乎害怕被他看出来,她对他心里有着的某些好感。   很多东西,放在自己心里保护着,会更美好。   李八斗就在路边的车里等着,看见那暮色如墨一点点笼罩远山,看见近处的街灯盏盏地亮起,夜就要来了。   阎老三今夜会出来做点什么吗?   他很希望阎老三能出来,那样他就可以抓住他的辫子。他又想着,要不要开车去阎老三的家附近,把车藏起来,人在暗处,监视阎老三的院子?   想想之后觉得还是算了,若是普通人的话还好,阎老三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要想在那样的环境里监视他,很难。   事实上,这边的李八斗惦记着阎老三的时候,那边的阎老三正坐在他的小院门口,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表情,脸色僵硬如雕塑,如果不是那双还在转动的眼珠,几乎难以发现这是一个活人。   他的旁边,躺着一条狗。   狗的嘴巴紧闭着,而身体下流了很大一摊血,细看时会发现,狗的颈部位置有一个刀洞!   阎老三下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场景,但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得就跟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他就那样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狗,看了很久,很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一种东西,如同海啸席卷,但他克制着。   狗的嘴巴紧闭,颈部有刀洞。   他一下子就复原出那个杀戮的场景来。   当有人进入他的院子,狗突然扑上去,而那人却早有提防,一伸手就捏住了狗嘴,使狗无法咬到,同时间另一只手中的刀就往狗脖子刺入。   这是一个经过了特种训练的高手,甚至了解狗的习性。他才能不慌不忙的,将一条久经训练的猛犬一击必杀。   那必须是经过了特种训练的人。   一般的散打搏击高手都做不到这一点,面对猛犬扑咬,没那个胆量直接从侧边去捏住狗嘴,因为一旦看不准,就可能直接把手送到猛犬的利齿之中;   也需要把握,精准的判断,以及经验,因为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甚至没有更多的思考;   还需要力量,毕竟这是一条经过了特种训练的猛犬,狗的咬合力又特别强大,常人的一只手是休想捏得住的。   什么样的高手要来杀一条狗呢?   阎老三很快就明白了,对方不是为了杀一条狗,而是为了对付他。   狗一直守着他的院子,只要狗守着,任何人都休想进得来。   至少,没法不动声色地进来。很多时候,尤其是晚上,狗的警惕性比人要高得多。   所以,对方是想对付他,并且深知狗的厉害,才趁他不在的时候杀了狗。   他进了院子,果然在屋门口发现了脚印。   他在进门的地上撒下了一层很薄的石灰,他自己会跨过石灰进去,不知道的人会顺着踩下,就会在上面留下脚印,他会因此知道有没有陌生人进他的屋子。   石灰层上有一双粗纹路的脚印,这种脚印类似于大头皮鞋,军靴之类的。   但屋里的其他东西都很整齐,看不出翻动的痕迹。   想当然,对方有翻过,但为了不被他察觉,都给他复原了,这是受过特种训练的人所具备的基本经验。   这是他不必担心的。   因为他屋里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这人到底是谁,又想干什么呢?   他想起了王哑巴的死。   这两件事应该是一人所为,都是冲着他来的。所不一样的是,杀死王哑巴,凶手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包括指纹和脚印,因为那是死的一个人,警察会介入,会追案。   而杀死他的狗,对方并没有做这些处理,大概知道他不可能报案,即便报案了,也不会出动刑警,不会立案侦查,死一条狗而已,所以对方没有做任何脚印和指纹的处理。   但阎老三从直觉上判断,这就是同一个人干的!   狗日的!   阎老三在心里骂了声,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狗。   突然,他看着那片庄稼之外的山峰。他明白了,那个人一定在暗中观察过他,知道他院子有狗,知道他的狗很厉害,也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   他都来不及处理狗的尸体,起身回到屋子里,拿出了一副望远镜,上了二楼,在二楼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暗中观察附近的山林。   H?d?? 第69章 棋逢对手   终于,就在院子斜对面的半山上,他发现了一个匍匐在石头上同样拿着望远镜观察这边的人,拿的还是一支单筒望远镜。   只不过他看不见那人的脸,那人用双手拿着单筒望远镜,将整张脸都挡住了,只能看得见他穿着一件迷彩服,与侧边的树木浑然一体。若非眼尖,很难看出这里匍匐着一个拿着望远镜的人。   阎老三发现他之后,就赶紧退开了,那个人的单筒望远镜也在不断地移动视角,发现他很久都不从院子里出去的话,难免怀疑,会从其他地方寻找他,如果发现了他也拿着望远镜在看前面,肯定会打草惊蛇。   退回屋里,阎老三就在想,要怎样杀死这个狗日的。   自然,他不能从院子大门出去,那样的话对方会看得见,一旦对方看见他穿过庄稼地接近那山的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撤离。   所以,他得另外寻找路线。   他在脑子里大概地确定了一下那个人所在的位置,再回想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便想出了一条绕过去的路线。   随即,他在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刀子,插入鞘中,绑在了右小腿外侧,再背上一个竹背篓,戴上一顶草帽,扮成农民,从院子的后墙翻出,往目标出发。   山林里的那双眼睛在小院里来回地观察了许久,他一直在等着阎老三出来,收拾狗的尸体,而院门大开,却并不见阎老三的人影。   他几乎把小院的每个角落都看了,始终不见任何动静。   终于,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开始把望远镜的视角移向周遭。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左侧的一处庄稼地里,有一条模糊的人影,正往这边靠近。   虽然因为一些干枯的玉米叶遮挡,加上那人背着背篓,戴着草帽,草帽的帽檐还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其长相。   但他觉得,那不是一个普通干农活的人。首先,他之前并没有在这地方发现有其他干农活的人;   其次,那个人往这边移动的速度很快,很麻利。他立刻就知道了,是阎老三发现了他,来找他了。   他想了想,还是转身从另一侧走了。   阎老三杀气腾腾地赶到那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远方的残阳如血,即将从天际落下,林子里不时传来鸟儿抖动翅膀的扑腾,伴随着不知名虫子的叫声。   阎老三骂了声,看了眼林子里的路,辨别了一下路上的草被踩倒的方向,然后跟着追下去,当他刚追到山脚下时,就看见了庄稼地的远处有一辆启动的车子。   因为隔着玉米林,他甚至没法看清那是一辆什么车,只是那么一晃,车子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追肯定是来不及的,他跑回院子去开车至少都得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对方早不知跑哪去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狗仍然躺在血泊之中,他进屋去拿了把锄头,到院子侧边的竹林里,挖了很大一个坑,然后回来抱起那条狗,放到坑里,将土掩了上去,垒成了一个坟堆,然后站在那坟堆前行了一个军礼。   那个军礼足足地行了一分钟,他才将手放下。   然后,他回到院子里,用水将门口的血都冲洗干净,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看了看远山,又回过头来看院子,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样。   他突地咬了咬牙,牙齿交错,发出“咯咯”的响声,那条刀疤在脸上像蜈蚣似的动了起来,一直颤动着。   然后,他似乎下了个决心,回到屋子里,拿出了一捆绳子,一根麻袋,放到了面包车上,再关上院门,开着面包车往镇子而来。   到镇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地黑了,镇子的万家灯火亮如白昼。   突然,行上镇公路的阎老三发现了路左侧停着的那辆沃尔沃轿车,车牌尾号为4269。   他对这辆车有印象。   在他下午出镇子的时候,从反光镜里看见了这辆跟在他后面的车,对方的车是好车,速度比他快,他行车时靠边,而且速度较慢,对方完全可以轻轻松松超他的车,却一直保持着平稳的车速跟在他后面,令他起疑。   然而,在他行出镇子后,他发现那辆车没有跟上来,而是靠在路边停了,所以也没在意。如今他回镇子来,只是随意看一眼,没想车还停在这里。   他试图看清车里有没有人,但看不见。他的面包车要往另一个方向走,不能逆行,但他还是通过反光镜看了下后面,没想那辆停着的车子竟然又跟上来了!   为了测试对方到底是不是在跟踪,他故意将车子提速。果然,后面的车子也跟着提速了,他再减速,后面的车子也跟着减速。   两辆车子始终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阎老三这下完全确定了,对方就是在跟踪他。   是那个杀王哑巴或者杀狗的人吗?或者,是其相关的同伙?   阎老三想弄个明白。   当下,他故意把车子开到了庙街路。   庙街路本身是一条很偏僻的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比较早的神庙,建镇子后,就从镇上修了一条路过去。   因为总有些求神信佛的人要买香还愿,被开发商看到商机,在路两边建了些门面,专卖香纸炮烛之类的。   因为有很多商品共性,慢慢地发展到卖死人用品的花圈,乃至棺材铺都开到了这里,形成了一个专门的祭品市场。   白天的时候,这里还是很热闹的,有照看门面的店主,有购买东西的顾客,而一到晚上,都关了门回家去,这条街上除了路灯,很难见到一个人影,冷冷清清的,加上平日里卖的那些东西,街面上还有花圈上掉下来的纸花或冥币之类,就越显得阴森的感觉。   跟在阎老三后面的李八斗还在想,阎老三大晚上的到这里面来干什么,打算这时候去烧香拜佛吗?   阎老三的面包车往左侧的一条巷子转了进去。   李八斗开着车打算跟着那条巷子转进去的时候,突然才发现阎老三的车子已经停下,人也下了车来,就站在昏暗的路中间等着他,吓得他赶紧一个急刹车。   车灯打在阎老三身上,在无人的巷子里,那张好似爬着蜈蚣的脸,那双锋利而带着杀气的眼神,有种特别地诡异。   阎老三一步一步地往这边走过来,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这边,虽然因为灯光照射,他根本看不清车里的情况,但他还是眯着眼睛看着这边,步子走得很慢,却始终保持着一触即发的架势。   巷子很窄,根本无法掉头。   这本就不是车道,而只是步行的地方,刚好容得下车子单行而已。   已经没法跟踪了,那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吧。 第70章 搜查   李八斗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来。   本来满脸肃杀之气的阎老三突然见得下车来的李八斗,大大地意外了下,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他怎么也没想到跟着他的人是李八斗!   李八斗找过他几次,可都是开着警车的。而且,这辆车是下午就跟着他,然后停在了路边的。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阎老三。”李八斗说。   “你跟着我想干什么?”阎老三冷冷地问。   “我跟着你干什么?”李八斗说,“这话该我问你吧,这大半夜的,你跑这旮旯来干什么?”   “我说我来杀人,你信吗?”阎老三问。   李八斗说:“如果是别人说来,我当神经病。但你说来,我信。”   “你的意思要抓我了?”阎老三问。   “抓不抓你,看你造化了。”李八斗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就往阎老三的面包车走了过去。   李八斗拉开面包车的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但李八斗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阎老三经常用这辆车装猪肉,外面洗得倒是干干净净,里面却是随处可见的血污,包括座位上,那风干的血一片暗黑色。   他打开了车身前的工具箱,里面放了一圈透明胶布,没有别的。   他再到车后面看,发现了放在后面的一捆绳子和一根崭新的麻袋。   他特别仔细地检查了下,麻袋是空的,并且没有沾上别的东西,是一条全新的麻袋。   “这是干什么用的?”李八斗把麻袋和绳子举到阎老三面前。   “我是杀猪的,你说这是干什么的呢?”阎老三反问。   “你别当我是城里人,我在农村生活了十多年,见过杀猪,谁杀猪要用绳子和麻袋了?”李八斗问。   “那我问你,你见过的杀猪,是几个人?”阎老三问。   “三个,或者四个吧。”李八斗说。   “三个,或者四个,是怎么杀的?”阎老三问。   “一个人抓住猪耳朵,一个人抓住猪尾巴,一个或者两个人去抓猪脚,然后一起用力推到杀猪板上。”李八斗问,“是这样的吗?”   阎老三说:“没错,通常杀猪都是这样,但我不一样。”   “你怎么杀?”李八斗问。   阎老三说:“我一个人杀。”   “你一个人杀?”李八斗突然想起来,“好像是的,我记得你杀猪从没有叫帮手,我很好奇,你一个人是怎么杀猪的?”   阎老三说:“很简单,用绳子把猪的四只蹄子都捆住,再将猪抱到杀猪板上就行了。百多斤的东西,你也抱得起的吧?”   “那麻袋呢?”李八斗问,“麻袋干什么?”   “麻袋的用处就多了。”阎老三说,“譬如将猪肉大卸八块之后,用来装猪肉。也譬如我怕把车里面弄脏,做垫子用,有什么问题吗?法律有规定麻袋的必须用途?”   李八斗说:“我也观察过你一些时间了,无论是你的面包车,三轮车,还是你在菜市场的摊位,可从来都没有见你用麻袋装肉,或者做垫子!”   阎老三说:“生活和世界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没有见过的东西就意味着不存在吗?大晚上的,我没时间和你闲扯,如果我犯法了,你拿证据出来,抓我就是。拿不出证据,我就走了。”   说罢,就要转身上车。   “等等。”李八斗喊了声。   “还有什么事?”阎老三问。   “我要搜你的身!”李八斗说。   阎老三的脸部颤动了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看来,你是非要找我的茬子了?”   李八斗说:“大晚上的,你形迹可疑,于我来说,职责所在,跟找茬没关系,你配合就行了。”   “行,你搜吧。”阎老三说着,平举起双手。   李八斗上前搜身,从上身搜到腿上,结果在他的右小腿处搜到了一把带鞘尺长匕首。   “这怎么回事?”李八斗问。   “怎么回事?”阎老三说,“大晚上的出来,带个东西防身有问题吗?”   “这是管制刀具!”李八斗说。   “管制刀具?”阎老三说,“我家里很多管制刀具啊,杀猪刀,一尺多长,要管制吗?你以为,我杀猪还能用铅笔刀?”   “这大晚上的,你出来干什么?”李八斗问。   “我大晚上出门干什么,警察也要管?”阎老三问。   李八斗说:“你带着麻袋,绳子,刀子,形迹可疑,我当然要管,你要不说呢,就跟我回去,我们慢慢说。”   阎老三说:“好吧,上午我家门口死了人,我想来这里买点鞭炮之类的,驱一下邪,迷信不犯法吧?”   “不,你本来不是想来这里的,你是发现了我跟踪,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猜,你不知道跟踪你的人是警察,以为是你的对头什么的,准备把对方带这里来怎么样,是吗?”李八斗说,“毕竟这里晚上没人,也没监控,很好做事。”   阎老三说:“自以为聪明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我现在只问你,大晚上的,你戴着刀子,麻袋,还有绳子出来,到底想去什么地方,干什么用?”李八斗问。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想说第二遍。你要有什么证据就抓我,没证据,我要回去睡觉了。”阎老三把手伸出,“刀子还我!”   “你还想把刀子拿回去?”李八斗说,“说了这是管制刀具,没收!”   “可以,你看得上送你吧。”说罢,阎老三回到了自己车上。   李八斗只能看着他走。   正如阎老三所说,任何怀疑都没用,得要证据。没有证据,他就算把他带回去,还得放,白白地走那些流程,浪费时间。   车子的灯光照亮一小片的黑暗,李八斗站在黑暗包围的光亮之中,拿着那把刀子,刀锋闪着清冷的寒光,他似乎还能嗅到某种血腥的气息。   他在想,这把刀子到底是用来杀猪,还是杀人的?   他带着刀子回到车里,一路上都在想着阎老三车上的绳子,麻袋,刀子,突然还想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透明胶带! 第71章 有疑无据   单是这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都算是一件挺正常的事。然而,当这些东西都凑到一起的时候,身为一名刑警的职业习惯,联想到的是一场完整的犯罪准备!   阎老三到底准备出来干什么呢?   绑架?杀人?   那么又是绑谁,杀谁?   只可惜阎老三太过狡猾,受过的特种训练名副其实,竟然发现了他的跟踪。不然的话,也许就能抓到他的把柄了。   第二天早上,姜初雪打电话给他,问是不是继续去盯着阎老三。   李八斗说:“算了吧,别盯了。”   “别盯了,为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了昨晚的事,阎老三太过聪明,既然被他发现了警方的监视或跟踪,后面要想再盯着他就更难,反而会使他更警惕,做事更小心。也会白白浪费警方的时间。   “他这么厉害,这都能被他发现?”姜初雪不信。   李八斗说:“他受过相当专业,甚至特殊的训练,他的厉害只怕超出我们想象。”   “那我还是来警队吗?”姜初雪问。   “回来吧。”李八斗说,“我这里有把从阎老三那里拿来的刀子,你化验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半小时后,姜初雪赶到警队,李八斗将那把阎老三的刀子给了她。   随后,李八斗再次召开了凶马案会议,听取各方面情况汇报。   魏大勇仍然没有找到张宝龙其人。冷笑重提了唐白跟踪夏东海之事,李八斗向他解释了唐白的说法,以及自己的一些调查情况。   冷笑说:“这么说的话,他没法完全解释那个跟踪的场景,他父亲本来说的去酒店,他没有理由去那里,用一时疏忽来解释,还是可疑。虽然他没有作案条件,也找不到作案动机,那或许有其他原因呢?”   “其他什么原因?”李八斗问。   “譬如,他帮别人,或被别人利用呢?”冷笑说,“很多高明的罪犯,他们都会懂得利用别人,从而转移警方视线,也使自己不留痕迹。   我又将那些天的监控视频反复观察了,敢肯定那个孩子跟在夏东海后面并非偶然。   他停下的位置和没有往前走,肯定是考虑到监控的因素,但只是考虑到前方的监控,而忽略了侧后方的监控,因为那处监控很隐蔽,不是枪机,我以我的专业水平担保,这孩子是懂这些的。”   包古说:“我觉得冷笑你的说法有点绝对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能懂这么多?考虑得这么全面?你以为他是你,天天跟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打交道,有职业习惯啊。”   冷笑说:“凶马案的凶手,已经不只是专业的范畴,而是高手的境界,我们不要把他想得比我们差,而应该把他想得比我们聪明,是天才一样的人物。   高手在民间,这句话是没错的。你看世界吉利斯记啊,达人秀啊,民间有很多没经过专业训练却比专业人员水平更专业的天才,完全没法用普通人去衡量他们。”   “我觉得冷笑说的有理。”李八斗接话了,“唐白这里,我会盯着他,继续深入调查的。”   大家又各自发表了些看法,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散会的时候,姜初雪送来了对阎老三刀子的化验结果,刀子上太干净了,没有任何血迹或者DNA之类的东西留下,倒是刀身经过了硫酸或者硝酸之类的东西强腐蚀过,这也是在上面没法找出其他痕迹的原因。   “这么说来,这把刀子上本来是有某些疑点的,只是被硫酸或者硝酸之类的东西强腐蚀清除了?”李八斗问。   姜初雪点头:“应该是这样,如果没有疑点的话,一般人就算为了防止刀子生锈,找铁砂纸擦擦,或者找石头磨磨都行,用不着找强腐蚀的东西,强腐蚀的东西,才能把原本的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的。”   “这么说来,这确实不是一把寻常的刀子,而是一把用来犯罪,或者说是杀人的刀子了!”李八斗说。   姜初雪说:“可以这么说。”   “然而,法律要讲证据才行。”李八斗说,“他把证据都清除了,这就难办了。”   姜初雪建议:“可以对他的住处或者他的所有物件进行搜查,寻找疑点和证据。”   李八斗摇头:“没有用的。”   “为什么没用?”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之前凶马案我怀疑到阎老三,已经去他家里看过一遍,没发现可疑迹象。而且,你想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一个知道用硫酸清洁刀子的人,他做事是多么地严谨,小心翼翼,还能在他的屋子里留下杀人的破绽给我们?”   “倒也是。”姜初雪说,“一般人会将刀子丢了,顶多用水洗洗,但水未必能完全洗掉某些DNA的东西,很容易有残留,能用硫酸来清除证据的人,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了。   硫酸是强腐蚀性的化学物品,就算疏忽了,没有把某些痕迹完全清除,但也肯定会造成强大破坏,使得原本的东西,变成另外一种根本无法取证的东西。   不过,私人无法拥有硫酸,也不能随便购买,我们可以找他问硫酸从哪里来,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八斗摇头:“这没什么用,硫酸在市面上有,虽然有规定要在警方备案才能买卖,可商人嘛,为了赚钱,只要大概觉得你不是去干坏事,找个比较可靠的理由,多给点钱就卖了。   至于为什么用硫酸腐蚀刀子,阎老三这人很狡猾,他说因为刀子生锈了,或者有油污,脏了,他就喜欢用硫酸来清洗,我们也没法。他深知自己做得干净,而我们没有证据,就拿他没法,他一点都不虚。”   “那怎么办?”姜初雪问,“我们明知他可能犯了法,却拿他无法?”   李八斗想了想,拿出电话,拨打了冷笑的号码。   “斗哥,什么吩咐?”冷笑问。   李八斗说:“你现在放下所有的工作,给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冷笑问。   李八斗说:“你从全网监控上查看一下阎老三的面包车,给我看一个月之内,他在什么时间,到过哪些地方,停留的时间多长。包括什么时候离开监控范围,离开的时间多长!”   “嗯,收到。”冷笑说,“只是,这个时间恐怕有点长。”   “大概要多久?”李八斗问。   `?V?i 第72章 假象   冷笑说:“快则两三天就可以,慢的话,也许一个星期,十天也难说。主要是看他有没有到一些监控线路复杂的区域,或者脱离监控区,之后的有些走向,要经过判断和反复查看。”   李八斗说:“没事,看仔细就行,不在乎时间长短。”   挂断电话,李八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监控如天网的时代,他不信阎老三真能做到滴水不漏。   就算他受过再怎样的特种训练,再怎样熟悉高科技侦查手段,他也绝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做到算无遗漏。   只要拿到他的实质性犯罪证据,他就死定了。   “那现在不用监视阎老三了吧?”姜初雪问。   “嗯,不用了,像阎老三这种受过特种训练的人,他曾经的假想敌都是特工级别,他要应付我们的监视,简直易如反掌,监视他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并且在间接地提醒他小心。”李八斗说,“所以,不如放开手,他才有原形毕露的可能。”   “那个夏天和唐白,唐白和阎老三,他们之间的关系,调查过了吗?”姜初雪问。   “调查了。”李八斗说,“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阎老三只是经常去书店买书,而夏天和唐白只是因为昨天一件偶然的事有了交集。”   “哦,好吧。”姜初雪也没再说什么。   而李八斗却又想起了夏天说的话来,说唐白遇事不乱,当时吴国晋的儿子好几个人打他,他虽然挨打,也没有半点害怕,吴国晋说赔他两万块钱,他也不要钱,只要对方自己打回去,再道歉就行了。   后来到派出所,吴国晋还说去和所长聊天了,唐白知道了对方来头不小,可他仍然没有害怕,还是坚持着不要赔钱,对方怎么打的他和夏天,就怎么打自己,再道歉。   这似乎,有点反常。   不是唐白这个年龄,以及他本身的状况所能做出的行为。   李八斗深知唐白家里的状况,贫穷。也知道唐白的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就那么千把块。   甚至知道他一直是个本分老实,凡事以忍让为主的孩子。用他的话说,一路走来,他也没少被人欺负过,被欺负习惯了,就那么回事,笑一笑就过去了,这就是他的人生,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呢,保持乐观地活着就好。   李八斗还在心里暗暗赞赏过他,经历过那么多生活的挫折,却还能有这样的心态,难道那都是假象?   “走,我们去趟石笋镇派出所。”李八斗说。   “去石笋镇派出所?”姜初雪不解,“干嘛?”   李八斗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当下,姜初雪也不再问,就跟着李八斗出了门。   在车上的时候,李八斗才对姜初雪说,是去调看前天中午唐白被吴国晋之子撞车时的监控,让姜初雪认真观察里面细节。   “观看那个撞车监控?”姜初雪不解,“派出所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李八斗说:“他们处理了跟我们要看,没冲突。他们只是处理的事件,我们是去看这个事件的细节。当然,主要是看唐白的反应。”   “怎么,你又怀疑唐白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冷笑一直在强调,之前监控之中唐白对夏东海的跟踪很可疑,并且觉得即便唐白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但或被人利用,或是其中的一个因素呢?   而且,从那件事的调查来看,唐白的解释也无法完全令人信服,他也确实懂一些刑侦方面的知识。”   “他懂刑侦方面的知识?”姜初雪问,“从哪里懂的?”   李八斗说了在书店里发现他阅读关于刑侦方面的书籍的事。而且,看得很认真,应该是在学习一些东西。   姜初雪说:“这么说的话,冷笑的怀疑还真是对了。只是,若他真是在跟踪夏东海,他在凶马案中又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李八斗摇头:“不知道,反正,我总觉得,铁将军与凶马的高度相似并非偶然,而唐白对夏东海的跟踪也必有原因。总之,你等下要看仔细。”   “你好像说过你跟这个唐白关系很熟?”姜初雪问。   “不只是熟。”李八斗说,“准确地说,在我心里,他曾经一度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   “曾经一度?”姜初雪问,“什么意思?意思是曾经是,现在不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主要的,可能是因为我小妹吧。”李八斗说。   “你小妹?”姜初雪问,“怎么啦?”   李八斗就说了本来小妹李小玥和唐白青梅竹马,周围的人也都笑话他们长大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曾经也说过,让唐白长大以后要保护好小玥,不要让人欺负她,其实也认为唐白和小玥是合适的,他很喜欢唐白。   但后来,村子开发,变成了镇子,大家住进了楼房,补了很多钱,唐白老爸在外面烂赌,勾搭女人,把家败得一无所有,和他妈离婚,他们卖了镇上的房子,又住回了乡下。   这个时候小玥跟唐白之间的联系就慢慢地变少了,终至疏远……   “是你妹觉得唐白配不上她了吧?”姜初雪说。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李八斗说,“十几岁的孩子,有些虚荣也难免。而且,出事之后的唐白,也有了些自卑心理,没以前那么活泼,彼此自然而然地就玩不到一起了。”   姜初雪说:“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曾经那些熟悉的人对他的态度改变或疏远才让他变得自卑的吧,若都还是从前那样对他,他感受不到这种现实的残酷,就不会自卑。”   “你说的对。”李八斗说,“那时候跟他关系最亲密的就是小玥和我了,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然而,在他家庭一再遭遇变故的时候,我在省城读书,而小玥又年小不懂事,最终导致了彼此的疏远。   我后来知道他要失学的时候,特别跟家里说了,应该帮帮他,我爸妈都有答应,可他不接受……”   “有骨气啊。”姜初雪说,“不过,我看他也不像是那种被生活折磨得自卑和沉默寡言的孩子啊,他看起来挺斯文,挺阳光和干净的,脸上总是带着那种让人很温暖的微笑,很亲切,像邻家大男孩,只是略有些腼腆。”   “也许,他把生活的苦,人生的不幸,很多令他难过的东西,都藏在心里,并且藏得很深,不想让人看到吧。”李八斗说,“其实,我们谁不是呢,人前为了得体,会尽可能地伪装自己,看起来春风得意,人后卸下面具才发现,那是一个其实狼狈和不堪的自己。”   “好像,也是。”姜初雪说。   那个突然间,她想起了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出身权贵豪门,长得倾国倾城,多少人看着羡慕嫉妒恨,可又有谁知生活在她心里留下的那些不堪的裂痕。 第73章 深藏不露   很快,李八斗和姜初雪赶到了石笋镇派出所,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当即有民警帮两人找出了事发时的监控。   唐白骑着电动车,被吴敢越线撞到电动车尾部摔倒。   吴敢气势汹汹地下车,看了眼自己的车头,发现有撞坏后,就指着唐白,盛气质问,唐白脸色平静,没有惊慌,没有气愤,他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吴敢身边的帮手就开始动手,给了唐白一脚。   其他帮手也跟着动手。   唐白没有还手,甚至没有闪躲。   他似乎对这些人的暴打没有反应,不管拳头是落在头上还是身上,麻木了一样。然后夏天就出现了,喝住了打人的吴敢几人。   此时,唐白的表情始终平静,只是淡淡地拍了几下身上的灰尘。   但李八斗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在暴打停止后,吴敢和夏天说话之时,唐白有一个看吴敢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锋芒,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地颤了下。   那种凌厉的眼神一闪即逝,在回过来看夏天时,就变得很平常了。   李八斗特别地倒回去细看了唐白的那个眼神,是一种很可怕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姜初雪也在旁边皱了皱眉:“他这眼神,看着很仇恨啊。”   “仇恨没问题。”李八斗说,“问题是,这种仇恨一瞬即逝,很快,就变得平常。”   “这有什么说法吗?”姜初雪问。   “当然有。”李八斗说,“如果说一个人被别人撞了,本身在理,还被暴打一顿,通常会出现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当事人会特别害怕,因为弱者面对暴力,本能是会害怕的,就算有理也害怕。   另一种是特别愤怒,会抗争,觉得真是欺人太甚,撞了我还打我,我跟你拼了。   但唐白的整个反应很平静,如果说因为他被欺负习惯了,习以为常了,这种反应也说得过去,可在暴打停下来的时候,他看向对方的时候,眼里突然有这种冷冽的仇恨,说明这种仇恨发自他的内心。   之前他被打时心里应该在做某种克制,所以显得平静,直到暴打停下来,当他看向对方的时候,克制的情绪就产生了某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有了这个眼神,但他很快又变得平静,说明他把这事压在心底,不让它表现出来。   把情绪压在心底是很可怕的,因为谁也察觉不出来,而对方则会在不动声色之间释放这种情绪,变成更可怕的行为。”   “你是心理学家啊,分析得这么细致入微。”姜初雪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有几许发自内心的佩服。   “懂一点吧。”李八斗谦虚地说。   然后,他接着往下翻看。   又看见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夏天和吴敢争执之时,旁边的一个黄头发踹了夏天一脚,夏天没有防备,加上那一脚踹得用力,夏天一个趔趄摔出去,此时旁边的唐白以极为迅速的反应伸手将夏天扶住了。   黄头发是突然的一脚,谁也没有防备,唐白的反应居然那么快,出手也那么迅速,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如果是一般人,首先反应没这么快,即便反应过来,出手也不一定来得及,即便出手来得及,也不一定扶得稳。   要知道夏天有一百斤左右的重量,加上黄头发踹这一脚,一般人去扶的话,很难扶得住,就算扶得住,自己的身子也会跟着站立不稳,会趔趄。   而唐白扶稳夏天,他的整个身子仍然保持着平衡,脚下没动半步,这种力量和稳定性,肯定是经过一定训练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唐白是单手扶住的夏天!   而在唐白扶住夏天之时,他看了那个黄头发一眼,那一眼,李八斗又看见了那可怕的眼神,但一闪即逝,复归寻常。   李八斗的心在慢慢地下沉。   细节已经出卖了唐白。   他绝不是表面所见的斯文腼腆的大男孩,他其实藏得很深,无论是他的本事,还是内心,都藏得很深。   “可惜这监控里,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姜初雪看着后出来的吴国晋与唐白和夏天进行的谈判。   “不用听到,我知道。”李八斗说。   “是吗?”姜初雪问,“他们在说什么?”   李八斗说:“吴国晋表示愿意赔两万块钱,被唐白拒绝了。”   “吴国晋愿意赔两万块?还被唐白拒绝了?”姜初雪一脸惊讶。   “这也不奇怪。”李八斗说,“虽然这点事要不了什么赔偿,可有记者在场,吴国晋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身家数亿,两万块于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可唐白没理由拒绝啊。”姜初雪说,“他就算买一部新的电动车,也不过一两千吧,人家都赔两万了,比他一年的工资还多吧,他为什么会拒绝?”   李八斗说:“记得我给你说过我曾经表示愿意资助他读书,被他拒绝的事吗?在他心里,有些东西比钱重要,譬如,尊严。”   “可人家撞了他,理所当然该赔的啊,关尊严什么事?”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人家打了他,他不要钱,要人家自己打自己,再道歉。他认为,有钱,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打人。当然,有钱也不能买他的尊严。”   “这显然不现实。”姜初雪说,“人家人多势众,嚣张跋扈惯了,要不是记者在场,人家都不知道会把他怎样,又怎么会自己打自己,还给他道歉?”   李八斗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不自己打自己,不给他道歉,平了他心中这口怨气,他会有他的办法去惩罚对方?”   “他会有他的办法去惩罚对方?”姜初雪皱了皱眉。   李八斗点头:“没错,也许,就像……凶马案一样。”   “你觉得是唐白制造了凶马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不确定,但,也许吧。”   “怎么,就因为他那可怕的眼神?”姜初雪说,“我觉得也正常啊,他心中有恨,又不敢表现得明显,所以在眼睛里一闪即逝,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第74章 案子特殊   “你可能对尸体解剖有独到的经验,也可能善于发现某些现场痕迹细节,但对某些情景的观察,还是缺少经验。”李八斗说,“首先,从头到尾,没有在他的任何迹象上看出他的畏惧之心,他一直处之泰然,就算是后面他拒绝赔偿,引得吴敢再次暴怒,要对他动手,他也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是什么让一个人无所畏惧,肯定是因为心中有底气。而且,你去看下黄头发踹夏天那一脚,唐白扶她的反应,速度,以及力度,那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或者,就算你经过了一些警校训练,你能做到那么轻描淡写地扶住一个突然被踹得要摔倒的人吗?”   姜初雪又把镜头倒回去看了,看完之后才如梦初醒:“真的哦,我居然没想到这一层,他看起来这么孱弱,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快,出手如此干净利落,而且,感觉毫不费力?感觉就是随手一扶。”   “所以你才会大意。”李八斗说,“正常人看来都觉得这是随手一扶,没什么特别,就是没有想到这不是一个平常的脚下一滑,而是被人踹倒,有冲击力的。一般人肯定会跟着摔倒,或者趔趄。而他,脚下生根一般,都没有移动一下。”   “这么说来,这个唐白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是个有身手的人。”姜初雪问,“他有受过什么训练吗?”   李八斗说:“据我所知,公开的训练肯定是没有的,有的话,他也就没必要伪装自己了。”   “你的意思是,是特工之类的秘密训练?”姜初雪问。   “不知道。”李八斗叹息一声,“也许吧。”   “会不会,是阎老三?”姜初雪突然想起来,“不是说那个阎老三可能服役于特种部队的吗?唐白跟他关系不一般,有没有可能是阎老三教他的?”   李八斗点头:“有可能吧,虽然夏天说唐白和阎老三的关系,只是阎老三经常找他买书,因而熟悉一些,但这只是唐白自己说的,未必是真相。总之,唐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已是事实。”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姜初雪问。   “我们去找他聊聊吧。”说着,李八斗将派出所的监控视频拷贝了一份下来,和姜初雪一起,往唐白的书店而来。   李八斗让姜初雪开车,他说他好在车上想想,等下的天该怎么聊。   上午十点正,阳光有些刺眼。   唐白正站在书店门口,看着门前的人来人往,有些失神。   然后,在抬起眼的不经意间,他看到了那辆靠边停下的警车,和警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地颤了下,但很快复归平静。   他大概清楚,若只是李八斗一个人来的话,还可能只是顺道,唠唠家常,带着一个警察来的话,肯定又是跟案子有关。   那又能怎样呢?   他微微地笑了笑,喊了声:“八斗哥。”   “你这工作真是闲啊。”李八斗说,“我就没有哪一次来,看见你店里有顾客的。”   唐白说:“再闲的工作也总得有人嘛。”   “那倒是。”李八斗说,“这世界总有很多东西并不重要,但又不可缺少。”   “是的。”唐白说,“人也如此。”   “人肯定不一样。”李八斗说,“所有人都是重要,且或不可缺的。因为每个人都是既在乎着别人,也被别人在乎着。于其他人来说,或可有可无,而于彼此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   “嗯,倒也是。”唐白说,“就算是穷人,也有亲人,和在乎的人。”   “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是来讨论哲学的?”姜初雪问。   “姜警官这么性急吗?”李八斗说,“行,那我们就说正事吧。”   “什么正事?”唐白问。   李八斗说:“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好了,关于你对跟踪夏东海的解释,并不能完全让人信服,警方会议分析认为,你当时的形迹是可疑的,所以在随后的夏东海被杀案中,还是需要你有一个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8月14日晚,你到底在哪里干什么?”   “8月14日晚?”唐白说,“我不是说了,我在家睡觉吗?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晚上都在家睡觉。”   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遇见我那天除外,那天我是去找同学,没找到,耽误到很晚。”   “你还在撒谎。”李八斗说。   “是吗?我有撒谎吗?”唐白愕然,“哪里撒谎了?”   “我去问过你妈了,她都说了,14号晚上你出去了,没有在家。”   边说的时候,李八斗的两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唐白,看他的反应。   果然,唐白的表情瞬间一颤,很快复归平常:“是吗?我妈这么说?你明知他有病,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你还当真?”   李八斗说:“精神疾病不是常态,通常都是间歇性发作,就算严重的精神病人,也会有相对清醒和正常的时候,这个时候说的话是可信的。”   “你的意思是我妈清醒的时候这么说的?”唐白问。   “是的。”李八斗答。   有瞬间的沉默。   只是瞬间,唐白就摇了摇头:“不对,她肯定是搞错了,她说我出去了,肯定是你遇见我的那个晚上,她虽然有时清醒,但并不会记得具体的日子。我们正常人尚且会记不清某个并不是印象特别深刻的日子,何况她呢?”   李八斗说:“如果你妈没法证明你14号晚上在家睡觉,你就没法提供你的案发时不在场证明,你的嫌疑就无法洗脱!”   “那你们有案发时与我相关的在场证明吗?”唐白说,“正常逻辑不应该是你们拿出案发时与我有关的在场证明,然后找我要不在场证明的吗?”   李八斗说:“这个案子略有特殊,不能按照正常逻辑走,即便是案发时不在场的人,仍有作案的可能,明白吗?”   “那也总得要些证据的,是吧?”唐白说。   “是的。”李八斗说,“证据肯定得要,但我觉得,如果是你,或跟你有关,希望你能主动交代,有什么我也会帮你,不要到最后,什么都晚了。” 第75章 回不去了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唐白自嘲一笑,“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在八斗哥你心里,竟然是一个会杀人的凶狠之徒。”   “是的,我也没想到。”李八斗说,“在我们的这一生中,有很多人我们都会看走眼,有很多事我们都想不到。也许,我们曾熟悉的,会变得陌生;我们曾热爱的,会变得淡然;我们曾相信的,会变得怀疑;   我们曾无话不说的,也会变得无话可说。时间,也或者是生活,无时无刻地,不在改变。”   “不,我始终是我。”唐白说,“无论这个世界怎样变,我都始终是我,纵然失去了,我也始终守着最初。”   “行,那我再问你另外一件事吧。”李八斗问,“你和阎老三什么关系?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杀猪匠。”   “阎叔?”唐白说,“没什么关系啊,就是熟人,我找他买过肉,他找我买过书,久了,就熟悉了,怎么了?”   李八斗说:“据我所知,就算跟他一起卖了十年肉的人,关系也是不冷不热,就算是跟他一个村子的人,也和他没什么来往,为什么独独跟你很熟呢?”   “这个,恐怕你得问他了。”唐白说,“大概,再孤僻的人,都会有自己觉得投缘的人,有愿意多看两眼或多说两句话的人吧。”   “你的本事是哪里学的,他教的吗?”李八斗问。   “什么本事?”唐白一愣。   李八斗说:“区别于常人的本事,反应,速度,力量,气场!”   “反应,速度,力量,气场?”唐白一脸茫然,“这是些什么东西?”   “你果然喜欢伪装自己,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会摊牌。”李八斗说,“我给你看样东西,用事实来戳穿你吧。”   说着,他拿出了拷贝好的那段监控,安装在书店的电脑上,特别地将他扶着夏天的那个片段给他看了。   “看出这个场景有什么问题了吗?”李八斗问。   “有什么问题?”唐白问,“不该碰人家女孩子吗?”   李八斗说:“那个黄头发突然猛踹的这一脚,周围没一个人反应过来,包括夏天,但你反应过来了,并且迅速出手,单手将她扶稳,在那么大的惯性力下,你单手扶她,自己却纹丝不动,你觉得这是一个常人能做到的吗?”   “这个吗?”唐白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的,我练过一些吧,我好像跟你说过,在曾经的有一段时间里,我经常被人欺负,所以就希望自己能变强,我还想过去考警校呢,但命运阻断了那条路,后来我就自己买些书来学习着,包括做做俯卧撑,扎扎马步,打打拳之类的。加上我家里的农活多半都是我干的,我比一般人更强一些,没什么问题吧?”   “你既然知道自己比一般人强,当时吴敢及同伙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还手?”李八斗问。   “为什么?”唐白说:“很简单啊,因为我明白,这世道权势比拳头厉害,我知道他们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可能打得过他们,但我不敢,我怕报复。   我知道这些有钱有势的人,他们人多势众,他们有刀,甚至还有枪,他们伤了人,甚至能逃脱法律制裁。   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于这个社会来说,我这样的人是如蝼蚁,就算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顶多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或叹息一声,但我是我妈的全世界。   所以,我得为她好好活着,哪怕辛苦,哪怕屈辱。他们打就打吧,打够了也就走了,我又能平平静静地过我的日子了。”   “你还是习惯了说谎。”李八斗说。   “是吗?”唐白问,“我怎么又说谎了?”   李八斗说:“若你真是如此心态,吴国晋说赔偿你两万了结此事的时候,你就会答应。然而你却拒绝赔偿,要让对方自己打自己,还向你道歉,你这就是在逼对方,激怒对方,根本没有半点害怕!”   “这个……”唐白抬起目光,“我能不能问八斗哥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八斗问。   唐白问:“就是,有时候在漂亮女生面前,可能还是你比较心动的那类女生,你会不会更在乎面子,或者尊严一些?”   “会,肯定会。”李八斗说。   “那就对了。”唐白说,“我本来也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接受对方的赔偿要那样,后来才想明白,大概是因为那个帮我的漂亮女孩,她为了帮我,也被对方打了,我却接受对方的赔偿,接受对方的羞辱,那大概已经超过了我做人的底线。我们再怎么胆小怕事,再怎么懦弱无能,但也该有个底线,是吧?”   “嗯,没毛病。”李八斗说,“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以前的你,胆小,忍让,沉默,没想你成长了,成长为一个再也不怕事,而有担当的人。”   “人总得成长的,不是吗?”唐白说。   “成长当然可以。”李八斗说,“但变坏就不可以了。”   唐白说:“我知道这世界已经很坏了,而且在不断地变得更坏,但我不会变坏,永远都不会的。至于杀人,更不可能。”   “嗯,那就好。好好照顾你妈吧,她年纪大了,而且又精神失常,实在是经不起风浪了,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给我,只要八斗哥能帮得到的,都没问题。”   说完,李八斗就带着姜初雪走了。   唐白站在那里,看着李八斗的车子去远,看了很久,才缓缓地说得一句:“我也想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可回不去了。有很多事,都是回不了头的。” 第76章 别做坏事   “怎么,我们就这么走了吗?”车上,姜初雪似有不甘。   “不走,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还能怎么样?”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他说他14号晚上在家,他妈说他出去了,明显是他心虚说谎,加上他有跟踪夏东海的事实,完全可以把他带回去审的。”   “他妈根本就没有说他14号晚上出去了,是我乱说的。”李八斗说。   “你乱说的?”姜初雪一愣,“为什么?”   李八斗说:“我想诈他,看看他的反应。”   “结果呢?”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被我诈到了,我看到了那一瞬间他内心的震动,但很快掩饰过去,他的反应很快,立马就想到了辩解之词。”   “是的。”姜初雪说,“他看起来很沉着,老练,面对你的审问,总是能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就像是一个受过反间谍训练的老手一样,这与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符。”   “没错。”李八斗说,“他的心理素质很强,让我也很意外。天知道,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变得如此地深不可测?”   “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侦查重心放他身上来了?”姜初雪问。   “可以是可以,可问题是,从哪里着手?”李八斗说,“我们手里并没有一样可以让他无从辩解的证据,现场也没有与他相关的东西。跟踪夏东海的事,他已经做了解释,尽管我们不信,但他的说法,还是可以自圆其说的。我们能看见的瑕疵,没法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倒也是。”姜初雪说,“看起来疑点很多,但没有一点能落到实处上,也是枉然。”   李八斗说:“不用急,慢慢来吧,总有办法的。”   姜初雪也没再说什么,她看着认真开车的李八斗,愈加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他不过二十几岁,还很年轻,可他身上,看得见稳重和担当,看得见认真和才华。   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世界是不多的。   夕阳像一条钻进草丛的蛇,连最后的那点尾巴也都缩得不见了。   坟堆边的坎上,坐着一个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嘴里在喃喃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就往坎下跳了下去。   所幸坎不高,也就两米多,地里的泥土也比较松软,不至于摔伤,只是跌了一下。   她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还掸了掸身上的土,然后嘿嘿笑着,爬到了其中的一座坟上,躺在了上面。   双眼空洞地看着那越来越暗的天空,嘴里轻轻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那歌声听起来,如泣如诉,充满哀伤。   旁边颠簸的碎石子公路上,唐白回来了。   他并没有留意到躺在坎下坟堆上的女人,他将电动车停在了屋前的坝子,边往屋里去边喊着:“妈,我回来了。”   目光所及,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他再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见人,就有些慌了起来,赶紧扯开喉咙大喊起来。   “妈……妈……妈……”   能听见从远山传来空洞的回音,却不见有人回应。   他赶紧跑去猪圈和屋后都看了看,都没见到人,他开始冷静下来,想想她可能去的地方。然后,他又骑上电动车,往两座坟堆而来。   果然,在已经落下的夜色里,她就躺在其中的一座坟堆上。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将电动车停好,从坎上跳了下去,爬到坟堆上去将母亲扶起来,却看见她流了满脸的泪,连前胸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妈,你怎么了?”唐白担心地问。   虽然老妈以前总是有事没事就到坟堆这里来,但基本上都是白天,从没有任何一个晚上到这里来的,每一个天将黑的日子,她都会在家里,等着儿子回来。   无论她脑子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她都会记得一件事,就是天快黑了,儿子要回来了。她就会在门口等着,盼着,念着。   而今天,她没在家里,却在这里,哭成这样。   母亲将一双呆滞的目光转过来,看着唐白,似乎又被触动了心中的伤心事,眼角的泪又猛地大颗滚落。   “妈,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边说着,唐白探身将她扶起。   而老妈却只是将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看。   “妈,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唐白有些急。   他觉得老妈今天有些反常。   而且,她并没有像往常神神叨叨的,能如此安静,说明她此刻神智是清醒的,是一个相对正常的状态。   可这正常的状态里,又有着区别于以前的不正常。   以前的正常状态,母子之间会很融洽,很温暖,母亲会对他各种关心,她知道自己会时常患病,总想在她正常的时候对儿子好点,能作一些弥补,问他的工作累不,帮他多做几个菜之类。   但今天,他看着母亲的目光,总感觉那里面藏着什么。   终于,母亲说话了,她看着他,说:“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和我吵架,离家出走了,然后就没有回来了。”   这话说完,眼角的泪又大颗地滚落。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一个母亲失去相依为命的儿子更令人伤心。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却仍让她害怕,害怕变成事实。   “只是梦而已,又不是真的。”唐白看了眼那在暮色中隐隐可见的房子,“外公外婆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在那些人笑话我们,或对我们冷眼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和外公外婆一起,度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   日子虽然苦,但有亲情在,就是一种幸福。所以,不管这个世界怎样,我都会留在这里,陪着妈妈,永远都不可能离开。就算死,我也会死在这里!”   “那你能答应妈妈,不要去做坏事,好吗?”母亲伸出那既粗糙而又瘦骨嶙峋的手,轻抚着他的头问。   “妈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怎么可能做坏事呢?”唐白说。   母亲说:“妈妈就是在想啊,自从发生了那些事以后,你跟着妈妈,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现在的人,就算是老得要进棺材的,都在往城里挤,去看花花世界。   你这么年轻,却陪着妈妈,住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该谈恋爱了,也没哪个姑娘看得上。   妈妈真怕你心里不平衡,去干出什么坏事来,然后就回不了头了。   其实,妈妈这个病啊,也苦这么多年了,活着,有时候比死了痛苦,早晚也都是要走那一步的人,没什么的。   如果有机会留在城里,你就住城里好了,不要管我,生死有命,让老天安排我就行。   你别为我操心,你要去找自己喜欢的女孩,过自己幸福的生活。   那样,妈妈就算有天进了这坟堆啊,也会开心的。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去做坏事啊,做坏事没有回头路的。”   “妈,你怎么了,你怎么总觉得我会做坏事呢?”唐白问。   “以前,住我们隔壁的那个,你喊八斗哥的,他是做了警察,是吧?”母亲问。   “嗯,是的。”唐白问,“怎么了?”   其实,他已经大概知道怎么了。   母亲说:“他前两天到我们家来了,问了好些你的事,好像,也是在担心里做了什么坏事。”   “问了什么?”唐白问。   “问……你14号晚上在家没有。”母亲说。   “你怎么说的?”唐白问。   “我说,说,说你晚上在家睡觉,天天晚上都在家睡觉。”母亲说。   “你真是这么说的?”唐白问,“你还记得?”   “嗯,是的,记得。”母亲答。   唐白没说话了,下午的时候李八斗来找他,说问过他妈了,他妈说他14号晚上出去了,看来只是李八斗在诈他。也从侧面说明李八斗在怀疑他,严重地怀疑。   母亲又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担心:“唐白,你答应妈妈,不要做坏事好不好。咱们就算穷点,苦点,平安就好,你说呢。”   “妈,我没有做坏事,你放心吧。”唐白说,“这个世界有很多做坏事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做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的心变黑了,人坏到了骨子里,他们该死,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做坏事,我希望这世界能好,没有伤害,没有杀戮,我会守着这一个角落的安宁。”   “嗯,不做坏事就行了。”母亲说,“老人们常说,不义之财莫取,不义之事莫行,是有道理的,做坏事的人,都会遭报应的。要是你出点什么事,妈怎么办啊。”   “没事的,妈。唐白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唐白说。   “知道就好。”母亲说,“也不要去跟别人惹事,惹出事来,咱们担不起,本分点没什么,平平安安的就好,平安是福。”   “知道的,妈。”唐白说,“先别说了,天黑了,咱们回家吧。”   边说着,扶着她下了坟堆。   看着夜色之中身子佝偻步子蹒跚的母亲,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他其实很想对她说,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个胆小懦弱让她担心的唐白了,不再怕人欺负了。   他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她。   这世上,本分和退让并不能让恶人止住恶行,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狠,你比他更狠,他们才会怕,才会收敛。   y?? 第77章 匿名电话   又一个黑夜来临。   李八斗还没有下班,他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页面上写着一些人的名字,夏东海,黎东南,阎老三,王哑巴,唐白。   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串联在同一个案件里吗?又各自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呢?   马杀人到底有什么蹊跷?   包括还存在的一些疑点,夏东海的手机被谁拿走了?对面别墅家的监控硬盘又是被谁取走的?   疑团重重,却没有一个出口。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姜初雪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往这边走来,然后放在桌上,说:“先吃东西吧。”   李八斗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   “怎么,还是怕我下毒吗?”姜初雪问。   “你还能傻到把毒下到刑警队的办公室来吗?这四处都是监控。”边说着,李八斗取出了里面的快餐盒。   “你这么废寝忘食的,有什么发现吗?”姜初雪问。   “案子最大的难度还是在于,怎样可以让一匹马杀人,而且连杀几人而不留痕迹。”李八斗说,“解不开这个谜团,这个案子就是真的难了。我们就算能找出一些与案件相关的可疑人物,可却没有能与之对应的现场证据,我们就始终被动。”   “是的。”姜初雪说,“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怎么样可以做到让马具有人一般的思维,并且具备杀人的能力,实在想不出任何一种可能。   精通动物习性的专家尚且做不到,就更别说普通人了。我有时候就真的在想,这世界是不是有我们还没有发现的领域,那就是一匹妖马,具有普通人类无法抵抗的能力?”   “就算是一匹妖马,它又为何那么冷静地自野鸡山上下来,穿过整个城镇,到达另一边的半山别墅,进入夏东海家里,行为之冷静,目标之明确?”李八斗问。   “那肯定是它和夏东海有什么深仇大恨呗。”姜初雪说。   “他和夏东海有深仇大恨,那为何连他的妻子,甚至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杀了?”李八斗问,“一匹马,还懂灭门,或斩草除根的道理?”   “这……”姜初雪答不上来了。   李八斗说:“还有,无论是夏东海,其老婆,还是那个孩子,他们的死因都如出一辙,脑袋被砸得稀巴烂,手法上的规律,手段上的残忍,跟一匹马联系不到一起。若真是妖马,不更应该是咬死,踢死吗?为何是砸死?”   “反正是蹄印,也许是踩死呢?”姜初雪说。   “踩死?”李八斗说,“人都站着,肯定没法踩,得人躺着,小孩本身睡在床上就不说了,夏东海小腿和肋骨有受伤,有可能被击倒在地,也有被踩的条件。   夏东海的妻子呢,身上的其他部位没有伤,没有被击倒,她的身高有一米七,马如何踩到她头上?   话再说回来,若是妖马,它还需要给自己戴一副马蹄铁吗?妖马奔跑起来,还怕咯脚?”   “哎。”姜初雪叹口气,“越说,疑点就越多,越是没有方向,没想到我参加的第一个案子,就这么大难度,我有时候都在怀疑,这案子真能破吗?”   “这都没自信了?”李八斗问。   “我看你好像也挺迷茫,没什么底气啊,你还是挑大梁的呢。”姜初雪说。   “我可以的,相信我。”李八斗的眼里突然闪着光芒。   姜初雪点头:“听说你无案不破,我相信你不会倒在这个案子上面的,我就指望着跟你一战成名了。”   “嗯,相信我,没错的。”李八斗笑,“升职加薪出名,都指日可待。”   “我怀疑你有吹牛,虽然我没有证据。”姜初雪也忍不住笑。   “吹没吹牛不重要。”李八斗说,“重点是,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就别有事没事拉长着脸了。”   “是吗?”姜初雪问,“难道我不笑的时候就不好看吗?”   “不笑的时候,怎么说呢?”李八斗说,“感觉就像有人欠了你一千万不还似的,谁愿意看一张要账的脸啊。所以,多笑笑,让人可以看见你的友好。”   “你以为,一个人是想笑就可以笑的吗?”姜初雪问。   “那当然了。”李八斗说,“你说我想有钱就有钱,想当官就当官,那可能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我想笑,肯定是可以笑的。我的笑容我做主,没人能干涉吧?”   “可是……”姜初雪说,“如果你内心并不开心,就算能笑在脸上,也是没有灵魂的吧?”   “怎么,你内心不开心吗?”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每个人心里应该都装着一些不开心的事吧。”   “是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李八斗开玩笑。   “你先说啊。”姜初雪说。   “我?”李八斗说,“我没有啊,我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   “你确定你每天都很开心,那你每天晚上……”话说一半她就停住了。   “我每天晚上怎么了?”李八斗问。   “每天晚上?”姜初雪说,“单身一个人,也会开心吗?”   本来,她是想说你每天晚上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大海捞针般寻找凶手,也开心吗?   突然觉得这么说出来不妥,会戳到他心里的痛处,所以就打住了,换了种说法。   李八斗说:“单身一个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不也单身一个人吗?就因为单身,所以不开心了?”   “单身,总没有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吧?”姜初雪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李八斗说。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姜初雪说,“我们不是在夏东海的别墅顶上捡到过一支烟头,并做了DNA提取吗?我们既然觉得阎老三和唐白都很可疑,是不是可以把他们带回来,做一个DNA对比?”   “他们两个都不抽烟。”李八斗说。   “都不抽烟?”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是的,我观察过,阎老三嘴巴里喜欢嚼槟榔,唐白的牙齿很白,也没见他兜里有鼓起来的迹象,显然是不抽烟的。”   “会不会只是表象?”姜初雪说,“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擅长伪装自己的高手。”   李八斗摇头:“这种日常生活习惯很难伪装的,如果要费那么大劲伪装,还不如把烟戒了呢,话说回来。   抽个烟而已,要伪装什么啊。大不了作案的时候不抽烟,或者不带烟,也好过常年伪装自己不抽烟吧。”   “好吧,你说的也有理。”姜初雪说,“那这个案发后又再次进入别墅,留下烟头的人,又是谁呢?”   李八斗正准备说话,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一看,竟然无来电显示,但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凶马案专案组的李警官吗?”一个很低沉的男人声音,可以听得出来,对方是故意在压低声音,或改变声音。   李八斗当即开启了录音功能和扩音器,让姜初雪也能听见,然后回答:“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想给你们提供一点凶马案的线索。”对方说。 第78章 线索   “线索?”李八斗的心中一动,赶紧问,“什么线索?”   “我知道是谁杀了夏东海。”对方说。   “是吗?谁杀的?”李八斗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白山的地下皇帝,黎东南。”对方又突然想起补充,“不,准确地说,不是他杀的,而是他派人杀的。他从不亲手杀人,都是派人去干,他背后有擅长杀人的高手,作案不留痕迹,做的很多案子连警察都找不出线索。”   “可据我所知,夏东海和黎东南关系很好,黎东南为什么要杀他?”李八斗问。   “关系很好?”对方冷笑一声,“很多关系都只是表面而已,背后的事谁知道什么样,你也不想想,以夏东海的本事,他自己当过兵,练过散打,而且也有一帮人,白山这地方,谁敢惹他,就更别说杀他了,除了黎东南。”   “重点是黎东南为什么要杀夏东海,而且还是灭他的门?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吗?”李八斗问。   “这个我没法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夏东海是黎东南派人杀的就行了,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就自己去调查吧。”   说完,便挂掉了电话,传来声声忙音。   李八斗赶紧回拨过去,然而,提示音却说,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可恶!”李八斗不由得气恼地骂了声。   姜初雪说:“确实是可恶,脑子不会有问题吧,既然举报,又不说个明白。”   李八斗说:“他是怕说得太过明白,暴露了他的身份。”   “你相信他的话吗?”姜初雪问。   “当然信了。”李八斗很肯定。   “为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因为他说的和我们所调查的,有很多东西都吻合,譬如黎东南和夏东海的关系,以及黎东南的实力,一般人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而且,他说的,黎东南背后有擅长杀人的高手,作案不留痕迹这事,跟我的推断也一样,我的推断认为,阎老三就是黎东南手里那把杀人的刀,以阎老三的本事,杀人完全可以不留痕迹。”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认定就是黎东南制造了凶马案,杀了夏东海吗?”姜初雪问。   “很有可能。”李八斗说,“毕竟,根据他所说,无论是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条件,黎东南都具备。首先,他很清楚黎东南和夏东海之间有仇隙。   其次,以夏东海的实力,白山这地方还真没谁敢惹他,而黎东南恰恰有这本事。   而且,对付夏东海这种有本事的人,叫上一群小混混去打打杀杀,虚张声势的,显然没用。   所以,只有找最厉害的人,下最狠的手,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他,干净利落,永绝后患。”   “可是,就凭这么一个来历不明有头无尾的录音,我们也没法去抓黎东南,问他的罪。我们连他和夏东海之间到底什么恩怨都不得而知,问他肯定也不会承认。”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我们当然不会就这样去找黎东南,我们得先找这个打电话的人,知道更多的信息,再决定怎么拿下黎东南。”   “可是,我猜,这个打电话的人打完电话之后,不只是关了机,很可能连这张电话卡都丢了,不会再用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那也没关系,他就算能把电话卡丢了,难道还能把电话卡的使用记录都清除吗?”   “万一是张新卡,之前都没有使用过呢?”姜初雪问。   “新卡?”李八斗说,“现在的新卡都是实名登记购买,新卡的话更好,我直接就可以找到卡的主人,他就算躲到老鼠洞里,我都能把他揪出来。”   姜初雪说:“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这个打匿名电话的人,凶马案就离告破不远了?这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八斗说:“案子能不能破不敢说,但至少方向明了,剩下的很多事都好办多了。黎东南在白山是地下皇帝,养着职业杀手,有他的一套,要想拿下他,没那么容易,会有几番生死较量的。”   姜初雪说:“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让一匹马穿过城市,直达目的地,闯进别墅连杀三人。”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看他们到底玩的什么幺蛾子,拭目以待吧。”李八斗说着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就说,“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去通讯公司查这个号码。”   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到楼下姜初雪准备去开车的时候,突然发现车身有点偏,仔细一看,左侧的后车轮竟然瘪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一看,上面竟然嵌进了一根弯曲着的铁丝,可能铁丝的尖刚好把内胎划到,所以车辆行驶时没有引起炸胎,但停车后,气就慢慢地漏了。   “怎么,车子坏了吗?”李八斗开出车来,发现姜初雪还在弯着腰看轮胎。   “嗯,被铁丝划破了,漏气了。”姜初雪说。   “这时候也不好喊补胎的,我送你吧,车子放这明天弄好了。”李八斗说。   “这样吗?”姜初雪看着他,“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客气什么呢,你也不像是客气的人,走吧。”李八斗说。   姜初雪上了车。   然而,在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其间,姜初雪看了李八斗几眼,发现他在很专注地开车,她想找点话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之间,似乎除了讨论案子,并不适合去说起有些生活中的事。   也或许,她知道他的一些事,而这些事布满了伤口,她不敢轻易去触碰,让气氛变得更沉闷。   车子在沉默中穿过城市的繁华。   直到目的地,车子停下,两人始终没有交谈。他说一声到了,她回一声,谢谢,晚安。然后,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开车离去。   转过身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孤独,她想起要回去的屋子里,似乎全都是孤独。   她多想在这样的夜里,有一个人,陪着她说说话。或者,像那天晚上的畅饮,只喝酒,不想过去,也不想明天。   她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吗?   她不敢承认,但似乎,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这让她害怕,又怀有期待。   当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一个被叫做父亲的男人对她母亲的伤害,让她看见那些支离破碎甚至狰狞的生活,给她留下一生都无法挣脱的阴影和恐惧。   从此,她就讨厌那种叫做男人的生物。她以为,她的心如冰封,不会为一个人动情,她这辈子都将孤独终老。   对那些趋之若鹜追求她的人,她也尽都冷脸相待。没想,还是措手不及地,被他闯进了心里来。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准备。   这么多年,他为了那份失去的感情,痛着微笑,画地为牢,深深地打动了她。那是她曾幻想过的男人,和爱情。 第79章 追踪   第二天一早,李八斗就带着姜初雪去了通讯公司,调查昨晚打来的电话号码。   号码是很早以前的,没有实名登记,所幸的是上面有一些通话记录,李八斗就找了一些拨出电话和呼入电话了解,查出了电话号码的主人,真名郎四喜,人称郎老四。   平山镇响马村3组人,是一个老篾匠,常年在家。   年龄有五十好几了。   显然,这个叫郎老四的老篾匠不可能知道黎东南的背景,以及和夏东海之间的恩怨。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打电话的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拿了这个郎老四的手机,用郎老四的手机打的电话。   但对方怎么拿到的郎老四的手机呢?   偷的,抢的,还是怎样,还得去调查才行。   李八斗决定走一趟平山镇响马村。   行程一百多公里,而且多是崎岖山路和乡村公路,车速只能保持在四十到六十之间,一路上十分颠簸和摇晃。   一共开了两个小时,车才到平山镇,而平山镇到响马村,还得有一个小时,路也更难走。   “那个举报人怎么想的,竟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弄个手机打举报电话?”姜初雪忍不住牢骚。   李八斗说:“地方越远,越偏僻,我们就越难找到他,这道理很简单。”   “他这么怕我们找到他,又何必来费尽心思打这个举报电话呢?”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我猜,他跟黎东南之间也有什么矛盾吧,但他斗不过黎东南,所以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而且,他不敢把有些事说得太明白,因为有些事知情人不多,他说明白了,我们去调查黎东南的时候,黎东南就会清楚是他出卖的了。   甚至于,他知道黎东南有一张关系网,不确定我们警方内部有没有黎东南的关系,万一有,把他给卖了呢?一个随时可能被危及生命的人,做事自然会更小心谨慎。”   “这个黎东南有这么可怕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在网上看到一种说法,说黎东南就是白山地下世界的皇帝,白山所有的大哥,在他面前,都得低着头说话,尊称一声南爷。我开始是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的,后来的调查发现,他应该确实有这么强大。”   “是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首先,有阎老三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为他卖命,杀人而不留痕迹,还有谁敢挡他的路。   另外,你看那些稍微有点身家的老板,有点分量的大哥,出行之时都会跟两辆车,带几个人,显得有排场,有安全感。   可黎东南不一样,他在任何时候,去任何地方,都没有带人,只有一个司机跟着他。   我初以为那就是一个司机而已,后来在马场,我看他从一两里外跑过来,气不喘心不跳,而且姿态很有军人气质,我猜他是个难得的高手,一个人足可保护黎东南的安全。   试想,一般人为了让别人知道厉害,因而更敬畏自己,恨不得把自己那些家当都亮出来,让全世界知道。   黎东南不一样,他养着的保镖,以及杀手,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无比强大地存在着,说明他这个人的手段都在暗处,一般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是毁尸灭迹的那种。这样的人,一般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谁要惹了他,没点动静就消失了。”   “法律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坐大成事了!”姜初雪不满。   李八斗笑了笑:“凡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法律有时候也会打瞌睡,或睁只眼闭只眼。而罪犯也可能会伪装自己,把自己混进法律的队伍里面,变成自己人。   人的世界,有很多东西没法清白,因为人心本来就充满了欲望和罪恶。   道德也好,法律也罢,它们在不一样的人心里,就会有不一样的价值和标准。有些人,只会把它们当成口号,并不会当回事。”   “至少,你是个好警察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算不上好警察,但至少称职吧。”   “称职?”姜初雪说,“说起来很应该的事,可我怎么觉得,已经是很高的标准了。我在想,要是每一个身在其位的人,都能像你一样做到称职,这个世界的犯罪肯定会少很多吧。”   “也许吧。”李八斗说。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社会生态的恶劣性,当人们习惯了打着小算盘耍着小聪明谋求私利,并以此为追求时,他们在任何岗位上,都没法称职。   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又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李八斗和姜初雪才赶到了要找的响马村3组,然后找了个在地里干活的老太婆问了郎老四其人。   老太婆为两人指了路,公路可直达郎老四家门口。   李八斗开着车来到郎老四家,根本无需再问,就在门前的坝子里,坐着一个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竹条编织的老头子。   车子开近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头来看着,并且把嘴上叼着的烟拿下,抖了抖烟灰,腾起的烟熏得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就眯着眼睛看着从警车上下来的两个不速之客,颇有些茫然。   “你就是郎老四,是吧?”李八斗问。   “是,有什么事吗?”郎老四问。   李八斗出示了证件:“白山刑警队的,找你了解点情况。”   “什么情况?”郎老四问。   李八斗当即说出那个电话号码来,问:“是你的号码吗?”   “嗯,是的,怎么了?”郎老四问。   “这两天电话一直是你在用吗?”李八斗问。   “没有。”郎老四说,“昨天被人拿走了。”   “昨天被人拿走了?”李八斗问,“谁拿走的?”   “不,不认识。”郎老四摇头。   “不认识?”李八斗问,“不认识怎么拿走你电话?”   郎老四说:“他当时开着车从这里过路,说有急事要打电话,然后他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就找我借,我就借给他了。”   “你只是借他打个电话,他就把你电话拿走了吗?”李八斗问。   “也不是。”郎老四说,“他当时说了有急事要与人联系,得拿我的电话去找别人联系,所以就给我拿走了。”   “可是你都不认识,你会把电话给他拿走?还是有留下什么地址,和联系方式?”李八斗问。   “没留地址和联系方式。”郎老四说,“但留了钱。”   “留了钱?”李八斗问,“多少钱?”   “五千。”郎老四说。   “五千?”李八斗皱了皱眉,“这么多?” 第80章 拿走的手机   郎老四说:“是的,当时我是不答应他把电话拿走的,就像你说的,我又不认识他,肯定不放心咯,然后他就说放五千块在我这里,怎么说也不会骗我手机不要五千块钱了吧,他还说等回来取钱还手机的时候,给我五百块作为感谢费,我就答应了,这都一天过去了,他也没回来还手机取钱。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警察同志?”   李八斗说:“出了一桩很大的案件,跟这个手机号码有关。所以,你要不想摊上事的话,我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不能有半点假话。否则,就得抓你了,明白吗?”   “嗯,我老实回答,肯定老实回答。”郎老四边答应着,又骂,“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没人会傻到骗我个几百块的破手机不要五千块钱,原来他是拿去犯法让我背锅,狗日的,现在这些骗子,真是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行了。”李八斗说,“我现在问你,那个找你借手机的人,性别,年龄,身高,胖瘦,发型,衣服,以及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让我想想啊。”郎老四说,“男的,年纪大约三十来岁,长得很匀称,不胖不瘦,高吧,大约一米七几的样子,跟你高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   头发是平头,戴了个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像读书人。衣服,穿的是一件红蓝白条纹的衬衣,戴了手表,差不多就这样了。”   “你们还聊了点什么没有,譬如他问你电话方面的事情,花多少钱买的啊,用多久了之类的?”   “嗯,有。”郎老四想起来,“他问过我号码用多久了,我说都十来年了,他说那时候买的号码好像都没要身份证登记的吧,我说是,后来通讯公司让我用身份证实名,我也没有实名,反正我里面有话费,他还敢停我的机?”   听到这里,李八斗已经大概心中有数,又问:“还记得他开的什么车吗?”   “车啊?”郎老四摇头,“我不认识车,只知道那是轿车,四个轮子的,什么牌子我不认识。”   “如果你看见车子了,还能认得出车的样子吧?”李八斗问。   “嗯,认得,肯定认得。”郎老四说,“我当时就觉得那车子看起来很有档次,有气势,转着圈圈看了一遍。”   有档次,有气势?   李八斗当即从手机上先找了辆路虎给他辨认,他说比这个看起来还要霸气一些,车子前面有些图案也不一样。   当下,李八斗又找出了悍马的图来。   “对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派头。”郎老四喊起来。   “记得车牌吗?”李八斗指着悍马车前面保险杠中间的位置,“就是横在这里有数字的那个东西。”   “那里?”郎老四摇头,“看不清楚,好像是做婚车,贴了个百年好合。”   “那人昨天什么时候在这里把手机借走的?”李八斗问。   “中午。”郎老四说,“刚吃完饭一会,大约一两点的样子吧。”   李八斗问:“当时你看见这辆车,是从哪个方向来的,然后又从哪个方向走的?”   郎老四说:“他先是从你们这个方向来的,路过我门口,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又回来路过我门口,找我借了手机,就跟你们来的方向走了。”   “嗯。”李八斗听后若有所思,又跟着公路找过去。   乡村的公路跟城里的路不一样,没有全部用水泥填平,是一部分泥巴一部分碎石子混合,再铺平了,但有时候下雨行车,泥巴的部分会让车轮打滑,造成一些坑坑洼洼。   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泥土多的部分,车轮驶过时,就会留下车轮印。   李八斗在前面路上泥巴多的地方找到了一些残缺的车轮印,虽然残缺,但还能大致分辨得出来,的确是悍马常用轮胎的轮印。   “对了,把你那五千块钱拿出来,我跟你换五百。”李八斗边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了五百块现金。   郎老四虽然不知道他干什么,但警察这么说,他赶紧就这么做,去把那五千块拿了出来,递给李八斗。   全是百元面额的一叠钱。   李八斗从最上面抽了三张,最下面抽了两张,就说可以了,留了一个郎老四家人的联系方式,当即和姜初雪驱车离开。   “你要这几张钱干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这钱上肯定有那人留下的指纹,到时候他要不承认,咱们对一下指纹就行了。”   “这都想到了,想得挺周到啊。”姜初雪问,“那想到怎么把这个人找出来了吗?”   “我肯定是有办法了,但我想听听你这个天才法医的高见。”李八斗说。   “你是在考我?”姜初雪问。   “就当是吧。”李八斗说。   “这还不简单吗?”姜初雪说,“你问了那辆车离开的时间和方向,和我们现在同一个方向,肯定是路过平山镇,回白山县城。   时间在一到两点的时候,从郎老四家到平山镇,算一个小时吧,那他就是两点到三点的时间到平山镇,我们只要这个时候去看平山镇的道路监控,找那辆车牌蒙有喜字的悍马车,甚至对照一下车里穿红蓝白条纹衬衫的三十几岁司机,不就OK了吗?”   “看来,你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与我想的不谋而合。”李八斗说。   “你真当我只会解剖尸体,看看现场?”姜初雪说,“破案原理相通,逻辑相同,你是觉得我才上班没两月,当实习生看了吧?”   “没有没有,只是路上无聊,随便聊聊而已,我可没有对实习生的偏见。”李八斗说,“当初我是实习生的时候,被要去侦破案件,很多老警察都得刮目相看的,我从不小瞧实习生。   有能力的人,光芒是掩盖不住的,在很早的时候就崭露头角了。而且,越年轻,越早的时候,做事越有激情,有想法,你说呢?”   姜初雪说:“我能说什么,你夸夸其谈的把自己吹嘘了一番,我要说不是这样,气氛岂不是很尴尬,我情商还不至于这么低吧。所以,你是天才,你说什么都对啰。”   李八斗笑:“我也觉得,你是天才,你说什么都对。”   “嗯,确实厉害,你肯定我,又把自己肯定了一遍。”姜初雪说。 第81章 工于心计   一个小时后,两人赶到镇上,去了镇派出所,调看两点到四点之间的路口监控。   大约两点五十分,监控里出现了一辆悍马,但悍马的车牌处没有“百年好合”的喜字。   李八斗还是将画面停顿了下来,仔细地看了车里的人,穿的也不是红蓝白条纹衬衫。   甚至于,开车的也不是一个留着平头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年老的司机。   他只好又继续往后看。   小镇上的车辆来来往往的倒也不少,但多是一些普通车,譬如面包车,小货车,还有低档轿车,像悍马这样的车少得可怜。   李八斗从两点看到四点,就只看到了那一辆悍马。   “难道,那辆车没从这里经过?”姜初雪疑问。   李八斗说:“如果那个人真的熟知黎东南,还知道黎东南和夏东海的恩怨,并因为某些原因举报黎东南,那他一定是白山县圈子的人,他一定会回白山县城。   而他要回白山县城,就只能从这里回,如果是走路,还可以翻山越岭,哪里都可以走,但是开车,从响马村回城,这里是必经之路!”   “可是,我们并没有看见这辆车?”姜初雪说,“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已经看了两个小时的道路监控,难道还在后面?”   “往后面看看再说吧。”李八斗说着,继续往后看监控。   一直看到晚上十二点,也没有再看到经过的悍马车。   “这什么情况?”姜初雪问,“难道这辆车压根就没有回城,就停在乡下,那个人就在乡下打的举报电话?”   “不可能!”李八斗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能和黎东南这种人物有利益纠葛,并有恩怨的,那都不是一般人。所以,这个人不可能亲自跑这么远来乡下,用这样的办法骗一个电话。   他肯定是派了自己的心腹来做这件事。但他也只能是让心腹来帮他找一个足够安全的电话,不会让心腹来打这个举报电话。   所以,心腹拿到这个足够安全的电话之后,一定会回城,把电话给他的老板,由老板自己打这个举报电话。   这个举报电话关乎黎东南,所以举报人不会让任何外人知道是他打的电话,包括他的心腹,虽然帮他拿回了这个电话,但也不会知道他用这个电话干什么,更不知道他是用来举报黎东南,明白吗?”   “可是,这个人这辆车就是没有经过这个回城的必经之道啊。”姜初雪说,“举报电话是昨天晚上将近十点打的,我们把监控都看到了十二点。按照你的说法,对方肯定会在十点之前回城的,而镇上回城还得两个多小时,所以对方如果要回城,就必须在八点之前经过这个监控的。”   “也许,我明白怎么回事了。”李八斗思考之后,如梦初醒。   “怎么回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金蝉脱壳,人车分离!”   “金蝉脱壳,人车分离?”姜初雪还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意思就是对方算到警察会根据郎老四说的某些特征来找这辆车,或者他。因此他会把这些特征打乱。   首先,我认为他们其实有两辆车,一辆由一个老头开着,一辆由年轻人开着,年轻人开着悍马去拿到那个手机之后,在没进镇子的半路上与老头换了车开,并且把贴着车牌的“百年好合”喜字撕掉,明白了吗?”   “明白了,原来如此!”姜初雪说,“那个穿红蓝白条纹的年轻人其实开着另一辆车回城,而我们之前看见的老头开着的悍马,其实就是那个年轻人的悍马?”   “没错,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李八斗说,“所以,我们现在一是锁定这个老头和悍马。二是继续找,不看车子,只看司机。   时间范围可以缩小点,悍马车是两点五十经过,我们假设那辆车提前或者往后一点经过,看两点四十到三点之间的车子就可以。”   “以红蓝白条纹衬衫和眼镜为特征对比吗?”姜初雪问。   “不一定。”李八斗说,“此人如此工于心计,他知道警方会从郎老四口中打听他的衣着特征,很可能他会换衣服呢?   取下眼镜呢?重点是年纪,而且相貌比较正,至少看起来不是那种农村人。   我还有个猜想,他们换的那辆车子,恐怕也不会很差,跟小镇上这些低档车应该有一定区别。”   “嗯,有道理。”姜初雪说。   两人又继续查找。   果然,查到三点十分的样子,姜初雪在一处监控里发现了一个特征很像的年轻人,就是那种看起来相貌很正,不像是乡下做苦力的年轻人,虽然没有穿着红蓝白条纹衬衫,换了件白色的,但看起来很干净,有档次,开着一辆丰田霸道。虽然没戴眼镜,但发型是平头。   她让李八斗确认。   李八斗也觉得很像,但不能确认。   他当即拍了照下来,并多拍了几个特征相似的年轻人,然后又开车返回响马村,找到郎老四,让他从几张照片里辨认谁是留五千块钱拿走他手机的年轻人。   果然,郎老四一眼就指认出那个丰田霸道里的年轻人是。   李八斗和姜初雪相视一笑,总算没有白忙活。   两人当即上车返城。   “真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人做事都这么有手段了吗?还用这么多伎俩?”姜初雪说。   “然而,也没什么用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八斗说,“他们的伎俩还是拙劣了一点,如果他们真能用更高明的办法,咱们就别想找到线索了。”   “你觉得还能用什么高明的办法?”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不用两部车,就只要一辆,去的时候由老头开车,年轻人藏在车后座,让监控无法抓拍到。   路过监控,到了乡下,再由年轻人开着车去骗手机,老头下车在半路上等,等年轻人骗到手机后,半路接上老头,继续由老头开车,年轻人藏在车后座。   这样的话,即便我们明知那是我们要找的悍马,可唯一的证人说不出车牌,说不出任何能对应得上的特征,司机也不一样,我们要在茫茫人海里凭着一件衬衫,一个人的身高和发型找对人,那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了,你说呢?”   “要每个罪犯都有你这脑子,全天下的警察都该头疼了。”姜初雪说,“幸好你做了警察,不是罪犯。”   李八斗说:“那倒是,脑子确实是个好东西,关键还得用在正道。可惜的是,这个社会的很多人,都把脑子用歪了。” 第82章 找到司机   回到城里,李八斗当即去查了悍马和那辆丰田霸道的户主,悍马车的车主叫龙大江,丰田霸道的车主叫朱鹏程。   而从证件照及资料判断,那个老头叫朱鹏程,年轻人叫龙大江。   李八斗在驾驶证登记处记下了两人的身份证住址和居住地址,对姜初雪说:“我们兵分两路吧,你去找谁?”   “都可以。”姜初雪说。   “你去找这个老的吧。”李八斗说,“以防万一,可以打电话给包古或者大勇,找个帮手去。”   “你的意思是,抓回去吗?”姜初雪说,“似乎,还不构成抓捕条件吧?”   “不是抓,是请,请回去协助调查。”李八斗说,“当然,如果请不动,那就是抓了。”   “行,交给我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记住,叮嘱其家人,不要走漏任何风声,明天就会放人回去。否则的话,就别想出得去了。不然,被幕后老板知道了消息,我们又得大费周章。”   “知道了。”姜初雪说声,转身欲走。   “等等。”李八斗突然想起什么,喊住她,“算了,你开我这辆警车去,我回去另外开一辆吧。”   边说着,把钥匙递给了姜初雪。   姜初雪看着钥匙,莫名地热了热,问:“那你呢?”   李八斗说:“我打个车就行了。”   “要不,我送你回去开吧。”姜初雪说。   “那也太折腾了。”李八斗说,“没事,这路上到处都是出租车,随便坐一辆就行了,又不是多困难的事。”   “行吧,那我先走了。”姜初雪说着,转身上了车。   那个时候,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又莫名地好了几分,有些细节,虽是小事,但可见一个人的胸怀和修养。   见姜初雪开车离去,李八斗也拦了辆出租车回刑警队,开着警车直奔龙大江的居住地址而来。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城市的霓虹已经四处亮起,有些人还在早出晚归的路上,有些人已经吃过晚饭,出来闲庭散步了。   当李八斗赶到龙大江家的住址,敲开门,看见那个开门的人时,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个开着丰田霸道被郎老四指认的年轻人,没有戴眼镜,双目炯炯有神,很精神。   “你叫龙大江,是吧?”李八斗问。   “是的,有什么事吗?”龙大江问。   李八斗出示证件:“白山刑警队的,找你了解点事。”   “什么事?”龙大江神色镇定。   李八斗说:“这里说恐怕不行,跟我回刑警队再说吧。”   “我犯什么法了吗?”龙大江问。   李八斗说:“没说你犯法,只是有点事找你了解一下,让家里人放心,没什么大事。”   龙大江犹豫了下,似乎觉得别无选择,就转身对身后的一个女人说先去一下。   李八斗也对那女人说,只是去做个了解,没什么事,但如果有人问起,不能说跟警察走了,就说他自己出去玩了,这样的话他明天下午就可能回来。否则的话,明年都未必回得来。   女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点头。   当下,李八斗就带着龙大江回了刑警队办公室,让他先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坐着说吧。”李八斗还是挺客气。   龙大江坐下。   “昨天下午你是不是去响马村的一户篾匠家里拿走了一个手机?”李八斗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手机?”龙大江一愣,“什么手机?”   “不要给我装糊涂。”李八斗说,“否则的话,我就不是在这里跟你讲话,而是直接带你去审讯室了。也不用脑子想想,如果没有证据,我会找到你吗?”   龙大江不说话了,他看着李八斗,在判断。   李八斗见他还想挣扎,当即拿出手机,翻出丰田霸道里那个司机的照片:“这是你吧?”   龙大江探头看了眼,脸皮颤动了下,还是点头:“嗯,是我。”   李八斗说:“我问了那个篾匠,他说了,那个留下五千块钱拿走手机的人就是你。你需要喊他来对质吗?需要的话我就先把你关起来,再去找他来辨认!”   “不需要,不需要。”龙大江忙说,“确实是我拿的手机,但是,我留了五千块钱作为押金,不算偷,不算抢,也不算骗吧?”   “既然不算偷,不算抢,也不算骗,那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李八斗问。   “这……”龙大江反应挺快,“你当时说我去拿了别人一个手机,我的反应就是偷抢,原来说的是留钱这事,我这算借嘛,我后面才反应过来。”   “好吧,你现在认了是你留的钱,拿的手机了?”李八斗问。   “嗯,认。”龙大江说。   “那好,手机呢?”李八斗问。   “手机?”龙大江一愣,旋即说,“我也不知道,丢了。”   “丢了?”李八斗问,“怎么丢的?”   “不知道啊。”龙大江说,“我要知道怎么丢的,不就捡起来,就不会丢了啵。”   “不要跟我玩这一套。”李八斗厉声说,“我知道是有人让你去拿的这个手机,这个手机在另一个人手上,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你什么事都没有。否则的话,我得给你戴手铐,你就回不去了。”   “有人让我去拿的手机?”龙大江装着糊涂,“谁啊?为什么要让我去拿别人手机,那手机里有什么秘密吗?”   “那好吧。”李八斗说,“你现在告诉我,昨天你开车几个小时去响马村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又为什么非要留五千块钱借走那个手机。为什么你去借手机的时候开着悍马,回城路过镇子监控又开着丰田霸道?”   “这个,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啊。”龙大江说,“城里呆得闷了,我就想去个远点的乡下散散心,以前我去过响马村,觉得那地方山清水秀,所以就去了啊。   至于借手机的事,我自己手机没电了,就找别人借,借手机留了钱,没毛病吧?   还有换车的事,我刚好遇见了一个朋友,我就跟他换个车开开怎么了,也犯法吗?难道不是只要有驾驶证谁的车都可以开的吗?”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李八斗问。   “开车。”龙大江答。   “在哪开车呢?”李八斗问。   “煤炭公司。”龙大江说。   “拉煤?”李八斗问。   “不是。”龙大江说,“在公司里面,接送一下人。”   “知道昨天周几吗?”李八斗问。   “周几?”龙大江摇了摇头,“不记得,除了周末,其他时间我都不记的。”   “也就是说昨天不是周末,不该你放假了,那你如何有时间自由地跑那么远去散心呢?”李八斗说,“我大概地算了下,去响马村的时间要三到四个小时,来回的话得七八个小时,早上走,傍晚才能回来。你这一整天的时间都得耗在路上,也叫散心?”   “我觉得开车就是散心啊。”龙大江说。   “我不管你散不散心,你告诉我,你为何在上班时间不上班,开着自己的车去那么远,你有跟公司请假吗,又跟谁请的假?”李八斗问。   “难道我工作的事,你们警察也要管了?”龙大江颇带讽刺。   “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你工作的事,而是你拿走的手机,跟人命案有关呢?”李八斗问,“你会不会老实一点?因为在案件口供面前胡说八道的话,可以叫做干扰执法,也叫犯罪,明白吗?”   龙大江不说话了。   显然,李八斗的话震住了他。 第83章 抓捕行动   而此时,姜初雪也将另一个司机朱鹏程带了回来。   朱鹏程进屋,看见龙大江的时候,颇为意外地愣了下。   “你,你过来。”李八斗向朱鹏程招了招手。   朱鹏程走过去,一脸小心翼翼地问:“警官,什么事?”   “初雪,先把这家伙带去审讯室关起来再说,审完了这个我再去审他。”李八斗指着龙大江说。   姜初雪应声,将龙大江带走。   “好了,我问你,进了这里,还想回去吗?”李八斗问。   “啊?”朱鹏程一愣,赶紧说,“我没犯法啊警官,我是老实人。”   “老实就好。”李八斗说,“老实,就有出去的机会,现在我问你问题,问什么,都老老实实回答,不老实回答,就跟刚才那人一样,去审讯室,咱们换个玩法。”   “嗯,肯定老实回答,肯定老实回答。”朱鹏程连说。   “那行,说说刚才那人是谁,做什么工作,昨天你们去哪里干什么了?”李八斗问。   朱鹏程答:“他叫龙大江,是个司机,昨天我们去了平山镇,至于干什么,我不知道,就是去了一趟。”   “细节,我想知道细节。”李八斗问,“去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为什么去吗?去之后,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譬如,换车开之类的。”   朱鹏程说:“去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就说让我跟他去办点事,只不过去的时候他让我开他的车,他开我的车,然后我们去了平山镇的一个山村,他让我把车子停下,又和我换了个车开,去办点事,我在路上等他,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开车回来,又把车子换给我,我们就回来了,真的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他让你跟着去你就跟着去,他让你换车你就换车?”李八斗问,“你们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朱鹏程说,“他是老板面前的红人,很多时候能够代替老板发号施令。反正,他有权力喊下面的人做事,他喊人做事,不管旷工还是怎么,也都不会记过。”   “是吗?”李八斗问,“你们老板谁啊?”   此时,姜初雪也将龙大江关好回来,看着朱鹏程。   朱鹏程很爽快地就说出了那个名字:“吴国晋。”   “吴国晋?”姜初雪听后想起来,“不是跟唐白发生过冲突的那个煤老板吗?跟他又有关系?”   “跟他有关系才正常啊。”李八斗说,“他的身份,恰好能跟夏东海和黎东南对等得上,也恰好证实了我的推断,一定是他和黎东南有了某些裂痕,他才花了那么大工夫,借着夏东海之死打了这个举报电话。”   “借着夏东海之死打这个匿名举报电话,什么意思?”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很显然,以黎东南在白山的关系网,若是一般的举报电话,恐怕没人搭理,他能在白山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已经说明了问题。   可借夏东海之死就不一样了,凶马案影响重大,惊动省里,省领导督导办案,别说黎东南了,就是再加上十个黎东南的实力,都盖不住这件事,也没任何一个人敢说情。   只要矛头指向他,他就会被查,只要是他犯的案,就肯定能把他拿下。吴国晋若和黎东南有矛盾,借这个时机对付黎东南,正好。”   “嗯,是这个道理。”姜初雪问,“那我们现在要去找吴国晋吗?”   “不忙。”李八斗说,“现在还只是我们的推断,还得要龙大江的交代,你现在可以去把他带来了。”   “你,你可以先下去呆一下,一会就放你走。”李八斗说。   当下,姜初雪又将朱鹏程带下去,把龙大江带了来。   “是你老板吴国晋让你去找一个没有实名登记的手机,然后你找到这样的手机,就拿给了他吧?”李八斗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龙大江说。   “知道夏东海一家三口的命案吗?”李八斗问。   “知道啊,怎么了?”龙大江一脸傲慢,“你怀疑是我干的?”   “是不是你干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拿走的这个手机关系到夏东海一家三口命案的真相。   所以,你要是不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耽误了破案,这双手铐你是戴定了。至于戴多久,就看对整个案件侦破的影响程度了,听明白了吗?”   “你是说,这个手机跟海哥一家三口的命案有关?”龙大江意外了下。   “海哥?”李八斗问,“你跟夏东海很熟?”   “那当然。”龙大江说,“他跟我老板是拜过把的兄弟。”   “夏东海和吴国晋是拜过把的兄弟?”李八斗大感意外。   龙大江说:“是,所以你要是怀疑我或者我老板杀的海哥一家,完全是找错了人。”   “我现在不跟你扯其他,就说手机的事,那个手机你是不是给了吴国晋!”   李八斗的声音几近吼起来,并用手指着他,“你想好了,我马上就会去吴国晋家里,或办公室,搜查那个手机,并且说你已经交代,是他让你去很远的地方拿一个没有实名登记的手机,不要留下线索,然后你就把手机给他了。   他照样会相信是你出卖的他,而你,因为不配合办案,干扰执法,然后就等着坐牢。我现在最后问你一句,手机是不是给吴国晋的!”   “嗯……是。”在经过很艰难的犹豫之后,龙大江的心理防线被攻破了。   确实,他本没打算说,是怕出卖吴国晋的后果。然而,李八斗告诉他,就算他不说,也说是他交代的,并且会把事情说得一模一样,吴国晋还是会认为是他出卖的,他还得白受牢狱之灾,那还不如说了。   见龙大江承认,李八斗拿出了录音设备,让他讲了吴国晋吩咐他去做的这些细节。   待他讲完,仍先带下去关着,随即和姜初雪出门,直奔吴国晋的住处而来。   此时,已是将近晚上九点。   李八斗正开着车时突然想起:“我们好像还没吃晚饭的吧?”   “你现在才知道啊?”姜初雪说,“我们从平山镇赶回来,就去了车管所,接着就去抓人,然后又审,气都没喘一口的。”   李八斗看见前面一个沙县小吃的招牌,将车靠过去停下:“你先去吃点东西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已经饿过了,还是办完事一起吃吧。”姜初雪说。   “没事的。”李八斗说,“就找他问个话,实在有什么事,我也应付得过来。”   “先去吧,我这会真不饿了。”姜初雪说,“应付吴国晋这样的人,多个帮手还是好些,镇得住场面一些,你说呢?”   “我就怕问完了,又会有下一步行动,又吃不成。”李八斗说。   姜初雪说:“有下一步行动再说吧,咱们换着吃饭,或者另外叫支援,都可以。”   “行,那就先去办事吧。”李八斗说着,当即开车前往吴国晋家而来。   那时候他的心里在想,其实,姜初雪真不像表面所见这么冷冰冰的,她内心其实充满了热情,和责任心。   只是他仍不清楚,这是表象,还是本质。无意看见她洗澡的事,她是忘记了,还是在用另外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报复?   譬如就像现在这样,先让他觉得她好? 第84章 灭口   吴国晋的家在白山西郊,背靠凤凰山,前临天鹅湖,也是一处比较老牌的独栋别墅区。   比起夏东海所住的弯月湖半山别墅来说,显然旧了许多,或者说是破落。   毕竟早建了十多年。   因此,白山很多有钱人后来都搬去了夏东海建的弯月湖半山别墅,导致凤凰山西郊别墅一片败落景象,很多别墅都空着,他们打着别墅转让的牌子,可真正的有钱人已经不想住这二手房,觉得不够撑面子,没钱人又买不起。   或者,别墅主人也并不想太过贱卖,亏了自己,就宁愿让别墅空着。   吴国晋是个比较迷信的人。   他从住到这里后,做生意一帆风顺,家人也都平平安安,日子过得很好,而且前有水,后靠山,他就觉得这是宝地。   所以,即便他和夏东海是拜把子的兄弟,夏东海建新别墅时愿意让他优先选一栋好的,他还是拒绝了,仍住在这旧的别墅区。   他也并不怕别人笑话他还住着这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的房子,因为都知道他有钱,白山县煤炭行业的龙头,赚钱的速度就像印钞一样。   白山人有句口头禅,说天下珍宝有三色,或黄或白或黑。   而黄白黑分别指黄金,白粉和煤炭。   有底气的人,从来不怕人瞧不起,而吴国晋绝对是那个有底气的人。   此时,吴国晋正和老婆坐在沙发上看一档娱乐节目。   本来,往常这个时候,他肯定是在某家养生馆或夜总会,最少也是和几个大佬约着打牌,绝不会这个时候在家的。   因为儿子吴敢被拘留的事,见面就有人问怎么回事,以他在白山的实力和地位,怎么他儿子就打个人就被拘留了,怎么摆不平,他实在是难得跟人解释,加上儿子出事老婆心情不好,他就正好在家陪着。   别墅之外,一辆警车缓缓地开近,然后停下。   李八斗和姜初雪下车,到别墅门前给里面打了个可视电话,吴国晋接了电话,通过电话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八斗和姜初雪,两人还都穿着警服,不由愣了下,但还是开了门。   而就在李八斗和姜初雪进入吴国晋别墅之时,别墅东侧二十米绿化带树下停着的一辆银灰色商务车里,一个面相斯文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拿起电话,在通话记录里找了一个联系电话拨打出去。   手机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两个字来:黎总。   那边,正一个人在自己茶室里悠哉泡着茶的黎东南看见桌上手机响起,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是司机小董打来的,就接了电话。   “有情况吗?”黎东南问。   “嗯,是。”小董说,“我看见上次来找您的那个警察了,那个李八斗。”   “他去了吴国晋家?”黎东南问。   “嗯,是的。”小董说,“开着警车,穿着制服,还有一个女警察跟着。”   “这么说来,是公事,不是私事了?”黎东南似若有所思。   “我要继续盯着吗?”小董问。   “你先盯着吧,我打个电话再说。”黎东南说罢,就挂了电话。   然后,从桌子上拿起另一个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很快,电话那端接通,传来一个比较恭敬的声音:“老板。”   “现在做事方便吗?”黎东南问。   “不大方便。”那方说,“警方一直盯着我,前天那个李八斗还跟踪了我,虽然被我发现了,但他把我身上的刀子搜走了。   为了清除刀上的血迹,我用硫酸腐蚀过,他们应该也做了检验,知道那是一把杀人的刀子,但没有证据,也没法抓我,但他们肯定在找机会。”   “你现在做事都这么不小心了吗,居然被对方逮着这么重要的破绽?”黎东南颇有些责备。   对方说:“我已经做得很小心了,但这个李八斗是个非常难缠的角色。而且,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老是怀疑我,就会让我很被动。我在想,要不干脆找个机会弄死他得了。”   “还没到找个份上来,别冲动。”黎东南说,“凶马案省里督办,李八斗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他若出事,那是要起大地震的。   他现在只是对你有怀疑,而且,凶马案也不是你干的,你不要心虚,暂时不要做案子就行了,他盯一段时间,找不出你的问题,自然就没事了。”   “老板你是又要做了谁吗?那怎么办?”那方问。   “没事,我还有人。”黎东南说,“先就这样吧,你好好的杀你的猪,卖你的肉,不要出纰漏,有事和我联系,也不要用原来的号码,就用我给你这个新号码。   还有,不要让这个新号码被别人知道,尤其是那个李八斗。   不然,他们知道了另外的号码,再一查通话记录,看见我们这个时候还有通话,又会怀疑,虽然他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总是不胜其烦的。”   “嗯,老板放心吧,这些常识,我都知道。”对方说。   “行,再联系吧。”黎东南说着挂掉电话,又重新拨了个号码出去,屏幕上显示的:小董。   打给那个司机的。   小董很快就接了电话,黎东南只说了很简短的一句:“找个机会,把他做了。”   “我做吗?”小董确认。   黎东南说:“是的,其他人现在不方便。”   “嗯,好的。”小董答应。   “注意事项不要我说,你都知道吧?”黎东南问。   “嗯,黎总放心,我会做得干干净净的。”小董说。   “行,你忙吧,我先休息了。”黎东南挂掉电话,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问题,又起身走到窗子那里,拉开窗户,看着窗外那繁华的万家灯火,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又回过身来,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心里,总有种莫名地不安。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他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从来都没把这种事当回事,他知道他的人是什么本事,精于此道,信手拈来,每一次都能做得足够轻描淡写,干净利落,就像一片雪花落在水里,起不了波澜,它们自己会消失。   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这一次,他总觉得有点什么不一样。他没法让自己静下来,躺去床上看自己的书,或睡自己的觉。   难道,是我黎东南老了吗?   他在心里自问了一句。   也许,还是因为别的,他心里很清楚。   ?[?????? u? 第85章 秘密   吴国晋把李八斗和姜初雪让进了家里,甚至都没有喊坐,只是表情淡然地问了句:“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李八斗见吴国晋穿着睡衣,说:“不好意思,有点非常重要的事,想找你做个了解。”   “有什么事直说吧。”吴国晋的态度仍不友好。   前天李八斗为唐白的事去警告他,让他很不爽。而且,他也知道,若非他邀请,警察自己登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你是匿名打的电话,所以,是不是应该让旁人回避一下好些呢?”李八斗看了眼吴国晋老婆。   “什么匿名电话,你什么意思?”吴国晋虽然心虚了,可还是装着糊涂。   “别装了,我来肯定是有证据。”李八斗说,“如果你不介意多一个人多一分泄露的危险,我是不介意的。”   “你先去楼下散个步吧。”吴国晋终于还是对老婆说了句。   他老婆也没有异议,嗯了声就出门去了。   李八斗到门口看了看,吴国晋老婆确实走开去了,并未在门外偷听,这才问:“昨天晚上是你打的匿名电话吧,说夏东海一家三口之死是黎东南干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匿名电话?”吴国晋还是装糊涂。   “别装了。”李八斗说,“你的司机,那个龙大江,现在还在我的刑警队扣留着呢,他什么都说了,你可能还想抱着侥幸,那也无妨,我放一段审讯录音给你听吧。”   当下,他拿出录音设备,播放了龙大江的口供。   “你挺牛的啊,我做得这么隐蔽都能被你找出来?”吴国晋说。   李八斗说:“你再怎样都还是个普通人,而我是刑警,我精于此道,要是我连你玩的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我还怎么破案,保一方平安。”   “我想问,你看穿了又怎样?”吴国晋问,“我匿名举报,犯法了吗?”   “有事实根据的举报,不犯法,还值得嘉奖。但是……”李八斗说,“若是没有根据,恶意举报,那还真是犯法。所以,说吧,你怎么就认为夏东海一家三口之死是黎东南干的呢?”   “我不是说了吗?”吴国晋说,“东海在白山也是个人物了,除了黎东南,没人敢动他,也没人动得了他。”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我说得这么笼统。”李八斗说,“你要知道,你打的匿名电话,我也有录音,假如你真不配合,我拿著录音去找黎东南,你猜猜,他听到你如此没有任何根据地中伤他,他会是什么心情?他找你问个明白,比我找你问个明白,谁才是你更想面对的?”   这个结果不用说,李八斗和吴国晋都知道。   黎东南知道了这个举报电话,是绝不会让吴国晋好过的。   李八斗明白这一点,吴国晋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李八斗这句话一下子切中要害,吴国晋抬起目光来:“你觉得你有本事扳倒黎东南吗?”   这是他的担心。   他知道黎东南的关系网,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帮他逢凶化吉。若扳不倒黎东南,他说出有些事,就可能很惨。   李八斗看出了他的顾虑,只说了一句:“凶马案轰动全国,省领导都盯着,你觉得黎东南的手能伸得多远?遮得多宽?”   “好吧,我信你,但我跟你说的,你还是得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吴国晋说,“包括你们警方的人,我知道你们警方有人跟他在一条船上,要是被他知道我出卖他,我就死定了。”   李八斗说:“你放心好了,我经常得罪领导,就是我办案,不接受任何人说情,我只要事实,和公正。”   “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吴国晋颇带怀疑和嘲讽。   李八斗说:“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价值观就不一样。我相信,你打匿名电话给我,肯定是听说过我,对我有一些了解,如果我也是占着位置浑水摸鱼徇私舞弊的那种人,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好吧,我确实听说你有能力,也还算正直,我就相信你一次吧,但是,我得有个条件。”吴国晋说。   “什么条件?”李八斗问。   吴国晋说:“我可以跟你讲这些事,你自己去查,但你不能录音,你得把录音笔,包括手机放在一边。   否则,打死我都不会说的,我不会给自己留下一颗定时炸弹,万一哪天被黎东南知道了口实,就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   “看来,你做事很谨慎啊。”李八斗说。   吴国晋说:“没办法,我知道黎东南有多可怕。”   “就按你说的吧。”李八斗把录音笔和手机都拿出来,放到了一边。   “还有她的。”吴国晋指着姜初雪。   李八斗让姜初雪把手机也拿出来放一边了,看着吴国晋:“现在可以了吧,你为什么认为夏东海一家三口之死是黎东南干的?事实根据在哪里?”   “因为我知道不久之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什么不愉快的事?”李八斗问。   吴国晋说:“黎东南有一个兄弟,叫赵飞虎,明的开保安公司,实际上开赌场,放高利,卖白粉。   因为今年的严打,他的毒品被扣,赌场被查,放出去的高利也跑了不少,生意一下子陷入泥潭,黎东南就把东海喊去,让他把房地产利润再拿一成出来给赵飞虎,东海没同意,结果不欢而散。”   “黎东南凭什么让夏东海把他的房地产利润拿一成给赵飞虎呢?”李八斗问。   “因为……”吴国晋说,“一直以来,东海在白山的所有麻烦事,都是黎东南帮忙摆平的。”   “夏东海在白山的所有麻烦事,都是黎东南帮忙摆平的?”李八斗颇感意外。   “当然了,也不能说所有麻烦事了。”吴国晋说,“如果是很小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东海就自己解决了。如果比较麻烦一点,难缠一点,就由黎东南帮忙。”   “你昨天打电话说黎东南背后有杀人的高手,作案不留痕迹?”李八斗问,“你怎么知道?”   吴国晋说:“就因为他帮东海摆平的一些事,连警方都没找到线索啊。”   “譬如呢?”李八斗问。   “譬如,前几天不是死了个哑巴吗?”吴国晋说,“那个哑巴原来不是哑巴,是东海手下的一个包工头,因为怂恿工人去劳动局维权,东海就想给他的仗义执言一点惩罚,就找了黎东南,黎东南就找人割了他的舌头。   然后,他就老老实实,再也不管闲事了,警方立案,但什么线索都没有,那个哑巴连割他舌头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你是说,是黎东南找人帮夏东海割的那个人的舌头?”李八斗问。 第86章 心机   “是的。”吴国晋说,“黎东南帮人平事有两种手法。一种是需要做场面的,有足够震慑力的,就让赵飞虎出面,动辄喊上百把几十人,拖刀带棍,吓得人脚软,这种情况顶多把人打伤,让对方知难而退,点到为止。   一种呢,就是对方不知好歹,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死不让步,谈不好也吓不退,非要杠到底,明的闹出人命不好收场,黎东南就会找背后那杀人的高手,把对方或弄死或弄残,警方也找不出线索,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李八斗问,“夏东海能把房地产生意做到这么大,尤其是在石笋镇的开发上,几近做到垄断,那些竞争对手莫名其妙的出事,都是黎东南在背后帮他的结果?”   “那是当然。”吴国晋说,“无论是背后疏通关系,还是在前面铲除竞争对手,黎东南都有他的一套办法。”   李八斗说:“这么说的话,黎东南让夏东海给一成利润出来,也不算过分吧?夏东海为什么不答应?”   “你以为前些年的忙黎东南都是白帮的吗?”吴国晋说,“他们本来早有协议,东海不管是生意还是生活上的所有麻烦,都由黎东南帮忙摆平,这个代价就是东海每年房地产生意的纯收益拿三成出来,这三成纯收益黎东南拿两成,赵飞虎拿一成。   这是彼此已经达成多年的协议。所以,因为赵飞虎生意亏损,黎东南让东海再拿一成,是在破坏协议,就是为了帮赵飞虎。   当然,也不一定完全是为了帮赵飞虎,他要这一成肯定不会全部给赵飞虎,可能是以此为名,他自己也会要一部分。黎东南这就是在抢钱,东海当然不会同意。”   “夏东海不同意,黎东南有说什么吗?”李八斗问。   吴国晋说:“黎东南说,都是自己兄弟,理应互相帮助,不要为了一点钱伤了和气。”   “他这话没毛病吧?”李八斗说。   “呵呵。”吴国晋冷笑一声,“你是不了解黎东南其人,有什么事他不会跟人拍着桌子指着鼻子大吼大骂的,他会微笑着跟你说,你这样不好,如果你能马上认错并按照他说的做,就没什么事。   否则的话,他肯定会废了你的。他曾跟我们说过,你越是恨别人,想弄死别人,越是不能跟人红脸,争执或冲突,这样的话万一对方怎么样了,你就会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   相反,你就算恨别人或想弄死别人,你越是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包容,大度,不计较,背后做起事情来越是神不知鬼不觉。   万一警方调查,你也能有说辞,所有人都能给你作证,你没有杀人的动机,因为你是个很老实和气的人。”   “这黎东南还真是有心机。”李八斗说。   “但也没什么用。”吴国晋说,“那些得罪过他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出事,一件两件的时候他还能装,看似巧合,但这样的事多了,傻子也知道,不会这么巧,就知道他是个笑面虎。   不过知道也没什么用,他的手段就是高明,既能把事情做得干净,又能跟上面的人搞好关系。   所以,全白山的人都知道他是地下世界的皇帝,他仍然能高枕无忧,该怎么露脸怎么露脸,该怎么杀人怎么杀人。”   “黎东南也有让你多拿一成给赵飞虎吧?”李八斗突然问。   “让我?”吴国晋一脸愕然,“让我拿一成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李八斗说:“显然嘛,你对黎东南了解之深,心中不平,定是有事。再一想,夏东海靠黎东南平事而成了房地产龙头,你几乎垄断了白山的煤炭行业,又岂会跟黎东南无关呢?”   “乱说。”吴国晋一脸愤然,“我说的只是东海的事,我跟黎东南仅止于认识,别无关系,你别污蔑我,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只是夏东海的事,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李八斗问。   “当然是东海跟我说的,要不然呢?”吴国晋说。   “夏东海会跟你说这么私密的事?包括黎东南帮他平事,连怎么分钱都跟你说?”李八斗问。   “有什么不能说的。”吴国晋说,“我和东海是喝过血酒,拜过把子的兄弟,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李八斗说:“少给我扯这些喝血酒拜把子的事,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真当自己多讲义气呢?   你们这种人,有利益就扎堆,称兄道弟;   要是有麻烦呢,天王老子都不认,还认兄弟?   有多远爬多远。要不是牵扯到你,你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了,你会举报黎东南?”   “为什么不能?”吴国晋振振有词,“我拜把子的兄弟死了,一家三口,死那么惨,我为他要个公道,不应该吗?”   “嗯,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夏东海要公道,所以才举报黎东南?”李八斗问。   “当然!”吴国晋掷地有声。   “好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夏东海死这么久了你才站出来举报黎东南,而不是知道他死讯时就站出来呢?”   “我……”吴国晋说,“我肯定还是害怕,有个挣扎和纠结的过程,不行吗?”   李八斗说:“你应该知道,在白山的民间传说里,有很多关于你与人争煤矿,夺股权之类的恶劣行径,你就是煤矿行业的一霸,你这一霸怎么形成的,黎东南帮的你,对吧?”   “你真有意思,你污蔑我,还要我赞成你吗?”吴国晋问。 第87章 指日可待   “说吧,你感受到来自黎东南的什么威胁了,让你最终抱着侥幸地决定用举报的方式与他抗争一下?”李八斗问。   吴国晋说:“鉴于你已经偏离问话的初衷,在恶意针对我,我已经不想和你聊下去了,你自己走吧,黎东南的事我也不知道。”   李八斗说:“做了就是做了,逃不过的。自己说出来,帮我们破案,可以将功赎罪。否则的话,以你现在的财富地位,做过的那些事,一件一件算起来,怕是没得救了。”   “呵呵,别吓我。”吴国晋说,“我又不是吓大的,有证据你就抓我,没证据别跟我玩心理战术,我不吃这一套。”   “那你有没有想,如果你不及时提供黎东南的犯罪证据,让我们将他控制,而让我们自己去查,白白浪费时间,而这个浪费的时间里,他万一对你又做点什么呢?”李八斗说,“凶马案,一时半会很难找到证据抓捕黎东南,但我们可以从侧面找他的犯罪证据控制他,譬如他帮夏东海或你平的那些事,夏东海已经死了,没法指证他了,但你还可以,明白吗?只要他被抓,你就安全了。”   “我说了我跟他仅止于认识,别无关系,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吴国晋问,“你要不要把我抓回去,用点刑讯逼供,让我屈打成招?”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要提醒你一句了。”李八斗说,“在之前我们的问话中,你有过一段对黎东南的评价,你说黎东南曾跟你们说过,越是恨别人,想弄死别人,越是不能跟人红脸,争执或冲突,这样的话万一对方怎么样了,你就会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   相反,你就算恨别人或想弄死别人,你越是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包容,大度,不计较,背后做起事情来越是神不知鬼不觉。   万一警方调查,你也能有说辞,所有人都能给你作证,你没有杀人的动机,因为你是个很老实和气的人。   这里你用的是黎东南跟你们说过,包括了你,而不只是夏东海。黎东南都跟你如此掏心窝子的说话了,你还能说你们仅止于认识,别无关系?”   “这,这只是有次东海的局,恰好有我在,黎东南也知道我跟东海是结拜兄弟,所以大概没把我当外人而已。”吴国晋反应倒也快,马上就想到了说辞。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李八斗说。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我现在累了,想睡觉了,你可以走了吗?”吴国晋问。   “事情还没弄清楚呢,走什么走。行了,现在我们不聊你跟黎东南有没有关系,就聊黎东南和夏东海吧。”李八斗问,“你说过黎东南背后有杀人的高手,有什么线索吗?”   “这个东海可没有跟我说。”吴国晋说,“而且,他也不可能知道,黎东南做人非常善于伪装,怎么可能让人知道他的秘密武器。我说你是怎么做警察的,想知道什么不能自己去查,全指望问别人的吗?”   “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了?”李八斗问。   吴国晋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还要我怎么配合?总不至于要我捏造故事出来坑别人吧?”   “那行,先就这样吧,保持电话畅通。”   李八斗当即结束问询,和姜初雪离开。   出得吴家,姜初雪颇为不甘:“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要不然呢?”李八斗说,“他只是举报人,又没犯法,我们还能抓他吗?”   姜初雪说:“他显然跟那个黎东南也是有勾结的。”   “这我知道,关键是要证据。”李八斗说,“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他和黎东南之间的那些事,足可置他于死地,所以打死他都不敢说了,我们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调查黎东南吗?”姜初雪问。   “不,调查吴国晋。”李八斗说。   “调查吴国晋?”姜初雪一愣,“为什么?”   李八斗说:“我们虽然知道了一些黎东南的事,可只是从吴国晋口中听说,没有证据,我们需要证人,这个证人就是吴国晋,但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吴国晋不可能指证黎东南,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那些跟吴国晋有矛盾遭到报复的人,让他们指认吴国晋,抓了吴国晋,他就没有选择,只能指认黎东南了。”   “嗯,这倒是个办法。”姜初雪也赞同。   “先找地方吃饭吧。”李八斗说,“等明天,集中警力搜查吴国晋的罪证,他垄断煤炭行业,其恶行不会比夏东海少!”   “可是……”姜初雪说,“他不是说了,很多报复行为都是黎东南出面,而黎东南指使的有些事是做得很干净,连警方都没有线索的。”   李八斗说:“但他也说了,黎东南背后的高手只做那些让人非死即残的事,还有些动辄喊百把几十人恐吓别人,或者一般伤害案件,是一个叫赵飞虎的人干的,还有些更小的事,是他们自己摆平的,这些事都是有痕迹的。”   “嗯,也是,看来,凶马案的侦破指日可待了。”姜初雪兴奋地说。   李八斗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突然地想起了唐白。   若凶马案是黎东南和夏东海之间的恩怨所致,那唐白又在这其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和黎东南有关系吗? 第88章 又见凶马   别墅里,吴国晋老婆进屋就问:“警察来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吴敢的事,他们来了解下情况而已。”吴国晋说。   “吴敢的事?”吴妻不信,“他不是都已经被拘留了吗,还要了解什么情况?”   “被拘留了,只是这次的事,他的事多着呢。”吴国晋颇不耐烦地说,“行了,别问那么多了,我心里有数。”   吴妻不敢多话,自到一边去了。   吴国晋点燃了一根烟,猛抽起来。   缭绕的烟雾里,他一时坐下,一时站起,就如母鸡下蛋找不到窝一样焦灼。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正全神贯注想着事情的他被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上前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卧室,当即把电话挂掉,然后走出屋,到别墅花园的边上,似乎没人听得见了,他才重新拨打了电话过去。   “小乖乖,怎么了?”吴国晋的声音格外地柔和。   “怎么了,还能怎么?”那边一个嗲嗲的女人声音,“这大晚上的,当然是想你了呗。”   “是不是真的哦。”吴国晋半开玩笑地怀疑。   “不信就算了,我自己睡了。”女人说着就要挂电话的样子。   “信信信。”吴国晋赶紧说,“你说什么我都信,就算母猪上树了,全世界都靠不住了,我也信你。要不信你,我也就不会认你做干女儿了,是不是?”   “那就快点来,不然一会儿我困了,又没兴趣了。”女人说。   “行行行,我马上过来。”吴国晋说着挂掉电话,看着电话冷笑一声,“妈的骚货,什么想我,还不是想我两个钱,又想买包包了吧!”   “不过,那又能怎样呢?像我这样的老男人,还指望哪个女的真喜欢我吗?我有钱,你跟我玩,各取所需就行了。”   吴国晋边说着回了屋,对卧室里的吴妻说了声:“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然后就开始换衣服。   “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吴妻颇有怀疑。   “应酬啊,还干什么?”吴国晋没好气。   吴妻又不吭声了。   吴国晋很快换好衣服,开着他的那辆大奔出了门。   而他没有发现,当他的车子驶离别墅大约几十米的样子,一辆黑色本田轿车悄然地跟在了后面。   ……   李八斗和姜初雪正在一家沙县小吃吃着东西,边聊着些有的没的。   不经意地一眼,李八斗突然眉头一皱。   对面的马路上,好几辆车子在等着红绿灯,而其中一辆的车牌尾号是三个“8”,他记得刚才在吴国晋的别墅见过。   而且,再一看车型,也是大奔标志。   吴国晋?   “你先吃,吃了结下账,我先走一下。”李八斗说着就站起身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姜初雪见李八斗的目光看着门外,也跟着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法解释,到时候再跟你说。”边说着,李八斗已经举步向外。   “我跟你一起吧。”姜初雪从身上摸出了一百块钱,往桌子上一丢,也跟着李八斗出了店子。   一百块足够支付两个人点的东西,老板并未阻拦两人。   李八斗到停车的地方去开警车时,红绿灯的时间已经到了,吴国晋的车已经离去了,但李八斗还是加大车速往前面追,希望能够追上。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姜初雪一头雾水。   “我看见吴国晋的车了。”李八斗边开着车,已经能分心说话。   “看见吴国晋的车怎么了?”姜初雪不解,“你不是说没有证据,没法抓他吗?”   李八斗说:“你傻啊,也不想想,我们去吴国晋家里的时候,他穿着睡衣准备睡觉了,为什么我们前脚一走,他接着就开车出门。这么突然,会没有点什么问题吗?”   “是哦。”姜初雪也认同,“他这种人,都打算休息了,不是很要紧的事,他肯定不会重新换衣服出门的。”   “没错。”李八斗说,“普通人的习惯也是这样,当你累了一天回家,洗完澡打算睡觉,别人喊你出去吃夜宵或者什么的,你是真不想再换衣服出门,觉得麻烦。   吴国晋那身材,养尊处优之辈,更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出门,而且正是我们去找完他的这个节骨眼,他的行为就尤为可疑。”   “看来,你的刑侦天才不是浪得虚名,还是有料的。”姜初雪说。   “所以,不要想对付我,更不要跟我玩套路。”李八斗说,“那样,只会让你自取其辱的,真到那时候,就脸上无光了。”   “是吗,那我就看看,到底谁玩得过谁,谁到头来脸上无光。”姜初雪故意说。   “你为什么就不信我那是个意外,觉得我是在偷窥呢?”李八斗问,“你真觉得我是那么猥琐的人?”   “十个女人九个说,男人都没个好东西,你觉得你能例外吗?”   李八斗说:“十个女人九个说,不是还有个没说吗?也就是说有个女人还是相信男人好的,对不对?”   “不跟你争这个了,赶紧追车子吧,别把正事耽误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不断加大车速,眼睛掠过路面上的一辆辆车,都没有见到吴国晋的三个“8”大奔,而很快车子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车子既可以选择前行,也可以选择左转。   一下子,李八斗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当下,他只好把车子左转到边上停下,然后打电话给冷笑,让他跟路面监控中心联系一下,帮忙调一下监控,查一下尾号三个“8”的大奔走向。   而这边的吴国晋已经到达目的地。   他将车在一处看起来挺偏僻的小街边停下,然后往一条灯光昏黄的小巷子进去。   那辆跟在后面的本田车也找地方停好,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从副驾驶上拿起一顶帽子戴上,并将帽檐压低,又从车子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双白色手套,以及一把指甲刀大小的刀子,放在了裤兜里,慢悠悠地下了车,装着若无其事地向四处张望了下,跟着往小巷子那边过去。   吴国晋走到一幢五层的楼房前,折身进了楼道。   这一带属于旧城区的老房子,最多的也就七八层,都是楼梯,没有电梯的。   吴国晋爬着楼梯到了三楼,在三楼左侧的房门前站住,将头靠近门听了下里边,似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他的脸上笑了下,想象着那个尤物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等他,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来,轻轻地插进锁孔,把门打开。   屋里一片漆黑。   他并不以为然,因为等他的人肯定在卧室里。   于是,他反手将门关上,往卧室走去。   客厅的灯光突然亮起。   吴国晋吓了一跳,随意往屋里一看,这一看吓得魂都差点没了。   客厅里,竟然立着一匹马!   一匹骨架高大,全身毛色如血的马!   马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充血般地红,如同烈烈燃烧的火焰,在这样的晚上这样的地方,莫名的诡异。   吴国晋的目光落到了地面上。   就在马的旁边,那个让他魂不守舍的美人儿,披头散发地倒在触目惊心的鲜血里,他想看一下她的脸,可已经看不出来了。   她的那张脸,像是烂掉的柿子,全部都是血。   整个头,都烂泥一样。   “鬼啊!”吴国晋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   然而,还没跑到门口,伸出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抓到门把手上,他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膝弯,腿一软,整个人就栽倒了下去。   五分钟后。   通过冷笑在监控中心的指挥,李八斗终于追了上来,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那辆三个“8”黑色大奔。   “这是很早的城区了,吴国晋这么晚到这里来,肯定有问题的。我们分头在附近找一找。”李八斗边说着,停好车,往昏黄的街道里走进来。   “自己小心点,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李八斗边叮嘱姜初雪,边往侧边的一处巷子里进去,突然之间,目光所及,不由得全身一震。   他竟然看见了一匹马?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出现幻觉了,又赶紧地定了定神。   确实没错,那巷子里确实有一匹马,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马的毛色,但那双如同火焰燃烧的眼睛却是格外醒目,他对那双眼睛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在监控画面中反复看过,在吃饭、走路时想起,甚至睡觉都会梦到的一双眼睛!   那马本来往巷子这边缓缓行来,也是陡然见得往巷子里进来的李八斗,突然就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与李八斗两目相望地对峙。 第89章 追捕   “凶马!”   陡然之间,李八斗的心里一阵狂跳,激动得大喊出声,当即拔腿就向那马冲了过去。   凶马见李八斗往这边奔来,略迟疑了下,随即迅速转身,扬蹄就往巷子的另一个方向夺路狂奔!   此时,李八斗已经完全肯定了,此匹马确是监控之中进过夏东海别墅,杀害了其一家三口的那匹马。若不然,它不会在看到李八斗后,转身逃跑。   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既狭路相逢,就绝不能让它跑掉。只要抓住凶马,案件之中那所有山重水复看似无解的疑点都会真相大白。   他拿出了当初在警校马拉松冲刺的速度追往小巷深处。   然而,马蹄声渐远。   人的奔跑速度跟马比起来,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凶马很快就跑到巷子转角,一折身不见。   李八斗跟着追过去,看向巷子转角的另一边,约有百米距离,却不见凶马影子,他还是跟着追上去,因为凶马就是从这条巷子跑的。   边追着时,,还能隐约地听到前方某处有马蹄声响。   但巷子的尽头,却有三条分叉。   相当于一条直巷和一条横巷交叉成十字。也就是说凶马既可以是直着跑了,也可以是往左,或者往右跑的。   李八斗站在那里,侧起耳朵,想听一听马蹄声的方向,可听不见了,马蹄声完全消失了。   他看了看地面,想找些痕迹,可根本看不清什么。   巷子里只有从远处照过来的灯光,落在地上,恰能视物,但没法看清细节。而且,地面是石板,也很难留下肉眼可辨的马蹄印。   脑子急转之间,他当即拿出电话,直接打给刑警大队长王三强,说在大湾区发现凶马疑踪,让他立马部署警力,封锁全城,搜寻凶马。   随即,他又打给冷笑,让冷笑和路面监控中心联系,通过附近监控追查凶马逃向!   路面监控中心迅速从大湾城区的多条要道监控进行查看,十五分后,他们发现一匹血红色的马在十分钟前经过了杨槐路。   而接下去,再也没法进行监控追踪,因为杨槐路是出城之路,公路是国道,国道上是没有监控的。   李八斗接到消息后,当即从巷子折回,半途遇见气喘吁吁的姜初雪,姜初雪说她也看见了凶马,但没有追上,想给他打电话,但奔跑太快,手机摔坏了,没法开机。   “我知道,凶马从杨槐路出城了,赶紧的。”   李八斗边说着,急跑回警车那里,开着警车往杨槐路追下去。   “你用我电话打给王队,让武警搜捕重心往杨槐路出口这边,我沿着主路追下去,武警人员多注意沿途小路,或者山路。另外,派人在石笋镇入口,及野鸡山附近蹲守,我猜测凶马会回石笋镇。”   姜初雪当即接过电话,跟刑警队长王三强联系,按照李八斗的说了。   李八斗将车速加到最快,一直往杨槐路追下去。   本来,杨槐路是曾经石笋镇通往白山县城的唯一交通要道,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后来石笋镇开发,为了方便,打通了石笋镇与白山县城之间的群山隧道,修建了高速,从石笋镇到白山县城就只要二十几分钟了,原来的国道上就鲜有车辆行驶了。   李八斗一口气追下四十几公里,明亮的车灯照过一弯又一弯的山道,黑暗中的群山一片静寂,万物如睡,并没有听到半点马蹄声响。   “看来,它的确是从山道上走了。”   李八斗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追下去,一脚将刹车踩下。   马跑得再快,也不能和车比。   如果凶马是跑的公路,李八斗开着车子一阵疾驰,早该追上了。   可他连马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可见马并没有走公路,再追下去也没有意义。   “凶马为什么出现在那里,难道又作案了?”姜初雪说。   “很有可能。”李八斗说,“如果真是的话,那我们可就头疼了,这夏东海的案子还没破,它又犯案,我们怎么给社会交代。”   “希望它是刚出来打算作案就被我们遇到,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吧。”姜初雪说。   “但愿吧。”李八斗说着,将车调头。   他在路上给厉长河打了个电话,问追捕情况,厉长河说武警人员已往杨槐路出来的各条分叉小路,山路追击,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回来。   石笋镇的入口也安排了民警蹲守,也没有消息。   李八斗边开着车子思索着,突然脑子一亮,想起什么来,当即加大油门,开上了县城往石笋镇的高速。   “我们这是去哪?”姜初雪问。   “朱家坪。”李八斗说。   “朱家坪?”姜初雪一脸茫然,“什么地方?”   李八斗说:“黎东南的马场。”   “你觉得——是黎东南的铁将军?”姜初雪也突然开窍。   李八斗说:“是或不是,验证就知道了。”   “也是。”姜初雪说,“如果我们这时候赶过去,铁将军不在,那它就铁定是凶马了。因为这一两百里的路程,车比马肯定要先到。”   李八斗说:“我们追了几十里路再折回来走高速,浪费了些时间,它也有可能比我们先到。但没关系,如果铁将军是凶马,它就算在,我也能认得出来。长途跋涉之后,它的状态是一眼可辨的。”   姜初雪说:“所以,凶马案到底是不是黎东南所主谋,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李八斗没有说话,他在想,是这样的吗?   好像是这样的。   可又好像有些什么不对。   ;?X?8 第90章 深夜蹲守   一个小时之后,李八斗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朱家坪的黎东南马场。   除了车灯亮处,四周一片漆黑。   李八斗将车子开到马场门口,当车灯照进去时,惊动了熟睡的狗,冲着车子就“汪汪”一阵狂叫。   那叫声在万物静寂的黑夜里,听起来特外地惊心动魄。   李八斗按了按车喇叭,想惊动值班的养马人起来开门。然而,他连着按了许多下喇叭,狗也叫得愈加凶猛,还数次扑在铁门上,想要冲出来,却并没有人过来看看动静。   这样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李八斗等得有些不大耐烦了,就下了车,去敲打铁门,并扯着嗓子喊:“人呢?起来啦!”   除了狗咬,并无别的动静。   李八斗与姜初雪对视了一眼,将手机的电筒光打开,递给她,说:“你到围墙上来,帮我照着里面。”   “你要干什么?”姜初雪不解。   “我先进去,把狗控制起来,再看看里面什么情况。”李八斗说,“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正常情况下,早有人来开门了,睡得再沉,这动静也该惊醒了。”   “是的,要么是里面没人,要么是,里面的人已经死了……”姜初雪边说着,接过了手机。   李八斗先回车里拿了一圈透明胶布,衔在嘴里,翻上了围墙。   狗又扑过来想咬,却够不着那高度。   李八斗伸手把姜初雪也拉上了围墙,让她用手电光照着里面,准备好之后,他纵身从围墙跳下。   狗早等红了眼,见状立马凶猛扑来。   李八斗早有准备,跳下去时,借着身体的后坐力就往地上仰倒,同时间双脚迎着扑来的狗蹬出。   狗的嘴巴够着李八斗的鞋底,根本没法咬着,反被李八斗蹬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李八斗借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狗再次扑来,李八斗看准机会,双手齐出,左右夹击,将狗嘴生生地捏住,再腾了只手出来,从嘴上取下胶布,往狗嘴上封了上去。   “呼啦。”地一圈,狗嘴就被完全封住了。   李八斗又抓住了狗的一只脚,将狗掀翻在地,用胶布将两只狗脚并拢缠住,狗就只能躺在地上了。   它想爬起来跑,可爬到一半又栽了下去。   李八斗从姜初雪那里拿回手机,用电筒光照着路往养马人的屋子而去。   养马人的门是关着的,李八斗就敲门。   敲了好多下,也问了里面有没有人,但没有反应。   李八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腿一脚就将门踹开。   今天晚上的情况确实有点怪异,这里每天都必须有养马人替黎东南照看马场,侍候马匹的,这么大动静却没人出来。   这关着门的屋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没人,一种是人死在里面了。   这里不会没人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人死在里面了。   门被踹开,里面漆黑一片。   李八斗将手机的光亮照过去,看见了一张床,床上没人。他把灯的开关打开,看见屋里的什么都摆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乱象,看来,的确是里面没人。   他又到了隔壁的几间屋子,先敲门,没动静后再把门踢开,情况都一样,是里面没人。   一共四个养马人,两个白班,两个夜班。   李八斗把四间养马人住的屋子都看了,竟然都没人。   难道,铁将军真是凶马,是养马人带着铁将军出去作案,还没回来?   除了这种可能,李八斗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因为黎东南请的人,白天晚上换班看管马场,而且还是两个人一班,这里怎么都得有人才行。   李八斗干脆把马场里的灯都打开了,然后去看那些关马的屋子,当然主要是去看铁将军在不在。   结果却是,他和姜初雪看完了所有关马的屋子,都没有看见铁将军!   “看来,铁将军真是凶马了。”姜初雪颇为兴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下子,就可以破案了。”   “我也希望如此。”李八斗说。   “什么希望如此。”姜初雪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凶马出现在白山,而铁将军不在马场,它还没有赶得及回来,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   “可是什么?”姜初雪见李八斗欲言又止。   李八斗说:“为什么养马人也不在呢?”   “你傻了啊。”姜初雪说,“肯定是养马人带着铁将军去作案了啊。”   “不。”李八斗摇头,“上一次我来马场,分别和几个养马人都聊了,他们都是附近村子的农民,老实巴交的,也不懂御马之术,只是照看马匹,添加马料之类,他们不大可能御马杀人,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   “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姜初雪说,“要是你一眼都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杀了人谁没杀人,那些复杂的侦破程序岂不是都成了摆设?还是得看证据,讲事实啊!”   “是的,还是得看证据才行。”李八斗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等着?”姜初雪不解,“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   “要不然呢?”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打电话给黎东南,让他和他的养马人都来,解释解释铁将军的去向,这都怎么回事啊。”   李八斗摇头:“任何事只要给人准备,都能找出一千万种可能的说辞,甚至做好消灭证据的处理。   所以,我们不能打电话给黎东南,我们就得在这里等,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地等。   我把车子开去比较隐蔽的地方藏着,你把狗关到马圈里,再把灯都关了,然后我们藏在一间屋子里等,等铁将军回来,这样才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好吧。”姜初雪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小心点好,就按你说的做吧。”   当下,两人迅速行动起来,把现场复原。   四周仍然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声音。   两人藏在一间养马人的屋子里,屏息以待着铁将军,或是凶马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静寂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两人始终一语不发地坐在里面默默等待。   不一会,李八斗接到了厉长河打来的电话,说武警搜山没有发现凶马疑踪,埋伏在石笋镇路口的警员也不见凶马出现,问他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李八斗没有说细节,只说还在搜寻,有情况会第一时间汇报。 第91章 伤口   挂断电话,李八斗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距离发现凶马两个小时,按道理说,它应该要回来了。   也许它要躲一躲,歇一歇呢?   继续等吧。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姜初雪似乎有些不耐烦,也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凌晨一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没回来就继续等吧。”李八斗说。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姜初雪说,“不过,我总有种感觉,它也许不会回来了。”   “是吗?”李八斗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感觉?”   姜初雪说:“按照道理说,我们曾怀疑过铁将军是凶马,如果铁将军就是凶马,它今天在县城被我们遇到,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回马场,这都三个小时过去了,武警也并没有找到它,它若是回来,应该早回来了。”   李八斗说:“马和车不一样,没法一直跑,总得歇歇嘛。而且它去时跑了那么远的路,回来又是那么远的路,还翻山越岭的,肯定比我们想象的慢。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算等到天亮,也得等。”   “如果天亮了,还不见它回来呢?”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那就可以给黎东南打电话,让他给个交代了。”   “好吧,那就等吧。”姜初雪说。   黑暗而寂静的屋子里,两个人耐心地等着,他们都在希望某种动静的出现,可那种动静一直没来。   姜初雪终于等得困了,打着盹差点摔倒。   就坐在旁边的李八斗反应敏捷地顺手扶住了她,才免于栽倒在地。   那瞬间,被李八斗那有力的臂膀扶着,姜初雪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奇妙的感觉,可她还来不及仔细体会那种感觉,李八斗已经松开了她。   “那边有张床,你去躺会吧。”李八斗说。   “没事,就这里坐着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还是劝:“去睡会吧,有动静了我喊你就是。反正,两个人等跟一个人等没什么区别。”   “我从来不睡别人的床。”姜初雪说。   “那出门在外怎么办?”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那至少也是换了床单被子,干干净净的。”   “好吧。”李八斗也没话说了,养马人的床确实有些……不大干净,他甚至都能闻得到隐隐约约的汗酸味,很多女孩子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姜初雪还能在这屋子里呆下去,已经算难得了。   “你起身来我帮你弄下。”李八斗想了想说。   “弄什么?”姜初雪不解。   “你先起来了再说吧。”李八斗说。   姜初雪没再说什么,起了身来。   李八斗用手机照着亮,把姜初雪坐的椅子放着靠墙,再在前面放了一把椅子,说:“你坐着靠墙的椅子,把脚搁前面的椅子上,差不多就可以简单睡下了。”   “这样?”姜初雪颇有些质疑,“睡着了还是会摔的吧?”   李八斗说:“比之前肯定安全多了,就算会摔,我也还能扶得住的,不要担心,放心睡就是了。”   “好吧,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姜初雪说,“没这么熬过夜的,实在是太困了,有些撑不住。”   李八斗说:“是的,明天还有得忙,休息一下比较好。”   “你怎么办?”姜初雪问。   “我没事。”李八斗说,“我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熬夜,回去的时候你开车,我打个盹就能缓过神了。”   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熬夜,姜初雪突然又想起了红姐说的李八斗每天晚上骑着单车穿梭在城镇大街小巷找那个变态杀人狂的事,她很想问一问关于他和那个女孩,为什么可以让他放弃前程,从市刑警队回这偏远之地,又为什么能让他拒绝身边的女孩,这么多年不谈恋爱。   那时候,他和她的故事肯定很美好感人的吧?   然而,她也想到了,那些故事的结局,还是成了悲剧,她不想去触碰他心里的伤口,就欲言又止了。   她按照李八斗说的方式靠着椅子小憩,心里就在想,什么时候,也能有个男孩对她如此深情,即便失去她之后,也能多年不忘? 第92章 马丢了   天亮了……   李八斗看着那微白的光线从窗子如水一般溢进来,他慢慢地能看清斜靠在那里熟睡的姜初雪。   她是真的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恬静的脸庞,竟让李八斗在突然之间有了些朦胧的想法。   男人和女人之间,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呢?   是很神奇,很玄妙的体验吧。   他竟将目光聚焦在姜初雪的红唇上,想象着一个吻。后来,又将目光落向她那微微起伏如山峰耸立的胸部,只觉得心里热了下,还是觉得这行为太过猥琐,就赶紧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若非当年那个变态,诗佳还在,也许,爱情,婚姻,甚至孩子,这幸福的一切,他都已拥有了吧?   然而,谁又能想得到,现在这个社会,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还是个处男呢?   他在想,如果,那个变态已死,或在那以后,再也没有犯事,他将永远无法找到那个变态,替诗佳报仇雪恨。那么,他真的要一直这样,一个人过着吗?   李八斗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咳嗽,还有脚步声。   随即,有钥匙插进锁孔,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李八斗将姜初雪喊醒,当即打开了屋门。   正往里面走进来的一个人,脑子里应该在想着什么事情,在猛然抬头间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八斗,不禁吓得倒退两步,喊叫出声,很快定了定神,认出李八斗来,还是很疑惑:“李警官,你怎么在这里?”   李八斗说:“我在这里一晚上了。”   “在这里一晚上?”养马人更觉奇怪,“有什么事吗?”   紧接着,姜初雪也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出来。   他似乎更吃惊了:“你们,昨晚在这里睡?”   “睡什么睡?”李八斗说,“不要乱想,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呢!”   “等我们?”养马人问,“干什么?”   “昨晚这里该谁值班,为什么没人?”李八斗问。   “哦,本来该老张他们值班的,但他们帮我找马去了。”养马人说。   “帮你找马?”李八斗问,“找什么马?”   养马人说:“老板喜欢的那匹马,铁将军。”   “铁将军怎么了,不见了吗?”李八斗问。   “嗯,是的。”养马人说,“昨天傍晚的时候,我在山坡上放它,就找地方撒了泡尿,然后就不见了。”   “突然就不见了?”李八斗皱眉。   “是的。”养马人说,“我们把附近的山上,甚至远一点的村子,都找了,也问了,都没人见过,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黎东南知道吗?”李八斗问。   “还不知道。”养马人说,“黎总很喜欢铁将军,如果知道丢了,肯定会发火。所以,我没有跟他说,想着自己先到处找找,能找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可我们十几个人,找了大半个晚上,也没个下落,我想今天大早回来周围再看看,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就得跟黎总说了。”   “还记得马是昨天大约什么时间不见的吗?”李八斗问。   “六点半。”养马人说,“太阳都已经下山了,我打算再过十来分钟就牵马回圈了,当时尿憋得急,就想着撒完尿就牵马回去。”   “你撒尿时离马有多远,又有大概多少时间没有看马?”   “离马?有那么远吧。”养马人说,“本来平常要没人,我在草地上掏出来就撒了,可昨天下边的地里有妇女干活,我肯定得避着点,就到草坪边的小树林里去的,得有好几十米,或者百多米吧。”   李八斗说:“你带我去看看你撒尿时马本来所在的位置,和指一下你去撒尿的地方吧。”   养马人也没说什么,当即带李八斗去了。   昨天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包括马当时所在的地方,以及他撒尿的地方。   李八斗让他重述了一下昨天的那个过程,粗略地判断了下,马当时所在的地方靠近左侧的一条小路,而养马人撒尿的地方在另一端的草场边缘,大约一百多米。   正常人走一百多米的距离,大约要三分钟,但养马人说尿憋得急,走的步子略快,两分钟应该可以。   这两分钟的时间,养马人是背对着马的,加上他在林子里撒尿,差不多一分钟。   一共是三分钟的时间,他走出林子的第一眼就是看向那边的铁将军,发现马不见了。   也就是说,三分钟内,铁将军消失了。   “你走出林子不见马之后,往哪些地方找了?”李八斗问。   “很多地方都找了。”养马人说。   李八斗走到当时马所在位置接近的小路,指着问:“这边找过吗?”   “找了。”养马人说,“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跑这边上来看,因为只有这边有路和庄稼地,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后呢?你怎么做的?”李八斗问。   养马人说:“然后,我就赶紧喊了和我一起看马的老杨,他当时已经准备下班了,听说铁将军不见了,也慌了,就赶紧跟我一起找,在旁边的林子里找。”   李八斗说:“全程只有三分钟,铁将军消失。而这条小路和庄稼地出去,马三分钟消失不了,何况还有其他过程耽误时间。   所以,马当时肯定是往林子里去的,你们虽然在林子里找了,但并没有找对方向,只是在盲目地找,所以没法找到。”   “警官,你有办法帮忙把马找到吗?”   养马人满眼乞求,“如果黎总知道我们把他的铁将军丢了,肯定会很生气,而且,还会开除我们的。”   “你现在给你们的黎总打个电话,说一下丢马的事再说吧。”李八斗说。   “啊?现在打吗?”养马人颇有些害怕,“我还想趁早再找找再说呢。”   “现在打吧。”李八斗说,“你昨天找了那么久,找了那么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再找也徒劳,先给黎总说说吧,但不要说我在这里的事。还有,把扩音器开着。”   养马人迟疑了下,还是拿出了电话,按照李八斗的吩咐拨打了黎东南的号码。   6009? ?Eh 第93章 锋芒毕露   大约十几秒后,黎东南接了电话,说了声:“老王。”   “黎总,有件事我……我想跟你说一下。”老王的声音怯怯的。   “什么事?”黎东南问。   “铁,铁将军不见了。”老王说。   “什么?铁将军不见了?”黎东南的声音陡然加重,“怎么不见的!”   老王当即说了大致经过。   “你是说,昨天下午马就不见了?”黎东南猛然咆哮起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我,我想自己找一下的。”老王解释,“我以为它只是在附近走丢了,就喊了些人帮忙找,以为能找回来,所以就没跟黎总你说。可是,我们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   “你他妈是个智障吗?”黎东南张口就骂起来,“乡下那么宽,你能喊多少人去找?早跟我说,我把方圆几十里都围起来,早找到了,你他妈尽坏我的事。我跟你说,铁将军要是找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老王一下子被吼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拿着电话手足无措,无助地看着李八斗。   李八斗将手机拿了过来,说:“黎总吗,不要发火了,昨天晚上我看见铁将军了,过来咱们聊聊吧。”   “你谁啊?你在哪见到铁将军了?”黎东南问。   “李八斗,刑警大队凶马专案组的,黎总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李八斗说。   “你怎么在马场那里?”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你就别管我怎么在这里了,还是赶紧过来咱们聊聊铁将军的事吧。”   “是你把铁将军牵走了?”黎东南问。   “当然不是。”李八斗说,“但我可能知道它的一些消息。”   “行,你在马场等我,我马上过来,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说罢,黎东南就挂了电话。   “怎么,警官你知道铁将军的消息吗?”老王一听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八斗说:“马的丢失另有原因,跟你没关系,你忙自己的去吧。”   “可是,就是我看丢的,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如果找不回铁将军,黎总肯定会炒了我,还会要我赔钱,那马好贵,价值连城,我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老王哭丧着脸。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先去吧。”李八斗说。   老王悬着一颗心放不下,还是一步一回头地去了,他甚至都想跪着求李八斗一番,但他看出李八斗已有些不耐烦,又不敢再烦他。   “黎东南似乎很意外,大发雷霆,难道铁将军不是他骑走的?”姜初雪问。   李八斗笑了笑:“你看事情还是只能看表面。”   “什么意思?”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问:“你觉得即便是黎东南把铁将军骑走,养马人跟他说铁将军丢了,他就不会意外,不会大发雷霆吗?   那岂不是暴露得太明显了。起码,我认为,能混到黎东南这个位置,还是有点演技的。”   “你的意思,就是黎东南骑走了铁将军?”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铁将军的失踪就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试问一匹烈马,陌生人谁能在三分钟内没有任何动静地把它骑得不见呢?”   “倒也是。”姜初雪说,“毕竟铁将军不是一匹普通的马,不是谁都能牵走的。”   “不是牵的问题。”李八斗说,“如果说牵吧,陌生人也能把马牵走。重点是,三分钟内,马消失在视线。而人的速度,三分钟能走多远?   所以,当时肯定不是把马牵走,而是骑走。三分钟给马跑的话,可以跑出千米之外。”   “这么说来,就是黎东南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上次来调查的时候,养马人说了,铁将军是黎东南的专马,只给黎东南骑,没有别人。所以,结果是显然的。”   姜初雪说:“那只要调查铁将军失踪的时间段黎东南在哪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李八斗点头。   ……   约一个小时后。   一辆悍马车卷起大片灰尘往马场驶来。   李八斗就站在马场门口等着。   黎东南下车来,一改之前的平易近人,黑着一张脸就往李八斗走来,两道看向李八斗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语气也锋芒毕露:“说吧,你想怎样?”   李八斗说:“我没想怎样啊,就是想问问你,黎总你把铁将军骑哪去了?”   “什么,你问我把铁将军骑哪去了?”   黎东南怒形于色,“你怕是脑子有问题吧,没听养马的说昨天傍晚他放马的时候弄丢的吗?”   “是的,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李八斗说,“但他也说了,他撒泡尿,三分钟的时间,马就丢了。显然,一个人牵着马走,三分钟时间,往哪个方向走,都消失不了,唯一可以在三分钟内消失的,只能是骑着马奔跑。我想问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顺顺利利地骑着铁将军就跑呢?”   黎东南一下子被问住了。   显然,在他的认为里,也没人能。铁将军是匹烈马,一般人根本就骑不上去,骑上去也会被它甩下来。   “好吧,我们来说点比较细节的东西。”李八斗问,“昨天傍晚六点半的时候,你在哪呢?”   “傍晚六点半?”黎东南想了想,“应该是在天木村的村路上。”   “天木村的村路上?”李八斗问,“干什么?”   黎东南说:“我下午在马场这里骑了马,六点的样子就准备回城,结果在过天木村的时候,一下子爆了两个车胎,我的备用胎只有一个,于是就打了个电话找人从城里送了车胎过来,耽误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车胎换好回城。”   “嗯,也就是说,你是八点多回的城了?”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差不多吧。”   “咦,你的司机呢,今天怎么没跟着?”李八斗才突然注意到这个细节。   “哦,他请假了。”黎东南说,“说是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   “什么时候请的?”李八斗问。   “前天吧。”黎东南说。   “前天?”李八斗问,“也就是说,昨天也是你自己开车?还是有别的司机?”   “我自己开的车。”黎东南说。 第94章 一个梦   “能给我看看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让人从城里送车胎来吗?”李八斗问。   “当然可以。”黎东南说着,拿出手机,把通话记录指给了李八斗看,打出去的那个电话为六点四十。   “七点半的时候,这个电话又打给你,就是车胎送到了,是吧?”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是的。”   “从你六点离开马场,到七点半有人送车胎来,这其间有人能证明你车子坏在天木村吗?”李八斗问。   “你什么意思?”黎东南又冒火起来,“我车子坏了,有人给我送了车胎来,替我换上,还需要怎么证明?你是故意找茬吗?”   “不不不,你别激动。”李八斗说,“我这不是针对你,只不过把案子查清是我的职责所在。其实之前我见你的时候,你的朴素,你的谦虚和谈笑风生,我觉得那种平易近人的品质很好,现在这种带着情绪的表现,有点心浮气躁了。”   黎东南说:“我只是个人而已,跟了我那么多年的马不见了,我已经很着急了,你还在这里跟我鬼扯,问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甚至恶意怀疑,你觉得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谈笑风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李八斗说:“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在白山县城遇见凶马,没有逮住。我接着就来马场,结果铁将军不在,两匹马的特征本来极像,又出现这种巧合,我当然得弄清楚铁将军的去向。   这不是你认为的鸡毛蒜皮的事,而是关系到夏东海一家三口之死的命案。   而且,这桩命案领导盯着,全民关注。所以,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你要怀疑我的铁将军杀了人,你就把它找出来,证明是它杀了人,别跟我墨迹那么多。”黎东南仍有些暴躁。   李八斗说:“铁将军是你的专马,我在找不到铁将军的情况下,当然只能找你。而且,昨天车胎坏掉这个事,很明显有问题。”   “车胎坏了,又有什么问题?”黎东南问,“坏个车胎,还犯法了吗?”   李八斗说:“我跟你做个假设,你看下这个假设能不能立得住脚吧。六点多钟,你看似离开马场,其实把车停在某个地方,然后又回到马场,在找机会骑走铁将军。   六点半的样子,养马人去撒尿,使铁将军离开他的视线,你就突然出现,将铁将军骑走,放在某处,并给人打了电话说车胎坏了两个,让人给你送车胎来,作为你的某种不在场证明。   事实上这个时候你的车子并没有坏,但你在打完这个电话后,把车子开到天木村的位置自己弄坏了。   为什么要坏两个车胎呢?因为一般车子都会有一个备胎,如果只坏一个,你自己就能换上,没有人能为你证明这个时候坏了车胎。   所以,必须是坏两个,有人给你送车胎来,证明你的车胎确实坏了。你觉得我说的这种情况还符合逻辑吗?”   “你是想乱给我扣屎盆子吗?”黎东南一脸轻蔑,“我只能说,你还嫩了点!”   李八斗一笑:“我只是做个假设而已,你又何必恼羞成怒呢?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别给老子扯什么性格。”黎东南咬着牙,“对朋友,我可以微笑,但对想搞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你也别给我扯什么假设,有证据就抓我,没证据,不好意思,我没时间跟你玩了,我得去找我的马了!”   说完,黎东南就往马场里去了。   “这么嚣张!”姜初雪一脸不满。   李八斗说:“这是只老狐狸,不好对付,得慢慢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先回去吧,看看情况汇总再说。”   “那黎东南这里不管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们没有证据,拿他没办法,黎东南的身份特殊,是不能随便抓的。先回去开会,再商量对策吧。”   姜初雪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李八斗上了车,李八斗让她开车,说自己在车上眯一会,姜初雪才想起李八斗一整夜没睡,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里就在想,这世上真是有好男人的。   车子穿过朝阳露头金色阳光下的山村,李八斗很快就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当年那个场景。   那天早上,他去学校,听见有人说,在那边的巷子里,有个女学生被奸杀了,路上的很多人都在讨论,还有人往那边去看热闹,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正走着的时候,听到一个从那边过来的学生跟另一个学生说,那个女学生他认识,是吴诗佳。   李八斗拔腿就往那边跑过去,从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挤进去,看见了那个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女孩,竟然是姜初雪。   “初雪!”   李八斗喊了声,被吓醒过来。   正聚精会神开着车的姜初雪突然听得李八斗睡梦中的喊声,脚下一点刹车,车子一个停顿,姜初雪侧头看他,他已醒了过来,正一脸惊惶,手足无措,   姜初雪问:“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做了个梦。”李八斗说。   “梦到我了吗?”姜初雪问。   “啊?”李八斗一愣,赶紧否认,“没,没有。”   “你刚才明明在睡梦中喊着我的名字醒来的。”姜初雪说。   “有吗?”李八斗故作愕然。   姜初雪说:“很确定。”   “好吧,还真是梦到了你。”李八斗说。   “梦到什么了?”姜初雪问。   “这个,就不说了吧。”李八斗笑了笑,“有些难以启齿,单身的男人喜欢做这种梦,很正常。”   “呵呵,李八斗,我好歹也是警察,做法医,重细节,你这点谎言能骗得了我吗?”姜初雪说,“你明明是被吓醒的,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有那种紧张和害怕的反应,说明你是做的一个噩梦,梦到我怎么了?”   “这……”李八斗是真不知道怎么说。   他也没想到,这个关于诗佳的噩梦,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姜初雪。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和姜初雪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大脑里有比较深刻的印象吧。   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这个一直以来在他心里真实的噩梦。   也许,正因为他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很深,一直压抑,才会做噩梦。   姜初雪说:“没事,梦而已,我还不至于心理脆弱到对一个梦有阴影,是怎样就怎样,说来听听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梦见了一场抓捕行动,一个犯罪分子在背后偷袭你,我出手来不及……”李八斗缓过神来,随便编了个故事。   “这样就把你吓醒了?”姜初雪看着他,“这是不是说明你很在乎我,关心我?”   “是吗?”李八斗心跳了下,但还是一脸寻常地说,“做梦而已,能说明什么吗?”   “没听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姜初雪故意说。   “呵呵。”李八斗笑,“你的意思是我经常想你了?我除了说你真的很能自作多情,就不知道怎么评价你了。”   姜初雪也只是一笑,说了句:“也许吧。”   就没再说什么,继续开车走了。   她心里确定,这个男人跟别的男人确实不一样。   其实她是故意抛了一个打情骂俏的机会给他,可他却全不解风情,这能从侧面说明他的情商比较低,也能说明他不是油嘴滑舌的登徒浪子之辈。   他对她,压根就没有某种想法。   她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值得高兴,还是失望。 第95章 凶案再起   车才回城,李八斗就接到了厉长河的电话,说在大湾区朱家巷发生命案,据到场警员说,两条人命,死状和16号别墅的死者一样,皆是头部被砸烂而死。并且,刑侦人员在案发现场发现了马蹄印。   “大湾区朱家巷?”李八斗一愣,“那不是昨天晚上我遇见凶马的地方吗?难道那时候它是作案了出来?”   “别管那么多了,既然跟凶马有关,你赶紧过去看看。”厉长河说。   “是。”李八斗应了声,当即让姜初雪取道朱家巷。   “你都没怎么休息的,还撑得住吗?”   姜初雪将车停下,看了眼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疲倦而憔悴的脸色,很明显地关心,“要不,你先回去睡会,我去就好了。”   “睡会?”李八斗说,“凶马案未破,又是两条人命,我能睡得着吗?没事,赶紧去吧,我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匹马,还制造出连环命案了?”   姜初雪知道阻止不了他,也没再说什么,将车开往朱家巷。   朱家巷已被警方拉开了警戒线,李八斗向外围的值勤民警出示了证件,然后直接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三楼左侧。   门口有刑侦人员在侦查现场,见到李八斗来,跟李八斗打了个招呼,是刑侦二科的人。   “什么个情况?”李八斗问。   “你进去看看吧,疑似凶马再作案。”刑侦人员说。   李八斗和姜初雪都戴上了脚套,然后步入屋里,一看现场,他马上就发现了凶马案的相似特征。   一男一女两个死者,头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以至于脸都看不清了,所有的鲜血都从头部和脸部流出,身体的其他地方,穿着的衣服都完好,不见任何伤口。   李八斗突然觉得,男性死者的衣着和体型有些面熟。   他略一想就想了起来,问:“男性死者不会是吴国晋吧?”   正在做着现场侦查的梅花红听得这话回过头来,看了李八斗一眼:“怎么,你认识?”   “真的是他吗?”李八斗吃了一惊。   “是的。”梅花红说,“二科的人看了他身上的证件,就是叫吴国晋,还有名片,身份是白山矿业集团董事长。八斗你是真牛啊,脸都砸得没了,你还能认得出是谁?”   李八斗说:“我昨天还和他打过交道,在办他的案子,我记得他的体型。而且,昨天晚上我有跟踪他到这边,没想会意外发现凶马,然后就追凶马去了,把他给搞忘了。”   “我倒有些奇怪。”梅花红说,“这吴国晋我听说过,有钱得很,怎么会住这么旧的房子里。而且,他老婆这么年轻吗?   虽然脸被砸烂了,可从皮肤胸部及很多身体特征判断,也就二十来岁,不到三十。”   “这女的不是他老婆,房子大概也不是他的。”李八斗说。   “你怎么知道?”梅花红问。   李八斗说:“因为昨天我去他家了,在凤凰山西郊别墅,我也见过他老婆,是个四十几岁身材发福走路像鸭子一样的女人。”   “这么说的话,这女人跟吴国晋什么关系,吴国晋为什么大半夜的在这里?”梅花红问。   “红姐你生活阅历那么丰富,这都看不出来吗?”李八斗说,“这女的显然是吴国晋的情人,他大晚上在这里,自然是来偷情的。”   “如果是情人关系,又是大半夜的,你不觉得他们应该是穿着睡衣,或发生点什么的吗?”梅花红说,“可实际上,他们都穿着正装,身上的汗渍显示,他们甚至没有洗过澡,下体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的迹象。”   “他们的死亡时间多长了?”李八斗问。   “大约,十个半小时。”梅花红说,“女的死亡时间略早一点,但也就几分钟的样子。”   “那就是了。”李八斗看了下手机时间,“现在九点半,也就是说两人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一点左右,那正是吴国晋赶到这里的时间,我们也在这个时间遇见了凶马。   所以,应该是吴国晋赶到这里,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就被杀了。   细算下来,我们跟踪吴国晋,比他晚了大约八分钟而已,而这八分钟的时间,凶马已经将其杀死。   所以,我们赶到时,正好看见凶马离开。说明凶马很可能是早等在这里,吴国晋一到,便将他杀死了。”   “好吧,吴国晋又不住这里,凶马怎么会知道他要来这里,而在这里等着杀他呢?”梅花红问。   “这个……”李八斗说,“里面肯定有些细节,得慢慢侦查才行,我先四处看看吧。”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屋子,虽然房子比较旧,但里面的很多东西却很昂贵,譬如床上用品,以及女人的衣物,都是质地很好的品牌。   包括口红,香水等化妆品,全都是名贵产品。除此之外,屋子里摆放整齐,没有丝毫错乱,不见有打斗及挣扎等迹象。   客厅是唯一的现场,女人死于客厅靠窗,吴国晋死于客厅近门。   吴国晋的旁边,有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凳子。   “这个凳子,是你们来的时候就这样倒着的吧?”李八斗问。   “是的。”刑侦二科的人答。   李八斗说:“吴国晋死状,头朝门,脚朝里,说明他当时是准备往门外跑的,可没来得及跑出去,就被控制或击倒了,我猜测应该是击倒,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从背后飞来的凳子,他身上应该还有被击打过的伤痕。”   “你说对了,在左膝弯的位置,有一块淤青。”梅花红说。   李八斗说:“那就是了,吴国晋当时想要跑出门去,被背后飞来的凳子击中了左膝弯,因而摔倒,再被砸头而死,如果说马能将狗踢飞,能将人的头部踩烂,都不足为奇,但它还能让凳子飞起来准确地击中目标吗?很显然,凳子并不是误打误撞砸到吴国晋的左膝弯,而是对方直接命中。”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马干的?”梅花红问。   李八斗很肯定地说:“显然不是。”   ???L??' 第96章 分派任务   梅花红说:“然而,现场除了两个死者的脚印,就只有马蹄印了,和16号别墅的马蹄印如出一辙,都戴了马蹄铁。”   “吴国晋的脚印具体在哪些位置,能帮我标记出来吗?”李八斗问。   “这里,客厅靠近卧室的位置,离卧室还有大约两三步的距离。”梅花红为李八斗指了出来。   “其他地方有吴国晋的脚印吗?”李八斗问。   “没有。”梅花红说,“卧室里只有女性死者的脚印,没有第二个人的。”   “嗯,很好。”李八斗说,“这是夏天,屋主会每天将地板拖干净,给我们制造了很好的侦破条件。所以,屋里留下来的证据可以进行更好的参考。”   “你有什么发现吗?”梅花红问。   李八斗说:“我的发现就是凶手应该是早些时候就潜入了这里,并且胁迫女受害人给吴国晋打了个电话,我不知道这个电话的具体内容,但很可能是说想他了,让他过来。   吴国晋才大半夜往这里跑,他身上应该有这套房子的钥匙,自己开的门,迫不及待往卧室走,当时客厅里应该关着灯,可在吴国晋往卧室去的时候,灯突然亮了。   在亮着的灯光下,吴国晋发现了早存在于客厅中的凶手和女受害人,吓得赶紧往屋外跑。然后,被凶手以凳子砸中左膝弯栽倒,进而被杀害!”   “分析得挺有道理的,凭据呢?”梅花红问。   “凭据?”李八斗说:“其一,女人和吴国晋的关系显然是情人无疑了,正常情况下,做吴国晋的情人,按照吴国晋的财力,怎么也得让她住一套更好的房子,可这房子实在是很一般,所以我的分析是,两个人的关系建立不久,这房子是女人自己的,吴国晋应该送了女人新房子,但可能还没交房,或者交房了还没装修好,仍然暂住在这里,这也能更好地解释吴国晋为什么会大半夜往这里跑。”   “为什么?”梅花红问。   李八斗说:“男人在得到女人之初,才有这份激情。而且,我猜吴国晋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女人,而且得到不久,女人还未曾完全百依百顺,至少不是让吴国晋为所欲为,这种情况下,女人大晚上的打电话给吴国晋,才会令吴国晋兴致盎然,匆匆而来。”   “哟,不错哦八斗。”梅花红说,“你连恋爱都没谈过,还懂男女之事?”   “这跟谈没谈恋爱没关系的好吧。”李八斗说,“有些事靠经历,有些事靠阅历,对不对?不信的话,我猜女性受害人的手机上十点多钟给吴国晋打过电话,而吴国晋的身上,有这里的房门钥匙。   如果任何一样缺失,就说明我的判断错了。如果对了的话,那情况肯定就是我说的这样。”   刑侦二科的人说:“吴国晋身上确实有这里的房门钥匙,至于手机通话记录,两个人的手机都锁屏,暂时还不知道。”   李八斗说:“不用解锁我都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当时我和初雪去过吴国晋家做一些案情了解,吴国晋当时穿着睡衣,离开吴国晋家,我们吃东西,不过十来分钟吧,就看见他开着车往朱家巷这边匆匆而来,他肯定是这个时间段接到了女性受害人的电话。   而这个电话,绝不可能是女性受害人主动打给他,因为不管他们的关系怎么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实在不大可能大半夜地想跟一个老男人发生什么。何况,吴国晋还是个肥胖的油腻老男人。所以,她只能是受凶手胁迫!”   “可你忽略了,屋里只有马的脚印,没有凶手的脚印。”梅花红问,“你觉得马会胁迫人?”   “那个凳子呢,做过痕迹检验了吗,有指纹之类的东西没有?”李八斗指着那个靠近吴国晋尸体倒在血泊中的凳子问。   一名技术人员答:“做过检测了,只有女受害人的指纹。”   李八斗说:“看来,凶手是有刑侦经验的,作案时戴了手套。”   梅花红问:“怎么,你还是认为是人干的?”   “是的。”李八斗很肯定地说,“之前的凶马案,我不敢确定,到底是马还是人干的。但这一次,我敢肯定是人干的。”   “怎么肯定?”梅花红问。   李八斗说:“我不是说了吗?女受害人肯定是受到胁迫打电话给吴国晋,让他来这里的,马不可能胁迫人打电话,因为马不会说话。”   “这还只是你的推测,没有得到证明。”梅花红说。   “那就证明之后咱们再来下结论吧。”李八斗对刑侦二科的人说,“既然跟凶马案有关,就并案过来给我们侦查吧,你们先把证物保管好,我找成员过来接手。”   随即,李八斗给冷笑打了电话,让他喊魏大勇和包古到现场来,接手现场证据,进入侦查阶段。   而他则下了楼,在楼下的巷道里,以及外边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大致看出了存在监控的地方,做了记录。   冷笑几人风风火火赶到,李八斗当即对几人进行任务安排。   魏大勇去解锁吴国晋和女受害人的手机,查看两人昨天晚上的通话记录;   包古去调查女受害人的职业,家庭和生活状况,以及与吴国晋之间的关系;   冷笑负责调查大湾区昨天的道路监控,除了十一点发现凶马之外,更重要的是在这之前,凶马是什么时间从什么方向来的。   李八斗给冷笑指明了一个方向,既然后来凶马是从杨槐路逃掉的,说明它极有可能也是从杨槐路方向而来,并且对这一带的环境比较熟悉。 第97章 嫌疑人出现   分派任务之后,李八斗和姜初雪来到了大湾派出所,调看朱家巷附近的道路监控,主要查看吴国晋和凶马各自到来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李八斗觉得,凶马或凶手事先进入女受害人家里的时间不会太早,因为太早的时候人来人往的,有许多不便。   而且,他们过早地出现在女受害人家中,并没什么意义。应该是进入之后,便将其控制,随即胁迫她给吴国晋打电话,能够从窗子处看见吴国晋出现了,再着手将女受害人杀害,进而等着吴国晋进屋。   所以,如此推断,凶马或凶手应该是在吴国晋到来的一个小时之内进入的案发现场。   李八斗按照这个推断调看了监控。果然,在十点过五分的时候,朱家巷北边的一处监控镜头里,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双眼充血般的红,缓步而行,进入朱家巷。   后面的巷子和旧楼都没有监控,但不用说,它肯定是进了死者家里。   只是,李八斗一直想在凶马的前后周围再找到一个可疑人物,也就是他认为可能存在的凶手,让他很失望的是,他把时间往前和往后各看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出现在周边的监控之内。   他能看到的,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人。   而按照吴国晋的遇害时间推算,凶手胁迫女受害人打电话的时间至少也是在被害前的半个小时,甚至更早,因为吴国晋从他的别墅赶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以上。   可疑人物呢?难道他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监控进入了死者屋内?   这是一个疑点,李八斗只好先放着,又调看了吴国晋到来的监控情况。   这个比较好找,因为他本来跟踪着吴国晋,吴国晋比他早几分钟到朱家巷而已。   李八斗很快就从朱家巷南面的路面监控里看见了吴国晋停车,进入巷子。   四周好像一切正常。   只是吴国晋在进入巷子之前,颇为警惕地四下里望了两眼,没有可疑人物。   不过李八斗还是决定多观察一下。   没想这一盯还真发现了情况。   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帽檐压得有些低,但还能看得见,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从一辆本田车上下来后,装着若无其事地向四处张望了下,也跟着往吴国晋进去的小巷进去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   年轻人看不出任何可疑,他和吴国晋一样,只是寻常地进了巷子。   而引起李八斗注意的是,这个戴着帽子和金边眼镜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曾见过几面的黎东南的司机小董!   一个在李八斗看来,本来就身手不凡的人,这样的晚上,跟吴国晋隔着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进入同一条巷子。   而且,平常的小董戴眼镜,却并不戴帽子,今天还特别地戴了帽子,将帽檐压得有些低,诸多迹象,不能不引起李八斗的怀疑了。   “这人是谁啊?”姜初雪见李八斗停在了他的画面上,忍不住问。   “黎东南的司机。”李八斗说。   “黎东南的司机?”姜初雪皱了皱眉,“黎东南不是说他请了好几天假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在跟踪吴国晋吗?”   “也许吧。”李八斗说着,又继续往后翻看监控。   他看到了几分钟后,他和姜初雪的出现。姜初雪往街道的另一边去,他则进了巷子。   再大约两三分钟后,小董复从巷子出来,和他进去时的悠闲截然不同,他出来时脚步很快,形色匆匆,很快就上了车,驾车离去。   李八斗二话没说,拿出电话,拨打了黎东南的电话号码。   “什么事?”隔了很久,黎东南才接电话,而且语气特别生硬,不友好。   李八斗开门见山:“麻烦黎总把你司机小董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告诉我一下。”   “你要小董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干什么?”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当然是案情需要,而且,我得给你提个醒,告诉我之后,不要跟他通风报信。否则,就可能涉嫌包庇犯罪,我们就可以启动某些法律程序了,明白吗?”   “呵呵。”黎东南冷笑一声,“你觉得我黎东南是吓大的吗?”   李八斗说:“我不管你是怎么大的,我现在办案,请配合!”   “可以,我配合你,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黎东南说,“你大概不知道,我也是个很喜欢陪别人玩的人,已经很多年,没人跟我玩这种不友好的游戏了,我看看你的本事!”   “很好,你要有兴致,我就陪你好好玩玩。”李八斗说,“说吧,小董的联系电话和住址?”   黎东南说:“他的电话号码我可以给你,住址,你自己去找吧,我没过问他住哪里,倒是在公司做过身份证登记,但我不过问这些事。”   李八斗说:“那就说他的号码吧。”   黎东南当即说了个电话号码。   “他全名叫什么,也就是身份证名字?”李八斗问。   “董十八。”黎东南说。   李八斗挂掉电话,打了电话给冷笑,让他找路面监控中心查一下从凤凰山西郊别墅到朱家巷的路上,晚上十点之后,有没有一辆本田车一直跟着吴国晋的车子,并说了本田车的车牌号码。   很快,冷笑就回了电话过来,那辆本田一直停在吴国晋的别墅外面,等吴国晋出门,然后一直保持距离跟着吴国晋的车子,直到朱家巷的路边停下。   心中有数,李八斗当即拨打了董十八的电话。   大约十秒之后,那边才接了电话,传来一个听起来挺温和的声音,“喂”了一声。   “你是董十八,是吧?”李八斗确定身份。   “是的,你谁啊?”董十八问。   “白山刑警队的,有点情况想找你做个了解,你现在哪?”李八斗问。   “在家。”董十八说。   “家在哪?”李八斗说,“说具体地址。”   “石笋镇水田村一组78号。”董十八说。   “行,麻烦在家等一下,我马上过来找你。”   挂掉电话,李八斗不禁自言自语了句:“他居然是水田一组的?”   “怎么,你很熟悉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点了点头。 第98章 董十八   在石笋村还没有开发成石笋镇的时候,水田村与石笋村相邻,尤其是水田村一组,跟石笋村只隔了一座山。   那时的水田村比石笋村出名,因为石笋村山多,地少,被其他村子笑话穷山恶水之地。   而隔壁的水田村,顾名思义,一望无边平整的稻田,那个时候的农村,多数人都靠土豆红薯玉米过日子,不缺大米吃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啊。   后来,就因为石笋村那一座独立而生形似竹笋的山和山下如弯月一般的湖被夏东海老爸看中,带着旅游局领导来做了考察,然后又给县里提了些建议,最终决定大力开发石笋村,扩村为镇,以打造白山县的旅游经济。   一夜之间,落后的石笋村民拥有了很多农村人梦寐以求的城镇生活,而仅一山之隔,在山背后的水田村人却仍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本来,原定计划,是打算将水田村一起开发的,后来有几方面的原因阻断了水田村的开发计划,一是石笋村被开发的地方已经很宽;   二是过度开发下的消费水平不够,银行减小了对开发项目的贷款;   三是当时有个县领导觉得水田村的那些农田很宝贵,毁之可惜。   所以,仅一山之隔,石笋村得到开发,变成了繁华之地,而水田村的人仍过着起早摸黑的日子,把他们种出来的大米,土豆红薯及各种蔬菜担到镇上去卖,卖给那些曾经住他们隔壁村,而今成为城镇居民的人。   董十八就坐在水田村一组78号门前的坝子上。   坝子前是一片堆满了草垛的稻田。   农民在收割完稻谷之后,就将那些稻草堆成垛,看起来像一座座小山一样。   以前的时候,董十八觉得,那些草垛就是丰收的象征,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每一次收割谷子的时候,村民们都欢天喜地的气氛,记得将谷子打出新米,那香喷喷的米饭真是馋得让人流口水。   可是后来,他看着渐渐变老的父母,那些佝偻着背插秧割稻干活的村民,他们沿着这条崎岖的山道去镇上,把种出来的东西变卖成钱,那捏在手里少得可怜皱皱巴巴的钞票,每一张都是汗水和辛苦,他才意识到,那看似丰收的背后是贫穷。   这个世界,只有穷人才会种田种地,换种说法就是,还在靠着土地过日子的农村人,在很多人的眼里,就是下里巴人,是被人瞧不起的,穷人!   在农村和城市之间,一直隔着一座翻不过去的山。   就像某个世界的富人区和贫民区一样。   如果不是这种无形的等级观念作祟,他今天的命运应该是另一个样子的。   他从小就勤奋好学,并且成绩很好,家境也挺殷实,和村里邻居及各方亲戚也相处很好,他那时还有三个最好的玩伴。   两个男孩子,贾小东和贾艺,都是他的老表。贾小东比他大一岁,是大舅家的儿子,贾艺是他表弟,比他小半个月,是他二舅家的儿子。   还有个女孩子叫王美月,是跟贾小东和贾艺一个院子的。   他们都是石笋村的人。   石笋村八组。   董十八那时候常去石笋村八组的贾家院子玩,因为他外婆家在那里,外婆很疼他,经常把糖啊瓜子之类很好吃的东西留给他。   包括他的两个舅舅对他也很好。   两个舅舅的房子跟外婆家是一个院子。   所以,只要他去外婆家,两个舅舅及舅妈也会给好吃的东西他,让他觉得去那里就像过年一样开心。   表哥表弟肯定是随时陪玩的,还有院子里那个叫王美月的女孩。   他们经常四个人一起玩,四个人之中他是主角。   就算有时候院子里其他的孩子加进来,他也是主角,是孩子王。贾小东和贾艺都说他是大哥。   他后来想了想,他能成为主角的最大原因是,那时候的水田村比石笋村富有,水田村的水田多,盛产水稻,那香喷喷的大米是十里八乡都很羡慕的。   每一年,他家收割稻子之后都会给外婆及大舅二舅家送一袋子去,他们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那时候他的读书成绩也很好,在学校里被当成苗子培养,老师说他肯定能考上大学,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这一切,都随着石笋村的开发改变了。   石笋村被开发,大舅和二舅家补了很大一笔钱,外婆家也补了一些钱,按照外婆的意思,她会把补她的钱分成四份,她自己留一份,董十八妈妈一份,两个舅舅各一份。   可两个舅舅认为,董十八妈妈已经嫁了,是董家的人了,不该分这个钱,让外婆将钱只分大舅二舅。否则的话,外婆就自己住去董家,他们不管了。   那是一个裂痕的开始。   董妈为了不使自己的老母亲为难,放弃了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平息了这场家庭矛盾。可两家的关系还是走向了冷淡。   得到了巨额补偿的贾家再也不缺大米吃了,想吃大米,可以大把的钱买,甚至开着车子去乡下买一车新米回家,屯着吃。   住的也是看起来很洋气的楼房,大舅二舅还做了点小本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董十八的父母还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再去外婆家的时候,大舅二舅已经都不待见他了,贾小东和贾艺也不跟他玩了,不但不跟他玩,后来还当着很多人揍他。   那是几年之后,董十八凭着自己的实力考上了白山一中,而贾小东和贾艺却靠着搬迁户的资格也就读于白山一中。 第99章 董十八2   当初院子里的那个女孩王美月倒还是念着些旧情跟董十八一起玩,并且挺亲密,没想贾小东喜欢王美月,见王美月跟董十八一起,就和贾艺一起警告了董十八,让他离王美月远点,很多事今非昔比,他已经不配和王美月玩了,因为王美月是鲜花,他是牛粪。   贾小东直说了王美月是他的女孩,谁敢跟他抢他要谁死。   从小就勤奋上进有志气的董十八没有接受贾小东的威胁,他继续地和王美月一起,于是在某天放学的时候,他和王美月走出大门不远,贾小东和贾艺带着十几个混混一起,当着王美月的面暴打他,按着他的头让他跪着,对着他的头撒尿,还说了很多侮辱性的难听的话。   他们称呼他为乡巴佬,说他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爸妈都是农民,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想泡城里妹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学校喊了两方的家长,当着老师和校长的面,大舅二舅都还说会好好管教自己孩子。   一出学校,他们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觉得他们的儿子金贵,指责董十八老妈没有管教好董十八,说什么人穷就该好好读书,不要学城里孩子早恋,人家有钱,你有什么,凭什么,就凭不要脸吗?你不要脸,作为亲戚还得要脸。   董十八一辈子都会记得,二舅指着他的鼻子说的,家庭条件不好呢,就老实本分点,不要在外面惹事。   否则,随便出点什么事都够你倾家荡产。也别想跟城里孩子攀比,人家打死你,赔点钱就行了,你要打死了别人,就只有拿命赔。   这一次,还是念着亲戚的情面,要是换做别人,敢这么在学校里闹,随便在城里找几个人都得弄死他。   城里的社会很简单,甩点钱出去,杀人寡人就一句话。   二舅点着他的额头,恶狠狠地咬着牙齿警告他:“记住了,下不为例,再敢跟贾艺他们作对,就别怪我姓贾的认不得人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面对,有些事都今非昔比了,不要还活在以前的认识里,觉得家里有大米吃就很牛逼!”   然后又把董十八的妈骂了一通。   回家之后,董十八又被父母狠狠地说教了一通。   他们跟他讲社会的现实。   人穷,就得低着头活,古往今来如此。   他再也没有找过王美月。   王美月也没再找过他,因为,王美月跟贾小东在一起了。他和王美月单独地遇到过好几次,目光匆匆对视之后,王美月就回避了目光,和他装得不认识,甚至招呼都不打一个。   遇见她和贾小东一起的时候,贾小东还会故意搂着她,做出亲密的样子,向他炫耀。   就因为这些事,他在学校里像个可怜虫,没人跟他玩,就像他自带瘟疫一般,无论男的女的同学,都离他远远的。   谁也不愿意跟一个受人践踏而不敢反抗的孬种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跟他一起玩了,也被人看成孬种一样。   有很多人看他时都投以同情的目光,这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另类,像怪物。   很长的时间里,他跟自闭了一样。   他不喜欢跟人说话,老师喊他回答问题,他也懒得开口。回到家里,父母跟他说话,他也爱理不理。   那时候,他脑子里想得最多的事,就是活着没意思,不如死了,但似乎,又总有些留恋,父母对他挺好,他不想他们伤心。   就这样没有意义地活着吧。   直到某一天。   报了跆拳道班的贾艺在路上炫耀他的腿法,那一脚踢得有些猛,鞋子有些松,结果鞋子脱脚飞出。   董十八刚好从那里经过,贾艺当即指着他使唤,让他去给他把鞋捡过来,还叮嘱身边的混混看着他,别让他跑了,如果他不捡就揍他。   他没有捡。   他从内心里厌恶贾艺和贾小东这种货色,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给他捡鞋。   结果,贾艺喝了一声,一群混混就围过来打他。   他的鼻子口里都来血了。   贾艺让他跪着求饶就放过他,他死不求饶,贾艺和贾小东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轮番对他拳打脚踢。   路边的车子里出来了一个人,喝止了贾家兄弟,把他带去了车里。   车里还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黎东南,黎东南带他去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那地方有很多纹着身的凶恶男人,和很多露着白花花身子的女人,他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叫夜总会。   黎东南到那里后,那些凶恶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对他都毕恭毕敬。   黎东南就问他,想不想从此以后在这花花世界里受人尊敬,再也没人敢欺负他,而是他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想。他的内心里一直在如此地渴望着。   不管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了。   他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这世界既然要以强弱来决定尊严,那他就成为强者。   那天之后,他退学了,只给他家里寄去了一封信,说自己不想读书了,要去走自己的路,不要担心他,他会好好地回来。   黎东南把他送去了一家国内最隐秘的保镖特训中心,额外地多给了费用,让保镖特训中心负责人找最厉害的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把他训练成最强大的人。 第100章 审讯   稻田远方的路上出现了一辆白色的车子,往院子这边驶来。   董十八看清楚了,那是一辆警车。   他知道是来找他的,但依然一脸平静。   李八斗把车停在坝子外边,院子里跑出来几条土狗,冲着下车的李八斗和姜初雪一阵狂吠,却都只是跃跃欲试地虚张声势,不敢扑上去。李八斗随便挥一下手,跺一下脚,就吓得群狗倒退连连。   “李警官,你打的电话我吗?”董十八站起身来。   “是的,我打的。”李八斗说。   “有什么事吗?”董十八问。   “恐怕得麻烦你跟我们去刑警队走一趟。”李八斗说。   “为什么?”董十八问,“我犯法了?”   李八斗说:“犯没犯法暂时还没有定论,但有重大嫌疑是肯定的,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我可以进去跟父母打个招呼吗?”董十八问。   “当然可以。”李八斗说。   董十八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举步往屋子里去,李八斗示意姜初雪跟上,但姜初雪才跟了两步,董十八就回过头来说:“不用跟着了,我不会跑的,要跑的话我就不会等你们来了。”   姜初雪看着李八斗,李八斗点了点头,让董十八独自进了屋。   李八斗站在那里,看了看眼前的这一片房子,许多青砖水泥板房,有些还是黄土青瓦房,独独董十八家的房子,面积挺宽,有院子,种了花草,建得也特别漂亮,三层小洋楼,设计时尚,还贴了精美的瓷砖,看起来丝毫不逊色某些豪华别墅。   连姜初雪也忍不住赞美:“有没有觉得这房子挺漂亮,在这里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李八斗说:“是的,看起来很有档次。”   姜初雪说:“他只是个替人开车的司机而已,这地方也算偏远了,建这样的房子应该得花不少钱吧?怎么建得起这么豪华的房子?”   “呵呵。”李八斗笑了笑,“司机和司机也是不一样的,你也不想想,他是谁的司机。”   “哦,我明白了。”姜初雪顿时恍然。   正说着,董十八出来了。   还跟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衣服上还沾了泥巴的老妇人。   “妈,我走了。”董十八回头对那妇人尊敬地说了声。   妇人还挺不放心地看着李八斗问:“警察同志,我们十八没犯什么事吧?”   李八斗说:“没有,只是做一些正常了解而已。”   妇人说:“他就是一个帮人开车的司机,不可能做什么坏事的,你们千万要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他。”   李八斗说:“没事的,您忙自己的去吧。”   随即将董十八带上了警车。   一路上董十八也没问为什么抓他,只是一直在看着车窗外,还是李八斗先打破了沉默:“你们家房子建得不错啊。”   “还行吧。”董十八淡淡地说了声。   “跟黎东南开车多久了?”李八斗问。   “大约,五六年吧。”董十八说。   “工资怎么样?”李八斗问。   “月薪两万。”董十八说。   “两万?”李八斗问,“这么高?白山的平均工资月两千吧,就算是司机也很少有高过五千的,你的是好多倍了,为什么?”   “为什么,你得去问黎总了。”董十八说,“他愿意给我这么多,那是他的事。”   “我觉得应该是你除了给他开车外,也还帮他做其他的事吧。”李八斗说,他将目光死盯住他的脸,看他的反应。   “那是当然。”董十八一脸的云淡风轻,“端茶倒水跑腿,什么都做。”   “什么都做?杀人呢?”李八斗问。   董十八将看着窗外的目光回过来,看着李八斗,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   良久,董十八才很认真严肃,甚至颇似警告地说得一句:“我并不喜欢这种过火的玩笑!”   李八斗说:“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不是玩笑,而是在很认真地问你呢?”   “认真的?”董十八目光冷冽地看着他,脸色依然平静地说,“那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杀过人,但假如有一天我会杀人,我肯定先杀你。”   “杀我?”李八斗忍不住一笑,“你觉得你有那个本事吗?”   董十八淡然一笑:“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李八斗说:“可以,希望你还有机会从刑警队走出去。”   此后,两人再无对话。   简短的交锋里,李八斗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董十八心里似乎隐藏着某种病态,或者变态的东西。   他看起来没有喜怒哀乐,遇事也宠辱不惊,风平浪静,平常的时候文质彬彬的,挺斯文有礼,而实际他的心里有一种情绪,在极度的隐忍中等待着随时的爆发。   就好比他对李八斗说的,如果有一天他会杀人,他一定会先杀了李八斗。   一般人绝不敢对刑警说这话,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这么说,就算说也绝对是开玩笑说说。   但董十八不一样,李八斗知道他看起来随意的态度里,其实说的是真话,是他的心里话。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李八斗直接将他带去了审讯室,并给他戴上了手铐,目前所显示的证据,他对吴国晋的死有重大嫌疑,可以刑拘。   董十八亦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抗,甚至没有问为什么,李八斗说要暂时刑拘他,拿着手铐喊他把手伸出来的时候,他很听话地就把手伸出来了,规规矩矩的。   他大概知道,这种时候,反抗和挣扎都徒劳,多说一句话都是废话。   这一点李八斗很佩服他,一点也不做徒劳的事情。   换其他人肯定要辩解一下,喊几句冤枉,说自己没犯法,凭什么之类的。   董十八很清楚,有证据他跑不了,没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安安静静地走完这个程序,是最好的体面。   两相坐定,目光简短的对视之后,李八斗开始了正式的审讯:“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不知道。”董十八回答得很直接。   李八斗问:“昨天晚上你在哪,干什么?”   “昨天晚上?”董十八略想了想,“一直在跟着一个朋友。”   “跟着一个朋友?”李八斗问,“谁啊?”   “吴国晋。”董十八回答得很干脆。   波^?? 第101章 狡辩   “你跟着他干嘛?”李八斗问。   “保护他。”董十八说。   “保护他?”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李八斗颇为意外了下,“为什么保护他?”   “没为什么。”董十八说,“黎总让我保护的,我就保护了。”   李八斗说:“可早上我跟黎总问起你,他说你请假休息了,并没有说让你去保护吴国晋。”   “那得看你是随便问,还是审讯了。”董十八说,“要是有人随便问我昨天晚上在干什么,我就会说在玩。无关紧要的问话,和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说得那么仔细。”   “好吧,你说得有理,我会找黎东南对证。”李八斗又问,“你只是个司机而已,黎东南为什么让你保护别人?”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一个单纯的司机能拿月薪两万吗?”董十八问。   李八斗说:“所以,你明的是黎东南的司机,实际上也是他的保镖,是吧?”   董十八答:“是的。”   “你在哪学的保护人的本事?”李八斗问。   “自己练的。”董十八说。   李八斗问,“你昨晚是一整晚都在保护吴国晋吗?”   “没有。”董十八说,“大约十一点多我就回家了。”   “为什么不保护了?”李八斗问。   董十八说:“因为我发现他去了他的情人家里,关起门来要睡觉了,觉得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吗?”李八斗问。   董十八答:“是。”   李八斗问:“那你怎么解释一直等在吴国晋别墅外面的事?”   “我等在他别墅外面怎么了?”董十八问。   李八斗说:“那时候吴国晋回了自己的家,洗了澡,换上自己的睡衣,也是准备睡觉了,你为什么不走,还一直等在外面?”   “这有什么。”董十八说,“吴国晋这种人,过惯了夜生活,如果时间还早,他就算回了家,也很可能会再出去,除非他关了门熄了灯,我才相信他会睡了。时间还早,我在外面再等等,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再问你,你看见吴国晋进他情人屋里了吗?”李八斗问。   “没有。”董十八说,“我停好车后进巷子就没看见他了,但我知道他肯定是来找他情人的,不然他不会大晚上到那样僻静的地方来。”   “你怎么会知道他有情人在那里?”李八斗问。   董十八说:“当然是他自己说过。”   “他会跟你说他有情人,而且还会跟你说他情人住什么地方?”李八斗问。   董十八说:“他不是跟我说,是他跟黎总聊天时说起,我听到的,他和黎总关系很好,这些事都算不得秘密。”   “你既然知道他是去找情人,你为什么还要下车跟进巷子呢?”李八斗问。   董十八说:“我当然想确定一下。”   “然而呢?”李八斗问,“你进巷子并没有看见吴国晋,你去哪了?”   “没去哪。”董十八说,“找了一圈不见人,我就走了。”   “找了一圈?”李八斗问,“怎么找的?”   董十八说:“就往那里的楼梯间上去,隔着门听听动静,看能不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李八斗说:“我现在把那条巷子的结构图画出来,包括道路,两边的房子,楼梯间,楼层等等,你给我指一下,你进过哪些楼梯间,到过哪些楼层。不要撒谎,你去过的地方就有你的脚印,那就是证据,明白吗?”   当下,李八斗让姜初雪拿来了纸笔,把整条巷子的存在结构画了出来,让董十八指认。   董十八看了会,摇了摇头:“记不起了,我当时进巷子,是随便找的一个楼梯间上去看的,并不记得是哪一个楼梯间。”   “随便找个楼梯间?”李八斗问,“你觉得这种说法可信吗?”   董十八说:“也不是完全随便吧,我当时不知道往哪去找,刚好听见侧边的楼上有脚步声,还有开门关门声,我就跟着找上去了。”   “后来呢,你有发现什么情况吗?”李八斗问。   “没有。”董十八摇头。   “你撒谎!”李八斗说,“我看了监控时间,吴国晋是十一点过三分进的巷子,你是十一点过五分,然后你是十一点十四分离开的样子。   也就是说你在巷子里呆了近十分钟时间,而这近十分钟的时间里,吴国晋被杀了,你会没听到一点动静?”   “什么,吴国晋被杀了?”董十八装出一脸意外。   “是的,他和他的情人一起被杀了。”李八斗说,“两个人的死亡时间都是在十一点过后。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抓你?他去的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私会之地,你一直在跟踪他,他又那么刚好地被杀,两个人被杀的时间段,你就在那里,你却告诉我连动静都没有听到,不觉得这谎言太过拙劣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董十八问,“你认为是我杀了人,那你是在现场发现了我的脚印,指纹,还是发现与我相关的什么证据了?”   “不需要那些东西。”李八斗说,“高明的凶手知道怎么处理证据,黎东南那么重要的人,任何保镖都不带,只带你一个,足见你的本事。   戴着手套脚套,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所以,你得给我解释你在那里的情况,符合逻辑,也许可以洗脱嫌疑,否则的话,你懂的。”   “我已经说了我在那里的情况,我确实没有听到动静?”董十八问,“难道你觉得,如果有人杀人,会把动静弄得很大,人尽皆知?”   李八斗说:“我并没有说一定是杀人的动静,而是指你在那里时,所有的动静,哪怕是有人吵架,有人叫床,什么动静都算。”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倒确实是听到了一些动静。”董十八说。 第102章 对口   李八斗问:“什么动静?”   董十八说:“我好像听到谁喊了一声什么,然后听到了有人在跑,还有马蹄声。我就从楼上下来看,但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我就走了。”   李八斗说:“我是十一点十一分到的那里,那是我的喊声。你是十一点十四分离开的,所以我进巷子的时候,你还在那里。”   “那不就对了吗。”董十八说,“我听到你在喊什么,我下楼来看,没见到你,我就走了。”   “你昨天穿的是脚上这双鞋吗?”李八斗问。   董十八说:“是的。”   李八斗看了眼姜初雪:“把他的鞋印复制下来,去吴国晋死亡那栋楼的楼梯间寻找一下他的脚印,看他有没有去那栋楼。甚至,案发现场的门口,都看看。”   姜初雪领命而去。   李八斗也出了门来,打了电话给黎东南,问他在哪。   黎东南说在公司,问有什么事。   李八斗让他在公司等着,说有很重要的事过去找他。   打完电话,李八斗将董十八关好,当即前往黎东南办公室。   和上一次明显的对比,黎东南对他再也不是客客气气的样子,而是冷着一张脸爱理不理,李八斗也并不介意,他知道这就是黎东南的本来面目。   或者说,有些脸撕破了,就该是这个样子。   “你这没完没了的,又有什么事了?”   黎东南甚至都没有喊让坐,只是自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把二郎腿翘到了桌子上,尽显态度傲慢地问。   李八斗自己拉过了一把椅子与他对面坐着:“我想问一下,你的司机是请假了,还是你给他安排别的事情了?”   又特别补充说:“我现在是在正式问你,涉及案件,有可能成为证据的,所以请你实话实说。”   “怎么,小董发生什么事了吗?”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他发生什么事你别忙管,先回答我问题吧。”   “好吧,我让他去保护吴国晋了。”黎东南说。   “让他去保护吴国晋?”李八斗问,“为什么要让他保护吴国晋?”   黎东南说:“东海,国晋,都是我很好的朋友,在许多事情上都互相帮助,东海出事之后,国晋的儿子又出事,他跟我说,他怀疑有人想搞他,他知道跟着我的小董很厉害,就说看能不能借给他,暗中保护他几天,有什么问题吗?”   “胡说八道!”李八斗说,“吴国晋的儿子出事,是他开车撞了人还打人,被拘留而已。他也确实怀疑有人要搞他,但你知道他怀疑会搞他的那个人是谁吗?”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黎东南问,“谁啊?”   李八斗说:“那个人就是你,黎东南。”   “我?”黎东南忍不住笑起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们是相交多年互相扶持的朋友,情同手足亲如兄弟,我为什么要搞他?你把他喊来问,他觉得我会搞他?”   “你明知道已经没法问他,由得你说了。所以,可以装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样子?”李八斗问。   “我明知道没法问他,什么意思?”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昨天晚上十一点,他和他的情人被一起杀死在他情人的屋子里了。”   “什么,国晋被杀了?”黎东南一脸吃惊的样子,“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别演戏了。”李八斗说,“你比任何人都先知道他会死,还装得这么意外干什么!”   “你这人怎么了?”黎东南恼怒起来,“本来,你之前来找我,我还客客气气地待你,没想你全不知好歹,处处为难我,你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吗?处处针对我?”   “我并不止针对你。”李八斗说,“我针对每一个犯罪的人,这是我的职责!”   “我犯什么罪了?”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昨天晚上我去过吴国晋家,他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想听听吗?”   黎东南说:“你来不就是想让我听吗,何必问我想不想听呢?”   李八斗说:“他说你是白山县的地下皇帝,你用很多手段帮人平事,然后找人要利润分成,相当于保护费吧,这其中就包括夏东海,还有吴国晋本人。   本来你们合作得很好,开开心心的称兄道弟。但前些日子,你以赵飞虎的业务不顺为由,让他们再各拿百分之十的利润出来,遭到了拒绝,撕破了脸。然后,夏东海被杀,明白什么意思吗?”   黎东南说:“我压根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能明白什么?”   李八斗说:“其实你什么都明白,但你不敢承认!”   黎东南说:“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难道别人说我怎样我就怎样了?你不知道这世上有污蔑,陷害,中伤?   而且,吴国晋到底有没有这么说谁知道,他人都死了,我又没法让你喊他来对质,你说怎样就怎样吗?”   “看来,你是不想配合。”李八斗说。   “我怎么不配合了?”黎东南问,“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才叫配合吗?那不好意思,我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还做不来你这种小角色的傀儡。”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人物能横到几时,我会亲自给你戴上手铐的。”李八斗说罢,转身离开。   “记住,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亲自给我戴上手铐,别让我失望啊。”黎东南在背后嚣张地说。   其貌不扬的脸上,尽是冷笑。那双小眼睛里,也露出了凶狠之色。 第103章 领导发火   李八斗回到了刑警队。   姜初雪也刚好回来,说在案发现场的门外和楼梯上都发现了董十八的鞋印。   “他们果然在说谎。”李八斗说。   “怎么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董十八说,当时他进巷子时,已经不见吴国晋了,这我信,因为吴国晋是十一点过三分进的巷子,董十八是十一点过五分进的。   吴国晋是第三个楼梯间上去案发现场,从巷子口走到那里只要三十秒不到。   所以,董十八进巷子的时候,吴国晋已经上楼梯间一分多钟了,他自然不会看见吴国晋。”   “有什么问题吗?”姜初雪一脸茫然。   李八斗说:“问题在于,董十八进巷子后,没有看见吴国晋,他却能准确地找到吴国晋所进的屋子,也就是案发现场,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本来就知道这个地方?”一瞬间,姜初雪恍然。   李八斗点头:“是的,说明董十八原本就知道这个地方,知道吴国晋和他的情人,所以他跟踪吴国晋到朱家巷时看着吴国晋进了巷子也不急,因为他知道吴国晋会去哪一栋楼哪一间屋子,他直接就去了这间屋子,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不是说吴国晋和黎东南聊天时说起过吗?”姜初雪说。   李八斗摇头:“他说了,吴国晋并没有说具体住址,要不然他也不会说自己在巷子里胡乱地找了一圈。”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具体住址?”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还为什么,当然是黎东南早就想着掌控吴国晋,所以调查了他的一切行踪,好在关键的时候用得上。   包括吴国晋和这个情人的事,我想也不可能是吴国晋跟他说的,吴国晋这种人,做事本来就谨慎,他会把这种事随便跟人说吗?肯定是黎东南找人调查出来的。”   “所以呢?”姜初雪说,“吴国晋的死,就是黎东南一手策划的吗?”   李八斗说:“还不能确定,但他肯定有重大嫌疑了。”   正说着,电话响了起来。   李八斗拿起电话一看,是厉长河打来的,赶紧接了电话,喊了声:“科长。”   厉长河问:“早上的案子什么情况,弄清楚了吗?”   李八斗说:“还在走访调查呢?”   厉长河说:“准备一下,周局下午要听取情况汇报。”   “嗯,好。”李八斗应声。   挂断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一点了,就跟姜初雪说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在办公室休息一下,下午开会。   ……   吃完饭后,李八斗实在是困得不行,两只眼皮打架,就扑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会,调了半个小时的闹钟。   他必须在上班之前醒来进行案情梳理,下午公安局长周国栋要亲自主持案情会议,他是凶马案的主要调查人,必须有个交代。   闹钟响起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处在睁不开的状态,这一阵熬夜本来就很累,昨天晚上还是彻夜未睡,他毕竟是人,不是机器。   但事情还得干,他先去洗了把冷水脸,又去找了些冰块,刺激了下自己的神经,才让状态清醒了些。   下午两点半,由公安局长周国栋亲自主持的,刑警队长王三强及整个凶马案专案组成员,还包括有白山县公安局的一些骨干人员参与的凶马案情会议准时举行。   周国栋首先讲了自凶马案发生以来造成的恶劣社会影响以及省领导重点关注,强调了这个案子是必须得破,而且必须及时侦破的要求。   时间已经过去十来天了,案子未破,又连环案发,他把目光看向刑警队长王三强,让他给个解释。   王三强解释了,凶马案确实离奇,专案组也在竭尽全力,并且找到一些线索……   “我要的是破案,不是线索!”周国栋说,“而且,一案未破,一案又发,这是罪犯的挑衅,这是老鼠要骑到猫头上的感觉,知道吗?”   王三强点头:“周局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尽快破案的。”   “行了,套话少说,说说案子到底什么情况吧!”周国栋说。   王三强就把目光看向专案组成员:“你们谁来说说!”   厉长河就把目光看向了李八斗。   李八斗虽然在那里努力提神,可还是困得不行,厉长河喊他时,他还在打盹,旁边的姜初雪推了推他,他看着四下里盯过来的目光,还有些茫然。   “李八斗,上去说说凶马案情!”厉长河厉声说。   没想在这个时候李八斗竟然是这个状态,让他很生气。   李八斗“哦”了声,当即站起身,走向台上。   周国栋将那一双锋利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走到台上,终于将那股憋在心里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冲着他就训斥:“难怪案子过去这么久了,不但没有侦破,还又发了案子,你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还像个刑警吗?   病猫能抓得住老鼠吗?这是开案情会议,不是来凑人头!如果抱着混日子的想法,就哪里凉快哪里呆去,公安局里不需要废物!”   李八斗忙解释:“不好意思周局,我是昨天晚上没睡觉,所以刚才有点没撑住,打了下盹,现在没事了。”   “你昨晚没睡觉所以就跑这里来睡了吗?”周国栋仍怒而质问,“你到刑警队是来睡觉的?刑警队是给你睡觉的?”   “等等,我有话说!”李八斗正想辩解,姜初雪却突然站了起来。   本来全场鸦雀无声的时候,突然出现这动静,目光一下子都聚焦过来,周国栋怒气未平:“你说什么,有喊你说了吗?”   姜初雪理直气壮:“喊没喊我都得说,不能你是领导,你就可以随便指责人,甚至骂人,凡事还得讲道理才行。”   “你说什么?我不该骂人?我不讲道理?”周国栋的眼里瞬间射出两道寒芒。   “当然。”姜初雪毫无怯意。   “行,你给说说我怎么不该骂人,怎么不讲道理了?我今天还信了个邪!”周国栋将最后一丝怒气隐忍着,时刻都将爆发。 第104章 仗义执言   姜初雪看了眼李八斗:“他刚才打瞌睡我也看见了,人看起来没精神也是事实,他说了是昨天晚上没睡觉,但你并没有问他为什么昨天晚上没睡觉就开骂了,你总得弄清楚为什么了才知道事情对错吧?”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为什么了?”周国栋问。   “我当然知道。”姜初雪说,“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那又怎样?”周国栋问。   姜初雪说:“我们十一点左右在朱家巷发现凶马,后怀疑为黎东南马场的铁将军,所以跑了一个多小时去了朱家坪马场,果然与凶马相似的铁将军不在,而且不但铁将军不在,连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在,我们觉得很反常,就潜伏在那里等着,想等凶马现身,抓个正着,我等到三四点熬不住了,李八斗就让我先靠着椅子睡了,然后他一个人睁着眼等,一直等到天亮,马场里来人,我们又做了些了解,并打电话喊去了黎东南进行调查,刚回城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听说了朱家巷惨案,过去调查了解后,从监控里发现了嫌疑人,又马不停蹄地去抓捕嫌疑人,审讯,调查,一直没停,直到午饭过后,李八斗才抽时间在办公室打了个盹,他怕自己醒不过来,还是提前调了闹钟叫醒的,他也只是个人而已,不是神,凭什么他做了这么多事你还不问青红皂白地骂他?”   这一番话,在姜初雪口里说出来,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就像她受了委屈一样的抗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着勇敢的光芒。   她只是想把装在心里的这些都说出来,并不在乎得罪领导的后果。此时,她站在那里,是无畏的,正气凛然的姿态。   全场静寂。   都知道周国栋的脾气,发怒如雷霆,处理人从不留情。   在场的人无不替姜初雪捏了一把冷汗。   李八斗的心里也猝不及防地被感动了,但他不会让姜初雪为他承受某些后果,就说:“周局,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新来不久,有些事她不懂,难免……”   周国栋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姜初雪,就问了一句:“这碗饭你还想吃吗?”   “随便。”姜初雪还是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你想处分我,还是开除我?我随时可以走人,没什么大不了,别人怕你,我不怕。”   “处不处分,开不开除你,都得看他了。”周国栋把目光看向李八斗,“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   “是,都是真的。”李八斗说。   “那可以了。”周国栋看着姜初雪,“既然你说的是真的,就不开除你了,这性格直,心中有正气,是个做警察的好苗子。”   又对李八斗说:“刚才我的言行确实有些过激,我也给你道个歉,这一页先翻过去,你继续说案子吧。”   然后退去了一边。   李八斗说了声:“谢谢周局。”   然后走到台子中央,目光环视下面,与姜初雪有瞬秒的对视,他突然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波动。   他很快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凶马案大家都是知道的,自案发以来,专案组成员各自分工进行案情分析和调查,十余天过去了,我们用上了所有能用得上的技术手段侦查,奈何罪犯太过专业,不露痕迹,我们始终没有找到真相。   直到前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举报黎东南,说是他制造了夏东海一家三口血案,但没有说为什么,就挂了电话。   经过调查,我们找到了这个打匿名电话的人,就是吴国晋。   昨天晚上,我和姜初雪去了吴国晋家里,向他了解。他说了黎东南和夏东海之间的某些利益纠葛,并且在最近翻脸,还说黎东南背后有杀手,具有神出鬼没的杀人手段,他曾用这些手段为夏东海的房地产开发铲平阻碍。”   “了解情况之后,我和姜初雪在一处路边吃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吴国晋的车子在等红绿灯,我觉得奇怪,他一个本来准备睡觉的人,为什么在我们离开后突然出来,是要去哪里干什么?   于是我们跟踪了他,但因为在转弯路口失去踪迹,我找路面监控中心了解他的车辆去向,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晚了几分钟才到朱家巷,一到朱家巷,我就在巷子里与凶马狭路相逢,凶马见我,转身逃窜,后面的事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了,武警搜山无果,我怀疑凶马为黎东南的爱马铁将军,特地去他的马场,铁将军没在,工作人员也没在,今早才知道,铁将军于昨天傍晚无故失踪,至今未回,接着就是吴国晋的被杀,我们再次调查了附近监控,发现了一个疑点,就是黎东南的一个司机昨天在吴国晋门外蹲过点,然后跟踪吴国晋到朱家巷,在我发现凶马的两三分钟后,他从朱家巷匆匆离开,于是我和姜初雪就去抓捕了这个司机,经过审讯,他说他对吴国晋的跟踪实际上是接受黎东南的指派而保护他,我去找黎东南证实,黎东南也说如此,这就是目前为止的一些大致线索和情况,看看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你说吴国晋举报黎东南制造了夏东海一家三口的血案?”周国栋问。   李八斗说:“是的。”   “举报证据呢?”周国栋说,“拿出来大家看看,分析一下。”   “没有证据。”李八斗说,“昨晚我们去吴国晋家,找他了解情况,他很谨慎和老练,必须我们把录音设备和手机交出来他才肯说。”   “他为什么知道黎东南和夏东海之间的利益矛盾?”周国栋问。   李八斗说:“他说他和夏东海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夏东海什么事都跟他说。夏东海被害,他想为他讨个公道,所以选择匿名举报。   但我觉得,吴国晋是个挺自私谨慎的人,他不可能那么仗义,为了夏东海讨公道,应该是他自己感受到了黎东南的威胁才匿名举报。   如果说他是为夏东海讨公道,就应该在夏东海一遇害就会行动,而不是在等了十几天之后。所以,肯定是在夏东海死后,又有某些事情的发生,才让他走出了这一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吴国晋和黎东南也有利益纠葛?换种说法,吴国晋之死和黎东南也有关?”周国栋问。   李八斗点头:“是的,从诸多迹象显示,吴国晋之死,黎东南有重大嫌疑。”   “把你的判断根据说具体点。”周国栋说。 第105章 重点嫌疑   李八斗说:“其一,黎东南的爱马铁将军与凶马高度相似,昨夜无故失踪,据养马人说,他转身找丛林撒泡尿,三分钟之内,铁将军不见了,铁将军是一匹烈马,谁能在三分钟之内不动声色带走它?   除了黎东南,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而且那个时间段,黎东南正好在那附近,说是车胎坏了,但没有具体的时间证明。”   “其二,黎东南说他安排司机保护吴国晋不可信,若是他和吴国晋关系好到如此,没有决裂,吴国晋就不会匿名举报他。   所以,实际上黎东南不是让他的司机保护吴国晋,而是有别的目的,譬如,杀人灭口。而且,我有一定的推理依据。”   “什么依据?”周国栋问。   李八斗说:“第一个依据就是,黎东南这个司机,表面上是他司机,其实也是保镖,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本事很大,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其二,司机跟踪吴国晋到朱家巷,晚两分钟进巷子,这个时候吴国晋已经上楼进屋,司机并没有看见吴国晋去了哪栋楼,但我们在案发现场的门外及楼道发现了司机的脚印,他说当时是随便找的一栋楼上去,这显然是说谎,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就知道吴国晋的这个情人,并且知道她住哪间房子,他为什么会知道,肯定是早就对吴国晋的一切做过调查,把吴国晋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在该出手的时候,也就毫不费力了。”   “你们都有什么看法吗?”周国栋看了眼下边的人问。   刑警队长王三强接话:“说了这么多,关键性的证据在哪里?有什么靠谱的证据证明黎东南与吴国晋之死有关吗?”   李八斗说:“吴国晋说,黎东南和夏东海之间的关系是,夏东海在房产开发的过程里有任何麻烦,都由黎东南帮他摆平,夏东海将利润的三成给黎东南作为报酬。   而黎东南帮人平事主要有两种手段。第一种手段就是找一个混混头子赵飞虎,动辄喊上百把几十人,拖刀带棍威胁别人。   如果威胁不了,就用第二种办法,找作案不留痕迹的高手,弄死弄残对方,这种高手有很强的反侦破经验,连警方也很难找到其作案证据,所以这么多年来,黎东南一直充当幕后刽子手,却始终安然无恙。”   “你的意思就是没有黎东南的相关犯罪证据,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所谓嫌疑了?”王三强问。   李八斗点头:“是的,目前只能是从我们的角度看他有重大嫌疑,但没有实质性证据,唯一可以为我们提供证据的吴国晋,昨晚被杀了。”   “那等于零了。”王三强说,“黎东南在白山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并有政协委员的名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没法对他轻举妄动。”   “不是说他的司机跟踪吴国晋,并且在案发现场的门口留下了脚印,你已经抓到他了吗?”周国栋说,“撬开他的嘴不就行了?”   “很难。”李八斗说,“他说了是接受黎东南的指派暗中保护吴国晋,而我也找黎东南求证了,两人应该是早就对过口。   另外,他的脚印只是在案发现场门口,却没有进入案发现场,不能作为更有力的证据,他死咬自己是出于保护吴国晋的目的,黎东南又配合着他的说法,我们就很难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我还有个问题。”王三强说,“据说在吴国晋被杀的现场,除了受害人脚印外,没有凶手脚印,却有马蹄印?”   李八斗说:“是的,和夏东海家如出一辙的马蹄印,显然也是戴了蹄铁。”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王三强问,“为何那个司机跟踪吴国晋到朱家巷,却是凶马进屋杀人?”   “冷笑,你的监控调查结果怎么样?”李八斗把目光看过去问,“有看到凶马是什么时间从什么地方而来的吗?”   冷笑站起身:“查了,监控显示,十点过六分,凶马从杨槐路方向来,进入米花巷,巷子里就没有监控了,但米花巷和朱家巷相邻,它肯定是从米花巷进入了朱家巷。”   “大勇,你去解锁吴国晋及其情人手机,查通话记录的呢,怎么样?”李八斗问。   魏大勇说:“我查了,其情人在十点十五分打过一个电话给吴国晋,通话时长两分钟,这也是两人电话记录的最后一个通话。”   “这样说来,跟我的推断就完全吻合了。”李八斗说。   “你什么推断?”周国栋问。   李八斗说:“因为吴国晋本来是在家要睡,突然出门的,而他去的地方又是情人之处,我推断是他接到了其情人电话而去,但那个时候,其情人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给他,因为没有一个年轻女孩会在夜深时想一个长得又胖又油腻的老男人,那肯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原因就是,她受到了死亡威胁,被逼着打电话给吴国晋。”   “你的意思是,凶马威胁了吴国晋的情人,让她打电话给吴国晋?”周国栋问。   “不。”李八斗摇头,“虽然凶马做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但我坚信马不可能说话,如果有说话,那肯定是人,只有人才能说话,才能威胁别人干什么。”   “所以,你是说,马是人扮的?”周国栋问。   “也不是。”李八斗说,“我曾这么怀疑过,即便是夏东海别墅的视频里,能真真切切地看清那是一匹马,我也怀疑过是人所扮。   但昨天晚上我与凶马有过正面遭遇之后,我就敢肯定那是一匹真真正正的马,而不是人所扮了!”   “为什么?”周国栋问。   “因为奔跑。”李八斗说,“马撒开蹄子奔跑,四只蹄子奔跑,它的速度和奔跑方式,这不是人能用任何道具模仿得了的。   你可以用很多方式把自己假扮成一匹马,甚至走路的时候像一匹马,因为动作很慢,或可做到,就像我们扮成熊或黄鸭其他动物一样,但要像马一样用四个蹄子快速奔跑,落地有力,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呢?”周国栋问,“你的意思,那就是一匹真的马,可你又说了,马不会说话,没法威胁人,那到底是马还是人干的?”   李八斗说:“我的认为是,人和马都有。”   ??+E 第106章 四个方向   “人和马都有,又是种什么情况?”周国栋问。   李八斗说:“我也不敢说到底怎样,但我做个大胆的假设吧,假设黎东南和吴国晋发生了某些矛盾,使吴国晋感受到了威胁,两个人产生了决裂,这个时候黎东南就有想干掉吴国晋的想法,所以就派了司机董十八监视吴国晋,想找机会灭吴国晋的口。   而吴国晋在感受到威胁之后,就选择了匿名举报,却被我们查了出来,并去他家里。   我们去他家里的时候,董十八就在外面监视,肯定看见了,因此报告给黎东南,黎东南担心吴国晋向警方说出更多的秘密,甚至成为证人,于是决定了行动。”   “这个行动的计划应该是这样,一方面让凶手之一潜入吴国晋情人家中威胁,将吴国晋骗去,一方面以凶马装神弄鬼打掩护,另一方面又让董十八跟踪吴国晋,确定他的行踪。所以,是几方面的配合形成了这个案子。”   “你是说有一个凶手和凶马一起在昨晚的案发现场吗?”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肯定是的。”   厉长河说:“可是现场除了被害人,没有第三个人的脚印,就算带着鞋套的脚印都没有。甚至,没有被清除的痕迹,只有马蹄印,这怎么解释?”   “这个,我想了,有两种可能。”李八斗说。   “哪两种可能?”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第一,如果凶手穿了一双和吴国晋一模一样的鞋子呢?我们会不会认为那就是吴国晋的脚印?然而,只因为鞋子相同,我们便认为是吴国晋的,其实也是凶手的。”   “嗯,这很有可能。”厉长河说,“还有一种可能呢?”   李八斗说:“同样,凶手既然可以伪装吴国晋的脚印,自然也能伪装马蹄印了!”   “伪装马蹄印?”厉长河问,“怎么伪装?他可以事先观察吴国晋,买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难道他还能把自己的双脚伪装成马蹄?”   “当然有可能。”李八斗说,“科长见过踩高跷的人吗,人不一定只有穿着鞋才能走路,有些人踩着滑轮,踩着木棍,也能走路。   而凶马是戴有马蹄铁的,假如,凶手给自己的鞋子装上一双马蹄铁,让他的鞋不用落地呢?那我们看到的是不是也只是马蹄印?”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   李八斗说:“所以,夏东海家也只有马蹄铁印,没有凶手脚印,我觉得也可能是用了这种伪装法瞒天过海。”   “可是,夏东海案不是有监控,只看见马进,不见人的吗?人还能隐身进去不成?”   李八斗说:“隐身是不可能,但凶手诡诈,有很多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手段,就像密室杀人案一样,里面肯定藏着某些不易觉察的细节。至少,我从吴国晋案确定了一点,凶马绝非独立作案,而是有人在主控。”   “那你现在有什么对策吗?”周国栋问。   李八斗说:“我认为,从四个方向着手。其一,秘密监视黎东南的一切动静,包括通话和行踪。其二,再审董十八。其三,面向社会寻找凶马。其四,调查赵飞虎!”   “调查赵飞虎?”周国栋问,“跟赵飞虎什么关系?”   李八斗说:“吴国晋说过,黎东南帮人平事的其中一种手段,就是让赵飞虎带百把几十人,拖刀带棍相威胁,或将人打伤,由此可见,赵飞虎和黎东南的关系非同寻常。   所以,如果黎东南的有些犯罪行为做得隐秘,我们发现不了证据,不妨从侧面下手,从赵飞虎身上打开一个攻破黎东南的缺口。   而据说,这个赵飞虎的营生就是开赌场,放高利,养小弟,他肯定有很多犯罪事实的,我们很容易拿下他。”   “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周国栋扫了一眼众人问。   没人说话。   李八斗是最了解案子的人,对案子的分析也很全面,一时之间还没人想出比他更多的破案方向。   “行,那就这样办吧。”周国栋看着李八斗说,“这件事的影响已经很恶劣了。所以,说再多我只要一个结果,就是早点破案。”   李八斗点头:“放心吧周局,我会尽力的,再难的案子,只要是人做的,就会有破绽。何况,我们已经看出端倪,破案之期不会太远。”   “有你这话就行。”周国栋说,“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才行,等会自己先去睡一睡吧,没了身体还怎么破案,有什么事也不要装在心里,要跟领导说,不然今天这样的骂你还得挨。”   “嗯,知道,谢谢周局。”李八斗说。   周国栋对着王三强说了声随时向他报告案件情况,就先走了。   王三强又对厉长河和李八斗训示了几句,也走了。   李八斗接着进行人员安排。   包古和魏大勇负责监视黎东南的行踪,24小时轮流监视,冷笑负责对黎东南的电话监听,他和姜初雪则负责余下事宜,包括审讯董十八,攻破赵飞虎,以及对吴国晋和黎东南之间利益关系的深度调查。   分配完毕,各施其职。   李八斗略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找吴国晋老婆了解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和吴国晋之死相关的蛛丝马迹。   当下,他让姜初雪去审讯董十八,他则去吴国晋家。   吴国晋的家里,除了他老婆之外,还有些亲戚。   他老婆的一双眼睛哭肿得像两个熟了的桃子,那些亲戚都在劝她节哀,李八斗的到来也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意外。   李八斗说想和吴妻好好聊聊,让其余人都先回避一下。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的老吴,你给我滚出去!”   吴妻定睛将李八斗看清楚,顿时神经质地咆哮起来,还来推他。   “你在说什么呢?”李八斗问,“他去见情人被杀,为什么是我害的他?”   “昨天他都准备睡觉了,是你们来之后,他才出去的,然后就出事了,不是你害的是谁?我要去公安局告你!”   “不要胡说八道了。”李八斗喝止她,“吴国晋之死有内情,我现在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来找你了解情况,你得配合我,才能找出凶手。”   “你就是凶手,你害死了老吴,又想来害我,我不怕你,我要和你拼了!”   吴妻竟然在目光乱扫之间,瞥见了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抓起来就准备扑向李八斗。   旁边的两个女人赶紧把她抱住,劝她冷静。   李八斗说:“昨天晚上我来找吴国晋了解情况,他也是跟我藏着掖着,不想说,才导致了他的被杀,夏东海家是被灭门的,你要是不想有什么事呢,就好好配合,明白吗?不然吴国晋前脚走,你后脚就得去!” 第107章 失窃的U盘   两个妇女把她手里的刀子抢下了。   李八斗让屋里的其他人都出去,先回避下。   吴妻也没再歇斯底里的疯狂。   屋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吴国晋和夏东海的死亡原因是一样的,所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杀了他们,换种说法,他们很可能是因为同一件事,得罪了同一个人,而引来杀身之祸。   在此之前,吴国晋曾向我们匿名举报了黎东南,说了黎东南跟夏东海之间的恩怨,但在我们昨晚来调查时,他却否认了自己与黎东南有矛盾。   某些证据显示,黎东南早就掌握了他的一些底细,包括他包养情人,及情人的住址,昨晚,黎东南的司机还在你们的别墅外面暗中监视。   所以,我现在需要你仔细想想,近段时间以来,吴国晋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一些他和黎东南的事,或者其他让他感到不安和威胁的人与事?”   “嗯嗯,有,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吴妻突然如梦初醒,“老吴前两天给了我一个东西,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东西交给警察。”   “什么东西?”李八斗精神一振。   “一个U盘。”吴妻说。   “U盘?”李八斗眼睛一亮,急说,“那很可能就是吴国晋的死因关键,以及凶手指向,赶紧拿给我!”   吴妻却突然摇了摇头:“我不能拿给你。”   “为什么?”李八斗不解。   吴妻说:“老吴说了,得交给省里的警察,不能给县里。”   “那就对了。”李八斗说,“他肯定是觉得杀他的人有很厉害的关系网,这种关系甚至渗透警方,会包庇对方,所以才让你交给省里警察。   放心地交给我吧,我是凶马案负责人,凶马案又是省厅督办。所以,没有任何人敢徇私枉法。”   “不行。”吴妻说,“你们不可靠,我必须交给省里警察!”   李八斗说:“这是很重要的证据,你若交给省警,会耽误破案时间。而且,谁也不知道这路上会有什么意外。   这样吧,我不把证据拿走,你让我拷贝一份就行。等我拷贝回去研究了,你仍然可以把证据拿去省厅,这样就算我是坏人,也无法包庇,是不是?”   “嗯,这样可以。”吴妻想了想后同意了李八斗的提议。   当下,她就进了卧室去拿吴国晋留下的U盘。   李八斗的心里很激动,他知道这份U盘肯定藏着吴国晋的死亡真相及凶手指向,再错综复杂的案情,都能被这个U盘所破解。   “啊?我的东西呢!”吴妻突然在里面惊叫起来。   李八斗一听,快步往卧室跑去。   吴妻跪在衣橱下一个拉出来的抽屉前,眼中一片茫然。   李八斗看了眼拉开的抽屉,有九个格子,格子里分别装着一些金银珠宝首饰,以及黑白照片之类的东西,其中有两个格子空着。   “怎么了,东西不见了吗?”李八斗问。   吴妻指着抽屉其中一个空着的格子:“我把U盘放这里的,怎么没了?”   “难道,被你老公拿走了?”李八斗问。   “不可能。”吴妻说,“这是我的私人抽屉,只有我有钥匙。而且,我昨天晚上看的时候都还在,他昨天晚上走了就没有回来。”   “你昨天晚上看了?”李八斗问,“什么时候?”   吴妻说:“十点多吧,就是他走了,我感觉他走得匆匆忙忙的,心里有些不安,就想起了他给我的U盘,还在想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我特别想看一下,可我不懂电脑,而且他也警告过我,不要私自看,否则会害死我,我就不敢拿出去让别人帮我看了。”   “这么说来,U盘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后丢的了。”李八斗问,“你们的监控电脑主机在哪?”   “在他的会客室。”吴妻答。   “带我去看看。”李八斗说。   当下,吴妻把李八斗带去看了监控。   可惜的是,吴国晋毕竟没有夏东海那么专业,并没有在别墅的四方都安装监控,他只是在别墅的正前方安装了两架监控,而两架监控里都没有在晚上十点后见到可疑人物进入,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不是从别墅正门进入和离开。   李八斗当即去查看了别墅后面,没有装防盗网,但门是关着的。   对方既然能打开抽屉的锁,自然也能打开屋门的锁。所以,对方肯定是从别墅后面翻墙上来,用开锁手段打开房门而入。   李八斗打了电话给姜初雪,问她对董十八的审讯如何。   姜初雪说董十八坚持说自己是接受黎东南的安排保护吴国晋,所以才跟踪,在进入巷子后,没有看见吴国晋去哪,只是听见楼梯动静跟上去找了,也不记得是进的哪一栋楼。   李八斗说:“看来,没有铁证他是不会承认的。行了,先不忙审了,你带着提取指纹脚印的工具过来吴国晋家,勘察一下现场吧。”   “怎么,那里又发生什么事了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是的,你赶紧弄了过来吧。”   姜初雪应声,挂断电话后的半个小时后,她急匆匆地赶到。   李八斗说了大致情况,两人随即开始了对别墅后方及走廊的勘查。   痕迹细节显示,对方自别墅后方爬墙而入,在墙脚和墙上都留有脚印,但没有发现指纹。   “四十二码鞋印,难道是他?”姜初雪若有所思。   “谁?”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那个案发后进入16号别墅,在楼顶留下烟头的人。”   “他是四十二码鞋吗?”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是的,我把他留在走廊上的鞋印复原了出来,就是四十二码鞋。不过这一次只是入室盗窃,他在上楼后也没有戴脚套,所以屋里也有他完整的鞋印。”   “指纹呢?”李八斗问。   “没有指纹。”姜初雪说,“他应该有戴手套的习惯。”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李八斗皱着眉,“他到底想干什么?”   姜初雪问:“有没有可能是黎东南的人?” 第108章 想喝酒   “黎东南的人?”李八斗问,“理由呢?”   姜初雪说:“理由就是黎东南派了司机监视吴国晋家,吴国晋前脚离开,U盘就失窃了。而且,一般人不会知道这个U盘,拿这个U盘也没什么用。”   “可是,U盘是吴国晋悄悄录存,并交给他老婆保管,黎东南怎么会知道?”李八斗说。   “倒也是。”姜初雪说,“毕竟,黎东南的人只是在外面监视,没法知道屋里的事情。”   “是的。”李八斗说,“如果知道的话,吴国晋的U盘已经录存好几天了,黎东南不会等到昨天晚上才找人盗窃走。毕竟,吴国晋老婆昨天晚上十点看都还在。”   “如果不是黎东南的人拿走,又会是谁呢?”姜初雪问。   李八斗摇头。   这个角色太复杂,凭空冒出,跟各方人物纠缠,却又找不出根源。   凶马案发后,他翻入夏东海别墅,还在楼顶抽了根烟。吴国晋被杀当晚,他又在吴国晋家盗走关键证据的U盘。   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吴国晋有这份U盘,而且还知道藏什么地方的?   “走吧,时间不早了,先下班吧。”李八斗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夕阳已在小城之外,天快黑了。   “嗯。”姜初雪应了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没说。   在路上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说了:“我好像有点饿了,要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请你。”   “你饿了吗?”李八斗问。   其实,他很累,特别累,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只想一个人,随便找个地方吃碗面条,然后回去躺着呼呼大睡一觉。   姜初雪说:“都快七点了,是吃饭的时间,也该饿了吧。”   “那行吧。”虽不情愿,他也不愿扫了她的兴。   “你想吃什么?”姜初雪问。   “我都可以,能饱肚子就行,我吃东西不挑的。”李八斗说。   “那就……去吃鱼。”姜初雪说,“我前几天去过一个吃鱼的地方,感觉还不错,环境也好。”   “是吗?什么地方?”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在白水河的船上,叫河鱼大王。”   “那里?哦,知道。”李八斗说,“是挺不错,就是档次有点高,价格有点贵,让你这么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你要觉得不好意思也简单啊,你买单不就好了吗?”姜初雪说。   “算盘打得不错嘛。”李八斗说,“你请客,我买单,你们大城市来的人硬是要聪明一些。”   姜初雪说:“不止聪明,长得还好看,都不给人留活路了,是吧?”   李八斗说:“我只是觉得,你把天聊死了。”   “那说明,你也不怎么能聊天。”姜初雪说,“因为,会聊天的人,是不会把天聊死的。”   “也许吧。”李八斗只是应付地说了句。   他很累,完全没心情斗嘴。   然后两个人一直都没什么话说。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到目的地,可见平缓的河面之上,停着一艘四层轮船,轮船上安装了许多五颜六色闪烁的彩灯,搞得跟八十年代的夜总会门面一样,“河鱼大王”四个字招牌很大,几乎占了船的三分之一,灯光也很亮眼,极醒目。   一段木板搭建的路连接着河岸和轮船,两人步行过去,有服务员在门口迎着,姜初雪说了两个人,要靠窗的雅座。   服务员当即带他们前去。   “不至于吧,就两个人,还要雅座?”李八斗说。   他知道,雅座在三四层,环境更好一些,更适合观光纳凉,但消费也会更贵一些。   姜初雪说:“我不喜欢太吵,乱糟糟的。”   “好吧,你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这么讲究的。”李八斗说。   三层已经坐满了人,就连四层也坐了许多人,不过靠窗的位置还有好几个,因为靠窗的都是小位置。   两人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了,姜初雪让李八斗点菜,李八斗说随便,姜初雪也不客气,就自己噼里啪啦地点了一通。   “对了,今天下午的事,我该谢谢你。”李八斗突然想起。   “下午?”姜初雪勉强一笑,“小事,不值一提。”   “我有点糊涂。”李八斗看着她,“你不是挺恨我,希望我倒霉的吗,下午那样的事,你该幸灾乐祸拍手称快才是,为什么会帮我?”   “公是公,私是私,不能因为我讨厌你,就不分是非黑白吧?”姜初雪说,“虽然你人品不好,但你做事,有句说句,很认真负责。”   李八斗说:“看来,你虽然脾气很烂,还是懂道理的。”   “我脾气很烂吗?”姜初雪问。   “这个?”李八斗说,“如果不是我记忆力还行,看着你的脸,我总会有种欠你钱没还的错觉,你觉得你脾气不烂,还是不够烂?”   姜初雪说:“好吧,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对人保持微笑。可是,似乎,很久没笑过,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总觉得笑起来很生硬。”   “为什么很久没笑过?”李八斗说,“据说你出身不凡,属于含着金钥匙长大的,长得又这么漂亮,这么好的条件,不应该睡着了都会笑醒的吗?”   姜初雪说:“原来,你看事物也只会看表面。”   李八斗说:“这么说来,你也有很多不开心的事?要不要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姜初雪也故意:“你明知道我讨厌你,我又怎么会做让你开心的事呢?”   “好吧。”李八斗说,“即便你讨厌我,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说,只要我尽得上力,我还是会很大度地帮你的。”   “可以,那就今天晚上陪我一醉方休吧?”姜初雪说。   “一醉方休?”李八斗摇头,“还是算了吧,喝醉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何况眼下多事之秋,我们得保持清醒。”   “那行,你喝到什么时候不能喝了你就走,我一个人喝得了。”姜初雪说。   “你就这么想醉?”李八斗皱眉。   姜初雪说:“我只是很难得地想喝酒而已。”   “看来,你是真有不开心的事,要不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开导你一下吧?”李八斗试探着问。   0???- 第109章 喝醉   姜初雪说:“没什么不开心的,我就只是想喝酒。”   “好吧,那我陪你喝。”李八斗说,“但我觉得还是别往醉了喝啊,我喜欢喝酒的状态就是,喝好,莫喝倒。”   “行,那就随便喝吧。”姜初雪也没再勉强。   很快,服务生上了菜来,两人似乎各有心事,也没有更多的话说,但姜初雪总是端起酒来喊喝,李八斗又不好不喝。   后来,李八斗感觉姜初雪有些不胜酒力,却还在喊服务员拿酒来,就赶紧制止。   哪知姜初雪却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不想喝了你就先走吧。”   李八斗说:“不是,我看你的状态,再喝下去就会醉了。”   “醉了就醉了,有什么大不了,又不会死人。”姜初雪说。   “是不会死人,但难受啊。”李八斗说,“而且,我们明天还有很多事忙呢。”   “明天?”姜初雪说,“谁知道明天会怎样,或者还有没有明天,今天都不能开开心心的,还在乎明天干什么呢?”   “你醉了。”李八斗说。   姜初雪自己把瓶子里还是剩的一点酒倒在杯子里,一扬脖子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李八斗,只说了一句:“今天,我就23岁了。”   “今天,是你生日?”李八斗大感意外。   “算是吧。”姜初雪迷离的目光里充满了某种痛苦,“我不想记得这个日子,可是,却又总是记得这么清楚。”   李八斗说:“如果是你生日,你该早说,我怎么也会给你买个蛋糕,然后约几个同事,帮你庆祝一下的嘛。”   “不。”姜初雪摇头,“这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也不想庆祝它,我就只是想喝酒而已。其实,我也不喜欢喝酒,酒太苦,可有时候我又莫名的,喜欢这种苦,因为这种苦能让我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于是,有些痛苦也不痛苦了。”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看我能不能帮你?”李八斗总觉得,姜初雪的心里藏着太多的事。   姜初雪还是摇头,将服务员刚送过来的酒拿起一瓶打开,将杯子倒满,端起来一举:“不说了,喝酒吧。”   李八斗没再多说,就陪着她喝。   他不知道姜初雪的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但他能想象,很多漂亮女孩的生日,都热热闹闹的,亲朋好友齐聚,充满祝福和欢声笑语。   而姜初雪呢?   如果不是她有几分醉意了,她大概也不会说今天是她的23岁生日,也没人会知道,没人会在乎。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李八斗和她可谓寸步不离地一直在一起,在忙着追踪凶马,忙着调查案子,她没有接到过谁的祝福电话,也没与人说过生日的事情。   她还是像平常一样,连李八斗都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姜初雪说请他吃晚饭,就两个人,来这么高端的地方,还选了个雅座,他还觉得这是千金小姐的奢侈作风,没想,却是她的生日。   她心里藏着事,但她不想说,他也不便多问。她想喝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喝酒了。   他能理解这种感受,当那些往事在心里发酵成痛苦的时候,他也一样,什么都不想,只想喝酒。那种时候,酒,似乎是唯一能治疗痛苦的良药。   她的酒量其实很差,没喝得两瓶,就撑不住要去上厕所,在起身的时候站不稳差点摔了,李八斗知道她不能再喝了,然后趁着她上厕所的时候,他就跟服务员说把剩下的酒拿走,买单。   姜初雪回来,看见服务员在收拾桌子,就冲着服务员发脾气:“你干什么,我都还没吃完,你收什么桌子!”   李八斗拉着她:“单我已经买了,是我喊她收的。”   “说……说了我请你,干嘛你买单?”姜初雪两眼迷离,舌头打结。   李八斗说:“你生日,我也没送东西给你,请你吃个饭,没事,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回你家啊。”   “我家?嘿嘿。”姜初雪傻笑着,“我都没有家,怎么回啊?”   “我知道去哪了,走吧。”李八斗知道她喝醉了,和她说不清楚,于是去扶她走。   “你别碰我。”姜初雪打开了他的手,自己差点摔了一跤,然后用手指着他,“我讨厌男人,不会让男人碰我!”   “我不碰你,那你自己走吧。”李八斗说。   “我就自己走怎么了!”姜初雪说着,就往外面走,可前面也不知道是泼了酒还是水,她走着就脚下一滑,人往地面跌下去。   跟在后面的李八斗眼疾手快,赶紧就伸手扶住,说了声:“小心点。”   然后扶着她下船。   她也没再排斥,或是反抗,只是口里在呓语般地说着些什么。   李八斗把她扶到了副驾上,替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开车送她回家。   坐在车上她就安静得多了,仰靠着座位,像睡着了一样,但还是在口齿不清地呓语着些什么,依稀听得出是“我没有家,我讨厌男人,从来都没人会关心我”之类的。   某个瞬间,李八斗开着车,侧头看她一眼,平常看起来高冷,孤傲的她,此刻还真像是个没爹爱没娘疼的孩子。   上次抓小偷误入她家,所以李八斗知道她的住处。   送到她住处下车的时候,她已经全身软得像绳子了,要不使劲扶着她,她就直往地上掉,可是扶着她,她也跌跌撞撞的,老是绊倒。后面李八斗干脆把她抱起来走,省事。   上次到她家里还没怎么注意,这次来才发现,她的家里很干净,干净得一尘不染般,灯光打开,特别明亮。   他想把她扶到床上睡下就了事的,可才刚把她从背上放下来,她的身子一晃,立马就一口喷了出来,吐得一地都是。   李八斗赶紧把她先扶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去找了毛巾,帮她把嘴角的呕吐物擦干净,洗了下脸,再把她扶去床上躺下,再用拖帕把地上的呕吐物拖干净。   回到卧室时,发现她热得满头满脸的汗,又给她抹了把脸,再开了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盖上被子,才离开。   r/^??W2??p 第110章 夜袭别墅   夜往深处,街头的人群如潮退去,高楼里的灯光也盏盏地熄灭,那些亮在街边的路灯因此透出几分莫名的清冷。   一处酒店的房间里。   一个面如古铜的男子,正叼着一支烟立于窗前,那一双目光看着楼下街道上偶尔路过的行人或车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偶尔就狠狠地抽一口烟,烟头瞬间亮起火光,映亮那张刀削斧削的脸庞。   还有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已经十点了。他将还剩好长一截的烟头硬生生地用手指掐灭,转身在房间的一个包里,拿出一只单筒望远镜来,再走到窗边,先将窗子关上,并拉上了窗帘,再将望远镜伸向窗帘的一条缝隙中,看向远处的一幢别墅。   那是一幢欧式建筑的别墅。   有花园,有假山,有喷泉,有泳池,有保安,有狗。   别墅大门上有三个字:南山墅。   男子将望远镜镜头聚焦在正别墅楼房的第三层,只看了一眼,那里的灯光还亮着,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又把望远镜垂下,回转身来,坐到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前,那台笔记本电脑的侧边还插着一个U盘。   U盘的文件在电脑上有打开,主要分为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是文字,一个部分是录音。   文字部分的文档名为“黎东南罪证1”,录音部分的文件名为“黎东南罪证2”。   男子又点开了“黎东南罪证1”的文档。   开始第一句就是“东海被杀了,我知道是黎东南干的”。   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后面的有一段话上——   从冲突的开始,我就知道东海可能会糟,但我觉得,黎东南顶多只是会要他一只手一只脚的,让他去医院住一会,给他点教训,没想黎东南会直接要他的命,更没想到的是,会灭他的门,一点不讲兄弟情义,不讲江湖规矩,连女人孩子都一起杀了。   失神良久,男子将文档关上,电脑关上,拔下U盘,再次拿起望远镜到窗边,窥探那边的别墅。   望远镜聚焦的别墅三楼,灯终于灭了。   男子一下子振奋起来,当即转身出屋。   楼下停着一辆不新不旧的路虎车,男子上车之后启动车子,转过了两条街道,将车停在一处河边的大树下。   然后从车里拿出一把绑带的匕首,绑在了右小腿上,再从车里拿起一个背包背上,下了车子。   他沿着河边一直往下走,大约三百米后折身进了一片绿化地,而从那处绿化地上,可见一处独立别墅。   他没有急着往那处别墅去,而是找一棵树下,从身上取了背包,再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件长的雨衣穿上,雨衣的帽子也戴上了,再拿出了一个大号的黑色口罩戴上。   手套,脚套一样不少。   整个人除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看不见别的。   准备好一切之后,他沿着绿化地走了大约五十米,往别墅后方而来。   经过绿化地的时候,还能看见别墅大门的岗亭里,有保安值班。   男子到了别墅后方,侧耳听了下里边的动静,似乎,很安静。   当下,他往围墙后退开数步,然后突然冲刺,一脚踩在围墙上借力,弹身而起,抓到了围墙上方。   围墙上插了许多碎玻璃,但他的帆布手套似乎挺结实,并没有被玻璃划破,他借力翻上围墙,然后仍旧抓着围墙,慢慢地下到了里面。   “嗷,嗷嗷!”   突然,传来几声凶恶的吼叫,一条黑影带起疾风往男子扑来。   光线太暗,男子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他知道是一条狗,却又不是一般的狗,叫声有如狮吼,惊心动魄的。   而且扑过来的速度也奇快,眨眼间就已近眼前。来不及多想,他一记低鞭腿就往那东西拦腰重击而出。   踢是踢中了,可并没有如他想象的将那东西踢飞出去,仅仅只是将其踢了个趔趄,而他自己却被那股冲力冲得站不稳,摔出好几米远。   他爬起来的时候脑子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一条狗,而是一种特别可怕的东西。   那东西叫藏獒!   眨眼间,受到阻击的藏獒又再度向他扑来,他赶紧翻身滚开,顺手就从右小腿拔出了匕首来。   藏獒仍旧气势汹汹锲而不舍。   他想挺着刀子上前将藏獒击杀,马上就听见别墅前方有人在喊:“后面,有情况!”   没有多想,他脚下一蹬,身子窜起,直接翻上了别墅围墙,藏獒也往围墙上的他扑来,但他已经跳到了围墙外面,藏獒的爪子抓在围墙上,刮擦出一片尖刺的声音。   别墅里的灯瞬间四处亮起,前面的保安大呼小叫着往后面跑来。   此时,三楼的一间卧室里迅速亮起了灯,但黎东南并没有即刻循着动静下楼来,而是迅速奔向侧边的一间屋子,那间屋子里有两台台式电脑,电脑上显示着数处监控画面。他直接放大了别墅后方的一处监控画面。   那处监控画面里,能看见一个黑影正穿过绿化地带往远处飞奔。   黎东南当即抓起电脑旁边的一个对讲机,按了一下就喊:“在后面的绿化地上,往河边逃去了,赶紧追!”   然后,他就看见了好几个保安骑着摩托车,往绿化带那边追去。   而那个黑影,已经很快跑出了监控的范围之外。   黎东南到了别墅的阳台上来,看见有一部摩托车的灯光还能照见那个奔跑的黑影,脸上不由浮起了一丝狞笑,似自言自语:“老子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夏东海死后,吴国晋又被杀,他总有某种预感,这种血光之灾很快就会落到自己头上,而这关键的时候,他身边最强的保镖董十八又被抓,阎老三又不方便露面,若是真有人想杀他怎么办?   他当即增加了别墅的保安力量,但没有把保安力量完全显露出来。   白天的时候,就仅仅只是两个保安看着岗亭,看起来很寻常。   晚上的时候,除了看着岗亭的两个保安,还安排了两个保安在别墅里来回巡逻。   而且,他还在屋里面还藏着至少六个人的保安团队,个个身手不凡,随时候命。   除此之外,他还将两条由他驯养的藏獒放在别墅后方,故意关了别墅后方的灯。   他知道若是有人要来杀他,看见前面有保安,必走后方,但人在黑夜里看不见东西,狗却可以,只要有人从后面来,必惊动藏獒,羊入虎口。   果然,对方中了他的圈套。   但对方居然能从藏獒口中逃掉,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家伙到底是谁呢?   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吧,黎东南这么想着。 第111章 玄机   李八斗正骑着共享单车穿梭在大湾片区的朱家巷附近,也许是为寻找当年那个变态,也许是想找到一些跟凶马有关的灵感或蛛丝马迹,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一看,是魏大勇打来的,当即就接了,问:“什么情况?”   魏大勇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有人潜入黎东南的别墅被发现,他的保安已经追出去了。”   “你也在追吧?”李八斗问。   魏大勇说:“是的。”   “此人肯定跟凶马案有重大关联,一定要抓住他,抓活口,你先看着那边,我马上过来!”李八斗说完,当即挂掉电话。   想了想之后,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冷笑,让他马上找路面监控中心查看黎东南别墅周边的路面动静,看能不能找到可疑人物和车辆。   打完电话,他甚至来不及回警队开车,马上将单车停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黎东南的南山墅而来。   “跳河里去了,跳河里去了。”正骑摩托车紧追的一个保安突听得河水“轰”地一声响,他将摩托车车灯照过去,只见得河中那荡漾开来的圈圈涟漪,他还是谨慎地将摩托车灯照向绿化地四周,果然不见了男子身影。   “跳河里了?没见人啊?”紧跟着来的一个保安说。   “你傻啊,他肯定是憋气潜游的,他想从河对面跑,赶紧追!”先那保安已经下了摩托车,不由分说往河里跳下去。   另一保安当即也下了摩托车,跟着往河里跳下。   绿化地里一株巨大的黄角树上,男子见追在最前面的两个保安果然上当跳下河去追,他当即迅速下树,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而那些从后面追来的保安全都聚集在河岸,他们都认为逃跑的男子跳下了河,有的说下河去追,有的喊开车去河对岸堵。   魏大勇比他们来得都慢。   因为保安都是骑着摩托车追出来的,他本来开了一辆轿车在黎东南别墅外监视动静,但他没法把轿车开进绿化地,就只能徒步追来,所以慢了些。   “跳河里去了?”魏大勇将电筒光照向河面,看见有几条黑影在拼命地往前面游,分为两拨人,前面一拨两条人影,距离几乎是并排的,没有追逐之像,其中显然没有疑犯,跟在后面大约十几米的三条人影,显然更不是。   魏大勇站在那里看了十来秒,这种情形都并未改变。   疑犯不在河里!   魏大勇立马得出这个结论。   没有人在潜游这么远之后还不冒头,也可能冒头起来换口气继续潜,那么追着的人也肯定会跟着潜下去追。   魏大勇看出来了,那几个保安就只是在盲目地往前游,根本没有目标。   他回头看了眼绿化地,手电光落在了黄角树下一株被踩坏的观赏菊上面,再走近些仔细瞧了瞧,确实是刚才被踩坏的。他再将手电光照往黄角树上,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被踩坏的这株观赏菊,被黄角树正面挡住,从那边追过来的保安,都得绕开黄角树,所以不可能踩到,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借黄角树的树干遮挡身子,或者藏到茂密的黄角树上,再从上面跳下来,都会踩到。   魏大勇再往观赏菊地里搜寻,果然发现往另外去的方向,有好几处株被踩坏的菊株,而且距离在将近一米左右,说明对方是在跑,所以步子迈开较大,而且落脚也更重。   没有多想,魏大勇打着手电就往脚印的方向追去。   然而,往前一直追到了大马路上,也不见有可疑的人影。   李八斗打了电话来,说马上到黎东南别墅,问他在哪里,什么情况。   魏大勇把大致情况说了下。   李八斗说:“还是回黎东南别墅找黎东南吧,我让冷笑从路面监控找,没有发现有人逃跑,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或车辆。黎东南别墅有监控,看能不能在那里找到些线索了。”   魏大勇说:“行,我也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他当即往回赶。   他赶到黎东南别墅的时候,李八斗也刚好从出租车上下来。   黎东南的别墅岗亭仍留有保安看门,李八斗上前亮了证件,说要见黎东南。保安说要打个电话再说。   李八斗说:“刑警办案,难道还要经过允许才能进入吗?带路!”   保安愣了愣,对着李八斗那一双威严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当即带着两人进了别墅。   黎东南正站在楼上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自言自语:还真是阴魂不散了?   电话响了起来。   不用看,他知道是谁打的,他看见李八斗拿出的电话,但还是接了,慢吞吞地说:“大半夜的,什么事啊?”   “黎东南,别装了。”李八斗说,“我从你别墅大门进来的,你应该看见我了,是你下楼来,还是我上楼来啊?”   “我下楼来吧。”黎东南说,“不是朋友,我不欢迎人上楼的。”   说着,就挂了电话。   很快,李八斗就看见黎东南一脸傲慢的样子从别墅里出来,他不由想起第一次去黎东南公司的时候,那张看起来随和,平易近人的脸,果然只是一副面具。   “什么事,说吧?”黎东南板着脸,语气很生硬。   “刚才的事,说说吧。”李八斗说。   “刚才有什么事了?”黎东南明知故问。   “少给我装糊涂了。”李八斗说,“不是有人潜入了你的别墅,被发现了,然后逃跑了吗?”   “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干什么,你吃饱了不饿?”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我想知道那是谁,来找你干什么?”   “废话!”黎东南说,“一个大半夜跑来的不速之客,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李八斗说:“看来我们聊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走吧,带我去看监控吧!”   “监控,保安岗亭有,自己去看就是。”黎东南说。   “也得你带,看了监控咱们还有天要聊呢。”李八斗说。   黎东南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往大门岗亭那里去了,他知道李八斗在办什么样的案子,也知道不管他有什么身份,都无从拒绝。   “你看下时间段吧,动静什么时候起来的?”李八斗盯着监控屏幕对魏大勇说。   魏大勇想了想,把监控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 第112章 八台监控   黎东南别墅的监控比夏东海家还要齐全,两台电脑八处监控设备,除了正门之外,包括楼顶,别墅的东西南北及侧面都有监控,可谓无死角地将别墅的全面都进行了监控。   在别墅后方的监控里,绿化地上,远远地行来了一个黑影,只能看见是一个黑影,那人穿着长衣,长衣还有帽子,戴在头上,而且还戴了口罩,根本看不清人的脸。而且,别墅后面没有开灯,就越发使得监控画面模糊。   只能大致看出那人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以上一米八以下。   动作非常麻利。   首先是有两米多高的围墙,他只是随便一个冲刺就翻了进来,藏獒扑过去,他并不慌乱,而是迅速反击,一伸手就从右小腿上拔出了刀子,准备迎击藏獒时,大概是听见了别墅前面的喊声,当即迅速爬出围墙逃跑。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扑咬的家伙是藏獒吧?”李八斗看着黎东南问。   “是。”黎东南应了声,一脸凝重。   他之前并没有看这段视频,以为是对方潜入时惊动藏獒,立马逃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视频才发现,对方竟然和藏獒有过招,并且打算击杀藏獒。   那个动作他看见了,一看就是老手,高手,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藏獒?”魏大勇顿时惊讶,“不会吧,那人好像迎着扑来的藏獒踢了一脚,把藏獒差点给踢倒了?”   李八斗说:“你没有看错,千真万确,如果不是有其他动静,估计藏獒都得死他手里。”   “不至于吧。”魏大勇说,“我看他虽然差点把藏獒踢倒,可他还是弱了些,被藏獒撞飞出去了。”   “你没看见他从小腿上拔刀那个动作吗?”李八斗说,“常人喜欢把刀插在腰间,藏在裤兜,只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会把刀藏在衣袖,或者小腿上。而且,他那个动作非常麻利,一看就是久经训练,信手拈来。”   “看来,这不只是一个想来偷东西的贼?”李八斗把目光看向黎东南。   “你想说什么?”黎东南问。   “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说法。”李八斗说。   “有什么奇怪了?”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其一,为何你的别墅前面到处开着灯,亮如白昼,而别墅后面没开灯?其二,藏獒这种凶猛之物你为何不锁着,还放置在别墅后面的漆黑之处?   其三,为何本来你别墅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动静一起来,屋里立马跑出来那么多保安?那些保安不在屋外巡逻,藏在屋里干什么呢?”   “看来,你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能看到这么多的细节。”黎东南说。   “不需要恭维我,直接回答问题吧。”鉴于黎东南一些态度上的转变,并且知道他这个人的一些恶行,李八斗对他有种发自内心的反感,甚至厌恶,所以言语之中毫不客气。   “如果我说,我预感到有人会杀我,所以做了这些安排作为自我保护,你信吗?”黎东南问。   “什么人会杀你?”李八斗问。   “你觉得,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会这么被动吗?”黎东南说。   “要杀你的人,当然是和你有深仇大恨的人,你跟谁有深仇大恨,你会不清楚吗?”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有些人,即便有深仇大恨,可他知道自己实力不行,会选择忍气吞声。可有的人,也许只是一些小口角,心中气不平,就选择了杀人,这谁又说得准。”   “那你是为什么预感到有人会杀你?”李八斗问。   “这还用说吗?”黎东南说,“东海被杀了,不过十来天,国晋又出事,我们可是手足般的交情,我总感觉这个人是在针对我,所以就做了防范,还幸好做了防范。不然……我可能也成一具尸体了吧。”   “你是说凶马案是针对你们这一伙人?”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今晚发生的事不是已经很显然了吗?”   “什么很显然。”李八斗说,“夏东海死,是凶马作案。吴国晋死,也是凶马作案。你这里,来的是一个明明白白的人,马影子都没有,显然各是一码事。你想从凶马案中脱出嫌疑?没那么容易!”   “你这是认定凶马案是我做的了?”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还说不上认定,只能是嫌疑最大而已。”   黎东南说:“我知道你是出于职责,想破了凶马案,找出凶手,我跟你一样想,因为死去的是我的兄弟,丢的是我的面子,最近有很多对我不利的流言蜚语,说什么我的报应来了,我要日落西山了之类的话。   所以,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让平静了这么多年的白山县城突然之间就掀起了惊涛骇浪来。”   “除了你,你觉得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吗?”李八斗说,“夏东海,吴国晋,随便哪个在白山县都让人谈之色变,像两条恶犬。而这两条恶犬,在你面前,不过傀儡。   你就告诉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置他们于死地?”   “这我怎么知道。”黎东南说,“这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把我说得都出神入化了,刚才不照样有人带着刀子来杀我吗?”   “那不是才进你别墅,就跑了?”李八斗说,“他纵有杀你之心,还是敌不过你的老谋深算啊。”   黎东南说:“要是别人,我没心情跟他这么多废话,我知道你的本事,入白山刑警队以来,无案不破,连领导都对你另眼相看三分。   所以,我才希望你相信我一次,凶马案绝非我所为,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非一般人,受过特殊训练,有深不可测的本事。”   “让我信你?”李八斗冷笑:“我都跟你说了,吴国晋明说了你和夏东海的矛盾,并且意识到他自己的危险处境,才匿名举报了你。   你却告诉我你跟他们情同手足,你是派董十八暗中保护吴国晋?   你这谎言太拙劣了。董十八是保你命的人,你若明知道有人要杀你,自己危险,还会把自己身边最厉害的人派去保护别人?   这世上可能有人如此无私,重情重义,但这个人绝不会是你。   所以,董十八跟着吴国晋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他!如果我说错了,我李八斗再也不吃刑警这碗饭!”   黎东南显得很无奈:“好吧,我跟你说不明白,你若认定是我干的这一切,就拿证据出来抓我,我等着你。” 第113章 凶手是谁   此时,那些保安都回来了,好几人身上湿透得落汤鸡一样。   “怎么,没抓到人?”黎东南黑着一张脸。   其中一保安说:“我觉得他可能已经淹死了。”   “可能已经淹死了?”黎东南问,“为什么?”   保安说:“我当时追得最近,明明听到他跳河,那河水都还在荡,我跟着跳下去追,一直游到河对岸,也没有看见人。   河对岸是一片地,他就算跑上去我们也看得见的,但就是不见人影。所以,我觉得他肯定是不识水性,淹死在河里了。”   “胡说八道!”黎东南怒起,“你觉得他是白痴吗,不识水性往河里跳?”   “这,也,也许是被追急了吧。”保安说,“他是徒步,我骑着摩托,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别想好事了,他根本就没跳河,从另一边跑了。”魏大勇忍不住接话。   “不可能!”保安还信誓旦旦地,“我明明听到跳水声,还看见河水荡开来。”   “那又怎样?”魏大勇问,“丢一块石头下去,会不会咚地一响,水会不会荡开?”   保安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魏大勇说:“你骑着摩托车追他,他在绿化林里绕,你的灯光没法一直照着他,当你的车灯离开他时,他将身子随便藏在一棵大树干背后,丢一块石头在河里,你听到水响,车灯和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本能地以为他跳了河,他却在这个时候藏到树上,一群人都往河里去找,他就算大摇大摆地走掉,又有谁知道?”   “都是些废物!”黎东南忍不住骂。   “看来,这个想杀你的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李八斗看着他,“怎么样,要说实情,让我帮你一把吗?”   黎东南说:“别想套我话了,我说了我跟凶马案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个人是谁,最近的这些事都发生得太突然,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行,你就慢慢装吧。”李八斗说罢,让魏大勇把监控视频拷贝了一份,随即离开。   回到刑警队,李八斗和魏大勇一起,反复地看了那段视频,通过那个人的身材,眼神和一些细节判断,他总觉得这个身影是有着某些似曾相识的。   可到底是谁呢?   想了很久,把他认识的人都想了个遍,也没有想起是谁来。   时间不知不觉已是凌晨两点,李八斗也就让魏大勇先回去休息。   魏大勇问还要不要继续监视黎东南。   李八斗想了想,说:“继续监视吧,黎东南身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是打开凶马案的关键,必须得盯着他。   不过发生了今天晚上这事,他会更小心谨慎,你要盯得更隐蔽点,不要被他察觉。还有,不要被他的对手察觉。”   “放心吧,我的跟踪技术,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用神不知鬼不觉来形容,也不为过,对付黎东南这种凡人,绰绰有余。”魏大勇开玩笑。   “我倒是觉得你吹牛的本事还行,跟包古有得一比了。”李八斗说。   魏大勇笑笑走了。   办公室里就剩下李八斗一个人,夜显得特别安静,安静得让他有种错觉,这世界恍惚地都不存在了,他一个人漂浮在大海中间,空旷,孤寂,茫然。   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夏东海一家三口命案,王哑巴之死,吴国晋被杀,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是黎东南所为吗?   吴国晋曾说到过一件事,王哑巴得罪夏东海,是黎东南找人割了他舌头,所以说,无论是夏东海,吴国晋,还是王哑巴,其实他们跟黎东南都是有恩怨的。   而且,李八斗相信吴国晋所说,他以一个刑警的直觉,吴国晋说的那些东西都是真实的,因为吴国晋所说,符合之前他对黎东南的一些判断。   那么,黎东南到底是如何让案发现场只有一匹马,死状也为马杀,没有任何凶手痕迹的呢?   尤其是夏东海一家三口命案和王哑巴之死,监控是最权威的证据,都没能发现半点破绽或痕迹,这完全说不通,难道还有瞒过监控的手段?   黎东南一个披着民营企业家外衣的江湖人而已,他手下会有这种闻所未闻的人才吗?   李八斗知道,有很多手段能让监控失去证据,譬如寻找监控死角,删除监控细节,甚至改变监控画面等等。   可问题是,几个案件的监控,都是原原本本的监控,未被删除一秒,未被改变画面,都是原始监控证据。   可就是那么奇怪,夏东海一家三口之死,无死角的监控里,就只有一匹诡异的马进入;   深夜的街道上,没有电话和信息,王哑巴就是莫名其妙的突然离开而被杀。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还有,吴国晋前几天才留下的那份证据,为何昨晚突然被窃?   这份证据可是除了吴国晋,就只有他老婆知道的。   他老婆去拿证据的时候是正常的,突然发现没有的时候,那种惊呼声,也绝非做作,所以不存在吴国晋老婆卖了他。   那么,谁会知道那份证据拿走了它呢?   那个杀吴国晋的人?   他利用吴国晋情人把吴国晋骗去,在威逼之下,吴国晋说出了这份对黎东南不利的证据,凶手在杀了吴国晋之后,于是去取走了那份证据?   李八斗觉得,这种推论是成立的。   如果真是如此,黎东南此人,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深不可测。   至少,就目前来说,被刑侦同行大为赞誉的李八斗,也在这几件案子面前头疼了。   夜慢慢地落向深处,李八斗将一片口香糖嚼得只剩了渣,也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破解迷局的方向,他又莫名地想起了姜初雪来,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面对局长的盛怒,她的挺身而出,那一幕让他莫名感动。   他想起了她晚饭时喝酒的样子,她说是她生日,一个没人知道也没人庆祝的生日,她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背后呢? 第114章 重大发现   第二天早上,姜初雪走进办公室,目光第一眼就看向李八斗的位置。   李八斗也正把目光看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碰触,姜初雪的心里慌了下,还是往李八斗这边走了过来,颇有些腼腆地说:“不好意思,昨天,我有点失态了。”   “没有吧?”李八斗说,“怎么失态了?”   姜初雪说:“我,好像吐了吧?”   李八斗说:“喝酒的人,差不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算什么失态。”   姜初雪似乎抛开了些矜持,开玩笑:“我不一样,我是淑女,那样有损形象。”   李八斗说:“不好意思啊,我也活了二十几年,本科文化,没见过整天黑着一张脸,动辄就要打人的淑女,是我的理解能力有什么问题,还是你对淑女这个形容词有什么误会?”   “你……”姜初雪气得肺炸,可毕竟没有像以前一样发飙,似乎硬生生地把那口气压了下去,“不跟你争了,说案子吧。”   “案子?”李八斗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初雪说:“我在来的路上想了,吴国晋的死很可能不是黎东南派人干的。”   “是吗?”李八斗问,“理由呢?”   姜初雪说:“有一个细节啊,就是董十八一直奉命跟着吴国晋,我们相信这种跟踪不是像他所辩解的,是为了保护吴国晋,而是为了杀他。   那么,实际上像董十八的身手,要杀吴国晋,根本用不着凶马,或者其他人出手,没必要做得那么复杂。   而且,假如黎东南安排了凶马去杀吴国晋,董十八只负责跟着吴国晋看他动向。   既然凶马已经事先潜入吴国晋情人家里,等着吴国晋到来,董十八也已经跟着吴国晋到了朱家巷,确定吴国晋是去情人家,他实在没必要跟进巷子,也没必要找到楼上去,你觉得呢?”   “有点意思。”李八斗看着她,“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道理,若凶马为黎东南所有,既然凶马对夏东海那样的高手都能做得干净利落,对付吴国晋更不用说,信手拈来的事情,那黎东南就没必要白白地让董十八参与进来。   毕竟,董十八是他身边隐藏的高手,若非没有办法,他不会亮出这张底牌来。   可是,如果凶马不是黎东南所有,铁将军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上离奇失踪,又是什么人先杀夏东海,再杀吴国晋?从作案动机和固有证据来看,黎东南都是不二人选。”   姜初雪说:“这只能说,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对手也比我们想象的高明。”   “走吧,我们再去现场看看吧,看还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李八斗说。   姜初雪问:“要我去吗?”   “去吧。”李八斗说,“你是法医,你有时候可以看出我看不见的细节,反正现在缺少证据,只能靠我们去找。”   当下,两人又重回了朱家巷吴国晋的情人家里。   门窗紧闭,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李八斗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当时的现场。   因为天气热,开了空调,门窗都是关着的,而且装了防盗网,凶手和马都不可能从窗子进来。   那么,又是马扬起蹄子敲门进来,还是另外一个人开的门进来?   冷笑已经通过监控找到马来的时间和路线,可一路上都只看到了马,却不见人,那个人是先到了,藏在某个地方的?   又藏在哪里的呢?   马怎么能准确地穿过那么多巷子,而到一幢三层楼的楼上?   早上的时候,包古已经将吴国晋情人的调查资料送过来,调查结果如李八斗判断,那个和吴国晋被一同杀死的情人是吴国晋公司新来的一个会计,叫于秀丽,入职三个月,但十天前于秀丽买了辆新车,半个月前吴国晋对部门经理打过招呼,说于秀丽的考勤不打卡。   因此推断,吴国晋和于秀丽建立这种关系,就是半个月,不会超过二十天。   房子本来就是于秀丽住的,所以吴国晋到这里来的时间也是半个月,不超过二十天。   那么也就是说,凶马要想知道这里,只能在这二十天时间里了,二十天的时间里,凶马是怎么知道这里,然后又怎么熟悉这些巷子的呢?   从某种意义上讲,马,或者很多动物认路的本领都比人强,但马毕竟受人驾驭,在第一次的时候,马不可能自己找来这里,肯定是有人带来过,甚至不止一次地来过,因而才能对这些错综复杂的街道或巷子熟悉。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马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就可能找到那个利用马做掩护而鬼神莫测的真凶!   想到这里,李八斗当即给冷笑打电话,让他查看二十天之内朱家巷附近的几条道路监控,尤其是从杨槐路方向来朱家巷的监控,找那匹凶马的第一次出现时间,一旦找到,马上告诉他。   打完电话,李八斗回头看了看,姜初雪站在双开门的冰箱面前,正在用一把水果刀撬着什么,就走了过去,问:“什么情况?”   “里面有一些肉,和一条动物的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麂子腿。”姜初雪说。   “麂子腿怎么了?”李八斗问。   “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了夏东海的死。”姜初雪说,“当时我不是怀疑有可能因为食物的原因导致他丧失抵抗能力而被杀,特别地对他的消化物成分进行了细致分析吗?”   “是,我记得,你那天加班,还让我请你吃夜宵了。”李八斗说,“不过,你说分析结果很正常,只是一些寻常蔬菜和肉类,有什么问题吗?”   姜初雪说:“我是说了寻常蔬菜和肉类,只是针对于身体的影响来说正常,不会对身体功能造成影响,不过那已经消化的肉类,不是寻常的猪牛羊或鸡鸭鱼肉。”   “不是寻常的猪牛羊或鸡鸭鱼肉,那是什么?”李八斗问。   “一种野生动物,麂子的肉。”姜初雪说。   “麂子肉?”李八斗愣了愣。   “是的。”姜初雪指着冰箱里被层层寒冰包裹着的那条腿和一些凝固着血丝的肉,“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这条腿就是麂子的腿。我没有见过真正的麂子,但在修生物学的时候,麂子的长相,包括肉质成分这些,我还是很熟悉的。” 第115章 一惊   “是的,这确实是麂子的腿。”李八斗说,“我长在农村,小时候见得多,很熟悉。然而,夏东海吃了麂子肉,于秀丽的冰箱里也有麂子肉,这也没什么问题吧,于秀丽的麂子肉肯定是吴国晋送的,而吴国晋和夏东海是兄弟,麂子肉是好东西,无论是夏东海有,还是吴国晋有,他们送给对方,也正常。”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姜初雪虽然始终觉得里面有点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这么具体的不对在哪里。   “你发现什么了吗?”她问。   李八斗说:“得等冷笑查了监控才知道,先走吧。”   “嗯。”姜初雪应了声,走得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冰箱,还是走了。   走到巷子里的时候,李八斗停住了脚步。   他脑子里又本能地重现着那天晚上的情节,凶马等在屋子里,吴国晋匆匆赶来,董十八跟进巷子,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姜初雪说得对,若是凶马为黎东南所有,以凶马灭门夏东海的本事,想杀吴国晋,根本用不着董十八参与进来。   董十八也可能的确是奉黎东南之命杀吴国晋,可董十八没有足够的时间杀死吴国晋及情人,因为李八斗只比董十八晚几分钟到朱家巷。   又要杀人,又要让现场没有痕迹,还要加上上楼的时间,董十八除非有三头六臂,否则绝对没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得如此干净。   何况,从死亡痕迹上判断,于秀丽比吴国晋早死十余分钟,那个时候董十八还没有到巷子,所以董十八肯定不是凶手。   李八斗又想起了与凶马在巷子里狭路相逢的一幕,突然心中一惊。   凶马当时正往巷子出来,陡然看见他出现在巷子口,便停住了脚步,在短暂的停留之后,迅速转身飞奔而逃!   凶马为什么要停住,为什么要逃?   当时他只想着理所当然,因为他是警察,凶马见了他理所当然要逃。   他现在才想起来,晚上他去吴国晋家,是下班时间,是换了便衣的,并没有穿警服!   他没有穿警服,凶马见他为何要逃?   无论是夏东海案,凶马下野鸡山,穿过镇子,还是此次吴国晋死,凶马前来,穿街过巷,都有遇见人,在人前走得十分淡定。   包括当初进半山别墅,都是很淡定地从保安岗亭进去的。它要是见人就逃的话,那这些案子就不可能发生了。   所以,凶马并不会见了人就跑,而是见了他才跑的!   凶马认识他?知道他是警察?   那又怎样呢?   以凶马的本事,杀夏东海那样的高手尚且不费吹灰之力,它何至于怕一个警察?   而且,凶马也不会具有这种思维能力,觉得警察不能碰吧?   只有懂法的人才知道,袭警的罪名很大。然而,那也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对于一个杀人如麻的凶犯来说,横竖一死,早不会有什么顾忌了。   所以,凶马见他逃,也不可能因为知道他是警察,从某种意义上讲,只要是故意杀人,杀的是普通人跟警察都没有区别,都是死刑。   那是为什么,凶马见了他会逃跑?   李八斗努力地回忆着当晚的那个细节,凶马看见他,停下来,彼此有短暂的对峙,他反应过来,喊了声“凶马”,凶马迟疑了下,然后转身飞逃。   是的,凶马是认识他的,不然看见他不会停下来。而且,不但认识他,还不想伤害他,所以才会转身飞逃。   若不然,以凶马本事,他喊出凶马,凶马应该直接冲过来杀他。   可是凶马为何会认识他?   难道?真是铁将军?因为他去过马场,和铁将军照过面。而且,穿的是警服,所以铁将军认识他?   可越是这样,铁将军在案发现场被他发现,不是更应该杀了他灭口的吗?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姜初雪见李八斗停下来就不走了,脸上表情古怪,忍不住了问。   李八斗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让她也来分析下,到底有什么蹊跷。   “这么说的话,里面确实疑点很多啊。”姜初雪说,“不管是马,还是其他动物,都认人,但认人的前提,得许多次的见面或长时间的相处才行。   而且,凶马不但认识你,还没有杀你灭口,而是转身跑了,说明你们之间应该有某些感情的,否则说不通了。”   “一匹马认识我,还跟我有感情?”李八斗忍不住自嘲,“要不是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我还真会怀疑是不是我健忘了。   我这一生跟马打的交道都屈指可数,不可能有哪匹马对我很熟悉,而且还熟悉到有感情。”   “可事实如此啊。”姜初雪说,“一匹杀人如麻的马,见到穿着便装的你停了下来,而且避免与你冲突,而转身跑掉。”   “呵呵,有意思。”李八斗说,“绕来绕去,凶马和我还有关联了?”   “你真的看清楚了,那是匹马吗?”姜初雪问。   “什么意思?”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我和动物学家了解过,马是被动型的动物,受人驾驭,往往与主人有比较高的默契,不至于有如此强大的思维能力,不管是杀人,还是见了你,因为某些原因而转身逃跑,都不应该是一匹马能做到的。”   李八斗说:“杀人之事,从吴国晋之死看,我基本可以肯定是人为的,马只是一种用来故弄玄虚的假象。可在巷子里遇到的,我可以完全肯定,那是真真正正的马,不可能是人!”   “那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姜初雪说,“还在警校的时候,我就喜欢研究各种离奇案例,觉得自己一旦出来,就可以大展拳脚。没想,案子比我想象的难破。”   “这是千古未闻之事。”李八斗说,“我出来办案有四年了,可谓有案必破。唯独凶马案,我一直在里面兜圈。每一个案子,每一件事,都发生得很离奇。   夏东海案是,王哑巴被害是,吴国晋之死也是。这个凶手肯定是个天才,不然他做不到如此的滴水不漏!”   “会成为悬案吗?”姜初雪将那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不可能!”李八斗的喉咙里发出坚定的声音,“破不了这个案子,我绝不接手其他案子,一年不破,我就再也不做警察!”   “好!”姜初雪也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跟你共同进退!”   李八斗看着她,心里有种莫名地涌动。   他想起了昨天下午她的挺身而出,想起了昨天晚上她请他吃饭,结果是她生日。   “怎么,你好像变了个人?”他说。   “有吗?”姜初雪问,“哪里变了?”   李八斗说:“你一直觉得我无耻下流,很厌恶我的,但最近好像……温和了?”   “好吧,我相信那次只是一个误会。”姜初雪说。   “你相信了那是误会?”李八斗大感意外,“为什么?”   “因为,因为……”姜初雪说,“红姐告诉了我真相。”   “真相?”李八斗一头雾水,“什么真相?”   姜初雪说:“你是为什么做警察,又是为什么每天晚上奔波在大街小巷。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值得相信。”   一种无形而锋利的东西,狠狠地刺进胸口。   李八斗瞬间沉默了。   “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可以帮你一起查这个案子,把那个凶手找出来!”姜初雪目光炙热地看着她。   对着她的目光,李八斗心里莫名地动摇了下。   “红姐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件事的?”李八斗问。   “因为,因为……”姜初雪犹豫之后,就说了那晚在石笋镇看见他停好车,扫码单车走巷子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而跟踪他的事情。   “原来,那天晚上,你是怀疑我,跟踪我?”李八斗恍然。   “嗯嗯。”姜初雪说,“我那时恨你,就是想拿你把柄,所以……”   “好吧,我听见身后动静的时候,转过身来发现你在跑,好像是在追什么?”   “是的,我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姜初雪说。   “形迹可疑的人?”李八斗问,“怎么可疑了?”   姜初雪说:“我当时不是觉得你在巷子里四处张望有问题吗,就用手机偷拍你,想留证据,结果一不小心点错到自拍键上,镜头调转过来,我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戴着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脸,像幽灵一样站在那里。我转过头去看,他马上就折身进了巷子,于是我就追了过去。”   “你说的是真的?”李八斗的神情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当然是真的啊,怎么了?”看着李八斗突然激动的神情,姜初雪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人,有可能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变态杀手!”李八斗的眼神里突然冒出一股杀气。   “那个变态杀手?还真有可能!”姜初雪也一下子如梦初醒,“本来那里灯光就暗,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要不是我按错了拍摄键,他就站那里动也不动地看着我,我一转身,他马上就躲了,而且动作非常快,我跑进巷子去,连人影都没见到了。”   “晚上,巷子,幽灵一样,尾随漂亮女孩。”李八斗的神情格外地激动,“已经很多特征相似了,走,我们去石笋镇!”   一路上,李八斗简直把警车开出了飞机的感觉,姜初雪发现,任何时候都神情淡然,稳重如山的李八斗,此时整个人的状态都亢奋了起来,这种亢奋之中,又带着一种少见的锋芒。   可见,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他要抓住凶手的决心。   十多年了,当年一段青涩的感情,他能记得如此之深,没有半点做作。看来,这世间的男人真不都是坏的。   姜初雪的心里这么想着,将目光看向他,发现此刻正全神贯注开着车的他从未有过的迷人,令她心中荡漾。 第116章 找到铁将军   李八斗赶到石笋镇,直接到了派出所,调看片区监控。   那个地方,包括时间,他都记得很清楚。   可惜的是那个地方并无一处监控,镇上除了主干道路口有监控,其他路面都没有监控,一些别墅,或者规模大的小区也会有监控,可那种移民房,没有监控。   他只好在路面监控里看,希望可以看见那个草帽人的影子,可有监控的地方他都反复地看了,没有见到草帽人。   可见草帽人没有经过那些路口,也或者,在大路上的时候,他并没有戴草帽。   “还记得他的衣着吗?”李八斗问。   姜初雪摇头:“当时巷子很黑,只能分辨出有个人,戴着草帽,其他的都看不清楚。”   李八斗还不死心,在派出所的监控没有发现,他又再次回那个巷子周围走了一圈,四处观看了,都是些四五层的移民房,十几年了,也显得特别破落,确实没有监控可见。   他和姜初雪重新回到当晚的那条巷子,让姜初雪再次完整地回忆当时的场景。   姜初雪说,当时草帽人在她身后的距离大约二十米。   而巷子的位置,在离姜初雪大约十五米,距离草帽人五米的位置,草帽人往巷子里去,姜初雪随即快速追上。   两个人本来的距离只相差十米,很近的距离了。   而他们进去的那条巷子,有至少五十米长,草帽人就算长了飞毛腿,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跑出巷子甩掉姜初雪。   李八斗发现了巷子边上的楼梯间,马上就明白了,指着楼梯间说:“他当时肯定是往就近的楼梯间进去了,可惜了。”   姜初雪说:“重点是,我当时也只觉得他是个偷窥狂,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当回事。而且,我主要还是想跟着你,找你的把柄,所以……”   “可惜了。”李八斗叹气,“你要当时跟我说,就算堵着这个片区,挨家挨户地收,我也会把他找出来。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有的一次机会……”   李八斗一脸颓丧。   “没关系,以后我帮你一起找吧。”姜初雪目光炙热地说。   “算了吧。”李八斗叹气一声,“这是十几年前的旧案,没有申请重查,暂时只能是我的私事,我自己抽时间就行了,你有时间还是好好想想凶马案吧。   凶马案,连环发生,社会影响恶劣。而且,我们不知道凶手的目的何在,搞不好还有人会死,这才是当务之急。我们不但要破案,更要阻止悲剧再现。”   “嗯,我会尽我全部能力的,和你一样,不吃不喝不睡,也一定要尽早破案。”姜初雪掷地有声。   李八斗正想说什么,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一看,夏天打来的,不由得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了电话。   “李警官,赶紧的,我可能发现了凶马!”电话一接通,夏天就用极兴奋而急切的声音喊着。   “你发现了凶马?”李八斗的精神又一下子抖擞起来,“在哪?”   夏天说:“在,我看看啊,这里应该是皂角村,我在皂角村的一条河边。”   “皂角村?”李八斗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很陌生,就又确定了一下,“你说下那凶马,是个什么情况,我判断一下。”   夏天说:“就是跟通告上说的差不多嘛,骨架高大,毛色血红。跟我之前在你们监控里看到的,感觉也很像。”   “马在那里干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吗,还是只有马?”李八斗问。   “只有马。”夏天说,“不过,马已经死了。”   “马已经死了?”李八斗心中一沉,“怎么死的?死状如何?”   夏天说:“好像,头被砸坏了,然后,泡在河水里,身上很多蚊子飞来飞去。”   “行,你在那里等我,看着下,不要让人去动,我马上过来。”   李八斗挂掉电话,随即给梅花红打电话,让她带着刑侦设备到皂角村的河边来。   他则在手机上搜索了下位置,和姜初雪随即起身前往。   “怎么,凶马死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凶马,但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如果是凶马的话,岂不是线索就断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没有说话,这正是他心中所担心的。   在凶马案之初,他没有向社会公开凶马相片征集线索,就是怕幕后凶手害怕暴露而杀马毁迹,而凶马案又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案子都不一样,整个现场只有马,没有其余凶手痕迹,一旦马死了,就没法找凶手了。   找到凶手,却缺乏证据,也没法攻克凶手,让凶手伏法。   所以,李八斗才想到暗中寻找关于马和凶手的线索。   而今马死了?   那这个案子要如何进行下去?   李八斗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也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但他心里还是在倔强地发出一个声音,他不能输在这个案子上,他一定要抓住凶手,找出真相!   半个小时后,李八斗和姜初雪赶到了皂角村,然后找村民打听到了村子后边的一条河,李八斗再打了电话给夏天,用微信定位找到了夏天所在的位置。   然后,李八斗看见了那匹马。   倒在不过两尺深的小河中间,从毛色和骨架上看,的确和铁将军,或者说凶马很像,只是头被砸得稀烂,眼睛都看不见了,一下子看不出眼睛是不是红色。   因为被水浸泡的原因,马的身子有些浮肿起来,身上的马毛像被洗涮过一遍,但有很多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李八斗戴上手套,下到水里,去找到马眼的位置,将眼睑扒了些开,虽然已变了颜色,但还能分辨得出,马生前的眼睛有患过红眼病,李八斗将其与印象中的铁将军对比起来,完全能够吻合。   他基本上能够确定这匹马就是那晚失踪的铁将军! 第117章 可怕的可能   “李警官,这是凶马吗?”见李八斗没说话,夏天实在忍不住了问。   “不管是不是,但你不能报道。”李八斗说。   “不能报道?为什么?”夏天一脸愕然。   “别管为什么,让你别报道就别报道了。”李八斗又看着她和在场的另一个女孩,“你怎么在这里?”   夏天说:“小美家在皂角村,我来她这里玩,我们沿着河边摸鱼玩呢,结果就看见了这个,没差点把我吓死,远看的时候还以为死了个人在水里。凶马那么厉害,怎么会被人杀死呢?”   李八斗说:“我根本就不相信什么马杀人,只不过是有人借马故弄玄虚而已,如今警方找到了马的头上,真凶就杀马毁迹了。”   “看出什么来了吗?”李八斗看了眼姜初雪。   姜初雪说:“有一只马腿从中段飘浮而起,那地方好像有一块伤痕,应该是骨折了。由此可见凶手是先打断马腿,使马倒于河中,再击打马头而死,肉眼分辨没有其他伤痕,可见凶手的手法干净利落。”   “凶手不但凶狠,而且太高明了。”李八斗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很可能又是一个干净的现场,我们很难有发现。”   姜初雪说:“是的,我看了下这河岸边,土质松软,却没有马蹄印,说明凶手不是从这里骑马下河,而是从上游或者下游很远的地方。   而马背上的毛不仅仅是被打湿,还有被洗涮过的痕迹,因为凶手骑着马而来,担心在马背上留下什么痕迹,所以特地把马背洗了一遍,再泡在水中,这样我们就很难找到线索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李八斗又抬起眼来看了看河:“你往下游,我往上游,找找马蹄印,看马从哪里下的河,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姜初雪点头。   李八斗又让夏天帮忙原地看住现场,就沿着上游去找马蹄印了。   在上游大约两百米的地方,一处松软的河边上,他找到了马蹄印。   然而,那马蹄印旁边就是一座山峰。往山上有路,都是石子路,根本看不出马蹄印。他还是往上面去找了,但并没有什么线索发现。   李八斗回到现场,姜初雪也回来了,对着他摇了摇头。   马就静静地躺在河水里,河水不够深,只能泡着马一半的身子,但泡久了鼓鼓胀胀地,像是浮着,腐烂的地方还散发着一种奇怪得令人作呕的臭味,夏天和她的朋友都捂着鼻子站得远远的。   “这是你那天晚上看见的那匹马吗?”姜初雪问。   “没法分辨。”李八斗说,“铁将军和凶马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我那晚在巷子里遇见它,光线本来就暗。   在我看来,我遇到的凶马就是铁将军,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就是眼睛,我在巷子里遇见的凶马,眼睛更红,像是红眼病发作,眼神也更凶恶。   不过,这匹马的死亡时间能告诉我们答案,它是不是铁将军,而铁将军又是不是凶马。”   “为什么死亡时间能告诉我们答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很简单啊,铁将军是下午六七点的时候丢的,而我是在十一点遇见凶马的。如果这匹马的死亡时间是在前天七点后十一点前,那它就只是铁将军而不是凶马。   相反,如果它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二点之后,那它很可能就是凶马,因为我十一点遇见的凶马,从县城到这个地方,马跑得再快也要一个小时,如果早死了,它就不会是凶马了。”   “嗯,你说得对,现在就看尸体解剖后的死亡时间了。”姜初雪说,“希望它只是铁将军,不是凶马吧。”   “不,我倒希望它是铁将军,也是凶马。”李八斗说。   “为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很简单啊,如果证明了铁将军不是凶马,那么真正的凶马呢?那样的话,我们前面的所有侦查方向都可能是错的,我们会变得毫无目的。   相反,如果铁将军是凶马的话,即便凶马死了,至少我们可以肯定一点,我们对黎东南的怀疑没错,他就是系列凶马案的幕后元凶,作案动机就是因为利益分配而产生的矛盾。大的方向对了,细节的东西总是有办法的。”   “怎么,李警官你说幕后凶手是黎东南,那个在白山县开了五星级酒店外号叫夜王的人?”夏天忍不住问。   李八斗看着她:“我们只是在假设,案子没破之前,你不要去乱发这些猜测性的报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案子破了,我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好吧。”夏天也不做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梅花红和一名刑侦技术人员带着设备风风火火地赶到。   “这马在水里,怎么做尸体解剖鉴定?”梅花红问。   李八斗说:“我们得想法把马弄到岸上来才行。”   “怎么弄?”梅花红说,“这马怎么也重千多斤吧,被水泡了肯定更重,我们几个人怎么弄得动?”   李八斗看向跟夏天一起的女生:“你家住这里是吧,能帮忙去喊几个村里人来帮忙弄下吗?”   那女生点头立即去了。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才喊了男的女的五六个人来,大家好不容易费力地把死马弄到了岸上。   姜初雪也戴上口罩手套和梅花红一起进行尸检。   李八斗说了,现场很干净,主要的是提取马匹的DNA,和之前保存的铁将军DNA数据对比,看死马是不是铁将军;   其二,判断马的死亡时间,从死亡时间上看铁将军和凶马有没有关系。   还有,找出马的死亡原因。   梅花红,姜初雪还有另外一名技术人员当场进行尸检。   夏天和那些村民都远远地看着,她有些害怕看,可又觉得好奇,一边用手挡住眼睛,一边从指缝处偷瞄。   李八斗面色严峻地站在那里,内心忐忑。   无论死马是不是凶马,对于后面的案件侦查都是个大麻烦,即便被证明了是,只要这个大线索断了,侦查难度就会出现一个大的空白,甚至很可能因为证据缺失而无法定罪真正的凶手。   如果不是,后果他不敢想。   等于说他和整个专案组成员忙活了这么久,连侦查方向都没有选对。   从没有发现过凶马,从没有找到过案发动机,从没有找到过跟案件相关的真正线索。他发现的一切,都只是被对方引导了而已。   真正的凶马,或者凶手,就像隐身存在一样,完美地掌控着这发生的一切,而他对对方却一无所知。   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第118章 尸检   梅花红很快得出尸检结果,无论是从泡在水中的马腿和马腹部分,还是从露于水面的马背部分判断,此马的死亡时间为昨天凌晨一点左右!   “昨天凌晨一点左右?”李八斗说,“我是前晚十一点于朱家巷遇见凶马,朱家巷到这里,快点一个半小时,慢点两个小时,时间对得上。这么说来,这匹马就是凶马了?”   梅花红说:“是不是凶马,和案发现场的蹄印对一下不就知道了?”   “没法对。”李八斗说,“案发现场的凶马,包括我昨天在巷子里遇到的凶马,都是戴有蹄铁的,而这匹马,没有戴蹄铁。   所以,蹄印大小肯定存在差别,我们不知蹄铁的大小和厚度,就没法确定这种差别的大小。”   “倒也是。”梅花红看着姜初雪说,“初雪,你做一下DNA取样,我再找找死因细节。”   李八斗站在那里,一直在想对方为什么杀死凶马。   显然不是全城发布公告给了元凶压力,因为公告是昨天白天才发,而凶马是凌晨一点就被杀死。   难道是因为李八斗在巷子里遇见了马?元凶觉得暴露了?   然而,他与马只是在巷子里有那么瞬间的遇见,元凶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元凶当时就藏在暗处?   这也说不通啊。   凶马与李八斗相遇之后,转身飞逃,一直从杨槐路逃入山林,如果元凶当时在巷子的暗处,他是不可能追得上凶马的。   李八斗飞毛腿的速度尚且很快被凶马甩了个没影,何况一般人。   所以,元凶如果当时藏在巷子暗处,看见李八斗遇见凶马,就没法在后面追上凶马而将其杀之。   可如果当时他没看见这一幕,而是在某个地方等着凶马,那他又为何杀了凶马呢?   因为养马人知道铁将军的失踪,昨晚有案件发生,铁将军活着回去,必落入警方手里,只能杀马灭迹?   那么,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如果铁将军是凶马,它第一次是怎么悄无声息到镇上杀了夏东海的,第二次为什么不照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作案完再回来,而要让养马人知道它的失踪?   看来,里面疑点很多。   “八斗,你来看看,这里有个细节。”梅花红喊。   “什么细节?”李八斗赶紧凑了过去。   梅花红将马鼻掰开了些:“看见了吗,鼻子内侧有破损显血的痕迹,这里面不可能被打到,或被其他东西伤到,应该是原来套了马缰,用力拉扯所致。”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李八斗说,“在马场看见铁将军时它是有马缰,而看见凶马时,它鼻子上是没有马缰的?中途被取掉了?但取个马缰,不至于把鼻子内侧弄伤吧?”   “当然不可能。”梅花红说,“取马缰,是使马缰变松,只有勒紧马缰,用力拉扯,才会使鼻孔内侧出现这种撕裂伤。”   李八斗问:“是不是可以换种说法,只有违背马的意愿,马拼命挣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是的。”梅花红说。   李八斗陷入了沉思,他在想,马到底被逼着干什么而不愿意呢?   还有,有些东西仍然是李八斗没法想明白的,譬如夏东海的死,别墅有全方位的监控,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在案发时间进入,只有马,如果不是马杀的人,那还能是谁?   而且,至少,李八斗亲眼看见,是马一脚将一只犬踢飞出去,那真不应该是马可能做到的。   凶马若有如此本事,又怎么会轻而易举被杀死呢?   因为它和主人在一起,没有半点提防,被突然发难致死?   “死因没有别的,被钝器重击头部致死。”梅花红补充说,“而且,和16号别墅案,吴国晋之死一样,都是状如马蹄的弧形钝器,重击之下,颅骨碎裂。”   李八斗说:“所以,包括前面两个案子,被害人看似被马蹄致命而死,其实不是马蹄,而是凶手用了一种形同马蹄状的凶器?”   梅花红说:“问题是,16号别墅五处监控,旮旯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从案件发生到警察进场,都没有发现除了马之外的任何人或动物进屋,监控被一再检查,没有删除,改变等迹象,如何解释?”   李八斗摊了摊手,无从解释。   姜初雪抬起头来:“我倒想过一种可能,但后面又觉得不可能。”   李八斗问:“什么可能?”   姜初雪说:“人藏在马身上。”   “人藏在马身上?”李八斗问,“怎么藏,藏哪?”   姜初雪说:“我原来想藏马肚子下,可后来发现,监控能照到马肚子,而且马肚子下很容易看出来,根本没法藏得不露痕迹,所以又觉得不可能了。”   “当然不可能。”李八斗说,“我不下数十次看过监控,那匹马不但体型正常,而且动作轻盈,麻利,绝不可能肚子上藏人。   就算小孩子都没法藏,何况是一个可以弹指间杀人的高手,怎么伪装都会有痕迹。”   姜初雪说:“那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李八斗想起什么来,拿出电话,给黎东南打了个电话,说发现了一匹和铁将军疑似的马,让他过来看一下。   “是吗,找到铁将军了,在哪?”黎东南的声音很激动。   李八斗说了地址。   黎东南说:“行,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姜初雪就说:“现在情况都还没弄清楚,黎东南很可能就是那个杀马毁迹的人,现在叫他过来,不大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李八斗说,“他来了,我就顺便带他回刑警队调查了。”   “他不是政协委员,还要走程序的吗?”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那有什么关系,让队长给政协那边知会一声不就行了,这么大的案子,什么部门敢不配合?”   姜初雪也不再说什么。   时间已到中午,村民陆续地走了,夏天见李八斗他们还得等在这里,主动提议去帮他们送点吃的来。   李八斗他们才刚吃完东西,黎东南就来电话,说已经到皂角村了,问他的位置,李八斗让他找村民问一条河,往河的下游走。 第119章 审黎东南   十分钟后,黎东南带着几个人出现在了河边。   董十八被抓,又经历了昨晚的刺客事件,黎东南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轻装简从的出门了,身边随时都得带着几个有本事的人保护。   黎东南快步往李八斗这边跑来,目光一下子就瞥见了倒在地上的死马,一瞬间愣在当场,像被人使了定身法一样。   “谁干的,这他妈谁干的!”黎东南突然之间爆怒起来,看着李八斗的两只眼睛里都充满了杀气。   “认一下,这是铁将军吗?”李八斗问。   “当然是。”黎东南说:“我的马,我看一眼就认得出,这毛色,这个子,整个马的形态,这是谁干的!”   “在警方看来,你的嫌疑最大。”李八斗说。   “我的嫌疑最大?”黎东南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自己的马?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跟了我十多年的马,我视之如命,我会杀它?”   李八斗说:“在我破掉的案子中,有杀自己父母,有杀自己孩子的,杀自己的马,有什么不可能?我们只讲事实逻辑,和事实证据。”   “你不要给我废话那么多,你就告诉我这马怎么死在这里的!”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   “你的意思是,还是觉得是我杀的?”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首先,前天下午七点左右,马在三分钟之内,从养马人的视线里失踪。接着,晚上十一点,我在吴国晋死亡现场楼下的巷子里遇见凶马,疑似铁将军,警方围追堵截而无果,接着的两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一点,它被杀死在这里。   所以,它是在被人利用作案后,担心落入警方手里而被杀死灭迹,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最大的嫌疑人是你吗,你的司机都还关在里面的呢!”   “扯淡!”黎东南气得满脸通红,简直咆哮起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东海不是我杀的,国晋的死也跟我无关。甚至,我也是对方的目标,昨晚已经验证了,要不是我聪明,多做了准备,我也死翘翘了,你还怀疑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李八斗说:“凶马案后,刑警队通知了野鸡山北的派出所,调查了所有养马人家,唯有你的铁将军和凶马相似,如出一辙,这是疑点之一。   疑点二,吴国晋匿名举报你杀夏东海,警方找到他,他吐露了实情,因为你找他们多要一成利益分配没有谈妥而起矛盾,警方去吴国晋家里的那晚,你的司机就藏在暗处看着,随后吴国晋出门,你的司机跟上,吴国晋被杀死。   警方调查了你和司机的通话,在那晚的八点多到九点,你们有两个通话,第一个通话时间,正是我们去吴国晋家里的时候,想必是董十八向你报告情况,第二个电话,是你回给他的,大概是教他怎么办。   你们还有第三个通话,是在十一点二十分,那时候吴国晋已经死了,董十八慌忙离开朱家巷之后打给你的,大概也是向你汇报情况了。   第二天,我们在董十八乡下的家里找到他,我在想,十一点多钟他还在县城,那么晚了为什么要回乡下的家里,后来我想明白了,应该是你让他回家去休息,避避风头,没想我能在人来人往中发现他的存在!你说你跟凶马案无关,谁信呢?”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就是事实,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黎东南说。   李八斗说:“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咱们去证实吧。”   “怎么证实?”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把你前天晚上的所有行踪告诉我,并且找到人证,或者其他可证明的东西,譬如监控。”   “可以,你查,我让你查,我看你能查出什么!”黎东南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李八斗让姜初雪尽快把马的DNA对比做出来,确证死马是不是铁将军,梅花红做一下现场善后,他则先带黎东南回刑警队。   一路上,黎东南就像个疯子一样,一时大骂李八斗是个屁的天才刑警,根本就是个废物,一时又说一定要把那个杀马的人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李八斗始终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此时他很疑惑。   他之所以喊黎东南来现场,就是想看黎东南见到铁将军尸体时的反应,结果黎东南的反应是意外,措手不及的愤怒,悲痛,他想过黎东南会有准备的表演,但他认为但凡表演,总会有某些细节上的瑕疵,然而他竟一点瑕疵都没有发现。   如果黎东南不是天生的影帝,他就得相信黎东南事先对凶马的死并不知情。   包括在车上他的失态乱骂,要么是完美的表演,要么确实是心中过于愤怒或悲痛,使他失常。   李八斗在假设,若果真的,凶马,或者说铁将军之死,跟黎东南无关,黎东南也并不知情,那这件事就太复杂了。   至少有两个问题会让他头痛。   其一,铁将军到底是不是凶马?   其二,如果是,对方如何将铁将军带走,并让铁将军形同傀儡地协助他作案?   如果不是,对方又为何带走铁将军,大费周章地将其杀死?   路上的时候,李八斗还是给厉长河打了个电话,说了疑似凶马的铁将军被杀之事,他现在要正式对黎东南进行拘审,让他向政协那边走个程序。   “什么,凶马死了吗?”厉长河一听紧张起来。   李八斗说:“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凶马,甚至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铁将军。黎东南认为是铁将军,但我们还要经过最终的DNA对比确定。   至于是不是凶马,也很难说,目前只能从一个时间的逻辑上来判断很可能就是凶马,但没有铁证,我们需要一步一步地求证。”   “行,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千万不能出纰漏。”厉长河说罢挂了电话。   李八斗将黎东南带回了刑警队,直接去了审讯室。 第120章 调查通话   “坐吧。”李八斗打开了审讯室监控,以及录音设备等,还是挺客气地指了指桌子对面。   黎东南一脸傲慢地坐了过去,大有一副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架势。   “你知道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不管你是有钱,还是有人,都没用,刨根三尺都得破案。   所以,我问你什么,你最好都说实话,我会去一句一句的验证,只要有对不上的,我就会给你戴上手铐,把你留下来了,明白吗?”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想问什么尽管问,别废那么多话。”   “行,那我们就废话少说,直入主题吧。说说你前天晚上回城之后到第二天早上的行踪,什么时间点,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   “没那么复杂,我八点多钟回城之后,一直在家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接到你的电话,说铁将军丢了,我赶到马场,这其间我就没有离开过别墅!”   “那这其间都有和谁联系过吗?”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就和小董通过几次话,没别人。”   “你和小董通过的几次话,分别说了什么?”   “我想想啊,第一次,他说警察到国晋家了,我说怕什么,你又不是干什么坏事,你是在保护他的安全。   第二次电话,是我想了一会之后,觉得没必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被警察误解,让他尽可能藏好点,不要被警察看到。   然后就是第三个电话,十一点后他打给我的,说国晋去他情人那里了,应该在那里睡,他也回去休息了。   然后说感觉这几天有点累,也有很久没回家了,能不能请两天假,我就答应了,就这样。”   “不是你意识到夏东海死后,吴国晋危险吗,你身边也是正需要人的时候,为什么这个时候答应他请假?”   黎东南说:“小董跟我,如亲人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跟着我,没有假期,但他基本上说累了,想休息的时候,我都会同意。   换种说法就是,他没有规定的假期,但他想休息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于我来说,也没有缺人一说,没有小董,我还可以找几十甚至几百个人保护我,有钱,还怕缺人吗?”   李八斗说:“可以,电话交出来,我再去找董十八聊聊吧。”   黎东南知道无法抗拒,就将电话交了出来。   李八斗当即来到了董十八的拘留室,问了他和黎东南那三个通话的内容,董十八的回答和黎东南的回答没什么区别。   没有破绽。   李八斗肯定不信这三个电话的内容是这样,但两人能对得上,只能说明在通话之后,也就是通第三个电话的时候,董十八知道出事了,打给黎东南,两人对了口供,万一被问起来就这么说。   他们知道万一有什么事,警方一定会查他们的通话记录,问及通话内容。   果真是老奸巨猾,李八斗不由暗骂了声。   李八斗打了个电话给冷笑,然后带着黎东南一起,往黎东南的别墅去,看前天晚上他到底有没有离开过别墅。   然而,冷笑通过多处监控及黎东南老婆还有保安等各方面证实,黎东南确实从前天晚上八点多回家,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离开过别墅。   黎东南家的监控也是东西南北每个角落都能看见。而且,在昨天之前,别墅后方的灯都是开着的,能看得十分清楚,他并没有通过别墅后方离开。   “我说的你不信,现在信了吗?”黎东南见李八斗没有搜到证据,颇带嘲笑。   “信什么?”李八斗说,“你人没离开,难道你不可以电话指挥别人了?”   “电话指挥?”黎东南问,“你不是查了通话记录吗,就和小董通过三个电话,内容你应该也已经核实了,我没乱说吧!”   “你都对过口,还能怎么乱说。”李八斗冷笑。   “对口?”黎东南说,“你们警察反正什么事都要怀疑一下,我也无所谓了,你认为我犯罪了,就拿证据出来,拿不出证据,你想怎么怀疑,我也无所谓。”   “别得意,这事还没完呢。”李八斗命令,“带我去你的卧室和书房!”   “去我的卧室和书房?”黎东南脸色一变,“干什么?”   李八斗讽刺一笑:“你觉得我查过你一个手机的通话记录就了事?不好意思,我还没那么单纯,我知道很多人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会用两张电话卡,或者两个手机,我得看你有没有另外的手机,和外面通过话,又和什么人通的话!”   “你想搜我的家?”黎东南问,“你有搜查证吗?”   李八斗说:“刑事诉讼法111条第二款规定,在执行逮捕,拘留的时候,若遇紧急情况,没有搜查证也可以搜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办什么案子,重案大案连环案,放心,我比你懂法,你要觉得我哪里违规了,随时投诉我。   或者,即便是要申请搜查证,你还能逃得过搜查吗?我可以让你在原地等着我的搜查证来,浪费的是你的时间,明白?”   黎东南没话说了,他知道躲不过,当即只好带着李八斗去卧室和书房。   李八斗先去了卧室,甚至让黎东南开了保险箱,看见了保险箱里的钻石和珠宝,但没有看见手机和电话卡。   接着,他又去了黎东南的书房,一路上他都在观察黎东南,发现他神色里有些不安,便心中有数。   果然,就在书房办公桌的抽屉里,他找出了另一个手机,里面装着电话卡。   李八斗拿起电话一看,开着机的,当即让黎东南解了屏幕锁,但通话记录都被删掉了,不过这难不倒李八斗,他当即用那个电话拨了自己的号码,看见了来电显示,然后给通讯公司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让他查一下这个号码一个星期的通话记录。   通信公司负责人很快将通信记录发到李八斗的手机上,一个星期的通话记录,只有一个号码,一次通话,而这一次通话,赫然就是前天晚上的九点过五分! 第121章 再找阎老三   李八斗还记得,黎东南前天晚上九点过两分的时候接到董十八电话,然后九点过八分又回了个电话给他。   这个通话是黎东南接到董十八的电话之后打的,不用说,肯定是跟吴国晋的事有关!   董十八跟黎东南说了警察去了吴国晋家里,黎东南知道可能坏事,这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联系人灭吴国晋的口。   而要想在警察盯上后杀人,这个人必须有非常专业的侦查经验,及很厉害的身手。   难道就是那个利用凶马故弄玄虚的凶手?   “这个号码是谁的?”李八斗盯着黎东南问。   “阎老三的,怎么了?”黎东南不愧老奸巨猾,在从开始担心暴露有些心慌之后,慢慢地想明白了事情,开始故作镇定,沉着应对。   “阎老三的?”李八斗愣了下,“你忽悠谁呢,阎老三的号码我都能给你背出来,你信吗?”   黎东南说:“我说是他的,就是他的,信不信由你。”   “行,就当是他的,你那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做什么?”李八斗问。   “做什么?”黎东南说,“我和阎老三通电话永远都只有买肉的事情,不会有别的。”   “买肉的事,为什么你要换个手机,打他另一个号码?”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因为你查过我们原来联系的通话记录,我不想你来烦我,就换个号码联系,犯法吗?”   “别装了。”李八斗说,“你打电话给阎老三的时间,正是董十八发现警察去吴国晋家打电话给你之后,你怕警察找到吴国晋暴露了你的罪行,所以想灭吴国晋的口,于是就打给阎老三,让他帮你杀了吴国晋,没错吧?”   “你污蔑我杀人,难道还要让我附和你吗?”黎东南问。   “我不和你争论。”李八斗递过那个电话,“打电话给对方,问他在哪,说你去找他。”   “可以。”黎东南当即用那个电话拨了号码出去。   很快,电话接通,那边“喂”了声,静待下文,但李八斗从那一声里听出来了,确实是阎老三。   “李八斗让我问一下你在哪,他说要来找你。”黎东南说。   “他要找我电话我就是,为什么要通过黎总你来找,他是脑子有病吗?”阎老三故意说。   “我也不知道,他让我问我就问吧。”黎东南说。   阎老三说:“我在家呢,让他来吧。”   “行,那就在家等我吧。”李八斗拿过电话说。   “欢迎光临。”阎老三阴阳怪气地答。   李八斗按掉电话,双目锋芒地盯着黎东南,咬着牙:“我很想给你一耳光的,念着你一把年纪,我忍了,但我警告你,别和我耍心眼,你还嫩了点!”   “你这脑子是真有问题吧,我跟你耍什么心眼了?”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你打电话给阎老三,一开始就说了我让你问他在哪,不就是在暗示他,是警察逼着你打的电话,让他心里有数,不该说的别说,该有准备的要准备吗?”   “不好意思,我脑子没你想的这么复杂,确实是你让我打的,我就说了你让打的,没毛病。   你也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黎东南好歹见过些世面,至少在白山这地方,还没人敢对我指手画脚,就算是白山县长,对我也得客气几分,你个小警察,谁给你底气态度这么猖狂的,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出来混不要面子的吗?有本事你对我动手试试!”黎东南目光逼视着李八斗,一副针锋相对的架势。   “呵呵,你承认了你是出来混的了。”李八斗对冷笑吩咐:“你先把他带回警队看起来,我去趟石笋镇。”   “你不带人去吗?”冷笑问。   “不用了,我应付得来。”李八斗说着,离开了黎东南的别墅,直往石笋镇来找阎老三。   ……   下午四点的太阳已经落在了山的那边。   阎老三就翘着二郎腿坐在小院门前,口里慢条斯理地嚼着一块槟榔。   他看见了那辆卷起灰尘而来的警车,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怪笑,眯着的眼睛里有着一闪即逝的锋芒,或者说是杀气。   李八斗把车靠边停了,往阎老三这边走来。   他莫名地感觉这处他也来过几次的小院格外地安静,安静得让人压抑。   或者说,他觉得今天的这里,与往常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前天晚上九点多钟,黎东南打电话给你干什么?”李八斗开门见山,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阎老三抬起眼来,对视着李八斗的目光:“黎总打电话给我,永远只有一件事,就是问猪肉的事,没有别的!”   “黎东南被他所谓的朋友吴国晋举报,他派去监视吴国晋的司机发现警察去了吴国晋家,于是向黎东南汇报,黎东南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打了电话给你,你说是找你买肉,你在开什么玩笑呢?”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阎老三问。   李八斗说:“我问黎东南的时候,他说打电话让你办事,你说是找你买肉,你说你不是在开玩笑,是在干什么?”   “让我给他买肉,不是帮他办事吗?”阎老三反问。   “原话怎么说的?”李八斗问。   “原话?”阎老三问,“你跟谁打电话记得住原话吗?不好意思,我只记得大概意思,就是问我帮他买土猪肉的事怎么样了,我说还在寻访,也不急,反正离过年还早。”   李八斗说:“是不是有他找你帮忙买土猪肉这个梗,你们每次通话都可以用这个谎言来掩盖?既然只是说买肉的事,干嘛都要换个号码联系?”   阎老三问:“我有这自由吗?”   “如果我非要你给个解释呢?”李八斗盯着他。   阎老三与他对视着,没有说话。   对峙数秒之后,他怪笑了下:“黎总说了,我们一联系,你就怀疑,不胜其烦,恰恰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就这样了。   还是那句话,你要觉得我犯法了,拿证据出来,枪指头上,抓我走,一些无中生有,或者捕风捉影的东西,就算了。   我不是那种你诈得了,也不是那种你吓得了的人,我见过的世面,也许你都没见过,你在我眼里,还嫩了那么一点点。”   李八斗没理会他的讥讽,继续问:“前天晚上,黎东南打电话给你,让你帮他杀吴国晋,是吧?” 第122章 狗的问题   “黎总叫我杀人?”阎老三问,“你到底是想陷害黎总,还是我?我早告诉你了,我只杀过猪,没杀过人。假如有天我真的会杀人,我想……我肯定先杀你!”   “我知道。”李八斗说,“你心里肯定在想,假如我真的查到你和黎东南背后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你就会杀了我,让那些秘密继续沉在海底。其实,我也很想等这一天,看到底是你能杀死我,还是我把你送进监狱!”   阎老三“嘿嘿”一笑:“我会让你失望的。”   李八斗没与他多说,他知道多说无益,他不可能因为黎东南给阎老三打过一个电话就抓他。   而且,在黎东南打电话问他在哪的时候,故意提到了李八斗,已经暗示了阎老三有所准备。   所以,他想在这里找出线索也没可能,他本想从两个人的通话内容上找到破绽,可两个人早就对了口,一查就是说买肉的事,尽管可疑,却没有突破口。   他转身离开。   可在准备上车之前,他突然想起了这次来和前几次来感觉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   他回转身,又走回阎老三面前,问:“你的狗呢?”   “怎么,你连我的狗都想找点茬吗?”阎老三问。   “我在问你的狗!”李八斗加重了些声音,逼视着他的目光也锋芒了几分。   “不知道。”阎老三说,“丢了。”   “一条训练有素的狗,常年守着你的院子,会丢?”李八斗问。   阎老三说:“可它就是丢了,你又能把它怎样?”   李八斗没多说,径直进了院子,到阎老三的屋里和楼上都看了圈,都没有看见狗,又在院子外面看了圈,还是没看见。   “什么时候丢的?”李八斗问。   “一个星期,也许十天了吧,不记得了。”阎老三问,“我自己的狗丢了,我都没在乎,关你什么事,你能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李八斗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上了车子。   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是哪里有什么不对。   阎老三的狗是不可能丢的。   那是一只训练得跟警犬或军犬一样听话的狗,它时刻都守着阎老三的院子,怎么可能会丢呢?   可确确实实,阎老三的院里院外都没有狗。如果有的话,它一定是跟在阎老三左右的。   李八斗来过几次,都看见那条狗跟在阎老三身边,这也是为什么李八斗今天一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没有了那条狗,阎老三的院子就显得特别空旷和安静。   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姜初雪打了电话来,问他在哪。   李八斗说:“在回警队的路上,怎么了?”   姜初雪说:“死马的DNA分析结果出来了,和之前我们保存的铁将军DNA记录对比,吻合。证实死马就是铁将军。”   “知道了,你来石笋镇一下,喊包古和大勇都一起。”李八斗说。   “有什么事吗?”姜初雪问。   “今晚大家加个班,过来了再说吧。对了,把阎老三的相片打印几张带来。”   李八斗说着挂了电话,又重新打了个给冷笑,让他查一下前天晚上五谷村往石笋镇的入口,或者其他入口都看看,有没有阎老三的踪迹。   在李八斗看来,前天晚上董十八向黎东南报告警察去了吴国晋家之后,黎东南用另外一个号码给阎老三打电话,肯定是让他杀了吴国晋。   那么,那个晚上阎老三的去向就成了重中之重。   他没有直接问阎老三在哪,因为他知道这样没有意义,阎老三老奸巨猾不同常人,有着非常老练的反侦破经验,很难从他的话里面问出破绽来,他肯定会说整晚都在家睡觉,你要认为他干了什么,就拿证据出来。   证据,得悄悄地找才行。   李八斗把警车开到了五谷村的村口外,嚼着一片口香糖,他一直在想着整个案件的突破口到底在哪。   一连嚼了好几片口香糖,也没有找到一个清晰的突破口,许多线索都很模糊,值得怀疑,但又无法确定。   姜初雪和包古他们赶了来,问什么事。   李八斗大致地讲了一下情况,目前吴国晋之死的最大嫌疑人仍然是黎东南,他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就是杀人灭口。   而且,从他接到董十八的电话和打给阎老三的电话来看,更说明了他的可能性。   但已经对他本人的作案时间进行了调查,前天一整晚他都没有离开自己别墅,所以他自己不具备作案时间,但中途他打过一个电话给阎老三,也是除了董十八之外,那晚上他打过的唯一一个电话,所以阎老三就有可能是藏在凶马之后的那个凶手。   鉴于阎老三居住之处在乡下,而且独居,他自己说整晚都在家睡觉,没法有旁证,就只能找另外的证据来证实他晚上没在家里。   一是通过五谷村往石笋镇监控的调查,看阎老三有没有开车出去。   另一个方向就是找住在这一带的人打听,有没有人在前晚的什么地方见过阎老三,因为阎老三知道他的车辆被跟踪监控过,很可能换别的方式离开五谷村而出去作案。只要找到见过阎老三的目击者,阎老三就无法狡辩了。   李八斗从姜初雪手里拿过阎老三的相片,每人发了一张,让他们拿着相片挨家挨户去询问,一定要问清楚。   从五谷村出来,一直往石笋镇,沿途的人家都问了。   问了好几个小时,还有好几户住在公路边上的人家,都纳凉到十点多才睡,其间楼上晒台上的灯都打开着,门口过路的人和车辆他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是僻静乡野,过往的车和人都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是熟人或熟人的车辆。所以,路上过了些什么人和车辆,他们全都能说得出来。   李八斗对比了一条路边上的几户人家说的,都能对得上,路过的人和车辆也都对得上,没人在那个时间段见过阎老三或他的车。   并且,他们对阎老三和他的车也都很熟。虽然阎老三人闷话少,不擅交际,但他与众不同的个性,使得十里八村的人对他都很熟悉,或者说是印象深刻。   但前天晚上,没人见过他和他的车出五谷村。 第123章 最大嫌疑人   其中一个村民还提供了一个及其重要的信息,晚上他从白石村回来,抄近路走阎老三门前的山路,看见阎老三的楼上还亮着灯,阎老三坐在楼顶上乘凉。   李八斗问那时候是什么时候。   村民想了想,说他到家看了时间,是十点半,但从阎老三那里走到家,要半个小时,所以大概是十点左右。   十点左右,阎老三还在自家楼顶上乘凉。那么,朱家巷的凶马案肯定跟阎老三没关系了。   因为从阎老三的家里赶到朱家巷,就算开车都得一个多小时,就算他不需要任何准备地跑到那里杀人,时间上也来不及。   而有凶马辅助作案,肯定是需要一定时间准备的。而且案子还是凶手先潜入吴国晋情人家,威胁其情人打电话给吴国晋,那个电话是十点十五分打的,也就是说凶手是十点十五分就已经在吴国晋情人家了。   那么,就肯定不是阎老三了,他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那边的冷笑也打电话来,说他把前天晚上进石笋镇的所有入口监控都看了,没有发现阎老三的车子。   难道,真的不是阎老三干的?   无论他信或不信,阎老三并没有作案时间,这是事实。   吴国晋的死和夏东海的死显然是一条线引起,这条线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黎东南,而且恰恰黎东南的铁将军疑似凶马,在吴国晋案发之前,铁将军又离奇失踪,李八斗在巷子里遇见凶马,凶马逃逸,不见踪迹。   然后,铁将军死于一点左右的皂角村,跟凶马逃掉的时间接近,很大程度上铁将军就是凶马。   这个案子除了黎东南有嫌疑,还能有谁?   然而,黎东南有作案动机,却没有作案时间。那晚上他仅与董十八和阎老三两个人联系过,这是受他指使的两个人,但现有证据表明,两个人都非凶手。   案子,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李八斗一脸颓丧,让专案组成员都各自回家休息,明天再说。   姜初雪过来问:“你呢?”   李八斗说:“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姜初雪停留了下,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最终还是没说,也自走了。   李八斗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开车回县城来。   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但他没法入睡。   从凶马案开始至今,牵涉三宗命案,时近一月,他辗转查找线索,搜集证据,以为最终找到了案件真相,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个人回到了警队,把凶马案至今的林林总总都再回想了一遍。突然,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来。   唐白!   他想起了一个细节,有晚他在县城和唐白偶然相遇,而相遇的地方,就是在大湾片区的朱家巷外边!   难道,这只是巧合?   那也太巧合了点吧!   起码,李八斗觉得,这种巧合是有问题的。而且,李八斗想起,唐白和阎老三熟悉,两个人之间或许还有着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唐白有一身不显山露水的本事,在李八斗看来,肯定是阎老三教的。   假如,黎东南打电话给阎老三,让他杀吴国晋,而阎老三自己并没有动手,而是让唐白动手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这得从两个方向查。   一是查前天晚上阎老三两个号码的通话记录,他有没有打电话给唐白,或者其他人。   二是查唐白前天晚上在哪,有没有作案时间,或不在场证据!   只是现在已经太晚,都快十二点了,既没法查阎老三的通话记录,也没法找唐白进行调查,李八斗就想着,等明天一大早,就从这两个方向查起。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可从内心深处,他又不希望唐白跟这件事有关。   那是他心里很好的一个孩子,他不希望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   第二天一大早,李八斗就打了电话给通讯公司负责人,报了阎老三的两个号码和唐白的电话号码,看两人那晚上的通话记录。   通讯公司负责人将三个号码的通话记录都发给了李八斗。   阎老三的其中一个号码整晚上都没有通话记录,另一个号码也仅九点多接到黎东南的电话,此后再无通话。   证明他在接到黎东南的电话之后,没有再打过电话指使别人去做事。   而且,唐白的通话记录更干净,那天晚上一个通话都没有。   李八斗又做了另一种假设,阎老三并不是通过电话另外找人执行黎东南的杀人令,而是亲自去找的唐白呢?   他很快也否定了这种假设。   首先,阎老三和唐白住的地方不在一个方向,隔得挺远,开车也得二十几分钟。   阎老三是九点近十分接到黎东南的电话,就算他马上从家里出发去找唐白,也是九点半过了,唐白九点半接到阎老三的指令,赶去县城,也得至少一个半小时,十一点才能赶到朱家巷,还能怎么布局杀人?   所以,完全可以排除阎老三上门找唐白布局杀人。   他既没有上门去找,也没有打过电话,肯定就跟吴国晋被杀无关了。   李八斗一下子又迷茫了。   本以为今天的调查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还是走进了死胡同。   厉长河打了电话给李八斗,说王三强听说他抓了黎东南,要听关于凶马案的最新案情汇报。   李八斗边给姜初雪几位专案组成员打了电话,边匆匆赶回刑警队。   会议上,李八斗向王三强汇报了黎东南与凶马相关的几大疑点,有和夏东海及吴国晋的利益矛盾,充分的作案动机,有疑似凶马的铁将军,且铁将军在凶马案发前的四个小时失踪,凶马案发后的两个小时被杀,符合凶马出现的时间规律。还有其司机对吴国晋的监视跟踪及与黎东南的几次通话。   诸多迹象显示,黎东南为吴国晋被杀案的最大嫌疑人。   “重中之重,证据呢?”王三强问,“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黎东南参与了这系列案件?” 第124章 最后的期限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李八斗说,“几次凶马案的案发现场都很干净,除了马蹄印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帮助我们侦破的痕迹线索。   作案者具有非常专业的侦破经验。甚至于,他的某些反侦破经验是我们都无法想象的。”   “我们都无法想象的,什么意思?”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就是第一次凶马案发生时,我们能看见完整的,没有经过屏蔽或删减的监控,都只看到了一匹马进入案发现场,不见任何疑犯,甚至连老鼠都不见一只进去。   我们明知马不可能做到那一切,显然是人为作案,可我们怎么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有一个疑问。”冷笑说。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去,王三强问:“什么疑问。”   冷笑说:“如果凶手是人,他又具备一定的反侦破经验,他肯定深知监控在案件侦破中所起到的作用,他为什么在作案后不毁了监控,而非要把监控完整地留给我们看呢?让我们什么都无法发现,不是更安全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留着监控,让警方看到那一切,有他的目的?”王三强问。   “我觉得应该是的。”冷笑说,“在我的了解之中,自从这个世界有了监控之后,犯罪率要比以前低了许多,无论是偷抢扒窃,还是聚众斗殴。   监控被称为天网,只要被监控拍下来,就不需要别人指证,甚至无需过多套问口供,监控就是铁证,因此使得很多想犯罪的人深感忌惮。   有些懂监控的人,实在要作案的话,要么想法破坏监控,要么就避开监控。   没有一个人会迎着监控作案,除非是那种不懂监控,或激情杀人的,但肯定不适合凶马案。   凶马案的案犯是冷静的,有预谋的,而且有反侦破经验,他为什么不毁掉这最大的证据?”   “嗯,有道理。”王三强看了圈,目光却落在李八斗脸上,“你们怎么看?”   “这只有一种可能。”李八斗说,“凶手就是想用一匹马误导我们。”   “误导我们?”王三强问,“误导我们干什么?”   “或许,他是希望我们找到这匹马?”李八斗若有所思。   “希望我们找到这匹马?”王三强不解,“什么意思?”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李八斗的心里突然抽了下。   “什么问题?”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我突然觉得,凶马案不是黎东南所为了。”   “为什么?”王三强眼睛瞬间睁大。   所有的目光也都迅速聚焦过来。   李八斗说:“我们在监控里看见了马进入案发现场,一直在跟着马的方向寻找,从疑马的特征着手,于是找到了铁将军。   可是,刚才冷笑的话提醒了我,凶手本来可以删除或者毁掉监控,他却让监控留着,为什么?   故意的,至于为什么故意,我们不得而知。同理,他既然让监控留着,哪怕是误导我们以马为侦查方向,那我们也终究可以根据马的特征把疑马找出来,只要找到疑马,马的主人铁定会背负嫌疑,成为我们的侦查对象。   那假如凶手是黎东南,或黎东南的人,他为什么不把铁将军伪装一番作案,而让铁将军以本来面目出现呢?   如果将铁将军伪装一下,我们就很难找到铁将军了。显然,对方不是不懂伪装证据的经验,而是故意。”   “你是说凶手故意让我们找到铁将军,然后怀疑黎东南?”姜初雪也一下子如梦初醒之状。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李八斗说,“而且,经过我对吴国晋之死的调查,基本可以肯定黎东南确实想杀吴国晋灭口,所以派了董十八出手。但还没有等董十八出手,吴国晋就被另外的人,也就是凶马背后的人,杀了。”   “凶马背后的人,不是黎东南,又是谁?”王三强说,“你不是说整个凶马案,黎东南的嫌疑最大吗?”   李八斗说:“可是经过昨天到今天的细节调查,已经从两个方面进行了证实,一是黎东南本人没有作案时间,二是他的电话联系人也没有作案时间,包括董十八。他虽然出现在了那里,但也不够时间作案。由此可见,凶马案确实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是谁?”王三强问。   李八斗摇头:“好像,所有的线索一下子都断了。”   “那个在监控里跟踪夏东海的少年呢,好像你说你认识的,叫什么,唐白是吧?”冷笑突然提醒。   “我查了。”李八斗说,“昨天我查黎东南的时候发现黎东南和阎老三有通话,于是我查了阎老三,发现阎老三没有作案时间,我就想到他和唐白有联系,会不会是他指使了唐白,然后我查了阎老三的通话记录,他昨晚并没有打过电话给唐白,唐白也没与他或其他人有过通话。”   “他没有接受阎老三的指使,会不会自己主动性地作案呢?”冷笑问。   “主动性作案?”李八斗摇头,“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冷笑问。   李八斗说:“凶马案中发现了他对夏东海有过疑似跟踪后,我对他进行了很多调查,虽然疑点并未完全消除,但却没有发现他涉案的可能。   一,他家里没有与涉案相似的马,缺少作案条件;二,没有任何线索证明他认识夏东海,找不出作案动机。”   “我倒想起了一件事。”姜初雪说,“唐白和吴国晋的儿子发生冲突。所以,他和吴国晋是有某些关联的。”   李八斗说:“是有关联,但那件事已经得到了公正的处理,吴国晋的儿子打了唐白,在夏天的帮助下,吴国晋的儿子被拘留了,唐白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来杀吴国晋。   吴国晋被杀,显然是有过一番精心的部署。而且,是和之前的夏东海被杀,以及黎东南之间有关联的。   唐白的身份背景,绝无可能和夏东海及黎东南之流扯上利益关系。说到这里,我倒是怀疑一个人。”   “谁?”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前天晚上,有人暗中潜入黎东南的别墅想行刺他,我在想会不会是这个人?”   “有人潜入黎东南别墅行刺他?”王三强眉毛一挑,“什么情况?”   李八斗当即将那晚的情况都说了。   他说:“当时黎东南极力跟我否认凶马案非他所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有可能。   那个刺客去行刺他之所以没以马的方式,大概是杀吴国晋后,凶马与我在巷子里相遇,担心暴露了什么,当晚就被杀死。所以,那个凶手再对黎东南动手,就没法借马掩人耳目了。”   “可是这里面有个关键的问题啊。”姜初雪说,“被杀的铁将军,也就是我们认为的凶马,它是黎东南的马。凶手若是黎东南对头,他又如何一直不动声色地掌控黎东南的马,也就是铁将军的呢?   要知道铁将军每天有专人看守,目前所知,除了黎东南外,也无人可驾驭。凶手如何能借它作案?”   “是的,说到这里又说不通了。”李八斗说,“这里面的问题都似是而非,盘根错节。”   “行了,不管你们那么多了。”王三强说,“时间已经将近一月,命案一宗接着一宗,破案的事连影子都没有。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结果的话,就请示省厅派专家来好了。还有黎东南那里,要是没有证据,就把人放了。”   李八斗说:“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仍然是整个凶马案里的关键人物。而且,他是有杀吴国晋的动机的,他派董十八去,肯定是打算杀吴国晋。”   “别扯那么多。”王三强说,“没有证据就放人,黎东南被抓,各方面的人都找到局长那里了,连省里都有人过问了。   黎东南在商界的地位举重若轻,牵动各方面的神经。除非我们能拿出证据,依法办事,让人无话可说,否则,就得放。”   “行,我再找他问问,如果没有什么突破就放了。”李八斗答应。   “先就这样吧,记住了,一个星期,没有多的时间了。”王三强说完便出去了。 第125章 再找黎东南   剩下的专案组成员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开玩笑吧,这么复杂的案子,一个星期怎么破?”   “就是,这都破一个月了还没影,一个星期神仙也没法啊。”   “领导真是只知道嘴上说,不知道办事难,案子要那么好破,他们当领导的干嘛不自己来破!”   “行了,别吵了。”李八斗说,“尽人事,听天命吧。确确实实,我们已经耗去了很多时间,却没看见什么进展,我们得承认自己的不行。”   “这不是我们不行,是案子太古怪了。”魏大勇说,“马杀人,几条人命,而且监控完好,这种事让谁来都摸不着头脑。”   “不要纠结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了。”李八斗说,“对了,让你查那个张宝利的呢,还没消息吗?”   “哦哦,查到了。”魏大勇说,“得罪了夏东海之后,张宝利举家搬去了沿海,重新开了个火锅店,孩子在那边的一个聋哑儿童学校,案发时间也在沿海,有人证,跟他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忘记跟你说了。”   “行,没事了。”李八斗又看着冷笑,“我不是让你调看阎老三一个月行车记录的吗,怎么还没看完?”   “还有几天的。”冷笑说,“本来早该看完了,这两天吴国晋被杀,凶马暴死,又调查黎东南,耽误了不少时间。”   “行,你抓紧时间看了告诉我结果。”李八斗说。   然后喊了姜初雪一起,再次提审了黎东南。   黎东南看着李八斗,眼神里充满了傲慢地问:“怎么样,找到证据,证明了我是凶手,或幕后指使吗?”   “我想跟你聊聊前天晚上你被人潜入别墅行刺的事。”李八斗不想和他废话,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怎么聊?”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有很多迹象显示,这个人一直在针对你,他制造了凶马案,甚至杀死了铁将军。所以,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便于我们把他找出来。”   “你相信我说的,不是我制造的凶马案,而是另有其人了?”黎东南的神情里有几分讽刺。   李八斗说:“是不是,还得看证据,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不要扯其他的了,想早点出去,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告诉你,我对这个人根本就一无所知呢?”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仔细想想,然后告诉我有用的信息。否则,你也看到了,夏东海和吴国晋死后,他已经开始盯上了你。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你三百六十五天的二十四小时都有很严密的安保,也总有个疏忽的时候。而且,你也想警方早点将他绳之以法,你能睡个安稳觉吧?”   黎东南说:“我跟你说了,我是确实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知道这个人的信息,也许就轮不到他对我出手了。”   李八斗说:“可是,从这个人的布局和行动上看,他与你必有深仇大恨,才如此费尽心血,不惜一切,总有点事由逼他如此!”   “不可能有什么事由。”黎东南说,“我现在是个很随和的人,圈子也很简单,已经有很多年没与人红过脸结过怨了。”   “你做生意,而且做成一方巨头,能不与人红脸结怨?”李八斗问。   “这你就不懂了。”黎东南说,“很多事当你到一定的高度之后,都用不着你亲力亲为,会有人帮你跑腿,轮不到你去和人红脸结怨。   你的事业做得越大,你的日子就会过得越太平,因为你的圈子都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不会动不动就要死要活。”   “好吧,你要想起来谁有可能,随时告诉我。”李八斗站起身,准备结束审讯。   “怎么,你不打算让我走吗?”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该放你走的时候自然会放你的。”   “你还在幻想着找证据证明我是凶手吗?”黎东南说,“我不管你怎么想,你有证据就起诉我,没有证据就放了我,你这样关着我,对我的声誉和生意造成影响,我会告你的!”   “你比我清楚,你并不清白。所以,别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李八斗目光锋芒地盯着他。   黎东南亦将目光与他直视,半晌冷笑得一声:“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世道深浅。可能,还是古人说得对,要吃了亏,才学得会。”   “别威胁我。”李八斗说,“你要对我有什么不满,想报复我之类的,尽管放马过来,可能有很多人怕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但我无感。”   “可以,那就走着瞧好了。”黎东南说。   李八斗没说话,转身就走,但走得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看着黎东南:“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确定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你的朋友或者什么熟人能够驾驭得了铁将军吗?”   “当然。”黎东南很肯定地回答,“我的铁将军根本就不给外人骑,就连养马的人都不行,谁还能驾驭它?”   “很好,想起什么情况随时找我。”说罢,李八斗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你不是说已经证实,凶马案不是他所为吗,为什么还关着他?”姜初雪跟出来问。   李八斗说:“不管凶马案是不是他干的,但肯定有很多案子是他干的。包括,吴国晋说过的,王哑巴之所以成为哑巴的事,铁定是他指使阎老三干的了。”   “但夏东海和吴国晋都死了,我们没有证据指证他。”姜初雪说。   “那就多关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李八斗说,“正常刑事案件,可以关24小时,特大刑事案件,可以延时,这还没过时效呢。这种老气横秋目无法纪的人,应该让他多点时间在这里反省。”   “也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姜初雪问。   “去找个人吧。”李八斗重重地叹出口气来。   “找谁啊?”姜初雪问。   “唐白。”李八斗说。   “唐白?”姜初雪一愣,“你不是说已经将他排除嫌疑了吗,干嘛还要去找他?”   李八斗说:“我只是查了那天晚上他和阎老三之间并无联系,排除了黎东南找阎老三,阎老三找他作案的可能,但并没有查证他的作案时间。   不管是不是他,既然他一开始就成为了嫌疑人之一,这个程序还是得走的,何况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了方向。”   “倒也是。”姜初雪说,“实话说,我觉得这个唐白也是有点怪,要说他跟夏东海和黎东南这些人有什么恩怨并起杀心吧,确实找不出什么可能。   可他看起来斯斯文文,行事却深不可测,跟踪夏东海的事也没有恰当的解释,就会让人觉得他身上总有点什么不对。”   李八斗没再说什么,他在想,就算唐白有一些遮遮掩掩的本事,可那点本事跟凶马案的凶手比起来,恐怕还差得远。   而且,他觉得,前天晚上潜入黎东南别墅的行刺者才更应该是凶马案的凶手,而他见过那个人的身形,高大,结实而矫健,跟看起来文弱的唐白完全不像。 第126章 试探   在路上的时候,李八斗先打了个电话给冷笑,让他查一下吴国晋被杀当晚唐白在石笋镇上的行踪,看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三人行书店,离开书店后又去了哪里。   随后,李八斗直接开车来到了唐白的家。   “唐白这个时候应该在书店上班吧?”姜初雪见李八斗把车开出了镇子提醒。   李八斗说:“先从侧面了解下再说吧。”   姜初雪马上明白,李八斗是要去找唐白的妈。   半个小时后,李八斗到了唐白家门口的坝子,但屋门是关着的。   他把车停好,再上前看了下,门上了了锁,就知道袁秀英没在家。   他到屋后面的坡上找了个高处看了看,果然在一片地里看见了一个干活的人,虽然距离得远,那人也弯腰弓背看不清楚,但李八斗猜测,那应该就是,当即往那边过去。   此时将近中午,太阳还挺大,李八斗没走得几步,身上的汗水就跟泉水一样直往外涌。   姜初雪也跟在后面,说:“那是唐白他妈吗?不是说她疯了吗,怎么还在地里干活?”   李八斗说:“是疯了,但不会一直疯,都是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突然受到一些刺激发起病来,会疯言疯语,甚至行为过激。”   姜初雪“哦”了声,也没多说。   李八斗赶到近前,那干活的人察觉到有人,也转过头来看,正是袁秀英,李八斗就喊了声:“秀英阿姨。”   “你是?”袁秀英一双眼睛睁大,努力辨认着,也终有了些印象,“八斗?”   “嗯,是的。”李八斗说,“以前石笋村的李八斗。”   “哎呀,稀客嘛,你怎么来了,我回去做饭。”袁秀英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要到旁边去背装菜的背篓。   “别忙了秀英阿姨,我们吃过饭的。”李八斗说。   “吃过饭了?”袁秀英抬头看了看太阳,“不会吧,太阳还在山那边呢,还没到中午吧?”   李八斗说:“我们工作忙,吃饭不分时间,有时早有时晚,不定的。”   “哦哦,那你来是有什么事吗?”袁秀英问。   “额,也没什么事。”李八斗说,“就路过这里,顺道看看您,近况怎么样,过得还可以吧?”   “哎。”袁秀英一声叹息,“什么叫过得可以咯,这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哪。”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李八斗装不知道。   他必须装着对这个家庭的一无所知,然后旁敲侧击。   “也不是什么困难。”袁秀英说,“就是,我身体不大好,有时候会疯疯癫癫的,做不了什么事,家基本都靠唐白撑着。”   “唐白?”李八斗似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我大前晚好像还在城里看见他了,他现在在哪做什么啊?”   “在镇上的一家书店做事呢。”袁秀英突然诧异,“你刚才说什么,你大前晚在城里看见唐白了?”   “嗯嗯,是的。”李八斗说,“当时我在车上,来不及和他打招呼。”   “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吧。”袁秀英说,“唐白大前晚在家呢,怎么会在城里。”   “不会认错吧。”李八斗说,“我也是看着唐白从小长大,怎么会认错。那可能是时间错了,是上上前晚?”   袁秀英说:“都不可能的,唐白晚上都在家里,不会去城里的。他一年都难得去趟城里,如果去的话,也会跟我说。”   李八斗仍试探:“秀英阿姨你不是说你有时候……神智不大清醒嘛。说不定他晚上出去了,你不知道呢?”   袁秀英说:“以前我就不知道了,但最近还好,有好些时间没发病了,都是清醒的。”   “好些时间大概是多久?”李八斗问。   “大概,个把星期了吧。”袁秀英突然奇怪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李八斗说,“我是觉得奇怪,我明明看着那是唐白,可秀英阿姨你说他最近没去城里,我在想,这世上会有人和唐白长得那么像吗?”   “那也不奇怪吧。”袁秀英说,“说不定是唐世德的哪个野种呢!”   “额,有可能吧。”李八斗见袁秀英的语气里有了些怨愤之意,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他知道唐白家里的这些事,以及对袁秀英的不公与伤害。而且,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就够了。   当下,他向袁秀英提出告辞。   “怎么,就要走了,吃了饭再说啊,我马上回去做呢。”袁秀英说。   “真的吃过了,秀英阿姨。”李八斗说,“又不是外人,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我就是顺道看看您,我先走了,有时间带我妈来看您。”   袁秀英也客气得两句,不再强留。   李八斗和姜初雪转身离开。   袁秀英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第127章 一切皆有可能   “就这样走了吗?”姜初雪跟上了车,还有些不得其解。   李八斗说:“我已经问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不走还干什么?”   “问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姜初雪问,“什么答案?”   李八斗说:“秀英阿姨说这一个多星期都是清醒的,唐白晚上都在家里,没有去过城里,这就说明吴国晋之死,不可能是唐白干的。”   “你说你大前晚在城里看见唐白了,是诈她的?”姜初雪问。   “当然。”李八斗说,“我如果直接向她求证大前晚唐白在不在家,她也许会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会担心,会替唐白隐瞒。   我以聊天的方式突然说起在城里看见过唐白,她会没有防备心理,如果唐白那晚真不在家,她大概率的也会顺着我的话说,大前晚唐白确实是出去了。但她对我的说法表示意外,并且坚持唐白在家,那唐白肯定就是在家了。”   姜初雪问:“那有没有可能,唐白是在她睡着了之后出去的,她并不知情呢?”   李八斗说:“不可能。”   姜初雪不解:“为什么?”   李八斗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假设唐白妈的睡觉时间,现在还算是夏天,天黑比较晚,要八点多,那唐白妈再早也得九点多上床,天气热,一般很难上床就睡着,她要睡着的话估计得十点。   这个时候唐白开始出发去城里,从这里到镇上就得四十多分钟,再到白山县城,就算没有红绿灯,没有等车,马不停蹄,也得十一点后了。   而我们所知,凶手早在十点半之前就已经进入案发现场,逼迫吴国晋情人打电话。所以,你说的可能不成立。”   “嗯,是这个道理。”姜初雪说,“不过,我们发现的是唐白对夏东海的疑似跟踪,为什么要他在吴国晋案的不在场证明呢?”   “这道理还不简单吗?”李八斗说,“夏东海案和吴国晋案都是凶马案,借马而杀人,只能是同一个凶手,两个案子的任何迹象都可以形成相互联系的线索或证据,若能在吴国晋案里排除唐白的疑点,也就能证明夏东海之死非他所为。”   “嗯,我明白了。”姜初雪说,“凶马案特殊,的确只能是一个特殊的人对马进行某种驾驭而制造谋杀,不会有第二个人的可能。   问题是,我现在仍觉疑惑,死去的铁将军真的是凶马吗?   如果是,除了黎东南之外,还有谁能驾驭得了凶马?如果不是,那为什么铁将军会在那个特殊的时间被杀死?真正的凶马又在哪?”   “我要知道的话,这案子不就破了吗?”李八斗说,“我只能说,在没得到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电话突然响起。   李八斗拿出电话一看,冷笑打来的,当即接了。   冷笑说,已经看完吴国晋被杀当天关于唐白的行踪,他是六点过一分走出书店的,骑着电驴儿沿着中小路,于六点十分出了镇子回家,此后,再没有见到他和他的电驴儿进入镇子,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他才又骑着电驴儿进入镇子,七点五十一分到达书店。   事实再一次证明,唐白妈没有说谎,唐白当晚确实在乡下,没有在城里。   那么,夏东海案的时候,唐白为什么要跟踪他呢?   难道,真的是他走神,忘记了唐世德约他吃生日饭是去酒店?然后去到唐世德别墅的半路,不想去而折返?   哎……   李八斗暗自叹息了一声,能从无数个方面有力地证明唐白不可能是凶马案的凶手,他还纠结这个干什么呢? 第128章 又见夏天   三人行书店。   楼房的阴影覆盖了门前大片的街道,金色的光芒像是被驱赶逃亡的毒蛇,不过仍有潮潮热浪往屋里涌进。   书店里没有安装空调,只是在天花板上装了一台吊扇,吱嘎吱嘎地转动着。   唐白站在书店的门口发着呆。   汗水大颗地从额头滚落下来,身上的衬衫好些地方也隐隐地被汗水浸湿,可他毫无感觉般站在那里。   门口的马路上,车来车往。   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吧,还能再见吗?就算再见又能怎样呢?   哪怕只是见见,也是好的。   就像生了病的人,需要吃药才会好,虽然吃药好了以后,还会再生病,可生病的时候还是需要吃药的。   已经很多年了吧,他没像如此地想念着一个人,想念到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想起她那阳光般的脸和那双溪水一样清澈的眼,他就觉得心里有种格外的愉悦。   他开始对生活有憧憬,有期盼。   如果有天,他和她并肩,坐在大海边,说彼此的梦想,说彼此的喜欢……   那种人生叫圆满,可惜与他无缘。   他曾看着手机上存下的那个名字——夏天,很想将手指点下去,可最终都放弃了。他在问自己,打电话给她说什么呢?   喜欢?   他自嘲一笑。   两个生活在不同阶层的人是不可能有爱情的,那些关于神话或童话的传说,不过是现实中没有而又被人渴求所幻想和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当李小玥与他渐行渐远而最终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爱情亦如此。   他甚至一度觉得,爱情根本就是一件令人憎恶的东西,它的本质只是为了得到,得到对方的身体。或者,得到某些对方身体以外的东西。   但在遇见那个爱笑而又正直勇敢的女孩以后,他又相信了爱情,因为他对她的喜欢,没有占有,没有更多的目的,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哪怕聊聊天,只要都感到开心。   他也愿意做她的守护天使,在她有任何需要的时候,为她做任何事。   他想尽他的全部所能,保护她在这个世界不被伤害。   可是,她知道他愿意对她这么好吗?或者,她又会在乎他对她好吗?   这些不过是我人生多余的部分,并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我又何必为此伤神呢?   他又自嘲一笑,就准备转身回店里,却在转身的那一眼,他停住了所有动作。   他看见一辆本来正行驶着的车,往书店这边靠过来停下。   然后,他努力地看清了那个开车的人,竟然是夏天。   他的心砰地跳了下。   夏天停好车,下得车来,往他这边走来,笑如三月阳光地跟他打招呼:“这么热的天,你站在门口不热吗?”   “不,不热呢。”唐白答。   “不热?”夏天忍不住笑起来,“你看你脸上的汗,衬衫都打湿了,还不热?”   “还好,习惯了。”唐白问,“怎么,买书吗?”   “不买书呢。”夏天说,“我现在又要做新闻,又要写小说,看书的时间很少了。”   “那——你来什么事?”唐白问。   夏天说:“我本来从这里路过的,看你站门口,就过来打个招呼呗,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肯定欢迎,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吧。”   唐白说着进了屋,倒了杯水来。   夏天也不客气,接过水,一扬脖子咕噜噜地喝了下去,看起来是真渴了。   “准备去哪吗?”唐白没话找话。   “你猜?”夏天故作神秘。   唐白腼腆一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这我哪里猜得到。”   “我准备去菜市场找你那个杀猪匠怪叔叔。”夏天说。   “阎叔?”唐白颇为意外一愣,“你找他干什么?”   “采访他啊。”夏天说,“你不是说他是个很奇怪又有故事的人嘛,我构思了一本新书,叫《大隐于市》,就是写那些隐藏在市井里,看起来很普通,其实很了不起的人,他们有的是有很辉煌的过去,曾轰轰烈烈过,最后选择了平淡;   有的是始终深藏绝学而不露,出手必惊人,就像少林扫地僧;   而有的是虽然身处平凡,却心怀伟大梦想,终因执着和坚持而光芒万丈。怎么样,要跟我说说你的故事,我把你也写进去吗?”   “我?”唐白哑然失笑,“还是算了吧,我就是个平平凡凡的人,跟你说的差太远了。”   “这你就不懂了。”夏天说,“小说,是艺术的表现形式,它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就像我们用到的夸张或比喻一样。   我们会在生活里找到一个原型,然后只需要在原型上找到一个点,再将这个点放大,就像前些天撞车的事,你虽然拿着微薄的工资,可那个暴发户财大气粗地说赔你两万,却被你云淡风轻地拒绝,你只要公道和正义,这一个点就能很好地发掘出一个足够丰满和惊艳的人物形象,把一个普通的人,塑造成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怎么样,要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你只负责讲,该怎么样艺术化处理是我的事,你完全不用担心。”   唐白说:“我真的没什么故事,都是一些跟平常人一样平常的事,吃饭睡觉上班下班这样的事。”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勉强了,强人所难多不好,我还是去找你的杀猪匠怪叔叔吧。”夏天说着站起身。   唐白看见了夏天眼神里一闪即逝的失望,或是不快,可他无能为力。   那些悲伤的过去,是一条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会让伤口撕裂,他不想将这伤口狼狈地暴露在她面前,让她来同情,或可怜。   若是美好的,值得庆幸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地与她分享的。   可他的人生里,只有不堪。   他不希望在她眼里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也想她能在这里多留一会,可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门而去,无法挽留。   然后,看着她开远的车子,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来。   那笑苍白,没有颜色。 第129章 闫老三的局   夏天开着车来到了菜市场,把车停好,只身往卖肉的摊位进来,看了眼,没有见到阎老三,就找了个卖肉的打听。   卖肉的说下午的时候阎老三都不会在,他的肉基本上都是上午就早早地卖完。   夏天就问他的联系方式,或怎么样能找到他。   卖肉的说没有联系方式,只知道阎老三住五谷村,让她去五谷村问问就知道了。   夏天谢过卖肉的,就开车来到了五谷村,找了个村民问阎老三的住址,一个漂亮女孩问路,都无防备之心,很热心地指路。   当下,夏天按着村民所指直往阎老三家赶来。   阎老三还是像往常一样,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小院门前,看着从后山覆盖过来的阴影,将阳光一点点驱赶去远。   当夕阳落到远山之外,天黑下来,就又是一天。   日子就是这样一点点流逝的。   人生中的许多东西,也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时间带走的。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念,只会让他的心里撕裂。每当此时,他心里都会涌动着一种想杀人的愤怒。他不会做那个被命运主宰的人,他要去主宰别人的命运。   一辆车至远方扬尘而来。   阎老三的脸皮轻颤了下,那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如同觅食的毒蛇。   车子很快开到院前停下。   阎老三看见车上下来的人时,不由大大地意外了下。   “太好了,阎叔你真在家。”夏天像只欢快的燕子往这边过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阎老三问。   “问的啊。”夏天说,“我去菜市场问了,说您住五谷村,我又去村子里问了,他们帮忙指了路。这地方真偏啊,要是没人告诉,还真不好找。”   “有什么事吗?”阎老三问。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找阎叔你聊聊家常。”夏天说。   “找我聊家常?”阎老三云里雾里的,“我一个杀猪的,有什么家常可聊的?”   “是这样的。”夏天说,“我现在在计划写一本书,就是写一些看似平常的人背后一些不平凡的事,我听唐白说阎叔你看起来虽然是个杀猪的,可你有一身好本事,应该有很了不起的曾经,所以就特地来找您,想听听您的故事。”   “我从头至尾都是个杀猪的,没什么特别的故事。”阎老三淡然地说。   “阎叔您就别谦虚了。”夏天说,“您经常在唐白那里买书,有一些是世界顶级特种部队教材,如果我猜得不错,您曾经应该是位军人,而且还是那种秘密特种部队的军人。执行的都是保家卫国的生死任务,是吧?”   “你了解得够多啊。”阎老三说。   夏天颇为得意:“那是当然,来找您聊天,肯定得做足功课。”   “你真的就很想知道我的故事?”阎老三问。   “当然了。”夏天说,“不然我怎么会费这么大工夫专程来找您。”   “那行,我先问你个问题吧。”阎老三说。   “什么问题?”夏天问。   “你喜欢唐白吗?”阎老三盯着她,。   “啊?”夏天一时错愕,“阎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阎老三说:“你别管我为什么问,你只管回答就行了。”   夏天说:“我不是跟阎叔你说过的吗,我们只是朋友。”   “你的意思就是不喜欢他了?”阎老三问。   “这个?”夏天说,“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阎老三点头:“我懂。”   “我们不说这个,这个,感情的事我都还没考虑过呢,还是聊阎叔你的事吧。”夏天想岔开话题。   “我的事?”阎老三说,“正如你所说,多不为人知,说出来怕吓着了你。”   “不怕,我胆子大着呢。”夏天兴奋起来,“阎叔你赶紧说吧,我洗耳恭听。”   “现在我没法说,我得想想怎么说才行,不如,你去帮我办件事吧。”阎老三说。   “什么事?”夏天问。   阎老三说:“去营业厅帮我办一张新的电话卡。然后,我们通过这张新的电话卡联系,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就跟你讲那些故事。”   “您不是有电话卡吗,为什么要办张新的电话卡呢?”夏天不解。   阎老三说:“你在菜市场和村里都问了吧,我的电话号码从不给别人的,只和我有秘密任务的人联系,不能给任何外人。所以,随你吧。”   “好好好,我去帮您买。”夏天赶紧答应。   “而且,我比较爱惜羽毛,你最好不要跟人说找我讲故事和买号码的事。”阎老三说,“外面那些人想象力太丰富,我不希望听到关于我们任何不好的流言蜚语。”   “嗯嗯,这我知道。”夏天说。   “行了,你先去吧。”阎老三说。   夏天道了谢,当即开车离开,去帮阎老三买电话卡。   看着那扬尘而去的车子,阎老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笑,那丝怪笑,很快变成了如寒霜凝结的杀机,眼里光芒骇人,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第130章 群山狰狞   下午六点。   唐白的下班时间到了,他骑着他的电驴儿回家。   袁秀英正背着一背篓菜叶回家。   唐白将电驴儿停好,上前去替她接下背篓,关心地说:“妈,你背篓里少装点,别太重闪了腰。”   “没事,我都试着来的。”袁秀英说。   “那也小心点好。”唐白说,“我又不在家,您万一闪着了腰呢,这荒山野地的,过路的人又少,都没个人帮得上。”   “行,我以后注意就是。”袁秀英说着,正往屋里走的她突然想起什么来停下脚,回头看着唐白,“八斗今天中午来家里了。”   “八斗哥来家里了?”唐白问,“有什么事吗?”   袁秀英说:“他说路过,顺道来看看,还说大前天晚上在城里看见你了,可他在车里,一晃而过,来不及跟你打招呼。”   “你怎么说的?”唐白有些微微地紧张。   袁秀英说:“你不是跟我说过吗,不管任何人来家里,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起你,都说你白天在上班,晚上都在家。我就跟他说肯定是他认错人了,你晚上都在家呢。”   “嗯,回答得好。”唐白说,“我没去过城里,八斗哥也不可能看见我了,他现在是警察,疑心很重,经常说假话诈别人。”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假话诈我呢?”袁秀英问。   “我也不知道。”唐白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案子吧,他们警察到处找人打听消息,见人就问,想得到什么线索。   不管有没有问题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在没有抓到真正的罪犯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他们就是这个逻辑。”   “唐白,你不会是真干了什么坏事吧?”袁秀英突然定睛看着他。   “妈你说什么呢。”唐白说,“你看我像做得来坏事的人吗?从小到大,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别人欺负我,我都只有受着的份,有什么事我躲都来不及,我能做得了什么坏事,我有那个胆吗?”   “可是,你大前晚去哪了,干什么去了呢?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袁秀英问。   唐白说:“我不是说了,我去山里找大黄,然后在山里迷路了吗?”   袁秀英质疑:“大黄好像都丢快一个月了吧,你都已经很久没找了,怎么会又突然想起找它?”   “还不是忘不掉,心里不甘吗?”唐白说,“跟我们十多年了,我总觉得大黄还在山里的某个地方,在等着我去找它,有时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了,虽然我知道没什么希望,可就是想,去以前大黄跑过的地方看看,就像看见了有些从前。这么多年,大黄也像我们的亲人一样了。”   “如果你真是去找大黄,妈也不会说什么,妈就担心你不是去找大黄,是在外面做什么坏事啊。”   袁秀英满眼担心和关切地看着他,“唐白,咱们就算日子过苦点差点,也不能做坏事啊。如果你觉得是妈拖累了你,也没关系,你给妈买包老鼠药回来,妈可以死,但千万不能害了你啊!”   “妈,你在说什么呢。”唐白说,“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可能干坏事,我也从没有觉得你拖累了我。相反,我一直觉得,这世界没什么比你在我心里更重要,只要你能好好的,我苦点累点,都开心。我不会去做坏事的,万一被抓了,你怎么办呢?”   “是啊。”袁秀英也说,“现在是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以前,我们有个很完整的家。可是,唐世德抛弃了我们,就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们一样。   还好有你外公外婆,可是,外公外婆也走了,妈这心里,只有你了,你要是有点什么好歹,妈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唐白说。   “那你答应妈,以后晚上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袁秀英说,“不管干什么都不要出去了,就算是山里,晚上也危险,妈担心。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妈怎么办呢?”   “妈,别担那么多心了。”唐白心疼地摸着她那干枯而花白的发丝,“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也可以好好保护你了。这天塌下来,我都能扛着,不会让你操心了。”   “那你答应妈,以后晚上别再出去。”袁秀英又说了一遍。   “我尽量吧。”唐白说,“有时候总得有点什么事,譬如朋友需要帮忙什么的,但我能照顾好自己,妈你就别担心这个了。   还有,一定要记着我跟你说的,除了我之外,不要相信这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这个世界的人,追名逐利,比以前更坏,也更会伪装了,不要相信别人说的,八斗哥也一样,这么多年了,世界把很多人都改变了,我们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当初的八斗哥。   现在外面有很多人都是,口里都说得好听,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打着什么主意,人心隔肚皮啊。”   “嗯,知道了。”袁秀英说,“妈犯病时是疯疯癫癫的,可也不傻,好人坏人还是分得清的。”   唐白还想说什么,但终还是欲言又止,说了声:“我先去做饭。”   就往屋里去了。   袁秀英站在那里,看着进屋去的唐白,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担忧,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得一声。   外面,天已经黑了。远处,群山狰狞。 第131章 侦破方向   鉴于缺少证据,加上黎东南的身份特殊,在被拘押两天之后,黎东南及其司机都被无罪释放。   “不好意思,没能如你的愿,被你送上法庭接受审判,我就先走了。”黎东南看着李八斗,满脸的嘲笑意味。   李八斗一笑:“放心吧,我还会亲手抓你回来的。”   “怎么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信呢?”黎东南说。   李八斗说:“我说的话你信不信不打紧,重点是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心里没点数吗?”   “那当然。”黎东南说,“正因为心里有数,所以我才自信啊。要不然在你抓我的时候我就会跟你说,你还得放我出去?你不信,这不放了嘛。”   “别高兴太早。”李八斗不想跟他斗嘴,转身走了。   “这姓黎的是真可恶。”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就算他再高明,作的恶多了,也不可能都擦得干净。所以,他只能得意一时。”   “关键是我们现在怎么办,他被无罪释放了,凶马案呢,怎么查?”包古说。   李八斗说:“从现有证据上看,黎东南还真有可能不是凶马案的主谋或元凶,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包古问,“另有其人又是谁?”   李八斗说:“我要知道是谁的话,案子不结了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包古问。   李八斗说:“一方面再到朱家巷附近找居民打听,看有没有目击者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另外,重点寻找那个潜入黎东南别墅想刺杀他的人,如果排除掉夏东海和吴国晋为黎东南内讧所杀,那么另一个方向就是,夏东海、吴国晋和黎东南是一个团伙,他们有共同的仇人,这个仇人要将他们逐一杀死,从黎东南的反应上看,这点似乎比较可靠。”   冷笑说:“可是从监控分析上,这个人太模糊,根本无从找起。”   李八斗说:“总还是有些大概方向的,身高,年龄,体型。”   冷笑说:“就不说其他地方了,单是白山县和这种身高,年龄及体型对得上的,随便也能找出几万人了,怎么查?还有可能不是白山县的呢?”   “我倒是有个方向。”姜初雪说。   “什么?”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寻找范围可以将城区排除,主要为白山郊区。”   “逻辑依据呢?”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这个人如果真是凶马元凶,利用凶马作案的话,那么他肯定不可能将那么大一匹马藏在城里,这城里大街小巷人满为患,凶马案又闹得沸沸扬扬,凶马是肯定藏不住的。   所以,他只能住在城外。但是,因为要作案,要调查关于目标的一些情况,他如果住得太远,又会很不方便。所以,在城郊找个地方是最合适的。”   “有点道理。”李八斗说,“问题是它第一次作案是在石笋镇,从野鸡山上下来。第二次作案是在白山县城,从杨槐路方向来。那它到底是住白山县城的郊区,还是石笋镇的郊区呢?”   姜初雪说:“这个就没法确定了,都查查吧。”   “也行。”李八斗当即说,“包古,你去安排一下吧,让区域派出所协助一下,仔细查一查县城郊区和石笋镇周边。   一是查马,二是查身高一米七五至一米八之间,体格壮实的青壮年。   但凡有特征相似者,查清楚他们的家庭背景,职业及过往情况,如果能查到与黎东南之流有所关联的就更好。”   ……   当李八斗所带领的专案组开始从城郊寻找凶马线索时,黎东南却在从另一个方向寻找那名神秘的刺杀者。   他和董十八回到公司之后,先在办公室里静坐了一会,董十八也没打扰他,只是在一边帮他泡茶。   片刻之后,黎东南去了副总的办公室,分别打了两个电话出去,让他们到他办公室来一下。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几乎前后脚来到黎东南办公室。   先到的人年约五十,个子中等,体型微胖,看起来也挺面善,手里把玩着一个手串,那手串珠子漆黑光亮;   后到的人大约四十来岁,体格高大,魁梧结实,身高将近一米九,肌肉将衣服崩得紧紧的,透过衣服都能看得见肌肉的隆起状,脸色之间亦带着一股凶恶之气。   董十八喊先进来玩着手串的人城哥,后进来的大个子虎哥。两人虽只身前来,但在白山县都是来头不小。   玩手串的姓曹名连城,白山县最大的金店,连城金店老板,不但在白山有近十家金店门店,在县外也有连锁经营,被称为白山“黄金大王”。   另一个大个子则姓赵名飞虎,白山县道上大哥,开赌场放高利,地下世界的暗箱操作,赚钱的都干,手下小弟众多,但凡被人惹到,动辄就是一句“信不信老子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让人如见阎王。   不管是新出道的,还是混得有些头脸的,无不以说一声我跟虎哥混为荣,也似乎,这句话就是一道护身符,在白山地界上既能保平安,还能被人高看两眼。   而这两人都恭恭敬敬地喊黎东南大哥。   旁边的茶几上,董十八早已泡好了两杯茶。   两人的屁股都还来不及落座,就问黎东南什么事。   黎东南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才抬起眼来看着两人,慢吞吞地问了句:“你们觉得,东海和国晋的死是我干的吗?”   “怎么可能,我们是拜过关二爷歃血为盟的兄弟,大哥你怎么可能杀他们。”赵飞虎不假思索地说。   “大哥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曹连城问。   “这不,前些时间因为飞虎的业务受损,我让兄弟们再拿点利润出来,刚好东海和国晋都反对嘛,尤其是东海还和我红了脸。   而东海死后,国晋基本上认定了我,还匿名向警方举报我,说了我跟东海之间的矛盾。   而他才举报完我,又莫名其妙地被杀了,警方也认为这些事是我干的,我和十八还被请进局子里去关了两天,这才从里面出来呢。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还有这样的事,国晋举报大哥?”赵飞虎怒起来,“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132章 寻找杀手   “人之常情。”黎东南说,“用国晋的话说,这白山地界上,能动得了东海的人都难找,何况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他的门,除了我,似乎找不出第二个人。   再加上前面的矛盾冲突,国晋当时也反对了,担心我对他下手,出于自保才向警方匿名举报。   而他一举报就被杀,警方怀疑上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不在乎警方怎么看我,我在乎你们怎么看。”   “我们绝不会相信是大哥你干的。”赵飞虎掷地有声。   “为什么不信?”黎东南问。   “为什么?为什么?”赵飞虎说,“我们都是拜过关二爷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你不缺钱,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对自己兄弟痛下杀手,更不可能残忍到灭门,所以我肯定相信你。”   “你呢?”黎东南看向曹连城。   “我也觉得,绝不可能是大哥你干的。”曹连城说。   “理由呢?”黎东南说,“不要敷衍我,我想听你们说真话。”   曹连城说:“理由很简单,第一,我们是兄弟,在整个白山县的圈子里,都知道我们是一体的,哪个出了事,都有损大哥你的面子,会说你罩不住了,会让你被笑话。   其二,这些年来,大哥对兄弟们提供各种保护,帮助,兄弟们给大哥分点利润,都挺好。   先不管大哥是不是多重义气,就是为了钱,也不会做出这种赶尽杀绝的事。   杀东海和国晋,房地产和煤炭这两个帝国就坍塌了,政府或其他人接手,大哥就没那么顺利地从中分一杯羹了,损失最大的是大哥。所以,大哥不可能杀他们。”   “还是连城你看事情透彻,一针见血。”黎东南竖起大拇指,“东海和国晋能坐大到今天,我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冒了多少险,花了多少心血。实话说,之前我分的利润也够多了。   我黎东南能做成这一番事业,也是有眼光的人,怎么可能跟个小混混一样,为了这一丁点矛盾就把我亲手培植起来的一切毁之一旦呢,我还不至于冲动如此,可惜国晋还是不如你的眼界,竟然冒着破釜沉舟的危险举报我,伤了兄弟情义。”   “可就像国晋怀疑的那样,这白山地界,除了大哥的本事之外,还有谁能灭了东海的门,又杀了国晋呢?”曹连城疑问。   “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人的影子,但还不知他的来历。”黎东南说。   “找到了这个人的影子,什么意思?”曹连城问。   当下,黎东南便说了在吴国晋被杀之后他怀疑对方会对自己下手,因而在别墅内做的部署,那个人一出现就被藏獒给吓跑的事。   可惜当时后面没有开灯,监控里看不清那人模样,那人也确实狡猾,以金蝉脱壳之计摆脱了追击的保安,甚至在警方的监控里消失了。   “无论从动机,还是本事,我都认为东海和国晋之死是这个人干的。”黎东南说,“这也是我今天喊你们来的原因,如何把这个人找出来。连城你以足智多谋著称,你有什么好的点子吗?”   “我觉得吧,没有姓名,没有相貌特征,要找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啊。”曹连城说。   黎东南说:“别说大海捞针,就是大海捞沙,那也得把他找出来才行。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东海和国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冲着我们这个团伙来的,对我的袭击也得到了近一步的证实,恐怕你们两个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不至于吧?”赵飞虎说,“外面根本不知道我们几个结拜兄弟的事,不可能针对我们一起啊。”   黎东南说:“那就无法解释对方先杀东海和国晋,又对我出手了。虽然有人知道我们关系非比寻常,但没人知道我在背后替你们平事的事,细算起来,我已经有至少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过手了,换句话说,有至少二十年我没与人结过仇了,我与人结仇的时候,你们都还没有出道,那为什么会有人同时对付东海、国晋和我呢?”   “可问题来了。”曹连城说,“从警方消息,杀东海和国晋的是一匹马,而夜袭大哥你的,却是个人,这是同一个人干的吗?”   “不用怀疑,肯定是的了。”黎东南说,“警方一直调查我,因为那匹杀人的马跟我的铁将军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我觉得就是那个人故意的,想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希望警方查我。然而警方也查不到我了,他就想法把我的铁将军杀了,他显然是在针对我!”   “那到底是马在针对大哥你,还是人呢?”赵飞虎一脸懵,“我怎么听着糊涂?”   “当然是人。”黎东南很肯定地说,“马杀人,打死我都不会信,肯定是对方用了什么很高明的手段瞒天过海。而恰恰夜袭我的人,就是个很高明的角色。   而所谓兵不厌诈,这个高明的角色不会一直用马来做挡箭牌。而且我的别墅独立,围墙太高,马也跳不进来。”   “嗯,大哥你这么说的话,倒有些道理。”曹连城说。   “想到什么办法找他了吗?”黎东南问。   曹连城点头:“有个办法,或可一试。”   黎东南问:“什么办法?”   曹连城说:“我们对白山县的人物可谓了如指掌,从没有听说一个如此了得的人。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外地来的,既然是外地来的,他要对我们动手,就必须了解我们的行踪,就必须得住在城里,在城里他会住哪里呢?   只能是宾馆,或酒店。所以,我们只要找遍白山的宾馆或酒店,也许就能把他找出来了。”   “二哥你开玩笑吧,把全白山的宾馆和酒店都找遍?怎么找?像警察一样一家一家去搜?”赵飞虎问。   “老四你打架行,脑子还是差了点。”曹连城把目光看向黎东南,“大哥是谁,白山酒店行业的龙头啊,他一句话,就可以把白山所有酒店宾馆的老板叫到一起,让大家先提供住宿记录,包括监控记录,然后你那么多小弟,对着监控里找特征相像的人不就行了。”   “有道理哦。”赵飞虎顿时恍然,“别说大哥,就是我出面,带几个小弟,让那些酒店宾馆老板把住宿和监控记录提供给我,他们也不敢说不的。”   “还是大哥出面吧。”曹连城说,“大哥只要打个电话出去,就能把他们都聚集起来,而且不会有动静。你带小弟去办,容易把事情搞复杂。”   “嗯,连城说的有道理,这是个可以一试的办法。”黎东南说。   “可我还有一点疑问。”赵飞虎说。   “什么疑问?”曹连城问。   赵飞虎说:“这个人之前杀三哥和老幺的时候,都是用的马,他如果带着马,怎么住宾馆或酒店?”   “你傻啊。”曹连城说,“他的马肯定是藏在乡下或者山里什么地方,要用的时候才去牵,不要的时候他自然住城里。   之前我不敢肯定,至少,夜袭大哥那天晚上他是住城里的,我们着重查那天晚上的宾馆酒店记录。”   “对,我们就查他夜袭我那晚的宾馆和酒店记录。”黎东南一锤定音,“就这么办吧,立马行动起来。”   话说着,黎东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赵飞虎:“这是那晚我的别墅监控资料,只有那个杀手模糊的影子,但可以看出身高和体型,你让你手下兄弟先把特征看好,到时候好从酒店监控里筛选,你们筛选出第一轮之后,我让十八进行最后确定。十八的眼里,肯定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老二,你去给各宾馆和酒店法人印请柬吧,就说我明天中午请他们吃个饭,讨论一下白山酒店经营状况,请柬上把时间和地址写好。”   “我去?”曹连城一愣。   “是的,你去。”黎东南说,“现在我和十八都可能被警方盯着,做这些事不方便,我连给你们打电话都是用的副总办公室电话。   为了不让警方察觉到动静,这些事我都不能出面。所以,你来安排人送请柬给他们,再由飞虎帮我主持会议。   让他们给我个薄面配合一下。话说好听点,但也要让他们明白,如果不配合的后果。”   “我明白了。”曹连城说。   黎东南说:“去吧,有什么事白天就打副总办公室电话,她会过来叫我,晚上可以打我手机,但也不要说这些事,有重要的事就换一身保安服,直接坐出租车来我别墅,警方就会认为是我的保安,不会有什么怀疑。”   赵飞虎和曹连城都领命而去。   黎东南又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然后慢吞吞地说了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第133章 酒店监控   次日中午,白山大酒店四楼。   一整层楼都被包场,主要是白山县城和石笋镇的酒店宾馆行业法人,接到黎东南的请柬赶来。   在白山地界,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黎东南其人,深不可测,绝不敢惹,他邀请谁干什么,谁也不敢不给面子。   何况请柬上并未说是生日新婚之类喜事,并不用随礼送钱,大家自然也就痛痛快快的来了,很多人还以能被其邀请深感荣幸。   已是中午十二点,一层楼二十几张桌子,悉数坐满。   白山的圈子不大,这些开宾馆酒店的总有几个是互相认识的,就坐了一桌,交头接耳,没有人知道黎东南突然如此邀请大家干什么。   黎东南一直是白山酒店行业的龙头,可他从未曾如此邀过酒店住宿行业的同行商议行业之事。所以,大家对他此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时近十二点,桌子上的菜都上齐了,却还未见黎东南的影子。   菜一上满,服务员就都退了下去,一个也没留,整个饭厅里就剩摆好的菜和坐满的人,黎东南没有登场,也没有谁动筷子,搞得大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赵飞虎来了。   他带着好几个看起来颇有些狠气的彪形大汉进了饭厅。   在他进入之后,后面的大汉就把整个饭厅的门给关上了。   随后,赵飞虎走到了前面的主席台上,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麦克风,轻咳了两声开始讲话:“我先代表黎总欢迎大家吧,黎总因为有些事不大方便露面,所以托我今天来给他招待大家。   在场的朋友可能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我的,但听说我的人应该不少,我姓赵,赵飞虎,除了好事,我什么都干过。”   台下听到赵飞虎的名字就已经炸开了,白山道上的一哥啊,混的不混的都听过他的名声,是个张口就要弄死人的狠人。可不知道的是,他今天要干什么。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等我把话说完,再发表意见怎么样?”赵飞虎对着下面点了几下手,声音略有些重。   下面立马就鸦雀无声了。   “事情是这么回事。”赵飞虎说,“前两天有个人跑去黎总家里偷东西,然后跑了。黎总不想通过官方找这个人,决定自己摆平。   所以,希望大家把那天的住宿记录和监控记录给我们一下,我们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就这么简单。大家算是帮黎总个忙,黎总会记得这个人情的。”   “住宿和监控记录,这个只有警方才有权利看,我们随便给出来,是犯法的啊。”下面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说。   “犯法?”赵飞虎立马走到他面前,目光锋利地盯着他,“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跟一个天天在犯法还好好站在这里的人说犯法?   犯法对老子来说,就是一日三餐,随便犯,一天不犯就手痒,犯了也没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而法律在人的手里。所以,犯不犯法,人说了算,明白这个道理了吗?”   “虎哥你别搭理他的,大福就是个憨包,不知道这社会深浅。这社会都看靠山的,没事,虎哥你说怎样,我绝对配合。”旁边一个略年轻点的年轻人一脸谄媚。   赵飞虎看着他,颇为满意地点头:“年轻人还不错,见过点世面,懂点规矩,以后在白山有事报我名号,谁惹你我送他去ICU。”   说罢,赵飞虎又回到讲台上,对着台下说:“你们既然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一点,这个社会要想出头,能力,运气,都只是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人脉,人脉越广,关系越硬,生意才能做得越大,名声才能越响。   所以,不要怀疑,黎总让你们帮忙办的这点事,不会有任何麻烦,出的任何麻烦,黎总也都能摆平,不会让大家吃亏。   当然,如果有人非不给面子的话,那我只能代表明天的太阳拒绝它,让他消失在这个晚上之前,懂了吗?出来混,面子是相互的,是不是?”   台下马上有些认识赵飞虎的人就跟着起哄支持。   “行了,大家吃饭吧,吃完饭后回去把那一天的住宿记录和监控记录送到这里来,我今天下午就等在这里收。   另外,虽然咱不怕犯法,但能低调尽量低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是,这里的事,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去声张,不管是朋友,家人,谁都不要说。   要是传出去,被我知道话从哪里出的,我恐怕是会杀人的。   还有谁有疑问,有担心的,现在就站出来跟我说,别事后给我撂挑子,听见了吗?”   “没有异议了是吧,行,都吃饭吧,吃饱喝足了,我等大家送礼来。”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事,或者有人觉得不被尊重,心里不爽的,一看大家都没人反对,都在开开心心的吃饭,也就觉得,这不是个什么事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饭厅的人陆续离去,离去的人都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赵飞虎吩咐对方把东西早点送来,不要让自己打电话去催。   下午的三点之后,就开始陆续有人把住宿记录和监控记录送来,赵飞虎则安排手下把监控记录拿去看,对照夜袭黎东南别墅那个人的特征筛选。   晚上九点过,就在将近两百份监控记录里找到了大约二十家酒店的有相同特征青壮年入住记录。   其实查看起来很简单,曹连城后面给赵飞虎支了一招,让他的手下主要盯着前台监控就行了,如果是当天住宿,就得在前台那里办入住手续。   如果是之前住宿,要续住的话,还得重新刷一次房卡。这种小县城的酒店房卡基本上都是24小时有效。   筛选出来之后,赵飞虎让手下人将那些住宿记录和监控记录送给了曹连城,曹连城再换了一身保安服,乘坐出租车到了黎东南别墅,黎东南亲自上阵,和董十八及曹连城一起,三人一起对二十余份监控记录进行最终的筛选确定。   “找到了。”随着董十八的一声喊,曹连城和黎东南都停住了翻看的动作,往这边凑了过来。 第134章 真实身份   董十八指着一个双肩包走向酒店柜台的男子:“这个人,无论从身高和体型,都和夜袭黎总别墅的男子相似。而且,他走路的步伐沉稳,不疾不徐,整个状态蓄势待发,看东西时头不动,只眼珠动,非常犀利和敏锐,背着的包里,应该装着行动的工具或武器,这是个经过了训练的高手。他到前台只是刷了下房卡,说明他不是当天入住,而是之前就住在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黎东南问。   董十八拿过监控记录外包看了看:“香水湾酒店。”   “香水湾酒店?”黎东南说,“我好像见过这个酒店名字。”   曹连城说:“就在这里隔两条街过去就是,旁边五十米我有家金店。”   “这里隔两条街?”黎东南皱了皱眉,“这么近?”   “我明白了。”董十八说,“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在那个酒店的某个房间,用望远镜可以看见黎总别墅,他是为了观察黎总的动静,所以特地选了那家酒店,果然是个行家。”   “这么说来,这是个职业杀手了?”黎东南说。   “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董十八说。   黎东南当即看着曹连城:“你把这个人的图像传给飞虎,让他联系老板,过香水湾去找前台对证一下,此人叫什么名字,住哪个房间。现在还住那里,还是换了地方。”   “嗯,我马上联系飞虎。”曹连城说罢,当即给赵飞虎打了电话,按照黎东南说的吩咐了。   “看来,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黎东南眯着一只眼说。   “可是——”曹连城说,“如果是这个人的话,那他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呢?如果是一个团队的话,事情可就棘手多了。”   “不可能是一个团队。”董十八说:“职业杀手,背后或许有团队,但行动都是独来独往,尤其是在这种小县城做事,不可能很多人一起行动。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值得考虑。”   “什么事?”黎东南问。   董十八说:“职业杀手的本事都了得,要价很高,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一般人并不知道怎么联系这种神秘人物,那得有很强的实力和人脉才能打通这种生死交易的关节。所以,是谁有这个本事请动职业杀手来对付黎总呢?”   “在白山,还找不出这么个人物吧。”黎东南说。   曹连城说:“看来,答案还是得在那个杀手身上去找。”   黎东南点头:“等等吧,等飞虎那里查清楚了再说。”   ……   一个小时后,晚上十点二十分。   赵飞虎给曹连城打了电话,说了前往香水湾酒店了解到的情况,那个人的名字叫夏长生,两天前入住的那家酒店,现在仍住那里,开了一辆路虎车,车牌尾号9386,就停在酒店侧边的停车位上。   曹连城把情况对黎东南说了。   “夏长生?”黎东南眉头一皱,“我怎么听着这名字好熟悉?”   “是的,我好像也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曹连城一脸沉思。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黎东南突然醍醐灌顶一般,“原来是他!”   “谁啊?”曹连城问。   “东海的弟弟!”黎东南说。   “东海的弟弟?”曹连城也顿时想了起来,“是的,我也想起来了,我就说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是他弟弟。难道,这些事都是他干的?”   “他干的能解释得通,他有动机啊。”黎东南说。   “也不对啊。”曹连城说,“他有杀东海的动机,可跟国晋和大哥你没仇的吧,为什么要对你们动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黎东南说,“所谓爱屋及乌,就是你喜欢一个人,也会跟着喜欢这个人喜欢的东西。那换个角度想呢,他如果仇恨东海,那会不会连东海一伙的人跟着仇恨?何况,东海能有今天,全靠我们的帮忙啊。”   “好像,有点道理。”曹连城说。   “肯定的了。”黎东南说,“我就说没想明白,东海跟谁结了多大的仇,竟然要灭他的门,连他的老婆孩子都杀了,如果是他弟弟干的,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嗯,是的。”曹连城附和。   “不是,我没整明白,海哥跟他弟有什么样的仇,他弟要杀他,还要灭他的门了?”董十八在旁边一头雾水。   “这件事可说来话长了。”黎东南说着,就跟董十八说了整件事的原委。 第135章 布局   夏东海有两兄弟,弟弟就叫夏长生,性格很老实,读书成绩也好,和夏东海的打架闹事不学无术完全不一样。   也因此,两兄弟的感情一直不和,夏东海老是觉得他这个弟弟没什么用,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有种一点,可以和他一起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这样就能打下一片江山,哪知道他弟弟是个怂货,从不会帮他打架,让他觉得这个弟弟跟废物一样。   同样,他弟弟也对他全无好感,认为他嚣张跋扈,没有品德,老是在外面惹事,欺负别人,惹父母生气,简直就是个垃圾。   本来吧,两兄弟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父母的制衡,彼此也还能处得下去,直到发生了有一件事,让两兄弟完全决裂,终成仇人。   读书成绩很好的弟弟夏长生在初中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结果被夏东海知道了,夏东海也喜欢得不行,并且用了些手段,东海后来说起过他的手段,就是趁两人有次拍拖的时候,找了几个混混调戏他弟弟女朋友,那些混混手里都拿着刀,顶着他弟弟喉咙,他弟弟吓得不敢动。   这个时候夏东海带着一伙混混出现了,装着很英雄地把那伙混混赶跑,然后丢下一句“怂货”给他弟弟,然后保护着他弟弟女朋友回家。   那件事之后,他弟弟的女朋友觉得跟着他弟弟没有安全感吧,就跟了他。   他弟弟也不傻,知道那件事有蹊跷,就跟他吵了一架,说他不是人,故意布局整他,抢他女朋友,夏东海也横,说就是明抢又怎么了,他自己没本事保护自己女人。   他弟弟告到父母那里,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夏东海根本不服父母管,横起来就说大不了断绝父子关系,父母拿他也没办法,只好劝他弟弟忍着点,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不要放在心上。   可他弟弟过不了那道坎,尤其是夏东海还故意带着那女的在他面前得意炫耀,更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终于,在某天,弟弟留下了一封信,从此消失了。那封信的大概意思就是,有天他会回来,会杀了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这样的事?”董十八听了满脸惊奇,“海哥也真是六亲不认了,连他弟弟的女朋友都抢。”   黎东南说:“他本来就瞧不起看不惯他弟弟,再加上年轻冲动,见着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哪里还忍得住。”   “海哥后来跟这个女孩结婚了?就是海嫂?”董十八问。   黎东南点头:“是的。所以,这个夏长生既恨他哥布局抢了他女朋友,自然也会恨他的女朋友那么轻易就背叛了他,不但让他伤心,还让他没法抬起头做人,尤其是他们还真的结婚生子,过得幸福,他杀他全家,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看来,这也是个狠人啊。”董十八说,“很多人说狠话就跟放屁一样,说完转头就忘了,他消失了这么多年回来,还是海哥势大力大之时,把他说过的狠话兑现了。   不过我觉得,他就算杀海哥全家也说得过去,但要因为吴国晋和黎总跟海哥是一伙,也动杀机,这有点太牵强了。”   “没什么牵强的。”黎东南说,“很多疯子的想法是不能用正常人思维衡量的,他能连无辜的亲侄子都杀害,可见他的极端,丧心病狂。   而且,事实上他就是针对我了,监控里的影子和他也对得上,加上东海这层恩怨,铁板钉钉的事情,就是他了。”   “是的,肯定是他了。”曹连城也说,“只不过这么看来,并非有人请职业杀手,就只是他自己回来复仇,事情就简单多了。”   “可是,我有一点没有想得明白。”董十八说。   黎东南问:“什么?”   董十八说:“我知道他可能经过职业杀手的技能训练,可他是怎么样用一匹马来杀人的呢?连警察和监控都找不到把柄?”   “找到他,不就找到答案了吗?”黎东南说。   “倒也是,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董十八问。   黎东南问:“你去做怎么样?”   董十八点头:“行,我去做吧。”   黎东南叮嘱:“你小心点,虽然看起来警方似乎并没有盯着我们,但他们的眼睛多,手段高明,或许是我们没有察觉到呢?”   “没事的。”董十八微微一笑,“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出了些什么样高科技的跟踪手段,但白山县这小地方能拥有的高科技经验,至少我还是能应付的。”   “嗯,小心点好。”黎东南说。   “你打算怎么做,去他的房间里找他吗?”曹连城突然问。   “当然不是。”董十八说,“酒店里外都是监控,我就算有本事能杀得了他,又如何逃得过警方追凶。”   “那你准备怎么办?”曹连城问。   “这个我心中有数就行了,城哥就看我的吧。”董十八十分自信。   曹连城还想说什么,黎东南也说话了:“是的,这种事,让十八自己去计划吧,我们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曹连城也就没再说什么。   “那行,我先去办了。”董十八说着,向曹连城和黎东南告辞。   下了楼,董十八就到了别墅后面的车库,看起来,车库一共有四个停车位,有三个停车位上都停着车子,一个停车位空着。   董十八却走到那个空的停车位旁边,先将铺在地上的一张油布之类的东西扯开,再按了旁边墙壁上一个类似电灯开关似的按钮,地板立马往两边分开,地下竟露出了一辆出租车来。   董十八再按了另一个按钮,出租车就从地上升了起来,他坐上出租车驾驶室,将出租车开出了车位。   再按了按钮,将地面复原,然后开着出租车从别墅侧后方的一道门离开。   这辆出租车颇与一般出租车不同,在车外看不见车内的任何东西,但在车内却可以清楚地看见车外的一切。   董十八来到了香水湾酒店的外面,透过车窗向酒店的停车位瞄了一眼,立马就看见了那辆在停车位上尾号9386的路虎车,旁边正好还有个空位,他就将车子开去旁边停着了,故意将车子停在外面了些,车身能斜挡住另一边保安的视线。   然后,他从车子里面拿出一个定位追踪器,在手机上连接好,然后下车藏到了那辆路虎车的车身下,将追踪器放在了上面。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回到车上,在车上想了一会后,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想杀黎东南,来白山庙,我帮你,限一个小时内,过时不候。   写好之后,董十八将纸张折叠成三角形,驱车离开,在酒店旁边约五十米的位置,他将车靠边后,在路上拦了一个人,将那个三角板和两百块钱一起递过,让他帮忙送给香水湾酒店908的客人。   那人还有些犹豫,怕有什么圈套,董十八解释了下,是自己一个有些误会的朋友,现在误会还没有消除,两个人见面会尴尬,所以才写了封信找人帮忙给他。   那人拿着信去了。   董十八把车开到了酒店斜对面的地方,刚好能看得见酒店门口的动静。   他也不知道这招管不管用,但他还是想赌一把。   从夏长生的本事看,他不是那么容易骗的,他大概不会相信真有个人愿意帮他杀黎东南,肯定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   可也正因为夏长生是个有本事的人,加上他对这个纸条的好奇,他还是可能想弄个明白。   所谓艺高人胆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果夏长生不上钩了,那他再想别的办法也一样。总之,这酒店和大街上到处都是监控,他不能在酒店房间里干掉对方。   如果非得在房间里干掉对方,那他就得再去做很多复杂的准备才行。   董十八在那里看着送信的人进去,约十分钟后才出来。   找个房间而已,要不了十分钟,估计夏长生逮着送信的人问过些什么。   这是董十八之所以没有在酒店门口拦个人帮忙送信的原因,如果夏长生知道送信人是在酒店门口接的信,肯定会去调看酒店监控,看清楚他的样子。   夏长生既然对黎东南出手了,自然对黎东南做过些跟踪了解,也自然知道他是黎东南的司机,那这个饵就没多大的悬念和吸引力了。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董十八的眼睛亮了,他看见夏长生出现在门口,先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借吸那一口烟的机会,转动着眼珠看了看左右,似乎没什么异常,然后走向路虎车,启动了车子,正是往白山庙的方向去。   董十八当即也启动车子,保持着较远的距离跟在后面。   他不怕把夏长生跟丢,首先,他知道夏长生是要去哪。其次,他在夏长生的车底下装了追踪器,所以,很稳。   夏长生边驾驶着车子,也在从车子反光镜看后面的动静,但没有任何异常。   董十八的车子离他至少一百米以上,中间还隔了好些车子,何况董十八开的还是一辆出租车,就算中情局的特工来,也不可能发现得了。   董十八远远地跟在后面,偶尔看一眼手机上的跟踪信号,以确定夏长生是不是往白山庙的方向去,万一不是,他就得随时改变计划。   当夏长生的车子已经出了城区的时候,董十八就知道没有悬念了,出城之后夏长生不可能去别的地方了,董十八当即加快车速,超过了夏长生的车,他要赶在夏长生的前面去,略做一些部署,抢得先机。 第136章 黑夜搏杀   白山庙……   位于白山河下游的一座山丘之上。   据说在清朝时此庙香火鼎盛,建国后反封建迷信,庙被砸了个稀巴烂,连神像都这缺一块那却一块的破落,有些信徒找了些水泥之类的东西将残缺的地方补上,看起来也是不伦不类的。   山丘之下有一条公路上来,路不宽,但还能够车辆行驶。   董十八将车开到山丘下时,却并没有往山丘上面开去,而是把车开到了土丘侧边的一处林子里,将车停好,戴上手套,提了一小袋东西,然后下车来,沿着林子往上步行得一段,就将手伸进袋子里,摸出了一些碎玻璃,还有铁钉,放在了两边车轮经过的位置,随即藏回路边的林子里。   远处转角的地方有灯光照来,很快就看见了亮着车灯往这边行来的车子,正是一辆路虎,在坎坷的山村小道上颠簸着。   董十八看着那辆越来越近的车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莫名地跳得有些快。   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夏长生确实是个猛人,借马杀人的手段更是稀奇古怪,他永远无法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强悍。   他将小腿抬了些起来,手将裤腿拉起,拔出了插在那里的一把匕首。   当夏长生的车碾过他布置的玻璃和铁钉,爆掉车胎下车检查时,他便会至黑暗中窜出突然袭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击杀。   剧情是这么安排的,可夏长生似乎并没有按照他的剧情演。   车子并没有往这边行来,而是突然在远处的某个地方停下了,车灯也熄灭了。   四周突然陷入夜本来的寂静与黑暗,只有一些林中的虫子不时发出鸣叫,让夜平添出几分诡异。   董十八将目光盯着车灯熄灭的地方,眼睛慢慢地习惯黑暗,能模糊地看得见一些影子。但他没有看见夏长生的人影。   夏长生就跟消失了一样。   那一瞬间董十八就明白了,夏长生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他明白将车开上白山庙会很被动,所以将车停在远处,然后不动声色地步行往白山庙,这样一来他在暗处,可以观察周遭动静,掌握到一些主动,至少不容易遭到暗算。   董十八转着一双眼,竖起一对耳朵,都没有察觉到夏长生的动静。   他知道夏长生肯定会通过隐蔽的线路到达白山庙,这样的晚上,到处都是林子,还有庄稼地,很容易做好掩护。所以,他想半路截杀夏长生的计划不得不落空。   当下,他也只好折身往白山庙上而去,在上面等夏长生,若不然夏长生到地了不见人,就会走了。   约莫十来分钟,董十八赶到白山庙。   白山庙就只是几间破落的房子,房前有一个百来平的土坝子,坝子边缘倒是长着好几棵经过了岁月风吹雨打的大树,在晚上的某一个角度看来,就像是狰狞的巨人。   董十八观察了下环境,当即手脚并用,往一棵个子稍矮,但枝丫比较茂密的树上攀爬上去,这样会使他更隐蔽,而且居高临下,更便于攻击。   大约两三分钟的样子,坝子的另一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那人手一扬,一团黑影便呼啸着往董十八藏身的树上砸来。   石头砸在树干上,“乓”地一声震响,树叶一阵急抖。那人又接着连往树上砸来两块石头,往不同的位置,同时在喊:“下来吧,我知道你藏在上面。”   董十八见其中一块石头正往自己而来,况且对方也已经发现了他,当即就从树上跳落。   “你怎么会知道我藏在上面?”董十八边说着,握着刀子的手已经用上了力,准备随时出手,一击必杀。   夏长生颇带讽刺:“这夜里没风,我却在下面看见了一棵树的晃动,所以我就知道上面藏人了。你脑子笨成这样,也好意思出来给人挖坑?”   “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但杀人,只有脑子可不行,还得有真本事!”   话说着,两人的距离已经只有几米,已是很好的出手机会,董十八将那只握刀垂于身侧的手扬起来,直往夏长生颈动脉处插落而下。   快、狠、准。   可夏长生不是省油的灯,他对董十八也早有防备,眼见得董十八凶猛扑来,他竟不闪不躲,反而迎着夏长生冲过去,距离接近时一抬手架住其握刀手臂,使那刀悬空刺不下来,同时另外一只手掌五指并拢如利刃,直接戳向对方喉管。   董十八见状,只好偏头闪躲,同时脚下钩向夏长生下盘。   黑夜之中,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只见两条人影翻飞如蛟龙出海,分不出胜负。   缠斗之间,夏长生也看准机会拔出了刀子,但两人都精通擒拿格斗术,攻防兼备,那明晃晃的刀子寒光逼人,却都很难刺到对方。   打到后来,都被对方各使伎俩,将手臂或手背往树上、地上猛撞,刀子脱手,变成赤手空拳的对决。   两人缠抱着,都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谁都想控制住对方,可都控制不住,才上手就被对方解锁开。   也许是老天比较偏爱董十八一些,当他和夏长生缠抱着翻滚时,他的手又突然碰到了先前掉地的刀子。   他的反应很快,当即松开抓住夏长生的手,就去拿那把刀子。   夏长生也意识到了,赶紧想用手去把董十八的手按住,可董十八却顺势将手一翻,刀子迎着夏长生的手就划了过去,夏长生防备不及,挨了一刀,情知不妙,赶紧一抬脚打算将董十八踹开,好拉开两人的距离。   董十八已经抢占先机,有刀在手,夏长生又负伤,他怎么会让夏长生逃脱,他也不管夏长生那一脚踹得多重,只是死命将其抱紧,然后将刀子往腿上落下。   夏长生只好拼命抓住董十八的手,不让刀子落下来。   两人陷入短暂的僵持,但对夏长生还是不利,因为他有一只手受伤了,而且董十八压在他的身体上方,那刀子在一寸一寸地逼近他。 第137章 误会   “不要挣扎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董十八说。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夏长生咬牙,突然一张口,往董十八迎面吐出一口口水。   突然之间,董十八也来不及闪躲,就被口水吐到了眼角位置,本能反应地闭了下眼睛,而也就是这瞬息之间,夏长生拼尽全身的力量反击,将董十八摔到了一边,他则借势滚开,并且从坝子边缘捡起一根木棒,做出防御之势。   见夏长生有所准备,董十八也就没有贸然进攻过去。虽然兵家有言,一寸短一寸险,可对方的武器长些,又是高手,他很难近得了身。近不了身,短兵器就发挥不了作用。   顿时间,两人又一次形成对峙,在防备之间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董十八说:“你是真够狠够绝的,竟然杀了自己亲哥全家。”   夏长生说:“扯什么淡呢,明明是你们干的,想栽赃到我头上吗?”   “你这是做了不敢认吗?”董十八说,“一个敢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的人,不应该这么没种吧。”   “胡说八道!”夏长生说,“他既然是我哥,我会杀他全家吗?”   “为什么不会?”董十八说,“你自己的亲哥,不待见你,还抢你女人。然后说了要跟你一辈子的女人,觉得你没用,跟了你亲哥,这仇恨还不够吗?   你当年消失的时候不是也说了,有天会回来杀他。只要有过的事,都会被时间记着的,别以为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别玩张冠李戴这一套了。”夏长生说,“我都已经知道了,是黎东南为了利益争斗下的手,竟然想赖到我头上。”   “你都已经知道了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董十八问。   夏长生说:“吴国晋被杀之前,在一份U盘里说了夏家血案的真相,而且也留下了黎东南的犯罪证据。   所以,你们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   我死了,证据就会被送给警方。不然,你以为我明知道这里是圈套,为什么我还敢来。因为我知道我能拉到垫背的!”   “什么,吴国晋在U盘里留了证据?”董十八不由吃了一惊。   “要不然呢?”夏长生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去杀黎东南!”   “你的意思是,你得到了吴国晋留下的一份证据,知道是黎总杀害了夏东海一家,然后你才去找黎总报仇?”董十八问。   “你还不傻,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夏长生说。   “你这锅甩得很牵强啊。”董十八说,“你和夏东海虽是兄弟,却有夺妻之仇。你本想杀他而后快,你若是知道他被黎总杀了,不应该感激黎总吗?为何反要杀黎总报仇?”   “你不懂。”夏长生说,“我跟夏东海有仇,我可以杀他,但别人不可以,你以为我卧薪尝胆近十年为的什么,就是想亲手杀他。   而且,如果黎东南只是杀了夏东海,我或不会与他计较,因为夏东海该死。   可黎东南不该杀了夏东海的老婆孩子,你懂了吗?所以,夏家的仇,还得我亲手来报!”   “等等,你是说真的,夏东海一家不是你杀的?”董十八问。   夏长生说:“话都说这份上了,我都说了我有黎东南的罪证,今天晚上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还跟我装什么蒜,是你们做了,承认了,好好了结不就行了?”   “如果我告诉你,夏东海一家的死,根本就不是黎总干的,黎总也在找凶手呢?”董十八问。   夏长生说:“你要这么说,我只能认为你们是怕了我,不敢承认。或者,给我点理由,至少不要让我觉得太可笑。”   董十八说:“好吧,吴国晋也怀疑过,认为是之前黎总和夏东海之间的一些利益纠葛和不愉快造成了黎总杀人。   警方也是从吴国晋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后这么认为的。表面看来,黎总确实有动机。   可今天黎总问了一个自己兄弟怎么看这事,自己兄弟说绝不相信是黎总干的,理由是黎总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他不傻。   他知道夏东海和吴国晋每年会分多少钱给他,且不说他讲不讲义气,单从利益的层面看,他也绝不会为了一点小的不愉快断送自己这么好的财路。   夏东海和吴国晋死了,无论是政府还是谁接手他们的帝国,黎总都别指望像原来一样完美掌控了。   为了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是小混混的作为。显然,黎总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真不是黎东南干的?”似乎,夏长生被说动了。   “我说了,我们也一直在找凶手。”董十八说。   “那个杀猪的是黎东南的人吧。”夏长生说,“我在一份监控记录里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夏家的案发现场,你怎么解释?”   “这事我知道。”董十八说,“就是夏家血案之后,黎总让他去了解下情况,让他查找凶手,好替海哥报仇。结果,他也被警方盯上了。你想想,要是他干的,他都杀完人了,还回现场去干什么呢?”   “如果不是黎东南干的,那会是谁?”夏长生发出了一个疑问。   董十八说:“在黎总那里的认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你的动机最充分。而且,你消失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而发生了这一切。我倒想听听你的解释。”   夏长生说:“我说了,我跟夏东海有仇,这么多年一直都有杀他之心,这次回来就是打算杀了他泄恨,但我不会杀女人和孩子。   何况,是我喜欢的女人,是我夏家的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当初美娟只是迫于夏东海的淫威,她是为了保护我,她太天真,听夏东海说,如果不跟他,就会杀了我,她吓到了。”   “这么说来,真不是你干的了。”董十八把刀子收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个手机来,但摸出来看了看,又放回身上,从另外的兜里摸出另一个手机。   这新手机新号码是为了避开警察监听准备的。   董十八拨了个号码出去,电话很快接通,董十八问:“城哥你还在那里吗?”   那边回了句:“嗯,还在,情况顺利吗?”   董十八说:“还行,你帮把电话给黎总下吧。”   “喂,什么情况?”黎东南问。   董十八说:“他说海哥的事不是他干的。”   “他说?”黎东南问,“他说的你就信吗?”   董十八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当下,他就把夏长生的话说了,他确实是回来杀夏东海的,但被人捷足先登了,而夜袭黎东南别墅,是因为吴国晋留下的一份证据,及之前阎老三的可疑,让他认定黎东南是这系列案的凶手。   “你现在跟他在一起吗?”黎东南问。   董十八说:“是的。”   黎东南说:“那你带他来我别墅,我和他聊聊。”   董十八说:“行。”   挂断电话,他说了黎东南的意思。   “黎东南要跟我聊?”夏长生问,“聊什么?”   董十八说:“我觉得,黎总还是想更细致地确定一下是不是你干的吧?如果不是你干的,你也是在找背后的凶手,那就和我们的目的一样了,我们可以交流已知信息,携手合作,把真凶找出来。”   “行,我跟你去会会黎东南,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打个电话给他,准备点医用酒精和包扎伤口用的,我去那里处理下伤口。”夏长生说。   董十八没有拒绝,按照夏长生说的做了,夏长生自己先简单地将手上的刀伤用布条缠了一下,就和董十八一起下山,前往黎东南的别墅。 第138章 达成合作   夏长生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和黎东南对面而坐,董十八还亲自给他倒了茶,黎东南的平易近人也让他颇感意外。   那一脸慈祥的笑容就像友善的邻家大爷。   “东海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他说在后来他还是挺内疚的,觉得是那时年轻不懂事,把事做得绝了点。”黎东南以拉家常的方式开始了两人的交谈。   “他那种人会内疚?”夏长生一脸鄙夷,“自私,自大,没有人性,他的惨死是我早就预见的,可惜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人都死了,就过去了吧。那晚你潜入我的别墅,打算杀我,真的不是因为我跟他一伙,而是替他报仇?”黎东南问。   “他跟谁一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坐大到今天,独当一面,他的狐朋狗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还能都杀了吗?而且——”夏长生说,“我得更正一点,我来杀你,不是为了替他报仇,谁杀了他我都会拍手称快,我是替美娟和夏家的孩子报仇。   无论谁和夏东海有仇,都不应该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将一个女人和孩子杀死,这才是让我愤怒和复仇的根本所在!”   “嗯,确实……”黎东南说,“江湖上的规矩,有仇约架,祸不及家人。这么做确实没有人性。”   “那现在你除了那套看在利益层面的理由,能怎样向我证明,夏家血案不是你干的呢?”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东海一家是8月14日晚遇害,我第二天打他电话不通,让十八去他家找他,是十八带回来他被杀的消息,接着我就打了电话给阎老三,你应该和他打过交道,就是那个杀猪的,他傍晚的时候去那里,本来是打算看下案发现场,没想警察还在那里,也因此被怀疑上,要是我派人干的,我还会第二天派人去他家吗?”   “那到底是谁干的呢?”夏长生也一下子变得迷茫。   黎东南摇头:“自案发以来,我既视为对我的一种挑衅,也觉得应该给其他兄弟一个交代,所以第二天我就安排了人手进行调查,想把凶手找出来,可什么线索也没有。   警方那边,也只是怀疑我,盯着我,没有眉目。别墅夜袭之事,我以为凶手出现了,没想还是一场误会。看来,这件事还真是迷雾重重。”   “你不知道夏东海跟谁结过仇吗?”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他结的仇可就太多了,我也差不多都知道,就前一阵还把人家一个几岁的孩子给打聋了,把人家大人开的店子砸了,逼得别人消失呢。   可问题是,他结仇的那些人,都不够格来做这些事,自己没本事,也没那个财力找帮手。   白山这地方,最牛的人都在我身边,实在是想不出哪一个人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本事。”   “夏东海也许不是你杀的,可吴国晋应该是你杀人灭口的吧?”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他匿名举报我后,担心有更多的秘密被警方知道,连累其他兄弟,我确实有杀他灭口的想法,我当时就是让十八去做这件事。   可是,他到那里的时候,吴国晋已经被杀了,又是那匹警方说过的凶马,正从屋里出来。”   “又是一匹马干的?”夏长生看着董十八,“你既然看见了那匹马杀人出来,为何不跟它动手?”   董十八说:“我当时正走到吴国晋情妇家门口,听见开门声,就赶紧躲在一边,看见了那匹正出来的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不知道除了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凶手,就想藏在暗处看看究竟,没看到屋里有人出来和其他动静了,我才悄悄跟着马下楼,打算找机会动手。   哪知道马下了楼,遇到正往那里来查案的警察,那警察喊声凶马,马就吓得跑了,我也就错失机会了。”   “真这么神奇,是一匹马杀的人?”夏长生仍一脸不信。   “确实神奇。”董十八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亲眼见了,我都还在想,那可能是一匹假马呢。毕竟我也没和它面对面,我只是在它背后看见了身影,直到它下楼,被那个叫李八斗的警察追,它跑起来,那箭一般的速度,和落地急促而有力的蹄声,才证明了那是一匹货真价实的马。或许有人可以伪装成马的样子,但绝不可能有人伪装出马的奔跑。”   “那真是邪了门了,一匹马,为什么要杀夏东海一家,又杀吴国晋?”夏长生问。   “确实邪门。”黎东南说,“接手这个案子的刑警,在我们白山县刑警队一直是传奇的存在,可谓无案不破,但他对这个案子也一样的了无头绪。   他们最大的线索就是对我的怀疑,认为我有动机,我有实力。可我清楚,他们如果这样认为,永远都会一无所获。”   “那你们也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吗?”夏长生问。   “没有。”黎东南刚摇完头,立马又想起来,“哦,应该说有一点方向。”   “什么方向?”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那匹杀人的马,跟我之前豢养的一匹马简直一模一样,警察也是因此怀疑我。而就在国晋被杀的那天晚上,我的马神奇地被人偷走了,随后警察就在一个村子里发现了马的尸体,证实马在国晋死亡的当晚被杀害。而且,死状和东海及国晋之死一样,都是头被砸得稀巴烂。”   “还有这样的事?”夏长生疑问。   黎东南说:“所以,我认为凶手在针对我,或针对我一起的兄弟。”   “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夏长生问,“你和夏东海及吴国晋是不是结拜的兄弟?”   “你怎么知道?”黎东南眉头一皱。   夏长生说:“吴国晋在他的U盘里说了。”   黎东南脸色一变:“他真留了U盘,说了什么?”   “说的,可就太多了。”夏长生说,“三言两语也说不完,大概意思就是说你们本来是结拜的兄弟。一直以来,你帮他们平事,他们分你钱。   最终,就是钱的问题导致了你和夏东海翻脸,并杀人。而且,因为他和夏东海的关系更近一些,加上他也没有答应你的条件,他有事找你帮忙你也遮遮掩掩地推诿了,他觉得你可能也会对他动手了,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你干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找你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这个U盘的?”黎东南问。   夏长生说:“我一直在查夏东海的社会背景,以找出凶手,然后就知道了他和吴国晋的关系,那天晚上我就是去吴国晋家找他,没想他不在,结果我看见他老婆很小心地从保险柜里拿出那个U盘,插到电脑上想看,后来又忍住,放了回去,我意识那东西很重要,就给她偷走了。”   “看来真是人心难测。”黎东南叹息一声,“我帮他打造出一个庞大的煤炭帝国,坐享富贵,他却在背后跟我玩刀子。幸好老天帮我,被你捷足先登拿到了,要是落到警方手里,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能把东西给我吗?”   哪知夏长生却摇头:“恐怕不能。”   “为什么?”黎东南的脸色动了下。   夏长生说:“眼下你说的我说的,都不可全信,局势还未完全明了之前,我总得为自己留点筹码吧,你也是道上的狠人,知道出来混的,不会轻易拿身家性命相信别人,总得有个过程。”   “可是,你是个消失了十年的人,如今你悄悄进了我的别墅,你死在这里了,警方也不会知道,你手里的东西对我也就没有威胁了,你觉得呢?”   黎东南一双目光锋利地盯着他,似乎,随时都可能动杀机。   “呵呵。”夏长生不以为然一笑,“我敢走进这里,自然想到了所有的结局。我若死在这里,自然会有人替我把东西交给警察。   你也是一方大佬,难道以为我这种刀口舔血的人会把那种东西随身带着,或放置寻常之处吗?”   “你到底想怎样?”黎东南问。   “很简单。”夏长生说,“找出夏家血案的凶手,洗脱你的嫌疑之后,我会离开这个城市,把那玩意还给你。   毕竟,我带着它也没什么用。在此之前,你最好得保佑我不要出事,因为我一出事,那东西就到警察手里了。”   “是个狠人啊,竟然想捏着我黎东南的喉咙!”   夏长生说:“人在江湖,总得会几招不是?”   “还有两个问题,我想你会坦白告诉我吧。”黎东南说。   “什么问题?”夏长生问。   “阎老三的狗是你杀的吗?”黎东南问。   夏长生略迟疑,还是点头:“是的,我发现了他的可疑,也看出了他的本事,以为夏家血案是他干的,所以想到他屋里找些线索,他的狗替他看着院子,不杀了狗我就进不去,只能杀了。”   “那个哑巴呢?”黎东南问,“也是你干的吗?目的何在?为了陷害他吗?仅仅在他门口丢一具尸体,也蒙不了警察吧?”   “你会跟人说你杀了人,或为什么杀人吗?”夏长生反问了一句。   “我懂了。”黎东南说,“我给个号码你,我们保持信息交流。希望能早点把那个藏在背后的凶手找出来。”   夏长生记下了黎东南告诉他的联系号码,又看了眼董十八和曹连城,转身离去,在离开黎东南的别墅之时,他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一丝冷笑。 第139章 发现线索   屋里的黎东南一脸阴鹜。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董十八似有不甘。   “不然呢?”黎东南问。   董十八说:“那东西在他手里,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要我们的命。”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黎东南问。   董十八说:“他消失了十年回来,而且是为了杀人,他不可能跟其他人有联系。所以,我觉得那个U盘要么在他车里,要么在他房里。不会像他说的,他死了,就有人交给警察,他只是在吓唬我们。”   “要万一呢?”黎东南问。   董十八不说话了,凡事总有万一。   黎东南说:“他只身回来,人生地不熟,能查出那么多事,他还是有些斤两的。而且,一看他就受过职业训练,并不容易对付。   目前看来,他也不是我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我们用不着和他赌这一次生死,以后有的是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出那个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董十八说,“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圣?怎么样做到让一匹马杀人?”   黎东南说:“眼下我们要想的,不是一个人怎样做到让一匹马杀人,而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杀东海和国晋,那匹马为什么又那么像铁将军?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对方又为什么要偷走铁将军将其杀害,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是准备对付我了,还是怎样?”   “老二,你怎么不说话?”黎东南看向曹连城。   曹连城说:“我在想对方为什么针对东海,国晋还有大哥你,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不会有什么关联。”黎东南说,“虽然一直都是我在给东海和国晋平事,可我从来都没有出过面,外界也只是有人猜测我是他们的靠山,不可能因为这样,他们得罪了人,就连我也一起做掉。那我背后还有那么多靠山呢,他能杀得完吗?”   “倒也是。”曹连城说,“常言讲冤有头债有主,没有直接的仇恨,很难起这样的杀心。如此处心积虑地谋划杀人,必是不共戴天血海深仇了。”   “行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黎东南说,“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找出来。”   曹连城应声,告辞去了。   黎东南又叮嘱董十八,小心看护别墅,一有风吹草动,要即刻应对。   凶手不是夏长生的话,会更加让人防不胜防,手段也肯定比他更高明,不知道他下一步又会玩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   又是一夜过去。   和黎东南他们一样,警方也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他们出动了大批警力对周边的郊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素和排查,都没有找到那个夜袭黎东南别墅的嫌疑人。   当然,他们更不知道,黎东南已经捷足先登找到他。   可惜的是,他不是凶马案的凶手。   李八斗在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那些案情记录,想在里面找到哪怕蛛丝马迹的灵感。可摆在那些记录中的,是没完没了的疑点。   夏东海被杀,那部神秘消失的手机去了哪里?   明明是人才能拿走手机,为什么监控和现场始终只能看见一匹马?   对方要拿走那个手机干什么?   还有,他杀夏东海一家,又为什么杀吴国晋?   黎东南对这两人都有动机,为何证据显示,不是他干的?   死去的铁将军,是凶马吗?   凶马就这样消失了,还是会再次出现?   王哑巴到底是谁杀的?   还有唐白,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还是真的与他无关?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冷笑进来,喊了声“斗哥。”   “有情况吗?”李八斗看冷笑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   冷笑将那张打印纸递过:“你之前让我调查阎老三一个月行踪的,已经调查完了,他的车子每天到过什么地方,都在这上面了。”   “很好,辛苦了。”李八斗接过那张纸,正准备看,厉长河过来问他对那个夜袭别墅者找得怎么样了,他就顺便把纸放在了兜里,跟厉长河聊了起来。   晚上脱衣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李八斗才发现右侧的裤兜里还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才突然想起他找冷笑通过路面监控调查阎老三一个月行踪的事,这张纸上就是全部的调查记录,他和厉长河探讨案情,就忘记看了。   当下,他拿出那张记录看了起来。   这一看,马上就发现了问题。   在夏东海被杀后的一个星期,晚上八点半,阎老三的面包车走银环路进入小街路的一端,消失了一个多小时,九点四十多才从街道另一端出来。   很显然,阎老三在那条小街上停过车。   这本也没什么好奇怪,任何人都可能在任何一条路上停车,尤其石笋镇那种地方,交通管理比较混乱,只要是没有监控和交警的地方,很多电驴儿机动车都靠边乱停。   而让李八斗意识到有问题的是,小街这个地方他有些记忆。 第140章 真相   很快他就想了起来,就是几天之前,姜初雪说跟踪他时,不小心按到自拍键发现身后一个幽灵人,他认为有可能是当年的那个变态,还和姜初雪去派出所调看过监控的地方。   而且,时间点也是那样地巧!   他当晚去那里的时间也是在八点半左右,而姜初雪尾随着他发现幽灵人的时间是九点多。   阎老三的车八点半进入那里,将近十点才从另一端出来,这一个多小时,他在那里干什么?   阎老三不是寻常人,他也没有平时找人聊天玩耍的习惯,很显然他不是去那条街去找人玩,也不大可能去那个地方办什么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途经那里,看见了正悄然跟在李八斗后面的姜初雪,想犯案!   李八斗的心里顿时波涛汹涌一般。   十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这个变态了吗?   是或不是,只要去找阎老三,问他那天去那里找了谁,做了什么,真相就出来了。   他不相信阎老三会知道这个细节的败露而事先找人串供,做伪证。   所以,阎老三死定了!   尽管心情激动,迫不及待,李八斗还是把后面他的行踪记录都看了,上面还记载着他去了黎东南的公司,而时间竟然是王哑巴被杀的那天,他去阎老三家,阎老三不在,他打了电话给阎老三,阎老三说他在外面闲逛,而实际上那时候他正在黎东南那里!   他和黎东南之间有问题是铁板钉钉的了。只是,这个突破口又在哪呢?   先不管了,还是找他把小街消失之谜弄清楚再说吧。   李八斗拿起监控记录就准备出门,姜初雪正进门来,看见他匆匆的样子,就问:“又有情况吗?”   “去找阎老三了解点事。”李八斗说。   “找阎老三?”姜初雪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八斗迟疑了下,还是点头了:“走吧。”   姜初雪是这事件中的一个主要角色,她去或有帮助。   两人当即驾车直往阎老三家而来。   “又找他什么事?”姜初雪问。   李八斗当即把情况说了,通过阎老三的行车路线及他的性格判断,他很有可能就是那晚上被她追丢的幽灵人,换句话说,也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杀害诗佳的变态!   “这么说的话还真有可能。”姜初雪说,“你不说我还没想起,你这一说我就觉得,我第一次见这个阎老三的时候,就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   “怎么怪异了?”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让人不舒服,厌恶。他那样子本来就凶恶丑陋了,盯着人看时,好像要把人看穿,又像是在细细品味某种东西一样。要不是在办案,换一般时候,我肯定得发他脾气。”   李八斗说:“而且,记得有天晚上他到镇上来,我一路跟踪他去了庙街路,在他车上发现了绳子和胶带,你化验了他的刀子也有处理的痕迹。   诸多迹象显示了他的可疑,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很可能就是我找了十年的那个变态!”   “是的。”姜初雪说,“你这么说起来的话,他的嫌疑确实很大,把他和那天晚上的幽灵人对号入座,还真有那种感觉。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都在作案,就算每年作案一次,那也是十几次案件了,为何在白山的案卷记录里并没有系列变态杀人的立案记录?   而且,想当然,一个真正的变态,不会一年只作案一起吧?   按照心理学的角度,他们一旦具备了这种变态,就对这种变态上瘾,会频繁作案的。”   李八斗说:“很显然,他的作案方式已经升级了。”   “升级了?”姜初雪不解,“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十多年前,他虽变态杀人,可却并没有用任何手段处理尸体,所以能为警方所知。   可现在,他的车上带了绳子,胶带,和刀子这些,显然是先绑走,再杀人,并将尸体秘密处理掉。警方顶多只能得到一些失踪人口信息,但不会知道是变态杀人。”   “嗯,你这么说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姜初雪说,“看来,这个杀猪的比我们能看到的,能想象的,还要更丑陋和可怕啊。”   “我会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李八斗摇着牙,。   那种恨,是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本来,他和诗佳,和很多受其所害的人,都可以有甜蜜和幸福的未来。   然而,那个恶魔,却将罪恶的种子种在他们心里,长出阴霾,结出痛苦,如梦魇般,让他们一生都无法摆脱。   十年以来,他辗转反侧难寐,一直在想象着找出这个恶魔。   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就要证实这一切了,他的心里无比地汹涌着,激动,愤怒,和那从未挣脱的痛苦交织,让他的心里从未有过的,胸膛似要爆裂般的燃烧。 第141章 暴怒   上午十点的阳光已从山的那边翻了过来,洒落在永远沉默而朴实的庄稼地里。   那处山脚的小院却是大片的阴影,因为它后面有山,还有大片的竹林,挡着了阳光。   阎老三就搭了把椅子,坐在阴影的小院的门口。   什么也没做,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像给定住似的看着远方。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事,他嘴角时而露出一丝笑,让那爬着蜈蚣一样刀疤的脸,显得越发的怪异。   一辆警车卷起灰尘往这边颠簸而来,也终将他的目光惊动。   当他看向警车的时候,脸皮不经意地颤动了下,眼神里闪过一道锋芒。然后,缓缓地从兜里摸出了一块槟榔,嚼了起来。   他察觉出来了,今天和从前有点什么不一样,警车的速度似乎来得比从前要快,要急,杀气腾腾的。   李八斗直接把车冲到了阎老三面前,那表面情形就像车子失控了一般,直直地往阎老三撞去。   然而,阎老三却还是稳如泰山般坐在那里,车子最终在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停下,那股车子奔驰的疾风都卷动了阎老三的衣衫,他却丝毫也没有受惊的样子。   他知道无论是出现了什么状况,李八斗是警察,不可能把他撞死。所以,那车子即便来得凶猛危险,他仍无动于衷。   李八斗大步下车来,走到阎老三面前,那眼中烈火要将阎老三烧成灰一般,阎老三却只是懒懒地抬起眼皮来和他对视,里面仍是和从前一样的桀骜不驯。   姜初雪跟过去,阎老三把目光看向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怪笑,让姜初雪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说不出的恶心。   李八斗看着阎老三这表情,更是怒不可遏,但他是来追查线索的,还是努力地克制着心中那股强烈的憎恶和怒火。   “我想问你件事,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李八斗说。   “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要那么多废话。”阎老三说。   看着他那样子,李八斗真是恨不得一拳砸他脸上,然后拳打脚踢一顿暴揍,打得他满地找牙,可他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8月22号那天晚上,八点半过,你开车从银环路进入小街路北端,九点四十多才从南端出来,小街全长只有两公里,你不可能行驶一个多小时,那么你告诉我,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   “有这回事吗?”阎老三眯着眼皱着眉,一副思考的样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给我仔细想,好好回答!”李八斗加重语气,已经从腰侧取下了手铐。   阎老三注意到了李八斗这个动作,面皮颤抖了下,随即冷冷一笑:“恐怕,我是想不起来了。人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前一阵还有人杀了人丢我门口,让我经常做噩梦,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那些日常芝麻绿豆的事,谁会记得?   还是之前那句话,无论你对我有什么成见,你想抓我,就拿证据来,我跟你走。没有证据,别没事找茬,那会让你掉进深渊的。”   “你怕说了是吧?”李八斗说,“一个人犯下的罪行是抹不去的,我可以帮你回忆下那天的事。你开着你那辆面包车进入小街路的时候,看见了我旁边的这位女孩,于是你停好车,并且从车里拿出一顶草帽戴上,悄悄地尾随着她进了一处巷子。   结果,你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孩不是一般的女孩,她竟然警觉地发现了你,你折身就跑进侧边的一条小巷,女孩迅速追过来,当时你并没有跑远,就藏在小巷旁的一处楼梯间,你可能还在想着伺机动手,可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孩当晚其实是在跟踪我,她来追你的时候也惊动了我,我也跟着追过来了,所以你一直藏在旁边的楼梯间里没动,等我们走了以后,你又才去开了你的面包车,从小街路南端出来,回家睡觉。现在,想起来了吗?”   “你这个故事很不错,条理清晰,真实性很强,可不该有一个致命的破绽——”阎老三问,“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当时为什么不抓我呢?过这么久来找我,又是几个意思?”   “当时,那人戴着草帽,遮挡了面孔,没有看得清是你。但是,我在你这一个月的行车监控记录里,发现了你的行踪。   很简单,你知道不在场证明这个东西,你只要能拿出那个时间段你在干什么的证据,证明那个人不是你就行了。如果无法证明,恐怕,你跑不掉了!”   “呵呵,你这刑警干得这么单纯的吗?”   阎老三冷笑,“我说那个时候我就在某处路边思考人生,那里没有监控,也没有我认识的人,你教我怎么来证明我当时就在那里思考人生?   还有,就算我配合你,说当时那个尾随某个女孩进了巷子,结果被发现了就跑了的人是我,又能怎样?你告诉我,跟踪或偷看一个穿了衣服的女人,犯的什么法?”   “不好意思,你尾随的动机不是偷窥,而是猥亵,杀人!”李八斗说,“所以,你将受到的惩罚是枪毙。”   “你为什么会看见一个男人尾随一个女人,就觉得他会猥亵和杀人呢?”阎老三问,“难道,是你妈还是你妹妹,或者女朋友,有被人尾随之后猥亵杀死,所以心里产生了执念吗?”   “你想死了!”那股压在李八斗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一挥拳就往阎老三面部击了过去。   阎老三看着那拳头凶猛而来,却仍坐得稳稳当当的,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直到那拳头真的击到他的脸上。   轰然一声响,他就连人带椅子一起栽倒下去。   李八斗根本没有去想那些更深层的原因,一拳将阎老三撂倒在地,又抬脚往其身上踩下,边踩边骂:“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畜生!”   阎老三尽可能地用双手护着头部,任由得李八斗一番狂风暴雨的拳打脚踢,依然没有反抗。   姜初雪站在旁边,她数次想拉住李八斗,可最终还是没有拉。   或许,她能理解李八斗心中的愤怒,也觉得阎老三确实可恨。   不过李八斗在猛打了一番还是住手了。   他还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阎老三是个狠人,也数次与他针锋相对,为什么却不还手?   李八斗又踹了躺在地上的他一脚,问:“你不是很厉害的吗,爬起来啊,跟我打啊,怂得跟孙子一样干什么?”   阎老三慢条斯理地抹了抹嘴角,然后看见了沾在手上的血,他把血吐了一口出来,抬起眼睛看着李八斗,脸上露出一种怪笑:“杀人有很多种方式,其中有一种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还嫩,你不会明白。”   “少跟我扯那些有用没用的,我在问你8月22号晚上,你进小街路后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就在那路边街角吹了下风,什么都没干。怎么,你要把我抓回去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吗?”阎老三问。   “你以为我不敢?”李八斗咬着牙。   “敢?”阎老三笑,“又能怎样?我熟悉你们的那套把戏,我不会配合你,你什么线索都得不到。再说了,就算你栽赃的所有罪名我都给你认了,又怎样?   你不知道检察院和法院都是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才能给人定罪吗?   你没法给我定罪,抓我去还得把我放回来,那你这警察做得就真是太失败了,你说呢?”   李八斗真是肺都要气炸了,用手指到他的鼻尖上:“你放心,我会找到你的证据,亲手抓你的!”   “不会的,相信我,绝不会的。”阎老三说。   “走着瞧吧。”李八斗转身上车。   姜初雪还是不甘:“怎么,不抓他回去审吗?”   “没用的。”李八斗说,“他说的对,别说他不会承认尾随了你,就算承认了,又没做什么,我们能拿他怎样?   抓了他还得放他,那时候他会更得意。他和一般的罪犯不一样,他不但懂刑警办案这一套,而且心理素质强大,一般的审讯突破不了他。”   姜初雪问:“那我们怎么办,明知道他可能就是那个杀害多条人命的变态,我们却就这么放任他逍遥法外?”   “我已经打算盯死他了,他跑不掉的。”李八斗说。   “盯着没用啊,他的警惕性太高,太狡猾了,根本就盯不住。”姜初雪说,“我倒是突然想起个办法来,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这才一个多月时间,他又是带着绳子和胶带出门,又是尾随我的,说明他还在经常犯案,我们不妨给他制造点机会?”   “制造点机会?”李八斗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给他下饵?”   “是的。”姜初雪说,“我们好好研究一下他的作案对象,然后在警察内部物色合适的人选,成为他的猎物,在他作案时,人赃俱获,任他狡辩也没用了。”   “嗯。”李八斗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可以好好想想。” 第142章 监控证据   而就在李八斗和姜初雪计划着主动出击拿下阎老三的时候,阎老三早已先一步开始了他的反击。   在李八斗和姜初雪离开之后,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着那卷尘而去的车影,怪笑了声,转身将小院铁门锁上,然后上了面包车。   半个小时之后,面包车来到了黎东南的南华酒店集团,阎老三跟保安说了声给黎总送肉的,保安就让他的面包车进去了。   黎东南正在办公室发呆,董十八推门进来,说:“黎总,杀猪的来了。”   “阎老三?”黎东南一愣,“这时候,他来干什么?”   “我看他好像受伤了。”董十八说。   “让他进来吧。”黎东南说。   董十八把阎老三带进来,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黎东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阎老三,脸上有几处淤青,嘴角也有破损,身上看起来也不大工整,不由得诧异:“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还吃了亏?”   “吃点亏,值得。”阎老三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给我卖关子?”黎东南有些急。   最近多事之秋,一个无形的杀手就在暗处,随时都会出手,纵是他经过世事,心理素质够强,也还是乱了方寸,心中时时不安。   “我来送老板你一份大礼。”阎老三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新手机递过。   “大礼?”黎东南看着那个手机,一脸懵,“我要你送我手机干什么?你不会是被人把脑子打坏了吧?”   “这可不是花钱能买得到的手机。”阎老三阴恻恻地说。   “不是花钱能买到?”黎东南说,“你是越说越扯了,少扯手机了,直接说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阎老三说:“发生的事都在这手机里呢,老板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黎东南这才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按下按键,手机没有锁屏,一按就弹出了视频来,一下子,黎东南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视频就是阎老三的院子。   阎老三在自己的院门口发呆。然后,一辆警车疾驰而来,差点把阎老三撞到。   随后,李八斗和姜初雪下来,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李八斗就对阎老三拳脚相加……   “这是怎么回事,李八斗干什么对你动手?”黎东南问。   阎老三说:“没什么,大概我说话不中听,惹他生气了吧。”   “他生气了就可以打人?你干嘛不还手?就这么让他打?”黎东南气急败坏地说,“他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你越怕他,他越来劲,你是不是很久没杀人,变怂了?”   阎老三说:“我记得,还是老板你以前跟我说过的,真正的高手,要做到杀人不见血。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让老板你有点心浮气躁了吧。”   “你让他打,就杀人不见血了?”黎东南问。   阎老三说:“我就问老板你一件事,你把这段视频复制一份,拿去给李八斗领导,或者纪委,或者报社媒体,李八斗这个警察还干得了吗?”   黎东南一愣,如醍醐灌顶般,很快就反应过来,用手指点着阎老三:“老三,高啊,你还真没撒谎,是给我送的一份大礼啊。我在这白山县,也算一号人物了,那李八斗一个小警察,算个什么东西,硬是横竖找我茬,要不是凶马案省里都盯着,我早想法把他给做了,但非常时期,我是不敢动,只能白白受他一肚子的窝囊气啊。你确实是个给我送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是真的,李八斗完了!”   阎老三说:“他必须得完啊,他完了,我才有更多的机会和他没完没了呢。不然,我怎么会愿意像个畜生一样的被他打呢?”   “很好,你这打没白挨。”黎东南说,“我就说,你那脾气,怎么会忍得了别人这么打你不还手呢,我以前还一直劝你凡事多忍,多动脑子呢,你这脑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竟然会玩这么阴的招数?”   阎老三说:“我没想过和他玩阴的,这件事纯属偶然。我的狗被人杀了之后,我就去弄了一套监控系统,监控着我的小院,并把监控画面远程连接到手机上,我时刻都能从手机上看到小院的动静。   然而,那个杀我狗的混蛋没有出现,倒是李八斗来了,你也看到了,开着车都差点撞到我了,我知道他来者不善,当时还在想是不是他拿住了我的什么证据,打算杀了他了事,后面才发现,他并没有证据,又是想套我话,我就想到了我新装的监控,故意激怒了他,他果然还是嫩了点,马上就上当了……”   “很好,我已经想整这王八蛋很久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黎东南志在必得。   “行,我等老板你的消息。”阎老三说,“只要他脱下警察那身皮,我立刻就弄死他,我也已经受够他了。”   “嗯,等我消息吧。”黎东南说。 第143章 接受调查   第二天李八斗去上班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厉长河打来的,当即就接了电话。   “喊科室的人八点半准时到会议室来!”   电话接通,厉长河就这么一句话,也没等李八斗问什么,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李八斗不由得一愣。   似乎,厉长河的语气有些不大对劲,比从前都要严厉?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有什么事了。   不过是案子的事呗,李八斗也没有多想,就跟科室的人说了,八点半准时到会议上开会。   然而,让李八斗没有想到的是,这场会议是他人生命运中的一场风暴。   李八斗和科室的人赶到会议室的时候,除了厉长河在,刑警队长王三强也在。   两个人都黑着一张脸在那里,让李八斗觉得今天这个会议似乎不大寻常,暗藏玄机。   “是要听案情汇报吗,队长,科长?”李八斗还尽量轻松的语气。   “还听铲铲的案情汇报,自己卷起铺盖走人吧!”厉长河突然就咆哮起来。   李八斗和专案组成员都顿时愕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发生什么事了吗科长,干嘛发这么大火?”李八斗问。   “你自己看吧。”厉长河说着,去打开了投影仪。   屏幕上立马就出现了一段视频播放。   李八斗一下子愣住了。   实话说,就是他自己看着这段视频,都觉得很过分。因为视频里没有声音,只有画面,画面显示,他差点开车撞到阎老三,气势汹汹地下车,冲到阎老三面前,说着说着,突然就动手了。   他按着阎老三暴打,阎老三只是拼命地护着自己,由着他打。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过来,阎老三一直与他针锋相对,也曾差点和他动手,这次竟然认了怂?   原来是在给他下套,他的小院里装上了监控!   “这视频是阎老三给来的吗?”李八斗问。   “你别管谁给的,先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吧?”厉长河说。   李八斗当即就说了,因为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诗佳遇害案,最近发现了一个疑犯,就是阎老三,他和姜初雪就去找阎老三调查,阎老三当时态度很恶劣,因而激怒了他动手。   从现在出现的这份视频来看,阎老三当时就是故意出言不逊而激怒他动手的。   “谁让你去调查诗佳遇害案的?”王三强也怒形于色,“十几年的案子了,案卷都积灰了,谁让你启动案件调查的吗?我就说凶马案一直没有进展,原来你都把心思放别的案件上去了,真是扯淡!”   李八斗争辩:“我一直在暗中调查诗佳案,但都是利用个人时间,也从没有因此放松凶马案的调查。”   “都是利用个人时间?”王三强冷笑,“那你告诉我,这段视频是什么时间的,如果我没有看错,太阳还照着庄稼地。应该是上午吧,如果看仔细点,上面有监控时间,就是昨天上午十点多,请问,那是你的个人时间吗?我看你这是在以权谋私差不多!”   “王队你这话言重了吧?”李八斗说,“因为阎老三一直是凶马案里的重要疑犯,使得我对他有很多留意,有天晚上我跟踪他,发现了他的车上有绳子,麻袋和胶带之类的东西,他的刀子甚至用强酸腐蚀过清除痕迹,加上对初雪的跟踪,及作案能力来讲,种种疑点,我认为他极可能就是当年杀害诗佳的那个变态,换种说法,这些年他一直在变态地杀人,只是手法隐蔽了许多,对于一个如此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毒瘤,我既然知道了这种罪恶的存在,着手调查一下,算不上以权谋私吧?”   “不算以权谋私?”王三强说,“我知道你回白山县刑警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当年案件,你也不止一次地提起案件重启。   如今凶马案连环,非常时期,对专案组来说,除了破这个案子,其他案子都不用碰,你以为整个白山县只有你是警察了吗?”   李八斗说:“我说了,主要还是因为阎老三就是凶马案中的疑犯,他的疑点一直没有完全解除,如果我们从正面找不到他的犯罪证据,能有侧面突破的可能,我自然没理由视而不见。”   “行,我不跟你说你能不能另案调查他的事,说说你打人吧。”王三强问,“你身为一名刑警,在案件调查过程当中,可以如此粗暴地对人大打出手吗?”   李八斗说:“这我知道不该,但当时他的态度十分恶劣。而且,从递到这里的视频可见,他一开始就在谋划,故意激怒我动手。”   “我可以作证。”姜初雪说,“当时那个阎老三根本就不配合问话,而且言语中还有人身攻击。” 第144章 被冤枉   “言语中有人身攻击就可以动手吗?”王三强说,“何况你说了没用,视频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阎老三的情绪一直平静,淡然,没有任何过激行为,是他李八斗突然就动手了,都看得见他动手的过程吧,猛打猛踢,而对方只是受着,连半点反抗都没有。”   李八斗说:“行,我知道是我不对,王队你说怎么处理吧,我认。”   “先停职吧。”王三强说。   “什么,停职?”李八斗愕然,“不至于吧?”   “是啊,就这点事,为什么要停职?”姜初雪说,“那杀猪的确实可恶,我都忍不住想揍他的!”   其余专案组成员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吵开,觉得处理得过了,觉得李八斗不是会随便冲动的人,肯定是对方的言语之间过分了,责任是双方的,可以批评警告,或者检讨,但不至于停职这么严重。   “还严重?”王三强说,“就这都已经是最轻的了,是周局看在你破案无数极力争取的结果,要按照黎东南的意思,就直接是开除。停职,还有机会翻身,要是开除,你就可以直接回去种田了。”   “黎东南的意思?”李八斗问,“是什么意思?关黎东南什么事?”   “还什么意思?”王三强说,“这视频就是黎东南拿给局长的。”   “这不显然了吗?”姜初雪说,“那个阎老三就是黎东南的人,这就是一场合谋,黎东南不想李八斗对他进行更深入的调查,他害怕了,所以先下手为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陷害李八斗。”   王三强说:“什么原因不重要,什么动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是结果。一个重案组的刑警,找一个杀猪的调查案子,三言两语不和就大打出手。   黎东南给了局长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警方内部处理,开除李八斗;   一个选择是他把视频给纪委,给省新闻媒体,让全世界都知道,那样的话,不用我说,你们可以想象得到后果,毁掉的不只是李八斗,整个白山警方都会很被动,明白了吗?或者,你们谁能给我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真是卑鄙,可恨!”姜初雪也只能骂,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场的都很清楚,如果真如黎东南所说,把这视频给纪委和新闻媒体,结果是毫无疑问的,李八斗必开除,甚至更严重。那样的话,白山警方也会声誉受损。   王三强说:“黎东南说得很大度了,他在白山生活,顾全白山的面子,所以才会选择先找局长内部解决。   何况,局长已经努力争取了,说李八斗在白山破了不少案子,得过许多功劳,上级也比较看重,直接开除还是有点过,所以先是停职调查,再看如何处分,已经算是留了余地。”   “好吧,我认栽。”李八斗说,“想来凶马之案我一直盯着阎老三和黎东南,他们恨我理所当然,我被他们阴了,怪我自己大意。”   “你还知道怪自己大意了?”王三强说,“身为一名刑警,做事可以这么莽撞的吗?你还说你一直盯着他,你不知道他那里装了监控?还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动手打人?你不吃亏谁吃亏?”   李八斗说:“他那里以前是没有装监控的,肯定是新装的。而且,诗佳的案子在我心里压了十年,我对那个凶手的恨,也让我情绪化了,加上他当时故意言语挑衅,我后来是意识到有些什么不对的,可没想到是这一招。”   “行了,等下把所有凶马案线索移交给我,自己好好反思去吧。”厉长河说。   包古愤愤不平起来:“有斗哥在,凶马案的案情进展都不乐观,现在斗哥走了,这案子咱们怎么破啊,咱们这是要被罪犯给打败了吗!”   王三强说:“周局已经跟省厅联系了,即日起派专家过来协助破案。”   “专家?”包古说,“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家伙而已,给点钱,买几篇论文,评高点职称,然后就是专家了,真指望他们能干出什么事吗?”   “说什么呢!”王三强怒起来,“你是警察,说话注意点分寸,别跟一般人一样张口就来,祸从口出的道理,不懂吗?   而且,就算有你说的那种专家,就能否定所有的专家吗?你就没有见过做出了很多贡献的专家吗?”   “行了,不要纠结这些了,我去收拾东西吧。”李八斗说着,转身就出了会议室。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那种感受。   诗佳被害,凶手无踪,他立志做警察,亲手破案。从他立下志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了,要做一名好警察,用心侦破每一桩案子,让那些罪恶的人伏法。   这些年,他一直如此,嫉恶如仇,秉公办案,可到头来…… 第145章 卸职   李八斗将所有案件资料都交给了厉长河,收拾好东西离开重案一科,专案组同事都愤慨不已,他们让厉长河帮李八斗说说情。   “你们还不明白吗?”厉长河说,“是八斗在调查过程中惹怒了黎东南,是黎东南玩了花招,不是警方想这样,事情变得这样,警方也是无奈之举,还是局长极力斡旋的结果,不然情况会更糟。”   “黎东南这个王八蛋,简直坏成渣了。”包古骂。   “骂有什么用?”厉长河说,“有本事找出他的罪证,让他伏法,什么都好了。”   “斗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报仇雪恨,找出黎东南的罪证,抓了他。”包古信誓旦旦。   “谢谢了。”李八斗故作轻松一笑,“我都栽他手里了,你哪里是他对手。再说,我也不会这么认输的,报仇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都停职了,还怎么报仇?”包古说。   “李八斗,你可别乱来啊。”厉长河警告,“你是懂法律的人,不要做蠢事毁了自己,后悔莫及。”   “我蠢了一次还能蠢二次吗?放心吧科长,先走了啊各位,后会有期。”李八斗说着,转身离开。   他到车位上开车的时候,姜初雪跟了上来。他看着她,看见了她眼里很明显的低落,就笑了笑:“也不是个什么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还想和你一起好好把凶马案破了的呢,本来满怀激情希望的,没想……”她说不下去了,没人懂她心里的那种难过。   这些时间以来,李八斗已远不只是和她并肩战斗的同事,而是那种可以装在心里,分开就会想念,想念起来会感到温暖,和幸福的人。   “那就等我回来吧。”李八斗说,“我相信我还会回来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姜初雪问。   “计划?”李八斗说,“慢慢想吧,也不急。凶马案以来,我还没有歇过,感觉很累了,正好好好休息休息。”   “你装!”姜初雪说,“我还不知道你,给过你的案子没破,永远都会睡不着。”   “看不出来,你很了解我啊。”李八斗笑。   “那当然,我可是有火眼金睛的。”姜初雪说。   “火眼金睛?”李八斗说,“那你是怎么把我看成一个偷窥狂,见我就恶言令色的?”   “还提?”姜初雪瞪着一双大眼睛,“那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我时常怀念呢。”李八斗故意逗她,“长这么大,那可是我第一次看见女孩子洗澡。”   “你!”姜初雪气得直骂,“无耻!”   不过,她并没有真气。要是别人,她说不定直接动上手了。   可这话在李八斗口中说来,她竟觉得心里有些波动。因为她已经很清楚李八斗是什么样的人,那一次她喝醉了,李八斗送她回家,把她安排得好好的,却并没有占她半点便宜。   李八斗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他只是和她开玩笑,这种玩笑没有轻佻,反而使彼此的距离更亲切。   “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吧,好了,有机会再见吧,我得好好地去补个觉了。”李八斗说着,转身上车。   “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啊,我会随时帮你的。”姜初雪说。   李八斗看得见她目光里的真挚,也或许,他懂得这种感情,当那次她见他受委屈,直接挺身而出怼了局长,他似乎就察觉到了她对他的一些不同寻常的关切之情。   但诗佳案不破,凶手不伏法,他是不会走出有一步的。   于他来说,人活这一辈子,要学会给别人,和给自己无愧的交代。   姜初雪目送着那辆车子的缓缓去远,感觉心里有种什么东西在莫名地缺失,变得空落。   其实,她知道两个人还会再见,可是却不能再天天相见,那都是让她难过的理由。 第146章 杀气   还是上午的十点,阳光慵懒地从远山而来,阎老三搭着椅子在自己的小院门口,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某样东西,又像是在回忆过去。   自从他的狗被杀之后,他的生活似乎一下子被打乱了,他不需要每天喂它吃新鲜的骨头,也似乎不用每天都杀猪,卖肉。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菜市场卖肉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迅速地拿出电话,确实是黎东南打来的,当即接了电话。   “还有肉吗,给我送点过来吧。”黎东南说。   “有的。”阎老三忙问,“黎总你要多少?”   “两三斤就行了吧,要半肥半廋的,五花肉。”黎东南说。   “行,一会就给你送来。”阎老三说。   挂断电话,阎老三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把椅子提进了院里,随即开着他的面包车出门。   四十分钟后,他带着从菜市场买的几斤肉赶到黎东南的公司。   “你还真带肉来吗?”黎东南说,“我不过是怕万一电话被监听,找个理由喊你来。”   “做戏嘛,当然得做认真点。”阎老三说。   “倒也没什么。”黎东南说,“反正,那个李八斗早就知道了我们非同寻常的关系,只要他拿不到证据,他又能怎样呢?”   “放心吧,他永远都不可能拿得到我的证据。”阎老三说,“他始终嫩了点。”   “是的,我也认为,他没什么机会了。”黎东南说。   “已经有结果了吗?”阎老三问。   黎东南说:“结果不是很理想,只是停职,不是开除。警方还是想护着他,毕竟他还是有些破案才能的,我也不能太过坚持不给警方面子。”   “那也无所谓。”阎老三说,“官方手段,不过是给他点教训,彻底了结他,还得让我来才行。”   “我就是喊你过来说,不要急于动手。”黎东南说,“我们这才用视频让他停职,他接着就被干掉,我们的嫌疑会很大,等这事过去一阵了,再好好合计吧。”   阎老三说:“没什么关系,我不会给警方留下证据。”   黎东南说:“这事不能求急,再说,让他多活几天,也不影响我们,何必呢,多花点时间谋划,不是更好吗?”   “行,那就多过几天再说吧。”阎老三还是同意了。   按照他内心的想法,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李八斗给干掉,想起之前李八斗一次又一次触动他内心的杀机,他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得把李八斗弄死才甘心的。   “对了,还有,杀你狗和杀了哑巴丢你门口的人找到了。”黎东南说。   “是吗?”阎老三脸色一颤,眼神里一股锋芒毕露,“是谁?”   “叫夏长生,是夏东海的弟弟。”黎东南说。   “夏东海的弟弟?”阎老三不解,“他干嘛要针对我?”   黎东南当即便说了,因为他形迹可疑地出现在夏东海别墅,夏长生因此怀疑和留意上他,杀哑巴的事他没有承认,但算是默认。   狗是他杀的,是因为他要进院子找线索,狗看着院子,不杀了狗就进不去。   “这狗东西,老子要剁了他!”阎老三眼神里射出一股骇人的光芒。   “你先别乱来。”黎东南说,“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把那个真正操控凶马的凶手找出来。”   阎老三说:“我说过,谁杀了我的狗,我就会让他死得很惨。”   “我不会阻止你杀他,但不是现在。”黎东南说,“何况,他现在还捏着我的软肋。”   “捏着你的软肋?”阎老三问,“什么软肋?”   黎东南说:“吴国晋在被杀之前,留下了一个U盘,就是一些关于我找人帮他和夏东海平事之类的证据吧,这个U盘就在夏长生手里,现在如果我们动他,他出事了,U盘就会给警方。所以,这件事也得慢慢来,从长计议。”   “杀了他,他不就没法把U盘给警方了吗?”阎老三说。   黎东南说:“他没有把U盘带着,而是作了另外的安排。虽然他说的也不能全信,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万一呢?”   “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好像有些本事?”阎老三说。   黎东南说:“应该是受过职业训练的,雇佣兵或者杀手之类的吧,确实有本事,跟十八都有得一拼。”   阎老三咬牙:“管他什么本事,我都能把他当只小鸡捏死!”   “不急。”黎东南说,“只要他不是操控凶马的凶手,对我们就不会有威胁,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外干什么,但他应该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   “为什么?”阎老三问。   黎东南说:“很简单啊,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夏东海的案子,并没有去找警方问情况要线索,就说明他是不喜欢和警方打交道,甚至也怕警方的。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他玩。”   “行,等老板你发话吧。”阎老三说,“不管是李八斗,还是这个夏长生,只要老板一句话,我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捏死他们!”   黎东南说:“你也别只惦记着这两个人,忘了那个真正的对手,他才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   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但我知道他还会对我动手。所以,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或者我们死!”   阎老三点头:“我会多留意那些形迹可疑有身手的人。”   “可以,有情况就直接来我公司谈。”黎东南说,“反正,我们的关系也无法隐瞒了,但我们永远都只是买肉的关系,警方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   阎老三应声去了。   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爽。   他本想借视频撤了李八斗的职,他接着就可以弄死他,没想黎东南让他先别轻举妄动,他对李八斗的仇恨已经憋很久了,憋得很难受了,尤其是昨天李八斗对他那一番拳打脚踢的时候,他数次忍无可忍又忍住。   心里的这股杀气不发泄出来,他是舒服不了的。   可他答应了黎东南,暂时不杀李八斗,还是得守信,以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杀人的这股情绪也得发泄才行,该杀谁呢? 第147章 杀猪匠的故事   突然,阎老三的眼睛一亮。   他想起了一个人。   夏天……   他当即拿出手机,换上了另一张卡。   那另一张卡,是他对夏天说,如果夏天想知道他的故事,就另外帮他买一张卡,以便联系。   “喂,阎叔。”夏天突然接到阎老三的电话,还很兴奋。   因为从她给阎老三买了号码之后,就一直在等阎老三的电话。   可阎老三说了,等他想讲自己的故事时,会主动联系她,如果他不想讲的时候她也别问,问了也没用。   阎老三的奇怪,让她有更多地期待。如今接到阎老三的电话,真是开心得不行。   “你现在有时间吧?”阎老三开门见山。   “有,有有有。”夏天连声说。   阎老三问:“下午一点半在石笋山旁边的蛤蟆丘顶见,怎么样?”   “下午一点半,在蛤蟆丘顶?”夏天问,“为什么去那?”   阎老三说:“环境还好吧,安静,没人打扰,我经常一个人在那里思考人生。”   “可是,下午一点半,太阳很大,很热的吧?”夏天说。   “没事,你要觉得天热,就自己在家睡觉吧。”阎老三说。   “不不不,我不怕热。”夏天忙说,“那就这样,下午一点半,我在那里等阎叔你,不见不散。”   “行,到时见吧。”阎老三说着,挂了电话。   电话之后,阎老三看了下时间,上午十一点,就先开车回了家,先把监控的摄像头改变了监控位置,使其无法监控到小院和门前道路,然后从屋里面拿出了麻袋,以及锄头之类的东西放到面包车上,还从屋里拿了一块车牌换上,随即开车前往蛤蟆丘。   蛤蟆丘就在石笋山的旁边,其实是山,因为山不高,被当地人称为“丘”,因石笋山被开发,周围都被打造成旅游景点,蛤蟆丘也被顺着开发了下。   只不过石笋山游人如织,蛤蟆丘却相对冷清,因为它没有石笋山的奇。   而且,蛤蟆丘被开发得少,没有其他旅游配套设施,很不方便,从不售票就可见,是个并不被人喜欢的地方。   本来,从阎老三的家到蛤蟆丘,是要过石笋镇的。但阎老三选了另外一条比较绕一些的村路,因为村路没有监控探头。   而且,他似乎对蛤蟆丘格外熟悉,直接把车开到了蛤蟆丘的背面。   蛤蟆丘的两面迥然不同。   正面修有爬山的路,铺了些石板,还安装了路灯,坡度相对平缓。而背面却有许多悬崖峭壁,荆棘丛林,是没有路上去的。   阎老三将车停在了离蛤蟆丘至少几百米外的一处路边,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商品促销海报之类的东西贴在了车身上,再从车上拿下了麻袋,绳子和锄头,将锄头放进了麻袋,往蛤蟆丘的背面而来。   进得山林,他用绳子将锄头绑在身上,再戴上一双手套,开始往山上攀爬。   上面虽然有很多陡峭甚至凶险的石壁,可一点都难不倒他,他就像是猴子一样灵敏,手脚并用,没两下就爬上去了。   此时近中午,太阳很大,虽然多数地方被树荫挡住,可阎老三还是很热,满脸大汗淋漓,但爬起来的速度也是很快,大约十来分钟,就已经可见山顶。   山顶下几十米的地方,有一片斜坡的荒地,不大规则的算起来,起码有两三百平,有些地方的草已经齐人腰,有些地方的草只及脚踝。   阎老三爬到那片荒地上停了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抬起头来,透过一片林荫,山顶似乎可见。   他把麻袋放下,从里面取出了锄头,然后在一棵树下挖了起来。   挖了大约十来分钟,那个渐渐成型的坑下竟露出了一截骨头来,随着泥土被刨开,更多的骨头露了出来,有手骨,股骨,还有头骨……   根本没法数得清那下面有多少的骨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里面绝不只一个人的尸骨,而是,很多个人的!   阎老三看着那些还散发着某种异味的骨头,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将绳子放进麻袋,拿着麻袋往山顶上爬去。   夏天还没来。   山顶上有个亭子,但没人。   正是中午的时候,虽是深秋,却如回光返照的太阳,仍是火辣得厉害,阎老三爬到上面,又抹了把汗水,从身上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正午一点。   他和夏天约的时间是一点半,料想夏天应该快到了,于是就把麻袋放在了亭子边的石椅上垫着坐下,再从兜里拿出一块槟榔嚼了起来。   只过得十来分钟,夏天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一眼看见阎老三坐在那里,还颇感意外地喊:“怎么,阎叔你这么早就到了哇。”   阎老三说:“我反正没事,就来早点呗。”   “我还以为你事多,会来得比较晚呢,不然我也会早点来了。”   夏天说着,往这边走来,在阎老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抹了把汗水说,“好热。”   阎老三说:“秋天快完了,很快就不热了。”   “是的,这几天是秋老虎,一场雨就凉快下来了。”夏天说。   “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阎老三问。   “都可以啊。”夏天说,“只要是阎叔你的故事,当然得听起来比较传神一点的,你那么厉害,肯定会有些传神的经历,是吧?”   “还行吧。”阎老三说,“那我就跟你讲一下我的过去吧,虽然这些过去我从没对人说过,但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对你说说吧。”   “好啊好啊,谢谢阎叔。”夏天雀跃。   于是,阎老三就开始讲他的故事。 第148章 背叛   很早的时候,他当了兵,因为刻苦,能力出众,后来被选进一支神秘部队,执行一些神秘任务。   所谓神秘任务,就是你会忘记本来的自己是谁,变身成任务赋予你的角色,可能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可以是一个毒贩,一个商人,或一个囚犯。   这也就意味着,他过的并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可那时他却有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是同学时相恋,她本来等着他,指望他当兵回去之后就结婚,没想眼看等到头,他却进了秘密部队,因为特殊的训练和任务,他和她的联系都受到了许多限制,而更大的问题在于,由于身份原因,他甚至都无法跟她说他的现状。   不能说他去了秘密部队,不能说他时常处于无法联系状态的原因。   终于在某天,她和他提出分手。   他没有答应。   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彼此的初恋,也是彼此爱的全部,他接受不了那种失去,他也愿意相信,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应该经得起等待,受得了委屈。   而意识到这种危机,也能理解她的感受后,他就尽可能出色地完成任务,然后请假回去见她。   两个人的感情又渐好了起来,虽然他给不了她结婚的最终答案,可女孩子嘛,哄哄就好。   然而,两个人之间还是出现了危机。   在一次重大任务中,由于情报泄露,他身陷险境,拼着一条命杀出血路,却受了重伤,其他的伤倒还好,但脸上的一刀差点把头都劈去一半,他虽然最终还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可这张脸却毁了,再也不是他。   伤好后,他回去见了她。   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她对他表面的关心背后,似乎有了某种嫌弃,之前他每一次回去,她都会跟他一起睡觉,两个人软玉温香,聊天整夜只觉时间短。可那一次,吃过晚饭后,她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第二天,还说自己不舒服,在家里躺着,没有赴他的约。   而他又刚好接到部队的电话,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后来,他每次打电话给她,她都不像从前,和他聊不完的话,总是敷衍着,他更加地确定,她对他这丑陋的脸介意了。   可这是他无力改变的。   他想放手,可舍不得,他在这段感情里寄予了太多的期望。   而某天,他竟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看见她和一个男人从酒店出来,两人还牵着手,逗着乐……   一瞬间,如五雷轰顶。   他打电话给她,打了很多遍才接,态度很敷衍,说她现在一家店里帮人卖衣服,很忙,没时间和他多说,他问她是不是有男人了,她没有承认。   挂掉电话之后,他还是选择相信朋友的,于是请了假,悄悄回去看个究竟。   结果,很轻易地就在酒店里将她和那个男的抓了现场。男的还冲过来跟他动手,他愤怒地揍那男的,没想她过来推他,护着那男的。   那男的被打伤住院,酒店报了警,没想在警方那里,她还是护着那男的,说早就和他分手了,是他一直在纠缠不清,警方打算以故意伤人罪拘捕他,不过听说他在部队服役后,就联系了他的部队,被部队的人接了回去。   鉴于对方伤得不是很重,而且他过往立下的功劳很多,只是给他一个月的禁闭反省,记过处分。   在禁闭的那一个月里,他并没有反省,而是越想越恨。   曾经,两个人也海誓山盟,情深似海,没想,却因为他毁去容貌,她就变了心,冷落他,背叛他,还污蔑他,而维护别的男人。   那时候,他的心里竟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要亲手杀了这个他曾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女人!   关完禁闭,他就向部队提出了退役。理由是他无法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也无法再好好地去完成任务,为避免在任务里出现问题,他选择放弃那些他宣誓的东西,将一切归零,做回普通人。   部队领导反复劝过他,他很坚持,还对他做过一些心理测试,证实他的心理确实存在一定问题,领导终于同意了他。   为了使谋杀不露痕迹,他并没有回去之后就杀了她,如果回去之后就杀了她,肯定会有很多人怀疑他。   所以,他打算多过些时间再说。而就在那段等待谋杀的时间里,其实他有想过毕竟相爱一场,想放过她。   可是,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幸福甜蜜,以及见到他时的那种厌恶,嗤之以鼻,让两个人的过去完全荡然无存,他也终下定决心,让她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他要亲手送她去永不翻身的黑暗地狱。   就在第二年的某个春天,花开正好,阳光暖人,他把她葬在了两个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第149章 香消玉殒   “什么,你真的把她杀了?”夏天惊得张大了嘴巴,神情也同时有些紧张不安,坐着的身子也不禁往外移了移。   “别怕。”阎老三却是难得地笑了笑,“故事还没讲完呢?还想知道后面吗?”   “嗯嗯。”虽然害怕,不过夏天还是觉得,后面应该有些反转,不然阎老三不会把杀人的事告诉她,谁会傻到跟别人说自己杀了人呢?   或许是吓她的,或许他已经坐过牢了?   总之,后面的故事充满了更大的悬念。   阎老三又继续说:“杀了她之后,我很痛苦。谁愿意亲手杀掉自己爱过的人呢?我曾那样地心疼她,说想要保护她一辈子,谁伤害她我都会跟谁拼命的。   所以,在杀死她的时候,我感觉也是在杀死我自己,那刺进她身上的每一刀,也都刺进了我自己的身体。   那天之后,我活得比从前更绝望,觉得人生没什么意义了。这也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的,我一生的幸福与希冀,竟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那后来的某天,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伟大的念头,我虽被毁了,却要阻止更多的男人被毁。   于是,我就在这世界寻找那些看起来天真烂漫和漂亮的女孩子,在她们还来不及祸害男人之前,杀了她们。   因为,越是看起来天真的女人,越是让男人掏心挖肺的相信,越是漂亮迷人的女人,越是让男人奋不顾身。”   “啊?阎叔,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夏天已吓得站起身来,一副要逃跑的架势,在某个瞬间,她似乎看见了阎老三眼里有种可怕的东西。   “我怎么会跟你说谎呢?”阎老三说,“所以,我才会把你喊到这里来,跟你讲故事啊……”   边说着,他已缓缓地站起身来。   “啊,救……”   夏天惊慌地边喊着转身想跑,却连“救命”两个字都没喊得完,她的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了。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从后面抵住她的头颅,两只手夹紧,用力一扭,只听得脖子一声脆响。   远方金灿灿的阳光在她眼里迅速沦为了黑暗。   “都已经进了屠宰场的猪,还能跑得掉吗?”   阎老三说着,抬起眼看了眼四下,只有静默的石头与树,没有人。   这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   秋老虎的天气,正午的时候是没什么人出来玩的,尤其是山顶这种地方。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旁边的石笋山上都会有监控,而这蛤蟆丘是没有监控的。   因为来蛤蟆丘的景点比较普通,没有得到大力开发,受游人的欢迎度很低,开发商并不想在这样的景点上花钱,做个简单的陪衬就够了。   所以,阎老三才能平平静静地对夏天讲完故事,然后再杀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看了眼倒在地上夏天的尸体,将其先塞进了麻袋,再用一根细绳子将麻袋口捆好,提着到了蛤蟆丘他爬上来的方向,直接将麻袋丢了下去。   再检查了下现场,有一些灰尘上凸显出来的脚印,他就折了些树枝丫,合成扫帚一样,在地上乱扫了一通,随即跟着后方的悬崖下去了。   到下面的荒草坪后,他开始从小腿上抽出了刀子来,将夏天的尸身肢解成许多块,然后放进了那个早刨开的有许多骨头的坑里,把麻袋放在上面,点燃火烧成了灰烬,然后挖土掩上,再折了些树枝丫铺在上面作为掩饰,完全看不出这里有杀过人的痕迹,就连那把带血的刀子,也被阎老三用树枝丫和泥土擦拭去了血迹,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明亮和锋利。   收拾好这一切,阎老三带着锄头和刀子下山。   山下还和之前一样的宁静。   此时下午三点多,太阳还烈,很多人都还在家里歇凉没有出门,并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里,一条年轻的生命被毁得体无完肤。   在车子边,阎老三又想起什么,从手机里取出了那张夏天帮他买的手机卡,也点火给烧掉了,重新换上了自己的手机卡,随即开车回到自己的小院,继续处理剩下的痕迹,用水将锄头冲洗了许多遍,将刀子用硫酸腐蚀清洗,以确保不留任何痕迹,连他穿过的鞋,戴过的手套,都烧掉了,再用水把灰冲掉。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搬出了他的那把旧得不像样的木椅子,安静地坐在小院门口,他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过程,觉得特别享受,惬意,那种感觉,比杀猪更刺激,因为猪是不会害人的,但那种漂亮的女人会。   他在为这世间除害。   不知道下一个他将要杀掉的人又是谁呢?   他想起了李八斗。   那是比任何人都更让他想杀掉的人,一个只要他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的人。 第150章 唐白出现   李八斗的这几天都过得很低迷。   本来,当年诗佳被害,他的人生经历了漫长黑暗与痛苦的煎熬,他的内心已经变得很强大,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还是太大,而且措手不及。   这世上有许多徇私枉法的人落马,但他从来秉公办案,维护法律尊严,没想到这样的自己竟会有被停职的一天,这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而更重要的是,他输给了一个罪犯,一个极有可能就是残忍杀害了诗佳的罪犯,在他输得如此狼狈的时候,那个混蛋却正得意着,拍手称快。   他回到家里,陪着老爸喝了几天的二锅头买醉。   老爸老妈都看出了他的一些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并没有说自己被停职的事,只是说这一阵办案太累,身体吃不消,特地请了几天假休息。   但买醉根本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痛苦,无论他是不是警察,他都不能让诗佳白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这是他在诗佳的坟前发过誓的,会穷毕生之力找出凶手,替她报仇雪恨。   他冲动地想过,用以暴制暴的方式,直接杀了阎老三。因为从现有迹象看,其变态性格,其作案本事,包括其年龄,现在四十左右,当年将近三十,是能够吻合的。所以,阎老三就是当年的那个变态无疑。   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一个法律在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执法者,如何能去做出杀人的举动,接受法律的审判?   何况,阎老三那种擅长暴力的人,对付他的时候,也是用的脑子。   所以,他也得用脑子来赢这一场仗。   更重要的,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来证明阎老三就是当年诗佳案的凶手,要万一阎老三虽是变态,却不是诗佳案的变态呢?岂不是放过了真凶?   还有,这一次的事,黎东南是有份的,这个戴着面具的伪善者,也必须被送上审判台!   李八斗开始冷静下来,计划着反击,让黎东南和阎老三等一干人都伏法。   他想起了一个人,赵飞虎。   黎东南的打手负责人,吴国晋曾说过,黎东南帮人平事主要有两种手段,一种是安排高手在背后不露痕迹地解决对手,一种则是喊赵飞虎带上百把几十人找上门去威胁对方。   那么,这个赵飞虎身上,肯定有很多黎东南的秘密,可以从他身上打下缺口。   反正,他现在也没别的事做,他只需要盯着赵飞虎,找出他的罪证,再让警方介入,就有机会拿下黎东南和阎老三之流了。   李八斗了解了些赵飞虎的资料,明的在白山开了一家保安公司,为各大物业提供保安,而这其中大部分的保安,明的是保安,其实是打手。   比起服务物业来说,他们的岗位更多的是在KTV,酒吧及夜总会等娱乐场所。   所以,除了看似合法的经营着保安公司外,赵飞虎背地里还干着许多违法的勾当,包括开设赌场,放高利,以及贩毒。   李八斗开始了不分白天晚上跟踪赵飞虎的日子。   然而,情况却并不大理想。   赵飞虎每天的生活都只是喝喝茶打打牌,或者唱唱歌,然后背着他老婆和别的妖艳女人在外睡觉。   贩毒之类的事,他都不会去亲自参与,大概是有人固定多久报账和分钱给他。   帮人平事之类,也都不见他的影子,想当然混到他这个层次,能惊动他的事已经很少了,一年都难得两次,大多数都是一些手下在打来打去。   不过李八斗还是坚持着,他知道赵飞虎这种人,不可能一直在局外,只要盯得紧,肯定能抓到他的把柄。   赵飞虎每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他都全部记录下来,然后再进行分析。   而让李八斗大感意外的是,在他跟踪赵飞虎的第四天上,他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唐白。   当时时间是中午一点,李八斗把车停在赵飞虎别墅外的一处绿化带后面,这处别墅是赵飞虎的一处金屋藏娇之处,李八斗跟踪了赵飞虎四天,这四天里赵飞虎分别带了两个不同的女人到这里,其中有一天回了他公开的和老婆住的房子。   按照赵飞虎的生活习惯,通常都是晚上玩到凌晨一两点才回别墅睡觉,第二天中午才会起床,所以李八斗就在别墅外面等着赵飞虎起床,然后进行新一天的跟踪。   没想,他在车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盯着赵飞虎别墅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辆骑过来的电驴儿。   他本没在意那辆电驴儿,但电驴儿却在别墅的侧边停下了,由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骑着电驴儿的人停在那里,看着别墅,因为李八斗的位置在那人的身后侧,隔着也有些距离,他没法看清那人是谁,不过他还是隐隐地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   或者说,他对那辆电驴儿都有些熟悉。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但并不确定,于是就拿出手机,拍了照片下来。   那人看了别墅一两分钟后,就直接原地调转车头了,这时候李八斗看清了他的脸,的确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熟悉的人。   唐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靠近石笋镇边缘的地方了,本来是一个村子,但有些富人就把某些村民原来的房子买了,改建成别墅,觉得环境好,空气好,而且宽敞。   这个时间点,唐白应该在书店上班的,他来这里干什么?为何停下电驴儿看着赵飞虎的别墅?然后又转身离开?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唐白跟踪夏东海之事,监控所见,他跟在夏东海的车子后面,看着夏东海的车子进了别墅,他则停下来,也是在夏东海进屋之后,他调转了电驴儿,转身离开了。   唐白是冲着赵飞虎来的吗?   可是,他知道这是赵飞虎的别墅吗?   这可是赵飞虎的私密之地,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李八斗辗转打听了一些关于赵飞虎的资料,都不曾知道他这里有一处别墅,还是通过跟踪赵飞虎才知道的这里,而赵飞虎本来的房子则在白山县城。   那么,唐白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是赵飞虎的别墅?   而且,李八斗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先入为主的怀疑误区,他是假设了唐白动机不纯做的怀疑,但这个假设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唐白跟赵飞虎有关系。   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吗?   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一直本本分分的书店职员跟一个心狠手辣的江湖大哥能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第151章 悬案   李八斗觉得,可能还是自己想多了,只是作为一个刑警的本能,加上之前的那些事,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而已,唐白不可能是为犯案来做某些准备。   凶马之案,他确实有疑点,但完全没有作案动机和必被的作案条件。   哎,都已经被停职了,还瞎操心这些干什么呢?   李八斗不由得自嘲。   姜初雪跟他说,一个省城的刑侦专家已经过来接管了凶马连环杀人案,重新进行了彻头彻尾的调查,包括对唐白的调查,黎东南和阎老三的调查,被害人关系网的调查,民间的走访调查,结果却仍然是一个谜。   唐白被排除了,黎东南和阎老三也被排除了,也没有新的可疑人物进入视线,希望就像大海捞针的渺茫,那个在警界有“火眼金睛”之称的专家,说这是他从警三十年来,遇到过最离奇的案子,并坦言这个案子极有可能成为悬案。   会成为悬案吗?   李八斗的心里也在这样问。   不只是现在,就算是他在专案组的时候,也这么地自问过无数次。   身为一名侦办过多宗重案大案的刑警,他的信念是绝不让任何一件案子成为悬案,在过往接受的案件历史上,他也确实如此地做到了,可这件事,他确实感到了迷茫。   有好几次,他看见了一些疑点和线索,以为看见了希望,哪知走到尽头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走对方向。   没有任何一个案子是天衣无缝的,但凡人所为,总有痕迹,因为心思再缜密,总有缝隙。   破不了案,是因为没有发现真正的细节。那么,他到底是忽略了什么细节呢?   李八斗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一看,是姜初雪打来的,当即便接了。   “我想到了一个可以用来对付阎老三的最佳人选!”姜初雪的话语里透着几丝兴奋。   “谁啊?”李八斗也心中一动。   不可否认,相对于他跟踪赵飞虎,想扳倒黎东南,其实他最想拿下的人,还是阎老三,不只是最近他与阎老三之间的那些冲突,更因为阎老三极有可能就是那块在他心里压了十多年的石头!   他不想让这块石头一直压在心里。   “夏天。”姜初雪说,“就是那个和唐白挺熟的女记者,我觉得她的形象,应该符合变态狩猎特征。”   “好像也是。”经姜初雪这么一说,李八斗似乎也这么觉得了,他还想得起,之前夏天在夏东海别墅录制节目时,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从侧面看去,竟突然地觉得夏天身上有些诗佳的影子。   阳光,活泼,漂亮,身上有一种特别纯净的气质。   他再与姜初雪作了下对比,虽然姜初雪看起来比较高冷,但两人之间还是有共同特质的,就是漂亮,和那种纯净。   “所以,我觉得用夏天接近阎老三,一定能引他上钩。”姜初雪说,“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来说服她帮助我们。毕竟,如果告诉她真相,她会害怕,未必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冒险。一般女孩对这种变态,肯定会很害怕,避之不及的。”   “我觉得她会同意。”李八斗颇有把握地说。   “为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我和她聊过一些天,知道她的性格,她是一个挺有理想和勇气的女孩子,所以她才选择做一名法制新闻记者,就是想为人们讲一些这个社会关于黑暗的真相,尽管她知道这会接触到一些可怕的东西,遇到一些危险,但她并无畏惧。”   “这么说的话就没问题了,你可以和她谈谈,然后我们制定一个方案,看具体如何实施。”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行,我跟她联系一下。”   挂断电话,李八斗又仔细想了想,本来,这种针对疑犯进行布局的行为,在法律上称为“引诱犯罪”,是不允许的,但现在他被停职了,他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来验证罪犯,不影响什么,虽然这对夏天可能有些冒险,但他会考虑好细节,尽全力保障到她的安全。   李八斗在手机上找出了夏天的号码,拨打了出去。   然而,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客服那礼貌而抱歉的声音,他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或不方便接听电话。   这种情况通常属于非正常关机,或是手机没有信号,白山县山多,甚至很多地下车库,电梯等都存在没有信号的情况,李八斗也并未多想,他只是继续盯着赵飞虎的住处。   大约两点半的样子,赵飞虎揽着一个性感妖艳女子的腰,边打着电话边上了车,开始出门,李八斗则悄然跟在后面。   跟过去的时候,李八斗又觉得大概没什么收获,因为赵飞虎去的地方,仍然是一处地下赌场,赌场外有好几道眼线,没有里面的人带路根本进不去,李八斗只能在外面蹲守,这种蹲守的意义并不大,因为赵飞虎就只是来赌赌钱,他就算能进得去,抓到他赌钱的证据也没什么用,像赵飞虎这种角色,通常是用筹码赌,把筹码的面值说小点,抓到了也就是个罚款而已。   李八斗还是在外面蹲守着,他想在某些细节里找机会,譬如赌场会突发一些事,赵飞虎会突然去见某个人之类。   大约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李八斗又想起了夏天来,给她打电话,结果还是无法接通,李八斗仍没有多想,又过了两个小时,到五点了,他又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是,他就开始有些疑问了。   电话这么长的时间无法接通,夏天在电梯和地下车库的可能性基本上排除了,那么她是在缺少信号的山里?   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夏天的家就是石笋镇上的,就住在夏东海别墅的斜对面,并不在乡下。   即便她有什么事去乡下,但在白山县有人居住的地方,电话都是可以打通的,除非是某些山里密林,可夏天要到什么地方的密林去几个小时电话都无法接通呢?   不知道为什么,李八斗有种隐隐地感觉,夏天电话无法接通的背后有蹊跷,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毕竟,最近的白山确实不太平。 第152章 调查   李八斗想起唐白和夏天熟,当即就打了个电话给他,问他最近和夏天有没有什么联系。   唐白说没有,问怎么了。   李八斗说了有点事找她,但从中午到现在,几个小时了电话一直都无法接通,所以就问问他。   唐白说:“我跟她也就见了两次面,都是她路过书店顺道进来,平常并没有电话联系的。”   李八斗说:“行,我再找别人问问吧。”   刚挂掉电话,姜初雪就又打了电话来,说省城那边的公安打了电话来,夏天的同事超过24小时无法联系她,已经由夏天的家人在省城报案,省城那边打了电话到白山,要求这边警方协查。   “看来,她是真的出事了?”李八斗说。   “怎么,你知道什么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打了一下午她的电话,都无法接通,我觉得有些不大正常,刚还在想找她的电视台同事问呢。”   姜初雪说:“她同事说她回白山好多天了,因为是请假回来,也没多问,直到昨天上午有事找她,打电话不通才问她的家人,而她的家人则以为她到省城上班了,说她有好几天都没在家里了。”   “也就是说,她已经有好几天跟朋友和家人都没联系了?”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是的。”   李八斗说:“看来,她确实是出事了,但会出什么事呢?”   姜初雪说:“不知道,不过我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她的通话记录和行踪了,毕竟她是在这边跟踪凶马案的报道,案子现在就由凶马专案组侦办。”   “行,有什么情况跟我说声吧。”李八斗说。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会跟她报道凶马案有关吗?”姜初雪并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   “那应该不会。”李八斗思索着,“我倒是觉得,很可能阎老三已经提前对她下手了。”   “阎老三提前对她下手?”姜初雪问,“有什么依据吗?”   李八斗说:“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过的,在唐白的书店那里,阎老三有见过夏天吗?如果符合他的猎杀对象,也许,他早就注意上她了呢?”   “咦,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有可能哦。”姜初雪说,“我得跟组长反应一下这个情况。”   “可以,有什么情况跟我说声。”李八斗说着,挂了电话。   又思索了一番,看了眼赵飞虎所在的地下赌场,他还是驾车离开了。   夏天之事,也许是拿下阎老三更快更好的突破口,他决定去找唐白聊聊。   因为,他看得出来,唐白喜欢夏天,而唐白和阎老三之间的关系又有些特别。如果这事真是阎老三干的,唐白应该会知道点什么的。   ……   唐白正坐在吧台的位置发着呆。   在接到李八斗的电话之后,他也给夏天打了电话,他觉得这是个和她说话的好机会,哪怕只跟她说几句话,听听她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慰藉。   可是,他也没打通。   她不会真出事了吧?他莫名的担心。毕竟,这个社会,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很容易成为歹徒的目标。   如果,真有人伤害了她,他会杀了那个人的,他心里这么想着,温柔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犹如吃人的野兽般的光芒。   门口的光影一闪,他看见李八斗走进屋来,当即微笑着起身,喊了声:“八斗哥。”   李八斗扫了眼书店:“你这工作还是挺清闲的嘛。”   “是的,主要是对面学校的学生买书,上学和放学时间可能忙点,其他时间,基本上门可罗雀。”唐白突然又想起问,“有联系上夏天吗?”   “应该是出事了。”李八斗说,“她家人说她已经几天没有在家,同事也没见过她,确定失踪,已经报警立案了。”   “已失踪几天了?”唐白的心陡地下沉。   他大概知道,一个女孩子失踪几天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来找你了解点情况。”李八斗说。   “找我了解情况?”唐白有些愕然,“我不是说了嘛,我跟她其实没有联系,仅仅只是她路过书店来和我打了两次招呼,八斗哥你不会又觉得我把她怎么样了吧,难道我在八斗哥心里就是一个什么坏事都会做的人?”   “没有怀疑你。”李八斗说,“我只是觉得,她的失踪跟来你这里可能有某些关联而已。”   “她的失踪跟来我这里有关系?”唐白说,“那不还是怀疑我吗?”   “怎么会呢?”李八斗说,“她来你这里,又不是只跟你接触了。”   “不只跟我接触?”唐白说,“也没跟别的人接触啊?”   “其中有一次,阎老三不是也在吗?”李八斗说。   “阎叔?”唐白说,“是的,夏天有次来的时候他在,可也谈不上接触吧,阎叔以为她是我女朋友,就问了句话而已,然后就走了。”   李八斗说:“当一个罪犯选择作案目标的时候,他不一定需要跟受害人有过多交集,他只需要看见受害人,觉得符合自己的作案条件就行了。”   “阎叔?”唐白说,“他人不错的,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不会是那种不法之徒,他确实有些本事,但从没有主动欺负过别人,他不会伤害夏天的。”   “你以为你了解他?”李八斗说,“越是凶残高明的罪犯,会隐藏越深,在人前不露痕迹。你了解他的那点,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而已。”   “是吗?”唐白问,“难道八斗哥发现了阎叔有什么问题?”   “知道黎东南吗?”李八斗问。   “黎东南?”唐白问,“就是那个白山首富吗?”   李八斗说:“正是。”   “他怎么?”唐白问。   李八斗说:“他表面是个商人,其实脚踩黑白两道,白山很多名号叫得响的人物,其实都受他操控,而阎老三,表面上是个杀猪匠,其实是藏在黎东南身后的杀手,一直秘密地帮他清除对手。”   “还有这样的事?”唐白一脸惊疑,“八斗哥你是掌握到阎叔的罪证,准备抓他了吗?” 第153章 走一步看一步   “没那么容易。”李八斗说,“黎东南一方枭雄,老奸巨猾。阎老三更是在国家秘密部门服役过,做事手段干净利落,不管是他的通话记录,还是形迹,只能判断出他和黎东南的关系非同一般,也从黎东南圈内的人知道一些信息,但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一个那么有本事的人,怎么会愿意做个普普通通的杀猪匠呢?不过,他充当黎东南的杀手,也不会随便杀人吧,夏天跟她又没仇没恨的。”唐白说。   “问题就是,他不只是个杀手,还有更令人发指的角色。”李八斗说。   “更令人发指的角色?”唐白不解,“什么?”   李八斗问:“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做警察吧?”   “嗯。”唐白说,“村里人说,因为很早的时候,八斗哥有个喜欢的女孩被——一个变态杀了,警方一直没有抓到凶手,我那时还小,但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妈还用那事吓唬过我,让我不要在外面乱跑,所以我有些印象,八斗哥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李八斗一字一句地说:“因为,阎老三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个变态凶手!”   “阎叔就是当年那个变态凶手?”唐白一惊,“八斗哥有什么证据吗?”   李八斗当即说了他晚上跟踪阎老三到庙街路,在阎老三车里搜出来的可疑物品,以及阎老三晚上鬼鬼祟祟跟踪姜初雪的事。   他说:“加上夏天的离奇失踪,而她又符合阎老三的目标条件。所以,我怀疑夏天就是遭了他的毒手!”   说这话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其实他的目光却死死地锁住唐白的表情,观察每一个细微的细节。   果然,在那一瞬间,唐白的神情颤了下,有一丝复杂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故作惊奇:“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没事来我这里买书,对我也比较友好,我还觉得他人不错呢,没想他是如此的人面兽心。”   李八斗发现了,唐白故意说得如此平静,但他的身躯却有着不易觉察的极细微的颤抖,那正是他内心里无法掩饰的某种极致的愤怒。   “你仔细想想,那天阎老三在这里,看着夏天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譬如语言,眼神这些?”李八斗问。   唐白摇头:“没有,很正常。”   “你最后一次见夏天是什么时候?”李八斗问。   “最后一次?”唐白想了想,“大约,一个多星期了吧。”   “也是她路过这里,到你书店里来吗?”李八斗问。   “嗯,是的。”唐白说。   “你们大概聊了些什么?”李八斗问。   “聊了些什么?”唐白说,“也没聊什么,我话本来比较少。”   “好吧,如果想起什么打电话给我说。”李八斗说,“我不管你和阎老三有什么样的关系,但他这种手染人命的畜生,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绳之以法!”   唐白点头:“放心吧八斗哥,如果我知道他有什么犯法的事,绝对第一时间跟你说。”   李八斗出了书店。   他觉得接下来应该有好戏看了。   有一点他是几乎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唐白喜欢夏天,而像唐白这种性格内向的男孩子,暗恋一个女孩的话,这种感情会尤其浓烈。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把阎老三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唐白的原因,一是想看下唐白的反应,他如果是个老手,即便内心愤怒,也会尽力掩饰。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他会把自己的愤怒完全释放出来。   他看到的是,唐白在装着平静。   还有,如果唐白真是个隐藏很深的有着某些犯罪经验的老手。   那么,在他知道了自己深深喜欢的女孩被阎老三所杀后,他肯定会采取某些行动。   李八斗这一招一箭双雕之计果然有用。   在他离开之后,唐白的眼里又有了那种骇人的光芒,他有了自己的打算,要去找阎老三。   所以,他才没有把最后一次夏天来这里,因为写书需要素材去找阎老三的事告诉李八斗。   如果李八斗所说不假,他几乎可以肯定,夏天已被阎老三杀害。   六点下班,唐白锁好书店的门,骑着他的电驴儿离开。   只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往阎老三家里来。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电驴儿后面,一直跟着一双眼睛。   在镇上的时候,属于学生放学员工下班时间,车来人往,李八斗又擅长跟踪,唐白也没有想到李八斗出书店后,居然并没有走,而是还在暗中盯他,所以没有察觉。   出镇子后,路上的车少些了,李八斗就把距离拉远了,让唐白的反光镜里看不见车子,甚至回过头来都看不见,李八斗也不怕跟丢,乡下公路基本一条直的出去,有些小岔道也一眼可见。   而且,李八斗主要是看唐白下班回家会做些什么,他会不会趁着晚上出来有所行动?   而让李八斗没有想到的是,唐白竟然不是回自己家,他的电驴儿驶向了另一条岔道,而李八斗很快就想了起来,那条岔道通向阎老三家。   难道唐白这个时候去杀了阎老三吗?   李八斗把车子停在了往阎老三家的最后一个拐弯边上,他知道阎老三喜欢坐在自己的院门口,只要拐过这个弯就能看到。   将车停好后,他步行着从侧边的小道往阎老三家绕来,他心里在想,唐白虽然看起来有些深藏不露的本事,但他肯定不是阎老三的对手。   阎老三可是受过专业防守和攻击训练的,擅长的就是杀人,那时,他该怎么做呢?   显然,唐白到阎老三家里动手的话,阎老三属于自卫,阎老三懂刑侦,随便制造一个现场,证明唐白行凶,使他的性命受到威胁,就可以自卫洗脱杀人罪名。   李八斗如果帮唐白,就极有可能被阎老三诬陷为唐白的帮凶同谋,而他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唐白被阎老三杀死。所以,这个问题很难。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54章 高手锋芒   今天的阎老三并没有坐在小院门口。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但院门是开着的。   唐白直接把电驴儿骑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人。   唐白也没有喊,他人在电驴儿上没下来,眼睛却已将整个院子扫了一圈,看见那块地上历经岁月沉淀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阎老三是杀猪的,这些暗红色想当然是猪血,也不足为奇。不过,唐白还是感觉到这院子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息。   尤其是摆放在墙角的杀猪凳,挂在墙上的撩钩之类,更显得这院子充满了杀气。   他不敢想象,如果夏天被阎老三所害,那是一种如何悲惨的情景。   “唐白?”阎老三突然出现在门口,喊了声。   唐白转过头来,保持着微笑,喊了声“阎叔”。   “有什么事吗?”阎老三问。   “算是吧,一点私事。”唐白从电驴儿上下来。   “什么事?”阎老三问。   “我想问下阎叔,夏天最近找过你吗?”唐白将目光死死地盯在阎老三的脸上。   “夏天?”阎老三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的样子,“夏天是谁?”   唐白说:“就是上次阎叔在我店里看见的那个女孩。”   “哦,她?”阎老三说,“好像到我家来找过我一次,怎么了?”   “我突然联系不到她了,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唐白故意问,“她找阎叔什么事呢?”   阎老三说:“说是要写本什么书,找素材,想让我讲讲我的故事,我一个杀猪的,有什么故事讲呢,就推脱了。”   “什么时候的事?”唐白问。   阎老三说:“大约一个多星期吧,也或者十天?记不清楚了。怎么,你是喜欢她吗?”   “是的,很喜欢。”唐白回答得很肯定。   “不要被女人漂亮的外表给迷惑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还是找个长得平凡点的吧。”阎老三说。   “阎叔你觉得,她是出了什么事呢?”唐白问。   “这个我怎么知道,你如果实在想知道,可以去她家问问吧。”阎老三说。   “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我是觉得阎叔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见多识广,所以想找你帮忙拿个主意。”唐白问,“阎叔觉得,她会不会是被人给杀了呢?”   “被人杀了?”阎老三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唐白说:“你想啊,如果是出别的什么事,不至于电话一直不通,既然电话一直不通,说明她可能已经遇难了。   如果是车祸或者其他方式遇难,那也早有遇难的消息传出来,电视报纸新闻也会报道,可这些消息都没有,说明还没人知道她的遇难,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杀害了,连尸体都找不着的那种,是吧?”   阎老三的脸皮颤动了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万一是她的电话丢了,或被人偷了,关机了呢?”   唐白说:“电话号码都是存在手机卡上,如果是她的电话丢了,或被人偷了,她为了不与人失联,肯定会立马买新手机,然后去补回号码的。”   “嗯,有道理。”阎老三说,“看不出来,你的逻辑推理不错啊。”   “那么,是阎叔你杀了她吗?”唐白突然问。   阎老三的脸皮颤了下,眼神也陡地变得锋利:“我杀了她?我为什么杀她?”   唐白却仍是不慌不忙地说:“因为,在这巴掌大的石笋镇上,我想不出第二个杀了人还可以把尸体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人。”   “你怎么就认为她被杀了,尸体还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了?”阎老三问。   唐白说:“很简单啊,如果只是简单的谋杀,尸体被随便丢弃,那也肯定早被人发现了。而至今没有消息通告,那就说明抛尸地点很隐秘,而且被处理了痕迹,这不属于新手的激情杀人,而是一个有经验的老手,有着一定的预谋才可以做到,是吧阎叔?”   “有道理。”阎老三问,“那你告诉我,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呢?”   “这个?”唐白说,“在无数的杀人案件中,有为仇怨所杀的,也有些跟仇怨无关,为了财,为了色,或为了自己的一些变态心理,理由有很多,阎叔是哪一种,应该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是吧?”   “你这是认定是我杀的了?”阎老三的脸更黑了。   “那你说是,还是不是?”唐白问。   “如果我说是,你想怎样呢?”阎老三那锋利的目光逼视着他问。 第155章 察觉   “如果是的话?”唐白对视着阎老三锋利的目光,突然笑了笑,“我说我会报警,你会杀我灭口吗?”   “杀你灭口?”阎老三也笑起来,“干嘛杀你灭口,我又没干过,灭什么口。唐白,不要那么天真了,我知道你从小被人欺负,人生坎坷,活着不容易,你不是英雄,就不要逞英雄,你这是傻啊。   幸好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如果是的话,你这样来找我,你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是的,人年轻的时候,看重一份爱情,觉得自己就是英雄,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去死。   可实际上,你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心里怎么对你,值不值得你为她去死。你好像还有个妈吧,她对你多好啊,多为她想想吧。”   “嗯,阎叔说得是。”唐白说,“其实我也没想别的,就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已,就算真是阎叔杀了她,我也未必会报警的,正如阎叔说的,我从小受人欺负,人生坎坷,我不会给自己找无所谓的麻烦。”   “这是对的。”阎老三说,“虽然我也看得出你是有些本事的,可这个世界之大,藏龙卧虎,你永远不会知道还有多少更强大可怕的人,不要那么莽撞。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莽撞了,就没了。”   “嗯,阎叔说得是,那我先走了。”唐白说着转身,转过身时,他的脸上有了浓烈的杀气,因为他从一些细节的反应里基本可以肯定李八斗所说,是阎老三杀了夏天。   但他今天来,不是为了动手,只是为了证实。   他骑着电驴儿离开了。   李八斗心里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他以为唐白会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和阎老三动手的。   可事实上,唐白比他想象的老练,在看起来温和的态度里,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却是暗藏玄机地试探。   直到他转身的时候,李八斗才终于看见藏在他心底深处的另一副脸孔。   此时李八斗的心里又冒出了另一个声音,唐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凶马案是他所为吗?   虽然,李八斗并未找出他的作案动机以及作案条件,尤其是他的生活里没有那匹充当了凶案主角的马,但他身上出现的越来越多的疑点,尤其是今天他在阎老三面前的表现,又让李八斗觉得,他似乎具备了凶马案的某些可能。   见唐白骑车离开,李八斗也打算撤退了。   可在他又绕着从屋后的竹林离开时。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垒起来的土堆,作为从小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李八斗看见那个土堆时,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个坟堆。   坟堆,就是农村死人之后,有些人家比较贫穷,买不起水泥,请不起工匠,就自己挖个坑把死人葬下,再垒起一堆土来。   有些人会尽可能地用石头把土围住,有些则只用土,垒个堆就了事。   李八斗看那土堆,泥土的成色还比较新,说明土堆的形成还不久。   而且,土堆没有一般的坟堆那么大。显然,这里面埋葬的并非死人。   阎老三一个人居住已久,没有亲人下葬,有亲人下葬也不至于葬成这样。   那么他杀的人,就更不可能了,要是他杀的人,肯定会不动声色地掩埋掉,不会垒个堆起来引人注意。那么,这土堆里埋的是什么呢?   李八斗突然想了起来,阎老三的狗不见了。   难道这里面埋的就是阎老三的狗?   这种可能性很大。   李八斗当初就觉得阎老三说狗丢了有蹊跷,只是他专注于凶马案,对一条狗也没有过多在意,没想阎老三的狗竟然是死了。   那么,更大的疑问是,阎老三的狗怎么会死呢?   那可不是一条一般的狗,而是久经训练,令一般人都望而生畏的狗,它平日里也是整天都守在阎老三的院子里,不会到远地方去,不至于被人猎杀。   而这条整天呆在院子里久经训练的狗,又有阎老三在十里八村的威名,谁会,或者说谁又敢跑他院子里来杀他的狗呢?   看来,这里面有门道,至于有什么门道,得看了才知道。   李八斗没法在这里挖开来看,他现在的情况,做这事不方便,得警方来做才行。   那边的唐白带着一腔杀机离开。   然而,就在转过弯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瞄到了停在侧道上的一辆车子。   之所以他对那辆车子有想法,因为那不是一条公路,而是往山上去的小道,车轮都压在了道路边上的荒草里了,因此显得这辆车子停得可疑,而待他仔细一看时,马上就看到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李八斗的车子!   他被跟踪了?   他看了眼身后,虽然没有看见什么,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李八斗下午五点多才去找过他,现在车子就鬼鬼祟祟地停在这里,肯定是跟踪了他。   果然是有些本事的,竟然跟踪到他都没有察觉。   “这世上有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人你不去抓,为什么非要盯着我呢?这对我们彼此都会很不好的。”   唐白喃喃自语了句,骑车离开了。 第156章 信任和愿意   李八斗在离开阎老三的院子后,拿出手机准备给姜初雪打电话,才准备把手指点到她的名字上,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正是她的名字。   “喂。”李八斗接电话应了声。   “在干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现在这种情况,还能干什么,理所当然,无所事事了。”   “一起吃晚饭吧。”姜初雪说。   “都快七点了,你还没吃晚饭?”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才刚开完会,我猜你也还没吃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还没吃?”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因为我觉得,你虽然没上班了,但会比上班还忙。毕竟,我见过你躲在车里吃泡面。”   “行,你说地方吧。”李八斗说。   在他停职的这几天来,姜初雪总是比平常更密切地联系他,通话,或是约他吃饭,喝咖啡之类,虽然是打着说案子的名头,其实更多的是关心,给他安慰和鼓励。   李八斗的心理足够强大,但这些安慰和鼓励还是让他觉得温暖,感动。   或许,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得到,姜初雪对他并不只是同事一场的,两个好警察惺惺相惜的关心,还有某些暗示性的情感,他并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但也没有明确地拒绝。   他需要,也愿意和她一起探讨关于案子的问题,无论是关于诗佳案的,还是凶马案的。   这么多年来,破案,寻凶,似乎已经是流在他血液里的一部分了,他热衷于此,成长于此。   半个小时后,他赶到了姜初雪发给他的地址,两天前才来过的一处农家菜馆。   “夏天的调查结果怎样?”李八斗问。   “有点奇怪。”姜初雪说。   “怎么奇怪了?”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她的最后一个通话,竟然是和她自己。”   “她的最后一个通话是和她自己?”李八斗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姜初雪说:“意思就是她所联系的另外一个号码也是她的身份证登记。而且,那个号码的使用时间,不足十天。   而更奇怪的是,那个登记不足十天的新号码,只有过唯一的两次通话,这两次通话,都是与她自己的老号码。通话时间都在四天前的同一天上午。”   “这并不奇怪,而且很好破案。”李八斗说。   “并不奇怪?很好破案?”姜初雪一脸诧异,“你这话怎么讲?”   李八斗说:“很显然,夏天不会自己给自己打电话联系,而是与另外的人联系。那么这另外的人却有着她的身份证登记的号码,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很不一般,她能用自己的身份证为对方买一张号码。   一个人不用自己身份证买号码,却用别人身份证买号码,这通常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的身份没法买号码,譬如他是一个罪犯;   二是自己身份的使用不方便,或不安全,譬如他打算用这个号码干一件坏事,他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而从新号码的使用不足十天,而最后的通话在四天前来看。   他确实是在预谋杀人,在使用新号码和夏天联系之后,他杀害了夏天。这是一个犯罪经验很老练的家伙,杀人作案不留痕迹,符合阎老三的水平。”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姜初雪说,“可问题是,夏天和阎老三仅仅只是在唐白的书店见过一面,也只说了两句擦肩而过的话,两个人仍只是陌生人,顶多只是认识,连熟人都不算,夏天为什么会用自己的身份证买张号码给阎老三呢?”   “不,夏天和阎老三之间并非只是在书店擦肩而过,他们还有更深入的交集。”李八斗说。   “什么更深入的交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好像是夏天要写一本什么书,她觉得阎老三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就去找了阎老三讲故事。”   “还有这样的事?”姜初雪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八斗就说了他跟踪唐白到阎老三院子,偷听到两人对话的事。   他说:“虽然阎老三说他拒绝了夏天,觉得没什么可讲,后面两人也没有交集,但我认为阎老三没有说实话。   加上你们查出来这个号码的问题,我认为肯定是阎老三给夏天开了个条件,就是让夏天给他一个号码,他就给夏天讲故事,而他在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就已经在对夏天预谋了。”   姜初雪说:“这么说来的话,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明天我得跟专案组说说。”   “你不要直说了。”李八斗说,“他们知道我还在私下里调查不好,你就查这一段时间里阎老三和夏天两人各自的行踪,也许就能找出谋杀地点了。”   “嗯。”姜初雪说,“明天会查一下夏天的车子,听她家里人说,她的车子也不在,只要查一下她最后一个通话时间点的行车路线,应该就可以找到谋杀现场,这个阎老三这下死定了!”   李八斗却摇头:“难说。”   “怎么还难说?”姜初雪说,“这次他都已经暴露出来,藏不住了,还能跑得掉?”   李八斗说:“阎老三不是一般人,你从他用夏天给他的号码和夏天联系就看得出来,他的作案手法太完美,可谓滴水不漏,你就算能找到疑点,却未必能找到破绽。我有一种预感,作案现场也很难找出他的痕迹。”   “我就不信了,这一次我一定得将这个可恶的变态绳之以法。”姜初雪咬着牙。   “对了,有一件事你可以去做一下。”李八斗突然想起。   “什么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阎老三院子后边的竹林里有个比一般坟堆小一点的土堆,我觉得那里面埋着阎老三的狗,他的狗死得有些蹊跷,你们可以去查查。”   “一条狗死得蹊跷,能查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你想啊,阎老三的狗前些天见着还生猛得很,怎么会突然死去,那狗可是久经训练,不逊于军犬警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一条这样的狗死于非命,你不觉得里面会大有文章吗?”   “倒也是。”姜初雪说,“可是,我们找什么理由去查呢?人家的狗死了又不犯法?”   “你傻啊。”李八斗说,“你会明着说去查为什么他的狗死了吗?你肯定是因为怀疑阎老三涉案,而怀疑那个土堆里埋的是人,因而把土堆挖开,再看里面的狗是怎么死的,如果是病死也就罢了,如果是毒死杀死,那就说明背后有问题。而且,我还想起了一个更大的疑点。”   “什么疑点?”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阎老三在院子那里装了监控的事,这么多年他都没在院子里装监控,为什么突然会装监控?   不可能是知道我会去那里揍他才装监控吧?   所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有了某种危机感,才迫使他装了监控,而他的狗之死,也能更好地佐证这一点。”   “嗯,你分析得有理,我到时候好好地查一下这个细节。”姜初雪说。   “要注意安全。”李八斗说,“阎老三这种人,背人命无数,被抓就是死路。所以,在大势已去,或是他感受到威胁的时候,很容易狗急跳墙。所以,你千万得小心。”   “我会注意的。”莫名的,姜初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   很长时间以来,她觉得她与这个世界之间筑着一层冰冷的隔膜,她习惯了冷暖自知,当突然有人在不经意的言语里对她表示关心的时候,她竟觉得格外地感动和幸福。   也或许,只是于他而言吧。   在过去的有些时候,也常有男人表现出对她的关心,但她总觉得那都是一些虚情假意的表面,总带着不纯的动机,令她戒备和反感。   唯有对他,她充满了信任,和愿意。 第157章 袭警   第三天,专案组通过对夏天的车辆行程追踪,在石笋山旁边的停车点上找到了夏天的车子,并从监控录像里看见夏天下车,但她下车之后并没有往石笋山上去游玩,而是往石笋山侧边的路去了,而侧边有两条路。   一条通往蛤蟆丘上,一条通往广袤的田地、村落和无数条乡村小道。   而往外的这两条主要通道都没有监控,更重要的是在夏天失踪之后,白山下过一场雨,雨不是很大,但秋雨绵绵,整整下了两天,专案组往蛤蟆丘和另一条通往田地和村落的道都没有发现任何疑似痕迹。   山野茫茫,并不知夏天在下车后去了哪里,只是知道,她从那里下车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而夏天在失踪前几天的行车轨迹,除了她自己家外,就到过唐白的三人行书店,随后去了石笋镇菜市场,后面则出了镇子,往一条乡下公路出去。   在专案组成员都不知道她出镇子去的地方时,姜初雪立马就得出了肯定的结论。   她是去阎老三家。   因为夏天去的唐白的书店,石笋镇菜市场,都和阎老三挂得上钩,而出镇子的那条乡下公路,也是往阎老三家的方向。   姜初雪假设李八斗的推断,阎老三利用夏天想知道他的人生故事,而让夏天给他买了张电话卡,并利用那张电话卡把夏天骗去杀害。   那么,当夏天开着车到石笋山下时,阎老三也必会出现在那附近。   可姜初雪调道路监控看,那一整天阎老三的面包车都没有驶入过镇子。   那会不会阎老三的车没有经过镇子到达那里,而是走了另外的乡村公路呢?   或者,阎老三没有开他自己的车,而用了另外的交通工具?   姜初雪想起了阎老三家装了监控的事,只要在那里看到阎老三的出行记录就可以断定了,加上李八斗提到过阎老三的狗的问题,姜初雪决定去阎老三家看一看。   她喊了包古陪她一起。   她倒不是怕阎老三,而是她想起那张丑陋的脸和变态的行为,就觉得恶心,不想单独面对他。   只是,她能想到的事,阎老三早就想到了。   她要求调看阎老三家监控,阎老三并没有问为什么,让她尽管看就是。   然而,根本没法看,因为几处监控画面都对着山和庄稼地,根本看不见院子和门前的路,也就不知道阎老三的出行情况了。   不过姜初雪还是发现了一个细节,也就是之前监控一直是对着院子和门口的,就夏天失踪那天,阎老三的监控变了。   “你这监控为什么之前对着院子和门口,后面改变方向了?”姜初雪问……   “没为什么啊。”阎老三说,“我装监控是防贼,一直看门口的路也没发现,后来我就想,贼谁会走大路来呢,于是我就改了方向,看着旁边的地里和林子了,这又犯法吗?”   “不,你是为了掩饰你那天的出行,才改变的监控。”姜初雪说。   “你说了算吗?”阎老三问。   “行,我问你,你认识夏天吗?”姜初雪问。   “认识。”阎老三说,“她想写一本书,想找我讲些故事,去菜市场找我,我没在,就问了那里的人找到我家里,但我觉得我没什么故事可讲,拒绝了她。   这就是我认识她的所有事,你就不要再问那些啰里啰嗦的问题了,没有答案了。”   “说一下26号,也就是你改变监控方向的这天,你的行踪。”姜初雪说。   “没什么行踪,整天在家里呆着,也或者在周围的地里转转。”阎老三说。   “你为什么不去卖猪肉了?”   阎老三说:“因为,在你们那个打我的警察被停职后,黎总说他可能会报复我,让我小心点,我就暂时不去卖了,有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再说吧。”姜初雪让包古和她分头看下屋里屋外,看有没有什么疑点。而显然,她是冲着李八斗说过的那个埋着狗的土堆去的。   阎老三带着包古去看屋里了,姜初雪则直接在阎老三的院子里拿了把锄头,往竹林里来,一进竹林就看见了那个新垒起来的土堆,不由分说,她上前就开挖。   随着泥土被刨开,里面那股恶臭的气息扩散开来。姜初雪还是憋着那口气继续挖下去,越到后面也挖得越小心,因为她怕挖到腐烂的狗,破坏了狗的死亡痕迹。   阎老三将狗埋得并不深,姜初雪很快就看到了那只腐烂得身体稀烂的狗,小心翼翼地将狗身上多余的泥土刨开,有些会毁坏狗身子的泥土就不动了。   身为法医,她也一眼就看到了狗脖颈处的刀伤,刃口仅有五厘米,狗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有的只是死后腐坏的皮肉。狗的口眼耳鼻其他也正常,没有中毒迹象。   很显然,狗是被颈部一刀刺入致命,不过为了万一起见,她还是小心地用锄头把狗的身体翻了一面。果然,另一面也只有死后的腐烂,没有伤口。   “你个臭婆娘,想死了!”突听得一声吼。   姜初雪抬起眼,见阎老三往这边气势汹汹地奔来,在进竹林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扯起一根缠藤的木桩,那双眼里燃烧着要吃人一样的凶光。   姜初雪站在那里没动,但已经做好准备。   光天化日之下,她是执法者,她是绝不可能在这个变态面前害怕认怂的。   相反,那个时候她心里也突然涌起一股怒火,是对于这个一边杀猪一边杀人的屠夫的怒火,是对于李八斗遭他陷害而停职的怒火。   阎老三的人迅速冲近跟前,不由分说,往姜初雪当头一棒落下,那架势是打算一棒将姜初雪直接给打死的,并没有在乎其他任何的后果。   姜初雪早有准备,见木棒落下,当即侧身往旁边闪开。   阎老三却不依不饶,木棒继续往姜初雪腰部横扫而至,他血红着眼,扭曲着脸,不要姜初雪的命誓不罢休。   还好姜初雪是练过擒拿格斗,有些功夫的,更庆幸的这是在竹林里面,姜初雪赶紧地闪躲到一根竹子后面。 第158章 袭警2   阎老三的木棒击打在竹子上,竹子都砰然作响,竹叶纷纷抖落。   那震响声惊心动魄,可见阎老三的力量之强,下手之狠。姜初雪本想拔枪的,却根本没有机会。   阎老三的动作快且连贯,步步紧逼,凶猛无比,姜初雪全靠着那些竹子才能狼狈闪躲。   要不是那些竹子对阎老三的木棒造成了很大的干扰,而在平地上的话,她估计早丧命阎老三棒下了。   可那条狗的死一直是阎老三心里的痛,午夜梦回,都咬牙切齿想杀人,姜初雪如今竟掘狗坟墓,他心里的杀机一起,就覆水难收,藏着的那股凶狠都爆发出来,木棒一棒紧似一棒,一点也不给姜初雪招架的机会。   姜初雪毕竟还是借着竹子的阻挡找到机会拔出了枪,可枪是锁住保险的,她得打开保险才行,阎老三是不会给她打开保险的机会的,木棒横扫不到,他就改变了路数,直挺挺地往姜初雪握枪的手戳过去。   毕竟注意力都在打开枪保险上面,且阎老三的应变速度实在太快,姜初雪堤防不及,被阎老三一棒戳在握枪的手臂上,手负痛,五指松开,枪落地上,姜初雪的人也受到巨大的冲击,脚下踉跄,往后摔倒。   阎老三不管不顾,抡起木棒就往倒地的姜初雪头上砸落。   今天,他必杀了她。   “阎老三,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   在屋里搜索的包古听见外边动静跑出来,正看见这一幕,一边拔枪一边大吼。   但阎老三并没有理会他。   在阎老三决定杀了姜初雪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将包古一同杀死在这里,毁尸灭迹了。   在他的过往里,杀人,毁尸灭迹这种事,他擅长,有经验,不算什么事。   阎老三的木棒劈脸落下,要是砸中的话,姜初雪整张脸,甚至整个头颅都会被砸个稀巴烂。   棒风扑面,姜初雪来不及多想,用手掌在地上借力一撑,身子赶紧往一边滚开,阎老三的木棒堪堪擦着姜初雪的背砸在地上。   地上立马就凹陷了一个坑。   阎老三再次抡起木棒,而姜初雪注定无法再躲得开,因为姜初雪的侧边就是一根竹子,把她完全地挡住了。   就在此时,“啪”地一声脆响。   包古开枪了。   可飞射而出的子弹并没有射中阎老三,竹子错落生长,包古的枪法再准,可阎老三所站的位置正被竹子挡住了。   不过这一枪还是起到了作用,子弹擦过阎老三身侧的竹子,击在了阎老三手里的那根木棒上。   在子弹的冲击力下,阎老三手里的木棒当即脱手飞出,连着他的人也站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他反应快,顺势抓住了旁边的一根竹子,稳住了身形。   “不要动,再动我就毙了你!”包古吼了声。   阎老三回过眼来,看着已经冲进竹林的包古,那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眼从地上爬起来的姜初雪,咬了咬牙,但没有再动。   他是玩过枪的人,知道枪的威力,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挡得了子弹。   “把手背在身后!”包古命令。   阎老三虽不大愿意,可还是照办了。   “初雪,你去车上拿手铐吧。”包古吩咐。   姜初雪应了声,先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枪,狠狠地瞪了阎老三一眼,便去车上取来了手铐,给阎老三戴上了。   阎老三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怪笑,那笑里带着明显的杀气和挑衅。   姜初雪不由得怒火中烧,骂了声:“我让你笑!”   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那脸上立马现出五根红色的指印来。   他张开嘴,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那口水里有血。   “你,会死得很惨的。”阎老三看着姜初雪说。   “我死得很惨?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姜初雪说着,打开保险,就要把枪指向阎老三的脑袋。   包古赶忙地拉住了她。   姜初雪说:“怕什么,他袭警在先,我手臂这里还有伤为证,打死他活该!”   “但他现在已经不具备威胁了嘛。”包古说,“行了,别意气用事,好好查案子吧。”   “你在屋里有什么发现吗?”姜初雪问。   “暂时没有。”包古说。   姜初雪说:“那行,我打电话给红姐,过来给狗做个尸检,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审。”   “对狗做尸检?”包古还一头雾水,“哪里有狗要做尸检了?”   姜初雪就指了不远处挖开的那个土堆:“那里面呢,我刚才就是在那里挖那死狗出来,他突然跑过来袭击我。”   “死狗怎么了?”包古问。   姜初雪说:“一刀刺喉而死,死得很蹊跷,行了,你先带他上车吧,我给红姐打电话,然后做一下现场保护就来。”   包古应声押着阎老三去了。   姜初雪善后之后也回了车上,两人当即带着阎老三回刑警队。   在车上的阎老三一脸的若无其事,对很多人来说,袭警,被抓回去,肯定跟天塌下来一样。   但对他来说,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似乎,就跟他去刑警队做客一样自然。   将阎老三带回刑警队,姜初雪都顾不得去处理手臂的伤,只跟新来的那位专家组长孙四通做了个汇报,直接就带阎老三去了审讯室。   “袭警的事咱们后面聊,先说说你那条死狗的事吧。”姜初雪问,“被谁杀死的?”   阎老三说:“我要知道是谁杀的,他还能活着吗?”   “谁知道呢?”姜初雪说,“也许你确实没让他活着了吧。”   阎老三说:“我跟你们那个人称天才的李八斗说过无数次了,警察办案,记得学会拿证据,再多的怀疑没有证据,都是笑话。”   “你最好是态度老实点,否则,就凭你今天袭警,而且是想置警察于死地,你这辈子就得毁里面了。”姜初雪说,“好好配合,也许还能将功赎罪,从轻发落。”   “无所谓,你想关我多久随便关就是。”阎老三说。   “你那是一条久经训练的狗,一般人根本近不了它的身,可我看它的死因,却是被一刀刺颈,说明对方也是个经过职业训练的高手,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阎老三说。   “那你解决了吗?”姜初雪问。   阎老三说:“会解决的。”   “也就是说,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姜初雪问。   阎老三不说话了。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姜初雪问。   “不知道。”阎老三答。   “行,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好在里面呆着吧,我们看谁耗得过谁!”姜初雪结束审讯,向组长孙四通作了汇报。   她讲了李八斗曾跟踪阎老三发现的问题,及阎老三晚上鬼鬼祟祟跟踪自己的事,而他和夏天又有的接触,以及他家监控在夏天失踪当天离奇地改变了监控方向的事,诸多疑点可见,夏天失踪,是阎老三的又一次预谋杀害。   而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夏天的被害现场,无法证明夏天的那另一个号码是被阎老三所用,无法证明阎老三那天离开家里与夏天接触。   他是一个有着老练刑侦经验的角色,他已经完美地避开了可以留下线索的可能,所以,他根本有恃无恐。   “找目击证人吧。”孙四通说,“他再高明,避开所有监控,但他没法完全避开人。夏天的车子停在石笋山下,那她所去的地方也肯定是附近,若真是阎老三干的,他不走有监控的石笋镇上,就会走其他没有监控的路。   可以去看还有些什么路可以通往石笋山附近,拿着阎老三人和车子的照片,去那一带找找目击证人。   他不是说那一整天他都在家里吗,只要那天有人在任何地方看见他的人和车子,他就没话说了。”   “嗯,我马上去查。”姜初雪说。   “包古不是说你被攻击受伤了吗,你休息下吧,我另外安排人去就是。”孙四通说。   “不碍事。”姜初雪说,“一点轻微伤,不影响行动。”   “哦,对了,什么时候你帮我约下那个李八斗,我想和他聊聊。”孙四通说。   “约李八斗?”姜初雪颇感意外,“孙老师为什么想着约他?”   孙四通说:“虽然我不知道他打阎老三被停职是怎么回事,但有句说句,在破案方面他是个人才,我看了之前他对凶马案的所有侦查判断,都可见他的思路细腻且宽泛,我想跟他聊聊,看能不能碰撞出点灵感来。”   “可以,我帮孙老师你约。”姜初雪说。   她随即给李八斗打了电话,李八斗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就答应了约个晚饭。 第159章 两个传奇   下午的时候姜初雪和专案组成员去蛤蟆丘附近找了一圈的目击证人,但毫无所获。   阎老三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当时在蛤蟆丘作案,不但停车在不易觉察的地方,还给车贴了很多商业广告,伪装了一番。   而他自己下车行走,也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开别人。   所以,永远没人能发现他和他的车子。   晚上六点,孙四通与李八斗的饭局,姜初雪找的地方,她带着孙四通先到,几分钟后,李八斗赶来。   姜初雪为两人作了介绍。   客套两句之后,孙四通也就开门见山,说看了之前李八斗对凶马案的调查资料,很细致全面,所以想找他交流一下案情,看他停职这几天安静下来之后,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新的想法?”李八斗说,“倒还真有。”   “什么想法,说说?”孙四通的精神劲一下子提了起来。   李八斗说:“就是我觉得如果凶马案不是黎东南所为的话,就可以接受黎东南的有一种说法,凶马案可能是他的仇家,对他的一种构陷。”   “他的仇家,对他的构陷?”孙四通永远一副老好人微笑的脸庞,“有点意思,那么,理由呢?”   李八斗说:“我主要考虑了两个方面来支持这个观点,一是凶马可能并非铁将军,而只是极像,是真正的凶手故意借马把警方视线误导向黎东南;   二是目前凶马案的受害人里,夏东海和吴国晋跟黎东南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加上黎东南也有遇袭。   所以,我就有理由怀疑凶手可能另有其人,是黎东南的仇家对他及其同伙一次精心谋划的复仇。”   “关键是,现在都还无法证明死掉的铁将军到底是不是凶马。”孙四通说。   李八斗说:“我曾一度认定铁将军就是凶马,但我现在很怀疑。”   “为什么?”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因为就我所见之凶马,其本领比铁将军似乎要更强悍。还有,无论凶手是如何操控一匹马杀人,从作案过程来看,他与这匹马的默契可谓出神入化了。   人与动物能达到这种支配的默契绝非一朝一夕能行,一定是需要很多年朝夕相处的陪伴及训练的,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凶手偷盗铁将军作案的可能。   或者说,无论这匹马是凶手的,还是偷盗的,这匹马能成为他杀人不留痕迹的工具,没到最后一步,他将马杀死的可能性都很小,更不会用那种极残忍的方式,把马头砸得稀巴烂而死。   而铁将军的死状和几起凶马案的受害人死状一样,因此我有理由怀疑铁将军之死也属于凶手的报复行为,因为铁将军属于黎东南,而且是黎东南极珍惜的心爱之物。所以,这报复也是在针对黎东南。”   “嗯,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可问题是,真正的凶手是谁?”孙四通说,“案卷记录,除了黎东南以外,就只有一个嫌疑对象了,是那个叫唐白的书店职员吗,好像还是你的熟人?”   李八说:“他有疑点,但也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   “是的,我也走访调查过了,他完全不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甚至假设都没法成立。”孙四通说,“在我几十年的办案经验里,如果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只缺一样,还有可能是我们忽略了某些细节。   如果这两种都不具备,基本上是可以排除嫌疑的。他跟踪在夏东海车后的那个疑点,无法合理解释,但每个人的一生都总会有些无法解释的行为。   譬如我们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陷入沉思的时候,目光会自然停顿,如果这时候停留在一处有灯光的浴室,人们肯定会以为你是在偷窥人家洗澡,其实你那个时候的眼里是没有东西的,你只是在专注地想事情。   然后你想起重要的事情,转身就跑。而此时恰好有人东西被偷了,喊抓小偷,人人都会以为你是小偷。   所以,有些东西是下意识的,只是在巧合里形成疑点,那我们就得看后续,疑点是不是具有持续性,或连贯性,而在唐白此后的行为里,我们似乎很难看到疑点的持续和连贯性。我们用三百六十度的视角,都没法发现他的作案动机和其他作案条件。”   “所以,孙老师也迷失了侦破方向吗?”李八斗问。   “哎。”孙四通叹息一声,“我二十二岁从警,今年五十三了,再过几年就退休了,见识过无数的大案要案奇案,还编写过一本刑侦细节观察,被人奉为刑侦教科书,但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案子。   在监控如天眼的今天,我竟然能亲眼看见一匹马镇定从容地进屋杀人,却没有看见其他任何嫌疑人。   我没来这里之前,还在想这里的办案警察多么不堪,肯定是忽略了某些细节。   可我看了监控,看了案件记录,就只剩一个结论了,百思不得其解。我在想,这会不会成为我从警三十几年来唯一的败仗。”   “你们两个都是无案不破的传奇了,能不能有点信心,有点斗志,难不成就这样认输了吗?”姜初雪在一边表示不满。   “你有什么高见吗?”孙四通问。   姜初雪说:“我认为还是得从黎东南身上着手,因为被害人都和他有关系,不是他干的,就一定是他的仇人。所以,从他的仇人里去找线索,肯定会有答案。”   “重点是这个黎东南好像也很迷茫。”孙四通说,“一开始我认为他是不想说,可经过一些细节观察发现,他也许是真不知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姜初雪说,“如果是一些口角之争,不大在意还有得说,但这是要命的仇恨,他不可能心里没数。”   “那你看啊。”孙四通说,“我也对黎东南作了些了解,他江湖匪号夜王,被称为白山的地下皇帝,脚踩黑白道,如果他知道凶手是谁,或可能是谁,他不会这么被动,他肯定早已经采取行动了,不会等着别人来动他,是不是?   而别墅遇袭事件可见,他始终处于被动,只能等对方露面,并无法采取主动报复,显然他不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   “我也认可孙老师的观点。”李八斗说,“黎东南手下可是有阎老三和董十八这种绝世身手的人才,他即便怀疑是谁干的,肯定也早就出手了。也不会等死了夏东海之后,再死吴国晋,还连他的铁将军都死了。”   “那个夜袭黎东南别墅的人呢?”姜初雪说。   “这个人?。”孙四通说,“目前看来,这个人既有谋杀黎东南的动机,也有一身非凡的本事,有可能是这系列谋杀案的凶手。   但我又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譬如,比起之前犯案的人来说,他似乎还是略微地弱了一点点。”   “是的,我也是这么觉得,他的本事,比起凶马案的凶手来说,还差那么点鬼神莫测的意味。”李八斗说,“不过,我们仍然要重点调查这个人。”   孙四通说:“可我看目前警方记录里面,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资料,只有模糊的背影,连画像师都找不到画像的点。”   “对了,我昨天晚上倒是想到一个疑点,可以去了解下。”李八斗说。   “什么疑点?”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当初我在调查夏东海家庭情况时,了解到夏东海原来的家庭是四口人,父母和两兄弟,他父母都说夏东海还有个弟弟,但性格比较叛逆,不服家里管教,老早就跑外面打工了,偶尔回来一次。当时我并没在意,现在觉得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第一个问题,以夏家的家境,无论怎样,夏昌文的小儿子不会跑外面去打工吧?   至少不会长期在外打工吧。第二个问题,夏东海死了,居然没见他露面,夏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了,他该回来接管这一切,并到刑警队了解案情才对,可似乎,他一直没有出现。”   “这个,也不足为奇吧。”姜初雪说,“有些人性格就是倔,和家里不和,就是不在乎家里有钱没钱,只喜欢拥有自己的自由呢?”   “譬如,你吗?”李八斗问。   “是,我就是这样。”姜初雪坦白承认。   “你们的情况不一样。”李八斗说,“如果当初他是年轻气盛出走,我觉得可以理解。而在打工多年以后,他应该历经生活的酸楚,大概不会那么倔了,太多的人在现实面前低下头来。   而且,他当初和家里不和而出走,肯定是因为和夏东海有矛盾,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不会有这样的矛盾,而如今夏东海死了,连老婆孩子都死了,他是夏家唯一的血脉,他是肯定会回来的。   如果连巨额财富的继承他都没兴趣,那就更能说明问题,说明他和夏东海之间的恩怨太深,以至于到了无法释怀无法原谅的地步。那么,他会不会跟凶马案有关呢?”   “嗯,很有可能。”孙四通说,“但凡逼到他离家出走,那就不是一般的矛盾,我们可以去仔细了解一下夏家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从夏家父母口中很难知道真相,得从周围的邻居打听才行。”   姜初雪开玩笑:“你们这是真的擦出了灵感吗?”   孙四通笑:“集思广益总是没错的嘛。” 第160章 诈术   第二天一上班,姜初雪就立即着手调查夏家之事。   她找到了夏家老房子时的邻居打听,才知道了夏东海和其兄弟之间果然是有仇恨的,至于什么仇恨,众说纷纭。   有说夏东海从小蛮横霸道,而弟弟夏长生则很老实,经常被夏东海欺负,实在受不了才离家出走;   有说是夏东海抢了夏长生女朋友,惹得夏长生愤而出走;   还有说夏东海想一个人继承家产,所以找道上的人悄悄把他弟弟杀了,反正很多年都没人见过他弟弟了。   虽然不知真相怎么样,但姜初雪至少肯定了一点,确实如李八斗推断的那样,夏东海和他弟弟是不和的,或者说是有仇恨的。   姜初雪去了夏家,问及夏东海出事,有没有联系夏长生回来。   其父夏昌文略有迟疑后便摇头:“没有,他从离家出走,就没有给过家里联系方式,中途偶尔回来,就算去亲戚家,也不回自己家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行。”姜初雪说,“能把您手机给我看看吗?”   “干什么?”夏昌文立马显得警惕。   姜初雪说:“我想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和他联系过。”   “我们有没有和他联系过关你们什么事,你们不去破案,来瞎操这些心!”夏昌文有些抵触的情绪。   姜初雪说:“据我们的调查了解,夏长生的离家出走和夏东海有很大关系,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恩怨。   所以,夏长生现在是凶马案的嫌疑人之一,现在你该明白你们有没有联系关不关我们的事了吧,还希望你能配合,和阿姨都把手机给我看看。”   “你们简直是疯了!”夏昌文火冒三丈,“他们再感情不和也是亲兄弟,亲弟弟会杀了自己哥哥吗?你们这警察饭都是一桶一桶吃,吃成饭桶了吗?”   姜初雪说:“我们并没有肯定夏长生就是凶手,只是说他有嫌疑。至于到底是不是他,那得经过调查,求证。如果是,我们不会放过他;如果不是,我们也不会冤枉他。所以,还请配合!”   夏昌文还是不想把手机给出来。   姜初雪说:“我在想,你这么不愿意把手机给出来,更能说明问题了,是吧?但如果你继续不交出手机,不但袒护不了他,还是干扰执法,我们得把人带回刑警队去了。你也是企业家,有身份的人,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吧?”   夏昌文知道抗拒不过了,只好和其妻都交出了手机。   姜初雪翻看了一遍通话记录之后,从身上摸出了一叠早在通讯公司弄来的通话记录,指着上面的其中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是谁的?为什么你手机上的所有通话都在,唯独这个号码的通话被删除了?”   “我怎么知道。”夏昌文说,“有时候打来的骚扰电话,我就删除了,有什么问题吗?”   姜初雪说:“问题是这个号码是上个月15号第一次打给你,也就是夏东海被杀的第二天打给你的,那次通话有足足十分钟。   三天之后你主动打给他,又通话了差不多三分钟。后面还有三次通话,有两次都是你打给他,一次他打给你,通话时长都在三分钟以上,你说这是骚扰电话,谁信?”   夏昌文不说话了。   显然,他自己都不信那是一个骚扰电话了。   “这个号码就是夏长生,是吗?”姜初雪问。   “我说了,我们没有长生的联系方式。”夏昌文说。   “那这个人是谁?”姜初雪问。   夏昌文不答。   姜初雪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他,我们有一万种方式找到他,他就算插翅也跑不了,但如果让我们用复杂的方式来办,对谁都不好。”   “但他真不是杀害东海的凶手,你们找他没用的。”夏昌文说。   姜初雪说:“是不是,得证据说话,如果确实不是他,我们也不可能来栽赃给他,所以,你怕什么呢?说吧,他在哪,我们能怎样找到他?”   夏昌文摇头:“不知道,我们跟他只有电话联系,他没有跟我们说住哪里。”   “他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住家里,不让人知道?”姜初雪问。   夏昌文说:“这是他的想法,我怎么知道?”   姜初雪说:“行,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他,约他见个面,说商量一下夏家以后的事。”   夏昌文说:“他不会跟我们见面的。”   “尽量找理由和他见面吧,实在不行了再说。”姜初雪说。   当下,夏昌文准备打电话,姜初雪让等一等,她先给刑警队那边发了个信息过去,让他们定位好夏长生的通话位置,安排好之后,她才让夏昌文打电话,并让他开了扩音器。   大约过了十几秒,电话才接通,但没有声音。   “长生,你现在有空吗?”夏昌文问。   “什么事?”电话那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生硬。   夏昌文说:“还是夏家生意的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夏长生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对这些没兴趣,你爱给别人,或者捐了,那也是你的事。”   夏昌文还是劝:“过去的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你哥都已经没了。你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也应该吃了不少苦,知道生活的不容易,现在只要你愿意,这一切都是现成的,你何必赌这个气呢?”   “我犯不着跟你赌气。”夏长生说,“每个人这一生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当初对夏东海的纵容,所以今天他的灾难和你的不幸,你都得认。   这世上不可能所有事都让人觉得满意,总有些让人觉得无奈而遗憾的事。   不要再抱着幻想了,我做完我的事就会走的。还有,不要再打电话给我说这事,否则我换个号码,你想联系我都难,就这样吧。”   “等等。”眼见得对方要挂电话,姜初雪赶紧喊了声,“我有话跟你说。”   “你谁啊?”夏长生问。   姜初雪说:“我是这边居委会的,专门负责调解家庭矛盾的,想和你聊聊。”   “居委会?”夏长生说,“我说了,没兴趣聊,别烦我了,否则号码拉黑了!”   说罢,当即挂掉了电话。   其实姜初雪最后多说那两句话,不过是为确保万一为追踪号码位置争取时间,见夏长生已挂掉电话,她当即打了电话回刑警队,问情况怎么样,找到位置没有。   那边负责电话追踪的冷笑说:“追踪到了,在万金路的香水湾酒店。”   姜初雪说:“行,你赶紧给孙老师汇报了,过去抓人吧,我在这里看着一下,不能让他们给他通风报信。”   打完电话,姜初雪让随同的包古也赶过去支援,她一个人在这里盯着就行。 第161章 追捕瞬间   那边的香水湾酒店。   挂掉电话的夏长生恼恨地骂了声:“活该。”   随即从身上掏出一支烟来点燃,每吸一口,那烟头就冒出刺眼的红光,没几口烟就烧去了半截,长长的一截烟灰悬在前面,摇摇欲坠。   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堪而痛苦的往事来。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在这个并不安全的世界,亲人之间本应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可他的亲人却亲手把他推进痛苦的泥潭,逼到他无路可走。   那时的他老实巴交的,软弱。   老实而软弱的人,注定只是恶棍眼中待宰的羔羊。没人跟你讲仁慈,或道理,甚至也不会跟你讲情面,弱者是没资格谈情面的。   若不是念着他们已经老了,还多病,活不了什么日子了,他不在乎自己手上多两条人命的。   居然还想他回来,继续做他们的好儿子,帮他们打理生意,传承血脉?还找居委会来说,真是想得天真!   居委会?   他脑子里又突然掠过这几个字眼,不由得脸色一变,没有多想,他赶紧地走到窗边,轻轻地将窗帘拉开了些缝隙,看向下面的街道,似乎一如往常。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可能是居委会的!   他夏昌文不可能这么点屁大的事去找居委会,何况有关家丑之事,他怎么跟人说,他是个要面子的人,甚至不想被外人知道他和自己儿子之间的这些矛盾。   所以,那个突然接电话的人,不是居委会的,除了居委会的,还可能有谁来管闲事呢?当然是警察。   而且,他再一次回想通话那个情景,他说完那句话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那个女声突然就喊等等。   说明什么?说明他与夏昌文通话的时候开着扩音器,对方一直在听彼此的对话,才能那么快接话。   夏昌文是在警察的要求之下打的电话,而警方要夏昌文打这个电话,肯定是想追踪他的位置!   没有多想,夏长生当即将东西都收进背包,然后出门下楼,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走楼梯。   然而,当他快步从楼梯走到酒店大堂时,一眼看去,几名警察正在酒店前台,大概是在找吧台服务员问什么,他知道是来找他的,马上就折身上楼。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个时候,一声大吼霹雳般传来:“喂,那个上楼的,站住!”   夏长生头也没回,立马拔腿就往上跑。   是魏大勇喊的他。   当时冷笑正在找吧台服务员调查夏长生住那个房间,魏大勇则在留意周围的情况,结果他眼睛一扫之间就看见了正背着包上楼的夏长生。   因为一般人上楼都是坐电梯,所以他对走楼梯的夏长生有所怀疑。   而且,他一直在留意酒店门口和大厅的动静,没见进来一个背包的男子,加上夏长生背影的身高,他马上就喊话制止,果不其然,夏长生拔腿就跑,这下就更不用说了,做贼心虚,必有问题,跟着的其他刑警立马就追了上来。   夏长生提着一口气往楼上跑,听见后面追来的脚步声震得楼梯“咚咚”直响,他知道自己没法一直这样跑下去,因为一旦跑到楼顶,那就是绝路了。   而且,他还不知道通往楼顶的门有没有锁住,很多酒店为了安全起见,都是把通往楼顶晒台的门锁住的。所以,他必须得另外想办法。   脑子急转之间,他想起了酒店楼层的布局,在安全通道的右侧二十米拐弯有两个公共卫生间,而卫生间有窗子,窗外有空调和下水管道这些,对他的身手来说,丝毫不是问题。   当下,跑到第五层的时候,他迅速折身往楼道右侧跑过去,并且直接进入了女性的卫生间,反手将门关上,然后从窗子往外翻出去。   而跟在后面追得最近的魏大勇本来就与夏长生隔了一层楼的距离,他追得太紧,就没有注意到夏长生的脚步声转向,他一口气追到六楼才惊觉脚步声消失了。   目标似乎没有往楼上去,他仔细想了想,追在四楼的时候都还有脚步声,于是他又折身往五楼下来,让跟上来的其余刑警也在五楼搜查,并通知楼下的人员注意。   但他通知了也没用,此时的夏长生已经如猴子般灵敏地下了楼,而且他下楼的方向是在酒店的侧面,是一条小巷子,这里是没有警察守着的。   魏大勇发现了那个关着的女厕所,当他在外面敲门问里面有没有人而没有回答时,他就找到有问题了,等他把门踹开进去看的时候,那扇打开的窗子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探头看向窗外,楼下的小巷子里没有人影,他就知道,对方已经从巷子里跑了。   他当即打给下面的警员,给他们指明了追捕的方向,然后也跟着下去追。   结果自然是徒劳的。   冷笑已经从前台处得知了夏长生入住的一些信息。   夏长生来香水湾酒店已经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里,他每两天就会换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不在一层楼。   昨晚住宿的房间在606号房。另外,保安人员说,夏长生有一辆路虎车停在外面。   魏大勇去了夏长生住的房间,没看见什么东西留下。   但他吩咐了酒店,暂时将房间封存,不准动,得等警方派技术人员来进行一些痕迹提取之后才行。   然后,有警员通过技术手段打开了那辆路虎车,车里除了放了两把刀子,也没有别的东西。   魏大勇给姜初雪打了电话,说被夏长生跑掉了,夏家父母不用看着了。   姜初雪一听被夏长生跑掉就急了:“不会吧,这都能被他跑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魏大勇说:“他应该是有提前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走楼梯下来,被我发觉可疑,我跟着追上去,没想这小子本事还真不赖,跑得比兔子快,而且直接从五楼窗子下去了,是有真本事的。”   “那更说明他有问题,你们赶紧去追啊。”姜初雪说。   魏大勇说:“追是追不上了,只能报回去来一场全城搜捕了。另外,我们查到了他住的房间和留下来的一辆车子,你可以过来做一些信息提取和痕迹鉴定。”   “行,我马上过来。”姜初雪说。   挂掉电话,冷笑已经查看了监控,并认为其特征与那个夜袭黎东南别墅的神秘人有诸多相似。 第162章 真假难辨   二十几分钟后,姜初雪也带着工具赶来,对夏长生居住的房间和车子进行信息提取和痕迹鉴定,在夏长生的房间里发现了被掐灭的烟头,她的灵感第一时间让她想起了当初她在夏东海别墅顶楼发现的那截烟头,让她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她做好了指纹和DNA信息的提取,然后和之前在别墅顶楼的烟头残留信息对比,指纹和DNA信息都完全吻合。   随即,她又提取了夏长生的脚印,和在吴国晋家里发现偷盗者的鞋印对比,虽然鞋印不一样,但鞋码是一样的,而且都属于登山鞋!   诸多证据信息对比结论,神秘出现在夏东海别墅顶上,偷走吴国晋U盘,以及夜袭黎东南别墅的,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夏东海的亲弟弟,夏长生!   姜初雪当即将这个结论向孙四通作了汇报。   孙四通立即下令从监控里调出夏长生的相貌,通知给整个白山公安及交警全城协查并抓捕,同时印发民间悬赏通告,称其为夏东海及吴国晋之凶马案的最大嫌疑人,举报其下落者,奖励五十万元,并替其保密。   专案组随即调查夏长生的其他信息,譬如号码,车子,以及行程。   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那辆路虎车是在一家租车行租来的,并且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号码也是别人的身份证信息,而其身份证没有任何机票或火车票之类的购票信息,显然并没有通过身份信息录入的方式回到白山,而是乘坐的某些黑车,或者私家车。   电话上除了夏昌文之外,还有一个联系人,就是租车公司的,再无其他联系人,所以,很难知其下落。   但这件事就像捅开了马蜂窝一样,一下在白山传得沸沸扬扬。   居然找到了凶马系列杀人案的嫌疑人。而且,这个嫌疑人还在逃,很多人白天出门时都觉得提心吊胆的,晚上更是不敢出门,至少能不出门的就不出门。   而最心慌的,当数黎东南了。   他倒不怕夏长生对他怎样,主要是因为夏长生手里有一份吴国晋留下的U盘,这份U盘里有他的命门,一旦夏长生落到警方手里,他基本上也就完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黎东南和董十八商量,决定以找到真正的凶手为饵,来给夏长生布一个死局,杀他夺U盘。   为了安全起见,董十八找了一张新号码和夏长生联系,然而夏长生的电话已经关机,无法联系。   董十八把情况对黎东南讲了,认为夏长生肯定已经弃用原来的电话号码。   于是,黎东南又用另外的办公室电话打给了赵飞虎,把他叫到了公司,让他的手下全城寻找夏长生,无论是大街小巷,旮旯角落,哪怕是老鼠洞都得多看几眼,一定要把夏长生找到,但凡发现夏长生行踪者,奖百万。   但发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因为夏长生的本事不是那些小喽啰对付得了的,发现之后直接联系董十八,由董十八去解决。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我找几个兄弟带枪吧。”赵飞虎说,“在背后开他黑枪,他再厉害,我不信他能金刚不坏!”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黎东南说,“这个夏长生跟你了解的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人不一样,他是受过职业杀手或者雇佣兵训练的,对枪械,作战环境这些都有经验,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那种人,十八和他打过交道,一般人杀不了他,他能从警方的包围中逃出去就可见他的本事了。所以,你的人如果找到他,不要打草惊蛇,联系十八就行了。”   赵飞虎虽然觉得黎东南有些过于谨慎,但他也省得多事。   黎东南一再地叮嘱他的人要小心之后,便让赵飞虎先去安排。   仍秘密跟踪着赵飞虎的李八斗发现赵飞虎行色匆匆地进了黎东南的公司,半个小时后出来,又匆匆离去,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   那天下午赵飞虎没有去赌场,也没有和任何人喝茶约见,而是单独一个人回了那处平常和情人才去的别墅。   李八斗越发觉得有问题,在赵飞虎停车进屋之后,他就避开监控,从别墅侧边爬墙进去,潜入别墅,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直觉这件事应该跟凶马案,或者那个夏长生有关。因为夏长生被定为凶马案的最大嫌疑人,大街小巷都贴着他的通缉告示,黎东南这个时候召唤赵飞虎,和赵飞虎的异常行为,已经说明了问题。   果然,赵飞虎回到别墅之后,一连打了近十个电话出去,那近十个电话都是白山地下行业里独当一面的哥字辈人物,有开赌场的,有放高利的,有贩毒的,有偷抢扒窃的……   给这些人的通话内容都一样,就是让他们的手下暂时放下手中的业务,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留意通缉告示上的夏长生,然后报告给他,发现者奖百万,并且以后在白山道上就是他赵飞虎的铁兄弟,会得到他的庇护。   并且,赵飞虎按照黎东南的意思叮嘱了这些人,因为夏长生是有几把刷子的,发现之后不要去惊动他,只悄悄看好他,然后悄悄报告消息就行。   打完电话之后,赵飞虎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潇洒地点燃了一根雪茄。   藏在窗外的李八斗赶紧离开,打算跟姜初雪说一下。   可就在他刚出赵飞虎的别墅时,却突然看见别墅前面有个东张西望的女人,那女人先是在别墅前面看了看,又往别墅侧边来,李八斗赶紧躲在暗处,待看见那人正脸,不禁大感意外,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疯了的唐白妈袁秀英!   李八斗仔细看,袁秀英虽然在边看着别墅,有时候嘴里又在嘿嘿地傻笑,偶尔还对别墅指指点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她就在地上坐了一会,还拔了些草在手里,还用嘴嚼着。   李八斗看她的状态,似乎又犯病了,本来想上前照看她一下,可又怕被赵飞虎看见,就只能在暗处看着。   等她又神神叨叨地回到公路上,往另外的方向走开了,李八斗才把车开过去停在她身边,喊她上车,送她回家。   可她不认识李八斗,把她当坏人,坚决地拒绝上她的车,还破口大骂他是坏人,是人贩子,想把她卖了,还大喊有坏人,然后她自己踉踉跄跄地跑了。   李八斗怕刺激到她,就不敢接近她,只好远远地跟着,后来想到这样一直跟着也不是办法,就给唐白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一下。   就算她再不清醒,对唐白还是会认识的。   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唐白骑着电驴儿过来,问李八斗在哪里看见他妈的。   李八斗没有说在赵飞虎的别墅边上,只是说自己路过,看见她在公路上,怕她出事,本来想开车送她回去,可她不认识他,不上他的车。   唐白说昨天开始,他妈又发病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跑这么远,要不是李八斗,他回去肯定得找着急了,他对李八斗一番千恩万谢的感激之后,带着他妈走了。 第163章 欲擒故纵   李八斗也没有多想,回到车里之后,就想起了给姜初雪打电话,说了赵飞虎的举动,建议专案组立马对赵飞虎的电话进行24小时监听。   其一,赵飞虎动员了整个白山道上的人寻找夏长生,这些人都是不动声色的,很可能比警方大张旗鼓的搜捕更容易找到夏长生。   夏长生有着某些反侦察经验,警察行动很容易惊动他,但赵飞虎的这些人是暗处的眼睛,行走的眼睛,无处不在的眼睛,夏长生防不胜防,很可能被赵飞虎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监听赵飞虎,就可以为找到夏长生提供一分保障。   其二,赵飞虎身为黎东南的打手头子,必定掌握着许多黎东南的秘密,监听赵飞虎,掌握一些赵飞虎的罪证,便于在必要的时候拿下赵飞虎,成为打开黎东南的缺口。   “嗯,我立马就向孙老师汇报,只是我有个疑问。”姜初雪说。   “什么疑问?”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黎东南为什么这么不惜一切地找夏长生?”   “这个?”李八斗说,“大概,因为夜袭别墅的事?”   “不大可能。”姜初雪说。   “为什么不可能?”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其一,我们只公布了夏长生可能为凶马系列杀人案的嫌疑人,并没有说他跟夜袭别墅案有关,即便黎东南有这种怀疑,在并不能确定的情况下,他没必要搞这么大动作;   其二,即便黎东南能确定夏长生就是夜袭别墅之人,如今夏长生已被警方锁定为凶马案疑犯,不惜一切抓捕,夏长生已是死路一条,黎东南没必要冒这个险来找夏长生报仇了,要知道在警方如此天罗地网的搜捕下,他想杀夏长生,那就是赌自己的命,以黎东南的老奸巨猾,他会冒这么大的险对付一个仇人?”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李八斗说,“看来黎东南找夏长生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夜袭别墅的复仇,而是另有目的?会是什么目的呢?   难道,黎东南知道吴国晋留下的U盘在夏长生的手里,他之所以抢在警方之前找到夏长生,其实是为了那个U盘?”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姜初雪说,“因为那个U盘关系到黎东南的身家性命,所以黎东南才能不惜一切和警方争夏长生。   杀了夏长生,拿了U盘,黎东南才能睡得踏实。所以赵飞虎给那些道上的人说了,只要夏长生的消息,不要动手,因为那些平常只对老实人张牙舞爪的家伙根本不是夏长生的对手。”   “可有个更大的问题。”李八斗说,“吴国晋留下U盘的事极为机密,除了他老婆之外,就只有专案组知道。那么,黎东南怎么知道吴国晋留下U盘且在夏长生手里的事?”   “也不可能是专案组告诉黎东南的吧?”姜初雪说。   “当然不可能。”李八斗说,“就不说专案组的人都背景清白,这种要命的事,谁还拎不清个数吗?”   “那黎东南是怎么知道夏长生手里有这个U盘的?”姜初雪问。   “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一定不能让他的人先找到夏长生,不能让他拿到U盘。”李八斗说,“无论是U盘,还是夏长生,其中的秘密对警方都极其重要。”   “那肯定。”姜初雪说,“凶马案的走向,就在这夏长生身上了,不可能让他出事的。”   “对了,对阎老三的调查怎么样?”李八斗突然想起问,“夏天被害的案发现场?还有竹林里的那个土堆,埋的是阎老三的狗吗?怎么死的?”   姜初雪把情况跟李八斗说了,关于夏天失踪案,没有任何阎老三的把柄。   而那个土堆,确实埋着阎老三的狗,而且是被一个高手一刀刺颈而死。   还有,她说了阎老三当时想杀她而被抓的事,现在就关在刑警队。   “这一次,一时半会他是出不去了。”姜初雪说。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关着他,随便关几天就可以把他放了。”李八斗说。   “关几天就放了?”姜初雪反应很大,“你没搞错吧,难得有机会让这个变态落在我手里,我不想着法子整他,还会放了他?”   李八斗说:“他就拖个木棒来打你,可以说是袭警,但并没造成多大的伤害,关不了他多久的。”   姜初雪说:“袭警这个罪名肯定成立,当时的情形也可以定为谋杀,能多判他一天是一天。总之,我不可能关他几天就放了。我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我想的是欲擒故纵。”李八斗说。   “欲擒故纵?”姜初雪问,“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意思就是阎老三的罪恶累累,你就这么把他关起来,判个一年半载的,就算有个三年五年,那都便宜他了。   如果你在关他几天的时间里,调查了他的一切,都找不到罪证的话,你把他关起来,就永远找不到他的罪证了。   那还不如找个理由放了他,才有机会看到他的真面目。而且,黎东南现在要狗急跳墙了,他会需要阎老三这把刀,只有阎老三在外面,才有好戏看,你觉得呢?”   “嗯,你成功地说服了我,我好好考虑一下。”姜初雪说。 第164章 谈判   和李八斗通完电话之后,姜初雪首先找孙四通说了需要监听赵飞虎的事,她没有说是李八斗跟踪赵飞虎得到的信息,而是说从线人那里得知。   孙四通采取了她的建议,并立即着手安排。   随后,姜初雪来拘留室见了阎老三。   被关进来的阎老三不但戴着手铐,还套着脚拷。因为他有一身的本事,甚至可能出身秘密特种部队,所以只是手铐未必拷得住他。   阎老三冷眼看着姜初雪的到来,目光里仍然充满了冷厉的锋芒。似乎,在他的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早晚得杀了她。   “我不是来审讯你,只是想和你谈一谈。”姜初雪说。   “谈什么?”阎老三问。   姜初雪问:“你是想拘留几天就出去,还是想去大牢呢?”   “随便。”阎老三说。   “你还是得选择才行。”姜初雪说,“你要想去大牢,那我就可以给你安排审讯,按照袭警,谋杀的案子来办。如果你只想拘留几天就出去,那咱们就走另外的方式。”   “另外的方式?”阎老三问,“什么另外的方式?”   姜初雪说:“你主动承认自己利用监控故意激怒李八斗对你动手,那么我就可以把你袭击我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用我的出去,换李八斗回来?”阎老三问。   姜初雪说:“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阎老三问:“你喜欢李八斗吧?如此处心积虑地为他着想。”   姜初雪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只好好考虑你自己的命运就行了。”   “我要是就愿意坐牢呢?”阎老三问。   “那你就做好死在牢里的准备了。”姜初雪说,“你要知道,唯一的证人是我的同事。而且,我身上的伤,还有木棒砸在地上和竹子上的痕迹,都可以证明你当时的杀机。”   “如果我咬定是李八斗之事警方对我的构陷报复呢?”阎老三说,“现场没用,你也可以用木棒在地上或者竹子上打出巢痕,谁能证明是我打的?你那唯一的警察同事能作证?我还是略懂一点法律,你吓不到我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姜初雪说。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李八斗,想他回来。”阎老三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个忙,没关系的。”   “不要废话那么多。”姜初雪说,“竹林里的事,你是袭警谋杀,还是仅仅只是出面阻止我挖你的狗坟,你自己看着办吧,想好了告诉我!”   说罢,姜初雪就转身离开。   “等一下。”阎老三在后面喊了声。   姜初雪转过身来。   阎老三说:“这笔生意我跟你做了。”   “看来,你骨头也不是有多硬嘛。”姜初雪嘲讽。   阎老三淡淡一笑:“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想陪你们玩玩。”   “可以。”姜初雪说,“那就看谁能玩死谁吧。”   阎老三笑得更放肆了些:“你这么说,似乎,让我的兴趣更大些了。”   姜初雪只觉得一阵恶心。   待阎老三写了构陷李八斗的供认书后,姜初雪就拿着供认书去找了厉长河,让厉长河去找领导。   ……   第二天早上,李八斗就接到了厉长河的电话,让他复职,回刑警队报道。   李八斗瞌睡都还没睡醒,听得一脸懵:“复职,科长你是在逗我玩吧?无缘无故地怎么就复职了?”   厉长河说:“你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阎老三自己交代了对你的构陷,当时故意说了具有侮辱性的话激怒你。所以,经领导开会讨论决定,对你的停止改为警告处分,下不为例!”   “他自己交代了对我的构陷?”李八斗一头雾水,“他怎么就自己交代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回来上班就是了。”厉长河问,“是不想回来吗?”   “想,当然想,我收拾一下就回来。”李八斗说。   挂断电话,李八斗还是觉得懵,跟做梦一样,阎老三凭什么就自己交代了对他的构陷呢?在玩什么把戏?   回到刑侦一科,几个老成员都在,一见李八斗到来,包古、冷笑和魏大勇都鼓掌欢迎他归队,李八斗看姜初雪,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他,微微地笑着,那微笑在她本来冷艳的脸上,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   那一瞬间,李八斗竟觉得她格外地美。或者说,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特别的东西。   “听说是阎老三自己交代了对我的构陷,你们谁知道怎么回事吗?”李八斗问。   “这个得问初雪吧。”冷笑说,“科长说是她去审阎老三时阎老三自己交代的。”   李八斗一瞬间明白了。   他当时跟姜初雪建议,阎老三袭警一事,如果只能关阎老三一阵,没法重判的话,还不如放他出去,合适的时候再收网。   料想姜初雪不甘白白地放了他,所以想到了被构陷的李八斗,跟阎老三谈了条件。   若不然,阎老三那种人,花了那么多心思才把李八斗搞停职,他决不可能主动交代自己对李八斗的构陷。   莫名的,李八斗觉得心里有种东西在翻腾。   这么多年来,他都习惯了一个人,习惯在黑夜里找回忆。有些想接近他的女孩,都被他委婉地拒绝了。   他从没有感受到一个女孩对他如此的记挂和关心,即便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利用这个机会洗刷自己的清白,但姜初雪想到了。   因为,她始终把他放在心里,在等着他回来。就像当时周国栋怒斥他开会时不该打盹一样,她敢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为他说话。   孙四通和厉长河一起走进来,他远远地就一副和蔼的笑容,冲着李八斗伸出手,说:“欢迎李老弟归队。”   厉长河说:“现在孙老师是专案组长,我是副组长,协助孙老师,后面你也听孙老师的安排吧。”   李八斗应了声“是”。   孙四通说:“我们都不必客气,不要在乎那些按部就班的规矩,若是破案需要,大家都可以先斩后奏。   有什么想法,也可随时与我探讨,哪怕三更半夜也无所谓,一切以破案为重中之重。”   “凶马案现在什么情况,孙老师有什么吩咐我做的吗?”李八斗问。   孙四通说:“你那天让我们注意的夏长生,让本来走到山穷水尽的凶马案又柳暗花明了起来,无论从作案动机,还是作案能力,他都有重大嫌疑。所以,我们现在所有的重点,就是抓他归案,再抽丝剥茧。你有什么看法吗?”   “还真有点看法。”李八斗说。   孙四通说:“什么看法,说说。” 第165章 复职   李八斗说:“如果说夏长生因为和夏东海的矛盾,而早年就离家出走,心中怀恨,甚至对夏东海起杀心,都理所当然。   可他为什么要杀吴国晋和黎东南呢?   吴国晋之死,无法证实是他所为,但夜袭黎东南,这是定了的。他一个离家多年的人,跟黎东南之间能有什么仇恨,走到趁夜杀他这一步呢?”   孙四通说:“现在我们不必理会他为什么杀黎东南,只要他这么做了,有这个事实存在就行了。   这样,我们才有理由去相信吴国晋的死也是他干的。或者我们可以这样想,因为夏东海、吴国晋及黎东南都是一条船上的,夏长生要杀吴国晋和黎东南,也是跟夏东海有某种关联呢?毕竟,这其中有一条纽带存在。”   “嗯,也有道理。”李八斗说,“我倒觉得,我可以去找黎东南聊聊,看他知不知道夏长生为什么要杀他。”   孙四通点头:“嗯,有这个必要。”   李八斗当即要去。   姜初雪在后面喊了声:“我跟你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李八斗本想说就去随便聊聊,一个人就可以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过他还是问了下孙四通有没有别的忙,有别的忙姜初雪就先忙别的。   孙四通也说让姜初雪跟去,刑事案件侦办,尽量保持两个人同行,有任何情况发生,都能有个照应。   到车上了,李八斗启动车子之后,才终于说得一声:“谢谢你啊。”   “谢我干什么?”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阎老三这个供认书是你和他谈条件的结果。”   姜初雪说:“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回来。别人也许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做的事无愧于心。”   “真没想到,当初那个如臭虫般厌恶我的人,如今竟然是最懂我的。”李八斗感慨。   “世事总是会变的。”姜初雪说,“我一直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对这个世界的男人有好感的,但是……”   话没说完,其言自明。   “谢谢。”李八斗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不管什么事,只要我李八斗办得到的,绝不说半个不字。”   “你这话,有期限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当然没有。”   姜初雪说:“行,我记着了。”   ……   黎东南正站在别墅的楼顶上,看着门前的马路。   他看到了那辆警车上下来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还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李八斗。   李八斗不是停职了吗?   刚才是姜初雪打的电话给他,问他在哪,说找他了解点案情,他才说了是家里。   他不知道有李八斗跟着,否则的话他肯定会说有事在外面出差,绝不让李八斗到他家里来。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对李八斗的厌恶可谓与日俱增,胜过苍蝇。   他打了电话给姜初雪,直言不要带闲杂人进来。   姜初雪明白他所指,说:“他已经复职了,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复职了?”黎东南问,“凭什么?”   姜初雪说:“凭什么,得你去问领导了。怎么,是你下来,还是我们上来?”   “你们上来吧。”黎东南说着就挂掉了电话。   李八斗和姜初雪到了别墅楼顶。   黎东南看着李八斗的时候,两眼斜视,敌意明显。   李八斗说:“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成见,我所做的都只是公事而已,只要你跟这一切扯上了关系,就算我不来找你麻烦,别的警察一样来。”   “废话少说了,有什么事直说吧。”黎东南说,“我的每一分钟都是钱,可没时间陪你浪费。”   “行,我就开门见山了。”李八斗问,“你跟夏长生什么关系?”   “夏长生?”黎东南问,“就那个满大街被通缉的,说是跟凶马案有关的?”   李八斗说:“是。”   黎东南问:“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你不认识他?”李八斗问。   黎东南说:“是。”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不是凶马案的凶手,那个真正的凶手杀了夏东海和吴国晋,也会杀你?”李八斗说,“这说明你们跟凶手有共同的仇恨,你怎么会不认识?”   “我就是不认识,犯法吗?”黎东南问。   “好吧,我再给你介绍详细点,这个夏长生就是夏东海的亲弟弟。”李八斗说,“你跟夏东海是结拜的兄弟,你还能说不认识夏长生吗?”   黎东南说:“我知道东海有个弟弟,但很早就没在家里了。至少,在我认识东海的时候,他弟弟就已经不在家里了。   后来,再也没有被提起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差不多忘记他还有个弟弟了,我怎么知道他弟弟就是夏长生。”   “你不知道他弟弟就是夏长生。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个晚上潜伏进你别墅准备杀你的人,就是他,你怎么想?”李八斗问,“你觉得,你跟他没有恩怨,甚至都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冒那么大的险来杀你?”   “笑话!”黎东南说,“他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冒那么大险,你不是该去问他吗?为什么来问我?”   李八斗说:“你听说那个潜入别墅想杀你的人是他时,似乎并没有丁点意外,可见你其实知道是他,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黎东南也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生死都看得淡然,不会像有些小角色听到点动静就大惊小怪不得了的样子,有问题吗?”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想说。”李八斗说。   黎东南说:“看来,你也并没有多聪明,要聪明的话,就知道自己会白跑一趟。虽然我也理解你,你想立功,想证明自己有本事,想撼动我。   可我不得不说,你选错对象了。一条蛇的胃口是吞不下一头象的。相反,象只要抬抬脚,就可能把蛇踩死。”   “我猜夏长生的通缉令发出来后你就没有睡好吧,好了,你继续自我催眠吧,我会看得见一头大象是怎么倒下的。”李八斗说着,就和姜初雪离开了。   “真是只老狐狸,半个字都不吐。”出得别墅,姜初雪忍不住骂。   李八斗说:“他越是不说,越说明问题,他害怕被知道真相。没关系的,抓到夏长生,一切都了然了。也或许,我们还可以去找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姜初雪问,“谁啊。”   李八斗说:“阎老三。” 第166章 狗急跳墙   阎老三,正坐那里靠墙打盹,听到开门的声音后,缓缓地睁开眼睛来,把目光落在李八斗脸上。   “我得跟你说声谢谢啊,你费了那么大劲让我停职,我又回来了。”李八斗说。   “什么时候放我走?”阎老三开门见山。   “放你走?”李八斗说,“有那么容易吗?”   “你们想反悔?”阎老三的眉毛一挑,眼里射出杀气。   “反悔倒不至于,但还需要你配合着做点事。”李八斗说,“你要配合了呢,你很快就能出去,要不配合呢?你的供认书也收不回了,我也回来了,你该怎么判还得怎么判。”   “耍我?”阎老三那张脸都气得扭曲,“你们是想死了吧?”   “威胁警察的事可别在这里干,我就问你一句,这交易还要不要谈下去,你要不谈,我转身就走了。”李八斗说。   “说!”阎老三恨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李八斗问:“你那条狗是被谁杀死的?”   阎老三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什么?”李八斗说,“其一,说了,你可以早点出去;其二,我觉得你要不傻的话,他既然杀了你的狗,那自然也是你的仇人,你不至于还要包庇他吧!”   “好吧,看在你说的第二点上,我就告诉你好了。”阎老三说,“他和杀了哑巴丢在我门口的是同一个人,他叫夏长生,凶马案受害人夏东海的亲弟弟。”   “夏长生?”李八斗皱眉,“他为什么要杀了哑巴丢你门前,还杀你的狗?你们有什么仇?”   阎老三说:“他从夏东海对面别墅的监控里,看到了案发第二天我出现在那里,觉得我很可疑,所以觉得是我杀了他哥哥,所以他就想了些办法来试探我,对付我。”   “他怀疑你杀了夏东海,所以试探你,对付你?”李八斗这下更疑惑了,“难道,夏东海不是他杀的吗?”   “夏东海是不是他杀的,那你得去问他了。”阎老三说。   李八斗问:“你怎么知道王哑巴和你的狗是他杀的?还知道他从监控里看见你的可疑,来试探你对付你?”   阎老三说:“我没权利回答你的十万个为什么,我已经破例跟你说很多了。如果你想知道更多,要不请我来帮你破案?”   “你还是在里面呆着合适。”李八斗说着,喊姜初雪走。   “敢耍我的人,会死得很惨的。”阎老三在后面喊。   李八斗没有理会他。   “你信他说的吗?”姜初雪问。   “当然信。”李八斗回答得很肯定。   姜初雪问:“为什么?”   李八斗说:“因为在他被关进这里来之前,夏长生这个人还不被外界所知道,从某种意义讲,我们都比他后知道。而且,夏长生的本事,符合杀王哑巴和杀狗的凶狠和不留痕迹。”   “倒也是。”姜初雪说,“可是,夏长生为什么要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花那么大精力杀一个扫地的哑巴丢阎老三门口去陷害他?而且,现场也没有任何线索可陷害阎老三的,那完全是徒劳。”   李八斗说:“我想起了一件事。”   姜初雪问:“什么事?”   李八斗说:“王哑巴因为恨夏东海而在他别墅门上咒骂夏家死绝的事,这或许就是夏长生杀王哑巴的理由,他当时肯定在哪个我没有注意到的位置看见了。   而他把王哑巴丢去阎老三门口,阎老三说了两个词,一个是对付,一个是试探,他肯定是想看看阎老三的反应和本事,以此来推断是不是阎老三杀了夏东海。   所以,这些都是说得通的。可这同时让我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那如果真如阎老三所说,夏长生是见他可疑,以为是他杀了夏东海,才去试探和对付的话,那就不是他杀的夏东海了,如果不是他的话,又是谁呢?”   姜初雪说:“问题是阎老三怎么会知道是夏长生杀了王哑巴和他的狗,而且还知道夏长生做这些的动机所在呢?   这种事不应该只有夏长生自己才知道的吗?   而且,从阎老三对狗的感情,他知道是夏长生干的,两人早有你死我活的拼杀了吧?”   李八斗说:“我突然想到了吴国晋留下的那个装有黎东南罪证的U盘,里面提到了黎东南和夏东海的恩怨,既然那个U盘落在了夏长生手里,他自然也就知道了里面的内容,而恰恰U盘失窃在前,夏长生夜袭黎东南别墅在后,从这里确实可以看出夏长生的动机,还真是在寻找杀害夏东海的真凶,替其报仇。”   姜初雪说:“这么看的话,夏长生真不会是杀害夏东海的凶手了?”   “是的,从现有案情判断的话,确实如此。”李八斗说,“只不过,有个更大的疑问存在。”   姜初雪问:“什么疑问?”   李八斗说:“阎老三既然早就知道是夏长生杀了王哑巴和他的狗,那么黎东南肯定也知道夏长生的存在,知道可能是夏长生夜袭别墅。   毕竟,黎东南和阎老三是一条船上的,而白山有夏长生这种本事的人,屈指可数,黎东南也基本都知道。   既然如此,他们早应该早全面寻找和追杀夏长生才对,为什么等到现在警方全面通缉夏长生了,黎东南才暗令赵飞虎动用整个道上的人来找夏长生呢?”   “是哦。”姜初雪说,“你不说我还没觉得,这里面信息量很大啊,黎东南和阎老三为什么一直没有对付夏长生,而要等到警方通缉夏长生了,他们才行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李八斗似乎想起什么。   姜初雪问:“什么可能?”   李八斗说:“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姜初雪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也许,黎东南和夏长生有过接触,知道夏长生手里有U盘的事。所以,不但他不敢轻举妄动,连阎老三也不敢复仇,双方达成了某种约定。   而今警方全面通缉夏长生,黎东南怕夏长生落在警方手里,U盘暴露,所以就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姜初雪说:“可问题是,U盘里说的是黎东南和夏东海的恩怨,认为是黎东南杀的夏东海,加上吴国晋随后也离奇被杀,疑似灭口,证据更指向黎东南,夏长生若是为夏东海报仇,他又怎么可能与黎东南达成约定呢?”   李八斗说:“我觉得,夏长生,黎东南和阎老三之间,总有一个人说了谎。而黎东南和阎老三没有更大的罪证在我们手里,他们不会说真相。所以,就只有抓到夏长生,从他口里来找真相了。”   姜初雪说:“眼下看来,他似乎并不会比阎老三和黎东南更好对付。”   “不一样。”李八斗说:“目前我们所知,他第二天晚上出现在夏东海别墅,知道他偷了吴国晋的U盘,知道他夜袭了黎东南的别墅,还知道他杀了王哑巴,他已经是死路一条,咬着真相对他没有意义了。”   “倒也是。”姜初雪说,“希望能尽快抓到他就好了。” 第167章 杀手对决   白山县城的工业品市场,一片喧闹拥挤的景象。   这里是全城的小商品批发中心,白山县的数十个乡镇生意人都齐聚这里,以较低的价格批发货物,再回去高价售卖。   所以,这里也算得上白山最热闹的地方了,只看得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人群之中,一个背着包戴着墨镜和棒球帽的青壮男子,逛着那一排排的商摊,看起来是在找什么东西。   粗看他是在专注地买东西,其实藏在墨镜后方的那双眼睛却随时留意着周围人群的一切异动。   他看见了一个小年轻把手划过一位老妇人的包,从裂开的口子里掏走她的钱夹,只是不屑地一笑;   他看见了一个中年大胡子男人在拥挤的人群里,借着拥挤,故意从身后往前面的中年性感女人身上靠,下面的手也不规矩,当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看时,他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地把眼睛看向一边,显得他被挤得很被动的样子。   但最终,他的注意力落在了斜对面一个三七分黄头发的年轻人身上。   他发现那个黄头发也是假装在买东西,却时不时地把目光看过来,他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方是在有意无意地看他,有时候为了掩饰又假装看一下商品,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不买东西了,直接往市场外面走。   那个黄头发果然赶紧地跟了上来,在跟上来的同时,也从身上摸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他从取下来的墨镜里看到侧后方的情况,那个黄头发边打电话边看着他,那个时候,他的眼里突然有了杀机。   出工艺品市场,周围有很多的旅馆,这是为那些从乡下赶来进货赶不及回去的生意人准备的。   这些旅馆价格不贵,但数量很多,到处都看得见旅馆的牌子。   年轻人进了竖着一块旅馆牌子的巷子。   在走进巷子后,他怕后面的人跟不上,还故意站在巷子里点燃了一根烟,看到后面的人跟进巷子来了,他才又往前走,往左拐了弯,越往里走,都是旧城的一些老房子,被很多当地居民自己,或者租给别人改建成旅馆,这些地方除了晚上睡觉有人来,白天的时候很安静,只看得见老榆树的树荫,和偶尔的路人。   年轻人往其中一幢老房子的楼梯上去。   后面的人也跟了上去。   他藏在三楼转角的地方,等着黄头发跟上来的时候,突然出手,如毒蛇吐信般就锁住了黄头发的喉咙,黄头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也无力反抗。   他像拖个死人似的,拖着黄头发直接上了四楼,开门进了房间。   “说吧,跟着我干什么。”他把黄头发往地上一摔。   黄头发大口地喘了好一会,那憋得酱紫色的脸才总算缓了些过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目光往房间里一瞄,发现电视机旁的桌子上有一把水果刀,不由分说就扑过去把水果刀抓在了手里,骂了一声:“老子弄死你!”   挺刀就刺了过来。   年轻人站在那里动也没动,待那刀子近身,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伸手,就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手略用力一扭,那手五指就松开,刀掉落。   年轻人另一只手麻利地一伸,就把那刀子接在手里,顺手就将刀尖指到了对方的喉咙上。   “和我玩,你还嫩得不是一点点。说吧,跟着我干什么!”   “谁说我跟你了,我自己来找住宿,你凭什么偷袭我!”黄头发狡辩。   “住宿?”年轻人冷笑,“你那点小把戏瞒得过我?你要住宿,楼下有吧台你怎么不登记?你以为你从市场里跟出来我不知道?还是实话实说了吧,免得受苦!”   “好吧,我是做钳工的,以为你有钱,就跟着你,想捞一点。不过我也没得手,你把我交给警察也没用。”   年轻人知道“钳工”什么意思,那是江湖黑话,就是扒手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身份可能是钳工,但你跟着我可不是为了扒窃,说吧,你跟着我打了个电话出去,打给谁的,说了什么?你要是再继续撒谎,我肯定会让你遗憾终生!”   “是打了电话,但只是打给朋友,就随便说今天生意不好,没什么收入,又没说别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年轻人说着,把他的一只手按在旁边的墙上,再一刀子切下去,一根手指马上就利落地掉了下来。   黄头发痛得杀猪般嚎叫。   刀子又落在另一根拇指上,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敢再叫,我让你再掉一根手指!”   黄头发看着那双目光里的锋芒,赶紧住口了,他看着从手指上涌出来的血和地上的断指,身子开始颤抖,内心已然崩溃。   “说,打给谁的!”年轻人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已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打,打给我们老大的。”黄头发终于承认了。   “打给他说了什么?”年轻人问。   “说,说看到你了。”小年轻说。   “为什么要说看到我了?”年轻人问。   黄头发说:“老大说虎哥发动了全道上的人找你,谁找到你就奖一百万,以后还能有靠山。所以,我,我就打了个电话……”   “虎哥发动了全道上的人找我?”年轻人问,“虎哥又是谁?这么牛逼的吗?”   “当然就是白山一哥赵飞虎啊。”黄头发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突然有了些底气,“都知道,在白山,惹了虎哥的人,不死也残的。”   “那还真巧。”年轻人说,“惹了我的人也是。”   “我跟你说,你莫嚣张,你是不知道虎哥的实力。”黄头发说,“虎哥手下几百号人,还很多都是有功夫的,有枪的,你也有本事,但你能挡得住枪吗?”   “我不管他是有人还是有枪,我只知道的是,他离死已经不远了。”年轻人的眼里射出两道冷冷的杀气。   “大哥你有种。”黄头发说,“就你这个狂劲我还是佩服的。”   “少废话了。”年轻人问,“说说,你打电话跟他们的原话怎么说的?”   黄头发说:“没怎么说,就是说我看到了你,老大问什么特征,有没有认错,然后问了在哪,我说在工业品市场,但你在往外走,老大让我跟着你,随时报告你的位置。”   年轻人说:“很好,那你就打个电话给他,说我在长安巷的财源旅馆402房间,说我好像就是住这里面的。”   黄头发说:“大哥你莫耍我了,你都把我捉住了,我肯定不会再出卖你了。”   “谁耍你,我是说真的,赶紧按我说的打!”年轻人又强调了一遍。   “大哥你说真的?”黄头发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年轻人说,“赶紧打,注意语气保持平常,不要慌张,别让他们察觉出问题来,赶紧打!”   黄头发只好按照命令打了电话出去,并开了扩音器。   “喂,他去哪了?”那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黄头发按照年轻人教的说了。   “很好,你在那里看着,我马上给虎哥那边打电话,如果他走了,就打电话给我说。”   中年男人的语气里有些兴奋,又特别地补充了句,“千万要看好,不要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嗯,我会看好的老大。”黄头发应着。   那边挂掉了电话。   黄头发惊恐地看着年轻人,或许是断指的痛,或许是怕,那身子瑟瑟发抖着,不知道他打完这个电话后的命运。   “很好,很好。”年轻人满意地笑了笑。   “大哥你是,想让我把人骗过来,你要跟他们算账?”黄头发似乎明白了过来。   年轻人说:“你觉得呢?”   “那,电话我帮你打了,你能不能放我走了,手这么出血,我会死的,我得去医院才行。”黄头发哀求着。   “你不能走,你还得陪我在这里演戏呢。”年轻人说,“没有你,这出戏随时都可能出现无法预知的意外。”   “我,我能演什么戏啊大哥,我不会演啊,我没学过表演。”黄头发哭着脸。   “没事,等下我会教你演的。”年轻人说。 第168章 陷阱   正在台面上豪赌的赵飞虎,电话突然响起。   他拿出电话一看,是老城区的张贼头打来的,就接了电话。   接完电话,立马就把面前的筹码一推,说了声:“我有点事,先不玩了,筹码先给我算一下,回来再结账。”   说完人便往外走。   两个看起来凶狠壮实的年轻人随即跟在后面。   到赌场外面之后,赵飞虎立马打了电话给董十八,说了夏长生的下落。   董十八此时正在黎东南的公司,他接到赵飞虎的电话之后,立马就来到了黎东南的办公室,说赵飞虎那边已经得到了夏长生的消息,问怎么办。   黎东南说:“还怎么办,当然是做了他。当然,最最主要的是要那个U盘,千万要把那个U盘拿到手,不能让任何人得到,任何人得到了,我们都很被动,落在警方手里我们就得完!”   董十八应声:“是,那我去了。”   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黎东南似乎想起了什么,让董十八在办公室等他一下,然后他出了办公室,往公司楼上而来,走到公司左侧的一间屋子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黎东南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将一个皮包递给董十八。   董十八只是把手往皮包上一搭就知道了。   里面是一把枪,从凸起来的长度上看,应该是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枪。   “用不着这个吧?”董十八说。   黎东南说:“夏长生本事不耐,而且狡猾得很,又是这种惊弓之鸟的时候,肯定会亡命的,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董十八说:“也是。”   “对了,还有。”黎东南说,“尽量不要起动静,惊动到周围的人。做了以后,收拾好现场,就不要回来了,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头,等没事了我再喊你回来。”   “知道。”董十八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黎东南跟着走到窗子那里,看着董十八开车离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这些年来,他没少干这种杀人的勾当。在他眼里,那些普通人的人命都是蝼蚁而已。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夏长生的本事让他替董十八担心;   也或许,因为夏长生身上的那个U盘关系重大,让他不安。   这就好比玩俄罗斯轮盘赌,你不知道扣动的下一次,会不会有子弹射出来,如果有,就那么一下子,全完了。   ……   自然,黎东南还没有担心到另一个危险层面。   当张贼头打电话给赵飞虎以及赵飞虎打电话给董十八的时候,其中的通话内容完完全全地被专案组人员窃听到了。   冷笑当即将监听内容报告给孙四通,而孙四通立马召集专案组成员,让他们火速行动,前往夏长生所在地进行抓捕。   与此同时,将情况汇报给公安局长周国栋,调特警成员支援,并且通知当地派出所配合,对长安巷一带实行封锁抓捕,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夏长生逃脱。同时,也要阻止黎东南的杀手对夏长生灭口。   孙四通尤其强调了那个U盘的事,抓获夏长生的第一时间就得找他问或搜出U盘的下落,绝不能让U盘落在黎东南的人手里。   而当警方这边紧锣密鼓部署之时,董十八已经带着那支装有消音器的手枪赶在路上,而夏长生同样没有闲着,他在做着一场生死准备。   他知道暴风雨会来,只是他算得遗漏了。他知道赵飞虎是黎东南的爪牙,赵飞虎动用全道上的人找他,自然是黎东南的意思。   他也知道黎东南为什么此时如此竭尽全力地找他,因为警方在通缉他,而他身上有关系黎东南身家性命的东西。   既然黎东南想杀他灭口,那他就和黎东南好好玩玩。在金三角的丛林里与世界级的罪犯打过交道,何惧黎东南这种地头蛇。   黄头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夏长生示意他接电话。   还是黄头发的老大打来的,电话接通之后就问了一句:“他还在房间里吧?”   黄头发应了声:“嗯,是的。”   那边就说:“行了,虎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快到了,你藏一边就行,等下发生什么,装着没看见就是。等事完了,找时间我再带你去见虎哥,以后白山这地方,有你的地盘了。”   “嗯,谢谢老大。”黄头发还不忘感谢。   挂掉电话,夏长生就嘲笑他:“大白天的,梦都还做得不错呢,到时候都跟那赵飞虎一起去阎王殿划地盘吧!”   随即,夏长生瞄了一眼屋里,将黄头发拖到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拿过他自己的包,从包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一圈胶布和一条绳子。   他用美工刀将绳子割成好几截,然后先将黄头发的手叠在胸前绑起来。   黄头发已经开始挣扎,惊慌地问:“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说好放我走的啊,不要杀我啊。”   夏长生并不搭理他,又把他的脚分别绑在椅子的两条腿上,然后用一条绳子从腰间绑着椅子,看起来,就像是黄头发端坐在椅子上一样。   为了掩饰这种被捆绑的痕迹,夏长生还从洗浴间里拿出了一条浴巾,至背后披在他身上,再将椅子移动,背向门的一边。   黄头发还在喊着求着饶。   夏长生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布,再用胶带封起来,黄头发就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嗯嗯”声了。   “你再嗯嗯个不停的话,我得连你两个鼻孔都堵上了,需要吗?”夏长生问。   黄头发马上不敢做声了。   夏长生走到门口,往这边看过来,端坐在椅子上浴巾遮挡下的黄头发的确看不出任何被捆绑的痕迹,就只是那么坐着面对窗子,显得有点不正常。   于是,他又把他移了个位置,把电视开起来,像是在看电视的样子。   终于,接近完美。   夏长生看着这杰作,很满意地松了口气。   他再从左右小腿上各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站到了门侧的墙边。   如果他没有猜错,黎东南绝不会派太多人来,而是派一个顶级的高手,譬如阎老三,或是董十八那样的。   因为黎东南知道他的本事,派太多喽啰来,没什么意义。而且,这大白天的,人来多了,容易引起动静。   黎东南既然是派人来杀他抢U盘,自然不敢把动静搞大,惊动警方。   而黎东南的情报只知道他一个人在402房间。所以,无论是阎老三还是董十八,或是其他人,破开402的门,眼睛看见椅子上的人,肯定会以为是他,立马就会出手击杀,这个时候,藏在墙边的他就会猝然出手,一击必杀。   他得承认,董十八也好,阎老三也罢,其战斗力都不逊于他,大约也就是半斤八两吧。   可光有战斗力是不行的,还得有头脑。尤其是他这种职业杀手,在最危险的地区和各种罪犯打交道,才深深地知道,真正能让人活到最后的,从来都不是靠单人匹马的战斗力,而是靠头脑的运用。   兵法有云,谋略得当,胜于雄师百万。   他突然发现,黄头发的头发是黄的,这可能会成为破绽,让对方察觉。   于是,他又取下了自己戴着的棒球帽,戴到了黄头发的头上,把他的黄头发都遮掩了起来。   布置妥当,就只是等着猎物入场了。   他将耳朵贴着墙。   那样的话,即便是细微的脚步声,他都能更敏锐地捕捉到。 第169章 搏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还是如常的流逝,只是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在这个房间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董十八来了。   直奔旅馆四楼。   但到二楼的时候他的脚步就已经很轻了,完全轻于正常人的行走动静,他知道这种时候的夏长生会很警惕,更容易捕捉一些风吹草动。   所以,他让自己的脚落在地上,自己都感觉不出动静的那种。   蹑手蹑脚。   走到门外的时候,他将耳朵贴着门,听里面放着电视的声音。   夏长生在看电视?   这种时候还在看电视,他也真是心宽,也是该他死了,董十八这样想。   因为看电视,会让一个人没法专注于其他的防备。而且,电视的声音会对周围的动静出现一定干扰。虽然,夏长生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小。   夏长生故意把声音开得略小,因为开得太大的话虽然能更好地掩饰黄头发可能发出的哼哼声,但不符合正常逻辑,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董十八把枪从包里拿了出来。   在车上的时候他已经检查了子弹和保险,一切妥当,只要手指扣动,那致命的子弹就能立马飞射而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董十八带着那把装满了子弹的消音手枪出现在夏长生门口的时候,李八斗和姜初雪等专案组成员也已经赶到。   但他们的警车无法直接进入长安巷,只能把车子停在外面了,人再往里面来,而就在他们踏进巷子的那个时候,董十八的杀机终于爆发了。   他蓄积好全身的力量,猛地一脚就往夏长生的房门踹出,他这一脚,可是有将百斤的沙袋踢飞的力量,踢开一扇房门根本不是问题。   “乓”地一声。   房门猛地弹开,撞在侧边的墙上。   董十八迈步进屋,同时早准备好的目光扫向屋里,一眼就看见了戴着棒球帽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想,两个顶级高手的对决,在准备杀死对方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多想的,多想的那零点一秒可能就是对方的机会和自己的噩梦。何况,赵飞虎给他的情报就是说的,夏长生戴着棒球帽。   夏长生现在是独来独往,而且线索也是说夏长生一个人在房间,并且他也看见了这个坐在椅子上的背影戴着棒球帽,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就是目标,并且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击杀这个目标上。   他迅速地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震响。   枪口上冒起一股青烟,子弹激射而出,正中头部,将头上的帽子都打飞了出去,黄头发的身子从椅子上轰然倒地。   那一瞬间,董十八的心里有了一个胜利的意识,只是这个意识还没有完全形成,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闪过,他惊慌地侧头来看时,就看到了夏长生的脸。   而在他看见夏长生脸的同时,一种冰冷的感觉刺入了他的腹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而且全在夏长生的谋算之中,他身手再好,也完全防备不了。   夏长生的刀子是从底下顺势捅的腹部,这比他把刀子扬起来攻击董十八的颈部要快得多,也更难防备,虽然肚子没有颈部那么致命,但面对董十八这样的高手,夏长生的第一下只需要将他重创,后面就能掌握主动了。   第一刀准确地捅进董十八的腹部之后,夏长生另一只手的第二刀才正式地往董十八脖子处插来。   不过肚子被刺的董十八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境况,将手往董十八身上猛推,并顺势往后疾退。   而因为退得急,结果脚后面刚好被门槛绊倒,而这一绊看似不幸,其实却救了他。   夏长生那把往他颈部插来的刀子,却因为他的突然绊倒而落了空。   摔倒,为董十八争取到一丝间隙,他当即将还紧握在手中的那把枪抬起,准备射杀夏长生。   可夏长生始终占着主动,在他的枪才抬起,都还没使得出力扣动扳机之时,抬腿一脚就踢向了董十八握枪的手。   董十八的手受到重力,偏向一边,子弹射向了五楼的楼板。   “砰”地一声震响,落下簌簌一片灰尘。   夏长生又抬脚往董十八被刺的腹部狠狠踩下,他必须一鼓作气将董十八击杀。   虽然董十八挨了他一刀,战斗力大打折扣,可越是这种时候,董十八的垂死挣扎,不容小觑,何况董十八的手里还有枪。   而且,如今董十八倒在地上,对他来说是很不利的。如果董十八是站着的话,他手里的两把刀子左右连环,要不了两下就能把董十八给杀死,可董十八倒在地上,他的手臂根本不够长,使刀子刺到。   董十八也深知这一点,他就不爬起来,就在地上用两条腿反击夏长生,并且尽可能地争取到向夏长生开枪的机会。   奈何他的腹部那一刀,让他的速度和力量都减弱了太多,夏长生就是一顿猛踢,他连招架之功都没有,更别提还手之力,那每一脚踢来,无论是踢倒他的脚上,还是他用手挡,都震得他腹部的刀口撕裂一般,血直往外涌。   “住手!”就在夏长生一番猛踢,董十八完全无法招架之时,那边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夏长生抬眼一看,见是李八斗持枪冲了上来,当即迅速退近屋里。   一把将卫生间的门拉过来,并反锁上,然后背上包,冲到窗子那里,双手抓着窗子就翻了出去,并顺手将窗子关了过来。   这是他早就瞄好了的退路,基本上的房间后面都有空调和下水管道可以利用攀爬,而这家旅馆比较老旧,窗子后面还有遮雨板,更是方便。   他借着那些遮雨板,几个猴子般的纵跳就从四楼到了地面,然后转身往侧边巷道的转弯处逃遁。   李八斗从楼梯冲上来,看了眼满身是血的董十八和落在地板上的枪,他先一脚将枪踢向后边跟上来的专案组成员,并说:“赶紧送医院抢救!”   随即往房间里追来。   房间里还有一具脑袋满是鲜血的尸体,不见夏长生,窗子都关得好好的,但卫生间的门关着。   他当即把手伸向卫生间的门把手,尝试打开,但打不开,显然反锁了,李八斗并没有多想,在做好准备之后,一脚将门猛踹开,同时将枪口指过去,应对任何突然袭击。结果,卫生间里并没有人,窗子也是关好的。   显然,关好房间的窗子,反锁卫生间的门,都只是夏长生的障眼法,用以迷惑李八斗的判断。   以当时他和李八斗的距离以及李八斗追来的速度,他是很难逃得掉的。   而他利用李八斗追他时的急切心理,一时之间无法细致思考,用关着窗子和反锁卫生间门来迷惑李八斗,拖延他的追捕时间,成功地将彼此的追逃距离拉开。   当李八斗意识到这是夏长生的障眼法,其实他早从窗子逃出,打开窗子看外面时,已经没有了夏长生的人影。   李八斗只好先打电话给孙四通,说夏长生已经逃出房间,让特警或区域民警封锁长安巷这一片,同时让交警封锁盘查整个区域的交通要道。   打完电话后,李八斗也跟着从窗子下楼去追。 第170章 失手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四处的房子里有灯光亮起,但这种巷子不比大街有一排排的路灯亮如白昼,只有一些从其他房子里照出来微弱的光亮,地面都很难看得清楚。   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追错了就是南辕北辙,不但追不上,还会越追离对方越远。   李八斗打开手机的电筒,在遮雨板的下方寻找夏长生的脚印。   果然,因为从二楼直接跳下,又是穿的登山鞋,鞋印比较明显,他找出了夏长生的逃跑方向,往旅馆的巷子深处跑了。   李八斗当即跟着追了上去。   然而,这种老城区的巷子实在复杂,几十米远就是一条岔路,这些巷子里也有人来来往往,李八斗也没法再通过寻找脚印判断夏长生的逃跑方向,他追了一段,不见夏长生的影子,见着路上的行人也问了,没人见着形迹可疑的奔跑者。   李八斗简单地描述夏长生的穿着,也没人见过,他就只能回案发现场来。   专案组成员已经把董十八送医院抢救去了,走廊上流了大滩的血,房间里绑在椅子上的尸体随椅子一起倒在地上,一眼可见,死因是子弹射中后脑。   “夏长生呢,没追到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摇头:“晚上,很方便躲藏,随便找个角落藏一藏都没办法找,只能指望外围封锁和等下的逐一排查了。”   姜初雪说:“不知道这人是谁,怎么会被绑在椅子上枪杀。”   李八斗问:“身上没有身份证件吗?”   姜初雪说:“没有,看电话屏幕解锁之后找他的联系人问,才会知道。但我感觉,也不大可能是董十八的同伙。”   “是的。”李八斗说,“董十八接到赵飞虎的消息来杀夏长生,拿U盘。我们来时,他和夏长生还在搏杀。   显然,如果这个被枪杀的死者是和董十八一起的,夏长生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将他绑起来杀死。   他应该是董十八来之前被绑在这里的。而且,我来时看见夏长生两手握刀,而枪掉在地上,董十八的身上有大量出血,还能挣扎反抗,显然受的是刀伤,而非枪伤。所以,枪应该不是夏长生的,而是董十八的。”   “也就是说,是董十八枪杀了这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姜初雪说,“这说不通吧?人是绑在夏长生的房间里,却被董十八开枪打死?”   李八斗说:“等验过枪上的指纹和死者的伤不就知道了吗?”   很快,刑侦技术人员赶来做现场勘查,李八斗则和姜初雪及特警民警一起去搜捕夏长生。   U盘,黎东南团伙,凶马案,许多事的真相都在他的身上,必须得抓到他才行。   夏长生此时就在长安巷的一处楼顶。   那是他早就看好的一处楼顶,距离他原本住宿的旅馆转两条巷子。   那处楼房有四层,第四层破落,没人居住,而通往顶楼晒台的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是锁住的。夏长生从侧后方攀爬上去,然后藏在了楼顶。   当他逃离案发现场时,其实特警还并未到长安巷进行部署,区域民警也没有到位,外面的封锁还没有形成。   专案组成员是第一时间行动,也只是才到而已。所以,其他人员的行动没那么快。   但夏长生知道李八斗的厉害,他虽然玩了点花招为自己争取到了点时间,但绑黄毛,偷袭董十八,再跳楼逃跑,消耗了他很大力气,他不能一股脑地跑,把自己累得瘫倒。所以,他就想到早就瞄好的地方休息一下。   等他休息好,特警和区域民警都已经进场了,警笛声到处都是,他还能从楼顶看到某个路口那猩红的警灯在闪,这个时候出去,那等于自己往枪口上撞。当下,他就先蛰伏于楼顶上,再伺机离开了。   那些房子里的灯光一盏盏地亮起,夜也一点一点往深处。他的楼下很快有特警人员赶到,他看见特警人员先搜了对面的一整栋楼,一层一层地搜,搜完之后就开始搜他所在的楼。   这个时候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紧张的,虽然他觉得因为顶楼没人住,通往晒台的铁门也锁着了,警察不至于到晒台上来,但万一呢?   他甚至将握在手里的刀紧了紧,如果警方真搜到顶楼,他就得杀出重围了。以他犯下的事,被抓住了,也没得活。   慢慢有人声从四楼的位置传来,有脚步声往顶楼走来,随后从铁门里射出一道粗大的手电光。   “这门锁着的。”有人说。   “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事把晒台的门锁着干什么?”另一个声音说。   “锁都生锈了,不是临时锁的。看这晒台外边也荒废了,长那么深的草,这晒台应该是被顶楼的住户买了私有,顶楼没人住,所以就把晒台这里锁住了吧。”   “锁没开过,人不可能在这上面了。”   “是的,我刚才上来看了地面,都是灰尘,也不见脚印,如果有人来肯定有脚印的,走吧。”   随即,脚步声下楼,董十八的心里松了口气,那握紧的刀子也松了开。   “赵飞虎,黎东南,你们就好好地给老子等死吧,我会一个一个地收拾掉你们,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的!”   夏长生咬了咬牙,黑暗中的眼睛顿时射出两道凌厉的杀气。 第171章 血案再发   专案组、特警以及辖区民警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将整个长安巷都封锁搜捕,包括圈外的交警封道盘查,都没有见到夏长生的影子。   专案组本来将更多的真相寄托在董十八身上。然而,被送进了人民医院重症室抢救的董十八最终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无力回天。   夏长生那一刀刺得太深,并且在拔出时手往下顺着划拉了一下,导致了里面肠子的破裂和伤口加大。   跟去的魏大勇报告了董十八的死讯。   而凶案现场的调查证实了李八斗的推断,装有消音器的枪是董十八的,倒毙在夏长生房间里的死者死于那支枪下,但绑住死者的绳子及椅子上却只有夏长生的指纹,可见他是被夏长生绑起来,但被董十八所射杀。   因为遗落在现场的枪上没有夏长生的指纹。专案组解锁被枪击致命的死者手机,通过其最后一个通话联系人张贼头了解到了死者的身份,但张贼头却并没有说与死者从下午至傍晚的几次通话内容是什么,只说是日常通话。   专案组抓捕了张贼头,这下张贼头才交代了实话,死者一直在跟踪夏长生,为赵飞虎传递消息。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跟踪夏长生的死者被夏长生发现,随后绑于房间,而接到赵飞虎消息后的董十八赶去杀赵飞虎,可能在踹开房门时没有分辨清死者和夏长生,将死者误杀,而同时间,董十八也中了夏长生的招。所以,带枪去的董十八被只带了刀的夏长生给干掉了。   若不然,死的肯定是夏长生。   “看来,是时候抓捕赵飞虎了。”李八斗说,“抓到赵飞虎,揪出黎东南,就会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孙四通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下了命令:“行,那就辛苦大家了,先把赵飞虎抓捕归案了,大家再休息吧。冷笑,查一下赵飞虎家的住址,即刻出发!”   “只怕,我们得兵分两路稳妥些。”李八斗说。   “兵分两路?”孙四通皱眉,“如何个兵分两路?”   李八斗说:“我知道赵飞虎除了在家睡觉外,更多的时间在另一个地方睡觉。所以,如果去他家,恐怕他不在。”   孙四通问:“还会在哪?”   李八斗说:“在石笋镇的一处郊外。”   “你怎么知道?”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我知道赵飞虎是黎东南的手下,停职的时候,我跟踪过一段时间赵飞虎,知道他经常带情人去那里过夜。”   “行,那就兵分两路,你带一路人去那里吧。”孙四通说。   当下,由李八斗,姜初雪,包古三位专案组成员再带了几名刑警前往石笋镇郊区抓捕赵飞虎,孙四通亲自带魏大勇和冷笑及一队刑警前往赵飞虎自己的家。   警车穿行在黎明即将到来前的黑暗里。   已经能隐隐地看得见远方的天际似乎有隐隐的泛白。   “这下,那个死变态只怕永远别想出去了吧。”姜初雪说。   “哪个死变态啊?”包古问。   “还有哪个?”姜初雪说,“当然是竹林里准备杀我那个,你当时就该开枪打死他。”   “我倒是瞄准了,但竹子太多,没法打得到啊。”包古说,“还幸好子弹打中了他的木棒,要是完全落空了的话,你早就跟阎王报道去了。所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以后可得对我有点感恩和崇拜才行。”   “你拿工资是干什么的?穿警服是干什么的?”姜初雪问,“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吗?知道什么叫责任和义务吗?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能耐的事,开了一枪,还没打准,就学会自鸣得意了?”   “果然,你还是那个你,你的温柔只是对斗哥,对我们,还是一副灭绝师太改不了的臭脾气啊。”包古说。   姜初雪瞥了眼李八斗。   李八斗似乎并没有听到两人的掰扯,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事实上,此刻他的心里是不平静的。   很快就可以抓到赵飞虎了,凭着张贼头和赵飞虎的通话,及赵飞虎和董十八的通话,赵飞虎铁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问题是,黎东南玩了一招,让赵飞虎有消息后和董十八联系,却不是和黎东南联系。   这样看来,黎东南又脱身在追杀夏长生,董十八身死的事件之外了。   而显然,追踪夏长生的消息,完全就是黎东南的授意。   那么,赵飞虎会咬出黎东南吗?   李八斗觉得,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涉案追杀夏长生,致黄毛和董十八死亡,赵飞虎这辈子都已经没指望了,他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将功赎罪,咬出有更大问题的黎东南而自救。   事实上,事情比李八斗想象的更加复杂。   抓捕队伍抵达赵飞虎在石笋镇郊区的那幢别墅,远远地看得见别墅里亮着灯,包括别墅外的路灯,和里面建筑物房间的灯。   看来,赵飞虎确实睡在这里了。   李八斗一阵兴奋,却又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他之前跟踪过赵飞虎几天,知道赵飞虎的习惯,睡觉以后整栋建筑物的灯都会灭掉,只留屋外的几盏路灯。   可今天为什么屋里有灯光透出呢?   难道这个时候赵飞虎还没睡?   他知道董十八的刺杀失手了,所以睡不着?   停车之后,李八斗发现,不但赵飞虎的别墅里有灯光透出,甚至连进屋的门都是开着的。然而,围墙的门却又是关着的。   到底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回事,李八斗还是先做了部署。让抓捕人员分别在别墅周边找位置埋伏,万一赵飞虎从里面逃出来,便于守株待兔地抓捕。   然后,李八斗才带着包古和姜初雪及几名抓捕人员跃过仅一米左右的围墙进去,慢慢地往屋里逼近而来。   当李八斗和抓捕人员还小心翼翼地持枪进屋时,却被眼前的一幕完全地震惊到了。   就在赵飞虎的别墅大厅里,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尸体的周围流了很多的血,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女的还很年轻,或者说是稚嫩,顶多二十岁左右,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一样。而男的,正是赵飞虎。   两人的死状,和前两次凶马案的死者一模一样,都是头被砸得跟摔烂的西瓜一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第172章 谁干的   “赶紧给孙老师打电话,说下情况,那边的抓捕不要白费力气了。”   李八斗跟姜初雪说了声,然后简单地看了下现场,和之前凶马案的现场一样,一切的物件看起来都挺整齐,没有混乱的迹象。   死者似乎除了头部之外,不见有其他出血的外伤。这属于现场在凶手的绝对掌控之中,死者根本没有什么挣扎和反抗的余地。   “这么凶残?这混蛋傍晚还在长安巷,这又逃出来杀人了?”包古一脸夸张。   李八斗说:“夏长生只是凶马案的一个疑犯,但并不能确定他是凶犯。”   包古说:“在夏东海的别墅顶上留下烟头,吴国晋被杀当晚,又拿走他的U盘。脚印,DNA,都证实了是他干的,与赵飞虎和黎东南也都能扯上仇杀的恩怨,动机确凿,不是他,还能有谁?   何况他神奇地杀死王哑巴和董十八这种高手的手段,完全符合凶马案犯的特征。”   “这也只能说明他的疑点很大,不能就说是他。”李八斗说,“除非,能第一时间在凶案现场发现关于他的痕迹证据。”   包古说:“他有反侦破经验,能把现场做得没有痕迹,有什么办法?凶杀现场之外就不一样了,总有些疏忽,所以后面在夏东海的楼顶能找到他的烟头,在吴国晋的墙外也能发现他的脚印。何况,下午的一切已经足够解释他杀赵飞虎的动机!”   “下午的什么就能解释他杀赵飞虎的动机了?”李八斗问。   “很显然啊。”包古说,“首先是那个黄毛跟踪他,结果跟踪技术不行,被他发现了,绑了起来,问出了原因,他知道了赵飞虎悬赏一百万要他消息的事,恰好董十八又追杀而至,他知道他跟赵飞虎这一帮人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不然,赵飞虎一直好好的,为什么就死在这个时候?”   “你的分析是有道理,可问题是,你觉得夏长生在绑了黄毛,杀了董十八,又被警方围堵的这种情况下,他还有那个心思和精力从县城来石笋镇杀掉赵飞虎吗?”李八斗问。   包古说:“这正说明他的性格凶残,本事高强啊。”   李八斗说:“我不知道他怎么逃出长安巷的,但我知道,他抓到黄毛之后,只知道赵飞虎一方会派人杀他,并不知道警方监听赵飞虎,也知道了消息。   所以,警方突然出现,他肯定心慌,后面发现特警民警全面布控,必如惊弓之鸟。   加上杀人,逃跑,一番折腾,他必疲惫不堪,他不大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来杀赵飞虎的。何况,他又是如何确定赵飞虎是在自己家,还是在这里呢?”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斗哥你也会看走眼的。”包古说。   “看没看走眼,拿事实说话吧。”李八斗一笑。   姜初雪过来,说已经给孙四通打了电话,他马上往这边赶来,法医也会随后赶到。   “你不就是法医嘛,还要劳别人出手?”包古说。   “法医也总得要工具干活吧,我靠一双眼睛就能看出指纹脚印了,我是火眼金睛啊。”姜初雪没好气。   “把现场看好,我们可以先看看监控。”李八斗说。   他进过赵飞虎的别墅,做过仔细的观察,所以知道赵飞虎的监控主机放在哪里,当即直接来到了监控的房间。   监控仍然如常运作,没有被损坏。   李八斗将监控记录往后倒,一直倒,果不其然,在凌晨一点过两分的时候,监控镜头里出现了一匹马,一匹毛色血红、骨架高大的马,如一个凯旋的王者,从别墅的花园里缓缓地步出,步到接近别墅围墙时,两只前蹄一扬,后腿一蹬,一下子就跃了出去,然后,闲庭信步地去远。   监控画面再往后倒,一直倒到十二点过十分的样子,才在模糊的监控镜头远处看见凶马的出现,信步而来,越墙而入。   由于赵飞虎的别墅只在前方安装了一架旋转式监控,所以只能在那个画面里看见凶马出现和离去的时间,看见它在别墅花园里一定范围的神态举止。并无法知道它是怎么进的门,怎么在屋里杀的人。   “又只是一匹马?”包古睁大着眼睛,“难道,这夏长生会变?”   “嗯,他还可能是妖呢。”姜初雪嘲讽。   “你别不信。”夏长生说,“我看过一本书,叫人类世界未解之谜,人类已知的东西是很有限的,所以你不能以为你知道的就是真理。   要不然你给我解释为什么夏东海案马把狗踹飞出去,四架监控不见可疑人物进出,只有马,却三条人命?如今已是第三起可证明的凶马杀人,都没有见到另外的凶手,你给我个解释?”   “我解释不了。”姜初雪说,“我要能给你解释,不早就破案了吗?”   包古说:“而且,这让我想到,长安巷被封锁,地毯式搜素的情况下,竟然都能被夏长生逃掉,我觉得在他和凶马的转换之间,肯定有某种神奇的关联。”   “是的,他变成一匹马跑出来了。”姜初雪故意说。   “我懒得跟你争。”包古说,“当夏长生被证实为凶马案凶手的时候,我看你们脸会不会被打得很疼。” 第173章 破绽   姜初雪说:“我没说夏长生不会是凶手,我只是说他不可能变成马,或者马不可能变成他,懂?”   包古说:“那我也没非说他是变的马,只是说他和马之间有某种神奇地转换。”   “行了,别争了,四处都看看吧,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李八斗说。   当下,几人在赵飞虎的别墅四处查看,一切如常,只有生活的迹象,没有任何混乱的痕迹。   只有底楼大厅的鲜血和尸体,才能昭示着一场发生了几个小时不到的凶杀。   很快,孙四通和法医人员都赶到了现场,进行现场的细致勘察。   结果显示,凶杀现场除了马蹄印和两名死者的脚印外,还有另一个陌生人的脚印!   马蹄印,和之前两次凶杀现场的马蹄印一致,证明了此次出现的马,还是那匹马。   而脚印,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脚印,穿登山鞋,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   这让在场的人员都很兴奋,这意味着自凶马连环杀人案以来,他们第一次在现场看到了人的影子,而走出了总是马在杀人的困局。   “穿登山鞋?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李八斗似自言自语,“这不是夏长生的特征吗?”   孙四通立马让技术人员把现场脚印与下午在旅馆提取到的夏长生脚印进行对比。   结果,完全吻合。   “我说什么了,斗哥,我说什么了!”   包古立马眉飞色舞起来,“就是夏长生干的吧,这下服了吗?”   他又看着姜初雪:“怎么样啊姜法医,打脸吗?”   姜初雪只是从鼻孔里哼了声,没有搭理他。   “想不到,真的是夏东海的亲弟弟杀了他,然后炮制了这一系列的杀人案。”魏大勇说,“可有点问题啊,为什么监控里只有马,没有人,而现场又有脚印呢?”   “你傻啊。”包古说,“前面有监控,后面没有监控,马从前面来,人从后面来,故弄玄虚而已。”   魏大勇说:“你说的是这理,夏东海别墅可是四面八方都有监控,无死角的监控,也不见人进出,怎么解释?”   包古说:“谁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反正,这一次作案,大概因为下午被追捕,准备不够充分,他露出了自己的马脚,就行了,抓到他,所有的真相都出来了。”   “八斗,你怎么看?”孙四通看着李八斗。   李八斗说:“既然案发现场有夏长生的脚印,他肯定是可疑的。但如果非要说他是凶手,我觉得也有疑点。”   “什么疑点,说来听听。”孙四通说。   李八斗说:“我还是觉得,夏长生只是个人,他在绑了黄毛,杀了董十八,又应付围捕的特警,逃出包围圈后,必定惊魂未定,且疲惫不堪。   他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报复赵飞虎。何况,这里距离县城的那家旅馆,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包古说:“斗哥你说的是正常情况,可问题是夏长生不是一个寻常的人,凶马案犯也不能以正常情况来推论。   而且,你忽略了一点,就是他还有一个看起来不简单的帮凶——那匹和他一样凶残而变态的马。   另外,从作案时间上看,也很充分,他在县城旅馆的时间是六点左右,就算八点或者九点逃出去,一个小时到石笋镇,也才十点,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找他藏好的帮凶,然后伺机作案。”   “好吧,如你所说,夏长生就是凶马连环案的凶手,你告诉我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李八斗问。   包古说:“这还不简单吗,夏东海,吴国晋以及赵飞虎等人都是一丘之貉,夏长生跟夏东海有深仇大恨是很肯定的,那么跟赵飞虎和黎东南等人之间也有某种恩怨,并不稀奇。”   “这是肯定的。”李八斗说,“凶马今夜的再次出现,说明了之前被杀的铁将军并非凶马,只是和凶马相像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用了一匹和铁将军像极了的马,是什么目的?   当然是误导警方,找黎东南麻烦,所以他和黎东南有仇是肯定的。   可如果这个人是夏长生的话,他既和黎东南有仇,想干掉黎东南,他手里既然有吴国晋留下的装有黎东南罪证的U盘,他只需要把这个U盘匿名提供给专案组,不只是黎东南玩完,黎东南一伙人都得玩完,他又为何要花这么大工夫,冒这么大险杀人呢?”   包古说:“都说了,夏长生这种人很变态,不能以一般人的思维来看。他如果和黎东南有仇,他自己又有本事,他就想亲手杀了黎东南,并不想假手警方呢?有很多人都觉得亲自动手会更解恨,这没什么奇怪的。”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给我个解释。”李八斗说。   包古问:“什么问题?”   李八斗说:“很确定的是,夏长生之前有过一次夜袭黎东南的别墅,未得手而逃。他既是凶马案犯,为何在对付黎东南这首脑之时却单人匹马行动,而没有让凶马帮忙呢?”   “这个,这个……”包古答不上来了。   “还有。”李八斗说,“已经确定的,王哑巴的死状是被手指捏断喉管,阎老三的狗是被一刀刺颈,而董十八的死是刀穿腹部。   夏长生擅长杀人,可似乎他的杀人方式随时在变,并没有特定方式。   凶马案却不一样,三起凶马案的死者都是一个共同的特征,头被砸碎了而死,这显然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或是凶手的一种特征。   之前两起案子我还不敢太过确定,如今又是这样的特征,就显然了。   何况,前面两起凶马案都没有夏长生的足迹,而这次却有了,说是他仓促之间出现的破绽,实在难以服人。所以,说夏长生就是凶马案犯,还有很大的疑点。”   孙四通说:“嗯,八斗说得是。这里面的疑点还很多,大家再仔细寻找线索。另外,无论怎么说,夏长生的脚印既然出现在现场,他就脱不了关系,要加强对他的抓捕,抓到他,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174章 地下室   一眨眼,天就亮开了。   专案组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完整的勘察,与赵飞虎死在一起的女性,从其遗落在现场的包里找到了她的电话和身份证,通过她的联系人得知,她是一名大四学生,现在属于社会实践期,年龄二十二岁。   大概,她和吴国晋的那位会计情人充当了一样的悲剧角色,因为跟在一个被凶手瞄上的人身边而被杀人灭口。   而疑似凶手的夏长生是至别墅侧后方经窗子爬楼到二楼,打开窗子进入,随即下到一楼。   其他地方未曾见到他的脚印。所以,离开应该也是从原路返回。   因赵飞虎所在别墅乃是石笋镇边缘的村子,道路上并没有监控,周围基本上都是大片的地,种了庄稼,至少隔了好几百米才能见到一幢房子。有些房子是村民居住,也有卖给富豪建别墅的。   专案组尽可能地找周边的居民打听,看有没有关于凶马和夏长生的目击者,也在其他房子的监控里查看。   但料想无论是凶马还是夏长生,都是避开了人或房子行走的,所以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当秋天的太阳从远方天际露出头来,专案组成员都困得直打呵欠了,孙四通跟周国栋通了个电话,汇报了下案情,一是加大对夏长生的抓捕力度,千万不能让他逃掉,二是通知各地派出所,寻找关于凶马的目击者,然后才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下午再讨论案情和侦破方向。   不知为什么,回去休息的路上,李八斗又不自禁地想起了之前在赵飞虎别墅前见到的唐白和他妈。   难道,只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关联?   能有这样巧合的巧合吗?然而,又跟他们能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是跟唐白有关,还是跟他妈有关,还是跟他们都有关,还是跟他们都没关?   无数个问号在李八斗的脑子里像怕热的鱼窜出水面吐泡一样,一串一串的。   找不到他们的作案动机,也找不到他们的马。可他们身上,却又似乎始终藏着一种见不得人的秘密。   那些秘密,埋在土的深处,散发出一种腐烂的气息,却又无法窥见。   太阳从山的那边爬过来,从远处的庄稼地慢慢地爬过来。   唐白吃完一碗面条,去猪圈里看了看小马。   袁秀英坐在破落的屋子前,看着远方的太阳,扯着嗓子在唱歌,那歌声悠长而悲凉,有时候又不像是唱,像在说,在哭,那声音,如泣如诉,就像是农村旧俗,家里死人哭丧一样,也称为“唱孝歌”。   唐白从猪圈出来,冲着她喊了声:“妈,我上班去了,你别乱跑啊。”   袁秀英没有反应,只是唱着自己的歌,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沉醉。   唐白似乎习惯了她如此,也没多管,只是骑着他的电驴儿,颠簸在那坎坷的乡村路上,扬起的灰尘消散,模糊的身影渐渐去远。   很快,袁秀英也停下了她的歌声,收住了那看起来呆滞的眼神,还转着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再从椅子上起了身,先进屋拿出了一支手电,然后往猪圈里走来。   猪见人来,在里面哼哼地叫着,袁秀英没理会它们,而是走到了那匹矮马前,矮马抬起那明澈的眼睛,看着她。   她还是没有任何举动,而是再往里走。再往里是一间空着的猪圈,猪圈的地板上糊满了干硬的猪屎,发出一种经久不散的臭味。   除此之外,猪圈里还堆放了一些干柴和稻草,乡下人的冬天还是有烧柴禾取暖的习惯,而稻草的作用更多,可以当成床垫铺在床上睡觉,可以放在地窖里增加温度,使窖藏的红薯不被冻坏。   袁秀英走到猪圈的一角,把那些稻草刨开,露出一块石板。   她再将那块石板揭开,竟然露出了一个黑洞来。并且,从那黑洞里可见放有十余级木梯,接到猪圈的地板。袁秀英打开手电,照着下面,然后踩着木梯下去。   下了木梯之后,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袁秀英用手电照了一下墙壁,从墙壁上找到了开关,按下开关,整个下面都亮了起来,整个地下世界也瞬间完全呈现,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地下的面积倒不是很宽,可能也就一两百平米,而这一两百平米的空间里,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还有一些训练所用的器械,譬如臂力器,速度球之类,还放着一些刀子,锤子和螺丝刀之类的工具。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靠墙的地方居然还摆着一台电脑,而电脑打开着,上面有好几处画面,包括外面的道路,山林和庄稼地。   从监控画面里,能看见那些地方的某个人经过,或一只鸟飞过。   除了监控之外,还有更神奇的,就是在地下室之外,有好几条连灯光都无法透进去的地道,看起来应该通向很远的地方。   袁秀英并没有去理会那些地道,而是将目光最后落在了一处墙壁上面,那上面贴着一张大字报似的东西,字迹虽然写得歪歪斜斜,但完全能看得清楚。   看起来,更像是一首不伦不类的诗,诗这么写着: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杀人——   ——杀那么多人——   ——还都是神一样的人——   ——在那些荒芜而又荒唐的岁月里——   我被人羞辱、践踏、肆无忌惮地伤害;   我可以卑微、忍受、沉默;   ——像一枚蚕茧——   ——保护着自己的小小世界——   当有人连我所珍惜的小小世界都要毁掉时;   ——我不会再忍——   决定把那些善于毁灭别人的人都毁掉;   ——以最离奇而残忍的方式—— 第175章 想到案发源头   白山城,南山墅。   黎东南在自己的屋里来回地踱着步,从未有过的不安。   这么多年来,他脚踩着白山的黑白两道,从没有摆不平的事,从没有解决不了的人。   白山说起来最有钱的几个人,房产大亨夏东海,煤炭大佬吴国晋,黄金大王曹连城,都是他手中的傀儡,就连道上大哥赵飞虎,也是他的马前卒,还有董十八和阎老三这种杀人于不动声色之间的高手,都只是他手中工具。   他就像是阎王一样,掌握着白山人的生死簿,他让谁三更死,就没人能活到五更。   然而,突然之间,夏东海被杀,吴国晋被杀,董十八死了,赵飞虎也死了。难道,对方才是真正的阎王?   他不服,他黎东南白手起家,坐大如此,人称“夜王”,掌控着地下世界,多少狠角色在他手里灰飞烟灭,他从来都没有失败过,他肯定能赢得了对方。   赵飞虎死了,他照样能一句话就让那群亡命之徒俯首帖耳。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块真正的王牌,阎老三。   那才是一个打不败的魔王,真正的刽子手。   “大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喊。   黎东南回头一看,是曹连城。   他跟曹连城说过,有什么事尽量不要打电话,直接到家里找他。   “嗯。”黎东南应了声,有些心不在焉,“有事吗?”   “我终于知道东海、国晋和飞虎的死都是谁干的了。”曹连城的神情颇有些激动。   “不是夏长生吗?”黎东南说,“警方的通缉告示贴得大街小巷都是了,你才知道?”   “不是他。”曹连城说,“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黎东南的脸皮颤了一颤,打起了些精神,眼睛眯成一条缝来,“是谁?白山这块地上,还有谁能有这么变态的本事?”   ……   “我终于知道东海、国晋和飞虎的死都是谁干的了。”曹连城的神情颇有些激动。   “不是夏长生吗?”黎东南说,“警方的通缉告示都贴得大街小巷都是了,你才知道?”   “不是他。”曹连城说,“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黎东南的脸皮颤了一颤,眼睛眯成一条缝来,“是谁?白山这块地上,还有谁能有这么变态的本事?”   “我暂时还不知道是谁,但我应该知道他们住哪里。”曹连城说。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却知道他们住哪里?”黎东南有些迷糊,“这是个什么说法?”   曹连城说:“因为我找到了对方复仇的动机。”   “对方复仇的动机?”黎东南问,“什么动机?”   曹连城说:“对方应该是在为一条狗复仇。”   黎东南突然就感到不悦,颇有些嘲讽:“老二,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怎么满嘴的胡言乱语?”   “大哥,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是真的。”曹连城说,“东海、国晋和飞虎的死,都是对方为一条狗的复仇,错不了的!”   “行,我信你说真的,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黎东南问,“他们的死怎么就跟一条狗扯上关系了?”   曹连城问:“大哥你还记得起大约一个多月前我们去乡下狩猎的事吗?”   黎东南说:“记得啊,那次收获还不错,打了一只麂子,五只野鸡,十只斑鸠,还抓了两条菜花蛇,可谓满载而归,怎么了?”   “那大哥也还记得我们打死的那条老黄狗吧?”曹连城问。   “老黄狗?”黎东南略一想就想了起来,连连点头,“当然记得,我们当时正往林子里去的时候,它突然从林子里出来,挡在前面冲我们咬,不让我们进去,然后你们就把它打死了嘛,怎么了?”   曹连城说:“是的,我们一起把它打死了,东海先开的枪,打中了它的身上,它倒下去,还没死,还在叫唤,后来我们用的用木棒,弄的弄石头,把它打死的。东海和飞虎最恨,还把它的头砸了个稀巴烂。”   “有什么问题吗?”黎东南还是不解其意。   曹连城提醒:“大哥你再想想东海、国晋和飞虎他们的死状?警方通告他们是怎么死的?”   黎东南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头被砸烂了!”   “没错。”曹连城说,“他们的身上都没有其他致命伤,都是头被砸了个稀巴烂。如果说只是其中一个人如此,那也许还只是偶然,巧合。   可问题是,他们都是这么死的,而他们又都参与了那一次狩猎,要说这里面没有关联,我是不信的!”   “你这么说来的话,还真是有可能的。”   黎东南说着,又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件事情。   功成名就,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黎东南也不例外。   当年开KTV的时候,为了生意,也为了行业规矩,凡是来捧场的朋友,他都要过去敬酒表示感谢,敬捧场的朋友,还得敬捧场的朋友的朋友,一喝酒是一圈,一喝就是一晚,一喝就是一年,又一年。   后来他做酒店,做其他生意,也好不了多少。要搞好关系,扩大人脉,都得喝酒,不管是他找别人帮忙,他请别人,还是别人找他帮忙,请他,人在这社会打滚,很多情面都抹不开,得委屈着自己。   所以,后来他的身体很不好,生过许多病,折磨了他不少。   有天他就看着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看着自己拥有的家财万贯,就想着有再多的钱,没有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从那一刻开始,他把惜命放在了第一位。   他开始千方百计地养生,注意运动,注意饮食。他吃的肉,都不在市场上买了,专门找那些农民养的牲畜,蔬菜也一样,必须是农民种的,贵点没关系,东西好就行,毕竟他不缺钱。另外,他还养成了一个很特别的爱好,就是狩猎。   狩猎于他来说,有两大好处。一是于丛林里猎杀野物,运动得酣畅淋漓,且很有乐趣;   二是那些猎杀而来的野物,味道鲜美,且营养丰富。所以,他每个月都会有最少一次,或者两次,去乡下的山林里狩猎。   每次去都是五个人,分别是夏东海,吴国晋,曹连城,赵飞虎和他,不带其他人,包括他的贴身司机董十八,都不带。   因为他们这五个人,是喝过血酒拜过关二爷的兄弟,是发过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而且,这五个人在白山上都富甲一方独当一面,身份尊贵,这是属于他们大佬的圈子,不要外人参与。   所以,狩猎也是他们加深兄弟感情的一种方式。   而就在上个月的那天,夏东海很兴奋地说他发现了一个狩猎的好地方,在五谷村,山高林密,野物肯定很多。   “五谷村?算什么山高林密,那山比土丘好不了多少,树都砍差不多了,也就那样吧。”黎东南不以为然,他知道阎老三住五谷村,他很熟悉。   “真的大哥,我不骗你,我开车从那里路过都看见有松鼠在窜,野鸡在扑腾。在外面都看不见林子里面,东西肯定很多。”夏东海说。   曹连城说:“你们说的肯定不是同一个地方吧,五谷村有很多个组的,每一个组也都不一样。”   “哦,那也是。”黎东南问,“你说的哪个组?”   夏东海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那个组,我只是开车经过的时候发现的,我带着你们去就是了。”   对这种事,都还是相信夏东海不会说谎的,于是就由夏东海带着大家去了,后来知道那是五谷村八组。   去了之后黎东南就兴奋了,确实如夏东海所说,那里山高林密,野物很多。   然而,在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那条狗窜出来了……   别说是一条狗,就算是一个人,敢扫他的兴,他都照样让对方死。   事实上,还真不是他把那条狗打死的。他后面去踹那一条狗的时候,那条狗已经不动了。   想来也是,他是老大,他掌握着几位所谓兄弟的命运,他被一条狗惹到了,其他人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在他面前努力表现一下呢?   他已经无法完全记得清那条狗死的场景了,只记得当时夏东海他们几个围着那条狗打,或用木棒,或用石头,或用枪杆……   他纯粹是为了一种参与感,在那条狗都已经不怎么动,只有微弱的呼吸了,才过去踢上几脚。   也许是他这一参与,几位兄弟又积极了起来,赵飞虎说了句:“敢挡我大哥的路,老子打爆你狗头!”   于是,一石头就往已经不动的狗头砸下。   枪托和木棒又跟着往狗头落下,打了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第176章 两面人   “不,还是说不通。”黎东南摇着头。   曹连城问:“怎么说不通了?”   黎东南说:“其一,不会有人因为一条狗来杀这么多人;其二,那条狗应该就是附近农民家里的,一个农民有什么本事杀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些不好惹的人;   其三,就算有人会为一条狗杀人,那户人家也有这个本事,最重要的是,我们当时打死那条狗是在林子里,除了我们五个人知道,没有别的人知道。所以,说有人为那条被打死的狗复仇,完全说不通。”   曹连城说:“可他们和那条狗一样的死状,绝不是巧合。包括大哥你的铁将军,都是那么死的,你想想,你再想想……”   黎东南不说话了。   他想起了铁将军的死,心中像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下。无论是死掉的夏东海,还是死掉的吴国晋,或是董十八、赵飞虎,都比不上铁将军的死,让他那样的愤怒和心痛。   在无数个骑马驰骋的日子里,他感觉铁将军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自己跳动的心脏流动的血液一样。   是的,如果是别的原因,谁会对一匹马痛下杀手,而且是砸烂头的死法呢?这不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吗?   “看来,我得找人去查查那条狗的来历了!”黎东南眯着眼。   曹连城说:“是的,这事不寻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千世界,藏龙卧虎,有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人,有时候往往来头很大。”   “如果真与这事有关的话,你也得小心点才行了。”黎东南问,“要我派几个人保护你吗?”   曹连城说:“没事,我还有点能耐,能够保得了自己,大哥你自己小心就是。”   “你有什么能耐保护自己啊?”黎东南说,“你盘核桃那点本事吗?东海那么能打,都被吃干抹净的,这家伙杀人防不胜防,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曹连城笑:“我这点本事,确实不值一提,但我会提高警惕,注意防护的。八字先生给我算过命,我能活一百多岁呢,所以我不担心。”   “行,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为你操这个心了,你自己小心,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联系。”黎东南说。   曹连城点头,然后告辞而去。   黎东南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到卧室里拿起对讲机,说了声:“小陈,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大约两分钟,一名身着保安服的男子飞快地跑上楼来,毕恭毕敬地问黎东南什么事。   黎东南说:“你去五谷村八组,给我查一下,谁家养过一条大黄狗的,那条黄狗很老了,起码得有十来年了。然后,查查那家有些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   保安领命,快步而去。   “难道,真是因为那条狗的事?在白山这块地上,还有人会比我黎东南更凶更狠,草菅人命?”黎东南自言自语。   ……   这边的曹连城,在离开黎东南别墅之后,来到了石笋镇的一处郊外。   一座山下的院子。   院门上有三个颇具古风的大字“尚武院”。   门是开着的。   曹连城直接把车开进了里面,里面的地方很宽,且别有洞天,有好些练功的场地,以及练功的道具,粗大的树上绑着草绳,有人在拼命地抬腿或用拳头击打那草绳,打得树干都轰轰作响。   还有人叠起一摞砖头,一掌切下,砖头应声断裂。   曹连城找个地方把车停好,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很快,一个约有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的汉子健步如飞地往这边奔来,极恭敬地喊了声:“城哥。”   曹连城点了点头:“把茶泡好,咱们进屋说吧。”   “好的。”中年男子应声,马上就打了个电话下去,吩咐泡茶。   然后,带着曹连城往院子里面走。   院中还有院子,一处比较幽静的小院,不过百余平米,那里摆着茶具,古筝,还有穿着汉服弹古筝的妹子,古筝之音如泉水之声,悠扬婉转,有用茶壶表演茶艺的姑娘,将茶水倒成一条线的绝妙。   “城哥有什么事?”两方坐定,中年男子又讨好地问。   曹连城对着倒茶和弹古筝的姑娘说了声:“你们都先下去吧。”   两个姑娘都弓腰行礼退下。   小院里,就只剩下了曹连城和中年男子。   “可能,你得帮我做点事了。”曹连城开门见山。   “什么事,城哥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武龙绝无半个不字。”   “没那么严重。”曹连城说,“只是最近要辛苦下兄弟们,帮忙熬下夜。当然,也可能会动手,但我相信你们的本事。”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城哥?”武龙问。   “听说过凶马杀人的事吗?”曹连城问。   武龙说:“这当然知道了,白山城都闹得沸沸扬扬了,在白山应该是无人不知了吧,怎么了城哥?”   曹连城说:“我研究了下凶马杀人的对象,发现了其中的规律,觉得他下一个目标很可能会是我。所以,需要你带着兄弟们保护我一下。”   “这小事一桩。”武龙信心十足,“不管那凶马是个什么玩意,它要是敢针对城哥,我就让它变成死马。”   “也不要太轻敌了。”曹连城说,“这马邪门得很,杀了这么多人,还都是狠角色,更神奇的是,连刑警队专案组都拿它没办法,说明它有它不一般的能耐。”   “这个我知道。”武龙说,“只要它不是妖怪,没有三头六臂,我就不怕它。而且,我觉得,根本不可能是马杀人,只不过是人在利用马故弄玄虚而已。   是人的话,就更不用怕了,我这里都是高手,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撂倒一群的,城哥完全放心。”   “你这里现在有多少能用的人?”曹连城问。   武龙说:“六个吧。”   曹连城说:“行,那就分两车,一辆车子三个人。每天我无论是去哪玩,还是回家睡觉,都跟着我。但不是明跟,而是暗跟。”   “暗跟?”武龙不解,“什么意思?”   曹连城说:“意思就是悄悄地跟着我,不要让别人看出来。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人出行,一个人回家,我还是很平常的样子,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任何警觉。   但是,你们的警惕却不能放松,看似与我不相干地存在,但我周围有可疑的人,有什么异常状况,任何的风吹草动,你们都得注意着,一旦有危险情况的苗头,你们就得第一时间保护我,并且对付凶手,明白吗?”   “我懂了。”武龙心领神会,“城哥是要故意装出没有防备的样子,引凶手上钩,我们再趁机拿下他,这叫——引蛇出洞!”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曹连城说,“把你的人叫上场,让我都看看他们的本事吧。”   武龙应了声是,当即带着曹连城到了外面的院子,然后冲着一个练功的男子喊了声,让他把其他人都喊到练功场。 第177章 早有预谋   几分钟后,过来了六个男子,年龄大约在二十到四十之间,个个看起来龙精虎猛,威风凛凛。武龙说城哥让他们都露几手。   几个男子都逐一上场。   第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叠起七块砖,一掌劈下去,七块砖全都断为两截,砖屑横飞;   第二个男子放了百多斤的一个沙袋在凳子上,他飞起来一脚,将那沙袋踹飞出十数米;   第三个男子则在三根木桩上各放一块砖头,吸一口气,人腾空而起,空中两脚,将木桩上的砖头踢飞,人落地时再一拳,将那砖头断两截飞出;   第四个人在二十米外放了三个苹果,他手里拿了三把刀子,甩手之间,三把刀子陆续飞出,穿过三个苹果。   后面两人也各露了绝学。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武龙,一身硬功夫了得,脱下衣服,身上肌肉隆起如鹅卵石一般,其余人皆手持木棒攻击他,他用手脚皆可挡住,有时故意让木棒打在他身上,木棒应声断裂,他却毫发无伤。   “果然都是有本事的人,不错,不错。”曹连城赞。   武龙说:“所以,只要那家伙是人,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他敢来,就活不出去!”   “不不不。”曹连城说,“你们可以把他拿下,但他必须得活出去。”   “可以把他拿下,他必须得活出去?”武龙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曹连城说:“意思就是,我并不想杀他,我只想抓住他,和他聊聊天。”   “城哥你没搞错吧?”武龙越发不解,“对方想杀你,你却只想和他聊聊天?”   “没什么奇怪的,很多仇恨,都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抓住他,不要伤他性命,我会有我的打算。”   曹连城交代之后,便离开了尚武院。   他的心里很踏实。   夏东海被杀,吴国晋被杀,赵飞虎被杀,连董十八都死了,黎东南都慌了,但他觉得这不算什么事。   黎东南、夏东海、吴国晋、赵飞虎和他,五人结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五人里面,其余四人各有各的猖狂,各有各的嚣张,都是声名赫赫惹不起的魔王,只有他,低调地存在着。   大家唯一能他知道的是,他是金界的传奇,他很有钱。   在十多年前,黄金跌价的时候,他在别人不解的目光里,接手了好几家金店,不出半年,黄金价格反弹,他赚了个盆满钵满,并且开始布局黄金连锁店。   这个时候,他以为赚钱只要有头脑,有运气就行,但黎东南给他上了一课。   黎东南来找了他,要在他的金店里入股,他觉得自己不差钱,没必要让人白白地进来分钱。   然而不幸的事接连发生,先是金店失窃,接着就是地痞流氓的碰瓷,甚至连金店的技术师傅都接连受到威胁不干了。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但凡一个人钱赚得多了,总有人眼红,总有人使坏。   黎东南也暗示了他,有赚钱的事不能吃独食,要学会分点给别人,买太平,这才是社会。他不甘,但还是接受了黎东南的意见。   黎东南在他的金店占股,他做黎东南的自己人,保他太平,谁偷他金店,就帮他找回来;   谁找金店碰瓷,就送谁去医院住院;   谁跟他过不去,就让谁跪着道歉。   曹连城无可奈何,只是把这笔账记了下来。他并不傻,他知道那些坏都是黎东南找人使的,目的就是逼他就范,这其实就是抢的另一种手段。   黎东南为了将他绑牢,还和他结拜了兄弟,说要在白山这地方罩他永生永世。   那不就是要捏着老子到死吗?   那个时候,曹连城就开始谋划自己的未来,如何强大自己,不受黎东南的掌控。   他开始一边逆来顺受,甚至感恩戴德,一边暗中网罗人才,培植自己的势力。   武龙是少林俗家弟子,有一身了不起的横练功夫,在街头卖艺的时候被他发现,他给了武龙房子,并且利用关系拿下了尚武院这块地,承诺有天给武龙荣华富贵,让武龙帮他网罗高手,并加以训练,为他所用。   可他的发展速度一直跟不上黎东南的脚步。   当武龙为他发展到第一个高手,他觉得可以悄悄把黎东南干掉的时候,黎东南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拉拢了吴国晋,而且他这时才知道黎东南除了在道上有赵飞虎这一帮人,还有更厉害的杀手锏,做了案子连警察都找不到痕迹的高人,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是低调地存在着,也不去抛头露面,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边不断地物色高手,等待机会。   而黎东南的本事比他想象的要强,后来又发展了夏东海,在继夜总会、毒品、黄金和煤炭之后的房地产,也掌控在了他的手里,而这些都是改革开放这二十年来最赚钱的产业,一下子使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无人能及。   而在强大的经济支撑下,黎东南有更好的条件去打通官方人脉,并培植职业杀手。   起码,曹连城所知道的,后来为黎东南开车的董十八,看起来只是他的私人司机,其实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终于,黎东南靠着他的狠辣和谋略,成了白山势力最强的地下皇帝。   曹连城曾一度对自己的复仇翻盘感到绝望。   武龙还是在费心尽力地替他物色高手,以优厚的条件和美好的前景笼络人心,而曹连城始终不敢对黎东南发难。因为他不知道黎东南的深浅,他只能等着机会。   而这个机会终于来了,那就是全国的严打之下,黎东南的一些灰色产业损失惨重,尤其是他最得力的心腹赵飞虎日子更不好混,他打算从另外几个所谓的兄弟身上再捞一点,终于点燃了这一根埋藏已久的引线。   要说当初,无论是吴国晋的煤矿产业,还是夏东海的房地产,他们能在行业里成为翘楚,黎东南确实有功劳,是该分一杯羹的。   只不过黎东南所要的三成净利润,有点高了,但吴国晋和夏东海也没说什么,这世间的利益分配,并没法做到完全的公平,总是强者占便宜。   可后来他们的生意做得越大,自己的地位也不断提高,要分出去的钱越多,而基本上不需要黎东南摆平什么事了,他们自己完全有能力去摆平,他们的心里开始不满了。   不过,那三成利润是一开始的约定,大家也是结拜的兄弟,说了有福同享,加上黎东南比他们更强,就算要白给这三成,就算心里不爽,他们也还能把这口气忍着,但黎东南以赵飞虎生意亏了,让大家再拿一成出来帮他,这就是得寸进尺,使他们心里的积愤爆发了。   吴国晋和夏东海一年的收入,可是高达几亿,拿一成出去,可是几千万。   而且,并不是拿几千万了事,而是每一年拿几千万。谁愿意平白无故就丢这么多钱出去,谁不想把这个钱留给自己儿子呢?   夏东海首先表示拒绝,不同意,认为黎东南只把赵飞虎当了兄弟,没把其他人当兄弟,吴国晋也说这个钱要得没道理,曹连城假装好人,劝和说这么多年我们净利润的三成都给了,再给一成就给一成嘛。   这话就像一桶油浇进了夏东海和吴国晋的心里,让他们想起这么多年来,屁事没有白给出去三成,已经很窝火了,这还想再加一成,简直是抢钱!   夏东海第一次跟黎东南拍了桌子,大发雷霆,坚决地说不会给这个钱,并且认为之前的那三成都需要重新考虑。   毕竟,这些年有事都是他们自己摆平,没麻烦黎东南,他不该分这么多走。   吴国晋虽然没有夏东海这么冲动,但也明确表示,之前的三成他可以继续给,但这多的一成,他还是认为不合理。   曹连城坐在那里,从心里发出了第一声痛快地冷笑,直到他看见夏东海甩手而去,对黎东南说想怎么样,冲他来就是。   他知道,这个江湖要变天了。   随后,夏东海被杀,吴国晋被杀,他还真以为是黎东南干的。   直到黎东南喊了他和赵飞虎去,认为是夏长生干的时候,他才知道,不是黎东南干的。   于是,他就想找机会联系夏长生来对付黎东南,奈何夏长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安排了人寻找夏长生,却一直不得消息。   接着赵飞虎被杀,他从其死状上想起了那条狗。   他之所以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黎东南,并不是想让黎东南来解决掉凶手,而是打着鹬蚌相持渔翁得利的算盘。   这一系列血案的发生,足以证明了凶手的本事之可怕。黎东南派人前往摸查,对方肯定会有所察觉,既然有所察觉,也就会采取行动。   按照凶手的杀人计划,下一个就应该轮到他曹连城了,最后才是压轴杀死黎东南。   可如果黎东南先一步主动去摸查凶手,打草惊蛇,就有可能使得凶手改变计划,先杀掉黎东南这个迎面而来的威胁。   即便凶手不改变计划,仍然先对付他,他也没打算和凶手拼个鱼死网破,比起这个复仇的凶手来,他更希望的是黎东南死。   所以,他叮嘱武龙,到时候只制服凶手,并不要他的命。抓住凶手,对他会有更大的意义,譬如,和凶手好好谈一谈,让凶手顺理成章杀了黎东南。并且,他还乐于在其中帮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他也相信,如果真是因为那条狗的死,他是能和对方说和的,因为他当时只是做了做样子,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伤害狗的事。   他恨黎东南,所以,狗挡黎东南,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黎东南打狗呢?   所以,成竹在胸,曹连城丝毫不慌。无论怎样,他都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第178章 可能性的证据   就在黎东南和曹连城各有动作之时,专案组的侦破也开始见到了一线曙光。   凶案现场除了多了一双夏长生的脚印外,其余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留下。   全城寻找目击证人,也毫无所获。倒是姜初雪去赵飞虎的家里了解情况时,在她家的桌子上发现了一道不同于猪肉的剩菜,那骨头挺特别,姜初雪就随便问了下是什么肉,赵飞虎的老婆说是麂子肉。   姜初雪突然想起了在夏东海家的消化物里,吴国晋情人家的冰箱里,都发现了有野物的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她就问哪来的麂子肉。   赵飞虎老婆就说了是赵飞虎和朋友去山上打猎打回来的。   姜初雪问:“打了些什么回来?”   赵飞虎老婆似乎觉得姜初雪问得有些仔细,就留了个心眼:“没什么了,就麂子肉。”   姜初雪却不信,查看了她家的冰柜,结果在冷冻室里发现了满满的野物,包括有蛇肉,野鸡,甚至包括穿山甲和果子狸的冻品。   “这些东西,都什么时候的?”姜初雪逼视着问。   “都,都很久了。”赵飞虎老婆有些心虚。   “很久是多久?”姜初雪问。   赵飞虎老婆说:“有的半年,有的两三个月……”   “都是自己打回来的吗?”姜初雪问。   “嗯。”赵飞虎老婆承认。   姜初雪又问:“这冰柜里的野物这么多,都快装满了,他是经常出去打吗?”   “也不是。”赵飞虎老婆说,“一个月会出去一次,或两次。”   “他一般都和谁一起去?”姜初雪问。   赵飞虎老婆说:“和他的几个结拜兄弟。”   “几个结拜兄弟?”姜初雪问,“都谁啊,说下名字,来历!”   当下,赵飞虎老婆就说了,黎东南、夏东海、吴国晋和曹连城。   姜初雪和李八斗对视了一眼,又说:“你说的这些人可都是在白山赫赫有名的生意人,你确定赵飞虎跟他们是结拜兄弟?”   赵飞虎老婆说:“这个我不会说谎的,每一年我们几家人都会在一起团年,没有其他外人。然后平常打猎,也都是他们几个一起,也没有外人。飞虎跟我说过,他们是喝过血酒拜过把子的兄弟,都是自己人。”   “好吧,他们最近一次打猎是什么时候?”姜初雪问。   “这个?”赵飞虎老婆想了想,“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有很久了,一个多月,或是两个月?”   姜初雪说:“你不是说他们每一个月都会打一次或者两次猎的吗?怎么这么久没去打了?”   赵飞虎老婆说:“还不是最近白山出现了那个马杀人的事嘛,东海家里出事之后,他们就没去打了,飞虎说黎总要集中精力找凶手出来给东海报仇,所以就没有去打猎了。”   “很好,如果想起什么线索来给我打电话。”姜初雪说完,留了个号码就和李八斗离开了。   “看来,我们有意外收获啊。”出来后,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是的,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了凶马案不是黎东南所为,他确实也是一直都在找凶手。   而且,至少还证实了一点我们所猜测的,凶马案的被害者,确实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的遇害应该是因为一件共同的事情而与人结仇,引来杀身之祸!”   姜初雪说:“应该还有一点对我们是相当有用的。”   李八斗问:“什么?”   姜初雪说:“如果他们是因为同一件事而与人结仇。那么,夏东海死了,吴国晋死了,赵飞虎也死了,接下来岂不是就轮到两个活口身上了?”   “没错。”李八斗说,“接下来,对方应该对黎东南,或者曹连城出手了。所以,我们只要看住这两个人,就有可能看见凶手!”   “那么问题来了。”姜初雪问,“凶手是夏长生吗?”   “你为什么还认为是夏长生呢?”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因为在杀死赵飞虎之前,他就试过谋杀黎东南,只是黎东南作了防范,甚至布置了藏獒,他失手了而已,何况在赵飞虎的现场有他的脚印,和夏东海之间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还到过吴国晋的家里。   目前除了他的嫌疑最大,我们甚至都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不,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我越发地肯定凶手不是夏长生了。”李八斗说。   “为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很简单,他们五个人是结拜兄弟,而对方要想把五个人都杀死,你也说了,他们肯定是有一件共同的事情与对方结了仇,不然不至于因为知道他们关系好就要都杀了,就算是株连九族的年代,也不至于株连朋友的。   另外,夏长生目前除了与曹连城还没有什么联系外,虽然和另外四个人都扯上了关系,但我们却无法得出结论,他们是因为一件共同的事情而结仇,也无法完全证明他对每个人的仇杀动机存在,至少目前看来,我们找不到他杀吴国晋的动机,也找不到他杀曹连城的动机。   所以,如果真有一个人要逐一地杀了他们五个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最靠谱的复仇动机!”   “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首先,我们要想是一件什么样的事能让他们五个人一起与人结仇?刚才我们已经得到了信息,他们除了每年会在过年的时候一起团年以外,就只有打猎的时候是一起的,没有外人的。那么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一起打猎的时候与人结了仇。”   “打猎的时候能与人结什么仇呢?”姜初雪问,“争抢猎物发生冲突?然后因为这点事导致有人花这么大精力和代价来杀他们五个人?”   “我想,我可能还想起了一些可能性的证据。”李八斗说。   姜初雪问:“什么证据?”   李八斗说:“之前我不是在夏东海家发现他的枪上有血迹,拿回去给你们化验了,结果是狗血吗?   恰好我之前去唐白家调查的时候知道了一个消息,似乎他家有一条养了十多年的狗不见了,再然后,前几天我跟踪赵飞虎的时候,发现唐白又鬼鬼祟祟出现在赵飞虎的别墅外面,看了两分钟就走了,后来他那神智不清的老妈也出现在那里,所以……”   “还有这样的事?”姜初雪问,“那你跟孙老师说了吗?”   “还没有。”李八斗说,“因为你们现在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夏长生身上,而且我虽然觉得唐白可疑,可我始终想不出他的任何一点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也就只是在自己心里打个问号了。可现在,我似乎找到了他可能存在的动机了。”   “你是说,有可能是夏东海他们打猎的时候打死了唐白家的狗,然后他就打算把这几个人杀了报仇?”姜初雪说,“你这个杀人动机也太牵强了点吧?一个乡下孩子为一条狗要杀五个人,而且还是五个在白山无人敢惹的魔王?”   “有些东西你永远不懂。”李八斗说,“唐白的成长经历,在他心里覆盖了很大一片阴影,他是个没有朋友,活得很孤独的人。   所以,在我们眼里很平常的一条狗,在他眼里,未必只是一条狗,而是陪着他成长和诉说心事的伙伴,是亲人,家人一样。   而且,这让我想到了黎东南的铁将军之死,一般的复仇者会杀死仇人,会杀死仇人的家人,凭什么要杀死仇人的一匹马呢?   如果是黎东南一伙人打死了唐白家的狗,那就能说得通了,因为黎东南他们打死了他心爱的东西,所以他也要打死黎东南心爱的东西,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你这么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真是夏东海和黎东南一伙人打死了唐白家的狗,那么我敢断定,那条狗的死状,就是被砸烂了头!”   “因为所有的死者都是被砸烂了头,包括黎东南那匹马?”   姜初雪也一下子激动起来,“所以,这不是凶手的特殊嗜好或杀人习惯,而是——”   李八斗点了点头:“是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来,我们又得去找唐白了吗?”姜初雪问。   “不,先去找他的狗。”李八斗说。   “找他的狗?”姜初雪问,“你不是说很可能被夏东海杀了吗?还能去哪里找?”   李八斗说:“就算夏东海杀了唐白家的狗,也不会把狗带走,否则唐白怎么会知道他的狗被杀了。所以,那条狗肯定被唐白埋在他家周围的某个地方,像阎老三一样。”   “嗯,有道理。”   姜初雪用那种放着光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他的身上也在发着光。 第179章 鬼鬼祟祟的袁秀英   五谷村八组,那破旧的土墙屋门口,袁秀英正提着一桶猪食往猪圈走去。突然,她从庄稼地的缝隙里看见有车辆行驶而来。   她把猪食提去猪圈倒在食槽里了,然后把屋门关起来,再藏身到老屋后方的一堆包谷杆后面,看着那辆越来越近的车子,是一辆警车。   李八斗把车停在了河坎那边,然后下车,和姜初雪走路往这边来,一路上他和姜初雪的目光都在搜索一个可能存在的新坟堆,而那些一眼可见的庄稼地,似乎并不见有新坟的痕迹。   一直到唐白的屋门前,李八斗看了看那紧闭的屋门,又四处张望了下,不见人影,猜想袁秀英可能在地里干活,也就略放心了些。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避免做到打草惊蛇。   李八斗在唐白屋前的一些地方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又到了猪圈里面,猪正在“咚咚”着狼吞虎咽地抢食,猪食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是刚才投喂的猪食啊,为何唐白家没人呢?   他也没多想,只是走到那匹矮马面前。   矮马的目光非常清澈而明亮,与他对视着,那眼睛就像还不能言语的孩子,却又从眼睛里透着一种灵动,非常地单纯,无邪。   “怎么看,这都不可能是凶马啊。”李八斗自言自语。   “很显然,这跟凶马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吧……”姜初雪说,“毛色不一样,体格不一样,而且连神态都不一样。那匹凶马可是眼露红光如妖,这马,多可爱啊,怎么可能是凶马。”   “可是,唐白家只有这一匹马。”李八斗说。   “也许,养在别处了呢?”姜初雪说。   “别处?”李八斗说,“还能养哪里?牲畜都是圈养的,养牲畜的圈那么大,放哪里也藏不住啊。”   “山里呢?”姜初雪说。   “山里?”李八斗一笑,“一看你就是没在农村生活过,农村连鸡圈都得修在家里,至少也是屋檐下,为什么?   因为怕被人偷。你辛辛苦苦养上几个月或几年,别人动动手就给你偷了。何况是马这么值钱的东西,谁敢养到山里去,随时都会被人牵走的。”   姜初雪说:“这么说来,我们无论有多少对唐白的怀疑,如果没有一匹相似是凶马存在,对他的怀疑都没有意义啊。”   “当然有意义。”李八斗说,“破不了的案,只不过是有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我们可以通过凶马找凶手,也可以通过凶手找凶马。直路不达,就绕一绕,目的终归是一样。不纠结马的事了,还是先找狗吧。”   李八斗往里面那间空着的猪圈里进去,有看见玉米杆翻动过的痕迹,他也走过去翻了一下,不过就是堆放的一些玉米杆和柴禾,并没有藏什么东西,他又转身出了猪圈,开始往唐白家的老屋后来找。   然而,当他把目光看向唐白老屋后转角时,发现有一双眼睛一闪就不见了,他当即大步往那边过去。   藏在那后面的袁秀英见李八斗似乎发现了她,也不好这个时候走开,灵机一动就靠在玉米杆后面,痴呆状地口中念念有词着。   李八斗走过去,看见了斜靠在那里精神失常念念有词的袁秀英,她的目光呆滞,对李八斗的出现视若无睹,李八斗也就站在那里,观察着她的神态,她似乎是突然惊觉到李八斗的存在,将目光正视他,然后就咋呼起来,用手指着李八斗:“你个强盗,又想来偷我家的猪,我抓住你了。”   她起身就往李八斗扑来。   李八斗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她又用另外一只手乱抓,又被李八斗抓住,她就用嘴来咬,但李八斗控制着她的双手,她就咬不到,只是嘴里乱骂。   “秀英阿姨,你说你是真疯还说假疯呢?”   袁秀英似乎有瞬间的停顿,但随之仍是用力挣扎张口乱骂。   “行了,您休息一会吧。”李八斗一掌切在袁秀英的颈部位置,袁秀英的脖子一软,立马就晕厥了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姜初雪刚好过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李八斗说:“没事的,我只是用合适的力度击打了她的迷走神经位置,让她暂时地睡一会,到时候自己就醒了。”   “你还会这一招啊。”姜初雪说。   李八斗一笑:“我会的多了去了。”   姜初雪嘴里“切”了声,其实她信。   两个人开始在唐白家的屋后找可能埋狗的地方,但屋前屋后找了几圈,也没有见到动土埋狗的痕迹。   “这就怪了。”李八斗眉头深锁。   姜初雪说:“难道我们的推断错了,他家的狗不是被杀,而是走丢?”   “不可能。”李八斗说,“那可是一条十多年的老黄狗,它的活动范围也就在唐白家附近,怎么可能走丢!”   “嗯,倒也是。”姜初雪说,“可是,他们会把狗埋在哪呢?”   “我想起来了。”李八斗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之前来时,秀英阿姨可能是真神智不清地问起大黄,唐白撒谎说走丢了。如果大黄真是被夏东海等人打死,而唐白又怕他妈知道,那他肯定不敢把狗埋在屋子附近,也不会在庄稼地这些容易发现的地方。那么,应该是埋在山上了。”   “可是,这周围四下,这么多山,我们怎么知道埋在哪座山上?”姜初雪说,“总不能把每一座山都找一遍吧,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啊。”   李八斗没说话,他走到坝子前看了看,然后就指着前方公路右侧的一座山:“我们去那座山找找吧。”   “为什么是那座山?”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其一,如果是打猎呢,会找林子密一点的山,这样的话里面野物比较多,如果连树都很少的山,野物藏不住,难以生存;   其二呢,既然是城里人来打猎,自然是开车来,既然开车来,肯定会选交通方便的位置;   其三,那座山离唐白家相对也近一些,而我料想他家的大黄狗不会跑得太远,看家狗通常都不会跑得太远,而是巡视房子周围相对近一些的地方。所以,综合判断,我觉得可以去那座山试一试。”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姜初雪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当下,两人就来到了李八斗所指的那座山,果不其然,就在一条山路往上走不到几十米,李八斗就在一棵老柏树下发现了一个石碓。   “难道这个就是?”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有些石头的潮湿面向上,长了苔藓的面在下,可见石头搬动的痕迹还不久,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看看是不是吧。”姜初雪说着,就要去把那些石头搬开。   “等等。”李八斗当即阻止了她。   “怎么了?”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如果狗真埋在这里面,那么,埋这条狗的人,就可能是复仇者,我们得看看这些石头上有没有留下谁的指纹,或者其他痕迹,别轻易破坏了。   还有,站在这里,闻不出臭味,如果狗只是在石头堆下,腐烂的味道会透过石头缝散发出来,可我们闻不到味道,说明狗应该是被埋在土下,然后在土上堆放了石头而已,所以我们得有锄头或铁锹。”   “倒也是,那我们得回城一趟拿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点头:“只有如此了。”   而此时,袁秀英就在那间地下室里,看着那台电脑上的监控,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第180章 找到黄狗   李八斗和姜初雪回到县城,带来了需要的设备和工具,先由姜初雪在那些石头上寻找指纹,可她看遍了每一块石头,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的痕迹。   “不至于啊。”姜初雪说,“就算是下过雨,冲洗过,也只是对正面和上面的石头有影响,背面的下面的石头,总会留下些指纹的,就算不会留下完整的指纹,但残缺的也会留下的。但我根本没有找到半点指纹的痕迹。”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李八斗说,“做这个石碓的人戴了手套。”   “戴了手套?”姜初雪说,“这么牛,连搬个石头垒坟都用上了反侦破常识?”   李八斗说:“有可能是担心磨破手所以戴了手套,也有可能,这个人就是做事滴水不漏,凡事以防万一,防到了有天这里被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就真是太可怕了。”   “你说的这个人是唐白吧。”姜初雪说。   “不一定。”李八斗说。   “不一定?”姜初雪问,“那还有谁?”   李八斗说:“他妈。”   “他妈?”姜初雪问,“他妈怎么又可疑了?”   李八斗说:“我先前从猪圈里出来的时候,看向房屋后面,看见一双藏在玉米梗后的眼睛,等我过去看,他妈又在装疯卖傻,加上我之前在赵飞虎别墅外面看见她,还有之前来找她问唐白的事,她都看起来疯疯癫癫,但我总觉得她是装的,所以,她也很可疑。”   姜初雪说:“可是,你也说了,你之前来她有神智不清地念叨大黄,可见她并不知道大黄被杀,和埋葬大黄的事。”   “有些事真真假假,谁知道呢?”李八斗说,“演戏的最高境界就是贼喊捉贼,有些看起来很傻的人,如果不是真傻,就是绝顶聪明,明白吧?”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哲学大师。”姜初雪揶揄。   “不废话了,还是看看下面吧,万一不是埋的狗呢。”话说着,李八斗开始用锄头将那筑紧的泥土挖开。   事实上,下面埋的就是一条狗。   当李八斗看见那狗的时候,就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虽然狗已经高度腐烂,身上还有些黏着的泥土,很多状况还无法明确,但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   其一,这是一条黄狗,和唐白家失踪的大黄是吻合的;   其二,黄狗的脑袋被砸得稀巴烂,脖子周围的毛发都被鲜血染红了,上面的泥土都是红色的。   这跟凶马案那些受害者的死状,以及铁将军的死状,有着最大的共点。   也就意味着,李八斗的推断很可能是真的,是因为一场打猎,导致了唐白家如同家人般的一条狗的死亡,从而引出了历史以来最离奇的凶马连环杀人案!   姜初雪对已经腐烂的黄狗只是随便地检查了下就忍不住说:“这些人也太狠毒了点吧,还是人吗!”   李八斗问:“怎么?”   姜初雪说:“除了头被砸烂之外,狗身上的伤太多了,有枪伤,有被石头砸破的伤口,还有被木棒之类击打的多处骨折,加起来应该有几十处之多了,可见当时狗应该是受枪伤倒地,然后被他们活活打死。”   “真是一群畜生!”李八斗也忍不住骂道。   姜初雪说:“如果真是因此而引发了凶马连环杀人案,我倒觉得这些人真是该死了。”   “话不能这么说。”李八斗说,“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该寻求法律的途径,而不应该走向杀人之途。”   “但是,死的只是一条狗,又如何寻求法律的途径呢?”姜初雪说,“你也说了,在别人或者法律看来,这只是一条狗,但对于狗的主人来说,它是家人。”   李八斗说:“看来,也更接近凶马案的真相了。”   “可是,为了一条狗,杀死那么多人,还是很不可思议。”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动机明显,手法雷同,没什么大的悬念了,你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杀狗者留下的线索吧。”   姜初雪点头,又在狗身上找了一圈,从狗的身上取出了猎枪子弹,以及狗的DNA样本。   随即,两人把狗重新埋好,石碓堆好。   “下一步呢?”姜初雪抹了一把脸上的香汗问。   “下一步?”李八斗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思索,“也许,我们得去会会唐白了!” 第181章 狡辩2   唐白此刻有些忙。   五点半的时间,学生放学了,会有很多学生来学校买书,以及其他的一些学习用品。   李八斗和姜初雪进去的时候,他也只能匆忙地打个招呼,让他们自己先坐做,他则一会儿帮学生拿书,一会而收钱,跑来跑去。   差不多到六点的时候,书店又才开始安静下来。   唐白擦了把额角的汗水,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颇为腼腆的微笑,过来问:“八斗哥,有事吗?”   “是的,找你了解点很重要的事。”李八斗也不绕弯子。   “什么事,八斗哥你说吧。”唐白说。   “你家是有一条十多年的老黄狗,而且丢了,是吧?”李八斗问。   唐白说:“是,怎么了?”   李八斗问:“找到了吗?”   “没有。”唐白摇头。   “你为什么要说谎呢?”李八斗的目光锋芒地逼视着他,语气也重了几分。   “我说谎?”唐白一脸愕然,“我说什么谎了?”   李八斗说:“其实你知道你家的大黄狗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人残忍的打死的,你还亲手埋葬了它,可你却说它丢了,不知所踪,你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我知道大黄死了?还是我亲手埋葬的它?”唐白说,“八斗哥你这话从何说起?”   李八斗说:“唐白,我跟你说过,你可能看过一些刑侦方面的书,懂一些刑侦知识,但跟我比起来,还是有距离的,我是专业的,你的那些把戏瞒不过我的。所以,我们之间还是坦白点好。”   唐白说:“我可能没有八斗哥你想的那么聪明,有什么话八斗哥你还是说明白点好,免得我糊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我就直说了吧。”李八斗说,“我在你们门对面的山上找到了你家的狗,被埋在一棵柏树下,还用石头垒了坟堆,你埋的吧!”   “我埋的?”唐白问,“为什么是我埋的?”   “因为……”李八斗说,“当我说起那条对你而言很重要的狗就埋在柏树下,还垒了坟堆的时候,你并没有更多的激动或惊讶,说明你其实早就知道。   如果是一个并不知情的人,一直不知道他狗的下落,突然听得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应该是很强烈的激动,而不是反问我怎么认为是你埋的,你太过于冷静和理智了,只对我防备了,却忽略了事件本身对你的意义,你觉得呢?”   唐白说:“我觉得,你说的仅仅只是你的认为,是站在你的角度看事情。”   李八斗说:“那行,你给我说说站在你的角度。”   唐白说:“站在我的角度,我家大黄到现在为止,已经走丢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吧,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知道它可能已经出事了,开始的时候我是很担心很难过的,但慢慢地接受了它离开的事实,也没再找它了。   别说是一条狗,就算是人,当初我外公外婆离开的时候,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我妈曾哭到晕厥,但随着时间,就算我们还能想起来,又还能有多少悲伤呢?   人生就是如此,不管什么样的苦难,还是悲伤,历经时间,我们终究都会变得淡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能言善辩啊。”李八斗说,“行,那我问你,你们屋对面靠公路边那座林子很密的山是你们家的吧?”   “是我们家的,怎么了?”唐白问。   李八斗说:“既然那座山是你家的,而且离你家也不远,想必你是经常去的。而且,你家大黄不见之后,你四处寻找,也该去过那座山找吧?”   “是的,去过,有什么问题吗?”唐白问。   李八斗说:“问题就是,黄狗就埋在进山不远的一处路边,在一棵比较古老的柏树下,我想,埋在那株柏树下,也有些寓意。而且,还用石头垒了个坟,你既然去那里找过,你会没有发现吗?”   “我见过那个坟堆,我以为是别人埋的人呢。”唐白说,“我怎么会知道,还有人会给狗垒个坟堆。”   “以为别人埋的人?”李八斗说,“你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吧,你家的山,别人要埋人,难道不得跟你家说声吗?”   “谁知道,也许跟我妈说了的呢?”唐白说,“我妈又时常疯疯癫癫的,记事混乱,那么大的山,人家造个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没必要去追根究底的吧。”   “不,别人也许不会,但你会的。”李八斗说。   “为什么我会?”唐白问。   李八斗说:“因为,我看了你们那里的山,其实大多数山都树木稀少,只有少见的几座山林子挺密,一座在公路边上,两座在你屋后的方向。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三座山都是你家的吧?   如果是,就印证了我的推断,当国家很早就提出退耕还林保护森林的政策时,有些乡下人还是觉得山高皇帝远,图着眼前利,砍伐林木。   而你,却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你家的山林。所以,如果有人在你家的山上垒坟,你是肯定会弄个清楚的。”   唐白说:“还是那句话,八斗哥你的认为,不等于我的认为,也不等于事实。”   “你的意思是,并非那三座山都是你家的?”李八斗说,“你要不承认,我可以找林业局查的。”   唐白说:“那三座山是我家的,我也确实一直在努力守护着我家的山,我认为山村和山都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净土,我不能阻止别人砍伐山林,但我可以自己不去做。   只不过,并不会像你说的,山里面多了一座坟,我都会去追根究底。   坟里面埋的通常都是死人,而农村的习俗里,有尊重死人这个说法,也有不能得罪死人这个忌讳,这八斗哥你是知道的。”   李八斗说:“然而,那个坟堆的大小,让人很清楚那并不是一座埋人的坟堆。何况,那并不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坟堆,还能看得见石头的潮湿面,那里却没有鞭炮的碎屑,也没有燃烧的冥币纸钱。要是谁家死了人埋那里,会没有吗?”   唐白说:“是,八斗哥你说的是这个理,可你毕竟是刑警,你的思路总是滴水不漏的,能看到生活和事物的很多细节,可我不能啊,我见着坟堆就想着埋的人,我哪会想那么细呢?” 第182章 查证   “唐白,别否认,也别辩解了。”李八斗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而一切都源于你家的那条狗。那条跟你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被你当成了家人的狗,它是守山的功臣。   可是,某天几个城里人意外地发现了这座与众不同的山,闯入这座山里打猎,结果遭遇了你家的狗。   于是,他们打死了你家的狗,你就开始谋划着为狗复仇,将这几个猎人逐一谋杀,这才是故事的真相,对吧?”   唐白说:“我不知道八斗哥你是什么时候起,觉得我竟然会是一个杀人犯,而且还是多条人命的杀人犯。   我只想说的是,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农村,去城里了,有的几年不回来,有的一辈子不回来,我没有那么多的追求或梦想,我只想好好地活着就够了,与世无争,自给自足。   我受过太多人的欺负,有人辱我,有人骂我,也有人打我,我都一口气咽下去,悲哀地笑一笑,告诉自己这就是命运,一个弱者的命运。   我自己被人踩成了泥泞,也不曾与人斗嘴,不曾与人打架,更不曾杀人。然后,我家的狗被人打死了,我倒去杀人了,还杀了很多人,这不是笑话吗?”   “不,不是笑话。”李八斗说,“你说的弱小和忍受,那是你的从前,现在的你可不一样。还记得你的电动车被人撞了,人家赔钱你不接受,非要人家道歉的事吗?   你不但有本事了,还有经历了那些事之后非同常人的心理素质,也注定了你能干出平常人干不出的事。”   唐白说:“我只能说八斗哥你高看我了。”   “那行,我问你一件事。”李八斗问,“四天之前的中午,大约一点多的时候,你去赵飞虎家的别墅外面干什么?”   “赵飞虎的别墅?”唐白一脸茫然,“赵飞虎是谁,他的别墅又在哪?”   “你果然喜欢装糊涂,幸好我留了证据。”李八斗说着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一张相片,递给了唐白,“虽然这只是你的一个侧影,但你不会否认这是你吧!”   “嗯,这是我。”唐白当即承认,“怎么了?”   “说说那天去这里干什么?”李八斗问。   唐白说:“那是南溪村,我是去那里给一个女顾客送书的。”   “给女顾客送书?”李八斗说,“你可别忽悠我,你在别墅外面停了两分钟,还张望了一阵,就转身走了,可没见你给谁送书!”   唐白说:“是的,她说她家的别墅院子种了好几棵大的黄角树,我到你拍的那地方才发现那别墅里没有种黄角树,而前面又没见什么房子,我就转身另外去找了。”   “你不知道她家的路,你会去给她送书?”李八斗问。   唐白说:“她说了地址,我知道大概范围,本来是想着到村子里找人问下路的,但大中午的,没遇到人,所以就走错了,走错路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那个女顾客的联系方式吧?”李八斗问。   唐白说:“有。”   李八斗当即找他要了号码,又问:“她以前找你买过书吗?”   “买过。”唐白说。   “那你以前给她送过书吗?”李八斗问。   “当然没有。”唐白说,“要是以前送过我也就不会走错路了。”   “那为什么这次要你送?”李八斗问。   唐白说:“因为她来的时候那本书还没有,我就说等书来了给她送去。”   “你的性格似乎很内向,你会主动给一个顾客送书过去?”李八斗质疑。   唐白说:“书店生意本来不好,又是老顾客,我吃着老板的饭,为他着想没什么不该吧?”   “你的沉着和有条不紊确实令我佩服。看来,你在做事之前把一切可能的意外都想到了,就像你在柏树下垒那个坟堆都会戴着手套一样,你的确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唐白了。”李八斗说。   唐白淡然一笑:“无论八斗哥你怎么看我,但你在我心里,永远都还是那个八斗哥。你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还有正义感的人,也是这个世界屈指可数还关心我的人。   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更多的精力能放在那些真正犯罪的人身上,别老盯着我,那会浪费你的时间,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   “你放心,我从警这么多年,还没有抓错过人的。”李八斗说着,拨打了唐白给的那个号码求证。   而求证的结果,正如唐白所说,那天中午,唐白给她送书,唐白还跟她说走错了路,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后来还是她出门在外面接到的他。   李八斗并且问了她为什么让唐白送书,她也说了,确实是她去买的时候那本书还没有,唐白就说等书来了给她送过去。   “在说给你送书之前,你们熟吗?”李八斗问。   女顾客说:“还行吧,去那里买过好几次书。”   “之前他知道你住哪里吗?”李八斗问。   “嗯,有聊过。”女顾客说。   “知道了,谢谢。”李八斗挂了电话。   他看着唐白。   唐白也看着他,还是主动说了句:“怎么样,我没说谎吧。”   李八斗说:“我认为你说没说谎并没有用,还得看证据,不是吗?”   “看来八斗哥你还是不信我,那就拿证据来吧。”唐白说,“也许,这才是证明你我谁对谁错的唯一方式。”   李八斗没再说什么,和姜初雪离开了。 第183章 全面部署   “难道不是唐白?”姜初雪说。   “不会吧?”李八斗问,“你还真信他?那条狗的死跟凶马案的关联,唐白是脱不了干系的,夏东海死,他跟在后面,我也曾在吴国晋死的巷子外遇见他,还是大晚上的,如今他又出现在赵飞虎死亡之地的别墅外面,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何况,我刚才跟那个女顾客求证了,唐白事先是知道她住址的。   那么,唐白为什么要主动给她送书,因为唐白可能从某些渠道查出了赵飞虎在这边有房子,他就想借送书之名来这边实地查看一下。   万一留下什么线索,他也能亮出挡箭牌来,为自己开脱,就像那处坟堆的石头上没有任何的指纹一样,他的反侦察经验已近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地步,也正因为如此,每一处凶马案的现场都是那么的干净,除了他想误导我们故意留下的痕迹,我们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找不到。   但只要你将黄狗的血样和夏东海猎枪上的血样进行对比吻合,就能完全证实我们的推断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姜初雪说,“即便证实了夏东海猎枪上的血是那条黄狗的,也是因为那条黄狗的死而引出了整个凶马连环案,可这个凶手却并不是唐白,而是他妈呢?   毕竟,你也说了,他妈也有很多疑点,疯疯癫癫之中真真假假。而且,她也出现在赵飞虎的别墅外面了。”   “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李八斗说:“可我知道唐白在看反侦破类的书,知道他有深藏不露的身手,知道他有过于冷静的心理素质。   而且,我知道他肯定知道埋在柏树下的那条狗,他却极力否认。所以,我还是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确实知道,可他装着不知,其实是为了替他妈隐瞒?”姜初雪说,“就好比他妈知道狗被杀了,却故意疯疯癫癫地装着不知道,还每天念叨,唐白也许知道他妈知道了,可既然他妈装着不知道,他也就配合着她,把这出戏演下去?   通常情况,也不会有人想到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会制造出如此离奇而高明的连环杀人案,所以我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也没有查过她。   可恰恰这种疯疯癫癫的人,有着常人不及的天才想象力,这个案子本身也充满了不可思议,不是一个正常的案子。所以,我倒觉得她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深浅!”   李八斗说:“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回去跟孙老师汇报了,让大家都看看下一步怎么进行吧。”   当下,两人回到刑警队,先由姜初雪把黄狗血样与当初夏东海猎枪上提取的血迹做了对比鉴定,证实了夏东海猎枪上的血就是唐白家黄狗身上的!   李八斗和姜初雪再找孙四通报告了案件调查情况,得到这个重要消息之后,孙四通极为兴奋,一件案子,找到了可能存在的作案动机,就能更加准确地锁定嫌疑人,这对于本来已经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凶马案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孙四通当即召集专案组成员,由李八斗讲了整个案子的新发现,听取大家的意见。   “斗哥,你没有搞错吧,震惊全国的凶马连环杀人案,是因为一条狗引起的?”包古一脸夸张得不可思议的表情。   李八斗说:“我已经讲了其中的重大关联,五个一起打猎的人,家里存在的野味,被打死的狗,和猎枪上的狗血,死者和狗的死状之雷同等等,你办案,总能遇到有些因素的巧合,但你见到过所有的点都对得上的巧合吗?”   冷笑说:“我早就说过那个唐白跟踪夏东海是可疑的,果不其然。”   包古问:“你真的相信一个不满二十的乡下年轻人,能制造如此离奇而震惊全国的连环凶杀案?”   “你瞧不起乡下还是年轻人?”李八斗说,“这个你所谓的乡下年轻人,只怕能耐不比你差。”   “好吧,看来你们是认定案子是这个唐白干的了?”包古说。   “那倒未必。”李八斗说,“黄狗是唐白家的,但唐白家现在有两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他妈,一个四十来岁,患有疯癫病的中年妇女,据接触发现,她也有许多的疑点,所以,她也有可能。”   “斗哥,你这是越说越离谱了啊。”包古说,“一个中年妇女,还患有疯癫病,也能制造出这种震惊全国连警方都被带着兜圈的连环杀人案?”   李八斗反问:“难道你接触或听说过的案子,就没有过看起来毫不起眼根本不像罪犯的人却犯下十恶不赦之罪的?”   “这个……”包古说,“肯定有的,但用在这里还是不大可能。”   “为什么不大可能?”李八斗问。   包古说:“因为凶马系列杀人案,可不是靠心理变态或者性格凶残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相当专业的侦破经验,甚至高智商的犯罪手法。”   “你怎么就确定他们没有相当专业的侦破经验或高智商的犯罪手法呢?”李八斗说,“至少,我就知道唐白有悄悄地看刑侦方面的教材。”   “那他们家有和凶马相似的马吗?”包古说,“这可是最关键性的证据。”   李八斗说:“每一个案子,我们都只能在开始的过程里去窥见一些端倪,而无法了然所有的秘密,很多真相,都得水到渠成地揭开。要不然,就不需要侦破,而是直接去抓人了,还费这么多事干什么?”   “是的,八斗说得对,现在我们不是在确定凶手,而只是确定嫌疑人。”孙四通说,“嫌疑人,只要有一定嫌疑就行,不一定什么都要对得上号。现在看来,侦查重心得放在唐白母子身上了。”   “夏长生呢?”包古说,“凶案现场可是实实在在有他的脚印。”   “当然还得全力追捕。”孙四通说,“不管凶马案是不是他所为,就他杀害哑巴,盗取U盘,以及涉及黄毛和董十八死亡案,都得抓他归案!”   “唐白母子这里,怎么部署?”李八斗问。   “依你之见呢?”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我们现在假设凶马案就是唐白母子中的一位或是两人都有份,可现场太干净,我们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拿到他们的证据,而他们接下来也肯定会有行动,就是继续谋杀曹连城和黎东南。   所以,以我之见,可以派便衣出马,晚上在唐白的家前面秘密蹲点,等他们行动,就可以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   “只需要晚上蹲点吗?”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是的,白天蹲点没意义,唐白会去书店上班,如果是跟踪也容易被发现,打草惊蛇。   而凶马案都是晚上发案,且都是十二点左右,那么他就是晚上九到十点的样子开始行动。所以,只需要晚上在那里蹲点就能发现他的行踪和凶马的秘密了!”   “嗯,我看这样可以。”孙四通看了眼专案组成员,“谁去负责蹲点?”   “我去吧。”李八斗说,“我对那地方比较熟。”   “可以。”孙四通说,“再来一个吧,两个人会看得更严,也有个照应。”   “我吧。”姜初雪立马说。   可她的话还没有落下去,包古也说了声“我可以”。 第184章 无罪释放   孙四通看了眼两人:“你们到底谁去?”   姜初雪说:“我。”   包古故意:“为什么是你,我不可以吗?”   “因为我比你厉害。”姜初雪说。   “你比我厉害?”包古说,“你在说笑吧,你哪点比我厉害了,吹牛比我厉害吧。”   “那你告诉我,凶马案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你有什么功劳吗?”姜初雪问。   “我没有,你呢?”包古问。   姜初雪眉毛扬起:“是我发现每个受害者都跟野味有关,才找出案件源头和作案动机的,你不服吗?”   “好吧。”包古说,“就算你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功劳,但我还是觉得,大晚上蹲点这种事,既是个体力活,还需要耐心,更重要的是,大晚上的,如果一男一女在那么漆黑的地方,多不好啊,你是不是有什么私心啊,这么想去?”   “你……”姜初雪气得脸色铁青,都忍不住想动手了,但似乎又觉得场合不适,还是吞下了那口气,“你爱去去好了,谁稀罕!”   “算了包古,你就别捣乱了,初雪去吧。”孙四通和蔼地笑了笑。   “凭什么啊孙老师。”包古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也想大晚上的跟斗哥一起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呢,你这么安排对我可不公平!”   “这样啊?”孙四通笑着说,“要不,八斗你自己来决定你的搭档好了。”   “我决定?”李八斗笑,“那还用说吗?包古这种人,就算没有竞争对手,我也会丑拒的,有美女就更别说了。”   那时候,姜初雪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温暖和幸福的感觉,那是被自己喜欢的人所在乎的感觉。   包古在那里忍不住仰天长叹:“哎,世风日下啊!”   “好了,说另一件事情。”孙四通说,“王队长说上面在追问省法制电视台记者在白山县失踪的事,你们审问那个阎老三,有什么结果了吗?”   姜初雪说:“阎老三这个人狡猾得很,他在作案之前把什么可能都想到了,并作了防范,夏天失踪案件,阎老三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能用的线索,我们走访了那一片的居民,都没有在夏天失踪那天发现附近有可疑人物或车辆的出现。”   “你们白山巴掌大个地方,这么多能人吗?”孙四通说,“用马杀人,哑巴大半夜扫街道,扫着扫着莫名其妙跑去乡下被人杀了,一个女孩子失踪被害之前自己给自己的号码打电话,真是不来这里,就不知道自己水平有多平。”   李八斗说:“夏天的案子,可以把资料给一份我,我好好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吧。”   “你还是先去休息吧。”孙四通说,“把晚上蹲点的事做好就行了,凶马之案,既然抓住了苗头,就得一鼓作气趁胜追击,争取早日破案。”   李八斗说:“我对石笋山比谁都熟悉,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呢,我就了解下,不会耽误晚上的事情。”   “那行,初雪,你把案件调查资料给他一份吧。”孙四通说。   “哦,对了。”李八斗突然想起,“那个阎老三,既然没有他的作案证据,好像也关了些时间了,可以放了吧?”   “放了?”孙四通说,“包古不是说他袭警,而且当时是想置初雪于死地,行为很恶劣吗?”   “没什么。”姜初雪说,“只是一些过激反应,因为他承认了用监控构陷八斗的事,我也说了不追究他,没有做笔录立案。”   “这样啊?”孙四通说,“那就只能放了,你们自己去办吧。”   姜初雪先给李八斗拿了案卷资料,然后准备好了手续,去了关押阎老三的地方。   阎老三看着两人时的目光是阴冷的,有着一种明显的杀气。   然后,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耍老子是会有代价的!”   李八斗说:“那我们就看看,谁先等来代价。”   阎老三那张爬着蜈蚣的脸露出了蔑视地一笑:“你会知道的。”   “你就别做出一副狠人的样子来了。”李八斗说,“忘记我在你家门口暴打你的事了吗?是男人,就该在自己被揍的时候握紧拳头揍回去,你却只能像个孙子一样,想办法阴我,一个没种的人,非要装出一副老子很厉害的样子,有意思吗?”   “别忘记你是怎么回来的。”阎老三说,“有本事放我出去,我让你知道到底是谁没种!”   “别急,我就是来放你的,希望你出去以后也别让我失望,想干什么尽管放马过来。”   李八斗说着,上前替阎老三打开了手铐,然后把他带到了外面。   阎老三站在那里,看着姜初雪,将她从上看到下,看得姜初雪无比恶心,就对李八斗说了句:“我先去车里了。”   转身就走了。   阎老三笑了笑,又回过目光看着李八斗。   李八斗直视着他。   “其实,我还是很欣赏你的。”阎老三说,“虽然你在我眼里还是嫩了点,但在白山这小地方,你还是个人才,有些斤两。”   “自己滚吧。”李八斗说,“滚回去想好怎么对付我,我等着你。”   “可以的。”阎老三说,“看在这次你还信守承诺的份上,如果那天来了,我会在你临死之前告诉你想知道的所有真相。”   “不,你说错了。”李八斗说,“应该是你在临死之前,得告诉我所有的真相。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注定逃不过法律的审判。”   说完,李八斗转身就走了。   阎老三脸上露出一个怪笑,也走了。 第185章 两步计划   南华酒店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黎东南坐在那里,有些失神。   他看着这间豪华而宽敞的办公室,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死寂。   窗外那车子飞驰喇叭鸣叫的声音,像是另一个世界,穿透不进来。   以至于他觉得这间办公室就像是坟墓一般,他还活着,却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就像是突然之间,他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   董十八死了,他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或许,是他本来对董十八寄予了太大的厚望,指望着董十八保护好他,甚至帮他去办某些一般人办不了的事;   也或许,是董十八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跟他在一起的陪伴,帮他泡茶,替他开车,听他使唤,这样天天的相处自然产生的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在心里生根发芽,一旦失去,会让人格外空虚,无神。   所以,夏东海死,他没有难过;吴国晋死,他没有难过;   赵飞虎死,他也没有难过。但铁将军死,他难过了,董十八死,他难过了。   虽然,都只是他那颗贪婪的内心里所利用的一件工具而已,但铁将军和董十八对他有更多的陪伴,这也是他那充满杀伐的心里唯一柔软的地方。   有用不完的钱又有什么用呢?失去的终究会失去,用钱也买不回来。   再注重养生,活得再长久,你却失去了你想要的那份陪伴,活得孤家寡人,活得空落,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那次狩猎,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吧?铁将军和十八都不会死。   可真的是因为一条狗命吗?   去调查的人回来说,那条狗的主人是一对母子,母亲是个众所周知的疯子,整日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儿子不过是一家书店的普通职员,才刚成年乳臭未干,看起来也斯斯文文,根本不像是个能杀人的人,别说杀人,就是杀鸡,恐怕都不敢。   而且,那家人没有跟凶马相似的红色的马,只有一匹小马,怎么可能是他们干的呢?   可铁将军和夏东海等人的死状,和那条狗的死状太像了,没有这样的巧合,曹连城这么说的时候,他还觉得是他想多了,可等他细想,也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时候黎东南突然想到了历史上有个狠人的一句至毒名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他才有这个念头的时候,阎老三就来了。   “老三?你出来了?”看见推门进来的阎老三,黎东南有些意外,也很高兴,赶紧起身相迎,这要在平日,他肯定坐在自己位置上巍然不动,保持自己的大佬风范,甚至还有可能责怪对方没经通报就擅自推门而入。   “怎么没见十八?”阎老三问。   “十八?”黎东南的眼神一下黯然,“他,没了。”   “没了?”阎老三脸皮颤了颤,“什么情况?”   当下,黎东南就把他死于夏长生之手的情况说了。   “夏长生这么厉害?”阎老三颇为怀疑,“之前不是老板你说派十八去杀他,他比十八的本事或许还差一点的吗?”   黎东南说:“是啊,上次去,那个夏长生还被十八打伤了。这次去,为了万一起见,我还让十八带了支枪去,不知怎么,十八倒是把自己这方的人打死了,夏长生却没事,他反被夏长生给捅死了。”   “那要干掉夏长生吗?”阎老三问。   “当然。”黎东南说,“必须得干死他,他手里有吴国晋留下的U盘,我们必须得拿回来,一旦落到警方手里,我们就都完了。   对了,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你袭警被抓了关着的吗?   我找人打听都说不清你的情况,有说你是袭警罪,还有说你谋杀警察,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我跟李八斗做了个交易。”阎老三说。   “交易?”黎东南问,“什么交易?”   阎老三说了。   “原来如此。”黎东南说,“前两天那个李八斗还到我家里找我,我特地找他们领导问了,说是你自己承认用监控构陷他的事,我还奇怪着呢,原来这么回事,这个交易还是值的。不过你怎么那么冲动,大白天的就想把警察干掉?”   阎老三咬着牙:“黑虎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视它如家人,那个臭婊子竟然敢去刨她的坟,我肯定得弄死她!”   黎东南说:“可大白天的,去的还是两个警察。”   阎老三说:“没什么关系,我是打算两个都一起弄死,然后毁尸灭迹,当他们没来过的。没想那女的身手不错,而且在竹林里,影响了我的发挥,另外一个出来的时间也快了点。否则,我已将他们逐个击杀,他们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出来就好了。”黎东南问,“现在方便做事吗?”   “有什么事老板你说就是。”阎老三说,“现在不在乎方便不方便的了,反正我已经制定了两步计划,没那些顾虑了。”   “两步计划?”黎东南问,“什么两步计划?”   阎老三说:“第一步,杀我想杀的人;第二步,陪那些警察玩下去,我要放开我的手段,让他们知道我杀人,但就是奈何不了我!”   “卧槽!”黎东南都反应强烈,“不要这么冲动吧!”   “这是什么冲动。”阎老三说,“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白山这些警察,在我眼里就是襁褓之中的婴儿,我想怎么玩他们就怎么玩。   而且,那个女的,还有那个李八斗,他们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不弄死他们,他们就会不断地找我的麻烦。敢找我麻烦的人,就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死!”   “倒也是。”黎东南说,“我也烦死这两个人了,尤其是那个李八斗,我好歹也是这白山跺一脚起地震的人物,他居然都不给我半点面子,也只有死才配得上他这份无知和狂妄了。我赞成你弄死他,不过,有件事你得先帮我去办了。”   “什么事?”阎老三问。   黎东南说:“去五谷村八组杀一对母子,儿子叫唐白,在石笋镇的三人行书店上班,母亲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在家务农。”   “唐白?”阎老三皱了皱眉,“为什么杀他们母子?”   黎东南便说了因那条狗命而引起的凶马连环杀人案缘由。   “凶马案是唐白干的?不大可能吧,他没那么大能耐。”阎老三问,“在他家找到那匹马了吗?”   “马没有找到。”黎东南说,“也许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也许早被他杀了,毁掉了证据呢,谁知道。”   阎老三说:“唐白母子我都熟,他们没有制造凶马案的能耐。”   “你对他们有多熟?”黎东南问。 第186章 往事   阎老三说:“都是一个村的,我知道他家的一些事,他们母子俩老早就被老爸抛弃,相依为命,唐白从小被人嘲笑,欺负,都忍气吞声。   后来他倒是想成长起来,自己在家练了些本事,打打树桩做做俯卧撑什么的,因为在书店卖书,也会看些刑侦之类的书。   论身手的话,可能比一般人确实要厉害。但对我来说,他就是个菜鸟,他绝没有能耐干出凶马案这种匪夷所思的案子来。”   “不管那么多了。”黎东南说,“所有人的死状都像极了那条狗,肯定跟那条狗有关,也不知道是这个唐白干的,还是他妈干的,或者是另有人干的。   这种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即便不是,也不过两条贱命而已,这世界哪天不死几百几千人的?要万一是呢,先下手为强,后出手遭殃,这道理你明白吧?”   阎老三迟疑了下,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头说了声:“行,我去办吧。”   “记得小心点。”黎东南说,“别小瞧了对手,要万一这些案子都是他们干的,那可不是好惹的,别大意失了荆州,我可不想你步了十八的后尘。”   阎老三说:“放心吧老板,在这个地方,还没有人比我杀的人更多,不管什么样的人,在我眼里跟猪都没有区别,只要我伸伸手,他们的命运就在我手里了。”   黎东南说:“嗯,等今年平安度过了,我再修一幢大别墅,你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再给你找个漂亮的女人,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了。   打拼了这么多年,我们也该好好享受生活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任劳任怨,却从不求回报,我感觉很内疚。”   “老板不要这么客气。”阎老三说,“想当初我当街把人打个半死,要不是老板你出面帮我摆平,我要么亡命天涯,要么这辈子都在牢里了。   所以,应该为老板做这些事。而且,我也从不觉得做这些事是在付出什么,我很享受杀人这种感觉,比杀猪刺激多了。”   “行,你去把这事办了,咱们再说吧。”黎东南说,“白山目前的形势很严峻,对我们很不利,我们还得把这场杀戮游戏好好计划一番才行。”   “嗯,那我先走了。”阎老三说着,离开了黎东南的办公室。   他反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站在走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以前每次来都能看见像狗一样守在周围的董十八。   人的生死,果真是件无常的事情。   他会什么时候死呢?   以他的本事,这世界是没人可杀得了他的,就算是调一支部队来,他也能利用白山这四周的深山密林顽抗一阵,就更别说这些江湖人物一般警察了。   不管怎样,他都得去干。   黎东南的事,就是他的事。或者,比他的事都更重要。   他又想起了那一年,当那个女人背叛他,他从部队回来,大概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走在街上有些失神,以至于走在路中间一辆跑车鸣喇叭他都没有听见,也或者是听见了懒得搭理吧,时间太久记不大清楚了。   跑车上的两个富二代冲下车来就要揍他,结果是不用说的,他本来就心情不好,岂忍得下有人嚣张跋扈地骂他,甚至对他动手。   盛怒之下,他将两人都打了个半死。其中一个成了植物人,其中一个半身不遂。   当时,他并不知道两人伤得这么严重,只是看着两人被送去医院,也并没有逃走,而且那时他在部队里呆得久,法律意识还很强,就任由警察抓了去,后面才知道那两个人的伤势,也同时知道了那两个人的身份,一个是煤矿老板的儿子,一个是镇长的儿子。   镇长儿子和周围的目击者都说是他先动手,出手狠辣。   连审讯他的警察都对他直言不讳,他不是死刑也是无期。他甚至都在想着等审判下来就越狱,再去将那两家人杀光光,没想事情却出现了转机,那个半身不遂的镇长儿子居然主动向警察承认了是自己两人先动手,并且拿了刀子,当时是想把他捅死,才惹得他还手。   煤矿老板也承认自己花钱买通目击证人。   一个莫名其妙帮他的律师还当庭向庭审官出示了煤矿老板儿子和镇长儿子过往的劣迹斑斑,臭名远扬。结果,他被判了个正当防卫,当庭释放。   出来之后他才知道,那个律师是黎东南给他请的。而镇长儿子和煤矿老板的态度转变,也都是因为黎东南出手了。   黎东南找人拿住了镇长的贪赃证据,并且找了道上的人威胁煤矿老板,才使他安然无恙。   后来,黎东南还拿钱在乡下给他建了很宽的房子。   在他身陷困境,甚至绝望的时候,黎东南帮他,让他记住了,他在那个时候就决定,要为黎东南卖一辈子的命。   因为,他这条命本来就是黎东南的。 第187章 夜晚监视   下午五点的样子,李八斗和姜初雪吃了晚饭,然后由李八斗找了一辆摩托车前往唐白家附近蹲点。   这个时间点,是因为他得赶在唐白回家之前找位置藏好,等唐白回家后再骑车子过去就会有动静。   另外,之所以不开车去,而骑摩托车,因为轿车的目标太大,有些地方也不方便去,不好藏匿,摩托的话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崎岖一点的山路也还能推得上去。   李八斗这种先在农村后来在小镇上生活的孩子,骑摩托车的技术是有一套的。   他载着姜初雪一路上风驰电闪的,那乡下的公路虽然很颠簸,但对他来说全不当回事,因为他从小到大都在走这种路,习以为常了。   可姜初雪不一样,她可是个从小就在城里长大的女孩,这种路基本上没怎么走过,开车也走得少,走的时候也是很慢很小心,就别说这种摩托车了,稍微有个小石子或小坑什么的,那跑得飞快的摩托车就蹦得老高,感觉要摔了一样。   因为没有过这种经历,心里难免紧张,使得她本能地就从后面张开双手去把李八斗抱住。   那种感觉于李八斗来说也是从来没有的一种美妙体验。   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一种绵绵软软的温柔,溶进了他的血液,让他的心里止不住一荡。   姜初雪似乎意识到那样的抱着他有些难为情,就把手松开了。可遇到颠簸的时候,她还是怕摔下去而本能地去抱住他。   “这路怎么这么差啊。”她想转移这种难为情,表示这是出于自然的反应。   李八斗说:“我觉得还行啊,只是你没习惯坐摩托车而已吧。别不好意思,怕摔下去就好好抱紧我,我不会说你占我便宜的。”   “你想得美吧,谁稀罕抱你了。”姜初雪一副不屑的神情。   其实她心里还真在想,如果有天,她和他的关系能更亲密一些,或成为某种关系了,他在这样的路上骑着摩托车,载着她,她在后面将他抱紧,将头靠着他的背,那种感觉,应该就是她曾想象过的爱情吧。   她这么想的时候,就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了。   李八斗在没有翻过那道梁的时候就停下了,找了个地方把摩托车藏好,和姜初雪步行往唐白家这边来。   现在的情况是弄不懂到底唐白是凶犯,还是袁秀英。   所以,他得都防着,避免打草惊蛇。   ……   天边残阳如血,夕阳的光辉像金子般,落在某一点的山林,小路和庄稼地里,也落在了唐白家门口的坝子上。   袁秀英从屋里搬出了一把椅子来,先放在阴影的地方,觉得不对劲,又换了好几个地方,然后放到了金色的夕阳之下,然后在椅子上端坐。   坐下之后摆出一个架势来,开始扯开嗓子唱,那声音如泣如诉,又悠悠扬扬的,回荡在夜幕来临之前的群山之间,让人莫名地觉得有些慎得慌。   就连那点看起来特别美的金色阳光,在这样的歌唱里,都显得特别地悲伤,充满了某种死亡的味道。   “她唱的什么啊,感觉好诡异。”姜初雪不由得把身子也往李八斗靠近了些。   “孝歌。”李八斗说。   “孝歌是什么?”姜初雪不懂。   李八斗说:“就是农村习俗,人死了之后会找个时间为死人坐夜,也就是家人亲人陪着死人一晚,送他最后一程,这个时候就会请一些民间的乐队敲锣打鼓唱歌,唱的歌表示亲人家人的难舍难过,和心中的怀念,在我们农村称为孝歌。”   “这样啊。”姜初雪说,“感觉好瘆人,听得浑身冷,起鸡皮疙瘩。”   “还行吧。”李八斗说,“习惯就好了。”   两人说话之间,袁秀英唱了一会歌之后又起身来手舞足蹈,看起来没有章法,却又像模像样,比几下招式,又唱几声,这下唱的不像是孝歌,倒像是京剧,包括唱腔,架势,步伐等等,后面就更是乱七八糟了。   突然一个劈叉,冷不丁一个空翻,又跳到椅子上,一只脚站着,一只脚抬直起来,脚尖高过头顶,跟站着的腿呈一条直线,看得藏在暗处的姜初雪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个情况?她还能劈叉,还能空翻,还能在椅子上金鸡独立?这还是个农村妇女吗?”   “是农村妇女。”李八斗说,“但是,在成为农村妇女之前,她不是农村妇女。”   “那是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一个城里的大小姐,多才多艺还长得漂亮,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女神级别的。”   “那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姜初雪问。   当下,李八斗就给她讲了袁秀英曾经的富裕家庭,和她本身喜欢音乐、舞蹈,好像还学了川剧、杂技,多才多艺,却因为看一场《泰坦尼克号》的电影,认识了唐世德,背着家里和他私奔,义无反顾嫁给他然后又被他抛弃,经过了各种来自生活和命运的打击,最终疯掉的事。   “男人,真是没个好东西。”姜初雪听得义愤填膺。   “这么大的怨愤?”李八斗问,“怎么,哪个男人伤害你了?你不是说你还没谈过恋爱的吗?”   “我是没谈过恋爱,但并不意味着没有男人伤害我。”姜初雪说。   “这个逻辑?”李八斗一转念想了起来,“你不会是指你爸爸吧,也抛弃……”   “别说了!”姜初雪当即止住了李八斗的话。   李八斗发现,姜初雪的神情异常,眼圈都红了,眼中晶莹,还把头偏向了一边,显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又不想被他看见。   这让李八斗有些意外,姜初雪的性格是很要强的,也挺独立,如果只是她和她妈被她爸抛弃的话,也不至于让她的情绪如此激动,而且在如此快的时间里流出眼泪。所以,应该是比这伤害更大的事。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让他的心突然下沉。也是在那瞬间,他的手下意识地扶在姜初雪的肩上,安慰着她:“无论是怎样伤心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过得很好就行了。”   姜初雪抹了下眼睛:“你不懂的,我从来就没有过得好过。”   “慢慢来吧,会好的。”李八斗突然觉得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不擅长安慰人。   因为这么多年来,虽然他看起来生活得很积极,很阳光,可没人知道他心里的孤独,他心里那份如河流一样奔流不息的悲伤。   曾经在他心里最美好的东西,撕裂成为碎片,他用尽了一生的时间去拼凑,都始终无法回到从前的样子。   那些失去的东西,永远都失去了。唯有痛残存下来,如毒蛇盘踞心里,冷不丁就窜出来咬他一口,那毒性不致命,但永远无解。 第188章 一封信?   夕阳慢慢在走远,天慢慢地暗了下来。   从石笋镇往五谷村来的路上,一个少年骑着电动车疾行,电动车轮卷起公路上的尘土一片。   少年是唐白。   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电动车的反光镜,他发现那辆用“百年好合”喜字贴了车牌的悍马车一直在跟着他,从他离开三人行书店的时候就跟着了,但他仍装着不知,只是随时注意着那辆车的动静。   那辆车却只是一直跟着,并没有做什么。   一直到能看见唐白家房子的时候,悍马车才按响了喇叭,示意唐白让路,悍马车从比较宽一点的位置超到了唐白前面,但对方并不是要超车,而是在超过唐白的电动车之后,将悍马车停在了路中央。   随即,车上下来了一个长络腮胡戴眼镜的男子,直直地走向骑着电动车而来的唐白,向他招了招手。   唐白就把电动车停下了,微微地笑着,问:“怎么了?”   络腮胡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他:“有人让我送样东西给你,你仔细看看。”   “谁给的,什么东西?”唐白问。   络腮胡说:“对方只让我给你就行,别的都没说,你想知道是什么,就自己看。但对方说了,在一个人的时候看,有任何人在的时候都不能看,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把这东西给你之后,除了你拿着这样东西,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记住了吗?”   “嗯。”唐白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络腮胡将信封递给唐白之后,就转身上车走了。而当他将车子驶远之后,他就将车子停了下来,然后取下了眼镜,放在一边,并扯掉了那一嘴一脸的络腮胡。原来,那胡子是假的,只是沾上去的。   唐白看着那辆车远去的影子,也骑着电动车回家。   “那是什么人,给了什么东西他?”藏在暗处的姜初雪看着这一幕问。   “好像是个信封。”李八斗说。   姜初雪说:“我知道是信封,问题是,信封里装的什么?”   “显然不会是信。”李八斗说,“现代社会,通讯如此发达,连上学的学生都用手机了,何况还是个开悍马的人送来,对方也不存在买不起手机的可能,而唐白也有手机。   所以,如果彼此有有什么消息传递不可能通过信件,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信封里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一个信封里能装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姜初雪说,“发工资用信封装钱?”   李八斗说:“工资都直接打卡里了,谁还用信封装?”   “那会是什么?”姜初雪说,“更重要的是,一个开悍马车的人给他送来。而且,那辆悍马车似乎也有问题,贴在车牌上的喜字,应该不是婚车,而是故意贴上的,为了隐藏来历。”   李八斗说:“是的,那辆悍马的车身很脏了,看起来至少也有好几天没有洗过车,而喜字贴得稳稳当当的,可见是新贴上去的。   如果是给别人做过婚车的话,怎么都得把车洗干净,看起来舒服。所以可以肯定,对方是故意把车牌号码遮住。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对方可能知道唐白不是一般人,担心他通过车牌号码来找线索,所以才会做这种防范。”   “嗯,是有这种可能。”姜初雪说,“可问题是这个开悍马车的到底什么来头,又怎么会知道唐白不简单,信封里到底又装的什么,要弄得如此神秘?”   “也许,只能在那个信封里找答案了。”李八斗说。   “我们要去看下那个信封吗?”姜初雪问。   “你傻啊。”李八斗说,“我们去找他要信封看,岂不是暴露了我们藏在暗处监视这里的事实?那还怎么守株待兔?”   “这我知道。”姜初雪说,“可是,我直觉那个信封应该跟凶马案有关,那里面也许藏着凶马案的线索,甚至真相。如果我们错过了那个信封,就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倒也是这个理。”李八斗也有些犹豫了。   “肯定是这个理啊。”姜初雪说,“用脚趾头也想得到,神秘的人,神秘的信封,必然关系着一件不可告人的事,那肯定就是凶马案里让我们无法解密的真相,我们既然机缘巧合有了这个看见真相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呢?等他把信封和里面的东西烧掉了,毁灭证据了,就没用了。”   “可是,要万一里面的东西跟凶马案无关。或是即便有关,也不能成为破案关键呢?怎么办?”李八斗说,“那我们的出现就对唐白打草惊蛇了,我们的守株待兔方案就用不上了,所有的准备也都前功尽弃。”   姜初雪也不说话了。   在不知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而这种可能一旦出现,将会是毁灭性的。   唐白已经搀扶着他妈走进屋子,李八斗也狠狠心做出决定:“算了吧,到时再见机行事。”   “真要放弃这个机会?”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权衡了下,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为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你想啊,如果这里面装着关于凶马案的某些真相,譬如说是幕后人的指使之类,唐白会接着行动起来,我们终究能抓到他的把柄。   相反,如果那里面是其他跟凶马案无关的东西,或者是跟凶马案有关但证据不明显的东西,我们就太被动了。用整个部署好的行动计划去换,还是有些不值。”   “嗯,你说得有理,那我们先静观其变吧。”姜初雪说。 第189章 美丽的星空   那轮色彩渐淡的夕阳终于沉没天际,世界暗了下来,一点一点地变黑。   唐白提着猪食进了两趟猪圈,自己晚饭是吃的面条。   他先给袁秀英搬了个高凳子,又搬了个小凳子,把一洋瓷碗面条放在高凳子上,再让袁秀英坐在小凳子上吃。   让李八斗想起小时候老妈照顾他一样,怕他端着碗被烫着,就找个东西放碗。   这场景让破落的房子和清贫的生活充满了温情。   唐白自己端了一碗面条,随便在屋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了,他吃两口面,又看下袁秀英那边,显然是不放心她。   后来,天完全黑了,只有从门里倾泻而出的灯光,将门前的坝子照亮。   吃完东西后,唐白和袁秀英都收拾了东西进屋,随着那扇门的关上,整个世界都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好安静。”姜初雪说。   “还好吧。”李八斗说,“现在是秋天,你还能偶而听到一些虫子的叫声。要是冬天的晚上,你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那才真的是万籁俱寂。”   “其实我喜欢山村。”姜初雪说,“很小的时候,我妈带我去山村的外婆家,感觉山村的月亮比城里亮多了,又大又圆,满天的星星都在跟我眨眼睛一样,还有萤火虫,真是比童话世界都美。   可惜后来外婆过世,我再也没有回过乡下,再也没有见到那么美好的夜晚。   你说为什么呢,都是同一片天空,为什么在城里和山村看到的天空竟然不一样?”   李八斗说:“也许,是被城市里铺天盖地的霓虹挡住了吧,当霓虹让你的视线变得浑浊,你就看不清那本来隔得遥远的天空了。”   “也许吧。”姜初雪说,“其实后来我也会偶尔在某个晚上看见那轮月亮和满天星星,譬如有时候走在某条寂静的路上的时候,我突然抬起目光就会发现那片不一样的天空,会把车停下来看。   似乎,还是那样又大又圆的月亮,还是那样的繁星满天,可我却始终觉得,没有当时在那个山村里看到的那么漂亮。”   “我懂的。”李八斗说,“你后来再看到同样的星空,你会觉得那种美特别冷清,孤独,缺少一种颜色,那种颜色叫快乐。   因为当初真正让你觉得美好的,并不是你抬起头来看到的那片天空,而是因为有某个对你有意义的人陪着你的时光,是有些东西能有人与你分享。后来景物依旧,人却不再,越美好的回忆只会让人越伤怀。”   “你竟然也懂?”姜初雪看着他,“因为你和她曾经一起看过那么美丽的星空吗?”   “也许吧。”李八斗说,“我住在山村的时候,是一个大院子,那些夏天的晚上,干完农活的人们就会聚在一个坝子上,大人们摆着天南地北的农门阵,小孩子就打打闹闹,追着萤火虫,其乐融融。   后来,能进城的人都进城了,山村里也不剩什么人了,我每次回去都会觉得,山村没有以前的生气了,萧索了,就像一塘水里,没有鱼。”   长长的沉默。   “对了,你说阎老三出来,会有动作吗?”   姜初雪不想让彼此陷在这种令人压抑的伤感里,于是转移话题。   “肯定的。”李八斗说,“我从他出来时的眼神里就发现了,他除了还会继续他的变态罪行之外,恐怕也会找机会对我们下手了,你得小心点。”   “对我们下手?”姜初雪说,“我才不怕他。”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李八斗说,“而是阎老三这个人,不但心里变态,更重要的是他受过特殊训练,不好对付,我们不能大意,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   “你这是关心我吗?”姜初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八斗的心里颤了下,却故作平静:“我们可是在一个战壕里,命连着命,能不关心吗?”   “难道,承认喜欢我,比口是心非还难吗?”姜初雪故意问。   “喜欢你?”李八斗笑了笑,“看来你的自恋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是我自恋。”姜初雪说,“而是你没法在我们警局,或者你的生活里,找出一个比我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孩来,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八斗说,“我只知道的是,你逼着一个人说你好,说喜欢你,有那么一点点无耻。”   “算了,不跟你说了。”姜初雪有些生气,“我看你的情商属于七窍通六窍,永远都是一窍不通!”   “算了,不逗你玩了,说正事吧。”李八斗说,“我明天下午要去查一下夏天的事,你去不去?”   “查夏天的事?”姜初雪问,“怎么查?”   李八斗说:“我一直在想,如果夏天的事是阎老三干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把夏天约到石笋山那里去,夏天既然到了那个地方,也不可能走得更远,那附近肯定有夏天的杀害现场,我想去找找。”   “我们找了。”姜初雪说,“几十个警员在那附近找,都没有发现。”   李八斗说:“肯定是你们漏掉了什么地方,我再去找找看。要不然,阎老三可以利用夏天想听他故事的借口把夏天约到乡下的随便哪处地方,连监控都找不到她的车子,他为什么会约夏天在那里?   说明阎老三肯定对那附近的某个地方很熟悉,他习惯了在那个地方处理受害人!”   “嗯,有道理。”姜初雪说,“那明天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找。” 第190章 泄密   夜越往深处,世界变得越寂静,偶尔一阵山风吹来,姜初雪瑟缩了下身子,李八斗感觉到了,问:“冷吗?”   “有点吧,不过还行。”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我这也才穿一件衬衣,要给你的话我就光着身子了,这孤男寡女的光着身子可不好。要不,你靠我紧点,或者我可以借个怀抱你,会暖和些。”   “拉倒吧。”姜初雪说,“想占我便宜,没门。”   “你要这么认为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李八斗说。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姜初雪气得在心里暗骂,真是个榆木疙瘩。女孩子有点矜持,这都不懂吗?   你要脸皮再厚点,也许我就——勉为其难了呢?   这样寂静而又无聊的夜晚,抱着个绝世美女她不香吗?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因为你的愚蠢错过了,这样愚蠢的人怎么会做上警察的!   其实她不知,李八斗洞悉她的所有心思。   在这之前,她为李八斗挺身而出,以及与包古争着和他一起蹲点的许多细节,已经出卖了她。   李八斗了然她对自己的某些感情。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女孩子只是嘴上一时的矜持,其实是在等一个台阶。   只是,他不能给她,或者给彼此这个台阶。   他发过誓的,不抓住那个杀害诗佳的变态,他就绝不谈个人感情。   虽然,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心里对姜初雪有某种感觉在发酵。   他也想过,有些时候有她陪在身边,两个人如果可以打情骂俏,或者卿卿我我,那种甜蜜的诱惑。   可诗佳还躺在冰冷的坟堆中呢,她那美丽的容颜都已被岁月腐烂了,他怎能让她死不瞑目?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找到阎老三的罪证,为诗佳报仇雪恨。   ……   黑暗中破落的屋子里,唐白在洗过碗筷之后,又收拾了下屋子,待袁秀英睡了,他便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拿出了那位不速之客给他的信封。   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几页纸。   第一页是一张建筑物的结构图,结构图上配着六个字:南山墅设计图。   设计图上将“南山墅”的前门,后门,侧门,车库位置都有标记好,以及楼层和进出口位置都有说明。   第二页纸则是对整个别墅防守情况的细致介绍,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正门的保安,粗看起来只有两人;   第二个部分是院子里随时巡逻的保安,也只有两人;   第三个部分则是后门位置,看似漆黑,其实藏着两头纯种藏獒;   第四个部分则是黎东南的别墅里面,还藏着至少四到六人的保安,一有动静,皆动如脱兔而出,并写明了这些保安所在的屋子,在一楼客厅左侧的两间屋子。   除了这些之外,就是整栋别墅的监控探头分布位置,安装在什么点,能监控到什么点,都写得很细致。   第三页则是写的关于黎东南的公司设计图,以及黎东南的办公室位置,保安和监控分布情况。   第四页则写了黎东南的其中一个秘密,就是他和公司副总,一个姓薛的女人有勾搭,会不定期地和她私会。   私会通常有两个地方,一个就是姓薛的所住的半山别墅66号,一处则是在石笋镇往北五公里的莲花村莲花湖边的莲花休闲山庄,那是黎东南的产业,黎东南在那里有一幢花园式别墅。   黎东南每个星期都会去那里,但都只是白天,吃点农家菜,钓几尾鱼散心,一般不在那里过夜,都是吃完晚饭后就回城。   另外,别墅也养了头藏獒,有个保洁阿姨,帮忙打扫屋子,喂狗,修剪花草。   保洁阿姨在那处别墅好几年了,有一只眼睛失明,应该有些本事,但具体来历不明。   唐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最后一页纸,皱着眉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突然,唐白的耳朵动了下。   他听到了有车辆行驶的声音。然后,那声音很快就停了下来。   他当即将那几页纸塞回信封,然后将信封放到了枕头底下。   那是一辆面包车,停在了离唐白家大约还有几百米的河沟边。   姜初雪和李八斗就藏在河坎对面的一堆玉米杆后。   他们看见那辆面包车上下来的人时,不禁大感意外,因为他们对那个人再熟悉不过,化成灰都认得。   他就是那个屡次与姜初雪和李八斗恶劣交锋的变态,阎老三!   “怎么会是他?”姜初雪很意外。   李八斗也很意外。   他是认识阎老三的面包车的,就像对阎老三那张脸一样熟悉,无论是车的形状,还是车的牌号,都一目了然。   可今天阎老三开来的这辆面包车,跟他之前的那个不一样。   今天开来的面包车车身上贴了很多关于商场打折优惠的广告,除了挡风玻璃和车顶外,车身四周都贴满了。   另外,车牌号上应该是沾了很多泥巴,以至于完全看不清号牌是多少。   所以看到那辆车停下的时候李八斗完全没有想到会是阎老三。   “看来,今天晚上有好戏看了。”李八斗说。   “有什么好戏看?”姜初雪说,“即便阎老三来和唐白有什么密谋,关在那屋子里,我们也不知道。”   “他恐怕不是来和唐白密谈的。”李八斗说。   “不是来密谈?”姜初雪问,“那是干什么?阎老三和唐白之间又没仇。难道是夏天的事?那也不对啊,夏天的事,也应该是唐白找阎老三寻仇才是。”   李八斗说:“不管是什么恩怨,反正阎老三是来杀人的就对了。”   “为什么?”姜初雪问,“你从哪里看出他是来杀人的了?”   李八斗说:“你看他这车身,这车牌,显然是为了让人无法辨认,从而不留线索。另外,他把车停在这里,打算走路过去,显然也是为了不在案发现场留下更多有力的证据。   走路去他家,只要处理掉鞋子,就万事大吉,车轮印在家门口可不好处理。   如果我猜得不错,阎老三穿的肯定是一双新鞋,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在他的家里和他生活的任何地方找到跟现场相同的鞋印,而做完案子,他只需要把鞋子烧掉就行了。”   “有道理。”姜初雪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真是有好戏看了。”   说话之间,阎老三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大约有一分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他开始往唐白的屋子那边走去,边走去时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副手套来戴上。   “看见了吗?”李八斗说,“戴手套了,做指纹处理了。”   “看来,真被你说对了。”姜初雪说,“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杀唐白呢?难道因为夏天的事,他怕唐白对他动手,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可能吧。”李八斗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就要起身。   姜初雪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李八斗说:“过那边去盯着啊。”   “去那边盯着?”姜初雪说,“被阎老三发现了怎么办?”   “不至于。”李八斗说,“我的反跟踪水平不会比阎老三差,何况夜这么黑,障碍物这么多,对隐藏很有利。”   “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姜初雪说。   “不行。”李八斗说,“两个人的目标会大些,也更容易起动静,我在那边盯着,实在是有什么情况了你再接应。”   “如果阎老三真是去杀唐白,你准备怎么办?”姜初雪问。   “还怎么办?当然是阻止。”李八斗说,“我们是警察,总不能看着命案发生,却袖手旁观吧?”   姜初雪说:“可是,如果阻止了,我们就又错失一次将阎老三送进监狱的机会。”   “那可未必。”李八斗说,“上一次,他可以有理由说因为对那条狗的感情,看见有人在掘坟,情急之下拿着木棒过去阻止,没有想你是不是警察的身份,动机只是为了阻止,还有些愤怒,拒不承认起了杀心,再找个好的律师,事情不会很大。   可这次他深夜如此伪装前来唐白家,一旦动上手,再有唐白作证,他的杀人之罪是跑不掉的。仔细想想他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再判他个一二十年,够了。”   “好吧,那你小心点。”姜初雪说,“这人是个疯子,上次我和包古也是两个人,他都照样起了杀心,要不是包古有枪,我可能就真的没命了,所以你千万别大意了。”   “放心吧,长这么大,跟人动手就没输过。”李八斗说完,便也接着夜色和一些障碍物的遮掩,往唐白家这边而来。 第191章 夜问   阎老三并不知道这漆黑而寂静的地方,还藏着另外的眼睛。   他已经足够警觉,可没想到藏在这里的,也是专于此道的高手。而且,这完全就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   他走到唐白的家门前站定,略有迟疑后,抬手敲了敲门。   唐白从棉絮底下拿出了一把折叠式刀子,还将刀子打开来看了看,刀子合长不到一尺,其中刀柄长约四寸,刀身长约五寸,灯光下,刀身看起来颇有些锈迹斑斑,一看就是很久没用过了。   将刀子合好,藏在了身上后,唐白走出堂屋来开门。而另一处卧室的门后,一双透过门缝的目光也正看着这边。   唐白将门打开。   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阎老三,略有一点意外,但很快就恢复镇定。   他将阎老三从上看到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阎老三的手上。   一双手都戴着手套,那一瞬间,他大概就明白了对方来这里的意图。   “阎叔?有什么事吗?”唐白淡然地问。   “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阎老三问,“方便吗?”   “嗯,行。”唐白说,“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聊吧,我妈睡着了,别把她吵醒了。”   “可以。”阎老三从门口让开。   唐白往他妈的卧室门那边看了眼,转身出屋,将门关上,对阎老三说:“跟我来吧。”   当即带着阎老三往猪圈后边走去。   夜其实并不黑,或许刚从明亮的地方走进夜里,会这么觉得,但只要在夜里多呆上一会,就会发现,夜其实不是黑的,只是有些模糊。在夜里,能模糊地看见一些东西。   李八斗看见唐白带着阎老三往猪圈后面去了,就准备跟过去。   而这个时候,他发现那扇关紧的门又露开了一丝缝隙,里面有光射出来,那缝隙开始变大,光露得越多。他看见了藏在门后的那双眼睛,正是袁秀英!   袁秀英借着门缝,看见唐白和阎老三到猪圈后面去之后,也动作麻利地从屋里闪身出来,而那个时候,李八斗竟然发现她的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将门关好,袁秀英脚步轻快地也往猪圈后面而来。   李八斗当下就更加谨慎地边隐藏起自己也边往猪圈后面跟来。   唐白带着阎老三到了猪圈后面的一块玉米地边。   地里的玉米都已经收了,还没有收割的玉米杆干枯地耷拉着脑袋在地里,偶尔地一阵夜风吹过,那叶子就哗啦啦地响。   “阎叔,有什么事就说吧。”唐白开门见山。   “你妈以前是做什么的?”阎老三问。   “我妈?”唐白不解,“怎么了?”   阎老三说:“你别管怎么了,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是。”   “你总得告诉我一个理由才行吧。”唐白说,“那毕竟是我妈,她的事我不可能随便对人说,至少对她不好的事我是不能说的。”   “那行,我就直说了。”阎老三说,“我知道你家死了一条狗,一条跟你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老狗。这条老狗死得很惨,被人用猎枪打伤,然后被乱棍和石头打得血肉模糊地死去。   更重要的是,这条狗有个最大的死亡特征,就是头部被砸了个稀巴烂。   半个月后,参与打死这条狗的第一个人,也就是用猎枪打伤这条狗的人,于自己的别墅里被诡异地杀死,其死状和那条狗极像。   随后,参与了打死这条狗的第二个人又被同样的手法杀死,再随后,其中一个参与者视为心肝宝贝的一匹马也被这样的手法杀死,随即,第三个参与打死这条狗的人继续被如此地杀死。   我现在就是来找杀死那几个人和那匹马的凶手,而这个凶手不会是别人,只能是这条狗的家人,在你和你妈之间,所以我问你妈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你干的这一切,还是你妈干的这一切,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唐白说,“你是觉得我的能力不够做下那么大案子,想问问我妈的过去,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如果能证实她有这个本事,你就杀了她,是吧?”   “看来,你是明白人。”阎老三说。   “既然是这样,你就杀了我吧。”唐白说,“我妈只是一个神智不清的农村妇女,她的一生受过太多伤害,在她眼里,除了我之外,这世界哪怕一只蚂蚁都可能会伤害她,但她不可能去伤害任何人,更不可能杀人。”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了那些人都是你杀的?”阎老三问。   “我没做我承认什么?”唐白问,“你觉得我是个会杀人的人吗?”   阎老三说:“谁都不是杀人的人,只不过发生了有些事就很难说了。而且,你现在应该弄明白一点,我现在不是在求你回答问题,而是在帮你。”   “帮我?”唐白问,“帮我什么?”   阎老三说:“有人认为就是这条狗的主人制造了这数起凶案,而这条狗有两个主人,在分不清是哪个主人做的情况下,干脆把两个人都杀了。   看在你平常帮我买书,对我挺亲切,尊我一声叔的情分上,如果能证实是你妈做的,那就只要她买单就行了,我可以留你活口。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问她是做什么的了吧?”   唐白说:“我妈精神有问题,出个门都可能迷路回不来,她是不可能杀人的。”   “她有没有可能杀人不是你说了算,得我说了算。”阎老三说,“所以,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你要不说的话,其实我也有一万种方式去了解她,只不过我还是想卖你个情面,看你自己选择吧。”   “行吧,既然你给了我情面,我怎么也得找个台阶下。”唐白说,“她以前是城里的千金小姐,十几岁的时候跟着我爸私奔,在结婚之前就怀上了我,后来就嫁到农村来了,做了一个农村妇女。   后来我家搬迁得到了一笔钱,我爸拿着这笔钱出去挥霍,养女人,就把我和我妈抛弃了,我们住到了外婆家,后来外公外婆相继离世,我妈受不了那一连串的打击就疯了。这就是她的一整个人生,你觉得她会杀人,或是有杀人的本事吗?” 第192章 黑夜灭口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阎老三说,“我想问的是,你妈在跟你爸之前学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   唐白说:“十几岁的女孩还能学什么?当然是读书了。”   “不。”阎老三说,“除了读书之外,她还学了别的。”   “别的?”唐白问,“什么?”   阎老三说:“其实我是想你告诉我的,可你却要选择隐瞒,何必呢?”   唐白说:“我是真不知道她十几岁除了读书,还能学什么,跟隐瞒无关。”   “那行,让我来告诉你吧。”阎老三说,“你妈在十几岁的时候,除了读书,还学了很多东西。譬如川剧,譬如杂技,譬如——魔术!”   唐白的脸微微变了下,但在夜色掩饰之下没有显露痕迹,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阎老三说:“只要找出曾经和你一个村子的人问问就知道了,会很难吗?”   “是的,我忘记你好像在秘密部队服役过,擅长这种调查。”唐白说,“可是,她学了这些东西又如何?跟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阎老三说,“一条狗引出的系列杀人案,都只能在监控里看见一个离奇的凶手,这个离奇的凶手还不是人,而是一匹马,警方成立专案组,由那位号称无案不破的天才刑警李八斗带头,但仍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其中的原因在哪里?一匹马真的会杀人吗?   当然不会。那是为什么?障眼法!至于是什么样的障眼法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的是,川剧中有一门绝学叫变脸,挥手之间就能变一张脸。   懂的人都知道,那根本不是变了一张脸,这世上没人能变得出来东西,只不过是用极快的手法去把东西换了,迷惑人的眼睛而已。所以,练过川剧,擅长变脸的人,必然手法奇快,动作奇快,电光石火。”   “同样,练过杂技的人,身体的柔软性,柔韧性,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可以超越很多常人的极限,换种说法,他们能做到很多常人做不了的动作,或事情。   再说魔术的话,就更加地不可思议了,你手里有一百块钱,魔术师可以变出来一万。   你眼睛看着的一辆车,魔术师可以把它变没,也可以把它变成两辆。   一匹马杀人的奇案,谁能做到?擅长用刀的人无法做到,枪法入神的人也无法做到,我有很多非同常人的手段,我也做不到。但擅长变脸的,会杂技,懂魔术的人,或许可以做到,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唐白说,“但我不信我妈杀人。”   阎老三说:“这可由不得你信不信,看来我得去找她聊聊了。”   说着就欲转身。   “等下!”唐白喊了声。   阎老三问:“还有什么事?”   唐白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阎老三问。   唐白问:“夏天是你杀的吗?”   阎老三说:“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为什么还要问?”   “因为上次你没有告诉我答案。”唐白说。   阎老三说:“那是因为有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答案。或者说,你这一生有很多东西,除了你心里有答案,对别人来说,都是不会有答案的。   就好比凶马案,如果我证实了你妈是凶手,你们都得死。然后,警方永远都无法破得了凶马系列杀人案,除了我知道真相外,对世人来说这就是个永远的谜。   会被传得神乎其神,还有人会认为是马成精,世上真的有妖怪,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但都不是答案。”   “所以,夏天的死,也只有你心里有答案吧?”唐白说。   “你可以这么认为。”阎老三说完,转身就打算去找唐白妈。   就在那瞬间,唐白蓦地从身上抽出刀子来,扬手就往阎老三的背后捅出!   那一刹,藏在暗处的李八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唐白的出手是够快够狠的。   而且直接往后背捅,简单迅速,防不胜防。   如果唐白杀死了阎老三,这个案件的走向会怎样?   李八斗的脑子里还没有得出结论来,场面已经急转直下。阎老三在转身的时候,其实并非真的转身,他只是在试探,或者说是引唐白出手。   在唐白追问他夏天之事,他亦表达了若证实唐白他妈的问题后会将两人杀死时,他就已经知道唐白内心的杀机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进入防守状态,他转身,故意把背后留给唐白,就是看唐白会不会动手。   这些年他杀人无数,心如铁石,可他毕竟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除了听命于黎东南以外,他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一个朋友的,甚至没有交往很熟的人,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唐白,勉勉强强算一个。   往往是越少的东西,越觉得珍贵。他曾想过,如果有谁欺负唐白,他会帮他。   所以,当他发现唐白喜欢夏天,而夏天却并不喜欢唐白的时候,他不想唐白陷在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身上,煎熬痛苦,干脆利落地将夏天杀了,让唐白长痛不如短痛。   黎东南让他杀唐白母子的时候,他也没有从前的那种干脆,他有些犹豫,还是决定了来,但也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而是想弄个明白再说。   可能除了跟唐白比较熟之外,对唐白命运的遭遇,对他的性格及各方面,都让他有一些恻隐之心。   可如果唐白要主动对他痛下杀手的话,那一切都只能直截了当了。   阎老三并没有猜错,当他转身的时候,他听到了背后的动静。   他脚下移步,将身侧开,使唐白手中的刀子刺空,随即一手抓向唐白握匕首的手,一手锁向唐白咽喉,脚下还顺势一铲!   三招齐下,动作如行云流水,唐白没想到阎老三如此出神入化,竟避开背后的致命一击,还如此迅速地反击。   措手不及间,他已被阎老三锁定上身,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轰然栽倒下去。   见唐白栽倒,阎老三当即抬腿一招“柳腿劈挂”往唐白头部劈下。   唐白还是有些斤两的,摔倒之后他就知道阎老三会趁机攻击,于是在倒下之时立马以手掌按地借力,身子迅速往一边滚开,使阎老三那重重的一脚劈空,落在地上,连地都震了一震。   不过他躲得过一脚,躲不过二脚。 第193章 精神病   阎老三一脚落空,连环脚再出,往唐白腰部狠狠踢出,唐白人在地上,滚得再快,始终不如站着的阎老三快,这一脚滚不及,就被踢了个正着,只听得“呼哧”一声,唐白的身子贴着地面就摔到了路边的沟里。   “啊啊啊,你个天杀的,又来偷我家鸡蛋,我跟你拼了!”   当阎老三准备继续往坎下去追杀唐白的时候,袁秀英突然高举着菜刀自黑暗里冲出来。   阎老三放弃了追杀唐白,就稳稳地站在那里,等着袁秀英冲过来。   袁秀英的菜刀举得老高,却并没有冲到他跟前。离阎老三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她不知是踩到了石头还是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整个人自己一跤扑倒下去,刀也摔出去,砸在旁边的石头上,哐啷一声响。   阎老三往袁秀英走过去。   唐白已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阎老三准备对他妈不利,吼了声:“不要碰我妈!”   边吼着拔腿就往阎老三冲过来,手中刀子再度往阎老三刺到。   阎老三的身手简直可怕。   唐白的刀子刺得虽快,可他却轻轻松松地避开,并且迅速出脚,猛踢唐白脚下,唐白“轰”地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震得手中的刀子都掉到了地上。   “我跟你说了,你虽然会点花拳绣腿,但在我面前还嫩了不是一点点。”阎老三说着,就准备对唐白使出他的杀手锏。   这时袁秀英又从旁边捡起了一根树杈之类的东西,喊叫着往阎老三戳来。   阎老三一伸手将树杈抓住,顺势一拉,袁秀英就跌跌撞撞地倒向他。   他一伸手就卡在了袁秀英的喉咙上,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脑袋,准备将其按住之后,捏断她的喉咙。唐白这时候反应过来,双手抱住阎老三的双脚一拖。   只听得轰地一声响,阎老三的注意力到袁秀英身上来了,没提防得唐白的反击如此之快,重重地趴倒下去。   唐白趁机跃上阎老三的背,双手至后方猛击阎老三的后脑,可阎老三腰部使力,背往上一拱,直接就把唐白拱摔了下去。   袁秀英也叫骂着用脚来踢阎老三。   阎老三抓住她的脚,拖着用力一摔,袁秀英惊叫得一声,人被摔出老远。   唐白听得这叫声,模糊的黑暗里也不知道袁秀英怎么样了,喊了声“妈”,就往那边奔过去看究竟。   “这是你们逼我的,怪不得我了。”阎老三说了声,双手至后方将唐白的腰锁住,用力之间,直接将唐白举了起来,打算直接将唐白往地上砸下去。   “住手!”   关键时刻,李八斗还是站了出来。   若阎老三将唐白高举头顶用力摔下,加上地面坚硬甚至有石头之类的东西,唐白不死只怕也得去半条命了。   无论是出于对唐白的关心,还是身为警察,他都没法再继续袖手旁观,当即拔枪冲出。   这一声喊还是奏效的。   阎老三那个高举的姿势被定格,并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看见了举着枪往这边走来的李八斗。   “把他放下来!”李八斗命令。   “我要是不放呢?”阎老三问。   “不放?”李八斗说,“我只要动动手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阎老三知道李八斗这话绝不是恐吓他。   当有人危及别人生命安全时,警察是有权开枪的。   他慢慢地将唐白放下。   李八斗从腰间取下手铐:“自己带上!”   随即将手铐丢向阎老三。   阎老三并没接,任由手铐掉到地上。   “唐白,给他戴上。”李八斗吩咐。   “姓李的,你可不要搞错了,刚才是他在背后偷袭我,我只不过是正当防卫,我才是正方!”阎老三冷声说。   李八斗说:“我很清楚,回局里有的是时间给你辩解。”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这个偷鸡贼。”袁秀英又喊叫着往阎老三这边冲过来。   “秀英阿姨,不要演戏了,你躲在暗处偷看了那么久,我知道你是正常的。”李八斗说。   果然,袁秀英停住了冲过来的脚步,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这让她措手不及。   她一直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黄雀后面还有猎人。   唐白替阎老三把手铐戴上。   李八斗拿出电话打给了姜初雪,喊她出过来一下。   很快,姜初雪赶了过来,李八斗让袁秀英把屋门锁上,有她和唐白及阎老三一起,就开着阎老三的那辆面包车赶回刑警队。   将阎老三和唐白都先关好后,李八斗先审袁秀英。   “秀英阿姨,演技不错啊。”李八斗说,“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阿姨骗你什么了,八斗?”袁秀英一脸淡然,根本不是在受审,而是在与人聊天一样。   李八斗说:“您本来正常,却装得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啊。”   “我有装吗?”袁秀英问,“你要不要看医生给我开的精神病证明,要不要看我家里放着的药?”   李八斗说:“我知道您有精神病,我也知道您在吃药。不过我也知道您的精神病是间歇性的,有时候发作,有时候如常。   可能因为您受的刺激和打击比较大,病情较重,发作的时间也比较长,或比较多,但您仍然有正常状态的时候。   只不过,您在有些明明精神正常的时候,却故意装出发病的样子来,譬如刚才,我想请问您的目的何在?”   “没什么目的,就是给自己壮胆。”袁秀英说。   “给自己壮胆?”李八斗问,“装病可以给自己壮胆吗?”   “当然可以。”袁秀英很肯定地答。   “我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装精神病还能给自己壮胆。”李八斗说,“我只知道,很多精神病人,病因就是受过某些伤害和打击,导致心理和精神脆弱,因为害怕和恐惧而发病。为何发病能给自己壮胆?” 第194章 老练的农妇   “那是你对精神病人并不了解。”袁秀英说,“有一种精神病人症状叫狂躁症,可兴奋躁动,打人毁物,视自己为神,无所不能。病就像一件盔甲,病人藏在这盔甲里,能得到盔甲的保护,并自觉强大。”   “你说的那是真的病了的情况下,不是装病。”李八斗说,“你装病的时候,你自己是清醒的,你的恐惧是真实的,如何壮胆?”   “你没听说过正常人都怕疯子吗?”袁秀英说,“疯子混乱起来,狂砸乱打,没有章法。而且,疯子杀了人,是不负法律责任的。   所以,谁都会让着疯子。所以,有些正常的时候,但我感到害怕了,我就会装疯。”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在害怕的时候会装疯,我倒是发觉了一点。”   李八斗目光犀利地看着她,“您分析起事情的逻辑来,非常清晰,恐怕令很多正常人都不及。而据我所知,一个精神病患者,哪怕是正常状态,其逻辑思维和行为反应,都是要次于正常人的。   因为一个人的大脑受到过太多的精神刺激,不断发病,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思维及记忆的。   可在您身上,我非但没有发现不及正常人的地方,反而比正常人的思考辨析能力更强,这里面又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看来,你已完全不是当年那个喊着阿姨找我要糖的小屁孩了。”袁秀英不知是感慨,还是故意避开话题。   “很正常啊。”李八斗说,“您也不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亲切善良的邻家阿姨了。十年,这个世界认识您的人都以为您在经历了那么多打击伤害之后,崩溃了,疯癫了。   其实不然,您非但清醒着,没有崩溃,还化悲痛为力量,用着不为人知的方式强大自己,做下了许多正常人都无法做到的匪夷所思的事。”   “八斗你这可就高看阿姨了。”袁秀英说,“我就是一个别人眼里的疯婆子,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大能耐,也没有做过你说的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那天下午我在南溪村赵飞虎的别墅外遇见您,您去那里干什么?”李八斗问。   “我去了南溪村吗?”袁秀英一脸茫然。   李八斗说:“您不要跟我装糊涂,您住的五谷村离南溪村有十几里路,您要是神智不清,怎么可能跑那么远跑到那里去呢?   而且,那还是凶马案的案发现场之一,我不相信这种巧合。   所以,我就只能相信您是有目的地去了那里,只是用了您擅长的装疯卖傻的套路来掩饰自己。   毕竟,您这么多年来,真真假假的演惯了,有经验了,如果不进行医学检查的话,一般人还真难分辨得出来。”   “算了八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和阿姨兜圈子了。”袁秀英说,“阿姨这脑子是真不好,事情复杂了,会想得头痛。”   “行,那我就不跟您兜圈子,直说了。”李八斗问,“我想您告诉我,您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做到让一匹马杀人的?当然,并不会是真的马杀人,而是您用了魔术的方式,让马做了您的掩饰,而您再穿遮马蹄形的鞋子进入现场杀人。我希望您能仔细说说这个完成的过程。”   袁秀英说:“不好意思,阿姨没有做过,没法告诉你。你要是觉得阿姨做了什么,就直接拿证据吧。”   “何必呢,秀英阿姨。”李八斗说,“凶马案发以来,我想过无数种可能,都不可能,我居然忽略了魔术这种神奇的东西。   一个人可以用魔术藏在一个很小的箱子里,自然也可以藏在一匹马身上。   所以,在视频里我们只看见了马进入凶杀现场,原来是您用魔术的方式,再用杂技的技能,将自己藏在马身上,跟着马进入了现场,而我们只能看见马,却看不见人。”   “怎么,你是要给阿姨栽赃上一个杀人的罪名吗?”袁秀英问。   “您很清楚这是不是栽赃。”李八斗说,“作案动机和作案能力,您都具备了。警方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两样关键的东西,要想拿到您的证据,已经很简单了。我只是希望在警方拿到证据之前,您能自己交代,可以为您争取减刑。”   “杀了人不是偿命吗?还能减刑?”袁秀英问。   李八斗一下被问住了。   凶马之案,数条人命,如何的功劳只怕都免不了死刑。他自然不能这么跟袁秀英说,他还是说:“法律规定,罪犯有自首和坦白等有利于破案行为的,法院会在判决时听从警方意见酌情考虑从轻发落,有可能从死刑改为无期,无期中表现良好的,可以再改为有期。”   “关键是我没有做过,也没法坦白什么啊。”袁秀英说,“你如果真认为阿姨杀了人,或是犯了什么罪,还是拿证据出来让阿姨承认吧。”   “秀英阿姨,何必倔强呢?”李八斗说,“魔术是很神奇,如障眼法一般瞒天过海。可是,我知道魔术也有一样最大的破绽,就是道具。只要我在您家里找出道具,您再如何狡辩都没用了。”   “那你就去找吧。”袁秀英说。   “好吧,既然您不配合,那我也只能按照程序来办了。”李八斗无奈地起身。   那个时候他还是有一些疑惑,凶马案真的是袁秀英做的吗?   为何当他揭开魔术的谜底,说要去她家找道具的时候,她丝毫也不慌乱?   是她早将道具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是她确实没干过?   李八斗似乎觉得,他本来已然看见的希望之光,又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迷雾。 第195章 隐瞒   “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她家找魔术道具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天亮后大家都上班了再去吧,现在人手不够,晚上也不大好找东西,反正人都关在这里的,也不怕证据出现什么变数。”   “你这阿姨看起来很老练,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农村妇女,和有精神病的样子。”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想当然,一个能以一匹马为道具而做下连警方都摸不着头脑的连环杀人案的人,她能是一般人吗?她肯定有着非同常人的心理素质。”   “可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姜初雪说。   李八斗问:“什么?”   姜初雪说:“凶马系列连环杀人案的作案手法相当专业,罪犯显然具有很强的刑侦经验。你这秀英阿姨以前学过川剧,杂技和魔术,可以有办法借一匹马伪装自己。   可她还是一个农村妇女,疯疯癫癫村子都少出,她是如何具备这些专业的刑侦知识的呢?”   “这个,只要有刑侦教材很容易自学。”李八斗说,“毕竟,她这些年并没有正当工作,借疯疯癫癫而掩饰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她想做的事情。”   “倒也是这个理。”姜初雪问,“接下来审唐白吗?”   李八斗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找他聊聊吧。”   唐白看着李八斗和姜初雪进来,似乎已经习惯了,或者准备好了。   经历过刚才那一番黑夜里的生死搏斗,他竟毫无情绪波动,神色间平静得过分。   “说说晚上的事吧?”李八斗说。   唐白说:“晚上的事你不都藏在暗处看见了嘛,还要我说什么?”   “我可没看见。”李八斗说,“我只是刚好来你家找你遇到了你们的冲突,但具体怎么回事,我并不知道。”   唐白很想戳穿李八斗,他没有开车来,却又能突然出现,显然是藏在暗处,可戳穿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当即就装着信了李八斗,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讲了一遍,说也不知道是谁认为凶马案和他家死的黄狗有关,认为是他们母子干的,就要杀了他们。   “看来,不只我认为凶马案和那条狗的死有关,是都这么认为。”李八斗说,“那么问题来了,凶马案到底是你干的,还是你妈干的,还是你们合谋干的?”   唐白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没做过,我妈也不会做,你若不信,我能怎样?”   “何必否认呢?”李八斗说,“你也看过刑侦教材,懂得刑侦逻辑,你家黄狗的死状和凶马案死者的死状重点特征吻合。而且,受害人恰恰都跟打死你家狗有关,你说上天落下地都脱不了干系!”   “行,我可以认为你说的凶马案被害人与我家大黄的死状主要特征吻合,也都与打死大黄有关联,那我就得问了,是那些人打死大黄的时候我在场,我看见了他们打死的大黄吗?   应该不可能,我要看见的话,还会让他们把大黄打死吗?   如果没看见,我又如何知道是谁打死的大黄?如果不知道谁打死的,我又如何替大黄报仇?”唐白说,“另外,我得补充一点,白天的时候我都在书店上班,我不可能在林子里看见有人打死大黄!”   “嗯,你这么说的话,就是你妈干的了。”李八斗说。   “又怎么是我妈干的了?”唐白说,“道理还是那样,我妈如果看见大黄被人打死,她会看着大黄被打死吗?如果没有看见,她又如何去报仇?   而且,就算我妈知道是谁打死大黄,她又有什么本事杀那么多人?   常在山里打猎的人,怎么也身强力壮,或身手敏捷吧?   我妈的本事你没看见吗?被阎老三一脚就踢出老远,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要不是早年练过杂技,常年劳动,身子骨还不错,早躺医院去了。连这些基本逻辑都没弄明白,八斗哥你这刑警当得也是不称职啊。”   “我也不知道你是小看了你妈,还是故意替她隐瞒。”李八斗说,“你妈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尤其是她的演技,装疯卖傻惯了,都几乎以假乱真了。   这十来年里,你妈看起来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其实她已经在过度地伤害里选择了浴火重生,她不想再弱小被人欺负,她想要强大起来,保护好你和自己。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的吗?”   “那又怎样呢?”唐白说,“我和我妈两个人都差点死在阎老三一个人手里,你觉得我们有什么本事去杀很多人而不留痕迹?   这是生活,不是武侠小说,一个少年和一个农村妇女不可能为了复仇练成绝世武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   李八斗说:“不管怎么说,阎老三说得对。凶马之案,擅长用刀的人无法做到,枪法入神的人也无法做到,甚至有很多厉害手段的阎老三,也做不到。但擅长变脸的,会杂技,懂魔术的人,可以做到!”   “我不和你争论这些具有可能性的东西了。”唐白说,“我没有你懂刑侦,也没有你懂法律,但我知道最基本的,一个案子,虽然在未经证实之前,人人都有嫌疑,但最终还是需要证据对嫌疑部分进行证实,你说我杀人也好,说我妈杀人也罢,你得拿出现场证据来。   你不能说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有仇,而恰好这个人有杀死另一个人的本事,那就是他杀了人吧?”   “凶马入室杀人,只不过借的是魔术的把戏瞒天过海,把属于人的证据隐藏了起来。   可魔术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就是道具。我们只要去你家搜出道具,真相就出来了。”李八斗说,“所以,我其实是想给你或你妈有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唐白说:“实话说,一直以来,八斗哥你在我心里都是一个很好的榜样,正直,热心,也不像有的人那样势利。   在我家已经彻底破败,我读不了书的时候,只有你主动要帮我。   我一直深深地记得这份感情,一直在心里把你当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可现在,你让我有些失望。”   “是吗?”李八斗问,“我想听听,我哪里对你失望了。”   唐白说:“你上一次来找我之后,让我知道了我家大黄是被谁打死的,我特地在电脑上查了一下那些人的资料,个个都是独当一面富甲一方的人物,在白山这地方都是横着走路的,一个开煤矿的,一个做房地产的,还有一个好像是道上的大哥,开赌场放高利,还找人收保护费。   在电脑上随便搜索哪一个人,都有人说起他们的劣迹斑斑,欺行霸市的发家史,你们是警察啊,保一方平安,为何却让这些人坐大而横着走路,令普通百姓畏之如虎?”   “警察也是人。”李八斗说,“如你所说,当警察对一个人执法的时候,需要证据。而很多犯罪的人,把证据隐藏了。   而且,这个社会的正义是不能都指望警察的,在于有话语权的领导,他们会下多大的决心又愿意投入多大的成本来打击犯罪?   还有更重要的,就是这个社会广大的普通人,敢不敢与犯罪作斗争。   譬如我刚从警校出来的时候遇到一宗伤害案,老爸被一伙人闯进家里打断了手,读高中的儿子回家后报了案,警察打算立案,可那个老爸却说他是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跟木棒打的断痕都不一样,警方经过伤势分析认为他是被打的,附近邻居也证实了那一伙人去过他家里,警方把那伙人都抓了,可受害人始终不承认是对方干的,甚至在警方说了那不是摔伤,就是打伤的情况后,他竟然说是因为欠对方钱,自己主动打断自己的手,给对方交代。这种事警方也不可能追究了,因为受害人拒绝作证,那伙人依然逍遥法外。” 第196章 爱情   “可你想过那个受害人为什么拒绝作证吗?”唐白说,“因为他怕。他为什么怕?因为他知道,在这个社会,有一种叫做保护伞的东西,有些人犯了法,不会被惩罚。   而这种人,谁惹了他们,都会招致最严厉的报复。你是警察,你不懂弱小者的悲哀,当他们觉得法律保护不了他们的时候,当他们在青天白日之下活得战战兢兢的时候,当他们心里丧失了是非公道的时候,这个社会其实跟文明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和动物世界一样,谁弱,谁就被吃。”   “这是社会问题,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李八斗说,“还是说说你在凶马案中充当的角色吧。夏东海死前,你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吴国晋死前,那是多年以后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晚上,相遇的地方就是吴国晋的死亡现场外面;   然后赵飞虎被杀,你也恰好地在他被杀之前出现在他的别墅外面。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次的巧合,但不信这世界会有一连串的巧合。是否,在凶马案中,你负责踩点,你妈负责行动?”   唐白说:“每一次有人死了,你都来找过我,我也给你解释过了,你问我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答案。   我也不明白,那些人被杀之前,肯定有无数的人在某些巧合之下都到过或经过他们住的地方,为什么你总是要盯着我呢?”   李八斗说:“我说了,一次的巧合,还可以理解,一连串的巧合,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有什么问题?”唐白说,“有人买彩票,中一个号码是可以理解的巧合,难道中六个号码,或七个号码,连特码都全中,就有问题了?   你要知道,我不是只到过这三个地方,我到过这个城市的三十甚至三百个地方,只不过其中的这三个地方出事了而已。   你要把我到过的每个地方都调查一下,兴许在那些我到过的地方里,还有人被偷了,或被抢了,甚至还有人被杀,只不过案件特征不一样,没有并入凶马案,你不知道而已。难道因此就认为所有案子都是我干的?”   李八斗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守口如瓶,不想挽救什么了?”   唐白说:“我根本就没做过,所以无需守什么。不过,从内心里讲,我倒是觉得那几个被杀的人活该。   在城里过着大富大贵的日子乏味了,就跑山里来找刺激。那些山里的动物不是一条命吗?   哪里招惹了他们吗?还将我的狗打死。他们有钱人养狗,就把狗当宠物,狗咬了人,还觉得是人的不对。   因为有钱,有势,他们的狗命如金。可别人家的狗,就只是畜生,是可以残忍打杀的。   如果可以,我倒真愿意是我亲手杀的他们。我猜想,这世间肯定有神灵,让一个有侠义之心的人看见了他们如何穷凶极恶地打死我家的狗,然后把他们记在了除暴安良的名单上。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我很敬佩和感激他。如果知道他,我也绝不可能把他说出来。”   “看来,你和你妈一样,都有一身演技。”李八斗说,“也罢,我们还是到时用证据说话吧。”   说完,李八斗出得屋来。   “你怎么不问他那个神秘信封的事?”姜初雪说,“也许,那个信封里就有他的犯罪线索。”   李八斗说:“一旦问了,就暴露出我们在暗中监视他的情况了。因为神秘人给信封他是在阎老三来之前,如果不是一直藏在暗处,不会知道这件事。”   “反正人都已经抓回来了,还在乎他怎么以为吗?”姜初雪说,“而且,我们晚上的突然出现,他也会怀疑的吧?”   李八斗说:“他会怀疑,但不能确定,如果提信封的话就不一样了。而且,以他现在的状态,你以为我问他就会说吗?既然问他也不会说,又何必问,还不如自己去他家里找。”   “倒也是。”姜初雪说,“这一对母子真是颠覆了我的三观,看起来都其貌不扬的,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没想都是能和刑警掰得上手腕的高手。”   李八斗说:“我也没想到,一个是看着我长大的邻家阿姨,一个是我看着长大的邻家小孩,其实是两个命运不堪的可怜人,我一直都挺同情他们,哪知道……”   “可我又在想,会不会真的不是他们呢?”姜初雪突然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你想啊,如果真是唐白踩点,他妈做的凶马案。她既然这么厉害,又能因为一条狗的死就杀那么多人,还是那么多厉害的人,那她为什么不杀了唐世德,那个她付出了全部却仍然抛弃她,让她落得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毕竟,一个犯下如此大案的凶手,不可能会讲什么心软和仁慈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李八斗说,“可是,受害人与狗吻合的死状,以及凶马案的作案手段,最有嫌疑的就是唐白和他妈了。若不然,还能是谁呢?”   姜初雪说:“或许,就像唐白说的,一个爱打抱不平,又很有本事的人,恰好看见了夏东海等人那样的打死一条狗,起了愤慨之心,因而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谋杀?”   “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犯罪动机也千奇百怪。”李八斗说,“是或不是,明天去唐白家看看就知道了。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怎么,那个变态呢,不审了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天都快亮了,我们得休息一下才行,上班的时候还得到场汇报情况。而且,我听到了阎老三和唐白的对话,可以排除阎老三和黎东南是凶马案的凶手,他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再审,不急。”   “行,那就先休息吧。”姜初雪说,“别像上次一样,我们熬了个通宵又接着上班,结果你开会打盹被骂。”   “那也不怕嘛。”李八斗笑,“反正有你挺我。”   姜初雪说:“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们两个人联起手来,就可以无所畏惧了?”   “哈哈哈。”李八斗说,“你可以给自己脸上贴金,但我不能,因为我脸皮薄……”   在安静的晚上,两人开着玩笑,在某个不经意目光对视的瞬间,有一种很明显的东西触碰到彼此的心里,那种感觉,像极了爱情。 第197章 发现证据   和姜初雪道晚安之后,李八斗就开车回自己的住处。   他还是想起了诗佳。   其实,真相已经了然了。   晚上唐白又一次问阎老三的那个问题,是不是他杀了夏天,阎老三回答得很含糊,但那个含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就是他杀的。   可阎老三说的那些话,却不能成为法律上的证据,无法将他定罪。   证据?证据在哪里呢?   也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凶马案盘根错节的复杂,李八斗只觉得头昏脑涨的,到家后连脚都懒得洗,往沙发上一倒,呼噜噜地就睡过去了。   然后他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和诗佳并肩在星空之下数星星,怎么都数不清。   一只萤火虫从两人眼前飞过,诗佳欢叫得一声,就起身去追萤火虫,他也跟着去追。   然而,当两人嘻嘻哈哈地追着萤火虫时,那只飞着的萤火虫突然变成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阎老三,惨白的月光下一张狰狞的脸,眼里凶光大露,李八斗当场吓得有些傻了。   诗佳似乎并没有看见阎老三,还在往前面跑,结果被阎老三一把掐住脖子,阎老三的手里也不知怎么多出一把刀来,往着诗佳的身上就捅。   “我跟你拼了!”李八斗终于回过神来。   那一瞬间,他才想起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追着萤火虫玩的小屁孩,而是除暴安良的刑警,拔腿就往阎老三扑过去。   阎老三似乎怕他,又变成一只萤火虫飞走了,消失在茫茫的夜里。   他才想起了被刺的诗佳,回过头来看时,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姜初雪!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地看了两眼,的确是姜初雪。   而他在将她看仔细的时候,发现她被刺伤的地方在下体,鲜血流满了她的双腿,染红了地面。   姜初雪费力地想说什么,却终是力竭,没说得出来,眼睛一闭,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李八斗吓醒来,才发现又是一个梦。   他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种不安,因为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记得上一次也是做了一个相似的姜初雪遇害的梦,他吓醒来喊了姜初雪的名字,姜初雪当时就在身边,还问他怎么了,但他怕姜初雪有什么心理负担,就随便说了个理由。   没想,又第二次做这样的梦了。   这只是梦,还是有什么预兆?   他是无神论者,可这世间有许多东西,又不是科学能完全解释得了的。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早过上班时间了,他赶紧起身,匆匆地漱口洗脸,然后往刑警队赶来。   他进科室的时候,姜初雪已经在了,这让他很意外:“你已经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姜初雪说:“我想你昨天熬得那么晚才下班,就让你多睡会呗。”   “哟,我怎么听着这意思,有那么点意思啊。”包古立马起哄。   “有点意思怎么了?”姜初雪问,“羡慕,嫉妒,恨吗?”   “哈哈哈,开玩笑吧。”包古一脸眉飞色舞,“我每天都为怎么回妹子信息,接不接她们电话发愁呢。所以,女人只是消耗精力让人头疼的产物,我对女人不感冒,更偏爱钱财一点。”   姜初雪说:“我觉得你吹牛挺有境界的,怎么吹都不脸红。”   “又在闹腾什么呢?都不做事了?”厉长河突然到来,全场一下子鸦雀无声。   “科长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有事找你呢。”李八斗说。   厉长河问:“什么事?”   李八斗当即说了昨天晚上已经将唐白母子及阎老三带回来的事,也终于搞明白了为什么整个监控镜头及案发现场都只有马的原因,根源就在于凶手用了魔术的方式对一切进行完美伪装,从而借一匹马的表象来掩饰凶手的存在。   “魔术?”厉长河也顿时间醍醐灌顶,“对啊,魔术可是千变万化,有障眼法的,也不是迷信,而是用的常人不懂的科学原理,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上面来?”   李八斗说:“因为我们反反复复地看过,那真真切切的是一匹马,看不出任何被改变的痕迹。”   “不通不通。”包古在一边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李八斗问:“怎么不通了?”   包古说:“你也说了,魔术只是一种障眼法。所以,他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和场景里发挥作用,不可能随时随地,一直。   而凶马至野鸡山下来,过沿途监控,进案发现场,它走的每一步路,表现出的每一个动作,可都是肉眼可见真真切切的。还有,你还记得那条被凶马一脚踢飞的狗吗?狗身上是实实在在的有被踢伤!”   李八斗说:“魔术是一种神秘的科学,不懂门道则高深莫测,匪夷所思。你说的,只是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用了怎样的魔术手法而已,但并不能否定对方是用了魔术的方式,只能说对方用得相当高明,明白吗?”   “我认为八斗说得对。”厉长河说,“这么久以来,我们明明都不相信一匹马可以做到杀人,还有针对性的做下连环杀人案,可监控和现场却又没见到任何可疑人物的出现,现在看来,这是最关键的点,凶手明明进入了现场,我们却看不见,用魔术的解释是最合理的。   对方用了魔术的手法,借一匹马瞒天过海进入现场。现在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审讯那对母子,找出其中端倪了!”   李八斗说:“我和初雪昨晚已审过一轮,他们什么都不说,我们得找到证据才能撬开他们的嘴。”   “怎么找证据?”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如果真是他们用了魔术的方式伪装,那他们家里或者家的附近就肯定会藏着魔术需要的道具,我们得去他们家里找道具才行。”   “行,那就赶紧地去找道具吧。”厉长河说。   当下,由厉长河给孙四通打电话汇报情况,李八斗则带专案组几位成员一起前往五谷村八组唐白的家里找魔术用的道具!   专案组成员从唐白家的堂屋找到厨房,再找到卧室,除了一些常用的农具,破旧的家具和厨具之外,并没有看见任何一样魔术用的道具。   农村人家里的东西李八斗是很熟悉的,桩桩件件都认识的。   开始是专案组成员一人找一间屋子,然后汇总,结果都说没有发现。   李八斗不信邪,又一个人找完了所有屋子,凡是能藏得下东西的角落都找了,包括床下,地窖,衣柜,箱子,装泡菜的坛子等等。   后来他又去找了猪圈,屋前屋后,都没有发现一件跟魔术相关的东西。   几个专案组成员在坝子上碰头。   包古说:“斗哥,这一次你失算了吧,我就说不是魔术,你还不信,事实证明了吧!”   “我还是坚信。”李八斗说。   “你坚信没用啊。”包古说,“关键还得看事实,没有道具,你怎么说都没用。”   “不管了,初雪你再给孙老师打个电话,让他再带些人来,我们把这附近周围的庄稼地还有山林都找上一找,他们很有可能把道具藏在外面了。”   包古说:“斗哥你是越来越不靠谱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谁会藏在外面,万一被闲人看见了怎么办?”   “就你问题多,赶紧挑个方向去找吧。”李八斗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回了屋里。   他突然想起被子下也是可以藏东西的,唐白母子会不会在被子下藏东西呢?   而且,他还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信封。垃圾篓里没有见到撕碎的纸屑,会不会被唐白藏在哪里了?   结果,当李八斗找到唐白的床上时,拿开他的枕头,就在枕头下看见了那个安安静静躺着的信封。   信封被撕开了口子,但东西还在里面,捏起来的手感比较实在。   李八斗从信封里拿出了东西来,这一看不由得顿时喜出望外! 第198章 亮出底牌   里面的几页打印纸上,详细地记录了关于黎东南的住所和出行资料,连监控死角都有注明,显然是为了杀黎东南提供方便!   可李八斗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一个神秘人为唐白提供黎东南的住所和出行资料方便谋杀黎东南,而唐白在看了这份资料后,并没有给袁秀英,而是放在了他自己的枕头底下,难道凶马案就是唐白干的,跟袁秀英无关?   可袁秀英的装疯卖傻,和她本身具备的变脸、杂技和魔术技能,还有她在面对审讯室表现出的比常人更清晰的逻辑思维和强大心理素质,都使得她具备了制造凶马案的能力。   或者说,这信里面的资料袁秀英其实已经看过了?   李八斗当即把资料又装回了信封里面,出来拿给了姜初雪,让她等下带回去做个指纹鉴定,看上面有没有袁秀英的指纹。   姜初雪接过信封就问:“你看了吗?里面装的什么?”   李八斗说了。   “黎东南的住所和出行资料?”姜初雪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在为他们的下一个谋杀人物提供资料的意思吗?”   李八斗说:“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姜初雪兴奋地说:“这么说来,这可以作为证据了,那个唐白再也没法狡辩了吧。”   “是的。”李八斗说,“这一次任他巧舌如簧,也别想脱得了干系了。”   姜初雪说:“原来,一直有高人在背后帮助他,难怪他每次都能找到最好的时间和地点执行谋杀。   可是,他们背后的人又会是谁呢?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跟他们一起来做这么一件生死攸关的事?”   “这就不知道了。”李八斗说,“唐白性格内向,连个朋友都没有,我曾查看他的电话簿和通话记录,只有他妈和唐世德的联系方式。袁秀英就更不用说了,她的唯一联系人,只有唐白。”   姜初雪说:“现代监控,和通话记录,是警方查找犯罪线索的最好方式。而他们深知这一点,所以刻意避开了这种能留下痕迹的方式,没有选择电话联系,都是用乡下见面的方式呢?   反正我觉得,就凭唐白母子,要想制造凶马的系列杀人案,还是过于地不可思议。”   李八斗说:“没事,等孙老师带人来先找找道具,回去再审审,结果就出来了。咱们有这信封的资料,已经可以打个有把握的仗了。”   不一会,这寂静的山村公路上就出现了一字长龙般的警车,下来了数十名警察,开始对唐白家附近及一些那座埋狗的山进行地毯式搜查。   搜到中午没有发现。   孙四通让警员从镇上送来了盒饭,下午继续搜查,一直到下午四点,跟唐白家有关联的屋子,田地和山林,都搜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至于啊,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只差证据和细节了,怎么会找不出道具呢?”听完最后一组搜查队伍的汇报,孙四通也感到了茫然。   李八斗说:“没事,我们手里还有样重要的东西,可以去找唐白聊聊。”   孙四通问:“什么东西?”   李八斗说了那封信的事。   孙四通眼睛一亮,说:“那赶紧啊,去提审唐白。”   “行,那我和初雪就先回去审了。”李八斗说。   孙四通点头。   当下,李八斗和姜初雪火速回到刑警队,姜初雪拿着信封去做指纹提取,看上面有没有袁秀英的指纹,李八斗则直接来到关押唐白的地方。   唐白抬起眼看着进来的李八斗,眼神里还是那种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猜下,是我赢了,还是你赢了?”李八斗看着他问。   这也算是心理战术,因为答案很显然是李八斗赢了,要是他输了,他就不会问得这么自信了。   可唐白的表情还是那么地淡然,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微微地一笑:“我从来就没把八斗哥你当过对手或敌人,又如何谈输赢呢?”   “哎。”李八斗说,“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的,我也知道小玥的事对你不起,我甚至骂过小玥,觉得做人应该对得起良心。   可她那时也小,不懂事,玩心重,眼里看见的,心里想着的,都是虚荣。   可她是她,我是我,我从来没有对你有半点嫌弃,我一直都想好好帮你,包括我知道你失学,都是第一时间联系你,可你不领我的情。   你知道,无论是别人欺负你,还是有什么事,你只要给我打个电话,我都会帮你。难道你宁愿去犯法,走上不归路,也不愿接受我的帮助吗?”   “这事分两头说吧。”唐白说,“首先,我没有像八斗哥你说的犯法,走上不归路什么的。其次,在我心里,一直都把你当哥哥一样,从没变过,我知道八斗哥你是什么样的人,当我失学时你打来的那个要帮我的电话,已经注定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我生命里有个对我如此好的人,就像一盏灯亮在我黑暗的世界里,温暖和照亮着我。   只不过我知道,我们这漫长的一生,无论崎岖坎坷,再怎么接受别人的帮助,始终得靠自己去走完,所以我们要学会独立,学会自己去解决事情。若不然,我们只靠别人,那靠着的人倒下了,岂不是就走投无路了。”   “既然你还是坚决不认,那我就给你看样东西吧。”李八斗说着,拿出了那个信封来,“我相信,你只看这个信封就够了,因为里面的东西拿去做指纹鉴定了,看那里面的东西都有谁看过。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要跟我好好解释一下关于这个信封里面的东西?”   唐白还是一脸淡然,并摇了摇头:“这个,我也很迷糊,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都这个时候了,唐白,你就不要和我装了。”李八斗说,“这是一个人的所有住宿和出行资料,这资料就是为如何杀他提供便利,而这个人,就是打死你家大黄的其中一个。所以,很显然,这资料就是为你杀死下一个打死你狗的凶手做准备!”   “八斗哥,我恐怕得让你失望了。”唐白说,“因为,我得告诉你,这信封和里面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准备的,是昨天傍晚,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给我的。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给这个东西我,我也不知道。我拿回去看了之后,一头雾水。”   “莫名其妙的人给你的?”李八斗说,“那行,你先给我说说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是怎么给你的?” 第199章 背后的人   唐白说:“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快到家了,就在河坎过去一点的地方,一辆车突然停在我面前,车上就下来了一个人,拦着我,然后他就拿出了一个信封给我,说有人给我的,我当时问了是什么,他也没说,只说我看了就知道了。   我回家后撕开看了,但还是搞不明白谁给我这个干什么,或者,是不是给错人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跟你说了什么?”李八斗问。   唐白说:“应该有四十左右,男的,戴眼镜,络腮胡,他说对方说的,让我在一个人的时候看,有任何人的时候都不要看,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还说他把东西给我之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真的很莫名其妙,我可以拿我妈发誓,我不认识那个人,也从没有见过他。”   这下李八斗又有些迷糊了。   首先,唐白说的那个人和那个场景,他都看见了,确实没有半点偏差。   只不过他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但唐白用他妈发誓,应该假不了了。   唐白和他妈相依为命,感情极深,他要撒谎或者否认,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没必要拿他妈出来发誓,敢拿他妈发誓的唯一可能,就是真如他所说,他不认识那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给这个东西给他。   可很显然,信封里的资料,就是为谋杀黎东南作准备。   难道,是另有人想杀黎东南,凶马案是另有人干的,只不过他们知道警方或黎东南因为一条狗的死怀疑上唐白了,就将计就计,制造出一个对唐白不利的证据出来?   果真如此的话,那就有可能连凶马案受害人的死状,也是对方故意模仿唐白家狗的死法,对警方误导凶马案的作案动机了?   姜初雪很快过来,把李八斗喊到外面,说了指纹鉴定结果,上面只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唐白的,还有一个,应该就是那个给信封唐白的络腮胡,没有袁秀英的指纹。   “看来,现在案件的关键是要找到这个络腮胡了。”李八斗说。   “你审唐白怎么说?”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他说他不认识那个络腮胡,也不知道对方给这封信的目的何在。”   “你信他?”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倒真觉得他没说谎。”   “为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其一,他主动说的络腮胡给信封的情况,包括时间,地点,和络腮胡的特征,都跟我看到的一样,他没有丝毫替对方掩饰的痕迹,若那个人是他的同谋,他不会把对方说得那么清楚;   其二,如果对方和他是同谋,给他黎东南的资料,他会知道这是某种意义上的罪证,他看过之后就会第一时间毁掉,但他没有毁掉,说明他没有意识到这东西的重要性;   还有其三,他用他妈发誓了,我知道他和他妈的感情,他若心虚,绝不会拿他妈发誓。”   “那背后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神神秘秘地把黎东南的详细资料给唐白?”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所以,我们得去找这个人了,找到这个人,真相就出来了。”   说干就干。   李八斗和姜初雪当即赶到石笋镇,查看昨天傍晚出石笋镇往五谷村的监控。   那个人大约在六点三十几的时候拦在唐白的电动车前面。那么,他回镇子的时间应该在六点五十接近七点了。   李八斗就从六点五十开始看。   果然,在六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辆在车牌上贴了“百年好合”喜字的悍马车,他从监控沿路一直追着那辆悍马车,发现悍马车去了靠北边的一处郊外,然后消失在了监控视频之中。   “又出镇子了,这下又难找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难找也得找,我们还得往那条路摸排下去。”   姜初雪看了看时间:“六点多了,天都快黑了,先找个地方吃饭了,明天再找吧。”   李八斗说:“可以,吃点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让我买单就行。”姜初雪笑。   “不至于吧。”李八斗说,“你好歹也是大城市来的有钱人家,会抠这点钱么?”   姜初雪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我觉得,一个很抠门的人请我,我会觉得特别荣幸。”   “我?抠门?”李八斗说,“你没搞错吧,我都已经视金钱如粪土很多年了,你居然说我抠门?”   “我不管。”姜初雪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但你请我消费的次数很少,我就觉得抠门。大方的人会天天请我,而且是主动请我,不会让我说出来才勉为其难的样子。”   李八斗说:“我真的很想送你两个字或三个字,你猜猜是什么?”   “无耻,或不要脸,是吧?”姜初雪说,“我不在乎,只要你请我就好了。”   李八斗不由得叹息:“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沦落成这个样子了,依稀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高傲得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脾气也很臭……”   “难道你希望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你吗?”姜初雪问。   “这……”李八斗说,“我还是乖乖地请你,把你侍候好吧。”   “求生欲很强的嘛。”姜初雪表示满意,心里也有着一种暖暖的幸福。   有些话其实并没有说得明白,但彼此的心里,都懂了。   她在乎的不是请客钱不钱的问题,她在乎的是他请她,能对她好,为她做什么,做什么都让她觉得满足,幸福。   那时候他也想到了,如果这世界他还会对一个女孩好,和她一辈子,互相温暖照顾,这个女孩不会是任何人,只能是她,姜初雪。 第200章 细节   李八斗带姜初雪去了镇上一家火锅店。   姜初雪又突然想起,说:“那个阎老三好像还没审的吧?”   李八斗说:“早点晚点审他都没关系,反正这一次他跑不掉了。”   “给他定什么罪名?”姜初雪问。   李八斗想了想:“应该是杀人未遂吧,另外,他说他是受人所托前来,不用说,这个人肯定是黎东南。对了,晚上还不能休息,得连夜把阎老三审了,然后将黎东南抓捕归案!”   “行,我陪你吧。”姜初雪说,“只要有可能,就绝不能让这变态逍遥法外了。”   两人迅速地吃完饭,就打算回城去审阎老三。   路上的时候李八斗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我还得去五谷村一趟。”   姜初雪问:“什么事?”   李八斗说:“我才想起,唐白母子都被抓了,他家养的牲畜怎么办?我得去找户人家帮他们喂养一下。”   “看不出你还挺细心。”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我好歹也是一名优秀的刑警,查的想的全是头发丝一样的细节。”   “你把牛吹这么大,是想让我给你点个赞吗?”姜初雪问。   “点赞?”李八斗一笑,“那都是俗人的虚荣,我这种脚踏实地的人,做事只求心安,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   姜初雪说:“好吧,你赢了。”   两人说笑着,李八斗开车到了五谷村八组,找了离唐白家较近的一户人家,给了几百块钱,让他们帮忙去喂唐白家的牲畜,大约几天时间就好。   办妥之后,姜初雪就问:“你觉得,唐白母子还能出去吗?”   “难说。”李八斗说,“现在没有找到他们伪装凶马的魔术道具,就缺乏证据,只能看那个开悍马的络腮胡了。”   “而且,我还有个问题。”姜初雪说。   李八斗问:“什么问题?”   姜初雪说:“唐白家好像就只有一匹马,就是那匹早产的矮小马?”   “是,怎么了?”李八斗问。   姜初雪问:“可以用那匹马进行魔术伪装,变身凶马吗?”   李八斗说:“魔术的改变是奇迹化的,你完全不用怀疑。而且,我认为,如果本身是一匹成年的高头大马,在其身上藏下一个人,再进行伪装的话,因为道具,还会显得更加臃肿而不大正常。   恰恰本身是一匹看起来矮小的马,背上匍匐一个人,再用魔术化的道具来伪装成另一匹马的样子,这样就会从一匹小马变成一匹看起来正常的大马了。   当我们在费尽心思地找一匹成年正常马的时候,我们却没有想到,根本就是一匹小马藏了一个人所演变的。   当我们在找一匹毛色血红如汗血宝马般的马时,却没想到那是用魔术的方式改变的,马其实是另外的颜色。   两个视角把我们的方向带偏,所以我来过唐白家无数次,看见他家圈里的那头小马,都没有起过任何的疑心。”   “你分析得确实很有道理,几乎就像你亲自实施了这起犯罪一样的真实。”姜初雪说,“可问题在于,魔术只是改变表象,改变不了实质。他们可以把一匹小马伪装成一匹大马,但正如包古所说,这匹马如何做到步履矫健地从野鸡山下来,自信地穿过城镇,一跃而入别墅围墙,将一只格力犬踢飞?或者是,在遇到你的时候,能奔跑如飞,把你都甩了个没影。”   “你说的有理,可问题也在这里。”李八斗说,“还记得吴国晋被杀那次吗?我刚进巷子与凶马相遇,它看见我便停住了,随即转身奔逃。   那时候我们一直想不明白它为什么遇见我而转身奔逃,它可是能淡定地穿过城市直达案发现场而无惧任何人的。   那时我们只猜测到它跟我有某种渊源,却想不出渊源到底在哪里,现在有答案了。   如果凶马是被唐白母子中的一个用魔术伪装并操控的话,他们都认识我,对我知根知底,并且跟我有不一般的感情,无论是觉得我并不好对付也罢,还是不想跟我拼出你死我活也好。总之,因为是他们,凶马的转身而去才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你这么解释的话,确实合理。”姜初雪说,“看来,铁板钉钉是唐白母子干的了?”   李八斗说:“铁板钉钉也说不上,得有真正的证据了才敢这么说,还是等找到那个络腮胡了再说吧。” 第201章 再审   两人回到刑警队,李八斗发现自己的电脑键盘下压着一张纸条,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写了一句话:帮我照看一下家里的牲畜,别让它们饿着了,那是我妈一年的心血。   后面落名是唐白。   李八斗特地去了下关押唐白的地方,他一去唐白就急问,他让值班警察给他带的话带到没有。   李八斗让他不要担心,说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安排,找人帮忙过去照看了。   唐白满是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李八斗还想说点什么,终还是忍住了没说,转身来到了关押阎老三的地方。   阎老三很悠闲地坐在墙角打着盹,听见开门声懒懒地抬起眼皮,看见进来的是李八斗和姜初雪时,那眼神才亮得一亮。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聊聊。”李八斗对阎老三示意了下。   阎老三只是怪笑了下,没说话,跟着李八斗到了审讯室。   两方坐定,李八斗开门见山:“说吧,谁让你去杀唐白母子的?”   “什么,杀唐白母子?”阎老三故作茫然,“谁要杀唐白母子了?”   “不要否认了。”李八斗说,“你真以为我是刚好赶到阻止了冲突?我早到了,你跟唐白的所有对话我都听到了,并且录了音,要我放一遍给你听吗?”   “可以,放给我听听,然后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要杀唐白母子了?”   “你还以为我在诈你吗?”李八斗说着从身上拿出录音笔,播放了当时阎老三和唐白的对话,停在了阎老三说的有人认为是这条狗的主人制造了数起凶案,因为狗有两个主人,在分不清是哪个主人做的情况下,干脆把两个人都杀了。   “怎么,还要否认吗?”李八斗问。   阎老三气定神闲一笑:“这能说明什么吗?”   “还不简单清楚吗?说明你是去杀人!”李八斗说。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阎老三问,“如果我说了我要杀人,你就能给我定个谋杀的罪名。那这世界那么多人动辄就说信不信我弄死你,你还都能安个罪名?”   “你不要给我钻这些牛角尖,你这完全不一样。”李八斗说。   “我这怎么就不一样了?”阎老三问。   李八斗说:“你这不是街头上那种无意说的,你是带着目的去的!”   “是啊,我带着目的去的,那你说我的目的是什么?”阎老三说,“我跟你们一样,我是去找凶马案的凶手出来,我为什么要把凶手找出来,因为这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不落网,就还有人会死,我这是在帮你们警方,我是在伸张正义,你倒想给我安一个杀人的罪名,你这脑子整天怎么想的呢?”   “别狡辩了。”李八斗说,“你是去找凶马案的凶手不假,但你也说得很清楚,你是受人之托去把凶马案的凶手找出来,然后杀了。不管你要杀的是什么人,你去杀人,就触犯了法律!”   “别这么天真了。”阎老三说,“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人,你是判不了我的。我说杀人,不过是一种恐吓,一种试探,想试试唐白的反应。   你做警察的,你们的审讯课程里不常用诈术的吗?你们可以常用,我用就犯法了?”   “你用的可不是诈术。”李八斗说,“你动手了!”   “我动手了?”阎老三冷笑一声,“你不是说你一直在暗处看着那一切吗?你搞清楚谁先动的手没有?我转身的时候,唐白在背后偷袭我。   可不是拳头击打,而是动的刀子。一个人对我动刀子了,才是真的杀人,而面对一个对我动刀子的人,后面还加了一个人来围攻我,所以我的动手叫什么?叫自卫,法律名词叫正当防卫,懂吗?”   “你大概对正当防卫有什么误会吧。”李八斗说,“正当防卫,是指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而你后面则是在唐白母子对你并无法造成威胁的时候还欲置两人于死地!”   “什么叫无法对我造成威胁?”阎老三说,“他们一直在用各种办法攻击我,你没看见吗?何况,他们并无死亡或重伤,你能拿我怎样呢,立案,起诉,关我几个月?   顶多如此了。要是我的辩护律师能厉害点,我还可以当场释放。   或者,就算不要辩护律师,我自辩,也一样可没事,谁让我懂法律,懂你们办案的这一整套逻辑呢?   年轻人,别太自负了,我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想对付我,你还嫩了点。   还有,我可以教你,法律的灵魂是什么?   证据。有证据,你才能以法律为武器。那么,法律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也是证据。当你在一件事情上无法向检方和法院出示证据的时候,你明知有人犯罪,却也拿他无法,懂吗?”   李八斗说:“你是在告诉我,你本就是去杀人的,但我没有证据,就只能干瞪眼?还有,包括夏天,也是你杀的,只是我们没有证据,也拿你没办法,是吧?”   “你可别想套我话。”阎老三说,“我什么都没说,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   李八斗知道再审下去没有意义,当即把阎老三送回了拘留室。   姜初雪一肚子的气:“这混蛋太可恶了,我真想杀了他!”   李八斗说:“他这种人太自负,他不怕死,但怕输,所以,我们必须赢他。”   “可他太狡猾了。”姜初雪说,“他熟知所有的办案逻辑,还能把案子处理得不留痕迹,我们很难抓住他的把柄。抓不到他的把柄,他就会逍遥法外继续害人。”   李八斗说:“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任何事都做到滴水不漏,总有破绽的。”   “就算有破绽,也不一定就能被发现。”姜初雪说,“毕竟,有些破绽太微乎其微,而警察也只是人,是人就有疏忽。何况,找破绽是一个被动的过程,因为这个过程本身是盲目的。”   “怎么,你不自信了?”李八斗看着她笑。   “能怎么自信?”姜初雪说,“我以为这次可以把这混蛋法办了,可看了刚才对他的审讯,他还是占在上风的,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还得放了他。”   “别急,明天我再去找找他的犯罪线索。”李八斗说。   姜初雪问:“怎么找?”   李八斗说:“我带你去看样东西吧。”   姜初雪也不知李八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跟着他走了。   李八斗则把姜初雪带到刑警队的停车位上,阎老三的那辆面包车面前,指着面包车,问:“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姜初雪还是不明所以。   李八斗说:“车身上贴满的商场打折广告,已经让人看不清车子本身的面貌了。”   “然后呢?”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阎老三平常开着面包车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去唐白家,打算杀他母子的时候会这样?   这就是他隐藏痕迹的方式。因为我们已经认识并熟知了他的面包车,他再出去作案,就得对面包车进行伪装。   所以,你们在夏天失踪的附近没有找到阎老三的线索,可能就是这样。   没人看到阎老三本来的那辆面包车,但也许有人看到了一辆这样的,贴满了打折销售广告的面包车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姜初雪瞬间激动起来,“我就说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原来我们根本就弄错了方向!”   李八斗点头:“明天我们再开着这辆面包车去,看那附近有没有人对一辆这样的车子有记忆就行了。”   “嗯,可以。”姜初雪又突然想起,“我们不是还得找那辆开悍马车的络腮胡吗?”   李八斗说:“可以让包古他们去找,郊区外没有监控,找一辆车一个人的难度比较大,花的时间也多些,我们先去问这边的线索吧,越久别人就越记不清了。”   姜初雪也觉得有理。 第202章 掉下悬崖   第二天李八斗把情况跟孙四通反应了之后,孙四通也同意,包古和魏大勇等人负责在镇北郊寻找那辆悍马车和络腮胡,而李八斗则和姜初雪则前往夏天的失踪地附查找线索。   李八斗回到夏天停车的位置,沿着监控视频外的那条路走出去,两边分别是蛤蟆丘和石笋山,而前面则是大片的田地庄稼。   站在前面的交叉路口,李八斗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蛤蟆丘上若有所思。   “往左转个弯就有几户人家,要过去问问吗?”姜初雪说。   李八斗点头,当即和姜初雪往那边过去。   在问了两户人家之后,第三户人家的一个中年妇女看着李八斗手机里那张面包车照片,想了想之后说在好几天前见过,但大概哪一天她不记得了,但车子很像,贴满了这种促销打折的商品广告,她印象深刻。   因为她当时路过那里,还想着是不是卖什么东西的,特别地探头往车里看了看,但是没人。   李八斗听后心里一动,就问她在那天的什么时间,又是什么地方看见的。   中年妇女想也没想就说,地点就是一处路边。   李八斗让中年妇女带他去了当时她记得的那辆车停着的路边并且问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车子停在这个位置。中年妇女说因为外边那块地就是她的。   随后,李八斗又问了她是什么时间在那里看见的那辆车子。   中年妇女略想得一下就说,是中午,大约一点左右的样子。   中午一点左右,那正是夏天车子停在石笋山下的时间略靠前,显然夏天就是到这里的某个地方和阎老三见面!   然而,阎老三到底约的夏天在哪见面呢?   李八斗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的环境,苦苦思索。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蛤蟆丘上。   “走,我们去那上面看看。”似乎,李八斗心里突然有了些想法。   “你有什么发现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没有,先看看再说吧。”   姜初雪也不问了,她直觉,李八斗心里已有数。   李八斗带着姜初雪爬到了蛤蟆丘上面。   姜初雪还有些费解:“为什么到这上面来,阎老三不至于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杀害夏天吧?而且,这上面我们来找过,没有什么发现。”   李八斗说:“我觉得,案发现场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座山上了。”   “为什么?”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很显然,阎老三约夏天见面,不会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因为太显眼了,他不方便动手,容易被人看见,防不胜防。   同样,他也不可能约夏天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见面,因为太偏僻了夏天不会去,她也找不到地方。   还有,这个地方不会是阎老三停车的位置或太近,那样的话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同样,也不会离停车处太远,太远了走路耽误时间,撤离也费事。综合判断之后,我认为阎老三约夏天见面的最佳地点就是这里。”   “这里在蛤蟆丘之顶,一个旅游之地,还不够显眼吗?”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你要注意阎老三和夏天约见面的时间,是正午。一个星期前连续多天太阳很大,尤其是正午,秋老虎,热得不行,那个时间点的蛤蟆丘顶是没有人的。谁会在正午大太阳的时候爬山呢?”   “好像,是这个理。”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而且,这个地方一说起来都知道,也容易找。那么,阎老三和夏天约在这里和她讲故事,夏天不会起疑心,也不会有防备,并且能顺利找到这里。”   姜初雪突然想起什么,走到悬崖边上,看着下面被树林遮蔽之处,发出了一声疑问:“难道阎老三在这上面杀了夏天,然后抛尸下去?”   李八斗说:“如果不出意外,差不多是这样了,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里?”姜初雪看了眼有好几丈高且很光滑的峭壁,“这怎么下得去?”   “自然有地方会下得去的。”李八斗说着,绕着山顶转了圈,就找到了一处虽是峭壁,但有些凸出来的地方,虽然看起来还是危险,不过还是有可能下得去。   “你确定下要去?”姜初雪看着那地方问。   李八斗说:“你要怕就留在上面吧,我一个人下去看看就行。”   姜初雪的面子一下子受到伤害,不服气地说了声:“笑话,这世上会有我怕的事吗?”   李八斗笑笑没说什么,先攀着悬壁往下。   站在下一个凸出部分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更下面一点的地方,有一点残缺的脚印,他仔细分辨了下,那个残缺的脚印是脚尖部分,显然符合攀爬的逻辑。   一般人在攀爬的时候,都只用得上脚掌前部分,而用不上脚掌后部分。   这个时候,他基本上就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阎老三确实是约的夏天在蛤蟆丘顶见面,然后将其杀害,弃尸崖下。   专案组虽然之前来找过,但一是山顶上并没有任何痕迹,就没人在意了;   二是这个地方属于旅游地带,又是大白天的,就更没有怀疑到这里。加上几面悬崖,根本难以下得去,就自然地被忽略了。   姜初雪也小心翼翼地往下,但生长在城市的她,对于这种悬崖峭壁,显然没有李八斗那么娴熟和大胆,看起来还是很畏惧,李八斗就伸手抓着她,为她作为支撑点,让她往下。   但在下面一个凸出比较小的部分,因为李八斗也没有站得很稳,姜初雪更是脚下一滑,两个人都一起往崖下摔落。   幸好崖不高,离地面也就不到十米,还有长起来的树枝密叶,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两个人摔成一团,身体接触到了一半,几乎是姜初雪压在李八斗身上,这种感觉过于亲密了点。   尤其是一开始两人没反应过来,都还陷在摔落的惊险里,反应过来时,姜初雪不由羞得一脸绯红,如两朵红霞飞在脸庞,赶紧从李八斗身上滚了开去。   “完了,我腰断了。”李八斗躺那里一动不动。   “真的吗?不会吧?”还一脸害臊的姜初雪顿时紧张起来。   李八斗说:“怎么不会,那么高摔下来,你也有差不多九十快一百斤吧,砸我身上是好玩的吗?”   “那,那怎么办?”姜初雪有些慌了,“我打120急救吗?”   “120急救?”李八斗问,“这么偏僻的地方,孤男寡女的,到时候我怎么跟人解释,说破案吗?谁会信,孤男寡女的在这样的地方破案?说不清楚,我的清白就毁了,我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去你的吧。”姜初雪突然变得镇定,“别在那里演戏了,赶紧起来咱们去找线索。”   “演戏?”李八斗问,“我演什么戏了?”   姜初雪说:“你要真腰摔断了,还能这么神色自如地跟我说话?你连痛苦的表情都演不出,可见你要是做演员的话,市场上不知道又会生产出多少烂片,说不定把整个影视行业都毁了。”   “这你就不懂了。”李八斗从容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怕身上的泥土枯叶,“我们的影视行业,或者说我们的大多数观众,尤其是以你们为主的女性观众啊,她们更在乎的是演员的颜值,而不是演技。演技不过是颜值的附属品,真正能让她们尖叫的,就是像我这样,长得帅的。”   “行了,一把年纪了,女孩子的手都还没牵过的吧,还好意思说自己帅,还好意思吹牛?”姜初雪说,“还是赶紧去查案吧,破了案,你就算吹牛我也会包容你。”   两人斗着嘴,就开始在下面找线索。   其实这时候的线索已经很好找了,他们看见了有些荒草被踩倒,或者因为要过道,树枝被折断的痕迹,说明了这下面是有人来过的。   而且,从还没有更好恢复的痕迹上判断,有人来过这里的时间不长。   李八斗更坚定地认为这附近是阎老三的杀人埋尸之地。   果然,在顺着那些被踩踏的荒草和折断的树枝往前,大约三十米的位置,他看到了巨大的树荫之下,一块约几十平米的荒草坪,荒草坪上堆了好些被砍掉的枝丫,有些枝丫已经干枯得叶子都掉了,有些枝丫上还连着叶子,只是枯萎了而已,枯萎的叶子还残存着一些灰绿色,说明树枝被砍下来不久。   为什么砍那么多树枝堆在那里?   李八斗第一个反应就是遮掩!   他知道猎人给野兽挖坑,就得在坑上面弄一些枯草树枝类的东西作为掩饰。   是或不是,一看便知。   李八斗当即上前,将那些还未曾完全枯干的枝丫都拿开,慢慢地露出了地面来,赫然看见了那曾被挖过后又筑紧的泥土! 第203章 荒山坟坑   “在这里了!”李八斗激动地说。   姜初雪也跑过去,看后说:“我们没带工具啊。”   李八斗说:“没带工具下去拿就是,有什么关系。”   “那你去拿。”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行,那你在这看着,我去拿吧。”   姜初雪点头:“去吧。”   “你真的不怕?”李八斗问。   “我怕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一个可能有死人的案发现场,又是荒山密林,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觉得很有想象空间吗?”   姜初雪说:“大哥,我干的是法医,我要连这个都怕,我就不会做法医了。”   “好吧,那你也小心点。”李八斗说,“电话拿在手里,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说完,李八斗便循着路下山。   他发现蛤蟆山的这一面虽然林密草荒,没什么人来,但确实还是有一条隐隐的路通往山下,只是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看不出来,只能偶尔地发现那些被踩踏过的痕迹。   他当时就在想,假如阎老三约夏天在蛤蟆丘顶见面,将夏天杀害,抛尸下崖,处理尸体。那么,他肯定也是跟李八斗一样,从山崖的侧面下来的。   那这一条颇为隐秘的荒道呢?   绝不会是走过一次就存在的,一次是无法在荒草里走出道来的;   也绝不是经常有人走的,经常有人走的话,草就会完全被踩下去,路就会特别明显。所以,这是偶尔会有人从这里走过而形成的这么一条道。   为什么有人偶尔要往这上面来呢?来干什么呢?   除了这条颇为隐秘的道外,山的其余地方都是荆棘丛生,根本没法通行,没人能在这上面来打猎,或采药草之类。   会不会,这上面是一个阎老三杀人后的固定抛尸场所?所以,他约夏天在这里杀害也并不是一时谋划?   带着这样的疑问,李八斗先到山下的一户农民家里借了锄头和铁锹之后返回荒草坪,小心地将那一层筑紧的泥土给挖开。   果然,很快就能嗅到那股腐烂的令人作呕的臭味,随着最后那一层泥土的刨开,那些被分割的腐烂的肢体就暴露了出来。   姜初雪顿时眉头深皱,用手捂着胸口,那股强烈的呕吐感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本来,她是个有洁癖感的人,这几年来从事法医解剖,就是跟自己的一种斗争,她想成为一个独立而强大的人,想让自己有恶劣环境的心理抗力,也渐渐地习惯了寻常的尸体解剖工作,可像这种正在发酵过程且被肢解的腐尸,其恶心程度,还是让她难以适应。   不过,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努力地克制着,并且冷静地观察着现场。   李八斗看见了那张已然腐烂的脸,还能模糊地看得出正是夏天。   他和夏天有过数次见面,而且夏天的性格鲜明,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的心里突然受到了一种猛烈的冲击,感觉到有一种情绪要爆炸了一般。   他又想起了那年倒在血泊中的诗佳。   包括夏天,在他心里也是个特别阳光善良而正义的女孩,她想当作家,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她想做记者,向人们揭露这世间黑暗的真相。   但她和诗佳一样,在最美好的年龄,死于阎老三这变态的毒手!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心里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他想现在就跑回去,把阎老三杀死在拘押室里,方消心头之恨。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地握住了他。   那种温柔,像一股清泉沁入心脾。   他回过头来,看着姜初雪那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见了那里面的关切。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突然那么温柔而又坚定地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一句这么有勇气的话。或许,她知道他心里的痛苦所在,而他的痛苦打动了她。   因为,十年了,一个男人还在因为失去一个女孩而痛苦,而坚持,这个男人,可以在任何一份感情里让人信任。   她知道他已经失去了那个女孩,她想让他知道,失去的东西找不回来,但至少他还有她。   他看着她的目光,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怎么说。最终,他还是回避了这个问题,松开了她的手:“我们想法找证据吧。”   他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天空,诗佳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他,等着他替她报仇雪恨吧。   姜初雪也把目光回向埋尸的坑里。突然,她发现了两块肢体的下方露出了一点没有任何腐肉的骨头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当即找了根树枝,去把其中的一截腐肢扒拉开。果然,露出了一大截黑黢黢的股骨来。   “这里,埋的不止一个死者!”姜初雪马上得出结论。   因为,那截股骨已经没有腐肉了,说明其腐烂时间之长,肯定不是夏天的身体腐烂所致。   李八斗也看见了那截股骨,说:“那就对了。”   “那就对了?”姜初雪一愣,“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了他下山去,发现了荆棘荒草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路,说明有人会偶而上来,他认为极有可能这里是阎老三的一处固定抛尸现场。   如今这个坟坑里发现了除了夏天以外的尸体,就证明了他的推测。   根据这个推测,他认为这个坑里应该还有多具遭阎老三残害的女性尸体!   “这么说来,阎老三所有的罪恶都埋在这里了。”姜初雪说,“我们终于找到了他致命的秘密了。”   “先看看再说吧。”李八斗说。   当下,由姜初雪去拿来了工具,在保护现场的前提下,把夏天的腐烂残肢往旁边移开,果然在下面露出了越来越多已经完全没有腐肉的各种骨头!   而从那些色调不一的骨头上判断,坑里确实埋了多具腐坏程度不一的尸体,而这些尸体清一色的都是女性!   “我们得打电话给孙老师,让他增派刑侦技术人员过来了。”姜初雪说着,就准备打电话。   “等等。”李八斗突然想起什么,喊了声。   姜初雪问:“怎么了?”   李八斗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姜初雪问:“什么问题?”   李八斗说:“以阎老三的作案手段,是不会留下任何作案线索的。即便是夏天的失踪案,我们费尽周折地发现了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但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那这些被残害已久的女性,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失去线索和证据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我们仍然无法找到关键性的能将阎老三定罪的证据怎么办?”   姜初雪沉默了。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你可能知道是谁犯了罪,但如果没有能拿得出来的证据,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尤其是对付阎老三这种深知刑侦审讯的人,除了拿出证据,没有任何攻克他的办法。 第204章 复原陷阱   “你有什么办法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觉得事情分两步走比较好。”   姜初雪问:“哪两步?”   李八斗说:“第一步,就是动用刑侦技术人员,全力寻找阎老三作案时可能残存的线索或证据,能找到最好,就可以直接定他的罪。如果不能的话,就只能用第二种办法了。”   “怎么办?”姜初雪问。   李八斗的目光落在坟坑里:“这里既然是阎老三的固定杀人抛尸之地,他将这么多年来残害的女性都抛尸这里,也就意味着他的后续还会如此,或还会来这里。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的隐蔽之处安装监控探头,以获取他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放了他?”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们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姜初雪问:“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们还得放他出来,让他再残害一名女性,当他将这名女性的尸体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才能拿到他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当然不是。”李八斗说,“我们不会再以一条人命为代价的,我所指的是,阎老三未必会杀了人才会到这里来,也许在某个时候,他会觉得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他会无聊地到这里来做点什么呢,欣赏自己的杰作?   或者怎样?而且,如果因为没有证据而不得已要释放他的话,我们肯定会全面监控他的行踪,得在他的车上安装追踪器了,随时掌握他的行踪,争取在他行动之前拿下他。   如果实在错过了这个机会,那至少也有最后一步保障,能在最后的现场拿到他的证据,我们只能多方面来争取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姜初雪说。   “那就这样吧。”李八斗说,“我们还是按照程序先勘察现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再说。”   当下,姜初雪给孙四通打电话说了情况。   随后,孙四通亲自带着专案组成员和刑侦技术人员赶来,梅花红也赶了来,开始了对蛤蟆丘坟坑及周围的线索搜查。   然而,除了在现场的某些地方找到残缺得无法进行辨认的脚印,没有其他任何的线索痕迹。   坟坑里除了夏天之外,还有一共十五具尸骨,从尸骨的表面腐烂程度判断,都被害于不同时间,最长的有长达十年之久。   还可以从尸骨表面的腐烂程度判断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间距,基本上是半年,或者一年时间。也就是说,凶手的作案习惯是一年杀害一人,或两人。   “白山居然有如此大案,却从未被人发现,你们白山警方是有多失职啊!”孙四通摇头叹息。   “倒也不能说是白山警方失职。”李八斗说。   “这种耸人听闻的案子,还不是警方失职,那是什么?”孙四通颇有些不快。   李八斗说:“重点是嫌疑人阎老三不是一般的罪犯,他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专业人才,他擅长侦查,反侦察这些手段。   甚至于,他的有些经验比很多刑警都要丰富,他做案子从来都不留痕迹的,他将受害人埋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无人发现得了尸体,顶多也就报个人口失踪案了。   而且,任何一个有百万人口的县城,一年都总有数起人口失踪的案件,他一年只犯一次或两次,再用上隐蔽的手段,警方根本就注意不到这里来。”   “你这么说的话也有道理。”孙四通说,“似乎,我们现在面对着这些受害人,却仍然没有可疑缉拿凶手的线索,接下来的破案程度又是难以想象的大了,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肯定是先查受害人身份,找到被害时间,再深挖背后的线索吧。”包古不假思索地说。   “没必要。”李八斗当即说。   “为什么没必要?”包古问。   李八斗说:“以眼下阎老三的作案手段来看,他的作案手段一定会具备三大特征,其一,不留指纹和脚印证据;其二,处理监控;其三,选择最隐蔽的作案地点。”   “处理指纹脚印证据?”包古说,“这上面不就有他的鞋印吗?只不过是草地,不如平地,使得鞋印残缺了而已。”   “留下鞋印不重要。”李八斗说,“重要的是他把作案时穿的鞋处理掉了,你查无对证,等于零。我可以肯定,他作案完后肯定把鞋子之类的东西处理掉了。   夏天失踪,我们明明怀疑了他,展开了对他的调查,都没能查出什么来,何况这些隐藏了甚至十年之久的案子,你还想找到什么线索?”   “那你说怎么办?”包古问,“难道不查了,让那家伙逍遥法外?”   “八斗,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孙四通问。   李八斗当即说了自己的想法,先将这事瞒起来,将坟坑和周围复原,在周围的隐蔽之处装上无线监控探头,以拿阎老三的证据。   同时间在阎老三的面包车上装上追踪器,监控他的所有行踪,等他现形,一举拿下。   对付阎老三这样的老狐狸,只能用欲擒故纵的办法。   “可这里面有个问题。”孙四通说,“无论是追踪阎老三,还是监控案发现场,以阎老三的犯案本事,我们只要有半点疏忽,或是动作慢得半拍,都可能会再多一个受害者!”   “这个我知道,我也和初雪讨论过了。”李八斗说,“如果我们眼下拿不到阎老三的杀人证据,是不得不释放他的。”   孙四通说:“那这事也得请示周局定夺才行。”   李八斗点头。   他知道这么重大的事,必须得请示局里最高领导。   当下,由孙四通给周国栋打了电话,说了大致情况。周国栋觉得事关重大,决定召开一次相关领导会议再说,由专案组成员代表参加会议,向相关领导汇报案情。   孙四通带着李八斗火速赶回刑警队参加由局长周国栋主持的案情会议,其余成员则继续寻找线索。   李八斗在会议上阐述了眼下的具体案情,通过一些过往线索提示,他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夏天及坟坑里的其余女性被害人案皆是五谷村杀猪匠阎老三所为。   然而,因为阎老三疑似秘密机构服役过,具备相当专业的刑侦经验,所做之事,皆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无法将其定罪,就只好用严密监控他的方式来获取证据。   “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先把受害人尸体带回来进行侦查,只需将案发现场表面复原,也照样可以达到监控阎老三的效果吧。”刑警队长王三强说。   李八斗说:“这样做会有一定风险,难保万无一失。”   “有什么风险?”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首先,阎老三是个极擅长观察细节,嗅觉很灵的高手,我们要把坟坑里的十余位受害人移走而恢复现场,很难丁点痕迹不留;   其次,阎老三和黎东南的关系非同寻常,而黎东南在白山的关系,我们应该清楚,我们不知道即便是在警方的哪个角落,都可能有他的眼睛,我们要把十余具受害人的尸体带回来调查,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悄无声息,很容易走漏风声,一旦被阎老三知道丁点的风吹草动,我们所有的准备只怕都会功亏一篑。”   “倒也是。”王三强也不再说话了。   “你们呢,还有什么看法吗?”周国栋看了一圈众人问。   厉长河说:“我觉得还是按照八斗所说吧,虽然有些违背办案流程,但也是为了办案需要,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专案组跟阎老三这个人打了多次交道,这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得用最周密的部署来对付他,才会有把握。”   “行,既然大家都没别的意见,就这么办吧。”周国栋一锤定音。 第205章 寻找悍马   开完会,就由孙四通下令专案组成员和法医组配合,将坟坑现场复原,哪怕周围的一草一木都不要弄出踩踏的痕迹,坟坑上依然用树枝遮掩好。   然后由最擅长网络监控的冷笑找好监控角度,安装无线监控探头。   同时,由李八斗出面,将阎老三的面包车下方零件卸掉,装上微型追踪器后,再将零件装上。   如此一来,就算阎老三擅长此道,有火眼金睛,也无法察觉出异常。   做完这些之后,李八斗再一次释放了阎老三。   如阎老三所说,他虽然去找了唐白,跟唐白动上手,但是唐白先动的手,他再还手,何况唐白母子身上没什么伤,是无法将他定罪的。   他也说过要杀唐白母子,可他死咬只是试探对方之语,并且生活里常见这种信口开河之事,也无法以此给他定罪。   所以,在李八斗对阎老三说可以走了的时候,他并没有半点意外,而是又一次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并且,很狂地说了句:“我早说过,跟我玩,你还嫩了点。你老是这样玩的话,会把你玩死的!”   “呵呵。”李八斗笑得一声,“听说过滑铁卢战役吗?拿破仑那样的王者,赢了一辈子,可只输了一次,就没了,你比他应该嫩得多吧?所以,不要高兴得太早!”   “那就走着瞧了?”阎老三又皮笑肉不笑地怪笑了下,转身走了。   “要是世上没有法律这种东西的话,我肯定已经让他死一万次了!”姜初雪咬着牙恨恨不已地说。   “还是不要让他死一万次吧,死一次就够了。”李八斗说,“所以,这一次对我们来说,很关键很关键!”   “我会盯死他的。”姜初雪咬牙。   李八斗说:“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阎老三已经知道我们盯死他了。所以,他对我们恐怕也已有了杀心,他这种手染人命的刽子手,是不会在乎我们是不是警察的。   所以,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察觉到任何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并做好戒备。”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姜初雪盯着他问。   李八斗心里荡了下,但还是故作镇定:“我们是同事,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姜初雪笑了起来:“你自己说了,是应该的哦,那记得以后要多关心我。最好呢,是我起床时给我送早餐,我下班时送我回家,晚上饿了还请我吃夜宵,生病了还得照顾我……”   李八斗说:“嗯,反正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我很乐意这样。”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咱们还是乐意着把那个开悍马的络腮胡找出来再说吧,案大于天,一天不破案,我就一天睡不着,就别说当宠物一样侍候你了。”   “走吧,那就别耽搁了。”姜初雪说。   当下,两人沿着那天晚上悍马车离开监控的地方去寻找那辆悍马车和神秘的络腮胡。   李八斗打了电话给魏大勇,问了他们搜索过的区域,然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他个人认为,络腮胡和悍马车不会偏离镇上太远,那种人一定不会住在太过偏远的地方,因为他们得随时在城镇上玩乐会与人约见,住得太偏远了不方便。   而且,能为唐白清楚地传递黎东南那么细致的消息,可见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对这个城市的一切都是了若指掌的,这不但需要相当的时间精力,也需要相当的经济基础,从那辆价值不菲的悍马也能体现出来。   所以,他们不但住在离城镇很近的地方,房子也应该很好。   李八斗这么判断着,沿着公路去找。   后面又走到一条交叉路口的地方,他将车停下, 想了想之后把方向盘打向左边那条偏窄一点的路。   姜初雪说:“应该走右边吧,右边大道。”   李八斗说:“右边大道,又得找很远,这种小道,往往可以通向更神奇的地方。”   姜初雪说:“我认为开悍马的人都会住大路边的房子。”   李八斗说:“那可不一定,大路边车来车往,灰尘多,噪音大,很多有钱人都不喜欢。而更喜欢看起来独立点别具一格的地方。反正,小路找不到,找回来也容易些。”   姜初雪也没再说什么,她觉得李八斗的生活经验比她还是要老道一些。   李八斗开着车往里面找,转过了一个弯,就看见了前方有一处颇为别致的院子,院子周围绿树成荫,风景秀丽,颇有些豪门气派,他就觉得可能有些谱了,再将车开得近些,就看见了那处院子的门梁上有三个颇有气势的字:尚武院。   “尚武院?”李八斗说,“看来别有洞天啊。”   “看来你是对的。”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怎么,你也认为那个络腮胡和悍马车在里面吗?”   姜初雪说:“凶马案背后的人,必然有着非凡的实力,尚武院看起来不正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吗?”   李八斗说:“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我们就进去好好看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吧。”   当下,他找个边上把车先停了,然后和姜初雪步行往那边去,也是以防打草惊蛇。   路上的时候他还叮嘱了姜初雪,跟在他身后,但要随时保持着警惕,若这些人真跟凶马案有关,一旦察觉到什么异常,就可能会杀人灭口。   两人走到尚武院门口,两扇大铁门关着的,但可以从铁门的门缝之间看见里面,有很宽的地方,高大的树,和一些练功的摆设,譬如木桩,沙袋之类,有个人在那里用一根手指做俯卧撑。   再前方是一些看起来有些复古风格的房子,盖的是琉璃瓦,而在屋子的左边,似乎停着两辆车子,李八斗再仔细地辨认了下,其中一辆车子,正是一辆悍马!   “车子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李八斗小声说。   两人绕着围墙到了院子的左边,李八斗让姜初雪等着,然后他轻身一跃,就翻上了围墙,一辆悍马车就停在约两米高的围墙之下,只不过这辆悍马车跟李八斗那天傍晚看见的悍马车全不一样了。   那天傍晚的悍马车全身都是泥灰,看起来很旧,而且还用“百年好合”喜字贴了车牌,而如今停着的悍马车看起来亮堂堂的,很新。   但这并不能肯定就不是那辆车,因为车子沾了许多泥灰跟洗过之后,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李八斗让姜初雪在外面等着之后,他轻轻跃下围墙,进了院子里面。   他要仔细地看一下这辆悍马车,虽然在洗车之后,可以让整辆车都焕然一新,看不出原貌,不过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   譬如,贴在车子挡风玻璃上角的年检标签,其张贴的位置,及年检的数据,洗车也不可能改变这种细节的东西。   李八斗拿出手机,在监控视频里找到当时那辆悍马车的挡风玻璃上角年检标志,放大之后,能清楚地看见上面的数据,和眼前停着的悍马车挡风玻璃上角年检标志一模一样!   没错,就是那辆悍马车了。   李八斗的心里顿时兴奋起来。 第206章 偷袭   “你他妈的,谁啊,在这里干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吼声。   李八斗闻声转过头来,就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男人,瞪着一双铜铃眼,怒目张飞一样,他本想搭话,可对方看见他就骂骂咧咧地:“竟然偷车偷到老子的地盘上来了,是找死了!”   不由分说,男子劈面一拳就往李八斗招呼过来。   李八斗自然不会让他打到的,当即将腰一摆,将头一偏,就将对方拳头避开。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   他以为李八斗只是普通人,一拳就能将其撂倒,没想看李八斗的架势,还是个会家子,说了声:“哟,练过?那老子就陪你玩玩吧!”   话落,下面一脚就往李八斗扫出。   李八斗退。   对方却紧逼不舍,连环腿上下翻飞,力道卷着裤腿呼呼地响,可见其力道强劲。   李八斗连退数步之后,已经退到了围墙之下。   对方似乎也早在等着这个机会,待李八斗退到围墙下退无可退之时,立马拼尽全身力量的一脚,往李八斗胸膛拉弓射箭般蹬出,打算用这一脚将李八斗拿下。   李八斗想退时已经退不动了,而那一脚也已经风驰电闪般攻近胸口,情急之下,只好迅速往旁边闪躲。   结果,那一脚就擦着他的肋骨旁边,重重地蹬在围墙之上,那围墙都发出轰然一声,摇摇欲坠之感,溅起一片沙尘,连藏在围墙后的姜初雪都吓了一跳。   而李八斗则借对方的脚还没有收回去的机会,猛攻一脚其下盘,对方来不及反应,顿时重重栽倒在地。   “这边出事了,快喊龙哥。”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也挺结实的小青年手里提着一根棍子,边往这边疾奔过来,边大声喊着。   随即,又有两个人听见他的喊声,从侧边的屋里出来,也各拖着木棒往这边奔来,还在大声喊叫着“拦着他,别让他跑了,弄死他”之类的狠话。   那个被李八斗击倒的男子忍着痛爬起来,看见李八斗的架势,感觉绝非善良之辈,也不急着进攻了,而是保持着戒备,等帮手到来。   拖着木棒凶神恶煞的小青年很快冲到,当他隔着还有几米的时候,那根粗大的木棒就扬了起来,准备攻击李八斗。   可就在那瞬间,李八斗把手伸向后腰间的衬衣下,拔出枪来,直接指向那个小年轻,吼了声:“你动手试试!”   小年轻如被雷劈了一般,不但在第一时间急刹住脚步,还吓得“蹬蹬”倒退了几步,踩到后面的石头差点摔倒,那根扬起的木棒也定住了一般。后面冲到的两人也都各自停下了脚步。   有句俗话说的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况是枪。   “小子,你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动枪,你会死得很惨的。”先前那个腿法不错的男子说。   “是吗?”李八斗一脸认真,“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很了不起吗?”   “赶紧把你的枪收起来吧,不然你会死在这里的。”男子答非所问。   “呵呵。”李八斗说,“老子手里有枪,你还敢吓我,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说着,他故意把枪口对准男子,顿时吓得那男子一哆嗦。   “什么情况!”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李八斗抬头一看,看见了一个约有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的汉子带着一男一女往这边信步而来。   跟着那男的和女的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廋。   女的还好,瘦显身材,而且长得挺清秀,有几分姿色,小家碧玉的感觉;   男的因为身材比较高,再一廋,看起来简直像猴子了。   “龙哥。”之前的几人见那浓眉大眼男子都恭敬地喊,也在那瞬间似乎重新有了底气,再看李八斗的时候,又是一副要吃了他的架势。   “怎么回事?”   武龙一双眼睛威严地看向李八斗,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枪,也并没有当回事。   先跟李八斗动手那男的指着李八斗说:“他来偷龙哥你的车,被我发现了,然后就动上手了,没想他居然有枪。”   “到尚武院来偷车?”武龙看着李八斗问,“你今年多少岁了?这就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吗?”   李八斗把手里的枪摆了摆:“我说大哥,你是不是不认识这什么东西,不知道它能打死人啊?说话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   武龙一脸轻蔑:“不是老子瞧不起你,你拿着这玩意吓吓人还行,真让你开枪打死人,你怕自己都会尿裤子。   你这种小偷小摸的,知道什么叫人命吗?   真正擅长杀人的人,不会这么张狂,而是一声不吭悄悄咪咪的就把人杀了,因为这么张狂,杀了人,自己也得完蛋。   所以从这里得出结论,你以前根本就没有杀过人,要杀了人,你早就被毙了,还能站这里跟老子说话?既然你以前都没杀过人,现在拿着把枪这里吓唬谁呢?”   “听起来,你好像杀过人,而且还很有经验哦。”李八斗说。   武龙说:“比你厉害那么一点点是有的。别跟老子废话了,把你的枪收起来,然后跪着认个错,老子给你条活路。否则,明年的今天,你妈得给你哭坟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得给你看点东西了。”李八斗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子来,直接丢给武龙。   武龙一伸手接住,当他看见小本子上面的图标时,脸色顿时变了,再打开一细看,公安两个大字,上面痕迹凸显的钢印,就知道这东西货真价实。   “你是刑警!”武龙说。   李八斗问:“怎么,还要我给你跪下认错吗?”   “那又怎么了?”武龙问,“你以为你是刑警就可以随便到这里来偷我东西?”   “偷你东西?”李八斗说,“你这智商不行啊,刑警会来你这里偷东西?你大概不知道,如果刑警要去偷一个人东西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在命案里面了。”   “你是来查我的?”武龙脸色再变,只是,那双眼睛里又再次有了凶光。   “没错,我是来查你的。”李八斗边往他走近,“而且,你敢反抗,我也可以合法地向你开枪。”   “你就是来偷车的,还想找理由抓我?兄弟们,做了他。”   武龙突然一声吼,并在那瞬间将手一扬。   只见得几粒早握在手心中的铁珠脱手而出,如离弦之箭般直奔李八斗面门而来。   李八斗早察觉到武龙不对劲,暗藏杀机,见铁珠击来,当即闪身偏头闪躲。   躲倒是躲开了,武龙却趁着这个机会贴近身来,近身搏杀。 第207章 招供   一见武龙动手,其余人也跟着往李八斗这边围来。   李八斗闪躲得几下,还是反应不及被其中一人木棒击中手臂,那把刚被他轮起来的手枪就负痛掉地了。   现场一共有七人,个个都是高手,其中三人还手持木棒,都一副要置李八斗于死地的架势,李八斗被困在中间,左闪右躲,频频中招,情势十分危急。   武龙还在那里故意喊叫:“敢来尚武院偷东西,废了他!”   这样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说只是想抓一个小偷,而误出了人命,也许再花点钱找点关系就能搞定了。   “住手,不然开枪了!”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围攻的众人抬眼一看,围墙上竟然又多出一位冷艳美女,手上姿势端正地举着一把手枪,正对着场中人。   “谁再动一下试试!”姜初雪命令,“都把手举起来,退到一边!”   其他人都看着武龙。   武龙也很迟疑。   显然他不想退开,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知道李八斗是刑警,还出手了,这事就算摊上了,而且李八斗说是来调查他的,他毕竟也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这要是被抓走,就吉凶难料了。   “啪!”姜初雪没有多说,当即朝天开了一枪。   武龙的心里还是抖了下。   “再不退开我的子弹可就往脑袋上飞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此时也捡起了自己的枪来,且一脚就把其中一个用木棒打过他的家伙踹翻在地,将枪顶着他的头上,喝令:“都抱头蹲好!”   两把枪指着了,武龙等人已经没法抱有幻想了,只得照做。   李八斗当即打了电话给魏大勇,让他带六副手铐过来,因为他自己车上还有一副。   打完电话,李八斗拿着枪走到武龙面前,也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练过了不起啊?连警察都敢干掉?爬起来再试试啊!”   武龙也只能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脸色之间表现出明显的不满,不敢轻举妄动。   姜初雪也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两把枪,两个黑洞洞的枪口,谁也不敢不要命。   武龙的一双眼睛一直在滴溜溜地找机会,可他发现没有机会。   李八斗所占据的位置,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偷袭不到。而李八斗却能把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里。   四十分钟后,魏大勇他们赶来,给武龙等人都戴上了手铐。   李八斗让武龙留下,其余人先带上车。然后,李八斗让武龙带着他到整个尚武院搜了一圈,发现里面真是别有洞天,有幽静高雅的茶室,还有好几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女服务员。   李八斗将那些女服务员的身份都做了登记,并且留下了联系方式,才带着武龙等人回刑警队。   一回刑警队,李八斗就直接把武龙带去审讯室。   武龙似乎也豁出去了,比起之前的慌张来淡定了许多,能和李八斗的目光平静对视。   “认识唐白吗?”李八斗开门见山。   “不认识。”武龙回答得很干脆。   “你再好好看看。”李八斗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唐白的相片又问。   这下,他发现武龙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下。   “认识吗?”李八斗说,“我得提醒你,我耐心有限,别跟我一问三不知,让我揍你!”   “不认识,怎么了?”武龙抬起眼来,“你还打算刑讯逼供吗?”   “我不刑讯逼供。”李八斗说,“但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是刑警队,任何一个走进这里的人,都有义务配合警方审讯。   如果对方拒不配合,我们可以一直等他配合。所以,大概意思就是,你态度没老实之前,你既别想睡觉,也别想休息。如果你觉得你很能熬,那我就陪你熬一下,看你能熬得了几天?”   “怎么样,要说吗?”李八斗说,“还是想感受一下眼皮打架,但不能睡的那种感觉?”   “你在问,我在答,你还要我怎样?”武龙问,“难道我不认识的人,你非要我说认识?给你作伪证?”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李八斗说着,当即拿出了在监控里的那辆悍马车来,放大了挡风玻璃上方的年检标签,“这是你的车吧?”   “是的。”武龙面对事实无法否认。   “那就行了。”李八斗说,“前天傍晚六点多的时候,你开着这辆车去五谷村八组给了唐白一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武龙沉默着,不想说。   “你躲不过这一关的。”李八斗说,“进了这里的人,命运都在我手上,你不配合,吃苦的只能是你,你要是聪明一点,就学着配合,别给自己找难堪!”   “就一个信封。”武龙说。   “信封里面呢?”李八斗问,“装的什么?”   武龙说:“不知道,我没看。”   “也就是说,信封不是你给唐白,而是有人让你转交?”李八斗问,“这个人是谁?”   武龙又不说话了。   李八斗说:“你的事关乎多起大案多条人命,你认为你可以瞒得过去吗?这种事就算硬撬,也会从你嘴巴里撬出来的,要撬不出来,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了。所以,走进这里的人,除了配合,没有第二种选择。”   “说吧,谁让你给的信!”李八斗加重了声音。   “是城哥让我给的。”武龙还是说了,他没有进过刑警队,但听说过许多刑警队的手段,他知道没人扛得过去,何况李八斗已经拿住了他的把柄,他不可能不给交代。   “城哥是谁?”李八斗问。   武龙说:“就是白山的黄金大王,曹连城。”   黄金大王曹连城?   李八斗皱了皱眉:“他让你给信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武龙说:“就让我伪装一下,别让对方认出车子和相貌,东西给到手就行,也不用做什么。”   “一共给过几次?”李八斗问。   武龙说:“就一次。”   “你跟曹连城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让你做这种事?”李八斗问。   武龙说:“没什么关系,城哥为人仗义,我有困难的时候他帮过我,他有什么我就帮他跑跑腿。”   “跑跑腿?”李八斗冷笑,“你当老子三岁小孩呢?你忘记你在那个尚武院说的话了?你手上挂几条人命啊?”   “什么挂几条人命?”武龙说,“我那就吹吹牛,我连鸡都不敢杀,怎么敢杀人。那就是仗着人多吓唬吓唬你。”   “行,我不跟你聊,我先去找那个黄金大王!”   李八斗说着,问了曹连城的电话和住址,向孙四通汇报了下情况之后,当即带着几名专案组成员就直奔曹连城别墅。 第208章 黄金大王   曹连城在家,对于李八斗的到来一脸茫然,但其实心里有些慌,不过他尽可能地掩饰着那种慌张。   “这阵仗,有什么事吗?”曹连城问。   “认识唐白吗?”李八斗问。   “唐白?”曹连城愣了下,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点头,“认识,但仅止于认识。”   “仅止于认识?”李八斗问,“那你让武龙偷偷摸摸给他信干什么?”   “这个……”曹连城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李八斗声色俱厉,“别那里给我编故事,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马上就得拷走你了!”   “真没什么。”曹连城陪着笑,“其实,我是想试探一下他。”   “试探?”李八斗问,“试探什么?”   曹连城说:“最近不是发生了凶马连环杀人案嘛,我怀疑有可能是唐白干的。所以,就把大哥的资料给他,看他会不会有动作。”   “你为什么怀疑凶马案是唐白干的?”李八斗问。   曹连城说:“因为东海,国晋,飞虎三个人都被杀,而且死状都是头被砸烂,包括大哥的铁将军,都是那种死状,让我想起了之前我们在五谷村八组打猎的时候,打死的一条老黄狗。   当时那老黄狗窜出来冲着我们叫唤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打死了它,东海当时情绪比较大还是怎么,老黄狗死后,他还把它的头给砸烂了。   所以,我怀疑是那条老黄狗的家人帮它报仇,就故意用了大哥的资料给唐白,看下他会不会有动作。”   “你所指的大哥,是黎东南吗?”李八斗问。   曹连城说:“是。”   “你为什么喊他大哥?”李八斗问。   “团结才是力量嘛。”曹连城说,“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我们说着就拜了兄弟。”   “哪几个拜的?”李八斗问。   曹连城说:“已经有三个死于凶马案了,剩下的就我和大哥了。”   “打猎那天也是你们五个,是吧?”李八斗问。   曹连城说:“是。”   “你给黎东南资料去试探唐白的事,黎东南知道吗?”李八斗问。   “这……”曹连城摇头,“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李八斗问。   曹连城说:“大哥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操心的事够多了,这点小事就没必要惊动他了。”   “那我想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资料来试探,要用黎东南的资料呢?”李八斗问。   “这个……”曹连城一时语塞,不过反应还是很快,“可能,我还是有点私心,害怕吧。”   “既然你害怕,那你试探的意义在哪里?”李八斗说,“譬如说,唐白真的是凶马案的凶手,他收到资料后就有动作,请问你的应对方法是怎么样的?怎样保证黎东南的安全,又怎么抓住凶手?”   “这个……”曹连城又被问得语塞了。   那额头上的汗都开始直往外冒。   “别再伪装了,一个谎言盖一个谎言,显然你的思维还没有这么敏捷。至少,在一个重案刑警面前还嫩了点。”李八斗说,“所以,你把黎东南的资料给唐白的真实意图,是想借唐白的手杀了黎东南,我没说错吧?”   “怎么可能。”曹连城反应强烈,“他是我大哥,我怎么可能想杀他?”   “你不用跟我狡辩了。”李八斗说,“如果你只是试探,其一,你会跟黎东南商量,别以他忙什么的为借口,这种要命的事,何况已经遇害了三人,黎东南是不会觉得还有什么事忙比这更重要的;   其二,如果只是试探,你不会把黎东南的资料给得那么详细,如果你不信,我把那份资料给黎东南,你觉得他会怎么看?   其三,如果你是试探,你肯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譬如对方有所动作,你该怎么应付,但你根本就没有做应付的准备,你的想法就是,知如果对方真是凶马案的凶手,那你就为对方提供好黎东南的资料,借对方的手杀了黎东南,我没说错吧?”   “怎么可能。”曹连城说,“他是我大哥,我跟他是割过手指喝过血酒拜了把子的兄弟,别人欺我,他会帮我;别人害他,如同害我。你能给我找半点想害他的理由吗?”   “别装了,什么兄弟,什么喝血酒拜把子。”李八斗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们几个跟黎东南明的是抱团的兄弟,实际上是黎东南用一个帮你们平事的借口,从你们的生意里抽取利润,这跟那些街头混混找摊贩收保护费是没什么两样的。   你把自己赚的钱分一杯羹出来,就能保平安,你要不分出来,就掀了你的摊,这跟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手段隐晦了些而已。夏东海不爽黎东南,吴国晋恨黎东南,你大概也好不哪去,你觉得呢?”   “兄弟你是警察,凡事得有证据,可不能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啊。”曹连城还是一脸老好人笑盈盈地说。   “你让武龙给唐白的那封信就是证据。”李八斗说。   “是吗?”曹连城笑问,“那请问警官你能用那封信定我个什么样的罪呢?又能怎样让检察院起诉和法院判决呢?”   “我可以把你带回去,慢慢审。”李八斗说着,当即将曹连城拷起来。   曹连城口里还在嚷嚷着:“我没犯法,你们可不要随便抓人,别怪我让你们好抓,不好放。”   李八斗没搭理他,只是让魏大勇他们将曹连城先带回去关起来,他则和姜初雪又到黎东南的公司找了黎东南。   “怎么,还阴魂不散了?”黎东南满眼敌意。   “你现在是猎物,我是警察,我是来救你的。”李八斗说,“所以,你应该对我客气点。”   “我是猎物,你救我?”黎东南冷笑,“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黎东南算不得什么人物,活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看,成功的人永远都这么自负,然而呢?很多人自信过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譬如夏东海、吴国晋、赵飞虎。”李八斗说,“他们应该和你一样,都曾以为自己在白山这地方可以横着走路,结果,死得稀里糊涂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黎东南黑着脸,“有事说事,没事自便。”   “给你看样东西吧。”李八斗说着,把曹连城给唐白的那封信递给了黎东南。 第209章 天敌   黎东南狐疑着接过,不经意地看得两眼,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变得像是要狂风暴雨前的满天黑云。   他抬起眼来看着李八斗:“这是谁弄的?”   “你大概知道了,这东西是可以要你命的吧?”李八斗说,“你不是很自负,觉得一切都在掌握吗?你告诉我,你认为这东西是谁弄的呢?”   “我要知道我会问你吗?”黎东南说。   “看来,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李八斗问,“你跟曹连城关系怎么样?”   “连城?”黎东南说,“关系很好,怎么了?你不会说这东西是他弄的吧?”   “没想到吧?”李八斗说,“跟你割过手指拜过把子喊你大哥的人,你以为尽在你掌握之中,却在你背后捅刀子,要你死。”   “不可能。”黎东南还是不相信,“我了解连城的性格,这么多年都是老好人一个,虽然他有实力,但从不与人发生矛盾,有时候别人无知对他盛气凌人,他都一笑置之,不与人计较。   跟我也从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对我做的任何事都毫无异议地支持,他怎么可能捅我刀子?”   李八斗笑:“譬如你以赵飞虎的业务不顺为由,要另外的兄弟再多拿一成出来,结果夏东海生气,吴国晋不满,就曹连城支持你是吧?   你真以为他支持你呢?谁的钱放在自己身上不好,愿意白白地拱手送人吗?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不会把他的不满表现出来,既然夏东海生气了,吴国晋不满了,用不着他凑热闹了。   他要做猎人,坐山观虎斗,等虎斗完了,他再出来架柴火,吃烤肉。看来,你的老谋深算跟他比起来,还差很大一截啊。”   黎东南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果真如此的话,那他一直以来的自以为高明,还真是蠢到家了,不过他还是不甘:“你这东西哪发现的,在他家?”   “要是在他家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了。”李八斗说,“可惜的是,他让他的人,鬼鬼祟祟地给了唐白。而他认为,凶马案和大黄狗之死相关,唐白就是凶马案凶手。所以,他把这玩意给唐白,傻子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是不是?”   “他居然干这种事!”黎东南咬牙切齿的,双眼里要冒出火来一般。   “是不是现在终于发觉了,这个世界和你的牛逼,跟你以为的完全不一样?”李八斗颇带嘲讽。   “你刚才说,他让他的人把东西给的唐白?他的什么人?”黎东南都顾不着李八斗的嘲讽,还是在关注着事情本身。   “一个很牛逼的人。”李八斗说,“少林俗家弟子,有一身了不起的横练功夫。还开了家尚武院,网罗了几个都有一身本事的人聚集在那里,说是因为志同道合聚在一起练练武,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们都是曹连城养的死士。   毕竟,一般人拿不下也买不起那么大一块地,加上建起来的房子,怎么也值上千万吧,那几个人的身份背景都很普通,所以只能是曹连城在背后操作的这一切了,他既然愿意花那么大价钱来做这么件事情,想当然不会只是跟那几个人投缘,交交朋友了,你觉得呢?”   “他这是在暗中准备,打算对付我?”黎东南一瞬间就明白了。   李八斗说:“所以,你应该好好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或许已经死了,或在死的路上了。你犯罪的时候,觉得警察是你的敌人。可当别人要对你犯罪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警察是保护你的神,你说呢?”   “说这么多,你想要我做什么吗?”黎东南的态度终于好了些。   李八斗说:“很简单,配合警方,帮我们破凶马之案。”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们?”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先告诉我几件关于曹连城的犯罪证据,表示下诚意吧。”   “这个恐怕我帮不了你。”黎东南说,“我说了,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在我眼里都是个老好人,只为求财,从不与人发生矛盾,有矛盾他也能退一步,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把他看穿,他就算犯过什么罪,也不会让我知道的。”   “那你自己的呢?”李八斗说,“你自己做过的事,你总知道的吧?”   “我是生意人,是企业家。”黎东南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了,你只是在浪费时间。”   “你要知道,你在监狱里面,也许比外面更安全。”李八斗说,“毕竟,那个凶马案的凶手,确实非同小可,目前看来,他想杀的人,还没谁逃得过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你可得注意了。”黎东南说,“怎么说,警察都是罪犯的天敌,像我吧,就算死,也年过半百,享受过荣华富贵,活得值了。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婚都还没结,孩子都还没有,死了就太可惜了。”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李八斗说着,就和姜初雪离开了。 第210章 夏长生   黎东南走出走廊,看着李八斗和姜初雪下楼,然后上警车离去,两只眼里都冒出了凶光来,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三个字:“曹连城!”   他恨恨不已地从身上摸出电话来,在通讯录上找到一个“卖肉的”备注名,在他准备打出去的时候,又忍住了。   现在不是以前,他已经不可以和阎老三随便通话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警方的注视之下,或者说丁点的疏忽都可能成为警方的突破口,他得谨慎了再谨慎。   他觉得,他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李子豪带来的这个消息,深深地打击了他的自负,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窝火。   他一直以为,白山这块地上的人和事都在他的一手掌握之中,没想,他看走了眼,把一个不动声色谋算着他的人看走眼了。而且,他突然有了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曹连城居然暗中培植了死士,而且都还是有身手的。之前一直不敢动他,是顾忌着他吧。   因为曹连城知道他身边有董十八这样的能人,背后还有阎老三这种鬼神莫测的高手,以及对他死心塌地的赵飞虎。   如今董十八和赵飞虎相继被杀,阎老三也连番出事,被警方盯紧,他差不多要成孤家寡人了,曹连城就开始行动了。   既然曹连城已经有了杀他的想法,肯定是志在必得了,会找各种各样的机会,他若只是防备的话,肯定防不胜防。   所以,还得主动出击,得让曹连城先死。问题是,他手下有这本事的人只有阎老三了,可阎老三又被警方盯得紧,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全军覆没。   看来,得好好想想才行。   他转身回到办公室。   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面的窗子突然就响了声。   他听闻声响,回头一看,只见得屋里就多了一个人,吓得他不由倒退两步,再定睛看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曾派董十八去追杀的夏长生!   夏长生的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匕首。   “长生,你怎么来了。”黎东南居然马上陪着笑脸,像遇见老熟人一样。   夏长生却把手里的匕首指着他:“黎东南,别跟我演戏了,你让赵飞虎满城找我,让董十八来杀我的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今天来,就是来杀你的,我看你有本事,能怎么样从我手里逃走。   那两个警察就别指望了,我是看见他们的车子走了才露的面。   包括你和警察的聊天我都听到了,我是真替你可悲,你都已经富得流油了,还在处处玩心计压榨自己兄弟,现在连跟你割过手指拜过把子的兄弟都想弄死你,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长生你既然听到了,也就知道了,你哥的事不是我干的吧。”黎东南说,“就是因为我们打猎误打死了一条大黄狗引来的报复。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应该联手起来去找那个杀死你哥的人。”   夏长生说:“杀我哥的人,我自然会去找,也肯定会让他死得很惨。但是,我现在只算我跟你的帐!”   “长生你误会了。”黎东南陪着笑,“我让人找你,主要是想把那个U盘拿回来,没别的意思,毕竟那关系到我的祸福,我自然得谨慎点。”   “呵呵。”夏长生冷笑,“传闻你是白山的地下皇帝,你让人三更死,没人能活到五更,你都牛得不行了,其实也还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嘛。”   “那是那是。”黎东南说,“蝼蚁尚且贪生,人谁不怕死呢,是不是。不过,我只怕死不了啊,至少,今天是没事的。”   夏长生眉头一皱,他发现黎东南脸上的笑变了,之前脸上那种讨好的笑,变成了得意的笑,里面已全无怯意。   他马上就听到了走廊上传来奔跑的声音。   然后,他就看见了黎东南放在裤兜里的手。原来,黎东南利用和他聊天时,已不动声色地叫了支援。   黎东南得意地将手机拿出来,还向夏长生晃了晃:“我设置了个快捷键,只要我按一下,马上就能打给我的保镖,而保镖就在楼下随时待命!”   话音落,已经有好几个身着黑色T恤的男子手持短匕冲进了办公室。   “弄死他!”黎东南一瞬间凶相毕露。   几个男子当即挺着匕首就往夏长生冲过去。   夏长生那一瞬间也杀气爆发,并不逃跑,而是迎着那几个男子冲过去。   当先一人扬起短匕就往夏长生脖颈插下。   夏长生一声冷笑,伸左手抓住那人小臂,使其短匕无法落下,同时间右手刀子直直地就往其腹部刺了进去。   旁边男子的匕首也往夏长生身上刺来,夏长生左手顺势一拉,就把先那男子拉到身前,他则闪身过去,于是第二名男子的短匕也刺到了第一名男子身上。   夏长生再往第一名男子身上狠狠一脚踹出,第一名男子的身体就猛地撞向第二名男子,两人顿时摔到一起。   另两名男子见同伴受伤,就小心谨慎了许多,一左一右地夹击夏长生。   夏长生顾此失彼,就只能不断后退。   而此时门外又冲进来好几人,有拿着电棍,有拿着球棒的,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并不是普通人,都是练过,有一定身手的,知道再纠缠下去,会对他不利,毕竟这是黎东南的地盘,而他又是通缉犯,就往窗子那里退,找个机会抓起一个凳子,把攻击他的人逼退,然后迅速地翻出窗外,逃出了外面。   保镖也打算翻出窗子去追,黎东南看了眼受伤倒地的一名保镖,当即就喊:“别追了,先把人送医院去吧。”   虽然他也很想夏长生死,可他更害怕动静闹大惊动警方,若夏长生落到警方手里,警方得到了那个U盘,他可就死定了。   听得黎东南的命令,保镖就放弃了追击,一边把受伤的保镖往医院送,一边打扫黎东南的办公室,把血迹这些清理干净。   黎东南点燃了一根雪茄,走到窗子前,看着远方,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里苍老了许多。   他想起这些年来,在白山的呼风唤雨。谁敢对他有半点不尊,他肯定会让对方有一万种死法。   可现在,连曹连城那种他眼里的废物都敢在他背后捅刀子了,连夏长生都敢跑他办公室来杀他了。   从前的那个神一样的黎东南呢?   原来,他真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   如果说那时他能那么自以为,完全是因为身边有那些身手高强而又愿为他舍身亡命的人。他突然很想赵飞虎,很想董十八。   还有,阎老三。   阎老三怎么样了?   他本来派他去杀唐白母子,却听说被抓了,那也是一个神一样的人,这些年来,他做的事就没有一件失手的,没有为警察留下丁点线索。这一次,他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吗?   这么想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211章 刀   “这是怎么回事?”   黎东南转过头来,竟然是阎老三,不由得令他喜出望外。   “先别打扫了,你们都楼下去等着吧。”黎东南吩咐众保镖。   保镖们迅速退出,将办公室门关上。   “这怎么回事?”阎老三又问了遍。   “夏长生刚才来了,想来杀我。”黎东南说。   “夏长生?”阎老三脸上的肌肉一颤,目光看向窗子那里,“刚才从这里跑的吗?”   黎东南说:“是的。”   “我去找他!”阎老三当即就往窗子那去。   黎东南说:“算了,追不上了,好几分钟了,都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阎老三站住脚步,一双眼睛里杀气逼人:“算他命大!”   “你不是去杀唐白母子被抓了吗,怎么出来了?”黎东南疑问。   “抓我?”阎老三怪笑,“有那么容易吗?”   黎东南顿时心里一宽;“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阎老三说:“那是当然,那帮警察在我眼里,嫩得还不是一点点。”   “对了,你得马上帮我办一件事。”黎东南说。   “什么事?”阎老三问。   黎东南当即就说了曹连城这些年一直暗中布局,竟想利用唐白的手干掉他的事。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杀死曹连城。   “这个,我倒觉得用不着我动手。”阎老三说。   “用不着你动手?”黎东南不解,“什么意思?”   阎老三说:“凶马案不是跟那条大黄狗的死有关吗?目前已经死了夏东海、吴国晋和赵飞虎,剩下的就是曹连城和老板你了。”   “你的意思是让凶马案的凶手动手?”黎东南问。   阎老三点头:“是的。”   “可问题是……”黎东南说,“凶马案的凶手也有可能先对我动手,曹连城知道借刀杀人失败,他养的死士也会对我出手。虽然我身边也有人,可万一防不胜防呢?”   “那你就出去玩一玩吧。”阎老三说,“去省城,或者国外也可以。你走了,曹连城不就只能暂时作罢了吗?那个凶马案的凶手也只能先对曹连城动手了。”   “对啊,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黎东南一脸的如梦初醒,转念一想,又狠狠地咬着牙,“不过,我还是希望曹连城死在我的安排之下,他敢算计我,我就得把他的死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这样的话,我到时候看怎么弄吧。”阎老三说,“刚好,我也不确定凶马案的凶手到底是唐白还是他妈,都有疑点。到时候我盯着曹连城,看是谁对他出手,我们就知道到底是谁制造的凶马案了。”   黎东南说:“管他是谁,两个都一起做掉不是更干净利落,以绝后患吗?”   “现在不行了。”阎老三说,“警方已经完全地怀疑上唐白母子,而且暗中盯着了,没法去一锅端了,只能确定是谁之后,再找机会。也或许,我们不会有机会。”   “我们不会有机会,什么意思?”黎东南不解。   阎老三说:“意思就是,警方很可能在我们干掉那个凶手之前,抓了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样更好,就省得我们费力了。”黎东南叹息一声,“哎,真没想到,就打死一条狗而已,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阎老三抬起目光,那目光里有一种直刺人心的锋芒:“对有的人来说,狗比人重要。”   黎东南才想起阎老三的那条狗,一瞬间似乎明白什么,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狗比人更忠诚,有时候人跟狗的感情,比人跟人都更亲近。对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我?”阎老三问。   黎东南说:“反正警方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拿不到我们的证据,他们怀疑也没用,不用有什么顾忌的。”   他是希望阎老三跟着他,让他有安全感一些。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他隐隐地感觉到命运的风雨飘摇,不踏实。   可阎老三却摇了摇头:“我得留下来。”   “你留下来干什么?”黎东南问。   “那两个警察,我得弄死他们。”阎老三说。   “眼下这情形,我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黎东南颇有些担忧。   其实,他也恨李八斗,巴不得他死,他有很多次想象着应该怎样弄死李八斗。   可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他才发现,有些事真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丁点闪失,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不想阎老三出事,那似乎已是他心里最后的依靠了。一个活在战场的人,手里是不能没有刀的,刀就是战士的安全感。而阎老三,就是他手里的刀。   可阎老三的态度很坚定:“我想弄死的人,就不能活着,无论什么样的代价。何况,弄死他们两个,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代价,花几分钟时间而已。而时间,我有的是。”   “那行,你自己小心点。”黎东南知道,阎老三决心要做的事,他也改变不了。何况,他也确实讨厌李八斗,早想弄死他了。 第212章 疑问   李八斗和姜初雪回到刑警队之后,向孙四通汇报了情况,孙四通也没说什么,直接给刑警队长王三强打了电话。   交流一番之后,孙四通就让所有专案组成员到会议室,并说周国栋局长和王三强队长都要出席,进一步听取案情汇报。   孙四通让李八斗负责案情汇报。   专案组成员赶到会议室,大约二十分钟后,周国栋和王三强姗姗来迟,跟随而来的还有局里面的几位颇有资历的老刑警。   “什么情况,孙老师你帮说说吧。”坐在席首的周国栋看了眼孙四通,口气还是挺尊重。毕竟,孙四通是省城派过来的专家。   孙四通则看着李八斗,让他说。   当下,李八斗就说了下关于现在的案件侦破情况。   首先是关于凶马案的,已经基本确定是因为一条老黄狗的死而引出了后面的凶马系列杀人案,凶手则主要锁定在唐白母子身上。   “因为一条老黄狗的死,而引出了凶马系列杀人案?而且,凶手还是一个农村妇女,或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周国栋眉头深皱,“他们怎么做到用一匹马杀人的?”   李八斗说:“其实凶马案不是马杀人,而是人借马的掩饰进入现场去杀人,然后再借马的掩饰离开现场。所以,我们在监控里只见到一匹马进入案发现场,却不见人。”   “人借马的掩饰进入案发现场杀人?”周国栋问,“怎么借,怎么掩饰?”   李八斗说:“据了解,唐白妈会魔术,她家也有一匹因早产而一直长不高的矮马,如果人匍匐在马背上,再于外面进行一层伪装,就相当于魔术的道具一样,我们眼睛看见的,监控看见的那匹马,只是伪装后的马,实际上就是那匹矮马。   而且,这也更能理解,为什么凶马能够淡定,从容,而且熟练地穿过城市,且直达目的地。”   “为什么?”周国栋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八斗身上。显然,都对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很好奇。   李八斗说:“因为人藏在马背道具的里面,可以通过道具的一个小孔,或者摄像头类的东西监控到外面的道路,然后利用某些与马的默契引导马的行走。   骑过马的人都知道,只要用腿夹一下,马就知道加速,只要缰绳往上一提,马就知道停,只要把缰绳往左一带,马就知道转弯。所以,操控马的行走,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这么离奇?”周国栋说,“一个农村妇女,竟然因为一条狗的死,而利用魔术知识,制造了一出马杀人的连环凶案?”   李八斗说:“根据目前的线索指向,应该是这样的了。”   “说说你的线索指向?”周国栋说。   李八斗说:“首先,所有凶马案死者都参与了打死那条大黄狗;其次,所有凶马案死者的死状都雷同于那条大黄狗,都是脑袋被砸了稀烂,尤其是黎东南那匹马,也是如此死状,对方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死一匹马,因为这匹马是黎东南的心爱之物,而那条老黄狗,也是凶手的心爱之物,所以凶手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后,我们想过了所有马杀人的可能,都没有可能,现在才发现了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利用魔术道具对马进行伪装,借马进入现场。   而老黄狗的家人中恰恰就有一个会魔术的人才。而且,唐白妈还不只是会魔术,还会川剧,会杂技,柔韧而灵活的身子更适合藏身于道具之中。”   “嗯。”周国栋点了点头,“逻辑思路清晰,事实证据充分。这么说来,可以抓人破案了吗?”   “这个……”李八斗说,“人我们已经抓了,但案子,恐怕还难破。”   “为什么?”周国栋说,“不是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都具备了吗?为什么还不能破案?”   李八斗说:“凶手具备专业的刑侦知识,没有在作案现场留下任何的作案痕迹,留在现场的唯一痕迹,是马蹄印,而马蹄印,还不是马本身的蹄印,而是戴了蹄铁的蹄印,找不到那蹄铁,我们就没证据。”   “一个农妇,具备如此专业的刑侦知识和作案手段?”周国栋表示质疑。   李八斗说:“我曾看见唐白在他的书店里阅读专业的刑侦教材,而且看得很仔细。所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另一个难题就是,我们弄不清楚到底唐白是凶手,还是他妈是凶手。两个人都各有其疑点。”   “两个人都各有什么样的疑点,说说?”周国栋说。   李八斗说:“唐白的疑点在于,他一直看起来很腼腆,斯文,内向,其实他身手了得,但不外露,也精通刑侦知识,而且我们曾发现他尾随过夏东海,也出现在吴国晋的死亡现场附近,甚至形迹可疑的到过赵飞虎别墅外面。”   “而他妈的疑点在于,她本来是个疯疯癫癫的人,但有时候她明明正常,却故意装得疯疯癫癫,演技一流,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倒是好几次偶然,我发现了她是故意伪装。   另外,她也曾出现在赵飞虎的别墅外,还会魔术,川剧变脸和杂技,具备驾驭凶马进入现场的作案能力。”   “可我有两个问题。”孙四通突然说。   “什么问题,孙老师请说。”李八斗说。   孙四通说:“我看过凶马案的完整资料,第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死者夏东海,一家三口毙命,夏东海本身身体强壮,擅长格斗,但却被杀死得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凶手是唐白妈,一个女人,她怎么能做到将一个体格高大擅长格斗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杀死?何况,不是用刀子所杀,而是用钝器重击头部。”   “这个……”李八斗说,“恐怕只有行凶者知道了,我们想象不出来,就算是同样具备很强格斗能力的人,也无法做到将夏东海那样的人轻而易举杀死。   而且从其仰躺的姿势所判断,他有和对方正面搏斗,并不是背后偷袭,这就更使人费解。”   “好吧,还有第二个疑问。”孙四通说,“案卷记录所说,你当时跟踪吴国晋去朱家巷,结果正遇见凶马,凶马见你,转身奔逃。   你急追上去,却很快被甩了个没影。凶马穿过城镇繁华,尚且镇定从容,为什么见你要逃?毕竟,你那时穿着便衣。” 第213章 无懈可击   李八斗说:“我当时也疑惑,一匹杀人如麻的马,为什么见了我会逃?马跟我有什么渊源吗?   弄懂了魔术伪装的梗之后我明白了,无论是因为害怕我是警察,还是不想跟我有冲突,能肯定的是藏在马背上的人认识我,并且熟悉我。   恰好,我跟唐白母子都很熟,我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而且关系特别亲近。”   “这么说,凶马案的凶手非他们母子莫属了。”孙四通说。   李八斗说:“是的,现在只看是唐白,还是他妈,也或者是他们都有份。”   “都有份?”王三强说,“不至于吧,你说一匹矮马背上藏一个人,经过伪装,看起来跟一匹正常马的大小一样,说得过去。可是要在马背上藏两个人,不大可能。”   “是的,藏两个人的话,马会看起来高大很多。”孙四通说,“而且,如果是一匹矮马,就算是经过了魔术道具的巧妙伪装,看不出痕迹,那也没法驮着两个人奔跑如飞。”   李八斗说:“其实我所指并不是马藏着两个人进入现场,而是可能两个人配合完成作案。譬如一个人踩点,一个人动手。   这样的话,我们找到踩点的人,进行调查,却发现他们没有作案时间。   而那个有作案时间的,我们却又无法找到他与现场相关的东西,就会让我们走入破案歧途。”   “不管是那个什么唐白,还是他妈,还是他们两个人配合作案,你们不是也抓了人吗,就赶紧审吧。”周国栋说,“抓紧时间,尽早破案,现在上面打电话来过问,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搪塞了。”   “没法审。”李八斗说,“他们自己知道,没有任何证据,我们的怀疑没用,加上他们懂刑侦这一套,我们的审讯就更加被动。”   “你这什么意思?”王三强在旁边生气起来,“你好歹也是破案无数的重案刑警,面对两个掌握了大量线索的嫌疑犯,还没办法了吗?”   “这不能怪八斗。”孙四通帮腔,“我也审过那唐白母子,不可否认,一个不过刚成年的孩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心理素质,那种冷静,强大的逻辑思维,是我办案三十年来第一次所见,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凶马案真是这对母子所为的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对如此平凡的母子具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及作案能力?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为了一条狗,而犯下如此匪夷所思的连环凶案?”   李八斗说:“大概,是他们母子经历了常人不曾经历的命运吧。”   “是吗?”孙四通颇为好奇,“他们母子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平凡的事吗?”   当下,李八斗就大致地讲了在唐白母子身上发生的那些不公或不幸。   “也许,我明白了。”孙四通说。   “孙老师明白了什么?”周国栋问。   孙四通说:“这对母子经历了如此痛苦的命运,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是相依为命了。甚至,都说不上相依为命吧。   因为母亲确实是有精神病,更多的是儿子在照顾她。这个时候,那条陪着他们走过风风雨雨的大黄狗,还有那匹早产差点夭折的矮马,在他们眼里,已不是狗或马了,而是他们的家庭成员,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们之间那些无论生活如何不堪,都始终不离不弃的情感,也许比起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更珍贵,深入骨髓。   所以,他们能为了一条老黄狗的死,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举动;   所以,那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矮马,跟它的主人之间有着堪称天衣无缝的默契。   有时候,人和动物之间生活过久所建立起来的感情和信任,真是神奇得超乎想象的。”   “嗯,孙老师的解释合乎情理。”周国栋说,“所以,现在我们基本能确定凶手就在这对母子身上了,可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如何来拿到证据,侦破案件?”   “八斗,你的看法呢?”孙四通把目光看向李八斗。   “我听孙老师的安排。”李八斗说。   “别别别。”孙四通说,“实话说,来这里之前,我还在想什么案子,这么久都破不了案的,肯定是当地警方没用。   看过诸多线索之后我才发现,这个案子确实令人惊叹,而你的破案视角和逻辑推断,都无懈可击,至少在我看来,是找不到更好的方法的。   所以,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破案这种事,我们只讲天赋和水平,不讲资历。”   李八斗说:“既然孙老师如此抬爱,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了?”   “说吧。”孙四通说,“今天我们开这个会,不就是要找到最后的侦破方案吗?大家的意见都得听,只要对破案有帮助,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李八斗说:“我的认为,既然我们没有唐白母子任何的犯罪证据,人我们还是得放的。只不过放了之后我们需要做一些措施。”   “什么措施?”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一,严密监控唐白母子,尤其是晚上,必须得在他们的房子周围蹲点;二,既然涉及大黄狗事件的一共五人,如今被杀三人,还有两人活着,那凶手必定还会对另外两人下手,我们也得把另外两人监控起来。   那边看见凶手有动静,就通知这边的监控者,布下天罗地网,抓他现场,任他们如何狡辩,在事实面前,也无法抵赖了。看诸位领导老师有什么高见吧?”   一圈的人都没说话。   王三强见都不说话了,就说:“这个方案看起来是没问题,守株待兔,万无一失。可问题是,经历过这一番动静了,那对母子也知道我们盯上他们了,他们来个按兵不动呢?我们能有多少人,又花得了多少时间,一直盯着他们,和监控两个目标人物?”   “是的,等待总是被动的。”周国栋也接了句。   “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李八斗说。   “为什么?”周国栋问。 第214章 变数   李八斗说:“现在不只是唐白母子要杀曹连城和黎东南为大黄狗报仇的事,而是,曹连城和黎东南都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是唐白母子干的,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唐白母子也知道曹连城和黎东南会有所行动,所以他们不会按兵不动,肯定会先下手为强。因为等别人去找他们,他们就会很被动。”   “嗯,这样看的话,守株待兔倒也可行。”周国栋说。   “只不过,这里面或有一层变数。”李八斗说。   周国栋问:“什么变数?”   李八斗说了曹连城把黎东南消息暗自给唐白,并在尚武院网罗了死士的事情。   很可能的就是,唐白母子动手之前,曹连城和黎东南之间会有人先对对方动手,那就会把警方的整个计划都打乱。   “还有这样的事?”周国栋大感意外,“那曹连城和黎东南之间关系很铁啊,黎东南好几次公开维护曹连城,而曹连城更是大好人一个,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跟谁发生过矛盾的,黎东南这么大的靠山挺他,帮他出头,他都是劝和的态度,口碑很好的。”   李八斗说:“越是这种人,笑里藏刀,越可怕。黎东南也没有想到,曹连城居然在他背后捅刀子。”   “其实这事完全不用担心。”姜初雪说话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李八斗问。   都把目光看向姜初雪。   姜初雪说:“很明确地告诉黎东南和曹连城,我们在密切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嗯,这样的话会有震慑作用。”李八斗说,“那就可以按照我们的计划执行了。”   “还有,我觉得对嫌疑人和目标人物的监控主要集中在晚上就行了,白天不必管?”王三强说,“毕竟,凶马都是晚上出没,从没有过白天作案的。而我们现在的警力有限,白天晚上都耗着的话,会使其他案件的侦破难以进展。”   “是的。”周国栋也说,“凶马案以来,白山的治安状况极为恶劣,不要耗费完全不必要的警力,要做到有针对性的部署。虽然重案重点抓,但其他案也不能不抓。”   “那就只做晚上的部署吧。”孙四通也说,“毕竟,凶马确实不大可能在白天行动。毕竟,凶马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它要白天出现,很快就会有人报警。”   领导和专家都这么说了,大家也都没什么意见。   李八斗本来觉得有些什么不妥的,可他一时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会有问题,就这样散了会。   孙四通开始做细节的部署,还是由李八斗和姜初雪一组,值夜班盯好唐白母子。   魏大勇和包古一组,盯着黎东南。另外抽调刑侦二科的两名刑警过来,密切监控曹连城。   而冷笑和另一名擅长网络监控的刑警则负责对蛤蟆山坟坑及阎老三本人的24小时轮班监控追踪。   部署完之后,孙四通让李八斗去释放唐白母子。   没有犯罪证据,只能放。   “不好意思啊秀英阿姨,职责所在……”李八斗表示歉意。   袁秀英说:“理解,人命案嘛,又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牵扯上了,你不抓我们,别人也会。”   “嗯,您能理解就好。”李八斗说,“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这……不好吧。”袁秀英说,“你不上班吗?”   李八斗说:“这一阵办案太累,我已跟单位请假,休息几天,正好也要回镇上去看下爸妈,所以,就顺路了。”   “行,那就麻烦你了。”袁秀英也不再推脱。   李八斗看了眼唐白,他看起来还是他记忆里那个斯文而腼腆的大男孩。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话说。   只是车子疾驰。   但三个人都能很明显地感觉得到,这种看起来平静的背后,暗藏激流漩涡。   “八斗,你成家了吗?”最终,还是袁秀英首先打破沉默。   这种沉默令空气太过压抑。   “没,还早。”李八斗说,“对象都还没呢。”   “不会吧。”袁秀英说,“我记得,你好像也不小了吧,有二十好几了吧,工作又好,人也长得俊,家庭条件也好,怎么会没对象呢?”   李八斗说:“可能,工作太忙,没时间吧。”   “那怎么行呢。”袁秀英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工作也是为了让生活更好嘛,不能因为工作连个人的事都不顾啊,你爸妈就不催你吗?”   “催,怎么不催呢。”李八斗说,“见我就催,不见我也打电话催呢,催得我头疼,可缘分这事,急不来的。”   “哎,你是这么想,当父母的跟你们想的可不一样。”袁秀英看了眼唐白,“我们唐白也不小了,我也是想,他什么时候可以成个家,我就算死,也闭得上眼了。”   唐白的脸皮抽了下。   不知为什么,那个时候他又突然地想起了夏天,想起了阎老三那张丑陋的脸。   以前,他从不觉得阎老三那张脸丑陋的。可自从他因为夏天的事去找阎老三对质,阎老三那种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称得上蔑视的态度,一下子就让他心里生出了某种厌恶,甚至仇视。   夏天就是阎老三杀的。   阎老三没有直接承认,但他的话外之意,算是默认了。   他在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一个人告诉他杀了他最喜欢的人而更令他痛苦和仇恨的呢?   李八斗和袁秀英扯着一些不咸不淡的家常,唐白始终沉默,没有说话。   大约四十分钟后,李八斗将母子俩送到。   袁秀英要留李八斗吃晚饭,李八斗推辞了,虽然夕阳西下,看起来已是吃晚饭的时候,可不知为什么,他特别不想和唐白母子相处,那种感觉,令他觉得格外压抑。   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得到,唐白的沉默之间,藏着很深的想法,袁秀英的说笑,只是她的一张面具。   他们之间,再也不是当年那样,有真正的说笑和关心。那时候的小屁孩唐白,没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八斗哥;   那时的袁秀英,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有好吃的给唐白,也会给一份他,弄得他总喜欢往她家跑。   那时候的感情,就像土里长出来的庄稼,纯粹。   而现在,在各自的命运面前,他们戴上了各自的面具。包括他自己,何尝不是呢?   他知道他们命运中的不幸,他应该多给他们关心。然而,在他看起来关心的背后,想得更多的却是找出他们的犯罪证据。   然而,他又能有别的选择吗?   他开着车转身离开,夕阳落在晃动的田地间,群山的阴影大片地覆盖过来,周遭的寂静一片苍凉,一如他此刻的心里。   人生之旅,其实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变数。   而且,他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个更大的疑问,似乎,被关着的这几天,直到放出来,袁秀英的表现都很正常,按照道理说,她受到这样的刺激,很容易发病才对。   看来,她的心里抗压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   她的演技,比他想象的也更好。 第215章 热爱   “也不知道猪怎么样了?”袁秀英看着那辆颠簸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说了声,往猪圈里奔来。   唐白也跟在了后面。   猪圈里漆黑的。   袁秀英拉亮了灯,看见猪都躺着,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怎么。   她就探下身子去看食槽,用手指捏了捏里面一片煮熟的菜叶,再拿到鼻子尖那里嗅了下,还挺满意地说:“嗯,味道是新鲜的,看来今天有喂过了。”   唐白没有说话,他直接走到那匹矮马那里,他倒是看见了地上啃得乱糟糟的青草,爱抚地摸了摸马头。   马儿将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摆了几下尾巴,踢了几下脚,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的开心。   唐白解开了马的缰绳,说了声:“妈,我先带小黑出去转转吧,这几天它都没有出去过,肯定闷坏了。”   袁秀英应:“嗯,你要小心啊,现在不比以前了,现在到处都是坏人。你越单纯,别人就越盯着你,打你的主意。”   唐白愣了下,看着他妈,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早点回来,饭一会儿就好了。”袁秀英又叮嘱。   唐白应了声,牵着马出去了。   他牵着马走在乡村的小道上,马儿不时低头啃食路边的青草,斜阳早已在山外,只能看见山侧有一小片落日余晖的金黄。   走到山外的一片空草地上时,唐白就放开了马缰,让马儿在那片草地上自由地吃草,他将目光看了看那山上,然后沿着那条山道走了上去。   天已暮色,加上树林的遮挡,山道显得特别阴暗,不过还能看得见路。   唐白一直走到那株老柏树的石碓旁,一眼就看得出,那石碓被人动过,他常来这地方,记得每一块石头的样子,呈现的状态。   但他的脸色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这里早已不是秘密。他看着那石碓发了一会呆,又转着脖子看了看山林,转身沿着小道下山来。   走到山口时,天边已经不见斜阳,只有还燃烧着的彩霞了。   他就站在那里,看了看那彩霞,又看了看四周群山和庄稼地,突然喃喃自语起来:这已是这世界最后的净土了,你们何苦要毁了它呢?   他去草地上牵了马儿,又回头看向那片葬狗的林子,摸了摸马儿的头,对着它说:“小黑啊,我们要记得大黄,它是我们的兄弟,是守护着这里的战士。可惜,它守护着的,这片林子里的飞禽,走兽,都不会为它的离去而悲伤。甚至,都不会在乎它的死亡。”   “但你知道,我热爱这里,热爱这一切。从小,我生活的地方,和这里一样,有青山,有小河,有田地庄稼,还有油菜花地里的蜜蜂,麦田里的兔子,夏天的知了,蛙鸣,萤火虫,和打谷场上偷食的麻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它们,喜欢那样的生活,平淡,但纯粹,充实,村子里的人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睦相处。   可是,后来,那里开发了,变成了镇子,繁华了,也毁去了。   那灯火通明的喧嚣里,拥有越多的人越不满足,虚荣,势利,冷漠,攀比,甚至背弃,算计,好好的人间烟火,变成了名利场,好好的人变成了禽兽。   嗯,应该说是比禽兽不如。他们怎么能自私自利到可以为了自己一时的满足而抛妻弃子呢?人一旦失去人性了,就真的禽兽不如了。”   “就像,那几个城里人,他们都已经富甲一方人前显耀了,过的是醉生梦死的生活,可他们还是不满足,觉得那样的日子过久了,也乏味了,要到这与世无争之地来寻找刺激。只要他们开心,什么都可以残杀,什么都可以毁去。”   “人类是从山林里走出来的。所以,山林才是人类最早的文明,鸟语,花香,才是这世界最美好纯粹的东西,谁若要毁了它们,谁就是罪人,罪不可赦。”   “何况,我已经一无所有,已经只有这里了。”   “我妈还想我走出去,到城里生活,她不知道,我只是城市的过客,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喜欢这里。   因为,我最艰难的时候,生活在这里,我最开心的时光,也在这里。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长在了我的心里。如果有天死去,我也要死在这里,埋在这里……”   马儿像是能听得懂他的话,用嘴轻轻舔抵着他。   “唐白,吃饭了。”袁秀英在家门口扯着嗓子喊。   唐白应了声,牵着马儿回家。 第216章 高手搏杀   往唐白家来的那道山口,很特别。   在两山的夹口之间,有一条刚好可够两车交错通行的碎石公路。   公路两边的山不高,但怪石嶙峋,荆棘丛生,有许多树的枝丫都已经伸到公路的中间了。   而此时,在路左侧山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脸上有道刀疤,刀疤如同蜈蚣爬行的人。   阎老三……   他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绑着两条胶皮的木叉,那东西叫弹弓,而身旁则放着一堆大枣般的石块,弹弓里也已经包好了石块。   四周偶尔传来鸟儿归宿的鸣叫和虫子的扑腾。   他一会将目光看着远处那边干枯玉米地后唐白家的房子,一会又将目光看向山口另一边镇子来的方向。   很显然,他在等着什么。   但他一点也不着急,还慢悠悠地从身上摸出了一块槟榔来丢在口中,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下,停下了所有动作,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他听到了摩托车如同猛兽咆哮的声音。   那声音遥远,但还是穿过距离而来,且越来越清晰。   他看见了山口左边的路上,一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人,正骑着一辆铃木摩托疾驰而来,那疾驰的摩托车轮后,飞溅起颗颗碎石。   一眨眼,摩托就爬到坡上。只要再一眨眼,就会翻过山口,到另一面。   阎老三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狞笑,同时将手中弹弓抬起。   随着弹弓的胶皮被拉长,再放开,“呼”地一声,一块石头疾如流星般破空飞出,直奔那个骑车人的摩托头盔。   骑车人只顾着骑车,哪想到会从山上斜飞出一块石头,摩托又跑得急,他根本没法防备和反应。   “啪”地一声脆响。   石块准确地击中在头盔正面,那人的身子顿时往后一扬,视线偏离道路,摩托车直接冲向旁边的山林。   他的反应倒也快,回过神来,看见摩托车要撞到前面的石头上,当即将身子一偏,人和摩托就往侧边偏倒下去,倒在一边的草丛里,并且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圈圈,寻找那个袭击他的人。   然后,他就看见了对面的林子里缓步走出一个手拿弹弓的人来。   他尤其注意到那双拿着弹弓的手,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与那一双穿着背心而露在外面黑黝黝的手臂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而当他看向弹弓后面的那张脸时,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颤。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夜色一般笼罩了心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还是故作镇定地问。   阎老三怪笑了声:“当然是等你!”   “等我?”他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阎老三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凶马案的真相,你又想给你哥哥,哦不,不应该是为你哥哥,而是,为了那个曾经喜欢你,后来还为了保护你而跟了你哥哥的女人,报仇。所以,你肯定会来这里的。所以,警察全天下都找不到你,但我可以。”   “你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夏长生说。   “那还用说?”阎老三说,“以我这脾气,没几把刷子,我能活到现在吗?”   “是黎东南让你来杀我的?”夏长生问。   “不。”阎老三说,“老板虽然也很想你死,但没吩咐我,是我自己想你死,来找你的。”   “你自己想我死?”夏长生颇有些意外,“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吗?”   “你杀了我的狗,你忘了吗?”阎老三的眼里已经杀机爆射,“你忘了,我不会忘,因为,我闭上眼睛都在想,要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死法,才让我满意。”   夏长生说:“一条狗而已,我不想杀它,但它挡了我的道。恰好,挡我道的,不管是人是狗,都得死。所以,这怪不得我,只怪它遇到了我。”   “所以,你现在遇到了我,也得死!”   阎老三的话音加重,杀气大露,拉着弹弓的手一松,一块石头当即就往夏长生激射而至。   这次夏长生有所防备,眼见石块飞来,当即迅速地侧身闪开去,并且一抬脚,从小腿处拔出一把匕首来,迅速地做出了防范与攻击的准备。   “你练过是吧,有几把刷子是吧,那你就看我是怎么赤手空拳把你打死的。”阎老三说着,缓缓地往夏长生逼近,脸上的杀气愈浓。   夏长生好歹也是刀口舔血的角色,深知此刻没有退路,他和阎老三之间,只能活一个出来。当即也不想废话了,一挺匕首就往阎老三胸口插下去。   阎老三竟然不闪不躲!   看着那把自上而下插落的匕首,他一伸手直接抓向夏长生的手腕。   这是很冒险的。   因为夏长生主攻,而且力道至上往下,力道更猛,自下方对抗的力量必须强很多才能相抗。   若不是有足够的自信,绝没人敢轻易用这一招。不过夏长生觉得,阎老三既然敢这么做,必有所持,他绝不能让阎老三把他的手腕抓住。   一旦抓住,他就处于被动了。   当下,他见阎老三手抓来,就将手一沉,匕首换了个方向,回旋着往阎老三的手划来。   无论阎老三的力量多强,他还是血肉之躯,总敌不过刀口的锋利。   可阎老三变招也很快,眼见得那刀子划来,似被他料到一般,他的手一绕,竟然避过刀口,翻到了夏长生的手臂之上,将他的手臂擒拿住,同时间抬腿一脚就往夏长生小腿上踹出。   夏长生防不胜防,小腿受到猛力,脚下站立不稳,单膝就跪了下去。   不过他毕竟也是身经百战之人,知道这一个不好,就会被阎老三拿捏死,在跪下之时,也松开了那只被阎老三控制着的手,匕首就往下掉,夏长生正好用另一只手接住了那把匕首,并且借着跪下的姿势顺势将匕首刺向阎老三的裆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裆部是男人身上极少数几个重要的致命部位之一,拳脚击中,可废可死,何况是刀子。   阎老三只好松开了夏长生的手,脚下一蹬,身子如离弦之箭往后弹开,人摔倒在后面的草丛里。   夏长生一招得势,信心大增,杀气如虹,当即再度挺着匕首往阎老三扑去。   阎老三看着那把再度往胸口插来的匕首,他冷笑着。   当匕首近身时,他突然间将身子一矮,一招重低鞭击向夏长生的下盘! 第217章 格杀   夏长生眼看着刀子都要刺到对方了,哪知道对方的人突然从眼前消失了,再反应过来时,已被阎老三击中,脚下站立不稳,顿时仰面摔倒。   阎老三见夏长生倒地,趁胜追击,一招高压腿就往夏长生腹部重击下去。   夏长生慌忙之下,赶紧以手掌在地上一撑,人往一边滚开。   阎老三那一脚重击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震响,乱草折了一片。   两人你来我往,夏长生虽然手里有刀子,奈何阎老三的反应和速度太快,他每要刺到阎老三时,都被阎老三躲过,并且变被动为主动,反攻他措手不及。   他始终处于下风,节节败退。这个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和阎老三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点,阎老三的身手太老辣,凶狠。用行云流水出神入化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他出道这些年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唯有董十八可与其一战。   而他手有利刃,对付阎老三赤手空拳,却还处处挨打,可见阎老三厉害。   而很快,阎老三大概已经试出他深浅,知道他斤两,就开始痛下杀手了。   当他横着一刀直往阎老三颈部割出的时候,阎老三居然不闪不躲,反而挺步上前,左手挡向其手腕,右手按向其右肩,使其左手被控制后右手不能从左手接刀攻击,再贴身近前,以头部侧后方撞向夏长生的脸。   夏长生在左手手腕被阎老三抓住时,试图以右手去接过来,可惜右肩处被阎老三按住,关节无法转动,而阎老三的头撞向他的鼻子位置,他只能尽量将头往后仰躲开,若不然,鼻子被头撞到,鼻骨肯定得断,搞不好头在撞击下都能晕。   策略倒是对了,他反应也快,避开了阎老三的撞头杀,但阎老三用的是连环杀招,一招接一招,前面不凑效,后面还有杀手锏。   夏长生把头偏躲开时,他的全部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这里了,此时阎老三只是顺势一顶膝,顶到夏长生的裆部,夏长生痛得“哇喔”一声,一口气从口里喷出来,手中匕首掉地,赶紧用手捂向裆部,人也蜷曲了下去。   男人的裆部被重击,尤其是被膝盖这种坚硬的部位重击,于一般人来说,都是非死即残或晕的。   阎老三见夏长生已经中招,就没有趁胜追击,一击必杀了,虽然他有这个机会,但他并不在乎。   因为在他眼里,夏长生就是只蝼蚁,他想杀夏长生,无论夏长生受没受伤,那都是信手拈来的事。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夏长生。因为裆部过度的疼痛,那种疼痛如一条爬行动物钻进肚子里一般,使得肠子都绞痛,整张脸也因为痛苦而胀得通红。   略微地缓得一缓,那口气顺了过来,他意识到了阎老三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当即突然发难,一招“虎扑”,去抱阎老三双腿,打算把他拖倒在地。   阎老三看似悠闲地站那里看着他,其实早有防备,蓄势待发,他只轻盈地将身子一侧,就避开夏长生的攻击。   夏长生扑空,人扑到了地上,他还想再攻击,阎老三一脚重如山岳从背后落下,他似乎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整个人就趴了下去,他潜意识里还想爬,结果就感觉背后传来锥心的痛,越使力越痛,而且根本爬不动,他就知道,腰椎骨确实断了。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今日已是在劫难逃。   “起来,再打啊。”阎老三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眼睛,就只能看在阎老三脚尖的位置,他倔强地将头仰起来,对上阎老三那居高临下藐视的眼神,心里还是不服:“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我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吗?”阎老三桀然怪笑,“我不会轻易杀你的,得你求我,我才会杀你。”   “呵呵,你别得意,我走以后,你会跟着来的。也许,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得跟着来。”夏长生说。   “是吗?”阎老三说,“你应该是在指那份U盘吧,里面有提到我的犯罪证据?”   “想不到吧?”夏长生说,“有时候你真以为做得高明,哪知道暗处还有眼睛。那句话怎么说的,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   “我倒是很好奇,吴国晋能知道我什么事?”阎老三问。   夏长生说:“当年,有个人得罪了夏东海,是你去把那个人的舌头割了让他成了哑巴的吧?后来,吴国晋要收购当时的一个大煤矿,其中一个股东反对,那个股东晚上就死在了自己家里,也是你干的吧?”   “吴国晋也许知道我给老板平事,可他知道,仅凭猜测,又能奈我何?”阎老三说。   “仅凭猜测?”夏长生说,“你太自以为是了。按照吴国晋的说法,他一直很好奇黎东南手里那把神秘的刀是谁,当他找了黎东南去解决那个股东之后,他就花钱找了个小偷,潜入那人家里,放了两颗微型摄像头,一颗在卧室,一颗在客厅,我都看到了你当晚十一点从浴室窗进入客厅,再于卧室杀人的画面,你觉得这还能假吗?”   “这么看来,吴国晋死得不冤,我也更得拿到这份U盘了。”阎老三说。   “别想了。”夏长生说,“我死,你死!”   “你这样倔的吗?那咱们换个方式聊聊吧!”   说罢,阎老三抓起夏长生的一只手来,顶住他的大拇指,往后用力一压。   只听得一声脆响,伴随着夏长生的惨叫,那根大拇指马上就耷拉着,软得像根绳子。   “来,继续拒绝我!”阎老三说。   “你以为老子怕了吗?”夏长生说,“老子好歹也是刀口上舔血的角色,命都悬在裤腰带上,老子会怕你?别做梦了,我说了,也是一死,不说也是一死。我当然不会说的,因为我必须拉你一起死!”   “那我们就慢慢玩,玩到你怕。”阎老三说着,又折了夏长生一根手指。   还是没有效果。   他继续……   夏长生仍然咬着牙倔强,他都疼得满头大汗了,嘴角咬出血了,完全废物一样躺在那里,只剩一口气喘着了,后来他就用这一口气扯开喉咙喊起来:“阎老三,你杀了我吧,老子是不会告诉你的。”   他这么喊,可以释放些心里的痛苦。   可阎老三还是怕引起某些不必要的麻烦,譬如有人听到了会找来看。而且,唐白母子回家了,警方肯定也会过来部署监控了。   “不说是吧,那我就去你妈的,去死吧!”   阎老三骂了一声,一拳就往夏长生头上暴击下去,一拳,一拳,又一拳……   那张脸血肉模糊了,夏长生一动不动了。   阎老三从夏长生身上摸出手机,用夏长生的指纹解开了手机的屏幕锁,想在夏长生的手机上找到他的出行痕迹。   然而,那还是好些天前,住过酒店,后来的活动轨迹就在某某村,某某村,并没有具体地址。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而且从声音的清晰度,也是从镇子方向往这边而来。   他已来不及处理夏长生的尸体和现场,只得赶紧穿过林子到暗处。   摩托车在要近山口的时候就减速了,然后摩托车上的人瞥见了那辆倒在路边林子边的夏长生骑的摩托,就把车靠过来看。   这时候阎老三看清楚了,摩托车上两个人,而且正是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两个人,李八斗和姜初雪! 第218章 围捕   李八斗把摩托车停下,只匆匆看了眼倒下的摩托车,视线就看向了林子里。   此时的大路上已变得昏暗,林子里更是黑得模糊,什么都看不见,李八斗就用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往里面找。   阎老三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杀机,他想借这个机会把李八斗和姜初雪都干掉。   他有这个信心。   虽然他知道李八斗和姜初雪的身手都不赖,算是高手级别,他以一敌二很吃紧,但此时近天黑,又靠近山林,他如果利用丛林战术,逐个击破的话,是有很大把握将两人都干掉的,然后连同夏长生的尸体一起处理掉,一了百了。   而就在他打算这么一试的时候,跟在李八斗身后的姜初雪见李八斗保持警觉往林子里进去,她也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当即从身上拔出手枪,并打开了保险,保持着全神贯注地护在李八斗身后。   阎老三想了想之后,还是作罢了。   李八斗和姜初雪的身上都有枪,而且子弹上膛,两把枪在两个擅长用枪的人手里,这个险他没必要冒了。   当下,他就从另一边的林子里出来,然后从下方的一处林子里,骑出来一辆山地车,迅速地从另一端的小路离开了。   进入林子里的李八斗很快就发现了躺在地上一脸血肉模糊的夏长生。   但当时他已经认不出是夏长生了,那张脸已经被阎老三打烂了。   他将手机的电筒光往夏长生的脸上照得近了些,发现那血还在流,而且是温热的,再看其身体也还是软软的,当即作出判断:“才刚咽气,凶手应该还在附近!”   姜初雪一边也拿出手机照亮,一边用标准的姿势握着枪,作出随时射击的准备,说:“这到处都是林子,黑漆漆的,怎么找人?”   “你往路上去找,我往山里追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李八斗说。   “嗯,行。”姜初雪当即往大路上找来。   李八斗还特别地叮嘱了声:“注意安全,还有,赶紧打电话叫支援过来勘察现场,搜查周边!”   随后,他则竖起耳朵,保持着每一处神经的敏感度往林子里找来。   可惜,他除了听到偶尔的虫子扑腾和归巢鸟儿发出的声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山太高,他也没法一直往上爬,只好原路返回来和姜初雪会合。   姜初雪也没有任何发现,除了那辆倒在荒草丛里的摩托车,和躺在林子里的尸体,没有其他任何的发现。   李八斗又看了圈现场,在草丛里发现了被打坏了的摩托头盔,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死者,发现了死者的手骨粗大,拳骨有厚茧,一看就是个会功夫的人。然后,他又在侧边几米的地方发现了掉在草丛里的匕首。   他看了看那把匕首之后,似乎想起什么,又回到死者身边,拉起了他的右腿裤脚来。果然,在小腿处绑着一条伸缩带,上面有插匕首的孔。   “难道是他?”李八斗似乎突然间想起什么,赶紧摸死者的裤兜,但裤兜里什么都没有。   “谁啊?”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夏长生。”   “夏长生?”姜初雪颇感意外,“夏东海的弟弟,那个通缉犯?”   李八斗说:“是的。”   姜初雪说:“他脸都看不清楚了,你怎么认为是他?而且,他的身手那么厉害,能杀了董十八那样的高手,还从警方的围捕里逃脱,他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杀死。”   李八斗说:“我跟夏长生其实有过几次相遇,而且在视频里研究过他,对他记忆深刻,这身材跟他很相似。   而且,这种小腿上绑刀子,都是经过某些职业训练的高手习惯性的藏刀方式,而他恰恰就是一个从外面回来的职业杀手,我直觉是他。”   “问题是,他那么厉害的本事,谁能让他横尸荒野?”姜初雪说。   “只有一个人可以。”李八斗刚说出这句话后脑子里就一个激灵,迅速拿出电话来,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八斗,什么事?”   李八斗说:“孙老师,赶紧派人去阎老三家,控制住他!”   “有什么情况吗?”孙四通还有点迷糊。   李八斗说:“这边发生的命案,我怀疑是阎老三干的,您赶紧派人去他家,如果他在家,就把他人控制着,找证据。   如果他人不在家,就在他家周围埋伏着,等他回来,立马控制,千万要迅速,最好是派特警队支援!”   孙四通答:“行,我立马安排。”   挂断电话,李八斗陷入了思考。   “你怎么认为阎老三是凶手?”姜初雪不解。   李八斗说:“如果这个人确实是夏长生的话,整个白山就只有一个人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杀他了,这个人就是阎老三。”   “轻而易举地杀他?”姜初雪问,“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你看啊,现场落下一把匕首,死者的小腿上有绑带,说明匕首是死者的。可死者却并不是被利器所杀,只是面目血肉模糊,血肉模糊处不见尘土,可见不是石头之类所砸,也不似其他钝器所伤,那就是拳头打的,夏长生的身手拿着刀子,却被对方赤手空拳打死,那这个人的身手显然高出他太多。我所知道的,白山地盘上,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那就是阎老三。”   “动机呢?”姜初雪问,“阎老三跟夏长生有什么仇什么怨,他为什么要杀夏长生?”   “哎,你这思路……”李八斗说,“我以前还佩服你逻辑思维缜密的,你连这点都没想明白过来吗?”   “哦,我明白了。”姜初雪如梦初醒般,“阎老三的狗被无名高手杀死,他一直在找杀狗的人,而就是夏长生杀的他的狗,所以他要杀夏长生报仇。”   “这只是原因之一。”李八斗说。   姜初雪问:“还有什么原因?”   李八斗说:“夏长生手里有吴国晋留下的关于黎东南的犯罪证据,黎东南曾让赵飞虎全城打听夏长生踪迹,并派董十八追杀夏长生,没想董十八反被杀死。所以,阎老三找夏长生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拿到U盘。”   “这么说来,如果这个人是夏长生的话,U盘已经落到阎老三手里了。”姜初雪说。   李八斗摇头:“那倒未必。”   “怎么又未必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那么重要的东西,夏长生不大可能会随身带着,他知道黎东南在不惜一切地找他,万一有什么事,他至少也能用U盘作为筹码。如果带在身上,只要他被找到,就没得谈了。”   “可对方如果没拿到U盘,又怎么会杀了他呢?”姜初雪反问。   李八斗说:“因为,对于阎老三来说,杀他,比拿到U盘更重要。”   “为什么杀他会比拿到U盘重要?”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因为U盘,是黎东南想要的。而杀夏长生,是为阎老三的狗报仇。你忘记当初你在竹林里刨他的狗坟,他是什么反应了吗?”   姜初雪点头:“我懂了。” 第219章 两个劲敌   阎老三离开现场后,在路过一条小溪的时候,把夏长生手机的电话卡取了出来,然后将手机砸碎,丢到了水里。   走一段路后,就用打火机把那张电话卡给烧掉了,再趁着夜色回他住的地方来。   远远地在山口看得见他那座落在山脚模糊的房子了,他并没有先回去,而是沿着山路到了一处山谷的荆棘林后面,野草近人高了,后面有一方大石。   阎老三在大石后掀开了一些树枝,树枝下是一块木板,他把木板揭开来,下面是一个坑,坑里放了许许多多的的东西,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刀具,甚至还有双管猎枪。   他下去,从坑里放着的一条麻袋里拿出一套衣服和一双鞋来,当场换下。   再从坑里拿出一个瓶子,倒了些液体在换下来的鞋和衣服及带血的手套上,再点燃火,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他再将那辆山地车也放到了坑里,复掩盖好一切,步行着往山下而来。   小院很安静。   而这种安静让阎老三觉得很伤感。   他想起以前每次回来,黑虎都会猛扑着铁门,冲着他大声叫唤,和对陌生人的叫唤不一样,那是在欢迎他回家,它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现在不一样了,他就算死了,永远不回来了,也没谁等他了。   所幸的是,他已将杀害黑虎的凶手杀死了,可慰黑虎在天之灵。   只是,黎东南要的U盘没有拿到,不知道夏长生藏在哪,无论这东西被夏长生藏在哪,都肯定会被人发现,然后交到警方手里。   所以,他得抓紧时间杀了李八斗和姜初雪。   一个曾经对他拳打脚踢,一个曾刨过他的狗坟,这两个,都得死!   他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了那两扇小院铁门。   铁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哐啷”声,夜幕下的小院黑漆漆的。   就算是他手里的微型手电,也只能照得到脚下的方寸之地。   他还把手电光抬起来四下里照,他似乎听到了猪的哼哼声。   平常,他也能听到这种猪的哼哼声。   但他总觉得今晚有些什么不正常。   他还是保持着警惕地往堂屋那边走去,突然之间一道强光照来,伴随着一声大吼:“不许动!”   他神经极度敏感,循声而望时,他不动了。   他看见了穿着全副武装的特警,以及黑洞洞的微型冲锋枪口。   四面的灯光都照了过来,四面都是枪口。   小院里的灯也被打开了。   特警持枪逼近,让他把手举起来,蹲下。   他是不情愿的,但还是照做了。那个时候他就在想,是怎么回事。无论怎么回事,他都不能慌了阵脚,得见机行事。   特警上前将阎老三按倒在地,随即拷了起来。   孙四通还从外面带了刑警和特警进来,并给李八斗打电话,说阎老三刚好回家,已经被特警控制住。   “意思就是他之前没在家?”李八斗问。   孙四通说:“是。”   李八斗说:“从案发现场回到他那里,一个小时左右,差不多的样子。孙老师你那里可以先审了,我们这里等技术人员赶到,提取指纹脚印,包括泥土对比,让他无话可说!”   “行,你们那里抓紧点。”孙四通说。   “对了。”李八斗突然想起,“死者身上的手机不见了,搜一下阎老三身上。”   挂断电话,孙四通立马吩咐将阎老三身上的物品都搜出来,并把他的鞋子脱下放在一边。   然而,阎老三身上除了他自己的手机外,没有第二个手机。   其他的物品也只有一支微型手电和一包打开了的槟榔,还有一把弹弓。   孙四通搬了把椅子出来,开始了现场对阎老三的审讯。   “说吧,去哪了?”孙四通问。   阎老三一脸轻慢:“我说你们这是没事找我茬吗?我去哪了也得向你们汇报?抓我,审我,总得有个由头吧?”   孙四通说:“那边发生了杀人案,你的嫌疑很大,这个理由可以抓你审你吗?”   “发生了杀人案?我的嫌疑很大?”阎老三问,“哪一点证明我嫌疑很大了?”   “少废话,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孙四通威严起来,“说,去哪了?”   “前面山上打野物,怎么了?”阎老三问,“犯法吗?”   “打野物?”孙四通问,“大晚上的打野物?”   “你既然不懂就别嘲笑了。”阎老三说,“有些野物晚上出没,容易找到。有些野物晚上睡觉,便于偷袭。所以,晚上比白天好打。”   “就用弹弓?”孙四通问。   阎老三说:“用气枪违法,我不用弹弓还用什么?而且,你觉得用弹弓打猎都好笑,难道还能用弹弓去杀人?”   孙四通说:“我劝你还是不要作无谓的狡辩了,只要化验你鞋上的泥土,和对比现场的脚印,就知道你到过哪里了。”   “那就赶紧对比,大晚上的,不要耽误我睡觉。”阎老三说。   孙四通又和李八斗通了个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让他那里赶紧处理好现场了让技术人员过来。   李八斗这边,技术人员已经展开了对死者和现场的勘察。   首先通过资料对比,证明了死者确实就是夏长生;   其次证明了夏长生确实是被拳头打碎头骨而死。另外,夏长生背上有一个明显的脚印,而从衣服里面看,夏长生的腰椎骨折断,显然是被那一脚踩断的。   也就是说夏长生和凶手搏斗不敌,先被对方踩断腰椎而完全丧失战斗力,随后被凶手用拳头活活打死。   “这个人只能是阎老三,不可能是别人的。”李八斗自言自语。   “孙老师那里怎么说?”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阎老三说他是出去打猎了,身上也恰好带了弹弓。”   “他说了能算吗?”姜初雪说,“只要对比现场的鞋印,还有他鞋底的泥土,他就无话可说了。”   “可是,孙老师说,阎老三一点都不慌。”李八斗说。   姜初雪说:“他心理素质本来就异于常人,他为什么要慌。”   李八斗说:“不,如果这事真是他干的,孙老师他们又在家里等到了他,他心理素质再好,都会慌的,除非……”   “除非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他已经处理好了痕迹,他精于此道。”   “难道,他还能换双鞋子回家?”姜初雪问。   “为什么不能呢?”李八斗说。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姜初雪说,“简直到了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地步。”   李八斗说:“要不然,他为什么犯案这么多年,却仍逍遥法外,每一次面对警方,也都气定神闲,因为他自己做的事,他心里有数,胸有成竹。”   姜初雪说:“还是过去对比了他的鞋印和鞋底泥色再说吧,这里的草也有被踩坏,只要发现丁点痕迹,他都死定了。”   李八斗点头。   事到如今,除了如此,还能怎样呢?   当下,李八斗和姜初雪带着技术人员赶往阎老三的院子,把案发现场提取到的鞋印与从阎老三脚上脱下来的鞋做了对比,不吻合。   然后,又对比了鞋底的泥质,仍然不吻合。   李八斗问了阎老三去哪座山上打的猎,阎老三说了,技术人员去那座山上发现了和阎老三相同的鞋印和泥质。   孙四通看着李八斗。   李八斗又看着阎老三,他还是认为,杀夏长生的凶手肯定是阎老三,不会有别人。   一是只有阎老三有这本事,二是阎老三有杀他的动机。难道阎老三真在路上换了一双鞋?那双换掉的鞋又在哪呢?   还有,现场不见了夏长生的手机,肯定是阎老三拿走了,可阎老三身上又没搜出来,手机哪里去了?   李八斗招手把孙四通喊到了外边,说他敢肯定凶手是阎老三,只不过阎老三把鞋子换了,把手机处理了。   所以,需要确定一条从阎老三的院子到案发现场最近的路,然后沿路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孙四通同意了李八斗的看法,并决定暂时把阎老三带回去,然后全力搜寻证据。   阎老三被带走,大批特警开始了从阎老三小院到夏长生被杀现场之路的搜寻,找夏长生的手机和可能被阎老三换掉的鞋子。   结果是徒劳的。   想当然无论是夏长生的手机,还是阎老三换下的鞋子,都不可能丢在路边,或任何一个显眼的地方,而这种山林密集的乡下,小路两旁都是庄稼地,庄稼地边上都是山。   从阎老三的小院到夏长生的被杀现场,大约二十公里路,沿途怎么也得几百座山了,谁知道阎老三会选择什么地方处理掉证据。   十几名特警,再加上几名刑警,又是大晚上的,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找到天亮的结果就是,都累了,先回去睡,然后由专案组这边负责慢慢找证据。   人员都相继散去,姜初雪和李八斗对视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李八斗叹息了声。   他觉得很挫败。   又一桩杀人案,明明就是阎老三干的,可就是抓不到他的证据。   “我们要是能早到一分钟,也许就能在现场逮着他了。”姜初雪说。   “是的。”李八斗说,“他不但狡猾,而且还命好。要不然,我们能在现场看见他,他再本事通天,也跑不掉了。”   “没事,还有下一个坑等着他呢。”姜初雪说。   “下一个坑?”李八斗说,“这才是我担忧的。”   “你担忧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你看他现在出来,已经不开他的长安车了,也许他发现不了追踪器,可他已经不信任那辆车。   我们监控着他的车,发现他没有动静,就会掉以轻心,其实他却用了另外的方式离开。那么,那个蛤蟆丘的坟坑,他还会去吗?”   “肯定会去的吧。”姜初雪说,“车子是已知的东西,他有防范很正常,坟坑不一样,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那里,就不会防范。”   “希望吧。”李八斗说。   他从来没有如此,面对一个罪犯,有心无力的感觉。   无论是曾经在警校学习,还是后来从警,他都是一个具有超级自信的人。   重要的不是他自信,而是在别人都觉得他是自以为的时候,他做到了,破了无数疑难大案,他更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有犯罪,只要有他在,都会迎刃而解。   可现在,一下子,他遇到了两个劲敌。   一个神出鬼没的凶马案犯,一个高深莫测的阎老三。   “振作起来。”姜初雪看出了李八斗心里的那份失落,“我还是更喜欢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自以为是,无所不能的样子。”   “又乱说。”李八斗说,“刚开始的时候,你好像很讨厌我吧。”   “那不是因为误会嘛。”姜初雪说。   “你有信心抓住阎老三吗?”李八斗问。   “当然了。”姜初雪说,“有警察怀疑自己会输给罪犯的吗?有那也不应该是你,何况,我坚信他逃不过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李八斗点头:“他这道坎,我们必须得踏过去。走吧,我送你回家。”   姜初雪点了点头。   其实,那个时候她特别想听到的是,李八斗说,走吧,我们回家。   他们真的能赢阎老三吗?   她和他又可以两情相悦地在一起吗? 第220章 杀鼠   已是早上七点多,天仍阴着,不见日出。庄稼和山林都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天色看起来更阴,像要下雨一样。   唐白又骑上了他的电驴儿,对着正在喂鸡的袁秀英说了声:“妈,我上班去了。”   “嗯,你自己小心点啊,世道险恶,人心难防的。”袁秀英说。   唐白没有回应,径直骑着电驴儿走了。   他在想,世道险恶,人心难防,那又能怎样呢?   袁秀英站在那里,看着那辆电驴儿去远,她折身去了猪圈,进了猪圈里边那间废弃的房子里,挪开了上面的干柴和稻草之类,又从那个洞口到了下面。   她打开了下面的灯,先是站到监控那里,看着外面的几个监控画面,只有灰蒙蒙的山林和庄稼,不见人,偶能见一只鸟儿从一处枝头飞到另一处枝头。   看了一会,她的目光又在里面扫了扫,停留在墙上大字报上那首不伦不类的诗上面,眼中慢慢变得湿润,良久才叹出一口气来,喃喃着:“唐白,妈对不住你……命运把妈毁了,也把你毁了……妈愿意用命来保护你的,可是……”   她开始用手打着自己的头,抓着自己的头发,想要放声痛哭,却又把那种声音吞咽了回去,她跪在那里,后来突然变得沉默,冷静。   一只老鼠偷偷摸摸地从角落里窜出来,碰倒了一个玻璃瓶。   袁秀英听得声响,回过头来,看见是一只老鼠,那双眼睛里突然放出骇人的光芒,老鼠与她对视着,也没有动。   突然,她一声怪叫,向老鼠扑过去。   老鼠吓得一窜。   没想却慌不择路窜进了一只斜倒着的木桶里,而且跑得太快,还撞到木桶的底板,当时有那么一点点晕,缓过神来又打算往外跑,可袁秀英又一招“饿虎扑食”往这边扑过来,动作很快,木桶的口子也比较小,她两只手刚好在桶口将老鼠按住。   老鼠反过嘴来就想咬她的手,可在鼠牙只碰到她的皮肤,还没来得及把牙齿嵌入进去的时候,它的嘴就张大开了。   袁秀英的一只手捏爆了老鼠的肚子,一只手捏断了老鼠的脖子,老鼠甚至都来不及多叫两声,就已经断气而亡。   “敢欺负我儿子,我杀了你!”   她眼里凶光大露,还在使劲地掐着已经死掉的老鼠。   慢慢地,她又冷静了下来,像做了一场梦似的,看着被自己撕扯得血肉模糊的老鼠,赶紧从旁边找了一块破布把手擦干净,然后把死老鼠找破布给包住了,依旧从那处洞口出来,骂骂咧咧地将死老鼠丢在了猪圈后面的茅坑里。   然后她又回到了屋子里,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放到坝子上,又开始扯着嗓子唱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孝歌来……   ……   也许是天气不怎么好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没有顾客,唐白坐在那里没精打采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口出神。   那个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可他总是一个不经意就会想起她,想起两个人的第一次相见,那是这么多年来,除了他妈之外,唯一一个关心他的女孩。   为什么,越是他在乎的东西,都要被人毁去呢?   曾经,他在乎那个家,被唐世德毁去了;   后来,他在乎待他好的外公外婆,被老天带走了;   他在乎的妈妈,疯掉了,疯起来的时候连他都不认识;   还有他在乎的大黄,被人残忍地打死了;   他在乎的夏天,被人无情地杀害了……   还有他在乎的那个村子,那重重叠叠的山,那自由飞翔的鸟,那是他记忆里最后的温暖,那里没有人心丑恶。   他喜欢和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一块石头呆着,无论他落魄或是如何,他们会静静地陪着他,不会嘲笑他,不会欺负他。它们会是他最忠实的朋友,永远值得信任。   可是,当那些城里人在他们的世界生活得乏味了,他们开着车,扛着枪,走向这里,肆意践踏这里的庄稼,掠杀林子里的动物,还有人来砍掉那些长了好多年的树,他们在一点一点地毁掉这里。   早晚,这里会被他们毁了,就像当初的石笋村一样。而这里,不只是他的生活家园,也是他的精神家园……   这世界还有救吗?这世界的人还有救吗?   突然,门口光亮一闪。   他抬起眼来,看见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五短身材,堆着一脸老好人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条黑光发亮的串。   那瞬间,他的脸皮抽动了下。   那人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   “老板,买书吗?”唐白礼貌地微笑着问。   “不买书。”那人说。   “不买书?”唐白愣了愣,“那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你聊聊天。”那人说。   “聊天?”唐白还是礼貌微笑,“我在上班呢,被老板知道了不好。”   “反正也没人买书,闲着也是闲着嘛。”那人说,“如果老板骂你,或对你怎么样,我就给他把店买了,送给你,让你当老板。”   “老板开玩笑了。”唐白说。   那人说:“没和你开玩笑,虽然我这一辈子喜欢跟人开玩笑,但这事,一点也没跟你开玩笑。包括,接下来我们要聊的天,也不会是玩笑。”   “那行,老板有什么指教的吗?”唐白问。   那人说:“其实你跟我就不用演戏了,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   唐白的眉头皱了皱:“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那人说:“意思就是,其实我知道你想杀我,但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多项选择题,你可以有很多个选择的。至少,我觉得我能给你更好的选择。”   “我杀你?”唐白说,“老板你这话越说越没谱了,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杀你?何况,我不过一个书店的店员,我连鸡都没杀过,更别说杀人了,我想都没想过。”   “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这天就没法聊了。”那人说,“我知道你在为了你那条死去的大黄狗复仇,我也知道你知道这其中有我,虽然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而且正在一步步地执行这个复仇计划。   我想说的是,冤有头债有主,不应该是在场的人你都得报复,你得找主凶和主谋。   当时最先动手的是夏东海,打得最狠的是他和赵飞虎,而第一句喊打死他的是黎东南。   我当时觉得,他们这样对一条狗,真他妈过分,还是人吗?   可我无能为力。因为我们这几个人,说起来都是喝过血酒拜过把子的兄弟,可实际上我们之间并没有兄弟情分。   只不过是黎东南操控了我们,利用他养着的打手和杀手活生生地插手我们的生意,要分我们的辛苦钱,美其名曰大家都是兄弟,他会罩着我们,实则就是让我们唯他马首是瞻,帮他赚钱。   所以,当时我就算再不忍,还是怕黎东南对我有看法,其他兄弟也都在帮他打狗泄愤,我也只好装模作样地踢了狗几脚,那实在非我本意,而且对狗也没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我跟那条大黄狗的死,没什么关系。如果要说有,就只是我参与了,这是今天为什么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既然做了,我就愿意负责,所以想和你谈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原来是你们打死了我家大黄?”唐白的表情很平静,“它只是一条狗,你们何苦打死它。而且,死了都还要把它打个稀巴烂。” 第221章 不速之客   “我跟你说了,是他们要这么穷凶极恶的。夏东海本来个性狂躁,而赵飞虎是黎东南的豢养打手,自然也在黎东南面前表现自己。”那人说,“狗是无辜的,只是,它命不好。”   “它命不好?那又能怎样呢?就该死吗?”唐白说,“一直以来,不断有人到山里打猎,残害生命,都是大黄守护着那里。它虽然老了,可它只要叫得几声,那些觊觎森林猎物的人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跑,可终究,它还是死在了更恶的人手里……”   “我今天是诚心来找你解决这件事情的。”那人说,“小兄弟你开个条件吧,我知道那条狗陪伴了你很多年,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对你造成的伤害。   虽然我只是顺带着牵连其中,可我不会逃避责任,你开个条件出来,譬如把这间书店买给你,或者其他条件,都好说。”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现在来找我说这事呢?”唐白看着他问。   “这……”那人一时语塞,“我当时也没当回事,是后来慢慢想起来,才觉得这件事亏心,所以我愿意做些补偿。”   “算了吧。”唐白说,“狗都已经死了,补偿又有什么意义呢?能让它活过来吗?”   “活不过来,但至少能给你些安慰。”那人说。   “安慰?”唐白摇头,“已经很久了,有人骂我,打我,辱我,笑我,谁管我的感受,现在不过死了一条狗,居然有人想给我补偿,给我安慰?这世界突然这么善良了吗?”   “我知道小兄弟你现在的情况,这也是我来找你聊的主要原因之一。”那人说,“其实,我不是个小气的人,我来找你,也并不是简单地给你点补偿。实话说吧,只要你点个头,荣华富贵都有。   以后的日子,你再也不用上班过活,你和你妈也不用住在那山野之地。我让你住别墅,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唐白问。   “当然,也不会是白给,我总会有点要求的。”那人说。   “是吗?什么要求?”唐白问。   那人说:“帮我杀一个人。”   “你要杀谁啊?”唐白问。   “黎东南!”那人还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害死你狗的罪魁祸首。”   唐白问:“你为什么想杀他?”   那人说:“因为他该死啊,这些年来他明面做着正当生意,背地里操控着地下世界,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凶残狠毒。   竟然连一条狗都能痛下杀手,我以后跟在他身边,那就是伴君如伴虎,寝食难安啊。所以,只要你帮我杀了他,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不,我想你找错人了。”唐白说,“我跟你说过,我连鸡都没杀过,怎么会杀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就没意思了吧。”那人说,“何况黎东南本来打死你家的狗,你就有理由杀他。”   “有理由杀他,不代表我会杀他。”唐白说,“如果那样做能让大黄活过来,也许我会那么做,但我知道它不会活过来了。”   那人说:“看来你是不想和我把这个结解开?”   唐白说:“我都说了,那件事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结呢?”   那人说:“我知道你在替那只狗复仇,东海,国晋和赵飞虎,都是你杀的。我来找你,就是想化解这段梁子,你如果执意不肯的话,那我也得跟你说声,我不是吃素的。   我一般情况不生气,但我真要生起气来,没几个人接得住招。你妈好像疯了是吧,挺可怜的,我觉得你需要多为她想想。”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没有杀过人,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唐白说。   “好吧,你既然还是这态度,那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那人说着,黑着脸转身就走。   “等等。”唐白突然喊了声。   那人站住脚步,回过头来:“怎么,想明白了吗?”   唐白说:“我确实没有杀人,也没想为狗报仇什么的,不过我知道,有人在为我的狗复仇。你如果真想活命的话,这三天就不要在自己家里,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有人在为你的狗复仇?”那人半信半疑,“谁?”   唐白说:“我说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信我就信,不信就随你。”   “我可以信你,但我想知道,我躲过了三天,以后呢?”那人问。   “以后?”唐白说,“没人知道以后,但我觉得,如果那个人真目睹了你们残杀我狗的现场,而路见不平为我的狗复仇,他接下来应该就是杀你和那个黎东南了。   你要不在家,他应该就会去杀那个黎东南。所以,你能躲三天,至少可以让黎东南死在你前面。”   那人想了想,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打住了,说了句:“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按照你说的,这三天不在家里,让他去先杀黎东南再说吧。以后,或是化解恩怨,或是鹿死谁手,谁知道呢?”   唐白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人告辞。 第222章 两个疑点   李八斗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才醒来,但下午他就去上班了。   本来,他和姜初雪值晚班,负责暗中监看唐白母子的动静,但反正醒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还有那么多案子搁着,就先去处理吧。   孙四通将昨晚的情况汇报给刑警队长王三强之后,王三强又安排了人对阎老三院子到夏长生的死亡现场之路进行了搜查,依旧没有找到夏长生丢失的手机,以及阎老三可能换掉的鞋子。   而阎老三被抓住的鞋子上,没有案发现场的泥土,和现场的脚印也不吻合,和他说打猎的山上的泥土和鞋印倒是能吻合。   所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夏长生之死是阎老三所为,最终还是只能以无罪释放他。   还是李八斗亲自去释放的。   阎老三看着李八斗笑,从未那样笑过,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李八斗就看着他,也不说话。   阎老三最终停止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像个小丑。”   李八斗点头:“你说得对,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我她妈明知道是你干的,却抓不了你,我他妈比小丑还小丑。”   阎老三说:“我说过的,你是有些斤两,但你跟我比,还嫩了点。你现在玩的这一套,都是我玩剩下不玩的,你怎么玩得过我。”   “你别急,我会玩死你的。”李八斗说。   “玩死就没什么可能了。”阎老三说,“倒是我年长你几岁,你可以用时间熬我,看着我慢慢老死。不过这种可能也不大,因为我给你算过命,你活不长。”   李八斗说:“你要知道,算命的多数都是瞎子。”   “很好,你给你的死法提供了创意,你会变成一个瞎子然后死去。走了,再见。”说完,阎老三便走了。   李八斗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真是恨得牙痒。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姜初雪给李八斗打了电话,两个人约着在五点多就吃了晚饭,然后一起往五谷村唐白的家这边来,还是埋伏在原来的位置。   袁秀英居然在她家的屋门前打拳,东一拳西一脚,还翻筋斗。   一只鸡往这边走过来,她立马就往鸡冲了过去,口里还念念有词,吓得那只鸡连飞带扑的跑。   “她不是正常了吗,怎么又跟疯了一样?”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你觉得,到底是唐白,还是他妈是凶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觉得,有可能是唐白吧。”   姜初雪说:“你之前不是还说很可能是他们两个联手的吗,怎么又认为是唐白了?”   李八斗说:“我想起了两件事。”   “哪两件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第一件,我到唐白家来问他为什么会跟在夏东海车后的时候,他妈无意之中说起丢了的大黄,那时候她大概是真患病,心里挂念着狗,就说出来了,唐白怕我听出什么端倪,就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说可能是狗走丢了,我认为唐白知道狗被打死的事,他妈却不知道。”   “嗯,有道理。”姜初雪问,“第二件事呢?”   李八斗说:“有天晚上我在城里遇到唐白,十二点多了,不好坐车回来,我就送了他回来,然后我去了诗佳的坟前,结果在那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的醒来,竟然听到山林里有奔跑的马蹄声。   我当时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在山林里跑马呢?   结果我从那条路离开的时候,转过弯来就看见唐白牵着那匹矮马。   当时我并没想多,因为凶马是一匹骨架魁梧毛色血红的大马,唐白的那匹马不但矮小,而且毛色是黑的。   现在想来,如果他用魔术手段将马的外观改变不是问题了,那这匹马还必须具备一个主要特征,就是马力强劲,山林之中奔跑起来也可如履平地。   所以,凶马才能至野鸡山上下来。而古时候的战马,因为训练得多,所以无论什么坡什么坎,都是奔跑如飞的。我认为,那天早上唐白是在驯马。”   “还有这样的事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是的,我仔细回忆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最终还是觉得唐白最可疑。”   “可问题是,会杂技和魔术的人是他妈。”姜初雪问,“你有见他小时候跟他妈练习过杂技或魔术之类的吗?”   李八斗摇头:“没有,他爸妈都只让他好好读书。”   “那不就是了。”姜初雪说,“他小时候都没有跟他妈学过杂技和魔术,难道他妈疯了之后还能再教他?”   “他妈疯了不大可能教他,但他可以自学。”李八斗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我们明天得再搜搜他的家里。”   “不是已经搜过了吗?还搜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他妈有一些练习杂技和魔术的书,这些书如果在唐白的房间里,或者有经常翻阅的痕迹,那么……”   “就证明了唐白有自学杂技和魔术,是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点头:“是的,只要找到唐白也会杂技和魔术的证据,那我们就可以更加地肯定这个凶手是唐白。”   姜初雪说:“你说杂技自学吧,可能性还大些。要魔术的话,自学且能达到将一匹马变成惟妙惟肖的另一匹马,连监控都看不出问题来,难度就太大了。”   “难度大,不代表不可能。”李八斗说,“尤其是一个在伤害中成长的孩子,一旦他下定了决心,能发生很多奇迹。就像他本来瘦弱而斯文,可是,十年如一日地暗中磨砺,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很令人吃惊了。谁知道他还有多少能力藏着没有露出来呢?”   “倒也是。”姜初雪说着,然后突然住口了。   唐白骑着他的电驴儿回家来了。   回家后他把那匹矮马牵出来走了一圈了又才回去。   天黑下来,那扇屋门关上,这寂静山野中的唯一光亮都被关了里面,四处一片漆黑。两个人在黑暗里安静地等着。   那几间破落的屋子也特别安静,两个在黑暗里呆久了的人,其实视力已能勉强适应黑暗,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见模糊的事物。   至少,那扇门打开,有人出来的话,他们是看得见的。   门关得紧紧的。   姜初雪心里在想着,和李八斗找个什么话题。   本来,很久以来,至少在经历了当初那些变故之后,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   可跟李八斗一起的时候,她的话就会变得多起来。一是她喜欢跟他说话,喜欢和他交流,喜欢听他的声音,二是她知道李八斗的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压得他很难受,虽然他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可有些越是压在心里没法释放的痛苦,越是让人难受。她希望能和他聊天什么的,让他忘掉心里的负担。   当然,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喜欢他,她希望以此能增进两个人的感情。   虽然,她从知道爱情那天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可对李八斗,她愿意主动一些,因为值得。   “你觉得,今晚会有动静吗?”姜初雪问。   “这个?怎么说呢?”李八斗说,“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动静吧。”   “嗯,是的,我也觉得。”姜初雪说,“毕竟他们才刚从里面出来一两天,不可能这么快犯案,怎么也得喘口气,做些准备吧。”   李八斗说:“话虽如此,不过还是得以防万一,我们得好好盯着。”   “盯肯定得盯的。”姜初雪说,“不管他们有没有动静,职责所在嘛。”   “要不,我给你铺点玉米杆,你先躺着睡,等我扛不住了,你再起来接着盯,这样的话比两个人一起熬着通宵要好。”李八斗说,“反正,只是盯着,我们两个视力又没问题,一个人盯就够了。”   “一个人盯?”姜初雪马上反对,“这怎么行,本来就是这鬼都没一个的地方,够无聊了,好不容易两个人可以说说话,要是一个人盯的话,那得多无聊,我怕是盯着盯着就睡着了。”   其实,她是觉得和李八斗一起盯,才有那种真正在一起的感觉。   虽然会累点,但她愿意。 第223章 凶马和怪人   十一点过。   那几间夜幕下的屋子仍然安安静静的,那扇关着的门仍然紧闭。   而此时,一匹骨架高大毛色血红的马却出现在了尚武院的侧后方,那里的围墙有一个垮塌了的缺口。   马踩着那个缺口进入了院子。   院子本来很安静,但在那匹马进入之后,突然就传来了狗的狂吠,叫得这漆黑的夜晚惊心动魄的。   那是一条被铁链套住了的狼狗。   马走到狗的对面,看着它。   狗越发使劲地叫着,想挣脱铁链去咬马,可是铁链太短,它再怎么努力都只能蹦在马的前面一米距离。   马没再搭理它,转身往屋子的方向去。   里面的一间屋子里,曹连城正搂着一个美人睡得香。   这里就是他的安乐窝。   选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养在这里,让武龙帮他看着,他有兴趣的时候就到这里来找点乐子。   不过,这两年他身体不好,兴趣不大,来这里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但白天的时候他去找了唐白,一是想让唐白放过他,二是想借唐白之手杀黎东南。   然而,唐白死不承认凶马案是他干的,最后只透露了一个信息给他,大概是一个路见不平的人干的,让他这三天别在家里,可保平安。   曹连城对唐白的话并不是很信,但他却信一点,他这三天不在家,那个凶手就没法杀他,那肯定就会去杀黎东南。   只要黎东南能死在他前面,那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而且,等黎东南死了,他就想法把武龙他们捞出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唐白母子一起弄死,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他住到了尚武院来。   正好也可以和这里的美人软玉温香一番。   年纪大了,精力不行了,九点的时候一番勉勉强强的战斗,很快就困得睡着了。   不过,那狗的叫声实在是太大太吵,他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而且,马上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狗的这种恶叫,一定是发现了情况。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下,不过他转念又觉得不大可能,这地方除了他和武龙几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老婆不知道,黎东南不知道,他的亲戚朋友也不知道,凶马怎么可能会知道?   也许是来贼了呢,毕竟,武龙他们被带走了,小贼以为这里空着了呢?   稳妥起见,他还是迅速起身,把睡在身边的美人也喊醒了,然后从枕头的棉絮之下抽出了将近一米的东洋刀,拿在手里,那刀刃明晃晃的,一看就很锋利。   “你拿个家伙,跟我一起出去看看。”曹连城说。   “啊,我吗?”那美人一愣。   “废话,不是你还有谁啊,这里就我们两个。”曹连城说。   “哦,好吧。”美人有些不大情愿,但又无法违背。   曹连城还让手里只拿了一根木棒的美人走前面,两人一起往外面出来。   刚出得内院,曹连城就站住了。   一匹高头大马就站在那里,似乎知道他会出来,就在那里等着他一样。   “凶……凶马?”走在前面的美人一愣之后惊呼出声,顿时连连倒退,躲到曹连城身后。   凶马之案,整个白山县城可谓已是家喻户晓了。若不是警方压着媒体的后续报道,只怕全国,全世界都已沸沸扬扬。   “怕什么,就一匹马而已。”曹连城拉着那美人,又把她往前面拽,让她挡在身前,而他自己却转身就跑,凶马想杀的人,目前还没有逃得过的,他有这自知之明。   凶马立马扬蹄而起,跟着曹连城就追了上去。   曹连城刚跑到卧室门前,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卧室门躲进去,凶马已经追到,抬起前蹄就一脚,踢在了曹连城背上。   “哎哟。”一声叫唤,整个人就趔趄着往一侧摔倒下去。但他的反应也还算快,倒下去之后,担心被凶马袭击,一翻身就爬了起来,并且将手中东洋刀对着前面。   凶马似乎根本无所谓他手中的刀,仍然一步一步缓缓地逼近他。   “老子杀了你这装神弄鬼的玩意!”曹连城吼声,红着眼就往凶马冲过去。   而就在那瞬间,凶马的马头突然裂开,然后从里面飞出一张红布,迎着曹连城面部飞出。   一下子,红布飞到了曹连城的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马背也往两边裂开,从里面跃出一个“怪人”来。   说是怪人,因为他看起来是直立行走,有脚有手,可以确定是个人,却穿着一件头和脚连体的衣服,除了从面孔之处剪开两个孔,露出一双眼睛珠子,再也看不见其身上任何部位,一根头发都看不见。   脚下穿着一双布鞋,但布鞋下面装了一对马蹄的底子,手里还提着两个形似马蹄的铁锤,看起来特别地不伦不类,又极为怪异可怕,尤其是在这大晚上的,特别渗人。   曹连城经常玩串,也练过功夫,虽红布蒙面,但他一边舞着手中的东洋刀防止对手靠近,一边伸手将红布从脸上扯开。   可当他扯开红布露出眼睛来时,他看见的是一匹更奇怪的马。   说更奇怪,是那匹马的头上和整个身上,其实被装置了一层外壳,那个外壳裂开之后,他其实能看见马背,显得很矮,毛色也是黑的,并非红色。   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明明看见马头“裂开”后里面飞出一块红布的,然后,就这样了?没有下文了?   里面,应该是藏了个人吧?   那一瞬间,曹连城如梦初醒。原来,所谓的凶马杀人,并不是马杀人,而是人在马身上用了伪装的设备,然后人藏在里面,瞒过监控,再现身杀人!   可是,伪装的设备打开了,人呢?   曹连城张着眼睛四处寻找。   突然,至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曹连城惊闻转身,就看见了那个全身不见头脸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吓得倒退,可才退得一步,那马蹄形的铁锤就已经砸到了他的头上。   动作之快,之猛,他根本没反应得过来,就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然后还闪出一个完了的念头,身子开始摇晃,站立不稳,从潜意识里还冒出一个反抗的念头来,可那把刀却无法扬得起来,反而因为无力握住而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锤重击在他的肩膀上。   曹连城那矮壮的身材就轰然栽倒在地。   那双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里,凶光大露,煞气逼人,他弯下腰,看着意识已经模糊但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曹连城,像是在欣赏一件杰作一样,也许没人看得见他那被遮住了的古怪笑容,但他却像猫玩老鼠一样,慢慢地将其中一只手上的铁锤扬起。   曹连城就那样看着那只扬起来的铁锤,就像看见死神的镰刀一样,他想说点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但害怕和求生的意识还是在神情里表现明显。   只是,那个扬起铁锤的人无动于衷,一锤就砸到了他的脸上。   接着,一下,又一下,并且力量越来越大……   然后,曹连城的脑袋就看不出形状,而只剩一片血肉模糊了。   “啊,杀人啊,杀人啊。”突然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那个本来被曹连城推出去当挡箭牌的女孩,跟着进来,看见这一幕,吓得双脚发软,大声喊叫。   可她由于太过惊吓,忘记了这处院子里就只有她和曹连城,曹连城死了,没有别人救她了,她的喊叫根本没有意义。   那个“怪人”看着她,然后又向她走去。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转身想跑。   可没跑得两步,后面的“怪人”就将手中的一把铁锤扬手甩出,那把铁锤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直直地砸到了她的后颈窝位置。   那弱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这重重地一击,身子当即往前一栽就跪倒下去。   “怪人”缓慢得悠闲地往她走去。   院子里的狗在狂吠,一声急过一声,一声凶过一声,可“怪人”充耳不闻,一直走到那个倒下的女孩身边。   “求你,别杀我,我是个好人。”女孩哭着哀求。   “怪人”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女孩觉得有希望,或者说还想争取,爬过去抱着他的脚:“真的,我是个好人,你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怪人”又摇了摇头,随即扬起了手中的铁锤。   一锤直接落在头上,女孩当场栽倒下去。   然后,一锤,又一锤,直到那里一片血肉模糊,“怪人”才转身离去,回到了那匹马儿的身边,轻身跃上马背,将裂开的伪装重新闭合起来。   于是乎,人不见了,现场又只剩下一匹毛色血红骨架高大的马。   当然,还有那两具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凶马转身往外出来。   那条被铁链套着的狼狗叫得越发地凶猛。   凶马故意走到狼狗面前。   狼狗拼命地叫着,要挣脱铁链去咬它。突然,至凶马的一只眼睛里射出一道强烈的红光,吓得狼狗连连倒退几步。   然后,凶马转身,信步而去。 第224章 问题   天慢慢地亮开来。   李八斗打了个呵欠,两只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间破落的房子,尤其是盯着那扇门。而一整晚,那扇门都没有打开过。   又白白地等了一晚上。   他回过目光,看了眼怀抱里的姜初雪,睡得正香,微微起伏的胸口,带着轻微的鼾声,脸色潮红,那鲜艳欲滴的樱桃小嘴,看起来竟让李八斗忍不住有想亲一口的冲动。   本来说好是两个人一起守到天亮的,可姜初雪的精力还是不如李八斗,后来连声地打着呵欠,李八斗就让她靠着他的肩膀先休息一下。   她并没有拒绝,她其实挺渴望或者说享受依靠着他的感觉。   只是,本来靠着休息一会,后面靠着靠着就睡着了。再然后,她的身子失去平衡,往下面滑倒,就变成了李八斗抱着她在怀里睡过去了。   在天际亮开后,那扇紧闭着的门也终于打开了。   最先从门口露出脸来的是袁秀英,她端着一盆洗菜的水泼在了门前的坝子边上,然后开始进进出出地忙着各种家务事,譬如把鸡放出来喂食,譬如到旁边的菜园地拔了一些葱子,又坐到门前慢慢挑选。   唐白也起来了,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的样子,跟袁秀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从屋里端出盆子来,在门口洗了把脸,然后把水倒掉。   随后去了猪圈那边,牵出了那匹矮马来,又沿着庄稼地边的小路,让矮马啃草。   没有什么异常。   简单的遛了一圈马之后,唐白就把马牵回圈里,吃了一碗袁秀英给他下的青葱鸡蛋面,然后就骑着他的电驴儿去上班了。   看到这里,李八斗知道,这一夜的盯梢已经结束,他喊醒了在怀里睡得正香的姜初雪。   他本想让她在他怀里多睡一会的,可一会儿天大亮开,会有其他干活的农民及路人,很容易看见他们。   姜初雪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啊,天亮了啊,没什么事吧?”   “没事,也有事。”李八斗说。   “没事,也有事,什么事?”姜初雪一脸懵。   李八斗说:“唐白母子是没事,但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被你把手臂压得麻了,都抬不起来了。”   “至于嘛,我一百斤都没有好不好。”姜初雪说,“你还像个男人嘛,这么柔弱!”   李八斗说:“我是小鲜肉,靠颜值,当然柔弱了。”   “算了吧,就你这样,还小鲜肉。”姜初雪说,“老腊肉还差不多,别自欺欺人了。”   两人斗着嘴,静悄悄地离开,到那边路口的林子里去骑了摩托。   来这边盯梢,为了方便隐蔽,也方便各种路上都能行驶,所以李八斗并没有开警车,而是骑着摩托来的。   他在前面骑着摩托,姜初雪就坐在后面。   有很多次,姜初雪的心里都有一种冲动,想从后面抱着他,将头和身子都靠在他的背上。   她甚至想象着,那辆摩托车就像是一只神雕,带着她和李八斗一起,在广阔的空中翱翔,那种感觉,一定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吧?   李八斗先将姜初雪送回去睡了,才回自己的住处。   因为熬夜,而且怕惊动姜初雪,就那样一直抱着她的体能消耗,李八斗很累,倒头就睡着了,可迷迷糊糊的,电话一直响着,他很不情愿很不情愿地拿过电话看了看,是孙四通打来的。   既是跟案件相关,他必须得接电话才行。   “你们昨晚对唐白家的监控情况怎么样?”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没有情况,一切如常。”   “真的没有情况,一切如常?”孙四通问,“你们是一直盯着的,还是有走神,或者离开过?”   “孙老师这话什么意思?”李八斗似乎听出了某些不对来,“难道有什么状况发生了?凶马又出现了,作案了?”   “是的。”孙四通说,“今早警方接到报案,有一男一女被杀死于尚武院,警方赶到现场发现,男性死者是曹连城,而现场有马蹄印。”   “什么,曹连城被杀了,还是凶马干的?”   李八斗的睡意一下子被惊醒大半,一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反应强烈,“怎么可能,我一直盯着唐白家的门,他们母子俩进去睡觉了,那扇门整晚没有打开,我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   而且,他们家的矮马关在猪圈那边,和他们住的房子隔着有大约五十米距离。   无论他们母子谁出来冒充凶马,都不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这事我敢拍着胸脯保证,我盯了一整晚,视线离开那扇门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五秒,那扇门一直紧闭,没有任何动静。天亮了唐白妈先开门来,唐白随后起床洗脸,去牵着马遛弯,一切都很平常!”   “可曹连城被杀了是事实,死状和夏东海、吴国晋及赵飞虎一模一样,也是被砸头而死,加上现场留下的马蹄印,可以肯定是凶马作案。”孙四通说,“难道说凶马案不是他们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李八斗说:“我先去现场看看吧。”   “你熬了通宵,不要休息吗?”孙四通还是挺关心他。   李八斗说:“这样一搞,我也睡不着了,我得看下现场,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孙四通说:“也行,你来吧,我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之前是刑侦二科的人去的,发现是凶马案后交接到我们这边。”   挂断电话,李八斗匆匆地洗了把冷水脸,风风火火地就往尚武院去。   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不可能发生的。   可到现场后,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无论是曹连城和另一名女性死者的死状,还是在现场留下的很明显的马蹄印,都能证明是凶马所为。   而且,找到了凶马进院子的入口,那个缺口的地方有一些泥巴比较湿软,所以凶马进来时脚上沾了一些泥土,留在现场的好几个马蹄印都一目了然。   或者说,如果说死者不是曹连城,而是另有其人,李八斗也还可以认为只是跟凶马案疑似的特征,但恰好曹连城就是警方认定的跟一条狗的死引发的凶案相关人。   所以,这个案子肯定跟之前的夏东海、吴国晋及赵飞虎之死,是同一个案子,是同一个事件引发的血案。 第225章 离奇   “你确定你在唐白家盯紧了吗?”孙四通又问了一遍。   李八斗非常肯定地说:“这个绝不会有半点问题,我自始至终都盯着他们的屋子,和那扇门,直到天亮。对了,现场勘查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是多少?”   孙四通说:“十二点左右。”   “那就不会错了。”李八斗说,“如果说受害人的死亡时间为十二点左右,唐白家的门有动静,就应该是十一点或者更早一点,那个时候是我和初雪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的,不可能我们两个人都会疏忽。她是盯到凌晨三点多才打了会盹,后面由我一个人盯。”   “而且,不只是唐白母子从屋里出来会有动静,他们要去牵那匹马出来也会有动静。做完案子回去,也会有动静。这都不可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进行!”   “然而,这里又怎么解释呢?”孙四通说。   李八斗说:“难道,他们的房子和猪圈都有后门?或者,他们的魔术手法已经具备了让自己凭空消失的水平?”   “不可能。”孙四通说,“就算是大卫,把自由女神像变消失,那也是经过很长时间准备工作的,毕竟,魔术不是法术。”   “也是。”李八斗思考着。   “有一点我没有想明白。”包古说,“不是说凶马案是因为一条狗引出来的复仇嘛,那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就没必要滥杀无辜啊。夏东海的老婆儿子,吴国晋的情人,还有今天这个女的,她们是无辜的吧?”   “这你就不懂了。”李八斗说,“凶手的目的并不只是复仇泄恨,还有一个主要的目的,是让对方恐惧,或痛苦。   所以,他要杀夏东海的儿子,让他感受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包括一开始将凶马弄得和黎东南的铁将军一模一样,然后又将铁将军杀死。   伪装成铁将军,是想让警方多找黎东南的麻烦,杀死铁将军,则是让黎东南感受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   “可是,吴国晋的情人呢?”包古指着地上的女性死者,“还有她,穿着睡衣,很显然,她昨晚和曹连城睡在这里,应该也是情人关系。吴国晋和曹连城之流,不会为这种只是找来玩玩的情人痛苦的吧?”   “是的,杀她们,不是为了给吴国晋或曹连城制造痛苦,而是,凶手觉得,她们该死。”李八斗说。   “凶手觉得她们该死?”包古不解,“为什么?”   李八斗说:“因为,唐白母子到今天这个悲惨的地步,一是他那不负责任的老爸,二就是让他爸做出抛家弃子之事的小三了。所以,无论是唐白还是他妈,都特别恨那种跟有家室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   “那这么说来,凶马案铁板钉钉是唐白母子做的了?”包古问。   “你以为呢?”李八斗说,“作案动机和作案能力都具备了,还能是谁?”   包古说:“可问题是,你整晚都盯着唐白母子,他们都没动静。”   “对了,不是安排了刑侦二科的人盯着曹连城的家吗?他没在家,没人汇报吗?”李八斗问。   孙四通说:“他们跟我汇报了,大约十点多吧,我也没当回事,觉得曹连城可能在外面喝酒或者什么的没回来,让他们盯着就行。   毕竟,凶马要杀人,肯定是去他的住处杀,不可能是大街上或别人家。   而且,最主要的不是你和初雪在唐白家盯着嘛,你们那里发现动静汇报过来,这边准备收网也来得及,哪知道……”   “而且,还有个关键的问题。”孙四通说,“曹连城这个尚武院,除了他和他养的几个死士之外,是没人知道尚武院跟曹连城有关系的,黎东南都不知道。所以,凶手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呢?”   李八斗说:“重点还不是凶手怎么会知道,而是虽然这里和曹连城有关系,但事实上曹连城极少时间到这里来,一年难得来两次,为什么昨晚他刚好在,就被杀死在这里,凶手是怎么知道的?”   “是的,这是个重点。”孙四通说,“而且,我相信曹连城来这里,并不是早有计划,而是临时决定。既然是临时决定的东西,凶手怎么会知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李八斗说。   “什么可能?”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曹连城告诉凶手的。”   “曹连城告诉凶手?”孙四通皱眉,“这,不大可能吧?”   “就是,斗哥你这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包古一脸嘲笑,“曹连城是什么人,可是谋划十年,想要捅黎东南刀子的人,他明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猎杀对象就是他,他会傻到自己告诉凶手自己的信息吗?”   “自己告诉肯定不可能。”孙四通也说,“或者,是凶手跟踪了曹连城?”   “对嘛,孙老师这种说法才有说服力嘛。”包古说。   “跟踪?”李八斗说,“能怎么跟踪?唐白白天在上班,晚上一直被我盯着,他妈的话就更不用说,他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那个电驴儿,是唐白骑着的,她能用什么跟踪曹连城的车子,大白天的骑马跟踪吗?毕竟晚上的时候他们母子都在家,我盯着的。”   “那这么说来,就可能不是他们母子干的呗。”包古说,“你一晚上都盯着他们,他们根本没有出门。而且,他们又没法跟踪曹连城,不可能得知曹连城临时换地方睡觉的信息,那这样一分析,铁定不是他们母子干的啊。”   李八斗说:“如果不是他们母子,那你还能找出更好的作案动机吗?还有什么比那条大黄狗的死跟案件的契合性更大呢?死者的死状,所牵连的人物,如此高度契合!”   “然而,他们母子没有作案时间,能解释所有疑点啊。”包古说,“你应该知道,万千疑点,缺了作案时间,都是子虚乌有。”   李八斗说:“我得去好好看看他们的房子和猪圈有没有后门出口再说。”   “要不我另外安排人去吧。”孙四通说,“你看你眼睛都是红的,昨晚熬了一个通宵,得休息才行。”   “没事,上午去调查,下午再睡,几个小时就能恢复元气。”李八斗说,“而且,如果唐白家的房子和猪圈找不到别的门,可以悄然离开,那么晚上也就没必要监视他们了。”   “行,那就辛苦你了。”孙四通说,“我再看着现场这里,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李八斗点头,又开车往唐白家而来。 第226章 大黄狗事件   袁秀英将屋角上堆起来的一处柴垛正一捆一捆地往猪圈里搬去,搬到猪圈最里面那间废弃的屋子里,然后将柴堆去了角落。   那里本来只有一小部分柴禾和玉米梗的。如果有人想看什么,随时可以伸手就翻开来。   可袁秀英把外面的柴垛都搬来堆在那里之后,看起来整间屋子都被装满了一样。   上面再丢一些散乱的柴禾和玉米梗,看起来乱糟糟的一片。   干完这一切,袁秀英出得猪圈,抹了抹额角的汗水,看着远处那绵绵的山,轻轻地叹息得一声,就转身回到屋里,背上一个背篓,拿上一把镰刀,到屋后的坡地里割菜去了。   李八斗远远地看见唐白家的门关着的,但还是开车近前来,先把车停在了门前的坝子上,然后下车,先去查看猪圈。   唐白家一共有四格猪圈,其中三格养着猪,一格养着马。所谓四格,其实就是建了一间大的,然后用木栅栏隔成四段。   猪圈比起人居来,墙还要矮许多。   李八斗仔细地瞧了,猪圈只有一道门进出,四周的墙没有任何凿开的痕迹。   他又走到里面那间废置的屋子里,里面堆满了柴禾和杂物,四周的墙仍然完好。   说老鼠洞是有的,还有长年累月的土墙裂开了缝隙,但那缝隙也就几厘米宽,马和人都不可能通过。   所以,也就是说这匹矮马昨天晚上并没有出去?   但这也不能排除唐白母子是凶手。   也许,还有另外的马呢?   还是查一查唐白家的住房再说吧。   当下,李八斗出了猪圈,又围着唐白家住的房子看了圈。然而,除了他眼睁睁盯了一晚的那一扇门外,几间屋子的墙,再也没有门或者洞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唐白母子要出屋子来,就只能从他盯着的那扇门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八斗觉得有点懵。   当那条被打死的大黄狗浮出水面时,他几乎已经肯定了凶马案是唐白母子所为,专案组其余人员也都是这么认为,连省城来的知名刑事专家都这么认为,所以才派了他和姜初雪晚上来这里盯着,就是为了抓住唐白母子的证据。   结果,他和姜初雪两个人盯着这里,这里风平浪静,死寂一般,凶马案却再次发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里面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还是确实是某些巧合,警方找错了方向?   李八斗觉得,他还是得到唐白的家里面再看看,和袁秀英也聊聊。   当下,他翻过屋后坡,看见了在地里割菜的袁秀英。   “在忙啊,秀英阿姨。”李八斗还是陪着笑脸过去。   “嗯,没办法嘛。”袁秀英说,“唐白上班,家里就我一个人,身子好点的时候,能做一点就是一点。”   “我帮你吧。”李八斗说着,也去帮她弄菜。   “别别别,别劳烦你了八斗,这种粗活你干不来的。”袁秀英说。   李八斗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割草,喂猪,都信手拈来呢。”   “这还是哪年的事了。”袁秀英说,“十几二十年了吧。记得那时候你才十岁多点就去城里了吧。”   “嗯,是的。”李八斗说,“但做过的活还是没忘记的。”   “那还是手生啊。”袁秀英说。   李八斗说:“没事,我帮您把活先干完,然后还得跟您聊点事。”   “那行。”袁秀英没再说什么。   当下,李八斗帮忙,很快就帮袁秀英把一背篓菜弄好,然后李八斗帮她背着回家,将活放下之后,袁秀英倒是主动地问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秀英阿姨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没把你当外人。”   “嗯,我可以在您的屋子里都看看吗?”李八斗问。   “当然可以。”袁秀英说。   她大概知道,李八斗这是客气的说法,事实上她无权拒绝。   当下,李八斗就进了屋子里,让袁秀英帮忙把每一间屋子的灯都打开,然后他再一间一间地看。   袁秀英住的房子一共有六间。   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堂屋,一间是储物的,另外三间是卧室。   一间卧室是袁秀英的,一间卧室是唐白的,还有一间卧室是已故的唐白外公外婆的。   李八斗看了每一间屋子的墙壁,从上面的房梁到下面的地基,都没有任何可以出得去的痕迹,他甚至连储物间的地窖都下去看了。   本来,农民家里挖地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通常都是在冬天的时候把红薯放在里面保暖,不会烂掉,第二年春天好作为种子去播种。   地窖也完好,没有任何通道可以出去。   “你想找什么,跟秀英阿姨说,如果我知道就告诉你,也免得这样麻烦吧。”袁秀英和颜悦色地说。   但李八斗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没什么。”李八斗又突然双眼直视着她,“哦,对了,有点事我得问下秀英阿姨。”   “什么事?”袁秀英问。   李八斗说:“我记得秀英阿姨家里是有很多练习魔术和杂技的书吧,能借两本我看看吗?”   如果袁秀英说可以,就说明那些魔术和杂技的书一直在,那唐白就极有可能自学成才。   不过他觉得有点难。因为他刚才找这一圈,其实已经很仔细地留意了,倒是看见了一些书,却都是一些破旧的学生读物,没见到放在外面翻阅的杂技或魔术读物。   但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果然,袁秀英还是叹息得一口气:“不好意思,这秀英阿姨怕帮不了你了,那些书早就没了,一本都没了。”   “都没了?”李八斗皱眉,“怎么会没了呢?记得您当时很喜欢它们,看得跟命根子一样啊,唐白想玩你都不给的。”   “不是搬家嘛。”袁秀英说,“很多东西搬掉了,也或者是后来我神智总是不清醒,被唐白他外公外婆当废纸卖了,都不记得了。很久以前的那些东西,都是痛苦的回忆,我已经很少去触碰了。”   “哎,也是,人生啊,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啊。”李八斗也叹息了声,然后跟袁秀英告辞。   既没有发现房子和猪圈的另有出口,也没有在唐白家里发现魔术和杂技读物,难道凶马案真的陷入了一个僵局?   李八斗开着车子走了一段,想起什么来,给孙四通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下情况,说现在只有唯一的办法了。   孙四通问:“什么办法?”   李八斗说:“通过监控查一下曹连城昨天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然后来推断谁有可能知道曹连城晚上会在尚武院的信息。”   孙四通说:“哦,这个我想到了,已经让冷笑通过曹连城的车子查他的出行监控了,一会儿就会有答案。”   李八斗说:“可以,有情况了孙老师你再通知我,我先回去休息一会。”   挂掉电话,李八斗一直在想,为什么之前唐白母子出现了那么多的疑点,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凶马案发,跟他们没有联系?   不只是警方如此怀疑,连曹连城和黎东南都是这么怀疑的啊。   所以黎东南才派了阎老三去杀唐白母子,曹连城才会悄无声息的让武龙给唐白送黎东南资料。所有人的怀疑和推断,都是落在唐白母子身上的。   而且,警方经过了反复的调查筛选,除了大黄狗事件,也找不出第二件可以把几个受害人牵连在一起的恩怨了。   更找不出其他有如此手段和本事的人,具备专业的刑侦知识,利用杂技和魔术的技能,制造出这样一起玄之又玄让警方都深感头疼的密案。   加上受害者死状与大黄狗的吻合,这是铁板钉钉的案子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瞌睡没有睡好,李八斗还是觉得脑子里有点混沌,加上事情又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脑子越是觉得乱。   这时候他电话又响了起来。 第227章 命令   他拿出电话一看,是孙四通打来的,当即就接了。   孙四通让他马上回刑警队,王三强要开会。   没得说的,再苦再累再没有睡,命令到了,人就得到。   李八斗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专案组的成员都已经在了,包括姜初雪。因为姜初雪也是住在城里,过去会比较近。   会议是王三强主持。   他那张脸比黑脸出名的厉长河的脸还要黑,尤其是他看见李八斗进来的时候,那双看着李八斗的眼睛,都恨不得要吃了他一样。   “李八斗,你不是制定了一个守株待兔万无一失的计划吗?一面盯着凶手,一面暗中保护涉案人,为什么既没有发现凶手,被保护的涉案人也被杀了,你给我个解释?”   “这个,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昨天晚上通宵,现在还没睡觉呢,脑子有点懵。”李八斗心里也不爽。   他心里想,就知道吆喝,发脾气,要觉得别人都是废物,那就自己上啊!   “就是,我们可是眼睛一眨没眨地盯着唐白家的门,又没开小差。你也不能有事就怪我们身上来,我们负责背锅啊!”见王三强逮着李八斗骂,姜初雪立马为他打抱不平。   “你这是几个意思?”王三强又把那双锋芒的目光对着她,“怼人上瘾是吧?上次怼了局长没把你怎么样,你觉得世界都是你的了是吧?凶手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杀了人,你还有理了?”   “队长你说话可不要带情绪啊。”姜初雪说,“什么叫我怼人上瘾?上次局长的事,不是他自己都说了是他误会八斗?还有,什么叫凶手在眼皮底下杀人,是我们看见凶手杀人了吗?   你也是警察,应该知道,警察也是人,不是无所不能。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破案,也可以想法做最大的预防,却不能让这世界没有罪恶发生,不是吗?”   “是什么是!”王三强说,“是李八斗在会上提出来的两步计划,他认为万无一失的,结果呢?”   “是李八斗提出来的没错啊。”姜初雪说,“可不是你们赞成,同意的吗?下属只负责提意见,决定可是领导做的。你们领导做的决定,出了纰漏,然后责任又是下属的,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算了,都不要争了,还是我来说说吧。”孙四通和颜悦色地缓解气氛,“本来八斗制定的这个计划是没错的。我们确确实实讨论后确定了嫌疑人和目标。   一边盯着嫌疑人的动静,一边保护着目标,守株待兔,等嫌疑人自投罗网,可以说是上的双保险,方法确实是没错的。   可这事也是确实奇怪,八斗两个人盯着唐白的家,母子俩天黑进屋,天亮起床,一切正常。八斗也去查了其房子,并没有其他出口。所以,这是一个谜团。”   “盯着唐白母子那里没有动静,那对嫌疑人的保护呢?”王三强问,“不是安排了警员晚上盯着的吗?”   王三强这下口气好了不少,毕竟孙四通是省里面来的刑侦专家。从资格和级别上都不比他差。   “这事怪我。”孙四通说,“二科的同志一直看着曹连城的别墅,也跟我说过曹连城不在家,但我没太在意。   我想的是曹连城应该是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喝酒谈事之类的,会很晚回来。   毕竟,凶马也没有在街上或者别人店里杀人的先例。加上有八斗和初雪两个人盯着嫌疑人那里,有什么动静,肯定是至那里先起,出于这几种原因,我觉得这是万无一失的,没想……”   “这事也不怪孙老师你。”姜初雪说,“计划确实是没什么问题的,案子发生了我们才发现可能有漏洞,我们在做了那么好的准备之下,总不能派人脚跟脚的保护目标吧,那样的话嫌疑人还会出手吗?嫌疑人不出手,我们又能张什么网,抓什么凶?”   “行了,先说说眼下什么情况吧。”王三强说。   孙四通说:“眼下我们只能寄希望查曹连城的行踪上面,看是谁知道他晚上会在尚武院的消息。   办案人员问他家人,家人的答复说是他要出差两三天,至于去哪里没说,因为他当家,不需要给老婆交代得很仔细。   所以,现在就看能不能用监控从曹连城的行踪里找到线索来了,冷笑他们还在查。”   “现场呢,还是丁点线索都没有?”王三强问。   “是的。”孙四通说,“除了马蹄印,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地上掉了一把东洋刀,指纹是曹连城的。而且,曹连城身上也没有刀伤,只是钝器重击致命。”   “上次不是说曹连城花了上千万拿下来的地方,应该安装有监控吧,没什么发现吗?”王三强问。   孙四通说:“只有大门口才有监控,但凶马是从侧后方的一处缺口进入的。所以,看起来凶手对那里应该很熟,一般人不会到那个侧后方去,侧后方是山了,很偏僻。”   “也没有目击者,是吧?”王三强问。   孙四通说:“是的,那里已经是郊区的边上了,除了尚武院之外,没有什么居民。”   王三强说:“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呢孙老师,唐白母子被我们警方的人盯着,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不是之前我们认为的嫌疑人了?”   “我觉得,仍然是嫌疑人吧。”孙四通说。   “他们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吗?而且,还是我们专案组的人员亲自证明,为何还是嫌疑人?”王三强问。   孙四通说:“因为之前的种种迹象,都指向他们母子。至于这一次没有作案时间的事,也许跟一开始我们无法破解的为什么马会杀人一样,藏着玄机吧。   毕竟,监控之下,清清楚楚地看见只有马进入的现场,也清清楚楚地看见马的一些异常举动。   可谁想到,竟可能是凶手用了杂技和魔术的手段,并且和一匹默契度极高的马,共同完成了这么一道谜题。   案子既然发生了,就必然有个答案在那里,只是我们的思维还没有到达那处黑暗的角落而已。   因为,很多事我们都是在以人之常情去推论。事实上,这世上有很多人能做到常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孙老师的看法,目前我们该怎么做呢?”王三强问。   孙四通正准备说话,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就在原地接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脸色较之前有些凝重。   “怎么了孙老师,有什么情况?”王三强问。   孙四通说:“冷笑他们对曹连城昨天一天的行踪进行了调查,其实他昨天一天的形迹很简单,上午九点多出的门,出门之后开车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三人行书店,大约在里面呆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离开,回家吃了午饭,然后再出门,就直接去了尚武院,没有再去过别的地方。”   “三人行书店?”李八斗说,“那不是唐白上班的地方吗?”   孙四通说:“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为什么又是唐白?”   “曹连城跟唐白很熟吗?他为什么会去找唐白?”姜初雪说,“他总不至于跑那么远去那里买书吧?”   “他是空着手出来的。”孙四通说,“显然,他去那里是有别的事,而且是专程去那里。”   “我知道为什么了。”李八斗突然说。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李八斗身上。   “你知道什么了?”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曹连城去那里不是买书,他跟唐白也不熟,他去那里是和唐白做交易的。”   “做交易?”王三强皱眉,“做什么交易?” 第228章 推论   李八斗说:“曹连城猜出凶马案是因为那条大黄狗之死引起,他对唐白母子的深不可测感到顾忌,所以他先是暗中利用武龙把黎东南的信息给唐白,希望借唐白的手杀死黎东南,同时也证明他的猜测,唐白母子就是凶马案元凶。   哪知道,事情败露,还由此揭开了他和黎东南之间的恩怨,他怕黎东南先出手杀他,而他的杀手又被关在警局里,那怎么办?”   “所以,他亲自去书店找唐白,大概就是想和他谈一谈大黄狗之死,让唐白尽早出手,杀了黎东南。”   “可问题是,曹连城也是大黄狗之死的凶手之一,他怎么和唐白谈?”姜初雪疑问。   “这还不简单吗?”李八斗说,“去找唐白杀黎东南只是其中之一的目的,还有一个比杀黎东南更重要的目的, 就是让唐白放过他,他肯定不希望自己成为唐白的猎杀目标。   所以,为了这两个目的,这位十几年来垄断了白山黄金行业却行事极为低调的黄金大王,他觉得他有十足的信心去和唐白谈好这件事。毕竟,唐白母子的生活穷困,而他则有花不完的钱,这世上谁不爱钱呢?”   “是啊,谁不爱钱呢?”包古说,“越穷的人,越爱钱,觉得钱很重要吧。而且,以曹连城的家底,他也愿意开出一个非常好的价码吧。   那么问题来了,真像斗哥你说的,曹连城是去找唐白谈这事,为什么他还被杀了?”   “你知道吗包古,你看事情,永远都只能看表象,以常理推论,这样的思维是无法应对疑难案件的。”李八斗说。   “我怎么又只看表象了。”包古一脸不服,“要不然斗哥你指教我。”   李八斗说:“应该说是世人多爱钱,不是世人都爱钱,这世上肯定有人是不爱钱的,譬如,唐白。”   “唐白不爱钱?”包古笑起来,“斗哥你是在给我讲笑话吧,唐白不爱钱,为了那几百块一千块的工资,辛辛苦苦的上班干嘛?”   “他总要生活嘛。”李八斗说。   包古说:“生活,在农村种地不就行了?”   李八斗说:“那他就是有别的目的了。”   “别的目的?”包古一脸不以为然,“在书店上班,还能有什么目的?”   李八斗说:“可以博览群书啊,可以学到很多常人无法学到的东西啊,这世上能有哪个地方比人在书店还能学到的更多?   要不然,当年那个我眼里斯文而弱小的孩子,为什么现在可以如此深不可测的强大?”   “行吧,就算你说的对。”包古说,“那你又凭什么说他不爱钱呢?你总不能凭空猜测,得有依据的吧?”   “行,我就给你讲讲依据。”李八斗说,“其一,如果唐白看重钱,以他现在的本事,他是不是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其二,唐白的父亲唐世德现在做工程,身家也是几千万的吧,早说了要带他出道,给他本钱,让他做生意,多次劝他别在书店上班,都被他拒绝,他若是爱钱,他会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和条件,坚持在书店上班吗?”   “其三,唐白和吴国晋的儿子发生过一次撞车事件,吴国晋想赔偿唐白两万块,唐白拒绝了他,只想要赔礼道歉,他爱钱他会这样吗?”   “还有其四,正因为他当年生病差点死掉,找人借钱而不得,是他妈卖房子救的他,所以在他看来,金钱其实是罪恶的,无论是他父亲的抛弃妻子,还是那些冷眼的亲朋,全都是为了钱而丧失人性,或变得冷漠。   所以,他坚持做自己,不做金钱的奴隶。所以,把他的母亲,他养的狗,或他的马,都看成他生命里尤其重要的东西,而不是钱。我这么说,你觉得有依据吗?”   “好吧,你这个解释我服。”包古说,“可问题是,就算唐白拒绝了曹连城,跟曹连城去尚武院和他的被杀又有什么关系呢?”   “会不会其实唐白答应了曹连城的交易,和曹连城约好在尚武院见面?”姜初雪如梦初醒一般。   “不会。”李八斗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不会?”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很简单,曹连城为人,腹黑,精于算计,他若是和唐白谈好了交易,他应该不会和唐白约在尚武院见面,那个地方是他的秘密之地。   其次,就算他和唐白约在那里,他不可能对唐白完全放心,肯定会有一定准备。   可从死亡现场看来,整个院子里就他和那个女的。而且,他和那个女的还有一夜温存。所以,曹连城出现在尚武院,并不是完成交易,而只是去那里享受生活。”   “所以,我也觉得曹连城和唐白其实谈崩了。”孙四通说,“因为唐白不想放过曹连城。于是,曹连城为了躲避唐白的报复,才跟家里谎称出差,而住去了尚武院,没想到的是,唐白其实早就已经掌握了尚武院的信息,也知道曹连城如果不在家里的话,就会去那个地方,因而故意吓了曹连城,使曹连城不敢在家里呆,结果正中唐白计谋。”   “是的,我和孙老师的看法一样。”李八斗说,“很有可能是唐白在两人的谈判中给了曹连城误导,不然曹连城不会无缘无故地临时告诉家人出差,而住去尚武院。”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来了。”王三强说,“经过你的分析,还是唐白的疑点最大,可你又说昨晚盯紧了他,他没有动静,那尚武院中的事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李八斗说:“我觉得可以查一查唐白昨天的行踪,以及他的通话记录,看他有没有把消息传递给第三个人,其实是第三个人干的?”   “我不管你们怎么查,我只要结果。”王三强说,“我希望不要再有案子发生了,还有案子发生的话,整个白山刑警队都成笑柄了,我们都玩完了,该种地的去种地,该种田的去种田。”   说完这话他似乎意识到了孙四通在场,有些不妥,就看着他,较为客气地说了声:“拜托孙老师了。”   孙四通说:“理所应该。”   王三强又看了李八斗一眼,然后又看了姜初雪一眼,不悦而去。   “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还需要盯着唐白家吗?”李八斗看着孙四通问。   “盯啊,必须盯。”孙四通说,“尽管如此,我还是坚信唐白母子跟凶马案有关,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那个真正的出口,还得盯下去,并且得深入调查才行。”   “行,那我们就继续盯着好了。”李八斗说。   “不过,得换种方式盯。”孙四通说。   “换种方式盯?”李八斗问,“怎么盯?”   孙四通说:“分两组人盯,一组盯十二点以前,一组盯十二点以后。这样会盯得更清楚,因为那样一直盯着,一盯就是几个小时,无聊,也很容易累,有时候精神状态上会不会出现什么疏忽,很难说。分两组盯的话,会更好。”   “嗯,可以。”李八斗说,“只不过现在看来,目标已只剩下黎东南一个,对黎东南的监控只怕得加强。”   “你的意思是要加派人手,还是二十四小时监控?”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我觉得最好的是,我们找黎东南谈谈,让他配合着我们,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能二十四小时掌握他的动向,并且保护好他。这比完全暗中监控他要有用。”   “嗯,有道理。”孙四通说,“那这件事就你去办吧,找黎东南谈谈。”   李八斗点头:“行。”   当下,孙四通又打了电话给冷笑,让他查唐白昨天的行程,还有他的通话记录。   李八斗则和姜初雪再一次去会黎东南。 第229章 策略   黎东南此刻正乘车出别墅,准备往省城去。   阎老三建议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犹豫了两天,觉得那就像一个帝王的流亡,他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这么狼狈,他很想狠狠心留下来,和凶手下一局棋,看鹿死谁手。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吧,让警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吧,他得等凶手落网了再回来。   可车子才出门,一辆警车就停在了他的车子前面拦住了。   李八斗和姜初雪从车上下来。   黎东南把车窗摇下来,充满敌意地看着走过来的李八斗:“赶紧把你的车挪开,别耽误的事!”   “还有什么事比你的命更重要吗?”李八斗问。   黎东南问:“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曹连城被杀了。”李八斗说。   “什么,曹连城被杀了?”黎东南盯着他,“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李八斗问:“我为什么跟你开玩笑?”   黎东南说:“你们警方已经知道凶马案的缘由,跟那母子俩有关,已经盯上了他们。而那母子俩也知道你们盯上了他们,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而且,还在警方盯着的情况下,动手成功了?   你说你不是在开玩笑是在干什么?我黎东南没那么好忽悠,也没那么好吓唬,这些小伎俩就不要用我身上了。”   “那我给你看样东西吧。”李八斗说着,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曹连城被杀现场拍下的照片,递到黎东南面前,“虽然脸都被砸烂了,不过单凭这身材,你也应该认得出来的吧?”   看着相片,黎东南的身子瑟缩了下,又抬起眼来:“你们警方盯得这么紧,他们还敢动手?还成功了?”   “所以,我才说我是来救你的。”李八斗说,“因为,我怕你低估了凶手的能力。”   “是吗?”黎东南说,“我倒想听听你想怎么救我?”   李八斗说:“倒车,进屋里说吧,三言两语说不完的。”   黎东南迟疑了下,还是让司机倒车了。   李八斗跟着进了黎东南的别墅。   黎东南始终对李八斗心存芥蒂,语气很生硬地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弯弯绕绕的浪费我时间。”   李八斗说:“如果凶马案确实是因为大黄狗死亡事件引起,那么你就是对方要报复的最后一个目标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有什么想法?”黎东南说,“打击犯罪,抓捕杀人凶手,不都是你们警察的职责吗?我一个普通市民,你问我什么想法,你没搞错吧?”   李八斗说:“既然你知道打击犯罪,抓捕杀人凶手,是我们警方职责,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你有责任和义务配合我们办案,抓捕凶手?”   “我这不是在配合吗?”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那就请你把态度放好点,我这不是在找你借钱,是在让你配合办案,懂吗?”   “直入正题吧,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黎东南说。   李八斗说:“正题很简单,凶手在警方已经全面介入调查和监控的情况下,仍想方设法杀死了曹连城,可见凶手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   也就是说,他铁了心还会找你。所以,警方现在需要你进行全面配合,一起拿下凶手!”   “要我怎么全面配合?”黎东南问。   李八斗说:“其一,在你的车上装定位追踪器,知道你的全天出行情况;其二,安排一个人给你当助理,或司机,24小时全天候地跟着你。”   “这可能吗?”黎东南反应强烈,“我犯什么法了吗,要享受这犯人一样的待遇?”   李八斗强调:“我说了,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抓到凶手!”   “不行。”黎东南说,“我绝不能让人像看守犯人一样24小时地跟着我,那样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那也比送命强吧?”李八斗说。   “什么比送命强?”黎东南说,“我的为人,宁可死,不能不自由。你这是变着法子让我坐牢吧?前几次你想把我整进去,结果没有证据,现在又来这一出?我黎东南长着一张好忽悠的脸吗?”   李八斗说:“你清醒点吧,曹连城在昨天晚上才刚刚被杀死,我们有两组人,一组整晚守着唐白的家里,看着他屋子的动静,一组整晚守着曹连城的家里,有任何动静都会保护他。   结果,曹连城晚上没回家,而是去了尚武院,然后晚上就被杀死在那里。   你和曹连城交往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尚武院是曹连城的,凶手却知道,可见凶手的可怕,比你高明。   所以,从眼下的情况看来,警方单方面的保护已经不足以防范凶手,必须得有你的配合,让你的一切都掌握在警方手里,才好对凶手撒网!”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黎东南说,“毕竟你们已经想法监控凶手和保护曹连城了,结果曹连城还是被杀死,谁信你们能保护得了我呢?”   李八斗说:“我说了,那是因为警方在单方面进行保护,没有曹连城的配合,导致意外。而从这里也可见,凶手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本事,就跟他利用一匹马瞒天过海的杀人一样,他擅长此道,我们必须你完全地配合,才能跟凶手做这一次博弈。”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黎东南说,“我不是犯人,你们没权利安排人24小时跟在我身边,严重地影响到我和我家人的生活!”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反对,主要还是他自己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包括和阎老三的关系,那可是真的危险关系,要是警方安排一个人24小时跟着他,那岂不是要他的命?   “我说了,这是警方的缉凶计划,希望你能配合!”李八斗加重了些语气。   “你问什么我没答吗?”黎东南说,“配合也得有个度吧?难不成警方要求什么我都得配合?我还没有点个人权利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废话了,我还得赶时间去省城呢!”   “你去省城干什么?”李八斗问。   “出差,开会,怎么了?”黎东南问,“我又不是犯过事的保释人员,我走哪里干什么需要向警方报备吗?”   “你是害怕了,想出去避风头吧?”李八斗讽刺。   “既然你都看穿了,是又怎样呢?”黎东南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们警方什么时候抓到凶手,我就什么时候回来。我去省城,我去国外,我不信那马还能漂洋过海来杀我啊?   行了,我没时间跟你扯了,曹连城也死了,那也是我兄弟啊,我这开心的心里,还是夹杂着几分难过的,你们陪着凶手慢慢玩吧。”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   “你再想想清楚!”李八斗一把拉住他。   目前看来,留下黎东南,用黎东南为钓饵,是抓住凶手的最好办法了。   黎东南却看着李八斗:“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黎东南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你今天就算找县长来,我要走还是得走。   毕竟,我没犯法嘛,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呢。我还有很多好日子过,不陪你们作死了!”   说完,扬长而去。   “这种人真是欠揍,我都忍不住想抽他了!”姜初雪骂。   李八斗说:“谁不想呢?可还得忍啊,谁让我们是警察,执法不能犯法吧。”   “那现在怎么办?”姜初雪说,“他走了,凶手已经没目标可以猎杀了,就不会现形了,我们就很被动了。”   “被动,也得查啊。”李八斗说,“在过往的线索里找蛛丝马迹,看有没有新的发现吧。”   “对了,你看过唐白家的房顶了吗?”姜初雪突然问。   “看他房顶干什么?”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既然我们一直盯着,他们没有开门,四面的墙也没有出口,那会不会他们在屋里搭了楼梯上房顶,从房顶的洞出来?毕竟,他们的土墙屋房顶是瓦片,是可以随便揭开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可能。”李八斗说,“放瓦的木板也可以做成可移动的,瓦片可以随时拿开,也可以随时放上,人从房顶的洞出去,再从屋后面下,然后匍匐着进入猪圈,牵马出来,贴着墙走,刚好我们盯着的视线有一个死角,那么凶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又回来了。”   “是的。”姜初雪说,“虽然难度很大,但总是可以解释得通,而且也是唯一可以解释的。”   李八斗说:“看来,我们再盯的话得前后都盯着才行!”   “哎。”姜初雪叹口气,“真没想到,我出来办的第一个案子,竟然难上了天,这个案子要是破不了的话,我都不想再做警察了。”   “放心吧,一定会破的。”李八斗说,“我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只差临门一脚凶手现形,就可大功告成。”   “关键是这黎东南已经当了逃兵,凶手很难现形了。”姜初雪说。   “哎,我得给孙老师打个电话,说下情况。”李八斗说着,拨了孙四通的电话,说了黎东南拒不配合,已经出发去省城的消息。   “这个人如此不通情达理的吗?”孙四通说。   李八斗说:“有钱人,惜命得很。”   “那这算是个不好的消息了。”孙四通说,“刚好,我这里也有个不大好的消息。”   “怎么了?”李八斗问。   孙四通说:“冷笑查了唐白昨天的出行和通话记录,结果没有任何通话记录,出行路线也很简单,就是在他上班的地方和家里,两点一线。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出镇子外去过哪些地方没法知道,但在镇上,可监控的范围内,是没见他去别的地方见过别的人的。这么看来的话,事情又变得复杂了。”   “不复杂。”李八斗说,“这样反而更能证明,唐白和他妈才是真凶。”   “不是他们整晚都在家里,没有作案时间吗,怎么又证明他们是真凶了?”孙四通不解。   李八斗当即说了和姜初雪讨论的,唐白母子很可能从房顶瓦片开洞进出的判断。   “嗯,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孙四通的语气颇为激动,“那就赶紧去查下房顶,有没有没有固定,可以随时拿开的木板。”   “这个我觉得没必要查。”李八斗说。   “为什么?”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就算我们能查出来有松动的木板,又能证明什么呢?只能是我们可以确定他们用了这种方式离开,但不能形成证据,他们可以说就是房子漏水什么的,自己上房检修过,我们又能怎样?没有他们留在案发现场的痕迹,始终无法指控他们。”   “倒也是。”孙四通问,“你现在有什么策略吗?”   李八斗叹息:“黎东南走了,我们就很被动了。但唐白家我们还得盯,而且屋的前后都得盯,希望他们不知道黎东南走了的消息,会露出马脚来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孙四通说。   挂断电话,李八斗看着姜初雪,问:“你现在去哪,我送你。”   姜初雪说:“回去睡觉吧,睡得正迷糊呢,结果被孙老师的电话喊醒了,哎。我是不是特别憔悴,有黑眼圈了吧?”   李八斗说:“憔悴是真的,有黑眼圈也是真的,但只要你不拉长着脸,还是不丑的。”   “不丑,就是漂亮呗。”姜初雪说,“何必说得这么委婉。”   “错了。”李八斗说,“不丑往上排的话,是一般,一般往上,是还行,还行往上,是不错,不错再往上,才是漂亮。你只是不丑,跟漂亮还差好几座山呢。”   “那我问你啊。”姜初雪说,“如果有一千个人都认可的事,却有一个人不认可,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特别没眼光?”   “那不一定啊。”李八斗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且,群体越大越平庸,越优秀出众数量必然越少,要不然为什么有屈指可数,廖若星辰之类的形容词?”   “强词夺理,狡辩!”姜初雪说,“不敢正视我的优秀,因为你怕自己不配!”   “哈哈哈。”李八斗忍不住笑起来,“我只能说我很欣赏你的自恋。”   两人一路斗着嘴,李八斗将姜初雪送到住处。   姜初雪却并没有下车。   “怎么了,还有事吗?”李八斗问。   姜初雪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们就得出发,你现在回去得耽误不少时间,而且跑来跑去也很累。要不,你就在我这里休息了,到时候一起吧……”   “你不怕吗?”李八斗问。   “怕什么?”姜初雪说,“是我枪里没子弹,还是你刀枪不入打不进!”   “那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李八斗说,“要万一我一时控制不住,那岂不是小命不保,四点多我打电话给你。”   “那好吧。”姜初雪也没再多说,当即下车,向他挥了挥手,“再联系。”   李八斗也挥了挥手,看着她走进小区。   其实,他已经知道姜初雪的心意,在很多时候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但他不能跨出那一步。   他是个重原则的人,他说过,诗佳案不破,凶手不伏法,他就绝不与任何人谈儿女私情。   一个人自己对自己立的誓都不算数的话,那又如何值得别人信任。   他知道自己其实也喜欢姜初雪,但他不会去践踏自己立下的誓言,那既对不住诗佳,也对不住自己。   只能说,如果有天他已经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可以自由地谈情说爱了,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姜初雪。   不会有第二个人。 第230章 盯梢   时间滴答滴答,夜幕又至遥远天际落下。   其实时间还早,不过五点多钟,但因为是深秋,而且是阴天,看起来就跟要黑了一样。   在唐白家对面的山林里,一颗高大的黄角树上,藏着一个全身着雨衣的人。   那人的脸上有一道如蜈蚣般爬行的丑陋刀疤。   他的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对面那几间破落的房子。   袁秀英在屋前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一会儿提着猪食往猪圈去,一会儿又把鸡赶进圈里。   后来,她提着一些东西走到那面河坎下的地里,跑到那两座坟前,然后从袋子里拿了些纸,和香烛之类的东西,点燃了起来。   然后她就跪在坟前,磕头作揖,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很快,也不知道是被烟熏了,还是想起了伤心事,她眼角流泪了,不断地用手抹着眼睛,后来竟抱着那坟石,身子剧烈抽动。   李八斗和姜初雪借着庄稼地的遮掩往这边藏了过来。   因为天还没有完全黑,唐白家的门也是开着的,两个人不好分开盯着,就先在原来的地方先藏好。   他们也看见了在坟前烧纸的袁秀英,毕竟那燃烧起来的火光和青烟都特别显眼,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后方的位置,那片林子的树上,藏着时刻都想杀了他们的阎老三。   大约六点半的样子,唐白骑着他的电驴儿赶着最后一丝没有落下去的天光回来了,他也发现了在坟前烧纸的母亲,就把电驴儿停了,跳下坎去扶她。   结果,袁秀英又抱着唐白哭了起来。   唐白似乎也无从安慰。   母子俩在落下来的夜幕里呆了好一阵,后来唐白也跟着他妈一起在坟前烧纸,那火光映亮黑暗,映亮那孤苦的母子和两座坟,有一种特别的渗人。   后来,唐白将他妈扶着上了坎,让袁秀英坐着他的电驴儿回家。   当那扇门的灯光如潮水退去,那扇门完全地关了起来,与屋外黑暗的世界划开线来,世界完全地沉寂了下去。   又等了好一会,李八斗猜测唐白母子一时不会出来了,就跟姜初雪说,让她在原地盯着前面,他则悄悄地潜到屋后去盯着,到时候收到接班人员的信息了,两人再会合。   姜初雪很喜欢黑暗中两个人相处的感觉,可她知道这是任务,舍不得也得舍。   当下,李八斗叮嘱了声姜初雪小心,就借着夜色往唐白家的屋后潜来。   林子里黄角树上的那一双眼睛,变得更加地凶狠了,他一直盯着姜初雪的位置,开始在心里盘算。   他之所以那么早就潜伏到林子里来,其目的很简单,就是他想杀了李八斗和姜初雪,但两个人在一起,他还是没有足够的把握。   他试过李八斗和姜初雪的身手,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非同寻常。   但若是单个对决的话,他可稳操胜算。   从那一夜他来杀唐白母子,李八斗的突然出现,到前晚他杀夏长生时李八斗和姜初雪又赶到,他就得出了一个确定的结论,就是李八斗和姜初雪每晚都在这里暗中监视唐白。   所以,他才早早地潜伏到这里来,守株待兔,等待机会击杀姜初雪和李八斗。   两个人本来是守在一起的,他心里还在想,只能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分开了,再找一个人下手。   没想,李八斗这就和姜初雪分开了,只留了姜初雪一个人盯在那里,阎老三心里的杀气腾地一下就窜起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行动,他这种擅长特种作战和丛林猎杀的高手,知道比技能更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机会。抓准机会,才能一击必杀。   姜初雪这个时候还是生力军,而且精神很好,注意力和反应都很灵敏,他这个时候动手的话,很难做到一击必杀。   毕竟,姜初雪身上还带了枪,他再厉害,对那玩意也不得不顾忌。   而且,若不能一击必杀,动静起来,惊动李八斗,那他就更被动了。   等吧,等这时间静静地流淌,等夜往深处,她变得疲惫了,也放松警惕了,他会更容易接近她,更容易下手。   反正,这夜很长,他一点也不急。   他又想起了李八斗对他的暴揍,他当时就在心里想,他一定要杀了他;   他又想起了姜初雪刨开了他的狗坟,那可是他自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没能保护好它,还让它在死后不能安睡,被人刨坟,那个时候他就在想,他穷一生之力,不计后果,也得杀了姜初雪。而且,是以最变态的方式。   就像那些埋在蛤蟆丘坟坑里的女孩一样。   姜初雪浑然不觉杀机,只是眼睁睁地盯着唐白家的门,经历了曹连城被杀之事,她不敢有丝毫疏忽,眼睛连一秒都不离开那扇门,虽然她知道,离开一秒也不会错过什么,但她就是不信邪,就得看个究竟。   藏在屋后坎上的李八斗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唐白家的房顶。   而且,他离得还比较近,就二三十米,房顶上有任何丁点的动静,他都能一目了然。   如果这样盯着,外面还有凶马作案,那他就彻底放下对唐白母子的怀疑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姜初雪都已经在看不见的杀机笼罩之中,随时都可能成为被猎杀的对象。   而在那看起来沉默而安静的房子下面,那幽暗的地下室里,燃着一根不太明亮的蜡烛,烛火随着地道某处进来的风而微微摇曳着。   坐在蜡烛旁边的还有一个人,一个穿了件从头到脚都包起来看不见身体和脸,只露了两只眼睛的人。   地下室其实是有电的,因为那个人的面前还摆了一台电脑,电脑打开着的,上面有好几处画面,粗看那画面黑乎乎的,但细看却能看得见一些东西。   譬如,他把其中一个画面的镜头拉近了些看,就看见了藏在林子里那棵黄角树上的阎老三,他一直蛰伏在那里,眼里凶光毕露。   盯着电脑监控的人,因为整张脸都被遮住了,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就只是他那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在那里,某个瞬间,眼里有杀机闪现。   后来,他又把另外一个监控镜头放大,就看见了藏在那片地里的姜初雪,依然看不见他表情,他只是将目光一下子看着镜头里的姜初雪,一下子又看着阎老三,似乎,他在打着他的算盘。   突然,姜初雪的神经一弹,眼睛瞬间睁大。 第231章 暗杀   她看见那扇一直死寂的门突然开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狂跳起来。   要知道她一直都在期待着那扇门能开,期待着那里面走出的人去到猪圈,然后走出一匹凶马来。   看了这么多晚上,那扇门从关上之后就没再开过,今晚居然开了!   所有案子的困局都有转机了啊!   门开后,从屋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是唐白。   只不过让姜初雪很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往猪圈去,而是打着一个手电,往前面的这条路走来,离姜初雪越来越近。   姜初雪竟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唐白想要干什么,但她又很期待。   她不敢看手机,怕惊动唐白,但她估摸着现在怎么也十点多了吧,这个时候唐白出来准备去哪里,干什么呢?是不是跟凶马有关?   她摒着呼吸等待,生怕呼吸重了些惊动到唐白而错失良机。   结果,唐白竟然是到了两座坟那里,就跪在了坟前,分别地给两座坟磕头作揖,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距离还是略远了些,听不见。   后来,唐白竟干脆关了手电,靠在坟那里睡了!   黑夜的世界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唐白当然没有睡。   但他装着睡了一样,他希望这种毫无防范的方式,能引阎老三对他动手,然后他于黑夜里,反杀猝不及防的阎老三,而恰好,警察就在一边看着整个过程,是阎老三先偷袭于睡梦中的他,被他惊慌之下击中要害。   那么,他既杀了阎老三,为夏天报了仇,为那天晚上阎老三对老妈的惊吓报了仇,又不会有任何事。   可惜的是,阎老三夜伏此地,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为杀他,而是为了姜初雪和李八斗。   阎老三也知道姜初雪和李八斗的存在。所以,阎老三不会上他的当。   唐白在那里假寐地等着,他甚至已经想象过一百种反杀阎老三的方式,重击咽喉,重击裆部,弄瞎他的眼睛等等。   反正,阎老三以为他睡着了,肯定会很大意,他肯定能一击必杀的。   可是,他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他竖起耳朵来,都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四周除了偶尔的虫子在叫,昭示这个世界还有生命的存在,然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等待的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焦急。   阎老三本想等着近午夜了姜初雪疲惫些了防范意识薄弱些了就对她下手,哪知道平白无故地窜出个唐白来,跑到坟前睡下,使得姜初雪的精神一下子就抖擞起来,他就又无机可趁了。   而姜初雪本指望唐白开门后,会到一个出其不意的地方,然后伪装成凶马,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和迷茫,都将有一个结果,哪知他却只是跑在坟前睡觉。   自然,唐白也心中着急,他都为阎老三提供这么好的击杀机会了,阎老三却迟迟不动手,那他就就会错过这样一个杀人于无形的机会了,要想再杀阎老三,得花很多心思,费很多功夫了。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唐白似乎明白了,阎老三来这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而是姜初雪,其实阎老三知道姜初雪的存在。   所以,是不可能对他动手了,他就佯装醒来的样子,然后起身回屋。   四周又恢复静寂。   阎老三终于决定动手了。   他在头上再戴上一个头罩,把整张脸罩住,再把雨衣的帽子戴在上面,犹如猴子一般从树上轻轻爬下,他甚至都不是跳下,因为跳下来会有声音。   然后,他慢慢地向姜初雪藏身的位置靠近过去。   这个晚上不能白等,他必杀了姜初雪,再杀李八斗!   “喵!”   突然,一声猫叫。   在阎老三经过的地里竟然睡了一只野猫,虽然阎老三的动静很轻,可还是将猫惊吓到了,一下子就窜走了。   而猫从一些铺在地上已干枯的玉米杆上跑过时发出了更明显的动静。   姜初雪闻声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一道黑影,当即就喝了声:“谁!”   黑影没说话,还在向她走来。   姜初雪拔枪了。   黑影见姜初雪拔枪出来,一闪身就进了庄稼地里。   姜初雪拿出手机,给李八斗发了个信息过去:这边有情况!   然后,她双手握枪,保持着随时的射击姿势,往黑影闪躲的庄稼地里搜索过去。   阎老三没有走,他藏到了一方大石头后面,只露出两只森冷的眼睛,透过那片还没有砍掉的玉米杆,看着姜初雪一步一步地往这边过来。   他在等她靠近,然后出其不意地击杀。只要机会掌握得好,占了地利,加上他的本事,就算姜初雪手里有枪,也不是他的对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他开始计算距离和出手方式的时候,他看见了又一道黑影往这边飞奔而来。   李八斗来了。   他给姜初雪发了个信息:在什么位置。   姜初雪停下了往前的脚步,回了李八斗一条信息:在山脚下的地边。   李八斗当即也往这边找来。   阎老三看见了,李八斗的手里也握着枪,不用说,肯定也是子弹上膛的。   看来,眼下又没法下手了。   他没法以赤手空拳击杀两个经过了专业搏击和射击训练的刑警,就算能行,那也没法轻而易举做到,而会有一番恶斗。   而就在对面的屋子里,还藏着一个也想杀他的唐白。唐白的本事看起来不是他对手,但在他和李八斗及姜初雪的恶斗之后,再出来坐收渔人之利,就不得不让他顾忌了。   阎老三又退回到了林子里。   李八斗会合了姜初雪,低声问:“什么情况?”   姜初雪说:“刚才我听见这边声响,回头看见一个人影,闪进了庄稼地里,跟着追过来就没看到了。”   “这里有个人影?”李八斗转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你不会眼睛看花了吧?”   “没有看花。”姜初雪说,“在我回头看的时候,他是站在那里的,然后还往这边走过来,但在我拔枪出来之后,他一闪就进了庄稼地里,我跟着追过来就没看见了。”   “那会是谁?”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看不清楚,黑乎乎的。”   “那咱们搜搜看。”李八斗说,“小心点,有任何发现立马发出声音,互相照应好。”   姜初雪应了声,当下,两人持枪往山林这边搜来。   而且,搜来的方向,正是阎老三藏身的地方。   一旦搜到,李八斗和姜初雪必然发现他,因为两人的手里都有微型手电,在到处晃着。 第232章 疑点   阎老三急中生智,当即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来,往左侧边的林子里丢了过去。   石头落地,落在石头之上,发出哗啦地声响。   李八斗警觉地说了声:“这边。”   人当即往那边飞奔过去。   姜初雪也尾随其后。   阎老三知道,这种情况,两个人都如此照应,且如此警觉,手中有枪的情况下,他是很难得手了,搞不好偷鸡不成倒蚀把米,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再找机会吧,当即往右边林子撤离出去。   那间地下室里,那双眼睛一直看着这杀机暗藏的一幕,将李八斗和姜初雪的搜寻,以及阎老三故意丢石头的声东击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得不佩服阎老三的心理素质之强,在两个刑警的两把枪下,一点也不慌乱,沉着冷静应对,全身而退。   李八斗和姜初雪在地里和林子里转了好大一圈,时间已到十二点,包古和魏大勇都来接班了,四个人一起又找了一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当下,作了些简单交代,就留下了包古和魏大勇,仍一前一后盯着唐白家的房子,李八斗则和姜初雪先撤。   姜初雪在路上的时候说起了唐白有开前门,但没有做什么,只是到他外公外婆坟前呆了一阵又回屋的事。   “还有这样的事?”李八斗颇感意外。   姜初雪说:“是的,我当时还很激动,以为他会找一个秘密的地方去,扮成凶马作案呢,结果,白高兴一场。”   “这么看来,今天晚上有些邪啊。”李八斗说。   “怎么了?”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们也盯着这里好些日子了,可从来都没见唐白中途跑出来过的,他本来明天还得上班,六点多就起来,这么晚跑去坟前呆那么久干什么?”   “也许,是突然想起他外公外婆了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摇头:“就算突然想起,也不应该出门到坟前来吧?傍晚的时候他和他妈已经在坟前呆过一阵了。”   “那他为什么要出来呢?”姜初雪问。   “不知道。”李八斗说,“而且,还有你说的那个黑影,之前我还怀疑你是看错了,但后面那一声响,真真切切的。   我们过去之后,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我才明白过来,是对方用了声东击西之法,当时我们就离对方近在咫尺了,他怕我们发现,才故意用这个办法引开我们,可惜当时我没有反应过来,只想过去抓住他,没想却上了他的当。   又是晚上,山这么高,林这么密,地界这么宽,对方这么狡猾,再找肯定是无济于事的。”   “那个人又是谁呢?”姜初雪问,“难道在唐白母子之外,真还有第三个和他们配合的人,一起制造的凶马案?”   “嗯,很有可能。”李八斗说,“所以,我们怎么盯唐白母子都没用,因为他们只是做了一些前期的踩点之类,根本没有动手作案,没有作案时间。   而我们盯着他们的时候,就给第三个人留出了作案空间,也使我们一直被困在局里,找不到出口。”   姜初雪说:“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还真是高明。”   “那还用说吗?”李八斗说,“能制造出凶马连环案,并且在警方盯着的时候都照旧作案,滴水不漏,这岂是高明两个字可以形容,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我从警六年,破案无数,更是了解过全世界上千起离奇大案,何曾遇到过这种案子。”   姜初雪说:“但无论如何,我们得赢这一仗,否则我真没信心也没颜面做警察了。”   李八斗说:“那是当然,省厅都关注着的案子,不破能行吗?”   两人一路说着,又不知不觉到了姜初雪的住处。   总是在这样道别的时候,她才觉得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短暂,那本来冷艳的脸上有着丝丝惆怅,眼里有着温情和眷念。   道得一声晚安,转过身来的时候,就莫名地有些失落。   她在想,她其实很想有个家,想有个人陪着,再大,或者再豪华的房子,如果里面没有人陪,也没有灵魂。   可有些事情,只能随缘的,不是吗?   变态杀人案不破,李八斗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的。所以,两个人之间,已不是她主动或努力做到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夜。   是注定要改变她命运的一夜。   她像往常一样回家,打开了屋门。   屋子里很干净,干净得——少了那么一丝人间烟火,这是她每一次回家来的感受。她先去了窗子那里。   从窗子那里看得见李八斗每次送她回家停车的位置。   虽然她知道,当他看见她进小区以后,就会调转车头离开。但她还是想去那里张望一眼,仅仅只是想,哪怕看不见。   人真是很奇怪的。   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让她从内心里对男人反感,甚至厌恶,她甚至觉得,她这辈子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   在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独的岁月里,她像把自己裹起来的蚕茧,不想与人说话,不想与人交流,只喜欢静静地看着天空,尤其是喜欢在没人的黑夜里,看着不会说话的天空,然后觉得,她就是为孤独而生的。   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的心里会装着一个男人,会时时刻刻地想他。   一刻不见,心里就缺失了一块。她甚至觉得,如果她的人生里没有他,就算拥有再多也不完整;   而只要能跟他在一起,经历什么都是幸福。   灯光外的某处楼房里,传来一首悦耳的歌曲,是那首她很喜欢的《寂寞的夜和谁说话》,那时候她喜欢听,也很幸福,因为那时候妈妈还在,有妈妈和她说话。   可是这么多年……   她突然觉得眼睛湿润了。   “初雪,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妈妈先走了,妈妈在天堂保佑你。”   那是妈妈留给她最后的话。 第233章 出事   睡吧,睡着了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这是妈妈还陪着她成长的那些日子常对她说的话。   她转过身来,打算到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洗个澡睡觉,明天又可以见到李八斗了,这是她对生活最大的期待。   然而,当她正往卧室走去,那扇关着的卧室门突然被拉开。然后,门后面就出现了一个人来,吓得她不禁倒退三步。   待她定睛看清时,那人不是别人,而是阎老三,穿着一身雨衣,手里竟然还拿着她的文胸,放在鼻子那里变态地嗅着,加上脸上那条蜈蚣一样丑陋的刀疤,让她不由得一阵恶心。   “我以为要等到天亮才回来,打算在你床上睡一觉的呢,没想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是死神在催你。”阎老三一边嗅着那文胸一边变态地说。   “你想死了!”   姜初雪在一惊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当即伸手就往腰间去拔枪。   但她才摸向腰间的时候,阎老三已经出手了。   阎老三不可能给她开枪的机会,当即就着手中把玩的那只文胸砸向姜初雪眼睛,同时间人疾冲向前,一脚往姜初雪腹部猛蹬而出。   姜初雪本能反应,先偏头闪躲砸过来的文胸,避免被挡住视线,同时间将拔枪的手往外一别,欲将阎老三蹬来那一脚挡开。   可阎老三是何等身手,此刻更是起了杀心,出手就是连环。   姜初雪也确实将他那一脚别开了,可阎老三却借势近身,一伸手锁向姜初雪咽喉。   姜初雪仓皇后退,哪知道后面就是沙发,一下子被绊到,摔倒在沙发上。   阎老三见状,当即抬腿,一招柳腿劈挂,重劈而下。   姜初雪赶紧以手掌一按沙发,借力往旁边滚开,并顺手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来。   拔枪的动作她练过不知道多少万次,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而,当她把枪口抬起打算扣动扳机的时候才发现,下班回来时她关掉了枪保险,没法直接开枪。   而阎老三却借着这个机会,一脚踹向旁边的桌子。   桌子在阎老三的重力之下,哗地一声就往姜初雪猛撞过来。   姜初雪性格也倔,她见那桌子撞来,也不躲,直接抬腿一脚往回蹬。   毕竟,她的格斗在学校里也是首屈一指的,连很多男警员都深感忌惮。只不过她碰到的是阎老三,高手中的高手。   当阎老三猛地一脚将桌子踹出时,他人也一跃而起,跃到桌子上面。   当姜初雪一脚踢向桌子时,阎老三也正好跳到桌子上,一招重低鞭往姜初雪头部扫出。   那一脚既快,也狠。   若是头部被踢中的话,不死也能成个脑震荡。   姜初雪蹬桌子的脚都还没收回去,只是一只脚站着,她就迅速竖肘挡在头部之外,拦截阎老三那一脚。   俗话还说,胳膊扛不住大腿,何况是一个女人的胳膊要抗一个男人的大腿,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在被动之下抵抗一个男人猛烈进攻之下的大腿!   胳膊肘倒是将阎老三的重低鞭拦截到了,可是力度却弱了太多,导致那股摧枯拉朽的力量直接将姜初雪的胳膊肘撞向她的头部。   姜初雪闷哼得一声,整个人就往一边摔倒下去。   但也幸好她的胳膊肘格挡在先,将那一脚的力量化解不少,姜初雪头部所受到的冲击在她还能承受的范围。   姜初雪摔倒在地,她马上就意识到了,她不是阎老三的对手。   她虽然对自己的身手一直很自负,但她有自知之明。只是简短的过招,阎老三的速度和力量,包括战术,都是顶级的,非她所能敌。   倒地的第一时间,她就想去打开那把枪的保险。   她还是得借助枪才行。   然而,阎老三不会给她开枪的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搏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岂能中那等暗算。   当姜初雪把手伸向枪保险的时候,阎老三直接将那张重达数十斤的桌子举起来,用力地往姜初雪身上砸下去。   姜初雪顾不得打开枪保险了,慌忙往一边滚开。   可这早在阎老三的预料之中。   姜初雪只有两个结果,一个结果就是被桌子砸中,一个就是往边上滚开。   如果被砸中的话,阎老三什么都不用考虑了,就等着捏死一只蝼蚁就行,如果是滚开的话,他也早守株待兔了。   当姜初雪往一边滚开的时候,他那一招“柳腿劈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击而下。   这一次,姜初雪还在滚的过程中,没法再躲得了,被阎老三一脚劈中腹部。   “哇喔”,腹中一口气从嘴巴倒喷而出。   那一瞬间,姜初雪觉得整个人都眩晕了,握着枪的手都无力地松了开,还没等她反应出那种痛楚,阎老三又往她腰部踢了一脚,她的人顿时擦着地面就摔了出去。   阎老三再跟着冲过去,往姜初雪身上猛踢。   姜初雪还有点反应地想用手来挡。   但根本挡不住。   阎老三那一脚踢得她整个人“轰”地就撞到了墙上。   而且是头部着墙。   一下子,随着墙的震颤,发出一声巨大的震响,姜初雪的身子一下子柔软了,四肢都摆着不动了。   阎老三站在那里看着她,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脸上露出了一抹怪笑。   “我很想就在这里把你肢解的,然后还给那个李八斗留一块肉,可我嫌难得收拾,还是去野外处理吧。”   说着,阎老三又走进卧室里,从里面拿出一张床单来,把姜初雪裹住了,再戴上头套,直接把姜初雪夹在腋下,然后出了门,跟着楼梯下去。   一般的电梯房都是电梯里有人,而作为消防通道的楼梯是没人的。   就算有人阎老三也不会怕,就是一伸手就能把对方打晕的。   阎老三带着姜初雪从后墙翻了出去。   在后墙的墙根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那是之前在五谷村的时候,阎老三撤离之时在一户农民家的路边看见的,他就想起了到姜初雪家里守株待兔,然后顺手牵羊偷走了那辆商务车。   他把姜初雪丢在了商务车的后座上,然后开车往蛤蟆丘而来。 第234章 惊觉   不知道为什么,送姜初雪回家后转过身来的李八斗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他还在想着晚上发生的事。   唐白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坟前去睡?   姜初雪所看见的那道黑影到底是谁?   是还没有被发现的关于凶马案的第三者吗?   可是,又有谁能跟唐白母子一起,来做这种自我毁灭的事呢?   似乎,除了唐世德之外,就没有一个和他们关系如此亲近之人了。   显然,自私自利的唐世德不会跟他们一起做这种事。而这么多年来,母子俩的穷困,也让那些亲戚朋友远离了他们,这种要命的事,没人陪着他们干。   那么,那道黑影是谁?   面对刑警而不心慌,还处变不惊地利用声东击西之计将他们引开,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和本事,倒是具备一定的作案条件。   突然,如一道闪电劈来,李八斗的脑子里灵光闪现。   他想起了一个人来,阎老三!   阎老三曾出没于那里,想杀唐白母子,后来被他的出现给搅黄了。   所以,那次之后,阎老三就会知道,其实他有盯着唐白家。   而恰恰,阎老三多次话里的弦外之音显示,他要杀了李八斗和姜初雪。   所以,那个藏在山林里的黑影,极有可能就是阎老三。   姜初雪说,当时她听得声响回过头来,就看见了一道黑影站在那里。   而且,那道黑影被她发现之后并没有躲避,仍然走向她,直到看见她拔枪,才闪进了庄稼地。   为什么黑影被姜初雪看见了,还要走向她?   因为想杀她!   原来,阎老三之所以藏在林子里,就是借李八斗和姜初雪监视唐白家的时候,黄雀在后,其目的就是想杀了他们,只不过阎老三后来看见两人又在一起了,还都有枪,所以赶紧走了。阎老三走了,但他会放弃吗?   李八斗的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在前面调转了车头。   阎老三既然已经开始行动,是很可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李八斗了解阎老三的性格。   李八斗边把车往回开,边拨打了姜初雪的电话。   而电话打通,只是一直响着,没有接听。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姜初雪在洗澡,没有听见;   一种则是她已经出事了,没法接听。   李八斗加快油门,一口气到了姜初雪的小区,然后直奔她的房子。   姜初雪的房门关着的。   他上前敲门,没反应,再打电话,还是没反应,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脚就将门给踹开了,那一瞬间,他的心陡地下沉。   房间的情形已经充分地说明,姜初雪出事了。   乱糟糟的沙发,丢在地上的文胸,倒在地上的桌子,凳子,还有姜初雪的配枪,都丢在地上!   结果自是不用说了,李八斗当即拿出手机,拨打了冷笑的电话,问他对阎老三的监控情形如何。   冷笑说:“没动静啊,他的面包车定位还是在他的小院。”   “不行,他可能知道了我们对他面包车的定位追踪,所以故意不开面包车,麻痹我们,其实换了其他交通工具。   你马上密切注意石笋山和蛤蟆丘那附近的所有监控视频,我怀疑阎老三对初雪下手了,已经带去蛤蟆丘了。”   冷笑说:“我这里一直监视着蛤蟆丘坟坑呢,没有动静。发生什么事了?”   李八斗说:“没法跟你细说,你就按照我说的,密切注意石笋山和蛤蟆丘附近的监控就行,初雪才刚出事没多久,所以阎老三没那么快到,但应该也快了。”   “行,我盯着那里,有情况随时通知你。”冷笑问,“要叫支援吗?”   李八斗说:“我马上给石笋镇派出所打电话。”   挂断电话,李八斗就给石笋镇派出所长刘长雄打电话,让他火速派民警前往蛤蟆丘附近埋伏,如果发现一个脸有刀疤的男子带着什么东西,立马出手截住。   李八斗一再叮嘱,别大张旗鼓地开警车去,不要起动静,让警员悄悄过去潜伏在周围,等着罪犯出现。   打完电话,李八斗又给孙四通作了报告,孙四通说他马上请求特警队支援,一定不能让姜初雪出事。   李八斗仍加大油门往蛤蟆丘疾驰。   他脑子从未有过地乱。   多年前,他没能保护好诗佳。难道,多年以后,他连姜初雪也保护不了吗?这种足够他痛苦一生的事还要重演吗?   其实他心里已经基本确定,姜初雪不可能生还了。   阎老三不会带着一个活人走。   只是他害怕这种结果,他不敢相信,他希望命运能有奇迹。   如果姜初雪真的没了,他可能会崩溃。   因为,那是他无能的真实写照,是他做了多年的准备之后,仍然输给了一个罪犯的残酷事实。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他没能跟姜初雪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但事实上,在他的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那个以后可以一起难过一起开心共度一生的人。   几分钟后,当他还在穿过从白山县城到石笋镇的隧道时,冷笑就打电话来了,说在石笋山下,当初夏天车子停留的那处监控里,出现了一辆银灰色商务车,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雨衣,还蒙着头罩看不清脸的人,肩上扛着一个床单还是毯子什么裹着的东西,像是裹的一个人。   “应该就是了。”李八斗挂掉电话,再一次给石笋镇派出所长刘长雄打电话,说罪犯已经上了蛤蟆丘,并且就在蛤蟆丘顶的悬崖之下,让他的人直接往那里赶!   李八斗还再三叮嘱,罪犯经过很特殊的专业训练,具备很强的侦查及格斗能力,让他和他的警员都小心。 第235章 反抗   蛤蟆丘……   阎老三肩扛着姜初雪,一步一步地上去。   四周一片黑暗。   但他的心里有一种令他兴奋的力量在驱使着他。   从他见她第一眼开始,就有想杀她的冲动了,因为她的清纯和美貌,那得害多少男人痛不欲生啊。   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对一个男人来说太残忍了,他绝不能留这种红颜祸水在人间。   后来,姜初雪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他,挑战他的心理底线。   他对她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而今天,他将实现自己的愿望,会把她当成一件艺术品一样,用最残忍的手段,毁了她,让她支离破碎,他要让世人看看她的本来面目,再美丽迷人的面貌,其实都只是无法分辨且丑陋无比的一堆尸骨。   阎老三很快就将姜初雪扛到了蛤蟆丘顶上,就在当初他杀夏天的那个位置,然后将姜初雪从崖上抛了下去,然后他再从侧边的位置往下面攀爬下去。   然而,姜初雪并没有死亡,她只是在很重的撞击之下晕了过去,没想被阎老三这往下一抛,先经树枝挡住化了些力,再落到地上,反而被震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还在努力地想这是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脑子很痛,身上也很痛。动得一下都感觉痛得不行,尤其是手部位置,感觉一使力就跟断了一样。   她先躺着不动,让自己缓缓神,还是在努力想怎么回事,然后她就想起来了,阎老三藏在她的卧室里,然后攻击了她。   那么……   她心里一惊,手往地上一抓,就是一把草。   应该就是坟坑了!   而此时,冷笑也已经从坟坑的监控里看见了这个模糊的镜头,看见从上面丢的东西下来,好像还动了两下,他马上就给李八斗打电话。   李八斗此时刚穿出县城往石笋镇的隧道,接到冷笑的电话之后又赶紧地给刘长雄打电话,让他的人快点,随即给孙四通打电话,问他调派的特警支援如何。   阎老三擅长丛林战术,如果准备不充分的话,恐怕抓不住他。   姜初雪躺在那里,在想她为什么还没死,阎老三呢?   她才这么想的时候,就看见那边一抹手电光往这边照了过来,还有脚踩着树叶枯枝的声音,阎老三来了。   姜初雪咬了咬牙,这个时候爬起来想跑似乎来不及,阎老三的手电光已经照在了她身上,她就只好仍装着晕或者死过去的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阎老三打着手电一步步地走近,走到姜初雪身边。   “你只怕没有想到,从你来白山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归宿在这里。不过你不会寂寞,因为这里边有很多人陪你。”   边说着,阎老三弯腰伸手去扯裹在姜初雪身上的毯子。   就在那一瞬间,姜初雪拼尽全力抬脚就往阎老三裆部那里踢出!   这是从阎老三往这边走时她就已经打定主意的。   此刻的她手有受伤,头也疼,浑身都疼,战斗力大打折扣,她除了突袭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阎老三的抗击打能力超强,突袭一般地方根本无济于事,只有裆部这样的地方才能造成威胁。   果然,阎老三防不胜防。   他其实知道姜初雪还没死,是晕过去了,但他觉得姜初雪就算没死,被他那样毒打,身上也受伤了,跟废人差不多了,她手都耷拉着了,看得出骨折了,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毕竟,姜初雪就算没事的时候,还带着枪,他也无所畏惧,何况这种情况,完全就是他手掌心里的蚂蚁。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个求生之人的全力一击。   阎老三闷哼得一声,双手就捂向裆部那里。   男人的那里,被踢这样一脚,伤害不言而喻。还幸好是姜初雪手部受伤,发力不便,否则得踢爆他的。   见阎老三中招,姜初雪从地上爬起来,又一脚往阎老三头部踹出。   阎老三一伸手,往姜初雪的脚挡来。   两股力量相交,姜初雪那只骨折了的手臂被震得疼痛难当,她知道只要阎老三缓过劲来她就惨了,当下,看准掉在地上的那只手电,一脚就往旁边踢开,然后奔过去捡了起来。   这种漆黑的地方,如果没有手电的光亮,阎老三想追杀她就会难很多。   阎老三大概也想到了这点,想过去抢手电。   姜初雪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还没有抓到手电上的时候,阎老三的一脚就踹到了,直接把她踹得跟着草坪滚了下去。   阎老三再上前捡起手电。   姜初雪知道她必须得赶紧逃跑了,否则她肯定会遭到阎老三的毒手,成为那坟坑中的一堆白骨。   何况,坟坑的好几个角度都有监控,刚才阎老三的所作所为已在监控之中,已有足够的证据治他的罪,送他上刑场了。   姜初雪也顾不得疼了,比起活命来,疼都算不得什么,她跌跌撞撞地就往下面跑,哪怕被荆棘勾住了衣服,挂破了皮肤,她都顾不得了,因为阎老三正照着手电往这边追来。   阎老三还捡起了石头,往跑在前面的姜初雪猛砸出。   林子里也不好躲,而且姜初雪主要精力都在逃跑上,一下子就被砸中了,被砸得一跤跌倒,痛叫出声。   “我宣布了死刑的人,活不了的,你跑不掉的!”   “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漂亮了,别人会喜欢漂亮的女人,越漂亮越喜欢,我不一样,我讨厌漂亮的女人,越漂亮我越讨厌,就跟茅坑里的蛆一样,让我恶心,仇恨……”   姜初雪没搭理他,她托着自己那只骨折了的手臂跑,每跑一步都痛得不行,可她在乎不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怎样,不能落入这变态的魔爪,她要活着出去,她要见到李八斗。   抓到阎老三,李八斗就会跟她在一起了。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有时候,命运的悲惨和美好,就只有那么一步,是怯弱,还是勇敢的一步,是放弃,还是争取的一步。   “看来你是想挣扎着死去,我可以用刀子多捅你几下,让你感受那种挣扎的痛苦的……”   阎老三说着,又是一石头往姜初雪砸出,正砸中她的背上。   姜初雪又是一下子栽倒。   可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哪怕摔死,也好过被这个变态折磨死。 第236章 得救   “就在这里了,赶紧下去看!”   突然,蛤蟆顶上传来了声音。   石笋镇派出所长刘长雄带着民警赶到了。   那一瞬间,都已经看见了死神之手的姜初雪又重新地看见了希望,她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在这边。”   给援兵发出信号,一边借着那些杂乱的荆棘丛,拼命地往里面钻。   她知道,这样的荆棘丛,她钻起来难,阎老三也难,能有效阻碍阎老三对她的追杀。   刘长雄和民警已经到了崖下,往有声音的地方过来。   阎老三是铁了心要把姜初雪杀死的。   可刘长雄他们已经追到了,并且还往这边开了一枪。只不过刘长雄也一下子搞不清楚谁是谁,不敢照着人打,只是往旁边放了枪,想震慑一下罪犯。   但阎老三知道,此刻他要想再杀姜初雪已经难了,搞不好他得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当下,他关了手电,往一边的林子里离开。   刘长雄带着警员过去,看见了一身血肉模糊的姜初雪,就问了句:“你是姜初雪警官吗?”   “是,我是,别管我,赶紧去追那个变态,往那边跑了。”姜初雪急着喊。   刘长雄当即命令跟随着的几个警员往阎老三逃跑的方向追去,一边又打着手电照了一下姜初雪身上,看见那惨状,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姜警官伤这么重,我先背你出去送医吧。”   “等等,我休息一下。”姜初雪又突然想起,“你电话呢,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嗯,可以。”刘长雄问,“打给谁,你说。”   姜初雪说:“李八斗,你喊他赶紧到蛤蟆丘来。”   此刻,死里逃生,她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想见他,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警官?”刘长雄说,“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应该快到了,就是他让我们先来这里救你的呢。”   “嗯,好,那我等他。”姜初雪倒在了那里。   “姜警官,你没事吧?”刘长雄吓了跳,“要不,我马上让人把你抬出去,先去就医?”   “我没事,我只是很累了,想休息一下,死不了的。”姜初雪有气无力地说。   刘长雄又给李八斗打电话。   李八斗气喘吁吁地说他已经到了,马上就到蛤蟆丘顶,他问情况怎么样。   刘长雄就把大概情况说了下。   李八斗急说:“救人要紧,其余的可以往后再说。”   “她不让我送医,说想躺着休息会。”刘长雄说。   “她还能说话吗,你把电话给她。”李八斗说。   刘长雄把电话放到姜初雪耳边,说李八斗跟她说话。   “没事的,只是外伤,要不了命的,别让阎老三跑了,一定要抓住他!”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我已经跟孙老师汇报,调特警过来了,而且有他的证据,他逃不掉了,你身体要紧。”   大约十分钟时间,李八斗就从蛤蟆丘顶斜面下来,找到了姜初雪的位置。   当他从手机的电筒光下看见姜初雪的模样时,说不出的心疼,他让刘长雄给他照着路,他弯下腰去抱起姜初雪。   碰得一下,姜初雪的手臂骨折和身上好多处伤都产生剧痛,李八斗看见了她脸上那种强忍的神色,但她没有哼出声来。   李八斗抱着她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山下去。   “你会保护好我的吧,我想睡会,好累。”姜初雪声音微弱地说。   “坚持下吧,马上就可以送你去医院了。”李八斗说。   他也不知道她的伤情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内脏,或其他致命伤,担心她一睡不醒,就努力地和她说着话。   “实话说,假如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姜初雪问。   “废话。”李八斗说,“咱们好歹也是同事,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你有事了我当然会难过。”   “仅仅只是这样,没点别的吗?”姜初雪问。   “别的?”李八斗迟疑了下,看着她的样子,“其实,有些话我们不用说,但能懂的,是不是?”   “不。”姜初雪说,“只是心里懂,却不说出来,总让人觉得不完美。就像榴莲一样,你能闻着很香,可不把壳剥掉,不吃到口里,就不会觉得过瘾,是不是?”   “是。”李八斗说,“那你就好好活着,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再告诉你。”   “可要是你告诉我了,我才能活得下来呢?”姜初雪故意刁难。   “这样吗?”李八斗真有些为难了。   实话说,他性格虽然外向活泼,也能开随随便便的玩笑,口无遮拦,可喜欢这种事,要认真地说出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准备。   因为,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向一个人表白。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和姜初雪之间有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可他仍然觉得,要走到一起,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这件遥远的事情,他都很少去想,他更多的还是在想案子,想他在这件案子上,不能输。   “看来,你并不是很在乎我会怎么样啊,那我睡会吧。”姜初雪居然有了小女孩的娇气,她确实很想听到他对她说那句她想听的话。   “行吧,等我们把阎老三抓到了,我就娶你。”李八斗终于还是说了,只是不习惯向一个人表白,说得很生硬。   “这才哪跟哪,就要娶我了?再说,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嫁呢?”姜初雪嘴上虽如此说,但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地甜。   似乎,身上所有的伤都不痛了。   “哈哈哈,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愿意不就行了嘛。”李八斗说,“而且,我也从没有向一个女孩子表白,但我知道,只要我表白,是没人能抗拒得了的。”   “还要脸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当然了,我凭的就是这张脸去迷人呢。”   “哎,算了吧,我忍了。”姜初雪叹息一声,“仔细想想,自以为是总比自卑好,你说你要是自卑的话,我还得天天安慰你,给你打气,那我活得多累啊。   所以,相比之下,你这自以为是厚颜无耻,虽然让我嗤之以鼻,我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吧。”   两人在已然萌发的爱情里斗着嘴,折腾着下了山,此时孙四通也带着支援的特警赶到了,开始对四周搜捕,李八斗着开车将姜初雪送去医院。 第237章 爱情2   医生先给姜初雪做了些出血的外伤处理。   其实出血的地方都是皮肉之伤,是被山林里的荆棘给挂到,或者被石头绊到擦到,比较重一点的是左小臂轻微骨折加手肘脱臼,二是后背和腿部有两处淤肿,伤了筋骨,那是阎老三用石头砸的,力道很猛,但所幸的是没有把骨头砸断,只是砸伤。   但医生说小手臂处要将脱臼错位的地方复位之后再打石膏才行,其余的地方则是用药消炎及卧床休养,另外还得做个CT看胸口及内脏有没有受伤。   将姜初雪交给医生处理后,李八斗又联系了孙四通那边,问什么情况。   孙四通说没有见到阎老三的身影,特警组还在搜捕,但希望很渺茫,大晚上的,又是山林,加上阎老三又擅长丛林战。   他问姜初雪怎么样。   李八斗说没有性命之忧,但得住至少一个星期的院才行。   孙四通说:“嗯,我这边给她批假吧,那你得通知她的家人,让人来照顾一下。”   “我还不知道她家人是什么情况,等会问下。”李八斗想起说,“那现在坟坑的事可以公开,然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通缉阎老三了吧?”   孙四通说:“是的,我已经跟王队联系了,他会再派刑侦二科的同志支援这里,挖掘坟坑现场。”   “哦,对了,我有个建议。”李八斗想起说。   孙四通问:“什么建议?”   李八斗说:“我觉得无论如何阎老三都还会回去,我们可以派人潜伏在他家里,及小院周围,守株待兔!”   “嗯,这是有必要的。”孙四通说,“我这里和王队长商量,看是调特警还是武警过去吧,他们的作战能力会强些。”   挂断电话,李八斗回到病房里,医生已经为姜初雪处理了伤势,对李八斗说了些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李八斗过去关心地问她感觉怎么样。   姜初雪却并没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抓到那个变态了吗?”   “想当然,没有。”李八斗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阎老三什么身手,哪那么容易抓到。不过只要他露出原形了,就不怕他跑了,天眼时代,他能往哪里跑。”   “山里面啊。”姜初雪说,“他不是擅长丛林战吗?而且,白山这地方,到处都是山,连绵不绝的山,随便往哪里一躲都很难找。”   “躲?”李八斗说,“老鼠再能钻洞,它还能永远都在洞里吗?发动群众,一有发现,立马报告,他就成了过街老鼠,他跑不了的。而且,阎老三的个性,他不是那种会躲的人。”   “不是那种会躲的人?”姜初雪不解,“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意思就是他杀你未成,还自己夹着尾巴逃了,这对他来说,恐怕是他人生的一大耻辱吧,他还会卷土重来的,他非要杀了你和我,恐怕才会心甘。”   “他要真敢回来,我一定会杀了他的。”姜初雪咬着牙,突然想起,“对了,我的枪是不是被他拿走了。”   “在我这里呢。”李八斗从身上拿出来,“他根本没想到会穿帮,所以觉得你的枪会成为证据,他不敢带在身上,也不敢带回去。”   “拿给我,把保险打开,他要敢来的话,我直接就给他一枪。”姜初雪说,“在家的时候,我就吃亏在没有开保险,想开枪的时候来不及,他的速度太快了。”   “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李八斗说,“好好养伤吧,对付阎老三的事有我,还有那么多警察同事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伤员来操心了。”   姜初雪说::“关键是我要不亲手杀他,我都会觉得可惜!”   “我到时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去的样子,不也一样解恨嘛。”李八斗说,“毕竟,我比你更想杀了他。”   “那,也行吧。”姜初雪说。   “对了,能联系你家人来照顾你吗?”李八斗说,“毕竟你得在这里住一阵,没人照顾可不行。”   “没事,我自己照顾自己吧。”姜初雪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怎么,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吗?”   李八斗早知道姜初雪可能跟家里有些不和,不过像是住院这种事,也必须是有家人来的。他倒是愿意照顾她,可他得上班。   “你不想照顾就走自己的吧。”姜初雪生气了,“我可以请护工来。”   “不是,你别误会。”李八斗说,“不是我不想照顾,是我还得……”   “不用说,我知道了。”姜初雪说,“没什么的,我又不稀罕,只要有钱,喊一群人来照顾又怎么了?”   “我跟你说了,不是我不想照顾嘛。”李八斗说,“你也知道,这一阵我们的情况怎么样,凶马连环案正在关键的节点上,又出了阎老三这变态连环杀人案,没有一件事是我能放得下的,都是难缠的狠角色,我倒是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陪着你。可是,形势逼人,不是吗?”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好好休息一会。”姜初雪的气似乎也消了一些,不过还是很不高兴。   “怎么,还怪我吗?”李八斗的声音很温柔。   他看见了她的难过。   她看着他,见他一眼诚恳,也敞开了心扉:“其实,我能理解你,只是,你一开始就说让我联系我家人来照顾,给人的感觉就是你不想照顾。   而且,你也知道我跟我家人,我过生日都是跟你一起过的,我跟家人之间,从来没有关心这回事,有不如无。”   “行了,我知道了,是我错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吧,你千万别不开心,你这伤,我看着都心疼难过呢。”李八斗都佩服自己,竟然这么能哄人。   其实,是他真的不想看见她难过,希望她能开心。所以,他可以发自肺腑地哄她。   “你才不会心疼难过。”姜初雪故意说,“要不然,也没见你流两滴泪下来啊。”   李八斗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看见我难过,你会更难过。所以,为了你不难过,我都把难过装在心里,不表现出来,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好难。”   “油嘴滑舌!”姜初雪口里这么说,心里其实很受用。   她似乎体会到了,这就是她在某个时候想象过,憧憬过的爱情,和喜欢的人吵吵闹闹,有许多的不言而喻和美妙。 第238章 复仇   夜渐渐地深了。   蛤蟆丘的搜捕队也撤了,他们搜了几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现,再搜下去也徒劳,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阎老三的院子,希望阎老三回去的时候能逮住他。   阎老三是何等人,他怎么可能回去自投罗网。他知道他的事已彻底败露,那可不是一起或两起人命案,而是十数起,而且,他还直接对刑警下手了,这是特大案件了,警方至少会做两件事,第一就是会在他的家里撒网,二是全国通缉。   他的余生就只剩逃亡,只剩和警方的你死我活了。他在一户农民的屋后面坐了会,嚼了个槟榔,又想起了姜初雪来。   居然被她跑掉了!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可他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个人在强大的求生意识下所激发出来的能力,何况姜初雪本身就是一个经过了专业训练的高手。   但他阎老三想杀的人,能跑得掉吗?   他还得去杀了她才行。   有句话怎么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姜初雪虽然逃掉了,可她身上的伤是确定的。所以,她被救出去之后一定会送到医院。   而白山这地方,一个小县城而已,医院就那么几家,最好的就是白山人民医院,姜初雪肯定是往白山人民医院送的。而她受的又是外伤,那肯定是住的外科!   警方以为,他此刻正是惊弓之鸟,只顾着躲藏呢,怎么可能杀一个回马枪,去医院里再杀姜初雪。可他阎老三就有这个胆量,就有这个本事!   农户家的坝子里停了一辆沾满了泥巴的摩托车,晾衣杆上还晾着洗好的衣服,这正是阎老三所需要的。   他把自己身上的雨衣换下来丢了,把头罩也丢了,现在警方已经知道他是凶手了,他也无需再多此一举做那些伪装,不用担心给警方留下证据暴露自己。不过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将雨衣和头罩都烧掉了。   然后他穿上了晾衣杆上农民的衣服,把自己弄得很土,头发也乱糟糟的,还在旁边的鸡圈上拿了顶破草帽,然后骑着那辆灰头土脸的摩托车就往县城出发了。   只不过他没有走隧道,而是走国道,原来的老路。   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警方的惯例是会设置管卡进行盘查的,尤其是收费站,肯定有武警查过往车辆和司机的身份来历。   走隧道只要三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从石笋镇到白山县城,走国道的话得两个多小时,快也得两个小时。   不过阎老三不急,因为越晚,越夜深人静,姜初雪及照看她的人防范意识就会越弱,他才越是有机可趁。   所以,只要是天亮之前赶到医院就行,那个时候夜深人静的,整个白山城都入眠了,警方的关卡也撤了,他行动起来更是畅通无阻。   摩托如一匹孤狼,在漆黑的公路上狂奔。   一路上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   正如阎老三的心态,他要干的事,无人可阻挡。   ……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整个白山人民医院都很安静,白天那种熙熙攘攘的喧闹也随着夜而沉寂了,前台的值班护士也匍匐在吧台上打盹。   两个保安躲在一边的角落里抽烟。   这时,一个戴着草帽穿着粗糙的男子进来了,脸上沾满了灰尘,像是个在工地干活才下班的。   不用说,这个人是阎老三,但他还是将那条刀疤用泥灰抹了下,基本上看不出来了。   他四下张望了下,然后走到值班的护士站那里,把打盹的护士喊醒,说让她帮忙查一下一个叫姜初雪的病人住哪个房间。   护士小姐睡得正香,被吵醒来,有些不高兴,就斜眼看他,没好气地问:“你她什么人啊?”   “哦,我是她爸。”阎老三说。   “她爸?”护士小姐有些怀疑,“这都什么时间了,这时候来看她?”   “哦,我是从外地赶回来的,这才到嘛。”这点问题难不倒阎老三。   “那你自己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个房间不就行了?”护士小姐看着这灰头土脸的乡巴佬,一脸嫌弃。   “打了,关机了。”阎老三说,“可能她受伤了,想晚上好好休息吧。”   “你既然知道她受伤了要好好休息还来打扰她?”护士小姐一脸不耐烦地说,“明天来看不行吗?”   “我问你问题你回答就行了,废话这么多干什么!”阎老三心里已经起了杀机。   可护士小姐本来被吵了觉不爽,加上阎老三如此态度,那股心里的火气也一下子就冒起来了:“你谁啊,什么态度,我不回答你怎么了,你以为……”   话还没说完,阎老三一翻身就跳上吧台,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捏住了她的喉管,咬着牙冷冷地说:“你想死了吧,说不说!”   “说,我说,我帮你查。”护士小姐吓到了。   她突然发现阎老三的眼神很凶恶,那张脸也格外狰狞。   “赶紧查,慢一分钟都要你的命!”阎老三狠狠地说。   护士小姐马上查了住院记录,说了姜初雪的住院房号,在318号房。   “行,你可以去死了。”阎老三说罢,再伸手,直接往她的喉管捏了一把,只听得一声脆响,她的叫声都没法从喉咙里发出来,那双眼睛睁大,充满惊恐,但又慢慢地闭上了。   “喂,干什么!”   抽完烟往这边巡逻过来的两个保安瞥见,拿着橡胶棒就往这边跑来。   “杀人啊,还干什么,没看清楚吗?”   阎老三松开了护士小姐喉咙上的手,护士小姐的身子顿时像根绳子般软了下去。   “杀人了,抓住他!”   第一个保安冲过来,挥着橡胶棒就往阎老三头上砸下。   阎老三不闪不躲,直接一伸手就把橡胶棒给抓住,再用力一拉,保安的身子就往他靠近过来,他再顺势一提膝,直接顶在了保安的裆部。   “哇喔。”   一口气从喉咙里喷出来,保安松掉了橡胶棒,用双手去捂裆部。   阎老三则顺势接住那根橡胶棒,刚好另外一个保安也冲到,将橡胶棒往他挥出,阎老三仍旧不闪不躲,将手中橡胶棒往那保安的喉窝处一戳。   保安的橡胶棒在落到阎老三身上之前,他已经一口气上不来了。   阎老三再错身上前,双手抱着他的脑袋锁死,再用力一旋,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脑袋就耷拉着了。   顷刻之间,连杀三人,阎老三面不改色,只是很冷漠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抬脚往三楼上去。   318号房,黑漆漆的一片。   能从房外听得见轻微的鼾声。   阎老三在门口站了几秒,耳朵略往门贴近了些,确定里面的人已经睡了,当即从身上摸出了两根铁针来,都一起插进了锁孔里面,在他准备把锁打开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当即折身离开。   五分钟后,他用手锁着一个男子来到门口,那男子的嘴巴被胶布封住了。   那男子瑟瑟发抖着,说不出话,也不敢出声。   阎老三再用两根铁针插进锁孔,很熟练地找到了锁芯的位置,手在两根铁针上用力一拨,里面的门栓就开了。   看来,是你该死了,居然没反锁,阎老三这样想。   当然,就算反锁了,也难不倒他,但如果反锁了,要想打开,就会费力很多,而且极容易弄出动静,就有可能把里面的人惊醒,从而发生不可预料的意外。   没有反锁的话,打开就很轻松了。 第239章 伏击   阎老三轻轻地把门推开来,借着缝隙往里面看,走廊漏进去的光线还是无法看清里面,但他还是把旁边的男子拉过来,推进了屋里。   而就在那男子被推进屋里的时候,突然就惊天动地“砰”地一声震响,撕裂了这个安静的夜晚,就如同放了一炮那样惊心动魄。   子弹打在那个男子的身上,他顿时摔倒出去。   阎老三判断出了李八斗的位置,也借李八斗以为打中的是他,准备过来看时,迎面就向他冲去,一记重低鞭踢向李八斗腿部。   他还得把双手留出来,以防任何意外。   李八斗确实以为打中的是阎老三。   因为他算到了以阎老三的性格,很可能今晚会来杀一个回马枪,所以他一直不敢睡,一直睁着眼睛在等,并且子弹上膛,保险打开,随时都可开枪。   果然,他听到了有东西插进锁孔的声音。   他确定是阎老三来了。   除了阎老三,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来开病房的门。   而且,姜初雪所在的病房位置在中间,要是小偷的话,也会选择靠边上的地方。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只要阎老三一进门,他会当机立断地开枪。   要不然,以阎老三的身手,只要有半点机会,都可能被他跑掉。   然而,没想到的是,阎老三的狡猾,或者说是实战经验,比李八斗想象的要强得多。   当阎老三第一次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就想万一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其实是一个坑呢?   毕竟,他知道李八斗的能耐,李八斗很可能会算计到他杀个回马枪来报复,知道他是那种艺高人胆大的主。   他需要一个替他趟雷的。   所以,李八斗以为进门那个人是阎老三,却没想到只是阎老三用来趟雷的。   但在那个时候,李八斗来不及细想,他知道阎老三的身手,只要给他丁点反应的机会,就可能被他躲过。   何况,在这光线并不明亮的房间里,李八斗只能子弹上膛,保持着全神贯注,只等目标一露面,立马当机立断射击,让目标没有任何思考和反应的余地。   李八斗听见叫声,知道已经命中,心里才松得一口气,就准备过去看阎老三是死是活的时候,突然门口再闪进一道黑影往他扑来。   大惊之下,他赶紧抬枪起来。   但是慢了点,阎老三早已蓄势待发迅猛地一脚踢中了他的脚下。   李八斗下盘失重,重重地摔倒在地。   阎老三一击得手,当即再次抬腿往李八斗头部踩下。   李八斗忙翻身滚开。   阎老三占了先机,就一鼓作气,绝不给李八斗任何喘气的机会。   毕竟,李八斗的手里还有枪,只要抓着半点机会,就可能反杀他。   他两只脚就跟踢球射门一样,一脚连着一脚地往倒在地上的李八斗身上猛踢,李八斗连着翻滚,但没翻得两个滚就滚在了墙角下,被墙挡住,滚不动了。   眼见得阎老三那一脚狠狠地往头部踢来,情急之下他只好用双手往前去拦截,不要让脚踢中头部。   “乓”地一声震响。   阎老三那一脚强大的冲击力将李八斗的手冲撞回去,带着整个身子都撞到后面的墙上。   但李八斗的抗击打能力比姜初雪要强得多,在借力化力的经验上也要强,在挨阎老三这一脚后,立马一挥手臂,贴着地面过去就勾到了阎老三的脚,然后用力一拖。   阎老三还想把脚提起来躲开,但还是慢了,当即觉得整个身体失重,仰面摔倒下去。   李八斗趁机爬起来,又将枪口指向阎老三。   阎老三可是时刻都留意着李八斗手中这支枪的,见状就躺在地上,身子一个侧翻,一脚踢向李八斗握枪的手臂。   李八斗的手背负痛,强大的震力使得枪脱手飞出。   他想去捡枪,阎老三马上就缠了过来,他只好回身和阎老三缠斗。   两人手脚绞住,在地上翻滚。   本来阎老三的本事比李八斗是要略胜一筹的,可此时李八斗心里的那股猛劲,让他把身体里的力量都超常发挥出来了。   想起还在荒草坟里的诗佳,躺在病床上的姜初雪,还有那么多无辜受害的女孩,李八斗绝不能放过这样的人间败类,就算拼了命,也要抓住他,让他受刑!   姜初雪早已被动静惊醒了,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拿到了手机,找出了孙四通的电话拨打了出去,说阎老三在医院这里,正和李八斗交手。   而此时,走廊上也传来了喊声和奔跑声,医院其他的保安发现出事了,又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往这边跑了来。   阎老三心理素质再好,也不得不心慌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保安,甚至普通的警察,他是完全不用放在眼里的。   可像李八斗这种实战能力很强的刑警,以及即将支援到来的特警,荷枪实弹的,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战斗力。   当下,他使了个招数,脱开了与李八斗的纠缠,再全力两拳把李八斗逼开,然后翻身往窗子处滚去,拉开窗子就往外翻了出去。   李八斗本来想捡枪开枪射击的,可是除了从门外走廊上照进来的一小块地方有光亮,其他地方仍然很模糊,他一时也不知道枪掉哪里了,眼看着阎老三已经翻出窗外,他也赶紧起身往窗子那里去追。   然而,等他追到窗子那里,探头往窗外看去时,已经不见了阎老三的身影。   毕竟,这里只是三楼,阎老三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下去,下面是幽暗的绿化林,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还是不甘,也跟着从窗子翻下去追。   下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无法判断阎老三从哪个方向跑了,这个时候甚至没有行人,没有目击者,也没法问。   他当然可以去保安室看监控,但等他把监控看完,阎老三肯定早跑得没影了。   而且,姜初雪还在病房里,他怕万一阎老三脑回路清奇,又绕回去杀姜初雪呢。   当下,他只好先折身回病房,看着姜初雪,一面给孙四通打电话,可以以人民医院为核心,在四周的路口暗处埋伏便衣,看能不能发现阎老三的踪迹。   但李八斗觉得这种希望也会渺茫,因为就算马上出警也还得要一定的时间,而等便衣到场,阎老三只怕早已出县城了。   李八斗回到病房,才从保安口里知道,阎老三还在进医院时杀害了一名护士和两名保安。   所幸的是,被李八斗的子弹射中的那个阎老三的挡箭牌还活着,当时李八斗为了在光亮不够的情况下加大瞄准度,没有选择头部,而选择的身子。所以,李八斗的子弹只是射中了那人的肩部位置。   已经由保安送去手术室,并通知手术医生了。 第240章 旧案   孙四通很快带着人赶到,问什么情况。   李八斗把大致情况说了。   孙四通叹息一声:“这家伙真是丧心病狂,凶残,狡猾,而且不要命!”   李八斗说:“最最重要的是,除了性格的变态之外,他的身手,和某些受过特殊训练的经验,是最让我们头疼的的,因为他具备的这些经验,很多时候知道我们的办案方式,知道我们可能采取的某些行动,他能够提前有所预防或准备,就让我们很难锁定到他。”   孙四通说:“明天我再跟上面汇报一下,看制定一个计划,这是一颗社会危害性很大的毒瘤,必须得尽快除掉才行。”   “那明天我得来开会吗?”李八斗问。   孙四通说:“当然了,你是整个专案组的核心,你不来怎么行。”   “但是,初雪这里……”李八斗说,“我觉得也应该有个安排。”   “你的意思是,要派人保护?”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是的,得派人保护,从今晚就可以看得出,阎老三是个不死心的人,他很可能还会再回来的。”   “嗯,你说的是。”孙四通说,“不过现在专案组这里人手不够,我看跟王队请示一下,到时候从特警队或武警调人吧。”   李八斗点头。   孙四通和专案组成员处理现场之后,留了两名警察穿上便衣,守在姜初雪的病房附近,等天亮上班以后再换人来接班。   李八斗仍在病房里陪着姜初雪。   “你没事吧。”姜初雪看着他满眼关心。   “没事。”李八斗说,“但差那么一点就有事了,这个阎老三真是狡猾,没想到他连偷袭都做得这么谨慎,居然先弄个人盾进来试探,要不然的话,他就废在这里了。”   “是的。”姜初雪说,“你已经足够警惕和高明了,准备得那么充分,换任何人肯定都逃不掉的,可惜我没法起身来亲手抓他!”   “不要担心。”李八斗说,“只要他有这胆,就不怕没机会。下一次,他肯定不会有这么幸运!”   姜初雪说:“这下他知道我们会严加防范了,不至于还会来吧?”   “那可难说。”李八斗说,“你要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没有杀死你我,他是不甘的。而且,他压根就没把白山警方放在眼里,所以才敢做出如此嚣张的事来。”   姜初雪说:“倒也是。不过还是很开心,坟坑的事终于真相大白了,他的罪恶再也掩盖不住了,再怎样,他都是个逃犯,他的命运已经回不去,完蛋只是早晚的事。”   李八斗说:“嗯,你这么想就对了,别为他想不通了,早点休息吧,你现在的伤更需要养呢。”   姜初雪说:“要不,你也去休息吧,天快亮了,他肯定是不会再来了,而且,外面也有人看着。”   “没事,我就这里靠一会吧。”李八斗说,“反正天快亮了,一会就得去开会了。”   姜初雪“嗯”了声,她本来想说靠着还是太累,要不她睡进去点,他在旁边躺一下,可她终究还是没勇气说出来。   她还是觉得,她和他之间还有一层真正的窗户纸需要捅破。而且,需要他主动来捅破,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   ……   上午九点,又一次由周国栋亲自出席了在刑警队召开的关于蛤蟆丘的坟坑案情会议。   刑警队长王三强及刑侦一科科长厉长河均出席在场。   差不多熬了个通宵的孙四通和李八斗也都与会,他们两个是必须的主角,不能缺席。   首先由孙四通说了案件的大致情况。   李八斗为了查找夏天下落,通过种种痕迹找出了蛤蟆丘坟坑,于是决定利用坟坑为阎老三布局,然后阎老三昨天晚上想对姜初雪下手,被李八斗发现不对,进而使得阎老三的罪行完全败露而逃脱,没想在警方大力搜捕他之时,他又出其不意杀回医院,想再次对姜初雪下手,致两名保安和一名护士死亡,一名患者家属枪伤。   无论是姜初雪的屋里,还是蛤蟆丘坟坑的监控,都有阎老三的现场犯罪证据,姜初雪本人也提供了笔录。   已经可以确定,阎老三就是蛤蟆丘坟坑的系列女性死亡案件凶手。   李八斗举手。   周国栋看着他,声音难得地温和:“你说。”   李八斗说:“我想就孙老师的话补充一点,除了蛤蟆丘现在已发现的十余具女性尸骨案之外,至少还有一个案件跟此案有关,可以并案过来。”   周国栋问:“什么案件?”   李八斗说:“十多年前,一个小女孩吴诗佳的被杀案。”   “那个案子?”周国栋皱了皱眉,“我知道,凶手很残忍,现场也很干净,警方当年曾动用大量警力,成立专案组,甚至经过了地毯式的嫌疑人排查,但都没有线索,后来就搁置了,那起案子跟这有什么关联吗?”   李八斗说:“我分析过诗佳被害案,她的下体虽被利器所伤,但并没被侵犯过。这说明凶手的目的并非猥亵,而只是出于一种变态心理。   而诗佳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平常也不见她跟人红脸吵架什么的。   所以,她也不可能跟一个那么变态的罪犯有什么仇或怨。那么,凶手的作案动机可以暂时排除仇杀,那他为什么要对诗佳下手呢?   因为诗佳长得特别清纯,漂亮,所以,我由此得出结论,凶手很可能是某些变态心理,对长得清纯漂亮的女孩有某些怨恨或仇视,譬如一个漂亮的小三勾引了他父亲,致使其家庭不幸;也或许,是他谈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抛弃和伤害了他之类。”   “可是,我查找了警方的案卷记录,并无一起跟诗佳案痕迹相似的案件,这不符合一个心理变态者的作案特征。   既然是一个如此的变态,他已经为了这种变态心理走上了自我毁灭之路,他就不会只犯一起案子,他会时常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而犯案。   问题出在哪里呢?肯定是凶手换了作案手法,使案件被隐藏了。   那么,我就只能抓凶手的作案现场。所以,我回白山的这一年来,几乎每天晚上都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想找到凶手的再犯案痕迹,直到某个晚上我发现阎老三鬼鬼祟祟地跟踪了姜初雪,我觉得我之前的分析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当年那个凶手确实是在寻找漂亮女孩下手。   而且,这个凶手就是阎老三,而且也符合阎老三的人设。阎老三曾服役于秘密机构,有很多专业的经验和本领,他犯案都不留痕迹。   所以,他肯定是诗佳案后,发现了警方的大力侦查,对他很不利,他改变了作案思路,将死者的尸体处理了。   接下来大家都知道了,发生了夏天的失踪案,夏天失踪前和阎老三有过联系,再到姜初雪,她们都有和诗佳一样的共同特征,就是那种不施粉黛而纯天然的漂亮,很干净的漂亮,这就是凶手的主要猎杀特征!”   周国栋说:“听你的分析,大概率是不会错的了,可仅凭这一点就并案,证据还不够吧。”   李八斗说:“我就是先提一提,等抓到阎老三,拿到他的口供,就顺理成章并案过来了。毕竟,诗佳案是我愿穷其一生侦破的案子,我也认定了这是一个系列案件,我必须给它画上一个句号。”   周国栋点头:“你这种破案精神是值得点赞的,那就等抓到阎老三,审讯之后再定吧。”   “是的,还是先讨论阎老三的抓捕问题吧。”王三强也说。   孙四通说:“目前对阎老三的抓捕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个就是我们有人埋伏在他的房子周围,另一个就是全城搜查,接下来估计得上报,并发出全国性的通缉令。”   “嗯,那就赶紧地行动起来吧。”王三强说,“凶马案未破,又出如此惊天大案,白山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辛苦孙老师了,大家都努点力吧。”   “对了,有个事我还得提一下。”李八斗说。   “还有什么事?”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昨晚我跟孙老师也说过的,鉴于阎老三的性格和凶残,不排除他还会回来对姜初雪下手的可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希望能够多安排些便衣在医院那里,一为暗中保护,二是阎老三真的露面,也好张网已待。”   李八斗担心姜初雪的安危,所以这事他一直放心上,见孙四通忘了,他赶紧提出来。   “是的,这很有必要。”孙四通也说。   “可以,等下我和特警大队那边沟通一下,安排下去。”王三强说。   随后,大家又讨论了下凶马案,李八斗说了和姜初雪监视唐白家出现的疑点,得出的结论是,按照原计划继续监视下去。   这也是眼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在发现新的线索和疑点之前,无论如何,始终只能把目标锁定在唐白母子身上,然后大家都打开思路,细想其中那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细节,到底有什么端倪。 第241章 杀心   在公安部的通缉令还未下达之前,白山,石笋镇,以及各地乡镇甚至村子等地方上都已经张贴出了关于阎老三的通缉告示。   使民众对其防范,以及一经发现,立马举报。   唐白在电脑上的当地新闻上看到了消息报道,蛤蟆丘坟坑连环杀人案,夏天正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   那一刻,他的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   在报道中,记者说,蛤蟆丘坟坑系列案,是阎老三针对漂亮的女性实施的残忍犯罪,通常都是将女性伤害致命后肢解,然后埋于蛤蟆丘。   唐白无法想象,夏天那么阳光、甜美和漂亮的女孩,如何去承受阎老三那个恶魔的折磨和伤害,那一刻她的绝望,恐怕是他所有经历加起来都不及的吧。   那一刻,他的脸皮颤动了下,愤怒和痛苦在心中交织着,最后变成汪洋大海般的悲伤,将他淹没。   可他的脸上还是很快就变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平静。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进来买书,对他喊哥哥,他还对着他微微地笑了下,然后去书架上帮他拿。   然后,一整个下午,他都在那里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的,看书。   一直到五点半,下班时间,他关好书店的门,回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也要黑了。   冬天快来了,天也黑得早些了,所以本来六点下班就改为五点半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骑着他的电驴儿回家,而是走了另外一个方向,然后来到了石笋山下。   平常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石笋山下还是人来人往的,但在今天,特别冷清,看不见一个人。   因为电视上报道了蛤蟆丘坟坑的事后,就没人敢来这附近玩了,凶犯还在逃,又是这阴阴的天气,越让人觉得可怖。   唐白把电驴儿在边上停好,举步往蛤蟆山上而来。   一步一步的,他感觉有一种东西在越来越汹涌,或是沉重地压在他心里。   很快到得蛤蟆丘顶。   唐白站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得见那个坟坑了。   昨夜之后,警方为了清理现场,方便把尸骨直接运送到蛤蟆丘顶,就把那些横七竖八挡着的枝丫砍了不少,于是那本来看起来还茂密的地方就变得光秃秃的了。   坟坑里的尸骨已经全部清理走了,除了一个硕大的坑,和那一地的狼藉。   记者采访了白山刑警队的李八斗,李八斗简单分析了夏天被杀案,是阎老三约夏天到蛤蟆丘顶说事,将夏天杀害,然后将其尸体丢下去,在下面处理的。   唐白站在那里,还能想象得出那个场景。   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比起平常的微微笑着,此刻他那张脸就如同一湖死水,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看着那个坟坑沉默了许久。   天一点一点地黑下来。   他转过身,又看了看对面那一柱擎天的石笋山。   突然有许多往事潮长上心头。   十年以前,这里还是一个小村子,他也还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很多屋上坎下亲如家人的邻居。   然而,后来这里变繁华了,就一切都变了,人心在名利中迷失,再也回不去。那些失去的东西,也就永远的失去了。   原来,成长,就是一个不断得到,又不断失去的过程。   就像夏天。   他以为她会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惊喜,而终于,他还是失去了她。   天完全地黑了下来。   他步下蛤蟆丘,骑上他的电驴儿回家。   天黑了,起了一丝风,拂过脸上,开始有些寒意,他在想,冬天是真的要来了。   还会有春天吗?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号。   很多以为还会有春天的人,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春天。   不过,不管还能不能看见春天,他都已无所谓了。   ……   蛤蟆丘坟坑案,让整个白山县城都变得格外地紧张起来。   比起凶马案更甚。   因为在警方的介绍里,凶马案的凶手是为了复仇,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而蛤蟆丘坟坑案不一样,凶手是随机挑选的,只要是漂亮女孩,都可能成为目标。   加上白山警方如临大敌的全城盘查搜捕,更让人有危机感。   事实上,这一天都风平浪静。   李八斗仍暗中盯着唐白家,没有任何动静。   姜初雪住在医院,而医院里有六个便衣分散周围,等待阎老三的出现,但阎老三并没有出现。   警方部署在阎老三小院及附近山林里的埋伏也还在,也不见阎老三露面。   通缉告示已经从城里贴到乡下,包括各村委会,及一些居民的墙上,到处都是,可也没有谁见到过阎老三的影子来报案。   谁也不知道阎老三藏在什么地方,但又总觉得他会突然就冒出来一样。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地过去。   一个星期过去。   埋伏在阎老三小院及附近山林里的警察也只好撤了,姜初雪也出院了,阎老三还是没露面,警方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甚至,那些茶余饭后热热闹闹的谈论也慢慢地淡了下去,蛤蟆丘坟坑案笼罩在白山人心中的恐惧,也随着这悄然流逝的时间在渐渐地消散。   在专案组又一次召开的会议上,周国栋除了要求加紧对阎老三的追捕之外,更关心的还是凶马案。   阎老三虽然在逃,但至少蛤蟆丘坟坑案破了,而凶马案不一样,是至今不知道凶手是谁,很多次明明就只差那么一步就能确定凶手了,可那一步却始终没有到达,凶马案至今仍是谜一般的悬案。   专案组也陷入了一个困局之中。   连续盯着唐白家一个多星期了,都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动静。   李八斗认为,如果凶手是唐白母子,从他们之前做过的案子来看,他们肯定擅长网络黑客之类的东西,能通过网络获取一些目标的信息,从而制定谋杀计划。   黎东南是凶马案里的最后一个目标,因为黎东南不在。所以,唐白母子自然就不会有动静。那么,再继续这样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我跟黎东南联系一下吧。”王三强说。   然后,他到一边去给黎东南打了电话。   但很快他就回来了,对着期待的众人摇了摇头,说:“他在省城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知道白山发生的这些事,还说是我们警方无能。所以,在凶马案凶手落网之前,他都不会回来。”   李八斗说:“如果他不回来,也就意味着那个凶马案的凶手不会出手,我们就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那就继续找黎东南聊。”王三强说,“咱们派人去省城,当面找他聊,承诺给他最好的保护,打消他的所有顾虑,一定得把他找回来。”   李八斗说:“队长你另外安排人吧,我是不行的,在办案过程里,我跟黎东南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他是看见我就火大,肯定聊不好。”   王三强说:“没事,我等下问问其他科,谁和黎东南打交道多,比较熟的,派两个人过去。”   “那唐白家这里,我们还要盯吗?”李八斗问。   “盯啊,当然盯。”王三强说,“你们专案组负责的就是这个案子,你们不盯着他还能干什么,现在又没法在其他地方打开缺口。”   李八斗点头:“也是,那就继续盯吧。” 第242章 闫老三之死   五点多的时候,白山下起了丝丝小雨。   雨很小,有点像雪花那样轻飘飘的,悠悠扬扬地落下来。   李八斗和魏大勇带了伞,前往唐白家附近监视。   自从姜初雪受伤之后,李八斗的搭档就换成了魏大勇。   两人仍是像之前一样,在屋前屋后两边盯着。   在大约八点多的时候,雨下得稍微大了点,其实是更密了些,落在叶子上都发出了响声,藏在庄稼地里的李八斗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冷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只能扛着,毕竟他又不能撑起伞来。   一撑伞就得暴露了。   相反,倒是藏在屋后竹林里的魏大勇安逸些,竹林里枝叶茂密,那雨经过了层层竹叶的阻挡,很少落下来。   唐白家的屋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六点多一点唐白就骑着电驴儿回家,七点半左右母子俩就忙完了喂猪食和赶鸡回笼这些事后进屋关门,然后那几间破落的屋子就一直沉寂在黑暗里。   又只剩下了暗处两双眼睛漫长的等待。   他们总是在等着那几间屋子里会出现动静,等着一匹凶马的出现,可每个晚上过去,都是以失望收场,无功而返。   雨在九点半的样子就停了。   夜比从前似乎更安静,或许因为下了一场雨的缘故,以前那些喜欢哼哼唧唧的虫子都变得安静了。   而此时,在离唐白家大约十几里路程的五谷村二组。   也就是阎老三的户口所在地。   那处小院安安静静的。   而在小院对面的那座山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站在山脚下,向着小院这边望了良久,最终还是没往这边来,而是直接往山上去了。   一直爬到接近半山腰的位置,他绕到了一片荆棘丛后,那后面长了许多的野草,而且都近人高了,后面还有一方大石。   阎老三在大石后掀开了一些树枝,树枝下是一块木板,他把木板揭开来,下面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坑,他用微型手电照着里面,能看见坑里放了许许多多的的东西,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刀具,甚至还有双管猎枪。   这个地方,就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手退路,需要做某些补给,或是掩盖证据所用。   当然,他现在来,已经不是想像上次一样,把山地车藏好,再换身衣服,以另外的面孔出去。   他的罪行已经败露,他已经被通缉,他做事已经无所谓留不留痕迹了。   现在,他是要和警方明着干。   他弯腰下去,拿起了坑里的那把双管猎枪,再从麻袋里拿出了子弹来,揣在了兜里。   “我永远会在你们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的。”他说。   那双眼睛看着手中的双管猎枪,眼神如毒蛇。   他仿佛已经看见,他枪管里的子弹怒吼而出,射穿姜初雪的胸膛。然后,他干脆把她带回来,埋在这个坑里吧!   这一次,看她如何能躲。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杀了她。   他不想在自己的人生里留下败笔。   然而,他看得清清楚楚,医院那里藏着荷枪实弹的便衣,而且藏在多个方位,他只要出现在那里,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必死无疑。   双拳难敌四手,这是古话。   毕竟,那些便衣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一直在等机会,等姜初雪出院。他就不信姜初雪出院了还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保护她!   就在昨天,当他在角落里看着姜初雪出院的时候,他就知道,又是他开杀戒的时候了。   他复用木板将坑盖好,再用树叶枯枝之类的东西遮掩在上面,转过身来,准备再次潜入城中,去杀姜初雪。   而就在他转过身来时,他突然愣住了。   他看见了两团猩红的光亮。仔细看清楚,那竟是从一双眼睛里发出来的,而待他再仔细看得一看,在那双眼睛的位置,竟然站着一匹马!   一匹骨架高大的马,虽然四周黑暗,可仍能从那猩红的光亮折射中看见,那是一匹毛色血红的马。   凶马!   阎老三的脑子里马上做出了反应,那心里也微微地颤了下。   整个白山县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白山警方动用大量警力仍无法侦破的,被人妖魔化了的一匹马,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眼前。   他从来不信邪,他甚至都已经推断出凶马是用魔术和杂技融合而弄出来装神弄鬼的东西,用的是瞒天过海的法子,但此刻凶马就在他面前时,杀人无数,凶残狠毒的他竟也莫名地觉得心里发憷。   倒并不是因为漆黑而下着点细雨的晚上一匹双眼睛猩红的马有多么渗人,而是这个时候,这匹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他的秘密所在,警方都不知道的。而且,蛤蟆丘坟坑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对方能找到这里找到他?   似乎,他之前低估了对方,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强。   但他毕竟身经百战,一身本事,从来自视甚高,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强,至少在白山这小地方不可能,也不可能是那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唐白,或他疯疯癫癫的老妈。   他定了定神,脸上露出怪异的笑:“你既然来了,自然是想杀我的吧,也别装神弄鬼躲躲藏藏的了,出来露个面吧。”   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并不说话。   阎老三将手中的双管猎枪抬起来,咬着牙:“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利用道具藏在里面而已,我只要开枪你就死定了,赶紧出来跪着求我。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马仍不说话,但却开始抬蹄往阎老三走近。   “给我站住,否则老子开枪了!”阎老三的声音里开始带着一丝杀气。   但马充耳不闻,仍向他走近。   “找死了!”阎老三脸色一变,当即就朝着凶马扣动扳机。   然而,猎枪却未响。   阎老三愣了。   他再扣了一次,真的没响,里面没子弹?   怎么可能?   他记得自己把子弹装满了放在坑里面的,难道,被人动了手脚?   肯定是的了。   他看着淡定的凶马,为什么面对他举枪而无动于衷,肯定是对他的枪早动过手脚,所以才胸有成竹。   而此时,从那马嘴里,竟呼呼地吐出了好几颗猎枪子弹来。   那一颗颗吐出来的猎枪子弹,就像是对阎老三无情的嘲讽,嘲讽他的自以为是,嘲讽他的自不量力。   “果然有些斤两。”阎老三说,“不过那又怎样,老子的枪里就算没有子弹,也照样杀你!”   说罢,阎老三竟挥起猎枪枪杆,向前冲向凶马。   而就在那一瞬间,凶马也突然发生了变化。   头颅之上突然破开来,而破开的地方竟然飞出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呼啸着直击阎老三面门。   阎老三的反应也快,就着手中的猎枪枪管挡向那东西。   突然之间,就在阎老三的枪管和那东西接触之时,呼啦一声响,那东西爆出大片白色的粉末来,笼罩向阎老三全身。   “啊!”   阎老三突然叫唤起来。   那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石灰,直接入了他的眼睛,当他意识到上当想要睁眼的时候,已经睁不开了。   不过他马上就镇定下来,判断出凶马的位置,还是闭着眼睛,挥着猎枪去攻击凶马。   但是,凶马好像已经没在原来位置了。   他想用耳朵听,也听不出来。   可他仍不甘坐以待毙,当即迅速地从身上摸出备用的子弹,准备装进枪管,同时间还在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来,可这时一张红布往他的头上飘来,落在他的头上。   接着,就是一柄形如马蹄的铁锤往他的脑子上狠狠地砸下。   一声闷响。   阎老三的身子晃了晃,居然没有倒下。   而且他似乎判断出了攻击者的位置,反手就是一枪管横扫过去。   然而,他的枪管被对方抓住了。   在他用力地想把枪管抢回来的时候,又一锤砸到了他的头上。这一次,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还是你牛——逼。”   这是阎老三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再随之而来的一锤重击头顶,他整个人就扑倒了下去,跟条死狗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一锤又一锤,把他脑袋砸成了个烂西瓜一样。   那人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全身上下都被遮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的怪异衣服,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只是看着已经死亡的阎老三好一会,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然后转身上马,消失在黑夜里。 第243章 元凶   新的一天,是个阴天。   其实入冬的天气大多数都是阴天。   唐白正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面还有个煎炸的鸡蛋。   袁秀英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妈,怎么了,有事吗?”唐白看出了袁秀英的欲言又止。   “哦,我想跟你换间房睡。”袁秀英说。   “换间房睡?”唐白愣了好几秒,才问,“为什么要换房睡啊?”   袁秀英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睡那房间总做噩梦,总是半夜吓醒,我现在进那个房间都害怕了,所以,就想跟你换换。”   唐白没有说话,显然,他有自己的难处。   袁秀英又说:“妈妈要不是因为有病,也不会那么大顾虑了,就是怕受刺激太多,加重病情……”   “行,我跟你换吧。”唐白还是下了决定。   “这世上,也就你对妈这么好了。”袁秀英看着他,忍不住伸出那只粗糙得都是老茧的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唐白说:“这还不用说吗,无论这世界怎么变,妈你在我心里都是第一位的。”   袁秀英微笑着点点头:“行,那我们都把东西搬一下。”   唐白也没说什么,就去自己的房间收拾,把他的被子和衣物这些,都搬去了本来袁秀英的房间,袁秀英则把她卧室的东西都搬到了唐白房间。   然后,唐白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快八点了,我得去上班了,妈,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去骑电驴儿。   “唐白。”袁秀英在后面喊了声。   唐白回过头来:“妈,有事吗?”   袁秀英想了想,说:“如果有人问起来,你不要说是我们今天才换的房间,说我们一直都是这么住的,记住了吗?”   “谁问啊?”唐白愣了愣。   “你别管谁问,反正这么说就行了,谁问都这么说。”袁秀英说。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出什么事了吗,妈。”唐白似乎嗅出了一丝什么不对。   “没什么事。”袁秀英说,“按我吩咐你的说就行了,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听见了吗?”   “嗯,好。”唐白有很多疑问,但不知道怎么问,只能这么答着。   “一定要记住啊。”袁秀英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会对妈说谎,但你对妈说过的话,都会记住的,是不是!”   “妈,你到底怎么了?”唐白愈觉不对,袁秀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真没怎么。”袁秀英说,“世人都觉妈疯疯癫癫,但你知道,妈做什么事心里都是明白的。所以,妈跟你说的话,你得听。   毕竟,虽然世界这么大,但让妈放不下心的,也只有你了。好了,别耽误了,赶紧去上班吧,不要迟到了,老板又扣你工资了。”   唐白应了声,还是骑着电驴儿走了。   袁秀英跟着走到坝子上,看见唐白的电驴儿消失在那边的村口,她才折身进屋,并把屋门关了起来。   她进了厨房里面,打了一盆水,并拿了一张毛巾,丢在水里面,然后端着那盆水进了卧室里面,将那盆水放下之后,她再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来一包尼龙口袋装着的棉絮,用盆里打湿的毛巾在尼龙口袋上擦了起来。   不但擦了尼龙口袋,还擦了床边那些木头之类的东西。   后来,再从床底的棉絮之下扯出了一张破旧的木板,而当那块木板扯出来之后,床底下赫然露出了一个瓦缸大小的洞口来。   袁秀英就端着那盆水,慢慢地从那个洞口下去了……   ……   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   李八斗接到孙四通的电话,说是有人报案,在五谷村二组的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脸上有一条蜈蚣似的刀疤。   孙四通觉得,疑似阎老三。而且,阎老三也是住五谷村二组,他已经带着专案组人员往那边过去了,让他也过去现场看看。   “不会吧,阎老三死了?”李八斗完全不信,“那是一个像阎老三的人,还是阎老三在玩什么把戏?他那么高的本事,警察的包围之中都能逃掉,谁能杀得了他?而且,谁又为什么要杀他?他那样的杀人魔王,别人见着了躲都来不及呢。”   “我也不清楚,到现场看了才知道。”孙四通说。   “行,我马上过来。”李八斗应声,立马穿衣出门。   阎老三死了?   李八斗始终觉得不可能。   一是阎老三一直都是暗中不动声色地杀人,没什么仇人;   二是,以他的本事,也没人能杀得了他。   不过,在李八斗脑子里才有这个念头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唐白!   如果说一定有一个人想杀阎老三的话,这个人必须是唐白了。   李八斗很清楚,因为夏天的死,唐白去阎老三家里找过他,找他求证,只是阎老三的话说得很含糊,但李八斗能感觉得出,唐白的问话里有杀心。   包括后来,阎老三奉黎东南之命去杀唐白母子,唐白又一次问了阎老三,虽然阎老三还是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见唐白对夏天之死的在意和执着。   而就在昨天,各大新闻都报道了蛤蟆丘坟坑案,冷笑还在监控跟踪里找到了唐白去蛤蟆山的行踪。   阎老三杀了夏天的事已经铁板钉钉,所以,唐白终于出手了!   但唐白会是阎老三的对手吗?   李八斗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很大的疑问。   他曾看见过唐白和阎老三的过招,唐白是有身手,可是跟阎老三比起来,还差了好大一截啊,那种时候,阎老三都想杀袁秀英的时候,唐白不可能还隐藏身手吧?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八斗赶到了现场,当孙四通告诉他死者确实是阎老三,而且死亡现场留着马蹄印的时候,李八斗就知道,铁板钉钉是唐白干的了。   尤其是他看见了地上的石灰,法医也说了阎老三除了是头部被重击而死,眼睛也受过石灰的侵蚀,更使得这件事得到了证实。   唐白,就是整个凶马之案的元凶! 第244章 错误   “这个凶马案的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连阎老三这么变态的高手都死得跟蝼蚁一样,这还是人吗?”包古一脸夸张的表情。   魏大勇说:“关键是我想不明白,凶马案的凶手为什么要杀阎老三呢?阎老三又没打死那条大黄狗,不属于目标人物。”   “你这什么脑子。”包古说,“你忘记阎老三是黎东南的人,奉黎东南之命去杀唐白母子的事了吗?”   “是哦,我倒忘了。”魏大勇说,“这么说来,唐白母子真是凶马案的真凶?”   “不然,你以为呢?”包古说。   “咦,不对啊。”魏大勇说,“昨晚我和斗哥可是死盯着唐白家的啊,我们看上半场,你们看下半场。屋前屋后都盯死了啊,他们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也是哦。”包古似乎也才反应过来,“我们不是盯着他们的吗,没动静啊,不可能是他们啊!”   “唐白就是凶手!”一直没说话的李八斗很肯定地说了这么一句。   “理由呢?”包古问。   李八斗说了夏天的事,唐白有充分的足够的作案动机。   包古说:“可问题是,他没有作案时间啊,我们都盯着的,这怎么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李八斗说。   “什么可能?”包古问。   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他身上。   李八斗说:“我们没有盯住!”   “我们没有盯住?”包古问,“什么意思?”   魏大勇也说:“就是,我们两班人马,而且每一班都盯着前后不眨眼,都保持着充沛的精神,就盯着几间屋子里的人出来没有,这都盯不住,我们这警察不是白干了?”   “你知道魔术是怎么回事吗?”李八斗问。   “魔术?”包古说,“欺骗人的眼睛啊,怎么了,你的意思是唐白母子用魔术把自己变出去了?”   “不,他们不可能用魔术把自己变出去。但是,他们可以欺骗我们的眼睛。”李八斗说。   包古不服气:“你倒说说,他们怎么就欺骗我们的眼睛了?”   李八斗问:“听说过地道战吗?”   “地道战?”包古忍不住笑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挖了地道出去?你没开玩笑吧。两个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居然在自己屋里挖条地道出去。   何况,我们搜魔术道具的时候,可是连旮旯角落都看了,翻箱倒柜都看了,也没见着地道。   更何况,他们就算能挖地道,又能挖多远的地道,我们那样盯着,怎么也得方圆几百米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吧?   更何况,他们是人住的一边,马住的一边,他们怎么就能通过地道把马带出去了?”   “你怀疑的都对。”李八斗说,“我之前也像你这么怀疑过,认为这不可能。他们没那个实力去挖地道。毕竟我都算了下,单是他们住的房子到猪圈都有几十米。   而且猪圈的下方还是茅坑,根本没有地道可下,这种可能很难成立。   但现在,黄狗之死,蛤蟆丘坟坑夏天之死,两件事的作案动机都跟唐白有关,不可能这么巧的。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那里有一条就像我们无法想象的万里长城般的地道。”   “八斗说得对。”孙四通说,“不但两件案子的作案动机都巧合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且,我们大家都还认同这种怀疑,并且没有更可疑的人,那我们就得相信自己的怀疑,肯定是我们疏忽了什么,才导致证据缺失。”   “那我们就再去看看吧。”李八斗说。   孙四通点头:“是的,我们都去看看吧,这一次,哪怕一个老鼠洞都不能放过,任何不起眼的细节,都必须看个真切,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地方,越是要小心仔细。眼睛,是最能发现破绽的神器,也是最容易被欺骗的东西。”   “等等。”李八斗突然看着那个坑,喊了声。   孙四通问:“怎么了?”   李八斗看着坑边上一堆黑漆漆的东西,对刑侦技术人员吩咐了声:“等下,把这个好好化验一下。”   “这不像是昨天燃烧的,应该是很久之前的燃灰。”孙四通说。   李八斗说:“正因为是很久之前的才对我们有用。”   孙四通不解:“什么意思?”   李八斗说:“孙老师还记得上一次夏长生被杀之事吗?我们明明怀疑阎老三,却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使得夏长生的被杀成为一宗悬案。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这个坑里放着阎老三穿的衣服,山地车,鞋子之类的东西,当时他应该是在作案现场的附近藏了山地车,作案之后骑着山地车离开,到了这个地方,把作案时穿的衣服和鞋子之类都换掉,并且烧掉。   所以,当时你们在院子里抓住他的时候,他的鞋子跟案发现场的鞋印不合,泥色也不合。   他说他在这座山上打猎,然后也确实在这座山上找到了与他吻合的脚底的泥色和鞋印。现在真相大白了,他就是在这个地方处理的证据。”   “嗯,你这么一说确实是了。”孙四通说,“不过他的鞋子和衣服都烧掉了,也没法跟现场的脚印去对比,我们不是依然无法结案吗?而且,夏长生丢失的那个手机也不在这里。”   李八斗说:“手机估计被他在另外的地方处理掉了。”   “管他的呢。”包古说,“反正他人都已经嗝屁了,也不能让他活过来审他一次,还是管凶马案吧。”   “跟审不审他没关系,得找出凶手才能结案。”李八斗说。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包古说,“不是他把证据都已经毁去了吗?”   “我想起来了。”李八斗说,“我们居然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又什么情况?”孙四通问。   李八斗说:“我们当时只记得对比阎老三脚上穿的鞋子,而他回来时换了鞋子,所以我们没有证据。   那仔细想想,他出去的时候穿着那双鞋到达现场,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他的屋子里找鞋印呢?只要能在他的屋子里找到和现场一模一样的鞋印,那不就行了吗?”   “对的哦。”孙四通也恍然,“看来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只顺着线索去向,没有逆向思考。是的,只要在他的屋子里找到和案发现场一样的鞋印,图文一样,大小一样,就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八斗,还是你行啊!”   “孙老师你别夸他,他很容易飘的。”包古说。   孙四通笑:“飘,那也是有实力才飘得起来的嘛。好了,先就这样,梅红你们先在这里取证完后,再去阎老三的屋子里,找一下夏长生被杀现场的相同鞋印,我们先去唐白家,找找那条有可能存在的神秘地道吧。”   吩咐完,孙四通和李八斗等专案组人员一行就直奔唐白家而来。 第245章 监控   袁秀英正端着一碗米,在米里面选沙子出来,快中午了,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然后,她刚起得身来,就看见了两辆警车闪着猩红的警灯往这边驰来。   然后她就不进屋了,站那里等着。   很快,两辆警车驶到门前的坝子上停下,孙四通和李八斗等专案组人员下车来。   “秀英阿姨。”李八斗喊了声,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似乎,这种场面对彼此来说都挺尴尬的,对过去彼此之间本来挺珍贵的情义也是一种无情的伤害。   不过,他说或不说,袁秀英都懂。   她淡然地笑了下:“这么大阵仗,是又发生什么事,怀疑是我们母子干的了吗?”   “嗯,阎老三被杀了。”李八斗说,“毕竟他跟你们有过节,所以,您和唐白都有嫌疑,得找您聊聊。”   “没事,想问什么就问吧。”袁秀英说,“警察执法,打击犯罪,也是为了一方平安嘛。”   “我们得再搜搜您的屋子。”李八斗开门见山。   袁秀英似乎有些迟疑,也有那么一些不高兴:“你们这,不是搜过的吗?这也才没搜多久啊,怎么又要搜?”   李八斗说:“这一次,我们可能会搜得更仔细一些,会把您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不过,搜完后我们会帮您复位,弄整齐的。”   “案子需要,希望您能配合,和理解。”李八斗又补充了句。   袁秀英似苦笑了下:“你也知道,农村人很忌讳没事就被人闹个鸡飞狗跳的,很容易触霉头,但你话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让你搜是不,你想搜就搜吧。”   “对不起了,秀英阿姨。”李八斗说着,跟孙四通点了点头。   孙四通就对着后面专案组的成员吩咐:“都把眼睛睁大了,看仔细点,就算是老鼠洞也得掏一掏,如果摆了什么东西的,移开一下,要让每一寸地面都露出来,并接受重力检验,仔细注意地面有没有什么伪装的痕迹,如果再找不出问题来,我也没脸在白山呆下去了,你们这警察干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吩咐完毕,全员行动。   一共来了五个专案组成员,魏大勇和包古一组,冷笑和孙四通一组,李八斗一人一组,让袁秀英跟着,也算是对她的一种间接监视,避免她做什么小动作。   然后,每一组各负责一个房间,搜完后再搜剩下的,先从住房搜起,搜完住房再搜猪圈。   李八斗搜的就是袁秀英现在睡的房间。   他进那个房间的时候就问了,是谁睡这个房间,袁秀英说是她。   李八斗打开了里面的灯。   房间不宽,却摆了很多东西,譬如衣柜,堆满杂物的桌子,很多个泡菜坛,床是那种比较古老的木床,有床榻的,占的面积很宽,另外还七七八八地放了些凳子之类的东西。   李八斗挨着挨着的搜了,把墙角仔细看了,把每一个泡菜坛都移开了,仔细寻找地面痕迹,看起来都没问题。   最后,他看着那床榻之下。   他俯下身去,看见下面放了好几口袋装得鼓鼓胀胀的棉被,就把那些棉被都扯了出来。当他扯到最后一口袋棉被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对。   前面几口袋棉絮的袋子上都积满了灰尘,一扯出来,灰尘抖落,尘味扑鼻,一看就是放了很久的东西。   然而,当他扯出后面那一口袋棉被来的时候,竟然很干净,完全没有那种积尘的气味。   而且,他扯出那一口袋棉絮之后,就看见了那袋棉被之下有一块木板,他用手机的亮光照了下那块木板,也很快发现了问题。   那块木板也很干净。   按照道理说,一块放在床下经年累月的木板,也会积下很多灰尘的才对,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呢?   他回头看了眼袁秀英。   她的表情很淡定。   李八斗伸手,把木板扯出来。   扯木板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对袁秀英的戒备。   如果袁秀英真是凶马案的凶手,那就不是他认识的袁秀英了,当眼看着罪行要败露的话,很可能对他下杀手的。所以,安全起见,不得不防。   不过,袁秀英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常。   直到他把那块木板拉出来,果然看见了露出来的一个洞口!   看到这个洞口的时候,李八斗就知道,稳了,所有的真相都在这里了。   他回过头看着袁秀英,袁秀英的表情竟然还是那样无悲无喜的平常。   “这是什么呢,秀英阿姨?”李八斗问。   “一个地道吧。”袁秀英说。   “地道?”李八斗说,“为什么要挖地道,地道干什么用啊?”   “挖地道?”袁秀英笑了笑,“我哪有那个闲心来挖地道,这是以前留下的吧,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干什么用?”李八斗说,“这放在上面的棉絮和木板,都光亮着,说明您常从这里进出啊,您居然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这谎言也太明显了点吧。   不过,您心理素质挺好,脸色始终平静,若无其事般,一点都不慌,让我更意外。”   袁秀英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慌什么呢?”   “行,那我们就看看接下来有什么样的惊喜和意外吧。”李八斗说着,拿出手机,打了电话给孙四通,让他们都不要找了,说他已经找到了地道口。   很快,几个专案组人员都往这边赶了来,然后带着袁秀英从地道口往下。   下面果然别有洞天,李八斗看见的时候都兴奋了。   他看见了放在那里的一台台式电脑,还有一些训练用的器械,以及椅子凳子之类的,还有躺着睡的竹席和棉被之类。   活脱脱的一个地下世界。   更让李八斗感到兴奋的是,这个地下世界里有好几条地道通出去!   “卧槽,匪夷所思啊,居然真有地道!”包古大惊小怪起来,“这是在玩地道战吗?”   “行了,赶紧找证据!”孙四通说。   当下,除了让魏大勇看住袁秀英外,其余几位都在这别有洞天的地方开始找证据。   李八斗发现了,那台电脑其实是监控主机,只是被关掉了。   李八斗去把电脑打了开,果然屏幕上就出现了好几处监控画面。   而且,监控画面只有一处是对着门口的视线,另外几处都是对着对面的山林。 第246章 地下室2   一下子,李八斗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黎东南五个人在林子里打猎,打死了大黄狗,然后他们逐个地遭到报复。   唐白母子显然是不在林子里的,如果在林子里,就会出来阻止,而黎东南他们也没有发现其他人,那唐白母子是怎么知道黎东南五个人打死的大黄狗呢?   原来,是监控!   唐白母子在监控里看到了,不只是看到了大黄狗死在黎东南等人的手里,而且把那个残忍的细节也看得清清楚楚。   据说,他们在把狗打伤之后,又活活把它打死,把头都砸了稀烂,任何人看见那个细节的场景都会血脉贲张的。   李八斗看了眼站在那里的袁秀英,她的脸色还是那么淡然。   也许,从她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并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才能坦然吧?   李八斗继续在这别有洞天的地下世界里找,又在另一端的梯子处发现了另一个入口,他想把那个出口打开,但上面似乎压得很重,打不开。   但从梯子处的情况来看,并没有积尘,说明那个地方经常有人上下经过。   李八斗觉得,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个出口应该连着猪圈,是供马上下的地方。   因为这个洞口看起来比袁秀英卧室的洞口大,并且木梯格子很宽,是为了方便马蹄踩着下来,毕竟通常给人攀登的木梯都很窄,如果是马的话,窄了踩不稳,容易摔。   李八斗心想,唐白家的猪圈下面是粪坑啊,怎么下来的呢?   他仔细地想起来了,在唐白家的猪圈旁边还有一间废弃的屋子,他曾到过那屋子,堆着一些柴禾和干枯的玉米梗这些,想来也只是做掩饰而用,其实下面就是地道入口了!   难怪专案组几个人盯着前面后面都发现不了任何动静,原来她从卧室的床底下来,再到猪圈旁边的废弃屋入口把马牵下来,再从另外的地道出去!   李八斗又从地下世界出去,到了猪圈旁边那间废弃屋里,把那些柴禾都搬了出来,玉米杆也搬出来。   果然,就发现了一块木板下的地道入口,证实了他的推断。   他再回到地下世界的时候,包古也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说那条地道至少有一公里远,通到屋后面的一座山下。   而另外几条隧道则长短不一,有的几百米,有的上千米,通到各个地方。   可有个关键的问题,专案组成员把整个地下世界都搜了,却不见他们真正想要找的魔术道具,那匹看起来形同铁将军的伪装外壳!   包括他们想找的装在马蹄上跟现场蹄印大小一致的马蹄铁,形如马蹄的钝器等作案工具,都没有踪影。   在所有案发现场的监控里,看到的都是一匹毛色血红的马,所以必须得找出那样一副道具来,才能够证明一匹马被魔术化的可能,如果找不出这样一副道具,就是最大的证据缺失。   同样,案发现场留下的蹄印,以及对受害人致死的凶器,都是他们需要找到的证据。   而现在,搜遍了整个地下世界,都没有。   没有马蹄铁,没有蹄形钝器,没有魔术道具!   孙四通和李八斗对视了一眼,最终,他只得说:“再找一遍吧,找仔细点。”   虽然都知道已经没希望,但谁都不死心,因为这个地下世界和地道入口及出口的存在,已经百分之九十九证明了他们之前的所有怀疑和推断,他们只要找到最后的证物,就能将整件案子的真相完全揭开。   可现在,就是这关键证物的缺失,会让整个案子卡住。   李八斗也继续去找了。   其实除了几条地道之外,地下世界比较简单,站在那里就能看得见周围,什么地方能藏得了东西,什么地方藏不了。   孙四通都亲自找过,再找一遍又如何?   李八斗也加入到搜查旮旯角落的过程,几个人再碰头,依然是摇头。   “有什么想法吗?”孙四通看着李八斗问。   李八斗看了眼站在那里的袁秀英,说:“作案动机,作案条件,都很成熟,作案时间现在看来也是模糊的,地道的存在,让他们有了作案时间的可能。   所以,这个案子基本上不会有别的可能了,只剩下最后的证据,而这个证据就跟我们发现魔术演化凶马,及地道的存在一样,只是里面还有我们未曾发现的玄机而已。   我觉得,我们还得像上次一样,多派人手过来,让武警支援,把地道口出去的山里也搜搜。上次我们只搜了前山和附近的庄稼地,这次得搜到地道口出去的区域才行。”   “是的,这是很必须的。”孙四通说。   “还有。”李八斗说,“除此之外,我们恐怕还得做一件事。”   孙四通问:“什么?”   李八斗又看了袁秀英一眼:“我们得仔细甄别一下这间地下室里的指纹和脚印,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嗯,明白。”孙四通说,“这确实很有必要。”   这个时候,孙四通和李八斗都达成了共识,凶马案已铁板钉钉是跟唐白母子有关了,就是因为一条大黄狗的死,被地下室的监控看见,从而引出来的一场利用魔术而瞒天过海的复仇。   只不过关键的问题是,这件震惊警界的案子是袁秀英干的,还是唐白干的,还是母子俩一起干的。   那么,答案就在这间地下室里。   目前看来,地下室的入口在袁秀英的卧室,只跟袁秀英有关,但事实真相如何,还得看证据。   孙四通当即给王三强打电话汇报了情况,让王三强增派人手过来。另外,也打给了技术科的人员过来做现场痕迹鉴定。   剩下的,就只等答案了。   “秀英阿姨,我们再聊聊吧。”李八斗说。   袁秀英说:“阿姨身体不好,疯疯癫癫的,但只要清醒的时候,都不傻。你也别说得这么委婉了,你既然怀疑我,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这兜着圈子浪费我时间呢,我还有好多活没干,真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毕竟,庄稼出不来,你们也不会给我把粮食送到手里。”   “好吧,那我们就有话直说了。”李八斗问,“这下面是怎么回事呢?” 第247章 面目全非   袁秀英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是本来就有的,只是建房子的时候不知道,后来被发现的,就被我当屋子一样用起来了,毕竟建房子还得找政府批手续,这现成的,不用白不用,你觉得我还有能力自己在地下挖这么大个地方,通这么多条地道吗?”   “那为什么卧室下来的入口,是窄梯?而猪圈下来的入口,是宽梯?”李八斗问。   “这也有为什么吗?”袁秀英说,“家里刚好有一个窄梯有一个宽梯,就随便放了呗。”   李八斗说:“你把下面当房子住,从卧室开了个入口下来,可以理解。那为什么还要从猪圈开个入口呢?”   袁秀英说:“因为,我本来想把下面用来养猪,后面养过一阵之后,发现猪粪不方便清理,就作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用来养猪,什么时候的事?”李八斗问。   “好几年了吧。”袁秀英说。   李八斗说:“可我看了你那猪圈下来的宽梯,还很光滑,没有灰尘,说明经常上下,并不像废弃很久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爱干净。”袁秀英说,“我会经常打扫这下面,你看这里哪个角落有灰尘吗?而且,你都看见了,那上面是堆着柴禾堵住的。”   “不。”李八斗马上戳穿,“我上一次往那废屋里瞄过,只有很少的一点柴禾和玉米梗,根本没有堵起来,只是这一次上面才放了许多,说明是最近才搬进去的。   即便是这一次搬进去,但也还是可以移动。譬如在六七点的时候做一些手脚,晚上的时候就可以从地下上来,再将柴禾移开,牵马下去。”   “你要这么说我就没办法了。”袁秀英说,“冬天来了,你也知道我们农村人靠柴禾取暖,之前里面柴禾少,现在柴禾多,这有什么问题吗?再过几天,我又会去弄许多回来,里面会更多,那怎么办?”   “嗯,那我再问您一个问题。”李八斗指着那台电脑问,“您在这里装监控干什么呢?”   “很早了。”袁秀英说,“唐白的外公外婆死后,我就越来越没安全感了,就装了个监控,看得见屋前有没有小偷和坏人什么的,或者看一下家里的鸡啊狗什么的有没有走丢,可能在你看来没必要,但我是个有病的人嘛。”   李八斗质疑:“您说您是怕鸡啊狗什么的走丢?那为什么四个监控探头,其中有三个都在林子里?”   袁秀英说:“地里敞亮,一个探头就能看很宽了。可林子里不一样,树木密集,一个探头只能看到很小的地方,所以就多几颗了。”   “安那么多颗在林子里有什么用处吗?”李八斗问。   袁秀英说:“怕别人偷砍我家树啊,你看周围的山,树都被人偷砍光了,那我总得防一防是不是?”   “让我意外啊。”李八斗说,“您居然对我的问题对答如流,这跟我见您几次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啊。”   袁秀英说:“我现在是正常状态,能跟疯疯癫癫的时候比吗?”   李八斗说:“我不是医生,但我还是有医学常识的,一个经常疯疯癫癫的人,神经在不断地受到刺激和伤害,所以即便是正常的时候,也应该比正常人思维略迟缓,包括在表情反应各方面,都相对呆滞,可您身上,完全看不出。”   “你什么意思?”袁秀英说,“说我没有病,是装的呗,你可以去医院查,我是医院开过证明的。”   “这个不用查了,我知道您的病是真的。”李八斗说。   “那你什么意思?”袁秀英问。   李八斗说:“意思就是,其实有些本来情况不好的人,可如果通过自己非同常人的训练,也可能会有超出常人的状态。   尤其是人的大脑思维,其潜能是无限的。人身上的所有,都可以无限开发,从而具备超人的可能。譬如有的人能在高空的钢丝上走,就是通过训练使人的平衡性达到极致。”   “你说话太绕了,我还是没有听明白你的意思。”袁秀英说。   李八斗说:“我的意思很简单,您通过某些训练,让一个本来不如常人的您,变成了一个远远超过常人的您。   所以,您能干出很多常人干不出的事情来。就像您对答如流的回答,就跟受过训练的特工面对审讯一样,沉着,冷静,专业。”   “你真是抬举我了。”袁秀英说,“阿姨不过一个农村妇女,没你说的那么玄乎的本事,如果有的话,我还至于住在这偏僻而破落的屋子里受苦吗?”   “好了,不扯远了,我们继续来问问题吧。”李八斗问,“您说您把这下面当成另外一个住的地方,是吗?”   袁秀英答:“是的。”   李八斗问:“那既然如此,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您要把地道入口设在床下,为什么要上面盖块木板遮住,还要在木板上面再放棉絮来掩饰?   如果是正常的住处,应该把入口设置在一个方便进入的地方吧,为什么还得钻床榻,从床下进呢?”   “哦,这个啊。”袁秀英说,“最初呢,是唐白还小,怕地道口太显眼被他看到,他偷偷地下来,踩滑楼梯会摔伤。所以,就把入口放在床下了。”   “看来,您是把什么可能都早想好了。”李八斗说。   “难道你是希望阿姨有问题,然后抓了阿姨吗?”袁秀英说,“八斗你这样不对啊,怎么说,我们也曾是邻居,你小的时候阿姨对你也不错吧,这些年阿姨和唐白吃了很多苦,看过这世间人情冷暖,最亲的背叛,落井下石雪上加霜,阿姨都习惯了,也麻木了,可让阿姨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个阿姨喜欢的可爱的孩子,如今竟也这么无情,处心积虑的给阿姨使绊子,希望阿姨出事,这世道真是怎么了?”   李八斗说:“我知道秀英阿姨您和唐白的不容易,在我心里,也一直把您和唐白当亲人,当我知道唐白失学的时候,我跟他说,学费我来想办法,只是他拒绝了我。   多年后我们再见,我仍然告诉他,有什么事随时找八斗哥,八斗哥能办到的,没有半个不字。   可是,凶马案震惊全国,牵连多条人命,使得社会不安,人心惶惶,我职责所在,跟故意为难您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有回去的路,我会好好拦着您,跟您说,凡事都有许多种选择,怎样都可以,但千万不要选择绝路……”   “那你以为,但凡还有选择,谁又愿意选择绝路吗?”袁秀英问。   李八斗说:“所以,秀英阿姨您是还经历了其他无法选择的原因,才做了这一切的吗?”   “呵呵,八斗你为什么处处不忘给我下套呢?”袁秀英说,“我跟你说的只是就事论事,跟我自己没关系,我什么都没做过。但你非认为我做了,想抓我,就拿证据来,你既是执法者,自然应该尊重法律,没有证据的事,总不能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证据总会有的,就像发现这个地下室一样,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不是吗?”李八斗说,“我只是希望秀英阿姨您能走坦白从宽这条路。”   袁秀英说:“不好意思,秀英阿姨不走别人给的选择,只走自己的路。如果你没什么问的,我要先去干活了,圈里的猪应该在哼哼了,我得去侍候它们了。”   “行,该忙的事不能耽误,大勇,你陪着去一下吧。”李八斗说。   “看来,这是已经把我当犯人了吗?”袁秀英的脸色颇带嘲讽。   李八斗说:“有些事其实已经只剩一层纸了,只需要轻轻一戳就会破,就会有真相,秀英阿姨您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行啊,我等着你的真相。”袁秀英笑笑,转身去了。   李八斗站在那里,看着袁秀英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五味杂陈。   他是个念旧的人,他能记得那些永远温暖的往事,在那个鸡鸣狗叫的小村子里,他带着唐白漫山遍野地玩,唐白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八斗哥,袁秀英把坐月子的鸡汤给他喝,家里的糖果也给他吃,某个瞬间,他觉得她亲得就像自己的妈一样……   时光如流水,一切终究面目全非。   开始的时候,我们总以为前面很好,总想着往前跑,后来才发现,我们曾一路经过的那些地方才是遗失的美好,我们想回去,却再也没有一条回去的路,可以回得去。 第248章 母子   又忙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暮色时分。   数十人的搜查队伍,沿着每一处地道出口的方圆几百米搜索,都不见警方想要找到的魔术道具,马蹄铁及蹄形钝器。   另外,技术人员对整个地下室的痕迹取证,也只有袁秀英一人的指纹和脚印。   这说明了唐白确实没有到过这间地下室,整个凶马案都是袁秀英一人所为。   然而,证据呢?   唐白在缓缓逼近的暮色里骑着他的电驴儿回来了,看见门前停满了的警车,和那来来往往的警察,一脸茫然地看着袁秀英问:“妈,这又是怎么回事?”   “哦,上次来找我们那个脸上有疤的人被杀了,他们怀疑跟我们有关,所以就过来查一下,没什么事。”袁秀英平平静静地说。   “他们警察都是干什么用的啊。”唐白说,“那个人那么厉害,上次都差点把我们娘俩杀了,还是八斗哥出手救的我们,我们能有本事杀得了他吗?”   袁秀英说:“管他的,他们要查就查呗,为人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   唐白“嗯”了声,也不说话了。   李八斗走了出来,跟唐白打了个招呼。   然后,孙四通出来,让所有人收队。   唐白看见一众警察都离去了,又颇为不放心地问了袁秀英一遍:“妈,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有事的话我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袁秀英说。   “妈,我想了想,我们还是把房间换回来吧。”唐白犹豫了一会后说。   “为什么要换回来?”袁秀英问。   “我,我……”唐白说,“我觉得换了房间我会不习惯。”   “因为你不习惯,所以就不管妈了是吗?就连妈害怕,妈会发病你也无所谓了吗?”袁秀英看着他,有些生气。   很少见的那种生气。   “妈,不是这样。”唐白忙解释,“我只是……”   “别说了唐白。”袁秀英说,“妈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听话的好孩子,希望你能过得好。妈也知道,在我们过去的时间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那许许多多的的事情,都是不幸,不是我们所愿意的,但我觉得,无论怎样,我们都挺过来了。   所以,就让那些不幸过去吧,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以后,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嗯。”唐白很听话地应了声。   那一刻,袁秀英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汹涌的情感,把乖乖的唐白揽过来,抱在怀里,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眼里的泪却再也忍不住,汹涌着,大颗地落下……   她想起了十月怀胎的时候,每天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呢喃地期待着小家伙的出来;   想起把他送进学校,松开他的手,转过身来,心里突然的缺失,空落;   想起那个卑鄙的男人抛弃她时,他很坚定地站在妈妈身边,说愿意跟妈妈一起过苦日子;   想起他生病,高烧昏迷,医生下过来的病危通知,那一瞬间她的天旋地转……   她把她这一生的感情,都给在了他身上。包括她父母给她的,她自己心里的,所有的感情,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   她愿为他承受命运中所有的不幸和痛苦,就算为他去死,也在所不惜,只要他能过得好。   “妈,你这是怎么了?”唐白的脸颊感受到了妈妈那滚烫的泪水,心里有些慌。   袁秀英抹了一把泪,笑了笑:“没什么,妈妈只是,年龄越大,越是对你放心不下,想着以后妈妈不在了,还有谁陪着你啊。”   “妈,你说什么傻话呢,什么你不在了,你会长命百岁的。”唐白说,“我还要给您找个好媳妇,让您抱孙子呢。”   “这可是你说的哦。”袁秀英说,“如果你不给妈找个好媳妇,不给妈生个好孙子,妈可就死不瞑目了。”   “妈你干嘛又提死字。”唐白说,“我们都会好好的,没事的。”   “那你得再答应妈妈一件事。”袁秀英说。   “什么事你说。”唐白说。   袁秀英说:“你要答应妈,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死在妈的前面,让妈在这世界无依无靠孤孤单单一个人。”   “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死来死去的,你这是怎么了?”唐白似乎预感到了些什么不对。   “妈不是跟你说了吗,妈最近老是做噩梦,心里慌啊。”袁秀英说,“反正别管了,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妈。”   “嗯,我答应。”唐白点了点头,心里却突然感到莫名的刺痛。   若是万一,有天他先走了呢?那妈妈就真的孤孤单单无依无靠了,而命运,谁又能说得准?   “行,我们去做饭吧。”袁秀英擦了下眼角的泪痕,“你要记住今天答应妈的话,在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记得今天答应妈妈的,不然妈妈就不认你了,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唐白应声。   他还是觉得,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能发生什么事呢?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警察也不会就这么地走了啊。   也许,妈妈真是被噩梦给吓到了吧。 第249章 真凶   专案组回到刑警队,叫了快餐之后连夜召开会议,刑警队长王三强到场。   技术人员首先说了关于对阎老三屋子里痕迹的提取情况,确实找到了和夏长生死亡现场一模一样的鞋印,图文一样,鞋码一样,由此可以证明,阎老三就是杀死夏长生的凶手,可以对夏长生之死结案。   然后回到凶马案上,都一致认为,凶马案的真正凶手就是袁秀英了。   整个案件的过程推断就是黎东南、曹连城、吴国晋、赵飞虎和夏东海五人约着一起去五谷村八组唐白家的山林里打猎,大黄狗窜出来阻止黎东南,被夏东海开枪打伤,随即另外几人一起出手,将受伤的黄狗活活打死。   袁秀英应该是在发现狗丢之后查看了监控,于是发现了大黄狗被打死的全过程,于是采取了针对五人的报复计划。   案件中的两大疑点,为什么是凶马进入现场,为什么明明监看着唐白家,凶马却仍在外面杀人,也都能得到完美的解释。   因为袁秀英学过杂技,川剧以及魔术,她将这些经验糅杂起来,将家里的矮马伪装成凶马,她则藏身在其中,进入案发现场,使监控无法发现;   另外,因为地下室装了监控,她能发现在外面暗中监视的警察,所以通过地道离开作案,巧妙地掩饰了作案时间,作为不在场证据。   所以,种种迹象显示,凶马案的凶手就是袁秀英。   “那个很可疑的唐白呢?”王三强问。   “应该跟唐白没关系。”孙四通说,“我们对地下室做了痕迹取证,里面只有袁秀英一个人的指纹脚印。而且,那个地道入口也是在袁秀英房间里的床底下,也不大可能两个人一起藏身凶马从地道里出去。”   “可好几次案发之前唐白都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怎么解释呢?”王三强问。   “这就有三种可能了。”孙四通说,“第一种可能,袁秀英让唐白帮她踩点;第二种,袁秀英故意让唐白成为烟雾弹,但唐白没有作案时间,反正也没事,只是麻痹警方;第三种可能,确实只是巧合。”   王三强说:“所以,唐白还是有可能跟案件有关,只不过没有行凶,是吧?”   孙四通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行了,又回到关键的问题上了,证据呢?”   王三强看了一圈,重点落在李八斗身上,“证据在哪里?不能在这个最关键的节点上一无所获功亏一篑吧!”   李八斗说:“那里遍地是山,很难找出她藏在什么地方,随便一座山都能搜上好几天。也或者,她骑马出去的时候并没魔术化,而是在路上的某个点再进行伪装的,那就更难找了。”   “我是在问你办法,不是让你说不行。”王三强有些生气。   “办法有啊,那得看队长你的能力了。”李八斗针锋相对。   “看我什么能力?”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你不是说安排人去省城劝黎东南回来吗?黎东南如果能回来,我们就可以抓到现场的证据了。”   “妈的,说到这里来老子就是一肚子气。”王三强说,“本来黎东南已经答应回来了,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接到白山这边手下人的消息,说是阎老三被杀了,他是打死都不回来了,他已经吓破胆了。”   “那就再想另外的办法让他回来。”李八斗说。   “想什么办法?”王三强问,“你有办法吗?”   李八斗说:“之前黎东南利用我打阎老三的监控视频逼我离开刑警队时,我想到过一个法子,就是找黎东南的其他犯罪证据对付他。   他盘踞白山这么多年,做大到今天,犯罪的事少不了的,只要有他的犯罪证据,他敢不回来,就用手铐拷回来!”   “对啊。”王三强也说,“我也耳闻过黎东南的一些事,也想过侦查他,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关于他的案子报过来,而且基本上都是他那些手下人干的,也自己把罪背了,但我们要深挖的话,是肯定能找出东西来的。   找到他的把柄了,还由得他回不回来吗?   李八斗,看来你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行,就这么办,明天就由你亲自抓这个事,无论如何,把黎东南给我弄回来!”   “袁秀英那边,还得继续盯着吧?”孙四通问。   “继续盯着?”王三强说,“没什么意义吧,不是说她家地下室有监控,能看得见外面吗,,还能盯什么。何况,地道也找到了,难道去地道口盯着?   地道都已经发现了,她也不会傻到还从地道口出来吧?再说,现在唯一的目标是黎东南,黎东南不在白山,她也不会有动作了吧。”   “我觉得,可以在她需要到镇子的一个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呢?”李八斗说。   “在到镇子的必经之路上?”王三强若有所思。   李八斗说:“是的,可以选两个地方,一个是就在唐白家出村口的至高点,可以看得见一整片地方的动静,也不会被发现。一个就是在往镇子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令她防不胜防!”   “嗯,这可行。”王三强说。   “对了,我突然有个疑问。”冷笑说。   “什么疑问?”王三强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冷笑说:“我们所知道的是,因为夏天的死,唐白两次跟阎老三交锋,一次是去阎老三家兴师问罪,一次是八斗哥说的阎老三去他家杀母子俩,唐白再次追问夏天的事。   然后我们还发现唐白下班之后去了蛤蟆丘那边,种种迹象显示,应该是唐白对阎老三才有作案动机才更合情合理啊,为什么是袁秀英呢?”   “这个倒没什么。”李八斗说,“唐白喜欢夏天,可能也有杀阎老三之心。但阎老三曾想杀唐白母子,这对袁秀英来说,是不能忍的。   她能为了一条狗的死而杀那么多人,她又如何忍得下别人杀她儿子?   或者,她也可能知道唐白会杀阎老三,她也不希望唐白做出这种事来,反正她的手上已沾了人命,或者说她也擅长此道,那就由她来了,也在情理之中。”   “这袁秀英还真是厉害。”包古说,“我们到处抓阎老三没找到,她怎么就把阎老三找到,还杀了他的。”   李八斗说:“她也很少出来,那她又怎么会知道关于夏东海,吴国晋和赵飞虎这些人的信息的呢?   她肯定有她的方式,我猜测她应该还有一台和魔术道具一起藏起来的电脑,用网卡,而且还擅长黑客技术,从大数据中查找到他们的信息,从而精准出击。”   “这么玄乎?”包古一脸夸张,“斗哥你别吓唬我,一个农村妇女,居然跟国家特工一样,她何德何能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李八斗说,“下午我和她对话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的气场。而且,这些年她的经历,应该让她的内心蜕了一层又一层的皮,一个真正有决心的人,是无所不能的。如果说你还不能,那就是你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去。”   “好吧,反正你比我牛逼,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包古说。   王三强问:“谁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一是李八斗负责找黎东南的罪证,二是依然分两组换位置盯着袁秀英!”   没人有其他意见,于是各自散会。   李八斗去了姜初雪的房子,关心她的伤怎么样。   姜初雪说:“除了还不能跟人动手之外,生活还是能自理的,不过……”   看着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欲言又止。   李八斗问:“不过什么?”   姜初雪说:“你要是来照顾我,帮我做事,我还是会给你个机会。”   “那要我帮你洗澡吗?”李八斗笑。   “可以啊。”姜初雪说,“要洗就洗一辈子。”   “哈哈哈。”李八斗笑,“那样的话,我还是更希望你帮我洗。”   “知道什么叫男人吗?”姜初雪问。   “什么叫男人?”李八斗说,“在我的理解里,应该是攻的叫男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姜初雪一脸鄙视。   “那行,你说什么叫男人?”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把后背留给风雨,把胸膛留给女人的,才叫男人。如果你理解能力不够,可以说得更通俗点的就是,可以把对女人保护起来对她好的,才叫男人。”   “哈哈哈。”李八斗笑起来,“想让人对你好就直说呗,还绕这么大弯子,搞得冠冕堂皇的。走吧,床上去。”   “想得美吧。”姜初雪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垫高点想。”   “什么叫我想得美。”李八斗说,“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让你躺在床上给你按个摩而已,你要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啊!”   “按摩?”姜初雪立马就说,“那不能算,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怎么也得给你个机会是不是,来吧。”   说完,已进房间躺着了。   李八斗进去帮她轻轻地按着,她闭着眼陶醉地享受。那一刻,她的心里像有一颗糖在融化。   这是她从住进这个房子的几个月以来,唯一一天觉得幸福的时候。因为,这个房子里有了陪伴,有了爱和温度。 第250章 新的惊喜   新的一天,李八斗也有了新的惊喜。   当他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从哪里下手寻找黎东南罪证的时候,罪证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个往山上砍柴的村民捡到了一个背包,发现背包里有匕首,还有望远镜之类的东西,怕惹上麻烦,就交给了派出所,派出所在背包里发现了一个U盘,一看竟然是吴国晋讲的关于黎东南的罪行,立马就报上局里来。   吴国晋在U盘里讲到了很多黎东南帮他和夏东海平事的细节,并附有一些和黎东南通话的录音证据,虽然这不是黎东南犯罪的全部,但已经足够对黎东南实行抓捕。   王三强当即对那边还在和黎东南进行斡旋的刑警下令,直接将黎东南铐回来。   李八斗就在旁边,立马就跟王三强说;“不,王队,不能把黎东南铐回来。”   王三强不解:“为什么?”   李八斗说:“从过去发生的事来看,我那个秀英阿姨啊,有些通神的本事,如果我们把黎东南抓回来,她想必也知道,那她就不会上我们的当了,你说被警方铐回来的人,还能没事的在自己家里和公司里,她不会怀疑有诈吗?   那样她就不会动手了。如果是把人关起来,她更不可能到警方的控制范围内杀人了,那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嗯,是这个道理。”王三强问,“以你的意思呢?”   李八斗说:“我们可以用我们的犯罪证据和黎东南直接谈,让他配合我们将功赎罪,然后让我们的人穿着便衣,跟黎东南一起出差回来,和往常一样的工作和出行,然后我们再安排顶级高手在黎东南身边24小时监视及保护他,等鱼上钩,万无一失。”   “行,就这么办。”王三强当即把黎东南的犯罪证据传给那边的刑警,让那边的刑警和黎东南进行了交谈。   自然,在犯罪事实面前,是直接被带回白山受审,还是愿意抓住这样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黎东南肯定选后者。   因为他知道,警方把他所有的罪证深挖出来,他必死无疑,唯有配合着抓住凶马案的凶手,将功赎罪,他才有一线生机。   而且,从他的内心讲,他也很想知道凶马案的凶手到底是谁,也希望弄死这个凶手。毕竟,正是这个鬼神莫测的凶手毁掉了他的一切。   黎东南又重新踏上白山这座破旧的小城时,他突然想到了一句很经典的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只不过他和胡汉三的回来,不是一种回来。   他的回来,是眼看着这座城市将属于另一个崛起者,而不再属于他。   世事真是难料,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就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变成了阶下之囚,可谓天上地下。   而他曾是那样地自以为,以为他手中有筹码,可以和这座城市永远胜券在握地赌下去。   只是不知道,在后来的很多年,他还能看见这座城市,还能看见这白云苍狗的天空吗?   好歹也是一世枭雄,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悲凉来。   命运,终究是会化成一撮黄土的。   一声长长地叹息,过往落幕。   ……   李八斗坐在窗前冥想。   如果,他是想如果,黎东南回来了,可袁秀英仍然不行动呢?   因为他发现了这其中的一个问题。   之前他有袁秀英必会行动的理由,是那间地下室和地道没有被发现。   如今地下室和地道被发现了,袁秀英知道警方会监视着她的话,那么袁秀英最有可能做出两种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和警方耗下去。她知道,警方能盯她一天,盯她一个月,但不可能盯她一年,从来就没有先例,警方会动用大量警力只盯着一个人一年这么久。所以,她会等两年三年甚至更久再杀黎东南。   而第二个选择,是为了更大的安全起见,因为她的秘密已被窥破,一切已不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她会选择放弃。   因为,她那么善于谋略部署的人,不会明知道行不通,还硬往警方的坑里跳。   如果这样的话,警方怎么去赢?   刚好,孙四通也来找他,说了跟他一样的顾虑。黎东南回来了,袁秀英不上钩怎么办?   很显然,警方需要越快破案越好,而袁秀英却会觉得,等越久越安全。至少,近期行动的可能性极小。   警方不能把大量警力浪费在这种极小的可能性上。   于是,孙四通跟王三强通了电话,王三强再一次召开专案组会议,问大家的意见,结果都是摇头。   答案只有两个,一是继续寻找袁秀英藏起来的证据,二是让袁秀英自己上钩,抓她的现形。   而这两个,警方都得耗费相当长的时间,而耗费这相当长的时间,赢的几率还都很小。   “拿点办法出来啊。”王三强说,“能卡在这关键的时候吗?”   一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沉默。   “我倒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李八斗突然说。   “赶紧说,赶紧说,什么办法?”王三强问。   李八斗说:“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王三强问,“怎么个意思?”   李八斗说:“我们引黎东南回来,等对方上钩,这是被动的方法。那么,我们不妨主动点,譬如让黎东南去一趟唐白家,见见我那个秀英阿姨,告诉她,知道是她杀了夏东海、吴国晋、曹连城、赵飞虎和阎老三。   所以,他会用他的方式来解决,让她和唐白为她杀的人陪葬。   如此一来,我那秀英阿姨应该坐不住了。或许,她可以无所谓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威胁,但她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唐白。   而能保护唐白的最好方法,就是杀了黎东南,以绝后患。如此,就算她知道警方有可能盯着她,或保护着黎东南,她都有可能铤而走险。”   “嗯,这办法是不错。”王三强立马认同,“可以这么做,我们得变被动为主动。那行,李八斗,你去跟黎东南沟通一下细节吧。”   李八斗“嗯”了声,但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偏偏散会之后,包古还凑到他身边:“哟,斗哥,你这招够阴啊。抓住人性的弱点,致命一击,这下你那秀英阿姨只怕是逃不过了。”   李八斗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人生有很多事,总是这样让人为难,自我撕裂。无论是唐白,还是秀英阿姨,那都是他很亲的人,他曾这么想着,他们有什么事,他都会倾力相帮的。而现在,他却要亲手为他们挖坑,把他们埋下去。   可他有得选择吗?   凶马之案,不能不破。既是杀人,无论什么理由,都得伏法,这是法律的威严,也是执法者的责任。 第251章 威胁   冬天来以后,这西北小城的天空总是阴阴的。   袁秀英端着一些果子和肉食之类的东西去了河坎下的两座坟前,在那里呢喃了一会,跪在坟前磕头作揖。   不知不觉地,有些伤心的往事潮涌心头,她的眼里就流出了泪来。   她想起那年遇见一个男人,为了他义无反顾离家出走,众叛亲离,可后来,那个男人却弃她于水火;   她想起父母给过她无尽的爱,她却从没放在心里,任性断舍离,而当她被全世界遗弃时,还是父母收留了她,而她来不及尽孝,父母已远去。   如果说这一生,她有对不住谁,也就只有那尸骨已寒的父母了。   虽然她对唐白也有愧疚,觉得身为母亲,没有给他一个很好的前途。可是,在她力所能及之时,她把她所有的爱都已给了他。   虽然给的不够,她却是已拼尽全力。   又黯然神伤了一阵,她起身回家。   两辆车从阴霾的天空下驶来,在她身边停下。   黎东南下车,走到她面前,目光盯着她,也不说话。他实在想不出,做下了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杀人凶案的凶手,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邋邋遢遢其貌不扬的女人。   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眼神涣散。   一看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啊。   车上又下来了几个男的,虎背熊腰,杀气腾腾地跟在黎东南身后。   “你叫袁秀英是吧?”黎东南问。   “嗯,老板有什么事吗?”袁秀英显得很拘谨。   黎东南说:“那个什么凶马就是你搞的鬼吧?”   “什么凶马,我不知道老板你在说什么。”袁秀英说。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黎东南竟突然抬手一耳光,打在袁秀英的脸上,打得“啪”地一声脆响,袁秀英也一个踉跄。   “黎总,别发火,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身边一个看起来浓眉大眼器宇轩昂的男子赶紧拉住了黎东南。   这个男子叫罗战,是特警队的一名高手,被派在黎东南身边充当他的司机,24小时监视及保护他。   黎东南此行的目的,仅仅只是威胁袁秀英,说些狠话,没有动手这个环节,纯属黎东南自己对袁秀英的仇恨,觉得袁秀英毁了他的一切,又仗着袁秀英不敢公开杀人,而他身边也有保护,所以就想狠狠地出口气。   被罗战拉开,他就没法动手了,但还在咬牙切齿地指着袁秀英:“你别跟我装疯卖傻,我知道凶马就是你搞的鬼,跟我玩,看我怎么玩死你。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在我面前打过一个喷嚏的人,坟头上的草都已经很深了。   你看我能怎么玩死你!还杀我的马,让我不好受是吧?那你就等着瞧,感受一下给你儿子收尸的滋味吧!”   那一瞬间,本来表面上看起来茫然而惶恐地袁秀英,在听得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抬起了眼睛来看着黎东南。   那一刻,她的眼里有一种烈火般的光芒,她想让这个人死成灰灰,洒向大海的那种。   “怎么,在想怎么弄死我是吧?”黎东南冷笑,“我今天来,就想当面跟你说,我们都已经知道彼此了,那我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死在谁的手里!”   “嘿嘿嘿。”袁秀英笑了起来,“嘿嘿嘿……”   她也不说话,就是那么傻笑。   黎东南一代枭雄,听着这笑声,竟觉毛骨悚然。   唐白骑着他的电驴儿回来了。   他看见了围着袁秀英的黎东南等人,赶紧把电驴儿停在一边,往这边跑过来,护在袁秀英身边:“妈,怎么了?”   “怎么,他们打你了?”他发现了袁秀英脸上那个红了半边脸的掌印,立马怒视黎东南,“谁打的!”   那时,他的眼里有了喷火般的杀气。   “我打的,怎么了,想弄死我吗?”黎东南一脸轻蔑。   唐白没说话,他只是与黎东南的目光对视着,似乎,他在酝酿着某种可怕的情绪。也或许,他在思考。   但那双眼里的锋芒,很显然。   “唐白,没事的,我们回家。”袁秀英怕唐白冲动起来,赶紧拉住唐白,硬生生地拉开。   唐白还有很多不甘,那双眼睛一直看着黎东南,也许,他的心里在坚定地下着某个决定。   黎东南却嘲讽地对着他笑:“别不服,因为你这不服的样子会让你死得很快的。我给你掐指算了下,三天之内,你必有血光之灾,宿命火葬场!”   “唐白,我们走,走……”   袁秀英硬生生地把唐白拽着了。   “趁着还有点时间,给自己选块好坟地吧。”黎东南远远地冲着母子俩的背影喊。   两辆车嚣张地扬尘而去。   唐白突然站住脚步:“妈,我们还是把房间换回来吧,我昨晚睡你房间整晚都没睡着,今天上班都没精神。”   “你是要把妈气死啊。”袁秀英说,“你如果再提换房间的事,就只会有一种结果。”   “怎么?”唐白问。   袁秀英看着他:“你在明天回来的时候,就见不到妈了。”   “哎。”唐白叹得一声,不知怎么说。   袁秀英说:“说了听妈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吗?你是想妈没有病死,把妈气死是吧?”   “行,我不提了妈。”唐白低着头往前走,满腹心事。   “再看两三天吧,如果再过两三天你还睡不习惯,妈就跟你换回来,怎么样?”袁秀英突然说。   “嗯,好的。”唐白微笑了下。 第252章 暗眼   黑暗慢慢落幕,慢慢入夜。   在村口的半山的一块凸石之上,一双眼神犀利地盯着前面的道路。   虽然群山和庄稼都一片沉寂,但他还是盯得特别认真。   大约在十点左右的样子,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因为透过模糊的天光,他看见了一匹缓缓行来的马。   那马行着行着,突然扬蹄而起,如冲锋陷阵之势,往前狂奔,转眼过了村口,消失不见。   李八斗赶紧给孙四通打电话,那声音里难掩激动:“孙老师,赶紧通知黎东南那边的同志,凶马出现了!”   而此时,黎东南的别墅不远处,有几辆看起来普通的货车或者出租车里,都坐着便衣。   只不过,似乎觉得今夜也不会有什么异常,就躺在车里打着盹。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信息,只有四个字,凶马出动。   所有的便衣一下子都打起精神来,立马各就各位,只等凶马出现,就立马进行抓捕。   而此时,跟黎东南就睡在一个房间的罗战也接到了电话,立马全神贯注地备战。   然而,在大约五十分钟后,弯月湖半山别墅的保安报警,说是一匹骨架高大毛色血红双眼血红,跟电视上见到的凶马一模一样的马跑进了别墅群里。   正下山来往回赶的李八斗接到孙四通的电话,说凶马没去黎东南的别墅,而是去了夏东海死的那个别墅区,弯月湖半山别墅!   “它去那里干什么?”李八斗还有些愣。   孙四通说:“不会是她的情报出错了,以为黎东南在那里吧。毕竟,黎东南公司那个副总情人住那里。”   “应该不可能。”李八斗说,“凶马杀人,从未失手,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孙四通说:“不管怎样,它既去了那里,总是有原因,那我们就得去那里抓住她,你也往那里去吧。”   “哦,我想起来了。”李八斗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他恐怕是要去那里杀唐世德!”   “唐世德?”孙四通略迟疑了下,想了起来,“她前夫?”   李八斗说:“是,唐世德和他现在的小老婆就住那个别墅群里面。所以,今天晚上她的目标不是黎东南,而是唐世德!”   “居然如此地出乎我们预料之外?”孙四通说,“行,我马上让这边的同志赶过去。”   李八斗说:“您得想法先让人通知唐世德藏起来,并且让就近的保安赶过去,争取先一步阻止才行。”   “没有唐世德的联系方式啊。”孙四通说,“我让那边派出所赶过去吧。”   “哦,我有唐世德的电话,我跟他联系。”李八斗突然想起,曾经为了调查唐白,他留过唐世德的电话。   当即就拨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却一直没人接。   此时,唐世德在洗澡。   他那小老婆听见他的电话响,就去帮他看了下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了“八斗”两个字,就去跟唐世德说,有个叫八斗的打电话来。   唐世德听是李八斗打电话来,心想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估计又是调查唐白什么的,想起上次李八斗对他不好的态度,也就没好气地说:“别搭理了。”   李八斗一连打了三次,都无人接听,他也就懒得打了。   唐世德洗完澡出来,看着他那娇美可人的小老婆,就直接搂进卧室去了,卧室里很快就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   一匹骨架高大毛色血红的马已然出现在门口。   马头突然裂开来,从里面飞出一锤,直接撞击在门锁的位置,门“轰”地一声就被撞开了。   然后,马头复原,缓缓步入。   “什么情况啊。”正准备寻欢的唐世德突听得外面那巨大的动静,赶紧围着浴巾就出屋来看,结果就看见了那匹站在屋中的马。   小老婆跟着出卧室来。   “马?”小老婆惊讶起来,“马是怎么进屋的?”   突然瞥见那坏掉的门:“哎呀,门被砸坏了啊。”   “这是凶马,那匹杀了很多人的凶马!”唐世德突然反应过来,吓得两腿发软,连连倒退。   马也不言语,突然就往唐世德疾冲过去。   马身裂开来,从上面跃下一个全身上下都被衣服罩住只露了双眼睛出来的人,手里提着柄马蹄形的锤子。   “别杀我,别杀我,有话好说,我有钱,你开个口就是……”唐世德退着退着,被后面的沙发一跤绊倒。   那人并不与他说话,径直提着锤子上前,一锤又一锤地往他头上落下。   “哎呀,妈呀,杀人啦。”小老婆反应过来,惊叫出声,也转身想跑。然而,没跑两步,也一锤子从她头上落下。   ……   区域派出所的人磨磨蹭蹭地赶到唐世德家时,只看见了倒在血泊里两具头被砸烂了的尸体,不见凶马踪影。   孙四通带着刑警队的人刚赶到石笋镇上。就接到了派出所那边的电话,说唐世德两口子已被杀死,但不见凶马。   李八斗也已到弯月湖别墅区之外,就接到孙四通的电话,说凶马已经作案完毕,可能正在返回的路上,让他赶紧去唐白家,堵现场。   就算袁秀英这个时候回去,也还有很长一段路,还要卸下装备,牵马回圈,有很大的时间空间抓她的证据!   李八斗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想也没想,当即就往回赶,。   孙四通留下了两个人员处理现场之后,也迅速带人往五谷村唐白家赶。   那里有很多条地道,也有很多山,他担心李八斗一人应付不过来。   李八斗一路疾驰,他想在路上再听见那疾驰的马蹄声,然而四周除了他摩托疾驰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   他在想,按照道理来说,他从五谷村一路追来,凶马若杀人返程,应该与他在途中相遇才对啊。   难道,是他进镇子之后,凶马才出镇子,所以彼此错开了?   有这么巧吗?   那么他骑着摩托追上来,也应该追到了啊!   为什么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呢?   到底是哪里不对?   袁秀英杀唐世德?   理所当然啊。   唐世德害了袁秀英一辈子,让她落得如此之惨,杀他没什么好奇怪的,都在情理之中。那是哪里不对呢?   李八斗边跑边想着,他终于想起了是哪里不对!   袁秀英杀唐世德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她为什么选择现在这个时候杀?   她可以更早的时候杀唐世德的,可以在杀死夏东海之前,也可以更早,在一年或两年之前,但为什么现在呢?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袁秀英真正想杀的人是黎东南!   但袁秀英知道,警方已经清楚黎东南在她的猎杀目标之内,已经将黎东南保护了起来。   这种时候,她想杀黎东南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她故意露出破绽,去杀唐世德,将警方的人马引过去,当警方全力以赴打算在弯月湖围捕她时,实际上她已经从里面离开,去杀黎东南了!   好厉害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李八斗反应过来,立马给孙四通打电话,让他不要往五谷村赶,赶紧带人回去救黎东南,或者通知其他离黎东南别墅就近点的派出所人员,调人往黎东南别墅保护,并让罗战提高警惕,全力防备。   “她会再去杀黎东南?”孙四通也有点懵。   李八斗说:“我来不及跟老师您分析,但应该是这样,赶紧部署,我们耽误这么大一阵,她只怕都已经快到了。”   “我知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是有,可万一她没去黎东南那里,而就是回去了,咱们可就错过了抓她现场的机会。   相反,我们只要堵着她家里,她无论去杀谁,总得回去,我们就可以守株待兔。”孙四通说。   “那就棋行两步。”李八斗说,“一边我们的人去她家附近等着,守株待兔,一边赶紧对黎东南那里进行救援部署。”   “行,我马上安排。”孙四通说,“你让大勇他们去她家里等,你跟我一起去黎东南别墅吧,能在现场抓到她更好!”   李八斗答应,立马加大油门,匆匆地往黎东南那边赶。   他在想,今夜一战,凶马案是可以结案,还是会进入下一个悬念?   结果是未知的。   他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他认识的那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不但有着如此鬼神莫测的身手,还有着如此兵不厌诈的计谋,真是超乎他的想象。   世事,世人,真是难以预料。 第253章 现场   但至少有一点是被李八斗料到了。   凶马杀唐世德,只不过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它的真正目标却是黎东南。   当黎东南别墅外的便衣尽数撤走而去唐世德家抓凶马的时候,凶马已经出现在黎东南的别墅之外。   岗亭里坐着两个保安,在抽着烟聊着天。他们知道便衣的存在之后,警惕性就完全放松了,聊好自己的天,充当一个群众演员就好。   凶马从侧边的人行道进了别墅,都已经往屋里去了,其中一个保安才在一瞥之间发现,一愣之后赶紧喊:“凶马,凶马来了!”   他都慌得忘记直接打电话给黎东南,而是在那里扯着嗓子喊,他那样扯着嗓子喊,别墅里面的黎东南根本听不见。   只有岗亭里那个跟他一起抽烟的同伴听见了,于是两个人跑出来喊。   凶马早已进了屋里。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了通信工具,丢了烟头,回到岗亭里拿对讲机。   黎东南正和罗战从别墅的楼上下来。   罗战接到了孙四通的电话,说了凶马此刻可能已经来黎东南那里了,警方支援可能会晚些到,让他做好准备,一定要保护好黎东南,抓住凶手。   思虑再三,因为不知凶马底细,为防万一,罗战决定让黎东南藏到车里,由他在黎东南的房间里等凶马。   可哪知道他才护送黎东南下来,就与凶马在屋里狭路相逢。   黎东南陡见凶马,吓得一个哆嗦,连连倒退藏到罗战身后去。   罗战第一反应,迅速拔枪。然而,凶马却突然发狂一般扬蹄而起,往他猛冲过来。   罗战虽有一身本事,却还是无法扛住一匹马的冲撞,赶紧往一边闪开。   他倒是身手敏捷地闪开了,却忽略了躲在他身后的黎东南。   黎东南被凶马直接撞飞出去,撞到后面的墙壁之上,重重摔落。   凶马毫不迟疑,继续用马蹄踩向倒地的黎东南。   黎东南以往的气势荡然无存,此刻只剩惊慌地大喊救命。   “砰!”   一声枪响,碎裂黑夜。   凶马的身子晃了一晃,那扬起来往黎东南头上踩下去的脚滑了滑,踉跄着差点摔倒。   “砰砰……”   接着又是两声枪响。   凶马的脚步踉跄着,倔强的身子不想倒。   然而,就在罗战以为已成定局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大了。   凶马的背突然裂开来。   一包白色的粉尘在他面前爆开来。   刺鼻的味道弥散,他第一反应那是石灰,知道那东西入眼了会很伤人,赶紧就闭眼往一边躲开。   可他睁眼时才发现眼睛很难睁开,有些刺痛。   防不胜防,他还是被石灰入了眼。   而此时,被对讲机呼叫支援的保安喊叫着往屋里冲了进来。   “呼呼呼……”   又是几包石灰打出去。   一下子,白色的粉尘弥漫了整个屋子里,有的保安被呛得剧烈咳嗽,有的在大叫着“啊,我的眼睛”,屋里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全身上下被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人,也轻微地咳了声,大概也是被浓重的石灰味呛到了,但并没什么大碍,她提着那柄马蹄形的铁锤往正挣扎着爬起来准备逃跑的黎东南走过去。   也不知道是被马撞伤的缘故,还是心里着实惊慌,那楼梯似乎都没以前那么好走,黎东南想往楼梯上跑,结果自己一脚踩滑摔倒在楼梯上。   他还想爬起来跑,那柄铁锤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样就往他的头上落下来了。   一锤,又一锤。   很多锤之后,她转过身来,看着那匹倒在地上的马儿,还睁着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她,像在诉说着什么,鲜血至它的伤口处汩汩流出,那身子因为无法抗拒的疼痛而瑟瑟地抖着……   她揭开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一张岁月斑驳的脸。她在马儿身边跪下,用手轻轻地抚着它的脸,它的头……   马儿眨了两下眼,眼里突然有了泪,晶莹剔透的。   它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说,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她都懂,那是不舍,是眷念,是无尽岁月里那些相依为命的情,要落幕的伤感。   她的眼里也有了泪,从眼眶里大颗地滚出,顺着那斜坡样的脸庞滑落,在那张风雨如晦的脸上,划下长长的痕迹,滴在了马儿的脸上。   那一刻,马儿似乎更懂了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泪突然变得汹涌。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没人愿意,但也由不得人选择。你就算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在来临之时,依然会悲戚。 第254章 绝笔   “不许动,举起手来。”   屋里弥漫着的石灰粉散去,罗战的眼睛缓过神来,举着枪命令。   她抬起眼来,没有畏惧,却有决绝。   突然,她提起旁边那柄马蹄形的铁锤,往罗战冲过去。   “砰砰……”   连续两声枪响。   她那风雨飘摇般的身子最终还是重重地倒了下去,倒在了马儿的旁边。   她的口里缓缓地溢出血来,她伸出那褶皱如老树皮的手,去轻抚已睡向永远的马儿。   “唐白,妈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她咳嗽了两声,吐出两口血来。   那些杀气腾腾冲过来的保安,也不动了。都看出来,她已经不行了。   “急救中心吗,赶紧准备好救人,我这里有一名枪伤人员立马送到……”罗战反应过来,这是重犯,立马打了急救电话。   随即,他弯腰抱起了她。   然而,在他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的手就已经垂落了下去。   她永远地闭上了她的眼睛。   李八斗急匆匆地赶了来,看见这一幕,心里像被狠狠地锤击了一样。   “秀英阿姨……”   他只这么喊得一声,喉间已哽咽。他从罗战手里抱过她,抱得紧紧的,就像小时候,她抱着他那样。   只是,岁月无声,她再也不会像当年一样抱他,对他好了。   那些温暖和感人的记忆,终究像一场美丽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溶化成水滴,消失于大地。   ……   “赶紧勘察现场。”孙四通招呼着跟来的刑警。   现场再简单不过。   他们所想要找到的,一匹马如何杀人的原理,留在每一个案发现场的痕迹,安置在布鞋上的马蹄铁,乃至与那些致命痕迹所吻合的凶器。   都有……   李八斗又带着刑警重返了唐白家。   唐白还在熟睡之中。   当他起来开门看见李八斗和一群刑警时还睡眼惺忪一脸懵,问了句:“八斗哥,又有什么事吗?”   “你妈……”李八斗觉得心里很堵,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他或还只是难受,唐白要是知道,肯定受不了。因为,这些年来,母子俩就是这世间的孤岛,他们在相依为命。   “我妈怎么了?”唐白皱了皱眉。   “你妈,已经走了。”李八斗心情沉痛地说。   “我妈走了?”唐白看着李八斗那神情,似乎明白什么,却又不敢相信,他转身奔向妈妈的卧室,床上没人。   但在她的枕头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妈妈的乖孩子。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上面写着:   唐白,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妈妈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你不要悲伤,人终有一死,只是早晚的事情,妈妈身体不好,疯癫时常发作,生活不能自理,拖累了你,虽然你从无埋怨,但妈妈还是觉得很内疚。   别人家的孩子可以被父母当成掌心宝一样呵护着成长,长大以后,父母也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一切,给他们足够幸福的生活。   可你呢?那么小的时候,先是爸爸抛弃你,妈妈又多病,要你照顾。   生活的磨难过早地压在你稚嫩的肩上,妈妈心疼着,却无能为力。   你快二十了吧,好些你这样的孩子已经谈了一次又一次恋爱,甚至有的都结婚了,有孩子了,你还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都是妈妈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孩子,正直,勤奋,努力,本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可你不该有个患病的妈妈,有个一贫如洗的家。   然而,你知道,妈妈其实也是受害者,因为使我们两个人都不幸的罪魁祸首,是你那狼心狗肺的爸爸。   当年,妈妈可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他只是一个农村人,我觉得他人不错,跟他在一起,家里反对,我也义无反顾与他私奔,落得众叛亲离,只想换他对我一个好字。可这个好字,只能落在患难时。   村子要开发了,这不是好事吗?可以住到小镇的新房子,可以有钱了。   可哪想到,有钱,会让一个人的良心变坏,他竟然挥霍着那些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找不到回来的路。   他把我们的血汗钱,都转给了那个女人,还跟我离婚,连你都不管不顾。   你那时还小,不知道什么叫绝望,不知道什么叫痛,或恨。   若不是放心不下你,妈妈应该是没有勇气活下去,走不过那段黑暗日子的。   这个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社会,谁能想得到一贫如洗的孤儿寡母是怎样活着的呢?   当那些学校里的孩子笑话你没有爸爸,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时候;   当他们知道你没爸爸,随便打你耳光的时候,那是妈妈心里最痛的时候。   那个时候妈妈就开始在想,要变得强大起来,要保护好你,还要杀了你那狼心狗肺的爸爸。   痛苦和绝望,不能被我们独享。   我知道你外公外婆的房子地下有一些当年不知道是打仗还是躲土匪留下来的地道,于是悄悄和卧室接通,没事就藏在下面,暗中学习,学习当年放下的杂技,魔术,学习格斗,一些侦破知识和当现代网络的黑客技术。   所以在后来,有时候我的疯癫其实只是我装出来的,因为有时候当别人看我们是疯子的时候,是没有防范的。   还有时候,当别人觉得我们是疯子的时候,他们也会露出他们本来的嘴脸,不会给你做那些表面的演戏,我们能更好地看清别人的真面目。   好了,话题扯远了,说正事吧。   我已经谋划好些年,如何杀死你那狼心狗肺的爸爸,可我有时候又总是心软,一直把这件事就这样拖着。   直到有一天,你说我们家的大黄丢了,找不到了。妈妈去地下室找了。   因为妈妈在地下室装了监控,能看见我们房子周围包括对面山林里的一些情况。   妈妈为什么要装这些监控呢,就是想保护你,和这里的世界。   是的,妈妈除了想保护你,还想保护好这里的世界,这里的,一草一木。   村子还没开发之前,那里的青山,小河,田地庄稼,还有油菜花地里的蜜蜂,麦田里的兔子,夏天的知了,蛙鸣,萤火虫,打谷场上偷食的麻雀,和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村子被开发了,世界变繁华了,人心却变坏了,幸福也支离破碎了。   以前的那些终归是找不回来了,所以我想保护好这里。保护好这纯粹的一切,林子里的树,和栖息在这里的鸟。   我让大黄去林子里看着,有人来偷树或者打猎的话,就咬着吓跑他们。   大黄丢了以后,我就到地下室的监控里看见了,有五个从城里来打猎的人。   大黄发现了他们,就站出来阻止他们,但他们没有被吓跑,而是……   把大黄打死了,不但把它打死了,还把它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那情形,太残忍了,惨不忍睹。   在我们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大黄一直陪伴着我们,就像我们的家人一样。   而且,还是妈妈让它去守护林子,是妈妈害死了它啊。所以,妈妈不能让它白死。   也许,在很多人的世界里,没有公道,但在变强的妈妈的世界里,得有。   妈妈开始利用这些年学习的黑客技术,查出了这五个人的信息,然后开始了逐一谋划对他们的复仇。   第一个杀的就是那个房产大佬夏东海,接着是那个煤矿大亨吴国晋,再是放高利贷的赵飞虎,黄金大王曹连城,还有那个跑来想杀了我们母子俩的刀疤脸,其实妈妈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只不过妈妈从监控里知道了附近有警察在监视,那个刀疤脸杀不了我们,我故意示弱,做给警察看的。   没想他被警察抓去也没事。所以,妈妈只好自己找机会把他给杀了。   但是,警察在24小时的监控里,没有看见妈妈出门,居然仍有凶马犯案,就怀疑到妈妈的地下室了,也终于找了出来。   幸好妈妈聪明,已经先一步将道具和凶器藏在了第三条地道中间的一个地窖里。   他们只知道从地道出去,不知道地道中间还有地窖,外面铺的石板只是一种掩饰。   所以,他们找遍了地下室和地道外面,也没有找到。但妈妈知道,就跟神秘的地下室一样,他们早晚会找到的,尤其你那八斗哥,也早不是当年那憨小子了,不愧是重案刑警,他很聪明,很容易看破人心里的蛛丝马迹,妈妈的事早晚瞒不住的。   所以,妈妈决定尽快行动,把最后一个打死大黄的人解决掉,他居然敢打妈妈耳光,还威胁你,妈妈怎么会让这种人活着呢?   可是,妈妈知道那个人已经在警方的保护之下,妈妈要再动手,会很危险,基本上就回不来了。   不过,妈妈不去做,杀了那么多人,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就让一切都在今晚画上句号吧,包括你那抛弃了我们的爸爸,他既然该死,就不能让他活着,他给我们的痛苦,也应该连本带利还给他了。   妈妈就只能跟你说到这里了,因为夜深了,妈妈该去了。   希望你在看完这些之后,记住对妈妈的承诺,做听话的好孩子。   过去那种种不好的让人不开心的,都忘了它吧。妈妈希望你有个全新的开始,有个崭新的人生。   妈妈知道你是个努力的孩子,你已经具备了去展翅翱翔的能力,你可以让自己幸福。   而且,妈妈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希望你能幸福,你千万不要让妈妈失望。   妈妈想看你找到喜欢的女孩,然后带着你们的孩子到妈妈的坟前来,你会教那个孩子喊奶奶,那样,妈妈就会在九泉之下开心了。   行了,妈妈不跟你喋喋不休了,妈妈走了,记得听妈妈的话,做妈妈永远的乖孩子。那些过不去的坎都过去了,微笑着去迎接明天吧。   妈妈,绝笔。 第255章 最后的高人(大结局)   “妈!”   唐白只那么喊得一声,那一瞬间,他无力地跪了下去,喉咙窒息。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要和自己换房间睡。   为什么他再怎么要求,她都不换回来。   原来……   那一刻,在大风大浪之前也淡定从容,仿佛看破这世间生死苦难的他,终究还是无法忍住心中那汹涌的情感,已经习惯了伤害的他,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眼泪无声地流满脸颊。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任由眼泪流着。心中有一场风暴在席卷,要将他的心里撕碎般,可他仍强忍着。   命运从来没有善待过他,总是给他最致命的打击,可他,不想对命运屈服。   是的,宁死,宁痛,但不屈。   他的脑子里在不断地回响着一个声音——   那些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李八斗从他的手里拿过那张信纸,看见了上面写的。似乎,真相穿过那重重的迷雾,让一切都了然了。   他带着人去了地下室的第三条地道,果然在其中的一处铺路石板下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地窖,在地窖里发现了一些杂技、侦破、魔术和黑客类的书籍,还有一些魔术道具及两副马蹄铁。   果然,是从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是你没有发现其中最深的细节而已。   李八斗带着那些东西出来,看着唐白,问他要不要去看他妈最后一眼。   唐白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必了,到时候把我妈和小黑马的遗体给我送回来吧。还有,以后我们互不认识,不要再来打扰我。”   这是当初那个总喜欢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叫八斗哥的孩子吗?   彼此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知道你可能恨我,但我职责所在,没法选择。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我还是当初那个八斗哥,不遗余力……”   话没说完,唐白已转身进屋,把门关上了。   李八斗也叹息了声,带着专案组人员离开。   山村此刻的夜,比从前更寂静了。   东南墅的命案现场证据,加上袁秀英留给唐白的那封信,还有之前刑侦人员对地下室的痕迹取证,都足够证明袁秀英就是凶马系列案件的凶手。   沸沸扬扬了三个月的凶马系列案终于告破。   白山刑警队终于敢堂堂正正地公开案件真相了,全国各地的记者都往白山蜂拥而来,想探知这闻所未闻的凶马奇案。   几天之后,世界著名刑案栏目《诡案榜》十大专业刑案专家以绝对票数将凶马系列案件评为近百年来世界奇案榜首案件,盖过了被称为百年奇案第一案的加州植物人密室自杀案,栏目方发函给白山警方,隆重邀请李八斗前往电视台,讲述破案经过。   李八斗是拒绝的,但领导让他必须去,说这是为国争光的机会,向世界证明我们警察的破案能力,有强大的警察,才能维护一方安宁。   去是必须得去,不过李八斗向王三强提了个要求,就是带姜初雪一起。   首先呢,姜初雪也在凶马案件里劳苦功高,而且她还受了重伤,理应给她这个露脸的机会。   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李八斗想让她一起。   在过去的时间里,姜初雪给了他不少的关心和照顾,包括追查变态杀人案,和阎老三的博弈,他知道姜初雪一直在为他着想。   她本来是个高冷的大小姐,但为了他,总是主动地跟他一起身先士卒。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王三强还是答应了,而且还故意看破地问了句:“还要给你们半个月的婚假吗?”   从姜初雪几次当众顶撞领导维护李八斗的那些反应上看,他肯定是知道了李八斗和姜初雪之间的一些微妙的东西的。   “婚假就算了吧。”李八斗笑,“都说恋爱是神仙般的日子,而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还想晚几年进坟墓。”   “嗯,你们年轻人会玩,多玩玩。”王三强说。   李八斗笑笑走了。   在即将踏上异国他乡的前一天晚上,在穿过白山县城的河边。   李八斗和姜初雪晚饭后散着步。   走着走着,姜初雪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他:“我能问问你,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我吗?”   李八斗想了想,说:“漂亮,,善良,自律,努力,能力强。”   “没想,在你心里的我这么完美。”姜初雪笑。   李八斗问:“是不是你自己也没想到。”   “没有,我早想到了,毕竟实至名归嘛。”姜初雪说。   “其实,我说的只是优点,缺点没说呢。”李八斗说。   “行,那你说缺点。”姜初雪说。   “真的要听吗?”李八斗问。   “说啊!”姜初雪一副无畏的样子。   李八斗说:“你的优点很多,缺点只有一个,就是把别人说的假话当真的听,哈哈哈。”   “你……”姜初雪一时气得语塞,“算了,哪凉快哪呆去吧,我回去了。”   “开玩笑呢,这么小气。”李八斗笑。   “这是小气的事吗?”姜初雪说,“终于从狗嘴里等到吐出点象牙来,结果还是……气死我了。”   “好了,不逗你了。”李八斗说,“有件事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了?”   “什么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知道这可能让你不开心,但有些心结始终要打开,是不是?”   “你是说我的家庭?”姜初雪问。   李八斗点头:“是,有些事早晚得面对的吧。”   “行,如果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不是我想知道,只是我想关心你,如果有些不开心的东西,我想跟你分担一下。”   “其实,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可能看起来不错,但实际上……”   “本来,那个家庭被很多人羡慕,我爸,上市公司董事长,家里特别有钱的那种。   可有时候,很多人羡慕的有钱,其实也是一种不幸。因为我爸在外面还有女人和孩子,我妈备受冷落,实在憋不住去找了小三,想和她谈谈,结果还被小三打了,我爸帮的居然是小三。   然后,我妈给我留下了短短的几句遗言,说她对不住我,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让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她流着泪出门,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后来我知道了,一幢三十层楼的楼顶,一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下去,那个人就是这世界我最亲的人,我妈妈。”   “后来,我爸想对我好,试图弥补我,但他在我心里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后来,我一直特别讨厌男人,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觉得他们跟我爸是一副嘴脸。”   李八斗说:“所以,我初见你,你总是板着一张脸,跟你对个眼神,你都斜着眼,极为厌恶的样子?”   “是的。”姜初雪说,“是后来听红姐说你为了诗佳,一直查案不谈恋爱,我才觉得,男人也不一定全都是那么坏,还是有好的。”   “你这是在说我好。”李八斗笑。   姜初雪说:“真正好的人无所谓别人说不说他好了,因为别人说一点好就沾沾自喜,其实还是心虚。”   “好吧。”李八斗说,“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曾经一个男人带给你的伤害,就让它过去吧,让另一个男人给你弥补回来。   你若无家可归,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你若无依无靠,我就让你靠。总之,在未来的日子里,不管路有多远,路有多难,都会有一个人在你身边陪着,陪你欢笑陪你难过,时间,是永远……”   “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姜初雪问。   “表白?”李八斗说,“只是预热吧,表白的话怎么也得配上鲜花,单膝跪地的是不是?”   “就是。”姜初雪说,“你要是这样随便的话,我肯定拒绝你。”   一路说笑着,两人牵着手,走向那城市的人间烟火里。   走向回家的路。   ……   第二天两人一起乘机去了位于威尼斯的《诡案榜》栏目组,出席了由由电视台直播的凶马案件采访实录。   节目除了李八斗和姜初雪之外,还邀请了国际刑警总部的专家进行对话。   在节目中,国际刑警专家听说了整个案件,也对李八斗所代表的警方给予高度评价,认为一个小县城的警方能侦破如此高难度谜案,着实难得。   也对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妇女有着如此匪夷所思的作案手段大感称奇。   录完节目之后,李八斗带着姜初雪在水城威尼斯游玩,在一处绿波流淌的河边,一位穿着普通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一本破书的老者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打量着李八斗。   “What can I do for you, old man?”李八斗用英文问。   “我是中国人。”老者说。   “哦,有什么事吗,老人家?”李八斗又问了一遍。   老者说:“你就是那个昨天在电视台上说凶马案的警官吧?”   “嗯,是的,老人家有什么指教?”李八斗问。   老者说:“指教谈不上,我只是觉得,那个母亲特别伟大。”   “那个母亲特别伟大?”李八斗一愣,“她为了仇恨而杀人,怎么能叫伟大呢?”   “你还是太年轻啊。”老者叹息一声,“没想想,为什么之前几件案子,你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出,可最后一案,你什么证据都有了?”   “老人家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李八斗若有所思。   老者也不言语,只是笑了笑,自顾远去了。   李八斗愣在那里,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那些调查的细节来。突然,一个细节如同一道雷电猛劈过脑子……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