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凤归锦》 第1章 有仇必然要讨 和庆元年,十一月,初冬。 本该是隆冬之节,偏南燕位处于南,不比北方寒冷,日头高挂当空,隐隐有几分热意。 长乐宫内,熏香袅袅,几位侍女正伺候着端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梳洗,女子明媚皓齿,样貌冠绝,一双凤眸微微上挑,绝代风华。 素丽的样貌未曾施黛,偏生美得不可方物。 方才花浴了一个时辰,可闻女子身上淡淡花香,甚是沁心。 侍女拿着木梳,替她缓缓梳着长而顺滑的墨发,嘴里笑道,“今夜乃是太后娘娘寿辰,奴婢听说太后娘娘要替陛下纳妃呢,陆公子也似要来的,今日殿下可得好生装扮了,届时惊艳四方,叫陆公子移不开眼!” 梳妆镜前的女子闻言未做半点声,连眉眼都未曾抬一下,似是听着旁人之事一般。 侍女微微愣了片刻,若是以往殿下听到陆公子都是乐开了花的,眼下却不见半点波澜,未免有了些反常,“殿下?” 如此,女子才堪堪抬眼,双眸盯着铜镜。镜内是一张正直二八年华的脸,白皙如玉,纯净无暇,眉宇之间可见灵动。 “他陆宴安算什么东西?”楚知南浅浅勾唇,明明带着笑意,却无端叫人觉着寒意森森,眼眸里满是不屑。 景如一顿,心里莫名有了两分慌意,“殿下不是……与陆公子、定亲……”了么? 话未落,被楚知南带着几分慵懒的语气打断,“定亲如何?此后这长乐宫内,不许再提陆宴安。”顿了顿,又似做无意问了句,“听闻昨日北矅使者入京了,想来今日是要给母后贺寿的?” 景如透过铜镜内瞧着自家主子的样貌,方才还寒露重重,片刻却将思绪掩了去,仿佛方才的态度不过是她的错觉。 “是了!”景如立时又眉开眼笑,“不止北矅,东临、西秦都差了使者来给太后娘娘贺寿的,不过奴婢听闻北矅来的三皇子才貌双绝,曾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美男子呢,便是陆……” 险些要说声陆公子,又想起她方才态度,话转了个弯儿,“也不知这传言是不是诓骗世人的。” 那北矅三皇子,的确称得上天下第一美男子。 楚知南敛下眸子,脑海当中便记起了那人的样貌,当年初见是在宫宴之上,明明他好看的犹如妖孽,她眼里却只容得下陆宴安那个渣渣。 忆起陆宴安,她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 身为南燕长公主,她前世被人引导,钟情于丞相之子陆宴安。 说来,陆宴安皮相的确不错,尤其是那一身清冷自带傲骨,仿似仙人一般不可亵渎,好看得不食人间烟火。文采卓越,才高八斗,乃闺中女子梦中情郎。 偏生是这人,内心如毒蝎,冷血无情,与成王勾结谋反。成婚之后,更是对她百般利用、侮辱,直至后来,叫她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弟弟被万箭穿心,倒在那金銮殿上的血泊里。 当日金銮殿上的漫天红色历历在目,闭上眼时便能瞧见皇弟那绝望的眼神…… 如今重活一世,她必不会再步其后尘。 提起那北矅三皇子慕容承烨,楚知南眼眸微闪。 戴上最后一根头饰时,楚知南缓缓起身,带着景如景微出了长乐宫。 景如与景微,皆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自幼便跟在她身边,虽说是仆主,却有姐妹情分。 景微不喜多话,平日心思敛藏,很是稳重。 才出长乐宫,便见得许太后在众人搀扶之下缓缓走来,两行人照面,楚知南的眸光先落在了一侧的楚苒苒身上。 楚苒苒乃是成王之女,样貌生得还算清丽,今日着了一袭粉色华装裙衫,说不上的可爱娇俏。 楚知南唇角缓缓勾起。 前一世,在她手头可真没少吃苦头。 “哟,南丫头,你这身子骨儿好了?” 许太后久未见楚知南行礼,沉不住心思,似笑非笑开了口。 楚知南前两日中了毒,上一世倒是挺了过来,可眼下——却重生在了此时。 那毒并不致命,但真是叫她吃了不少苦头的。 然那下毒之人,不是许太后,又能是何人? 楚知南笑笑,走上前去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装出了一股女儿家娇俏的样子,微低着头,一脸羞状,“南儿尚能活命,还多亏母后尽心照顾呢,母后救命之情,南儿定铭记于心!” 呵,这点苦头,她总要讨回来的。 许太后见此,抬手以手腹轻轻拍在了她手背上,一副很是慈爱模样,“都是一家人,说甚恩情不恩情的?显生份!” 楚知南轻笑,“南儿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有恩自是要报!” 有仇,也必然要讨。 少女笑颜如花,却莫名带点儿凉意。 许太后眉梢微抬,“好孩子,等哀家寻出下毒之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瞧瞧你这几日病魇缠身,都瘦了!” “南儿已经查到下毒之人了!”楚知南将眸光落在了楚苒苒身上,再是一脸委屈同许太后道。 楚苒苒站在一侧,眉心一跳,瞬间便猜到了楚知南的想法。 果然,楚知南耷拉脑袋,低眉敛眸,小心翼翼开了口,“南儿知晓姐姐喜欢陆公子,见他同我定亲心有岔愤,可你我之间姊妹一场,若姐姐真心喜欢陆公子,我、我、我忍痛割爱了便是,何须、何须手足相残?” 此话一落,众人听入耳里,只觉是楚苒苒为了一个男子,下毒谋害南燕唯一的长公主。 此罪不小,如若担下,必会毁了往后前程。 楚苒苒本便不喜楚知南,当下又被泼了脏水,心下盛怒,“楚知南,你少来血口喷人捏造是非,我何时对你下过毒?说话要讲证据!” “母后~”楚苒苒话才落,楚知南便抬眸,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看向许太后,“儿臣乃是天朝长公主,虽说儿臣与平安郡主是堂姊妹,但这名讳岂是说唤便唤得?若传出去,指不定要被编排些什么是非呢!” 是了,楚知南乃是南阳长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一个郡主能比得? 直唤名讳,可不是以下犯上? 第2章 我没有 “苒丫头!” 身为太后,自是要注重这些规矩礼仪,当下轻斥了一声,再道,“这下毒,又什么怎么回事?” 楚苒苒心思并不愚笨,猜想楚知南怕是要将罪扣她头上,当下便朝许太后跪了下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娘娘,臣女并未下过毒,定是楚、熙乐公主诬陷臣女的,还请您明察秋毫!” “诬陷?”许太后将信将疑,再抬眸扫向楚知南,收敛了几分和蔼,摆出了几分威仪。 “熙乐,这怎么说?” 熙乐,乃是她的封号。 楚知南是南燕长公主,先皇赐她封号为熙乐,封地洛阳。 许太后已端出了太后的架子来,楚知南自是放开了她的手,而后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 “回禀母后,儿臣中毒前,平安郡主曾送来一盒吃食,儿臣当时见那吃食甚是可爱,便吃了两个,没成想——就此中毒了!” “你胡说!”楚苒苒心中一个咯噔,“那吃食明明是你差我去买来的……” “可本宫没让你下毒啊!” 楚知南扫向楚苒苒,眸光凉凉,“若不是你下毒,为何当日送吃食的那个小公公卒了?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为何?” 那个小公公的确死了。 不过是命不好,恰好前日上街,被人认错,活活打死的。 说来有意思,重活一世,似是连老天都在帮她呢。 楚苒苒一时间只觉喉咙发紧,脑袋有些嗡嗡。 “他那不过是意外……” “哦?是意外么?”楚知南勾唇,“可这意外,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话间,她居高临下的与楚苒苒对视,眼里眸光闪亮,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姐姐,你若喜欢陆公子,与我明说便是了,看在你我姊妹一场的份上,我让你便是了。何必使这等下作手段呢?你堂堂一届郡主,也不怕丢了脸面?” 小公公一死,的确叫楚苒苒哑口无言。 死无对证! 眼下楚知南言之凿凿,她脑子竟是一时有了些懵意,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没有,我没有!” 楚苒苒将希望寄托于太后身上,仰视着那个面态威仪的妇人,“太后娘娘明鉴,臣女虽不喜熙乐公主,却也未曾生出过害她之心!” 楚知南的毒,是许太后下的。 上一世,少年皇帝楚珏澜得知长姐中毒,怒得掀翻了天朝,毕竟手中权力微薄,直到最后也只查出一个无关痛痒的替罪羔羊。 直到她死那日,才从许太后嘴里得知,这毒原来是她太后娘娘下的! 原因倒也无她,毕竟是不致命的毒,无非是见楚知南自持长公主身份,叫她心烦,让她吃点苦头罢了。 眼下忽然被顶出来一个楚苒苒,于许太后而言,简直是送上门的小羔羊。 楚苒苒,不过是一届亲王之女罢了,身份比不得长公主。 眼下她若处置了楚苒苒,可谓是一箭三雕。 既顺了楚知南的意,又平了楚珏澜的怒,自己还寻了个替罪羔羊。 至于这个楚苒苒么,她事后再多安抚安抚便罢了,届时将责任都推至楚知南身上…… 如此一来,二人怨愤加深,她岂不是可隔岸观火? 心中有了想法,许太后当下半眯着长眸,睥睨向了楚苒苒。 眸光难掩失望,“哀家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竟是未料你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来,平安郡主,你若当真欢喜哀家那外甥,哀家替你物色物色旁家公子便是了,何须姊妹之间下阴手?” 听许太后这般说,楚苒苒瞬间明白,她是已做了打算,要让她来承担此罪责。 心下立时大慌,“太后娘娘,您听臣女解释,这毒不是臣女下的,不是臣女下的!” 然,许太后心中有计较,哪儿会理会她? 当即只挥了挥手,招来两个侍卫,“来人呐!平安郡主以下犯上,拖下去仗打二十,禁足一月!” 杖打二十,禁足一月? 这真是……偏爱的很呐! 若是她父皇还在世,楚苒苒只怕是要被拖下去砍头的! 楚知南眼眸微动,脸上又露出了一副天真无害的笑意,再次上前挽过了许太后的手臂,轻言细语。 “母后,今日乃是您生辰,见不得血腥的!听说姐姐为了您这寿辰准备了许久,这板子——” 话间,她唇角高勾,“不如明日再挨罢,母后寿辰乃是大事,三国都有使者来贺,还得靠姐姐来惊艳全场呢!” 为了此回能在寿宴之上出采,楚苒苒的确没少下功夫。 楚知南此话一落,许太后勾了勾唇角,脸上又浮现出一脸慈爱的表情,“还是你这丫头懂事,最得哀家心!” 长长的护指随着她手心一拍一拍的动作,戳在了楚知南的手腕上。 白皙的手腕间,立见樱红。 楚知南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感,脸上却无任何情绪,似做无意的松开了搀着她的手臂,一脸开心道。 “今日母后寿辰,儿臣也要讨个好彩头,给母后舞一曲贺寿,母后以为如何?” 楚知南的母妃唐氏,乃是护国公的幺女。 唐氏自幼不爱女红爱兵器,护国公对这女儿疼惜的很,亲自教其功夫. 到了楚知南时,她也随了母亲性子,甚得护国公喜爱,更是将其一身本领,系数教会了楚知南。 是以,这南燕长公主啊,舞枪弄棒在行,舞一曲,却叫人汗颜。 许太后眉心微皱,生怕这丫头会出了丑,丢她的人。 此回除了本朝文武百官外,三国都有使者来访,马虎不得。 见她一副为难样子,楚知南心中冷笑,脸上却仍旧一副天真,“儿臣对母后一片孝心呢,母后莫不是嫌弃儿臣啦?” “好好好!”许太后心中厌烦,脸上却不显声色,“难得南丫头如此有孝心,哀家便允了!” 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此回三国使者来贺,丫头可不许胡闹,否则丢了国体,哀家可饶不了你呢!” 瞧,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楚知南似是得了糖的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眼里满是天真烂漫,“是是是,儿臣定不会丢国体的!” 她必然,要抢抢楚苒苒的风头啊! 第3章 将他碎尸万段 许太后有事要办,自不会同楚知南多费时间,将如何处置楚苒苒之事落定后,便带着一众宫女走了。 楚苒苒本应当与太后一道走的,但经此事,被太后留了下来。 从地上款款起身,楚苒苒咬牙盯着楚知南,柔顺的眉眼因她的眼神而显得有些狰狞。 “楚知南!!”她只觉着一口血涌上心头,“那毒明明不是我下的,你为何要诬陷于我?” “为何?” 楚知南笑了。 因为前一世,陆宴安娶她没多久后,便将她也娶入家门,抬为平妻。 她皇弟之死,宫变之事,她可谓是功不可没。 也在她成为废人时,处处对她折磨。 楚知南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茬,向来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讨。 眼下不过是一点小小利息罢了,还微不足道呢! 唇角高高扬起,眸子里却凉气森森,“谁让你,长得不入我眼呢!” 相比起方才那一副纯真可爱模样,楚苒苒只觉眼下的她满眸冷清,明明是笑着,眸子里却带着几分阴鸷,同方才判若两人。 理了理宫装袖口,楚知南脸上一副风轻云淡模样,“今日好好表现罢,毕竟你生来娇生惯养,那二十大板打下去,不知你可还能行走!” “你……” 楚苒苒气急。 明明是一番恶毒之话,她却还能说得轻描淡写。 楚知南凤眸微挑,那一瞬间,万物失色,唯有她可见鲜明。 南燕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楚苒苒微微呆愣,等回过神来时,已只见楚知南走远。 心里浮躁的扭了扭衣袖,若不是知晓眼下不能轻举妄动,她恨不得生生去撕裂那张做作的脸! 烦闷无比! 旁侧宫女见她模样扭曲,心下担心,小心翼翼唤了一声,“郡主?” 楚苒苒深吸口气,紧咬槽牙,“楚知南!我与你,定要势不两立!” 不过是会投胎罢了,有何嘚瑟? 先皇驾崩,政权分散,连建熙帝也是个傀儡,她区区一个空壳子长公主,有何优越感? 若不是护国公唐家,这皇位,还由得楚珏澜那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坐? 可笑! 楚知南还真是不懂收敛! 思至如今局势,楚苒苒这才静下了几分心思。 她就要睁大眼睛看着楚知南还能蹦跶到几时! 楚知南带着景微景如去往御书房间,一路见那熟悉景致,心中满是叹息。 当年宫变,宫内景致被毁一半,在乎她的人也都一个一个离去,她犹如成了一个孤独者,就那般苟延残喘的活着。 如今,眼前的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模样,她恍似漫步在梦中。 景如抬起她的手,瞧着她手腕上那点红,嘴上嘟囔道,“太后娘娘那护甲也太是尖锐了些,殿下手都红成这般了!” 方才她正好站在楚知南身侧,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楚知南不以为意,“倒是我太过细皮嫩肉了些!无妨,不疼!” 景如有些心疼,却不知要说什么。 如今太后掌管后宫,先皇未纳几位妃子,子嗣更是只楚知南与楚珏澜姐弟,眼下后宫大全皆在她手,便是长公主,也只能低声低气。 一想至此,景如便觉憋屈,心里也有些了惋惜,“若是陛下还在世,定不会叫殿下您受此委屈的!” 她话一落,景微便轻喝了一声,“景如,慎言!” 经此提醒,景如这才后知后觉的捂嘴低头,“是奴婢口不择言,还请殿下责罚!” “罢了!”楚知南心中有事,懒得于她计较,只提醒了一句,“你自幼在宫内长大,知晓宫中是甚规矩,景如,隔墙有耳,日后不能说得话,莫要再说!” 景如听得,福身行礼,“是,景如谨记!” 楚知南再无多话,只带着二人一路往御书房而去。 路上景色依旧,她却生出一种叫近乡情怯的东西,这几日楚珏澜忙,从她重生至此,还未见过一眼。 每靠近一步,她觉得应当小心翼翼,又好像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想看见他。 又恐惧眼下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梦醒后,她唯一的亲人,还躺在那冷冰冰的皇陵里。 她心思敛藏,无人看出端倪,只景微观察细致,见她脚步虚晃,上前虚扶着她。 “殿下身子抱恙,不若回宫歇着,奴婢替您将殿下唤来!” “陛下这两日政忙,不得劳烦他跑一趟长乐宫!”楚知南语气轻轻。 只要见他一眼,她便安心了。 景微不知楚知南心思,不再多劝。 到得御书房外,年轻皇帝一袭龙袍坐在高位之上,稚嫩的脸上眉头紧锁,视线落在那一堆成山的奏折上,眸光幽深冷漠。 少年样貌生得极好,凤眸狭长,五官深邃,轮廓还未长开,但眉眸如画,似是画中翩翩儿郎。 三国使者来访,作为一国之主,他眼下极忙,连阿姐中毒,他也只在深夜去瞧过两眼。 当楚珏澜听得身边內侍李忠附他耳边轻声禀报熙乐公主候在大殿外时,眉心这才舒展开来,放下手中奏折,忙是大步跨了出去。 “阿姐,你身子尚未痊愈,怎得起身了?” 大殿之外的女子明媚皓齿,样貌冠绝,肤如凝脂,白皙如玉。 身着紫色宫装,华袍广绣,发间别着一支步摇,步摇随着徐风晃动,摇摆不停。 面上略施粉黛,鲜活得似那开得正艳的花儿,不见半分病态。 眉目之间,同天子有几分相似。 见着少年皇帝那一刻,楚知南的心渐渐颤抖。 她前世,曾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过他的小澜这般朝她走来——带着灿烂的笑意,唤她阿姐! 隐在广绣下的手有些慌张,鼻子酸意浓浓,眼泪险险落下。 “阿姐?” 见她要哭,楚珏澜急了,“阿姐怎得了?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同阿弟说,阿弟替你出头!” 话说至此,又想着她被下毒之事,情绪低沉了些,咬牙道,“阿姐放心,朕定会寻出那下毒之人!再将他碎尸万段!” “小澜!” 楚知南上前一步,揽住了少年的肩膀,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与体温时,她这才深深舒了口气。 以后,她一定要尽其所有,保护好她的亲人! 她重生了! 这一场宫闱之战,她必赢无疑。 她的弟弟,必然百岁无忧! 第4章 不然我借点钱你 楚珏澜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反手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背。 十三岁的少年,竟是比十五岁的少女高出了小半个头颅。 “阿姐莫怕,我在!” 他以为,定是此回中毒,惊着了她。 “阿姐不怕!” 楚知南站直身子,缓缓往后退了退,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高雅得似是一只天鹅。 “听说今日晚宴,母后要替你纳妃!” 提及此事,楚珏澜冷嗤一声,“不过是想安插人在我身边罢了!” “无碍,纳便纳罢!无非是多养个花瓶罢了!我天家还养得起!”楚知南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搓了搓。 半响,叹息道,“北矅使者三皇子慕容承烨,你且多留意些!” 南燕位处于南,商业发达,乃是四国之中最是繁荣之地。 相对而言,北矅偏于北,地势比不得南方,无论是农业、商业都比不得南燕,此回慕容承烨前来贺寿,北矅怀着示好之心。 自此,慕容承烨留在南燕,当了质子。 “慕容承烨?”楚珏澜想了想,着实想不出此人有何传说来,便道了一句,“倒是听说他样貌生得极好,素有第一美男之称。” 思至此,他嘶了一声,“莫非阿姐瞧上了人家?唔,可阿姐与陆公子定亲了……不过,阿姐倘若喜欢美色,朕替你想想法子!” 楚知南哭笑不得,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脑子里不多装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倒是藏了些不中用的东西。” 见着他安然无恙,她也放心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她便带着景微景如出了宫去。 长公主出宫无需备报,宫内宫外,来去自由。 南燕京城极是繁荣,街道车水马龙,店肆林立,鲜衣怒马的公子哥们三五成群,偶引得几位姑娘回头倾望。 楚知南一出宫,便换了身简单的便装,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丫头。 她极少出宫,景如很是好奇,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便多问了一句,“殿下,今夜便是太后娘娘寿宴,您出宫作甚?” “办事!” 朱雀街上多是茶楼酒肆赌坊,来去之人鱼龙混杂,楚知南样貌姣好,使得好些个男子连连回头。 办事?办何事?竟是连马车都不坐?且还来得这等市井之地? 景如微愣间,却见自家主子已入了一间赌坊,她眼眸大睁,一副不可置信模样。 赌坊?! 她家主子,何时会来此等市井之地赌钱了? 景如嘴微张,忙是跟了上去。 赌坊乃是三教九流之地,乌烟瘴气,众赌徒围在几张赌桌前欢呼跳跃,声音震耳欲聋,杂乱至极。 有个汉子输了钱,气得骂骂咧咧,低头步伐急了些,险些撞着楚知南,他不仅不致歉,反倒瞪眼凶骂一句,“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 景微下意思横身站在了楚知南跟前,不卑不吭,“阁下不看路,倒怪我家主子?” 汉子一见眼前竟是三个女子,气焰嚣张,拉起衣袖叉腰,昂着头,趾高气昂,“小丫头想怎么着?要给你家主子出头?就你们这样的,老子一手能吊打三个!” 景微着实未见过这等人,当下便想抬手给他一巴掌,却被楚知南拉住了手。 将景微拉至身后,楚知南看向汉子,黝黑的眼里似是含了一潭冰窖,冷到极致。 明明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偏生那气场,莫名叫汉子有了几分心虚。 她眼中满是冷漠与戾气,小姑娘也似在乍然之间,成了一只在黑暗中无限变大的巨兽,仿佛能将他随时吞没。 红唇微张,凤眸轻挑,她只轻轻道了一个字。 “滚!” 汉子唾沫下咽,喉结滚动,再无半分气势,低着头颅忙是灰溜溜出了赌坊。 同顺赌坊内的第三张赌桌前,聚集了乌压压的人头。 庄家当真是怕了,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等耍无赖的赌客。 尤其是那人样貌生得相当好! 果然,人不可貌相! 眼下那人已将外衣输了个干净,身上只着了一身白色缎子里衣,可他却将自己趴在了赌桌上,斜眼看着庄家道。 “这回我压大,倘若我输了,我便在赌坊做两个月的苦力,倘若我赢了,咱们继续堵!” 庄家无奈的很,将眸光投降掌柜,十分为难,“公子,咱们这是赌坊,不是胡闹之地……你若无银子赌了,等改日有银子再来便是,倘若公子再是这般胡搅蛮缠,就莫怪咱们将你扔出去了!” “不成不成!”男子俯身,将手压在桌上,“我就那么点儿傍身钱,如今被你们都给赢走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怎么生活? 总之,你们要么同我赌,要么就将钱还我!” “胡闹!”庄家一摁桌子,“赌这东西有输有赢,公子输了,只能怪你自己手气不好。公子若执意这般胡闹,那在下便只能唤人将您请出去了……来人……” “慢着!”正在此刻间,一道少女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 有人见她出声,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而后,只见楚知南双手负立于身后,带着两个小丫头款款而来,步伐从容。 极好的容貌,惊艳了众人。 她走至赌桌钱,景如眼疾手快的拉了条凳子叫她坐下,她则将左右搭在了赌桌上,双眸逗留在了那穿着里衣的男子身上。 男子瞧着不过弱冠之年,五官生得极好。 长眉呈一字,桃花眼眸细而长,睫羽浓密微翘,鼻梁高挺,唇薄润而樱红。 轮廓分明得似是雕琢一般,不见半点瑕疵。 墨发以玉簪挽起一般,另一半贴在那面缎子里衣上,发与衣般丝滑。 许是那里衣光滑得缘故,竟衬得他肤色白皙如凝脂,好看至极。 对于突然闯入的楚知南,他眼眸微抬,眼眸流转之间,似是氤氲缭绕。 都说北矅三皇子样貌绝佳,几乎雌雄莫辨,好看得犹如妖孽一般。 倒还真是——名不虚传的! 楚知南与他对视,眼神没有半点闪躲,反倒是随之挑眸,眼神无限风华。 须臾,听得她清脆的声音响起。 “不然,我借点钱给你?” 第5章 不急 “那敢情好啊!” 慕容承烨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下便从赌桌上下来,围到了楚知南的身边,嬉笑道,“不瞒姑娘,在下已经掌握到了精髓,倘若姑娘能慷慨解囊借在下一些,待得在下赢回了本钱,定加倍还与姑娘利息!”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味,与记忆里的味道重合,她心跳竟莫名的加快了些。 幸亏景微侧身一档,将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楚知南敛眸,敛藏心绪,同景如挥挥手,“拿钱罢!” “主子!” 景如闻言皱眉,盯着慕容承烨的眸光带着几分探究与不善,“赌徒之话如何信得?倘若他输了……” 话未说完,便听慕容承烨道,“倘若在下输了,便给姑娘打杂做苦力偿还!” “拿!” 楚知南闻言,唇角翘起弧度。 景如听得明白,她那话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尽管不太情愿,却不得不掏出腰包,仔细数了数所带的银票。 三千两! 将银票递给慕容承烨时,明显不悦,“不多不少,三千两!” 慕容承烨接过银票,笑弯了眼眸,露出一排白齿,“姑娘且看着罢!” 话罢,便又与那庄家道,“如何?可继续?” 既是有了真金白银,他自是无异。 但——慕容承烨这运气,着实差得叫楚知南都扶额。 压大必出小,压小必出大。 要豹子出顺子。 直到那三千两打水漂,四人被‘请’出了赌坊。 景如眼睁睁瞧着那三千两就这般输了,心中有气,对慕容承烨没好态度。 倒是楚知南,似在意料之中一般,不急不躁,丝毫没有提及银子之事。 日头高挂,已是未时初旬。 幸好南方不比北方寒冷,便算只着了里衣也不冷。 慕容承烨瞧了瞧这暖烘烘的天儿,再看向身边的美人,“不知小美人可方便留个家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说了打杂做苦力,必不能食言的。” 楚知南双手负于身后,盯着他瞧了片刻。 眸光炙烈,吓得慕容承烨环手护胸,“姑、姑娘啊,咱们可先说好,卖力不卖身!” “呵!”楚知南笑意深深,“不急!” 话落,大步离去。 景微景如连是跟上。 原地,余留衣衫不整的皇子大喊,“不急?小美人,你就这么走了?” 景如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楚知南未有半点停顿,心有怨言。 “殿下,三千两银子于您而言着实不多,但咱们天朝寒门学子甚多,您与其救助一个赌徒,不如培育一位人才!” 街道之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之声一声高过一声,谁能想到,热热闹闹的京城,会在不久之后生灵涂炭? 楚知南撇了眼带着暖意的日头,眼神冷如潭水,阳光似不能暖她半分。 长眸微敛,淡淡道了一句,“我自有主张!” 有什么比圈固一个北矅三皇子更重要的? 前一世,北矅使者慕容承烨入京后,先于赌坊酣畅淋漓的赌了一场,输了他全身家当不说,硬生生签了张书契,给同顺赌坊做了半年的打杂活儿。 当年的今日,宫宴之上,东临、西秦使者还曾拿此事在大殿之上打趣过慕容承烨。 此后半年,堂堂一个皇子,真就在赌坊做起了苦力。 一度叫世人嘲笑。 景如见她如此模样,再多怨言也终是忍住。 …… 建熙元年,十一月十六,许太后大寿,三国使者觐见,摆宴广政殿。 广政殿,乃是举行宫宴之地。 天子继位不足一年,由许太后掌管实权,此回寿宴自是大肆操办,广政殿内外朱甍碧瓦,殿内则瑶台琼室,金碧辉煌。 少年皇帝高坐于殿内主位之上,坐得背挺脊直,帝帽垂下的旈珠恰遮其眉眼,瞧不见他的眸光流转。一袭明黄龙袍着在他身,龙袖宽大,更将他身子显得单薄了些。 与少年皇帝同坐旁侧的,则是穿了一袭暗红绣飞凤的许太后,飞凤以金线为绣,可见其华丽。头戴凤冠,一脸威仪之相。 许太后不过三十几岁,保养的极好,这般看去竟是极存风韵,不失为天香国色。 此时殿内已坐满了满朝的文武大臣,三国使臣终从宫外款款而来,站在殿外的內侍见得人后,张开了嗓子大声念到—— “东临使者到!” “西秦使者到!” “北矅使者到!” 东临国主与西秦国主尚是青年,未有成年皇子,此回贺寿皆由亲王担任使者,只北矅派了个三皇子。 待得那北矅三皇子一入广政殿,引起女客一阵不小的骚动。 那便是——三皇子慕容承烨? 男子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白袍似雪,不染烟尘,一张脸更是生得妖孽无比,长眉似画,细长的桃花眼尾略弯,睫羽浓密且长,眨眼之间,风华无限。 及腰墨发以玉簪随意束起一半,落下的一半散落在衣袍之间。 明明是男子,却比女子更好看几分,当真是、当真是粉面朱唇,好一个样貌绝美的美男子。 难怪此人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美男。 着实是美! 宫宴中的女客里,已有女子为其动心,痴痴看傻。 在三位使者说了一番祝词之后,楚珏澜请其入座。顺眼瞧了眼左下方的空位,隐藏在旈珠下的长眉轻蹙半分。 那是他阿姐的位置。 宫宴显然已要开始,迟迟不见阿姐。 见得有宫女正给他斟酒,楚珏澜压低了声音同一旁宫女道,“且出去瞧瞧长公主可是来了!” 宫女收到圣令,应了一声。 许太后将一切瞧在眼里,眸有不悦,却迅速敛去。 端着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笑得端庄,“这小丫头,准是又玩闹的忘记了时辰!待她来了,哀家可得好好说说她!” 许太后乃是笑里藏刀之人,楚珏澜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厌恶,幸有旈珠遮挡,这才未显露山水。 “宫宴上有陆家公子,想必皇姐定是精装打扮去了!”楚珏澜面带赔罪的笑意,“想必母后也是知晓的,皇姐一心欢喜陆家公子,陆家公子都来了,她怕是得好好梳妆一番呢!” “这倒是!”许太后唇角微扬,端得是一副母仪天下之态。 第6章 她不信佛 侍女才出得广政殿大门,便见那姗姗来迟的南燕长公主,终是来了。 彼时楚知南着了一身绣以海棠的粉色宫装,鬓上别了两只珠花,步摇也随着她的走动而轻缓摆动,少女明媚皓齿,身姿婀娜,俏脸上抹了淡妆,配上那一袭极为衬肤的衣衫,竟是显得人比花娇。 众臣不由感叹——长公主,长大了! 楚知南的身后则跟着她的贴身婢女景微,景微手上端了个盒子。 步入大殿之内,楚知南朝天位上的皇帝与太后行了礼,脸上一脸轻快道,“儿臣知晓母后喜欢玉佛,此乃外邦龟兹国皇室所赠白玉佛陀,今日献以母后祝寿,祝母后万寿无疆,寿与天齐,青春永驻,福如东海。” 说得话倒是能听,只是许太后瞧着那张同唐皇后有五分相似的脸,心里怎么也是不痛快。 淡淡又喝了口茶,脸上笑意温婉,“你这小丫头呀,倒真是有心了!快入座罢,三位使者都来了,你这长公主却迟来得很,不成体统!” 笑容宠溺,好一副慈悲模样。 但楚知南却是知晓的,这是有意将她迟到来说事了? 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笑得灿烂天真,瞧了眼那三位并排而坐的使者,“三位贵客心中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定是不会责怪熙乐的。” 她那一笑,笑意入眼,黝黑水灵的眸子似是荡漾开了波纹,泛起层层涟漪。所谓秋水剪瞳,似是如此。 东临使者落王与西秦使者凌王,虽是见过不少绝色,但这等鲜活又惊艳的女子,叫他们呼吸一滞。 倒是那三皇子慕容承烨,看清了楚知南的样貌后,长眸含笑,笑得一脸风轻云淡。 二人眸光相对,对方长眸微挑,竟对她抛了个眉眼。 这妖孽…… 楚知南立时将眼眸移开。 落王与凌王哪儿挡得住楚知南这一笑,纷纷起身道无碍。 许太后见落王瞧楚知南直了眼,心里不禁暗骂她声狐媚子,面上未露半点痕迹,同楚知南一脸宠爱道,“归座罢!” “多谢母后!”楚知南一脸感激的再次福身行礼,又叫礼官将景微手中的木盒接了去。 在早已准备的宴桌坐好,楚知南打量了一眼广政殿内所来之人。 今日乃是太后寿宴,所来之人自是不少,按照身份尊卑排位而坐,她坐于天子右侧的皇亲国戚排列当中。 先皇子嗣仅有她与楚珏澜,天子坐于天位,她这位置倒是颇显得孤零零了。 不过紧挨着她坐得,却是陆丞相之子陆宴安。 说来倒是有意思,陆宴安自她入殿来,只扫了她一眼,之后几乎是眼观鼻鼻观心。 陆宴安这皮相的确不错,尤其是这一身清冷自带傲骨,仿似仙人一般不可亵渎,好看得不食人间烟火。加之文采卓越,才高八斗,乃闺中女中梦中情郎。 他那一身的清冷与慕容承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倘若陆宴安是个孤傲的冷公子,慕容承烨则是妖娆似火,妖孽无比。 前世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陆宴安明明是一副不喜她的模样,她反倒觉着是陆公子性子等冷,不寡不淡。 许是察觉到了楚知南的眸光,陆宴安随之看来,那一双长眸片刻布了几分厌恶,而既连多一眼都懒得施舍,收回了视线。 想起前世种种,若不是楚知南沉得住气,不然真想直接给他两刀。 宫宴开始,大司乐安排乐姬献乐,大殿之内丝竹之声款款入耳,文武百官一同举杯,祝贺太后娘娘寿比南山。 酒罢,又有舞姬盈盈入场。 舞姬皆是由大司乐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仅样貌佳,身段更是不错,此时她们赤脚踩在白玉砖上,脚腕处戴着清脆的铃铛,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领舞之人是一袭鹅黄轻衫的楚苒苒。 她化了个妖娆的妆,身姿随着乐声而舞起。 身肢柔软,舞姿妙曼,加之伴奏清脆,竟看得叫人有些痴呆。 待得一曲终罢,大殿之上响起阵阵掌声,东陵使者落王站起身来,瞧着楚苒苒的眼神炙热。 “都说南燕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好!好!好!” 连道三个好字,可见他之满意。 楚苒苒被夸的面色绯红,当下朝落王福身行礼,“苒苒见过王爷!” 女儿家一副娇羞之态,似是挠在了他心里一般,痒痒的。 许太后笑意灿烂,为其介绍,“此乃我南燕平安郡主!” “哦?原来是郡主啊!”落王眼神越发炙热,又与许太后道,“前有长公主风姿绝代,后有郡主倾国倾城,南燕美人聚集,好地方,好地方!” 楚知南未曾理会落王的视线,只端起桌前的酒樽浅浅饮了一口。 落王这等角色,她完全瞧不上眼。 不过是等酒肉之徒,不堪入目。 楚苒苒舞了个漂亮的开场,后头的表演反而显得失了些颜色。 许太后本着替皇帝选妃心思而来,表演者大多为官家小姐……但凡是楚珏澜多看了一眼的,便都在纳妃名单里。 表演完了舞技,便又有诸位千金表演清气书画。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家小姐尽显自己本领。 宴席之间,诸臣端酒与许太后说着各词吉祥话,那张雍容得脸上笑得死朵花儿。 一片祥和之象,仿似天下太平。 景微给楚知南布菜,两杯果酒下肚,她撇了眼许太后,嘴角扬起,带着浓浓嘲讽之意。 自来不多话的她,轻声景微道,“你可知,本宫为何要送佛陀给太后娘娘么?” 景微低头,“殿下心思奴婢不敢揣测!” “因为啊——她不信佛!”楚知南痴痴笑了。 许太后此人明明是个极小心眼的,却总装出一副母仪天下之态,装得心思寡淡,装得知书达理。自入宫以来从未被先皇临幸,她嫉妒楚知南的母后,明明嫉妒的要命,却还一副无所谓模样。 倒也是许家聪慧,教她拜佛,教她不争不抢,因此得了个慈悲的称谓。 她不仅不喜佛,更是厌憎。 前一世楚家天下被颠覆的那一刻,她歇斯底里将所有佛像都摔碎的那一幕,楚知南犹觉历历在目。 第7章 以身相许 十五岁的长公主,受尽皇家宠爱,性子不说天真烂漫,却也是个极为单纯的。 景微见楚知南那忽明忽暗的眼神,内心荡起涟漪。 她总觉着,心思纯净的长公主不一样了。 敛眸,替她布了菜,“殿下醉了!” 若非醉了,怎能说出此等话来。 楚知南看向景微,忽而又笑出了声来,抬手把玩起她的一缕长发,笑问道,“今晚本宫替长乐宫长一回脸如何?” 景微不敢抬眸与其对视,只将头低得更深了些,“长乐宫乃殿下宫苑,自然是有脸的!” “小丫头!”楚知南嗤笑一声,撒开她的发。 二人说话间,使者位却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东临落王脸色绯红,端着酒樽同慕容承烨大笑道,“曾在坊间听闻三皇子素有好赌之称,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本王还当那些不过是市井传闻呢!” 慕容承烨此时代表的可是北矅一国,嗤笑他,丢得也是北矅国脸。 北矅与东临素有不合传闻,眼下他如何能错过此等机会? 西秦凌王听得,极是诧异,本是饮酒的动作停下,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哦?今日王爷瞧见了甚?” 落王嘴角勾起,盯着慕容承烨的眸光炙热,“三殿下,你不介意本王说说罢?” 慕容承烨将身子依靠在身后的宴桌上,双手环胸,无处安放的长腿单翘,一副极为慵懒邪魅之姿势。 薄唇轻扬,桃花眸中倒映着宫殿之内的盏盏灯火,深邃的瞳孔闪闪发亮。 “本殿若说介意呢?落王莫非就不言了?” 落王眼眸一深,笑意微微发愣,瞬间藏匿情绪,“说出来大家乐一乐嘛!” 话罢,他又看向了满朝的文武百官,面上笑意深深,“今儿个啊,本王从驿站出来,恰好见得三皇子着了里衣回去,打听了一下才知晓——原来三殿下是去赌坊堵了,将外衣输了不说,还借了位姑娘的银子。” “这……不会吧?” “堂堂北矅三皇子殿下,会输得这般体面全无?” “找姑娘借银子?这……” 话一落,朝堂之上风风云云。 落王生怕大家不信,又继续道,“那赌坊叫同顺赌坊,大伙儿要是不信,都可去问问……就今日午间之事呢!” “本殿又没说不认,落王着急作甚?” 慕容承烨见得众人眸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当下将腿放直了些,顺手拿起腰间的折扇把玩着。 “王爷有所不知,我北矅国穷的紧,本殿每月月银也就那么些个子儿,今日着实手痒难耐,这才想着去小赌一把——倒没成想,将银子都给输光了!” 他如斯大方承认,不遮不掩,倒叫落王诧异。 心有不甘,眼眸微眯,锋芒的情绪渐露,“三殿下怎得好找个女子借钱呢?且还答应给人家做苦力偿还!” 慕容承烨闻言,头微微一偏,双手一摊,“不做苦力偿还,莫非还以身相许不成?” 话间,他将眼眸扫向了楚知南,“不过……这法子倒也甚好,等寻个机会,我去问问那姑娘,愿不愿意叫我以身抵债!” 边说则边嘟囔道,“三千两银子呢,可足够买几百条大水牛了……我赚了!” “…………” 若不是亲耳所听,谁能信堂堂北矅国的三皇子,竟能说出此等话来。 他一副无奈又痞的模样,竟是叫这场戏唱不起来了。 景微从入殿后,便只眼光鼻鼻观心,眼下朝那故事的主人公看去时,这才诧异了片刻。 想起今日楚知南所行之事,本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眼下却忽然能解释得通了。 原来,原来她家公主,早便做好打算了。 楚知南对慕容承烨的视线恍若未见,见得宴会快要结束,抬手轻弹了弹景微的额头,神情极为宠溺。 “随本宫去更衣!” 景微连是敛眸,应了一声是。 起身,她去偏殿内换上了早已备好的黑色裙衫。 裙衫乃以绸缎而制,丝滑而偏偏,广绣既华丽且优美,尾摆长长拖在地上。 冷艳美人,配上一袭黑衣,身姿婀娜,千娇百媚。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出场,却叫众人痴痴看呆。 不同于那些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楚知南无论是美貌还是气场,都能压阵全场。 美则美矣,却也叫在场众人各起猜疑。 今乃太后娘娘大寿,既是天家喜宴,便不可出现三种颜色。 黑、白、红。 黑白之色显其丧,红则太过张扬。 若不是太后娘娘亲自穿,旁人着红色,难免有想要出风头的想法。 但长公主受尽先皇与楚珏澜的宠爱,众人一时间琢磨不透她是真不懂得规矩,还有有意要膈应许太后。 文武百官面色怪异,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了许太后身上。 只见许太后脸上依旧笑得雍容华贵,眼神似是宠溺。 若不是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任谁都会道她真是大度,担当得上一国之母。 楚知南唇角微微扬起,凤眸里满是笑意。 她就是故意穿得黑色。 这袭黑裙,奠念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 缓步走至殿中央,她的眸光扫向了陆宴安。 恰好他也正瞧来。 二人四眸相对,他的眼神微有片刻呆愣,随即连是敛眸,错开视线。 楚知南笑意越发浓烈。 陆公子,别来无恙啊! 上一世他折磨她,现在……该换着玩玩了! 丝竹乐器叮铃响起,她抬起双手,以宽袖遮脸,而后随着伴奏翩翩起舞。 身姿柔软的似是水蛇,随着她的摆动优雅起伏。 若不是那张脸美,倒也并不出色。 正在诸位观看之间,忽而见她广绣当中甩出一条黑色长练,长练稳稳系在了殿梁上,她纵身一跃,手抓长练末端,随之荡于半空之中而起舞。 这一幕,使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光是将长练甩系于殿梁上,便是一个极难的动作。 楚知南一气呵成不说,且还能不疾不徐的踩着音节荡于空中翩舞。 听闻南燕长公主文韬武略,马术了得,眼下一看,名副其实。 旁人瞧得心生旖旎,偏生只有那慵懒且妖孽的男子,眼神始终无波澜。 第8章 以表谢意 待乐声入尾,楚知南便又从另一侧的宽袖当中甩出一条红绫来,红绫依斯挂与殿梁上,她放开长练,身子抓住红绫而大幅度的飘荡。 最后一个音节落定,她缓缓落地,撒开红绫,朝天位上的楚珏澜与太后行礼。 “愿四国盛世永存,天下太平,年年无战事,百年安居乐业。祝太后娘娘寿与天齐,百岁无忧!” 随之她话落,红绫撒开,上头洋洋洒洒得写着祝贺之词。 楚珏澜不知楚知南有这一出,当下心有激动,从龙椅上直接站起了身来,缓缓下了天阶,抬手去虚扶起了她。 “平身!” 少年藏在旈珠后的眼神热烈,眼眶微红。 楚知南随之起身,二人隔着旈珠四眸相对。 红唇微勾,“陛下,今日三国使臣皆在,您可得让他们见识我南燕之风范!” 她话另有所指,好在楚珏澜也并不笨。 当下既知晓她话中之意。 撒开去扶楚知南的手,缓缓背立与身后,看向使者宴,“南燕气候宜人,近来天气尚佳,几位若是赏脸,过两日去衡南山狩猎如何?” 南燕天子亲自相邀,哪有拒绝之理? 既然自是连连应是。 此事就此落定,板上钉钉。 天子回至天位上,起身端着酒樽与许太后见礼敬酒。 “儿臣祝母后寿与天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堂堂天子,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自称一声儿臣,足可见许太后地位之高。 许太后正恼怒方才他的擅自做主,眼下见他服软,心中怒意消散,眼里笑意灿烂几分,“陛下有心了!” 而后,端酒同饮。 这一幕的母慈子孝,当真是叫成王极不高兴,瞧了眼楚知南姐弟,又看向许太后,心中冷哼连连。 楚知南以换衣衫为由,又出了广政殿。 殿外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灯盏叫这冰冷的皇宫多了几分烟火之气,天空高悬一轮圆月,几颗零星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 换回衣衫,瞧着御花园内展开的三角梅,抬手摘下一朵嗅了嗅,与景微道。 “折一枝回去插花罢!” 话落,景微还来不及应声,便听得男子带着几分爽朗的笑意出了声。 “人比花娇呐!有公主殿下的盛世容颜在前,这些花儿早已黯然失色,殿下还折花作甚?” 立身回看,便见银光之下,白衣男子款款而来。 男子面若冠玉,月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银光,好看得似从画中走来的仙人。 楚知南将手中花儿递给景微,双手环胸,凤眸微挑,“三皇子殿下不好好吃宴席,跑这御花园内作甚?” “自然是赏花啊!” 慕容承烨距她一丈之处停下,顺手折了一朵小兰花,“南方就是好,不比北矅,冬日只有白色!” “……”楚知南就这般看着他,“往后的冬日,殿下可看不见雪了!” 北矅与南燕达成一条协议。 南燕邻海,海上经济十分发达,着实非北矅所能比。 故此,北矅皇帝以慕容承烨为质子,请求两国之间货物来往。 北矅乃四国之中经济最差之国,农作物一年一季。发展自是不如其余三国。 慕容承烨闻言,桃花眸子绽开笑意,双手拿着兰花,同楚知南行了个君子之礼。 “在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日后在天朝便劳烦公主殿下多多照拂照拂!此花如公主一般品德高洁,献于公主以表谢意!” 楚知南不接,只凉凉道,“拿我南燕皇宫的花,献南燕公主,三殿下这诚意可不太够呢!” 慕容承烨直起身,摸了摸鼻梁,干笑一声,“鲜花配美人嘛,且这兰花便如公主一般,清淡幽冷,公主想插花,这兰花再是合适不过了!” “是么?”楚知南心中一动,忽然生起了几分趣味,“既然三殿下说本宫似如兰,插在花瓶里倒甚是可惜了,不如借三殿下的手,替我插在发上,如何?” 话间,她同他缓步走上前去。 慕容承烨眸子一闪,显然未料楚知南会有此举,微愣之间,人已走至跟前。 夜风带着几分凉意,眼前少女眼眸清亮,女子幽香似扑鼻而来。 慕容承烨笑意渐深,桃花眸子紧盯着眼前的姑娘,“那在下便冒昧了!” 话落,抬手,将手中兰花轻轻的插在了她发髻里。 方才大殿上那一舞,黑色绸裙显得她似妖孽一般妖冶、妩媚,眉眼皆是万种风情。 眼下紫色宫装,又显得她端庄典雅的很。 与他对视的那双凤眸,黑白分明清澈的很。 世人说,南燕长公主楚知南样貌冠绝,美占天下第一,今日一见,名副其实。 “好看吗?” 楚知南凤眸里绽开笑意,微微偏头,似做一副天真烂漫模样。 慕容承烨如是应声,“好看!” 楚知南抬手摸了摸花,笑意收敛,“好看归好看,三殿下可别忘记,你还找本宫借了三千两银子呢!” 一提及银子,慕容承烨立马泄气,表情萎靡,再没了方才那欣赏她美色的表情。 皱眉寻思了片刻,他抿唇又撇了眼楚知南,似下了极大决心一般,“在下决定收回之前的话,不如卖身罢?给殿下当个暖床小厮……”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慕容承烨话未说完,便听得一声清冷之声响起。 寻声而看,只见陆宴安沉着面色而来。 他样貌生得好看,轮廓冷硬,五官深邃,属冷美人。 与慕容承烨的妖孽,恰恰相反。 一个清冷自傲,一个妖孽似火,皆为仙人。 与他是同行而来的,则是一袭鹅黄裙衫的楚苒苒。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本就站得近,加之慕容承烨回头,两者之间衣衫相触——极近。 陆宴安长眸落在二人的距隙之间,黑黝黝的瞳孔里似含了一层薄霜,“三皇子殿下与我天朝长公主,关系何时如斯好了?” 竟在御花园内私会! “陆公子平安郡主,何时也这般熟了?” 不待慕容承烨说话,楚知南唇角笑意勾起,站在银月之下,不见悲喜。 第9章 什么都不是 楚知南语气凉凉,任由谁都能听出话中不悦之意。 楚苒苒见她眸光扫来,立时低头得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儿,手抓着衣袖,显得有几分局促。 “我、我与陆公子恰好遇见了!” “是么?那可真巧!”楚知南笑笑,眼神不明的瞧了眼二人,“本宫乃我南燕长公主,与北矅三皇子交谈交谈,促进两邦情分,怎么,陆公子有看法不成?” 陆宴安莫名觉着楚知南这话中带着几分刺味。 心中一时有些恍神。 她先前对他向来是轻言细语,百般讨好,满眸皆是他。 可今日—— 陆宴安长眸轻泛,“促进两邦情谊,需得公主这般贴身?” 视线落在她发上的兰花之上,薄唇微抿,眼神清冷,“公主殿下可别忘了,您已有婚约在身。” 他虽不喜楚知南,且也见不得自己头上生草。 楚知南勾唇笑了。 那一瞬间,夜风凉凉,她的眼眸里皆是笑意,竟叫满园花儿失色。 双手环胸,头微微偏侧,没有半点端庄,“婚约?也对!本宫的未婚夫,大半夜竟与别的女子私会,你说这婚,可还能成?” 楚苒苒是陆宴安心中的白月光。 她这话,在场之人无人不明白。 陆宴安喉咙一紧,无言反驳。 楚苒苒听得,脸上表情越发惊恐,手紧紧攥着衣袖,红唇微咬,“不是这样的……” 可她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眼圈儿有些泛红。 偏生陆宴安还吃这一套。 当下心生怒意,上前一步站在了楚苒苒跟前,再是冷眸与楚知南对视。 “陆某倒是不知公主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自己做了逾矩之事,竟能牵扯她人!” 楚知南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二人这般对立而视,气场却未输半分。 “本宫不仅伶牙俐齿的很,这拳头也尚可,怎么,陆公子都想见识见识?” 她一身本领,乃是镇国公亲自教出来的,莫说旁的,单说今日广政殿上那一舞,惊艳了多少人?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剑拔弩张。 景微忙是上前福身同陆宴安见礼,“陆公子,我家殿下与三皇子殿下未曾聊甚,还请公子莫多猜测!” 未多聊甚? 未多聊甚能让他插花? 未多聊甚二人距离能这般近? 再见楚知南今日对他的态度,陆宴安心中生出几分狂躁来,当下眸子一凛,语气冰冷,“主子说话,何时论到你这婢子插言?” “本宫与人说话,何时论到犬吠?” 楚知南凤眸微挑,语气丝毫不客气。 此话一落,莫说陆宴安听的诧异,便是在场之人都不敢信,楚知南竟含沙射影骂陆宴安是犬! 任是陆宴安再多沉得住气,眼下也是怒火攻心。 “楚知南!”他银牙紧咬,阴沉着眸子看向她。 他极少唤她名字,足可见生气。 楚知南却倏地又笑了,眼眸不移,眸中透出几分戾气,“陆宴安,本宫先前愿意让着你,你说什么都好。如今——不乐意纵着你了,你在我眼里,便什么都不是!” 话落,唤了一声景微,“回宫!” 景微内心荡起波澜,面上却未显露半分,低头福身应了一声是,便随着楚知南亦步亦趋回了长乐宫。 待得楚知南一走,慕容承烨见那脸色半青半紫的陆宴安,眼神在他与楚苒苒身上扫了两眼,摸着鼻子尬笑一声,“两位继续,继续,本殿便不叨扰二位幽会了!” 幽会二字犹如一盆冰水浇在陆宴安头上,浑身随之冷若冰霜,眸子里散发着寒意。 最后,终究是未说出半句话来,就那般瞧着他远走。 楚苒苒见此处只剩她与陆宴安二人,上前一小步,捏着他的袖摆摇了摇,“安哥哥,妹妹是不是生气了?” 在陆宴安眼中,楚苒苒便是那只需得百般护宠着的小白兔,眼下这乖巧和顺的模样,直叫他心中好受不少。 冷气缓缓消散,他抬手抚了抚楚苒苒的脑袋,“她有何脸面生气?苒苒莫多想。” “可是……” 她咬唇,欲言又止,一副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的表情。 若是平日,陆宴安定会耐心哄她的,可今日心里有些燥意,便只温和一笑,“无碍,莫管她便是!走罢,回去罢!” 话说至此,楚苒苒嘴里的话终是咽下…… … 楚知南带着景微才走上几步,慕容承烨便追了上来,“公主殿下与那陆公子有故事?” 闻言,楚知南停下步子,回身,“莫非阁下还想听听故事不成?” “自然想了!”慕容承烨上前,“宫闱故事最是有趣,公主若是不介意便说说?若能给得在下一二灵感,写个话本卖些银钱也是好的……” 沈无衣冷笑一声,“三殿下若想听也不是不可,但在此之前,不如先想想是还本宫三千两银子,还是委身卖力?恰好本宫那长乐宫内少了个打杂的!” 说至此事,慕容承烨立马正色,当下朝着楚知南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但凭公主殿下吩咐!” 楚知南哼笑一声,再未多言,只带着景微径自回了长乐宫。 宫内点着熏香,龙垂涎味飘荡在整个长乐宫内。 景如一见她,立时带着青叶、青落行礼。 长乐宫内有十来人。 一等宫女与二等宫女各有两个,分别是景微、景如。青叶、青落。 三等宫女平日复杂长乐宫内一切杂物,几乎近不得长公主身。 宫装繁沉,楚知南一入殿内便将头上的朱钗取下。 景如性子活泼,今日未被楚知南带去寿宴,满眼皆是好奇,“殿下可瞧见了三皇子了?听说那三皇子乃第一美男呢,名副其实么?” 光线昏暗,铜镜内的样貌有些许模糊。 楚知南手中把玩着那朵兰花,眼眸深了又深,半响才道,“名副其实!” 景如本觉此话问得有些突兀,见她未应,还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眼下见她回答,一双眸子笑弯了来。 一边替楚知南卸发,一边问景微道,“你不是见着了么?与我说说三皇子究竟有多好看呀!” 第10章 打杂还债 景微先是偷扫了眼楚知南,查其脸色并未不悦,这才道,“你见过了!” “我见过?” 景如一脸雾水。 景微轻缓得替楚知南擦脸,语气柔柔,“北矅三皇子,便是今日在赌坊输钱的那位!” “输钱?”景如想了想,再忆起今日这事,顺发的手一抖,险些拽下楚知南的发丝来。 当下一惊,连是跪下认错,“奴婢手脚笨拙,弄疼了殿下,殿下恕罪!” 楚知南神情懒懒,“本宫瞧着会吃人么?值得你这般害怕?” 景如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楚知南轻叹了一声,语气低低,“起身罢,日后无需这般小心翼翼,我又不是猛虎,还能吃了你们这些小猫不成?” 末了,再加上一句,“咱们长乐宫无甚规矩,我只有一条规矩交代你们的,莫惹事——也莫怕事!倘若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尽管欺负回去便是,一切皆有我兜着!” 她并未自称本宫,可见其之态度。 景微景如闻言,心中升起感动,尤其是景微,想起方才她怼陆宴安之事,心内百感交集。 “殿下,奴婢不过是身份低下的婢子,您与陆公子乃是定了亲的,万莫因奴婢闹僵了关系!” “身份低下?”楚知南将手中兰花放在梳妆桌上,“你们是我的人,容不得外人欺负!景微,去将花插好罢!” 景微闻言,应了声是,便双手捧起兰花,去寻了个花瓶。 …… 翌日一早,楚知南才吃过早膳,便听得景如来报。 “殿下,昨日平安郡主受了刑法,听说挨板子挨得下不来床了,成王骂她骂了一响午,那亲王府里鸡飞狗跳了一早上呢!” 她手中摘了几支三角梅,笑意盈盈入了宫殿,将花插在案台上的花瓶当中。 楚知南拿着帕子拭了嘴角,优雅起身,瞧着今日阳光极好,未接景如话,只径自道,“天气真好,是个宜游湖的好日子!” “殿下今日要出宫?” 景如闻言,侧眸瞧了她一眼。 “嗯!”楚知南轻轻应声,“你去驿站给北矅使者送个帖子,便说本宫今日邀他游湖!” 上一世,许太后寿宴的第二日,寒门学子柳轻舟在游湖时,遭遇同窗戏弄,冬日落河,受尽耻辱。 后遇成王搭手相救,自此投于成王门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成王与陆府走得近,楚知南嫁与陆宴安时,曾见过其几次。 是个胸有谋略之人。 今日这个热闹,她必然得去凑凑才是。 还得是带着‘热闹’凑热闹。 景如不知楚知南此举用意。 游湖便罢了,邀北矅使者作甚? 殿下的心思,叫她越发猜不着了! 虽有疑惑,却乖乖去了。 待景如一走,景微替她找了身轻便的罗衫,伺候其更衣梳发后,斟酌再三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殿下,北矅使者此回入京乃以质子身份,您这般公然邀他游湖,是否——不大合适?” “有何不合适?”楚知南笑了,眼里终是有了光彩,“可别忘了,昨日他在赌坊借本宫钱时所说之话!” 打杂还债呢! 景微一噎,却越发觉着此事不妥,“殿下,您贵为长公主,一举一动皆有万双眼睛盯着,此事若传至、传至陆府耳中,终究是对您不利!” 谁说不是呢—— 她已与陆宴安定亲,眼下又单独邀北矅三皇子游湖—— 自家未婚妻与别的男子‘私会’,传出去是真丢陆家脸面。 可楚知南偏生就想那么做! 抬眸瞧了眼阳光璀璨的天际,她笑魇如花,“怎么?本宫行事,还得瞧他陆家脸色不成?” 明明是笑着的,景微却听得其话中之冷冽,当下连是垂头要下跪,“殿下恕罪,是奴婢多言了!” 楚知南连是扶住她,凤眸落在她身上。 良久,轻叹了一声,“景微,我自来将你与景如看做自己人,下回莫要动不动便下跪了,本宫是虎不成?三言两语便可叫你怕成如斯?” 景微与景如自幼与她一起长大,上一世她对二人只有主仆情分。 生在帝王家,情分自然薄。 但当她亲眼见着二人一个又一个为自己赴死时,重活了这一世,楚知南发誓,定要竭尽所能对她二人好。 “不,不是…”景微依旧低头,“殿下极好!” “罢了!”楚知南见她如斯,终究是忍不住道,“本宫邀北矅三皇子,自有本宫用意,关于那陆家,这婚事——迟早是要退的!” 这一世,便是她弄死陆宴安,拉整个陆家垮台,也绝对不会嫁入陆家!! 景微听得有些恍惚。 楚知南的马车才出皇宫,便有婢子去了凤栖殿,将此事禀知许太后。 许太后正坐在案台上熏香,听得婢子话,轻眯的眸子睁开,“邀北矅使者一同去游湖了?” “是!”婢子应声,“奴婢亲眼见着的!!” 许太后冷哼一声,满眸嘲讽,“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见我家宴儿模样好,百般让先皇赐婚,眼下见着那三皇子,眨眼见异思迁!呵!” 婢子知晓太后向来不喜楚知南,闻言,十分有眼力见回道,,“可不是么,她也不过是仗着先皇遗宠罢了,眼下这天下都掌握在太后娘娘您手中,只要太后娘娘您一声令下,她必然再是逍遥不得!也是太后娘娘您仁慈,这才能百般包容她!” 话一顿,又添油加醋道,“公主如今越发没规矩了,昨夜太后娘娘您的寿宴之喜,她却着了身黑衣献舞!” 不提及此此事还好,一旦提及此事,许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昨夜那一舞,在旁人眼里是惊艳,在她眼里却是愤恨。 她的寿宴,楚知南却穿得一身黑,岂不是摆明膈应她? 偏生她还不得不佯装大方! 况且当年那唐皇后,不也是仗着这点妖媚蛾子才迷住了先皇么? 楚知南与唐皇后太过相似,每当见着那张脸,便能叫她恨得牙痒痒。 “哀家自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太后娘娘圣明!”婢子躬身跪在地上,眼珠溜转,垂下的眼眸里可见其之奉承。 “放眼古今,娘娘可是我南燕第一个垂帘听政之人呢,娘娘万岁!” 一声万岁,平息了许太后几许怒意。 方才升起的厌烦感渐渐消散,嗅着香炉里飘来的香味,眉眼舒展。 半响,她才缓缓道,“下去领赏罢!” 婢子听得,连是磕头道谢。 待得婢子退下,许太后盯着她的去向眼眸渐眯。 这天下,她迟早要得! 第11章 是个柳下惠 南燕京城内有一座湖,名为青衣湖。 传闻上古时期有位青衣仙子路过此地,见一位书生落入湖中,本是于心不忍伸手搭救,却不想那书生样貌生得极是俊俏,叫她看上了眼,自此便留在人间,于那位书上相守了一生,留下一段佳话。 因此传说,青衣湖成了京城内书生最是欢喜之地。 青衣湖内正游着几艘画舫,画舫之间传来奏乐与吟诗之声,整片湖面上欢笑声声,一片和乐。 楚知南站于船尾,轻倚木栏看向水面,水中幽幽沉沉,可知其深不可测。 画舫路过水面,水中波纹荡开,泛起层层涟漪。 一袭白衣的男子从船舱中出来,左手执着折扇,右手提着一串葡萄,张嘴咬了一颗,腮帮子轻轻鼓动。 “公主殿下,你这心未免也太不诚了些,既然邀在下一同游湖,可这画舫内既无舞姬也无乐姬,这赏得哪门子湖?瞧得哪门子景?” 话间,已走至楚知南身侧,背靠木栏,又咬了颗葡萄。 男子一袭白衣在阳光下极是耀眼,他似那踏着云彩而来的谪仙,带着清风彩霞落在了她的旁侧。 楚知南将眸子从湖面上移开,扫了他一眼,“不如你且先将银子还我,我再拿这银子去请舞姬来供阁下欣赏!” 闻言,慕容承烨立时正色,转了个身,以面对湖,一脸正经的去听旁侧画舫上传来得乐声,“听曲就得隔远了听,隔远听着便觉那乐声悠悠扬扬,似是从远古传来一般,洗涤灵魂!唔,好曲!好曲!” “……”楚知南凤眸微挑,“倒是本公主眼拙,竟不知三皇子殿下还精晓音律!”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慕容承烨将手中提着的葡萄在半空中晃了晃,“公主来一颗?” 楚知南欲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见他红润的唇瓣上因沾了水渍而泛着光泽,随着咬葡萄的动作一鼓一动。 桃花眼中含着笑意,长睫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 加之他此时慵懒得倚靠着木栏,一副极是慵懒又邪魅模样。 心中升起几分恶趣味。 凤眸轻眨,唇角勾动,她仰头一示意,再是轻张嘴,意图极是明显。 慕容承烨着实没料到楚知南有这番举动,便是胡闹惯了的他也微愣了片刻,抬眸与她四眸相对时,见她那黑白分明一副不谙世事的眼神,也随之笑了。 摘下一颗,送至她嘴边,“平日那陆家公子,也是这般喂公主殿下?” 楚知南将葡萄咬落,贝齿轻触到了他的指腹,而后端站着身子,仿似刚才一幕不过是错觉。 葡萄的酸甜味在口腔中泛开,填满整个味蕾,连那吹来的风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待咽下,她眸光深深的看着五丈之外的画舫,声音淡淡,“不,平日都是我这般上赶着投喂他的!” “……”慕容承烨咬葡萄的动作一顿。 而后又听得她一脸风轻云淡道,“但人家未能瞧上!” 陆宴安对她从不欢喜,且她那般不持身份的倒贴更是叫他厌恶到极致。 慕容承烨听得,脸上闪过一抹异色,而后尴笑一声,“那陆家公子当真是个柳下惠呢!” 美色当前,竟是不为所动。 楚知南不置可否,眸子紧盯着对面的画舫。 画舫之上,正有不少文人墨客正在吟诗作对。 以湖为诗,以水为赋,对的好生热闹。 蓝衣白带,风采偏偏的读书人自诩风流,端的是一副我自风流我自强的模样。 慕容承烨见楚知南瞧得目不转睛,啧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酸溜溜的意味。 “在下这容貌,还不够公主殿下瞧得么?瞧您这眼神……” 都直了! 楚知南闻言,回眸扫了他一眼。 阳光之下,男子一袭白衣,墨发以玉簪束起一半,落下的一半则随着清风而起舞,缠绕绵绵。 是了,有他在,万物皆可失色,旁人当真比不得。 “哪有嫌美人多的道理?”楚知南声音悠悠,“都是些鲜衣怒马,意气风华的偏偏少年儿郎!” 鲜活。 “原来公主喜欢这款!”慕容承烨瞅了眼自己身上的锦袍,甩了甩广绣,“若是景如姑娘今日同在下说一声,在下早便这般打扮了,如此也能叫公主多看两眼!” 瞧这小媳妇一般的语气…… 楚知南抬手轻扶额,凤眸微挑,“三皇子殿下向来就这般油嘴滑舌的?” 慕容承烨眼神无半分闪躲,眼中含着笑意。 “怎么会?也就公主殿下深入我心罢了!” 他笑中含着深情。 若楚知南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当真会被他的眼神迷惑。 这妖孽…… 三皇子慕容承烨,表面瞧着人畜无害胸无点墨,但实则心思深沉——上一世,他成功坐上了北矅皇位,又攻占了南燕。 此等角色,岂是那平平无奇之辈? 正在她回忆间,忽而听得对面画舫之上有人出了个对联。 上联为:手长,舌长,裙带长,好景不长。 此乃为讽喻联,楚知南下意识朝对面的画舫上看了去。 出联的公子着了一袭华服,瞧着二十出头,手中执着折扇,脸上笑得极是得意。 若不是重活一世,楚知南必然是不识得他的,重活一遭,她如何能不记得。 此人不是那工部尚书之子张岐山,又是何人? 工部尚书是陆丞相门下之人,自来为陆家效力,张岐山作为张尚书的嫡长子,有陆家这靠山,向来是作威作福的。 张岐山最喜女色,仗着自家爹爹是工部三品尚书,横行霸道惯了——那一群书生,个个都来巴结着他。 然,他讽刺之人高身长立,身高八尺,但衣着较是寒酸,身上一件蓝衣被洗得发了白,脸上展露着几分疲惫,瞧着甚是无精打采。 张岐山上联一出,引得几位书生哈哈大笑,有人附议着张岐山的话,同那高瘦之人笑话道。 “柳兄,这下联,你可要对工整了!” 柳轻舟疲惫的眼里闪过几分窘迫,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 手长,脚长—— 张岐山对他的讽喻,他如何听不出来?但他不过一届寒门学子,无背景无权势,又怎敢得罪于他? 可张岐山这态度,着实叫他无奈的很! 正欲要应付着对着下联,忽而听得对面画舫之上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官大,权大,肚子大,口袋更大!” 第12章 我家小姑娘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对面的画舫之上站着一男一女二人。 女子一袭紫衣罗裙,样貌惊艳,不失为倾国倾城之姿。 站在她旁侧的男子则一身白袍,桃花眸中含着笑意,如神祗亲临。 二人这般站着,竟像极了画本里所说的金童玉女。 张岐山虽是尚书之子,却也未能参加过宫宴,识不得楚知南。 当下听得她如此说,眸中闪过几分不悦,语气凉凉,“小姑娘,对子可不能乱对!” 那些个巴结着张岐山的书生,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当下立即有人跳出来指责楚知南。 “姑娘,饭能乱吃,话可瞎说不得,你可知咱们张公子是谁?” “怎么?你们出个上联,我就对不得下联了吗?”见他们如此,楚知南双手环胸,脸上挂着一副好笑模样,“还是说,阁下恼羞成怒了!” “哪里跑来的小丫头!” 楚知南这睥睨众人的态度,当真恨得叫人心中痒痒,方才那男子出声喝道,“小丫头,你最好要识相点儿,不该你插嘴之事就别多管闲事!” “不就对个对子嘛,哪儿来的多管闲事了!”楚知南笑笑,又朝着柳轻舟扬扬头,“公子,你说我这下联对得可好?” 柳轻舟在方才已不着痕迹打量了楚知南一遍,闻言垂眸抿唇,“是柳某才疏学浅了!” 神仙打架,他一个凡人不敢殃及。 楚知南眼中笑意更甚,“方才听他们唤你柳兄,莫非你便是上届的举人榜首柳轻舟?” 她就是明知故问的。 柳轻舟见楚知南竟说出了自己名字,当下诧异的朝着她看了去。 少女脸上不见情绪,眼中笑意深深,双手环胸的模样没有半分大家闺秀仪态,却莫名叫人觉着没有违和感。 他当即朝楚知南拱手作揖,“在下正是柳轻舟!” 正在二人说话间,景微已吩咐船家将画舫靠近。 直道两条画舫之间相隔不过一丈远时,楚知南终是想视线落在了张岐山上,勾唇问道,“本姑娘恰喜欢听你们这些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了,张公子,你应当不会介意本姑娘上船坐坐罢?” 越发靠近,他便越发瞧清楚了楚知南模样。 那样貌……那身段……他绝无再见过比她更好的了。 色心即起,很快叫他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张岐山眸含春光,心中盘算一番后,一改方才的敌意,抬扇恭迎。 “欢迎之至!” 如此,当两艘画舫相碰在一起时,她直接手撑着木杆跃了过去。 动作干脆利落,叫一众人目瞪口呆。 张岐山眸光始终不离楚知南,见她红唇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瓣。 “还是头一回在京城见着姑娘呢,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 视线很是赤果,不带半丝收敛。 楚知南心中作呕,冷笑连连。 工部尚书张衡飞,乃是老奸巨猾之辈,一辈子十分谨慎。 只可惜啊,只可惜生了个这么不中用的儿子。 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张岐山自幼被母亲溺爱惯了,又仗着张衡飞这背景,可谓是无法无天。 “公子啊!” 还不待楚知南搭话呢,慕容承烨便挡在了楚知南身前,隔绝了张岐山的视线。 “你们不是正吟诗作对么?来来来,继续对继续对,我家小姑娘就想喜欢听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一句‘我家小姑娘’,似在无形中喧夺着主权。 张岐山一时不知两人到底是甚关系。 瞧二人这着装都非一般人家…… 京城何时有这等绝姿是他未见过的? 想了想,他的眸光深了深,“不知公子与这位姑娘是甚干系?” “不过是本姑娘的随从罢了!”楚知南出了声,偏侧一步与张岐山对视,“听说张公子素爱风流,莫非觉得我家随从模样尚且算得上俊俏,瞧上了罢?” 那一双凤眸似笑非笑,气场强大,明明是极轻的语气,却叫张岐山莫名感受到了一股高位者的压力。 “姑娘说得什么话!”张岐山脸色一僵,“本公子虽是风流之人,却也不好男色!” “那便好!”楚知南满足的笑了,转身面对着慕容承烨,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 “长得好看就别出头了,幸好张公子不喜男色,若有旁人对你见色起意可如何是好?” “……”慕容承烨瞧着这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少女,忽然向来聒噪的他,忽然不知该接什么话。 待将他衣衫整理罢,楚知南这才再扫了眼众人,最后将眸光落在了柳轻舟身上。 “听闻柳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方才隔远听了两首诗词,当真是不错的!” 楚知南生得美艳,夸赞柳轻舟时眸带真诚,有着叫人难以忽视的善意。 这一丝丝善意,对于眼下的柳轻舟而言,太需要了! “姑娘谬赞,不过是胡乱造作两首罢了,登不得大台面!” “哼,你自己知晓就好!” 有位书生冷哼一声。 他起先偷偷观察着张岐山的脸色,见他对楚知南有几分兴趣,这才对她和善了些。 楚知南瞧着方才说话这人,倏地笑了。 “你们对柳公子成见似乎颇大?” “成见?”他撇了眼柳轻舟,“姑娘可就说笑了,人家可是举子榜首呢,在下岂敢有成见?” 说着,则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过刚则折啊柳公子!” 他们之间的矛盾,楚知南也是知晓个一二的。 柳轻舟确实有才华,为人又正直,与张岐山这伙人素日便不对付,今日若不是有他飞=非来不可的原因,想必他是不来的。 然,上一世的他在画舫之上,受尽了张岐山的各种耻辱。 随即成王路见不平。 事件她都已知晓了个一清二楚了呢! 楚知南嗤笑,“男子不刚则为娘,阁下趋严攀附,莫非要这天下的读书人都来学你这一身好本事么?” 这话真是不客气呢。 慕容承烨简直都要笑了。 他竟还是头回知晓这小公主可爱的紧。 瞧那张樱桃小嘴儿,一张一合的,说得尽是些损人之话。 这性子,对味儿。 可此番话却惹怒了书生钱蓝秀,当下板起脸来,“姑娘,说话可要留些口德,你什么都不知晓便肆意揣测,可莫要觉得你入了我张兄的眼便能为所欲!便凭着您方才的下联,张兄若要计较起来,便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13章 向来都是纵容着我的 楚知南微微偏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说这京城还是天子脚下呢,你们家张兄大还能打过天子去?” 提起天子,钱蓝秀不屑的嗤笑一声,“谁不知晓当今天子不过就是个空架子?大权都掌握在陆丞相手中,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如何能与张兄比得?” “钱兄!慎言!” 此话说得未免有了些大逆不道的猖狂,有人想要制止他说下去,反倒惹得钱蓝秀十分不快。 “我说的不是实话不成?这天下谁不知晓此事!” “也对,是事实!”楚知南没有半点生气,将身子直接靠在了栏杆上,“你们继续说说这天子究竟还有哪儿不好,叫我也能听听,我整日藏在那深闺大院里,真是不晓得当下至局势呢!” 说起这天子,钱蓝秀话可就多了。 他所说之话,无非是各种吹捧张家与陆家,再将天子贬得一无是处,最后总结了一句。 “先皇驾崩,那少年帝才年十二,皇家还有个成王呢,怎得能叫那乳臭未干的少年坐上了高位!” 慕容承烨瞧了瞧楚知南的脸色,咳了一声,“兄台,京城毕竟天子脚下,小心隔墙有耳,说不定明日你就得吃断头饭了!” “你个小白脸是在咒我不成?”钱蓝秀冷笑,十分不喜慕容承烨,转头又与张岐山道,“张兄,今日乃出游相约作诗的,怎能被闲人扰了雅兴?” 张岐山视线不自觉撇至了画舫厢房呢,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与楚知南尴笑道,“姑娘是深闺女子,国之大事哪儿比得上风花雪月呢!” 楚知南闻言点头,一脸天真的道了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尤唱后庭花!” “姑娘说得好!” 此话甚得柳轻舟共鸣,“风花雪月怎比得上国之大事?咱们寒窗苦读十余载,不正是为了能寻机缘为国效力么?若非国泰民安,又何来的风花雪月?” 因钱蓝秀与他素来不对付,此言又惹怒了他,当即讽刺一笑,“假惺惺,你当你谁呢?为国效力?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何门第出生,天下才子比比皆是,不过夸你两句罢了,还当真能上天!” 不过是一届小小举子罢了,若是张岐山想,便是状元郎都能轻而易举弄死。 此话钱蓝秀未曾说出口,但那不屑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楚知南觉得好笑,“自古寒门出学子,怎么倒还论起门第出生了?难不成你们还能自己选择出生家境不成?我方才那下联,倒还真是没对错!” 官大,权大,肚子大,口袋更大! 这不正是生生讽喻他们这些出生富贵高门子弟么? 钱蓝秀见楚知南句句有针对他们的意思,当即便嘶了一声,“姑娘,莫非你与柳轻舟是一起的?怎得在下听着你处处尽是维护他?” 楚知南道,“本姑娘向来是个惜才之人!” “惜才?”钱蓝秀嗤之一笑,“就他柳轻舟算得上才?呵,不过就是个小人罢了,仗着自己胸中那点墨水便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妄想攀高枝,当郡马爷呢!” 说着,则又道,“姑娘,在下见你容貌生得不错,可别被他给骗了!” “郡马爷?”楚知南长眉一挑。 南燕只有一位郡主一位公主。 公主自是她无疑。 这郡主么,那必定是楚苒苒了。 思至此处,楚知南看向柳轻舟,“你喜欢平安郡主?” 八尺高的汉子听得楚知南此话后,脸上竟露出了可疑的樱红,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 “在下何德何能,哪敢肖想平安郡主,姑娘多虑了!” 楚知南怎会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那模样,明显是对楚苒苒有意思的。 哦~是了! 上一世楚苒苒也是随着成王一道来了的。 思至此,楚知南轻扶额头。 她似乎误打误撞,让柳轻舟未能见到楚苒苒了? 真是极好。 楚知南唇角高高扬起,连眼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凤眸里似是含着星子一般,瞳孔里满是光彩。 张岐山本就盯着楚知南看着,眼下这一幕,叫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慕容承烨见张岐山这模样,眉头微簇,闪身又挡在了楚知南的跟前,“我说公子啊,你们不是要吟诗作对么?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作甚?来来来,继续吟起来……唔,我瞅这湖水青翠,不如以天为题如何?” 张岐山十分不悦慕容承烨遮住他的视线,看向他的视线里带着几分警告,“你既是个下人,便该要知道做下人的本分,主子说话,焉有你插嘴的道理?” 慕容承烨笑容灿烂。“公子这话便不对了,我家主子宽容的很,向来都是纵容着我的!” 明明是一张似妖孽的脸,张岐山却想抬手在他脸上揍上一拳。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忽见画舫从内推开,一个中年男人带着随从缓缓而来。 中年男人瞧着不至四十,身穿华袍,双手负立身后,踏着虎步,极有气势。 他那样貌生得好,四十岁的年纪,越发瞧着有韵味。 五官生得极是端正标志,不难看出此人年轻时,是个美男子。 他抬步而来时,脸上是带着十分和善又从容的笑意,但当眸光扫到了楚知南身上时,脸上的笑意僵住,一双眸子充满着不可置信。 一众书生纷纷上前与他见礼。 成王的嘴僵着,视线停留在楚知南身上,明显一副与其相熟的模样。 张岐山见得成王如此,便又回头瞧了瞧楚知南。 只见对方仍旧双手环胸,看着成王笑魇如花。 这一幕,叫众人心生疑惑。 他们,认识? 这小丫头,竟与成王认识? 且那淡然自若的模样,似乎还关系匪浅? 下一刻,众人只听得她清脆且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皇叔好雅兴啊!” 皇叔?! 皇叔??!! 能唤得上成王一句皇叔的,必然是皇室中人啊! 莫说张岐山如何不可置信,钱蓝秀只觉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上忽然闪起了雷电。 成王不喜楚知南皇宫人尽皆知,自然是给不得楚知南好脸色的。 他瞧了瞧楚知南,又看向慕容承烨,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长公主好本事,竟能与北矅三皇子共同游湖呢!” 话中讽喻颇多。 第14章 三件宝贝 “这算得什么本事呢!”楚知南笑意清浅,“约三皇子殿下游湖不算什么,皇叔还不知道吧,眼下三皇子可是心甘情愿当本宫随从呢!” 这语气谁听不出来嚣张? 成王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慕容承烨身上,显然对楚知南的话抱着怀疑。 慕容承烨又是何人?哪会有半丝腼腆含蓄? 当下以手中折扇戳了戳自己脑袋,一副无可奈何模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成王多少是听着了些消息的。 听闻昨日慕容承烨在赌坊输了钱,找一个姑娘借了三千两银子。 没成想,借钱之人竟是楚知南? 这叫什么混账事儿…… 成王见楚知南一副得意模样,心中便越发不痛快。 冷笑一声,“熙乐,你可别忘记自己的身份!青天白日与男子游湖,哪个姑娘家有你这般不知羞耻?” “身份?”楚知南头一偏,“不知皇叔说的身份是本宫作为长公主的身份,还是陆家公子未过门的妻子身份?” 陆家公子未过门的妻子…… 众人闻言,冷汗淋漓。 顿了顿,楚知南又开心的笑了,继续道,“况且皇叔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哦,不青天白日游湖,莫非三更半夜的么?青衣湖上好风景,怎么,只许你们看得,本宫就瞧不得?” 皇室掐架,本是极丢脸面之事,可偏生楚知南一点也不想忍,更不想伪做出一副友好模样。 她与成王的恩恩怨怨,简直没有做戏的必要。 “楚知南!”成王闻言怒了,槽牙紧咬,“你还真是得了你娘的真传啊,伶牙俐齿!” “皇叔过奖了!”楚知南毫无情绪波动,“女随母,这是应当的!” “……” 气氛瞬间死沉。 张岐山平日喜在外头玩儿,自是什么场面都见过,眼见两人剑拔弩张相互不让,他立时上前,与楚知南谄媚笑着行礼。 “方才不知您便是长公主,得罪得罪,还望公主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楚知南长眸半眯,瞧了眼当空的太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本宫不过只想听听你们作作诗罢了,真是扫兴的很呢!” 长公主与成王皆是富贵之人,若真要选一方不得罪,张岐山必然是要选楚知南的。 楚知南与陆宴安有婚约在身,再待两年,她便将要成为陆夫人。 张家依附陆家而生,张岐山自是没蠢到得罪未来的‘当家主母’。 况且天子便算是傀儡,那也是南燕的天子。 成王虽是王爷,却也仅是一届亲王。 有陆家与许太后在,仅目前而言,他成不得甚气候。 “公主殿下若是想听,咱们作便是!”张岐山讪讪一笑,看向钱蓝秀,“你平日不是文采最好么?便由你来作诗给殿下听听罢!” 而后,又转头与成王道,“王爷,不若您去厢房坐坐?” 成王当即冷哼一声,看着楚知南的视线里带了几分愤恨,语气冷冷,“莫非本王就听不得?” “这……”张岐山真是左右为难。 成王与楚知南一看就不对付,两人若在一起,指不定会闹出甚动静来。 可他既不敢得罪成王,也不敢叫楚知南回自己船上去。 他头皮发麻了。 真是他不知如何接话时,忽而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似如天籁之音,让他被束缚的灵魂瞬间得到了解脱。 慕容承烨折扇一展,煽动着微风,“王爷与公主都喜欢听这些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不如好好坐下,听他们来一场比试如何?” 话间,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羊脂白玉,“得头筹者,本殿便赏此彩头!” 那羊脂玉乃是上好之物,在阳光之下,散发着淡淡温润的光芒。 楚知南唇角一勾,也从怀中摸出了块翡翠扣,“本宫也不是小气之人,加一块!” 成王冷哼一声,顺手掏了件物什丢给张岐山,“那本王就拭目以待,瞧瞧谁有如此本事!” 此话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张岐山眼下是大汗淋漓。 平日不见贵人也就罢了。 今日一见还是三位。 长公主,北矅三皇子,成王。 说大了,他也不过是一届尚书之子,在三人跟前提不起身份来。 “是,是,是!”他一一从三人手中的接过物什,润了润嗓子,与那一众读书人开口道,“你们也听见了,吟诗得头筹者,可得我手中这三件宝贝!” 钱蓝秀的脸色此时十分难看。 他恨不得自己当个透明人。 方才他嘴极贱,好好的竟编排起了皇室来。 且还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天子不是。 他眼下只觉头重脚轻,似是下一刻,他便会被楚知南将脑袋砍下来。 一直未多听他们说什么,眼下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他真要死了。 是以,当张岐山唤他名字三遍时,他才堪堪回过神来,一脸呆愣看向前者,“张兄?” 张岐山见已有人开始在船板上摆起了桌椅板凳,硬着头皮压着声音道,“神仙掐架,你学会看点儿脸色,成王咱们不能得罪,长公主咱也得罪不起!” “可我……”钱蓝秀简直要哭了。 他方才已经得罪了啊! 朝人群中扫了一眼,眸光落在楚知南身上时,她已坐在椅凳上,旁有丫头看茶。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眸瞧了一眼。 二者四眸相对时,钱蓝秀立刻如受惊的鸟儿一般,耷拉下了脑袋。 慕容承烨坐在楚知南旁侧,见此一幕,乐得将头凑近了些,“公主殿下莫非是恶名远播在外,瞧将人家吓得!” 楚知南轻抿了口茶。 龙井有着淡淡的清香味,在舌尖上肆意冲散着它的味道。 将茶放在一旁的桌几上,“倘若不怕我,岂不是我这长公主身份如同虚设?” 怕才是应当的! 毕竟……他方才说了那番‘大逆不道’之话。 “也是!”慕容承烨先是一笑,而后又摆出了一副肉疼的模样,“殿下可要记得在下的好啊,为了满公主心意,在下可是将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什拿去当彩头了呢!” “你若不愿意,也可以再要回来!”楚知南不为所动,“东西是你自愿给的,本宫可未威胁你!” 第15章 丫头真不会说话 “殿下,咱们说话可得凭良心啊!”慕容承烨将身子往楚知南身侧靠近了些,“那可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什,若不是为了讨得殿下欢喜,在下何须费那钱财?” “讨我欢喜?”楚知南抬眸,与他平视,“你将玉佩给我了?” “……”慕容承烨算是发现了,他平日嘴皮子素来利索,但在她跟前,似乎无用武之地。 桃花眸里倒映着女子绝佳的容颜,那凤眸黝黑深邃,明明犹如深潭一般不见底,却又觉得瞳孔黑白分明,眼神干净。 他曾听说南燕长公主不爱女红爱骑射,马上功夫十分了得,自小学得一身好本领。 还听说她单纯无甚心机…… 单纯……无甚心机…… 慕容承烨暗自扶额。 这熙乐公主,怎么看都不似一个单纯无心机之人。 她的一举一动,皆有她的用意。 楚知南缓缓将眸子移开,“本宫知晓自己生得惊艳,三皇子可莫再这般盯着看了,否则落在旁人眼中,该是本宫又不检点了!” 如此,慕容承烨这才收回视线,端着热茶喝了两口。 凳子靠着栏杆摆放,楚知南刚好与成王坐了个对面。 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桌,桌上则放着文房四宝。 有乐姬奏着悠扬动听的弦,气氛渲染十足。 青衣湖上湖水涟漪,清风微暖,不见冬日半点寒冷。 成王的眸子一直盯在楚知南身上,心里满是不悦。 他一直觉着皇位便是该他坐得,只是先皇当年手段卑鄙……好不容易先皇那短命的没了,大统竟又轮到了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他也是天家人,是老皇帝的儿子,凭甚坐不得那皇位? 倘若他坐上高位,南燕唯一的长公主便是他家苒苒,这楚知南算个甚东西? 再思至自家姑娘挨得板子,成王心中越发不痛快。 他的女儿甚性子,他自是了解的很,纵有那嫉妒的心,却也决计做不出下毒之事来。 定是被楚知南这混丫头给污蔑了。 心中烦乱不堪。 越见楚知南春风得意,他这心里则越是不快。 慕容承烨将成王情绪尽收眼底,只觉十分有趣。 “小丫头,你家皇叔似乎十分不喜欢你!” “你觉得呢?”楚知南忽略了他的称呼,一脸的风轻云淡,“莫非襄阳王喜欢你?” 襄阳王,乃北矅亲王,与北矅皇帝是亲兄弟。 当年北矅本该是襄阳王继位,但宫廷内乱,北矅老皇帝的遗诏被改写,本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襄阳王被遣散出京,封地北矅襄阳,不得诏令,不得回京。 变相的软禁在了襄阳。 皇位与他失之臂交。 当年襄阳王离京是带着不甘的,北矅皇帝这些年一直想要除绝这个后患,但一直未能寻着机会。 “你这丫头真是不会说话!” 提起襄阳王,慕容承烨神色一黯,“这两者比不得!” “嗯,是!”楚知南如是点头,“只是我皇爷爷一开始所选继位之人便是我父皇罢了!” “……”慕容承烨,“殿下知晓的还真是不少呢!” “我还知道更多呢!”楚知南再次看向慕容承烨,扬起的唇角展露着几分玩味,“比如三殿下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 那眼神波澜不惊,明明是玩闹的口吻,偏生又那番正经。 慕容承烨唇角缓缓勾起,长眸里中含着笑意,极是妖冶。 “殿下倒是说说,在下接下来要准备做些什么?” “替本宫跑腿啊!”楚知南丝毫不避让自己的视线,“皇子殿下可别忘了,你还欠本宫三千两银子呢,按照南燕工钱计算,便算本宫每月给你五两银子一月工钱,得还个……几十年呢!” “……”慕容承烨嘶了一声,咬了咬唇瓣,蹙着眉头想了许久,再沉吟道,“殿下觉着在下姿色如何?” 楚知南:“堪堪入眼!” “既然能入殿下法眼,不如给殿下当个暖床的罢,不知工钱能否高些?” “景微景如这两丫头哪个差了?”楚知南凤眸轻眨,“且不说景微景如,便说我南燕这天气与你们北矅不同,用不上暖床的!” “当真不给半点机会?”慕容承烨一脸委屈,“殿下不如再好生瞧瞧我?若是瞧上眼了呢!” “若是瞧上眼了,你留在后宫给本宫当面首不成?”楚知南笑意深深。“你觉得本宫未婚夫婿样貌要比你差了?” 将他与陆宴安做比,慕容承烨心中闪过几分不快,“陆公子朝三暮四,岂能与本殿比得?” “如殿下所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楚知南道,“殿下还是绝了旁的心思,多想想怎么还钱罢!” 说着,又唔了一声,看向了那摆在托盘中的羊脂白玉,“还是皇子殿下大方,那玉佩,怎么说也得个一千多两银子罢?” 慕容承烨忽然肉疼了! 抬手,扶额,展开折扇使劲得替自己扇着风。 草率了,草率了! 他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么? …… 诗词大赛开始。 题是成王提得,以‘名’为题。 因方才发生的不愉快,众人不免多想,总觉着这字提得有点与楚知南作对之意。 名?何名? 是名字?还是功名? 在一番思索之后,几人以功名提了几首诗词。 无甚出采之处,也无甚不对之处。 楚知南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翘起了二郎腿,毫无半点皇室该有的端庄。 成王将她的动作受尽眼底,眼中露出一抹鄙夷,嘲讽道,“侄儿不是文韬武略么?不如来作一首?” 楚知南正玩弄着食指,弯曲伸直,伸直弯曲。 闻言,对上成王视线,笑了笑,“文韬武略说的是皇叔才对,皇叔日日与这些书生为伍,多少也有了些耳濡目染的?不如皇叔来?” 成王拳头缓缓攥紧,对她抛来的话极度不喜。 转瞬,又不知想到了声,笑了,“也罢,但太后娘娘寿宴上侄儿那一舞可谓惊艳,不若再来一舞供本王欣赏欣赏?” “皇叔说笑了!”楚知南也随之笑笑,“皇叔若想看舞,唤舞姬给皇叔跳便是了,本宫乃堂堂南燕长公主,在场之人,谁能看得?” 想将她比作舞姬?笑话! 第16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舞姬跳的哪有侄儿跳的那般好看呢!” 成王明明已听出了言中之意,仍继续道,“若是侄儿日后当不得公主了,说来也有个混口饭吃的手艺呢!” “皇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楚知南似笑非笑,“本宫乃当今长公主,陛下的长姐,是天家之人,您说本宫不当长公主了是何意思?莫非皇叔您想造反不成?” ‘造反’二字按在头上,罪名可就大了。 成王微愣,他着实想不明白向来逆来顺受的楚知南,竟何时能说出这番话? 瞳孔缩了一缩,成王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嬉笑道,“本王不过说个玩笑话罢了,侄儿何必当真?” “放肆!”楚知南闻言,当即拍桌几而起,气势也在刹那之间变得凌厉。 凤眸居高临下盯着成王,冷冷道,“天家颜面,岂是你能开得玩笑?本宫堂堂南燕长公主,先皇赐号熙乐,封地洛阳,入住长乐宫,史书有记载,岂能叫人拿来与舞姬做比?成王这不是摆明了想要以下犯上么?” 若论辈分,楚知南是侄女,的确是后背。 但论身份,她乃天家嫡传血脉,有封号,有封地,成王自是比不得。 “楚知南!” 成王见她在众人面前不给自己脸面,当即也拍案而起,与其怒目对视,“你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少在本王面前装大!” 楚知南凤眸一眯,气势尽显,“直呼公主名讳,该当何罪?” 画舫之上在二人争吵之后,瞬间鸦雀无声。 旁人不敢说话,慕容承烨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即凑了过去,“必是要掌嘴的!” “你敢!”成王抬起手来,指着楚知南! 楚知南冷哼一声,而后抬步朝他走去。 明明不过一尺六的小姑娘,那气场却似巨人一般,成王心里莫名的有些发了憷。 再待她走近,楚知南抬手便抓住了他的食指,手间只微微一个用力,便听得指骨咔咔作响。 与此同时,响起了成王惨烈的吼叫声。 楚知南将他食指掰断后,又抬手左右在他脸上扇了几个耳光。 瞬间,成王那儒雅清隽的面上,红肿一片。 “你……” 莫说成王,便是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料到,楚知南竟真的说动手便动手。 嚣张的半点面子都不给成王留。 成王颤抖着手既惊恐又愤怒的看向楚知南,“你想死不成!!!” 话才落,楚知南又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她乃习武之人,力道自不是成王这等文弱之人所能承受。 “记吃不记打?该掌!” 成王愤恨:“楚知……” 楚知南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直呼名讳,该掌!” “……”成王简直要哭了。 楚知南看着他肿起的脸,缓缓勾唇笑了。 笑得极是妖孽,似嗜血一般。 前一世,她在他手里可吃了不少苦头,眼下终于讨到了一点点利息! 但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本宫奉劝你一句,好好安心做你的王爷,倘若你有半点逾越之心,本宫便将你的心挖出来以此示警!” 明明那阳光照得有些炎热,可她的一句话,却叫众人后颈冷意森森。 尤其是钱蓝秀。 成王乃是她的亲皇叔,她说掌嘴便掌嘴,那他方才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 简直不敢再想! 楚知南忽然的举动吓得众人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开口。 她淡淡扫了船上所有人一眼,又凉凉开了口,“本宫不管坊间如何说,但若再让本宫听到有人编排天家之事,斩、立、决!” 最后那三字,一字一顿,犹如天将寒霜,叫人无端打了寒颤。 成王被她彻底震慑住。 楚知南理了理自己的广袖,缓缓又走至方才的位置坐下,情绪收敛,换上了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愣着作甚?该作诗作诗,莫要负了这好光景!”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反驳她的话。 她这情书,如同翻书似的。 有方才那一幕在前,众人行为多少都变得拘谨了起来。 最难受的莫过于成王,气咽不下,又不敢造次,只能在心里将楚知南千刀万剐! 听着他们吟诗作赋,楚知南端着热茶又喝了一口,心情竟是无比舒畅。 她可管不得这气氛僵不僵,只要自己舒畅就好了。 正好没有理由揍成王一顿,眼下他却是自己送上了门来。 极好,极好。 她高兴时,眉眼很是灵动,似是万年雪山之巅绽了一朵鲜活的花儿一般。 慕容承烨做出一副极是害怕的样子,“日后在下得让殿下开心了才是,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楚知南闻言,唇角高高勾起,“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三殿下是英杰!” “那是那是!”慕容承烨连是点头应是,“在下最是会审时度势了!” “……”楚知南再未接话,只安静的看着他们拘束的写诗。 对于诗词歌赋,楚知南不太擅长,不管他们作得多好,她听着也不过如此。 看过好些书生的诗词之后,楚知南毫不犹豫的选下了柳轻舟。 “那便他罢!” 在一众诗词里,楚知南直接选了柳轻舟,这举动谁不明白? 明显有提携他的意思啊! 张岐山看向柳轻舟的眸光有些复杂。 楚知南叫人将彩头拨给柳轻舟,再笑呵呵道,“本宫最是欣赏有才之人,柳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去我南苑做做客如何?” 南苑,乃是她在京城郊区的一座别院。 招揽之心,人人可见。 柳轻舟眼下心情极度复杂。 他此回做的诗词并不出彩…… 加之楚知南一开始便向着他…… 他若再不明白楚知南的意图,当真就是白活了这二十来年。 可若跟了长公主…… 他日后—— 他有宏图志愿,便是为国效力。 公主身份虽是珍贵,却也入不得庙宇。 半响,楚知南见他未回答,轻嗯了一声,“柳公子可是觉得为难不成?” “不,不是!”柳轻舟敛下眉眸,与楚知南行了个恭敬的礼,“那在下便叨扰公主了!” “不叨扰!”楚知南看着,情绪淡淡,“南燕未来的盛世,便要看你们这些大才子的才能呢!倘若柳公子真有那宏世之才,本宫必替你引荐陆相爷!” 她是傻了才会同柳轻舟说,她想要他为她所用。 柳轻舟闻言,瞬时欣喜不已,“在下多谢公主抬爱!” 第17章 听从安排 之后,画舫之上并未有多热闹。 待得画舫靠岸时,楚知南率先带着慕容承烨下了船。 景微与景如正在岸边的马车内等着,见得楚知南时,连走带跑赶了过去。 “殿下!” 方才上画舫时,楚知南将二人安排在了岸上。 楚知南同二人一扬手,“摆驾南苑!” “是!”景微应了一声。 本欲要唤车夫将马车赶来,但斜眸之间,她竟是见着了鼻青脸肿的成王。 脸上当即露出两分诧异。 楚知南见得她这表情,莫名得意,轻声道,“可是觉得本宫下手重了些?” 景微眼眸睁大,“这、这是殿下、打的?” “不然呢!”楚知南眼里藏不住笑意。 景微不说话了! 成王脸上被揍的青紫,路过楚知南时,只横眼冷哼了一声,而后甩袖离开。 接下来便是一众书生与楚知南行礼,恭送其离开。 南苑本是先皇送唐皇后的别苑,她九岁那年,唐皇后将南苑又给了她。 虽说她在宫廷深院内长大,但论得上家的,无非就一个南苑。 南苑位于京城以南,除去有长公主的别苑外,更有不少达官贵族的庄子。 邻近南苑的,则是户部尚书李家庄子。 时辰尚早,她带着慕容承烨与柳轻舟摆驾南苑,因男女有别,慕容承烨与柳轻舟共乘坐一辆马车。 守院子的是位老兵,当年随着护国公唐老太爷征战沙场,上了年纪后,唐老太爷便将他塞给了唐皇后,替其看管这间别苑。 老兵姓胡,楚知南管他叫胡伯。 待得楚知南一众人到得南苑时,胡伯立时开门迎接,见着楚知南时,连是要行礼。 楚知南上前一步,虚扶住了他,“胡伯,您乃我之长辈,我如何受得住这礼?” 年幼时,她随母妃来此小住,胡伯最是喜欢指点她功夫。 在她眼里,胡伯早非下人,而是长辈! 就似百姓人家眼里的邻家爷爷。 胡伯自幼见楚知南长大,两人情分无需多言,当即他便也不再多客套,只是见少女渐渐长开的轮廓,心里有了些感慨。 “不过半载不见,公主又长大了!” 楚知南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老人。 年轻时笔直的身形被岁月压的有些了佝偻,脸颊处有着一块刀疤,听说那是当年为救唐老太爷留下的。 已至花甲之年,老人家脸上皱纹交错,唯有那双眸子炯炯有神。 “是了,知南长大了!”楚知南眼眶有些发酸。 前一世,他为了救她,被活活乱棍打死了呀。 死时,他这双有神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嘴里满是鲜血,翕动着唇瓣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未来得及说。 顿了顿,她又道,“知南长大了,该有担当了,那些魑魅魍魉之辈,任他们有万般变化,我定会叫他们无所遁形!” 旁人许是听不出来楚知南之话,胡伯却是听得明白的! 瞬间红了眼眶,心中百感交集,开口转移了话题,“在这门外杵着作甚,快快快,公主殿下快入庄子,等会子我让牛婶做您最爱吃的菜!” 说着,这才注意到了楚知南身后的慕容承烨与柳轻舟,当即愣了一愣。 楚知南便解释道,“这位是我——新寻的随从,这位便是柳轻舟柳公子,上届得了举子榜首第一的柳公子!” “失敬失敬!”胡伯眼里含着笑意,将人往里头请,“公主带来别院的,必定是朋友,两位公子莫要客气了,里头请!” 虽说楚知南将慕容承烨介绍为随从,但胡伯是何人?单从慕容承烨的衣着打扮便知晓,此人必定不是寻常之辈。 慕容承烨眼里皆是笑意,躬身作揖与胡伯行了礼,“在下慕容承烨,见过胡伯!” 这一声胡伯唤得老人家连连点头,“不知慕容公子喜欢吃甚菜肴?我叫膳房去准备着!” 慕容承烨闻言,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莫名带着几许委屈。 “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比起慕容承烨,柳轻舟多少有了些拘谨。 入得别苑,胡伯先行带路去了花厅。 别苑之内以汉白玉铺地,雕梁画栋,水榭亭台,鱼塘小院,可谓极是奢华。 慕容承烨一路走一路啧啧,“都说南燕乃富贵之国,今日一看果真如此!公主这别院倒与皇宫可有一比了!” 楚知南目不斜视,“三殿下若想喜欢,想住多久住多久!” 不知是不是慕容承烨错觉,他总觉得楚知南这话说的不简单。 果然,片刻又听得她补充道,“恰好这院子太大了些,胡伯与牛婶清扫起来也麻烦,你住下来后,作为年轻人,这些活计你可要主动承包了才是!” 慕容承烨一展折扇,“罢了罢了,本殿还是听从南燕陛下安排罢!” 他作为之子,大约是要住在质子府的。 约莫着——应当是住在皇宫内。 此事由许太后安排,许太后还未下诏令呢。 福伯将人带至花厅后,便下去忙活了。 楚知南则吩咐景微带柳轻舟去寻个客房住下。 柳轻舟闻言,心中多少有些不大自在,“公主,在下无功无名,这怕是……怕是不大合适!” 楚知南唔了一声,“柳公子这是嫌弃环境简陋?” “不敢不敢!”柳轻舟连是罢手,形态拘谨,“在下、在下家境贫寒,从未、从未入过这等繁荣之地……公主海涵!” “日后你便住我南苑罢!”楚知南挥挥手,已替其做好了决定,“来年四月便要科考,柳公子如今所住的客栈太过喧闹,不是安静念书之地!” “……”柳轻舟竟不知,她连他住在何处都知晓了。 而后,又听其道,“此处甚是安静,柳公子便安心住下!本宫是一个惜才之人,自是不希望人才被埋没,日日与他们在一起勾心斗角,如何能静心看得进书?” 柳轻舟觉着,他真是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了谢。 待景微将人带下去后,慕容承烨幽幽抬眼,一副委屈模样。 “殿下真是偏心的很,只给柳公子安排住处,不给人家安排呢~莫非是人家这姿色不入殿下您眼?” 楚知南简直扶额。 这妖孽! 凤眸微挑,她抬手挑起慕容承烨的下巴,一副调戏良家公子模样。 仔细端详着他的样貌看了半晌后,啧了一声,“的确一般!” 慕容承烨:“……” 啊喂,他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竟被她说成一般?!! 第18章 是这样么 将慕容承烨扔在了别苑里,楚知南与胡伯则去了暗室——唐皇后的灵牌前。 点燃三炷香,楚知南对着灵牌恭恭敬敬鞠了三个鞠。 香火点燃,烟雾缭绕,熏得楚知南眼睛有些难受。 她盯着那刻了唐皇后名字的牌位,心里手里皆是一阵颤抖。 “娘!” 须臾,她开了口,声音干巴巴,“我来看你了!” 胡伯拿帕子擦拭着摆放牌位的桌案,一脸欣慰的喃喃道,“小姐啊,公主长大了,与您年轻时真是如出一辙呢,您若在天有灵,必定会欣慰的!” 楚知南眼眶红润,鼻子开始发酸,“娘不用挂念我与小澜,日后有女儿在,必定不会让小澜再重蹈覆辙!” 前一世的金銮殿,是她永生永世的噩梦。 那噩梦曾日日夜夜折磨得她痛心断肠。 “女儿长大了,会保护好弟弟的!” 豁出性命去保护! “娘,女儿——一定会替您讨回公道,手刃仇人!” 当年都说唐皇后死于重疾。 笑话,她自幼习武,身子十分健康的很,怎是那病怏怏之辈? 宫闱内乱,不过是着了狠毒之人的道罢了。 娘,女儿重生了,您且看着,这一场的宫廷之战,将将开始。 咱们楚家的江山,容不得半个外姓人觊觎。 手中的香飘袅起浓浓地烟雾,楚知南被呛得咳了一声。 胡伯连是伸手要去接她手中的香,却发现那三根香被她紧紧攥在手里,难以撼动。 见此,胡伯轻叹了一声,“公主啊,您何必让自己遭罪呢?” 一语双关,不知他是说这烟雾熏了眼睛,还是另有所指。 楚知南垂眼,一颗眼泪瞬势滑落。 她将香插入了香筒里,声音有些嘶哑,“胡伯啊,您说,那些存了不安分想法的人,该如何呢?” 胡伯一滞,“殿下……” “自然是掐了他的念头!”楚知南侧眸,盯着胡伯笑了,眼眶还红着,那笑显得尤其妖媚,“胡伯,这一场硬战,要开始了!” 胡伯的手微抖。 而后又听她的声音里带了笑意,“边疆贫苦,外翁上了年纪,是该回京颐养天年了。” …… 用了膳后,楚知南便回了宫。 离去之前她交代了胡伯,定要好好照顾柳轻舟。 柳轻舟是个人才,她要将他培育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将慕容承烨送回驿站后,她径直回了宫。 回宫之时天将暮色,才下得马车,便见许太后身边的宫女盈盈走来。 先与楚知南福身行了礼,面带笑意却不见恭敬。 “殿下,太后娘娘有请您去凤栖殿喝杯茶!” 喝茶? 上得怕是鸿门茶罢? 景如心有几分紧张,镇定着上前一步与那宫女行了礼,“姑姑,我家殿下今儿累了一日,眼下还未梳洗呢,这般去见太后娘娘怕是丢了礼仪,不若明日再喝?” “放肆!”宫女听得,立时朝景如瞪大眸子,“太后娘娘懿旨,岂是你个小小贱婢可决定的?” ‘啪’ 在宫女说完之后,楚知南抬手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本宫的婢女,何时轮到旁人贱骂?”楚知南凤眸半眯,气势凛冽,“日后对我长乐宫中之人放尊重点儿,世人都知晓,本宫最是喜欢舞刀弄棍,尤其最喜割人舌头!” 宫女吃痛,手捂着脸极是不甘,偏生又被她之话吓得不敢造次。 景如显然未料到楚知南为会自己出头,一双眼里晶晶闪亮。 楚知南揉了揉自己的手,冷冷开口,“母后不是唤本宫去喝茶么?走罢!” 宫女福身应是,带头先行。 一路见了不少宫女內侍,见着楚知南时,一一行礼。 到得凤栖殿,殿内灯火通明,许太后端坐于大殿主位,带了护甲的手指微微翘起。 有宫女正侍来热茶,她端杯喝了一口,极是优雅。 楚知南踏入殿内后,立即换上了一副乖巧懂事的神态,同许太后福身行礼。 许太后瞧自家宫女捂脸,眼里闪过一抹不快,嘴上却带着笑意,也不说赐座,只让楚知南就这般站在大殿中。 “巧儿,你捂脸作甚?” 摆明了明知故问。 巧儿那一巴掌挨得本就委屈,闻言,立时红了眼眶,同许太后跪了下来。 “回太后娘娘的话,方才婢子邀公主殿下来喝茶,景如回了婢子两句,婢子语气稍重了些,殿下便护奴了!” “哦?”许太后眼里阴鸷,看向楚知南,“是这样么?” 楚知南一副乖巧天真模样,“当然不是这样了!母后~儿臣是甚性子您还不知晓?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巧儿不分青红皂白就辱骂儿臣的婢子,难不成儿臣还要受着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旁人瞧着呢!” 许太后眸光转动,最后又落在了跪于地上的巧儿身上,声色威严,“嗯?是这样?” 巧儿明知楚知南说得有些夸大其词,偏生她说得又叫她无从反驳。 当下只得与太后磕头认错,“婢子知错,婢子再也不敢了!” “哀家真是养了群好东西啊!”许太后面见怒意,“来人,带下去掌嘴二十,叫她们好生学学规矩!” “母后且慢!” 楚知南替其求饶,“巧儿是母后身边的得力丫头,掌嘴二十怕是会损了容貌。左右也不过是两句话罢了,儿臣已教训过了她,想必日后定是不会再犯的,这嘴就莫掌了罢!” 许太后很会顺坡下驴,闻言,则叱着巧儿道,“还不快些公主殿下大人大量?” “是是是!”巧儿将身子转了个弯儿,朝着楚知南连连磕头,“婢子多谢殿下恩情!” 眼见她一直磕头,许太后心中烦乱,一挥广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如此,巧儿再次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 “坐罢,站着作甚?”许太后再次抿了口茶。 待楚知南坐下,宫女将茶奉上时,她则又幽幽道,“今日成王来找哀家了,熙乐呀,你这胆子可越发要大了,竟是连皇叔也敢打呢!” 以最温柔的语气,带着兴师问罪。 “皇叔来找您告状啦?”楚知南天真的脸上带着愤愤不平,“说到此事,母后可要为儿臣做主呢!” 许太后眼眸一挑,“哦?你倒是说说,要哀家为你做什么主?” 第19章 走个过场 “皇叔藐视皇权,说了对天家大不敬之话!”楚知南一脸委屈,“他还说呢,说儿臣若是不当长公主了,便要儿臣去当舞姬,这不是说得混账话么?” “儿臣乃是南燕皇室公主,又受母后宠爱,将来是要嫁给宴哥哥的,皇叔这话岂不是说得大逆不道?儿臣不知如何辩驳,又听不下去,情急之下便动了手!” 说至此,楚知南撇嘴偷瞄了许太后一眼,“母后也知晓,儿臣自幼习武,性子难免、难免有了些冲动……” 许太后此时头疼的很。 她是当真想要给楚知南一个下马威的。 没成想,这丫头真是伶牙俐齿的很,叫她竟是无从发作。 须臾,许太后又开口道,“南丫头,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你父皇在世之时,他宠你护你,能纵容你的无法无天,可如今朝堂局势你可得清楚,眼下庙堂皆由你未来夫家掌控!” 说至此时,顿了顿,而后又继续道,“你既已与陆家公子有了姻亲,旁的男子便莫要接近了,免得惹了闲话,叫天下人耻笑!” “哀家是真心将你视为己出,一心自是向着你的,但人言可畏,日后宫还是少出的好!” 这是要禁了她出宫的自由么? 楚知南凤眸微敛,藏匿眼底不耐烦,脸上则做出了一副娇羞状。 “母后说得是,日后儿臣便安心留在宫中待嫁便是!” “……”许太后诧异,她竟都不替自己辩解两句? 好似她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心里莫名不痛快。 又见天已入暮,许太后终究是挥了挥手,“你今儿疯了一日,也该是累了,早些回宫去洗漱罢,成王那儿,哀家定会好生说说他!” “多谢母后为儿臣做主!”楚知南起身,同她又福身行礼,“母后早些歇着,儿臣便不叨扰您了!” 许太后闻言,罢罢手。 待得出了凤栖殿,楚知南脸上的笑意立时收起,神情冷冽。 与方才的态度天差地别。 景如与景微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待至人少之处时,景如一脸感动。 “殿下,您千万莫要为了奴婢与太后娘娘起冲突!” 夜间比起白日来,多了几分凉爽。 风一吹,带着丝丝冷意。 楚知南挺直腰背迈着步子,“你是我长乐宫的人,岂可叫人欺负?传出去,不是打本宫的脸么?届时谁都想来踩本宫一脚!” 今日她动手打了成王,算是杀鸡儆猴。 这威,她今儿个就立了! 景如抿唇,忽然觉得她家公主好生伟岸。 景微本是默不作声跟在旁侧,半响未听见二人说话,便寻问了一声,“殿下,日后您出宫是否需得与太后娘娘禀报?” “报呗!”楚知南闻言冷笑道,“本宫想去哪儿,莫非她还能管住不成?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许太后既讨厌她,又要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真是有意思的很。 一路回至长乐宫,青叶与青落早已备好了热水沐浴。 今日折腾了一日,晚间楚知南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着。 闭上眼,是她娘那瘦骨如柴的身形。 唐皇后是位美人,样貌倾城,又有一身好本领,眉宇之间带着英气,不输男儿。 当年先皇一见她时便茶饭不思,在百般献殷勤下,终是抱得美人归。 一入宫,她被封为皇后。 君主也再未临幸过其他人。 世人都说唐皇后是得了疾病,这才导致她消香玉陨。 可楚知南却知晓,她娘身子向来极好,怎会忽然得了疾病? 不过就是宣告于世人的借口罢了。 她娘去世时,她才九岁,她的皇弟不足七岁。 此后父皇一蹶不振,朝堂权势分散。 眼下她重生了,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若是不作出一番动静来,怎对得起老天爷的再生之恩? 楚知南将被角狠狠攥在手里,眼中尽显杀意。 景微伺候在床侧,许久不见床上之人入睡,便柔声问道,“可需婢子替您点上一支安神香?” “不用了!” 将被角缓缓松开,楚知南干脆坐起了身来,招呼景微倒了杯热茶,喝了两口后开口问道。 “这几日,陛下都睡得晚么?” 作为长乐宫的宫女,景微本是不知晓陛下之事的,但这两日楚珏澜总半夜来瞧上楚知南一回。 她恭声回道,“想来近日国事繁重,陛下歇得晚了些!” “他还是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呢,岂可这般劳累着了?”楚知南轻叹一声,“你差人去与膳房说一声,炖些汤来,本宫去趟尚阳宫!” 尚阳宫,是皇帝的寝宫。 景微本想劝她歇着,但见她眼眸甚是清亮,精神尚好,应了一声是,便唤着青叶去了。 寻了件素净的衣衫换上,楚知南又随意将发髻挽在了脑后。 还未待汤来,便见景如从殿外小跑了进来。 见着楚知南时,嘴里还喘着粗气,“殿下,陛下来瞧您了!” “小澜来了?”楚知南正将发挽好,有几分意外。 景如使劲点头,“是了!” 楚知南连是抬步出去迎接,才出寝殿,便见楚珏澜带着贴身內侍苏福入了长乐宫。 “阿姐!” 一见楚知南,少年脸上立时挂着笑意,连脚步都加快了些,三两步走至她跟前。 少年身上着了一袭繁重的龙袍,许是身子瘦弱的缘故,楚知南总觉着那袭龙袍太重了些。 狭长的凤眸在见着她那一刻,疲惫消散,只余下满眼星辰。 明明有万千的想要对他说,可眼下他在跟前了,又觉着——欲语还休。 须臾,她终究是只道了一句,“可饿了?” 楚珏澜闻言,冥思想了想,而后摸向自己肚子,“阿姐若是不说,我倒是不饿的,这一提,还真就饿了!” “景微!”楚知南听得,连是吩咐景微道,“你去膳房叫厨娘再多做些吃食来!” 吩咐完,便又拉着楚珏澜入了殿内,“外头风凉,咱们进殿说!”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有些凉意,心疼得楚知南替他搓了搓。 楚珏澜跟在她身后,见着她动作,笑得眼眸发亮,内心温暖。 这是他的阿姐,世上最关心他的阿姐。 第20章 求之不得 这一夜,楚知南难得的做了个好梦。 梦里父皇母后犹在,皇弟仍是那个调皮的孩童,总喜藏在假山里躲猫猫,害得苏福一阵好找。 南燕盛世,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醒来时她的嘴角仍旧噙着笑意,闭着眼仍回味着梦里的美好。 景如前来伺候她起身,见此轻笑道,“殿下可是做好梦了?” “嗯!”缓缓睁眼,熟悉的床幔渐渐使她清醒。 梦里的记忆正在渐渐退散,不过转瞬间,似乎那些细节忽然想不起来了。 景如见她状态好,也跟着开心,“这几日殿下总是梦魇,唯独昨夜与陛下吃了顿宵夜便好,婢子得去尚阳宫,央着陛下日后都来一遭才好!” 昨夜楚珏澜来寻她,姐弟二人未多说甚话,只聊了几句家常,吃了些宵夜,他便回了。 “胡闹!”楚知南起身,“陛下日理万机,岂可因我误了时辰?” 景如吐吐舌头,“陛下待殿下是真好呢!” 闻言,楚知南下床的动作顿住。 须臾,叹了一声,“他就我这么一个依靠了!” 护国公虽是外翁,但一直在边疆未得其回京诏令,在这虎狼成群的京城里,小澜唯一的依靠便是她。 上一世她到底是有多不懂事啊! 竟为了那最不值得的儿女情长,豁出了楚家天下。 上天叫她重活一次,是要她来赎罪的罢? 气氛在眨眼之间变的沉重,景如连是转移话题,“婢子今日路过御花园时,见那花儿开得正好,殿下若是无事,不妨早膳后婢子给您做蔻丹?” 少女纤细如葱的手极是素净。 “不必了!” 她素来不喜那些花里胡哨的。 “吃过早膳,本宫去给太妃娘娘请个安罢!” 景如诧异,“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马氏,自打入宫以来便性子淡雅,不参与任何宫廷斗争。 也正因如此,这才叫善妒的许太后留下了她。 而楚知南与马太妃素来无交集,乍然听她要去给马太妃请安,自是诧异的。 楚知南再未回她的话,只让其服侍更衣。 …… 宜寿宫,位于皇宫以西,是个难得清静之地。 早年先皇共有四妃,分别为德、良、贤、淑。 贤淑两位妃子早逝,德妃则成了如今的太后娘娘,良妃便是马太妃。 宫中之人最是势力,许太后虽未刻意刁难马太妃,但也从来不多过问,这导致宫人对她多少有了些苛刻。 楚知南带着景微景如到得宜寿宫前时,只见院内种满了花草,那花草开得正好,整个宫殿内飘荡着一股清香之气。 院中正有一位穿着素净长袍的女子替花草浇水,墨发以木簪随意挽起。 偶有清风吹,将她那广袖长袍吹得翩翩起舞,像极了凡尘立世里,超凡脱俗的仙子。 楚知南呆呆在殿外立了半响,景如欲要通报一声,却被楚知南阻止。 在这诺大的皇宫里,唯一算得上安静的,便是此处了。 阳光正好,清风不燥,一切都显得既宁静又和谐,似是唯一的一处世外桃源。 前一世,马太妃也是唯一那个活到了最后的人。 不知站了多久,院中女子回头时终是瞧见了她,素丽未着粉黛的脸上一愣,将手里盛水的瓢又放入了木桶中,脸上扬起和善的笑意。 “殿下来了!” “太妃奶奶安好!”楚知南这才抬步迈入了殿内,福身给她行了礼。 一入宜寿宫,只觉此处似与外界隔绝,乃独成一处的世外之地。 “殿下无需多礼!”马太妃笑笑,“此处简陋,若殿下不嫌弃,入殿饮杯热茶?” 楚知南未有半点客气,“那便叨扰太妃娘娘了!” 二人之间极少有交集,相处之间的气氛多少带了些僵硬。 宜寿宫内仅有四名宫女,其中白芷是随着马太妃一同陪嫁入宫的。 见得楚知南,四人皆福身行礼。 宜寿宫比起她的长乐宫,着实太过简陋了。 殿内陈设简单,瞧着极是朴素。 不知是宫人苛待,还是太妃喜如此。 待得茶泡好,马太妃亲自替楚知南斟了一杯茶,“知晓殿下喜绿茶,这是哀家父亲打宫外送来的云雾,也不知殿下是否入眼!” 楚知南去接茶的手微不可见一顿。 她与马太妃素来无交集,马太妃却知晓她喜好绿茶。 可见,她心中自有一扇明镜。 端过茶盏,浅浅入口,茶香之气在整个味觉里散开。 醇厚味甘。 而后,她放下杯子,眉开眼笑道,“早知太妃奶奶这儿有好茶,熙乐早便上门叨扰了。” 马太妃也随之笑笑,“殿下若喜欢,哀家便让差白芷送些去长乐宫。” “好茶必得有个好环境才是,在我那长乐宫里喝,倒是白费好茶了。”楚知南手指把玩着茶盏,“太妃娘娘若不嫌弃,日后熙乐嘴馋了,便上门来讨杯茶喝!” “殿下肯来哀家这偏僻之处,倒是给哀家添了几分热闹,求之不得呢,如何会嫌弃!” 楚知南笑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马太妃之父乃是当今大司马,掌管着各地的粮草与军队调动。 想要外翁回京,还得从马太妃身上打些主意。 毕竟马家多出男丁,唯一的嫡女便是马太妃,乃是大司马的手中宝。 若非如此,她这在后宫中也立不稳脚跟。 前一世的楚知南未曾与马太妃打过交过,其一是她性子太素,一副对世事皆不关心的模样。 其二则是她一心扑在陆宴安身上,未有闲暇时间去与旁人打交道。 与楚知南而言,先帝的妃子她压根不需去打交道。 二人一时之间皆未开口,气氛有些僵凝。 楚知南将茶饮下,须臾开口,“太妃娘娘这日子倒是我所奢望的,守一方天地,过自己安逸的生活!在这宫廷大院中,太妃娘娘是唯一能叫我羡慕之人了!” 这番话楚知南说得倒是真心。 她也想过这种安逸的生活。 但……她得等到天下太平,国势稳当之后。 马太妃闻言低头轻笑,笑意落在楚知南的眼里,竟觉着有几分苦涩意味。 而后听得她道,“有何羡慕呢?无非是残喘度日,数着日子了却残生罢了!” 活得淡雅,却活得没有目标,日复一日得过着相同的日子。 久了,也难免觉着未来迷茫。 第21章 阻我者杀 说罢,马太妃又抬眸看向楚知南,眼里带了几分炙热。 “殿下今年才十五罢,恰好最好的年纪……哀家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入宫的。”她的眼神忽而有了些缥缈,“恍然才发觉,哀家入宫快二十年了!”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女子最好的年纪,已经过完了。 楚知南见她情绪收于眼中,眼眸微闪,而后将心思压下。 须臾,又听得她开了口,“当年哀家与你母后倒是聊得来的,哀家也极是喜欢你母后那性子,你出生那会,哀家就在旁边……眨眼之间,你都长大了!” “是了,我长大了!”楚知南浅浅一笑,眼眸渐深,“太妃娘娘还是如之前一样呢,年华正茂,青春正存!” “哀家老了!”马太妃痴痴笑笑,“如今这风头是你们年轻人的了。听闻那位寿宴上,你一舞惊艳全场。” 太后寿宴,马太妃并未出席。 她素来不喜热闹,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太妃娘娘当真就甘心今后在宫里了却残生了么?”楚知南坐端正了身子,凤眸低敛,语气低沉,“熙乐知晓太妃娘娘性子寡淡,无欲无求,可您就不想见见外头的世界,看看这泱泱大陆,四国天下么?” 比起方才的态度,眼下的少女脸上不见半丝玩闹。 不知是马太妃错觉,她总觉着楚知南眼里带了慢慢的野心与果决。 马太妃秀眉轻簇,“殿下是何意思?” “熙乐无甚他意,只想问问太妃娘娘,您仔细想想,对未来可还有期盼?” 楚知南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熙乐虽为女子,却自小受得外祖父熏陶,江山稳固百姓安康,天下太平方可让后世无忧,放眼天下,三国对我南燕虎视眈眈,而我天朝更有贼臣乱子!” “昨日熙乐游湖时,亲耳听人说,说我这大燕天子不过是那位与陆家的提线木偶!呵,百姓尚且如此认为,怎能叫旁人不生异心?” “东临、北矅、西秦是真心来那位祝寿的?谁能保证他们不是打得幌子?北矅皇帝说得更是好听,说是以三皇子为质子,与我南燕洽谈两国情谊!” “笑话!北矅皇帝是个什么角色你我不知?这番冠冕堂皇之话,糊弄糊弄旁人也就罢了!” 见楚知南说得越发激动,马太妃呆呆愣住,“熙乐……你……” “太妃娘娘!”楚知南正色朝着她跪了下来,“熙乐是个直性子,懒得去思虑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位垂帘听政掌管政权,着实无德无权,若以此下去,我大燕不出三年,必定会生灵涂炭! 届时,国破家亡,江山动荡,南燕盛世不存,百姓血流成河!您忍心、叫我南燕子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么?” 马太妃僵住了。 连呼吸都呆滞。 良久,良久,她眨眨眼,让自己回过神来。 起身去虚扶楚知南。 “哀家从未参与任何纷争,无权无势,拿什么来效力?快些起身,哀家受不得你这大礼!” “太妃娘娘!”楚知南纹丝不动,满眸认真,“您与我母后乃是好友,母后经常与我说,您是难得深明大义之人,熙乐作为南燕公主,虽为女子身,却万死不辞。熙乐唯一所愿便是可稳固江山,给我大燕子民一个安居天下,这是我父皇母后在天之灵最想看见的!” 说至此,她咬了咬牙,一字字顿道,“这一路上但凡有人阻我者,杀!拦我者,诛!” 少女绝美的脸上带着戾气,狭长的凤眸带着清亮。 须臾,又听她道,“此路艰辛,太妃娘娘若是不愿走,熙乐也是理解的,但求您看在我母后的面上,日后能给熙乐收尸!” 话罢,磕下三个头。 “你这是、这是何苦呢!”马太妃满是感慨,“你与那陆相爷家的公子已定姻亲,过两年便该要嫁入陆家了。” “陆家公子心思不在我,我有何必要去毁了人家姻缘?”楚知南道,“他钟情之人,乃是平安郡主,这门婚约,待寻得合适机缘,我便退了它!” “这……”太妃娘娘诧异,“当年这门婚事,可是你央着你父皇订下的!” “是!”楚知南深吸了口气,“当年熙乐不懂事,胡搅蛮缠,不知婚姻不可儿戏。所谓强扭的瓜不甜,陆公子这颗瓜太涩了,熙乐啃了许久,不如干脆成人之美!” “孩子啊!”马太妃万千感慨,“你且先起来!” 楚知南闻言,缓缓起身。 她已比太妃的身子高了些,逆光而站时,竟令太妃有了些恍惚。 似乎当年,她娘也是这般美艳又英气的。 那是一个,难得鲜活的女子。 轮廓与记忆中的人有几分重叠,马太妃心中泛起酸涩,勾唇笑了笑,“唐家的儿女,真是没有孬的!好孩子,你想让哀家做什么?” 马太妃答应的这么爽快,似在楚知南的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眼下什么都不是时机!”楚知南抿了抿唇,“等有了合适的良机,熙乐想让令尊下一道令,召我外祖父一家回京!” “唐家回京?”马太妃手一抖,瞳孔遽然睁大。 楚知南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何这么大,“太妃娘娘这是……觉着不妥?” “不是,没有!”马太妃敛下眸子,将情绪收敛,随后露出温婉笑意,“唐家是你外家,在京城内也有些根基,倘若能回京,那也极好的!极好的!” 不知是否是楚知南的错觉,她总觉得马太妃提及唐家时,眼里布满了温柔。 莫非,马太妃除去与她娘是好友外,还与唐家有别的牵连? 正在楚知南猜测之间,又听得马太妃道,“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家的,若是背上山河之责,未免太过承重了些!” “熙乐不怕前途是刀山是火海,身为公主,必然得为我南燕子民做出贡献才是!”楚知南回道,“国之兴亡,我万死不辞!” 马太妃不喜争不喜抢,却也是个心思纯正之人。 大司马马家一族,算是唯一不依附陆家的家族,第一步,她需得先拉拢马家。 她也大司马不熟,可先从马太妃入手。 第22章 凑热闹 从宜寿宫出来时,本是晴朗的天空却忽然起风了。 景如与景微是真真切切听到楚知南与马太妃所说得那番话的,二人眼下只觉头重脚轻,走起路来轻飘飘。 若不是亲耳所听,谁能相信那向来安分的公主殿下,竟生了这份心思! 她的句句字字虽未明言,但她们听得真切呀。 她们家殿下,竟是想要与陆丞相分庭抗争。 她们虽不懂朝政,却也知晓此路但凡踏错一步,便将粉身碎骨。 一路回至长乐宫,吃过午膳后,楚知南有了些许瞌睡之意,正欲上软塌小憩片刻,又见向来话多的景如一直未曾开口,不免笑了。 “你与景微自幼同本宫长大,虽说你我之间是为主仆,但也似姐妹,倘若你们怕了,本宫便还你们个自由之身……” “殿下!” 二景闻言,双双下跪,由景如道。 “婢子不怕,婢子只是担心公主,心疼公主!” “本宫有甚好心疼的?” 楚知南坐在塌上,双眸微敛。 “自是心疼的!”景如语气沉重,“婢子虽不知晓国家大事,却也知此路艰辛,太后娘娘为人婢子清楚的,您想要从虎口夺权,必是万般艰难!” 说至此,景如带领景微磕头,“殿下,不论您要做什么,婢子誓死追随,虽死无憾!” 傻丫头啊! 前一世,你们就为本宫死过一遭了啊! 楚知南心里莫名有些发了酸。 呼吸粗重了些,长长吁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气息如常。 “起身罢!” 这一次,她必定要赢,也一定要赢。 接下来的两日,楚知南都窝在了长乐宫内看书,楚珏澜晚间总会来陪她吃上一顿饭,姊弟二人便闲谈两句,偶尔说些儿时趣事。 …… 建熙元年,冬月十一月二十二,皇郊冬猎。 天将亮,天子率领浩荡的队伍前往皇郊。 猎场位于京城三十里以外的衡南山。 衡南山为南燕最大猎场,分为深山与浅山,皇家狩猎,皆是在浅山进行。 十几年前有位小将军带队去了深山狩猎,自此之后再未见归,先皇便下了令,不准入深山。 楚知南今日要出场狩猎,早早换了袭红色劲装,衣袖以腕带紧紧系着,长发以玉冠束起,身披黑色长披风。 红衣黑袍,显得她英气十足。 又美又飒。 许久未曾骑马,见着马儿心中痒痒,直接弃了马车,跨上马背打马离去。 去往皇郊路上,三国使者皆乘马车,当楚知南打马经过几人马车旁时,引得凌王连是探头观望。 骑在马背上的少女英姿飒爽,披风在她的身后扬起,单手抓着马缰,动作端庄优美。 女子骑马—— 真飒! 凌王还来不及感叹,便见北矅使者三皇子将马车帘子掀起,手执折扇,似笑非笑,“凌王殿下可要骑马塞上一程?” 桃花眼中含着笑意,世间万千在他眼里似乎都失了颜色。 凌王微愣,而后心中升起几分鄙夷。 男生女相,有什么好看的? 天下第一美男? 呸!世人这是什么眼光!! 当即轻蔑一笑,眼里皆是轻视,“来便来,本王怕你不成?” 话罢,放下帘子找下人要了匹马,而后与慕容承烨赛起马来。 今日虽是南燕天子作陪,但目的在于狩猎,便也未多讲究甚规矩。 天子瞧着自家阿姐打马奔腾而过,心里升出几分艳羡来。 那是一种解脱束缚的自由感。 他家阿姐素来洒脱,不似他犹如囚坐牢笼,半点不由人。 直到她的身形渐渐远去,楚珏澜嘴里勾起一抹笑意来。 只要他的阿姐开心,日后所有的沉重由他来背罢。 …… 猎场早已准备妥当,当楚知南打马至猎场时,立时有人上前有人请安。 楚知南将马绳扔给他,未曾多言一句。 紧接着到的是慕容承烨与凌王。 世人皆爱美貌女子,尤其是楚知南这等既倾城又鲜活之人。 之前广政殿上那一舞,便叫凌王生了几分旖旎心思。 故此,当他见得楚知南时,当下拱手作揖,“熙乐公主马术当真顶流,当真是本王叹服!” 许是凌王那视线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叫楚知南心生厌恶。 闻言,淡淡撇了其一眼,拱手回礼,声音不冷不淡,“王爷赞誉了!” 她外翁是马背上的王者,她又自小在外翁带领下长大,自是得了真传。 马术、骑术、功夫,她皆不差。 凌王笑笑,“公主谦虚,这哪里是赞誉?西秦皇室女子中极少有会骑马的,骑术精湛的更是未有,熙乐公主可谓叫本王眼力大开!” 楚知南浅浅一笑,以示礼仪。 她着实无兴趣与凌王寒暄。 上一世她对西秦并无多大映像,但隐约听人说凌王因与自家皇嫂勾搭,被秦帝知晓后,直接砍了脑袋。 是个酒肉之徒。 楚知南不喜。 慕容承烨似是瞧懂了她情绪一般,当下笑呵呵接话,“本殿的骑术莫非就入不得王爷眼了?怎得只夸熙乐公主?想本殿可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呢!” 他这一开口,略煞风景。 凌王心有不喜,脸上却笑嘻嘻道,“本王正夸美人呢,三皇子也要跟着凑这热闹?” 慕容承烨闻言,折扇一展,笑得风情万种,“莫非是本殿不够好看?” “……”凌王只觉与此人着实无话好聊了。 一个白眼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 楚知南乘此之机,同二人作揖告辞。 待得天子率领大部队到得猎场时,已是巳时三刻。 天子下令,但凡猎得最稀奇猎物者,赏南海夜明珠一对,玉如意一对,金弓一柄。 参加狩猎的人不少,其中北矅、东临、西秦兵分三路。 许太后不喜凑这热闹,便留在了营帐当中小憩。 楚珏澜正是少年时,当即心痒难耐,换了身简便的衣衫,带领众位少年公子入了林。 楚知南抓了一槟长弓,紧跟在楚珏澜身侧。 陆宴安处于人群中,见楚知南今日从头到尾竟是未瞧上自己一眼,长眸微眯,冷哼了一声。 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欲情故纵? 心里莫名有几分不痛快。 随从清流见他愣神,便唤了一声,“公子?” 陆宴安回神,而后将视线落在一侧的枣红大马上,语气清冷,“走!” “??”清流一愣,“公子要去狩猎?” 话间,陆宴安已翻身上马,紧紧抓着马缰,薄唇抿起,“怎么,本公子去不得?” 话落,便见他跟了上去。 清流连忙跟上。 他家公子擅文不擅武,连弓都不会拉,去狩的哪门子猎? 第23章 使不得 横南山中绿树成荫,古树参天。 楚珏澜骑在马上,心中痛快,脸上多了几分少有该有的兴奋,他驾马奔腾,又回头与旁侧的楚知南大笑道。 “阿姐,咱们来比比呀?” 楚知南展笑颜开,“好啊,瞧瞧咱们谁先到山顶可好?赢者可提一个要求,你觉得如何?” “那阿姐可要准备好了,朕可不会轻易绕过阿姐!” 话落,又与一侧苏福道,“朕先与阿姐赛赛马,你们自便!” 不等苏福回应,便见他抓着马缰大声喝了一声‘驾’,汗血宝马随即似打了鸡血般飞奔。 苏福担忧他的安危,骑在马上仰长了脖子,面上一脸担忧,“陛下,陛下……” 楚知南瞧了苏福一眼,“有本宫在,必不会叫他出事,放心罢!” 话罢,驾马跟了上去。 浅山山顶,不远。 苏福还欲要说甚,却只见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哎了一声,见身后还有些官家子弟们,十分无奈。 见得人群中的陆宴安,苏福立时将实现落在了他身上,上前赔笑道,“陆公子!” 陆宴安心中着实不畅快,冷冷撇了眼苏福,那眼神凉得叫苏福立时低头敛眸,不敢作声。 …… 楚知南的马技是唐老太爷教的,楚珏澜的马技则是唐皇后教的。 姐弟二人一路打马飞奔,偶有树梢横过,撕拉了衣衫。 待得将身后的人远远甩脱,楚珏澜这才吁了一声,停下马儿,马儿在原地绕了个圈圈,少年看向那一脸轻松的劲装女子。 “不比了不比了,阿姐想要什么?” 楚知南一脸好笑,“这就认输了?” 楚珏澜摇摇头,“输赢在我眼中本就不重要,只要阿姐喜欢,便算是天上的星子,我也定会给阿姐想法子弄来。说来也是奇怪的,父皇母后在时,我总觉着皇宫便是家。父皇母后不在了,我反倒觉着整个皇宫犹如一只大笼子,而我则是被关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人家喂什么,我便得吃什么! 阿姐啊,我只想与你寻个无人之地,一起走走聊聊,过上半日空闲自由的生活!” 这话说得楚知南心中一疼。 手中的弓箭抓得更紧了些。 长呼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轻松些,“等再过两年,阿姐带你去看看世间的繁华,去北矅看雪,东临看山,西秦吃美食。” “好啊!”楚珏澜眼神微闪。 明知她那想法难如登天,心里却生起了几分奢望,“届时咱们还要惩恶扬善!将坏人打得落花流水!” 少年年幼时的英雄梦,便是除去天下所有坏人。 楚知南痴痴一笑,“嗯!对,多带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到哪儿都横着走!” 楚珏澜回道,“是了是了,若是一路上有阿姐瞧得上的男子,直接带走便是!” “到时天下岂不是要流传熙乐公主喜好男色的昏名头了?”楚知南哭笑不得,“本宫这千古流芳的名头莫非就要因此而毁于一旦么?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楚珏澜也随之大笑,“只要阿姐喜欢的,什么都使得,谁敢说阿姐,我便不饶谁!” 姐弟二人闲谈着,偶尔传来一阵欢笑声。 且在这时,头顶有一片树叶自空中缓缓飘落,楚知南只觉头皮发凉,生出一股危险之意来。 眼见她面容严肃,楚珏澜的笑意僵住,“阿,阿姐?”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楚知南立时从马上凌空一跃,抱着楚珏澜扑到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手执长剑从上而落。 所落之处,恰是方才楚珏澜的位置。 忽遇杀手,楚珏澜下意识将楚知南护在身后,凤眸大瞪,“阿姐,快跑!” 跑?能跑去何处? 眼见一刀未成,立时又有五个黑衣人从各处落下。 轻功绝佳,下落之时轻轻飘飘。 一共六人,个个眼神凌厉,杀意森森。 楚知南手握长弓,说时迟那时快,从背上拿过三支箭羽,架与弦上,齐发三箭。 三人齐齐闪过,执着长剑飞身而来。 她本欲再抽三箭,却来不及有动作,黑衣人已临近跟前。 情急之下,她只能拿弓去挡。 长剑一落,弓成两半。 楚珏澜大惊,仍想再将楚知南护于身后,却反被她拉得一个趔趄。 而后又见她飞身凌起,从马鞍上拿过了自己的剑,与那六名黑衣人激战。 楚珏澜还是头一次发现,他的阿姐,武艺竟是这般不低。 六人攻击她,她却没落下半点下风。 楚珏澜大惊,“阿姐,阿姐!” 情节之下,他只能捡起石头朝着那几个黑衣人砸了去,一边砸一边大骂,“朕才是大燕天子,你们将剑对着朕来,欺负我阿姐作甚?” 那一番乱扔之下,还真就砸着了人。 被砸之人狠狠回头瞪了一眼楚珏澜,挥剑欲要将他刺个对穿,却只觉着胸口一凉,一柄长剑自他胸口穿过。 在黑衣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嘴里溢出鲜血。 随着长剑抽出,他终是失去了力气,软软倒了下去。 另外五人见同伴身亡,所出的招式越发狠了些。 然,楚知南身子一跃,拿过楚珏澜马背上的弓箭,又是三箭齐发。 这一次,三箭齐中三个。 眼见倒下四个黑衣人,楚知南执着长剑站与楚珏澜身前,冷眼看着那些人黑衣人,仿似杀红了眼。 凤眸一挑,勾唇冷笑,“就凭你们,也想取本宫性命?” 二人眼眸半眯,心中发憷。 来之前,他们并不知楚知南竟有如此高超的武艺。 眼下六人死了四个,余下他们两个显然是打不过。 心下一横,其中一人率先攻来。 刀光剑影,那剑身散发的寒意在楚珏澜眼里寒意重重,生怕一个不长眼便叫他的阿姐受了伤。 “阿姐小心!!!!” 就这一个刹那间,楚知南展开双臂飞身后退,而后将脚抵在树上,身子在半空中一个旋转,一脚踢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之上。 眼见另外一人有人背后袭来,她将手中长剑一扔,长剑稳稳扎入了黑衣人的身子里。 就在这一刻,她又从背后的箭匣里拿出最后一支长箭,双手握着箭身,跃身将箭尖朝着方才被她踢翻的黑衣人喉颈狠狠刺去。 瞬间鲜血四溅,落在了她的眼里。 她的眼,猩红! 第24章 是谁派的 这是楚知南第一次亲手杀人。 血溅入眼里时,眸光所及之处一片通红。 楚珏澜慌忙跑至她身边,拿袖袍胡乱给她擦着脸上的血,颤抖的手表露了他此时的慌张。 “阿姐,阿姐?” 血沾染在了少年玄色衣袍上,没入不见。 楚知南低眸瞧了眼自己手上的血,微微愣了愣,而后抬眸与少年对视,“小澜,有我在,你别害怕!” 简简单单几个字,落在楚珏澜耳里,他的心却随着开始颤栗。 少女眼中还染着血,楚珏澜扑身环抱住她的肩膀,忽然像个孩子一般梗咽了起来。 “是小澜无用,小澜保护不了你!阿姐,阿姐!” “不,小澜很棒了!”楚知南抬手擦了擦眼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乃一国之君,堂堂南燕天子,怎可跟个孩童似得哭鼻子?若是叫别人瞧去了,岂不是要笑话你了?” “笑便笑罢!这天子我不当了便是!”楚珏澜情绪崩得厉害,“他陆家不是想要霸权么?那许氏不想要当女皇么?这天下,这江山,他们想要便拿去好了,我只愿阿姐你能平安喜乐的好好活着!” “浑话!”楚知南愠怒道,“这天下是咱们楚家的,如何能叫外姓者觊觎?” 话罢,她扶着楚珏澜的肩膀,正色的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小澜,你是一朝天子,于你之下有许多的百姓!所谓江山,并非是你土地多广阔,而是你能保护得了你多少子民!” “阿姐知晓你如今不易,知晓你百般无奈,但纵使如此,你仍需要伫立着。倘若有疯狗处处追你咬,你便要做那手执长棒之人,胆敢咬你者,必将其杀之与棍棒下!” 楚珏澜闻言,呆呆愣愣的瞧着楚知南,唇瓣有些发抖,眼神有些溃散,“阿、姐?” “起身罢!”楚知南拍拍他的背,勾唇笑得温和,眼里满是暖意,“眼下不过是遇见几个杀手罢了,你可是天下的主心骨,如何能慌神呢?” 楚珏澜眼眸低敛。 他并非遇见杀手而慌神。 而是担心他的阿姐啊!! “嗯!”少年缓缓起身,瞧了一眼地上的六具尸体,轻轻闭上眼见,将所有情绪敛藏在心底处。 而后睁眼,眼神清亮,沉吟开口。 “这些人,是谁派的?” 许太后?陆丞相? 楚知南对于此事也不知晓。 上一世他们并未去冬猎,自然也未遇见刺客。 似乎随着她的重生,有些事情在无形之中的改变。 楚知南思虑了片刻,“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 按照道理而言,陆家与许太后是排除的。 陆丞相如今独霸朝政,正是权势通天时,一个傀儡皇帝,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许太后么? 若没有楚珏澜,她真想当女皇,还需得与陆家对抗。 虽说她蠢,却也没蠢到如此无药可救的地步。 所以,会是谁呢? 谁会想杀一个皇帝? 且看样子,是早已埋伏好了在猎场的! 但——天子狩猎乃是临时决定的。 或者,实则并非冲着楚珏澜而来的,而是她? 不不不,她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公主罢了,她死了,能掀起什么波澜? 正在楚知南思虑之间,楚珏澜却已攥紧了手,忽而冷冷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的很!” 楚知南长眉微簇,“什么?” 楚珏澜冷笑,嘴角邪勾,那凤眸微眯,竟显得少年有些妖冶。 “我来猎场狩猎,不过是临时起意,这几个杀手必然是早寻好的,想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便是我!一旦我死了,就算是个提线木偶,也定会引起一阵轰乱!” 说至此,少年凤眸微挑,与楚知南平日的动作竟有几分相似。 “但若是阿姐死了,我必定,会拿这天下,与他们同归于尽!!” 不管是他死,还是她死,都会让贼人得逞。 毕竟,天下与他,远不足一个阿姐重要!! 楚知南心知他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打猎吗?” 日后这种事儿还多着,习惯习惯着,应该要麻木的。 这是楚知南第一次杀人! 原来杀人与杀动物无甚区别。 楚珏澜盯着自家阿姐瞧了一眼,见她真没有杀人的慌张后,心中这才安定了些。 他郑重且一字一句道,“阿姐,日后,由我保护你!” “好!”楚知南爽快应下,“那日后,我便当小澜的后盾!最坚硬的后盾!” 坚硬到,不可摧! 杀手之事似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擦干血渍后,二人再次骑马去了山顶。 站定顶峰那一颗,周围所有的山似都显得极其渺小。 悬崖之下,一片紫竹林。 彼时有风吹,吹得紫竹微弯了尾尖。 山风徐来,带着凉意。 南燕靠海,再越过几座山峰,则是临海。 临海边有几座小渔村,几乎靠打渔为生。 楚珏澜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自山间飘来的树木清新之气,只觉浑身轻松。 “越出那座牢笼,所到之处皆是自由,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楚知南未接他的话,就这般俯视着那一片紫树林。 前一世,她就被人葬在了这一片紫竹林中。 都说人死后还会有灵。 是了,她死之后,灵一直混沌飘荡,直到被人安葬在了这一片紫竹林中后,她这才安息。 再一睁眼,便是重生! 许是因此缘故,她对这一片紫竹林有着异样的感情。 以及那葬她之人…… 楚知南一直都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那人既厚葬于她,这一世,她必会厚待他! 许是她想得出神,楚珏澜连唤了两声都未叫她有反应,直到被他轻推了推,她这才回过神来。 回眸,见少年笑得眉目如初,“阿姐想了什么?” “只是觉得那一片紫竹好看!”楚知南勾唇一笑,“我想着,要不要移几珠回我南苑种着!” “阿姐若是喜欢,明日我便唤人给你种上!” “再等等罢!” 等到春季笋子生长,等到外翁回京,等到她的扫除了一切障碍时,必然要在她的南苑种下一片紫竹林。 第25章 作得一手好死 未曾待上多久,便见得苏福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赶来。 苏福一见楚珏澜,当即一副惊吓欲哭的表情,连是跪了下去,“陛下,是奴才疏忽,叫您受惊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请陛下罪罚!” 他们一路追来时见着了地上的尸体。 尸体上插着箭雨,乃是楚知南的箭。 只要稍稍一想,众人便能猜到他们遇见了什么。 楚珏澜见着那一众侍卫,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心中有气,却不能对着无辜之人撒。 眼见苏福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样子,想了想,他道,“朕无碍,平身罢!” 苏福仍旧不敢起,“奴才未能保护好陛下,奴才有罪!” “朕恕你无罪!起身!”楚珏澜单手负立于身后,笑的别有深意,“想杀朕与皇姐?这点本事哪够呢!” 苏福连是谢恩起身。 楚珏澜遇刺一遭,苏福再不敢离身,便连他要去狩猎都好生守着。 因在山林中瞧见了尸体,苏福先带侍卫来了山巅,其余人则在四处找楚珏澜身影。 眼下见他安然无恙在此,苏福便通知侍卫传令下去,莫要在寻了。 人太多,影响猎物,楚知南与楚珏澜说了自己要去狩猎后,便又打马走了。 因经方才之事,在楚知南离去之前,楚珏澜说什么也要叫她带上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衡南山中凶猛野兽极多,楚知南瞧不上什么兔子野鸡的,直奔山中最深处而去。 要猎,她便得猎那最是凶猛的动物! 比如虎! 楚知南一路打马飞奔,两个侍卫紧随其后,直到越入越深,古树生长得越是茂密时,二人心中才升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有一人喊道,“殿下,莫要再往里走了,此处虽为皇家猎场,但山中极深,危险重重!” 楚知南闻言,勒马回头瞧了二人一眼,“那你们就在此处等着罢!” “殿下!”二人是真不敢再往里走。 若是遇见单只的猛兽倒也好说,倘若运气不佳,遇见的是狼群呢? 岂不是自入狼口? “殿下,前朝便有几人入了深山未曾回来,您莫去了,您若要狩猎,浅处有麋鹿,属下替您去猎一只麋鹿可好?” “本宫进去瞧瞧,你们就侯着罢!”楚知南道,“无需顾虑陛下,倘若陛下怪罪下来,本宫一力承担!” 话罢,再不理会二人,打马而走。 二人当真是不想去的。 也无需看楚珏澜的面子。 他们直属于陆丞相手中,楚珏澜不过是个傀儡,还发号不了要他们性命的施令。 况且楚知南是长公主又如何? 要自寻死路,那也怪不得他们。 深林之中藏着太多未知的危险,他们怜惜性命,自是不去。 待见得楚知南走远,二人四眸相对,面面相觑。 …… 越往深处,树木越是茂密,枝桠遮住了光线,整个林子里显得冷意森森。 楚知南骑着马儿慢了下来,道路有荆棘,得小心着些。 皇家猎场的深处算是一处禁地。 当年先皇在世时,曾带人在此狩猎,一位小将军带领四位公子入了深山中狩猎,结果无人都渺无音讯。 事情至此已有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先皇将落霞山分为浅山与深山。 浅山在山的外围,多是些无害的小东西,皇室来猎物,猎得不过是个尽兴! 深山则有豺狼虎豹出没,听说还曾有人在山中遇见比人还要粗大的森蚺! 当时幸好他跑得快,否则就要成为森蚺的肚中餐了! 对于此,楚知南觉得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森蚺自是有的,但那人若真遇见了森蚺,焉能跑得掉? 区区两条腿,比得上人家那速度? 可笑! 一入深山,随处可见各类小野味。 尤其是那兔子,半点不怕人! 楚知南对这小东西无甚兴趣,拿好了弓箭,正欲要寻寻猛兽。 且在这时,忽听得不远之处传来响动,树木摇曳,树梢被摇晃的沙沙作响。 楚知南凤眸半眯,当下将箭架于弦上,只等看清是甚东西后,给其致命一箭。 林子里的光线被树枝遮挡,因此环境昏暗,她隐约见着了一抹白色。 白色?什么东西? 楚知南紧握弓箭,心中倒数三个数。 数完一时,她用力拉弓,而后……蓄力而发! 待得箭发射,楚知南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尖叫声! “谁?谁要谋害本殿下?” 这声音,这语气,这熟悉…… 楚知南惊了,不敢置信出声,“慕容、承烨?” “公主、殿下????” 还真是他!! 楚知南扶额!! 忙下从马上翻身下来,往他跑了去,“方才我不知是你才拉了弓,可有受伤?” 她对她自己的弓箭技术还算自信。 “无碍无碍!”慕容承烨咳了一声,“幸好殿下偏移了个二分,否则在下还真要命丧于公主箭下了!” 待得楚知南走过去时,正巧见他将箭从树干上拔出来。 箭头穿过了他的衣衫,直接没入了树中。 “谁叫你不出声了?”楚知南瞧见他时,当即愣住,“你怎得,这么狼狈?” 可不正是狼狈么? 衣衫破烂,发髻松垮,除了那张脸上未曾沾染尘土,楚知南简直都要怀疑他是否遭难了! “本殿下这运气向来不佳……”慕容承烨将箭拨出,指腹摸了摸鼻子,“追一只麋鹿入林迷了路,马儿又跑了……啊,说来本殿这运气也不错,竟是遇见了殿下,否则还得摸索摸索从何处回去呢!” “真是作的一手好死!”楚知南简直想要翻个白眼。 “呵呵,呵呵呵!”慕容承烨将箭双手捧着,递到了楚知南面前,一脸献殷勤般,“还望公主殿下见在下可怜的份上,带在下一同出去可好?” “本宫能拒绝么?”楚知南挑眉,拿了他手里的剑,负立身后。 “按礼而言,殿下不能!”慕容承烨笑得谄媚,“于情而言,殿下与我这般熟了,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罢?” “……”楚知南无奈,“我想去猎一只野兽,你若不怕,便跟我来!” “野兽?”慕容承烨桃花眸子瞬时睁大,瞳孔上下转动,打量着她的小身板,嘴角的笑意僵住。 “殿下真是……真是女中豪杰,在下折服!折服!!” 作死?她似乎更擅长些! 第26章 三殿下属于哪种呢 “你若怕了便顺着我来的路出去!”楚知南向来不会强人所难,“倘若你运气尚佳,走一段路程必能瞧见两个侍卫!遇见他们后,唤他们将你带回去便是。” “殿下都不惧,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怕呢?”慕容承烨长眸轻眨,“咱们两人在一起,多少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楚知南长眉轻佻,点点头,“这可是你自愿的!” 她本来也不缺伴儿,但这作伴之人是慕容承烨的话,她倒是缺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容承烨只觉她眼里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表情凝固了片刻,他想了想,“殿下不也恰好缺个人手么,只要殿下肯给赏钱,咱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楚知南以沉默默许了他的话,回身朝着她的马儿走了去,“跟上罢!” 二人只有一匹马,骑马定是不方便的,楚知南便干脆弃马步行。 但——她后悔了。 她是真没想到慕容承烨见着蛇就走不动道儿。 二人才走出几步远,便见得一条长蛇盘旋在树上。 冬日蛇恰是冬眠时,它盘旋在树上一动不动,却叫慕容承烨吓得直跳至三丈外,捂嘴大喊,“蛇,蛇,蛇!” 那蛇形不算小,约莫有棍棒粗的样子,黑一圈红一圈的,盘旋于树干上。 楚知南仔细盯着它瞧了瞧,见它未动,便回头看向慕容承烨,“它正冬眠着,你怕什么?” “它……它,我、我不是怕,我就是……” 男子妖冶的脸上一脸惊魂未定,“咱们、咱们还是从别处走罢!” 话间,他的眼神撇至蛇身上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真有意思! 若不是亲眼所见,楚知南当真不知他竟怕蛇。 偏生见他怕,她心里就越生出了几分恶趣味。 唇角渐渐勾起,凤眸闪过一抹玩味,“不怕?” 话罢,她竟直接徒手欲要爬起了树来。 慕容承烨只觉头皮发麻,连忙问道,“殿下要作甚?”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少女回头,同他笑得眉眼灿烂,“蛇这么可爱,本宫瞧瞧能不能将它抓下来炖汤喝!” “别!!!”说时迟,那时快,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抱住了楚知南,“毕竟是冷血动物,万一它不长眼咬伤了殿下呢?届时南燕皇帝怪罪下来,岂不是在下的责任?殿下不是还要去猎猛兽么?咱们抓紧时间罢,否则天要黑了!” 彼时距离日落还早得很。 男子身上有着一股独特的清香味,因着她的身子被他悉数包裹在怀中,楚知南只觉整个嗅觉里独有他的味道。 心有些异样的加快…… “放开我!” 下意识的,她立即挣脱他,也没了去捉弄他的心思,脸上不见表情,“男女授受不亲,三殿下莫非连这些礼仪都不懂么?” “……”慕容承烨这才后知后觉。 第一次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干笑了一声,“这不恰好公主未婚我未娶么,殿下若是想让我负责,我这便差人回北矅通知我父皇,叫他下聘礼便是。” “三殿下!”楚知南觉得自己有必要与他说清楚,“我如今有婚约在身,一女岂可二婚?” “这不是还未成婚么?”慕容承烨一脸笑意,听不出话中是真是虚,“一纸婚约罢了,殿下若不想嫁,退了便是。” “……”楚知南不想同他说话了,眼眸微眯,“你不怕蛇了吗?” “什么?” 话题跳转得太快,慕容承烨未曾跟上。 楚知南邪邪一笑,“你瞧瞧你头上!” 闻言,男子下意识抬头看去。 不知何时,那原本盘踞在树上的蛇忽然开始缓缓挪动起来。 一爬一动之间,无端叫他头皮发麻。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他哪儿还顾得上甚礼仪?当下揽着楚知南的腰便飞似地逃开。 待再瞧不见那棵树,他这才拍着胸口粗粗呼了两口气。 楚知南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他,“堂堂北矅皇子怕蛇,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话?” “何惧多这么一个笑话?”慕容承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咿,殿下似乎什么都不怕呀?” “猛兽尚且会露出它的尖爪獠牙,有何可怕?怕的是那人心!!”楚知南回得意有所指,“有的人明明内心精明不已,却偏要装出一副不谙世事来……有人心里明明萃了毒,却又要装作似无害的小白兔!呀,三殿下,你说你属于哪种人呢?” 慕容承烨闻言轻笑,微微偏头,薄唇高高扬起,眼眸眨动之间,犹如妖孽。 “殿下呢?殿下觉得自己属于哪种?” “我么?”楚知南倒是不回避这个话,“我自是属于那种萃了毒的,你瞧,我明明想要垂帘听政那位死无葬身之地,却仍旧得迎合恭维,表里不一。” 话说至此,她似笑非笑,“那三殿下又属于哪种呢?” 慕容承烨着实未料到楚知南对她如斯坦白,当下愣了片刻,而既却又见楚知南嗤声笑了。 “三殿下必然是属于那种纨绔的!”她的语气里带着揶揄,“堂堂一位皇子殿下,竟是能将衣衫都输尽,啧啧,倘若我皇弟如你这般,我必揍得叫我父皇母后都识不得他!” “与你多费这些口舌作甚?本宫要去狩猎了!”话落,楚知南翻身上马,居高临下与慕容承烨道,“你带路!” “??”男子一脸懵,“为何是我带路?” 楚知南扬唇,“那——三殿下还钱?” 闻言,慕容承烨立时牵起缰绳,点头哈腰,“公主殿下喜欢从哪儿走?” “随意!” 慕容承烨,“那咱们便打南走罢,这山叫衡南山,殿下名里有个南字,咱们打南走!” “随意!” 慕容承烨闻言,当下便牵着缰绳往那条蛇相反的方向走去。 楚知南瞧着前头那衣衫褴褛的白衣公子,唇角不觉勾起。 莫当她不知晓他那小心思。 怕蛇便怕了,说什么往南走? 在这密林之内,树木遮挡得严实,压根就分不清什么东南西北。 男子回头正欲与她说话间,见得她那还未来得及收敛的笑意,心里莫名也随着轻快了几分。 “就是嘛,殿下平日就该多笑笑才是,笑起来多好看呀!” 楚知南嘴角一僵,冷下脸来,“好生牵你的马儿。” 第27章 我又觉得我行了 深山之中找寻猛兽本就不是一件多难之事。 楚知南懒得去找,便随意猎杀了几只小东西,再将血四处撒了撒。 未过半个时辰,果见得有两只猛虎结伴而来。 一公一母。 慕容承烨虽怕蛇,却不怕虎。 他同楚知南一起坐在树上,见两只大虫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而来时,神色十分轻松。 马儿被栓在树下,见着两只大虫对它龇牙咧嘴,当即躁动得踢蹄嘶吼。 楚知南早已将弓箭架好,只待那二虎有动作,她会立时双箭并发。 大虫越是靠近,马儿便越是躁动,动物天生自来的警觉叫它有了惧意,想撒开马蹄子跑,却被栓在了树上动弹不得。 耳听着大虫的吼叫声,楚知南神色一凛,当下射出两箭。 箭羽没入它们的身体中,他们只觉背上一疼,立时又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比方才的更要震耳欲聋。 楚知南并未空着,当即又射出两箭。 箭雨在大虫的身上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也不致命,但同它们而言,只觉被‘愚蠢’的人类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怒从心起。 当下琥珀色的眼睛同那罪魁祸首看来。 二虫盛怒不已,先是拿身躯猛烈的撞树,见这招无果后,便干脆跃了上来。 一个扑身,它露出尖尖的牙齿同楚知南攻击而来。 楚知南身子一跃,运转轻功飞身而起,立在了树枝上。 见慕容承烨还未动,她笑了,“三殿下莫非想舍身为虎,给猛兽当美食不成?” 话才一落,便见大虫果真朝他扑了去。 慕容承烨本还纠结是否要展露自己的功夫,但情况危急,身体的本能叫他飞身退后,稳稳立在了另外的树干上。 楚知南似笑非笑,一副洞悉了世事的模样,“三殿下好轻功!” 既已展露,慕容承烨也没想藏着掖着,回看楚知南,“三脚猫功夫,与殿下一比简直上不得台面!” 来不及再多寒暄,便见二虫再次攻击而来。 楚知南险险闪过,抽出长剑直接扔给了慕容承烨,“接下来就瞧瞧三殿下的本事了!” 接剑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习惯,慕容承烨脸带惊恐,“这……我不行啊!” 楚知南笑笑,“你若将他们都解决了,抵债一千两,如何?” “我又觉得我行了!”慕容承烨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提剑便上。 楚知南落地,见马儿仍旧躁动,上前抚摸着它的鬓毛。 “乖,别怕!” 它叫听风,是唐皇后送她的马儿。 马匹通身白色,精神极好。 唐皇后在世时,曾与她说过:为娘送你白马便是告诉你,日后你的心上人若不能骑着白马而来,那你便骑着白马而去。 她的心上人啊…… 她哪儿有什么心上人呢! 听风在楚知南的安慰之下终是将蹄子安稳的落在了地上,也未继续嘶叫,只是嘴巴不安的嚼动着,鼻子噗噗打着响鼻。 待得安抚好了听风后,楚知南惬意的靠在了树上,单手叉腰看着慕容承烨与那二虎争斗。 慕容承烨的功夫,楚知南曾是见过的,在她之上! 不过区区两只大虫罢了,他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眼下他有顾虑,不敢动用真本事,先是在它们的攻击之下险险躲过几招,而后一个不甚,后背被虎爪挠了一爪子。 白色衣衫上立见血迹。 楚知南忽然就有了些于心不忍。 他为隐藏实力,竟能这么牺牲自己啊! 罢了,罢了,她也不是那等刁蛮无礼之辈。 抬手再次摸了摸听风的毛发,她轻声嘀咕道,“好歹也是北矅皇子,总不能在我南燕土地上受了伤,你说对不对?” 听风打了个响鼻,也不知它说是还是否。 楚知南从背后掏出一只箭来,拉弓将箭尖瞄准了大虫的眼睛,手间蓄力后,稳稳松开。 箭羽疾驰而过,稳稳射中了大虫的眼睛。 一箭又接一箭,身上所背的数十只箭皆落在了两只大虫身上。 大虫受了伤,慕容承烨再打起来便得心应手了许多,几招之下,大虫倒在地上没了生命迹象。 他的白衣上血迹斑斑,慕容承烨将长剑插入地里,累得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看向楚知南时,眉眼皆是笑意。 “多谢殿下出手搭救!” 他本就生得好看,血沾在他身上,竟凭白叫他又多了几分妖艳感。 楚知南所说的妖艳,并非是个贬义词。 他彼时就犹如那嗜过血一般的妖精,举足之间处处带着妖冶,好看又惊艳,不显半分狼狈。 楚知南还不及接话,他立时又一副紧张兮兮样子,“公主不会要扣我银子罢?” “……”楚知南忽觉语塞,“你很缺银子?” “缺得紧!”慕容承烨点头,“你知晓为何此回是我被送来当、送来促进两邦的情谊么?” “不知!” “是我央着我父皇让我来的!”慕容承烨轻咳了一声,“在北矅赌输了些银子,日日被他们追着要得甚烦,便干脆寻个地方过过清净日子。” 楚知南闻言,轻笑出了声来。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看他装傻的样子呢? 慕容承烨不知她为何发笑,只当是她信以为真。 “殿下见我这般可怜的份上,应当……不能反悔罢?” “看你表现!”她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 莫说那些珍珠翡翠类的值钱物什,光说银票金票,她的小金库堪比国库。 南燕虽是四国中最小的国,但经济发展甚好,兵强马壮,叫其余三国不敢轻易冒犯。 “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定是说话算话的!”慕容承烨忙是跑至跟前献殷勤,将沾了血迹的剑擦干净后还给她,“您拿好了,说罢,接下来还需要小的为您效什么力?” “只要殿下您一声令下,便叫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万死不辞!” 楚知南挑眸,“那你倒是下一个火海本宫瞧瞧!” “这……”慕容承烨动作一僵,“只要殿下您开心,便是下一个火海又何妨?来来来,将火点上!” 楚知南失笑,“罢了,见你如此可怜,本宫便不扣你银钱了,回去罢!” 再逗留会,天色可真就不早了。 她怕小澜会担心。 “得咧!”慕容承烨立时满血复活,帮着楚知南将虎驮在了马背上,随后往猎场回去。 第28章 虱子多了不怕痒 回至浅山外围时,果然已不见那两个侍卫等候。 这早已在楚知南的意料之中,见怪不怪。 待回至猎场时,恰好见得陆宴安正负手站在营帐之外。 他身上依旧是一袭青色的袍子,衣袍上并未见任何点缀,只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男子清冷气质与身自来,站在那处似是一道风景线,透着疏离与淡漠,深邃精致的五官上不见有情绪波动。 直到他的视线里倒映出前面的二人时,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不耐烦。 红衣劲装的女子牵着马儿走得步步生风,旁侧的白衣男子则偏头嬉笑着同她说话,眼里皆是笑意,一副上赶着再讨好她的样式。 白衣男子衣衫发髻不整,血迹斑斑。 不知是他样子太过狼狈,还是他的脸叫陆宴安瞧不顺眼,总之陆宴安对他十分不喜。 听风的背上驮着两只大虎,许是太过沉重,竟叫听风走的步伐有些沉重。 待得二人一马走近,陆宴安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 眸光凉凉,语气冷冷,“熙乐公主!” 男子声音是独特的冷清。 楚知南站定,抬眸同他对视,礼仪且生疏,“陆公子!” 陆公子? 她以前不都是唤宴哥哥的? 呵,倒是好本事,傍上了北矅三皇子,语气都硬了! 陆宴安心里厌恶更生几分,“殿下可还知晓自己是什么身份?” “身份?”楚知南好笑,“本宫素来心直口快,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陆公子有话不妨明言!” “殿下可是堂堂南燕长公主的身份!”陆宴安语气里带了几许躁怒,眼眸扫一眼那‘上不得台面’的慕容承烨,接着道。 “三殿下乃是北矅使者,二位走得这般近,怕是有不妥罢?” “不妥么?” 慕容承烨眼眸幽深,“本殿在狩猎之时遇险,幸有熙乐公主出手相救,这救命之恩在阁下眼里竟是成了不妥呢!” 相比于对楚知南时的嬉皮笑脸,他此时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啊,说来贵国的熙乐公主真是勇猛呢,本殿可真是佩服之至!” “三殿下!”陆宴安听他这番话,心里莫名地有了些生气,“虽说我南燕民风开放,却也未开放至斯,阁下衣衫不整我大燕公主一同回归,落入旁人眼中,岂不是要谣言四起?” 慕容承烨一脸的不在乎,“谣言止于智者,本殿与公主清者自清,何须管得旁人怎么说?” 陆宴安长眸微眯,情绪已明显不悦,话里也带了些刺,“三殿下声名远播,自然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顿了顿,他又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可殿下别忘了,您可是有婚约在身之人!” “本宫如何能忘啊!”楚知南笑了,笑意深深,却不达眼底,“本宫还等着日子一到,风光大嫁呢。” “既如此,殿下最好记得自己身份!”陆宴安一甩袖袍,“可莫要做出叫天下人耻笑之事来!” 话罢,回身,入了猎场营帐的大门。 待得人走远,慕容承烨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瞧着陆宴安背影,“殿下这未婚夫,吃味了?” “吃味?”楚知南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他不过是见不得附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盯上罢了,于他而言,他不喜的东西可以随意践踏,却不能叫别人惦记一二!” “殿下倒是……甚为了解那位陆公子!” “怎么会不了解呢?”楚知南笑意渐冷。 前一世的朝夕相处,日日待她恶脸相对,见着她后犹如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当年大婚之夜,他以身子不适拒绝同房,叫她成为了陆府的笑柄,再待楚苒苒嫁入陆府后,她的日子可谓是过得是黑暗至极!! 她各种忍气吞声甘愿受尽委屈,无非是想叫他正眼瞧上他一眼。 处处的讨好与谦让,最后却是换来她武功被废,山河破碎,国破家亡! 楚知南敢说,她了解他,能比他自己更了解! 陷入前世的回忆里,楚知南眼眸渐冷,浑身戾气十足,叫慕容承烨一愣。 她——恨他啊? 这就好玩了! 缓缓同她凑过去了些,颔首低额,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殿下若是喜欢他的容貌,在下也不差呀,不然,瞧瞧我?” 闻言,楚知南偏头,二人正脸相对,距离极近,近到能叫他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 楚知南未有半点躲藏与含蓄,就这般盯着他看着。 慕容承烨自是不退缩,反倒勾唇露出个笑意,一副由君尽情观赏表情。 狭长的桃花眼里唯见她的倒影,黝黑深邃的瞳孔清亮。 难怪他的眼睛这般好看。 因着睫羽深长的缘故,他眼睛似自带胭色。 很是有神。 须臾,楚知南嫌弃道,“本宫若喜欢好看之人,只需备一面铜镜便可,看你作甚?” 话罢,牵着马儿入了营。 猎场的营帐是临时搭建的,皇帝每年大约来一两次。 她驮着两只大老虎一入营,便立时引来一阵惊呼,而后……许多人围着她大肆夸赞了起来。 赞她勇猛,好功夫,胆大。 西秦、东临使者则纷纷赞她乃女中豪杰云云云云。 直到楚知南觉着耳朵都要听得起茧,许太后总算是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众侍女,浩浩荡荡的,架势十足。 一见许太后,楚知南便成了一只无害的小羔羊,立时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跑至她跟前行了礼。 “儿臣参见母后!” 许太后睥睨了她一眼,又扫至她身后的两只大老虎,语气端庄又透着威严,“听说,丫头猎了两只大虫呢!” “是了!”楚知南一脸献功,“儿臣知晓母后不缺物什,但今日来此狩猎,儿臣想着应当表表孝心才是,这才去猎了两只大虫,待得儿臣将虎皮完整剥下来后,奉上送您!” “你这丫头有心了!平身罢!”许太后唇角勾着,眼里却是一副嫌弃。 那麻不溜秋的东西,她哪儿能喜欢得起来? 楚知南见许太后应了,一脸‘高兴’。 旁有大臣瞧见,便有人道,“公主殿下孝心天地可鉴呐!” 许太后闻言,心中鄙夷。 孝心?谁稀罕她的孝心? 楚知南心知她所想,笑得越发灿烂,连是谦虚回应,“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第29章 这老东西 长公主猎得两只大虎回营之事,引起一阵喧哗。 熙乐公主这个名头,算是传得沸沸扬扬。 广政殿下那一舞惊艳众人,衡南山狩猎,又仅以一己之躯拿下二虎,可见其才艺武艺之高超。 待得她去天子营帐面见楚珏澜时,恰好见着了陆丞相。 陆丞相四十来岁,标准的国字脸,眼睛瞧着平平无奇,但当他将视线扫来时,自带威慑。 陆宴安的相貌随了他娘。 楚知南先是同陆丞相见了礼,“相爷!” 陆丞相扫了其一眼,不咸不淡回唤了一声,“公主!” 彼时楚珏澜坐于案前,案上堆了些个折子。 呵,这傀儡皇帝权不多,事儿倒不少呢。 “皇姐回来了!”楚珏澜起身,方才她入营帐前本是紧蹙的眉瞬间展开,“听闻你去猎了两只大虫回来,带朕去瞧瞧!” “无甚好瞧得,我已将它奉上给母后了!”楚知南看了眼陆丞相,笑道,“今日我与陛下在林中遇刺,差些命丧于刀剑之下,不知相爷可能猜到是何人想要谋害陛下呢!” 陆丞相眼眸一深,“陛下前来衡南山狩猎乃是前几日决定之事,何人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是啊,何人呢?”楚知南笑笑,大胆推测道,“您说,会不会是三国使者中的其中一人?陛下若是遇害,咱们南燕不就大乱了么?届时他们一个里应外合,就地攻占我大燕……” “殿下多虑了!”陆丞相语气听不出端倪,“我大燕根基甚稳,岂是他们朝夕之间可肖想?” “那会是谁呢?”楚知南唔了一声,咬着唇瓣蹙着眉,冥思苦想,“丞相您以为,是谁会想着要了我与陛下的性命呢?” 陆丞相道,“臣自会去查明白,殿下且莫忧心!” “如何能不忧心呀!”楚知南一副苦兮兮的表情,“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若不查出背后指使者来,我总觉着有一把剑架在脖子上呢,不知何时脑袋就忽然搬家了!” 陆丞相眸子一敛,“殿下若安心待着,旁人如何能有机可乘?您与陛下的安危,臣必定得保护妥当!” “保护妥当么?”楚知南笑了,语气带了几分冷意,“就拿今日之事来说,我与陛下在林中遇刺,也妥当了么?” 陆丞相扫眼看来,眼中没有半点恭敬,“殿下擅自做主不叫旁人跟着,臣无能为力!” “听相爷之意,此事倒是我之错了?” “不敢!”他再次敛下眼,“倘若陛下不做主来此狩猎,安稳在皇宫待着,皇宫当中铜墙铁壁,谁能近得了身?” 哦,原来这是在警告楚珏澜的擅自做主啊! 楚知南明白了! 她本来还百思不得其解呢。 谁会派杀手来杀一个傀儡皇帝与一个公主? 三国使者又非那愚笨之人,知晓他们二人无论是谁出了事,使者团可就脱不开嫌疑了。 原来,原来是陆老贼来敲钟的。 楚知南笑了,笑魇如花,“是,相爷所说有理,为了日后陛下的安危着想,今后的事情就劳烦相爷多出些意见了。” 话中之意,一切听从陆丞相的安排。 陆丞相没料到楚知南会如斯说,微愣片刻,“殿下与陛下还有体己话要说,臣便先告退了!” 楚知南拱手作揖,“相爷慢走!” 如此,陆丞相颔首点头,而后出了营帐。 彼时营帐之内只剩下她与楚珏澜、苏福。 待得人走后,楚珏澜将桌上奏折狠狠摔在了地上,温润的少年满是戾气,“这老东西……” 苏福闻言,忙是上前捂着楚珏澜的嘴,一脸惊恐,“陛下慎言,慎言呐!” 他嘴里还有话未说完,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楚知南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收了方才的笑意,身上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她扫了一眼折子,淡淡道,“你先退下罢,本宫有几句话想与陛下单独聊聊!” 苏福闻言,应了一声,放开楚珏澜的嘴后,躬身出了营帐去。 楚珏澜气得不行,“这老东西若想要这皇位,怎么不直接将朕弄死自己上位呢?既觊觎高位,又怕世人诟病,呵,想要权利还想竖牌坊,老贼!” “日后这话就莫再骂了!”楚知南将折子稳稳妥妥地放在了案几上,“骂了能泄愤不成?该受的委屈不得照样受着么?反倒能引来祸端!” 说罢,她又解释道,“高位不是那么好坐得,他本是一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而你是楚家嫡系血脉唯一的传承,倘若要将这传承了三百多年的楚家江山改姓为陆,如何叫我大燕子民心服口服?” “他不会真要了你性命,否则他要被世人诟病!你若听话,他便能让你好好当那金丝雀,若不听话么……其实他也不介意换一只!” 听楚知南说的这些,楚珏澜怒气强行压下来,“阿姐所说我都明白,只是他太过嚣张,我……我一时生气才……呼,罢了,是我冲动了!” “生气能起什么用处?”楚知南看着他,满眼正色,“要么你忍气吞声,做好你的提线木偶,要么你便暗藏实力,只待一朝,一举反击——” 她说话间,拿了桌上的杯盏,虽则她的话落,杯盏倒扣,“叫他再无翻身之力!做那执棋之人!” 楚珏澜愣住了。 她眼里无半点玩闹之意。 他的阿姐,好像——不一样了。 明明眉眼五官是一样的,却多了一种干脆与果断。 何时变的呢? “小澜!”楚知南语气深长,“你要记着,不到最后时机,不要展露锋芒,凡事皆要忍!唯有沉住气,方可成大事!” “我——知晓了!”楚珏澜抿唇,少年的轮廓还稚嫩着,尖瘦的下巴显得脸小又精致。 楚知南甚觉欣慰。 她没同他说,今日的刺客也许是陆老贼的主谋。 仔细想想,不无道理。 陆老贼请杀手的缘故,其一是想警告楚珏澜,莫要擅自做主,否则出了事情他不负责。 倘若楚珏澜正命丧于衡南山中,他可以对世人说——陛下遭歹人暗算,定是有人想要挑破四国之间的和平。 北矅、东临、西秦使者皆在,作案的可行性极大! 无论是哪条,他都是那个受益者! 呵,陆老贼,一箭双雕玩得真不错! 可你别忘了,本宫箭术了得,岂能怕你? 第30章 怎么认为我一定会输呢 晚膳吃得是白日所打下来的猎物。 鹿肉兔肉野鸡肉,各种野味应有尽有。 楚知南猎了两只猛虎,无疑得了第一,晚宴上,少年天子将东西都奖给了她。 但其中有人不服。 西秦凌王身边带了一位青年将军,那将军姓萧,武艺高超,尤其一手箭术更是了的,有百步穿杨之称。 他当即站出来先于楚珏澜与许太后见礼,再道,“听闻熙乐公主在箭术方面很有造诣,鄙下不才,箭术方面尚有自信,不知可否邀公主殿下比试比试?” 这一举动,无疑叫天子与太后犯难。 萧肃乃西秦将军,自幼在军营长大,打小便练弓箭,有着先天的优越条件。 然,楚知南呢? 乃皇室贵族,从小锦衣玉食,便是箭术不错,但岂可在真正的大神跟前班门弄斧? 楚珏澜为难于,不想将楚知南推上风口浪尖。 许太后贼心有顾虑,生怕楚知南会给她丢了面子,失了国体。 略一思索,许太后露出笑意,“萧将军,熙乐那丫头不过是闲暇时所练的三脚猫功夫,如何能与将军做比?” “太后娘娘誉赞鄙下了!”萧肃心意已决,“今日见熙乐公主猎了两只大虫,武艺定是不错的,鄙下想领教一二,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这……”好歹也是西秦的小将军,许太后不知是应还是不应。 萧肃能站出来公然找楚知南比拼技术,说明其已得到凌王同意,否则区区一个小将军,怎能说这番话? 若是凌王之意,也许这其中又另有是深意。 思来想去,许太后终究将皮球扔给了楚知南。 她扫了眼眼观鼻鼻观心,恬静吃膳食的少女,带着笑意与慈爱问道,“南丫头,你觉得如何?” 楚知南闻言,放下筷子,看向了萧肃。 “萧将军诚邀,本宫若是拒绝,倒显得本宫小气了!”回话间,她双手作揖,“那本宫便应了将军之邀,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如何?” “好!”萧肃见楚知南答应得如此爽快,也爽快应下,“那便明日早间!” 说罢,便回至了凌王身后。 凌王一见气氛微妙,沉下脸来斥责萧肃,“萧肃!你这是作甚?” 萧肃连是见礼,恭敬回道,“王爷有所不知,当年唐老将军以一手弓箭守卫了南燕边土,听闻熙乐公主乃唐老将军外孙女,自幼受老将军的启蒙,想必她弓箭必是了的!” “末将晚出生了数十载,未能见得老将军箭法,却也想领略领略熙乐公主的箭术。末将斗胆擅自邀了公主,还请王爷责罚!” “熙乐公主乃是一届女辈,你这倒是好生不要脸!”凌王沉下脸来,“你便算赢了,赢一个女子脸上便有光了不成?” “这……”萧肃一顿,须臾间再道,“末将领罚!” 二人之间一唱一和,楚知南心中冷笑连连。 若是未有先前得到凌王的许可,萧肃怎敢主动邀约? 眼下见她应下,却又板着脸来训斥起萧肃来。 无论这是输是赢,他无非就是想将自己摘至身外么。 “王爷!”楚知南淡淡开了口,“您怎得就认为,我一定会输呢?” 凌王闻言一愣,而后换上一副赔罪的笑意,“熙乐公主莫气,着实是我这手下太不懂事了些,未得本王同意擅自做主,该以军法处置才是!” “王爷言重,萧将军何罪之有?不过是场友谊比赛罢了,有甚好计较?”楚知南道,“你我两邦之间情谊匪浅,我又岂能因这点小事气了?” 话说至此,她又与在场众人道,“明日早间,本宫与萧将军在武场比拼箭术,可还有谁想一同来试试的?” 她话一落,果真有几位箭术尚可的男子起身报了名字。 如此,楚知南便将视线落在了陆丞相身上,“相爷,您觉得如何?” 她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去问陆老贼,明面上虽是给他面子,实则无疑是告之旁人,这南燕的天下,他陆吟宵竟做得了皇室的主。 虽听过南燕如今内朝局势,眼下亲眼见得,心中不免腹诽。 陆丞相盯着楚知南瞧了一眼,声音冷冷淡淡,“公主殿下做主便是。” “当然要过问相爷您的意思了!”楚知南笑道,“您乃我南燕重臣,我与陛下尚且年幼,考虑事情难免不全面了些,您深谋远虑,思虑周全,遇事还得您拿个主意才是。” 她不是愚蠢之人,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叫陆老贼下不来台,她所要达到的目的,无非是那句,‘我们还年幼,考虑事情不周全’,等将来一旦成长了,他陆老贼再执意手握重权,那便是宣告于天下人,他存了野心! 陆吟宵摸爬打滚了四十几年,早已是个人精,怎能听不出那话中之意来。 浓眉不觉轻蹙,眸子看着那位瞧着人畜无害的长公主。 她那模样莫天真的不似有半点歪心机,像是一只纯净的小白兔。 人心虽难测,但楚知南是何性子,他相处了这多年早已摸透。 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莫非并无他意? 可他生性素来多疑,此话说得叫他心中甚是不大舒畅。 “能为陛下尽忠,为国效力,乃是臣之幸也!公主既已决断,便如公主所愿罢,明日早间比拼箭术,得头筹者,臣以家中那新得来的红珊瑚为头筹之奖!” “好啊!”楚知南一口应下来,笑得眉眼灿烂,“那便多谢相爷了!” 话落,她又与许太后道,“母后莫担忧,儿臣定会竭尽全力,给你面上争光的!” “呵呵,好!”许太后皮笑肉不笑,说起了漂亮话,“胜败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两邦情谊莫要生了隔阂才是,诸位吃罢,今日劳累了一天,吃完便好生去歇歇!” 是以,事情就此敲定。 楚知南回身坐下时,凤眸随意抬了一眼,便见着了对面的慕容承烨。 他换上了一袭青衣。 白衣的他似坠入凡间的谪仙一般,既妖又媚,而一袭青衣的他,却平白多了几分内敛与儒雅。 妖还是那般妖,美仍是那般美,气质却截然不同。 但提前……是在他不开口的前提下!!! 第31章 不识好人心 见楚知南看来,对方薄唇轻启,以她看得懂的唇语道,“公主英武!” 英武你家二大爷。 若不是不合时宜,楚知南很想翻上一个白眼。 收回视线,她似视若无睹,又恬静乖巧地吃起盘中之餐食来。 然二人之间的小行为落入了陆宴安眼中,原本冷若冰霜的眼里似含了熊熊怒火,生生将楚知南当成了那将要红杏出墙之人。 …… 用完晚宴,天色已黑,夜风拂来间,凉意飕飕。 天上挂着半轮弦月,几个星子零零散散发着暗淡的光,山林之间传来偶传来虫鸣鸟叫,整个猎场显得既安静又祥和。 楚知南欲要回自己营帐去歇息时,慕容承烨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不顾分说,单手揽着她的肩膀就将人带出了猎场。 “做什么?” 行路虽无灯,却有银月照路,加之楚知南视线极好,将前路看了个清清楚楚。 肩膀一直被他揽着,楚知南本想同他好好说上一番男女有别的概念,但慕容承烨这人似乎是个油盐不进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慕容承烨一脸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方才晚间我偶然发现的!” “?”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知南展了展肩膀,“将爪子挪开!” 慕容承烨闻言不为所动,“咳,这黑灯瞎火的,在下、在下不是有些害怕么?” “怕什么?”楚知南很是嫌弃他。 “当然是,当然是……那东西啊!” 那东西?“哪东西?” “就是那东西……唔,那个人死后的东西!听说只有在晚上出来的……” 他说的——是鬼? 楚知南勾唇,嘲讽道,“三殿下这是亏心事做错了么?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惧鬼敲门。” “哪儿敢做甚亏心事呐?幼时我曾被皇兄带去冷宫捉猫猫,躲在柜子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天色大黑,那冷宫阴森至极,还有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吓得我大病了一遭,从那之后便惧怕上了这东西!” 楚知南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恰好晚风吹来时,冷得她打了个颤。 嘴角的缓缓上扬,她眸子一闪,“你肯定不知道衡南山的故事罢!” 男子眨眼,“什么故事?” “我南燕楚家传承至此三百多年,听说开朝立代那一年,衡南山是一座大荒山,荒山有无数的山野精怪,加之又临近海,海怪也有不少!” “那时的南燕才刚建立,衡南山住了一匹江洋大盗,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有一日,山精与海怪之间发生了争执,于是开了大战,这一战,叫那匹大盗受了殃及,命丧于衡南山里。听说人死后能看见灵,那群大盗之下是山精海怪将他们害死后,怒气上升,成了一群恶鬼,又活生生把那些精怪给撕碎!” “自那以后,若是有人夜间路过衡南山时,必定能听见嗷嗷的吼叫声,还有细细长长且凄惨的呜呜声,听说有人过夜路经过此处,还能见着一群海盗搭建戏台子听戏喝酒呢!” “三殿下,我现下同你走的路,便是我入你所说的地方,啊,你听,听声音……” 因此处邻靠海,加之过两日又要变天,风自是不小。 衡南山四处皆有山峰,山峰之上又有岩石,岩石中则有空洞,风倒灌入洞中,便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在寂静如斯的夜晚里,听着着实有些不寒而栗。 慕容承烨身子忽然僵住。 脸色煞白,“你、你不怕么?” “我不怕啊!”楚知南笑了,侧头看向他,“本宫可是南燕公主,天生带着大燕的龙脉之气,那些个魑魅魍魉近不得我身!” 慕容承烨脸色越发要青。 少女的眼睛里有着弦月的倒映,那风华无限的凤眸亮闪闪的,好似星子一般,带着几分狡黠。 “……”慕容承烨顿了顿,迟疑道,“不然,咱们日后有机会再看吧!” “看什么?”楚知南啊了一声,“我说三殿下,你该不会是想着要将我带至无人处,再将我谋杀了罢?” “……”慕容承烨扶额,她这脑子里想了什么? “我为何要谋杀你?” “本宫乃你之债主!”楚知南一脸正色,“倘若你将我杀了,你便无需再还银子……三殿下,你这主意打得甚好呐!” “你这小丫头,当真是不识得好人心!”慕容承烨抬手便敲在了她的脑门上,“不过是晚间见着前处有萤火虫,便想叫你来瞧瞧。” “萤火虫?”楚知南僵住,“你确定……大冬日的有萤火虫?” “确定啊!”慕容承烨正说着,恰好见得前方的林子里有几株荧光闪闪。 那荧光像极了萤火虫。 楚知南彻底凝固住了,她见慕容承烨竟笑得开心,极煞风景地问了一句,“三殿下,你可知何为鬼火么?” “什么?”慕容承烨显然不知楚知南之意。 她便道,“前方是一块片坟茔……” “嗯?”慕容承烨下意识看向楚知南。 二人四眸相对,楚知南解释,“所以,那不是萤火虫,那是……鬼火!” “你、你别吓唬我!”慕容承烨呼吸一滞,“公主殿下,这玩闹话不好玩!” “你冬日见过萤火虫?” 慕容承烨尝试着找个理由,“北方天冷,一入秋便寻不着了,但南燕气候宜人……” 楚知南挑眉反问,“气候宜人莫非就没有冬季了?” “……”慕容承烨深深吸了口气,揽着楚知南肩膀的手有些发紧。 呜呜凄惨的风声,加之眼前的‘鬼火’,他眼下头皮发麻。 楚知南却忽然笑了,“你说你,连人都不怕,怕鬼做什么?你心中怕鬼,可鬼从未害你分毫,你不怕人,可伤人至深的,永远是人!” “咱、咱们回罢!”慕容承烨揽着楚知南回身,脚步加快了许多,嘴里呢喃念道,“小可无意叨扰,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楚知南当真被他这模样逗得极乐。 前一世,他在南燕当了近三年的质子,二人之间虽未有太多交集,但她后来听人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 再后来,他骑着白马一袭玄衣兵临城下,那个曾经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向了她南燕的高位。 自那以后,历世三百年的南燕盛世,改姓为慕容,归属于北矅。 第32章 萧将军承让 翌日一早,天色渐变,晴朗了几日的天终是阴了下来,风一起,寒意渐浓。 练武场上早已准备好了马匹与弓箭,天子与许太后坐于主席间,正面可见练武场上一举一动。 第一轮比拼,骑着马儿射箭,一共六箭,射中靶心者为胜。 楚知南一袭劲装,大风将她披风吹得飘扬,又飒又惊艳。 坐于白马上,单手抓着弓箭,似是架着彩云而来的仙子。 她的眸光落于跟前的萧肃身上。 青年将军着了一袭盔甲,身子似是生了根的松一般,脊背挺拔,坐于马上一动不动。 见楚知南看来,他抬手,作揖,“熙乐公主,得罪了!” 一句得罪,看来是带了必胜的把握啊! 楚知南眨眸勾唇,眼中波澜不惊,“萧将军请!” 随着号角声的吹响,萧肃与楚知南打马而上。 马儿四蹄并用,飞快奔跑,楚知南与萧肃同时拉弓,对准了立在十丈之外的靶上。 随着马儿速度加快,他们既要稳定在马上不动的坐姿,又要预判出箭最好的位置。 楚知南虽做出一副瞄准靶子的模样,心里却在计算着听风跑的速度,以及距离靶子的距离,下一刻听风所到之处,从何处出箭位置最佳。 待得听风跑过一圈后,她心中有了主意,架着弓箭毫不犹豫射了出去。 箭雨稳稳落在红色靶心上,引得楚珏澜激动而起,大唤了一声好。 如此,引来旁人瞩目观测,楚珏澜略觉尬意,放端姿态重坐席上。 许太后对比箭甚的提不起兴趣,她打心里就鄙夷楚知南。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针凿女红样样不行,动不动便是喊打喊杀,于那市井粗妇有何区别? 睥睨着瞧了楚珏澜一眼,声音冷冷淡淡,“皇帝,你是南燕天子,该要注意分寸才是,三国使者在前,你这般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楚珏澜闻言,心中冷哼不止。 看笑话? 何来的笑话? 他阿姐这般优秀,在这老巫婆眼中却成了笑话! 笑话!呵,她才是天大的笑话! “母后莫怪!”纵使心中如何不悦,楚珏澜早已学会将心思敛藏,当下和颜悦色地讨好许太后道,“皇姐这箭法果真了得,那萧将军虽百步穿杨之称,可阿姐在其跟前是半点不逊色的。” “那又如何?”许太后不咸不淡,“人家是大将军,她不过是一届女子,不逊色,又能上战场不成?” “……”楚珏澜被许太后这语气说得心中极是不畅快,想反驳两句时,又恍然想起楚知南昨日所说之话。 终究是咽下了那欲要脱口而出的不甘,乖巧恭顺地应了一声,“母后说得是!” 许太后心里畅快了。 她就喜欢看所有人都是顺着她的样子,不容反驳,不容忤逆。 楚知南一箭正中靶心后,紧接着第二箭。 第一箭与第二箭只隔了一个呼吸的功夫。 待得第二箭正中靶心后,她紧接着便是第三箭、第四箭……直到六箭悉数落在靶心,那看管靶子的士兵惊呼了起来。 “熙乐公主,十环皆中!” 这一声,引得在场之人一片惊呼。 而萧肃,慢了片刻。 楚知南骑在马上,与萧肃笑意盈盈,“萧将军,承让!” 萧肃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莫名觉得楚知南那笑意里带着几分不明的挑衅。 虽说他也是十环皆中,但因慢她片刻,心中多少有些不畅。 “公主好箭法!” “将军谬赞!” 萧肃眸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楚知南一眼,那少女眉开眼笑,好一副天真活泼。 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犹如星辰。 羸弱的身子仿似不及盈盈一吹,偏生她坐在马上巍然不动。 接下来的第二轮比试,增加了些许的难度。 比赛之人骑马飞奔,靶子也随之晃动,共计六箭,六箭皆中靶心者为胜。 说得花里胡哨,无非是在方才的前提下增加难度罢了。 三轮比试,难度也会随着一轮一轮增加。 楚知南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她盯着那些移动的靶子,凤眸微眯,在心中盘算着靶子所移动的速度。 将它的速度在脑海里排演了一遍后,她缓缓闭上眼睛。 预想着方才听风的速度,再加之靶子移动的速度…… 楚知南睁眼,侧眸盯着萧肃笑了。 萧肃察觉她的视线,顺势看来。 二人四眸相对,萧肃明显见着了她眼中的挑衅。 “萧将军,好运啊!” 话罢,她喝了一声驾,打马而跑。 当脑海里排演的速度与眼前的速度吻合,她架弓在预判之地将箭发射而出。 箭羽稳稳落在靶子上时,因着强大的劲力,箭尾嗡嗡颤抖。 第一箭,射中十环。 席上,一袭白衣的男子将长腿肆无忌惮地搭在旁侧凳上,手中百无聊赖地玩着折扇,桃花眼眸一转不转地盯着场上那红衣女子,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不愧是他能入眼之人呐,真是——英姿飒爽! 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端得是一副悠闲自在。 楚知南落下第一箭后,又拉弓射出第二箭。 只要掌握了规律与速度,于她而言,压根无甚难度。 齐齐六箭发射而出,照常中靶心。 六箭落下,楚知南打马停下,眸光扫过了席上的白衣男子。 男子见她看来,瞬间展开笑容,薄唇亲启,无声道,“殿下好箭法!” 楚知南微微仰头,显得既得意又傲娇。 这模样甚是可爱,叫慕容承烨笑得开怀。 萧肃这一回长了记性,在楚知南落完箭后,他也随之落完。 毫无悬念,六箭皆中。 也许是因此回比赛关乎于名誉,他不想丢脸,也不想落楚知南的下风,心中稍急了些,方才有两箭差些偏倚。 相比起楚知南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情,他却有些发紧,连那握弓的手也在无形之中抽了抽。 好在,有惊无险。 楚知南与萧肃难分伯仲,引起了好一阵欢呼。 南燕士兵大声喊着‘熙乐公主’,西秦则齐声喊着‘萧将军’。 楚知南挑眸看向萧肃,“萧将军箭法甚妙,这般比下去只怕也难分个胜负,不如再增加点难度,如何?” 萧肃眉心一跳,莫名觉着她这话中暗藏了心机。 嘴上却接道,“熙乐公主有何建议?” 第33章 不介意我蒙眼吧 “不如,咱们换靶子罢!”楚知南笑意盈盈道,“换成活物,如何?” “活物?” 她话一落,惊吓了众人。 楚知南笑着道,“不如换人来当靶子罢!萧将军不是对自己的箭术极是满意么,不若换人来罢!” 将人当做活靶,也算是常见。 萧肃稍稍一想,便也应了下来,“如公主所愿!” “好啊!”楚知南眸子亮了,转身又大声道,“不知在场哪位,能信得过本宫与萧将军的箭术呀?” 凌王闻言,当即不以为意挥挥手,“殿下若想玩点刺激的,随意找两个人当靶子便是!” “王爷此言差矣,怎么能随意找人呢?”楚知南唇角微勾,将视线又落在了东临落王身上。 落王只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栗涌上心头。 果然,见得她真开了口,“王爷,不知您可愿走这一遭?” 落王眼皮直跳,沉下了声音,“公主殿下,您此举怕是不妥,本王好歹也是东临堂堂王爷之身,岂可给人当靶子?” “王爷言重!”楚知南道,“承蒙三国不弃,为参加我南燕太后寿辰不惜奔波千里远道而来,来者皆是我大燕贵客。熙乐怎可将您陷于险境之地呢?熙乐有个笨拙的法子,只愿您能同意!” 落王深吸口气,“什么法子?” “熙乐与萧将军比拼,若是寻常士兵定无甚压力,不若抽签罢,将我南燕天子、北矅三皇子、西秦凌王、东临落王写于签上供熙乐与将军抽,抽中者,则屈驾上个场,可好?” “这怎能……” 落王下意识欲要拒绝。 话还未落,却见慕容承烨已站起身,“公主此举甚好,甚得本殿之心,来人呐,将本殿名字快些写上!” 这厢慕容承烨说完,那厢楚珏澜也应了话,“皇姐箭术朕信得过,苏福,准备笔墨,写上朕!” 南燕天子与北矅三皇子都已率先应下,凌王自是无拒绝之理。 他自家的将军在场,若说不可,显然是不给萧肃脸面。 在外时,必然要一致对外才是。 故此,凌王同意。 眼见三人同意,落王不得不应下来,纵使心有不甘。 四人的名字写于纸上,装于木盒里,速度搅动了一番之后,送至练武场中由楚知南与萧肃抽签。 席间,白衣男子晃着折扇,同沈无衣挤眉弄眼。 楚知南选择了直接无视他。 待得萧肃抽了一团纸后,沈无衣毫不犹豫地随意拿了一张。 不知二人手中到底抽中了谁,气氛简直惊心动魄。 萧肃低眸,缓缓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纸团。 当他见着纸团上的名字时,眸子下意识微眯。 楚知南随意撇了一眼,便见得四个大字。 ‘东临落王’。 可真有意思啊! 连老天爷似乎都想看她来搅和这淌浑水呢! 接着,她再是不急不缓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纸团,见得上头名字时,笑了。 她和这位还真是有缘分的紧。 眸光落于人群中的白衣男子,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就此一眼,慕容承烨便料定楚知南抽中了他。 当下握着折扇作揖行了礼,“还望公主殿下箭下留人,若着实留不下性命,也记得给在下一个痛快!” “好!”楚知南如是回应,“我尽量、避开要害,毕竟三殿下还未留下子嗣,我定不能做那断人之后之事。” 此话引得既然化哄堂大笑。 已知楚知南抽到了慕容承烨,便有人问萧肃,他抽着了何人。 萧肃心下不平,蹙着眉头将纸团展开以示于人。 当落王见着自己名字时,险些晕厥。 他不过是想隔岸观火看看戏罢了,怎得这戏倒是引火焚身? 如若萧肃一个不稳,那丧性命之人岂不是他? 落王只觉腿肚子开始打起了哆嗦,压根不知如何移步。 楚珏澜见他如此,大步迈了出去,“王爷若是不敢,朕来!” “皇上!”许太后见此,喝声道了一句,透着威严“不可胡闹!” 语气中有镇压与威胁之意。 “母后息怒!”楚珏澜回身与许太后回道,“既在朕大燕疆土,且落王又是贵客,朕怎能叫落王为难呢?否则倒是咱们大燕招待不周了!” “落王……惧甚?”慕容承烨轻轻一笑,一副风轻云淡模样,“萧将军箭法可是举世闻名的,本殿都未惧熙乐公主呢,唔,王爷若是觉着萧将军不妥,不然咱们——换一下?” 楚知南一个女子,在第一认知里便叫人没了安全感,落王如何信得过? 当下槽牙一咬,“本王有甚可怕!” 抬步上前,“本王堂堂一届王爷,有何好惧?” 话落,同慕容承烨走至了练武场上。 楚知南叫下人拿了箭羽来,见慕容承烨与落王皆站在了靶间,再是笑着提议道,“不然,蒙眼罢!” “熙乐公主!”落王冷吸一口气。 今日天冷,他却出了一身汗,“本王既已配合公主,还望公主莫要得寸进尺!” “我不过是提个小小建议罢了,王爷若是觉着不好,那便作罢!”楚知南耸耸肩,问向慕容承烨,“三殿下不介意我蒙眼罢?” “殿下开心!”慕容承烨一副豁了出去的模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于殿下手中,本殿做鬼也是开心。” 瞧这油嘴滑舌的,楚知南决定给他赏银五百两。 楚知南从自己怀中抽了块帕子出来,而后将眼蒙上。 刹那间,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在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后,听觉越发明显。 因慕容承烨与落王站在滑箱上,滑箱随着轨道滑动,无固性,难以掌握精准度。 楚知南却直接蒙眼跨上了马儿,打马拉弓。 听风的速度与滑箱的速度她都已印在了脑海里,眼下只需射中慕容承烨头上的花朵便赢。 活人与靶子不同。 靶子,失手也不过是失手罢了。 活人嘛,一旦出半点错,就是性命之忧。 耳边的声音很是嘈杂,楚知南听着滑箱的动静,又于脑子里模拟了慕容承烨的身形。 她虽蒙着眼,脑子里构造的却是眼前画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静静看着楚知南那一箭将要如何落下。 便是萧肃,也愣在了当场。 第34章 在下自愧不如 待见她箭羽脱离于弦,迅速驶至慕容承烨时,时间似乎在悄然的停止。 所有人不敢用力呼吸,生怕那箭尖一个没长眼,就要了那位白衣美男的性命。 箭头凌厉如寒霜,似能穿破一切铜墙铁壁。 慕容承烨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箭羽由远及近,一个眨眼间,已至跟前。 而后,越过他的脸侧,带走了他嘴里所咬的花儿,再稳稳的落在了身后原本所摆的靶子上。 箭尖穿过花蕊,没入了靶上的红心。 这是巧合,还是刻意? 当滑箱滑动时,三皇子并不能时时与身后的靶子重合。 仅仅方才那一个瞬间! 她的箭恰在那时才射,真的不是心思太过缜密吗?! 楚知南摘下蒙眼的丝巾,见未失手,凤眸淡漠一挑,浅笑,“萧将军,该你了!” 她先做了蒙眼之举,倘若他不蒙眼,已是落下了下乘。 楚知南这是在给他出难题啊! 他对自己的箭术十分自信,蒙眼这些花里胡哨的也从是不惧。 但在此刻他是真犹豫了。 但凡那靶场上的人,是个无足轻重的士兵,他心无压力,落箭自然神。 可——当活靶的乃是东临使者落王。 倘若他有半点失手,轻则伤了落王,重则会要他性命—— 一旦落王当真死于他的箭下,届时西秦、东临两国的平静会因此打破,说不好会直接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来。 所有的一切,源自于他这个罪魁祸首。 这哪里是比箭!简直是将两国推至风口浪尖之上。 萧肃不是个无胆之辈,但他顾虑太多,做不到楚知南那般心无旁骛。 楚知南久未见萧肃有动作,胯下马提醒了一声,“萧将军,该轮到您了!” 萧肃瞧着眼前那身形单薄的少女,手中的弓箭紧了又紧。 须臾,他深吸了口气,终是做下了决定来,握弓作揖,同楚知南弯了腰,“是鄙下输了!” 他的自愿认输,叫在场之人很是震惊,有人不解道,“萧将军,您箭术并不比熙乐公主逊色,为何认输?” 萧肃心中很不是滋味,似打翻了五味瓶。 是了,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箭术比楚知南要差,可楚知南的确棋高一招。 他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旦出了差错,他面对的,将会是两国大战。 他如何能当这个罪魁祸首? 自弱冠那年起,他便带兵打仗,丢了个人面子无甚,怕的是因一己之私酿成大祸。 楚知南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萧肃深吸了口气,丢了弓箭,“熙乐公主胆识过人,武艺超凡,在下自愧不如!让诸位见笑了。” 落王一听,颤抖的腿这才找回了点感觉。 深吸了几口气,从滑箱上跳了下来,走至萧肃身边时,扬了扬头,“这可不是本王不愿配合,是将军自愿认输的!” 萧肃闻言,又与落王作揖行了礼。 楚知南笑了笑,将手里的弓箭扔给了一旁的士兵,同陆吟宵走了去,边走边喊道,“相爷,您新得的红珊瑚只怕是要我那长乐宫搬一搬了,待我回了宫,定叫景微景如收拾个敞亮的地方日日观赏!” 楚知南一赢,可谓是给南燕长了脸,也鼓舞了南燕大军的士气。 陆吟宵是高兴的! 常年扳着的脸终是见了笑意,“殿下若喜欢甚,臣给您送去便是。” “相爷送的,我都喜欢!”楚知南笑盈盈上前,唤着宫女斟了杯热茶。 南燕公主获得大胜,凌王的脸色却难看了。 他盯着萧肃瞧了许久,眼神露着阴翳。 慕容承烨向来是个无甚规矩的,当即随着楚知南入了南燕正列,跟在其身后讨赏。 “公主殿下,本殿好歹以性命为你出了份力,总不能殿下吃了肉,不赏我喝点汤罢?您倒是拿了陆相爷的奖赏,可本殿却两手空空。” 话落,已站在了楚知南与陆吟宵的跟前,与陆吟宵展颜一笑,“相爷您说是罢?” 慕容承烨乃是北矅三皇子,陆吟宵便是不悦也只得笑意恭迎,“待回了京,三殿下喜欢甚,尽管挑便是。” “好啊!”慕容承烨当即应下,“那子邺便多谢陆相爷了。” 子邺,乃慕容承烨之字。 他姓慕容,名承烨,字子邺。 不知是否是她错觉,楚知南总觉慕容承烨这话并不简单。 …… 午后,因天气渐变,天子带队回了京。 回京路上,楚知南骑着马儿幽幽跟在队伍身后。 慕容承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侧,先是打量着她的马儿,点头认同,“好马!” 楚知南目不斜视,“九岁那年,我母后送我的生辰礼物。” “白马?”他笑了,“为何是白马?” “因为我娘说……”楚知南回眸,凤眸轻佻,看着他那张如鬼斧神凿般的俏脸道,“若我的心上人不能骑着白马而来,那我便骑着白马而去。” 此话引起了慕容承烨的好奇心,“心上人?殿下有心上人了?哪位?” 楚知南下意识将眸光看向队伍中的马车,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猜!” 慕容承烨恍然大悟,“原来殿下喜欢那位陆公子呢,嗯~昨日我那着扮也不能叫殿下欢喜么?” “喜欢?喜欢能叫人死而复生么?”楚知南神情忽而凌厉,“年少无知的喜欢最是无用!” 她似乎……生气了? 慕容承烨一愣,随即嬉笑凑近了些,“公主殿下不如喜欢我罢?此后我日日讨殿下欢心呀。” “你是想讨得我欢心呢,还是想攻占我大燕呢?”楚知南看向他,眸光闪烁,分不清此话真假。 慕容承烨听得,一脸义愤填膺,“在下不过是一届纨绔子弟,胸无点墨,自身难保,如何能攻占大燕呢?在下无非是见公主貌美,见色起意罢了……唔,主要是殿下您有钱。” 楚知南若能信他的鬼话才是真见了鬼。 她勾唇偏倚了些身子,二人之间的距离靠近,而后她红唇轻启,仅以两人所能听见的声音道,“都是千年的老妖,你与本宫装甚小白兔呢,三殿下!” 慕容承烨笑了。 笑时眸里似晕开了宣墨,勾勒出浓浓淡淡的水墨画,赏心悦目。 若临秋水,如沐春风。 第35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回至宫中之后,楚知南直接回了长乐宫中。 这两日三国使者皆要返国,楚珏澜回至宫中时便着手忙碌起此事来。 建熙元年十二月初,气温遽降,阴沉沉的天间乌云压顶,寒风冷冽,不见半点前几日的风和日丽。 楚知南添了件小袄,拿了本书正窝在软塌里看着,景如从外入殿,冷得打了个颤,再一脸开心的走至楚知南跟前。 “殿下,奴婢方才听了件好玩的事儿!” 楚知南懒懒的将书本翻了一页,顺着景如的话漫不经心接道,“何事?” “听说昨日北矅三殿下去了陆相府,在他府中挑了许多东西呢,奴婢听说啊,听说当时相爷脸都青了。” 脑子里似能想到那副画面,楚知南忍俊不禁,手里的话本忽觉索然无味,将书合起,坐直了身子。 “陛下可给三殿下准备好行宫了?” 他身为质子,是要入住宫中的。 景微点头,“瑶华宫这两日正在收拾,奴婢估摸着,三殿下怕是要住瑶华宫内了。” 瑶华宫与长乐宫隔得很近,大约只需走上半刻钟的路程。 楚知南眼眸微敛,“瑶华宫?呵,是凤栖殿那位的意思么?” “奴婢不知……” “罢了!”楚知南将书放在一侧,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这才继续道,“后日,使者们都该离京回程了罢!” “谁说不是呢!”景如道,“陛下这两日天天都在陪着他们的。” “呵,有意思!”凤栖殿那位将杂事都交给楚珏澜,她倒是做起了甩手掌柜来。 既想要实权,又不想管烂摊子。 倘若陆吟宵不是她姐夫,她又何德何能有机会垂帘听政? 楚知南心中对其鄙夷不止,嘴上却道,“今儿天气冷了,陪本宫去尝尝天香阁的桂花糕罢。” “殿下要出宫?”景如眉头微簇,“要去问凤栖殿那位么?” “叫人去通知一声便是了!”楚知南再次打了个哈欠,踩着鞋子到了梳妆台前,“随意挽个发髻罢。” “是!”景如应是,拿起梳子给她梳了个发髻。 …… 天香阁,素有南燕天下第一楼之称。 其中糕点甜食乃个中翘楚。 楚知南喜爱甜食,尤喜桂花糕。 因是常客,她才入天香阁大门,掌柜的便谄笑着前来迎接。 “殿下来了,楼上请!” 楚知南未瞧上掌柜一眼,只带着二景缓步走入楼内。 掌柜先是说了翻谄媚话,再道,“本店最新出了妇抹茶酥,殿下可要尝尝鲜?” “你看着上!”楚知南抬步上楼,踏至第三个阶梯时,只觉身后有一道寒光朝她袭击而来。 楚知南凤眸微眯,身子凌空旋转,飞身而起,落在了扶梯上。 然,她方才所站之地,一柄长剑稳稳穿过阶梯。 景微景如一惊,当即张开手欲要去护楚知南,嘴里大喊,“来人,有刺客!” 她这一嗓子成功引起了天香阁内的恐慌。 楚知南朝着剑所来飞来之处看去,只见两个做江湖打扮的人士已交起手来。 掌柜见此,心中大惊,“两位大侠手下留情啊,千万莫要伤着了贵客!” 那两位江湖人不知是因甚吵了起来,眼下正打得难舍难分,当下有一人哼声道,“你个小老儿怕甚?打坏了你的东西,大爷赔便是了。” “大侠此话差矣呐,东西倒是无碍,可莫要伤着了贵客才是!”掌柜忙是唤了人来,“快快快,快去叫两位大侠消消怒气!” 他唤了十来个店小二,说得好听是叫人家消消怒气,实则带了几分强制之意。 倘若再不停手,就莫要怪他动手了。 天香阁大堂内的本坐满了许多客人,因着二人打起来,已吓跑了一大半。 楚知南双手负立身后,就这般站在扶手上,冷眼看着这打斗的二人。 在二人方才所坐之处,此时正坐了一位蓝衣公子。 那蓝衣公子瞧着二十出头的年纪,坐于桌间正悠哉的喝着茶水,眼见二人打的这般不休,恍似未觉一般。 楚知南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了其片刻。 蓝衣公子样貌生得很是不错,眉眸清隽,不似慕容承烨那般妖孽,也不似陆宴安那般清冷,他明明处于闹市中,却莫名叫人觉着他自带出尘之气。 偏偏公子,温润如玉。 见楚知南看来,蓝衣公子回看而去,二者四眸相对,男子那狡黠的狐狸眸子笑得弯弯。 他抬手举了举手中的杯盏,同楚知南举了举杯。 楚知南退身,拔出了楼梯间的长剑,朝着那二人江湖人掷了去。 “滚!” 女子清冷的声音似如冬日潺潺的流水。 二人皆看而来,见得她那样貌时,其中一位年长的汉子呵笑道,“小娘子,方才不过是小爷手误了,怎得火气这般大!” 楚知南冷眸相对,“京城有京城的规矩,你若不守规矩,便莫要入京!” “小娘子口气大的很呢!”方才那人道,“天下之大,老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楚知拿神色一凛,景微见势不妙,当即喝道,“哪里来的野蛮人,竟敢对公主殿下如此大不敬!” “哦?公主殿下?”那人闻言嗤笑一声,挠了挠头,“就是那个人称南燕第一美人的公主?呀,仔细一看,小娘子样貌生得果真不错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楚知南冷笑,“有没有告诉你,本宫并不好惹?” 说罢,她飞身而上,气势凌厉,朝着江湖人便攻击而来。 那人往后连退半步,嘴里仍旧笑嘻嘻,“哟,小娘子还有些身手呢!” 楚知南旋身展腿朝他胸口踢去。 本来他已躲过一脚,奈何楚知南出招十分迅速,才闪身躲过她一脚,她抬手一掌又直击他的胸口。 他从未想过一个小丫头竟如此难缠,且她出招狠辣凌厉,他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紧接着,她顺手拿起了蓝衣公子身侧的长剑。 剑一出鞘,寒光闪闪,那剑在楚知南的手似活了一般,任由她驱使。 不过简单三招,楚知南便已将汉子逼得退无可退。 楚知南抬脚,狠狠一脚落在了他胸口上,力道之道,叫他倒在地上滑了一丈远。 捂着胸口还来不及说甚,又见他已将剑指在了他的喉尖上。 第36章 规矩我懂 “你若不守京城规矩,便滚出京城!” 只要偏差一分,楚知南便可将他的喉咙刺个对穿。 少女气势冷冽,不怒自威,竟叫江湖人心中生了几分怯意。 楚知南冷眼看他,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江湖人向来野惯了,被一个小丫头打得这般毫无还手之力,且又当着两个熟人之面,只觉里子面子都丢到了天际去。 捂着胸口冷哼了一声,满眼不服,“老子不知怎滚,不然小娘子演示演示?” “大胆!”景如二话不说一脚踢在了江湖人的胸口上,“岂容尔等如此无礼称呼殿下?” 江湖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又被重重踢上一脚,疼得闷哼了一声。 楚知南收回长剑,随手一扔,将剑扔至了蓝衣公子身侧,冷冷道,“江湖与朝廷素有约定,自来河水不犯井水,京城乃我南燕天府,尔等若再京城闹事,再犯一次,杀、无、赦!” 她说杀人时,连眼都未曾眨动半分。 “公主殿下息怒!” 闻言,那蓝衣公子席地而起,同楚知南恭恭敬敬作揖行了礼,“我等初来京城,有冒犯之地还望公主殿下莫要见怪,秦某赔罪!” “赔罪?”楚知南回身,双手负立于身后,缓步走至蓝衣公子身侧,“大陆天下,绿林好汉甚多,早年高祖曾与你们武林盟主有过约定,江湖与朝廷各不干涉,你们在我天朝闹事,影响了我天朝店肆正常营业,阁下叫本宫息怒?” “是是是!”蓝衣公子一副虚心认错模样,“怪在下未能管束好两个手下,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这店里所有损失,皆由在下赔偿!日后在下定会好生管束住他二人。” 手下? 楚知南盯着那二人瞧了眼。 方才那出言不逊者年约三十来岁,相貌平平,毫无特色……唔,那张大嘴倒挺能叫人记住的。 另外一人约莫二十六七,一身黑衣,样貌姣好,身形约七尺。 他身上……自带一股死气。 这二人,瞧着都不是个好人。 却是蓝衣公子的手下。 楚知南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但前一世偶然曾听过,江湖中有一家青龙镖局,其少主秦无衣身边常年跟着两位怪人。 一个大嘴。 一个死气沉沉。 方才,听他自称秦谋。 楚知南面无表情,淡淡出声,“你是青龙镖局少主秦无衣?” 秦无衣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笑了。 他笑间脸上露出两个浅浅梨涡,甚是好看。 “秦某贱名竟能入殿下耳。惶恐,惶恐!” 惶恐?他面上哪有半分惶恐之色? 若不是重活一世,楚知南自是不识得他的。 前一世对他都有耳闻。 听说青龙镖局只要是生意都做。 楚知南淡淡打量了其一眼,嘴上毫不客气,“本宫不管秦少主来京城所为何事,但倘若让本宫知晓阁下扰乱我大南秩序,本宫必不轻饶。” “不敢不敢不敢!”秦无衣连连又是赔罪,“秦某此来是为了见识见识大燕盛世,殿下放心,规矩我懂!” 懂? 他方才一脸惬意看二人打架的样式,他忘了? 楚知南不欲再多说,唤了掌柜近身,“你且算一算店内损失,再找这位公子索赔!” 楚知南亲自替他解决了此事,掌柜待她得态度又恭敬了许多。 “是是是,多谢殿下拔刀相助!” 楚知南脸上不见悲喜,情绪极淡,“凡是我大燕子民,必不可叫外人欺辱,本宫不过是做了应当做之事。” 她说此话时毫无情绪,可落在掌柜耳中,只觉心内一暖。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此话。 眼下听楚知南听得,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先帝再时,爱民如子,是个明君啊!! 如今先帝驾崩,一切都时过境迁,他恍然听得此话,眼角竟有是有了几分酸涩。 秦无衣眼见她要上楼,连忙追了上前一步,“殿下,一切都是秦某的错,殿下若不嫌弃,不若喝杯赔罪茶?” 楚知南闻言,回眸盯着他看。 须臾,秦无衣被她看得莫名心虚,“殿下若觉唐突,秦某便……” “那就劳秦公子破费了!”楚知南应声,抬步便往楼上走去。 秦无衣见此,连是跟了上去,“殿下,秦某初来乍到,不知这京城之内有甚好吃的,殿下若是知晓,不若与秦某说道说道?” “不知!”楚知南情绪未见波动,走至了厢房之内。 景微景如在她坐下之后,左右各站一侧。 秦无衣未敢落座,只瞧着她对面空位,“殿下应当、应当不介意秦某坐下罢?” 景微已给她斟了杯热茶,楚知南端着茗杯小抿了一口,“阁下既要做东,又何须过问客意?” “应当地,应当地!”秦无衣傻傻一笑,在楚知南对面坐了下来,又唤了一声掌柜,“将你们店里最好吃的糕点都端来叫殿下尝尝!” 掌柜下意识瞥了楚知南一眼,见她只顾喝茶,便应了一声是。 景微虽不善言,却是个心思通透的丫头,当即便又给秦无衣倒了杯热茶。 秦无衣嘴上连是道了声谢。 楚知南同其无话可言。 江湖秦家,在江湖中有一脉势力。 虽说朝廷有明文规定,朝中之人不可与江湖人勾结,可眼下她正是缺人之际,秦无衣又是青龙镖局的少主,难保她日后不会有事劳烦。 多结识一人,不是坏事。 气氛微沉,秦无衣率先打破了僵局,“我那两个手下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今日惊扰了公主,是秦某管束不当,赔罪!” “赔罪?”楚知南勾唇,凤眸微挑,风华无限,“本宫倒见秦公子悠然自得得很呢!” “哪里哪里!”秦无衣抿了抿鼻,“两人素来斗惯了,平日我也劝不了,便由得他们——今日在殿下手里吃了亏,想必这二人定能老实了!” 楚知南挑眉,“来者皆是客,京城不约束江湖之人进出,但毕竟是天子脚下,皇城天家,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打了阁下的人,阁下莫要见怪便好。” 楚知南自认与秦无衣非同道中人,若非见他是青龙镖局少主,只怕是懒得同他作对! 无怪她眼界现实,她满心仅有这南燕江山,历经一世,哪觉人与人之间会有纯粹的感情? 除非,她心甘情愿! 第37章 我家殿下未带钱 “哪里,哪里,殿下教训得是!”秦无衣满心附议着楚知南的话。 楚知南不置可否,淡淡喝茶。 秦无衣见楚知南未接话,便又找了话题,“公主殿下若他日来我青龙镖局做客,秦某定会带着殿下好生逛逛。” “公子好意我们家殿下心领了!” 景如同秦无衣福了福身,面带微笑,挑不出半点错来,“青龙镖局乃属江湖门下,朝中有规定,朝廷不可与江湖来往,公子心意我家殿下是无福消受了呢。” 秦无衣笑意一愣。 楚知南放下茶盏,淡淡道,“无妨,他日若有机会,定会叨扰叨扰秦公子。” 见楚知南应下来,秦无衣立时笑颜如花,“承蒙殿下不弃,秦某定会尽好地主之谊。” 说话间,已有小二陆续将糕点端了上来。 大圆桌上,如数放着装有糕点的碟子。 掌柜知晓楚知南尚爱绿茶,便又上了一道谷雨龙井。 楚知南恰捏了一块桂花糕正小口吃着,便见厢房门被推开,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呀,殿下,好巧啊!” 见得此人,楚知南捏糕点的动作一僵。 只见男人笑魇如花,唇角高高勾起,极是自来熟得坐在了楚知南身侧,没有半点规矩,“恰好在下未曾吃饭呢,殿下不介意我尝两口罢?” 她介意有用么? 他不是已经吃得真欢? 可有半点拘束的样子? 囫囵的吃了两口,他这才啊了一声,看着秦无衣道,“殿下在此会客呢?叨扰,叨扰!” 秦无衣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白衣男子很是疑惑,转头去问了楚知南,“殿下,这位是?” 楚知南将桂花糕摆放在了眼前的碟里,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北矅三皇子殿下。” 慕容承烨勾唇弯着眸子,“在下慕容承烨,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秦无衣拱手作揖,“秦无衣!” “秦公子!”他笑。 二人之间眼神交汇,眸光流转。 楚知南双手环胸,翘起了二郎腿来,“秦公子初来乍到,三殿下,你若无事,不妨带着秦公子四处逛逛?” “甚好,甚好!”慕容承烨点头,与秦无衣交谈了起来,“不知兄台运气如何?” “运气……尚佳!” “这便好!”慕容承烨道,“要说这南燕好玩的,还得是那赌坊,光是牌九就博大精深……嘶,秦公子身上可带了银子?” “带……了……” 堂堂皇子,竟是这般没有架子么? 慕容承烨继续道,“待吃完糕点,在下带公子去瞧瞧,好玩至极。” “三殿下!”楚知南扶额,“这怕是不妥罢?” “妥得妥得!”慕容承烨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又与楚知南凑了过来,“殿下可带银子了么?” 景微眉心一跳,在楚知南之前先回道,“今日出来得匆忙,我家殿下并未带钱。” “那景如姑娘可带了?” “我……”景如竟也只觉哭笑不得,“没带!” 楚知南忍俊不禁,轻笑出了声。 她那一笑,似乎冬季里寒冷的冰雪融化,万物在阳光之下渐渐复苏,百花随之齐放,争风夺彩。 “就以三殿下这运气,只怕本宫有再多钱也不够您败的!” 秦无衣看得一愣。 慕容承烨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殿下此言差矣,昨日本殿在陆府得了不少宝贝,今日去换成了银钱,准备再去赌坊大干一票呢。说来有意思,昨日您那未婚夫可气煞了呢!” 未婚夫三字,咬的极重。 秦无衣闻言,眸子一转,“公主殿下、定亲了?” “此事举国知晓,秦公子未听说么?”慕容承烨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当年先皇在世时,便替公主殿下与陆家公子定了亲事的。” “是、么!”秦无衣眸中的笑意顿失了颜色,黯淡无光。 慕容承烨见此,又添油加醋道,“殿下曾扬言,说是非陆公子不嫁呢,当年叫先皇下旨赐婚时,足足绝食了三天三夜,这才叫先皇陛下心疼得下了这道赐婚圣旨。” 楚知南好整以暇的瞧着慕容承烨,一言不发。 她倒是想听听,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说来那陆公子也是配得上殿下的,父亲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他又相貌堂堂,乃有南燕第一才子之称,才貌双绝,与公主殿下恰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对。” “呵呵,恭喜殿下了。”秦无衣忽然有了些不大自在,顺手拿过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一入口,茶已带了几分凉意。 话已说至此,慕容承烨又吃了块糕点,“哈,扯远了扯远了,秦公子若是无事,不妨相约去赌坊走一遭?” “但凭三殿下做主!”秦无衣情绪并不高涨。 “莫叫我三殿下,秦公子不妨唤我名字罢,在下慕容承烨,字子邺。” “秦某一介布衣,不敢直呼殿下大名……” “无妨,无妨!”慕容承烨一挥手,甚不在意,“我如今身处南燕京中,要这虚称作甚?我与公子一见如故,秦公子就唤我子邺罢,唔,我也唤公子一声秦兄。” 皇朝与江湖分为两道。 若以江湖排名,秦家乃是世家,在江湖的地位并不亚于皇室。 楚知南见二人聊得甚是开怀,倒觉自己有些多余了。 叫店小二再添了壶热茶,她喝了两杯后,直接撇下二人回了宫。 秦无衣终究是未能与慕容承烨去成赌坊。 待楚知南走后,慕容承烨便寻了个理由离开,独留秦无衣一人坐于天香阁。 大嘴怪上得厢房来,见得自家那温润如玉主子面色失神,揉着胸口上前不悦道,,“主子莫不是瞧不上那个凶巴巴的小娘子了罢?” “有何不可?”秦无衣唇角缓缓勾起,拿着剑起身,“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公主殿下绝代风华,我如何瞧上不得?” “那一瞧就不是个好惹的!”大嘴怪想起方才,对楚知南的映像极差,“主子日后若同她吵嘴,岂不是只有吃亏的份?” “那又如何?”秦无衣不甚在意,“倘若能得美人笑之,我受些皮肉之苦又何妨?” “主子!”大嘴怪惊悚,“您莫不是发热了罢?天下美人千千万,您竟喜欢了个母老虎?” “天下美人千千万,能入我眼的,目前仅其一人!” 秦无衣瞧了瞧手中的长剑,“她是第一个、敢用本公子这寒羽剑的女子。” 话罢,出了天香阁。 寒羽剑,乃以千年玄铁所打造,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 第38章 知遇之恩 慕容承烨入住瑶华宫,楚珏澜则亲自送行三国使臣。 使者团离京那日,南燕下了细雨,冬雨飘飘,寒冷刺骨。 慕容承烨着了一袭白衣,执了一柄天青色油纸伞,伞上画着水墨。 他站于城墙高楼上,目送北矅使者远行,寒风孤影,他的墨发与衣袍被吹得翩翩起舞,那双桃花眸里有难得的冷峻。 薄唇微抿,眸光深沉,他似是成了被众人遗落之人。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站了一位女子,女子着了袭红色宫装,头戴金冠,步摇被寒风吹得摇曳晃动。 双手卷于广绣当中,冷风吹得她面色红润,样貌绝姿。 “三殿下莫不是要哭鼻子了罢?” 她淡淡开口,声音带着特有的清脆与清冷。 慕容承烨回眸看她,见她就孤身立于细雨中,发梢湿润。 面上的冷峻瞬时消失,朝她走近两步,足以让手中的伞遮住她时,这才嬉笑道,“殿下千金之躯,可莫要受了风寒。” “本宫这身子强壮得很,一般风寒瞧不上我!”楚知南的眸子落在宛如长龙的使者团上,勾唇笑道,“已是年关底下,待他们回至北矅国京都,该是除夕了。” 慕容承烨不搭话,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楚知南回了个身,看向原本身后的南燕京都。 京都一片繁华,车水马龙,店肆林立,红墙绿瓦,建筑宏伟,吆喝声与叫卖声连绵起伏,百姓端的是一副安居乐业。 一间摊前,两个妇人正与菜贩讨价还价,最后不知由那买菜的妇人说了甚,引得三人开怀大笑,菜贩爽快算得便宜些。 这里久未见过战争,百姓早已过得安居乐业,生活气息浓郁。 街头有说书先生正在说着远古时代的神话传,一众年轻公子听得津津乐道。 楚知南眸光所及,繁华如景。 她问慕容承烨,“你觉得南燕京都与北矅京都,有甚差别?” “南燕繁华,北矅萧条!”慕容承烨道,“南燕三百年根基,岂是北矅可比?北矅百年历经四位异姓君主,几乎每几十年便有一场大战,大战之处,百姓无归,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便说夜市罢,北矅一至暮色,家家户户关门闭窗。南燕一至夜间,夜夜笙歌,夜生活富饶,夜市繁华,不是北矅所能比之。” 楚知南挑眉看去,语气未见波动,“那三殿下、觊觎我南燕么?” “殿下这话何意?”慕容承烨闻言,似笑非笑,“南燕乃四国之中最是‘肥沃’之地,何人不觊觎?” “这倒是!”楚知南点头很是认同此话,“便说东临那皇帝老儿,日日都想将南燕收作囊中之物,呵……他生性残暴,又岂是那君王之姿?” “殿下以为,君主应以为何?” “君主?”楚知南看着眼前的景致,挺直胸脯,“君主应以天下苍生为重,爱民如子,为民谋利。一位好君主所看见的不应当是权利与土地,而是得思虑他能为百姓牟取什么,为天下能做出什么。” “儒家有云,修心齐家治国平天下,于君主而言,家事乃为国事,国事便是家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承烨听的大笑,“国事便是家事……殿下这家中甚乱啊。” “那又如何?”楚知南凉凉看来,语气自带冷意,“家永远是我楚家的,旁人不过都是些客人罢了,有些客人不识得礼数,喜反客为主——” 说至此处,她唇角缓缓勾起,笑容邪魅,“身为主人,总得待客人宽恕些嘛。” 慕容承烨总觉着她这话不同寻常。 与楚知南接触的这段时日,他已料定这长公主非是省油的角色。 偏生有意思的是——她从不在他面前隐藏。 这是——为何? 慕容承烨眸光一闪,“殿下这话,莫非是在含沙射影在下?” “你觉得呢?”楚知南扭了扭脖子,打了个哈欠,“三殿下是个聪明人,本宫素来喜与聪明人打交道,罢了,乏了,景微景如还在城下等着本宫呢,三殿下自便。” 话罢,径自走至石阶旁,下了城墙去。 女子一袭艳红宫装,身形婀娜,端的是一副端庄优雅之仪态。 慕容承烨目送着她下了城墙,走至二景身侧,上了马车离去。 细雨依旧飘着,那寒风却忽然柔了些。 男子将油纸伞收拢,放于城墙之上,双手负立而去。 那一袭白衣翩翩的公子,衣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墨发翻飞,在细雨中犹如贬下凡间的天神。 他终是知晓楚知南为何不喜打伞了。 淋雨如何?飘摇细雨落于脸间,人间清醒。 …… 楚知南并未回宫,转道去了南苑。 柳轻舟近几日翻看了几本孤本,亢奋得几日未曾睡好,见得楚知南时,立时行礼,面带激动道。 “殿下这别苑中竟有许多石老的孤本,这几日小可反复读了几遍,受益匪浅。” 楚知南闲步踏至花厅,“柳公子喜欢便好,哪日想看些旁的,公子与本宫说一声便是,宫中的藏书阁内有不少书卷,应当能合公子之意!” “皇宫藏书阁?”柳轻舟闻言,惊讶哗然,“殿下待小可之恩重,小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便学好本事为国效力!”楚知南在主位落座,端着早已备好的茶抿了一口,“咱们大燕需要栋梁之才,本宫希望柳公子日后可得成就。” 楚知南这番话无疑是在告之他,她决定提携他。 柳轻舟难以压制心中激动,连是同楚知南躬身行礼,“殿下知遇之恩,小可定当牛做马为止报答!” 知遇之恩? 呵,她似乎还没做什么吧? “无需多礼!”楚知南挥手示意他平身,又唤他坐下,“本宫乃是惜才之人,柳公子既有栋梁之姿,本宫定是不会叫珠玉蒙尘。” 顿了顿,又继续道,“当今陛下乃是本宫之皇帝,那陆相爷又是本宫未来之夫家,只要本宫觉着柳公子是个可塑之才,日后定有公子大放光彩之时。 世人皆道陆相与我皇弟不和,呵,柳公子可莫要去听闲人闲话,专心念你的书,才属重中之重。” 她的意思十分明显。 她背景很是深厚,弟弟乃当今天子。 他若觉着天子是傀儡,未来夫家又是陆府,双重身份之下,她一个堂堂长公主,又岂是那人微言轻之辈? 第39章 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轻舟非那愚笨之人,怎会听不明白楚知南之话? 当即正色恭敬回声,“但凭公主殿下吩咐,小可愿效犬马之劳。” “柳公子言重了!”楚知南笑笑,“本宫惜才爱才,见柳公子性子也甚是欢喜,日后且莫再说客套话,若是不嫌本宫气性大,本宫倒是挺想结交柳公子为好友的。” “殿下性情率真,乃小可之羡,何来嫌弃?” “那便好!”楚知南道,“那日后我便当你是朋友了,柳公子若觉着这别苑甚是无趣,倒是可去庄子外头走走的,待得天气晴朗,庄子南郊有一处花林,待来年春至,叶生花开,甚是惊美。” “好!”柳轻舟拘束应下。 因与楚知南还不相熟,举动间难免会有了些生疏。 待喝下两杯热茶后,楚知南以休息为由,叫他自便去了。 待得柳轻舟一走,楚知南便又将胡伯唤了来。 胡伯一见她便笑逐颜开,端了牛婶刚做好的点心,“殿下尝尝,还热着。” 芙蓉糕香酥可口,刚出蒸得更是香气浓郁,楚知南尝了小块便听不下来。 “还是牛婶这手艺最得我心,是那宫中御厨比不上得!” “牛婶自幼知晓殿下喜好,自是要贴心些的!”胡伯笑得合不拢嘴,“殿下若喜欢,我去唤牛婶给您备些回宫吃。” “不必,凉了就不好吃了!” 再好吃的东西,楚知南也仅浅浅尝了两口,剩下的交给了景微景如。 将手指上的糕屑擦落,楚知南正色问胡伯道,“这两日,隔壁那家可有动静?” 隔壁——乃是户部尚书李又庭的庄子。 李又庭之女李青莲,常年在李家与庄子上行走。 李青莲乃李家嫡女,母亲曾是先皇恩师裴太傅之幺女。 当年裴家在京城可谓是名门望族,风光无两。 裴氏对当年还是学子的李又庭动了心,下嫁给了李家。自此李家水涨船高,官路哼通,眼下不过不惑之年,便已官拜户部尚书。 倘若不是唐皇后病逝,先皇颓丧了几年,眼下的朝廷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先皇驾崩,裴家身为天子恩师,当即领着一家老小告老还乡。 裴家一走,李又庭在朝中无靠山,为了自保,只得投靠于陆家。 李又庭是个有主张的,此人可用。 眼下她重生了,第一件事,便从李家入手罢。 南燕三省六部三院,她得先从六部开始下手。 朝中自有先皇忠诚,她只需做出点实事叫他们看了,他们自会助成天子一派。 眼下,李又庭是个突破口。 前一世,李又庭之女李青莲同工部尚书张衡飞之子张岐山定亲,但张岐山乃是典型浪荡之辈,又岂是李青莲这种大家闺秀所能管束? 过得极是委屈,张家与李家也因亲事而撕破脸皮。 眼下,张家与李家,应当刚过小定罢? 距离成婚不足半载。 楚知南之所以将柳轻舟安排至此,也是别有用意。 柳轻舟为青年才俊,样貌算得是清隽,身形高大,人品尚佳,将二人往近处安排,若是缘分足够,是有机会擦出火花的。 届时,她添油加醋一把,叫李家与张家提前闹翻,再让柳轻舟去抚慰伤心的李青莲—— 一旦二者成好事,柳轻舟又是她门下之人,整个李家,岂不是顺势依附她来? 李家乃六部中最好攻破之人,起先他原本效忠于先皇,与陆党关系并不深厚,只要让他看见楚珏澜的崛起,李家自然而然会倒戈而来。 楚知南想得认真,连胡伯回了甚也未听着,直到胡伯唤了她两声,这才使她堪堪回神。 “嗯?什么?” 见她这迷糊模样,胡伯便料定她未听着方才之话,则又重述了一遍,“李家姑娘这两日并未见来庄子,许是腊月,加之这段日子天冷。” “嗯,我知晓了!”楚知南敛眸,深吸了口气,“劳烦胡伯替柳公子揽些挣钱的差事罢,唔,听说他一手字写得颇有仙风道骨之风范!” 柳轻舟是个极有自尊之人。 楚知南强行将人留住于此已是极限,倘若甩银子他花,他定是不从的。 读书人皆有自己的圈子,结交朋友也少不得有些应酬。 楚知南相信他的能力,出去交际,与她与他皆为好事。 胡伯瞬间便懂楚知南之话,当下点头,“殿下宽心,此事我定会办妥。” 如此,楚知南同胡伯说了两句体己话后,便直接回了宫中去。 回至宫中恰是晚膳十分,楚知南前脚才入殿中,巧儿后脚便到。 因着上次吃过亏,眼下她的态度显得恭敬了许多,同二景说话时面带笑意。 巧儿与楚知南行了礼,“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已在凤栖殿备了晚膳,还请殿下移步凤栖殿。” 许太后又要折腾什么? 楚知南本欲要去拔步摇的手收了回来,抬步往巧儿走去,“带路罢。” 巧儿立是福身应了一声是,领头先行。 景微与景如不知许太后打了甚主意,只觉许太后唤叫绝非好事,因着巧儿在场不便询问,只以眼神同楚知南挤弄着。 那模样甚是滑稽,使得楚知南原本波澜平静的心里升起几分涟漪,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敲了敲景如的小脑袋。 她下手的力道并不重,莫名带着一股宠溺。 景如一顿,明明不疼,却仍旧摸了摸头,瘪嘴一副委屈模样。 恰好巧儿回身见得,神色微僵,“殿、下?” 楚知南恍若未见,挺胸收复,背脊挺直,端步而走,“何事?” 眼下她一副闲人勿近气势,同方才判若二人。 巧儿连是摇头,“无事。” 说罢,又恭敬带路。 行至凤栖殿时,需得路过瑶华宫。 那冷清了许久的瑶华宫内此时灯盏点点,两位內侍正收拾着院子。 楚知南目不斜视,未曾撇上一眼。 因此也错过院中白衣男子朝她看来。 景如跟在楚知南身后,好奇心使她侧眸,这一看,便见瑶华宫的主子正同她挥手,喜笑颜开。 眼下还未入暮色,天隐约暗下之意,男子站于宫院中,长身玉立。 犹如一副名师所勾画的美人图,画中美人鲜活站在眼前。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呢。 那一笑,勾魂夺魄,差些叫景如小鹿乱撞。 忙是收回了视线,紧跟楚知南身后而行。 【作者有话说】 今儿个是520,小伙伴们有约会吗?哈哈,苦兮兮的小作只能窝在电脑前一个字一个字的敲着!力求五星好评,求好评,撒泼打滚求五星。 第40章 祈得哪门子福 凤栖殿内,许太后已摆好晚宴,楚知南一入大殿便见着了同许太后同座的——楚苒苒。 呵,不是禁足一月么? 这怕是还不足半月呢! 果然这楚苒苒甚得许太后心意啊! 楚知南才与许太后见礼,许太后便极是热络的招呼着楚知南坐在她身上。 握着她的手,轻缓道,“苒丫头禁足这些时日,已知晓错了,哀家便做主解了她的禁足,南丫头大度,应当不会生气罢?” 她为何生气? 许太后不正是最愿见她生气么? 当真是想要折腾折腾呢。 楚知南摇头,“儿臣与姐姐之间姊妹一场,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关系,怎会生气呢?” 说罢,又一脸担忧的看向楚苒苒,“听说姐姐挨了十个板子,不知如今伤可好了?” 见她这副无辜之样,楚苒苒心中升起鄙夷,神色不佳,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我好不好的,公主不应当是最清楚的么?” 欲加之罪,叫她白白受了那十个板子。 “怪我了!”楚知南敛头,带着自责,“姐姐受伤暗里我应当去瞧一眼的,奈何这几日着实忙了些,前段日子在衡南山狩猎,不甚替大燕赢了个头筹,相爷这几日总往我那长乐宫中送些物什,便没能空出时间去瞧瞧姐姐,姐姐可好了?不然我差人送些补药给姐姐补补?” 补药? 楚苒苒心中冷哼。 楚知南送的补药她敢吃么? 还不甚替大燕赢了个头筹?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用了!”楚苒苒眼里透着嫌弃。 她怎么从来不知晓楚知南竟有这么一面? 明明她是此事的罪魁祸首,这番话倒是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姐姐莫要同我客气!”楚知南一脸真诚,“母后与相爷对我疼爱的紧,长乐宫中好东西甚多,莫要替我省着。” “是了!”许太后笑得一脸慈善,宛如一个和蔼的长辈,“楚家血脉甚少,你们两姊妹可要好好相处,苒丫头,你有甚或缺的,同南丫头说一声便是。” 此话倒是没错。 楚家血脉甚少。 将事件推回两代,楚知南皇祖父受过一场重伤,子嗣甚少,仅余下先皇与成王二子。 先皇又是个痴情种,满心钟情于唐皇后,子嗣也仅楚知南与楚珏澜姊弟二人。 皇室血脉少,必会叫外人觊觎。 先皇青年病丧,太子年幼,继位之后朝廷便开始有动荡之势,陆吟宵更是露出了野狼之心。 天下向来如此,久盛必衰,久衰必盛。 三百年的楚家基业,谁不想占欲? 楚苒苒本就不喜楚知南,加之此回又因她挨了是个板子,新仇旧恨交加,越瞧楚知南那张不可方物的脸,越是心有不甘。 “是,若有需要,臣女定不会同公主殿下客气!” 如此,许太后笑着叫宫女布菜,又感慨道,“哀家这一辈子未得个一儿半女,如今年纪大了,总想身边要几个孩子陪伴才好,看着你们相处和睦,哀家这心里也是十分宽慰。” “儿臣便是您的孩子!”楚知南语气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气,“日后便是嫁去了陆家,也定将你当成亲生母亲般孝敬着。” 许太后笑得很是满足,“好孩子,有你这话,哀家便心满意足了。” 楚知南见此,便又撒了两句娇。 楚苒苒瞧得心中膈应,暗自翻了个白眼,尽量叫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 “过几日便是除夕,听说护国寺开年的第一炷香最是灵验,臣女想着这几日便去护国寺替太后娘娘祈福,吃斋念佛,待大年初一时,替太后娘娘上那第一炷香。” 护国寺…… 楚知南笑了。 前一世,楚苒苒并未禁足,广政殿上那一舞惊艳四方,她得了许太后嘉奖。 再待三国使者离京后,她面见许太后,自愿请求去护国寺吃斋念佛一月,替许太后祈福祈寿。 许太后虽不信佛,却也乐意多个功德,自是允了楚苒苒的要求。 于是,楚苒苒含沙射影一番,叫楚知南也一同去了。 祈福? 祈得哪门子福? 明明是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楚苒苒为挑拨楚知南与陆宴安之间的关系,给楚知南下了药,又安排了一个男子夜中潜入她的禅房。 幸好那一夜天都帮她! 那夜天降大雨,北矅三皇子夜中难寐,顺手救了她。 她也正是因此而感激着慕容承烨,自此从未将他当敌人看过。 眼下历史,又要重演一遭? 好玩了! 许太后听楚苒苒那番话,凤颜大悦,只夸她有心。 如此,还不待楚苒苒再开口,楚知南便道,“替母后祈福,儿臣也自是该去的,护国寺中菩萨灵验,高僧如云,想必定能听见儿臣心愿,叫母后青春永驻,寿与天齐。” “你这丫头嘴儿似抹蜜了。说得这胡叫哀家心中舒畅!” 许太后说着,拿起筷子道,“两个丫头都是有心的,来,先用膳,这几日天冷,再不用膳,膳食该凉了。” 楚知南随之拿了筷子,景微上前一步,捏着嗅着替楚知南开始布菜。 皇家有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一旦开餐,无人言语半声。 直到略略吃了些膳食,许太后差人将碗筷收了,楚苒苒才道,“此回祈福,不妨唤陆公子一同去如何?公主殿下与陆公子不日便要成婚,朝夕相处,倒也可促进二人之间关系呢。” 许太后在这宫闱里生存了十几年,岂不知楚苒苒打得什么心思? 陆宴安喜欢楚苒苒之事,她心如明镜。 瞧这小丫头,似要将这水给搅浑了呀。 好,好,好!她最喜瞧这种二女争夺一夫的戏码! 几乎是毫不迟疑,许太后便应了下来,“哀家明日便差人去说。” 有许太后出马,陆宴安自是不能拒绝。 此事,就这般定了下来。 待得用完晚膳后,楚知南与楚苒苒同是起身告辞。 出了凤栖殿,楚苒苒瞧了眼旁侧那仍旧眉开眼笑的楚知南,哼声道,“真是一副叫人恶心的嘴脸!” 楚知南闻言,笑意更浓,微微侧头道,“平安郡主说话可要慎重,本宫天不怕地不怕,连你爹都敢打,难不成需得让着你一个小小的郡主么?今日本宫高兴,不与你计较!” 话落,又与二景道,“回宫!” 第41章 我要杀了你 瞧着楚知南远行的背影,楚苒苒气得搅扭着手帕。 她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凭什么觉着这天下唯她独尊? 她有何资本? 倘若她不是长公主,倘若她失去了太后娘娘的爱护,陆家的庇护,她狗屁都不是! 楚知南!走着瞧,总有一日,定要你身败名裂! …… “阿秋!”楚知南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 天寒地冻,景微一脸担忧,“殿下今日淋了雨,怕是着凉了,回宫得唤青叶备来姜汤,再以热水沐浴才是。” “不打紧!”她吸了吸鼻子,“本宫身子没这般娇弱,染不了风寒。” “眼下天气聚变,殿下还是注意些身子的好!”景微道,“殿下下回可莫淋雨了,伤了身子,陛下该要忧心的。” “好!”提起楚珏澜,她的眉心可见柔色。 路过瑶华宫时,楚知南驻足顿了片刻。 往前冷清的门庭前点了两盏暖色灯笼,鹅黄色的光线莫名叫她内心一暖,似是远行在黑暗中的旅人,忽然见到了一只飞舞的萤火虫。 虽微不足道,却能叫他忽然奔溃。 久处于黑暗中的人,任何一点光明都能叫他为之欣喜若狂。 那两展悬挂的灯笼,在楚知南的心里已掀起一阵风雨。 瑶华宫,乃她年幼所住之处。 里头有着许多与唐皇后的童年记忆。 七岁时,先皇修建长乐宫,她被封为熙乐公主,自此入主长乐宫。 自她搬离之后,瑶华宫再无人住。 如今慕容承烨被安排在了瑶华宫,敢说不是许太后故意安排之? 许太后,她想做什么? 景微与景如是在她七岁那年跟于她身边的,自不知楚知南心中所思,见她盯着那两盏灯出神,便好奇道,“殿下可是要去拜访三殿下?” 闻言,楚知南这才堪堪回神。 乌压压的天空的沉得叫人喘不来气,冷风肆意拍打,她腰间的长发与与衣带被吹得翩翩起舞。 南燕这天气啊! 一旦天晴,便暖如春季。 一至变天,立坠冰窖。 摇了摇头,“改日罢。” 话落,抬步回了长乐宫。 …… 建熙元年,腊月初八。 刚至辰时,一支浩瀚的队伍自皇宫出行,前往护国寺而去。 长公主坐于领首的马车内,身后则依次跟着平安郡主、陆家公子、北矅三公子的马车。 许太后差人同陆宴安提及护国寺之行时,他二话不说应允。 关于慕容承烨么,楚知南虽不知他是以何缘由叫许太后同意的,但前一世他也是跟着一道去了的。 出发护国寺之前,四人已沐浴焚香,戒腥吃斋。 楚知南侧卧在马车的软塌间,左手撑头,右手翻着书本。 景如替她斟了杯热茶,很是无奈,“殿下若要看书便坐起来,这般待眼睛不好。” 楚知南一脸无所谓,“如今这眼睛还好得很,待不好了再改不迟。” 只是这个姿势她舒适些罢了。 景如无奈,将茶递过去,“殿下,等眼不好再改便迟了。距护国寺还有半日功夫,您且喝杯安神茶睡会,待到了寺内奴婢再唤您。” 书本上说得乃是上古神话故事,若不是路途无趣,楚知南也懒得翻看。 如此,将书本合上仍至一旁,坐起身喝下了茶,“也好!” 见她将茶系数喝了,景如这才满意得将杯盏放置茶几上,再将她扔至一旁的书收拾好。 这两日的天气渐渐好转,已没了前两日的严寒,景如将马车的帘子掀了半角,阳光投射而入。 “今日乃是腊八,待到了护国寺,奴婢给殿下熬腊八粥喝!” 往年宫中由此规矩,一直腊八,便喝腊八粥。 以往腊八都是寒冷时节,偏偏这几日的天气竟渐渐好转。 楚知南卧在软塌间,凤眸轻瞌,羽睫深长而卷翘,声音带着几许慵懒。 “你若不嫌累,便熬罢!” 她对吃食无甚兴趣,不贪、不念。 “只要殿下爱喝,奴婢自是不累的!”景如道,“此去护国寺少说得待上个一月,也不知那斋饭殿下可吃得惯,倘若吃厌了,奴婢替您开小灶。” “呵!”楚知南闭眼,脑子里皆是一副山水宁静的画面,闻言忍俊不禁,“你替本宫开小灶,岂不是给了旁人把柄可抓?左右不过是些吃食罢了,饿不着便好,你呀,莫操心了!” 许是喝过安神茶的缘故,她现在内心十分平和,脑子里可广纳天地,心无旁骛。 缓缓,睡意席卷而来。 路途颠簸,马车晃荡,楚知南缓缓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她被关在一间逼仄的房间里,手脚无力,只能趴于地上。 四周冰冷,未有半点暖意。 房间里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久为沐浴梳洗,墨发乱糟糟的黏在了一起。 许是头上生了虱子罢,极痒难耐。 伸手使劲去挠,却怎么也挠不够。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被推开,常年黑暗的房里终是有了一丝光线。 她的眼睛早已只适应黑暗,微弱的日光刺得叫她有些睁不开眼。 抬手以手背遮挡着眼睛,楚知拿仰视着眼前所出现之人。 所来之人是位女子,身着华服,头戴金饰,明艳的脸上可见得意。 女子见她如斯狼狈,大笑不止,一脚踢在了她的肩上,冷嘲道,“不是人人敬仰的长公主,陆夫人么?怎么就落得这般模样了呢?” 她内心早已无甚波澜,任由她大笑与嘲讽,似如小丑一般。 许她这不屑模样惹恼了女子,女子蹲下身子,捏起她的下巴,逼其直视。 “你可知你口口声声的念叨得皇帝身中多少箭么?整整十六箭,箭箭入心腑。你见着了吧,他死不瞑目呢,那尸体就仍于乱葬岗,被几只野狗活活分尸了!哈哈哈哈哈,那头颅被野狗啃得眼珠子都落了!楚知南呀楚知南,小澜连死都要护着你,你说,你若是死了,该以甚颜面见她呢?” “闭嘴!闭嘴!”女子之话成功引怒她,睁大瞳孔歇斯底里的吼叫,“你若再说半个字,我便杀了你!杀了你!” “你能杀得了我么?”女子阴狠的哈哈大笑,“你眼下不过是个废人,是个连站——都站不起的废人!”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她拼尽全力抬手,直朝女子喉咙锁去。 她要杀了她!她要杀了所有伤害她皇弟之人! 第42章 殿下真要杀人 “啊!!!” 一声尖叫,自长公主马车内惊起。 楚知南睁眼,瞧着眼前这张与梦里重合的脸,她一个跃身,便掐着女子喉颈倒在了地上。 众人闻讯赶来,见得长公主正要平安郡主之性命。 陆宴安一滞,怒意盛起,“楚知南!!你做什么??” 这一声喝,叫楚知南堪堪回神。 适应的黑暗褪去,她才发觉自己身处于马车中。 身下的楚苒苒被她掐得已奄奄一息。 车帘被人掀起,展露着一张张熟悉的脸…… 楚知南有一时的失神。 恰在她微楞的瞬间,陆宴安速步跨上马车,一把将楚知南推翻在地,抬手抱起了已不能支声的楚苒苒。 跌坐于马车地毯上,楚知南无视他的怒气,眸带阴鸷,冷冷喝道,“来人呐,平安郡主欲要谋害本宫,给本宫拦下!” 话落瞬间,一众士兵将马车围住。 陆宴安抱着楚苒苒下了马车,见得那些士兵,长眸眯起,露着警告之意,“孰是孰非,你们莫不是未长眼?长公主险些要了平安郡主性命,倒叫她倒打一把!” 楚知南在二景搀扶之下起身,下了马车。 此刻大队停在了一片树林当中,阳光透过枝叶撒照,树影斑驳。 楚知南站于车板上冷哼一声,气势凌厉,端得是一副天者之气。 “本宫正小憩,平安郡主未得通报近身,险要了本宫性命,本宫不过正当防御罢了,何来倒打一耙?” 话罢,她凤眸微眯,看向这二人,“陆宴安,你怕是忘了谁才是与你定亲之人罢?众目睽睽之下你抱着别的女子,将本宫颜面置于何地?” 此举的确不妥。 楚知南与陆宴安乃是有婚约之人。 陆宴安紧咬槽牙,眸子似要喷火,往日那冷清寡淡之人,生生气得面目狰狞。 “楚知南!!” 楚知南微抬下巴,好一副盛气凌人之势。 “平安郡主乃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何生奈何得了你?” “怎么?”楚知南冷笑,“本宫自幼习武防身,便能叫尔等污蔑不成?陆宴安,你的心究竟偏到了何种地步!!” 上一世,她满眼皆是他,为他可不要性命,他则满眼皆是楚苒苒,视她不见。 且问她一身从未做过伤天害理刁蛮之事,怎就落得那般下场? 陆宴安似听不见楚知南之话,怒视着那些围来的士兵,“尔等若敢拦我一步,我必不饶尔等。” 他爹乃是权倾朝野的相爷,此话一落,分量十足。 众人面面相觑几眼,最后退步,任由陆宴安抱着楚苒苒离去。 楚知南唇角邪勾,眸光深沉。 “殿下真要杀人呐?” 正在她思虑间,便见慕容承烨已站于马车旁车。 身子似无骨头般慵懒的倚靠在她马车上,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 白衣翩翩,公子无双。 楚知南敛眸看他,“三殿下觉得呢?” 闻言,男子一摊手,“女人心,海底针,谁知晓呢。” 少女勾唇,“我若说,我真想要杀了她,你可信?” 她的眼里有光,眸光干净澈亮,说要杀人时,风轻云淡,仿似不过谈及午膳用什么。 慕容承烨啊哈一笑,“殿下温柔贤淑,端庄典雅,良善可人,怎会是那杀人之辈呢?” 楚知南不置可否,扫了一眼他手中的折扇。 前者立时懂沈无衣之意,当即展开替自己扇了扇风,“我瞅许多年轻公子都喜拿折扇,便买了把,如何?可有觉得本殿玉树临风?” 话间,他站直了身子,面露微笑。 倒真是……仪表堂堂。 楚知南收回视线,淡淡回了句,“殿下乃天人之姿。” 话罢,入了马车内。 一入马车,景微与景如便立时跪了下来。 “殿下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叫平安郡主入内的。” 楚知南慵懒的坐于软塌之上,单手撑头,看不清喜怒。 二景自幼跟在她身侧,自是知晓她这模样是生气了,当下连连磕头领罪。 楚知南展了展那葱白如玉的芊芊细手。 这双手,真不像一双能杀人的手。 她打了个哈欠,见二景哆嗦跪在身前不再言语,她才悠扬开了口,“你们以为,本宫待你们如何?” 二景相视一眼,又景微道,“殿下待婢子们自是极好的。” “本宫从未想过要防你二人!”楚知南缓缓抬眸,将视线落在了景如身上,“这茶,加了什么?” 她对自己的睡眠十分清楚,但凡有半点动静都能惊觉,断不会叫楚苒苒到了跟前还不知晓。 “殿下恕罪!”景如吓得连是磕头,“这茶奴婢加了些许的安神药,奴婢见殿下这两日未曾睡好,便想叫您在路程歇上片刻,奴婢擅做主张,奴婢该死!” 她近来睡眠的确不好。 夜里总做噩梦。 楚知南尚能理解。 “本宫入睡,你二人不在跟前候着,去了何处?” 景如唯唯诺诺道,“平安郡主……平安郡主说唤殿下用些糕点,奴婢、奴婢未曾多想……” “未曾多想?”楚知南声音忽冷,眉宇间可见戾气,“倘若她真存了要本宫性命之心,眼下你二人可还能瞧见活生生的我?” “你二人自幼同我长大,虽为主仆,却有姐妹情分,本宫不论在何事之上都未曾亏待过你二人,你一句未曾多想?” “你二人你擅做主张,罚一年工钱!倘若下次再犯——便出宫罢!” “记着,你二人乃本宫信任之人,在这宫里,本宫唯你二人能信!” “奴婢知错,奴婢领罚!”二景齐声,又与楚知南磕头。 楚知南唤了二人起身,闭眸揉着眉心。 景微不免有些担忧,朝楚苒苒的马车瞧了一眼,“殿下,那平安郡主……” “郡主起了谋害本宫心思,难不成还要去慰问吗?”楚知南一挥绣袍,“虽他们怎么说去,你们只要记着,本宫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她这番话的另一番意义,是叫二人在适当时机辟谣。 二景皆不是愚笨之人,当即明白了楚知南之意。 待得二景退下后,楚知南眼眸瞬间睁开,眼中一片清明。 有些仇恨,并非重来一世就能消恨的。 血债向来需得血偿! 第43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行至护国寺时,楚苒苒这才悠悠转醒。 陆宴安一直在马车内对其贴身照顾,是以楚苒苒醒来,第一眼所见之人便是陆宴安。 “宴哥哥!” 楚楚可怜的脸上梨花带雨,她似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儿一般,红着眼扑入了陆宴安怀中。 陆宴安心疼不已,双手揽着她,又抬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别怕,我在!” “我也不知为何公主想要想置我于死地!”楚苒苒声音梗咽,“我从未想过要与她争什么,宴哥哥,还能活着见你,苒苒知足了。” “傻丫头!”陆宴安满是心疼,对楚知南的厌恶更憎了几分,“倘若她真要了你性命,我定会叫她给你陪葬。” “宴哥哥~”楚苒苒在他怀中摇着头,“她与宴哥哥定了亲事,宴哥哥万不可因苒苒伤了和气。” 二人这番话,一字不差落在了刚下马车的楚知南耳里。 她本应当识趣给二人空地才是,偏生楚苒苒泡得这杯绿茶叫她着实难以下咽。 掏了掏耳朵,她走至楚苒苒的马车旁,顺手将车门推开,而后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 “宴哥哥与苒苒姐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知南真是不识趣,竟是棒打了鸳鸯。呀,待回宫之后,知南便求太后娘娘解除婚约罢,好给苒苒姐姐腾地方,让出陆夫人这个位置才是。” 她一席话,引得无数人驻足观看。 楚苒苒似是受了惊吓,猛得从陆宴安怀里退了出来,往软塌里侧缩了缩。 “公主误会了,我与宴哥哥、乃是、乃是清白之身,臣女不敢越矩。” “越矩么?”楚知南笑了,“姐姐和我生分什么?你若喜欢‘宴哥哥’我让你便是,咱们姊妹一场,怎能因一个男子有了隔阂呢?待回了宫,本宫定求母后替你二人赐婚!” “楚知南!!”陆宴安不耐烦的吼喝了一声,“可闹够了?” “闹?”楚知南微微偏头,“陆公子觉得本宫在同你玩闹呢?” “莫要得寸进尺!”陆宴安秀眉高簇,“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要杀平安郡主之事还未同你计较,你倒会先挑事了?” “陆公子这话就反了吧!”楚知南凤眸微挑,“明明是平安郡主妒忌本宫,趁本宫安睡之际怀有不轨之心,本宫瞧在姊妹一场未多计较,生生的正当防卫被倒打一耙,陆公子,是本宫先前太惯着你了还是给你脸了?能叫你如斯污蔑本宫?” “你……” 陆宴安忽不知如何接话。 他素来将楚知南吃得死死的,不知何时竟脱离了他的掌控? “本宫如何?”楚知南勾唇,“平安郡主下回若想污蔑本宫,还请找个叫人可信的法子,明明是你入了我的马车想要置本宫于死地,就因本宫正当防卫了,便是本宫之罪?倘若天下之事皆如你这般黑白颠倒,是非不分,那还有何公道可言?” “我没有……”楚苒苒用力的摇头,她想替自己反驳两句,却发现已哑口无言。 什么话都叫楚知南说了,她再多的否认似乎都无济于事。 无人再相信她了。 楚知南扭了扭筋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行的正坐得端,不惧流言蜚语。” 话落,朝那不吭声的二景道,“咱们去拜见拜见大师。” 二景得令,目不斜视跟于她身后走入了护国寺。 护国寺乃百年古寺,寺中高僧如云,听说三十年前,有位方丈修行到了一定的本领,羽化仙登而去。 羽化那天,白鹤旋寺飞了整整一日,天际一片祥云。 自此,护国寺成了天下之寺,天下闻名,前来拜见之人多不胜数。 一入寺庙大门,护国寺主持方圆大师便赶来接见。 皇家长公主前来祈福,自能惊动整个寺庙,除去闭关的方丈外,所能来之人皆都来了。 “阿弥陀佛,殿下一路劳累,辛苦了!” 方圆大师身形不高,大腹便便,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倒与那弥勒佛有几分相似,瞧着很是平易近人。 “一路皆坐马车而来,未曾行走一步,何来之辛苦?”楚知南似笑非笑,“本宫此来是为我天朝太后娘娘祈福,怀着十二分诚意而来,还请住持大师莫要因身份另待,只当寻常善男信女便好!” “殿下赤子之心,上天得鉴!”方圆大师笑得开怀,“诸位一路辛劳,寺内已备好斋饭,还请诸位移步斋饭堂!” 众人自是一番谢意。 所谓斋饭,无非是些素面白粥。 楚知南无甚胃口,只粗粗吃了两口便作罢。 景微见此,不免心疼,“可是斋饭不合殿下口味?” 楚知南摇摇头,未做回答。 脑子里仍是那个梦,难以下咽。 待得吃罢完斋饭,方圆便又将楚知南一行人带去了寺后的偏院。 慕容承烨与陆宴安是男客,便住前院,楚知南与楚苒苒则住后院。 偏院前后又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既是来祈福,住持便唤他们每日需得上早晚课,早课于天晓十分,在大殿进行。 今日折腾了一日,便从明日早间开始。 早间,听得钟响,便立时起身赶往大殿。 楚知南挑了右侧厢房,房内已被收拾过,虽朴素至极,好在干净。 禅房比起长乐宫,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景如一边替楚知南收拾,一边埋怨道,“这房间未免也太简陋了些,明知殿下要来,也不知布置布置。” 的确是简陋。 仅一张床与一张木桌子,连个柜子都未有。 楚知南推开房间的窗扇。 此间院房地势较高,推开窗扇,便可见一片菜地。 白菜生长的正好,葱葱郁郁,一看便知是上了心。 菜地之后是后山。 风从窗子吹入,带着几分冷意。 “咱们不是来享福的,简陋便简陋罢!” 比起她前一世那间逼仄黑暗的房间,这已算是上好。 那几年所遭的罪,所受得苦,足以叫她忍受任何所不能忍受的东西。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她为成大事,也能委屈求全至此。 在这场宫闱输赢里,所有的苦难都不能叫她哼上一声。 第44章 阿姐你要活下去 日间才见晴朗,夜间气温遽降,风猛烈地拍打着窗扇,护国寺内一片严寒。 天上无星无月,仅有院子里挂着几盏灯笼,灯影被风吹得摇曳晃动,一副随时可罢工模样。 楚知南躺在床上听那风吹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碾转反侧难以入睡。 今日午间那场梦,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二景因折腾一日已安然入睡,她睁眼瞧着墨黑的房间,干脆坐了起身。 脑子里所想的,皆是前一世的种种件件。 前一世,她为嫁给陆宴安,做尽一切傻事,拉低自己身份,罢罢上门讨好陆宴安,不见半点长公主的尊严。 先皇一死,太子继位,在朝廷建下了根基的陆相与许太后同揽朝政,皇家血脉被架空势力,如同摆设。 长公主空有头衔,无话语权。 堂堂天子血脉,不及外姓之人。 那时的楚知南已知处境不好,且陆宴安与楚苒苒也未这般明目张胆,她以为陆家不退婚,乃是因陆宴安被她真心所感动。 直到后来,她才知晓其中缘由啊! 陆吟宵想要上高位,若以逼宫为由,定会留下万古骂名。 是以,他一步一步先揽政权,再使楚知南变成陆夫人,成为陆家人。 紧接着,陆吟宵再以楚知南威胁天子,使得天子为她做下坏事。 当年,楚知南嫁入陆府后,陆府之人皆不待见于她,陆宴安更是冷嘲恶语——没过多久,楚苒苒被抬入陆府为平妻。 楚苒苒事事与她挑衅,她性子不好,不过打了楚苒苒一巴掌罢了,便被陆宴安命其废掉武动,挑断手脚筋。 同年,在政治上,陆吟宵以楚知南威胁天子,天子见她受罪,起了谋逆陆家之心,最后被陆家安了个昏君名头,生生死在了金銮殿上。 楚珏澜被乱箭射穿那一日,她被陆宴安抬至金銮殿上,眼睁睁看着那些冰冷的箭羽一箭又一箭地没入他的身体。 倒在血泊里的那一瞬间,她的小澜满眼皆是她。 吐着鲜血的嘴里还带着笑意,他说,“阿姐,你要活下去!” 为了他的遗愿,楚知南苟且地活着。 幼帝一死,陆家富贵,楚知南成了下堂妇,被关在了一间逼仄且永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一直变天,房内冰凉,她似丧家犬一般,成了楚苒苒发泄的玩物。 无数次想过要寻思,可她的小澜说,阿姐,你要活下去。 是了,她得活下去。 她吃着馊饭霉菜,饱餐一顿饿餐一顿。 她要活着啊!她要活生生地看着这些负心人一个一个得到上天的惩罚。 三年之后,陆相与成王短兵相见,南燕内部一片混乱。 趁此机会,北矅直接发兵,前后攻占了青州、亳州、安阳,紧接着一鼓作气,兵临城下。 自此三百年南燕盛世灭亡。 楚家血脉断尽。 她在那黑屋里苟且活了三年,三年日日与黑暗为伴,日日听楚苒苒说她皇弟死得如此凄惨,恨意在心里猛烈发芽。 她恨不得自己与其拼命。 可她想拼命,如何拼之? 她不过一个废人罢! 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一个连站都站不起的废人! 这叫她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呢? 幸得上天垂怜,叫她重活一世,那些家仇血恨,她焉敢忘? 血海深仇,家国仇恨,又怎会是简单噩梦一场? 那些生生的疼痛与恐惧,总能在午夜间叫她猛然惊醒。 深刻入骨髓。 外头的风歇了片刻又吹,树梢被吹得沙沙响动,楚知南摸黑下了床,披着一件外衫出了厢房门。 寒风吹来时,她长发乱飞。 紧了紧袖袍,出了内院去。 有两位士兵正勤恳守着院门,见得楚知南时,先是行了礼,“殿下要去何处?” “白日睡多了,本宫随意走走!”楚知南抬步跨出了院门,又吩咐道,“无需管我。” “是!”二人恭敬应声。 倒也不怕楚知拿出事。 护国寺本就戒备森严,加之此回所来皆是御林军,个个武艺高强,无甚担忧。 护国寺,楚知南年幼时曾同唐皇后来。 倒也非唐皇后信佛,只她每年皆要来护国寺几次,替天下百姓祈福,惟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南燕大国风调雨顺。 护国寺内有一座池塘,上一世来为太后祈福时,她因难以安睡来至池塘处,遇见了慕容承烨。 下意识的,她便去了池塘边。 冬季的荷苗已枯萎,水中的鱼儿许是觉了冷意,懒得动弹。 红色的锦鲤一动不动,瞧得楚知南兴起,捡了颗石子掷去。 锦鲤受了惊吓,立时晃动着尾巴游了起来。 “呵!”楚知南失笑。 起了玩心,她便又捡了几块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玩了起来。 石子落入水中,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那声音悦耳,似能抚慰人的心灵。 “古有精卫填海,现有长公主填池?” 正在她玩得正欢时,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呜呜咽咽的,嘴里似嚼了东西。 回头,果见那张熟悉的脸正逆着灯盏而站。 屋檐下的灯笼未照见他脸,将他的前身没在一片阴影中。 男子手中捧了东西,白花花的。 眼见楚知南的眸光一直盯在他手上,男子脸上立时有了些为难,在一番挣扎后,他几步上前,“晚间无甚食欲,吃少了些,方才夜半饿得辗转反侧,便去灶房偷了几个馒头,公主可吃?” 她晚间也吃得少,瞧他这鼓起搅动的腮帮子,莫名也觉饿了。 将手中石子扔落,她本想去拿一个,但见手上满是灰尘,又去清水净手,便干脆扬头示意,微张嘴。 慕容承烨自是懂得这动作的,将馒头送入她嘴中,“南方的馒头就是好吃,北方的馒头一旦冷了,便生硬难咬,不似这般好吃。” 楚知南大大咬了一口,圆圆的馒头却碎了一块,似是一弯弦月。 她忽然很想听他说话。 便顺着问道,“还有呢?北矅还有什么比不上南燕的?” “那可就多了!”慕容承烨四处瞧了瞧,见不远处有石椅,便带着她了过去,“北矅乃是荒凉之地,岂可与南燕相提并论?除去北矅兵强马壮之外,无处能比!” 第45章 殿下属狗 二人并排而坐,楚知南又咬了一口。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她眼里此时皆不作数。 “唔,你如喜欢南燕,不若留下来当我南燕的上门婿?你在北矅不过是一届纨绔皇子罢了,倘若你留在南燕,我叫我皇弟封你为外姓王,待遇不比你在北矅要差!再替你寻几房美妾,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你觉如何?” “那感情好啊!”慕容承烨闻言,立时亮起了眸子,“这日子正是在下梦寐以求的,倘若公主能替在下落实,在下愿当牛做马报其恩情!” 说着,又耷拉下了眉眼,一副扫兴模样,“罢了,如今殿下已是自身难保,如何还顾得了在下?瞧瞧,陆家公子说句话,御林军无人反驳……啧,殿下之令还不如相爷家公子的话好使呢!” 楚知南:“……” 你不揭穿,咱们还能继续聊下去。 楚知南低头去咬馒头,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后者疼得惊跳起来,捂着手嘶声,“殿下莫非属狗?” 楚知南毫不顾忌地翻了个白眼,“猫狗当类,殿下同本宫而坐,莫非在说自己属猫不成?” 她咬得并不疼。 慕容承烨又坐了回去,“殿下真是半点亏不吃。” “吃啊,本宫向来能吃亏的!”楚知南笑了,眸带戏谑,“但本宫向来是个注重礼仪之人,十分讲究礼尚往来,旁人能叫本宫吃亏,本宫也不能落了旁人不是?” 慕容承烨闻言好笑。 桃花眸里唯有眼前这个少女。 她生得极是好看,五官精致犹如陶瓷娃娃,肤白如凝脂,干净的脸上无半点瑕疵。 一双凤眸生得极是含情。 许是因吹风受冻的缘故,脸上被冻得绯红,鼻子略带红润,眼睛汪汪得似能挤出水来。 身形娇小,才至他肩处。 明明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偏生带着凛冽的气势。 她呀,真好看,越瞧越耐看。 待她将馒头吃完,慕容承烨忍不住又问了句,“殿下可吃饱了?倘若还饿,不如捞条鱼烤了?” “可!”楚知南当即一挥袖袍,瞧着池塘里的锦鲤,“下回你记得去弄些调料来,捞了去后山烤。” “这……不太合适罢?”慕容承烨抿唇,“在下不过说说而已,殿下莫要当真……” “你都能说,本宫为何不能当真?”楚知南站起身来,摸了摸肚子,“困了,本宫回房歇着了,记得去备好调料,过两日本公主嘴馋便来寻你!” 话罢,头也不回率先走了。 本握着馒头的手此时空空荡荡,慕容承烨低头看着手间略红之处,无声笑了。 笑得眼眸生辉,闪闪发亮。 …… 钟鸣第一声,楚知南下意识睁眼。 自昨夜吃了个馒头回来后,一夜无梦。 伴随着钟鸣声的,还有鸡打鸣。 屋外仍是黑蒙蒙的一片,未见半点光明。 景如点了蜡烛,打着哈欠从外间推门而入,睡眼惺忪。 “殿下,您该起身了!” 楚知南深呼了口气,闭眸清醒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既在寺院,穿得自是素衣。 没了在宫廷的那般繁琐,只简单着了一件月白素袍,又以木簪挽了个发髻后,便见景微打来温水洗漱。 待得洗漱完毕,这才去了大殿。 出门时恰与楚苒苒迎面相见。 不比楚知南素面朝天,楚苒苒略施了些粉黛,瞧着明艳动人。 二人关系心照不宣,楚苒苒面色一僵,无视她出了内院。 待得她走远,景如心中愤愤不平,“平安郡主真是不懂规矩。” “有甚规矩呢?”楚知南摇摇头,“莫言他人是非,管好自己便成,本宫先去了,天还未亮,你二人若还累着,便再睡会罢。” “殿下去早课,奴婢便在殿外候着!”景如嘟嘴紧跟楚知南身后,“瞧平安郡主带了四个丫鬟呢,殿下未带青叶她们,咱们可不能叫丢了殿下风光!” 楚知南闻言哭笑不得,“本宫莫非是来与她争艳不成?还丢了风光?去睡罢,本宫自行去便可。” 无论楚知南如何说,二景执意要跟着,如此……她不再多话。 大殿内,僧人早已盘腿敲着木鱼,那森严的佛主正坐于金莲之上,眼眸微睁,手捏佛指。 听说佛主半睁眼有几个寓意。 其一言‘慈悲’,代表不舍六道,对众生怜悯,又不忍睁眼见众生痛苦。 其二言‘二分开,八分闭’,乃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界,八分观自在。 其三言‘外不着像,内不动心’的静止状态。 其四言‘常观己过,不盯人非’。 楚知南盯着佛像瞧了半刻,心内触动。 佛主不忍见众生痛苦,可众生皆苦,哪有极乐世界? 人间不过是炼狱一场,各有各苦,各有各哀。 “殿下!” 慕容承烨凑在她耳边低语,“你有甚心愿,可于佛主祈求?”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耳尖,楚知南耳尖略红,错开了些身子,“临时抱佛脚,素来无用。” “殿下怎知无用呢?”慕容承烨笑道,“有得抱总比无脚抱要好,可是?” 二人之间的动作落在陆宴安眼中,男子长眉簇起,一副被人抢了物什的模样。 楚知南淡淡瞥其一眼,佛主跟前,不想喧闹。 四人被安排在大殿右侧,住持大师将楞严经交于几人,叫他们心无旁骛照着念即可。 在一众经声中,楚知南竟觉有难得的安静,仿似叫灵魂洗涤干净,脑里只有当时,未有贪欲、未有执念与欲望。 所欲所求在那一刻似乎不重要,仇恨也随之被抛却脑后,唯有此刻,内心安静,宁静祥和。 这便是佛道。 正在她用心去感受这份安逸时,她只觉身子被人戳了戳,抬眸看去,便见慕容承烨极不安分地拿着木鱼棒戳着作弊。 见楚知南看来,他露齿一笑,笑得绝代风华。 “昨夜晚间未睡好,听得这经声便困了,我见殿下呼吸均匀,还当殿下入眠了,怕叫住持发现,这才想要唤醒殿下的。” 如此,需要感谢他了? 懒得同他多言,楚知南一心赴于经声中。 早课一个辰时。 待得早课结束,天早已大亮。 二景连是一左一右搀扶着楚知南去了斋堂,吃了些素面。 第46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在寺院的日子甚是枯燥乏味,每日静心修身,过着世外桃源不争不抢的生活。 腊月初十,天降大雨,雨水沿着屋檐哗啦啦滴落。 护国寺地处山丘,比京城来得严寒些,住持怕冻着几位贵人,便亲自送来了炭火。 屋内一生火,便暖如春季。 楚知南坐在桌前捧着书本,半日未见翻动一页,脑子里盘算着如何扳倒张家。 张尚书是只老狐狸,老奸巨猾,想要扳倒他得费些功夫……倒不妨,可从张岐山下手。 工部尚书张衡飞与礼部尚书罗光礼皆为陆党爪牙,二人皆为六部之首,手中势力可谓不小。 二人虽同为陆吟宵效力,却各有想法,她倒是能见缝插针,可先挑拨挑拨张、罗两家的关系。 要想扳倒陆吟宵,她尚不可急功近利,需得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才可。 张衡飞与罗光礼皆是见利眼开之辈,想要离间二人关系,倒也不难。 李家么,便交于柳轻舟了。 京兆府尹沈家,本便是先皇一脉,她只需待适当时机,拜访拜访便好。 雨声仍旧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景微端了杯热茶推门而入。 见楚知南做失神模样,便将茶放在了桌上,柔声道,“这段时日又见殿下夜间难寝,奴婢泡了杯参茶,殿下趁热喝?” 自那日马车之事后,二景心知错误,处事也兢兢战战了些。 楚知南悠悠回神,将书本翻了一页,明明都是些认识的字,此刻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干脆合了起来,她轻嗯了一声。 端着参茶喝了两口,转眼又不知想到了甚么,她吩咐道,“倘若这两日平安郡主送来东西,你尽管接下便是。” 前一世的建熙元年腊月十七,楚苒苒在她的汤里下了药。 那药发作时的煎熬楚知南历历在心,犹如万蚁噬心。 呵,这一场算计定是楚苒苒早已安排的,她如何能无视她的好意呢。 且那日送来她房内之人,是个面容清隽的小倌儿。 那小倌儿最会玩弄人心了。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如何能辜负?总该是要物用其尽才是呢。 景微闻言,面露不解,却终究只低低应了一声是。 喝完参茶,楚知南内心无波无澜,睡意袭来,沉沉睡去。 …… 在护国寺待了好些日,慕容承烨着实觉着无趣,刚下完早课,他在寺内晃荡半日,正见景如去斋堂打了热粥,便抬手招呼了一声。 “景如姑娘!” 景如见得慕容承烨,福身行了礼,“三殿下安好!” 话一落,男子已至跟前,“你家殿下呢?” 景如面带恭敬,“方丈大师出了关,方才将我家殿下唤去了!” 方丈闭关了好些时日,今日早间才出关的。 慕容承烨闻言,眼眸微闪,勾唇笑道,“殿下与方丈相熟呀?” “先皇后在世时,常带殿下来上香!”景如挑了些能说的,“自打先皇后病逝之后,殿下还是头一回入护国寺,想来方丈大师应是慰问殿下罢。” “哦~”慕容承烨笑得灿烂,“那劳烦景如姑娘同殿下说一声,便说在下已备好料,只待殿下开餐。” “开餐?”景如听得甚是疑惑,不懂他所指,“殿下用过早膳了。” “你尽管这般同殿下说便是!”慕容承烨理了理广袖,“殿下会知晓的。” 话罢,再与景如告辞。 方丈禅院内。 楚知南盘腿坐于蒲团上,身形坐得极是端正,隔着一张小茶几,对面则坐着一位森严老者。 老者瞧着已近花甲,但面色红润,精神极佳,尤其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似能洞穿万物之事。 楚知南就这般同他僵硬坐着,谁也未曾言语。 须臾,老者将眸光扫至她眉宇,淡淡道,“殿下戾气浓重,可莫要因此遮了眼才是。” 楚知南挑眉,“大师之话,知南听不甚明白!” “殿下乃聪慧之人,自能知晓贫僧之意!”他念了声佛号,“苦海无涯,回头且是岸,倘若殿下母亲在世,定希望殿下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我的确不知大师所言之意!”楚知南习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自问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倒怎能叫大师说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言?我不偷不抢,只想守我那楚家天下,守那天下黎民百姓,我又何错之有呢?” “道不同,视不同,出生不同,责任不同。倘若我生于黎民百姓家,我未背负天下苍生,怎不乐意当那娇娇女?千金小姐?佛闭眸,且是不愿见众生之苦,倘若天子皆如佛那般,只守本心,不愿见众生之苦,那且问大师一句,天下之苦谁来度?百姓之苦谁来解?” 说至此处时,楚知南冷笑一声,“百姓将苦难交于菩萨,一有难解心愿便求助于菩萨,为考取功名求菩萨,为填饱肚子求菩萨,为生意兴隆求菩萨,为长命百岁求菩萨,事事皆求菩萨,那我且问大师一句,菩萨灵验了吗?” “一位饿了肚子的乞丐祈求菩萨赏口吃的,且问天上会掉馅饼呢?当天下百姓为吃穿而发愁时,且问菩萨可会保起吃穿不愁?” “不能!菩萨不能!但天子能!天子生来为百姓考量,为众生而生,为黎民百姓而存在。这天子高座,德需配位,倘若不能,便是昏庸无能之辈,迟早一日,天下定会生灵涂炭,毁灭于世!” “大师言我戾气重?我楚家天下被外人觊觎,扰我朝纲,害我亲人,我便应该顺应自然,亲手将手里的东西高捧送人不成?那我的小澜谁来守护?我楚家三百多年的基业如何守护?我所在乎之人,又叫谁来守护?” 楚知南是真怒了。 那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真真惹怒了她。 她是个拎得明白之人,仇归仇,恨归恨,却不会去殃及一个任何无辜之人。 他道她戾气重,前世所经所历,她焉能不重? 且她还未开始施行任何事呢。 “阿弥陀佛!”方丈一见她情绪激动,闭眸念了声佛号,神色平淡,“殿下本为赤子,奈何世途动荡。请恕贫僧多言,殿下日后行事且要慎重,否则祸端仅于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殿下一世不易,万莫坠入深渊。” 第47章 她不能死 一世不易。 一世不易。 楚知南手不觉一抖,心中一颤。 可是她多虑了?她总觉这话中有话。 将震惊藏敛于心底,楚知南镇定试探,“大师此话何意?何为一世不易?” “殿下自会知晓的!”方丈缓缓吐气,“殿下与佛有缘,此后若有空,可来护国寺内多走走。” “好啊!”楚知南勾唇,“我定会来护国寺多走走,待四国统一,天下百姓皆安定时,我定会告之佛主,他不愿见世人疾苦,我却可叫世人安居乐业。” 言下之意是,佛不能的,她能! 信佛当不如信己,她崇佛,敬佛,却不信佛。 她的信仰是她自己。 唯有靠自己,方可一世无忧。 方丈轻叹了一声,“殿下宏愿,贫僧自愧。” 楚知南将茶喝罢,将杯盏放下后缓缓起身,“方丈的禅茶果真是香甜的,待我下回馋了,定要来讨杯茶喝喝。” “贫僧随时恭贺殿下驾临。” 如此,楚知南同其俯身行礼后,出了禅房。 待人走后,方圆住持从禅房的屏风后踏步而出,脸上难见笑态,反倒轻叹了一声。 “方丈所言,倒见这位小殿下急了。” 方丈听得,睁开眼眸,眸中一片清明。 “她是个可塑之才,未来天下重任需交付她手。眼下她总被仇恨扰心,长期以往,总该是要走火入魔的!方圆,殿下他日再来,定要带她去听听静心咒。” “是!”方圆恭敬应声,须臾,又忍不住质疑,“您闭关许久,占得那一卦,当真是公主殿下?” 一个女子,可解百姓之苦?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殿下乃是那解铃人。” 话毕,方丈不再多言。 …… 昨夜间下了雨,地上湿漉漉,楚知南一脚踩在水坑里,溅湿了鞋面。 低头瞧了瞧鞋面,她拿着帕子弯腰去擦擦鞋面,又见衣袍将要沾在水面上。 她本只欲擦鞋,不想反倒脏了衣袍,又脏了手帕。 越发糟糕。 心里本就莫名的烦躁,见此,干脆将帕子丢了,伸手瞧了瞧沾了脏渍的手,忽觉彷徨。 恰在这时,她忽闻得一阵清香,而后手上多了一块白色布绢。 布绢的主人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小心翼翼地替楚知南擦着手,“殿下这手好看得很,怎能染了尘埃?” 抬眸,见得男子正微敛头,替她擦手的动作十分认真。 长睫扑闪,卷翘纤长。 “那你顺带替本宫将鞋擦了罢!”她说着,将脚挪了挪。 男子听得,桃花眼中含着笑意,“殿下可不许得寸……” 楚知南淡淡道:“五百两!” 闻言,慕容承烨瞬间转变神色,一副谄媚狗腿模样,“可要小的替您将衣袍擦擦?” “你开心!” 如此,替楚知南将手擦干净后,他又立刻替她擦着鞋面。 楚知南毫无情绪地瞧着身前这个男子,眼眸微敛。 上一世,南燕是被他灭亡的。 但于她而言,也算是大仇得报。 慕容承烨绝非池中之物,眼下藏敛锋芒,总有一日会大放光彩。 如他这种强劲的对手,她不能与其为敌。 眼下她根基尚无,而他羽翼丰满,如何能与之抗衡? 她已重生,历史不可能再重演。 慕容承烨细心地擦了好一阵,见污渍清理得差不多,这才起身道,“我昨夜趁黑捞了两条鱼儿,殿下去尝尝鲜?” 楚知南挑眉,爽快答应,“带路!” …… 护国寺的后山深处是悬崖,悬崖之下是条大河,河水甚深。 因河道距护国寺较远,楚知南从未入过后山,倒是慕容承烨,轻车熟路,一路带着楚知南绕至了河边。 他在河边建了一个小石槽,石槽上又以树叶为遮挡,带楚知南走近时,一边掀起树枝一边献宝道,“殿下前几日不是念佛池的锦鲤么,我昨夜捡了两条……哎?鱼呢?” 树枝掀起,石槽之内空空如也。 慕容承烨石化当场。 “我明明记得昨夜就放在了此处的……” “三殿下瞧着并不愚笨,脑子怎么就不大灵光!”楚知南双眸眺望着那滔滔河水,“你怎么不直接放在河中养着呢?” 那石槽甚浅,又与河道接近,昨夜后半夜下了雨,鱼儿不跑了才怪! “罢了,罢了!”慕容承烨深吸了口气,似豁出去一般,“既已将殿下带至此处,万不可扑空回去的,在下便舍生取义一遭,亲自下河替殿下捞两条。” 话落,楚知南还未来得及出言拒绝,便见得他已脱了鞋袜,不顾分说下了河。 楚知南扶额,“鱼不吃便不吃了,三殿下若是染了风寒,岂不遭罪?” 大冬日地下河,这人脑子是豆渣做得不成? “君子一诺重千金,在下岂可失信于殿下?今日这鱼吃定了!”说罢,只见他往前跃上一步,前脚失控,生生跌在了水中。 “唔……”河甚深,他扑通了几下后,只听得咕咚咕咚,他开始往下沉去。 楚知南立时大惊,“慕容承烨?” 他已听不见她的声音,漂浮在水面的手也缓缓地沉了下去。 “慕容承烨!!!”楚知南顾不得脱鞋子,当下下意识地跳入了水中。 一落水,寒凉刺骨。 “慕容、唔,承烨……” 水没入她的颈脖,她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会水。 “唔~”脚下失去了力道,水渐渐淹上了她的嘴、鼻子。 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住任何一切可抓住的东西,偏生那水似风一般,任由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 心里后知后觉地有了几分慌张,那河水犹如是巨兽张开的深口,她渺小得挣扎不得。 不,她不能死的,她不可以死的,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她才刚刚得了重生—— 她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可河水急踹,她脚下无物,身子本能地往下沉。 待水淹没了鼻息,缓缓沉下时,她只能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多活片刻。 耳边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唯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绝望感叫她窒息不已。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又要这般死了么? 方才还在方丈面前夸下了海口,瞧,还不过半晌,定是佛主恼她大言不惭了。 第48章 不吃了 等死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心里总会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在这种绝望之时,会有人同她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可她知晓——不可能。 这后山荒无人烟,唯一随行的慕容承烨也不知眼下是死是活,在灾难跟前,她渺小得不足一惧。 因憋气太久,楚知南只觉头昏脑涨,肺部似是要炸裂。 “唔!”水从鼻子里灌入,她再无力挣扎。 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就要这么死了…… 可她若死了,她的小澜可要如何是好?景如跟景微那两个直心思的丫头,日后跟了别的主子会不会吃亏? 她还未给胡伯送终……还未将外祖父召回京中。 她还有许多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做…… 不,她怎么能死呢?她不能死! 建熙二年四月,南燕以东地区大降暴雨,造成了洪灾,庄稼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 她还未同小澜说呢! 她怎么能死呢? 最后的倔强叫她使劲地扑腾着,她使劲地想抓住任何一点东西——哪怕是稻草! 她眼下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 一次的伸手都能抓住任何东西,忽然,她觉着腰间袭来一只大手,而后那手揽向了她的腰间。 终于有了可依附的东西,楚知南下意识伸手去抓着他的手。 身子被他带得往上浮,待脑袋露出水面上,她闭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鼻子里呛了水,难受得她又酸又疼。 她脑子里嗡嗡的,没有半分清明。 睁开眸子,对上了一双桃花眼。 如玉的公子此刻脸上苍白,青丝被水冲乱,乱糟糟地黏在了一起。 “蠢!” 可见他眸中的嫌弃,“不会游泳你下水作甚?” 话间,又揽着她游至了岸边。 楚知南跌坐在地上,心脏扑通扑通的,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山风吹来,她感受不到半点冷意,心中惶惶,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慕容承烨见她不说话,在她身侧蹲下,探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殿下?” 楚知南深吸了几口气,尽量克制自己镇定下来。 贝齿轻咬,她缓缓抬眸看向慕容承烨,小脸上煞白一片,美艳动人的脸此刻无半点血色。 颇显狼狈。 “你会水?” 她沉声问,唇瓣止不住地颤抖。 “自是会的!”男子回道,“方才腿抽了筋的,这才险些小沟里翻了船,唔,殿下可是担忧在下的安危,不由分说下了河?” 说着,则又嘟囔道,“殿下万金之躯,下回遇见旁人可再莫如此了。” 她能对谁这般? 救人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哪儿还能先考虑自己会不会水? “本宫不过是脚滑罢了,莫要自作多情!”楚知南几乎咬牙切齿,拧了拧衣袍上的水。 冬日穿的多,眼下泡了水,总觉着沉甸甸的。 “是是是,殿下脚滑了!”慕容承烨也不揭穿她,“倘若殿下下回脚滑可要跟在下说上一声,否则在下怕来不及英雄救美!” “不会再有下回!” 起身,楚知南转身要回护国寺。 “哎?”慕容承烨连忙拦下她,“殿下这般回去岂不是有失仪态?” 她此时腿软的有些走不动道,眼见那‘罪魁祸首’生龙活虎,心中莫名恨得牙痒痒。 “不然三殿下认为,本宫应当要如何回去?” “前边不远处有间山洞,不然……殿下烤烤、衣衫?”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眼下楚知南犹如欲要炸毛的猫儿,他不得不降低自己气势,先将她的毛发顺好再言其它。 楚知南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 衣衫尽湿,发髻凌乱,她所站之处是一片水渍,犹如水鬼上岸一般。 倘若被楚苒苒瞧见她这番模样,只怕是要添油加醋闹得人尽皆知的。 略思了片刻,她缓缓吐出两字,“带路。” 如此,慕容承烨将她带至了十丈之外的一处岩洞里。 待楚知南寻了块石头坐下后,慕容承烨十分周到地生了火。 待火势大起,将整个洞内照得透亮时,他回避过身子,“殿下先将衣衫烤干,我去瞧瞧可有甚吃的。” 楚知南闻言不语,算是默许。 待得他走远后,她这才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搭在一旁的木棍上烤着。 火势汹汹,她现在还有溺水的后遗症。 总觉着脑子里还能听见水声,自己还漂浮在水中…… 她必须要会水!必须要能在水中来去自由! 所谓的天灾,不过是她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罢了。 倘若下一次她再落水,身边没了慕容承烨,她必死无疑。 一切所不能将她压垮下的东西,她必然要努力去折服它!! 待楚知南将衣衫烤干穿好,又替自己将头发重新挽了一遍时,慕容承烨这才回了洞中。 他身上的衣衫仍旧是湿漉漉的,那张绝美的脸上仍旧带着苍白。 手里拎了只野鸡,他如献宝似的交给了楚知南,“殿下可有口福了,这野鸡味鲜肉多,甚是好吃。” 话间,打了个喷嚏,又不甚在意地揉了揉鼻子。 她眼下哪儿还有心思吃? “放下罢,不吃了!”她扫了他一眼,见他袍子上的褶痕,淡淡道,“你、将衣衫烤烤罢。” “都要干了,无碍!”慕容承烨不甚在意,“好歹也是七尺男儿,身子硬朗着呢——唔,我本身想要去摘些野果的,不想冬季无甚果实,便猎了只野鸡,殿下当真不吃?” “不吃!”她没有任何食欲,“你烤罢,我去外头等你!” 话落,起身走至洞外。 …… 待他们回至寺院时,二景险些要将整间护国寺掘地三尺。 自楚知南早间去方丈禅房后,便一直不知去处。 她们既不敢声张,又怕楚知南出事。 期间楚苒苒曾来寻过一次,她们皆以楚知南在禅院听方丈说道为由推脱过去。 是以,待楚知南回至院里时,景如吓得险些要将手中的盆打翻在地。 她立时拖着前者入了屋,撇了眼楚苒苒的厢房,慌张道,“殿下去了何处?” 衣衫怎得褶皱了? 发髻也略为凌乱。 面色惨白。 若叫旁人瞧见,难免引起遐想。 第49章 你说气不气 第四十九章: 楚知南神色冷冽,“莫要多问。” 她极少以这般冷硬的语气同景如说话,景如听得,心中一个咯噔,连是低头认错,“奴婢多嘴。” 楚知南在椅凳上坐下,探了探桌上的茶壶,见是热的,便倒了一杯,“你去熬些姜汤,替三殿下送去。” 景如便算不聪慧也未愚笨至斯,闻言便知晓楚知南今日定是与慕容承烨在一起。 眸子一转,心中有了计较,福身应了一声是后,便退了下去。 景如前脚才走,楚苒苒带着丫鬟后脚便来。 楚知南还未来得及换衣衫,楚苒苒一见她这番模样,捂嘴笑道,“公主殿下与北矅三殿下同消失了一日,不知的,还当公主与那三殿下去私会了呢?” 楚知南端坐于凳上,喝着热茶,“本宫若与三殿下去私会,岂不是正好如了郡主之意么?” “瞧公主说得哪儿话!” 未请自坐,楚苒苒在她对面坐下,拿着帕子捂嘴轻笑,“公主与三殿下私会,如何能叫如了我意呢?殿下可莫要忘记,您可是同宴哥哥定了亲事的呢,这般不知检点,在普通人家可是要浸猪笼的呢!” “不知检点?”楚知南唇角勾起,戏谑道,“平安郡主也知道检点么?既知晓‘宴哥哥’同本宫定了亲事,怎就见你阴魂不散呢?” “你……”楚苒苒一噎,“宴哥哥便算是眼瞎,也瞧不上你这等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子。” 楚知南好笑了,“可与他定亲之人便是本宫呢!唉,你说倘若你爹当年当了皇帝,眼下这长公主的位置是不是你的?‘宴哥哥’是不是也是你的?” 说至此,她又啧啧了两声,双手环胸,“真是可惜了,可惜你爹无德无能,坐不上这皇位。可惜你与陆宴安就是无缘,瞧,你所想要的东西,皆是本宫有的,平安郡主,你说你气不气?” 明明就是故意挑衅的话,楚苒苒听得只觉刺耳异常。 “你有什么可得意?”楚苒苒气得瞪大眼睛,“你爹是皇帝如何?还不是早早归西了?呵,倘若皇朝易主,你说你还能不能坐稳长公主这个位子?” “谁敢叫皇朝易主呢?”楚知南轻快的话里带着威严,“平安郡主,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你也敢说?莫不是你存了谋反之心?” 谋逆之罪一旦扣上,必然是要砍头的。 楚苒苒瞳孔一缩,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她调节了自己气息,带着几分不耐烦道,“罢了,与你多费口作甚?宴哥哥方才同我说,叫你亥时去佛池面见,有事同你说。” “是么?”楚知南掸了掸衣衫上莫须有的灰尘。 “自是了,我骗你作甚?”说着,她甩了甩袖袍,“话已带到,去不去由你,倘若宴哥哥因此生了气,你自己担着便是。” 话罢,带着丫鬟出了她的房门。 楚知南唇角高勾。 陆宴安若真要寻她,定是会通知景微景如的,怎会叫楚苒苒来传话呢? 前一世是她送来了茶水,再安排了个小倌入院。 唔,随着重生,似乎许多事情都已经开始发生了转变呢。 佛池边。 呵,楚苒苒这路子甚野呐! 她想玩玩,楚知南自是奉陪到底的。 那下药之仇,她总该是要还回去的。 不过,眼下还不是机会。 * 晚间楚知南上过晚课后,回房精心着办了一番。 着了袭粉色百褶宫裙,脸上略施了些粉黛,勾唇含笑见,凤眸生辉,倾国倾城。 粉色更能衬出她肤色白皙红润,极是好看。 待楚知南梳妆好,景如便端了壶热茶入门。 楚知南有无事喝喝茶的习惯,众人皆知。 景如将茶摆放在了桌上,愤愤道,“果真如殿下所言,奴婢方才在灶房泡茶时以闹肚子未有离开片刻,便见蔷薇往殿下的茶水中撒了白色粉末。” 蔷薇乃是楚苒苒的贴身宫女。 楚知南瞧着铜镜中明媚皓齿的女子,黛眉舒展,“替本宫倒一杯!” “殿下莫要喝!”景如立时又将茶壶抱在了怀中,“谁知晓平安郡主藏了甚心思,若是毒药呢?岂不是要了殿下性命?万万喝不得!” “谁说本宫要喝了?”楚知南勾唇,“倒上便是。” 景如不知她的用意,思虑了片刻,听话照做。 茶汤如平常一般,无色无味。 她嗅了嗅,而后打开窗扇顺手倒了。 景如不知她用意,好奇道,“殿下若要倒,奴婢帮您倒了便是。” “放着罢!”楚知南将窗子关好,又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白瓷杯底里,还留有茶汤汤渍。 “本宫等会出门,你二人就留在院子里,想必蔷薇定会找借口来房内瞧上一遭的,你二人假意拦拦便是。” 既然往茶里下了药,楚苒苒必然是要来瞧上一遭才可放心的。 她倒了一杯,又留下了茶渍,已然是告之楚苒苒,她喝了。 “殿下,奴婢跟您一道去罢!”景微总觉心中难安。 “不必!”楚知南伸了个懒腰,“戏要做全套,你们不必担心我,本宫怎会是那吃亏之人?” 景微还欲多说,楚知南打断她话,“本宫先去了,你们莫要露馅。” 话罢,开门而出。 行至院子里时,便见蔷薇正站在院里不知作甚,一见楚知南,福身与其行礼。 楚知南素来不是和善之人,懒得撇其一眼,端步出了院门。 一路行至佛池边,见得池塘边上的石椅时,不禁想起前几日慕容承烨喂她吃馒头的模样。 今夜晚课他未来,听说是受了些风寒。 等晚些时候,她去瞧瞧。 此回落水虽也是因慕容承烨而起,但到底是救她性命之人,她自该要善待之。 不论他是好人,是坏人,她也不会将他视为敌人。 亥时的佛池边甚是冷清,天上无月无星,阴阴沉沉,仅有石柱里点的几盏佛灯散发微弱光芒。 她站在池塘边,身子隐于黑暗中,若不吱声,难以叫人发觉。 晚风带着凉意,她挺直了腰板站在池边,眸子瞧向那池水当中。 今夜的夜色比往常似乎要暗了些,暗得瞧不见池塘中的锦鲤。 也不知慕容承烨昨夜是怎么将鱼捞着的。 第50章 想要什么样的死法 夜里静谧无声,安静得可听见鸟夜啼怪叫,平白叫夜色多了几分凄寒之意。 站得累了,她便干脆坐在了石椅上,推算时间应当是药效将要发作时,软软得趴在一侧,瞧着无任何反抗之力。 须臾,便见得夜色中走来一位男子,那男子着了袭深色衣衫,在夜里瞧不真切他那衣衫是灰是蓝。 “姑、姑娘?” 他细细出声,小心翼翼的口吻带着丝丝妩媚。 楚知南半眯着眸子,凭着微弱的光看向眼前的男子。 她早已在黑夜中养成了视物的习惯,是以,眼下光线虽弱,却也可隐约见得他轮廓。 眼前的男子轮廓柔美,眉眸含情,眼尾一颗泪痣显得此人多了几分妩媚。 同记忆中那人如出一辙。 此人样貌生的妩媚。 他的妩媚与慕容承烨的妩媚不同,慕容承烨妖孽似火,但不娘。 可眼前这人,生得娘里娘气。 倒也是好样貌。 楚知南轻嗯了一声,在这夜色里竟觉旖旎至极。 男子听得,料定楚知南是中了招,当即俯身而来。 垂下的长发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股发油香味瞬间在她的嗅觉中蔓延。 味道倒甚是好闻。 他将手搭在了楚知南的肩上,柔声细语,“姑娘可是哪儿不适?可要在下替姑娘缓些?” 楚知南不喜被人触碰,他手落在肩上时,心里生出一股子反抗之意。 下意识的,她反手擒住了他的手臂,瞬时掐至了他的脖子。 比起方才软绵绵的状态,眼下她盛气凌人,自带威仪。 “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对本宫不敬!” 她语气冷冽,声音中气十足,压根不似中了媚药该有的反应。 施云苏眉心一跳,那双瞧似柔弱无骨的小手落在他的脖上时,似是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道,他绝对不怀疑她但凡稍微用些力,便可叫他一命呜呼。 “在、在下……不过是瞧着姑娘似、似身子不适……” “少来与本宫装蒜!”楚知南顺手一甩,将人甩至地上,随即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平安郡主派你来的罢?” “不、不是……” 脖子上传来淡淡的疼意,施云苏下意识的捂着脖子,又听楚知南如斯反问,本能否认,“在下是护国寺的香客,今夜、今夜留宿于寺中,晚间难入眠便出来走走,惊扰了贵人,在下深感万分歉意!” 这是早便准备好了的说辞。 楚知南冷笑,指骨捏的咔咔作响,“施云苏,那楚苒苒给了你甚好处?能叫你这般睁眼说瞎话?” 施云苏一听楚知南竟唤了出他的名字,当下诧异,“贵人怎知在下名字?” “本宫不仅知晓你名字,还知晓你祖籍乃衡州荷花巷子人士,家中父母年迈,兄弟姐妹四人,大姐嫁于衡州富商何家为妾,兄长则娶了秀才之女为妻,妹子么,尚在定亲之中……” 听楚知南竟将他的底摸了个清清楚楚,施云苏顿觉慌意,“殿下饶命,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在下一条生路罢!” “现在知晓唤本宫殿下了?”楚知南冷笑,“施云苏啊施云苏,你说你这样貌生得不错,家境也并不差,为何要与平安郡主同流合污呢?今日你既已冒犯了本宫,你这命——便留不得了。” 瞧她这话说得,怕真是什么都知晓了。 施云苏连是跪下求饶,“殿下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本宫向来心狠手辣,你叫本宫绕了你?”楚知南凤眸轻佻,唇角微勾,“眼下本宫只给你一个选择,选择个什么样的死法!” “殿下饶命!饶命!”施云苏是真慌了。 佛池边极为偏僻,平时少有僧人路过此地,加之佛池距偏院较近,眼下偏院住了皇宫里的贵人,寻常香客靠近不得。 他能来至此,已是楚苒苒安排过的。 之前楚苒苒同他说好,待将楚知南的身子破了后,她便带人赶至此处。 众目睽睽之下,楚知南没了清白,长公主的清誉岂不就能这般毁了?陆家又怎会要一个败坏门庭的儿媳妇? 届时她名誉扫地,又被陆家退亲,看她还能如何嚣张? 楚苒苒心中盘算的甚好,还许了施云苏日后的荣华富贵。 “你凭什么,叫本宫饶你?”楚知南眯着眸子看他,“就凭你想对本宫动手动脚,便是你家九族也够砍得!你且放心,待本宫杀了你后,定会再送你们一家人地下团聚!毕竟本宫向来又成人之美。” “小的知错了,还请殿下高抬贵手,小人给您磕头赔罪,小人给您赔罪!” 施云苏边说着,边将脑袋用力的磕在了那青石板上。 青石板厚重,那磕头的声音也略显闷重。 楚知南无动于衷。 须臾,见他额头上磕出了血渍,楚知南摆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袖袍一挥,“让本宫放过你也不是不可,可你凭什么,能叫本宫放过你?” 施云苏是何人?怎会听不懂楚知南的言下之意?当即表态,“但凭殿下吩咐!” “这可是你说的!”楚知南笑的邪魅,“本宫眼下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不仅不怪罪于你,更是能叫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你可要?” 施云苏不可置信。 天下能掉馅饼不成? 心中腹诽,心中却掂量起来。 楚知南乃是长公主,他则是一届平民百姓,倘若她真能给个平步青云的机会,那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思了片刻,他点头,“还请殿下明示!” 楚知南闻言,眉开眼笑,在他跟前蹲下,而后将身子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几个字。 短短几个字,落在施云苏的耳里,吓得他立时跪坐于地,唇齿颤抖,惊讶得连呼吸都险些忘记。 他的反应在楚知南的意料之中,微微偏头,“机会本宫给你了,倘若你成功上位,日后你的荣华富贵可就享之不尽了!至于你要不要,在于你自己如何抉择!” 顿了片刻,接着道,“放心,你的家人,本宫会好生‘照料’的。” 那照料二字,威胁意味十足。 抉择?她以他的性命为要挟,以他的家人为威胁,给了他哪门子的抉择? 一条死路,一条连带家人一起死,他能选哪条? 第51章 是你听错了 施云苏是当真想不透的。 云苏乃是他自己起的名字,且他又将身份隐藏的极深,旁人压根不可能知晓他家之事。 早年又与家人断绝关系,自称无依无靠的孤儿。 在京中混迹许久,他也早已将祖籍改了,旁人不可能知晓他的来路。 楚知南又是如何知晓的? 还这般一清二楚! 楚知南见他神色变幻,便知晓她心中所想,唔了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宫知晓的还多着。放心,只要你顺着本宫给你安排的路走,本宫定保你性命无虞!” 施云苏深知自己眼下只能应允,认命得垂头,“一切但凭公主吩咐!” “退下罢!”楚知南甚觉满意,挥挥手,“待过些时日,本宫再来寻你!” 施云苏起身,再与其行了个礼后,这才又顺着来时的路去了。 折腾了一日,楚知南打了个哈欠,瞧了眼乌压压的天,又坐回了石椅上。 戏已开始,她怎能做那个唱独角戏的呢? 好戏也需要有人搭台呀!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听到了楚苒苒的声音。 “我明明记得今日就来过了这里呀!宴哥哥你替我找找嘛,那玉佩是我爹送我的生辰礼物。倘若丢了,他定要是罚我的。” 话落,陆宴安清冷的声音又随之响起,“好生想想可是落此处了?若是未寻见,便通知御林军一道替你寻寻。” 瞧,他对楚知南时,语气里总是清冷疏离甚至还有嫌弃与厌恶。 可面对楚苒苒时,声色柔和,便算向来清冷惯了,也不难听出他的柔情。 果真,白月光就是白月光呢。 夜色中,楚苒苒将陆宴安往楚知南所在之处带,楚知南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 这场戏等会子要怎么唱呢? 待二人走近,楚知南率先出了声,“好巧呢,姐姐与宴哥哥是在……夜中漫步么?” 少女笑得眉眼灿烂,满面春风。 楚苒苒微愣,下意识的看至她身侧,见仅她一人,黛眉微簇,“公主殿下、怎么、一人在此?” “姐姐何必明知故问呢!”楚知南似笑非笑,“不是姐姐与我说了么,宴哥哥亥时约我在佛池边有事相商,怎么……姐姐也跟着一道来了呢?” “大概是、是你听错了罢!”楚苒苒面色绯红,见楚知南神色清明,既疑惑又不能露了手脚,只得解释道,“我何时与你说过这番话?殿下今儿与北矅三殿下消失了一日,人影都寻不着!” 呵,真是不错呢。 将她今日之事拿来当挡箭牌。 她在陆宴安跟前说此事,便好似楚知南做了俞越之事一般,与慕容承烨不清不楚。 虽然事情似乎如此! 陆宴安果真未深究她深夜在佛池边的缘由,反倒冷冷问道,“殿下是不是该有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什么?”楚知南一脸天真,“本宫行的正坐得端,需要什么解释?还是宴哥哥你觉着本宫与旁人有染了?” 那一声宴哥哥叫得机械,没有了以往的半分柔情。 陆宴安心里莫名有了些燥意。 “慕容承烨乃是北矅皇子,你与我且有婚约在身,楚知南,你要认知自己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否则,别怪我无情。” 楚知南笑了,深觉好笑,“有本事,‘宴哥哥’与相爷说,叫他退了咱们的婚事啊!” 她那模样莫名有些嚣张与得意,看的叫人牙痒痒。 陆宴安自认是温润公子,偏生气的面容有了些扭曲,“楚知南!!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陆公子小小年纪耳朵便废了,不好不好!”她起身,扫视二人,“待回了宫,本宫便与母后请示,解除你我的婚约。” “你以为这么简单?” 一听解除婚约,陆宴安犹如被激怒的野兽,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当初你说下旨定亲便定亲,如今是你说解除便可解除的?做梦!” 楚知南知晓许太后不会同意解除此门婚约,回宫也更不会提及此事,婚约是他们的筹码,他们怎会解除呢? 不过是眼下过过嘴瘾罢了。 见陆宴安情绪竟这番激动,不禁捂嘴笑道,“陆公子莫不是喜欢上我了?舍不得解除这桩婚事?” “呀,可你不是最喜欢平安郡主的么?若不与我解除婚约,平安郡主可怎么办?” 话落,她故意的偷偷去撇了一眼楚苒苒。 楚苒苒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陆宴安身上。 陆宴安闻言,立时用力甩开了她的手,“楚知南!别妄想做任何激怒我之事,你既已与我定下婚约,死是我陆家鬼,生是我陆家人,旁人若敢觊觎,我必不饶!” 看,这就是陆宴安。 那位陆相爷家的公子。 如今大理寺少卿,正四品朝官。 自己不喜欢之物,也必不能叫旁人得了。 宁摧毁之。 “拭目以待!”楚知南唇角高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带着挑衅意味,“本宫就坐看陆公子怎么个不饶法。” 话间,越过二人身子。 走至楚苒苒身侧时,凤眸轻扬,笑意浓浓,“平安郡主,玉佩再好好找找,本宫就不叨扰二位幽会了!” 话罢,扬长而去。 待楚知南走后,楚苒苒上前唤了陆宴安一声,“宴哥哥!” 娇娇柔柔的声音,此刻听在耳里只觉燥意。 他已没了再帮她寻玉佩的心思,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去唤御林军替你寻罢,天色晚了,回房去歇着罢。” “宴哥哥!”楚苒苒瞧出他此刻情绪不佳,抬手,捏着他的袖袍轻轻晃动,嘟嘴撒娇道,“她那性子素来是个张扬的,宴哥哥莫要为她气坏了自己。” 她性子素来张扬,以往却未曾对他这般过。 先前,她同他说话向来是轻言细语,未这般冷声冷语讽嘲过。 他本该是要抚慰楚苒苒的,偏生心里那燥意叫他心情烦乱。 长眸微敛,他看向眼前明媚的少女,“今夜,是你约她来此的?” 楚苒苒眉心一跳,本以此事过了,不想陆宴安竟主动询问起来。 “宴哥哥莫听她胡说!”楚苒苒低眉顺眼,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那污蔑之话,宴哥哥怎能信呢?定是她妒忌宴哥哥待我甚好,这才想要挑拨离间。” 第52章 发不起月钱 陆宴安又非是那愚笨之人,对楚苒苒之话不置可否,压下心里的怒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乖,早些回房歇息罢,差御林军替你寻寻,明日早课时,定能将东西交于你!” 他的温柔中带着不可反驳的‘命令’。 楚苒苒不敢再多提及此事,只半敛了着,带着很是委屈的表情应了一声,“那、好吧……宴哥哥也早些回房歇着。” “好!”陆宴安微微一笑,目送着她走远。 待楚苒苒离开后,他那温润的表情瞬时变色,眸里透着阴翳。 楚知南,吃错药了? 那被陆宴安以为吃错药的楚知南,回至厢房后,二景连忙围上来,拉着她左右皆看了一番,“殿下无事罢?” “本宫自幼习武,她们能奈我何?”楚知南笑笑。 景如见她果真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吐了口气,往楚苒苒的厢房瞧了一眼,哼声道,“果真如殿下所言,殿下一走,蔷薇便找理由来瞧了,奴婢亲眼见着的,她还特意去瞧了殿下的杯子一眼呢。” 一切都在意料中。 她们不能询问二景此事,便只能自行观察。 况且,相比起来,她们更会相信自己眼睛所瞧见的。 天色已晚,楚知南着实有了些困意,便唤景微打了水洗漱,翻身上了床。 刚入子时,大雨顷刻而来,如银河倒泻。 雨声拍打在窗扇时,发出哗哗的响声,夜里所有的动静皆被雨声覆盖。 楚知南蓄起的睡意在瞬间又清醒。 前一世的今日,也是这般瓢泼大雨,楚苒苒在二景食里下了昏药,又往她茶中下了媚药,她难事难受至斯,施云苏按照计划入屋欲要对她图谋不轨。 咿,此事说来当真是有些玄乎的。 她住内院,男子不可入。 为何慕容承烨会赶来? 偏偏那么巧? 他之前说,他不过是恰巧哭过罢了。 内院与外院之间不仅仅是隔了一道墙,还隔了男女之防,他怎会如斯恰巧? 先前未深究其缘由,眼下再看,倒是真有许多说不过去之地。 且不提及他,只说按照事件的顺序而言,随着她的重生,已有许多东西在无形之中有了改变。 前一世的楚苒苒明明是叫施云苏入她房的,却将地点改在了佛池边。 不得不说,倘若楚苒苒计划当真成功,她与施云苏在佛池边厮混,届时她那放荡形骸的名头必会传出去,导致她名誉扫地,就此毁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用着下三滥的手段! 她知晓施云苏身世,乃是上一世她险些被欺辱,慕容承烨挺身而出,一剑将施云苏就此杀了。她觉此事不对,便暗自花重金去调查了施云苏的身世,这才一清二楚。 施云苏乃衡州人士,家中排行老三。 与其余三位兄弟姊妹不同,他自来生的妩媚,便是叫男人都心生欢喜。 许是因样貌缘故,调戏他之人有男有女。 十六岁时,曾被衡州一位妇人瞧上,那妇人差人将他绑了回去,受了两日的凌辱。 于那日起,他便变了性子,做了个小倌儿,只要价钱给到位,一切皆可。 因此,施家便言他败坏了门风,将其赶了出去,与他断绝关系往来。 施云苏虽内心扭曲,却算得上是个重情义之人,同家中断绝来往后,便花重金改了祖籍,改了身份,后来一直混迹于京城中,游刃在一众男人与女人之间。 直到楚苒苒找上他,在重金与权利的压迫下,他才冒死同她合作。 只是没成想,就此死在了慕容承烨的剑下。 施云苏是颗好棋子,就要看那执棋之人如何下。 眼下正是缺了人手之时,楚知南自是要收于麾下的。 建熙二年初夏,南燕东南地区发生洪灾,其中衡州、漳州、池州事件严重,洪灾之余更引发了泥石流,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洪灾之后大晴,瘟疫瞬间袭来。 四月恰过科考,当年中了状元的柳轻舟见此,立时与成王请命前往救灾。 安抚百姓,修建河堤,平瘟疫,杀歹人,获得三洲百姓各种称赞。 称赞为史上最美状元。 也正是因如此,楚知南对柳轻舟才看得如斯重的。 此人未来将会是国之栋梁。 必须要握在她的手里方可安心。 眼下灾难还未来,她必须要先预防,再顺势将柳轻舟推出去,届时他声名鹊起,与李青莲之间的事,怕是更妥了。 她眼下所走的每一步,都需反复考虑其后果,也必须得让一环镶扣一环,途中万不可出半点差错。 只等从护国寺回去,她的计划——就得开始了。 脑里所想的东西甚多,是以她几乎一夜未眠,待第二日早课时,精神略显萎靡。 此回早课慕容承烨未曾来,听说是重病了。 思至昨日之事,楚知南总觉他重病有自己一丝责任,是以,待早课后,找随行大夫开了些药,去了慕容承烨的厢房。 慕容承烨与陆宴安住一个院子,一个住南厢房,一个住北厢房。 楚知南下了早课便往外院赶,陆宴安则被楚苒苒缠着去了斋堂用饭。 行至院门时,守门侍卫愣了片刻,许是未料楚知南竟会来至此地,但见她面色严肃,便只恭敬行了礼。 入院,楚知南推了南厢房的门而入,越过外间,直入里间。 慕容承烨昏昏趴睡在床上,许是发热缘故,面色绯红,瞧着病病殃殃,无精打采。 待楚知南走近,他微睁眸子瞧了一眼,而后怀抱着被子,勾唇浅笑,“咿,竟瞧见殿下了呢!” 而后,又缓缓瞌眼,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 那样子竟是有些可爱。 楚知南将药仍放在桌上,往他床边走近了些,“怎得就你一人,随从丫鬟呢?” 慕容承烨此时脑子昏昏沉沉,闻言只下意识回道,“本殿穷得响叮当,发不起月钱,便没用随从!” “……”信了他的鬼话! 瞧那面色绯红,唇欲滴血模样,楚知南近前一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 “三殿下?”她轻唤了一声,抿唇弯腰,摸了摸他烫如火炉的脸颊,“没烧傻罢?” 第53章 什么鬼东西 楚知南的手微凉,冰冰凉凉贴在脸上,使得慕容承烨往之蹭了蹭,“唔,哪儿来的冰块!” “真是傻了!”她将手收回来,瞧了瞧简陋的屋子,转身欲要去替他倒杯茶水。 一探茶壶,凉的。 心里莫名起了怒意,她行至院中喝了一声,“人呢?都死了?” 话才将落,便见几个侍卫匆匆而入,同楚知南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楚知南双手折叠于腹前,端得是一副优雅端庄且威仪的气势,面容冷峻,处处透着威严,“三殿下病成如斯,尔等为何不差人跟前伺候?三殿下乃我南燕之客,若有半点闪失,我大燕该当如何与北矅交代?” 几人闻言,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须臾,才有人站出来小心翼翼道,“回禀殿下,昨夜属下等已唤过太医,可、可三殿下嫌药苦,未、未用!” “……”楚知南凤眸一眯,“三殿下嫌药苦,便是你们可推脱的责任了?倘若他将脑子烧糊涂了,这罪责你们谁担当得起?届时南燕之错又如何同北矅赔礼?难不成让旁人以为北矅皇子在我南燕受尽苛待不成?两邦之间情谊如何维持?” 楚知南发怒时,不怒自威,镇得几人连连单膝下跪,“属下知错!” “既是知错,还不速速去将太医找来?” “是!”几人应声,连是一拥而出。 从皇宫来至护国寺,陆丞相为了以防万一,安排了个随行太医。 不多会子,太医背着医箱速速赶来。 先是同楚知南见了礼后,这才去瞧了慕容承烨的情况。 把脉,探温,观其眼球,翘其舌。 一阵折腾后,这才诊断下来,与楚知南道,“三殿下受了风寒,昨夜下官本开了药,奈何三殿下未服,这才使得病情加重。公主殿下莫急,待下官再开一剂药膳,三殿下服过后情况定能好转。” 楚知南神色平淡,“开罢!” 说罢,想了想,又似做无意的接着道,“三殿下乃我南燕贵客,倘若出了半点差错,南燕难以与北矅交代,还请刘太医多加留意才是。” 太医姓刘,年至四十,瞧着倒是一副慈悲面貌。 刘太医躬身应是,“治病救人,当属下官本分,公祖殿下莫忧,只要三殿下肯服药,必能见好转!” 楚知南点点头,“如此,就劳烦太医了!” 话罢,刘太医执笔开了一张药膳方子后,便同楚知南现行告辞离开。 未过多久,便见刘太医门下徒弟将熬好的药膳端了来。 唤慕容承烨起身吃药时,他终是有了反应。 还未将药端至跟前,他便捏着鼻子嫌弃撒泼,“什么鬼东西?拿走拿走,本殿不喝。” 药童昨日便见识到了他那撒泼的能力,眼下见他又要开始闹腾,很是无奈的看向楚知南,“殿下,昨夜三殿下就是这般的,小人喂他吃药时,他上蹿下跳,害得小人一阵好追。” 昨夜这院子里当真是鸡飞狗跳的。 楚知南见此,敛眸道,“知晓了,你先退下罢,本宫来!” 药童闻言,如临大赦,一脸感激的应了声是,将药膳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 待房内只剩下二人时,楚知南端坐于凳子上,手臂搭放于桌沿,红唇轻启,不见喜怒,“三殿下这药,想要怎么吃?” 慕容承烨窝在被褥里可怜巴巴,只将眼睛从被褥里探出来,往日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此时闪闪发亮,一片汪洋,好不楚楚可怜。 “我不吃……” “当真,不吃?”楚知南凤眸轻眨,语气里带了几分威胁。 慕容承烨摇头,足足一个八尺男子,卷缩在床间,犹如一副小媳妇儿受辱的模样。 如此,楚知南凤眸微眯,唇角荡起了笑意,语气轻缓,“三殿下,不如好生想想?” 那威胁之意比方才更是明显。 慕容承烨心中一个咯噔,眼见楚知南起身,吓得他往床内又缩了缩,不得不屈服在了她的‘威严’之下。 “吃,吃,吃,我吃!” 如此,楚知南瞬间喜笑颜开,方才还乌云密布风雨交加的脸上立刻晴空万里。 她将药碗端近,“劳烦三殿下起身罢!” 慕容承烨不情不愿的缓缓坐了起来。 长眸看向她手中的碗,那黑乎乎的药汁散着浓浓的苦味儿,还未张嘴,便已觉反胃。 挣扎了一番,他几乎泪眼汪汪看向楚知南,“殿下,瞧在我如斯可怜的份上,只喝一口可好?” “当然好啊!”楚知南答应得不假思索,“来罢,咱们就喝一口,一口喝完!” “……”慕容承烨欲哭无泪,试图做垂死挣扎,“殿下,我这身子好得很,无需服药,明日便能恢复如常了。” “那是明日之事,与今日何干?”楚知南道,“莫多啰嗦,快喝了便是。” “我……”男子瘪嘴,甚是可怜,“罢了,罢了,古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殿下希望我喝,为博美人欢心,这碗药——在下干了!” 话落,他粗粗一个呼吸,夺过楚知南手里的药膳,一饮而尽。 苦蔓延味觉,使得他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楚知南当恍若未见,接过他手中的碗放在了桌上,“你未带随从,晚些我唤景如来伺候你。” “殿下要走了?”一张嘴,苦味仍旧余留在舌尖上,男子长眉簇起,极力压制。 楚知南睥睨看他,“难不成你想要本宫服侍你不成?” “若能得殿下照料,在下定能恢……” 慕容承烨话未说完,便见楚知南朝其白了一眼,“那你便病着罢。” 话罢,毫不犹豫出了房门。 见人走远,床上的男子神色恢复如常,轻声失笑。 这小公主可真是可爱的紧呢。 楚知南才出院子,便与陆宴安迎面而撞。 陆宴安下意识蹙眉看向慕容承烨的房间,“你来做什么?” 楚知南轻蔑一笑,“我说我来找你,你信吗?” 话落,越过他的身侧。 陆宴安心中莫名生起怒气,欲要回身去抓楚知南的手腕,却被她早一步躲过,反身落在了他一丈之处。 少女笑得邪魅,将手腕上存留的嫣红展出无疑,“陆公子真不会怜香惜玉呢。” 第54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少女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昨日的红印,似在无声中指责他,昨夜他抓得劲道着实大了些。 陆宴安唇瓣微抿,眸子微眯。 虽为公主,却自小是舞枪弄棒的,怎会这般娇弱? 明明……他还收了些力道的。 陆宴安就这般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楚知南笑魇如花,“陆公子若无旁事,本宫便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话罢,迈着步子扬长而去。 陆宴安本欲同她说两句话,恍然间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本是想出否嘲讽两句的,见着她手间的红痕后心里莫名一软,偏生那捎带关心之话又说不出来。 直到她消失不见,才觉心里似乎梗了根刺一般,怎么都不舒服。 楚知南回至厢房后,便直接差了景如前去外院照料慕容承烨。 景微性子较闷,慕容承烨那人又是个不太着调的,怕是吃了亏连个状都不会告。 景如得令,当即便去了外院。 热粥与素菜已摆在桌上,景微手间替楚知南布着菜,嘴里略带试探道,“殿下待三殿下是否……逾越了些?” 自打认识以来,二人关系似乎非比寻常,莫怪旁人闲言碎语,若不是她了解楚知南,只怕也是要误会的。 楚知南将碗端起,翘着手指执瓷勺,动作慢条斯理,“是么?” 那语气毫不上心,似听着旁人之事一般。 景微表情微动,虽知楚知南怕是不愿聊此事,却仍旧大着胆子又接着道了一句。 “三殿下毕竟是北矅皇子,落在陆、旁人眼中,难免会多往殿下身上猜忌,莫说旁人,便是奴婢都觉着、您待三殿下非比寻常。” “那又如何呢?”楚知南浅浅尝了一口粥,那粥甚是寡淡,无味的紧。 仅尝了一口,她便又将碗放了下来,“旁人的眼中,与本宫又有何干系?” 察觉了她的态度,景微不再多言,只垂头恭敬道了一句,“奴婢多嘴!” 拿着筷子尝了一口素菜,“本宫知晓你担心,但本宫自有主张。” 护国寺的斋菜倒是不错,别具风味。 旁人误会又如何?她有何在乎? 许太后与陆家不敢解除婚约,婚约一旦解除,陆家若想再取而代之,便是谋朝篡位了。 届时天下百姓定会骂陆吟宵乃忘恩负义且无耻之小人! 当年陆吟宵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官,幸得先皇赏识,这才能一步一步走至如今这个位置,他若篡位,必会得千古骂名。 这骂名会叫他遗臭万年。 只有娶了她,陆家日后将高位取而代之才不会叫人觉得如此唐突。 正是凭借这一点,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啊。 但也正是这一点,她便是想要解除婚约也解除不得。 她就是想看他们见她不爽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知晓景微心中担忧,楚知南想了想,终究是又解释了一句,“三殿下,于我有恩,我岂非那有恩不报之人?” 三殿下于公主殿下有恩? 何时之事? 景微虽是疑惑,却也到底未再多过问,敛头应声道,“奴婢日后定会将三殿下当恩人看待。” 楚知南未应声,不说可也不说否。 待楚知南用过早膳,便听楚苒苒在门外喊了一句,“响午殿下若无事,可需在寺院走走?” 楚知南听得,差景微开了门,淡淡撇了其一眼,“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么?郡主竟是主动邀本宫走走?” 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形同水火,心知肚明。 楚苒苒笑得娇俏,入了屋来,“殿下说得哪儿话呢,正如殿下所说,你我姊妹一场,自该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的。” 楚知南浅笑,幽幽替自己倒了杯茶,“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外人在,郡主就莫装了,累得慌!” 端茶要入口时,又抬眸瞧了楚苒苒一眼,哦了一声,同景微佯怒道,“你还杵着作甚?未见郡主了来了么?斟茶!” 景微闻言,福身应是,端身上前倒茶。 楚知南抿了一口,又笑道,“昨夜本宫泡了壶龙井,不想外头来了只野猫,本宫见那野猫可怜,便赏了杯茶喝,也不知怎的,那猫儿喝了甚是躁动,本宫还想寻个太医瞧一瞧,不想它却跑了。唉,也不知那猫儿眼下如何了。” 楚苒苒闻言,眼神一闪,“是么?呵呵,许是那野猫喝不得这些金贵东西。” “谁说不是呢!”楚知南挑眸,似笑非笑,“毕竟是在野外风餐露宿,吃惯了不干净的东西,怎能喝得惯茶呢,许是闹了肚子……唔,那龙井乃是上好的,只可惜本宫不爱喝凉的,若是姐姐昨夜寻来,还能尝着一杯的。” 话里已经解释了楚知南为何未曾喝下茶的缘由。 昨夜她走之后,蔷薇来瞧过,的的确确是动过茶盏的。 动过茶盏,她却未有事,无非就两个缘由。 其一是她事先知晓了此事,这才未喝。 其二这茶并不是她喝得。 但她昨夜叫蔷薇留意了楚知南的房内一宿动静,未传出半点不对来。 如此,楚苒苒这颗心总放不下来,生怕被楚知南知晓了。 上回她未曾下毒,楚知南尚可将罪责推给她,叫她白白受了十个板子。 若是知晓了……不知她还有甚阴招。 楚苒苒对楚知南是又怕又恨,却又一心想要让其身败名裂。 瞧着茶盅中碧绿色的茶汤,楚苒苒提着的心安定了些,接她方才之话道。 “殿下爱喝之物,臣女怎敢喝呢!” “是吗?”楚知南唇角扬起,眼中却一片清冷,“那本宫喜欢之人,你怎么就敢喜欢呢?” 楚苒苒一顿,低头,眼神躲避,“我、我只将宴哥哥当哥哥看待的。” 同她装小白莲么? 楚知南好笑,“喜欢便是喜欢,若是让陆家公子知晓你连个喜欢都不敢承认,啧啧,怎么对得起他的痴心一片呢?” “殿下莫要说了!”楚苒苒与她福了福身,“宴哥哥、宴哥哥永远是臣女哥哥,臣女不敢有非分之想,也不敢肖像,只要是殿下欢喜的,臣女、臣女都不敢生非分之想,殿下喝茶罢,臣女先行告退!” 话罢,几乎落荒而后。 第55章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景微将门关上,回身与楚知南道,“殿下为何要隐瞒此事?” “本宫自是不能打草惊蛇了!”楚知南起身,拉了拉筋骨,“她楚苒苒不是想要本宫难堪么?本宫最是喜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了,眼下若打草惊蛇,岂不是少了许多精彩?” 景微听得,略一思虑便也明白了。 殿下说要以其人之道还之其身,便说明她心中已有了还击之法。 在寺庙的日子很是枯燥。 除了早课晚课外,时间很是充裕。 寺院不比宫内,日子枯燥,楚知南一旦闲得慌,便会找几本话本打发打发时间。 午膳后,她正要小憩片刻,便见景如气冲冲跑入了房里。 先是无规矩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再与楚知南气呼呼道,“那三殿下太是折腾了,奴婢哄他吃个药,软硬都不行,殿下,您换景微去罢,奴婢伺候不了了!” 楚知南正昏昏欲睡,闻言缓缓睁了眼,凤眸里一片清亮。 景微见此,斜眼责怪了一声,“殿下觉浅,你如此冒冒失失,扰了殿下安眠!” 景如这才后知后觉有了几分歉意,嘟嘴软下了声音,“奴婢不是故意的!” 楚知南清浅呼吸了一声,缓缓起了身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沉,“罢了,我去一趟罢!” 话落,便趿拉着鞋子下了床。 睡前已将发簪系数取下,她懒得繁华梳妆,只顺手拿了根簪子,随意将头发挽起后,便出了门去。 行至外院,守门士兵同她见了礼。 推开南厢房大门,便见桌上放着一碗已凉透的药汁。 男子仍旧卷缩在被子里,面色绯红。 楚知南走近,唤身后的景微将药汁拿去热热,再行至床沿边,顺势坐了下来,“三殿下睡得可好?” 慕容承烨正睡得迷迷糊糊,乍然听见她的声音,缓缓睁眼,“殿、下?” “倒还没烧傻,知晓我是何人!”楚知南探了探他的额头,声音带着几分威严,“早间太医才给你开过药,为何不吃?” “苦!”他瘪嘴,眸子氲气缭绕,“那药甚苦,着实难咽。” 话间,他又撇了眼景如,极是委屈,“景如姑娘凶,不如殿下温柔!” 景如当下睁大眸子,走至床边,拿手指着自己,一副不可置信。 “我凶?三殿下你好生瞧瞧,当真是我凶?” 明明是他自己无理取闹好不好!! 慕容承烨眼睛通红,像极了小兔子。 景如瞬间气得哑口无言。 楚知南莫名被他二人这模样逗笑了,与景如道了句,“去倒杯热茶来!” 景如闻言,愤愤不平的盯着慕容承烨瞧了两眼,这才去倒了杯水来。 因他重病,喝不得茶,便烧得水。 水恰稳稳热,正好饮用。 楚知南接过杯盏,看他,“能起身?” 她脸上未见怒意,却叫慕容承烨忽然有了些不大适应。 以往按照她的性子而言,定会先斥责她一顿的,眼下她竟是其声细语,简直反常。 呆呆瞧了她片刻,木讷的点了点头,“能!” 如此,楚知南待他坐躺好后,再让他喝了杯水。 不多会子,便见景微端着热好的药汁而来。 药汁热气缭绕,所到之处,充满草药之味。 楚知南将要接过后,又问了句,“吃过膳食了?” “未曾!”景如回道,“奴婢早点叮嘱他吃,凉了都未见动过一筷子,方才午膳端来,唤他也不起身!” 因与慕容承烨相处了一段时日,便也知晓此人是个毫无架子的,说起话来则也没了遮拦。 “不是奴婢说呢,三殿下倔起来跟个孩童似的,说也无用,哄也无用,倘若不是见他乃是皇子,奴婢都恨不得抽他一顿呢。” 景如是个没坏心眼的丫头,心思单纯,虽是这么说,却也不会真这般做。 楚知南嗯了一声,未接话,只吩咐她再去将膳食端上来。 待药汁凉了些,她扫向眼前这衣襟微开的男子,“自己喝?” 语气淡淡,极是简洁。 但落在慕容承烨耳中却觉头皮发麻。 听她之意,他若是不自己喝,该是要威逼利诱了。 思至早间,他想了想,颤颤巍巍伸出手,接过药汁一口咽下。 喝罢药后,摆出一副苦哈哈的表情,连是将碗送开了些。 楚知南见此,从怀里掏了一包蜜饯,拆开油包纸,取出一颗送至他嘴里。 淡淡道,“当年我也怕喝药,我娘便会给我背上几颗蜜饯。” 中药的苦味能苦至灵魂,顺带拉着灵魂颤三颤。 她年幼之时也极怕。 苦到已找不到味觉的嘴里因一丝甜意渐渐缓了过来,慕容承烨心中微动,面上却一副童真模样笑道,“若是景如姑娘也给在下吃蜜饯,在下这药早便吃了。” 楚知南自是不信他的话。 若是一颗蜜饯能叫他乖乖喝药,昨夜怎会叫他倒了? 见他唇边还残留着些许褐色药汁,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心里莫名有了几分强迫症。 手下意识的抬起,指腹贴在他的唇边轻轻擦了又一擦,见恢复如常后,心中这才舒爽。 再抬眼时,却见对方那以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可见他的表情微微僵。 楚知南不慌不急的收回手,又拿帕子擦拭了一番,起身走至桌边,“用膳!” 慕容承烨心中闪过异样,忘了装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木讷得穿鞋下了床。 楚知南唤景微给他布菜,又唤景如搬来一张躺椅,躺在椅子里看起话本来。 悠闲自在,似此间主人。 慕容承烨着实无胃口,期间几番想要放下筷子,但见楚知南视线扫来时,放筷子的手一顿,最后到底是咬牙再吃几口。 他也不知为何楚知南瞧过来时,他会有些害怕。 但行为是下意识的本能。 待楚知南见他吃得个差不多,这才又差遣景如端了下去。 慕容承烨本以为楚知南见他吃完便该走,不想她一动未动,没有半点离去之意。 见此,慕容承烨思虑几番到底开了口,“殿下、不回内院么?” “不回!”她慢条斯理的翻了一页书,“用了膳,吃了药,上床歇着。” 第56章 是他 慕容承烨一步一回头的上了床。 喝了药,吃了些东西,精神瞧着也好了些。 他躺在床间将眸光一直落在楚知南身上,少女恬静之时,恍似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世人道她倾国倾城,乃绝世之姿,果真是没错。 有些女子美则美矣,身上却少了她这般的气质,举足之间,便是连抠脚都能叫她显得优雅。 往日她无规矩时,翘腿耸肩,毫无半点公主该有的端庄。 偏生却叫人厌烦不起来。 眼下她躺在靠椅安静的低头看书,黛眉舒展,凤眸微敛,红唇轻扬,素丽的样貌上虽未着粉黛,头发仅以一根木簪挽着,却清丽脱俗,乃绝姿美人。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美,是美入骨子当中的。 喝过药后有些昏昏欲睡,慕容承烨不知自己何时悄然入了睡,梦里做了个噩梦,迷迷糊糊醒来时,便见少女躺在靠椅里睡了过去。 耳边极是清净,远离了梦里那些是非嘈杂。 心里莫名安稳,闭上眸子,则又缓缓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后,躺椅里空空如也,只桌上冒着热雾的茶告之他,她方走不久。 起身下床,他推开窗扇往外瞧了瞧。 许是药已见效,他脑子清明了许多。 窗外绿叶成荫,前几日的大雨似叫树叶洗涤了一般,瞧着格外的青翠。 犹如他此时的心情,格外之好。 他这场病,病了三日。 每次吃药他要倔时,只需楚知南出现,他便能乖乖喝下去。每次喝完,楚知南便会赏他几颗蜜饯。 自打第一次楚知南安睡得极好后,之后便干脆守着他‘午睡’,顺带自己也睡个片刻。 也不知是何缘故,楚知南发现她一旦靠近慕容承烨,莫名会觉心安,踏实,不会梦见前一世的种种。 腊月二十三,年关之下。 楚知南照常上完早课,正欲要回偏远,便听得有男子喊了她一声,“公主殿下!” 那声音颇为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何人。 楚知南回身,便见五仗之外,一位墨衣公子朝她而来。 他本是走着的,一见楚知南回身,便小跑着走近。 待近跟前,他先是作揖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男子样貌清隽,笑起来时眼眸弯弯,似如晨间的阳光一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秦无衣。 是他! 楚知南礼貌生疏笑笑,回唤了一声,“秦公子!” 秦无衣笑得温润如玉,“昨夜听旁人说殿下在此祈福,本还不信的,未想今日早间竟是瞧见了殿下。唔,殿下当真是菩萨心肠呢。” 菩萨心肠?楚知南矢口否认,“不,我只是——不得不来罢了,信佛者,未必便是菩萨心肠,不信佛者,也未必不是菩萨心肠,秦公子也信佛?” “我娘信!”秦无衣道,“我们江湖中人,向来都是将头别在腰间的,我娘心中难安,听说护国寺香火最是灵验,便命在下多上几炷香,好保我家宅平安。” “嗯!”楚知南与其不熟,不知找何话题,想了想,便顺口问了句,“眼下接近年关,秦公子不赶回家中过年么?” 过年讲究团圆。 “不回了!”秦无衣笑的眉眼弯弯,“在下才从家中出来,还未曾玩够呢,今年便不回了。殿下呢?殿下何时回宫?” “年后罢!”她回道。 “正好在下也要在护国寺内待上些时日呢!”秦无衣眸子微亮,带着几分期艾开了口,“倘若殿下无事,在下能来叨扰殿下一二么?” 楚知南本下意识欲要拒绝,但见他那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莫名转了弯,“乐意之至。” 秦无衣此人,是可交的。 世人皆如棋子,主要看是谁能引导这盘棋。 闲来无事,同秦无衣结交结交,倒也不错。 秦无衣立时受宠若惊,连道,“不知殿下可曾用了早膳?如不嫌弃,不妨一同去斋堂用膳可成?” “好啊!”楚知南凤眸微扬,“那便叨扰公子了。” “不叨扰,不叨扰!”秦无衣连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能应允,当真叫在下受宠若惊!” 在秦无衣的眼中,楚知南人美,武功高,又平易近人,同他所见过的皇室公主差别极大。 任由哪个男子都能欢喜。 二人一边浅聊着,一边走入了斋堂。 斋堂乃人多杂乱之地,楚知南平日会唤二景将膳食端至房中,极少亲自去斋堂用膳的。 楚苒苒与陆宴安更是了,二人一个娇贵,一个清冷,怎受得了人多之地? 是以,倒仅有慕容承烨顿顿来斋堂,不过半月功夫,整个寺内上上下下的人,他几乎都已熟识。 楚知南一入斋堂,寻了个较是舒服的位置坐下,二景便替她去拿膳食。 秦无衣在楚知南对面落座,同其聊着天南地北,夸赞大燕风情。 未聊多久,便见一个男子款款而来,左手拿着馒头,右手端着碗,腮帮子里还嚼着一口吃食。 倘若不是此人貌如谪仙,当真是经不住如斯折腾。 一见二人,他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了楚知南身侧,将碗置放在桌上,他笑魇如花,“呀,秦兄,许久未见,许久未见!” “子邺兄!”秦无衣见他,眼中闪过两分诧异,而后露出喜色。 慕容承烨没有半分坐相,长腿毫无形象得搭在了旁侧上凳上,无半点规矩,“秦兄怎会来此?” 相比慕容承烨,秦无衣倒十分得体,“为家母而来!” 话间,他便将先前同楚知南所说的话又一字不差同他说了一遍。 彼时景如恰好将膳食端来。 慕容承烨顺手替楚知南将粥端至其面前,动作娴熟得似日日习惯于此,眼睛却目不斜视,一直望着秦无衣,“秦兄好孝道!” 秦无衣浅浅笑笑,“应当的。” 替楚知南将粥布好后,慕容承烨未再继续此话题,只瞧着膳食道,“好在这味道不错,否则日日这般清汤寡水的,殿下好不容易养起的肉又要消瘦了。来,秦兄多吃点,这护国寺的斋菜可谓一绝,旁家寺院比不得的!” 秦无衣的视线在慕容承烨与楚知南身上徘徊流转了片刻,嗤声笑了笑,拿起筷子应了一声。“好。” 第57章 不怕 有了慕容承烨的加入,秦无衣几乎未能与楚知南搭上几句话,直到吃完早膳,他见楚知南要走,便起身喊了一句,“殿下……” 楚知南闻言,抬眸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他身上,等他开口。 秦无衣想了想,又看了看慕容承烨,唇张了张,随即笑说道,“在寺院里也甚是无聊,公主殿下与子邺兄有空,不若、咱们一道去逛逛?” 慕容承烨向来是个人精,由他看楚知南的神情便可瞧出他的想法。 当家勾唇一笑,看向楚知南,“殿下以为如何?” “随意。”楚知南将手缓缓负立在了身后。 她说随意,便是同意了。 慕容承烨将手搭在了秦无衣的肩上,喜笑颜开,“好啊,那就听秦兄的。” 所谓逛,寺院之内着实无甚好逛的。 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后山。 去后山狩猎。 因出了上次之事,慕容承烨下意识去看楚知南的脸色,但见她未反对后,便也同意了下来。 但楚知南万万没想到——这后山果真和她相克。 护国寺的后山中有悬崖有深山有河流,几人上山去狩猎,都换了轻便的衣衫。 才行至山中,几人竟是遇见了黑衣人。 来者甚多,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瞬间便将三人围在了一团。 三人身份皆富贵,遇见刺客已不是一回两回。 但这些刺客为谁而来? 楚知南看着他们的着办,脑子里快速思考着问题。 上一回她与慕容承烨入后山时,并未遇见刺客。 这才刚出寺院不久,便中了埋伏……难不成,是秦无衣?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知南与慕容承烨一同看向了秦无衣。 秦无衣面对这些黑衣人时,一改往日温润,面色冷峻,见得二人视线,他很是无辜。 “在下与他们并非同谋!” 说完此话的一瞬间,领头黑衣人执剑而上。 楚知南飞身而起,脚尖踏在了他的剑刃上,身形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一个旋转之后,踢在了黑衣人后背。 战争一触即发。 楚知南功夫高,还算游刃有余。 但毕竟手中无趁手兵器,打起来多少都吃了点儿亏。 黑衣人少说有二十几个,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几人很快落了下乘。 慕容承烨‘三脚猫’功夫,几次险些着了黑衣人的道,幸得秦无衣出手相救。 几招下来,楚知南发现黑衣人并无心与她恋战,反而将视线落在了慕容承烨身上。 对慕容承烨出手,可谓是招招狠辣,显然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们的目标,是慕容承烨? 楚知南瞬间大惊,嗅出了阴谋来。 此回来寒山寺,陆吟宵虽派了御林军与暗卫,但暗卫保护的乃是陆宴安,她身边并没有。 况且她觉着上山狩个猎,不过是陪着两人玩闹罢了,怎会遇见刺客? 来者个个皆是武功高强之辈,她目前尚能反抗,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必定要落下乘。 似是为了印证她所想,只听秦无衣一声闷吭,他的墨衣上渗出血迹。 不行,得逃。 楚知南飞身而上,一脚落在黑衣人的面上,夺过其手中剑刃,手起剑落,黑衣人瞬间而亡。 回头,她同二人道,“慕容承烨,你带着秦公子先逃,我来断后!” 秦无衣背上受了伤,慕容承烨不展露功夫,似乎她才是三人中最身强力壮那一位。 秦无衣闻言,牙一咬,“殿下先走,由在下来断后!” 楚知南懒得与其多费口舌,眉宇间露出不耐烦,“愚昧,本宫应付得来!” 并非她要逞强。 倘若慕容承烨在南燕出了事,必定会引起两国战争。 秦无衣是无辜之人,她于心不忍,不忍将人牵涉其中。 她是想要报仇,是想要谋权,但也并非那等丧尽天良之辈。 况且面对这些黑衣人,她还有余力抗衡,与那次落水不同。 秦无衣还欲要说甚,楚知南已懒得与其多言,如杀红了眼一般。 慕容承烨呆呆望着少女手起刀落,血水溅在她脸上与身上,恍如降临的死神。 明明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姑娘,却好似一座巍然不动的大山。 他痴呆的瞧了半响,最终,拉了秦无衣一把,咬牙道,“走!” 秦无衣看着慕容承烨,又回看楚知南,“三殿下先走,在下不能置公主殿下的生死于不顾。” “愚昧!”慕容承烨不见平日的吊儿郎当,脸上是少有的正色,桃花眸中带着冷意,与平日截然不同,“殿下自由本事走,你若不走,便是拖了后腿!快走!” 他眼下受了伤,的确帮不上甚忙。 在几番挣扎与纠结之中,他到底是眸子一闭,同慕容承烨跑了。 但凡是要追上去的黑衣人,皆被楚知南一刀一个解决。 直到最后还剩下十余人,她执剑负立,倾城的脸上满是阴翳,“三殿下乃是南燕贵客,阁下要取人性命,是否得过问本宫?” 那几人见识到了楚知南的武艺,眼中满是警惕,有一人哑声道,“我们要取的乃是北矅三皇子之性命,阁下可莫多管闲事!” “三殿下如今所立的,乃是我大燕之国土,诸位要来大燕杀人,是否太不将本宫放于眼中了?”楚知南气势冷冽,衣带随风而飘,“身为一国公主,倘若连区区一个皇子都保护不了,岂不是显得我大燕无能?” “好!”此刻声音露着狠戾,“既是如此,那就莫要怪咱们无情了!” 话间,他一挥手,十余黑衣人纷纷而上。 楚知南执剑低档。 护国公所教她的皆是狠戾之箭法,出招快、狠、准,只要剑在手,所落之处,必然是要害。 十余人她无力阻挡,背上落下一刀,疼得她闷哼了一声。 她怒气大起,提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她此时已杀红了眼睛,人挡杀人,神挡弑神。 手臂再一次滑落,她不觉半点疼痛,反而越发兴奋。 看向那个伤他之人,勾唇。 身子一旋,片刻便近在了刺客身前,手气刀落,脖子抹得干净利落。 偏在这时,她身上又挨了一剑。 十个人,她打不过的。 可她,不怕! 第58章 你来了 这些伤口比被活生生挑断手筋脚筋算什么? 比起她日日所受的凌辱,又算什么? 她不知道身上挨了多少剑,疼痛的感觉叫她有了些麻木,可她却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般,心底一直压抑的躁动终于得到了发泄。 那一个个看不见面目的刺客,她都当成了她的仇人。 毁她家国,害她父母,伤她小澜之人。 她骨子里似有用不尽的力气,不知疲惫,越挫越勇。 身上受了伤,她动作有了稍微的缓慢,一个不甚,险要被一人刺中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支箭羽从旁侧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刺客脖子上,片刻之间便叫他毙命。 一箭即中,又是一箭。 有了人暗中帮忙,楚知南立刻占了上风,那十余人,一一死亡。 地上一片血渍,清香的山风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楚知南将剑立在土中,扶着剑柄半弯了腰。 后知后觉的,她似乎才觉身上有了痛意。 有些疲倦。 一旦察觉到了疲倦,所有的力气似在忽然之间泄了一般,好似连站着都吃力。 跌躺于地上,眼睛有些沉重,她看着那片略带灰色的天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太累了,她想睡。 脑子里似有个东西催眠着她,告诉她,她很累,该睡了。 意识在顷刻之前缓缓迷糊,她似觉有人落在她的身旁。 楚知南立马警觉,那难以睁开的凤眸在瞬时之间清醒,下意识去握剑。 可当她看至那张熟悉的脸时,心忽然又安定了下来。 放开剑,她气息微弱,唇角缓缓扬起,哑声道了一句,“你来了?” 慕容承烨忽然有了几分心疼,心里的某一片柔软被她触动,心在这一刻,柔和了下来。 蹲在她身侧,将少女打横抱起,妖媚的面容上不见寻日的半分吊儿郎当,桃花眼中一片深邃。 男子薄唇紧抿,长眉深簇,“这些刺客并非冲你而来,你又何故这般拼命?” 为什么呢? 楚知南浅浅勾唇,呢喃细语,“我是大燕公主,自然要保护好大燕国土之上的每一个子民。” 话落,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慕容承烨心口似被一个硕大的东西堵塞了一般,一种窒息感觉险些叫他心脏停止跳动。 平日不见半分正经的男子戾气暴涨,深吸了口气,唤了一声,“长风!” 随着他一声喊叫,一个黑袍男子从暗处落下,身形如鬼魅。 “殿下!” 慕容承烨眼眸里闪过一抹狠戾,抬头看向怀中女子沾着血渍且惨白的脸,“给本殿回送一份‘大礼’”。 长风自知他所说之事,应了一声是后,飞身没入树林间。 整个林子中静谧无声,仿似方才以命相搏不过是一场梦魇。 他敛眸看向了怀中女子,半响浅浅道了一句,“傻姑娘。” 这丫头平日瞧着甚是激灵冷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得到了生死之事上,却马虎至斯? 怎么办呢,这个腹黑的小公主,好像真的——叫他心生触动了。 …… 楚知南醒来时,已躺在了自己床上。 景微景如立在床侧,前者抿唇不语,后者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杏眸微微隆起,眼眶红得犹如兔儿。 见得楚知南转醒,景如哭出了声,“殿下,唔,殿下,您醒了!” 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楚知南眼下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身上隐隐作疼。 也不知疼在哪儿,只觉得哪儿都疼。 “哭什么?” 一咬牙,她欲要用力爬坐起来,却立时被景微制止,“殿下身上受了伤,莫起身了,免得裂了伤口。” 如此,楚知南也不再坚持,只问了一句,“何时了?” “酉时三刻!”景微道,“殿下昏迷了三个时辰,太医给您开了药,幸好那伤并不致命,但剑口深,怕是、怕是会留疤!” “才不会的!”景如闻言,反驳景微的话,“三殿下都说了,他会寻来顶级祛疤好药膏,殿下身上才不会留疤的。” 姑娘家家的身子与肌肤很是重要。 尤其楚知南还是公主身份,肌肤该当是白皙细腻的。 “无碍。”她眼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要还活着,这点伤疤算得上什么? 便是身子满目疮痍,丑恶不堪,又能如何? 她只想要活着便好! “怎能无碍呢!”景如道,“殿下乃是金枝玉叶!” “景如!”景微见楚知南心思甚不宁,便打断了她的话,“去寻太医来瞧瞧罢,殿下醒了。” 如斯,景如这才擦干眼泪,长哦了一声,起身出了门去。 没了景如涨涨的絮絮叨叨,整个房间顷刻安静了下来。 “殿下莫担心!”景微压低声音道,“咱们大燕好药膏甚是不少,只要殿下调养得当,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你当真以为本宫在乎这些?”楚知南看她,示意她扶自己坐起身,再道,“比起活着而言,皮外伤算什么?” 她面无表情,若不是细细观察,当真难以看出她眼里的狠戾。 景微低头,“殿下下回出去,可要唤奴婢们跟着一道,好歹、好歹奴婢也能替您抵挡一二。” 总好过见她血淋淋被抱着回来的好。 说起此事,她声音竟有了两分梗咽,“当三殿下抱着殿下回来时,殿下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奴婢与景如腿都软了。” 当景如见着楚知南那样子时,几乎是连爬带跑的去将太医唤来的。 那是二人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可怕。 并不是担忧楚知南死了,她们没了主子。而是一种从心里涌出来的担忧与牵挂。 她的性命,早已比二人性命更是重要。 楚知南未曾见着二人将将的样子,却思至前一世二人的下场,心中一颤。 “今日事发突然,未曾考虑许多,我未竖立敌人,朝堂眼下也不可能有人想要杀我,那些刺客更不是冲着我而来!莫难过了,日后、我会顾全好自己的。” 她极少与二景表露自己的情绪话,寻日也不会解释什么。 就如上回衡南山狩猎,她只身出宫,未带她们二人。 眼下她能说得这番话,已叫景微心有触动。 第59章 能者多劳 当太医来时,又替楚知南仔细把了一番脉。 确认一切无碍后,这才叮嘱她按时敷药、服药便好。 太医走后,接着便陆续有不少人前来探望。 阴阳怪气的楚苒苒,不知是否看戏的陆宴安,以及自责无比又同样身负重伤的秦无衣…… 唯独,没有慕容承烨。 楚苒苒见她受伤,有事无事便来她床侧晃悠晃悠,烦得她实在无法子,找方丈另外单独要了间院子。 从偏院离后,她直接霸道的占了老方丈的禅院。 方圆本是不瞒她这番行为,倒是方丈大度,劝导方圆莫多计较,将院子让给了楚知南后,搬去了别处的禅房。 方丈与护国公唐家关系极好,瞧楚知南便似小辈一般,倒也乐意让着。 自楚知南搬至方丈院里时,倒无几人打搅了。 身受重伤,自是免了几日的早晚课。 眨眼之间,便到了大年三十。 与佛家而言,大年三十乃是一年之中最是污秽之天,当日来寺院上香寥寥无几,整个寺院之内都操劳着过年之事。 那药甚好,内服外敷,七日之后伤口开始结痂,其痒无比。 楚知南不敢挠,可那痒意简直叫人抓耳挠腮,为了压制心里的躁动,便唤景微弄来了些葡萄。 前几日的天气阴阴沉沉,大年三十这一日反倒是天晴了。 楚知南躺在院里的靠椅中,将腿搭在了踏凳上,左手捧着书,右手提着葡萄,瞧到书中精怪变幻上一位模样倾城的姑娘迷惑书生时,忍俊不禁。 世人极为美色所迷惑,熟不知越美越毒,可笑至极。 经书上有云,恶魔会变成天使的面容,为了引诱人类。 而天使则会化作丑恶可怖的面容,为了吓退恶魔。 然,人类却总喜欢恶魔。 她朕笑得灿烂,便见景如来报,说是秦无衣了。 闻言,她头也未抬,漫不经心咬了颗葡萄,“看茶。” 看茶之意,便是同意了秦无衣入院。 如斯,景如去将人领进来,景微则拿过杯盏倒了杯热茶。 待秦无衣入院时,先是与楚知南见了礼。 楚知南这才规矩的将腿放下,书本合了起来,慢条斯理,气质优雅。 “秦公子请坐!” 秦无衣上回受了重伤,不比楚知南好到哪儿去,眼下他伤势未好,面色苍白,比起前几日的温润如玉偏偏风采来,可见消瘦许多。 秦无衣落座,对上楚知南那双绝代风情的凤眸时,只觉坐如针毡。 半响,这才道,“公主的伤势,可好了些?” “无碍!”她笑得清浅,一副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模样,“秦公子无需挂怀!” 偏生她越说无碍,秦无衣便越是觉过意不去。 斟酌再三,终是道了一句,“上回扔下公主,乃秦某之责,叫公主重伤,秦某更是难辞其咎,秦某心中愧疚,还请公主殿下责罚罢!” “秦公子何错之有?”楚知南轻笑出声,“那日遇刺,谁也未曾料到的,公子受了伤,三殿下武艺平平,我自是能者多劳!” 话间,他又将琉璃盘中的葡萄朝他推了些,“这葡萄甚甜,公子尝尝?” 葡萄上的露珠在阳光之下晶莹剔透,秦无衣却没有半分胃口。 他抿唇道,“当日若不是因在下之邀,公主也不会遇刺,说来说去,终究是在下抛弃了公主。” “秦公子多虑了!”楚知南摇摇头,“你乃青龙镖局少主,慕容则又是北矅三皇子,倘若那日你二人在我大燕领土出了意外,届时北矅、江湖皆会讨伐我南燕,我南燕虽有三百年盛世,又如何能低档四面夹击?” “所以,我让你们先走,乃出自于我的角度考虑,秦公子不必耿耿于怀。我得先是大燕公主,其次才是楚知南!” 她怕死,但更怕麻烦。 那日不论是秦无衣、慕容承烨谁出了事故,但凡她还好好活着,必然会被江湖、北矅讨伐。 眼下的南燕已千疮百孔,她不能树敌了。 内患解决之前,她不能竖立外忧。 她是想叫陆家家破人亡,杀了许太后报仇雪恨,却也不至于被仇恨迷了眼,不考虑事情深浅。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南燕是一块肥地,谁不想尝上一块? 她的确能借着外势来压垮陆家,但那时,她却也成了旁人刀下任由宰割的羔羊。 内患,是关起门来解决的。 她姓楚,乃南阳唯一的公主,先皇怎会没有几股势力留下? 不急,不急,她就喜欢慢慢来,将所有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慢慢慢慢去瓦解他们的势力。 蚂蚁虽小,但每日搬走一粒米,日子久了,总能将米缸掏空的。 时间嘛,她还有的是。 楚知南心中思虑此事,未曾听到秦无衣说了甚,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交给了楚知南,郑重道,“此乃我随身之物,倘若殿下他日有事需得秦某相助,殿下只需拿着腰牌去肆意一家青龙镖局即可,见腰牌如秦某亲临,定不会有偷奸耍滑之辈。” 腰牌么? 好东西! 楚知南瞧着手中这一块巴掌大的翡翠腰牌,正面刻了一个‘秦’,背面则刻了一夺极为复杂的花纹。 那花纹复杂繁美,不知为何物。 她很喜欢这件东西! 求之若渴。 眸中不显山水,面色风轻云淡,她将令牌交还了给了他,“使不得,秦公子莫要见外,我无碍。” 越是想要,她越要装不能要。 秦无衣不接,长眉轻簇,“公主若是不要,便是瞧不起秦某,不想交秦某这个朋友。” “秦公子怎会有此想法?”她一脸无奈,“东西贵重,我的确受不得,秦公子收回去罢。” “公主拿着罢,否则秦某一生难安!”他吸了口气,“恰巧今日除夕,便当是秦某送与姑娘的新年之礼,可好?” 生怕她会出言拒绝,又听他道,“公主若能收下,也好能叫秦某安心!” 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楚知南很是无奈的叹息,“也罢,既然秦公子都如斯说了,我便先拿着罢,他日公子若是想要,随时找我取便是。” 见楚知南终于答应收下,秦无衣脸上这才露出了如负释重的笑意。 第60章 无拘无束 待秦无衣走后,楚知南将令牌在手中把玩了许久,敛眸收眉,不知心中所思。 半响,她将令牌收于袖中,扫至桌上的葡萄,与景微道,“择些果子给秦公子送去罢,要新鲜上好的。” 想了想,又加一句,“还有前两日唤人买来的芙蓉糕,也匀一些。” 送吃的,表示她打心里接受了这个朋友。 想来秦无衣必然能懂她之心意。 这块令牌,于她而言,如若雪中送炭。 虽朝廷有规矩,庙宇与朝堂不可勾结,可倘若待她功名时,分秦家一个外姓之王坐坐呢? 江湖人过得乃是刀尖舔血的生活,秦家是世家又如何?仇人甚多。 但倘若日后他们有了朝廷的护佑,岂不是更要稳坐江湖的地位? 天下江湖人,能者甚多,待她羽翼生长,她必然要招安。 眼下她人手不够,所需处理之事繁多,倒是……可通过秦无衣,多结实结实些江湖人。 毕竟各为所谋,但凡有利欲之人皆好控制。 江湖门派,比起其余虎视眈眈的三国可要好掌控得多。 楚知南思至此,唇角勾起,不由有了些轻快。 待大年过完,她便该要回宫了。 这一次,她定要将送许太后一份大礼。 心里愉悦,午膳她都多吃了一碗。 陆宴安早在两日前便赶往了京中过除夕,楚苒苒许是为了讨好许太后,倒是未回。 往年的除夕她都是在宫内过的,今年却不甚想。 楚珏澜倒差了人接她回宫,被她以养伤为由谢绝。 在宫中过除夕甚是繁琐的很,大年初一需祭天。 祭天得穿得十分庄重,礼仪甚多,需得祭个半日。 不似在这寺院里,她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除夕夜,楚知南谢绝了方丈一同用饭的邀请,只与二景同座一桌简易吃了些东西。 待年夜饭吃完,楚知南掏出早已备好的压祟银交给二人,笑说道,“这是本宫的心意,你们好生收着,待他日你们瞧上了哪个如意郎君,本宫便替你们赐婚,叫你们过一世安稳的日子。” “不要!”景如连是拒绝,“奴婢要陪在殿下身边一辈子,才不要嫁人的。” 景微也随之道,“奴婢愿侍奉殿下一辈子。” 楚知南看着眼前这二人,心中一软。 不知何时起,她竟长得比两个丫头要高了些。 抬手一左一右的揉了揉二人的脑袋,面上满是柔情,“你们愿意侍奉本宫一辈子,本宫还不愿意叫你们侍奉一辈子呢,人生漫长,总要寻个归宿才是。带他日遇见良人,你二人可莫错过。” 上一世,她们二人便未曾嫁人。 这一世,她定会替她们寻个安稳幸福的归宿。 暖黄色的烛光将屋子里照得暖意融融,三人低声细语,不似主仆。 景如瘪嘴,“殿下可是嫌奴婢笨手笨脚,伺候不好您?” “怎么会呢!”她宠溺得瞧了瞧景如脑袋,“景如最是聪慧伶俐,景微最是内敛沉稳,你二人乃是最好的丫头,怎会笨手笨脚的呀。小丫头,大过年的可不能哭鼻子,否则旁人当以为我欺负你了。” 景如眼框子最是浅。 听着听着便落了眼泪。 闻言,景如吸了吸鼻子,带着梗咽,“殿下最是好了,奴婢能得此主子,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她给的压祟钱不少,足足一百两。 虽说她上回扣了二人一年的工钱,眼下这一百两,足够补贴了。 楚知南笑笑,不再多言。 若说福分,也是她修来的才是,何德何能叫这两个小丫头死心塌地呢。 三人在屋子里聊着过年趣事,未过多久,听得院子外有人邦邦的敲着门。 听得声音,三人下意识往门口瞧了一眼。 须臾,听得外头有人道,“公主殿下可歇下了?方丈请您去喝杯过年茶。” 亥时初,天已暮色,外头的灯盏在微风之下轻轻晃动。 楚知南端正了姿态,同景微点了点头。 景微得到示意,迎身去开了门。 院外,站着一位年轻僧人。 他身上着了件灰蓝色的僧袍,五官深邃,乍然一眼瞧上去,倒颇有话本中那欲僧之意。 眼下他眼观鼻,鼻观心,只静静在门外立着,似是一刻不动不摇的大白松。 楚知南走近,理了理衣袍,同那僧人淡淡到了一句,“走罢。” 僧人念了声佛号,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请!” 青石路上总透着一股清凉味,楚知南与僧人一前一后走着,景微景如则跟于楚知南身后。 四人无一人开口,静谧得只可听见脚步声。 偶听得有经声从大殿传来,香烟袅袅。 护国寺的香火最是旺盛,明日的大年初一,寺中几位德高望重得大师会替百姓看香。 此香一年一看,代表一年是否顺遂。 楚知南望着那烟微微出了神—— 忽而,听得耳边有人喊了一声,“殿下!” 楚知南下意识回神,见唤她之人乃是身旁这位少僧,便反嗯了一声,“大师何事?” 那深邃黝黑的瞳孔似含了世界万般,犹如台风大起的漩涡,只要与其对视,便似能将人吸进去。 少僧欲是要说声什么,又忍了下来,只无声笑了笑,“殿下新年好!” 楚知南不认为她随和到了同人寒暄着说祝贺之词,但见他笑意极是真诚,便也回了声,“大师新年好。” 气氛似乎有了几分尴尬,两人并不相熟,楚知南与其无话可说。 幸好一路行至方丈之处并不远,到得院门口时,少僧同楚知南鞠躬念了声佛号,“殿下请进!” 如斯,楚知南与其颔首示意后,大步跨入了院中。 景微景如自是不能一道入内的,便并排站在了门口两侧。 白日里天气炎炎,晚间倒是两起嗖嗖,寺院内不比寻常之处,未见张灯结彩,未见年画窗贴,若不是偶能听到山下有鞭炮声传来,真是全无过年氛围。 楚知南入了院子,进了方丈的禅房。 自楚知南霸占了方丈原本的禅院后,方丈便入住了这间院子。 彼时他正盘腿坐于蒲团上,见得楚知南盈盈入屋,笑得眉目和善,“殿下且坐!” 第61章 老方丈给的 楚知南未见半点拘束,盘腿坐于老方丈的对面。 茶几上有一杯热茶,瞧着刚斟好的模样,应当是为她沏的。 顺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铁观音。 乌龙茶的口感与绿茶截然不同,味道十分醇厚。 且铁观音,又是乌龙茶之最。 见楚知南喝了,方丈笑道,“殿下伤势如何?” “您以为呢?”楚知南不答反问,似笑非笑,“在寺中吃得好,睡得好,还无人打搅,怎能不好呢!” 身上的伤口已结痂,除了有些奇痒难耐,倒也还能忍。 方丈见她这颇为目中无人的模样,倒也不恼,径自往自己茶盅中添了添茶。 乌龙茶色泽砂绿,香气浓郁,整间屋子皆是茶香。 片刻,老方丈含笑问楚知南道,“殿下以为,这乌龙茶如何?” “尚可!” “那与殿下酷爱的绿茶相比呢?” “各有特色!”楚知南将杯盏放下,再不端,“闲时解渴尚可,若说品质,本宫自是偏爱绿茶,两者无法相提并论。” 老方丈品了品茶,意犹未尽,“天下茶类数种,殿下何故偏执于其中一栗?” “方丈怕不是想要唤我喝这杯过年茶的罢!”楚知南懒得与其弯弯绕绕,“知南愚昧,方丈若有话不妨明说。” 她本就活在那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深渊里,偶尔倒想来回直截了当的。 方丈却是不再多语,打住了话题。 从袖里掏了一个小木盒子,也不知那盒子里所装为何,瞧着倒是小巧玲珑的。 他将盒子交给了楚知南,“这是当年你娘所留下的,今日还你,倒也算是物归其主。” “我娘留下的?”楚知南将信将疑,也不伸手去接。 方丈见她那一副谨慎模样,便将木盒摆放在了她跟前,“是!” “什么东西?” 这盒子四四方方,不过巴掌大,上头竟还上了一把小锁。 也不知装了个甚。 “不知!”老方丈眸光落在楚知南身上瞧了片刻,随即笑了笑,“你与你娘那性子倒是不同。” 唐皇后柔中带刚,不似楚知南这般,一碰就是个刺头。 楚知南皮笑肉不笑,“是呢,若同我娘那般,岂不是早该命丧黄泉了呢?” 唐皇后性子挺是温婉,该刚则刚,刚柔则柔,有一点不太好——易轻信旁人。 正是因如此,才叫她早早消香玉陨。 前一世的楚知南怎不是如此呢?她就是心思愚蠢,这才瞧不出陆家人的阴谋,还当陆家人当真是认可了她的。 到头来,到头来害了所有关心她之人。 她还敢再愚笨? 思至前世之事,楚知南便满身戾气,那股恨意团在她心中消散不得。 冷嘲出了声,“倘若我娘当年长些心眼,没那么善良,是不是她还是这南燕的皇后,我父皇仍旧是南燕皇?江山稳固,朝堂安平?可——他们都不在了!” 老方丈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似能洞悉一切,见楚知南情绪大变,倒也不生气。 楚知南说完此话,屋子内有瞬间的安静。 外头传来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叫楚知南那激愤的心终是有了着落点。 深吸了口气,她拿起桌上的小木盒,顺手塞在了怀中,语气终究是轻缓了些,“这新年礼物我很满意,多谢大师保管了这些年。小女子在此祝大师您来年事事顺遂,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佛法早成!” 她的一切行为,在老方丈眼中不过是个顽童罢了,嗤嗤笑了笑。 楚知南见此,欲要出禅房门,恍然又想到了什么,回眸与老方丈沉声道,“这礼物是我娘留给我的,大师唤我来喝过年茶,我也同大师您拜年了,莫非,您不能赏知南个礼物?” 这俏皮样子倒是比方才要可爱了许多。 老方丈轻轻摇头,脸上笑意展露,“殿下想要何物?” “不如……”她冥思了片刻,“不如大师送我一本您抄得经书罢,如何?” 老方丈着实瞧不出来楚知南是个爱看经书之人。 却到底是未拒绝她。 “明早,老衲唤道归替殿下送去!” 道归? 这名字,甚是熟悉。 楚知南闻言,立时笑得眉眼灿烂,“大师慷慨,知南在此谢过了!” 话罢,未在多言,径自出了院子。 院外,二景仍在等候着。 那位少僧也立在一侧。 楚知南并未与他打招呼,走至景微景如身侧时,道了一声“回院”,三人顺着来路回去。 那盒子装在怀里甚是突出,引得景如很是好瞧奇。 “殿下怀里装了什么?” 若换做以往,景如也不敢这般放肆,只这些时日来,她越发觉得殿下比先前要好相处些,对她们也更纵容了些。 “老方丈给的!”她不甚在意,也并不好奇这盒子里装了什么,拿出来直接扔给了景如,“先替本宫好生收着罢!” 好奇有何用?盒子上有把小锁,那锁也非一时能打开。 况且她当下是真不好奇。 这盒子四四方方小巧玲珑,瞧着顶多是个首饰盒子罢了。 也不知装的是哪件首饰。 景如拿在手中看了一番,确定自己瞧不出甚门道来,这才长长哦了一声,捧在了手里。 一路回至禅院,楚知南还未入院,便见得院墙之上坐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白得甚是眼熟。 楚知南下意识抬眸,双手环胸,“三殿下何时做上了墙上君子?” 慕容承烨背靠着院门梁,左腿屈膝,右腿晃荡在空中。 青丝缠绕在他的衣衫上,夜晚的白衣男子,犹如是那踏着光明而至的仙人。 那风情万种妩媚如丝的桃花眸轻轻一挑,男子带着笑意,“本想做第一个与殿下祝贺新年之人,倒不想,晚了一步呢!” 那声音悦耳动听,带着丝丝妖媚,似夏季清甜的风入喉。 “本宫还以为三殿下人间蒸发了呢!”楚知南好整以暇瞧着他,“今儿倒是巧得很!” “在下这不是有愧嘛……”说至此事,本妖娆风情的男子瞬间跌入凡间,脸上又挂起了那副常见的吊儿郎当。 从墙上跃下,落至楚知南身侧,从怀里取了两个白玉瓶子。 “只需敷上此药,殿下身上的伤痕不日可消。” 第62章 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楚知南瞧了瞧他手间的瓶子,愣了片刻后,一脸怀疑,“这几日,你去折腾它了?” “自是了!”慕容承烨当下点头,一副等着被夸赞的模样,“这药中有一味天山雪莲,雪莲生长在北方寒山之上。” “天山雪莲?”楚知南一副看智障的眼神,“殿下是瞧不起我南燕皇室当中无好药么?” 慕容承烨一愣,“有、有吗?” 楚知南扶额,“既是殿下心意,本宫领下了。” 话间,她将瓶子接在了手中。 瓷玉瓶子透着微微凉意。 慕容承烨却不开心了。 他本是当宝一般献给了楚知南,不想此物在人眼里不过是寻常之物。 心里多少有了些扫兴。 须臾,他转移话题询问了句,“殿下伤口,可好了些?” “无碍!”楚知南一脸风轻云淡,“再休养些时日,估摸就好了。” 听至此,景如在一侧嘟了嘟嘴,一副看白眼狼的眼神看向了慕容承烨,“三殿下好些时日不曾出现,奴婢还当殿下您见我家公主受伤,躲避不及呢!” 往常他恨不得与楚知南日日偶遇,尤其病了那几日,日日需黏着她。 眼下她受了重伤,竟是连一眼都未曾瞧过。 慕容承烨闻言尴笑了一声,“景如姑娘说笑了,在下这不是忧心殿下么!” 此话是真是假,楚知南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慕容承烨喜扮猪吃虎,表面瞧着人畜无害,实则内心深沉,是个有手段之人。 前些时日有刺客找上来,他岂是那等安心任由旁人欺负之人? 楚知南将瓶子藏敛于广袖当中,“三殿下这药本宫已收到,天色已晚,殿下早些歇息罢!” 明显的逐客令,他怎会听不出来。 偏生慕容承烨朝楚知南走近了一步,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为了能在除夕夜赶回来见殿下,在下一路飞奔,已两日未曾用过膳了呢!若是殿下有吃的,赏我一口?” “……”楚知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小半步,稍稍拉开了些二人的距离。 那欲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想了想终究未说出来。 示意景微将院门打开,毫无情绪道了一句,“进来罢。” 慕容承烨闻言,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入了院子。 她这院内无甚吃的,本想就给他吃上两口糕点罢了,不是说只要一口吃的? 寻思了片刻,到底是唤了景微,让其去煮碗素面来。 屋内点了几盏烛光,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方才在朦胧的夜色之下,楚知南只觉他精神焕发,犹如天间仙子。 眼下再瞧,见他眼底隐隐有青黑之色,略显疲惫。 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凳上,慕容承烨替自己倒了杯茶。 冬日天冷,茶易凉,只有温温热度。 慕容承烨一饮而尽,又回味了片刻,笑叹道,“果然殿下此处的茶都要比旁处的好喝。” 楚知南唤景如将糕点拿了出来,而后在男子对面落座,“怎么?三殿下那茶院中无茶水喝不成?” 水是井中的,茶叶是庙里的。 “唔!”慕容承烨端着茶杯一愣,长眸微转,随即笑道,“自是比得不得殿下这茶的,喝着就是要芳香许多。” 楚知南懒得接其话,便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待景微将素面端上来,他吃的几乎狼吞虎咽。 不过是简简单单一碗素面罢了,生生被他吃成了山珍海味一般。 将面吃罢,他又端着碗将汤底喝了个一干二净。 终于吃饱,他摸着肚子极是满足。 “啊,今日除夕节呢,殿下人美心善,在下便祝您来年心想事成,多喜乐,常安宁……” 祝贺之词,一说便一大堆。 说完之后,他轻咳了一句,意图很是明显,“再祝殿下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这压祟钱,殿下便看着随意给些罢。” 感情最后这一句才是重点? “压祟钱?”楚知南勾唇邪邪一笑,“压命钱要不要?” “这……”慕容承烨思虑了片刻,“这不太好罢,大过年的,殿下怎能说这种不吉利之话呢?在下诚怀十二分的诚意祝殿下前途似锦,锦上添花——殿下人美心善,意思意思,也就罢了,在下只为讨个好彩头!” “好啊!”楚知南凤眸轻扬,从怀中正儿八经的摸出了一个小铜板,而后交至他手中,扬起的嘴角可见她此时心情,“殿下莫嫌钱少,拿着去买颗糖吃罢。” “……”慕容承烨睁大眼睛瞧着手中的铜板,许久都未反过神来。 半响,他抿了抿唇,“呵呵,殿下、当真是亲民!” 堂堂一届公主殿下,怎会有铜板这个东西呢! 楚知南挑眉,“三殿下既收了压祟钱,便早些回房睡觉罢,明日早间要上头年第一注香,需得早起呢!” 约莫天色将亮便需得起身。 待上了明日的香后,她便可打道回府,回京了。 好戏,将要开始上演。 听楚知南下起了逐客令,慕容承烨起身,嬉笑道,“明日早间在下定要做第一个同殿下说新年好的人!天色晚了,殿下早些休息,明日见!” 楚知南挥挥手,示意景如将人送出去。 楚知南着实有了些累意,身上的伤口其痒无比,面上的风轻云淡不过是强装镇定。 待洗漱好后,景微便拿了药给她上。 那药是皇室中最好的刀伤药,不到十日功夫,她身上的伤口已结痂,约莫过些日子便要脱落。 白皙似凝脂的肌肤上有着狰狞的伤口,使得二景一阵心疼。 “殿下真真是汉子,这么深的伤口,定是疼坏了的!” 眼见她要上往日的药,楚知南眼眸一动,提声道了句,“换三殿下今日拿来的药罢!” “嗯?”景如疑惑,眼眸透出担忧,“也不知三殿下那药有何功效,倘若里头——不如明日见了太医,叫太医瞧瞧?” 这丫头是怕慕容承烨藏了坏心思呢。 楚知南吃吃一笑,“上罢。” 就是无端的相信他,没有什么理由。 景如还欲再说,又听楚知南道,“他不会害我的!” 自重生起,她最信得过之人,便是慕容承烨! 也许,是上一世他最后的恩情? 她也不知为何,总觉有他在,心便可安定。 景如本想再说两句,景微却直接给了她一个颜色。 如斯,景如只好嘟着嘴替楚知南开始上着药。 第63章 先弄死她 那药落在身上清凉,瞬间缓解了她原本的燥意。 倒是比她那药——真是好些的。 药味有着淡淡清香,甚是沁心。 景如不甚沾了些在手间,那清清凉凉的味道叫她呀了一声,又抬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惊呼道,“好香呀!” 那味道不浓不淡,带着芳草的清香味,乍然闻之下,清香扑鼻。。 味道在空中缓缓发散,房内似乎都带着甜甜的清香气。 …… 建熙二年,正月初一。 天色未亮,护国寺内的钟声自山顶传出,空灵悠长的钟鸣声唤醒了开春的第一日。 晨间的风甚冷,落在脸上生疼生疼。 楚知南起了个大早,在一阵佛喧当中迈入了大殿。 大殿之间,众僧云集,方丈与主持站在大殿正中央,两人身后各自站了一派关门子弟。 大殿之上,一鼎香炉立于佛像之前。 传闻大年初一的头一炷香乃是最是灵验之香,神灵收到人类的祈愿后,会替其实现。 也正是因如此,护国寺的第一炷香,每年几乎归皇家所有。 楚知南与楚苒苒在大殿门外会了面,后者一见楚知南,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后,同她一道入了大殿正门。 因楚苒苒此回是以太后名义而来上香,是以待二人带着一众宫女內侍入殿时,站于正中侧的一众弟子往旁侧站了些许,让出一条道来。 待走至方丈跟前,楚知南挺胸昂首,端得是一副凤临天下之意。 楚苒苒站于她身侧,光芒顿失。 方丈差弟子点了几柱大香,分别交给了楚知南与楚苒苒,再同佛主说了一大对慈悲之话。 话罢,方丈面容严肃,与二人道,“诚怀敬心,给佛主进香!” 佛家有个规定,上香者切不可分心,定要心怀诚意,否则便是对佛主的一种亵渎。 楚知南手拿着香,看向那面容严肃的佛主,面色恭敬。 佛主,您若有灵,请佑我父皇母后在天之灵可安,请佑我南燕年年风调雨顺,请佑我身边之人健康安宁。 信女愿做那十恶不赦之罪人,只愿大仇得报。届时便是要下那十八层地狱,信女也无怨无悔。 不论是上刀山下油锅,皆无所怨言。 将心中所念表达,楚知南恭恭敬敬将上插在了香炉上。 插罢后,再是恭恭敬敬叩拜。 待得将香上罢,便轮到方丈开始瞧年运,推星盘,演算星宿等等事宜。 楚知南几人不可离场,需得在一旁候着。 方丈嘴里一直念着楚知南所听不懂得经文。 上香之余,方丈还得看香。 是以待得香烧完后,方丈嘴里这才停止了经文,意味深长的盯着楚苒苒与楚知南。 “殿下与郡主之心,佛主已知,行善事得善果,莫问前程,但行好事!” 话罢,再不欲多说。 楚苒苒听得似懂非懂,未能忍住皱眉问了一句,“不知大师何意?可否明示?” “阿弥陀佛!”方丈念了一声佛号,瞧了楚苒苒一眼,唇角缓缓勾起,“郡主会知晓的。” 楚苒苒仍是不懂,还欲接着问,方丈却已挥挥手,说起了国运来。 国运之事自不会与二人多说,方丈会写出文字,再交于皇室中人。 待上完香后,她们便算完成了祈愿。 从大殿出来,天色已渐渐澈亮。 楚知南站在大殿之上,看向那天际那抹霞云。 护国寺山下是一片村落,一到开春的早间,鞭炮之声不绝于耳,恍如人间闹市。 往年在宫里时,楚知南总喜欢随着父皇上铜雀台去瞧百姓过年。 那时京城热闹非凡,张灯结彩,极是繁华。 爆竹之声不绝于耳,烟花齐放,盛世太平。 楚苒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见她发愣,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不知殿下心中许愿了甚?” 明明是温温柔柔的话,偏生语气阴阳怪气,落在耳里怪不舒服。 楚知南未回头,凤眸盯着那云彩眸不眨睛,“郡主以为呢?本宫来护国寺,乃是为太后娘娘祈愿,郡主以为本宫除了给太后娘娘祈愿,还能许甚心愿?” “少要扯谎!”楚苒苒压根不信,“此话你诓骗旁人倒也罢了,如何骗得了我?” “那郡主愿意听什么?”楚知南笑了,回过头看至楚苒苒,一副好笑模样,“唔,好罢,郡主愿意听本宫心里话,那本宫便告诉你罢!本宫今日与佛主说,祈求佛主老人家保佑,保佑我早日嫁入陆府,做陆府的少夫人,也祈求佛主老人家,愿宴哥哥只喜我一人,爱我一人,我们婚后恩爱到老,儿孙满堂!” “你不要脸!”楚苒苒闻言,莫名听了有些情绪激动,“你与那北矅三皇子不清不楚,却又要一心妄想着宴哥哥!” “怎么,郡主要给本宫一张脸不成?”楚知南似笑非笑,“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呢?本宫先前说,回宫后便叫母后解除本宫与陆家的婚约,倒是你们一个二个不乐意。眼下本宫要与他成婚,你却说本宫不要脸? 平安郡主,倒请你告诉本宫,本宫与本宫未婚夫成婚、再生子,如何就成了不要脸?” “你与北矅三皇子有牵扯,又勾搭宴哥哥就是不要脸!”楚苒苒道,“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心思,哼!” “平安郡主莫非是本宫心里的蛔虫,竟能知晓本宫所想?”楚知南眼神微凉,“不论是三殿下还是陆宴安,本宫都要又如何?” “你……”楚苒苒见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竟不知要如何接话。 她莫名觉得,似乎在气势上,比她要矮了半截。 楚知南无意愿再与楚苒苒多言,冷冷撇了她一眼,“平安郡主,本宫此人向来是个记仇的,我的东西,你日后最好要想想,该不改动!若是动了那不该动的,本宫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今日午后离寺。 回宫后,她的计划要开始了。 目前而言,楚苒苒不过无足轻重,只要她不折腾什么大动静来,她暂且让她快活些时日。 但凡哪日真触碰了她的逆鳞,她真不介意,先弄死她! 第64章 你怕了 待楚知南回禅院不久后,便见道归送来了一份手抄的经卷。 这是老方丈所抄,可谓无价宝。 楚知南虽不爱这些物什,马太妃却及是欢喜的。 相比于许太后而言,马太妃才是那真正淡雅之人,心怀佛主,不争不抢,不喜功名利禄。 她要马太妃出手相助,总得投其所好送个礼才是。 虽说这明显是借花献佛。 不知是否是楚知南错觉,她总觉着道归瞧她那眼神中暗藏了些什么。 然,每次待她看去时,对方却又微微敛头,将情绪藏于眼底。 终究是个无关之人,楚知南也懒得多费心思。 待二景将东西收拾好之后,楚知南一行人便欲回京。 上马车前,秦无衣前来相送。 他伤势未好全,需得在护国寺内多养养,待伤势好全之后方可下山。 楚知南正欲上马车时,他走至她跟前,长眸深邃,薄唇微张,欲要说上两句,却又不知该要说甚。 愣了片刻,这才缓缓道了一句,“殿下一路顺风,倘若需要在下相助的,拿着令牌去青龙镖局便好!” 秦无衣身上带着一种很干净的气息。 温润如玉,似是冬日的暖阳。 楚知南微微一笑,眉眼绽放,犹如雪上之上盛开的花儿,“好!待秦公子伤好之后,京城见!” 听楚知南此话,秦无衣一双眸子瞬时澈亮,嘴角不觉勾了起来。 “好,待在下伤好了,定要来劳烦殿下带在下逛逛京城风景!” “那秦公子可需好好养伤了!”楚知南微微一笑,“待秦公子回京之后,只需找天香阁掌柜说一声寻我便成!” 楚知南酷爱天香阁的糕点,是以她天香阁的掌柜素来与她宫内之人有接触,若是秦无衣找来,届时只需同掌柜说上一声,她便能知晓。 待此回回京之后,她在外部的势力——也该要壮大了。 秦无衣知晓了寻楚知南的法子,那一股子不舍意瞬间抛出了九霄云外,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 一入马车,楚知南便上了软塌。 将前几日还未看完得话本随便翻了翻。 会京城的路上很是枯燥,连个乐子都寻不着。 行至一半,楚知南着实无趣了,便唤了景如一声,让她将人带上马车来。 不多会子,马车上便爬上来一位内侍。 那内侍生得粉面朱唇,模样妖孽,尤其那一双长眸暗藏风情。 当真是——当真是比一般女子更甚好看。 楚知南只在他进来时扫了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了话本上。 待得来人跪在地上给她行礼时,楚知南轻描淡写道了一句,“今后是荣华富贵,还是诛灭九族,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那内侍内心颤抖,含情的眸里满是担忧,“殿、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您——您可否能……” “不能!”楚知南缓缓将书翻开了一页,语气是不容反驳的肯定,“你怕了不成?” 那内侍男生女相,连骨子当中都透着妖娆与魅惑,不是施云苏,又是何人? 施云苏一脸为难,“那可是当今太后娘娘,倘若踏错半步,岂不万劫不复?” 他如何能不怕呢? “怎么?你忤逆本宫,就不怕万劫不复了?”楚知南终将视线从书上身上挪开,带着威严落在了施云苏的身上,“况且,有本宫在,你怕什么?但凡你听本宫话,乖乖做交代你之事,日后少不了你的大富大贵!” 说罢,顿了顿又继续道,“只要你不愚笨到无可救药,本宫便可保你安然无恙!!路、本宫已经给你了,至于要怎么选,那是你的自由。但丑话说在前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话中有浓浓威胁之意,倘若施云苏不从,那只有等死之份。 施云苏听得,身子莫名一抖,打了个冷颤,“小、小人记下了!” 如斯,楚知南这才满意的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去。 这段时日,楚知南已将许太后所有的喜好厌恶都写在了纸上,教施云苏一一背会。 是了,她所打的主意,便是叫施云苏去勾引许太后。 许太后嫁给先皇,一生未受其宠爱,自然也未曾体验过男欢女爱之事。 她脑子并不算得太聪明,又盛气凌人,只不过是仗着有陆家与许家作为靠山,这才能坐得上垂帘听政这个位子。 许太后喜样貌好看的男子,那凤栖殿内的内侍公公一个个生的唇红齿白,朱唇粉面。 她只需将施云苏带在身侧多往凤栖殿走走,许太后势必会问她要人的。 施云苏这个假公公,若真能得许太后器重,二人修得鱼水之欢,日后想要她身败名裂,还能远不成? 对付许太后,施云苏便是她的第一步。 她不怕施云苏脱离她的掌控!后宫当中,许太后性格殷勤不变,心如蛇蝎,倘若施云苏没她这个靠山,迟早是要被许太后玩腻丢弃的。 有她在就不一样了。 她有法子叫许太后专宠他一人。 思至此,楚知南嘴角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要出手了呢。 不知,会不会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 马车缓缓行至宫中,最后停在了宣德殿前。 天子早已率领众侍卫候在了大殿之前,一见楚知南在二景的搀扶之下下马车,立时迎了上去。 近一月不见,天子眼底多了几分乌青,一看便知近日劳累。 本就羸弱不堪的身子显得更要单薄了些。 “阿姐!” 唯独见了她时,那眼里清澈见底,如星光闪闪。 楚知南瞧天子那尖瘦的下巴,心疼不已。 本想下意识去摸摸他的脑袋,一伸手间,竟发现已然够不着。 最后只得将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近来可好?” 语气温柔如暖水,连眉宇间皆是柔色。 “好!”天子看向她,眼中有担忧,“阿姐前些日子受了伤,眼下可好了些?” “嗯,无碍,快要愈合了!”楚知南轻声道,“莫要担忧我,我很好!” 慕容那药倒是不错,才涂抹两次,伤口竟是不痒了。 “若非朝中有事离不得,我早便想去寻阿姐!”天子眼中既有担忧又有无奈,“外头冷,我已唤人备好晚膳,来,阿姐,咱们先去用膳!” 第65章 正大光明登堂入室 一路行至大殿内,桌上早已备好宴席。 有內侍打来清水,拿了帕子叫楚知南净手、擦干。 落座于天子右侧,有宫女上前布菜。 慕容承烨与楚苒苒已各自回了宫中,大殿之内只余下楚知南与楚珏澜姊弟二人。 桌间满汉全席,应有尽有,与护国寺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吃了些日子的清粥小菜,眼下这一桌宴席楚知南总觉过于铺张浪费了。 浅浅吃过两口便无食欲,楚知南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 楚珏澜见此,替她又夹了菜入御碗中,“阿姐身子有恙,该当多吃些才是!” “饱了!”楚知南瞧了瞧那些未动的菜,想了想,终究是道了一句,“日后叫御膳房少备些罢,吃不完便也浪费了!” 今日大年初一,自是什么好备什么。 楚珏澜闻言,微微愣了愣,“好,便听阿姐的,日后少备些。” 见他如斯乖巧,楚知南甚是欣慰,解释着道,“民以食为天,我南燕虽为富庶之地,却也依旧有民不可果腹,身为皇家表率,日后小澜可要记得一切皆以天下为本,为民所虑,如此,方可得民心!” 或许他不够明君,但只要能感受到天下百姓之苦,体恤天下百姓之苦,便会是一个天下之人所爱戴的好明君。 水能载舟。 皇家在百姓眼里皆是高贵,倘若当百姓知晓皇上原来如斯为百姓所虑,必会叫百姓深感欣慰,受其爱戴。 万里江山,不是有土地才叫江山,而是有百姓——才叫江山。 这一点,想必他日后会懂得。 “小澜记下了!”楚珏澜微微思虑片刻,“阿姐说的对。” 楚知南不知该是欣慰还是惆怅,无奈笑了笑,“你多吃些,养好身子才是!” 他着实太瘦了些。 “好!”楚珏澜闻言,含笑吃了一大口。 他瘦得那双眸子显得极大,眼底乌青可显疲惫之态。 楚知南的心忽然就疼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眼下还是少不更事之年,他却需得受尽压迫与苦楚。 小小年纪,所需考虑之事着实不少。 她十二三岁时,最是叛逆,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喜与人对着干。 加之有她父皇做主,谁敢不让着她? 可那时她太天真了,不知为父皇考虑,眼下回想起来,才知父皇那时之苦。 身子病种,朝堂有人开始倒戈,陆丞相逐渐把握实权,展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在万般艰难的情况之下,他仍旧将他护得极好。 更是在薨逝之前,叮嘱了楚珏澜,定要保护好她。 谁说皇家无情,谁说皇家无爱? 这份亲情,几人可比? 话题扯得稍远了些,楚知南堪堪回神时,已将楚珏澜将膳食用罢。 姊弟二人说了几句话后,楚知南便去凤栖殿见了许太后。 与楚珏澜用过饭,自该是要见见许太后的,于情于理,都得面见了许太后方可回长乐宫。 一路风尘仆仆,她还未洗漱,衣袍之上带满风霜。 行至凤栖殿时,楚知南一改方才态度,瞬间笑颜展露,既天真又灿烂。 由巧儿禀告后,楚知南踏着欢快的步子入了内。 见着许太后,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再道,“今日上头一炷香时,儿臣便一直与佛主念叨,叫他保佑母后您青春永驻,万世流芳。想必是佛主感受到了儿臣的诚心,那香烧得极好!” 瞧着许太后这些日子过得极是舒心,比前些日子倒圆润了些,气色也好上了许多。 许太后闻言,捏着帕子遮嘴羞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惯会说话,嘴就跟抹了蜜糖似的。哀家听说你遇着了刺客,身受重伤,快来快来,给哀家瞧瞧!” “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伤儿,不劳母后挂心的!”楚知南走至前,在许太后身前站立。 瞧了瞧她的容貌,呀了一声,“定是佛主听见儿臣心愿了,母后当真是越发好看了呢,气色红润,肤如凝脂。若是见过母后的,这南燕第一美人的称号,必定是母后的!” 这话谁听了不欢喜? 许太后便是不待见楚知南,心里也跟抹了蜜似的。 笑意真诚了几分,“你这小丫头!” 她并非真心想瞧楚知南的伤口,不过是顾全面子,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又接着道了一句,“也罢,你若不想给哀家看,哀家便不看了,唤巧儿这丫头给你送些膏药去吧,姑娘家家的,身上可不能留下疤痕才是!” “多谢母后赏赐!”楚知南喜笑颜开,连凤眸中都满是笑意,似是得到极大赏赐一般。 许太后见着她那眉目生辉的样子微微愣了愣。 楚知南是个懂事的丫头,那一张嘴也最是讨她欢心,倘若她不是先皇后的女儿,她想——她定不会这般厌恶。 说不定,还会喜欢上这个小丫头。 可偏偏,她是那人的女儿。 越想,心里越发不痛快起来,方才的笑意收了一般。 恍然间,她撇至了楚知南身后的內侍上,眸子微动。 优雅的端着茶杯喝了口,故作无意识问道,“丫头身后这內侍打哪来的?哀家怎得从未见过?” “您说小云子?” 楚知南闻言,回头瞧了施云苏一样,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解释道,“这人是我在护国寺山下瞧见的,当日下山游玩,见他父母病亡,家中亲戚又不待见与他,见她可怜,便寻思着带入了宫中来——还未同曹总管说明此事呢,待明日,儿臣便找曹总管记录一番!” 堂堂公主殿下,选个內侍入宫的资格还是有的。 “哦!”许太后应得轻描淡写,好意提醒道,“皇宫不比旁处,你可要查清此人身份了,可莫将细作带入宫中来才是!” 细作? 楚知南心中冷笑。 最大的细作,眼下不正是在宫内住着呢? 人家眼下可正大光面的登堂入室呢。 “母后且放心!” 楚知南心中如斯想,嘴上却笑道,“他的身份儿臣查探清楚了的,的确是个苦命人家的孩子,儿臣见不得人间疾苦,想着能以绵薄之力帮助一些便是一些了。” “嗯~”许太后长长嗯了一声,“今日劳累,你且回宫歇着去罢,待明日休息好了,再来同哀家请安!” 如此,楚知南福身行礼,“那不打扰母后歇息,儿臣告退!” 第66章 无能为力 回至长乐宫内,二景唤青叶等人打来热水洗浴。 楚知南身上还有伤口,不可下水,只能叫二景帮着将身子擦拭一番。 她将施云苏安排在了长乐宫内的內侍房中,并吩咐他,自明日起,她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 待得洗漱完,楚知南将老方丈所抄的经书拿了出来,并示意景如给马太妃送去。 无需多言,马太妃收着后定会欢喜。 虽说晚间送礼着实不好,但这也表露了楚知南对她的心思。 刚回长乐宫,便差人送了新年礼去。 马太妃心中会有数的。 洗漱完后,楚知南便上了床。 近来心中安定,睡得也极好,脑子里空空如也,她一沾床便要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前,她似听到外头传来了小澜的声音。 “阿姐睡下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柔情。 楚知南觉浅,听得动静后下意识转醒。 大殿外传来景微压低的声音,“殿下将将睡的。” “嗯!”少年轻嗯了一声,“那朕明日再来。” 正在他要走之时,楚知南听得动静,连是出声唤了一句,“小澜?” 唤间,她起了身,下床披了件外袍。 楚珏澜闻言,欲要离去的步子顿住,回头看至宫殿内,“阿姐若是累了,早些睡下!我便是挂念阿姐伤势,阿姐无需管我!” 话落,已见楚知南出现在了大殿门前。 女子长发披散,乌黑顺滑,身上那间袍子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精致的五官上满是柔色。 天生朱颜,无需施粉黛,已是最美之风景。 这是他的阿姐,南燕名不虚传的第一美人。 “进来罢!”楚知南将身子让开了些,又唤人上壶热茶。 姊弟二人在殿内茶几间坐下,景微给二人斟了茶。 茶汤飘香,空气里皆是清新的茶香味。 楚知南径自抿了一口,见眼前少年一副疲惫状态却仍旧不肯入睡,便轻声问了句,“可有烦心事?” 楚珏澜精神不大好,才坐下,便有了些昏昏欲睡。 “没有!”少年眼中尽显疲惫,脸上却仍旧扯着笑意,“一切安好,阿姐不必多虑!” 他不喜将烦心之事皆说与楚知南听,怕她一同难受。 楚知南下意识的将实现扫落在了楚珏澜身后的苏福身上。 那眸子里带着能审视一切的震慑,苏福心中一颤,忙上前半步躬身回道,“回殿下的话,陛下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奴才唤太医开了些安神药,依旧于事无补!” “苏福!”楚珏澜闻言,轻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朕不过是这两日挂念阿姐伤势罢了,如今见了阿姐,朕定能安睡!” 楚知南自认是了解这个胞弟的。 抬手,与苏福等人道了句,“你们且先退下罢!” 几人闻言,躬身退下。 待整个殿内只剩下二人时,楚知南一边把玩着茶具,以不经意的口吻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无事……” 楚珏澜正要狡辩,便见楚知南淡淡扫了去,打断他话,“我自小看你长大,你的心思,如何能瞒过我?” 闻言,楚珏澜沉吟了片刻,终究是道了句,“近来总能梦见父皇母后,他们浑身上下血淋淋一片,与我说,给他们报仇!” 顿了顿,又继续道,“一片都是血淋淋的,鲜血染了整个大殿。我见有人要害阿姐,却护不住阿姐!我见有人废了阿姐武功,害了阿姐性命——可我,我竟是无能为力!”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叫他夜不能寐,食之不安。 楚知南闻言,忽然愣住。 他所做之梦,似乎与她上一世——吻合? 连是抬手去拍了拍他的背,宽慰笑道,“莫要多想,梦都是反的,父皇母后在天有灵,定希望看着你平安喜乐,且我也好生生坐在你面前,谁能害我?” 有她在,立时不会重演,她绝不会做那案板之上的肉。 也无人能伤害她锁在乎之人。 这一次,她势必要人挡杀人,神挡弑神。 楚珏澜闻言,眉头微舒。 茶盅中的热茶冒着袅袅茶雾,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他抬着一双疲惫的眸子看向楚知南,一副可怜巴巴的央求模样。 “今夜我能睡阿姐殿内么?” 他总觉得自己寝殿冷冷清清,有股凄凉之感。 先前父皇就是睡那个寝殿的,他躺在龙床之上,闭眼皆是父皇生前模样。 不安心。 楚知南听得,连是唤了景微景如,“去偏殿替陛下铺床!” 二景听得,一前一后去了旁侧的偏殿。 楚珏澜近来很有压力。 许太后早几日选了几位女子入宫,眼下正住于后宫之中。 且许太后有明显命令,他必须得宠幸这几人。 他不过少年,虽出生于帝王之家,却自小受父皇母后所感,总觉感情之事不可分与第三人。 这些女子总围绕在他身侧,一个一个的,叫他脑袋都大。 这些话楚珏澜并未说出来,姊弟二人接着闲谈了几句话。 待得将床扑好,楚知南送他去房内,见他乖乖上了床,心疼的替他掩实了被子。 少年一沾床,便昏昏欲睡。 生怕楚知南会走,他捏着她的衣袖,凤眸已将要睁不开,“阿姐,你留下陪陪我,可好?” 有她在旁,他便可安心入睡。 楚知南将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满是柔情,“睡罢,阿姐不走!阿姐就在这陪着你!” 如此,楚珏澜这才放下心来。 少年的眉头渐渐舒展。 许是累急,不过片刻便入了睡眠。 待他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楚知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张深邃好看的五官呀,明明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却已瘦得快要脱相。 眉心还皱着,她抬手替他抚了抚,“乖,日后有阿姐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杀人之事,她来做。 她来做那一把利刃,做天下的一把利刃。 楚知南一夜未走,她只静静的坐在他的床前。 景如前来唤了她两次,均被她一一挡了回去,最后睡意袭来,趴在一侧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待早间转醒时,她四肢有了些酸麻。 第67章 我等你 恰她将醒,苏福便轻着步子进了殿内,先与楚知南行了礼,再压低声音道,“殿下,该唤陛下上朝了!” 楚知南闻言,看向那睡得正香的少年,心里莫名有了些烦躁。 她冷冷道,“去禀报太后,便说今日殿下身子不适,不去早朝了!” 正月初二,上的哪门子朝? 许太后未免太过分了些。 他向来觉浅,眼下睡得如此深,该当是累了。 一个傀儡皇帝罢了,繁杂事儿可真不少! 苏福深觉为难,“殿下、这怕是……不太妥!” 楚知南也知自己冲动,心中烦闷。 她的小澜,许久未曾好好歇过了。 正在她欲要再开口,却听得楚珏澜带着几分睡意惺忪的开了口,“阿姐!” 那声阿姐软软的,柔柔的,沙沙的,能将楚知南的心化了。 见楚知南看来,他缓缓爬起身,又将视线落在了苏福身上,“何时了?” 苏福道:“回禀陛下,卯时三刻!” 卯时三刻,该是天子起身之时。 楚珏澜闻言,长长哦了一声,吸了口气,抛却床上眷念,利落下了床。 “伺候朕洗漱罢!” 苏福闻言,应了一声是,开始替天子更衣。 待楚珏澜将衣衫整理妥当,他看向一夜未曾睡好的楚知南,抬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姐好好休息!待朕上完早朝来寻你!” 先前都是她将他当个孩童,他也想当回大人。 楚知南黛眉微蹙,上前去理了理他的衣襟,终究未追究此事,“我等你一同来用早膳!” “好!”楚珏澜温和一笑,“辛苦阿姐带伤陪我一夜了,回房睡罢。” “嗯!”见天子仪态端正,楚知南甚是满意。 他样貌本就生的十分好,若是再多吃点,将脸上养些肉回来,待轮廓长开时,定比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楚珏澜与苏福离开长乐宫,楚知南这才懒懒打了个哈欠,回正殿睡了。 因昨夜着实未睡好,她一沾枕头,便入了梦。 待楚珏澜下朝回长乐宫时,楚知南已起身,备好了早膳等着他。 他身子瘦,楚知南便差御膳房炖了汤,煮了几道可口小菜。 楚珏澜净手落座,景微替他布菜。 还未吃上一口,便听青叶匆匆来与楚知南报,“殿下,外头有位才人要面见陛下,说是替陛下备了汤膳!” 过年之前,许太后替楚珏澜纳了妃子。 因都未临幸,便均为才人。 楚珏澜闻言,欲拿筷子的手一顿,面上一副极其厌恶的样子。 “唤她回去便是,朕不喝!” 不知那位才人对他做了何事,导致他这么厌恶。 楚知南不疾不徐的替他盛了个汤,同青叶淡淡道,“将人请进来罢!” 楚珏澜不解,“阿姐为何唤她?” 楚知南笑笑,“哪有将客人拒之于门外的道理?自该请人上门才是!” 楚珏澜喝汤的动作顿了顿,直言了当表明了自己所不满,“那人是个烦的,我惹不得还躲不掉了?” 楚知南笑得意味深长,“为何要躲呢?遇见事情,总不能一味躲避!该解决的总该是要解决!” 楚珏澜心虽不愿,却终究未曾多话。 待青叶将人带入殿内时,楚知南眼眸一闪。 是她! 罗尚书的幺女——罗雯珺。 罗雯珺,乃罗尚书之幺女,因是家中排行最小,便骄纵惯了。 前一世时,楚知南从未将此人放入眼里过,可……这一次,她想玩点儿不太一样的。 罗雯珺提着食盒入殿,一见楚知南与楚珏澜,福身行了礼,“妾身见过陛下,见过殿下!” 楚珏澜极不待见她,哼都懒得哼上一声。 倒是楚知南,面露笑意邀她坐下! 一落座,罗雯珺便黏在了楚珏澜身侧,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碗汤来,似现宝一般摆在了他面前。 “陛下,这是妾身亲手替您熬得汤膳,昨夜用小火熬了一夜呢,味道正合适,您尝尝~” 楚珏澜眼中是藏不住的厌恶,拉开了些许距离,面容冷漠,“既好喝,你便喝罢!” “这是妾身专门替陛下熬的呢,您且喝上一口!”话间,她抬起手端碗欲要去喂吃楚珏澜。 楚珏澜见此,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个不慎将碗打落。 汤撒了一地,碗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楚珏澜连瞧都未曾瞧上一眼,冷冷道,“朕不喝!” 少女本是灿笑的脸忽然拉垮了下来,面上一副可怜兮兮委屈的表情,“妾身头一回亲手熬得汤,陛下怎能……怎能……” 越说越是委屈,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楚珏澜最怕听见女人哭哭啼啼,总觉那声音尤其刺耳闹心。 在他正欲发怒时,忽听楚知南出了声,“陛下!” 她仅淡淡唤了他一声,便叫欲怒的天子息了怒气。 楚知南唤景如替罗雯珺布菜,再同她道,“罗才人何时入得宫?” 她语气缓慢,吐字清晰,似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天鹅,端庄而优雅。 明明年岁相差无几,偏生她身上却带着一股经历过沧桑的沉静。 罗雯珺只觉自己气势忽然间矮了一截,听她那不露喜怒的语气,心里莫名一顿。 “回、回殿下话,妾身年前入的宫!” 语气不觉间有些停顿。 许太后选秀女那日,楚知南作为长公主,必然是知晓的,眼下她明知故问,不免叫人多想。 “时间尚浅!”楚知南清浅笑笑,亲自替楚珏澜盛了一碗汤,“陛下有忌口,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不知是否是罗雯珺多虑,她总觉得楚知南这话中有话。 本就不喜楚知南的她心中升起一抹厌恶,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模样,“那不知陛下喜何物?明日妾身再熬些!” “无需在此多费心思!”楚知南扫了她一眼,将她眼底的情绪看了个透彻,“陛下日理万机,自有御膳房预备膳食,才人这份心意莫要去浪费了!” “殿下此话为何意?”罗雯珺杏眸微眯,“陛下日理万机,更是要注重身子才是,御膳房终究未有妾身考虑得这般周到!” 楚知南语气凉凉,“才人若如此喜操劳,不妨由本宫引荐你去御膳房当值如何?” 第68章 得寸进尺 “公主殿下此话未免太过欺负人了些!”罗雯珺当即摔了筷子,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妾身虽为才人,却怎能叫殿下拿下人开做比较?” 楚知南并未惯着她,当下凤眸一横,威严之气尽显,“一届小小尚书之女,也敢同本宫叫板?当真是好大的本事啊!来人,教教罗才人何为规矩!” 此话一落,二景立时出现在了罗雯珺身侧,二话不说拉其下去,掌了两个巴掌。 罗雯珺显然未料到楚知南竟如斯不讲理,脸上被打得火辣辣疼,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楚知南,泪眼汪汪,“你、你、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莫说是你,便是今日你爹对本宫如斯不禁,本宫也是要掌柜的!”楚知南冷哼一声,斜眸看她,“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你既入了宫,便要遵循宫中规矩——否则,便滚回你的罗府去!” “你……”罗雯珺银牙一咬,怒视汹汹,“你……” 半天未‘你’出个甚,反倒又挨了一个巴掌。 楚知南凤眸半眯,“本宫乃千樽之躯,岂容尔等直呼其称?” 瞧着她挨巴掌,楚知南心中极是舒坦。 罗雯珺眼泪哗哗落下,委屈巴巴的看向楚珏澜,“殿下,您都不管管么?” 楚珏澜恍若未闻。 姊弟二人一个比一个面容冷漠,叫罗雯珺委屈不已经。 席身而且,杏眸恨恨盯着楚知南捂着脸跑了出去。 待人走后,楚知南便唤青叶将地上收拾一番,再与楚珏澜若无其事的用着早膳。 直到楚珏澜走后,景微这才担忧道,“殿下,您今日落了那位才人面子,怕是要被记恨的!” “那又如何呢?” 楚知南躺在院中的秋千里,由景如在一旁轻轻推着,她吹着微风,安逸且舒适的闭上眸子享受。 景微道,“毕竟、毕竟是太后娘娘选入宫中的,奴婢以为,您应当顾虑着些才是!” “我为何要顾虑?”楚知南笑的意味深长,“本宫在他们眼中,本就应该是个骄纵之人才是。况且——怕什么,本宫一届堂堂公主,莫非还要看区区一个才人的脸色?可莫忘了,本宫可是连亲王都敢动手的人!” 她一个罗雯珺算什么东西? 前一世,她在罗雯珺手里可吃了些苦头的。 她是个惯会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之人。 眼下这几巴掌还揍得清了些,待找准机会,她得亲自上个手。 如此,方可解心头之恨呢。 不过——似乎愚弄着她更有意思些。 景微叹气,“殿下不可锋芒毕露才是,才人之父乃为户部尚书,又属相爷门下,您该忍着时,必得忍着些。” 景微知晓楚知南心怀鸿鹄之志,眼下无资本先发制人,那便只有养精蓄锐可行得通。 “忍?” 楚知南笑笑。 有些事情可忍,有些事情,她可忍不得。 在这一点上,景如十分赞同楚知南的想法,“那才人一看便是个嚣张的,胆敢对殿下不敬,若不杀杀她的锐气,日后岂不是要爬至咱们殿下头上来了?景微,你何须畏手畏脚呢?” 景微很是无奈,“只是奴婢觉着,忍一忍,不与人树敌,总该是好的!” 人生在世,吃亏难免,要看吃得值不值。 楚知南似笑非笑,“景微,你要知道,有些人你对她避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在足够的地位面前,她不需要跟人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比如如今的她。 不管手中实权如何,但她毕竟是南燕唯一的公主。 几个罗雯珺能比得? 景微一见楚知南这模样,便知晓定是听不进去她的话。 低低头,应了一声,“奴婢多嘴!” “不多嘴!”她轻缓闭上了眸子,“能忍之者,才是行大事之人!” 只是,她不想。 景如一边轻轻推着秋千,一边瘪嘴道,“奴婢知晓,在深宫内院少不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殿下性子向来是个洒脱的,何故要去变的扭扭捏捏?” 此话甚得楚知南的心。 她立时睁眼看向小丫头,笑得眉眸灿烂。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 行乐! 这长乐宫,便是她父皇替她建的呀,寓意为她可一世无忧,长安乐。 可人生在世,岂能一世长乐? 凤眸微抬,看至那天空之中。 正月初二,大晴之日,阳光温暖,清风徐徐。 蓝天白云,安静闲和,难怪马太妃要做那不与红尘做争执之人。 提及马太妃,她问景如,“昨夜太妃见了那经书,可高兴?” “高兴的!”景如回道,“太妃叫奴婢谢谢殿下呢!” 她满意便好。 伸了个懒腰,楚知南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唤上小云子,咱们去凤栖殿喝喝茶!” 景如完全不知楚知南的心意,只一个劲的服从。 闻言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內侍房。 …… 凤栖殿内,许太后正静心焚香,巧儿则给她做着艳色的蔻丹。 听得內侍禀报楚知南来时,许太后幽幽睁眼,眸里一片深沉。 抬手瞧了瞧做好的蔻丹,那艳色红欲滴血,衬得她手极是好看。 许太后对这颜色极是满意,未先回內侍,倒先夸赞了巧儿,“你这丫头手可越发巧了,不错!” 巧儿受得夸赞,面上笑开了花儿,“太后娘娘喜欢便好!” “哀家喜欢的紧!”许太后展手左右瞧看了一番,越看越是满意,“下去领赏罢!” 一听赏字,巧儿笑得更甚,连连磕头道谢。 如斯,许太后又瞧了瞧自己的手,唤人替她斟了杯热茶,先润了润嗓子,这才淡淡示意,“将人带进来罢!” 內侍已在一旁站了半响,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低头应了一声是。 楚知南一进来时,许太后第一眼便瞧见了跟在她身后的施云苏。 无怪她眼尖,施云苏这样貌着实惹眼了些,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一袭灰蓝色的內侍服,压根遮不住他的美貌。 瞧,连他眉宇之间都是风情。 这种人,她最是喜欢。 比那些刻板的內侍要好看许多。 见楚知南对她行了礼,许太后唇角轻轻勾起,眼里尽量显得慈善。 “丫头无需多礼,一旁入座罢!” 第69章 殿下眼光真好 楚知南一落座,便有丫鬟斟茶来。 许太后不待见楚知南,平日也免了她的早茶,虽说昨日说了两句客套话,但许太后绝不信楚知南是为了她昨日之话而来的。 随后,她便听得楚知南的声音响起。 “母后,儿臣在护国寺内听了不少经文,知晓母后您对佛法有见解,您若有空,可否与儿臣谈道谈道?” 少女面带笑意,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眼眸里似含了星光,闪闪发亮。 不得不承认,楚知南样貌是极好的。 许太后心里莫名生起了两分嫉妒与痛恨。 她在这个如花似玉的年纪里,却入宫毁了一生。 这小贱妮子何故还能笑得如斯欢快? 倘若不是她那好娘亲,得万千宠爱于一身之人,岂不是她? 在这后宫里待了十几年,虽如今已成太后娘娘,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先皇,永远是她的污点。 许太后不喜看楚知南,越看得久,心里恨意便发要大。 眼见她话落半响,许太后还未接话,楚知南眼眸含笑,十分耐心的等着她应声。 当年许家为了不让许太后落个善妒的名声,便叫起信佛,装出一副看破世俗,不争不抢的样子。 实则,她心中欲望浓烈。 须臾,许天后敛眸,缓过神来。 轻轻一笑,对楚知南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喜好不同,罢,你倒说说,你要与哀家论什么道?” 楚知南闻言,将视线落在了施云苏身上,含笑道,“小云子,你来念念楞严经。” 施云苏得令,上前一步应了一声,而后开始背起了楞严经来。 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酥磁,落在耳中似三月间的清风,能抚动人心的焦躁。 又似那古老的钟声,悠扬而动听,空心静灵。 尤其是施云苏那样貌一绝,极是养眼。 两者结合之下,许太后越发瞧他,便越是顺眼,恍如二月里渐渐要盛开的桃花、梨花。 平日厌烦且枯燥的佛经在此刻间,似乎也没了那股厌躁感,反倒犹如沐浴在清泉里,身心舒畅。 许太后听着听着便入了眯,缓缓闭上了眸子,在他的声音里穿梭。 楚知南冷眼旁观的瞧着这一切,唇角冷冷勾起。 待得施云苏将楞严经念完,楚知南未曾给她半点反应的功夫,直接出声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宁静。 “母后,楞严经太过于难懂,儿臣愚钝,不知这经文讲的是甚!” 许太后翱翔的心在瞬间被拉了回来,她虽楚知南的不合时宜十分不悦。 将心思敛藏于心,许太后淡淡笑道,“楞严经讲的乃是修学,修学则是‘安乐道’……” 毕竟听了这多年的佛经,糊弄楚知南这个小丫头,她自认没问题。 说了一大通后,楚知南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恭维许太后道,“听了幕后一席话,儿臣胜读十年书呢,这些日子在护国寺内受益匪浅,对佛经起了爱好,不知母后有了闲暇时辰时,可否替儿臣解惑?” 许太后闻言,本想下意识拒绝,余光中瞥见施云苏后,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 “你若喜欢听,来便是了!” “好啊,多谢母后!”楚知南一副感激模样。 既已引起了许太后的兴趣,楚知南便不可继续多留,总得勾勾她的心思才是。 如斯,她直接起身,同许太后告辞。 许太后恍做无谓的嗯了一声,待人出了凤栖殿后,眸光落在了某一处。 …… 楚知南出了凤栖殿后,步伐轻快。 今日阳光正好,心情舒适,想了想,打道去了瑶华宫。 瑶华宫内,男子正卧在软塌上小憩,听得宫女禀告长公主来时,他仍旧有些迷迷糊糊,软软的应了一声嗯。 楚知南身为长公主,无需禀告便可入内。 瑶华宫中的景致还如先前一般,连假山上她所画得痕迹都仍在。 这座假山,乃是后来所建的。 因她喜捉迷藏,先皇便唤人修建了这座假山。 瞧靠南墙的那棵桃树,也是她与唐皇后一起种下的。 听说这桃树年年开花年年结果。 她却自打唐皇后去世之后,再也未曾来过。 这里的每一处每一地,都是她的回忆。 那些藏在心底里的回忆。 心里泛起了几分酸涩。 “殿下!” 不知何时,男子出现在了她身后,双手负立,眉开眼笑。 楚知南回身,便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男子那好看的桃花眸里,唯她一人。 她的身后是一棵桃树,叶未长,只有光秃秃的树干。 可偏生在他眼里却似复苏了一般,瞧着生机勃勃。 他的瞳孔里,她神情微滞。 楚知南愣了须臾,察觉自己失礼,连是移开了视线,落于旁处,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如常。 “恰巧经过,便来瞧瞧。三殿下在这瑶华宫内住的可还好?” “尚好!”慕容承烨笑着回道,“听闻此乃殿下幼时宫殿,殿下也未敢多动!” 话间,他将视线落在了施云苏身上,那长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异样。 面上却未露声迹,仍旧如方才的表情一般,“殿下身边何时多为位——小公公!” 自那日在护国寺后,楚知南便将施云苏藏了起来,直到离开寺庙那日才让他扮做了內侍模样一同入宫的。 他未见过也属正常。 “随意选的!”楚知南并未多想,“本宫早已不踏瑶华宫,年幼的记忆也忘了差不多,你如想改动便改动罢,只……莫砍了那颗树便好!” 随意选的? 随意一选,便选了个妖媚的? 慕容承烨长眉一挑,“殿下真是好眼力呢!” 话语平常,听不出甚来,但楚知南莫名就觉着他似乎不大高兴。 下意识瞧了施云苏一眼,彼时他正低头,低眉顺眼,目不斜视。 施云苏的样貌的确好看,但真要论赏心悦目来,还得是慕容承烨这张脸。 他五官深邃且标志,每一处都似被雕凿过一般,轮廓完美的挑不起半丝瑕疵来。 他的美,犹如天神一般,虽是妖冶,却自带一股不可亵渎之感。 然施云苏,则美得妖艳,妖艳得似朵娇花,美则美矣罢了。 “嗯?”楚知南也随着挑眉,未太明白他所指之意,“既见过了三殿下,本宫便先回宫了!” 第70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殿下不入殿喝杯热茶么?” 男子长眸微微眯起,明明是笑着的,偏生笑意中又带着几分妖冶。 似一朵食人花,含苞待放后,正欲要张开它的血盆大嘴。 楚知南不知好端端的,此人情绪忽然就变了。 见楚知南未回应,他又继续道,“茶已备好了,殿下当真不饮一杯?” 楚知南抬眸与他四眸相对,愣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便叨扰三殿下了!” 如此,慕容承烨总算笑得开心了起来,让开了些身子,将楚知南往殿内引,“方才我让下人备了些糕点,不知是否合殿下胃口。” “嗯!”楚知南轻轻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入了大殿。 大殿之内微微修葺了一番,与当年景致差了甚多。 她记得,当年靠东墙是一面化妆镜的。 眼下已换成了一对青花瓷花瓶。 花瓶里正插着两朵兰花。 阳光透过窗扇折射在了花瓶上,散发着淡淡光泽。 楚知南下意识在茶几旁落座,立时有宫女端来热茶与糕点。 茶水约莫是刚刚泡的,冒着袅袅茶雾,香了满殿。 糕点——似乎也是天香阁的桂花糕。 慕容承烨坐于她旁侧,亲自给她倒茶,“这是我北矅的清茶,殿下尝尝?” 楚知南撇了其一眼,端起茶来,试了试味。 清茶味道极为甘甜,舌尖上都带着一股芬芳,回味无穷。 不禁又喝了一口。 慕容承烨见此,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殿下可满意?” “尚可!”她将杯盏放下,“年少时,曾有幸与父皇去过一趟北矅,见识过北矅的清茶,是记忆里的味道!” 当年她七岁时,先皇去北矅替北矅皇帝贺过寿,因此她也去过一趟。 那时恰逢九月,从炎热的南燕一路往北,到得北矅后,竟是需得穿个小袄。 那年她有幸见过一场大雪。 后来再与楚珏澜说时,楚珏澜一脸向往。 于是年少的她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有生之年,定要带小澜去领略领略北矅雪景。 当年就曾喝过一次清茶,是与父皇一同喝的。 眼下这几口,勾起了年幼之时的回忆。 慕容承烨眼眸微闪,“哦?当年殿下也去过北矅呢?” “嗯!”她老实回道,“当年贪玩,学了些功夫便想着要保护父皇,便哭闹着一同跟了去。” 一路舟车劳顿,路途遥远,刚开始还好,她激情满满。 但幼童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路越走越是枯燥,便开始晕了马车。 等到了北矅后,她足足瘦了五斤。 从最难,行至最北,马车花了二十几日的功夫。 慕容承烨接着问,“那殿下保护到了先皇么?” “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来的保护人?”楚知南低头,笑意带了几分苦涩,“当年在北矅,我父皇遭遇此刻,当时年幼无知喜逞强,本以为自己功夫极好,可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却断送了我父皇亲卫的性命!” “为了救我,我眼睁睁的,瞧着他死在了刺客剑下!回京时,我见他妻儿哭得歇斯底里,那时我便想……日后定要好好练好功夫,保护我身边所有的人!作为南燕的公主,我要好好保护我的子民,保卫这个天下。” 说至此,楚知南梗咽了一声,声音变得有些呢喃,“可——最后我就算学好了本事,仍旧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瞧着我父皇母后,一个一个离去!” 看着她的小澜,倒在血泊里。 看着所有在乎她性命之人,一个一个死去。 那种深仇大恨,旁人怎能理解呢? 她又如何敢忘记? 自小立誓要保护好天下子民的她,最后亲手断送了整个南燕天下。 幸好,幸好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慕容承烨将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只有强者,才能决定旁人的生死存亡。” “是!”楚知南忽然抬眸,认真的看着他,“三殿下,本宫也不同你弯弯绕绕了,直言了当问一句,三殿下可愿意同本宫合作?” 慕容承烨闻言,唇角弯弯,“殿下何出此言?在下不过是一届纨绔子弟罢了,只会吃喝玩乐,旁的系数不会!” 楚知南抬手,示意所有人下去。 待得大殿之内只剩下二人时,她眸子里满是认真,不含丝毫玩闹之意。 “三殿下心思,当真以为本宫不知晓?你我皆为千年狐尾,何必惧怕在谁跟前露了尾巴?” 说至此,楚知南凤眸微扬,“三殿下不是觊觎我南燕的经商之道么?只要你肯与本宫合作,待本宫事成之时,定当助三殿下一臂之力,北矅高位,定捧殿下高位,但凡南燕所流通之货物,北矅必有一份!” 慕容承烨微微一愣,眼里再没了先前的吊儿郎当。 他抬手拿起了眼前的杯盏,思了片刻,又将杯盏放在了茶几上。 杯盏撞在茶几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桃花眸里一片深沉,他仔细的盯着楚知南瞧了半响,最后轻缓问了句,“殿下是何时发现本殿企图的?” 他正色起来时,举足之间透露着高贵的优雅。 “三殿下以为,这能逃过本宫心思?”她道,“北矅虽不为富庶之国,却土地辽阔,兵强马壮!北矅陛下愿将三殿下送来我南燕当‘质子’,其目的本就不可深究——再者,三殿下以为本宫身为南燕公主,当真没有半点势力么?” 她笑了笑,“我外祖父乃为护国大将军,除去三军之外,更有一支特建的地下护卫队,那支护卫队,可收揽一切天下秘密之事,如今——就在本宫手中!” 慕容承烨眸子越眯越深,“为何本殿从不知晓有此一事?” “除了本宫与外祖父之外,谁人能知晓呢?”楚知南笑。 慕容承烨:“殿下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说出去么?” “只要本宫矢口否认,谁会信呢?”楚知南摇摇头,“三殿下何时也变得如此天真了?” 慕容承烨着实猜不透她所说的是真是假,沉默片刻后,试探问了句,“殿下想让本殿做些什么?” 第71章 自有用处 楚知南开门见山,“三殿下手中不是有些人么?不如借本宫使使!” 慕容承烨笑得花枝招展,“殿下手中的暗卫队呢?” “自有用处!”楚知南面上未露半点情绪,“放心,本宫定不会让他们陷入险境,只需替本宫跑跑腿做些小事便足够!唔,三殿下若不愿意,便当本宫此话从未说过——毕竟,馅饼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只此一次,与三殿下而言,与本宫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在下不过是想让殿下喝杯茶罢了,怎得谈论起这些严肃之事来了?”慕容承烨又往她的杯盏中添了些茶,“莫要辜负好茶才是!” 楚知南将杯盏往远处推了些,“比起来,本宫更爱绿茶,多年的习惯了!新鲜的茶感能叫本宫味觉焕然一新,但……本宫只喜绿茶。” 说罢,楚知南缓缓起了身,“这茶本宫尝了,话也说了,至于是否合作,三殿下好生想想!若相想通了,唤长风通知本宫一声!” 长风从未正面出现过,楚知南这一声长风,叫慕容承烨不得不慎重起来。 心中思绪翻滚,面上却做了一副坦然模样,“好!” 楚知南黛眉一扬,折身出了宫。 慕容承烨坐在椅凳上瞧着她的背影,指尖来回搓着下巴,“有意思!” 早就知晓这公主殿下不简单,却没想到,越来越有意了。 她竟能知晓长风的存在。 或多或许,他对暗卫队的事情半信半疑了。 楚知南回至长乐宫后,便坐于书房开始计划起接下来的事宜。 她方才所说的暗中护卫队,简直是无稽之谈,只淡淡是为了唬住慕容承烨的话罢了。 慕容承烨是个老狐狸,不太好糊弄。 之所以能唤出长风的名字,还是上一世时偶然知晓的。 她需要先搅动六部的浑水。 想要将水搅动,自是少不得要借助外力。 慕容承烨在南燕多少埋下了些暗势力,合作若能成功,日后他成为北矅王时,两国之间好歹也有交情在。 楚知南不做自不量力之事,慕容承烨早已在暗中增长了自己的羽翼,北矅其余皇子难得遇见一个明理之人。 倘若,他能当上北矅王,似乎也不错。 没必要去扳他。 况且——她看他,很顺眼! 她相信,慕容承烨定是会同她合作的。 一定会的。 眼下她手中还有更重要之事要去做。 四月暴雨,东南地区河堤决坝,百姓死伤无数,庄稼损失惨重,她眼下需要兵分三路解决此事。 其一,先派柳轻舟去她所指定指定修建河堤,以防万一。 其二,再借秦无衣的江湖势力,去其余三国之中暗中囤下粮食。 其三,趁此机会,给六部多制造些困难。 河堤之事,宜早不宜迟,她明日便需得出趟宫。 …… 晚间时,楚知南正欲要床上入睡,忽而听得窗外传来动静,她立时取下头上的金簪朝着窗外挥了去。 簪子破过窗扇纸直袭窗外之人。 须臾,听得外头传来男子说话声音,“殿下便不能温柔些么?不是暗箭便是簪子,在下若是反慢些,岂不是将要命丧殿下手中?” 慕容承烨? 二景一个在铺床,一个替楚知南更衣,闻言,瞪大眸子要去开窗。 楚知南抬手,示意二人先行退下。 不疾不徐走至窗子旁,伸手推开,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立与月色之下,朦胧的灯光替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暖色,似如夜间谪仙。 楚知南毫无形象的坐至了窗扇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三殿下何时喜欢大门不入,爱当墙上君子了?” “在下不是为了与殿下表达诚意么!”他缓缓走近,将手中的金簪缓缓插入她的发髻里,声音柔和,“殿下今日所提之事,在下考虑好了——若依照殿下所言,咱们之前的账,可否一笔勾销了?” 楚知南眉头微簇,“还有呢?” “再借一些?”他极是认真。 楚知南跳下窗扇就欲要关上,慕容承烨连是讨饶,“玩闹话玩闹话,在下是真心愿与殿下合作的,唤长风来未免太过草率了些,亲自来方可显得诚意!” 楚知南闻言,盯着他看了片刻,想了想,“本宫信你的诚意,作为联盟,我免费送你个消息——襄阳王如今身患重疾,命在旦夕,若想救治他,需得寻一个叫‘道玄子’的老道人!” 慕容承烨闻言,看楚知南的眼神再次变得深沉。 盯着她瞧了片刻后,嗤之一笑,“襄阳王之性命,与本殿有何关系?” “消息我告诉你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三殿下的事了!”楚知南笑笑,“啊,那位道玄子老前辈,向来居无定所,云游四海!倘若三殿下若想见识见识,那本宫可叫暗卫队去寻寻!” “……”慕容承烨总觉着,楚知南所知之事着实不少。 笑意渐渐收起,“好啊,若那道人真当如此厉害,也好去瞧瞧我母妃之病。” 楚知南嗯了一声,“天色晚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罢。你我如今既已联盟,日后关于三殿下之事,本宫可酌情说说。” 酌情,便是要看他表现。 慕容承烨忽然觉得,他算计了这么久,却是头一回被人算计了。 说来奇怪,他竟未觉生气。 “那便祝殿下好梦!”慕容承烨看向她,微微偏头,“殿下今夜格外好看!” “怎么?本殿何日不好看了不成?”楚知南一个白眼,反手将窗扇关上,取下头上金簪,扔进了首饰盒里。 她之所以知晓道玄子,乃是上一世的建熙二年三月时,襄阳王病重的消息走漏,北矅局势蠢蠢欲动。 北矅有暗探暗中打探能治襄王之病之人,搜寻半月后,终在一座道观寻到了这位‘道玄子’老前辈。 他已在那座道观安居一年。 楚知南有这个自信能寻到他。 既然选择了合作,她必然需要拿出些能叫人置信的消息才是呢! 这样方可显诚意。 她不怕慕容承烨反水,一点也不怕。 不是盲目的相信,而是她深知,他不会的! 一定不会! 第72章 三年 建熙元年正月初三,一大清早,楚知南先去给许太后请安之后,又叫施云苏念了会儿佛经。 见许太后听得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便立即又带着施云苏回了长乐宫。 回至宫内换了袭简便的衣衫后,楚知南则又带人出了宫,去了南苑。 柳轻舟近来被照顾的极好,脸上见了些肉儿,比起上一次相见时,无形之中要多了几分气势。 花厅之中,柳轻舟躬身作揖,“殿下安好!” 楚知南示意他落座,唤下人上了茶水,笑谈道,“柳公子住的可还适应?” “托殿下照料,柳某一切皆好!”他的言谈之间洋溢着几分自信,“书中自有黄金屋,殿下这藏书阁内黄金无数,若非殿下,柳某一世难见如此好书!” “柳公子乃栋梁之才,天赋异禀,是名副其实的千里马!”楚知南笑笑道,“听闻柳公子祖籍乃为衡州人士?” “正是!”柳轻舟面带客气回应。 “今日我前来南苑,是有事托付柳公子的!”楚知南开门见山,“眼下我手中有重事需得交托了柳公子去办!此事——也仅柳公子能办!” 柳轻舟闻言,面色带了几分凝重,起身同楚知南作揖,“但凭殿下吩咐!” “好!”楚知南见他未有犹豫,也随之站起了身来,“护国寺方丈夜观天象,卜出今年四月,东南地区会降暴雨,届时百姓将有大灾大难!” 说至此,楚知南看向了柳轻舟,“本宫身为皇室,当有责任考虑民生安危,示意,本宫想交代你暗中完成此事!” “暗中完成?”柳轻舟不解。 楚知南便直言了当道,“修建河堤,勘察地势,将一切可存在的危险系数排除。此事不可太过虚张声势,本宫拨钱与你,你届时在当地寻些能人完成此事!钱财方面无需担忧——唔,本宫再安排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你的安全!” 柳轻舟闻言,眼眸微敛,“柳某、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 “可觉委屈?” 见她全程无异议,楚知南语气柔软了些,“四月便是科考之时,倘若你未参加此回科考,便又需等待三年!” 三年,存在了太多的未知数。 柳轻舟心中定是有惋惜的,他轻缓笑笑,“柳某想考取功名,本就是想要为天下效一份力,若眼下能为能解民苦,在下等上三年又何妨?”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况且,柳某祖籍乃是衡州,若大师此言成箴,柳某怎能眼睁睁见乡亲受难?” 话罢,他竟是单膝同楚知南跪了下来,“柳某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殿下所托!殿下心系民众,乃百姓之福,天下之福!” 楚知南虚扶起他,眼神认真,“柳公子,眼下朝廷有人要让天下百姓为自己的权欲买单,你乃南燕未来之曙光,这天下重任,需得托付于你手!铲除黑暗,叫天下重见天日,让我南燕盛世——重覆百年繁华!” 她的用意已十分明显,柳轻舟并不愚笨,怎会听不懂? 似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柳轻舟心中震撼。 她再叫人坐下,谈及了旁事,“旁侧庄子乃是李尚书家的,李尚书最喜人才,日后若有空,倒可上门拜访拜访!” “前段时日,柳某倒是见过了李家小姐!”柳轻舟眼中未有任何波澜,“那李家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想必定是李尚书教养得当,待得有空,柳某再上门拜访拜访!” 竟是见过了? 楚知南笑得风轻云淡,当无意问道,“李家小姐本宫也是见过的,倒是个性子宁静的姑娘,落落大方。唔,听闻她闺名叫青莲,她那名字衬了她的气质,淡雅如莲,是京城贵族中,难得得可人儿!” 她对李青莲的映像,倒是真不错的。 是个好姑娘。 只可惜上一世被张岐山那混蛋毁了一生。 眼下柳轻舟若与李青莲成好事,倒也是一桩美缘。 毕竟李青莲比楚苒苒,好上了千万倍。 她本是想将柳轻舟安排在南苑,与李青莲能有个近距离的接触,眼下东南之事吃紧,只得先调柳轻舟前行一趟。 关于李青莲那儿,她亲自上阵罢! 柳轻舟笑笑,对谈论女子之话不知如何去接,只敷衍得应了一声是,是。 眼下柳轻舟的心思系数落在楚苒苒身上,楚知南便也不再多谈及此事,唤了景微将早已经备好的钱箱拿了来。 交付在柳轻舟手里时,她道,“无需考虑银钱之事,若是不够,再同本宫支一声!” 那箱子倒是不重,柳轻舟打开瞧了一眼。 见着箱子里的东西时,手微微一颤。 柳轻舟出生于贫寒人家,从未见过这许多的银钱。 银票面额张张是一万两,那一摞,怕是不下于百张。 一百万两! 纵使柳轻舟见过世面,也难免不诧异。 “殿、殿下……”他话中不已带了几分颤抖,“您、您……” 他已紧张道,语无伦次。 楚知南一脸平静,“嗯?” “这未免——未免太多了些!”柳轻舟眨了眨眸子,尽量让自己快些平静下来,“柳某、柳某何德何能能叫殿下这般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楚知南翘了二郎腿,端了茶杯,“不过区区百万两罢了,柳公子乃是无价宝,岂是这区区百万两可比?只要公子欢喜,这钱本宫也可送与公子!” 话落,饮了一口。 楚知南的私人财库连国库都无法比拟,岂在乎这区区百万两? 当年先皇酷爱她,金票银票就莫说了,价值连城的宝物都无数。 南燕几百年的盛世,好东西余留不少。 当年先皇驾崩之后,陆丞相曾查过国库,他几乎对国库所存之银不可置信。 唔,谁能想到,先皇自打她出生起,便开始将国库的东西,缓缓的挪至了她名下呢! 谁人不知她长乐宫的库房里,奇珍异宝无数呢! “使不得使不得!”柳轻舟抱着盒子起身,脸上是一副恭敬模样,“殿下厚爱,柳某万死不辞!定将此事办妥,倘若有负殿下所拖,柳某天打五雷轰!” 第73章 他要什么 “无需毒誓!”楚知南道,“本宫信柳公子定能做好此事,不比多此一举!本宫既信你,那便不会怀疑。” 一种被信任的感觉,叫柳轻舟觉出了一种被需要感。 头一次被人如此需要。 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一百万两,他一生未见过,一生都赚不着!眼下却抱在了他的怀里。 那种感觉,连脑袋都似乎有些轻飘飘。 楚知南与其商量好了出发日程后,便唤其退下。 待得人走后,景如抿唇一脸疑惑。 “殿下,好歹是一百万两银子呢,您……说给就给了?” “不过是一百万两银子罢了,收买一个人心,如何划不来?”楚知南将茶喝罢,“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值得!” 景如仍旧不太懂,她总觉得世人皆是贪欲的。 “倘若,倘若柳公子拿了银子阳奉阴违,奴婢曾听人说过,说出生贫寒之人因未见过起,更易起贪心,届时他敷衍殿下,暗自中饱私囊,可要如何是好?” “本宫信自己这双眼!”楚知南出了花厅,“你若不信,本宫便与你打个赌,赌你一年工钱如何?” 本就被扣了一年工钱,又打一年工钱的赌,景如光是想想便觉肉疼,连挥手,“不要,不要,不要!奴婢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殿下信得过便好,便好!” 楚知南嗤之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丫头!” 话罢,抬步走出花厅,“你们自便罢,我去给我娘上柱香!” 话落,往暗室而去。 她从不称唐皇后为母后。 唐皇后在世之时曾言,娘这个词汇比母后,更要有人情味。 因为她年幼时,都是唤外祖母为娘的。 暗室中,唐皇后的墓牌前放着许多贡品。 许是胡伯日日打扫,整间暗室内一尘不染。 她先是点了三炷香,鞠躬给唐皇后上了后,就地坐在了蒲团上。 顺手拿过案上的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仰头看向木牌,眼眶瞬间红了。 偏生她嘴角还挂着笑意,“您说为何女儿都能重生,就不能早重生个几年呢?再您还身子无恙之时!” “父皇说,小澜是男子汉,该要保护我,保护这天下,可——可女儿是姐姐呢,姐姐该要保护自弟弟才是呀!” “女儿过些时日,便将外翁召回京来,到时咱们一家便可团聚!待女儿羽翼丰满时,定要还这天下一个太平。” “您说——您会不会也如女儿一般,忽然重生到了某个时候?只是女儿不知晓而已?” “娘,南儿想您了!” 说至此,楚知南喝下一口酒。 酒火辣辣的,直如喉咙,将喉咙烧灼的火辣,火辣。 偏生这种辣意能叫她浑身舒畅,似乎能将那颗冰冷的心也随之而灼热。 喝下一杯,她眼泪滑落,说了近来之事,“女儿找北矅三殿下合盟了!那三殿下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上一世他当上了北矅皇,攻下了南燕,统治了四国天下呢!” “嗯,她还是唯一那个,替女儿收尸之人!” 上一世,她的尸体被陆家人如死狗一般扔在野外。 是慕容承烨寻到了她的尸体,亲自将她厚葬在了衡南山的那片紫竹林中。 以长公主的身份厚葬!! 那是她灵识记忆里,唯一记得的一个人。 大恩大情,她没齿不忘! 也许,她能重生,是因他罢。 是他给了她安息,给了她一条性命。 想至此,楚知南再次喝了一口酒,苦笑道,“女儿岂非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只要大仇得报,我南燕子民安定,他要什么,女儿便还什么!” “外翁一生护国,小澜一心护我,女儿不能叫外翁一生忠诚付诸东流,也不能再让小澜因我而陷入陷阱!倘若这天下当真需要一个人来当罪人,女儿愿当!” “当年,是南儿眼瞎,叫父皇赐婚!如今女儿心明眼明,看清了、看清了他本来面目!” 楚知南忽然泣不成声,“娘亲,怎么办呢,南儿、南儿想您了!” 那眼泪一旦决堤,便难以止住。 楚知南一边喝酒一边落泪,头渐渐有了几分晕意。 待胡伯入得暗室来时,便只见楚知南靠墙而卷坐,手中的酒壶已空。 那酒极烈,少女的脸上红彤彤。 胡伯轻叹了一声,弯身去夺了她手中的壶,“酒烈烧心,殿下少喝些的好!” “饮不得几次!”楚知南闻言,微微睁眼,一副慵懒邪魅的样子。 睫毛上还沾着眼泪,人比花娇。 “年幼时,我舅舅总喜欢骗我喝酒,将我喝得醉意熏熏。外翁瞧见了,便得追着舅舅好几条街。骂他不是个东西!” 提起唐家人,胡伯脸上的线条舒展,一副柔色,“你那舅舅是个调皮的,如个大孩儿一般,常常怂恿你表兄偷你舅母的钱去买酒,每回你舅母发现后,便大的小的都揍上一顿!” 忆起往事,楚知南也随之笑了,“是了是了,家里常常因此鸡飞狗跳,舅舅缕缕认错,屡屡不改!那时舅母便同表姐说,‘日后你嫁夫婿可得擦亮了眼见,千万莫要嫁给你个同你爹一样的’”。 关于唐家的记忆太多,非一时半会所能讲完。 胡伯吃吃一笑,“我记得那时,就陛下性子恬静些,总跟在你身旁,似只小兔儿似的,偏生你表姐还爱逗弄他,险险哭了鼻子!” 回忆太过美好,叫楚知南忍不住捂嘴轻笑。 胡伯见她笑了,回眸撇了一眼,语重心长道,“丫头呐,过去之事终究是过去了,昨日之事不可愁,先皇后在天之灵,定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人总有撒手人寰之时,无论陪伴过你多少岁月,大家也不过是山水结伴走上一程罢了,路从来是自己的,别人走不上你的路!” “嗯,我知晓!”楚知南脑袋昏昏沉沉,只觉醉意袭来,“胡伯莫要担心我,我好着的,只是世事无常,多少有些感慨罢了!” “无需感慨!”胡伯抚上她的头,似是看孩童一般,“丫头做得极好了!这条路艰难,非一般人可行,你既敢踏上,我老头子便佩服你!” 那醉意袭来,叫楚知南意识渐渐模糊,最后靠着墙面睡了过去。 胡伯见她那紧皱的眉,心里升起几分心疼,“好孩子,苦了你了!” 在他心里,楚知南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上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一个小丫头。 第74章 一场梦 出楚知南在南苑睡了一夜。 那一夜,她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见自己还是幼童时,在护国公府与几个孩童玩闹。 下荷塘藕,爬树梢抓鸟儿,没有半点身为皇家公主该有的矜持。 梦里的老嬷嬷总追她身后大喊,“殿下,殿下,女子行坐得有仪态,您乃千金之躯,万不可如个野孩一般,莫跑了,莫跑了,殿下等等老奴!” 楚知南一边跑一边回头,笑得人畜无害,“嬷嬷累了便歇歇,我随表哥去摸了藕回来后,给您做藕羹吃!” 老嬷嬷闻言哭笑不得,还不欲说甚,唐歌便拉着她跑了。 唐歌,乃是护国公家的长孙,楚知南的表兄。 他最是调皮,常使得护国公头疼不已。因此便非常疼她与表姐。 楚知南醒来时,天色还未亮。 那酒太烈,脑袋生疼。 她起身去推开了窗扇,冷风灌入,使她倒吸一口气。 屋檐上挂着暖色的灯笼,许是烛光灯芯快要烧尽,影子开始跳动。 天际有浅浅白色,估摸着天色快要亮了。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冷之意,吹在脸上生疼。 楚知南站立在窗扇前,视线落在渐渐有些灰的天空上。 脑子里似乎空荡荡的,什么也未想——又好似满腹心绪无处诉说。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景如揉着睡意惺忪的眼入屋时,因动静不小而惊扰得她堪堪回神。 “殿下何时起身的?” 景如顾不得再揉眼,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她跟前,打了个冷颤,伸手去将窗扇关好。 “外头冷得很,殿下莫受风寒!” 话罢,见楚知南脸色不大好,连又道,“殿下昨夜喝了不少,可是还头晕?您且快去床上躺一会,待奴婢给您端茶打水来!” 楚知南心思沉重,眼下无精打采,闻言,语气低低沉沉,“不晕!” “那您也先歇着!” 不顾分说,景如将她推至在床,替她掖好被子,“瞧殿下手都冰凉冰凉的,您且先暖着。” 说着,又忍不住道了一句,“殿下醒了便该唤奴婢一声的,万一被风吹了个好歹,奴婢真不知要如何与陛下交代!” “时辰尚早,无需管我!” 许是梦的缘故,楚知南总提不起情绪来。 当梦里的快乐与现实成反比时,忽然生了一种欲要长睡不醒的感觉。 梦里父皇母后仍在,天下太平,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倘若现实才是一场梦—— 该多好! 景如话多,闻言便在她耳边聒噪开始喋喋不休着。 楚知南难得不恼,安静得听着。 待景微打来热水洗漱后,二人这才伺候她更衣起身。 昨夜那酒着实烈了些,她眼下胃中不大舒适,幸得景微细心,早膳给她备了些清淡小粥。 用过早膳,柳轻舟便求见。 自昨日与楚知南聊过此事后,他想了一宿。 既然关乎民之聊生,便该要尽早启程完成才是。 是以,他随意收拾了两件衣衫,准备今日便启程。 楚知南听得,释然点点头,“希望此事早些解决,公子还能来得及回来科考!” 错过一次科考便需等上三年,柳轻舟自是不舍,埋头笑了笑,那笑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又有几分释然。 他深吸了口气,“无妨,柳某如今尚还年轻,再等三年不过二十又五,等得起!但柳某谋官,无非也是为了造福百姓,眼下得殿下如此信任,该是柳某三世所修来的福气!” 陆吟宵乃为丞相大人,权倾朝野,自会叫天下读书人羡慕与崇拜。 柳轻舟为寒门学子,若想要出人头地,也必然是要拜于他之门下。 但——这些时日他在南苑住了许久,多少听了些风声,对陆吟宵的崇拜之情减了许多。 楚知南也是一位伯乐,倘若能跟她做一些造福百姓之事,那便是拜在她的门下又何妨? “本宫等你大捷归来!”楚知南唤景微拿了一壶果酒,倒下两杯,而后递了一杯于他,“柳公子,倘若此事完成,日后你自会声名鹊起,受百姓爱戴!也是你踏往朝权的第一步!” 柳轻舟面色明显有激动,他郑重得接过了楚知南手中的酒杯,双手端起,“柳某敬殿下!” “祝柳公子一路顺风!”楚知南看向他,而后一饮而尽。 柳轻舟没再多言,只同她深深的作揖后,背着包袱离去。 见此,楚知南唤来胡伯,叫胡伯安排两个侍卫保护他的安危。 胡伯跟随了唐老太爷多年,手中自是有人,调遣两个功夫高的侍卫不算难事。 待人走后,楚知南瞧着暖阳从东方渐渐升起,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她昨日离开宫时,特意将施云苏留在了宫内。 为了好事能有一大步进展,她决定晚些回宫。 起码,再玩一日罢。 虽她自幼在长乐宫长大,但她更喜南苑的幽静。 今日乃正月初四,街道之上年味浓重,她倒是忽然想感受感受过节氛围。 唔,今日出宫了,也不能白出一趟才是。 如此一想,楚知南立时唤了二景,三人架着马车去了闹市中去。 仍在正月里,家家户户大门前都贴了对联与门神,屋檐之下皆挂红色灯笼,无比喜庆。 街上还有许多店肆未关门,未见平日那般繁华,却好在有成三成五的孩童正嬉戏玩闹。 那欢笑之声,纯净无邪,犹如天籁之音。 楚知南盯着那几位孩童瞧了瞧,见他们手中正拿着散碎的爆竹而笑得肆意,不禁也跟着笑出了声来。 许是她生得好看,她一笑,便有个孩童大着胆子上前,将手中的小爆竹捧给她,抬头仰视,“姐姐要嘛?” 小童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便似个米团子一眼。 皮肤白皙,眼睛溜溜转动,可爱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掐掐他的小脸蛋。 景如正欲上前训斥他一声,倒是楚知南蹲下了身子,接过了他手中的爆竹,“谢谢!” 楚知南笑起来时,凤眸里皆是灿烂,莫名叫旁人也跟着开心了几分。 孩童笑得很是满足,“姐姐会么?可要我教你放?” “姐姐会呢!”楚知南笑笑,示意景微拿来火折子,而后点燃。 ‘嘭’的一声,叫那几个孩童一起捂了耳朵。 第75章 假仁假义 楚知南年幼时也曾玩过,并不生疏。 孩童见她玩得开心,也随之咯咯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他笑起来时,干净异常,连带着渲染了楚知南的心情。 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乖,自己去玩罢!” 孩童十分享受被她抚摸,点了点头,“姐姐若想玩,便来找我哦,我还有许多许多呢!” “好!”她笑笑,“那你也要注意安全哦,莫要伤着了!” 孩童应了一声好后,便去寻了同伴玩耍。 楚知南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硝屑,脸上笑意仍在,“本宫同他们那年纪时,也爱这般玩闹!孩子的世界当真是无忧无虑,无需考虑吃穿,没有勾心斗角的尔虞吾诈,不知权势是为何,也不知金钱之重要!” 二景难得见她开心。 那笑入了眉眼,整个人都瞧着灿烂了许多。 景如道,“若殿下喜欢孩童,去寻几个入宫陪伴您便是了!” “宫中之地,乃是杀戮之地,不适合他们待!”楚知南抬眸看了眼天,见天际飘了乌云,想来又要变天了。 笑意缓缓收住,凤眸中已恢复深沉,“那是一片,能杀灭所有童真之地!” 年幼时,她曾以为那是天堂。 父皇母后感情和睦,下人待她十分恭敬,她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睁眼便是各路人对她的阿谀奉承,有人给她当马骑,有人愿当宠物逗她欢笑。 可后来她才发现,实则宫内之人皆为恶魔。 但凡她一失势,那些曾百般讨好她之人,立时便化成了一副狰狞的模样。 何为墙头草,她是真真有了血泪的教训。 景如见楚知南情绪瞬间变化,当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像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埋头再不吭声。 楚知南也未与其多有解释,只带着二人行步于大街上。 父皇曾说:他们身为皇家人,需要保护好站在南燕土地上的每一个百姓。 这里的每一寸每一方,都是先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也是先皇辛辛苦苦保住的。 当一代江山传承至他手,他不能当那个罪人,当那个毁了南燕江山的罪人。 父皇不能当,她也不能当! 但凡是她南燕子民,她势必要让其食可果腹,衣可避寒。 正在她欲要去寻一间茶楼坐坐时,忽而听得街道上传来马儿哒哒狂奔的声音。 同时传来的,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让开,让开,快让开!” 声音自后而传来,楚知南下意识回身一看,便见一辆已失控的马车正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两丈之外,木讷得站着一位青衣女子。 楚知南凤眸微眯,运功下意识的朝青衣女子而去。 在马车将要撞上她的那一刻,她飞身而去,揽住其腰,险险躲过。 见得青衣女子安全后,楚知南再次运转轻功,飞上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牵住马儿缰绳。 她会骑马,便知马儿气性,眼下它受了惊吓而惶恐不安,内心躁动,这才会造成了眼下的情况。 牵住缰绳后,楚知南再骑至了马儿身上,抱着它的脑袋,顺着它的毛发,企图将它安静下来。 估摸行驶了三丈之远,马儿终是被楚知南安抚住。 马车之内坐了位女子,显然是因受了惊吓的缘故,脸色惨白,状态极是不佳。 楚知南翻身下马,接着抚了抚马儿的毛发。 抬眸,扫向马车之上。 马车被帘子挡了起来,瞧不清里头是甚场景。 还不待她开口,便见帘子从里掀开,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来。 “多谢姑……楚知南??” 她本是带着笑意道谢的,念出最后三字时,眉眼皱起,明显一副见着不喜之人的模样。 楚知南愣了片刻,仔细在脑中搜刮了此人的样貌后,终想想起了此人是谁来。 唐如溪! 唐家旁支二房唐江鸿之女。 唐家正脉为护国公在唐老太爷这一脉,二房则是唐老太爷庶弟这一脉。 唐如溪自小便与楚知南不和。 眼下相见,她那声谢字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唐如溪与楚苒苒相交甚好,一来二去的,对她不瞒更是加深了些。 楚知南缓缓收回手,负立于身后。 明明是站在低处,那气势却叫唐如溪莫名矮了一截。 冷哼一声,“哼,谁稀罕你出手了!假仁假义!” 楚知南就这般冷冷瞧着她,“街道之间,唐姑娘架马惊扰百姓,莫不是光荣至极?” 唐如溪一翻白眼,“不过是出了点意外罢了,要你多管闲事?” “怎么?本宫任凭见你驾马伤人不成?”楚知南语气气势十足,“唐姑娘,本宫向来不喜与人多费口舌,想必你与平安郡主相处得来,定是知晓本宫连皇叔都打了之事罢?” 说至此,她眼眸微眯,“若下一次再叫本宫听你直呼本宫其名,后果——你自承担!” 连楚苒苒在表面都需唤她一声殿下,不敢以姐妹相称,这唐如溪算得上什么东西! 唐如溪思至那事,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口水,“谁、谁唤你名字了!哼!” 话落,甩落帘子,自己缩回了马车内。 恰在这时,只见一个随从疾跑而来,许是一路追了许久,汗流浃背。 那人识不得楚知南,未同其行礼,只一个劲朝马车内讨饶道,“叫姑娘受了惊吓,小的知罪!” 唐如溪有气眼下也不好撒,恨恨道了一句,“废物,还不快走?” 如此,随从翻上马车,牵着缰绳往前离去。 待得马车走远后,景微景如上前一步,二人瞧着那马车愤愤不平,“殿下,那姑娘未免太嚣张了些,真是不识得好歹,竟直呼殿下名字!” “嗯!”楚知南并未不介意。 此事不过是个小小插曲罢了,她并不计较。 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见得一间茶楼,正欲要抬步而去时,忽听得旁侧有个女子轻轻柔柔道。 “臣女青莲,见过殿下!” 那声音淡雅温柔,似是春日里随着风而荡漾起的波纹。 楚知南回身,瞧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青衣女子,“姑娘无需多礼!” 这青衣女子不是李青莲,又是何人? 楚知南直道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今日正想打打她的注意,这人便送上门来了。 第76章 罚两年工钱 李青莲盈身与楚知南行礼道谢,“方才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何须挂齿?”楚知南态度清浅疏离,凤眸落在她身上,以一种‘微不经意’的眸光打量了她片刻,而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唔了一声。 “青莲?濯濯青莲,姑娘莫非是户部李尚书家之爱女?” 一听楚知南竟知晓自己,李青莲微诧抬头,恰好对上了她那双深邃氤氲的眸子。 那双眸子自带风情,眼神微波流转,似湖面上泛起的微微涟漪。 李青莲不禁微微呆愣。 须臾,知晓自己此举太过于失礼,连是将眸子移开,态度恭敬,“正是!” 往日她也参加过宫宴,自是见过楚知南的。 上一回太后娘娘大寿,她也见过楚知南。 “李尚书是个刚正不阿,胸有才略之人!”楚知南笑笑,“李姑娘气质出尘,高雅脱俗,乃有真莲之意。李尚书替姑娘起得这个名字,倒十分衬托姑娘气质,好!” “殿下谬赞!”李青莲将头微微敛着,不卑不吭。 “李姑娘深得本宫心意,若有空闲,倒可来宫中陪本宫坐坐!” 楚知南亲自发出邀请,李青莲不是个傻子,自是听得懂其中话意。 她是、主动示好么? 楚知南在她眼中便似高高在上的不可亵渎之人,眼下亲自邀请,多少叫人有些受宠若惊。 “多、多谢殿下厚爱,青莲若是得空,定会去宫中拜访殿下。” 也不知楚知南此话是真心还是客套,李青莲心中没底,只得先是客套回应。 “好啊!”楚知南笑道,“本宫与李姑娘一见如故,姑娘性子甚入本宫之心,若是姑娘得空,可必来宫中瞧瞧本宫,如若姑娘不来,那本宫可就要亲自去邀人了。” 李青莲着实诧异。 实在不知自己到底是哪儿入了楚知南的心。 听她话中之意,想来是真心想要与其相交的。 微愣了片刻,她点头应允,“好!那便叨扰殿下了。” “哪儿说得上叨扰!”楚知南笑浅笑,“能叫本宫合眼缘的,你倒是第一个!莫要拘束,日后多来宫内走走。” 李青莲恭敬的应上一声是。 二人之间相交不多,李青莲又是个性子内敛之人,便再无多话。 楚知南也不与其为难,示意其先行离开后,便带着二景上了一间茶肆。 正月里,前来茶肆喝茶小聚之人甚多,楚知南寻了个二楼的雅座,推开窗扇恰好能见着大街之上。 茶肆的对面是一家赌坊。 景微给她斟茶,景如则站在她的旁侧,视线随着她的眸光看去。 “殿下瞧那赌坊作甚?” 茶正适口,楚知南端杯抿了一口,“本宫忽然起了兴趣,也想去赌上一把!” “殿下要赌钱?”景如闻言,眼眸大睁,似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一般,“您是同奴婢说笑的罢?” 从未见楚知南去赌过钱,她自是不信。 况且有了上一次入赌坊的印象,真是极不好的。 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一看便不是好地方。 “怎么?有何不可?”楚知南回眸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与二人道,“茶与糕点赏你们了,在这候着,等我回来!” 话落,便起了身。 景如欲要追上前,“奴婢随殿下一道去……” 有了上次她受伤之事,景如这心里总放心不下,生怕她不跟在楚知南身侧,对方便会出点好歹。 楚知南立时止住她,“再上前一步,罚两年工钱!” 景如急了,那迈出去的步子收也不是,回也不是,一张小脸几乎要哭了出来。 “殿下……” 楚知南挥挥手,大步下了楼去,“你们且等着便是,随我一道,我反而嫌你们碍事的很!” 景如急得看向了景微,“咱们、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等着罢!”景微将她拉了回来,示意她看向窗子,“殿下行事自有其分寸,你我只需瞧着候着便是。你若担心殿下,便可从这里看去。” 景如闻言,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去瞧那窗扇。 彼时的楚知南,恰好到了赌坊门口。 许是守门的汉子见她一个姑娘家,便拦下她询问了几句。 楚知南是背对着二人的,二景也未看清楚她同他们说了什么,须臾之后,便见她走了进去。 景如坐在了椅凳上,双手撑着下巴,“你说殿下不会出事罢?” 她身上还有伤呢。 景微撇了其一眼,淡淡道了句,“你若舍得那两年工钱,便可知殿下会如何了!” 景如闻言,甚是不瞒,嘟嘴看向她,“那你为何也舍不得?” “我那不是舍不得!”景微淡淡道,“殿下行事,不想叫咱们跟着,咱们听话便是了!” 景如忽然有了淡淡惆怅,“殿下每回行事都不叫咱们跟着,你说,殿下会不会是嫌弃咱们无本事?” 景微从未往此方面想,闻言一顿,眨了眨眸。 半响,她回道,“殿下心思,岂是你我所能猜的?咱们做奴婢的,只需听从主子安排即可,该听听,不该听便莫听。少言总不会犯错!” 景如生来性子活泼,话也藏不住,闻言只瘪了瘪嘴,再未接话。 楚知南入了赌坊之后,先是瞧了瞧赌坊内的环境。 比起上回的和顺赌坊,这间赌坊的环境倒是好了不少。 至少大厅未见其杂乱,也未见乌烟瘴气。 大厅中只摆了两张赌桌,桌上并未有人赌。 大厅不过是摆设,真正赌钱之地,是厢房内。 楚知南一入赌坊,便立时有伙计上前招呼。 乍然见到楚知南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时,他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赞叹。 而后再扫至她的穿着—— 身为赌坊的伙计,自是见过形形色色各类人士,他们早就练成了看衣着的本事。 楚知南身上着得乃是上好绫罗绸缎,一看便知不翡。 脚上着得乃是一双白面银绣的绣花鞋,鞋面上的图案以银现绣之,图案为海棠花,花蕊以小珍珠为点缀。 再看她衣袍上,绣得图案更是繁华,可见绣娘手艺一斑。 发上倒是简便,只以玉簪挽了一半,未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反而瞧着给人一种利落感。 气质非凡,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第77章 为非作歹 伙计不着痕迹得将楚知南打量了一番,而后谄笑上前招呼,“姑娘里头请咧!” 楚知南淡淡扫了一眼伙计。 对方其貌不扬,并未有任何叫人记住的特色。 她从袖子里扔了块银角子扔给他,“本姑娘今日只愿玩个痛快的,带路!” 伙计得了银角子,更是眉开眼笑,“不知姑娘想要玩些甚呢?” “随便!”说着,她又掏出一沓银票来,“等本姑娘玩得爽快了,少不得你好处!” 那银票少说得有数万两。 瞧来是个大客户呐! 伙计的笑又灿烂了三分,态度恭谦有加,“得咧,不知姑娘是玩牌九、骰子、花色……” 他说了一大串花里胡哨的名字后,再看向了楚知南。 楚知南黛眉微扬,“张岐山可在?” “张、张公子……”提及张岐山名字,伙计面色有了两分谨慎,“不知姑娘寻张公子、所为何事?” 张岐山可是这赌坊内的老顾客,加之是官家子弟,父亲又是陆丞相身边的哄人,整个赌坊内都极是尊敬他。 楚知南攥着银票环胸,“你且去通报一声,便说本姑娘寻他,他自会来的!” 伙计犹豫了片刻。 张岐山是个浪荡子弟,调戏姑娘的事儿做了不少,曾经也有不少姑娘来寻过他,是以,伙计瞧楚知南的眸光有了几分探究。 瞧她这手笔这衣着,倒也不似那缺钱的主—— 再看她这样貌…… 楚知南见伙计脸上情绪变化莫测,心中约莫猜到了什么。 凤眸微挑,眼神冷冽,“还不快去?” 鬼使神差的,伙计心中一颤,连连应声,“是是是,姑娘稍等,小的这便替您唤张公子一声!” 话落,便朝着大厅后走了去。 楚知南样貌生得好看,赌坊内少不得有好色的浪荡子,见着楚知南时,一脸痞意的对着她吹起了口哨。 楚知南视若无睹,懒得正眼瞧上一眼。 这惹了那公子的不快,当即上前两步,“哟,小姑娘,气性大呀!” 说话间,便抬手欲要以食指去勾挑她的下巴。 楚知南冷冷扫视其一眼,眸光阴翳,冷若冰霜,“滚!” 明明是轻飘飘一个字,却有一种莫名的震慑力,叫那心中一虚。 但又见她身子单薄,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升起的害怕感瞬间消失殆尽,反而露出了几分趣味,“够野,爷喜欢!” 楚知南闻言,不怒反笑,唇角微微邪勾,凤眸一挑,“你确定?” 公子以拇指指腹擦了擦自己的唇瓣,而后再伸手要去摸楚知南的脸蛋。 楚知南并未闪躲,只在他手伸过来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反擒住了他的手。 随后只听得咔咔一声响,嘶哑的尖叫声响起。 楚知南毫不留情的折断了他的手,一脚又踹在了他的膝盖上,待他单膝跪地面目扭曲时,她便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阁下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调戏姑娘?不知丢脸?” “啊啊啊啊!”他疼得死去活来,咬牙,“你、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 “你便是天王老子,我今日也打了!”楚知南狠狠摔开他,“有这色胆,你得再配点本事!” 此动静立时引来了赌坊内的管事,七八个汉子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先将楚知南围了起来。 “许公子!”管事看向那位公子时,面带惊色,连将人扶起来,“公子可有碍?” 被称之为许公子的男子当下捂着手怒道,“废物!你见本公子不像没碍的样子吗?” 楚知南是真的用了力道,他的手怎么着也得脱臼。 管事连是招呼下人,“快,快去请大夫来!” 许玉坤咬着后槽牙,对楚知南咬牙切齿,“好,你有种,本公子定要查出你乃哪家女子,叫太后娘娘替我主持公道!” 太后娘娘?许公子? 楚知南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她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太后娘娘?也不知是打哪儿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能打着太后娘娘的名号横行霸道!” 管事面色微沉。 “小姑娘,许公子乃当今太后娘娘的侄儿,还不快快同许公子认个错!” 既来赌坊,那便是客。 管事谁也不想得罪。 “哦?太后娘娘的侄儿?你拿什么证明?若都只靠你一张嘴来说——”楚知南笑了,语气缓缓,“那我还说……我是当今公主呢!” “你个不识好歹的丫头!”许玉坤面色渐渐狰狞,“就凭你也敢冒充当今公主……” “公主殿下!” 许玉坤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张岐山的声音传来。 楚知南心中舒畅了。 这声殿下,当真叫的恰到好处。 众人闻言,皆为反应过来,一脸懵的看向了张岐山。 张岐山见众人竟将楚知南围了起来,当即沉着脸走近,指手画脚指责道,“你们作甚?要谋反了不成?竟敢对公主殿下如斯无礼!!” 公主、殿下? 她? 众人终是听懂了。 一一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便见女子笑魇如花。 管事更是慌到不知如何开口。 许玉坤瞪大了眸子,看向张岐山,“她?公主殿下?张岐山,你莫非眼瞎了不成?” 张岐山与许玉坤皆为浪荡子弟,但二人之间关系并不融洽。 张岐山闻言,皱眉反驳,“呵,许公子,太后娘娘不是你的姑母么?你竟会连公主殿下都不认识?” 说来这倒也怪不得许玉坤。 楚知南从不肯‘抛头露面’,许玉坤虽为皇亲国戚,但也极少见过楚知南本尊。 “你……”许玉坤眸子眯起,表露出了他此时的不爽,“张岐山!!” 张岐山就爱瞧他那吃瘪的样子,笑得极是嘚瑟,又指着那几个汉子,“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还不快退下!” 众人闻言,哪儿还敢嚣张?连连从哪儿来,退至哪儿去。 待得大厅只剩下几人时,楚知南看向许玉坤,笑道,“许公子是罢?待本宫回了宫后,定会将此事禀明母后的,阁下借她威名到处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玷污了她的名声!不知我母后听着了,会不会想要清理门户?” 说至此,她笑得妖娆妩媚,“毕竟——母后向来是个为天下着想之人,定不会想着要徇私枉法罢!” 第78章 不敢 “你!!”许玉坤气得咬牙切齿,偏生还找不着来反驳楚知南的话。 她既是公主,自己方才所做之事便是理亏。 加之许太后又是那等‘秉公处理’之人,他如何能讨得了好果子吃? 管事的眼下极是为难。 楚知南倒是大方,直接一挥手,“还不快将人带下去?否则骨头折了,本宫可不负责!” 如斯,掌柜如临大赦一般,连招呼着人先行下去。 楚知南看着许玉坤,笑得凤眸弯弯,“许公子,好自为之呢!” 话落,她再看向张岐山,“本宫难得今日有雅兴,走罢,去赌一赌!” 张岐山立时一副谄媚模样,张开了手请楚知南入厢房,“殿下您里头请,今日殿下想要怎么玩,在下便陪殿下怎么玩儿!” 楚知南对他的态度极是满意。 难怪他们总喜欢听拍马屁的话。 楚知南一路被张岐山引入厢房。 厢房内的长赌桌上,坐了一圈的人。 她扫视了一眼,倒真从里面寻着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礼部尚书罗光礼之子罗崇,还有一个则是唐家二房之子,唐礼文。 唐礼文乃是唐如溪的哥哥。 此人自幼是个不行好事的,心思不纯正,二人虽年幼打过交道,唐礼文却总是吃亏的那个。 楚知南一去,众人的眸光便都瞧了过来。 女子入赌坊本就是少有之事,加之楚知南样貌天仙,气场不凡——最重要的,还是由张岐山亲迎入内的。 罗崇与唐礼文自也是识得楚知南,二人一见她时,眸露不信,显然十分诧异。 楚知南寻了个位子坐下,见众人都朝她看来,便道,“瞧我作甚?大家该怎么玩便怎么玩好了!” 果然,上了些档次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每个人都有凳子可坐,不同于上次那个赌场。 人挤人的,乌烟瘴气。 回去她得好好说说慕容承烨,日后想要赌,便来这种地方才是。 不然,怎么配得上他北矅三皇子殿下的身份? 唐礼文打小被楚知南欺负的十分惨,导致一见她便生了阴影,当下咽了咽口水,手微微一抖。 恰逢楚知南抬眸看去,二人四眸相对,她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眸不转睛。 唐礼文与唐如溪这兄妹二人相比起来,楚知南更喜欢唐礼文。 毕竟这小子——更懂眼色。 唐礼文对楚知南的恐惧是打心里散发的,打小她功夫练得最好,他若是不听话,便揍得他鼻青脸肿。 偏生她身份高贵,便是与家里告状都无济于事,她父母反倒还会带着他去与唐皇后先行赔礼道歉。 便是眼下先皇驾崩,先皇后薨逝,他仍旧怕——抛开外人掌管权势而言,她毕竟还是长公主,那皇位之上坐得,乃是她一母同胞之弟弟。 身份尊贵,岂是他唐家旁系可惹? 张岐山猜楚知南约莫不想以身份闹出动静,便哈笑着询问,“眼下咱们赌得乃是大小,不知您想玩什么?” 大与小,是最简单的。 楚知南唔了一声,笑笑,“那便大小吧!谁坐庄?” “方才正是在下坐的庄!”张岐山回道。 话还未说完,楚知南便嗯了一声,从怀中将那沓银票拿了出来,扔至于桌上,“本姑娘也想玩玩,不介意我抢了你的庄罢?” “不介意不介意!”张岐山低头哈腰,“您请便!” 那些不识得楚知南的,见一向嚣张的张岐山竟变了性,当下好奇道,“涨公子,这是哪位?” “都是来寻乐子的,阁下何必问我是谁呢!”楚知南闻言,不待张岐山回答,便先行接了话,笑着看他,“大家相聚一堂玩玩,怎么,还要道个身份不成?” 便是不说,众人也知晓,眼前这少女绝非是寻常之人。 再见唐礼文在瞬时之间变得开始拘束,有一人好奇道,“唐兄,你识得她?” 唐礼文闻言,默默撇了眼楚知南,眼眸不自觉的多眨动了几下,喉咙有了些干哑。 僵硬的点点头,“识、识得!” 至于她是谁,却不愿意再多说。 罗光礼与张岐山二人关系极好,眼下见张岐山将楚知南带了来,偷偷给其使了个眼色,询问其怎么回事。 张岐山挤了挤眉头,不欲回答他之话。 他眼下自己都不知怎么回事,更不知晓楚知南怎么寻来得,如何回答? 楚知南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当下又站了起身来,扫视了一圈在场之人,将银票系甩在了桌上。 “本姑娘第一次玩,也不知道你们的规矩——总之,大家别拘束,玩得开心就好!倘若这点钱不够,我再派人去取好了!” 说至此,笑了笑,“倘若你们信不过我,有张公子替我做担保呢,怕什么?” 张岐山一听楚知南点了自己名字,干笑了一声,“是,是,是,银子不够,还有本公子呢!” 赌桌上,只要不缺银子,什么都好说。 说开始便开始。 楚知南将视线落在一开始引荐她的伙计身上,同他挥了挥手,“你来替我控骰子罢!” 伙计闻言,受宠若惊。 他指了指自己,“这……这不合适罢?” 赌坊做庄,那必须要自己来控骰子呀,哪里能信得过旁人。 毕竟赌得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楚知南再次坐于凳上,翘起二郎腿,“怕我少了你好处不是?” “不不不,不敢!”伙计亦步亦趋来至楚知南跟前,“倘、倘若输了——” “输了便输了,废那么多话作甚?赌银无非也就个输赢罢了,何必磨磨唧唧!” 既是如此,伙计便硬着脑袋上了。 他将袖子挽起,见着诸位公子,咽了咽口水,“那、那便请诸位公子买定离手,小的、小的要摇骰子了。” 众人对这忽然出现的楚知南多少有些懵,眼下还不知突发了什么状况。 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这银子该不该下。 楚知南见无人带头,眸光落在了唐礼文身上。 唐礼文如临大敌,当下拿了一把银子先行下了注,手脚可见慌乱。 他道,“我、我压大!” 有了唐礼文带头,旁人便也跟着压了起来。 楚知南见此,唇角缓缓勾起,对唐礼文的举动,很是满意。 果然,柿子还是要捡软的捏呢! 第79章 叫他输 待得众人将银子压好,伙计拿起骰子开始摇起来。 楚知南自幼习武,听力自是及其的好。 她仔细听着骰子的动静,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楚知南刚进来时,他们还有些拘束,但骰子一旦摇起来,人便立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跃了起来。 眼见伙计将骰子摇好、摆于桌上、他们拼命的喊着大、小。 气氛一时间哄闹了起来。 待得伙计将骰子打开,里头显示为五五六大时,一众人欢呼了起来。 第一轮,楚知南赔了四千两。 大、小的赔偿价是一比一。 顺子则是一比三。 豹子为一比十。 第一轮输了四千两,伙计已有了紧张之意,下意识将眸光看向了楚知南。 楚知南脸上未见半分躁动与怒意,反而将手撑在了手扶上,一脸坦然自若的看着他们。 许是楚知南的镇定叫他心里没了压力,松了口气。 第二轮,继续开了大。 楚知南又赔了三千二百多两。 一连五局下来,楚知南共计输了三万六千多两。 输赢极大。 三万两,足够一大家子过上小康不作为的生活。 而在他们手里,不过是几把骰子之事。 伙计虽平日见惯了他们豪赌,但眼下那钱是从自己手里出去的,怎么都觉有压力。 直到第六局,他赢了一千多两时,这才微微见了喜色。 毕竟开始赢了。 一旦赢,运气便也好了。 第七局,竟直接来个顺子。 通杀! 输输赢赢下来,半个时辰后,竟未见输。 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后,伙计也玩开了,不再见半点紧张。 楚知南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只觉十分有意思。 她来的目的,自然是奔着罗崇来得。 罗崇比不得张岐山,张岐山父亲虽也是三品尚书,但好在家境优劣,导致他这个公子哥儿银子不断,装得了大款。 可罗崇父亲乃是贫困出生,未有良好的家境,钱财方面,给他自是给得少。 偏生罗崇此人酷爱赌。 楚知南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叫他输! 起先他赢了,红光满面,待得慢慢输下去时,便皱起了眉头。 楚知南偏生就爱看他输。 她不怕输银子,就想叫罗崇去借银子。 赌坊借得钱皆是高利贷,到时还不上,可给了好果子吃。 她能赔上十万两,也只愿罗崇能输个一万两。 十万两与她而言不足九牛一毛,但于罗崇而言嘛…… 思至此,她笑了。 许是幸运之神眷顾着她,也许是伙计鸿运大展,竟是一连通杀了三把。 再待半个时辰之后,竟赢了十万两有余。 罗崇本就只拿了二千两的本钱,当下已差不多些输光,找张岐山再次借了二千两后,再次输完。 若要再借,张岐山也比较为难。 毕竟他本借了不少银子给罗崇。 楚知南见罗崇没了银子,便笑着起身,数了数那一堆银票,与众人道,“若是诸位不玩了,那我就下庄了!” 不数不知晓,这一数——好家伙,她竟赢了八万多两。 简直开心呢。 有人输了钱,自是不高兴,当即叫板,“哼,定是你与这伙计商量好了出老千!否则你怎能自家不上手?” “愿赌服输啊阁下,你哪只眼瞧咱们出了老千呢?”她道,“就这点银子,不够小娘出老千的本!” “那你为何赢了就要走?”男子一脸不服气,而后看向张岐山,“张公子,你从哪儿寻来的丫头?莫不是你们相商好了的罢?” 张岐山闻言,当即脸色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赌钱本就有输有赢,赢了怎不感谢老子,输了倒是怪去老子来了?” “否则好端端的,你将庄让旁人做甚?” 张岐山面见激动,“旁人?你说谁是旁人……你知不知道她是——” “既然阁下不服气,那便接着赌呀!”楚知南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只要阁下想赌,我奉陪到底!” 男子闻言,扫了一眼伙计,“你叫他滚!” 伙计面带尬色。 楚知南一听那‘滚’字,心生不悦,冷笑了一声,“阁下这嘴可要放尊重些,滚?你倒是滚一个给我瞧瞧呀!” “你……”他咬牙,一副欲要欺负的样式。 唐礼文见此,忙是伸手去扯了扯男子的衣角,“王兄,莫、莫和一届女流见较!” 姓王的男子见唐礼文这般畏畏缩缩,当下也来气,“唐兄这是何故?自打这丫头来了,你便畏手畏脚了?这丫头到底是何人?” 张岐山这般谄媚待她,唐礼文明眼可见害怕。便是罗崇,都眼神闪躲。 三人皆是官家子弟,不难猜出那丫头身份也为官家千金。 到底是哪家的千金,竟有这般仗势? 他们越是不说,他便越发好奇。 唐礼文瞧了眼楚知南,“你、你别问了!总之咱们愿赌服输,王兄输了明日再赌便是了。” 楚知南嗤笑一声,“还是唐公子善解人意呢,既是赌钱,那便有输赢,阁下若想继续赌,我奉陪到底,若只想絮叨发牢骚,那就莫要扰了我耳根清净!” 被一个女流之辈如斯看不起,他心里很是不快。 “不过就是赌么,今儿个还非要你将吃了的吐出来!”男子说罢,唤了一声管事,找其借了一万两银子。 既然是一万两银子,那必然是要签订白纸黑字的。 待得他将一万两银子借上,他再看至楚知南,“钱本公子已借好了,但这次——你得亲自上!” 楚知南简直觉得他好笑。 她是不会摇骰子。 可她功力不浅,方才早就听过了伙计摇骰子,分辨出了每一面骰子所碰撞骰子筒会发出的声音。 且她常年摸箭,对这种细微之事,尤是上心。 “好啊!”楚知南欣然答应,笑魇如花,“阁下等会子若输了,可不能哭鼻子呢!” “真是好大的口气!”王公子冷嗤一声,示意她上场。 楚知南示意众人先压,而后拿起骰子,开始摇了起来。 动作瞧着很不熟练,叫那王公子冷冷一笑。 摇好之后,楚知南看向众人,笑道,“买定离手,我可开了!” 王公子一脸不屑,“开便是了!废话作甚?” 然而,待得她将骰子展露在众人面前时,他傻眼了。 第80章 再来 今儿个还未出过豹子呢,楚知南已上,竟直接摇出了个豹子来。 豹子无人压,庄家通杀。 王公子面色大变,瞥眼见楚知南笑得灿烂,心有不悦,冷哼了一声,“不过是被你碰着运气罢了,再来!” “好啊!”楚知南自是愿意奉陪到底。 待得他们下了之后,再起骰子。 竟是一连出了三个豹子。 着实叫人难以相信。 王公子越发觉着不对劲来,“定是你出了老千,老子纵横赌场这许多年,从未见一连出过三个豹子的,一定是你使诈!” 楚知南无趣的打了个哈欠,没了玩的兴致,“愿赌又不愿服输,阁下这耍无赖的本事当真一流。” “本公子想要单独与你赌三把!”王公子极不服气,瞧着自己手里还剩的五千两,一咬牙,“我来掌控骰子,倘若你赢了,这五千两便归你,倘若我赢了,你便将那五千两还我!” 毕竟是借得高利,一万两,利息也不是个小数目。 眼下越输,他心里越发慌张,只能先放手一搏。 楚知南想了想,“这五千两罢,我倒也瞧不上,但你既是要赌……也罢,我便奉陪到底!” 这姓王的公子楚知南未曾见过,也不知是哪家公子,既然人家想要玩一玩,她哪有不陪的道理? 论玩这一类,楚知南自认她未曾逢过对手。 当年先皇先后还在时,她身为骄纵的长公主,又有一身武艺,谁敢惹得? 楚知南见骰子扔给王公子,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压了大。 王公子不信邪,拿起骰子开始猛烈摇起来。 她压大,他自是压小。 片刻,他将骰子摆放与桌上,掀开筒盖一瞧。 竟真是个大! 楚知南双手环胸,可见其嘚瑟,“赌这东西罢,除了需要懂点技巧外,还需得看运气,关于好运嘛,我似乎自来就不错!” 王公子只觉心中憋屈不已,还剩两局。 倘若下一局还是楚知南赢,三局两胜,已然不需要再比。 楚知南见他竟有些发抖,轻笑了一声,“你若现在收手,我便不与你计较,如何?” “赌注一开,哪有再反悔的道理?”王公子死要面子,“莫非你是怕了不成?你若是眼下能与我求饶,将银钱还我——我便不与你计较!” “好啊!”楚知南好整以暇瞧着他,“倘若你同我求饶,我便将银子还你,如何?” 一帮人的赌桌,变成两人的赌场。 “做梦!”王公子咬牙,“再来!” 又怕楚知南使诈,他又紧接着道,“这回我先猜!” 楚知南闻言,仰头示意他请便。 在骰子摇好落桌后,他思虑了许久,终究猜了个大! 楚知南勾唇。 终是赢了一回! 最后一局总最紧张得到一局。 这一局,直接定了输赢。 唐礼文见楚知南那处事不惊的样子,便知她怕是胸有成竹,反观王公子在大冬日的天里,生生冒了汗。 无论是钱财还是权势,他们这些人都无法能与她相比。 眼见他要去碰骰子,唐礼文不忍见他着楚知南的道,拉了拉他的衣袖,“王兄,不若做罢,你同、同这位姑娘认个错便罢了!” 认个错,白得五千两,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呢。 “唐兄这是不信我不成?”王公子横扫一眼过去,“一个男子汉同一个小娘们求饶认错?简直屈辱了我身份!” 唐礼文还欲要再劝一句,王公子却已不欲再多听。 如此,他只得叹了一句,心中叫他自行多福。 然,待得最后一局的骰子摇好后,楚知南笑意越发的灿烂了起来。 在他未曾揭开时,她道,“王公子,你可想好了,倘若这一局你输了,这一万两银子可就打乱水漂呢……听说赌坊的钱向来都是利滚利的,如若到期未曾还上,怕是要被打断腿的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王公子心中本就忐忑,输赢就在此一举,他眼下心里越发的慌了起来。 倘若输了,便需多背一万两银子的债。 他借的期限是三个月。 三个月未还,便是利滚利,届是利息天天见涨,要还的远远不止这一万两银子。 但倘若他眼下求饶——岂不是在人前丢了自己的脸? 身为男子汉,那必然是该死要面子才是。 “哼,我的事哪儿能劳烦姑娘操心?此回我压小!” 楚知南笑着,“王公子,你可当真想好了?进出可是一万两呢,一万两,似乎能买两个庄子了!” 她越是提醒他,他心中压力便越大。 输赢只在他揭开筒盖的一瞬间! 倘若输了,他…… 许是见王公子有了迟疑之意,旁侧开始有人劝起他道,“罢了,王兄,这局不开了!无非是认个错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认个错又何妨?” 闻言,罗崇瞧了一眼楚知南,也咽了咽口水道,“是了,王兄,低个头便罢了,不丢脸!” 同堂堂公主殿下低头,有甚可丢脸? 王公子被说得有了些心动。 张岐山见此,也跟着劝了起来。 当所有人都帮着劝时,他似乎能将面子撇开,瞧着那笑得风轻云淡的楚知南,再一次咬咬牙,在内心的几番纠结之下,终究选择豁了出去。 “是在下不识抬举,犹如井底之蛙一般不知姑娘本事,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在下计较!” 楚知南饶有兴致,“方才不都说,一个大老爷们同一个小姑娘认错,是屈辱了你么?怎得,公子眼下不觉是屈辱了?” “你……”王公子本就心不诚服,哪儿还听得这番话?心中立时炸了毛。 但道歉的话已经说了出去,若再与其闹起来,自己才真是吃了大亏。 罢了,无非便是嘴上吃个亏罢了么! 他深吸了口气,端正了些态度,“是在下大言不惭!眼下知错了!” “好罢!毕竟我也并非是那等说话不算话之人,既然公子你同我赔了礼,这银子,便还与你罢!” 说罢,楚知南将方才赢的那五千两系数甩在了王公子身前的桌上。 眼见那一万两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他心里有了一种踏实感。 一直跳动的心,似乎回到了原点。 第81章 本宫记下了 楚知南不欲再同他们玩下去,收了桌上的银子,将眸光看张岐山。 “呀,本宫出来得有些久了,得先行回宫了!” 本宫,回宫? 听得这四字!众人心生诧异。 张岐山连是躬身行礼,“恭送殿下!” 殿下? 公主殿下?! 见张岐山这模样,压根不似说假! 她、她、她竟是那位公主殿下? 楚知南将银票攥在了手里,又看向桌上那一堆银子,唔了一声,同那伙计道,“这些都给你当赏钱罢!” 桌上的银子少说有五百两。 伙计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王公子一听张岐山唤楚知南为殿下,心里忽然有了几分慌张之意。 再见楚知南一直盯他看时,步伐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她笑得满面春风,缓缓走至王公子身前,将手搭在了那个骰子筒上,“其实王公子,未必会输的!可要瞧瞧?” 眼下知晓她身份,王公子哪儿还敢如方才那般放肆说话,眼眸闪躲,“不、不用了!” “本宫又不吃人,你怕我作甚?”楚知南步步逼近,而后直接掀开了盖子。 众人瞧着里头的骰子时,面色尴尬。 里头三粒骰子分别是:二,二,三。 七点,小! 王公子一双眼瞬时睁大,既充满了不可置信,又充满了赌徒的懊恼。 楚知南看清了他的情绪,捂嘴嘲笑了一声,“你明明可赢的,为何本宫不过劝导你两句,你便妥协了呢?因为呀——你没底气!” 楚知南瞧着手里那一大把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倘若这沓钱在你手里,你怕吗?你自是不怕的!王公子——赌术这条道,除了有运气之外,还得有底气呢,否则,你永远都赢不了。” 话落,楚知南也懒得再与他们废话,当下双手负立身后迈步夸了出去。 真个厢房之内的人皆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王公子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唐礼文身上,眸子微眯,表露出不悦,“你既知晓她是公主殿下,为何不早与我说?枉我平日将你当好友,你竟连声都不吭!” 唐礼文十分委屈,“我早便同你说,叫你莫赌了,她打小便是个混世魔王,方才一直盯着我,我如何告之你?” 这么一说,好像倒也是如此。 可最后一局总叫他十分不开心! 但凡他大着胆子说一个开,他便能胜! 可偏生……偏生他被劝缩了。 心里固然有怨气的,似怨自己,又怨那些劝他之人。 楚知南从厢房跨出门,管事便立时迎了上来,同她点头哈腰,“殿下大驾光临,着实叫小店蓬荜生辉呐!不知殿下玩得可痛快?” 这模样,同她方才进门是,判若两人。 楚知南将银票塞至衣袖里,“自是痛快得!不知那许家公子,眼下如何了?” “殿下安心,小的已将许家公子送了许府,已无大碍!” 无大碍啊!有点亏呢! 楚知南笑笑,“管事是个明白人,唔,本宫倒在里头瞧着了两位熟人,那唐家公子和罗家公子,本宫倒是认识的……” 说至此,她将话顿住,未继续接下去。 偏生这般能引人遐想。 “唔,此回玩得极好,下回——本宫再来!” 话罢,又瞧了一眼伙计,“此人叫甚?瞧着倒是激灵的,日后本宫再来,便叫他接待好了!” 伙计闻言,连是上前两步点头哈腰自我介绍,“殿下万福,小的名唤墨烟,墨水的墨,烟雾的烟!” 墨烟? 名字倒有几分书生气啊! 楚知南与其笑笑,“好,本宫记下了!” 话罢,大摇大摆出了赌坊门。 今日纯赚了几万两银子,畅快无比。 她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企图的。 起先她让人去唤张岐山,张岐山使得她身份,自是要请安。 一旦唤出她身份来,赌坊管事必然要对她恭恭敬敬—— 本来她不过是想要随意玩玩,没成想半路杀出了个许玉坤,反倒帮了她的忙。 管事因不识楚知南身份而做出了无理之举,为了补偿,必然是要给她吃点甜头的。 在楚知南被张岐山领入厢房中时,她明显见到管事对墨烟使了个眼色。 那眼色,无非便是想叫墨烟弥补弥补方才他的‘过失’。 能在赌场混的,有几人不会控骰子? 反正输的也不是赌坊的钱。拿那些公子哥的钱来做赔礼人情,何乐而不为? 楚知南重活一世,怎会不知墨烟表面的慌张,其实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先输个几局叫众人吃个甜头,再连杀连杀——这个路子常见的很! 她能听骰子,乃是因她听力非同于一般人。 兜里这些赢得钱,就是管事安排的! 唔,她之所以不再一进去便说自己身份,乃是不想见那些公子哥儿因身份的威压而叫她玩得不自在。 最后她去问管事墨烟名字时,也是告之管事——所有的一切她皆看在了眼里,心中有数。 无疑是说明,她接受了这个赔礼。 一出赌坊,坐在茶楼的二景见着她的身影,立时跑了下去。 行至楚知南身侧时,景如嘴上还有未擦掉的糕点屑。 见楚知南盯着她目不转睛,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舌尖回味了一下方才的味道后,这才张嘴说了话。 “殿下去了一个半时辰,倘若您再不出来,奴婢便要闯进去寻您了!” “是么?”楚知南不置可否,“怎么本宫见你——倒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景如连会证明自己,“不信您问景微,方才倘若不是她拉着,奴婢早便充进去了!” 景微深色淡淡,语气轻轻,“你舍不得那两年工钱便罢了,莫要找借口!” 楚知南闻言,立时挑眸看向景如。 景如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语气有些结巴,“怎、怎么可能……不过便是两年工钱罢了,若是能叫殿下安然无恙,便是两百年我也愿意的!” 她那样子竟是十分可爱。 楚知拿忍俊不禁。 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走罢,今日本宫得了一笔横财,带你们去逛逛,有合眼缘的,直接搬回宫去!” 景如闻言兴奋不已,步伐跳了起来,“那奴婢便不跟殿下客气了!” 第82章 那女人疯了 回至南苑时,景如景微怀中抱了一大堆东西,楚知南心情好,晚膳多用了半碗。 第二日早间回宫时,她并未在长乐宫内瞧见施云苏。 招来青叶问了一句,青叶便道,“这两日殿下不在,太后娘娘便唤了小云子去凤栖殿内念经文,怕是需得午时才可回来!” “午时?”楚知南笑了笑,“那便午时罢!” 青叶见楚知南笑得莫名,不禁试探着问了一句,“可需奴婢替您将他唤回来?” “无需!”楚知南挥挥手,挥退了青叶。 施云苏在凤栖殿待得越久,她便越是开心,唤回来做甚? 除了楚知南自己,无人知晓她打了甚主意,青叶自是猜不到她为何发笑。 待得用完午膳后,楚知南这才见施云苏从凤栖殿回来。 正殿内已没了旁人,施云苏一见楚知南正坐殿前喝茶,走上前不禁怨了两声。 “殿下这两日,去了何处?” 未曾行礼,反倒还带着抱怨的调调。 楚知南抬眸瞧了其一眼,风轻云淡,“怎么?太后娘娘待你好了不成?” “那女人就是个疯的!”提及那人,施云苏不顾半点尊卑,直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咕咚几口喝下后,他这才缓缓吐道,“性格阴晴不定,也不知是那句话叫她不快,便能叫她脸色突变,当真是……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话落,他又瞧了眼楚知南,“倘若她有一天发现我、我不是真的內侍,怕是要被杀头的罢?” 生怕楚知南将自己摘除干净,接着道,“是殿下将我带入宫中来的,倘若知晓我非真內侍,殿下定是也逃脱不得干系!” “一切皆在本宫掌控之中,你有甚可怕?”楚知拿似笑非笑,“妄想来威胁本宫,倘若真被发现、本宫自是有开脱之法,可你家人的安全……” 话说至此,楚知南未再接着说完,但施云苏却是知晓了她的话中之意。 手里端着的杯子忽然一抖。 楚知南微微侧了头,“当然,你若是死心塌地跟着本宫,可为本宫效力,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于你,倘若哪天太后娘娘当真要杀你,本宫也有法子护住!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得对本宫忠诚。” 许太后是甚性子,她重活一世,自是清楚得很。 如今深处这皇宫中,施云苏若想活下去,必然要先有个靠山。 眼下他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于楚知南,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二则是讨好太后娘娘,叫太后成为他的靠山。 有了许太后为靠山,便可脱离楚知南的掌控——但许太后若是玩儿腻了,他危险性极大。 眼下他的局势并不好,但似乎也只有和楚知南合作最是安全。 施云苏将所有的利弊在脑子里考虑了一圈,而后与楚知南讪笑道,“小人是殿下带入宫中的,自是会全心全意效忠殿下,为殿下马首是瞻也!” “那便希望阁下言从心发了!”楚知南打了个哈欠,“昨夜未睡好,乏了,本宫需得小憩片刻,你且先退下罢!” 施云苏闻言,席身而起,同她行礼后退了出去。 大殿之外是一片晴天,瞧着暖意融融,晴空万里。 好的天气似乎能叫人的心情也好到极致,楚知南的心也随之而显得轻快。 起身去了软塌间小睡。 这一觉她睡得极好。 醒来时,竟已是日落时分。 二景正在商量着楚知南今夜所要用的晚膳,二青则开始预备热水,待楚知南夜间沐浴。 夕阳从窗扇中穿入店内,暖色的阳光充满着柔和,加之吹拂的晚风,人间恍如一片仙境。 楚知南起身站在窗前,叫那斜阳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立于那夕阳中,似是那踏着祥云而来的仙子。 景如入殿时,见此情景微微愣了一愣。 她家殿下一袭紫衣墨发,宛如沐浴夕阳的仙子,当衣衫被风吹得摆动时,似乎能随时乘风而离去。 楚知南听得景如入殿没了动静,不禁好奇回头瞧了一眼,见那小丫头眸光呆滞,凤眸微挑,“何事?” 景如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脸上一副痴呆样,傻笑了一声,“殿下生的就是好看,好似话本里的仙子,尘世间的俗笔画不出您的样子!” “少贫嘴!”楚知南淡淡撇了其一眼,“有事便说!” “啊,是这样……”景如正了正色,“方才三殿下差人来问,晚膳是否可同殿下一道用?” “怎么?他那瑶华宫莫非不供晚膳?” “自是供的!”景如道,“那奴婢这便替殿下回绝他!” 说罢,便欲要往外走。 “等等!”楚知南思虑了片刻,终究是应了下来,“替本宫应下罢!” 她正好有想要交代的他的事。 她的回应似乎都在景如的意料之中,小丫头嘟嘴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偏生这模样叫楚知南哭笑不得,皱眉问了一句,“怎么?你有话说?” “不敢!”景如连是低头,“奴婢无话说!” “不敢?”楚知南唔上一声,“你说的是不敢,那便是有话说,不敢说?” 景如忙是认错,“奴婢没话说!” 偏生楚知南就是瞧出了其中的不对味儿来,“本宫让你说你便说,你若不说……便治你个欺瞒之罪!” “殿下饶恕!”景如连是吓得行礼,“奴婢方才想着、方才想着您定、定会应三殿下饭局的。” “哦?”楚知南好奇,“为何?” 景如脸色极是难看,真恨自己为何要将表情喜形于色…… 又见楚知南不似开玩笑的样子,抿了抿唇,颤颤巍巍回道,“殿、殿下似乎、似乎从未拒过三殿下的要求……” 景如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了一眼楚知南,“奴、奴婢便想着,殿下定是会应的。” “从未拒绝过?”楚知南微愣。 若不是景如说来,她似乎还未考虑过此事…… 经她这一说。 似乎…… 的确如此。 “下去罢!”敛眸挥手,她再折身去看那一片夕阳。 夕阳染晕了云朵,霞光漫天,景色甚是好看。 第83章 讨教两招 晚膳是在瑶华宫内用的。 慕容承烨也不知打哪弄了壶果酒,非得哄着楚知南喝了几杯。 那果酒入口清甜,越喝越是上头。 慕容承烨今日换了些黑袍。 平日见惯了他一袭白衣,眼下这身黑袍倒是显得他更是妖冶,一颦一笑间,自带万种风情。 此时他慵懒倚靠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以一副微醺之意看向楚知南。 桃花眸中泛着波光,氤氲缭绕,妩媚至极。 唇角微扬,唇瓣泛着光泽,樱红且薄润。 右手握着酒樽,长腿往一侧抬了抬,“殿下真是越瞧越好看呢!” 明明未喝上几口酒,偏生他已有醉意。 楚知南唔了一声,“大约是我父皇母后生得好看!” “噗……”慕容承烨笑得爽朗,“是了,是了,殿下被称之为南燕第一美人,当真不是世人瞎吹的。” “彼此彼此,三殿下也不逊色!” 二景一听二人相互夸其相貌,无声的叹了一句。 这二人的样貌都是极好看的,眼下这般互捧,总能叫旁人心生出几分羡煞。 这果酒入口不辣,却十分霸道,才不过喝下几盅,便觉脑袋有了几分晕意。 二人在一番相互夸赞后,楚知南言归正传,“还得劳烦三殿下,这两日派人去赌坊玩玩,叫那罗尚书家的公子罗崇,输些银子!” 他上回输了四千两。 也许四千两于罗崇而言不算甚,那四万两呢?四十万两呢? 慕容承烨闻言,嗤笑了一声,“殿下不是有本事么?听说——昨日还在赌坊内赢了不少钱呢!呀,殿下可是要分在下一半?” “只要三殿下将事情办妥,全给你又何妨?”她笑了笑,“我不过是觉好玩,去玩闹玩闹罢了!” 慕容承烨自是不信的。 她一个从未去过赌坊之人,怎会去赌坊玩玩呢? 张岐山、罗崇、唐礼文等人汇聚在一起赌钱,那势必还会有旁的官家子弟在。 她既想要夺权,那必然是要弄清楚他们这一群人,与谁合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昨夜,她便将在赌坊所见之人,一一记录了下来,再叫福伯寻人打探他们乃哪家的公子、性子与习惯,等等等等。 这一切,她敢说不是有所企图。 至于慕容承烨如何知晓这一切的——他总是有自己的法子的! 慕容承烨虽知晓楚知南的举动,却也未傻到当面揭穿,只抿了抿唇,一副不瞒的模样。 “殿下真是偏心,连去赌坊都不叫在下一声!” “叫你?”楚知南嗤笑,“叫你去给本宫输钱么?” “……”慕容承烨噎住了。 关于赌钱这一点,似乎老天一直同他作对。 当真不是他故意输的,只是逢赌必输!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慕容承烨轻咳了一声,“殿下赌运甚好,在下也想沾沾,说不定从此运气上升,逢赌必赢呢!” 楚知南回得丝毫不留情面,“眼下天色黑了,殿下做梦怕是不切实际!” 她活了一世,自是知晓慕容承烨乃是逢赌必输的主。 他功夫极高,要说听骰子也是轻而易举的,偏生运气极度不佳,猜什么错什么,压什么输什么。 听说最惨的一次,乃是他从南燕回国后,北矅太子深知他已抵抗不过慕容承烨,便当即在大殿上设下了一场赌注。 倘若他赢,便将这江山拱手让他。 倘若他输,安心当他的三王爷。 那一场,他输了! 但北矅太子殿下是个昏庸无能之主,不得民心。 一年后,因昏庸无能,民心大怨,被逼下了台。 而慕容承烨则被名意推上了高位。 当年楚知南听闻此事,只觉那慕容承烨真是个傻子,明明唾手可得的皇位,为何要去赌那一场? 如今相处了解下来,倒越发觉着他当时定有不得不赌之事。 他并非是个爱玩闹之人,也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能叫他在大殿之上逼着赌一场,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不定,这个苦衷她日后会知晓的。 她说得此话简直似在慕容承烨心口上割了一个刀口,他捂着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听闻殿下武艺高强,不如在下来讨教两招?” “可!” 于是,二人盯住了桌上的酒壶。 无需任何眼色,彼此都已知晓对方的意图,手快速的伸去桌上…… 还未触及壶柄,便见慕容承烨的手已伸了过来,阻了她。 在阻她的同时,另一手又去抢夺酒壶。 楚知南自是不会叫其得逞,一边攻,一边守。 好好的晚膳,说打起来便打起来。 二景在一旁瞧着甚是无奈,偏生主子打架,她们这些做婢子的说不得。 起先二人还只是手上动着,没成想,片刻之后,竟连脚也动了起来。 当膳桌夹在二人中间时,许是怕了二人之间一个不甚断了它的腿,颤抖了起来。 连带着桌上的碟碗跟着一块颤动。 楚知南身上还有伤,慕容承烨自是不敢闹真的,招式每每都要落她半乘。 待他再见楚知南非要抢到那壶酒时,便干脆认了输,连连收手求饶,“殿下好功夫,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认输,认输!” 楚知南还差一点点便要触碰到了那只酒壶,闻言,手在半空一顿,又收了回来。 这种让来的胜利,她不稀罕。 起身,双手拍在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走,本宫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她披散在后的墨发缓缓下滑,落在了桌上…… 女子凤眸深邃,略带酒意,面色红润,极是好看。 那一刻,他心里有了一股莫名的悸动。 似乎,似乎心跳在一瞬间加快了些。 还不待回应,便见她已抓住他的袖袍,带着他往外走了去。 二景见此,心中大惊,忙是追了出去,“殿下,殿下您且等等!” 您这般抓着三殿下,旁人瞧着可要如何做想? 楚知南如今有了几分醉意,自是怎么想着怎么来,拉着慕容承烨的衣袖,从瑶华宫一路穿梭,到了铜雀台。 幸得是夜色,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偶遇见几个宫女,皆是不敢抬头去瞧。 楚知南拉着他登上了铜雀台上,示意他看向她身后的万家灯光,灯光盏盏。 第84章 殿下醉了 “这里,能看见我南燕整个京城!” 她展开手,袖袍在夜风中翻飞,宛如一只可随风而起的蝶。 少女立在万家灯火前,含笑看他,“这里可观民苦,观民乐,可见一切。三殿下可觉,此处美矣?” 慕容承烨就这般静静的盯着她看,她眉眸生辉,好似精灵。 “美!” 他不知自己所说的美,是说景美,还是人美。 晚风有几分凉意,楚知南本就喝红了的脸颊,被风吹得有些樱红,红彤彤的,好似那平安果熟透之时。 少女肌肤白皙,如上好的脂玉一般。 她的美,越看越美。 楚知南转身去看那一片繁华,站在高高的铜雀台上,似乎还能听见大街之上传来的欢声笑语。 烟火气息浓郁,那种真实感,叫她感觉她还在活着。 “你说,大家齐心协力的,叫天下百姓都过上富饶安康的生活不好么?为何一定要为了半片土地,争得你死我活?倘若坐得高位者是位明君,他当主宰之者又如何?当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避寒时,他们要这位置又能如何?当一位主宰者,难道不是应该瞧着自己的子民幸福安康吗?若非如此,要那滔天权势有何用?” “权势,最是能迷惑人心!”慕容承烨心生感慨,站在了她身旁,“当今之下,又有多少人为其而头破血流?坐得高位,便可掌管芸芸众生之生死,左右旁人之生死!” 无人敢反驳,享得无上荣耀。 楚知南笑了笑,“倘若这天下主君,叫三殿下来当,三殿下会如何?” 慕容承烨微愣了愣,轻笑一声,做了一个从未敢做的举动。 抬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桃花眸里满是柔情与宠溺,“殿下醉了。” 她眼下还清醒的很,哪有半分醉意。 摇摇头,“倘若有一天,殿下当了天下主君,我且求殿下厚待我幼弟,莫伤我南燕子民。” 南燕几百年的盛世灭亡之后,他占了南燕,统一了天下。 这个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男子,其实并非如他所表现的那般是个草包。 她不知她的重生能改变什么,但她冥冥觉着,自己斗不过他! 也不想斗! “好!”他依旧笑着,“便依殿下所言罢,届时——殿下还是南燕唯一的公主殿下,只不过那陆丞相么,换一个!你与那陆家公子的婚约,也作罢。” “我与他的婚约啊……”提起陆宴安,楚知南自嘲笑了笑,“早就作罢了。” 在她眼中,那一纸婚约如同虚设,陆宴安此人,犹如死人! 倘若不是她的权势不够大,眼下哪儿还能有她的蹦跶之地? “你身边那內侍,不如也一并换下罢?”慕容承烨看着她,眼神无比认真,“殿下若喜欢瞧美男子,可来瑶华宫找在下呢,好歹在下也是北矅第一美男,样貌不输那位內侍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楚知南总觉她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酸的意味来。 唇角高勾,打趣了道,“叫本宫换下那侍卫也不是不可,不如殿下来我长乐宫当值?” “成啊!”慕容承烨当下点头,“恰好手头有些紧了,不知殿下宫内哪个职位工钱高些?” “这个么……”她认真想了想,冥思片刻,一本正经道,“眼下还是寒凉时节,三殿下倒可取当个暖床的。” “甚好甚好,甚得我心!”慕容承烨当即乐开了花儿来,“那便如殿下所言,当个暖床小厮罢,不知何时当值,今夜可成?” 明明是良辰美景,灯火万家,气氛偏生没了半分旖旎。 二人在铜雀台上立了许久,直到她冻得手脚冰凉,街道上传来打更声,酒意也在夜色中渐渐散去,终是道了一声,“夜深了,回罢。” 从铜雀台一个阶梯一个阶梯落下时,却未想竟撞见了天子。 楚珏澜不知何时来的,立在城墙之下未声语,苏福、景如景微三人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不知思甚。 “小澜?”楚知南微微诧异,上前几步走至少年身前,“你怎么来了?” 楚珏澜的视线一直落在慕容承烨上,凤眸微闪,“路过,见阿姐与三殿下正瞧风景,便未打扰!” 慕容承烨从容不迫,未有半分慌张,规矩站正了身子,作揖行礼,“见过陛下!” 楚珏澜应了一声,“三殿下不必多礼,听说殿下今日阿姐一道用晚膳了?” 这话听着为何有几分兴师问罪之意? 慕容承烨浅笑道,“陛下这消息,倒知晓的——快!” 楚珏澜情绪未见波动,“阿姐不胜酒力,倘若三殿下日后想要喝酒,不如来尚阳宫与朕一道喝喝?” 慕容承烨笑得眸子弯弯,“甚好,甚好!那日后便多叨扰陛下了!” “不叨扰!”楚珏澜抬手去握了握楚知南的手,“早听阿姐提过三殿下几回,倒也是朕政务繁忙,未能与三殿下好好用个饭,不如明日晚膳,在三殿下的瑶华宫用,如何?” 她的手清凉,凉得叫楚珏澜簇起了眉头,“阿姐若想玩,便多穿些,手凉成如斯,莫要受了风寒。” 楚珏澜扶额。 她怎么觉得,小澜这情绪里有了几分不太开心? 还未说话,便听慕容承烨应下话来,“陛下光临,荣幸之至!” 楚知南将手收回,同楚珏澜笑了笑,“无碍,天色不早了,你且早些回宫去歇着罢!” 楚珏澜这才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楚知南身上,“我送阿姐回宫!” “不……”她本想拒绝,但见对方那双认真的眼,到底是未说出来,点了点头,“好!” 于是,一行三人,往长乐宫的方向而去。 楚知南走在天子左侧,慕容承烨则走在天子右侧。 跟在三人身后的,分别是苏福、景微与景如。 回程路漫漫,檐上的宫灯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无限拉长。 夜里静谧无声,无人说话。 楚珏澜瞧着三人的银子,眼眸微动,开了口,“不知三殿下在我大燕可还住得习惯?” “习惯,习惯!”慕容承烨爽朗笑了一声,“南燕山好水好风景好,是我北矅所比不得,自是习惯的!” 第85章 不冷 楚珏澜道,“习惯便好!三殿下乃是我南燕贵客,若有招待不周之地,敬请谅解!有所需的,同朕说一声便是,朕虽手无实权,这点权利却是有的。” 慕容承烨还是头一回听堂堂一个皇帝这般说自己的。 这姐弟二人,真是奇配。 抬手挠了挠头,“多谢陛下厚爱,若有需要,在下定跟陛下支声。” “嗯!”楚珏澜撇了一眼自家姐姐,“常听阿姐提起三殿下,早便想与阁下一道用个膳了!” 常听阿姐提起三殿下? 慕容承烨将重点放在了此话上,下意识的瞥向楚知南,“哦?倒不知殿下同陛下说了在下甚话?” “……”楚知南扶额。 他这话问得当真不知叫人如何回答。 难道她要说,她叫小澜与他多打交道么? “三殿下人品端正,本宫自是唤陛下多学学您的才智!”她淡淡道,“倘若陛下有朝一日能学得三殿下半分本事,那也是极好的!” 慕容承烨失笑,“殿下此话,是叫在下将不务正业教会陛下么?” 他平日吊儿郎当,可不是不务正业? “是了!”楚知南透过楚珏澜,看向了慕容承烨,“日后三殿下若是要有空,便多教教陛下。” “好啊!”慕容承烨连是应声,“吃喝玩乐,在下最是擅长,若陛下不嫌弃,定当好好教会陛下的!” 楚知南不欲再与其多话。 此人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懒得理会。 瑶华宫比长乐宫要近些,从铜雀台回长乐宫时,需得路过瑶华宫。 行至瑶华宫门前时,楚知南示意其先回宫院,而后再与楚珏澜漫步在了夜色中。 初春的夜晚十分严寒,风吹来时,似是刀子一般刮过脸颊。 楚珏澜将自己的衣袍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少年身子比她高,衣衫披在她身上时,落了地。 “我不冷!” 楚知南欲要将衣衫还他时,却听他叹息了一声,“阿姐乖乖披着,风寒露重,莫要受了风寒。” 楚知南闻言轻缓摇头,“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身子哪得这番娇弱?倒是你该要注重龙体才是。” “我乃堂堂男子汉,怎会这般弱不禁风?阿姐别与我倔了,披着罢。” 话罢,又转移了话题,“阿姐喜欢那三皇子?” “什么?”被楚珏澜这般问,她倒是止住了动作,心里闪过一抹异样,不过瞬息,便恢复了如常。 心里那抹异样为何,她自己也抓不住。 夜色深沉,楚珏澜并未察觉她的神色,只继续道,“这段时日,我听说人说了阿姐与三殿下的风言风语……倘若阿姐喜欢,我定想法子毁了陆家的婚姻,当年父皇替阿姐下这道赐婚纸,无非是想见阿姐幸福罢了,只要阿姐幸福,这桩婚事毁了又如何?” 只要阿姐幸福—— 这桩婚事毁了,又如何? 楚知南满心触动,暖意融融,那颗冰凉的心渐渐暖化,“此事,你无需操心,我——自有主张!” “阿姐!”少年语气是难得的低沉,“我此生无憾无悔,唯愿阿姐能幸福,待他日面见父皇时,我无愧于心。” 楚知南闻言,思至当年金銮殿上那一幕,手忽然有了些颤巍。 下意识的抓住了少年那温热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暖意,“莫要胡说,我身为姐姐,自该是要保护你的周全才是,倘若连你安危都护不住,我又有何颜面去见父皇母后?小澜,阿姐希望——你能多替自己考虑些,无需替我想。” 此生她最最最是愧疚之人,便是他呀! 楚知南心中极不是滋味。 楚珏澜反握住了楚知南的手,犹如当年年幼时,姊弟二人也是这般牵着。 那时父皇与母后告诉他们,姊弟之间该要相互照料,万不可勾心斗角,各有打算。 小澜一直都做的极好。 一直一直,都将她保护的极好。 楚知南心情沉重,待到了长乐宫前时,仍旧有些恍惚。 少年在宫殿前落下了步子,抬手捏了捏她那极是标志的脸蛋,“时间不早了,阿姐早些睡罢,莫要胡思乱想,你我终是世上最过亲近之人,我身为男子,便该挑起梁柱,顶起这片天来!” 顿了顿,他又轻笑道,“倘若阿姐愿意,小澜倒是想与阿姐放弃这荣华富贵,从此浪迹天涯,不问朝廷任何纷争,只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 可他们身上流淌着的,是楚家血脉。 三百年楚家传承,世世代代子民安稳,安居乐业——倘若他们真能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浪迹天涯,他们不仅负了这天下百姓,更是负了楚家的心血。 这个罪名,也许日后会被史书写成无能,贪生怕死,三百年盛世江山,毁在了他们手中。 留下千古骂名。 她不能啊! 楚知南无奈笑了笑,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替他披上,“莫多想了,早些回宫歇息罢。” “阿姐!”楚珏澜低着头,长睫煽动,将情绪掩藏在了夜色中,“我今日总能梦见、总能梦见我死在了金銮殿上,也总能梦见——那陆宴安折磨于你,梦见了这天下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身为这南燕天子,却虚有其名,你说,我该要如何是好呢?如何是好呢?” “小澜!”楚珏澜心中颤抖,瞧着这身形单薄的少年,上前一步揽了他的肩膀,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企图给他些安慰。 “小澜乖,那些都是梦罢了,眼下你我都好端端站在这,安然无恙,怎会成真呢?况且梦都是反的,定是一个好预兆!” 楚珏澜失神的缓缓摇头,“太过于真实了,那万剑穿心的感觉,总能将我半夜吓醒!” 楚知南满是心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再开口。 这一切,它曾经是真实的呀。 她的小澜,曾经就在那金銮殿上,被万箭穿心过。 楚知南轻柔的拍着他的背,半响,她缓缓开口,“小澜莫怕,倘若真有人要杀害你,阿姐定会将他碎尸万段,叫他尸骨喂狼。这世上,无人能伤你,害你。” 连她自己,也不能! 第86章 怎么了 那一夜,楚珏澜也不知晓自己是如何恍恍惚惚回至殿里的。 且那一夜,似乎未再做噩梦,早间醒来时,精神极好。 似乎每每噩梦精神恍惚时,只需去寻他的阿姐,便能睡极好。 上完早朝后,他便又摆驾去了长乐宫。 楚知南正欲用早膳,听得天子驾到,立时唤景微摆碗筷。 她早膳用得极是清淡,寡粥小菜,不见半点油水。 吃惯了山珍海味,忽而来点寡淡的,倒也叫他胃口大开。 喝下一碗粥,天子瞧着桌上那绿葱葱的小菜,问道,“可是膳房苛待阿姐了?” 平日也未见如此寡淡。 这宫中讲究权贵,一旦失势的贵人,便会被万人欺辱。 “在护国寺吃了几日清淡的,倒也习惯了那口味!”楚知南抬手又替他添了一碗,“吃得寡淡些也好,养心!” 楚珏澜闻言嗯了一声,当他瞥见施云苏时,微微愣了愣。 也不知是想到了甚,瞧了楚知南一眼,眼神有些闪烁。 楚知南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楚珏澜抿了抿唇,“阿姐宫内,何时多了位新人?” 长乐宫内许久未曾换过人,楚珏澜自然都是认识的。 楚知南下意识将眸光扫了眼施云苏,“他?不过是我在护国寺时,所遇见的一位可怜人罢了,我身边也不缺他这么一口吃的,见他是个机灵的,便留了下来。” 许是施云苏样貌生的好,总能叫人多想些什么。 楚珏澜虽知晓自家姐姐并非是那等人,但仍旧忍不住甚了点心思,“阿姐喜欢,便留着罢。” 当年她之所以喜欢陆宴安,无非是瞧上了那张清冷好看的脸蛋。 眼下又来了一位第一美男子,陆宴安似乎成了旧厌。 这话听得楚知南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脑子想了一番后,大概也猜到了他所想要表达的东西。 简直哭笑不得,“小澜这些日子倒是不忙?脑子里竟还能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忙!”他笑笑,“有太后娘娘与陆相掌管朝政,我只需乖乖听话便是了。元宵节时,不如我们一起瞧花灯如何?每年都是在铜雀台上看,甚觉无趣,不如亲自去民间体会体会万家同乐的场景。” “好啊!”楚知南自是无异,“等元宵佳节时,阿姐带你去看花灯!” 去过一过,寻常百姓的元宵节。 吃过早膳后,楚知南特意将施云苏留了下来,未叫他去太后的凤栖殿。 待正午十分,便见巧儿来访。 楚知南以正午间小憩的理由不见,她只得找了景如。 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小簪子,不着痕迹的塞在了景如手里,面上笑道,“景如妹妹,今日那小云子人去了何处?” 景如自幼跟在楚知南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巧儿塞来的那支簪子平平无奇,算不上甚好货。 但她若是将簪子再还巧儿,难免会得罪人,便干脆笑着收进了衣袖里,“小云子呀?我家殿下今日想吃桂花酥了,便唤他去买糕点了,不知巧儿姐姐寻他何事?” “无事!”巧儿心不在焉一笑,“这两日太后娘娘习惯了听小云子念经,见他今日未去,便唤我来瞧瞧。好妹妹,等小云子回来了,你便让他来凤栖殿给太后娘娘说说经!” 一句好妹妹叫景如内心翻白眼。 “好的!”景如脸上做出一副极为开心的样子,“等小云子回来了,我定叫他来……啊,我正给殿下熬着汤膳呢,得去瞧瞧火候才成,巧儿姐姐可要先入殿坐坐?等我将殿下的汤膳熬好,再陪姐姐聊聊?” “不必了!”巧儿将从抽了回来,笑笑,“那我便先回宫了,妹妹且先忙罢。” 话罢,扬长而去。 待得再瞧不见人,景如这才对着她所离去之方位呸了一声,满是不屑,“先前的嚣张哪儿去了?眼下倒还唤起妹妹来了?谁是你妹妹?真不害臊!” 白了一眼后,便入了内殿。 楚知南正端坐在案台上认真的写着字帖,景如上前,将那簪子双手奉上。 “殿下,方才太后娘娘身边的巧儿来了,给了奴婢一支簪子,就为了问小云子今日为何不来!您瞧,这簪子就在这呢!” 那簪子是个毫不起眼的银簪子,做工粗糙,值不得几个银子。 楚知南淡淡撇了其一眼,认真在字帖上写下‘宁静致远’四个大字。 而后将豪笔缓缓放下,一边拿起字帖端赏,一边淡淡道,“这太后宫里的,真是穷到连件向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了呢,这种残次品,也好意思送人!” “……”景如微愣。 殿下,这似乎不是说物什好赖之事罢。 眨眨眼,景如继续道,“那关于小云子……” 她虽不知殿下打了甚主意,但总觉此事有些阴谋的气氛。 “她若再来,你便叫他去好了!” 说着,她走至一个屉子前,从屉子里拿出了一个香囊,那香囊气味特殊,闻着香甜,似能叫人上瘾。 楚知南将香囊递给景如,“你去拿给小云子,叫他戴身上!” 景如接过,拿在手上端详一番,未瞧出甚不对的来,又瞧了瞧巧儿交给她的那支簪子,“殿下,那这个怎么办?” “虽不是个上得台面的货色,好歹也是银子,便先留着吧!”楚知南将墨甩干,“好歹也能换些粮食呢。” 景如拿着银簪左右瞧看了一看,觉着也是,便收入了怀中,“那奴婢便收下了?” “收着罢!”她将字帖拿给景如看,“觉着本宫这字如何?” 楚知南样貌好,武功高,人也聪慧…… 但这字么…… 景如当真不知如何评价。 年幼叫她练字时,她总喜欢舞刀弄棒,最后女儿家应当会的琴棋书画针凿女红,她是样样不会,样样不通。 近来也不知是错了哪根筋,她家殿下开始练字了。 但这东西哪是一朝一夕可练成的? 景如咽了咽口水,毕竟是自家殿下,也不能落了她的兴致不是? 于是舔着唇瓣夸道,“殿下这字当真越发要好了,有了大家之风范,想必再敛一时半刻,定能成新一代书法大家!” 马屁拍过了头,任由谁都能听出她话中的夸大其词。 楚知南抬头戳了戳她的小脑袋,“退下罢!”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并不疼。 景如一吐舌头,连连退下。 第87章 永世留芳 晚膳时,楚珏澜果然找了慕容承烨一起用晚膳。 起始,二人言辞之间还是客客气气,可三杯酒后,楚珏澜便开始出现醉态,露出了一副孩童模样,将楚知南护在身后,怒目瞪视慕容承烨,义正言辞道。 “你莫要欺负我阿姐,倘若你敢欺负我阿姐,我定要拿整个南燕天下来与你拼命!” 此话说得,犹如是托付终身一般。 楚知南扶额。 慕容承烨也是哭笑不得。 他酒量甚好,自是不会被这两口酒给灌醉了,瞧了楚知南一眼,嘴里连连应道,“是是是,在下定唯公主殿下马首是瞻也。” 如此,楚珏澜这才算是满意点了点头。 又拿起桌上酒樽,换上了一副痴痴傻傻的笑意,“来,这杯酒朕敬你,喝完这杯酒,日后你我之间便情同手足,是、是好兄弟!” 他那样子甚是可爱,便似一只还在嗷嗷待哺的小老虎一般,明明爪子半点不锋利,却要对敌人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来。 有意思的很! 慕容承烨笑着应是,与其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楚珏澜因不胜酒力而醉倒。 慕容承烨便将视线投在了楚知南身上,“殿下可要喝上一杯?” 楚知南懒得理会,当即起身,唤了苏福将楚珏澜带回寝宫。 接下来的几日,楚知南在长乐宫内‘养心练字’,施云苏则每日都去许太后宫殿念经,回长乐宫的时辰越来越晚。 罗崇这几日十分背时,赌一场输一场,短短十来日的功夫,竟输到了十万两银子。 借这笔钱时,赌坊掌柜二话不说,说借便借,但这两日欠得有些多了,便开始找他讨了起来。 手里着实无银子,不知拿甚还,加之赌坊又催得紧,思来想去,便去找了张岐山。 张岐山恰同几位狐朋狗友逛完花楼,喝了酒后,醉意熏熏。 在自家府门前乍然见到罗崇时,吃吃笑了一声,挥手道,“罗兄呀,这几日怎不见你一同玩了?” 罗崇此时甚是苦恼得很,闻言皱下眉头来,再三斟酌了一番后,这才开了口,“张兄,不知你手头可是方便?” 张岐山自是知晓罗崇这些时日逢赌必输,前后输了不少银子。 别的不说,便是他都借了五千两银子于他。 一听罗崇这般说,便知晓了他的来意。 嘴上挂着的笑一愣,而后道,“罗兄应该知晓,最近我爹给的零花钱也不多,手里着实不宽裕……唔,兄弟若是缺银子的话,我这还有五百两!” 说着,以那颤抖的手将银子递了出去,“这真是兄弟最后的家当了!” 五百两银子说来不少,但于这些动辄上万的富家公子而言,当真是毛毛雨。 罗崇见那五百两银子,眉头皱得更深,也未伸手去接。 张岐山便将那银子交放在了罗崇手中,瞧了眼天色,“可要入府坐坐?” 五百两银子,连个利息都还不上。 罗崇攥着银子不太乐意,“你也知晓兄弟近来困难,如今那管事正找我要银子,倘若这钱还不上……” “罗兄!”张岐山知晓罗崇要说甚,当即打断他的话,先说起了自己的苦衷来,“你也知晓兄弟近来困难,着实没了多余的银子,若不是见你我兄弟一场,我怎会将傍身银子给你?” 罗崇咬牙皱眉,“张兄,你若肯将银子借我先应个急……” “张兄,真不是兄弟不借你!”张岐山一脸无奈,“只是我这情况你也知晓,我向来都是靠我爹娘给我银子的,前段时间输了些,再多是真没有了。” 话罢,便又道,“时间不早了,罗兄若不入我府上喝茶,那便早些回去罢,今日喝得有些多,晕了!” 话落,便直接入了府,再未多理会罗崇。 罗崇瞧着手中这五百两银子甚是不满。 他本不爱赌博,全然是被张岐山拉入行的,眼下输得还不上,竟是见死不救。 知晓自己再多说也无用,将手中的银票攥得紧了些。 接下来他有去找了几个富家子弟,千凑万凑,也仅凑到了八千两,距还那十万银子远远不够。 …… 楚知南得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正月二十三日。 她恰收到天香阁的来信,道那秦无衣伤势已好,约她茶楼相叙。 打了个哈欠,将那纸条顺势烧了。 此事是景微说来与她说的。 楚知南一边走至软塌边,一边冷笑道,“看来本宫得怂恿太后娘娘修建一座行宫了!” 修建行宫,费得银钱少说得有百万。 景微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也未问。 楚知南听了今日这个消息,心情甚好,连午间的梦都极美。 待得午睡醒后,不过未时初。 她唤二景替她洗漱装扮了一番,便直接去了凤栖殿。 许太后这两日心情微妙。 她已是三十好几之人,早过了少女春心荡漾的年纪,偏生来了一个內侍,不仅样貌生的好,声音好听,性子更是叫她欢喜。 久处下来,心里莫名的生起了几分涟漪。 尤其是他身上那味道,若隔一日未闻着,便似着了魔一般的想。 才将将放那位內侍回去,一听楚知南拜见,正饮茶的她眼眸微抬,没了平日那般的不耐烦,反倒唤巧儿招呼人入殿。 一入凤栖殿内,楚知南先是同其行了礼。 好些时日不见楚知南,许太后假笑,“南丫头来了?” “是了!”楚知南笑得娇俏,“儿臣方才小憩时做了梦,梦见西边佛光乍现,祥云环绕,佛主现了真身,让儿臣来告之母后一个消息。” “哦?” 她将话说得极是玄幻,引得许太后一阵好奇,“不知是甚消息?” 楚知南笑得一副真诚模样,“佛主说母后修得无上佛功,若能在以西之位,祥云之下,修建一座行宫,必能修成正果,受万民敬仰爱戴,待他日可受万世香火,永世留芳!” 此话她说得锵锵有声,引诱着许太后内心的欲望无限放大。 “受万世香火,永世留芳?” “是了!”楚知南眼神真挚,“儿臣梦醒后,立时便跑来告之您此消息,许是母后您诚心感动天地,打动了佛主。” 第88章 不守妇道 第六十四章: 关于楚知南的话,许太后自然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她不喜楚知南,那话便也存在了疑虑。 虽说她讲得话的确是叫人心动不已。 许太后只在愣了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常态。 “不过是个梦罢了,修建行宫劳师动众,罢了,罢了!” 她的拒绝早在楚知南的意料之中,当下嘟嘴竖起了眉头,“儿臣知晓母后心系天下,最是无私奉献,但儿臣也愿母后可永享太平,受万民敬仰!“ “好孩子!”许太后面露感动,“哀家知晓你的心意了,当真是个好孩子!” 楚知南闻言,心中冷嗤不已。 她的惺惺作态,她如何会不懂? 于是,她便又同许太后说了许多梦里之事,反复说着祥瑞、佛主、万事敬仰。 说道最后她自己也觉乏了时,这才退了下去。 一出凤栖殿,楚知南笑的开怀不已。 景如不知她所谓何意,不禁问了一句,“殿下为何笑?太后娘娘不是未同意么?” 楚知南心情轻快,太后摸了摸景如的小脑袋,“此间深奥,你还不懂呢!” 而后,悠闲自在的回了长乐宫去。 她当然知晓,仅凭自己一己之力,自不能叫许太后下定决心修建行宫。 起先修建行宫极为麻烦,需得找工部报备,工部得需考量地势、量地、而后建造图纸等等等等…… 从最开始,便是一项大工程! 待得图纸打磨好了之后,便是构造行宫的细节,以及所有装饰、摆设,都需得细细打磨。 如此一来,没个三年五载,压根完成不了。 银钱么,不计取数。 许太后自是不会傻到听她一人之言便真的去修建一座大行宫。 这种事情,需得她自己真的动了心思。 今日楚知南同许太后特意强调了她的梦,已算是给许太后打了个预防针,叫她开始惦念起此事来。 只需施云苏努力点儿,再加一点点安神至幻的香,她一定会梦见的!! 关于这一点,楚知南极有自信。 只需等着便好了,不出七日,她绝对……会起这个心思的。 这一盘棋,她酝酿许久许久了,该是要到发挥时候了。 …… 建熙二年,二月初一,楚知南出宫,去了天香阁。 慕容承烨不知打哪儿听了她要出宫的消息,一大早堵了她,非叫她带着一同出行不可。 天香阁内,秦无衣早已等候。 当他见得楚知南与慕容承烨一同来时,微微愣了愣,而后露出谦谦笑意,“公主殿下,三殿下!” “不过一月未见,秦兄怎得又客气起来了?”慕容承烨最是没规矩,当下毫无顾忌坐在了秦无衣与楚知南的中间,随手捏了一块糕点,先是自己尝了一口,“唔,这糕点果真好吃!” 一口将手里的东西吃罢,便又捏了一块去喂楚知南。 楚知南恰落座,被这递来的糕点弄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张开了嘴。 “殿下快尝尝,觉得如何!” 芙蓉糕,楚知南吃无数次了。 偏生这一次,莫名觉得那味道——与以往不一样。 秦无衣将二人的举动瞧在眼里,心中闪过一丝落寞。 也不知是否是他多虑,总觉得慕容承烨似在宣示着主权。 楚知南只轻轻咬了一口糕点,便再放下,看向秦无衣,放低声音柔色问道,“不知秦公子伤势可好些了?” “劳殿下挂碍,在下伤势已无碍!” 比起慕容承烨来,秦无衣才似那谦谦公子,举止优雅不失礼仪。 “无事便好!”楚知南点头示意,不知该再如何接话。 秦无衣知晓楚知南不是个热络的性子,便主动提了话,“在下过些日子便要回一趟家门,想趁这两日在京城好生逛逛,不知可叨扰了殿下?” 叨扰不叨扰的,总归人已经来了,漂亮的话还是要说说才是。 还不待楚知南接话,慕容承烨便以那塞得满嘴是糕点的嘴巴唔唔道,“秦兄若想逛京城,寻在下便是了,公主殿下一位女子,许多地方都去不得,无甚好玩的……不知秦兄想要逛何处?不如由子邺作陪……” “不敢劳烦子邺兄!”秦无衣十分无奈。 三殿下,莫非你瞧不见我这司马昭之心? 楚知南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自觉忽视了慕容承烨,与秦无衣道,“京城内有道青衣湖,湖上风景甚美,不知秦公子可喜作诗绘画?” 作诗、绘画! 一个江湖人,自无甚那些讲究。 秦无衣思虑片刻,想着楚知南身为公主殿下,自小教养得当,应当擅长琴棋书画,便应了下来。 于是……三人在天香阁喝完茶后,便又去了青衣湖游湖。 对于青衣湖,慕容承烨还记得楚知南上回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扇起堂堂王爷来,丝毫不见手抖。 提及此事,他是由衷的打心里佩服楚知南。 成王身为亲王,她能当众不给其面子,便等于光明正大竖了敌。 当真是……够嚣张! 二月初春,气候回暖,阳光宜人。 青衣湖上画舫甚多,可听琵琶乐响,丝竹袅袅。 三人择了一条画舫而上,本是欲听才子佳人们吟诗作对,但她着实没想到,一上船,便见着了陆宴安。 楚知南近来少出宫,自是未见陆宴安一面,一月不见,男子轮廓仿似更硬朗了些,棱角分明,唇峰薄唇而有型,瞧着甚是冷冽。 二人四眸相对,男子长眸扫至她身侧两人时,眼里闪过一抹不快,脸上可见厌弃。 而后,不咸不淡的开了口,“殿下还真是受欢迎的紧!” 先前身边还只跟了一位北矅三皇子,不过数日,还多了一位江湖人。 听说,宫内还多了一个美艳內侍。 这女人,莫非想要养面首不成? 当真是……不成体统,不守妇道! 楚知南见他眼中对自己露出的厌恶,不仅不怒,反而勾唇笑了笑。 扫至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时,她唇角高高勾起,眼里露出轻蔑之笑,“比不得陆大人受人欢迎呢!” 何人听不出她这话中的冷嘲之意? 陆宴安莫名觉着怒从心起。 “楚知南!你莫是忘记自己身份了不成?” 平日清淡的公子哥儿,此时眉眼之间皆是冷意,言辞之间尽是咬牙切齿。 第89章 您觉得呢 楚知南,你莫不是忘记自己身份了? 这句话,楚知南当真是听了无数次了。 耳熟的她有些厌烦。 嗤笑一声,“陆大人,您下回能换个别的可好?哪回见了本宫不是这句话?无趣的紧!” “你……” 他自幼读书无数,却忽然不知该找什么话来反驳她。 楚知南笑得开怀不已,瞧了瞧他周边的姑娘们,“况且同本宫比起来,陆大人毫不逊色呢?怎么?您的旧爱平安郡主呢?怎么不见?莫非是遭陆大人嫌弃了?” “楚知南!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陆宴安怒气腾腾,眼眸里尽是猩红一片。 差些上前要去抓住她的手。 楚知南旋身躲过,慕容承烨顺势站在了她的身前。 男子修长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身形,脸上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意来,手中折扇一展,遮了遮并不晒人的阳光。 “呀,小陆大人,许久不见!” 陆宴安本就十分不待见慕容承烨,眼下他挡在楚知南身前,二人之间的动作瞧着甚是亲密,便叫他心里越发狂躁。 抬眸,眼中满是冷嘲与不屑,“怎么,三殿下何时也甘当裙下君子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呐,公主殿下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莫说当个裙下君子了,便是叫在下上刀山下油锅也成呢!”桃花眸子笑得弯弯。 陆宴安从不认为自己样貌逊色于慕容承烨。 尤其是他自带痞气,毫无半点皇家尊贵时,更是充满不屑。 堂堂一个皇室皇子,言行却与那街道上的混子无甚区别。 当真是……当真是丢了北矅皇室脸面。 卢亚楠咬着后槽牙,薄唇微抿,“三殿下这般作为,若是传至贵国,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慕容承烨嗨呀一声,又拿起扇子替自己扇了扇风,“陆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在下本就是一个笑话,还能闹出甚笑话来?” 对于一个已如此不要自己脸面之人,纵使陆宴安腹中墨水万千,也着实难以寻出合适怼他之词。 莫名觉得,这北矅三皇子与楚知南,当真是天造地设不要脸的一对。 一对? 思至这个词汇,他立时心中不悦,仰头冷冽道,“三殿下莫不是不知晓,公主殿下已与陆某定亲罢?再过半载,三殿下便该改口唤一声陆夫人了!” 慕容承烨仿若未闻,笑了,“陆夫人这头衔是个女子便可,但公主殿下么……南燕只有一个呢,陆公子这般不可一世的样子,啧啧,说不定公主殿下不稀得要这陆夫人的头衔呢?” “稀不稀得岂她说了算?”陆宴安已见怒气,“婚乃是先皇赐下,岂当儿戏?这陆夫人的头衔,她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此话他是瞧着慕容承烨说得,但却是同楚知南说的。 楚知南一脸轻快的从慕容承烨身后探出了头来,瞧了眼陆宴安身后那些不敢上前的莺莺燕燕,甩袖袍一笑,“诸位可听见了?本宫乃是南燕长公主,陆家公子承认的陆夫人!” 楚知南的美,美得惊心动魄,是透在骨子里的。 气质出尘,形态端雅,浅笑起来时洋溢着自信,气场大得叫人不敢正视。 眼下她明明是笑着的,但眉宇间总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之意。 而后,顿了顿接着道,“本宫可不是个好相处之人,当年我父皇后宫佳丽三千,独宠我母后一人,本宫自幼受我父皇母后熏陶,不许夫家三妻四妾,是以……本宫若当了这陆夫人,眼里必然是容不得沙子的,有哪位姑娘瞧上了陆公子,最好早些收了那些心思,否则,本宫可不是那手下留情之人!” “唔……倘若当真叫陆大人欢喜,抬入府中为贵妾,诞下了一儿半女的,本宫有得是法子折磨你们!你们可要记好了,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 话罢,楚知南斜斜一笑,再看向陆宴安,“陆大人,您觉得呢?” 陆宴安自是将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他咬牙眯眼,“楚知南!!” 楚知南挺直了胸膛,“唤本宫何事?” “……”陆宴安当真不知以何话来形容她。 明明,明明先前她不是这样的。 对自己言听计从,从不反驳,从不逆他,何时间变成了这般? 莫非是,欲情故纵? 因她对他的喜欢,向来未曾收敛过。 陆宴安绝对不信楚知南说不喜欢便不喜欢,眼下故意做出这番表情来,无非是欲情故纵! 同慕容承烨,莫非也是——因气他? 越想越觉得此事当真可能是如此。 陆宴安当即不屑,冷冷扫了眼楚知南,嘲讽道,“你敢!” 楚知南凤眸微挑,嘴角含笑,端得是风情无限,“我敢不敢的,陆大人就拭目以待罢!” 话落,她懒得再与此人浪费口舌,直接越过他的身子,走到了那些姑娘们身侧。 因她身份尊贵,姑娘们见她走近,吓得花容失色。 楚知南走至一位女子身子,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叫她强行与自己对视。 “生得不错!”楚知南端详着姑娘那张精致的脸,“是个美人!” 姑娘被她这举动吓得颤颤发抖,腿肚子不觉打起颤来,睫羽因害怕而晃动,“殿、殿下!” 声音颤抖得变了色。 楚知南好笑不已,漫不经心抬眼,“怎么?本宫是猛兽不成?能叫你怕成如斯?” “不、不敢!” 楚知南啧啧一声,收回自己的手。 只那一瞬间,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姑娘立时将头低了下去,下意识同楚知南跪了下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女子对陆大人绝无非分之想。” “你怕什么?”楚知南一脸无辜,“陆大人生的好看,家室又好,有非分之想也乃人之常情,本宫虽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也并非如此刁蛮之人,倘若你真喜欢陆公子,不妨本宫将位置让你,如何?” 那位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连连与楚知南磕头,“小女子不敢对陆大人有非分之想,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楚知南,你可闹够了?” 这一举动惹恼了陆宴安,那张好看的面容有了些扭曲。 楚知南闻言啧了一声,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白眼道了一声,“无趣!” 而后,带着慕容承烨与秦无衣入了画舫内。 第90章 验验 秦无衣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嚣张’的楚知南,待入画舫内,抿鼻道了一声,“殿下、乃真性情也!” 楚知南闻言,回头瞧了秦无衣一眼,而后再扫视了一圈画舫内的公子小姐,“秦公子也是青年才俊,想必有不少姑娘青睐于公子罢?” 说至此事,秦无衣莫名有些心虚。 “秦某一心习武,未去注意儿女情长之事,想来是没有的罢,否则秦某怎会不知?” 楚知南笑笑,不置可否。 在画舫之内寻了个位置坐下,她懒懒得看了眼台上正奏乐的乐姬,啧了啧声,“比起宫内的舞娘,姿色就是差了些!” 宫内的每一个舞娘、乐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是谁都能比上得。 舞姬上位者,列子甚多。 慕容承烨坐在了他的左侧,闻声凑过来,似笑非笑,“世上哪个舞姬能跳出殿下那等精美绝伦的舞来?当真是叫在下记忆犹新,犹如在眼前呐!” 广政殿上那一舞,惊艳了所有人。 楚知南挑眉与其对视,“三殿下若也能上台去助助兴,想必本宫定会心生欢喜!” 此话听来有些阴阳怪气,慕容承烨不会听不出来。 爽朗得笑了一声,决定不再多问。 三人在画舫大厅内坐好,二景站于楚知南身后。 不多会子,陆宴安踏入了画舫中来。 今日这场诗词宴会乃是以他为核心,入内见得楚知南时,眼眸微眯,不悦之色可见清晰。 楚知南仿若未见,安然自得喝着茶水。 有丫鬟上了糕点,景如从衣袖里掏出银针,验过毒后,这才往楚知南面前推了推。 这一举动落在了丫鬟眼中,沉脸不悦,“这个姐姐验毒是何意?莫非觉得咱们还能下毒不成?” 丫鬟那是陆府上的,跟在陆宴安身边久了,气势自然也就涨了起来。 加之她们见多了楚知南倒贴陆宴安的情景,自是有恃无恐。 景如见不惯她们这副嘴脸,将银针小心翼翼的收回去,仰头哼了一声,“人多杂乱,谁知晓这人群中有没有想要我家殿下性命之人,怎么?我还验不得了吗?” 那丫鬟不悦,“这些糕点皆是我家公子吩咐备下的,殿下与我家公主不日便需成婚,难道我家公子还能谋害殿下不成?” “那谁知晓呢?”景如这些时日跟在楚知南身边,多少长了些胆子,不甘示弱,“这船上有多少人惦记这陆夫人的头衔?说不好谁就有了这歹心之举呢?况且!我家殿下金枝玉叶,出了好歹,岂是你个小小丫头能担当起得?” “我……”丫鬟有些语塞。 楚知南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抬眸,眸中满是威严,“都说陆府规矩甚严,怎么这下人却是教不好?难道你们陆府的下人,就是这般尊卑不分的?” 极少有人见她发怒模样,眼下她眼中满是冷冽,不见平日半点柔和之意。 丫鬟莫名有了几分颤意,手上端得盘子抖了抖。 楚知南便再将视线落在陆宴安身上,“陆大人,陆公子,自身涵养学得好有何用?身边人——也得教好才是!” 楚知南当众不给陆宴安的面子,当真是众人的意料之外。 在场许多公子哥儿呆呆看着二人,既不敢插话,也不多多言。 便是台上的乐姬听得动静,手中的琵琶也停止了弹动。 今日她这番阵仗,明显有要搞事的样子。 陆宴安面色铁青,瞧着那两个颤颤巍巍的丫头,喝了一声,“还不快些下去?” 丫鬟得令,端着托盘立时撤出了画舫中。 景如高兴了。 宛如一个胜利者。 见画舫之上有不少姑娘瞧来,当即挺直了胸脯,一幅任君观看的模样。 换做平日,她其实也不敢如斯的,只近来跟在楚知南身边久了,莫名有了嚣张的底气。 慕容承烨简直被这个小丫头逗笑,打趣道,“劳烦景如姑娘替在下也验验,说不定在下这糕点里有毒呢,毕竟在下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难免有人心生嫉妒……” 景如如何会听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当下应声,“好嘞,奴婢这便替三殿下验验!” 说罢,当真掏出银针仔细的验了起来。 一块一块的,验得很是仔细谨慎。 待验完后,她又看向秦无衣,“秦公子可要一并验验?” 眼下三人成了全场的焦点,秦无衣无半点不适应,反而更是温润如玉,行为举止端庄有礼,言谈之间更透着君子之风。 “那便劳烦景如姑娘了!” 明明是一场诗人大会,自打楚知南上船的那一刻,却忽然成了一场闹剧。 偏生还无人敢出声说个不字。 陆宴安见几人一唱一和的,心有怒气,起身冷冷道,“此乃诗词大会,公主殿下素来不喜欢文墨,莫非存心来找茬不成?” “陆大人此言不妥,不妥!”楚知南偏偏头,“本宫何时不喜文墨了?这南燕江山的未来,可得交付于这些文人才子手中了呢!呀,今年四月将要科考,本宫来此便是考察考察,有哪位才子能入三甲,如此,本宫也好拉近拉近嘛,毕竟我楚家的天下,还需要有栋梁之才来挑起大梁呢!” 她说的乃是楚家天下。 言下之意是暗中讽刺陆家乃外姓之人。 陆宴安如何听不明白楚知南话中之意? “公主殿下今日是非要这般胡闹了?” “敢问陆公子?这算哪门子的胡闹呢?本宫有惜才之心,爱才之意,如何能说胡闹?” 话至一般,楚知南顿了顿,而后邪魅开口,“莫非陆大人,对我这南燕天下,有甚觊觎之心不成?” 此话乃谋反之话!楚知南当中说出来,简直惊骇世俗。 画舫厅内安静的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吱语半声。 眼见陆宴安脸色越发不好,楚知南却又捂嘴轻笑了一句,眼里竟是春光明媚,宛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陆大人这般紧张作甚?谁人不知陆家乃世代忠臣?陆相一心为国为民,怎会生出这份觊觎之心来呢?且不日之后,本宫与陆大人便是一家人。既然都成了一家人,又何来的觊觎?我楚家的江山不就是你陆家的江山么?可对?” 第91章 妇德 这话听来莫名有些怪异? 她口口声声说一家人,言辞之间,不又是说他陆家觊觎皇位么? 还以一副如此姿态说着。 陆宴安眉头皱起,“公主殿下,家父乃一国之相,自是要考虑国家大事,但南燕天下乃姓楚,即便他日你嫁入我陆府,这天下仍旧姓楚,国是国,家是家,国与家不可混为一谈!” 她想告之旁人,他陆家觊觎皇位,他便反驳她的话。 楚知南倏地笑了,点点头,“好一个国是国,家是家呀,陆大人果然还是拧得清白!” 说罢,她再看向那些文人墨客们,“今日恰逢本宫与陆大人皆在此,不妨拿出你们的本事来罢,说不定其中有谁被陆大人瞧上,陆大人可保你们前程无恙,平步青云呢!——你琵琶不弹了?停下作甚?” 乐姬一见楚知南点名,手间立时谈动,弦间奏出悠扬动听之美乐。 慕容承烨最是喜欢瞧楚知南这副天不怕地不怕怼人样子,暗暗同她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公主殿下果真是伶牙俐齿,幸好对在下十分厚爱,否则若是待我如小陆大人那般,在下定是伤心的。” 楚知南冷冷一记眼神扫去,“三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想,倘若哪天你惹得本宫心情不快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慕容承烨不知想了甚,当即越发凑过去了些,压低声音询问,“听闻当年殿下对陆公子甚是死心塌地,殿下此举,莫非是因爱生恨不成?” 楚知南险些将桌上的点心盘子朝他掷去,“三殿下还是先管好自己罢,打听旁人之事作甚?” 二人之间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多少有了几分亲密之意。 唐如溪一直在人群中未曾出声,眼下见陆宴安竟在楚知南手中吃了哑巴亏,心里生了几分心思,想替他扳回一局,让自己在陆宴安跟前混个好感。 便直接起了身,瞧着楚知南的阴阳怪气道,“公主殿下,您已与陆公子定了亲事,大庭广众之下再与别的男子这般‘卿卿我我’‘纠缠不休’,怕是有损妇德罢?” 若不是唐如溪自己吭声,楚知南当真是将此人给忽视了。 在她眼里,唐如溪从来就算不上一盘菜。 闻言,当下瞧了过去。 今日的唐如溪着了一袭粉色百褶罗裙,束腰恰好将她的小蛮腰勾勒出来,身段极是美妙。 手间握了一把绣扇,她以扇子遮掩,只露出一双大大的杏眸。 眉间描了一朵牡丹,少女样貌倒是瞧着明媚动人。 发上挽了一支步摇,步摇轻晃,替她增添了几分灵动。 唐家祖上乃江南人士,样貌生得皆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小巧精致。 楚知南淡淡朝其扫去,“妇德?本宫倒是不知何为妇德,不如唐家姑娘讲讲?” 唐如溪见众人视线皆朝她看来,当即挺直胸膛上前一步,任由他们看个清楚。 眼里露出几分轻蔑之意,步伐轻快,“妇德分为贞、顺,其中贞乃贞洁之意,小女子斗胆问一句长公主,您与北矅殿下日日这般‘形影不离’,又与陆大人定了亲事,一女纠缠二男,岂不是不贞?” 她自认此话,定能叫楚知南声名皆败。 哪只楚知南还未反驳,慕容承烨却率先站了起身来。 一袭白衣的公子犹如天神临凡,桃花眸中自含风情,轮廓犹如雕凿,玉立长身,找不出半点瑕疵。 天下第一美男,自有他的风韵。 眼眸眨动之间,风情万种,似能勾魂夺魄。 那一刻许多姑娘深觉——当真不能怪公主殿下不拒绝,如此美男若能日日围绕于她左右,她也是乐意的。 慕容承烨撇了眼唐如溪,薄唇邪勾,“这位姑娘说错了,可不是殿下与本殿纠缠,是本殿日日纠缠与公主殿下……唔,本殿就稀罕样貌生得好看的,若姑娘样貌能有殿下一半好看,本殿日日缠你也是可的,偏生……不值一谈!” 不、不值一谈? 他话中之意是说她丑?! 虽她算不上甚绝世惊艳之女子,但相貌也是不错,不知艳压多少千金小姐。 眼下从他嘴中说出来,却是,相貌平平那般? 唐如溪自是不满,“三殿下莫要欺人太甚了?小女子哪点比长公主要差了?” 她从不认为自己比不上楚知南! 慕容承烨轻蔑一笑,“姑娘真是好自信呢!敢问姑娘哪点比得上殿下?是身世?样貌?涵养?还是……身段?” 在说身段二字时,他的眸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而后嗤笑,“不过尔尔,怎敢妄自与天仙做比?” 他实说,楚知南是天仙? 唐如溪更是恼羞成怒,“你……” 慕容承烨一摊手,“就让在场的各位公子瞧瞧,谁不喜欢殿下这种美人呢?” 在场的男性闻言,不着痕迹打量着楚知南与唐如溪。 最后深深认同慕容承烨之话。 楚知南的美,是美在骨血当中的美,又美又媚,冷时如冰山美人,笑时明媚动人,妖娆妩媚,一个抬眼间,皆可撩动男人心思。 且她气质与身自来,瞧着便觉舒服。 慕容承烨再看向了陆宴安,啧啧摇头叹息,“倘若本殿是陆公子,必然是要随时恭贺在美人身后了,只可惜这陆公子瞧不上公主殿下呢……呀,也好,能给本殿一个追求的机会!不过就是一纸婚约罢了,这不还未成婚么?只要公主愿意瞧在下一眼,莫说未成婚,便是成婚了,在下也甘之如饴。” 他将自己活生生说成了一位痴汉,只要楚知南愿意,他便是做什么也乐意。 既说了自己的心思,又见楚知南摘除了干干净净。 陆宴安听得这席话,心里五味陈杂。 眼看一看诗词大会变成闹剧,当即起身,甩了甩袖袍,“怎么?好端端的诗词会竟成不要门票的闹剧了?你们还杵着作甚?今日不是有新作要谈?还不拿出来?” 他已不想继续此话题,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笑话一场。 但慕容承烨——他已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此事不可在人前闹得沸沸扬扬,否则丢得也是自家面子。 他算是明白了,纵使他阅书无数,但楚知南与慕容承烨皆是一路不要脸面之人,他着实与之比不得! 第92章 共赴一场风花雪月 诗词大会在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之后开始。 楚知南对诗词歌赋并不擅长,只听着那些文人才子在台上努力吟诗作对,她听得甚是有意思。 因此回画舫之上有不少未婚的男女,大家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诗词多为为华丽优美。 唐如溪虽算不上才女,却多少也有些墨水,起了一首诗后,便将眸光露在了楚知南身上。 楚知南甚本事,她清楚得很,当下勾唇一笑,加大了声音,“大家都说我南燕长公主才貌双绝,太后娘娘寿宴上那一舞,可谓是惊艳全场,艳压群芳呢!今日各位千金公子都在,不如长公主殿下也来作首词?” 楚知南本已听得打了哈欠,一见唐如溪又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时,黛眉下意识微扬。 这唐如溪自幼不喜她,她是知晓的,可此人总在人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她,莫非是觉她这个长公主的头衔就是花架子? 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 只怕楚苒苒都不敢如此挑衅她,她唐如溪打哪儿来的优越感? 如斯一想,楚知南双手环胸,一脸漫不经心又威严凛凛的模样,“本宫乃堂堂公主身份,为皇室长女,便是平日陆相爷见了本宫都需唤上一声‘公主殿下’,敢问唐家姑娘你如何敢叫本宫在尔等跟前献诗?莫非你觉着你地位高过了太后娘娘去不成?” 广政殿上那一舞,她是献给太后娘娘的。 眼下唐如溪提及此事,她自是可借题发挥。 唐如溪未成想楚知南竟能扯出这番说词来,心中当即一愣,嘴里忙反驳,“今日乃是已是以诗会友,公主殿下既然来了,又不参与,莫非是瞧不上咱们不成?” 她倒是会说,想要造成众愤? 楚知南轻蔑笑笑,“既是以诗会友?本宫的‘友’又在何处?嗯?” 说着,她看了一眼慕容承烨与秦无衣,“二位莫非也想与我吟诗作对,共赴一场风花雪月?” 秦无衣闻言,笑得柔润,“秦某一届粗人,不懂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倒是慕容承烨,唇角渐渐勾起,看向唐如溪,啧声道了道,“当真是丑人多作怪呢,如殿下这般女子,光坐着便是一道风景线,哪儿需要以才情博众?” 唐如溪当真是被这三人气煞了。 一唱一和的,她反倒成为了目无尊卑的众矢之的。 楚知南再道,“本宫来此,本便是为我大燕寻栋梁之才,唐姑娘若觉自己能挑起大梁,来来来,将你的才情拿出来给本宫瞧瞧,说不定本宫一开心,便选你入宫当个女官了!” 宫中女官,一生可嫁人的,寥寥无几。 唐如溪不得不多想! 当即恼羞成怒,“殿下莫不是觉得自己文采不过如斯,不敢罢?” 楚知南笑了,当即站了起身,在一众人之间独有一道气势,所至之处,莫不叫人吭声半句。 她捏了捏指骨,骨头咔咔作响。 “比起吟诗作对来,本宫自幼习武,比武更是擅长的!唐家世代忠将,护国护民,保疆卫土,乃是武将世家,都说虎门无犬女,唐家儿女皆是个个骁勇善战之辈,令堂虽是唐家旁支,却也上过战场,如今到了唐姑娘这辈,定不会手无缚鸡之力了吧?今日来者皆是才子才女,这文字比来比去的有甚意思?不妨玩点儿新颖的,咱们来比比武?” 楚知南此话一落,立时有人附和。 “是了是了,公主殿下说比武倒是可的,唐姑娘,正好叫咱们瞧瞧你身手如何呀!” 唐如溪腿肚子忽然打颤了。 她自幼不爱习武,总觉那是刁蛮之人才做之事。 但她是知晓楚知南武艺如何的,若真要比试,简直是自讨苦吃。 见楚知南越发往走前,她步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甚是虚心,“你、你要做什么……” 楚知南就喜欢见她这一副害怕却又忍不住想要挑衅她的样子。 甚是有趣的紧。 “你觉得呢?”楚知南笑魇如花,“唐姑娘不是就喜欢与本宫比试比试么?不如出个招?” 唐如溪哪里会什么武功? 若楚知南真动起手来,她完全无任何招架之力。 “我、我……”唐如溪忍不住的往后退。 眼看到了死角,楚知南终是停下了步伐,看着她,邪魅一笑,“本宫脾气向来是个不好的,唐姑娘,无论是你唐家的地位,还是以你的小胳膊小腿,你如何与本宫抗衡?本宫念你我相识一场,今儿个不与你计较,倘若下回你再这般尊卑不分,就莫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话,那眼神却极冷极冷,犹如冰窖一般。 瞧得唐如溪头皮发麻。 楚知南扭了扭脖子,再忽然扫视在场之人,“本宫自幼不习诗词,自是不如陆大人的才高八斗,你们总觉本宫学识不深,配不上陆夫人这个头衔。唔,那欢迎各位前来跟本宫报备报备,说不定本宫开心了,那正宫之位,便许你们了!” 话落,又瞧了眼陆宴安,“陆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当真是京城女子的梦中情郎呢……” 陆宴安吃了方才的亏,眼下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她如何闹,半句话不吭声。 这倒是叫楚知南甚是无畏了。 许是她明目张胆的嚣张叫众人开始心生畏惧,对这个传说中‘南燕第一美人’开始有了些惧怕之意。 而这后果叫楚知南甚是满意。 以至于接下来的整场诗词大会,无人再敢来叨扰他。 听听文人墨客们快意作诗,瞧瞧青衣湖上好风景,楚知南只觉心情甚是美好。 待到后来听得索然无趣时,楚知南带秦无衣去了甲板上瞧那湖水。 清风袅袅,初春的风里带着一丝甜意,阳光暖暖,景色如水墨。 楚知南将身子依靠在杆栏上,看了一眼秦无衣,轻笑道,“本想带你见见湖光风景,听听才子吟诗,倒不想叫你瞧上了这扫兴的一幕。” “殿下客气!”秦无衣笑笑,眼眸微敛,似一番犹豫之后,这才决定开口,“殿下似乎……与那陆公子,不太对付?” 什么陆公子不陆公子的不重要,他无非想问的是,她的未婚夫。 第93章 做不好 “不对付?”楚知南好笑,“秦公子如何觉得?” “我……” 楚知南那双眼睛甚是好看,就这般盯着他一眨不眨时,莫名叫秦无衣心里有了几分羞意。 他连是将眼撇开,看至别处,“若殿下当真欢喜陆公子,怎会说出让头衔之话?” 爱一个人,该当是占有与霸道,如何肯与人分享? 楚知南不置可否,“秦公子多虑了,本宫不过是觉着,这陆夫人的头衔她们既是想得,那为何不可成人之美?天下男人何其之多,又何须因一人而折腰呢?倘若陆公子不是我之良配,让与人家,也是好事一桩!” 她既未说自己喜欢陆宴安,也未说讨厌陆宴安。 秦无衣忽然不知晓她的想法。 半响只道了一句,“殿下慷慨!” 二人聊了片刻,待下画舫时,她欲要同慕容承烨、秦无衣一同去酒楼用晚膳时,陆宴安却挡在了她跟前。 男子高了她一个头,站在她跟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楚知南抬眸,便见着了对方那张冷峻又阴沉的脸。 二人四眸相对,一个眼中如含冰霜,一个笑颜如花,似含一汪春水。 楚知南率先道,“陆大人这是要挡道?” 所谓好狗不挡道,她这骂人当真是不带半个脏字呢! 陆宴安只当自己听不出那言中之意,就这般瞧着她。 明明觉着她是笑着得,眼神亦如潺潺春水,为何身上会有一股子的戾气? 就好似,能洞悉一切,看穿他心中所想。 “我知晓你听不进去我所说之话,但陆某可要奉劝公主殿下一句,世人皆看着,你便是不顾及我陆家颜面,也好歹想想你天家颜面!” 话落,竟是难得的利落回身,入了陆家马车,扬长而去。 唐如溪吃过了楚知南的亏,眼下见她未走也不敢放肆,只在背后暗暗翻了个白眼,上了唐家马车。 眼见陆家马车远远绝尘而去,楚知南唇角缓缓邪勾。 陆家颜面?天家颜面? 一挥手,回头与慕容承烨、秦无衣道了一句,“走罢,去吃京城最好的酒楼,我做东!” 心情畅快。 三人一道在酒楼内用了晚膳,待得晚膳后,天已入暮色。 夜晚的京城瞧着甚美,繁华不减白日,灯火万家,五彩缤纷,乃真正的盛世皇朝。 楚知南的心思并未放在逛夜市上,只带着秦无衣随意逛了几条街后,便回了宫去。 玩了一日,她想、她该要收收网了才是。 …… 才回至宫中,楚知南还未落座,便听得有內侍召唤,道许太后寻她觐见。 自上次她说做梦至今,恰好七日光景。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楚知南眼眸皆是笑意。 到得凤栖殿,许太后难得头次未同她甩脸子,不仅亲自迎接她入殿,更是眉开眼笑。 “南丫头今日出宫玩了一日,可累了?” 楚知南还未请安呢?手却已被她抓在了手中,那副亲昵的样子,全然看不出她对她向来是不瞒的。 “儿臣见……” 楚知南正欲要行礼呢,便见许太后率先道,“无需多礼,来,来哀家身边坐!” 无事献殷勤,自是非奸即盗。 楚知南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小白兔的表情,“不知母后寻儿臣前来,可谓何事?” 许太后将楚知南拉至自己位置旁侧坐下,面露关心,“无事无事,便是几日未见,想你这丫头了!你平日嘴巴子最是甜,好些日子未听你说话,想得紧!丫头可用过晚膳了?哀家差人熬了银耳汤,拿来给你尝尝……” 几日未见想的很? 楚知南心中冷笑不已。 “儿臣吃过了,不劳母后挂心!” “吃过了?”许太后瞧了眼天色,点点头,“天都黑了,该是要吃过了的!” 楚知南低低应了一声嗯,也不再接话。 她倒是要瞧瞧,许太后何时才能‘言归正传’。 果然,在一阵寒暄过后,许太后这才终是讲到了寻她来的目的。 “丫头上回曾说,做梦梦见佛主给你托梦之事,可还记得?” 楚知南当即激动了起来,“自是记得的,佛主与儿臣说,若是母后修建行宫,必会永世流芳,受尽万人敬仰!儿臣还记得佛主在梦里所说的一切细节呢!” 许太后听了内心触动,脸上却不显露山水。 轻轻拍了拍楚知南的手背,“好孩子,母后有一桩事需得交于你去办,你可能替母后办好?” 瞧这哄着的语气…… 楚知南当即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儿臣但凭母后吩咐!只要母后所提,儿臣定是万死不辞!” “你个傻孩子,何来的万死不辞?”许太后捂嘴娇笑,“便是你舍得,母后也舍不得叫你受苦,你可是母后的心头宝呢!” 楚知南不知许太后说此话时,心里会不会作呕。 但她听在耳里,着实恶心的很。 偏生她还要做出一副既激动又天真的模样来,表着自己的心意。 “母后能信得过儿臣,乃是儿臣修来的福气,但凭您吩咐!” 如此,许太后再次夸赞她是个好孩子,而后才说了自己的打算,“你上回与哀家说过行宫之事,哀家考量几日,倒也觉着此事尚可!但佛主既是托梦与你,你自是记得佛主所说之方位,不如哀家便将修建行宫之事,交付于你,如何?” “这……使不得!”楚知南‘吓’得站起了身,脸上是一副‘自卑’的表情,“母后,此事非同小可,儿臣定是做不好的……” 话未说完,便听许太后略带威严的反嗯了一声,黛眉微皱,语气透着威仪,“方才丫头不都说,但凭吩咐么?怎么眼下却是不可了?” 楚知南一脸的纠结,左右为难,“母后,并非儿臣不肯,可此事事关重大,修建行宫乃是大事,儿臣才刚过及笄之年,如何能担当如此大任?儿臣并非不肯,只怕做不好!” “哀家交代你的,有甚可怕?”许太后一副语重心长模样,“既是佛主与你托梦,丫头必然是有过人之处,你若觉得你年轻不知事,本宫便再安排工部尚书从旁协助于你,你以为如何?” “这……”楚知南脸上明显有了几分动心,“那尚书大人,可会听儿臣施令?” 第94章 务必收好 许太后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你连皇叔都敢打,怎会管不住一个小小的尚书呢?” “不一样的!”楚知南内心毫无波澜,脸上却一副可爱模样,“儿臣自幼习武,空有一身武艺,皇叔那是对儿臣出言不逊,藐视天家威严,故此儿臣才动了手!” “但尚书大人乃朝中重臣,行事稳重,岂是儿臣能比?届时他若是不肯听儿臣命令,岂不是难办么?” “怕什么?”许太后笑道,“此事是哀家交代你去办的,有哀家替你撑腰,你怕个尚书作甚?” “那……”楚知南当真是一副纠结样子,“那儿臣、儿臣便遵命了!那梦儿臣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也知晓是哪个方位的!既母后如斯信任儿臣,儿臣定不能叫母后失望!” “哀家自是信你的,安心做罢!”许太后回道,“你且去护国寺问问良辰吉日,瞧何时可动工,哀家稍后便让巧儿将银钱拨你!” 她掌管着国库,加之又有下头的人孝敬,拨个银钱倒是轻而易举。 楚知南连是点头应好。 从凤栖殿出来后,楚知南心情大好。 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回至长乐宫一炷香的时间后,巧儿便抱来了一个木盒子,先是与楚知南行了礼,再将木盒子毕恭毕敬的交至她手,缓缓道,“殿下,此乃太后娘娘嘱咐之物!您务必收好!” 那盒子并未上锁,楚知南顺手掀开盒盖瞧了瞧。 里头装的皆是银票。 随手拿出来数了数,心里虽不屑一顾,面上却是一副雀雀欲试模样。 将那钱放在手中左摸右看,一副未曾见过世面的样子,而后再与巧儿道,“劳烦回去禀告母后一声,便说本宫定会做好此事,不会叫她失望的!” 巧儿乃太后心腹,自是知晓太后想法,闻言心中不以为然。 待得巧儿退下之后,方才还巧笑倩兮的楚知南立时收敛笑意,将手里的盒子随意仍在桌上,嗤笑了一声。 鱼儿上钩了。 接下来,就轮到她来搅浑搅浑这水了。 景如欲替她卸妆更衣时,见她一脸不屑,便嘟嘴道,“可要奴婢将它收起来?” 楚知南坐至化妆前前,轻轻闭了眸子,“无需收着,明日,本宫便有用处!” 景如不知楚知南所想,只吐了吐舌头,而后替她将发簪卸下。 …… 翌日,楚知南便被许太后叫去了凤栖殿。 一同来的,还有工部尚书张衡飞与户部尚书罗光礼。 工部掌管建造,户部得需管理财政,此回要建行宫并非小事,两人也是缺一不可的。 他们乃陆丞相手中之人,对许太后之话自是不太给面子。若非瞧在有银子可赚,岂会乖乖听话? 再听此回银钱皆让楚知南掌管时,明显可见二人面色不悦。 待出了凤栖殿,楚知南特意落下两步,等了二位上前。 她笑意盈盈,瞧着很是端庄大方,“日后便要仰仗二人大人多多照料了!” 便算是公主如何?于他们眼中,无非是个黄毛丫头。 二人心中心照不宣,脸上态度极是敷衍,“殿下客气!” 楚知南自是知晓他们心中所想,无甚在意,“母后将此事交由本宫,本宫对那些东西也甚不了解,待明日与二位大人去瞧地时,便将银钱交于二位大人保管罢!毕竟本宫年纪尚轻,担当不起此重任!只可惜母后懿旨难违,当真是迫不得已。本宫知晓自己几斤几两,日后只需二位大人吩咐,本宫定竭力配合!” 她的示弱,倒是叫二人心中舒畅了下来。 罗光礼率先露了笑脸,“殿下言重,殿下初接触此事,定是有许多不解之处,倘若殿下诚心学习,老臣定不留余力教会殿下!” 这便等于,达成了共识。 楚知南微微颔首点头,“那便劳烦二位了!” 此事达成,楚知南再未与其多言,率先带着二景回了长乐宫。 …… 建熙元年二月初六,天气大晴,有了些许燥热。 楚知南一大早便出了宫,在西城门时,与罗光礼、张衡飞等人会合。 今日天气尚好,诸事皆宜。 三人一会和,楚知南便从马车上跃下,先与二人打了招呼,再示意景如将许太后的盒子端来,亲自送至了罗光礼手中。 “罗大人,张大人,这便是太后娘娘交于本宫的银钱,眼下这些不过是前期所需花费,待行宫初步建成模型后,本宫再与太后娘娘要后续费用!” 一句话,钱的事儿她来想法子,二人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工程越大,油水越多,楚知南愿做那个吃力不讨好去要钱的,他们自是乐意的很。 心中直呼楚知南是个黄毛丫头,笑容自心底洋溢而出,“那便劳烦公主殿下了!” 楚知南笑笑,“不劳烦!日后得多仰仗二位大人多多照料!” 罗光礼与张岐山对视一眼,笑得犹如一只老狐狸一般,“一定,一定!” 楚知南笑得眉开眼笑,三人一同上了马车,从城西门使了出去。 行宫地点建在皇宫以南三十里的西郊。 西郊有座大山,名为赤燕山。 山下有一片荒地,因无人耕种,已荒废许久。 楚知南下了马车之后,先是拿着尺子无比认真的比划了一番,再闭眸冥思,时而自言自语一番,摇头又点头。 这番举动倒是叫张、罗两位大人摸不着头脑。 再待楚知南看好地势回来后,张衡飞未能忍住疑惑,先行问出了声来,“殿下,可有不妥?” “妥了!”楚知南将尺子仍于一旁小厮,拍了拍自己手间莫须有的灰尘,“梦里佛主有同本宫说至此事,本宫方才量了量地势,便是此处。” 这是一片荒地,地质且硬,占地几百亩,若是要修建行宫,还需开垦。 一旦开垦,所需得人力物力便大了起来。 张衡飞身为工部尚书,对此方面自是清楚得很,只需瞧上一眼,便能知晓开垦成本。 只怕在原本的预算中,又得加上一笔。 且地质硬,耽误的时间更多了些。 想了想,张衡飞道,“殿下,可能换上一块地?修建行宫乃非小事,需得占地千亩之上,这地质——怕是不妥!” 第95章 万万拿不得 “此乃最佳之地,有何不妥?”楚知南微微侧头,“张大人无需考虑经费问题,所需一切费用,本宫自会找太后娘娘禀明,大人只需给本宫一个预算便可!” 楚知南的话都放在了此处,张衡飞还有甚顾虑? 当即连连应是,招呼了下属,按照楚知南所说之地,先去进行丈量。 既然地势已经选好,其余的便不归楚知南所管了。 是以她环顾了一圈后,直接唤了车夫回宫。 没了楚知南在,张衡飞与罗光礼更是放松些。 日头还早,回宫甚是无趣,楚知南便干脆在京城逛了逛。 京中于她而言甚是熟悉,年幼时总喜往外家跑,从皇宫至护国公府,需得穿个三条街。 每次总喜欢与表兄去大街上去买些好吃的。 久而久之,整个京城她已熟得可闭眸行走。 唤景如去买了些栗子后,她便下了马车,一边吃着栗子一边瞧瞧大街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 路过一家卖扇子的摊前时,她见一面蒲扇之上画了一只白兔,兔子栩栩如生,犹如活物一般。 这倒是惹了楚知南的欢心,当下朝其走了去。 折扇所用的材质倒不见得好,只是画作非同一般。 她拿在手上左右瞧了两眼,那买扇子的老妇人一见眼前这少女气质不凡,当下笑着打招呼道,“这扇子与姑娘当真是极配的,姑娘样貌生得好,倘若姑娘诚心想买呀,老妇给您算便宜些!” 楚知南将折扇拿在手中左看右瞧,点了点头,“这材质虽是粗糙了些,画面却是不错的,画笔精湛,不知大娘是从何处买来的?” 老妇闻言痴痴笑笑,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不瞒姑娘,这些都是小儿平日无事时所画得,家中甚是清贫,买不起贵得扇面。姑娘不若买一把?不贵的,一把十文钱!” 十文钱!当真是不贵啊! 这手艺,岂止只值十文? 她又盯着其余的扇面瞧了瞧。 所画皆有山水、花木,动物,样样皆如生,似赋予了生命。 能做出此画之人,必然是个——心思纯净之人。 是个可塑之才。 楚知南顺手拿起一面画了山水的折扇,“不知令公子年岁多大?” “将将弱冠!”老妇人回道,“我家孩子只钻研于画作,不太擅长交谈,性子在人家眼里总觉得过于孤僻了些。” 楚知拿笑笑,挑了几面扇子,示意景微给钱,“听大娘口音,不似京城人!” “是了!”老妇人笑道,“我乃青州人士,家中遭逢变故,老伴与大儿不幸牺牲,只剩下我与小儿相依为命,在家中讨不得活计,便想着来京城发展个一二!” 倒是个苦命之人。 景微给了一块银角子于老妇人,老妇人见此甚是为难,“姑娘,这钱、老妇人找不开!您可有零钱?” “那便不找了!”楚知南单手负立于身后,看向老妇人,“您且收着罢!” “使不得,使不得!”老妇人连是罢手,“几面扇子值不得甚钱,姑娘若真喜欢,不如拿去好了,这银子老妇人却是受之有愧,万万拿不得的!” 楚知南凤眸轻敛,“我很是喜欢这画作,不知大娘可方便引荐引荐令公子?” “这……”老妇人闻言,略是为难,“不瞒姑娘说,小儿性子孤僻,老妇人怕惊扰了姑娘!” “无碍!”楚知南直言道,“我向来喜有才之人,令公子作画一流,不该被埋没于市井,是金子,便该闪烁才是。” 听到这番话,她便已知晓楚知南绝非一般人家,当家挑眸,几乎是以仰视的姿势,“不知姑娘,是何人?” 景如闻言,当下站了出来,一脸自豪道,“大娘,您眼前这位姑娘乃是当今长公主殿下!” “长、长公主殿下!!”老妇人面上立即一副惊恐模样,而后连是要下跪,“老妇人眼拙,未能认出公主殿下,殿下恕罪!” 楚知南凤眸微抬,“大娘无需下跪,我此回乃微服出宫,不必引起轰动!” 如此,老妇人左右瞧了瞧,见无人察觉此处,这才忐忑的舒了口气。 知晓了楚知南身份后,她便也拘谨了许多。 “大娘无需害怕!”景如笑得甜甜,拿着手中扇子替楚知南扇风,“我家殿下是个惜才之人,她只是见令公子颇有才气,能被我家殿下瞧上,令公子定能有大出息!” “大、大出息……”老妇人眼眸微微睁大,有些恍惚,似是不敢置信,“这、这……我、我……” 她已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出声。 楚知南直言道,“明日酉时三刻我再来寻大娘,倘若令公子愿意,我倒想结实结实令公子!” 能被一位公主瞧上,老妇人自是欣喜若狂。 且楚知南一副明显想要提拔她家儿子的模样,更是叫她心生触动。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当真想要跪下来与楚知南行个礼的。 “是是是,老妇人明日酉时三刻,定带上小儿恭迎殿下!” 楚知南轻应了一声,示意景微将银子丢在摊子上,“无需找了,拿着罢!” 话罢,便带着二景直接离开了摊贩。 离去之前,老妇人似乎说了句什么,楚知南未太听得清楚。 景如把玩着折扇,啧啧称奇,“画得真好,堪比宫中画师呢!” 楚知南嗯了一声,“我南燕奇能异士者甚多,所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有才之人既能被我所遇上,便该要做一回伯乐才是。” 培育的乃是大燕人才,她当然乐意而为。 “殿下英明!”景如点头,很是认同,“便说那柳公子,也是多亏认识殿下呢。” “柳公子乃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楚知南淡淡道,“倘若你有过人之处,唔,本宫也可提拔你为女官,再替你许个好夫君——或者,你若是有那华才韬略,本宫也可封你为官,为国效力!” “殿下便莫要打趣奴婢了!”景如当下哭笑不得,“奴婢除了伺候殿下,什么也不会做!幸得殿下不嫌弃奴婢笨拙。” “嗯,是挺笨的!”楚知南对此深有认同。 “殿下!”那正儿八经的模样,惹得景如跺脚。 楚知南见此,轻笑出声。 第96章 你想要什么好处 已将修建行宫之地敲好,楚知南近连几日都无事,只需每日去西郊装模作样瞧上一眼便妥了。 本是与老妇人约好第二日相见,却不想第二日酉时三刻楚知南去闹市寻她时,竟未见得老妇人身影。 二景询问了一番旁边的摊贩,只道她今日不曾摆摊,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而后一连三日,皆不见人影。 因楚知南连着去了三日,回宫时,景如既疑惑又好奇,询问楚知南道,“殿下,为何那大娘不见您?” 自那日约定了时间后,她便忽然消失,再未出现过。 楚知南自是不知晓的。 想了想,她道,“待回宫后,本宫差人去打探打探她家所住何处。” 总觉此事有些蹊跷。 那日老妇人明明是带着感激的,怎会说不见人便不见人? 她是真心欣赏那画作,也不想叫才人被埋没。 也许这便是同她无缘罢! 因老妇人未曾出现的缘故,楚知南情绪有些许低落,回宫时兴致缺缺,一副甚是无精打采模样。 回至长乐宫时,恰在半道遇上了慕容承烨。 近几日她为营造忙碌的气氛,皆是早出晚归——说来,已是好几日未曾见过他。 眼下他正与楚珏澜正游逛皇宫,二人不知在说着甚,说说笑笑的,瞧着很是欢快。 许是路过的小宫女见了楚知南,福身行礼唤了一声殿下,引来了二人回眸观望。 楚珏澜一见楚知南,立时眉开眼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阿姐!” 楚知南轻应了一声。 待得慕容承烨上前时,他见楚知南眼底有倦意,心中微微一闪,随即问道,“殿下这几日可是累坏了?” 她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眼下可见倦意,怕是——当真累着了。 楚珏澜也随之道,“阿姐若是累,便歇上几日,母后那儿我去说!” “不累,好玩的很,只是今日逛大街,逛得有些累了!”楚知南笑笑,而后又将视线落在了慕容承烨身上,“不知三殿下与小澜聊了甚事,如此开心!” “三殿下与我聊了些北矅风俗!”楚珏澜闻言抢先道,“北矅真是有趣,与我南燕风俗差距甚大,若日后有机会,定要去北矅见识见识那风光的!” “定是有机会的!”慕容承烨笑得如沐春风,“倘若殿下去了北矅,在下一定带您去赛马,见识见识我大北矅的豪迈!” 北方人比南方人,在性子上的确要豪迈上了许多。 一经聊起北矅,楚珏澜便十分向往,说着说着,便说至了雪。 他一脸惋惜道,“南燕地势如春,便是冬季也难见严寒,从未见过大雪!听说雪堆甚是好玩的紧,三殿下不妨与朕讲讲,那雪美至何栽?” “那雪呀……”慕容承烨故作冥思想了片刻,随即讲了一番在雪堆里玩儿如何欢乐。 对于从未见过大雪纷飞的南燕人而言,对雪自是充满了想象,连听起来都认真了许多许多。 楚知南倒不向往,她总觉得雪大,必然会冷的慌。 待慕容承烨说完,她见天色不早,终究道了一句,“不知二位晚膳可有备妥?” 一提及此事,慕容承烨这才拍手,恍然大悟,“糟糕,忘记此事了!” 忘记了? 瞧他那笑意深深的样子,怎么不见半点忘记该有的懊恼? 如此,楚知南大手一挥,干脆让二人上她长乐宫一同用晚膳。 也不知何时楚珏澜与慕容承烨的关系何时甚是好了,素来食不言寝不语的他,竟叽叽喳喳与慕容承烨聊了许久。 待天色尚晚,在苏福的催促之下,楚珏澜这才准备回尚阳宫。 眼见慕容承烨欲要踏门而去,楚知南不着痕迹的将人拉了一把,带至一侧,压低声音道,“本宫手中有件事儿,需得三殿下相助相助!” “哦?”灯盏下,男子笑意深深,那双桃花眸子犹似会说话一般,甚是好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明明未曾裸露半点,但楚知南总觉他在引诱她。 有风吹来,带着男子身上独有的清香味。 那味道入了鼻腔,整个嗅觉里似乎都是属于他的气味。 向来稳重的楚知南竟有了几分慌张,她下意识松开了他的袖袍,而后将视线移开,双手环胸,斜斜倚靠在梁柱上,装作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本宫近日买了几幅画扇,画技十分不错,本想见识见识那作画之人乃是何人,倒不想这几日销声匿迹了!若三殿下有空,不如替本宫寻寻那作画之人如今住于何处。” “呀?”男子闻言,语气里有了几分调侃之意,“此乃南燕京中,长公主可一手遮天质地,怎会寻不到一个人?莫非,另有所图?” 她的确能寻着一个人。 但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听旁侧小贩说,老妇人在此处摆摊三年,除非落雨天气,否则日日出摊。 前几日乃是大晴之日,老妇人一脸数日未出摊,着实有些不太对劲来。 多多少少,有些想要知晓其中缘由。 便是无关她事,她也要查出其缘由。 好不容易瞧上一个欢眼的。 她眼下手中势力并不大,若是去寻个人,难免会让旁人察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反观慕容承烨,他的势力一直都在暗中,隐藏得连宫中暗探都寻不着。 楚知南只知晓慕容承烨有势力埋在京中,却不知那股势力到底如何,是以她也想试探试探,他能多久得到消息。 如斯,她想了想,“别闹,本宫不与你说假,此事你尽快替我办妥,办妥之后,少不得你好处!” “好处?”男子眼眸一亮,“是何好处?” 楚知南凤眸微挑,“你想要什么好处?” 闻言,男子忽然笑得妖媚,眉眼里皆是不怀好意。 忽然低头,嗅了嗅她发梢上的清香味,“不如,殿下将这颗心,给在下了如何?”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颈脖间,莫名带起她心中的颤栗。 沉着的心在忽然间似漂浮在了半空中找不到落脚点,心跳似乎也随之而加快了些,扑通扑通得,甚是怪异。 她并非十几岁那情窦初开的少女,当年她也有过这种感觉……是以,十分清楚这是什么表现。 第97章 给她 “三殿下莫要寻本宫开心!” 楚知南退开半步,眼神微冷,“我们之间早已达成了协议,眼下本宫寻你办事,自是少不得你得好处,莫要同本宫说出这番浪荡之词,倘若有下次,本宫定对阁下不客气!” 她似是一只被惹炸了毛的猫,脸红着发怒的样子,甚是可爱。 慕容承烨爽朗笑出了声来,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殿下真是可爱的紧呢!” 恰在这时,已走出几丈远的楚珏澜忽然回身看来,一见二人这举动,不合时宜的喊了句,“三殿下,你可要走?” “走啊!”慕容承烨笑得灿烂,再次摸了摸楚知南的头发,压低了头,低声道,“殿下吩咐,在下莫敢不从,明日给殿下消息!” 话落,将手收于身后,抬步而走。 直到人出了长乐宫,楚知南心跳依旧未见好转。 她前一世对陆宴安时,也曾有过这种心跳。 但当时更多的是期待、羞涩。 眼下……竟是一种说出上来的感觉,似乎、还有些留念? 她何时,竟生出了这种想法来? …… 翌日早间,慕容承烨便将消息送了来。 那老妇人名为孙王氏,本是青州一位秀才之妻,但几年前家中遭遇大伙,老伴与大儿子一家都在火中丧命。 那一日她回了娘家,小儿子因起夜逃过一劫,但为了去救家人,险些命丧在了火海中,最后——脸上留了一道烧疤! 因烧疤丑陋,小儿子孙无寒受尽欺辱奚落。 因在家中讨不着生计,孙王氏便只得咬牙带着孙无寒来了京城讨生活,挤住在一间寒窑里。 听闻前几日,有个贵人花一两银子买了几把扇子,有几个混子听了,立时跑至寒窑入室抢劫。 为护银子,孙王氏被人伤至昏迷。 至如今,还躺在床上因医药费之事而发愁。 慕容承烨说至此,若有所思的瞧了楚知南一眼,“那贵人,不会便是殿下罢?” 说起来,是那一两银子所惹来的祸端! 不过是区区一两银子罢了,竟能叫人顾不得死活! 楚知南当真是头一次深刻的体会何为民间疾苦,百姓之悲哀! 此事说来是她一手造成,也该得她去解决了才是! 起身,未再多同慕容承烨废话,径自带二景出了宫去。 来到慕容承烨所说地点……那是一片贫民区。 屋子甚是简陋,简陋到连大门都有些歪歪倚倚。 京城繁华之地有多繁华,眼前这里便有多简陋。 衣衫褴褛的小孩儿一身脏兮兮,与几个孩童欢乐的哼唱着童谣。 似乎——窘迫的环境,并未能减少他们的快乐。 这是京城最为穷困之地! 南燕虽是盛世,但总有那么几处地方是隐藏在繁华之下的疮痍。 此地多为外地后迁移入京之人,花不起大的价钱,只能住在这么破败的环境中。 楚知南衣着光鲜,踏入胡同里时,不少人纷纷围观而来。 她见着了孩童眼光里有惊羡的眸光,也有大人眼中羡慕的眼神。 一路行至孙无寒家,欲要推门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位妇人,妇人率先拦住她,笑得谄媚,“不知姑娘是何人呐?” 楚知南凤眸微敛,威严与身自来,那一股生疏淡漠之意,叫妇人心生敬畏。 景微上前一步挡在楚知南身前,“不知此处可是孙无寒住处?” “孙、孙无寒!”妇人眼神微闪,“倒是的,不知几位姑娘寻那姓孙的小子何事?” “我家姑娘自是有事需找他!”景如仰头。 妇人不着痕迹得打量三人,心知来得怕是位官家小姐,身上透着一股子金贵的味道。 她眼神滴溜溜,轻声嘀咕道,“姑娘、不会瞧上那位孙家小子了罢?” 此话惹得景如甚是生气,皱眉不悦道,“瞎说什么?我家姑娘乃千金之躯,岂容尔等愚妇瞎话连篇?” 景如这样子倒还真见有几分气势。 吓得妇人身子微微颤抖。 楚知南睥睨其一眼,漫不经心问,“你又是何人?” “小妇人是这房子的东家!”妇人不敢再有方才那番大胆,姿态放低了许多,“孙无寒欠我家租金许久了,小妇人见姑娘不像是个缺银子的,若和那孙家小子尚有交道,不如替他将这银钱暂付了罢?一年也不过一两租金罢了,他都拖欠了一月有余……” 越说至后,她越是将声音压低了些。 楚知南同景微蹙眉,“给她!” 景微听得,立时掏了钱。 小妇人得到银子,立时眉开眼笑,对楚知南鞠躬行礼,“多谢姑娘,姑娘当真是个好人呐,好人定有好报的!小妇人也着实无法子,家中本就不富裕,我家那小子又病了,这才不得已找了姑娘要钱的!” 景如最是听不得这些聒噪话,皱眉道了一句,“成了成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眼下我且问你,这家可是孙无寒的家?” “是,是,是!” 得了银钱,小妇人脸上的笑意明显真挚了许多,主动将门推开,将人往里头请,“屋子有些简陋,姑娘小心落脚!” 院子虽破落又小,却好在甚是干净。 可说一尘不染。 楚知南站在院子中,小妇人却已开始去敲了主房的门。 相比起对楚知南的谄媚,她眼下的声音中气足了许多,“孙家小子,快开门快开门,有位姑娘来寻你了!” 瞧了几下后,她停下来听里头动静。 须臾,嘴上又喊道,“快些出来,整日闷在房里作甚?不过就是脸上有点疤罢了,你个大老爷们的怕甚?有甚好自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非是你自愿留下的!” 楚知南本先对她无感,眼下听得此话,心里莫名有了几分微妙,瞧那妇人的眼神也有了几分不一样。 再她一阵絮叨后,房门终是从里打开。 入眼的,是一个久未修过边幅,身形单薄的年轻公子。 他身上着了件土蓝色的粗衣,眸子里泛着血丝,瞧着该是几夜未曾休息好。 左脸纯瑕如玉,右脸却是一道烧痕。 烧痕自脸颊沿至耳边,与左边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 若只看左侧面,此人倒算得上是位清隽公子。 只可惜,容貌半毁! 第98章 寻我 孙无寒一出房门,便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 小妇人见他出来,神色缓和了许多,回头瞧了楚知南,再走近两步与孙无寒轻声嘀咕道,“这姑娘看着便不似普通人家,特意来寻你的,瞧着来者和气,你且看看她来意为何!” 毕竟孙无寒是有些本事的,那作画水挺是不错,说不定便是哪日遇见了贵人呢? 孙无寒面上无甚表情,那双充满血丝眼一眨不眨盯着楚知南,神情透着防备。 楚知南同他对视,无声无语。 小妇人见二者谁都未曾开口,心里不知想了甚,招呼道,“你们聊,我先去干活了!” 话罢,出了院子。 到底,孙无寒败下阵来,移开了眸子,缓缓开口,“寻我?” 声音透着几分沧桑与沙哑,不似二十岁该有的声音。 楚知南嗯了一声,瞧了瞧屋顶上的茅草,“昨日才知晓令堂之事,说来此事同我干系甚大,今日特来赔罪!” “姑娘言重!”孙无寒面上未见情绪,“是姑娘大方,这才赏了我娘银子。此事与姑娘无甚干系,无需自担责任!” 他的声音除了沧桑与疲惫,还透着一股子清冷。 以及对旁人的生疏。 楚知南眼眸微眨,“不知可否去见上令堂一面?” 孙无寒闻言,微微愣了一愣。 须臾后,他道,“家中甚是简陋,怕是脏了姑娘衣衫。” “不过是身衣衫罢了,脏了洗净便是!”楚知南已抬步上前,“公子无需同我这般客套,既是因我引起的祸端,我总得要瞧瞧才是。” 她已做好了不请自入的准备。 走至孙无寒跟前时,她本以为他会拦拦,却没成想,对方反而让了步子。 楚知南见此,唇角微勾。 一入屋内,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紧接着便见狭小的房子里,置放了许多的东西。 窗扇未开,屋内昏暗不已。 屋子逼仄狭小,让楚知南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 甚是简陋与拥挤,拥挤到屋子里多上两个人,已无转身空隙。 简单的木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老妇人身上盖了床黑色被子。 窗前有条凳子可坐,约莫是方才孙无寒坐过的。 楚知南掀起裙摆坐下,同床上之人喊了一声,“大娘!” 孙王氏听得声音,缓缓睁眼,一见窗前坐得是位姑娘时,神情愣了愣,而后似乎想到了甚,立时睁大眼眸,掀开被子则欲从床上起身,“殿、殿下,您、您怎得来了?” 楚知南连是按住她的手臂,“大娘身上有伤,无需多礼。” 相比起前几日,老妇人脸上肿了许多,状态极是不好。 老妇人见着楚知南时,有些窘迫,“这两日民妇未能赴约,着实是难以下床,本与小儿提及此事,奈何小儿不信——此事着实是民妇未能办妥,还请殿下降罪!” “说来此事该当是我要同大娘致歉才是!”楚知南面色真诚,眼里没有半点嫌弃之意,“若非那一两银子,也不会叫大娘遭受此罪!” 一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能说出此话来,如何叫孙王氏不惶恐?连是道,“不是殿下的错,殿下宅心仁厚,见民妇疾苦,这才赏了银两,如何能是殿下之错呢?殿下这话可是要折煞民妇呐!” 楚知南并不想与她争执到底谁对谁错,只见了眼下这个环境,心中感慨万千。 打量了一眼屋内,她开口道,“大娘便与令公子一直居住在此?” 说起居住之地,孙王氏的确有些窘迫,“不瞒殿下,民妇当年带小儿入京时,身上无甚银两,幸得房主心善,这才将院子便宜租给了咱们——这些年也未挣上银子,只能居住于此!” 说着,她见孙无寒立在门口如跟木头似的,便喊道,“你愣着作甚?快些去给殿下与这两位姑娘倒茶来!” 景如见孙王氏是个好说话的,便更是和气,连接话道,“大娘不用客气,我去倒茶!” “来者是客,怎能让姑娘动手?”孙王氏道,“呀,寒儿,你去给两位姑娘搬凳子来坐!” 景如连是挥手,“大娘当真无需客气,这些活儿我去便成!” 话罢,不待孙王氏再多说,她便出了门去。 如此,屋子内便只剩下楚知南、景微、孙王氏三人。 三人一时谁都未颜妤,气氛十分安静,孙王氏面露尬色,“让殿下见笑了!” “何来见笑一说?”楚知南示意景微去将窗子开了,待得光线落入屋里那一刻,她才觉着心里似乎微微舒畅了些。 整间屋子挺是干净,家具上亦是一尘不染,只是家具年久,有点儿发霉的味道。 孙王氏的状态的确不好,身上受了伤,又未得到妥善的处理,身子开始有了些不适。 楚知南道,“那些人,经常来欺负你们母子?” 她问出此话时,不带甚感情。 孙王氏闻言,长叹了一声,“寡母弱儿,又是外地迁入,自是、自是……” 她本欲说上两声那人不好,可话到嘴里却又转了个弯儿,苦笑道,“世上险恶之人常有,人间百态,我既奈何不得,也无可奈何!” 楚知南闻言沉默片刻。 待景如端着茶水入门时,她脸上微有几分尬意,待将杯子递给楚知南时,还带有几分小心翼翼。 见此,楚知南下意识将视线扫在了杯盏上。 普通的泥盏杯,黑乎乎的杯子影响着茶汤的颜色。 且那茶叶普通到廉价,与她平日所喝之茶有天差地别。 仅此一眼,楚知南便已猜到她的心思。 景如是个良善之人,乃真性情也。 能倒来这杯茶,许是见孙家的确客套,她怕拒绝人家好意,会让人难堪。 楚知南只淡淡撇了一眼,而后伸手接过,将茶汤一饮而尽。 茶汤有些苦涩,不带半点芬芳。 喝罢后,她再将杯盏递给景如,看着孙王氏的眼睛,“大娘所受之苦,我必定替您讨回来,此事定会给大娘一个交代,不会叫您白白挨了这份罪!” 说罢,直接起了身,“您且先好生歇着,我一会再来看您!” 孙王氏不知她要去何处,坐起了身来,“此事过去便罢了,万不可惊扰殿下替民妇伸冤!” “此事大娘说了不算!”将话说罢,楚知南不再理会她,径直出了房门。 第99章 就这么几个子儿 院外的空气比屋子里的空气要舒畅得许多,一出那间屋子,她立时放松了下来。 关于逼仄昏暗的小房间里,有她不可磨灭的阴影。 纵使重生,依旧不能泯去。 孙无寒一声不吭的站在院子里,不看楚知南,也未有一句客套话。 便是听到孙王氏唤她殿下,也不见他脸上有任何恭维与谄媚,便好似如个寻常人一般。 楚知南挑眸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孙公子有神来之笔,我只是单纯欣赏罢了,若公子愿意,我愿给公子一处可展现自我价值之地!” “自我价值?”孙无寒倏地笑了,“何为实现自我价值?我不过一届贫民,怎能入贵人之眼呢?姑娘莫说此话了,我对眼下状况,很是满意!” “满意么?”楚知南笑了,笑得有几分嘲意,“敢问公子,茅屋破窑,半寸天地,寡食淡茶,公子便满意了?一个十文钱,能给阁下换来什么?我从不做强迫人之事,公子若觉这便是你所想要的生活,我便当之前的话未说过!” 话罢,唤了二景一声,“走!” 二景闻言,规规矩矩跟在楚知南身后出了院子。 待得走上些距离,景如上前半步,回头瞧了眼孙家的院子,再与楚知南道,“殿下,咱们这就走了?” 似乎来上一趟,还什么都未做。 就这么走了? 楚知南心有计量,闻言道,“怎么?你觉可惜?” “没有!”景如下意识否认,抿了抿,眉宇间又带了几分纠结,“只是奴婢觉得,这孙公子与旁人不一样!” “不一样?”楚知南侧眸看他,“何处不一样?” “不似旁家公子那般高傲!”景如认真道,“方才虽说只与那位孙公子短暂接触,但奴婢心里可跟明镜似的呢,细说吧,也说不上他那人哪儿好,但奴婢心里觉得,他不错!不似那等攀炎附势的奸诈小人!” “你个小丫头!”楚知南摇头笑笑,“你才与人认识多久,便觉他不是攀炎附势之人?” “倘若他是,他便来寻殿下了!”景如一脸认真的分析,“孙大娘虽说受了伤,但嘴巴子还是能动得,定会将此事告知于孙公子。孙公子得到消息还未去,说明他不是一个重视名利之人,说不定是那等心中有一方天地,只为守护自己天地之人!” 此话落在楚知南耳里,哭笑不得,“听你之话,你觉本宫便是那等欺压他之人?他心中有天地,本宫欣赏他,反倒是本宫要压榨他的心血,如那吸血蝗虫一般了不成?” “哎呀,殿下会错奴婢之意了!”景如闻言,跺了跺脚,“奴婢只是单纯夸赞他罢了,与殿下无干系的!” “哦?夸赞他!”楚知南眼里满是意味深长,“你不觉得他面貌丑陋?” “丑陋怎么了?那总比那些世家公子的心里丑陋要好罢?”景如跟在楚知南身侧,什么人未曾见过? “虽说孙公子样貌被烧毁,但人家不是说了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非他自愿留下的疤痕,乃先前意外所致!不笑天灾,不笑人祸,孙公子心里是干净的。” 听景如说这些,楚知南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小丫头倒是对孙无寒的评价尚高!” 从未听她如此夸赞过一人。 景如似如猫儿一般,在她抚摸时微微闭了眸子,只差舒服的轻吟出声。 这丫头,怪是可爱。 因她性子活剥好动,比端庄稳重的景微,要有得存在感许多。 景如回道,“奴婢不过是觉此人单纯嘛,在宫中,他这般人可不多见!” 楚知南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而后收回手,抬步往前走去,“知晓了,知晓了,小丫头从未与本宫说过多话,既然都如斯夸赞那位孙公子了,定不能叫你失望了才是。” 何为不叫她失望? 景如总觉得她这话中似乎有话! …… 身为京城贫民地域的一霸,魏老三从未怕过谁,在他的地盘上向来是横着走。 走在路上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吓得对方腿子打颤,躬身恭敬喊上一声三爷。 横行久了,越发嚣张。 平民区里未有贵人来过,加之他有靠山,活成了个土皇帝。 才带着几个下手从某家出来,数了数手上的战利品,不屑的撇了一声,“就这么几个子儿,还不够喝上一口茶的!” 身后有汉子闻言,上前谄媚搭话,“不如再瞧瞧罗家?听说那家今日摆摊赚了点儿!” “过几日再去!”魏老三不屑,“一日收益还不够弟兄们喝壶茶,待他攒两日再说!” 恰在这时,只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位美人。 美人年约十五六岁,着了一袭紫衣罗裙,罗裙上绣得花案皆以珍珠为缀,瞧着甚是贵重。 头上戴了两朵珠花,珠花乃以黄金打造,日光之下,金灿灿。 且不说她这身着装,最引人注目的,乃是她那样貌。 少女肤色白皙如暖玉,不见半点瑕疵,五官好看至极,黛眉似画,凤眸含情,樱桃小嘴红润泛着光泽,着实叫人——忍不住想要品尝一口。 她迎面而来,似如画中走来的仙女。 魏老三见过美人,却未见过如此美人,连走路都自带风情,刻在骨子里的美。 眼神立时变直,口水情不自禁溢了出来。 他见美人连个正眼都未赏,抹了抹嘴走上前,“姑娘眼生的很,不知来此作甚?” 闻言,少女缓缓抬眸,那双凤眸里满是万种风情,似是会勾人魂魄一般,他的心智彻底丧失在她深邃的眼眸中。 而后见她红唇微微勾起,眼眸微动,“不知,阁下可是‘魏三爷’?” 她那声音甚是好听,犹如黄鸟一般清脆,软到了他那心坎里去。 尤其一声三爷,唤得莫名有一种缱倦之意,已能叫他生出无数遐想。 他连应声,“我就是啊,姑娘来找我?” “对啊!”少女微微偏头,笑容可掬,“我就是来寻你的呢!” 她笑起来太过好看,险些勾跑他的魂儿。 正在他以为自己桃花运上门了时,忽见立时变了脸色,神情冷峻,“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啊,京城之地,胡作非为,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你怕觉得自己能当皇帝了!” 第100章 言听计从 画风突变,使得魏老三一时半刻竟未反应过来。 而后,只见楚知南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将人踢翻倒地,再狠狠踩住了他的胸口,居高临下看着他,“魏三爷,好大一位爷呢!” 一切发生的太快,竟叫在场之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当魏老三带的一众打手见他竟已倒在地上时,立时有几人同楚知南扑身而来。 不过是些地痞流氓,楚知南压根不将其放入眼中,嗤笑他们几个自不量力后,一个旋身迎身而起,抬脚便踢在了来人身上。 力道之大,叫他们一一倒地。 楚知南落在地上后,双手负立身后,与身散发着贵者之气,“莫非是我天国管教不严,天子脚下,竟能出这等恶事?” 魏老三眼见她不过几招便将自己一众弟兄打趴,再看其气场之大,心道此人怕非是寻常之辈。 捂着胸口爬了起身,戒备的盯着她,“你是何人?” 楚知南不答反问,“我且问你,三日前你可抢了孙家母子银钱?” 三日前…… 孙家母子…… 魏老三稍稍一想,便对此事有了映像,“姑娘这话未免说得夸张了些,何为抢之说?咱们弟兄管这一方安宁,不得给些保护费么?” “保护费?”楚知南冷笑,“天子脚下,何时轮到尔等如斯放肆?明明便是那为祸一方之人,竟还敢口出狂言,倒自己乃是保护一方安宁之人,说!是谁给你的胆子!” 她是真怒了。 她知晓民间疾苦,知晓人心百态,但着实未想到皇城之地,天子脚下,竟也有人如斯猖狂。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山高天远之地,又该如何? 魏老三心里莫名有了几分颤抖,往后退了退,“你、你到底是何人?你知不知道,老子是有后台的,小娘们。你眼下若给大爷我磕头道歉,大爷便饶了你伤人之举!” 他那副嘴脸,莫名瞧得楚知南甚觉恶心。 “你倒是说说,你那靠山是何人,叫我也颤抖颤抖!” 既是毒瘤,她拔了又如何? “说出来怕吓死你!”魏老三梗起脖子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式,“你便算有身份又如何?老子的靠山可是堂堂成王!乃皇室血脉!你个小娘们竟如此不识得好歹,对老子大打出手,信不信老子只需与成王说一声,便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成王?” 听到这个称呼,楚知南笑了。 “你确定,成王是你的靠山?” “自然是的!”魏老三冷哼一声,“今日你若是不弄死老子,老子定要去成王那儿告你一状,届时你便算是富贵人家又如何?敢与成王作对,便是你的死期!” “成王!呵呵!”楚知南一步一步走上前,步伐缓慢,却自生风。 魏老三心里升起了恐惧感,她走上前一步,他便退一步,也不知是怕甚,心里总觉得颤颤巍巍。 “既是如此,那你便带我去见见你家成王罢!” 话落,她上前一步,拎起他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扯,一个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的汉子,竟生生被她拉得一个趔趄。 楚知南眸子中透着阴狠,唇角勾笑,“你不是想知晓,我是何人么?” 她这副嚣张的模样,叫魏老三觉着,此人身份非比寻常。 也许,是成王也惹不起的主儿。 她身上气势非同寻常,加之着装打扮很是富贵,应当是哪个官家的小姐。 寻常小姐皆以琴棋书画为乐趣,练武我辱。 练武乃是护卫所行之事,大家闺秀便该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再瞧眼前这少女武功高强,必是打童子练起……且她听见成王二字时,竟还露出轻蔑的笑意。 细细思虑下来……她身份、不同小觑。 魏老三作为地痞,官家的身份自也能摸透个一二。 在他脸上被揍上一拳之后,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不敢置信之人。 “你、你、你是……长、长公主?” 传说长公主殿下样貌非凡,称得上天仙下凡,姿色倾国倾城,极美极美。 且她自幼不爱针凿女红,只喜舞枪弄棒,年幼时便跟护国公习武,深得护国公真传,武艺高强,箭术更是精湛无比。 听说上次衡南山狩猎,她得了头筹。 楚知南二话不说先是见魏老三暴揍了一顿,瞧着其鼻青脸肿的抱头蹲在角落里时,她这心才好受了些。 理了理自己的袖袍,冷冷看着他,“倒是识得本宫!呵,本宫连成王都敢打,还怕你个小小地痞不成?你既说你乃皇叔门下之人,那本宫便带你去见见皇叔好了,瞧瞧他教得什么好手下,能在京城之中干出此等漂亮之事!” 一口一句本宫,叫他渐渐颤抖起来。 果真是公主! 果真是那位长公主! 莫说眼下他带的这点人不够她打,便是她的身份,也能叫他发憷啊。 方才,方才他还、还对她起了心思的。 冒犯皇室,那便是死罪。 越想越是吓人,魏老三当下不顾分说跪了下来,“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冲撞了公主殿下,还望殿下您大人不计,饶了小人这一回罢,小人下回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楚知南拍拍手,“你倒是与我所说,该要怎么饶你?” “小、小人……”魏老三不知如何说合适,眼珠子提溜一圈后,这才接着道,“只要殿下今日绕过小人,小人日后定对您马首是瞻,言听计从!” “马首是瞻,言听计从?”楚知南笑了,“依你言下之意,是你要当一颗墙头草,日后为本宫效力?” 魏老三面上可见尴尬,“只、只要殿下愿意,日后小人便是您的狗!” “是么?”楚知南闻言笑得甚是邪魅,“那日后是不是可借着本宫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你便是想要做本宫的狗,你又能有什么本事呢?不过是些泼皮罢了,倒真觉本宫能瞧上眼?”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魏老三一听楚知南这不屑的语气,吓得当即磕头,“只要殿下肯饶恕小人,便是叫小人做甚都可!” “好啊!”楚知南点头,“那你便先将你所抢来的钱,还回去罢!” 第101章 你自己动的手 “是,是,是!”魏老三颤着手伸至怀中,将方才抢来的钱交在了旁侧汉子手中,朝其使了个颜色,“快些将钱还回去!” 那人吃了亏,眼下一言不发,唯听魏老三的吩咐。 接过钱后,跑了。 楚知南见此再道,“本宫不知你抢了多少银两,也不知你做了多少恶事,但只要本宫想查,便能查出来!你说你是乖乖将所有银钱还上,还是——做点儿阳间事,弥补些阴德?” 还钱? 魏老三为霸一方多年,也不知抢了多少人的银子,岂是他一时说还便可还上的? 累积在一起,已成了一笔天文数字。 魏老三又继续磕头,“但凭殿下吩咐!” 此话之意,便是行事弥补了? 楚知南唔了一声,“在此之前,你得先与孙家道个歉,抢了的银子还回去,该赔偿得赔偿。” “是是是!”魏老三眼下哪敢不从? 于是,在楚知南的注视下,他爬起来,灰溜溜的往孙家而去。 二景正在拐角处等着楚知南,一见她赶着魏老三来,景如当即跳脚挥手喊了声“殿下!” 楚知南瞧上其一眼后,便又带着二人去了孙无寒家。 孙无寒见楚知南去而复还有些诧异,再见着她身后的魏老三时,更是诧异无比。 魏老三此时躬身哈腰跟在楚知南身后,与往常那嚣张模样简直有天差地别。 楚知南入院后,站在一侧,示意魏老三入内。 魏老三心中很是尴尬,见着孙无寒真盯着自己看,心中本是下意识想哄两句,可一撇至楚知南,便只得嘻嘻哈哈放低了姿态。 “孙家兄弟,上回之事,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对!” 魏老三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这一两银子是上回拿了你的,另外一两,算是我赔得医药费!先前哥哥有做不对的,还望孙家兄弟海涵。” 他脸上鼻青脸肿,加之态度转换之快,孙无寒便是再愚笨也知晓定是楚知南动了手。 魏老三手中的二两银子,在日光在之下,微微发光。 孙无寒愣了片刻,未说半句话,接过了他手中的钱。 一见孙无寒收了钱,魏老三脸上立时露出高兴表情,“孙家兄弟果真豪爽,日后咱们便化干戈为玉帛,今后在这一片,哥哥定罩着你!” “我没有哥哥!”孙无寒懒得瞧他一眼,“莫要随意与我攀亲戚!” “多个兄弟到底是多条路呢,孙兄弟这话说的……”魏老三干笑一声,暗自撇了楚知拿一眼,“日后在这里,只有要哥哥在,定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呵呵,呵呵,那什么,大娘身上……无碍罢?” “你自己动的手,有碍无碍,还需多问?”孙无寒嗤笑一声,将银子收入了怀中,再看向楚知南,抬手作揖,“多谢姑娘了!” 他行得乃是君子之礼。 面上也有着真挚。 楚知南未曾回应,将视线落在魏老三身上,那眸光中含着冷意,叫他心中发憷。 而后,听她淡淡道,“一两银子,你当打发叫花子不成?” 魏老三当即没有任何犹豫,赶忙从怀里将所有的银子掏了出来,麻利的递在了孙无寒手上,“这……是我所有家当了!” 他是瞧着孙无寒说的,话却是对楚知南说的。 零零整整加起来,约莫有个二两的样子。 景如见此,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早知晓自己怕得跟个孙子似的,做那损人利己之事作甚?” 魏老三撇了眼景如,见那丫头双手环胸趾高气昂的模样,眼眸闪了闪。 他素来是个恶人,眼神自是无甚善意,那一眼瞧得叫景如心中微微紧张。 “你、你瞧甚?”将手放落,情不自禁的往楚知南身边靠了靠,“莫非我说的不是实话么?你们这些人就是个欺软怕恶的。” 魏老三的唇不自觉扯了扯。 楚知南眼眸轻眨,看向他,“你手下有多少人?” “这……”魏老三想了想,不知楚知南所问之意,思虑片刻之后,说了个谨慎的字数,“约莫着,一百来号人罢!” “好!”楚知南道,“自今日起,本宫对你先前之事既往不咎,只瞧你日后行事如何,明日本宫便会安插暗探至此,监督你行事如何,但凡你再做半点伤民夺财之事,必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四字,落在魏老三耳里,吓得他打了个冷颤。 “公、公主殿下……”魏老三脸上展露出为难的表情,“小人手下养了一百多号兄弟,这……日后靠什么……” 他本想说靠什么去生活,可一见楚知南那眸光,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收住。 “怎么?皆是堂堂男儿,除了偷鸡摸狗不务正业,还不知晓如何生活了不成?”楚知南冷哼一声,“明日,你且将你手上之人立个名单与我,我亲自与朝廷上报,差你们日后护卫这一方安宁,真正的护一方安宁!每个月由朝廷替你们颁发月钱!” “什么??”此话落在魏老三耳里,很是震惊,“殿下、您、您这话之意,便、便是叫咱们当公差?” 公差,吃的朝廷饭,于平民百姓说起来,是一桩天大的荣耀之事。 魏老三自小便是个地痞流氓,无怪他情绪激动。 楚知南挑眉,“公差,便该要行正当之事,尔等若不愿意,本宫便只好花些时间,一个一个查了,但凡做过伤民之事,刑部大牢里,约莫也不缺空房!”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愿意服从她的话,便去坐牢! 魏老三当下连是深深鞠躬道谢,“愿意,愿意,明日小人便将名单交给殿下。” 既然事已办妥,该说之话也说了明白,楚知南挥挥手,“滚罢!” 魏老三连声道了几句谢,同楚知南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后,这才离开了孙家院子。 待得院内只剩下楚知南、景微景如与孙无寒四人时,气氛立时又安静了下来。 尤其当楚知南就这般一眨不眨的盯着孙无寒看时,孙无寒心中不觉生出几分不自在感。 半响,终是他先开了口,“承蒙姑、承蒙殿下厚爱,孙某如今穷困潦倒,面目丑陋,除了尚能作上几幅画,平日生活几乎不可自理,万万担不起殿下之恩!” 比起先前,他眼下这话可要客气了许多。 第102章 约法三章 “我身为南燕皇室,便该要做为国为民之事。孙公子是南燕子民,又乃是人中龙凤,既叫我有缘遇见,必不可叫珠玉蒙尘。”楚知南回道,“孙公子不必多虑,我无非不过见不得有才之者流落于街头,但凡孙公子愿意,我定给阁下一个安居之所!” 于孙无寒而言,这简直犹如天上掉下的馅饼,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总觉着,两者之间相交,必该是有利益交集才是。 偏生楚知南坦荡的,不似有半点贪图的样子。 他能拿出手的,仅仅是画作尚可罢了。 思虑半刻之后,孙无寒试探问道,“倘若日后我画不出好的画作来,殿下是否会厌我弃我?” 是了,他是有此顾虑的。 楚知南看着他,目不转睛,须臾后,一字一句道,“但凡本宫在世一日,便会对你负责一日。” 除非她死。 孙无寒原本无波无澜的心,听闻此话之后,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掷下了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他当即满面恭谨,双手作揖,同楚知南道,“孙无寒愿追随于殿下!” “好!”楚知南也不含糊,“本宫愿当阁下伯乐,自此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供君遨游!” 景如见此,也挂上了笑意,“孙公子安心,我家殿下最是好了,定不会亏待公子的!” 孙无寒闻言,朝景如展颜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 楚知南连日便将孙家母子安排入了南苑。 胡伯见着母子二人时,脸上未见有半点诧异,反倒是差遣人替二位备了院子。 南苑之豪华,似比皇宫,孙王氏入内时,直呼惶恐,对楚知南各种谢意。 将孙无寒收入了麾下,楚知南交代胡伯好生照顾二人后,便回了宫去。 这几日太后似是魔怔了般,日日缠着施云苏讲佛经,讲得施云苏着实是痛苦不已。 一见楚知南回来,他立时迎上去诉了苦水,“殿下,再如此下去,小人当真是江郎才尽呐!太后娘娘总喜追根问底,日日讲说着佛家之事……小人对那佛经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是靠死记硬背罢了,再这么两日下去,小人怕是应付不来了!” 眼下殿内无几人,楚知南挥退了二景,径自坐在了主位上。 “是么?她近来有何异动?” “异动?”施云苏闻言,想了想,“倒是这几日总梦呓,梦里念着佛主、长生!” 长生? 楚知南眼眸微动,乐了,“什么长生?” “小人也不甚清楚!”施云苏如是道,“但这几日,太后娘娘总时不时问太医可有长生之事,小人猜想,她可是对长生起了念头!” 这与楚知南而言,倒是个好消息。 “知晓了!”楚知南抿了抿唇,冥思了片刻,“再待两日,本宫再派你一个好差事!” “好差事?”不知为何,施云苏心里升起几分不妙。 楚知南笑笑,“你且放心,此举必能叫你受得太后信任,日后得日子,保你青云直上!” 施云苏自是半信半疑。 而后,又听她继续道,“但凡太后娘娘有任何动静,你都必须与本宫通报一声,可懂?” “懂!”施云苏面露正色,“这些时日我夜夜看佛经,如此下去,小人只怕是要参悟佛道,削发出家了!” “抛弃红尘七情六欲,做个耳空心静的僧人有何不可?”楚知南难得打趣了一句,“本宫与护国寺尚有些情分,你若真想出家,本宫定为你引荐引荐!” “……”施云苏沉默了, 半响,终是闭了嘴,告辞离去。 …… 第二日楚知南从西郊入城门时,魏老三拦住了马车。 他将手中的名册高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道,“殿下,小人已将名册立好了!” 如斯,楚知南掀起车帘,示意景微接过名册。 到她手上时,她随意翻看了一番。 字迹不甚好看,堪堪能瞧得明白。 随意撇了两眼,最后落在了统计名单上。 一百八十三人。 将名册合上,凤眸扫过魏老三,缓缓开口,“似乎昨日你说不过百余人,为何名册上是一百八十三人?” 提及此事,魏老三汗颜,连背都佝偻了些,“回、回殿下的话,先前小人未做统计,不大清楚人数,直到今日立了名册才发现的!” 他的小聪明,楚知南如何会不知?无非是怕她一网打尽罢了。 楚知南唇角勾起,姿态邪魅,“若是诚心折服于本宫,不如都唤来给本宫见见!” “这……”魏老三似有为难之色,“殿下乃千金之躯,那些都是些个未曾调养过的粗野汉子,怕是会冲撞殿下!” “无规矩,便学规矩!”楚知南将帘子放下,不容置疑,“带路!” 如此,魏老三只得前头带路。 楚知南出门向来不喜大牌场,除了二景与车夫之外,还有两位侍卫。 到得贫民地域,魏老三立时招呼手下将人召集过来,一百多人,乌压压的站在了楚知南马车前。 景微掀开车帘,楚知南从马车内踏步而出,站在车板上,居高临下瞧着这些衣衫邋遢的汉子。 几乎都是些身强体壮的年轻汉子,极少见年迈年幼之人。 她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不言语半句。 如此,引得众人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魏老三最是不自在,缓缓抬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颜,“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楚知南数了数人头,的确是一百八十三人。 微微昂首,她道,“自今日起,本宫需得与尔等约法三章!” 一,不可做偷鸡摸狗之事。 二,不可伤民夺财。 三,不可打架斗殴。 说完此三个条件,她接着道,“倘若尔等有人违反法则,本宫必定严惩不贷!” 魏老三闻言,甚是会捧场,回头于众人道,“你们可听见殿下之话了?” 众人听得,参差不齐的回了声,“听见了!” 楚知南也不计较,继续道,“如今本宫命尔等为民间执法者,日后一切皆以民为本,以民为虑,维护这一片的治安,如若表现良好者,本宫必有重赏,也可按照功绩由本宫亲自引荐去刑部、京兆府等等,但若有人胆敢阳奉阴违,借本宫之名惹是生非,本宫定不轻饶!” 第103章 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她之意,但凡有真想要出人头地者,只需好生努力,必会有出头那日。 眼见众人鸦雀无声,楚知南便又补充道,“倘若其中有人觉着自己可从商,有从商想法,只需与本宫禀告一声,倘若方案可行,本宫自当鼎力支持!” “当真?” 她话才落,人群中总算有人开了口。 楚知南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得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汉子,正亮着一双眸子看向她。 眸中的兴奋之意,不难看出。 “自是当真!”楚知南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 那男子着的乃是一袭粗衣麻布,发髻扎得有些松松垮垮,相貌称得上端正。 脸上有些许脏垢,瞧起来甚是狼狈。 但他眼中溢着光芒。 不难看出,他对楚知南所说之事,很有兴趣。 “启禀殿下!”年轻人同楚知南行了礼,“在下乃为湖州人士,自幼便会识香、辨香,调香亦有些心得,倘若殿下许可,可否给在下一席之地调香?” “可!”楚知南心中升起念头,脸上却未显露半点山水,“你叫什么?” “回禀殿下,在下叶凌楚!” 叶凌楚! 魏老三回头瞧了叶凌楚一眼,见楚知南未说话,呵呵一笑,上前讨好道,“不瞒殿下,此人识香方面,倒是有些本事的!” “是么?”楚知南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叶凌楚,“既是识香有本事,为何沦落至此?但凡有本事者,怎会甘愿堕落?” 许是她的话说得微重,使得叶凌楚眼中展露的光慢慢暗淡。 而后,又听得她道,“嘴上说的本事,本宫自来不信,倘若你真觉着有本事,那便调出个香囊叫本宫见识见识。” 说至此,她看向景微,“你自来对调香有些认知,倘若叶公子的调香本事得到本宫侍女认可,此事便可!” 她对能人,向来是不吝啬。 但毕竟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怕是没那般好管教。 叶凌楚闻言,将视线落在了景微身上,同其躬身作揖,“那便有劳姑娘了!” 景微不同景如,话不多,当下只盈盈福身回礼,点头示意。 此事就此说定。 楚知南最后扫了一眼众人,“有真本事者,只要过了本宫这关,本宫定会给诸位一个展现的机会!如今本宫愿为这伯乐,便看尔等是不是千里马了!” 楚知南的忽然降临,对多少人而言,是个绝好的机会。 表达完了自己意图之后,楚知南再未多留,同魏老三吩咐两句后,便架着马车离开。 今日不过是去露一面,去记些容貌。 楚知南对自己的记性向来很满意,那一百八十三人,她几乎记了个大半。 日后在路上遇见,必能识得出来。 接下来一连忙了好些时日。 入了二月后,天气渐渐回暖,雨季也随之悄然来临。 连续下了两日的绵绵细雨,地上一片湿漉,楚知南拿着景微递过的香囊闻了闻,本是有些昏睡的她立时精神起来。 这是叶凌楚调出来的提神香囊,有提神醒脑之用处,带着一股清凉味,闻起来不错。 见楚知南未说话,景微道,“奴婢查了其中成分,那叶公子,倒是真有些本事的……奴婢前日唤他做个提神香囊,今日便做好了。其余的熏香,奴婢一一见了些,也不错的!” 楚知南沉吟出声,“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本事的!” 景微点头认同,“奴婢见识了他识香辨香本事,比宫内的香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入宫当香娘的,皆是有本事之人。 景微对他的评价,当真是不错。 楚知南道,“既如此,本宫便也得说道做到,明日会会这个叶凌楚罢!” 她前些日子将魏老三之事同陆丞相说了一嘴,约莫觉得此事尚小,陆吟宵倒未多言。 但关于月钱之事,一概不提。 这个老狐狸,无非是不想从国库里拨钱,不承认魏老三这些地痞流氓罢了。 也由此表明,日后他们真想入京兆府、刑部,他决计是不认同的。 月钱不发便不发,她自有主意。 但若是让魏老三等人知晓陆吟宵的主意,只怕那些人会反。 此事尚不可透露。 眼下这一百八十三人,她若是利用得当,必能成一大助力。 贫民地域,也该是要改善改善。 此事尚是后话,日后再提。 景微听了楚知南话后,便退了下去。 待午后她正欲小憩片刻时,慕容承烨找上门来了。 她与慕容承烨虽是合盟,但自那日之后便一直未见面。 其中,有楚知南躲他的成分。 自那夜莫名心跳加速后,她便有些刻意远离他。 她在陆宴安身上吃过亏,自不会在男人身上吃第二个亏,且此人还是北矅皇子,两国对立,其中阻碍重重,利益牵扯四国之事,并非紧紧一个南燕。 虽说她感激于慕容承烨,但防守线,也必须得守住了才是。 她正欲要睡,慕容承烨不顾男女之防尊卑之分,在景如的阻拦下强行入了宫殿,一见楚知南在软塌上侧卧着,三两步走了过去。 “殿下,好久未见呐!” 这话听起来,甚是怪异。 楚知南早在他入殿那一刻便已清醒,眼下待他入得跟前,这才缓缓睁眸。 男子今日着了一袭紫衣,紫衣华贵,衬得他玉树临风,乃仙人之姿。 几日不见,样貌依旧好看,尤其这一袭紫衣,更是彰显出了他的不凡。 此人样貌好,当真是穿什么好看。 “殿下!”景如同楚知南福身,余光撇了眼慕容承烨,“奴婢已同三殿下说过您在歇息……” “无事!”楚知南略觉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与景如轻柔道,“你先下去罢!” 景如闻言,再次福了福身,而后撇了眼慕容承烨,这才退了下去。 待得景如退下之后,宫殿之内只剩下二人。 慕容承烨抿了抿鼻子,“怎得景如这丫头需这般瞧我?莫非在下脸上写了不怀好意?” 楚知南懒得搭理他的俏皮话,不咸不淡开了口,“不知殿下寻来所为何事?” 她语气里透着淡漠疏离,与平日不一样。 慕容承烨轻快一笑,走上前去,“殿下早前说与在下合盟,怎得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第104章 我不多问了 楚知南自是不会同他说刻意躲他,当下只道,“近来事情忙碌,未有空隙与三殿下会面,况且……三殿下所要的商业规划图,本宫早便给殿下了!” 开春那几日她一直在殿内养心,便是为写南燕的商业布局图。 慕容承烨勾唇一笑,在她对面的梨花椅上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还以为殿下故意躲在下呢!” “殿下多虑了,近来手上之事多!”她下了软塌,“不知三殿下寻来所为何事?” “今日难得在宫内会见殿下,不妨一道去听听戏曲?”不知他从哪儿掏了两张戏票,“京城新开了家戏院,听说甚是好听,殿下若有空,不妨一道去听听?” 楚知南正欲拒绝,忽见他邪魅勾唇,“恰好那罗家公子近来出了些事儿,咱们也可一道去瞧瞧!” 罗崇她一直让慕容承烨派人‘照顾’着。 “也罢!”楚知南当即转了口风,“恰好久未听戏,正好听听!唔,那便劳烦三殿下了!” “甘之如饴呢!”慕容承烨嘴上嘴上得逞的笑意。 既如此,她便赶起人来,“那便劳烦三殿下去殿外候着罢……景如,替本宫梳妆!” 景如正候在殿外,闻言推门而入。 慕容承烨手中把玩着折扇,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慢慢梳,在下在门外好生候着!” 话罢,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大殿去。 楚知南今日着得乃是一袭的紫色宫装,坐在梳妆台前瞧着这一身着办时,脑子里不禁想起慕容承烨方才的样子。 同一款紫色。 莫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待得景如插好珠花后,她想了想,终究是唤景如挑了身旁的衣衫。 换了一袭白色罗裙。 素白的裙上飘着轻纱,走起来路来裙摆飘飘,加之她生得好看,总有一股仙气飘飘之意。 一出大殿,惊艳了慕容承烨。 从未见她穿过白色,眼下她一袭白裙仿似从画中走来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片刻,他便回过神来,靠在梁柱上慵懒得道了一声,“这是哪家的仙子偷偷下了凡尘!” 楚知南懒得理会他,凉凉撇其一眼,而后率先出了长乐宫去。 一出宫,由慕容承烨带路,前往戏院而去。 到得戏院门口,也不知那伙计是如何识得他的,一见他时,神情谄媚,“三殿下来了,您里头请!” 楚知南甚觉好奇,那人竟是知晓他的身份。 慕容承烨唔了一声,手中转动着扇柄,看向楚知南,“殿下先请!” 楚知南倒不与他讲客气,径自入了内。 戏院之内,别有一番天地,里头水榭亭台,长廊环绕,似一间小院。 伙计将二人带至戏院大厅,又安排其入了雅座,再喊来茶果糕点,这才又与慕容承烨道,“三殿下先喝着,若有事儿您再唤小的一声便是!” 慕容承烨闻言挥挥手,“退下罢!” 如此,伙计同其点头哈腰又表示了一番恭敬后,这才退了下去。 待得伙计退下,楚知南甚是好奇,“三殿下何时与这家伙计如斯熟了?” 慕容承烨勾唇浅笑,“殿下日理万机,自是不知在下的无趣,在京中闲来无事,便只得自己寻些乐子,一来二去便熟了。还别说,这家戏院的武生青衣,当真不是旁家能比的!” 楚知南闻言,眸子微闪,朝他凑过去了些,压低声音道,“这家新开的戏院,不会是殿下您开的罢?” 此举也是正常。 比如南燕亦有探子盘踞在北矅、东临、西秦三国,刺探军情。 且楚知南也相信,其余三国定有摊子盘踞在南燕京城,只是她未曾查出来罢了。 慕容承烨眼里不见半点闪躲,只笑了笑,“殿下多虑了!” 楚知南随意捏了块糕点,“三殿下安排在京城的人,定是十分隐秘的。也罢,我不多问了!” 问了他也不说如实说。 一时无趣,楚知南便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静等戏剧开场。 今日演得是一出书生与小姐的故事。 书生出生穷苦,但自幼聪慧,寒窗苦读十余载后入京赶考,赶考途中巧遇一位富家千金,二者因诗结缘,生出了情分。 老掉牙的故事,偏生众人瞧得却是津津有味。 二人产生情愫后,便有了约定,待他高中三甲,必定迎娶姑娘过门。 然,他一举中得状元后,却被当今公主瞧上。 书生为了荣华富贵,背弃了与小姐的约定,与公主成婚,成了当今驸马爷。 小姐左右等不来书生,便派人去打探实情,知晓了原委后,差遣去给书生送了封书信,相约见面一叙,且以日后绝不打扰为话。 书生信以为真,如期赴约,而小姐则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当即朝书生刺去,打骂他乃那负心之人。 书生本能闪躲,小姐提着匕首飞身而起,直朝楚知南而来。 她那位置恰对高台,那位演小姐的戏子提着匕首飞身而来时,但凡楚知南反应慢些,也许便会命丧于她匕首之下。 然,楚知南手拍在了茶几上,装糕点的盘子在她的内力之下扬起。 她顺手一挥,盘子朝那‘小姐’而去。 那人下意识的一闪,微微顿挫之后,便见楚知南立身而起,与其过起招来。 忽然的一幕,吓得诸位看客恐慌起来,戏园老板立时从后台跑了出来,招呼伙计们一边将人群驱散,一边喊打手来平息这场‘刺杀’。 是了,就是刺杀。 女子提着匕首,招招要命,皆往楚知南的要害刺去。 女子功夫不深,但占据了有匕首的好处,竟叫楚知南片刻之内占不住上风。 便在她闪躲之时,一位黑衣人不知从何出窜出,将楚知南挡在了身后,再三五下将那位女子擒住。 黑衣人面貌影藏在一片阴影之下瞧不清楚,但他身形修长,犹如玉立少年。 他,终于现身了。 此人的背影曾在楚知南的记忆里出现过,是以看见他时,她眼里已有了答案。 黑衣人擒住女子后,未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押其入了后台—— 戏场在一片狼藉中恢复如常,似此处从未发生过任何争斗一般。 第105章 何以见得 第七十六章: 楚知南掸了掸衣衫上莫须有的尘,将视线落在了慕容承烨身上。 彼时那男子正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坐于椅凳上,对方才她遇刺之事似无动于衷。 “殿下!” 景如与景微最是紧张,忙跑至楚知南身侧,查看她的情势,“您可有受伤?” 那匕首瞧着很是锋利,且那女子身手也是不错,倘若稍微有半点差错,她们殿下便要遭罪了。 如何能不紧张? 楚知南摇头说了声无事,再看向慕容承烨,“三殿下,你该不会说,这是你想送本宫的‘惊喜’罢?” 慕容承烨将茶饮罢,终是展开折扇扇了扇风,走至楚知南跟前,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将她整个人倒映在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眸中含情,似能勾魂。 他唇角浅勾,眼中却未见笑意,“殿下想要她的脑袋,还是砍下她的手呢?” 楚知南凤眸微挑,随之勾唇,“瞧着方才那位姑娘,是三殿下的人了?” 慕容承烨抿了抿唇,“何以见得?” “不然……”楚知南笑了笑,眸子微微上挑,“长风怎么会出现呢?” 一听长风二字,慕容承烨眼眸更深。 他不知晓她是从何处知晓长风的,但长风自幼是以密探培养,从未再人前露过脸,她连长风都认识,未免让他有些吃惊。 似乎她所知晓的,远远不止如此。 “殿下,何时见过长风的?” 语气听起来似乎风轻云淡,实则带着浓浓的试探意味。 楚知南笑了,眼眸里的笑意荡漾开,“那三殿下不如与本宫说说,她为何要行刺本宫? 眼下是非之地,人多眼杂,着实不方便谈论此事。 在伙计走来一阵赔罪道歉时,他挥挥手,同那伙计吩咐道,“下去备上好的茶水罢!” 话罢,伸手拉起楚知南的衣袖,便直接往后台而去。 楚知南几番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死死攥于手中。 见她不大老实,男子回头撇了一眼,“殿下若不想这衣衫只穿一次,便老实些罢!” 言下之意,楚知南如何听不明白? 倒是急了景微与景如。 景如连是追在后头大喊,“三殿下,你要带我家殿下去何处?” 自从楚知南遇刺那一刻,她的心就一直未曾歇过。 慕容承烨闻言,回头淡淡瞧了其一眼,“本殿自不会伤害你家殿下,你且等着便是。” 那一刻,景如莫名觉着,那向来吊儿郎当的男子,有了那么一刻,让她不认识。 楚知南轻叹了一声,回头瞧了二景一眼,“罢了,你且等着!” 景如还欲再上前,景微却在一侧拉住了她的袖子,“听殿下的话便是!” 如斯,景如极是纠结,又见楚知南随着慕容承烨走得头也不回,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看向一旁的景微,皱眉道,“殿下方才才遇刺,三殿下这是要带殿下去何处?若万一出了好歹可要怎么是好?” 景微比景如沉稳,思虑的事情便也多了些,她轻缓摇摇头,“莫要担心,殿下心中自有主意,咱们只需等着便是。” …… 楚知南随着慕容承烨一路穿过后台,到了一间小院。 院子里,戏院老板正压着方才那位青衣跪在地上,面容可见严肃。 一见慕容承烨时,戏院老板本欲要行礼,但当他瞧见身后的楚知南时,作揖的手僵在半空。 最后,只行了礼,未曾多言。 慕容承烨直接忽视了他,只将眸光落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他转着扇子,面带笑容,“不知是谁给了你胆子呢?” 跪在地上的女子怒目看向出楚知南,若不是眼下被捆绑着,楚知南毫不怀疑她会立即上前,杀了她! 她的眼里似淬了毒,“三殿下,她是南燕唯一的公主,咱们只要杀了她,必定可让南燕内乱,届时小皇帝一心扑于她身上,咱们岂不是能捡一个天大的漏?您为何要心慈手软?若不是长风,属下定能将她杀了!” 这消息量,似乎有些大! 楚知拿倒也见怪不怪! 她笑了,真心笑了,俯视着地上的女子,“你觉得,就凭你,能杀了得本宫?” 女子画了戏妆的脸上面容扭曲,“若不是长风出现,你今日,必然会死于我手!” “笑话!”楚知南笑容变冷,看着女子,眼里渐渐阴翳,“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妄想杀本宫?” 许是她此时样子叫女子心慌,她当即移开眸子不敢与楚知南对视,只看向慕容承烨,“三殿下!!您为何要对她心慈手软?她乃敌国公主,倘若死了,于三殿下您而言乃是大喜之事,属下愿为您当这把利刃,便算她死了,也决计查不到殿下头上来!” “闭嘴!”慕容承烨气势越发冷冽,桃花眸里似含了冰,“何时轮到你来做本殿的主了?” “三殿下!”女子一脸不甘,“您不肯对她动手,莫非是对她动了情不成?眼下她已知晓这戏院乃是您所开,定会对您斩草除根!您不除她,日后便是她除您了!” 楚知南道,“本宫不仅知晓这戏院是三殿下开的,还知晓城南有一家布坊,城北有一家银庄也是你们家三殿下开的呢,明面做生意,背地里实在养了无数密探,如今正想法设法的欲要我大南的防守图呢!” 楚知南此话一落,震惊了当场。 她一一撇了三人一眼,笑的得意起来,“怎么?震惊?倘若本宫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这南燕天下,怎么还有能三百年的盛世皇朝?!诸位,我们南燕建朝以来,三百年历史,当真就是个纸架子么?北矅动荡不堪,怎会知晓我们南燕之风头?” 话说至此,她顿了顿,而后又接着道,“你当真以为,你杀得了本宫?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倘若不是长风出现,你以为,你焉有命在此?” 不是她嚣张! 倘若不是长风出现,她三招之内,必能直接取其性命。 何需与她在此对峙? 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无非,就是想亲眼见证见证这场闹剧罢了。 况且,慕容承烨今日带她来此,不也存了别的目的么? 第106章 探囊取物 女子眼里存了不可置信。 楚知南不屑与其计较,反而喧宾夺主,径直在院里的椅凳上落座,身子倚靠在靠座上,翘起了二郎腿。 没有半分紧张模样,仿似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楚知南看向慕容承烨,唇角微勾,“三殿下不妨与本宫说说,让本宫来此有何目的?” 慕容承烨见此,很是无奈摊摊手,“在下不过是想请殿下来瞧新戏罢了,何来目的?” 楚知南凉凉一笑,“三殿下并非糊涂人,无需揣着明白来与本宫装糊涂,事已至此,三殿下这番话,自己能信?” 她从不想与慕容承烨将关系弄得僵硬…… 她也永不会做出害她之事。 但两者之间关系对立,总会面临着终极的利益。 既是如此,她不喜对他勾心斗角,那不妨放在明面上来说罢,如斯,大家各凭本事,光明正大。 见楚知南那一副非要他给个交代不可的样子,慕容承烨轻叹了一声,示意戏院老板再般条椅凳来,与楚知南说话的语气带了几分宠溺。 “殿下想如何处置她?” 他声音柔柔软软,带着几分莫名叫人心悸的柔情。 楚知南呼吸微微一滞,强行压下心底的异样,尽量叫自己语气显得有些冷硬,“此人待三殿下忠心耿耿,三殿下怎么舍得处置她?” “在本殿眼中,何人能及公主殿下重要?”,慕容承烨唇角微勾,“既然殿下不知如何处置,那在下便替殿下做决定罢!” 话落,他看向戏院老板,“曹九,拉下去,杀了!” 曹九闻言,抬头甚是震惊,“主…… “三殿下!”曹九话未说完,女子情绪却可见激动,睁大眼眸,一副极不可置信的模样,“您、您为了一个敌国公主,便想要打杀了属下?属下追随您五年,还抵不过您与这个妖女相处的几月?” 相对于对楚知南的柔情,慕容承烨此时的神情微冷。 桃花眸子缓缓眨动,眼中透着一股凉薄与不屑。 “擅做主张,扰了贵人,本殿留你何用?曹九,拉下去!” 曹九固是不甘不愿,却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当下应了一声是,强行拉着女子出了院子。 女子满面不甘与狰狞,嘴里疯狂喊着饶命。 最后见他无动于衷,只得将怨气对准了楚知南,“你这个妖女,我便是做鬼了也不放过你!” 楚知南表示很无辜,她似乎什么都未做。 待得人拉下去没了动静,楚知南这才又道,“明明动手之人是三殿下您的属下,最后本宫反倒是落了个妖女的名头,当真是有意思的很呢!” 妖女! 她还是头一回,听人唤她妖女! “未得本殿擅自做主便动本殿的东西,本殿——如何能饶过呢?”慕容承烨笑笑,“倒是叫殿下看了笑话呢,方才那场戏可是未看尽兴,不若再唤人给殿下演上一场?” “事情既已发展至斯,三殿下便与我明说了罢!”楚知南理了理绣袍,一脸的漫不经心,“难不成殿下您要告诉我,让我所见这一切,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 “殿下此话差矣!”慕容承烨嬉笑道,“如殿下所言,南燕盛世建立三百年,根基之稳,绝不是我等所能随意撼动的……唔,今日听殿下说了那番话,倒是真信了殿下所说的那支暗卫队呢!” “本宫何时想过要诓你?”话已说开,楚知南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三殿下是个聪明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三殿下有鸿鹄之志,天下犹如您的囊中之物,但南燕天朝却不能毁在本宫这一代手里,阁下想要夺北矅大全,本宫可鼎力相助!但若觊觎我南燕天下,本宫定要与殿下争夺到底!” 慕容承烨着实没想到楚知南会说的如此直接。 冷了须臾后,他再次笑了,“如今南燕局势动荡,殿下您……拿什么来护这天朝呢?” “本宫自有法子!”楚知南一副胸有成竹样式,“本宫对三殿下一切都能知晓个清清楚楚,三殿下却对本宫之事知之甚少,你若想打我南燕天朝之主意,那就莫怪本宫下手不留情面!” “别呀!”慕容承烨忽然就撒起了娇来,牵了楚知南的衣袖,噘嘴卖乖,“在下对殿下向来便是仰慕有加的,怎会做出伤害殿下之事呢?便是在南燕京中有布防,也无非是窥觊于南燕行商之事罢了,倘若我北矅经济有南燕发达,定可叫我北矅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担忧温饱之事!如今殿下已将行商图给了在下,在下还有何所图?” 楚知南自是不信他的鬼话,“自似乎如此,殿下何不将您的人撤出南燕呢?” 慕容承烨笑了,不答反问,“那殿下既知晓在下布防之人,为何不一锅端了呢?” 为何呢? 为何! 因为……他于她有莫大恩情! 思至此,楚知南神色变得认真,“我可算计任何人,却唯独不想算计你!我能与任何人为敌,却不想……与你为敌!” 咯噔~ 慕容承烨听至此话后,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她说——她能算计任何人,却唯独不想算计他。 不想与他为敌。 这话,是——表情么? 以楚知南这性子,若不是他亲耳所听,慕容承烨当真不信会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来。 “殿、殿下!” 他的眸子在顷刻之间忽然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欢喜我? 后面几个字他着实说不出来。 楚知南见他这等表情,再仔细一琢磨方才之话,似乎的确容易引起旁人的遐想! 她欲想要解释两句,却又不想解释。 思绪在忽然之间,似乎乱了。 “莫与我贫!”她一挥袖子,将衣袖从他手里夺了出来,“本宫与你说的乃是正经之事,你我之间牵扯国之大事,三殿下的野心绝不仅仅一个北矅……待北矅成为殿下囊中之物后,阁下定会乘势追击东临与西秦,届时北矅一家独大,三殿下若想要夺我南燕,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 “那又何惧呢?”慕容承烨眸子亮晶晶,“倘若殿下做了在下的夫人,莫说天下了,便是你要在下性命,在下都甘之如饴!” 第107章 不必了 做,他的夫人? 明明是在正儿八经的聊着国之大事,为何画风突变? “三殿下?”楚知南凤眸微眯,盯着他看了片刻,“三殿下想娶本宫?” 慕容承烨并不否认,“殿下乃天姿国色,天下间,有几人不想求娶?” “好啊!”她笑了,“倘若三殿下愿以江山为聘,本宫、便信!” 话落起身,“闹剧演完了,倘若三殿下无旁事,本宫便先走了!” 慕容承烨随之起身,“在下送殿下回……” “不必了!”话未说完,被楚知南打断,“只怕三殿下还有要事需得处理,本宫便先不打扰了!” 话罢,扬长而去。 待得人走远后,曹九现身,瞧着楚知南所离去的方向阴下了眸子,“主子,就这般让她走了?她知晓了这么多事,倘若出去与南燕朝廷禀告,岂不是能将咱们一网打尽?” “她不会的!”慕容承烨眼中有着不可置疑的自信。 曹九心里自是有不乐意,又想起方才那位女子,“主子,您将青黛杀了……” “杀了又如何?”男子折扇一展,笑的邪魅无比,“她眼下擅做主张,险些坏了本殿之事,当真是个蠢货!她以为她能杀得了长公主?可笑至极,自不量力!今日不过是杀一儆百,日后但凡有擅做主张之人,本殿,自不留情!” 曹九闻言,终是没了再反驳之话。 作为属下,便该听信主子之话,擅做主张,的确……自取灭亡。 待得曹九退下后,慕容承烨又将长风唤了出来。 少年一张脸全遮于黑布之下,不见容颜。唯有那一双眼眸青黑透亮,干净异常。 慕容承烨盯着他瞧了许久,最后以扇骨戳了戳下巴,“你何时在她面前露过面?” 她,指的自是楚知南。 长风并不愚笨,听得明白慕容承烨之话。 认真考虑过片刻后,他哑声开口,“未曾!” “未曾么?”她是如何认出长风来的? 莫非,只是瞎猜? 可她今日所说那些,全是对的。 呵,有意思啊!这小丫头瞧着闷不吭声,却是扮猪吃虎的,在他还未曾发觉的情况下,竟连他的盘踞点都知晓了。 倘若今日不是她亲自说出来,只怕他还自以为隐秘呢? 但此时甚是机密,当真是她所查的,还是有人泄密? 思来想去,他吩咐长风道,“你且查查最近可有人有异心,那公主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难免不会买通咱们人脉!” 长风得到命令,躬身应是后,消失在原地。 …… 楚知南带着二景从戏院撤离,景如仍是一副后怕的样子,又见慕容承烨未曾跟着一道出门,回头瞧上了两眼,“殿下,三殿下为何不随着您一道出来?” “他有事未处理!”楚知南步伐从容,不见半点慌乱。 景如的心却还未落下,“今日遇刺之事,可与三殿下有干系么?” “莫要瞎猜!”楚知南回头瞧了景如一眼,眸子微敛,“三殿下……不会加害于我!” 应当……不会的吧! 景如不知再说甚,嘟嘟嘴,表示不满,“幸好殿下今日未出事,倘若有半点损失,奴婢还真不知晓如何与陛下交代呢!倘若您出了事,奴婢也绝迹不会独活!” 楚知南闻言轻叹了声,抬手摸摸她的头,“傻丫头!” 此事就此揭过,楚知南并未回宫,而是去寻了叶凌楚。 经景微的安排,叶凌楚有了一间独立的小院子,这几日他院子里摆放了许多的香料,楚知南一入院,便闻见满院飘香。 景微对识香之事极有兴趣,便是话素来少得她也不禁活跃了起来,与楚知南讲解着这为何香,又何作用。 介绍完香后,便又真心实意的夸着叶凌楚,“殿下,奴婢尚未见过比叶公子更是厉害之人,此人识香用香本事,着实一绝!” 楚知南随手捏了捏晒干的紫花,放在鼻翼下闻了闻,未回答景微之话。 叫二人留在院子里,她径自推开了院中制香的屋子。 叶凌楚此时正专心调香,见得楚知南入门,神情很是诧异。 而后立时反应过来,连放下手中东西,“小人见过殿下!” 楚知南单手负于身后,认真的打探了此间情况。 院子是临时买下的,东西倒甚是齐全。 她轻应了一声,看向他所制之香,淡淡开了口,“本宫听景微说,你识香甚有本事,既如此,本宫便出资于你开一家铺子,铺子所赚利益五五分,你觉如何?” 五五分! 甚是公平。 叶凌楚一愣过后,脸上立时欣喜若狂,“小人多谢殿下恩情!” “无需谢,本宫投资你开铺子,乃是因你有真本事!但……话可说在前头,倘若你不能将铺子做起来,便说明你没那个本事,既没那个本事,则说明你吃不了这碗饭,日后何去何从,你心中自该有计较才是。本宫从不养无用之人!” “明白,明白!”叶凌楚使劲点头,说起了自己身世,“小人家中祖辈都是制香高手,倘若不是家中突遭变故,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倘若殿下允许,可能让小人自选铺子名?” “铺子既是你的,自是随你乐意!”楚知南看向了他所制之香。“这是何香?” “这是安神香!” 叶凌楚此时高兴,说话也眉飞色舞许多,“在下听闻殿下近来难以安睡,便调了安神香,只需殿下每日睡前点下,必保殿下睡得安然无恙!” “是么?”楚知南眼眸微闪,“你既调香本事之大,可会制……幻香?” 幻、香? 叶凌楚笑容僵了片刻,“幻象倒是能制,但其中材料不易!” “那便给本宫制一个罢!”她道,“香囊便可,需要甚物,与本宫提便是!” “殿下要此物、作甚?”叶凌楚有些好奇,“幻想乃是禁香……” “怎么,本宫所要,还需同你解释不成?”楚知南凤眸当即一扫,满是威压,“你若会制,尽管乖乖制了便是,本宫自有用处!” “是是是!小人知晓!”叶凌楚连是低头,察觉到了自己多嘴,只得转移话题,“殿下何时要?” 第108章 明白了吗 “你何时制好,本宫便何时要!”楚知南随手捏了捏桌上的香囊,闻了一闻,一股清香味瞬间入了脑子中。 倒真是有提神功效。 叶凌楚也非那愚笨之人,知晓楚知南此话必然是越快越好,当下点点头,“只需殿下将替小人将材料物色齐全,一日之内,必能调好!” “如此,便有劳叶公子了!”楚知南闻言,将手中东西放下,“有何需要尽管提便是。” 叶凌楚立时躬身道谢,“多谢殿下!” 楚知南不欲与其多言,只待他将所需要的香料开好后,认真瞧了瞧。 正在叶凌楚好奇她为何皱眉时,又听得她补充道,“本宫希望叶公子技艺高超,便是香娘,也查不出来!” 香娘皆是有本事之人,若想瞒过其,必定要有绝佳的技巧才是。 叶凌楚便是再愚笨,也该知晓楚知南此举目的不纯。 也正因他聪慧,深知何事可说,何事不可说。 待叶凌楚应下之后,楚知南这才出了屋子,带着二景回了宫去。 …… 三日后,景微将一个紫色香囊交给了楚知南。 她道,“叶公子已按照殿下吩咐将东西准备妥当,但他说……致幻之香还得配上药丸才是,若想给人制造幻觉,便得先让那人饮下药丸,如此才不会叫人轻易察觉!” 说着,她从袖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小盒子内装了几粒极小的药丸子。 倒是无味。 景微又继续解释道,“此药丸无色无味,遇水即化,一旦入水,便查不出来!” 听起来,有几分惊恐的成分。 楚知南盯着药丸瞧了片刻,而后轻叹了一声,“这叶凌楚,倒是个有些本事的!” 既是旁人所做不出来的东西,楚知南便称之其为本事。 景微一听楚知南夸赞他,也随之点头认可,“奴婢也觉着那叶公子,当真是有个有本事之人!” 楚知南闻言不免觉着好笑,“小丫头,我还是头回从你嘴里听到对别人的夸赞,莫非这叶凌楚,叫你满意了?” 景微并非是个年幼无知的小丫头,自是明白楚知南所指之意,当下羞红了脸,“殿下胡说甚!” “是么?我胡说了么?”她越是脸红,楚知南便越是打趣,“也不知那叶公子可是个品行端正之人,难得能叫我家景微瞧上眼!” “殿下莫说乱说!”景微脸色越发红润,试图低头不叫她察觉,“奴婢手中还有要事需得处理,不与您说了!” 话罢,竟是未行礼便直接退出了殿内,可见其羞涩。 楚知南无甚笑了笑。 她虽重活一世,但上一世对能人之事所知甚小,只大概记得当时一些较有轰动之事。 关于这叶凌楚,着实无甚映像。 按理而言,他如此本事,且又不甘于平凡,但凡一有机会,必定会展现自己往上爬! 可她……毫无印象。 莫非是后来被哪位能人收了不成? 对于此类小众事件,楚知南当真是没有半分映像的。 但所幸,眼下还来得及,她先行捡到了这个漏。 …… 近来施云苏十分受太后娘娘的喜爱。 施云苏这些时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南燕以北有吉兆,天降祥云,乃有大吉之事。 于是乎,他将此事与太后娘娘一禀报,太后娘娘带人去查探一番,最后竟发现了一座可采金的矿山。 此事本便让许太后兴奋不已,不成想,没过两日后,施云苏便又料到了许太后将会被谁算计一道。 当一来二去的灵验了几条后,施云苏忽然成了许太后最是宠信之人。 时间如梭,眨眼已入三月。 天气渐渐开始炎热,绿叶盛开,百花齐放,乃是踏青好季节。 许太后一大早召见了楚知南,开口同楚知南要起了人。 所要之人,自然是施云苏。 许太后开口问她要人,她先是面露为难之色,“母后,小云子毕竟是儿臣带入宫中来的,对宫中规矩不甚清楚,儿臣怕他不知事,冲撞了您可如如何是好?” 堂堂凤仪天下的太后娘娘找一个公主索人,本就非上得台面之事,眼下见她又不大想要放人的每一样,许太后难得拿出了好脾气。 “南儿无需多虑,宫里那些个小公公都被磨平了脾气,只晓得谄媚讨哀家欢心,难得遇见了个还有些血性的!怎么?莫非南儿舍不得将人让给母后不成?” “不是不是!”楚知南连是挥手,脸上一脸的纠结与不舍,“既是母后喜欢,儿臣自是无异议的!但小云子毕竟是宫外之人,儿臣只怕他不识得规矩,届时冲撞了您……” “不打紧!”许太后微微笑,“小云子便是当真冲撞了哀家,哀家也怪不到丫头你的身上去。” 小丫头这话是何意思,许太后心中当然清楚。 无非是想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罢了。 楚知南也自是能摸透许太后的想法,心中冷笑,面上却只得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那日后、日后便多劳烦母后照料照料他了,在儿臣长乐宫内,儿臣还未来得及教他些规矩,到了母后您这,规矩可别省着,该学的还是要学!” 话间,他又看向了站在一侧一直未说话的施云苏,“跟了太后娘娘,你若好生伺候着,日后必定有你出息之时,可要恭谨伺候着,明白了吗?” 施云苏眼眸微闪,将自己身态放置最低,“奴才知晓!” 话落,又同许太后跪下磕头,行了大礼,“奴才多谢太后娘娘厚爱,今后定唯您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许太后对他表忠心之话十分满意。 那素来不显露山水的眼里,终是有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既找楚知南要了人,作为回报,许太后赏赐了其一大堆东西。 什么夜明珠,什么玉如意,什么金银首饰,什么字画书作,应有尽有。 能叫她花费如此大的手笔,瞧来当真是受她欢喜呀。 楚知南一边惺惺作态说不要,一边又将东西如数收入囊中。 许太后手中值钱物什甚多,她为何不要? 况且,只怕她收了东西,许太后心中才会更是安心罢? 第109章 哪儿比得上 将施云苏‘送’了出去,一环便开始接着一环奏效了。 行宫之事已准备了一月,楚知南虽作为甩手掌柜,明面上只做吃喝玩乐之事。 白间去西郊瞧瞧进度,给许太后一个‘交代’,午后便又回至京城,瞧瞧魏老三等人是否老实。 自叶凌楚如愿得到大笔资金开了家香铺子之后,也陆续有几人说了自己想法以及本事。 其中有喜做成衣的,会制伞的,有厨艺精湛的,有一套自己行商方案的。 如此一来,京城里在顷刻之间多了好些家商铺。 因融入资金甚大,并不会面领着倒闭,是以生意做的可谓是蒸蒸日上。 此些不过是后话,暂且不谈论。 她先在街上巡视了魏老三等人,在大街上时,竟遇见了张岐山与罗崇。 如今二者父亲正共同修建行宫,两人的关系也随之越发亲近了些。 罗光礼是个宠子之辈,知晓罗崇欠下债后,早已从楚知南所给的公款中挪用了银钱还债。 眼下罗崇风光满面,不见半点被催债的忧愁。 张岐山一见楚知南马车,当下对着马车作揖行礼,“参见殿下!” 听得声音,楚知南掀开车帘,瞧向街道上这两位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 今日二人着得乃是一袭华袍夏衫,头戴玉冠,手握折扇,瞧着风度翩翩,不失为风姿卓越的好儿郎。 意气风华,正是年少轻狂之时。 楚知南轻应了一声。 张岐山见楚知南乃陆家准儿媳,有心拉近关系,加之二人已打过几次交道,便主动邀约道,“殿下若是无事,不如一道去酒楼用膳?” 酒楼? 楚知南面上做了几分犹豫,须臾后,才应声,“也罢,恰好本宫饿了,劳烦张公子带路罢!” 张岐山见她同意,还当自己有了能邀公主殿下的面子,心中雀跃不已。 她乃南燕长公主,从未听人说过她与谁走得亲近,眼下他一句话便能请动其人,足可说明自己‘面子’大。 在罗崇面前体现得自己面子大,自是沾沾自喜之事。 一路到得酒楼,二景扶着楚知南从马车上下身,张岐山立时自一侧谄媚拥上。 “殿下里头请!” 楚知南瞧了瞧酒楼的招牌,不曾吭上一声。 罗崇与楚知南不熟,只得跟在张岐山后头对她陪着笑脸。 一入酒楼,伙计便将人带往二楼厢房。 此回由张岐山做东,自是他来点菜。 点的皆是招牌菜。 全程楚知南并未说任何话,张岐山生怕她不高兴,言辞谄媚与讨好。 见他如斯模样,楚知南只觉甚是有趣。 大概,这便是权势的力量罢。 张岐山向来是横行惯了之人,在京城名头比陆宴安都大,各个场所有几人识不得他? 眼下对她却需鞠躬弯腰,生怕她有半点不悦! 在他说得将要口干舌燥时,楚知南终是吭了声,“嗯,张公子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他日有机会,定会在相爷面前提提你才是!” “多谢殿下嘞!”张岐山立时乐开了花儿,“殿下这性子乃真性情也,是京城旁家女子所比不得的,日后您与小陆大人成婚,定能将小陆大人管得死死的!” 与陆宴安……成婚! 呵! 景微替楚知南斟上茶时,她顺手端着茶杯左右瞧了瞧,“张公子与李家姑娘何时成婚?” 乍然提及到了自己头上,张岐山有些未能反应过来,思虑片刻后,他一脸懵意得下意识回道,“婚程定在了七月!” 七月。 只有四月了。 楚知南点点头,“上回本宫有幸见过一回李家姑娘,是个秀外慧中之人,张公子好福气啊!” 李青莲是个冷美人,平日瞧着冷冰冰的,不好亲近。 张岐山闻言下意识嗤了一声,“她哪儿比得上……” 他本想说句楼里的姑娘,但话将要脱口时,又觉此言不对,连忙改了口,“咳,那李姑娘自然是人中翘楚,但性子冷了些,张某若与其成婚,只怕日后少不得要过上枯燥乏味的日子,听说她还是个才女,待成婚后,日日与张某念那些之乎者也,想想头都大了一圈儿!” 张岐山不喜李青莲,楚知南自然是知晓的。 她笑了,“婚姻乃人生大事,张公子若不喜那李家姑娘,何必求娶?今后二人携手相伴,岂不是膈应的慌?” 张岐山此人无甚心机,就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听楚知南之话,并未多想,只下意识接话道。 “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说她是个适合成婚之人,罢了,先娶下再说,吃惯了山珍海味,换换白菜也是另有口感!再说了,届时我再多纳几房小妾便是了,无非也就多养一人,无所谓!” 果真是……纨绔子弟。 楚知南心中冷嗤不已。 幸好她瞧上了李青莲,要将李青莲与柳轻舟凑合。 否则,李青莲真嫁给了这个败类,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七月将要成婚,她现在也该来坏坏好事了呢! 喝了一口茶,那茶水味道甚是一般,没了让楚知南再喝第二口的欲望。 她道,“张公子喜欢何样的女子?平安郡主那样的,你可喜欢?” “平安郡主?” 听及这四字,便叫张岐山睁大了眼,眼中有藏不住的光芒。 平安郡主楚苒苒样貌虽不及长公主好瞧,却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那眉眼、那身段,任何一个动作都能牵动男人的心思。 张岐山自是喜欢的。 但他并不敢当着楚知南的面承认。 知晓自己失态,她抬手抿了抿鼻子,立时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郡主乃千金之躯,张某怎敢生出冒犯之心呢?” “你我不过是闲谈罢了,有甚紧张?”楚知南笑得清浅,“平安郡主乃为绝姿之色,本宫若是男子,本宫也是欢喜的!夫子言:食色,性也!人生乐趣离不开这两件事,张公子有何不敢承认的?” “是了!”张岐山道,“平安郡主样貌娇美,张某便是喜欢又当如何?郡主所喜之人,自来便是陆……便是旁人!” 他本欲要说陆宴安,但顾忌楚知南在场,话到嘴边又生生转了个弯儿。 第110章 你这孩子呀 楚知南如何不知晓他所要脱口而出之话? 张岐山说完此话后,见楚知南半响未接话,苦恼于自己嘴贱,皱着眉头抢救道,“平安郡主虽美,却是不及殿下的万分之一呢!” “噗!”楚知南闻言捂嘴轻笑,凤眸看他,不见玩闹之意,“既是如此,为何陆宴安不喜欢本宫,反而喜欢她呢?” “……”张岐山还是头一回遇见此等死亡问题。 他若说陆宴安眼光不成,便是得罪了陆宴安与楚苒苒…… 楚知南见他的表情越发要青,嗤笑出声,眸子里染了笑意,“本宫不过是斗你玩玩罢了,无需认真!感情之事自来似心甘情愿,陆公子喜欢平安郡主,定是平安郡主有你我所不知晓的长处!罢了,莫提及他们了,扫了本宫雅兴!” “是是是!”楚知南自觉给他台阶上,叫张岐山长长吁了口气,当即忙是拍起她的马屁。 罗崇与楚知南不熟,便只得跟在张岐山身后附和。 一顿饭罢,楚知南回宫,离去之前瞧了二人一言,笑颜如花。 “下回若有好吃的好玩的,记得带上本宫!” 张岐山哪敢不从?当下连连应是。 回至宫中,她先是去凤栖殿瞧了瞧许太后近来的状况。 从叶凌楚那厢带来的香囊,楚知南已交给施云苏,几日下来,也不知她情况如何了。 施云苏近来成了凤栖殿的新宠,在许太后眼中的地位无人能及,越发留恋在他身侧,便是巧儿都觉得有了些不妥。 才入凤栖殿,许太后恰用罢晚膳。 她那面色红润,气色瞧着极好,连眉宇间都可见她洋溢的喜色。 楚知南先是行了礼,许太后神色温柔拉她上了前,“几日不见,哀家怎得见你消瘦了些?行宫之事固然重要,可你这身子更是重要!” 楚知南笑得温顺,“母后的行宫乃是重中之重的,儿臣不累的!” “你这孩子呀!”许太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就是太乖巧了!说罢,哀家该要赏赐你些什么?” “母后言重,儿臣能替母后办事,乃是儿臣之福气,怎能还要赏赐?使不得,使不得!” 许太后闻言,下意识看向了候在一侧不语的施云苏。 施云苏眼下是在凤栖殿可横行之人,他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深入许太后的心。 加之人俊声甜,瞧得久了,连她心里都泛起了几分旖旎。 便算他只是內侍,也叫她心里开始荡漾起来。 施云苏此时微躬身子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不吭半声。 楚知南顺着许太后的视线瞧了一眼,唇角高高勾起。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呢! 她来凤栖殿无非是想瞧瞧许太后状况如何,既瞧着了,与其寒暄几句后,便回了自己长乐宫去。 夜间沐浴洗漱完后,长寿宫有人传来口信,问楚知南何时行动。 她托马太妃的事,无非就是将护国公一家召回京城之事。 眼下已是三月。 快了,快了。 她只叫景如回了四个字,“静候时机!” …… 罗光礼想法子替罗崇将赌债还了个七七八八后,罗崇本是决心戒赌的,奈何结实了一群狐朋狗友,三五句离不开赌坊。 没过几日,又欠下了一笔巨款。 张衡飞与罗光礼存了心思想要以修建行宫为名而捞油水,加之此回工程许太后全然交给了楚知南负责,他们便是偷工减料被察觉,到时只要将锅丢到楚知南头上去便去。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能办成什么事? 许太后再怎么追究,也追究不到他们头上来! 二人将一切想好,再用了最差的材质,如此一来,省下了近二十万两。 张衡飞所分得钱均给儿子还了赌债,眼下又见讨债之人上门,气得险些要了罗崇性命,幸好罗崇他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护住。 讨债之人日日上门,罗光礼被扰的不厌其烦。 身为尚书大人,倘若此事传出去,只怕会被朝廷的人抓住小辫子——一来二去之下,他恶向胆边生,有了想法。 待楚知南去西郊时,罗崇特意绕过张衡飞,主动找到了楚知南。 那时楚知南正坐在马车内看话本,罗崇驻足在了马车旁,与她作揖行礼,“公主殿下!” 听得动静,楚知南收了话本,透过帘子看向外头之人。 “罗大人!” 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情绪。 罗崇眼眸微敛,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近来一切材料都已备好,但预算却少了许多,因是要给太后娘娘修建行宫,老臣也不敢取材随意,殿下您看……” 楚知南听得明白他那意思,示意景微挑开帘子,与他对视。 “罗大人还差多少银子?” “少说、得十万两!” “好!”楚知南当即利落应下,“给母后修建行宫,东西都必然得用最好的,本宫明日给大人二十万!” “二、二十万?”罗光礼显然未料到楚知南如此财大气粗。 “不妥么?”她皱了眉头,一副懵懵懂懂样子。“不然,三十万?” “够、够了!”罗光礼眼神闪躲。 楚知南唇角勾起,“那便三十万罢,明日本宫差人拨给大人,务必要用最好的材质——唔,剩下的银钱,便当时本宫请二位大人喝茶了。本宫头回叫母后这般信任,除了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懂呢!还得劳烦二位大大多担待担待!” 罗光礼一听她所说之话,本来拿钱还有些慌张的心立即镇定平静了下来。 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主殿下,自是不知三十万两银子能做多少事。 在她眼中,这些无非就是个数字罢了。 真是个……活在温室里的小公主呢! 罗光礼心中鄙夷嗤笑,面上却恭恭敬敬,难得的夸赞了她几句。 待得罗光礼退下之后,景微眉头紧皱,似乎不大开心,“奴婢出生于穷苦人家,知晓一百万两的用处,罗大人眼下与殿下说无银子准备,定是说辞。您如今给了,日后还不知晓要找您索要多少银子呢!” 买狗屁的材料,眼下那一块的都还未开垦好! 先前几十万两银子,连都未开垦好便又索要了三十万两。 简直是个吸血蚂蟥。 第111章 惶恐什么 “他要,给他便是了!”楚知南心中开心无比,“这钱早晚是要还回来的,怕甚?” 不过就是在他手里热热罢了。 况且这行宫,她可没打算真修建了。 以先前所看的行宫图纸而言,这座行宫建好约莫需得花费个一年,其中经费之多无需多言。 她才不会做出此等劳财伤民之事。 景微知晓楚知南心中有主意,但见她将钱一股脑儿的给了罗光礼,心里不免心疼。 三十万两,此乃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上的钱? 从西郊回宫后,楚知南便找许太后再次拨了叁拾万两银子。 许太后这些时日正被施云苏哄得开心呢,那钱说给便给了。 第二日,楚知南果真如约将银票交在了罗光礼的手中。 罗光礼捧着那三十万两银票,眸子闪闪发亮,嘴里对楚知南说着恭维之话。 这厢罗光礼拿了银钱,楚知南闲来无事,便将李青莲召入了宫来。 李青莲与楚知南并不熟,乍然见着她时,言行很是拘谨,身子僵硬,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叫楚知南瞧不见。 见此,楚知南无奈笑笑,唤二景上了茶,语气轻轻,“本宫也不知晓你爱喝甚茶,但我这长乐宫内,大多为绿茶,倘若李家姑娘喝不适口,便唤人换来你爱喝的来!” 李青莲闻言,拘谨中带了几分慌张,“爱喝的,爱喝的!” 偌大的宫殿内,装潢富丽,摆设奢侈,便是她所坐得椅凳都是上好梨花雕刻,这长乐宫内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稀罕物什。 李青莲还是头一回入长乐宫内。 曾听闻先帝最是宠长女,一切吃穿用度皆用最好,她原本不知长乐宫便算好,又能好到何等境界,但眼下一瞧,心有诧异。 茶杯以暖玉而制,茶汤在浸泡在玉中,更显得香醇可口。 地砖以汉白玉铺成,可见其奢华。 她有些拘束得端着茶杯饮了一口。 绿茶芬芳,落在舌尖上时,口齿留香,茶味清醇。 难怪,难怪长公主殿下如斯喜喝绿茶,绿茶味道果真不错。 她不挑,但也知晓品尝好东西。 因与楚知南不熟,她也寻不到话题。 尴坐了半响,终是见楚知南开了口。 “青莲姑娘脾性甚合我胃口,这些年来,我也未有个交心的姐妹,若是青莲姑娘不嫌弃,日后同我交好些,如何?” 这是……主动示好么? 青莲有些受宠若惊。 放下杯盏下意识站起了身来,“殿下言重,若您有需要臣女之地,臣女定当不辞!” 楚知南笑笑,“你若愿与我交好,日后我便唤你青莲,你则唤我一声小南,如何?” 小南…… 她的表兄表姐都是这般唤的。 “臣、臣女惶恐!” 楚知南唔了一声,“惶恐什么?还是说青莲姑娘你、不喜与我打交道?” “殿下误解!”李青莲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身份尊贵,臣女怎可高攀?” “怎么?”楚知南声色微微上扬,“在青莲姑娘眼里,莫非也有身份之分?我还以为……如青莲姑娘这般淡雅之人,该当不在乎世人所看才对!” “我……”李青莲忽然哑口,不知该要如何说。 “也罢!”楚知南轻叹了口气,端着茶轻喝上一口,面上有散不开的瞅色,“既然青莲姑娘不愿,今日这话便当我未说过!” “臣女并非此意!”李青莲不知楚知南误会了甚,本不善言辞的她,在心里组好了一番说辞,而后再道,“能与殿下做蜜友,乃是青莲之幸事,但青莲身无长物,只怕无甚能回报殿下!” 楚知南闻言反问,“既是乐意当蜜友,为何要讲究回报之说?我虽生于皇家,但自幼受父母宠爱,兄弟和睦。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我对青莲姑娘当真是欣赏,未有利益之想法!” 此话半真半假。 楚知南对李青莲,当真是欣赏的,欣赏她那不争不抢的性子。 但利益么……多少都有些。 她想撮合李青莲与柳轻舟,这其中,多多少少有些利益的牵扯。 柳轻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比张岐山要好上千倍万倍。 说来她这算不得为了利益出发,只是凑成一桩美事罢了。 “青莲未曾想殿下与我交好乃是为了利益!”李青莲仍旧低着头。 须臾,似做出一番斗争后,她猛然吸了一口气,抬头与她对视,“倘若殿下不嫌弃,日后青莲愿与殿下交好。” “好啊!”见她同意,楚知南笑开了花儿,那凤眸里光彩四溢,似乎会说话一般,“那日后你我之间便是好友了!你也莫要唤我殿下,唤我一声小南便成!” “小、小南……” 唤出这二字时,李青莲心中闪过一抹异样。 这名字代表了亲近与交好,日后……那天下第一美人,便是她的、好友了! 有种飘飘然的不可置信感。 她是喜欢楚知南的,无论是性子上,还是形式风格,总觉着,能入这般女子眼的,定是拿非同寻常之人。 倒不想,她、会得到殿下青睐。 细数下来,楚知南还真是未有闺中蜜友。 景如景微自幼随她长大,虽说得上姐妹,却也有主仆身份隔阂着。 年幼时倒有表姐唐柳与她交好,但后来随着护国公一家迁往边疆,再无会过面。 再大一些,她便遇见了陆宴安,从此目光所致,皆是他! 李青莲,的的确确是她两世为人,主动接近那一个。 因李青莲依旧有些拘谨,楚知南便主动找其话题,谈论天南地北,民间小传。谈着论着,便至天黑时分。 楚知南留她用了晚膳后,再差二青送她回府。 夜幕降临,宫檐下的灯笼散发着微弱暗黄的光线,雾蒙蒙的天气预示着接下来几日将有大雨。 无星无月,天际沉闷闷的,覆盖了昨夜的万里星辰,银光月色。 天,似乎快要变了。 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屋檐上,任由冷风将他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长眸眺望远处,落在那间名为‘长乐宫’的宫殿之中。 修长的玉手中拿了一只青色酒壶,壶中酒味浓郁,散发淡淡酒香。 随着风起,酒味飘散于风里。 第112章 殿下怎么了 多雨最是三四月。 三月下了大半个月的雨,人间一片湿漉,绿叶之上遍布着晶莹水珠,生机映然,空气极好。 刚落过雨的青石砖上还淌着清水,一袭绿衣的小丫头打了一把青色雨伞,绣鞋踩踏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方才孙无寒画了一副仕女图的折扇交给她,她正要拿去长乐宫献奉给楚知南。 长乐宫内一室清净,熏香袅袅。一袭紫色宫装的女子正端坐在书案前,手握豪笔正在宣纸上挥挥洒洒。 景如入殿前,收拢雨伞放于一侧,再放慢步子入了殿内。 走至书案边,她将折扇放于桌上,凑过脑袋瞧了一眼。 字体写得洋洋洒洒,竟叫她不大瞧得清是四个什么字,只可隐约见其最后是个‘水’字。 出于好奇,她问了声,“水?什么水?” 落下最后一笔,楚知南将豪笔放置一侧,动作端庄且优雅,“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景如未念过书,不懂其中含义,只能隐约认识些字。 能在宫中当差的,大多不可识字,否则定会招来祸端。 景如景微能识字,无非是楚知南心疼二人,亲自教会了些。 楚知南本想解释何为上善若水,但一见景如眨动着她那双纯动且无辜的大眼睛,终究忍住了解释的冲动。 “日后与你慢慢说!” 景如应了声好后,再将扇子交给楚知南,“这是那位孙公子送给殿下的,孙公子说也不知殿下欢喜何物,便问了胡伯,胡伯让他画上一副仕女图。奴婢瞧过了,那仕女在孙公子的描绘之下犹如活了一般,殿下您且瞧瞧!” 楚知南顺手将扇子接过,展开巧了一眼。 画扇上的女子恰逢豆蔻之年,身着一袭青衣站于池塘的拱桥上,池塘中荷花盛开,荷叶青翠,红色锦鲤摆尾游动。 景好,人好,下笔细腻。 这位孙公子,倒真是一位能人呢。 楚知南瞧着有片刻的失神。 那一袭青衣的女子,乃是她的母后——唐皇后。 是唐皇后未曾嫁人的样子。 楚知南握折扇的手微微有些抖动。 景如见得异样,连是关怀问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哪儿不妥?” “没有!”她抬手,触摸着扇上女子的容貌,眼中酸涩,“孙公子如斯本事,该是要替他引荐能人才是!” 南燕文人甚多,最大文豪乃是先前太傅,但自先皇驾崩之后,太傅已辞官归乡。 剩下的,便是陆宴安的夫子。 不过——楚知南并不喜此人。 仗着有些学识,便眼高于顶,不将人瞧在眼中。 陆宴安虽为南燕数一数二的才子,但那性子却并不能叫楚知南欢喜。 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觉着读书人便该要有一副傲气才是,眼下只觉甚是好笑,读书人便该要有读书人的样子,处处谦虚才可。 “孙公子本便是能人,殿下何须替他引荐能人?”景如闻言嘟嘴,“奴婢不懂这些,但孙公子的画作最能入奴婢的心,他画下的每一件事物都似有生命力一般,不似旁人那般瞧着死板!” 怕楚知南不懂,她又继续解说道,“就如画上这位女子,便似活人一般,一颦一笑都恍如就在跟前,殿下仔细去看看,会发觉池塘有风,鱼儿会动!” “是了!”楚知南凤眸微动,鼻子有些泛酸,伸手去抚摸画上女子,“孙公子便是能人,何须替他引荐能人呢!” 话落,她将折扇一合,眸光坚定的看向了景如,“你去找张岐山,叫他将京城的读书人都聚集起来,便说本宫要办一场生辰宴,生辰宴上,谁作得画能入本宫眼,本宫便赏金前两,赐府邸一座,可引荐入朝为官,受文豪封爵!” 三月二十九,是她的生辰日。 她可借着生辰将孙无寒推出去,自此叫孙无寒的名字在整个京城打响。 她的能力不多,但培育一个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画不知是孙无寒的有心还是无心之举,总归都是叫她动了心,在不久的将来,她定要让‘孙无寒’三个字,成为一代骄傲! 鼎鼎有名的画作大师! 景如似是猜测到了楚知南的想法,内心很是澎湃,应了一声是后,退出了大殿内。 …… 张岐山一听楚知南的生辰全然交给他来操办,一种叫光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一连推了几次狐朋好友的邀请,全心全意赴在了这场生成宴之上。 她十六岁的生辰宴,定是要半得热热闹闹的才是呢! 与此同时,罗光礼自拿了楚知南三十万两银子后,私自吞了十万两。 张衡飞本是不知晓此事,在面见许太后时,许太后提及了叁拾万两之事,他得知消息,立即找了罗光礼问清此事,得知他为给儿子还债自私吞了十万两银票,气得他大吵了一架。 二人关系本是非常要好,却因此事而生起了隔阂,便是在朝堂之上也开始针锋相对,各看各不顺眼了起来。 张家与罗家因这十万两之事,几乎是彻底翻脸。 张衡飞气到回家警告张岐山,日后再莫与罗崇来往,否则打断他的腿! 如此一来,张家与罗家已被离间成功。 此乃喜事,楚知南得到消息后,晚膳都多用了一碗。 …… 张家与罗家关系翻脸后,叶凌楚的香铺在京城里悄悄站起了脚来。 楚知南不缺银子,叶凌楚有制香本事,在她花重金的推广之下,香铺在京城开始广为流传,生意蒸蒸日上,可谓是日进斗金。 铺子一经推广,生意做大,便需得召集人手。 于是,楚知南便安排叶凌楚在贫民区域招人,只要能符合规定者,不分男女皆可应聘。 如此一来,便解决了一部分的生计问题。 与此同时,楚知南再拿挣来的钱,去给魏老三所带的那一百来号人发放月钱。 表现好者,做一件好事加工钱,若行一件坏事,便减去一半的工钱。 规定一下来,那原本是恶霸横行的贫民区域,瞬间可夜不闭户,出不关门,治安在短短不足一月之内,成了整个京城内最是安全之地。 第113章 誓不姓楚 离间了张家和罗家,又让叶凌楚的铺子来了起来,楚知南近来心情十分好。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她的生辰准备在天香阁大办,张岐山全权负责此事,办得可谓是绘声绘色——还专门熨了金帖,想要参加公主殿下的生辰大会,那便凭金帖入门。 张家与罗家不和之后,楚知南再将眸光放在了刑部尚书刘德全身上。 刑部乃是陆吟宵手中的走狗,若想外翁回京,还得先拉他下马。 目前这六部中,张家与罗家离心,大司马兵部尚书乃是马太妃生父,户部尚书乃李青莲之父,这二位她只需再合适的时机抛出橄榄枝,定能为她所用。 是以,接下来所要对付的,便是刑部尚书刘德全,吏部尚书赵诚。 吏部掌管一代考生,马上要科考……她完全可凭借此机会,抓住赵诚的小辫子,从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滚下去。 吏部好对付,难的是这刘德全,是个老狐狸。 想让其下台,她少不得要去走访走访京兆府了。 京兆府有姚家,一生忠诚于先皇。 先前她不敢上门拜访,乃因她未做出半点动静,无颜上门。 但眼下有了张家与罗家、魏老三、叶凌楚、以及推出一个孙无寒,必能让姚大人看出她的本领来。 到时,一切皆好说。 既然想要对付刘全德,楚知南便将刘全德所有的踪迹立了一个档案。 刘全德祖辈皆是为官者,刘家世代官爵,在朝中好友不少,根基甚稳。 也是这六部中,与陆吟宵关系最好之人。 二人虽有官阶之分,但关系极好,情同手足。 再说刘全德此人的性子严肃,不苟言笑,许是审犯人审惯了,终日板着一张脸,尤其皱眉时最是凶恶,怵得人不敢言语半声。 也正是因此,他在家中地位极高,孩儿一个比一个服帖,完全没有张家与李家被儿子牵者鼻子走的情况。 他一生称得上清廉,未有过错。 但……人物完全,他堂堂一届正三品刑部尚书,怎会没有一点小癖好呢? 楚知南吩咐胡伯探查了他许久,又请了江湖上的组织,这才得知他竟有个——十分变态的习惯! 喜虐男童。 前一世楚知南并不知晓此事,也未曾走漏过半点风声,若不是花了大价钱去找他的弱点,她怎会知晓此事! 虐男童。 当真是恶心。 且底下的探子还查出,曾有男童反抗,被他生生折磨致死。 闹出的人命,并非一条两条。 楚知南收到此消息,手指骨骼捏了咔咔作响。 那刘老贼,当真是叫她恨得牙齿痒痒呀。 一月之内不让他身败名裂,她誓不姓楚! 一旦刑部尚书这个名头下来,必然会有人要顶上,到时陆老贼定会让自己人坐稳。 可她千辛万苦才将人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怎可再换上陆老贼的人? 是以,她必须要做的不动半点痕迹,不让陆老贼怀疑此事是她所为,也不能叫陆老贼察觉到她生了夺权的心思。 除此之外,还得悄无声息顶上自己人。 最起码,那人必须得是中立之人。 她不能有行动,楚珏澜也不能吭声,这个时候……京兆府姚大人、兵部尚书马大人、以及户部尚书李大人得共同推荐一人。 李尚书如今仍旧投在陆老贼名下,若想让其站她这边,得从李青莲手中开始下手。 而李青莲所面临的麻烦,无非是张岐山。 唔……说来,张岐山此人行事有一套,若是品行再端正一些,她也真是利用不下去。 但一思至前世,他真是——恶贯满盈! 如此一来,生辰宴,她得将动静闹得大些才是呢! 楚知南将一切都计划好,再慢慢冥思其中细节与变故,将事情做到最坏的打算。 就算事情到了最坏的阶段,最坏的哪一步,她也必须要有反转的余地。 恰沐浴完,景如替她将头发擦干,景微则替她开始铺床。 外头传来鸟叫声,声音悠扬,叫得欢快。 头发擦好,景微一边轻轻替她梳着一边好奇,“也不知是哪儿跑来了鸟,竟入了殿下宫中呢!” 三月的鸟儿。 楚知南一眨不眨的盯着铜镜中,镜里的女子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好看,凤眸微眨之间,自带风情。 这容貌,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不为过。 “想来是来觅食的罢!”她淡淡应了声,“本宫乏了,你们且先退下罢。” 二人恰好将手中之事忙完,闻言未曾多语,同楚知南行礼福身后,出了宫殿去。 出殿前,她又道,“若无事便莫要入殿了。” 二人虽有疑惑,却也未曾多问,只低低应了一声是,而后将殿门关上。 待听得二景脚步声走远,楚知南这才起身,推开窗扇,坐在了窗台上。 晚风吹来,带了些许凉意,甚是清爽。 她将脚抬起抵在窗台上,手臂搭放在膝间,缓缓开了声,“三殿下何时又喜当屋上君子了?好好正门不走,竟喜飞檐走壁,屋顶偷窥!” 话一落,便见屋上飞下一位白衣男子。 男子在银月之下翩身而来,身轻似蝶,衣带飘飘,墨发轻扬,恍如月中仙人,叫人不敢高声语。 这妖孽! 楚知南穿了一袭白色丝绸里衣,二者之间颜色莫名般衬。 男子走近,折扇一展,面带笑意,“许久未见殿下,在下还当您是躲着我呢?” “躲你作甚?”楚知南凤眸微敛,见身子靠在了身后的窗案上,“三殿下玉树临风,风姿卓越,小女子见之欣喜,恨不能日日将其挂于床头欣之赏之,又何来的躲避之说?” “当真?”桃花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他上前一步,再次拉近二人的距离。 见楚知南未有任何表情,他便再微微近前,不着痕迹的试探距离,“殿下嘴上说得好听,怎不见殿下来瑶华宫找在下喝茶呢?” “怎敢叨扰呢!”楚知南挑眉,在二人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时,眼神开始凌厉,“也不知三殿下手中之事,可处理好了!” 一见她的神情,慕容承烨便不敢再靠近,站定步子开始扇风,“上回之事,当真是叫殿下看了笑话呢!不过殿下可放心,在下已放出了话去,日后但凡有人见了殿下,定要以最高礼仪招待!” “最高礼仪?”楚知南嗤笑,“不会就是将本宫千刀万剐了吧?” 第114章 可会杀了我 “殿下哪里话!”慕容承烨嗤笑出声,“在下对殿下疼爱尚且来不及,怎舍得千刀万剐呢?” “不想么?”楚知南挑眉,半是玩闹半是认真,“倘若有一天,我与三殿下您必须要针锋相对,不知三殿下可会杀了我?” 明明是玩闹轻松的口吻,话却带着认真。 慕容承烨眼眸微眨,抬手将自己手臂搭在看楚知南肩上,二人的距离因此拉近,他似能闻见女子身上的芬芳。 那一刻,他身子微微僵硬。 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指引,叫他忍不住继续靠近、靠近。 “不会!”余光撇至她的耳后,见她耳后的那一缕长发,鬼使神差抬手摸了摸,“我如何舍得与殿下为敌呢?” 轻言细语,莫名带着几分暧昧。 楚知南的心在顷刻间加快了些。 抬手拍向肩上的手肘,眼神微闪,掩饰自己的异样,“三殿下莫要与我油嘴滑舌,我可没与你玩闹呢!” “你当我与你玩闹么?”他的眸光忽然变的深情,对上楚知南的眸光,“这天下,我负谁杀谁,唯独……不会杀殿下!” 噗咚~噗咚~噗咚~ 楚知南心跳在忽然间加快,“为、为何?” 她自己也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开始变的结巴。 “我说,我钟情于殿下,殿下、信么?”他抬手,顺了顺楚知南的长发。 也不知她这墨发拿什么养的,入手顺滑,如丝绸一般,叫人把玩得爱不释手。 “你觉得我应该信么?”楚知南神情微冷,“我与三殿下毕竟有男女有防,阁下总是这般深更半夜前来,未免有些过于不讲规矩了罢?” “殿下为何不信?”慕容承烨唇角微勾,“男女之防有甚?倘若真被人瞧见,大不了殿下嫁给我便是了!” “……”楚知南深吸了口气,“我倒是敢嫁给三殿下,三殿下你又、敢娶么?” “为何不敢?” 楚知南凤眸轻挑,手一抬,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而后身子微起,轻啄在了他的唇瓣上。 慕容承烨脑子有一瞬间的懵。 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楚知南,亲了他…… 而始作俑者亲过后,便撒开了他的衣襟,抬手以指腹擦了擦自己的唇,眼里没有半点旖旎,反而带着几分戏谑。 少女红唇轻启,微微上翘,“如何?” 慕容承烨年长至二十岁,还未被姑娘亲过,且还亲的如此不屑,心里的斗志忽然就被冲击了上来。 他顺手扶住了楚知南的脑袋瓜子,而后低头,覆唇而上。 相比于楚知南的轻啄不同,他是直接覆唇吻上,强势的侵占她的‘味觉’。 “唔~”楚知南眼眸大睁,下意识去推他,却被对方死死圈固于怀中,挣扎不得。 他的吻带着宣誓的主权与霸道,叫人反抗不得。 待得他侵占了够,这才满意的放开她,“殿下以为如何?” 楚知南自认重活一世,素养极好,已不是那随便会脸红心跳的小孩子,可此时却被他逗弄得脸色通红。 心里似乎有气憋着,极想发个怒,可又觉得她若是怒了,在他眼里说不定是被气的恼羞成怒。 反而引来他的笑话。 思绪在脑海里千般万般流转,最后深吸口气,只不屑回了声,“不过如此!” 她本便是个冷艳美人,说那句不过如此四字时,总能挑起男人那该死的征服欲。 慕容承烨从未这么恼过。 长眉微簇,话间带了几分凉意,“怎么?那陆家公子比我技高一筹?” 他此时的语气,任由谁都能听出其中的酸意来。 偏生楚知南还要往枪口上撞。 她道,“你与他,平分秋色!” 一句话彻底惹怒了慕容承烨。 男子本是含情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危险,“殿下真与、他……亲过?” 前一世,有轻啄过。 这一世,还未来得及有机会。 当然,那机会永远也不会有。 楚知南见他越怒,她便越发得意,长发一挑,“三殿下不是神通广大么,你猜!” 这东西……他从何处去猜? 思至她竟与别的男人作过如此亲密之事,心中酸意无限放大,深吸了口气,“今日殿下亲了我,日后便该负责!” “负责?”楚知南好笑,“三殿下想要本宫如何负责?本宫与陆家公子有婚约,莫非三殿下甘愿做小不成?” 做大、做小! 似乎素来只有男人才会娶妻纳妾。 “好啊!”慕容承烨眸子微扬,“只要能得殿下青睐,我做小便做小!” “三殿下真是……”楚知南显然未料到他能如此说,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真是人中豪杰!” 她无话可说了! 不想再与他浪费时间于儿女情长上,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既已于三殿下结盟,手里有桩事,需得劳烦三殿下替我去办了!” “办事好说!”慕容承烨唇角荡起,“可在下,需要些动力呢!” “什么?” 在楚知南不知他要打甚主意时,只见他又凑了过来,在楚知南脸上落下一吻,“下回,若殿下再喊我办事,可得给在下些好处才是,否则,在下怎么替殿下您全心全意办事呢?” 这流氓……分明就是想占她便宜。 脸上被他亲过的地方有些湿润,心里也跟着开始痒痒。 她从窗台上跳下,与他保持了些的距离,“还望殿下自重些!” “亲都亲了,在下都是您的人了,还需自重什么?”慕容承烨满足了,见她有要发怒的征兆,忙是转移话题,“不知小人有甚能替殿下效劳?” 回归主题,楚知南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怒意,深吸了口气,调节了自己的语气。 “我在宫中多有不便,还请三殿下派人留意留意刑部尚书刘德全,但凡他有任何动向,还请三殿下如实告之!” “刘德全!”慕容承烨念了念这个名字,冥思了片刻,而后哦了一声,“说来在下还未恭喜殿下呢,离间了张罗两家,您的计谋成功了呢!” “本宫听不懂你说什么!”楚知南只装听不懂,“张大人与罗大人乃是因钱财分布均匀而闹了矛盾,与本殿何干?本殿只不过是将钱给他们罢了!” 这傻,能装必然要装到底。 第115章 我有法子 都是聪明人,大家心知肚明,既然她不愿承认,慕容承烨也不再接着问。 将话回归于正题上,他唔了一声,“刘德全!殿下这是要从陆丞相嘴里开始拔牙了呢!” 刘德全既是陆吟宵手中的得力干将,也是陆吟宵的好友,想要将其铲除,无疑是于虎口拔牙。 “那又如何?”楚知南不置可否,“那位刘大人自己作死,谁能拦得住?只需引起民愤,百姓容不得他,天下容不得他,他陆吟宵,拿什么来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刘德全的丑行公诸于世,陆吟宵未及时将丑闻阻止,那他便毁了。 民愤如何平息? 他陆吟宵但凡包庇,便会失了民心。 与民心做比,失去一条臂膀,算得上什么? “殿下真是好计谋啊!”慕容承烨转了转扇子,“都说女人越美越没脑子,为何到了殿下这里,竟是美貌与才华并存呢?” “少与我油嘴滑舌!”楚知南默默翻了个白眼,“天色晚了,本宫要入睡了,还请三殿下自便罢!” 说罢,便欲要关窗。 “哎!”慕容承烨伸手,挡在了窗扇上,“殿下过两日便要生辰,在下还得受到帖子呢,殿下莫非不发一个?” “……”此事他全然交给了张岐山,哪知张岐山给了谁? 想了想,“明日我唤张岐山给你一张便是!” 如此,慕容承烨满足了。 将手收了回去,含笑看她,“殿下好梦!” 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总觉着有几分不怀好意。 楚知南撇了其一眼,懒得于其再多费口舌,径直将窗子关好,上了床。 然,这一夜楚知南当真未睡好! 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慕容承烨强吻她的那一刹。 便是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后,她的梦里皆是与慕容承烨拜堂成亲! 男子一袭红衣妖娆似火,端得是仪表堂堂仙人之姿,眼里皆是喜笑之意。 而她身穿喜袍霞帔,在他的牵动之下一步一步跨入‘洞房’。 盖头掀开那一刻,他见着男子薄唇高扬,眸中含情,喊道了一声,“夫人!” 那一声夫人,彻底将楚知南惊醒。 睁眼时,天恰蒙蒙亮色,她一夜多梦未睡好,脑子里有些许的疲惫。 起身坐了许久,待得天色渐亮,景如景微这才入了房门,伺候着她梳洗。 …… 眨眼之间,便到三月二十九。 长公主十六岁生辰,还是头一回在民间举办! 张岐山为了将楚知南的生辰弄得热闹,大街之间,屋檐之上皆挂了彩。 他秉着一个想法! 既是长公主生辰,那便无需考虑银钱之事,只需办得大气热闹! 那天香阁内,早已翻装了一遍,派头十足。 天香阁本就宽阔,一楼大堂,二楼雅厢。 楚知南被安排在最大的厢房之内,其余厢房则按照身份地位排序。 表演的才子都在一楼! 从二楼雅厢看去,可将一楼大堂一览无余。 既是楚知南生辰,因着年幼,便未曾请朝中官员,眼下所来的,皆是些年轻官家子弟。 这是头一回,楚知南只请了官家子弟,未请朝中任何一人。 一大清早她便到了天香阁内,派人去接了李青莲后,二人一直候在厢房内待着,等张岐山做安排! 一切皆有张岐山做安排,她只需看着便是。 不得不说,张岐山这小子,她真是越发喜欢了。 懂得看脸色,会办事……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人渣了些。 但那又如何?渣不渣,烂不烂,纨绔不纨绔,皆是他的生活作风,她只需要看到他好的那一面,便足够了。 难得身边有个如此会办事之人呢,留着似乎也不错? 这张家,且看看张衡飞是否是那识时务之人,不然拉拢总比除掉好! 毕竟是老臣,担得起那个位置。 但好归好,与李家这婚事,却是一定要解除的! 李青莲可不能嫁给一个如此花心的纨绔子弟。 楚知南正想此事,李青莲见她陷入沉思,亲自替她斟了杯茶,而后侯在一旁,不言不语。 厢房之内仅有她与李青莲二人。 二景正站在门外,阻挡一切闲杂人等入内。 茶香满室,将楚知南的思绪拉了回来。 自二楼窗扇往下看,可见张岐山正站在大门口接待诸位公子,书生。 此人擅长与人打交道,会看脸色,也不算一无是处。 她瞧了眼李青莲,再看至张岐山,“青莲以为,此人如何?” 那是她的未婚夫婿! 李青莲听过张岐山的诨名,对他并无情愫,不过是媒妁之言不得不服从。 “尚可!” 毕竟是替楚知南办事之人,她拿捏不准张岐山在楚知南心中的地位,不敢乱加揣测。 尚可两字,含义甚大。 楚知南轻笑出声,双手环胸,“虽说你与他有婚约在身,但倘若你不肯嫁,我倒也有法子!” “不劳烦殿下的!”李青莲微微颔首,敛下的眸中可见悲悸,“嫁谁,也总归是要嫁的。” 她本想唤一声小南,奈何着实唤不出口,生怕冲撞了她。 楚知南闻言轻叹,“你我既是好友,唤我殿下便显得生疏了,唤名罢……婚姻大事绝非儿戏,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有几十年的日子需熬……倘若你嫁入张家不开心,日后便是数着日子过余生!” 上一世的李青莲,嫁给张岐山后,当真是板着手指头过日子。 那日子难熬如斯,苦不堪言。 “我……”她忽然抬眸,看向楚知南,眼神中含着几分期待,“那、我该如何?” “不喜便与我说,我自会给你主持公道!”楚知南真挚的看着她,“替你择一门好婚姻,不说羡煞旁人,但至少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那张岐山,可不是能举案齐眉之人。 “我……我何德何能,能让殿、让小南你为我如此费心!”李青莲眼中有波动,眼眸亮晶晶的,“你的处境我知晓,此事、此事便认命罢!我虽不知朝中大事,却也曾听爹爹说起你与陛下如今进退维谷,举步艰难,青莲着实不敢让小南费心的!” “傻丫头!”楚知南微微一叹,“你的婚姻大事,日后一生的幸福,怎会是叫我费心之事呢?罢了,倘若张岐山待你好,我便饶他不死,若待你不好,我必斩了他,不如叫你守寡!” “阿秋!”正招待宾客的张岐山只觉颈背一凉,打了个喷嚏。 李青莲见此,轻笑出声来。 第116章 我必护你周全 楚知南生辰,楚苒苒怎能缺席? 也不知她猫在王府中打了甚主意,这段时日一直不见折腾,安静的让楚知南生出了几分不适来。 今日明明是楚知南的主场,她却着了一袭大红轻衫,入得天香阁那一刻,引起无数男子驻足观望。 楚苒苒着实好看,加之故意展露姿色,每走上一步皆是步若莲花,优雅至极。 张岐山最喜美色,见着楚苒苒时眼眸一亮,屁颠屁颠得凑了上去,“在下见过平安郡主!” 楚苒苒从未将张岐山这等角色看在眼里,但她素来以柔弱赢得男子好感,当下眼眸微闪,露出了笑意。 “张公子!” 那一声张公子从她嘴里唤上,柔柔软软的,叫得他魂儿都有些轻飘飘。 “郡主厢房在下早已备好,您且楼上请着!” “劳烦公子了!”楚苒苒微微颔首,礼仪十足,余光撇了眼楚知南所站之地,唇角高高勾起,显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楚知南见此,也随之勾动唇角。 二人四眸相对,火花四溅! 楚苒苒笑成如此定没好事,但那又如何? 她楚苒苒能有阴谋诡计,她楚知南便能见招拆招! 楚苒苒心里那点儿小心思,当真以为能瞒过她不成? 可笑! 李青莲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先是瞧了瞧楚知南,再看向楚苒苒,心中虽有答案,却也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小南与平安郡主,有过节?” “她想当南燕公主,想抢我的未婚夫婿,想将我拉入深渊,青莲觉得呢?”楚知南唇角高勾,“她呀,就是不清楚局势,也不知晓有句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总想与我争个高下,我若是不给她些颜色瞧瞧,岂不是觉得我怕了她呢?” “对、对不起!”李青莲一听前半句,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楚苒苒与陆宴安之事,她是听过的。 听说陆宴安与楚苒苒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突然杀出的长公主殿下,只怕二人是要成婚的。 先皇一道圣旨,将长公主与陆公子促成好事,生生拆散了陆公子与平安郡主。 这京城谁人不知晓长公主殿下喜陆家公子喜得要命,陆家公子却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 脑子里忽然思起此事,李青莲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怎么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长公主的身上撒盐! “有何抱歉?”楚知南笑笑,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虽不知你脑子里想了什么,但此事并无任何抱歉之说,平安郡主与我自来便不对付,日后——我希望你离她也远些!” “青莲明白!”李青莲低头应声,“我既是殿下的蜜友,殿下所不喜之人,我便不喜!” “青莲,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楚知南轻叹一声,“你我之间是好友,我并未将你当做奴隶,也并非是要强行将我自己的喜好、讨厌之事加你之身,只是楚苒苒那人并非擅长,你若与她打交道,必然只有你吃亏的份!” 话间,她顿了顿,而后继续道,“你与我交好,她定会想方设法于你我之间挑拨,至于你可愿受她之拨动,我不敢保证!但你站我身边一日,我必护你一日周全。” 身在帝王之家,能与她交心之人着实太少了。 李青莲之所以能受得她青睐,乃是因上一世,她在陆府被废,她随着张岐山上门拜访偶然见之,对她露出了心疼与怜悯。 犹记得她拿着帕子替她擦了脸,亲自喂她用下一顿饭。 在陆府受过无数白眼和耻辱,她是那唯一一个对她表露出善意之人。 有些东西藏在心里,很珍贵。 李青莲听至此,心中柔软之地被她撞击,“小、小南……” 她似有万语千言要说,却又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楚知南轻轻笑道,“我知晓你不是那攀炎附势之人,也知晓你有你的闺中好友,我强行将你加入的我阵脚中,会让你不适应!但我希望日后你与我相处该是放松得才是,无需刻意阿谀奉承,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她一番肺腑之言,如何能叫李青莲不触动? 一个高高在上,自小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公主殿下,能与她耐心说着这番话,如何叫她不感动? 她眼窝子素来浅,眼眶有了几分热意,“青莲知晓了!” “好!”楚知南顺了顺她的长发。 恰在这时,厢房门被推开,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扰乱了二人之间的气氛。 “殿下早间出宫时,怎得也不唤上在下一起?” 那始作俑者大摇大摆入内,见着厢房内还有旁人,同其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慕容承烨样貌冠绝,在南燕已出名,李青莲自是识得。 当即福身行礼,唤了一声,“见过三殿下!” 慕容承烨应了一声,而后朝楚知南走了过来,站在她身侧,透过她往一楼大堂去瞧。 这一眼,恰好看见了陆宴安。 陆宴安一入天香阁大楼,便准确无误的寻到了楚知南。 但令他不悦的,便是在楚知南身后,又瞧见了慕容承烨! 二人一前一后站着,以他的角度瞧去,只觉无比亲密。 心里的火在一瞬间被激起,在张岐山同他打招呼时,更是不悦的撇了其一眼,而后咬牙问道,“公主殿下厢房中,莫非是谁想去便去的?” 张岐山闻言,一脸懵的看向楚知南所站方向。 当他透过窗子见着了楚知南、慕容承烨、李青莲三人时,只觉脑袋忽然变大,甚是头疼。 再看陆宴安这明显生气的模样,他连忙道,“是小人疏忽,小人这就去将三殿下请进其它厢房!” “不必了!”陆宴安只觉得咬牙切齿,见这二人都甚是碍眼,“既然殿下厢房热闹,我自该去热闹之地才是!” 话落,袍摆一掀,踏步往楚知南房内走去。 张岐山此时头一个比两个大! 疼的很! 这几位凑到了一起去,指不定会发生何事! 陆宴安与楚知南有婚约! 而近来楚知南与北矅三皇子慕容承烨又走得近…… 身为男人,陆宴安怎愿见自己头顶一片草原? 当真是,头大得很! 第117章 护个外人 然,另他头疼的远不止如此。 在楚苒苒见陆宴安竟去寻了楚知南后,立即带着丫鬟找了过去。 于是,原本只有楚知南与李青莲的厢房里,又多了三人。 气氛,开始有了些微妙。 几人围坐于圆桌前,楚苒苒瞧了瞧楚知南,又瞧了瞧李青莲,甜甜一笑,“不知李姑娘何时与殿下,也如斯好了呢!” 李青莲正端坐于椅凳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听楚苒苒唤了自己的,当下敷衍笑笑。 “殿下能瞧得上小女子,乃是小女子之荣幸!” 楚苒苒闻言,捂嘴轻笑,“李姑娘既敢与殿下来往,可要注意好了哦,咱们的公主殿下自来爱武不爱文,发起脾气来,说打杀可豪不见手下留情的呢?” “怎么?”楚苒苒这话叫楚知南甚是无语,“本宫一直都想打杀了平安郡主,难道平安郡主死了么?” “公主殿下!” 此话一落,却惹了陆宴安不快,“今日乃是殿下生辰,在下希望殿下您多少积些口德,增添阴寿!” “本宫阳寿还久,何须操劳阴寿之事?”楚知南冷笑,“况且本宫今日虽是生辰,却是为才子们创造了一个展现自我的平台,这等枯燥之事既入不得陆公子眼,陆公子您何须大驾光临呢?还是说……阁下对本宫多少有些情份在的?” 楚苒苒心中一跳,最怕陆宴安当真对楚知南动了心思。 她一心想要挑拨二人之间的感情,好让她有朝一日可坐上陆夫人的高位。 陆家前途无量,便是爹爹都说,将来这朝堂如何,还得看陆家。 这陆夫人的身份,她要定了! 见陆宴安皱着眉头不欲回答,楚苒苒示意侍女拿了个木盒子来,盒子内装了一支发钗。 “殿下不缺金银首饰,臣女也不知送甚,便择了这支紫金簪,殿下可喜欢?” 所谓紫金簪,不过是金色的簪子上镶了紫色宝石。 在楚知南眼里,它不过是一支平平无奇的簪子罢了,无甚台面可上。 既不准备给楚苒苒脸面,楚知南也不藏着掖着,当下嗤笑一声,“平安郡主不会穷成如此罢?这等物什,也能拿出来送人?本宫平日赏给景微景如的,都比这要好!” 此话说得楚苒苒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黑了脸色,“你……” 楚知南二郎腿一翘,可见嚣张,“这等物什,给了本宫也不过是占地方,平安郡主还是留下给自己用罢!” “公主殿下怎可如此欺负人呢!”楚苒苒脸色黑了红,红了青,眼眶一热,热泪滚滚,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殿下乃是长公主,先皇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先紧着您的长乐宫,不似我这般,要个首饰还得见爹爹脸色。殿下自来便生活在锦衣玉食里,怎知我之苦?眼下我所送与殿下的,乃是我手中最好之物,殿下、殿下为何要这般欺负我?竟拿我与两个奴婢比较!” 说罢,抬手擦了擦眼泪,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 她这人惯来会演戏。 说这些,无非是想拐着玩儿说她刁蛮跋扈罢了。 “你的事,与我何干?”楚知南凤眸微抬,眼里皆是笑意,“你说这些,莫非是想要找本宫讨要两件首饰?好好说嘛,本宫金银首饰甚多,只要郡主惹得本宫开心,赏便赏了!” “公主殿下!” 陆宴安听不下去了,长眸微眯,银牙轻咬,“你莫欺人太甚!” “呀?这就是欺负人了?”楚知南笑了,看向陆宴安,眼神微冷,“陆公子这是准备在未婚妻面前护个外人了?” “你!!”陆宴安再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楚知南想气他,当真是一句话可气得他暴跳如雷。 他先前所有的淡然都会在她面前而消失殆尽!! “本宫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所以……难道还不能说实话不成?”楚知南冷笑,“陆公子您想护犊子,好呀,那您倒是给您这心上人备上一件上眼的礼呀,就这东西,也能上得台面?本宫若是接了,是不是就告之世人,本宫在平安郡主眼里原来还不如一个下人?” “我……我并无此意!”楚苒苒抹着眼泪,一脸焦急的看向陆宴安,“宴哥哥,这紫金簪当真是我最值钱之物,我爹爹纳妾甚多,轮到我这,便、便只有这些……” “郡主的意思是,在成王眼里,你还不如一个妾室之前么?”楚知南语气忽然变得凌厉,“南燕乃天下第一富庶之地,平安郡主贵为郡主之尊,每年所分之东西,当真如斯不堪?倘若如此,本宫倒是要好好拜访拜访这成王府,见见我那皇叔了! 南燕民风尚可,他身为亲王若率先做出宠妻灭妾之事,本宫定是要严惩不贷,消了这个不良风气!” 楚苒苒在那一刻,忽然生了几分害怕之意。 这些不过是她一番说辞罢了,不成想楚知南不仅不放过她,反而步步紧逼,叫她退无可退。 “我……我……我……”她只能将视线看至陆宴安,希望陆宴安可为他主持公道。 可惜,失算了! 陆宴安只抿着唇,拧着眉,不悦的注视着楚知南,却无多话。 慕容承烨在旁看了许久的戏,折扇一占,笑呵呵的做起了和事佬。 “罢了罢了,殿下消消气,今日乃殿下生辰之日,该当是要开开心心的才是,倘若殿下稀罕头饰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待在下回了北矅,定给殿下物色绝好的来!” 说罢,又抬眸看向了陆宴安。 自他对楚知南动了心思后,瞧陆宴安是怎么瞧怎么不爽。 长眸微敛,他笑颜如花,“不知陆公子,给殿下备了甚礼?” 若未经慕容承烨提及,陆宴安当真忘了此事。 虽他不喜与慕容承烨接话,却仍旧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他将盒子放于桌上,一声不吭。 楚知南就这般好笑的看着他,跟着一言不发。 李青莲见气氛微妙,眼眸微动,伸手将那盒子摆放在了楚知南面前。 她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但眼下气氛太过微妙,她若不做此事,气氛定会凝固在当场。 第118章 更喜欢温顺的东西 楚知南见此,伸手拿起盒子,打开瞧了瞧。 躺在和盒子当中的,是一块以上好独山玉打磨好的平安扣。 玉虽不大,但难能在其雕刻之上。 整面平安扣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欲飞九天,风姿绝代,傲视万物。 她拿起平安扣左右瞧了瞧,再看向楚苒苒,笑道,“相比起陆公子的生辰礼,你的可就相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说至此,她呀了一声,“平安郡主好友甚多,不会送旁人也送了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这怎么能成,此事若传出去,指不定会被人家说,咱们皇室穷得连件好物什都拿不出,寒酸得很!倘若下次你要送礼,姐姐你可别客气,尽管来长乐宫找我便是,毕竟我皇室丢不起这个面来!” 楚知南的话里处处都在说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楚苒苒又非愚笨,怎能听不明白?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楚知南手中的平安扣,心里越发扭曲起来。 独山玉的平安扣倒不算珍贵,珍贵在于其中雕刻。 楚知南手中那一块,只怕是世间仅有。 且凤的寓意明显,任凭怎么看,都似替楚知南量身打造! 量身打造!! 他竟已将她放心上了吗? 楚知南见楚苒苒神情,甚觉有意思的很,当下系在了自己腰间,笑开了花儿,“多谢宴哥哥!” 那一声宴哥哥唤的陆宴安眉心一跳,却莫名有了些舒畅。 以前,她总喜欢这般唤他,那时她的眼里皆是他。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再也不围绕着他转……本以为是她的欲情故纵,但见她对慕容承烨与自己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时,他心里是一次又一次的冒火。 眼下她一声宴哥哥,似乎……一切回来了。 偏生傲娇如他,值当恍若未闻,移开眸子看向了别处。 今日毕竟是楚知南的生辰,未过多久,不少官家子弟千金一一上前来送礼,说着恭维之话。 楚知南一一接礼,同他们谈笑风生,无半点皇室应当有的架子。 也因此,她在众人眼中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待得所有人到场,有张岐山开始组织作画之事。 他站于高台上,对着所有人高谈阔论,大声道,“今日乃公主殿下双八生辰,殿下喜画,倘若诸位能作出一副佳画,必能得到殿下青睐,从此水涨船高,平步青云!” 今日所来之人皆是大才子,一听张岐山之话,心中都已雀雀欲试。 能凭借一幅画便平步青云的机会,着实不多。 在张岐山的主导之下,作画开始。 楚知南站在厢房的窗扇前看着诸人,最后将眸光停留在了人群中的一位青衣少年身上。 青衣少年以长发遮住了一半脸,余留另一半清隽的面容。 长指握着画笔,下笔如有神,动作行云流水。 慕容承烨不知何时来到楚知南身侧,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低声道,“殿下今日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那人?” 否则以她那不爱文学的性子,怎会举办甚劳什子画作比赛。 楚知南闻言笑笑,“三殿下既然知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慕容承烨听得,将视线落在了她腰间的平安扣上,仅以两人可听见的口吻道,“这平安扣,殿下当真喜欢?”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耳边,男子的话里莫名带了几分邪魅之意,叫她心里莫名一虚。 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之事。 这种认知叫楚知南心中一愣,正欲说话时,却见陆宴安起身朝二人走了来,二话不说抓住了楚知南的手腕,“殿下,三殿下毕竟是外男,该有的规矩可不得丢!” 他本想一个用力,将楚知南拽入自己身后,阻隔二人之间的距离, 哪知他暗暗使劲,却压根动不得她分毫。 楚知南将她手甩落,神情恢复冷色,“本宫与公子你还未成婚的,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是否不太合适?” 话落,再看至楚苒苒。 她被楚知南怼了几句后,便一直摆露出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安静且委屈的坐在陆宴安旁侧,一言不发。 本以为陆宴安会替她维护几句,倒不想,全程无话。 楚知南笑的妖娆,“房内就咱们几人,谁不知晓你对平安郡主的心意呢?陆公子,你可千万别对我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伤了咱们平安郡主的心呢!” 陆宴安闻言,下意识回头瞧了眼楚苒苒。 二人四眸相对,可见她那红润得犹如兔子一般的眼睛。 心里的柔软之处似被碰撞,他终是收回了手,负立在身后。 相比起楚知南,他自然是更喜欢楚苒苒,前者强悍得犹如一只猛兽,后者柔弱得似一只兔儿。 他更喜欢温顺的东西! 但作为男人,生来便有一种叫占有欲的东西。 他能弃楚知南与草芥,却也不可叫旁人染指。 而那旁人……便是慕容承烨! 如此,他将视线落在了慕容承烨身上,眼中冷意森森,“三殿下对陆某的未婚妻,倒是亲近的很!” 慕容承烨明明看出了他的不悦,却仍旧笑得灿烂,“陆大人您不也说了么?是您的未婚妻!这还未成婚呢。” “好女不嫁二夫,三殿下,此乃南燕盛地,不是你的北矅,但凡你敢动半点心思,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陆大人好大的胆子呢!”慕容承烨笑弯了眸子,“令尊尚且不敢如此夸下海口,倒不知陆大人您有甚本事、可叫本殿死无葬身之地呢?” 陆宴安的确没那个本事! 他不过是一届大理寺少卿。 便算陆吟宵是丞相,也没那个本事。 慕容承烨是北矅皇子,遵南、北两国国君商议而留于南燕,倘若在南燕出了事,必然会被北矅追究责任。 如此一来,二国之间便生了嫌隙。 说不定,北矅会因此理由,直接攻占南燕……到时战争爆发,南燕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除了北矅之外,东临、西秦只怕也不会袖手旁观。 任由哪一方偏倚,南燕局势势必不好。 如此一来,他慕容承烨,出事不得! 也正是有了此层关系,才可叫他在宫中自由,无人敢对他不敬。 第119章 瞧着大方 二人四眸相对,眼神交战,相互不让。 楚知南忽然觉得甚是有趣。 第一次享受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的样子。 难怪楚苒苒喜欢在男人之间流连呢,瞧着这两个如斯优秀的男人因她而针锋相对,竟是莫名有几分爽意。 回眸,看向楚苒苒,眼中嚣张之意难以掩藏,她凤眸微挑,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楚苒苒当真是气得牙齿痒痒。 头一昏,险些摔倒。 幸好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 这一动静,使得陆宴安回头看她。 楚苒苒扶着桌子,做一副晕厥样,“宴哥哥,我头晕!” 她那欲做晕厥的样子十分假。 陆宴安此时也需得一个台阶下,当即回至楚苒苒身侧,一脸紧张道,“可有碍?” 楚苒苒眨动着她那双含有泪光的杏眸,咬唇,“尚、尚好!” 连说话声都已如此虚弱无力,哪里是尚好的模样? 陆宴安不甘心的瞪了眼楚知南,又瞧了瞧慕容承烨,而后拉了楚苒苒的手,下了楼去。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不顾男女之防,带着楚苒苒从一众人跟前而过。 无人看懂这场闹剧,而他们不约而同的,再二人出了天香阁大门之后,再看向了楚知南。 楚知南双手环胸,一脸的无所谓。 当厢房内只剩下楚知南、慕容承烨、李青莲时,气氛明显可见轻松。 李青莲目睹了这一场闹剧,心里有些不大是滋味,本想上前去安慰楚知南两句,但见慕容承烨就在她身侧站着时,忽觉自己在这间厢房里,似乎太过多余了些。 眼眸微转,她唤了楚知南一声,在其耳边说自己去一趟恭房。 楚知南未曾多想,挥挥手示意其先行。 待厢房只剩下她与慕容承烨二人时,男子终是没了半点顾忌,抬手将窗扇关好,阻隔了外界的观看。 他伸手,摸了摸楚知南腰间的平安扣,长眸挑动,“殿下喜欢?” 不知是否是她多想,总觉他这表情,似乎有些危险。 “三殿下莫非喜欢?”楚知南退开了些步子,将那平安扣解下来扔给他,“你若喜欢,便给你罢!” 这倒是……瞧着大方! 多少解了他心中的怨怒。 随手将东西扔在了一侧,“殿下若不喜欢,便扔了罢!” 瞧那干脆利落眼都不眨的样子,当真不像那惜财如命之人呐! 此玉少说值几千两。 但……此事并没完。 楚知南往后退半步,他便往前走半步,直到将她逼至墙角,他再抬手将她圈固于自己的身前,以壁咚得姿势,低头看他。 “殿下方才那声宴哥哥,叫得可甜呢,不然也唤在下一声、子邺哥哥?” 楚知南莫名的想要翻个白眼! “三殿下,还请您自重些!” “自重?如何自重?”他缓缓低头,二人的唇瓣仅在咫尺之间。 近到可闻见双方身上的味道。 她明明有反抗的本事,但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觉着浑身无劲,一身武力展示不出来。 甚至手脚皆软。 倘若不是理智尚清醒,她当真要怀疑是有人给她下了药。 慕容承烨在她的唇边稍作停留,而后强势吻上, “唔~”她使劲去挣脱,推搡,却他纹丝不动,叫她挣扎不得。 待他吻罢,亮着一双百花眸,含笑问她,“是这样么?” 楚知南当真是气得牙痒痒,凤眸怒瞪,“慕容承烨,你想作什么?!” 他是疯了吗? “殿下觉得呢?”对方笑得更是灿烂,“殿下亲了我,不用负责么?” “你!”她真是气上了头,“我已定下婚约,还望三殿下您自重!!” “无碍!”男子显然更不要脸,“我早便说了,只要能得殿下欢喜,便是做小也无妨……殿下唤我名字时,比唤三殿下要好听!” 楚知南真是头一次明白,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猛得深呼吸了两口气,她耐着性子道,“三殿下方才那副样子,可不像能做得了这个小!” 她不过是戴了陆宴安的平安扣罢了,竟能将他惹怒成如斯。 “这倒是!”慕容承烨笑得越发开心,“大不了杀了他,我翻身做大嘛!” “……”好的,他赢了。 论武艺,慕容承烨在她之上,她眼下被他禁锢于圈中,不敢反抗。 她怕,她越是反抗,反倒会惹得他更加肆无忌惮。 “三殿下!”楚知南吸气,偏开脑袋,逼着自己镇定,“您乃一方霸主,日后是百姓之福因,怎可因儿女情长而自毁前程?待您统一天下,什么女子得不到?” “可我偏生……只瞧上你怎么办?”慕容承烨笑得越发灿烂。 她那耳朵,竟是红了。 可爱的紧。 再低头,朝她的耳朵凑近,压低声音,轻轻道,“江山如何能与殿下做比?只要殿下愿意,我做殿下手中的利刃又如何?替殿下夺回这南燕江山又如何?” “我……”楚知南闻言甚是震惊,下意识想要与他对视,但因二人姿势的缘故,她乍然间回头,便与他的唇瓣擦过。 那一瞬间,她所有压制住的冷静系数破灭。 血从底冲上头,脸色红欲滴血,叫她下意识闪躲。 这一幕落在慕容承烨眼中,越发觉得她可爱。 知晓她是个甚性子,有些东西只可点到为止,便松开了手,若无其事的坐回了位置上。 “方才可是殿下主动献吻的,与我无关呢!” 楚知南头一次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地洞钻进去! 正了正色,她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慌,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将窗扇推开,扫至大堂正作画的人群,跳动的心缓缓回归平静。 未过多久,再见李青莲推门而出。 幸好她此时面色已恢复如此,并无半点不妥,如此,才未在她面前露出不适来。 因方才之事,厢房之内的气氛微妙。 一炷香的功夫后,张岐山送来糕点,找楚知南闲聊几句,打破了这份沉静。 正午时分后,所有才子将画作完。 为了以表公证,那评审画作之人皆为张岐山所请来的文豪。 他们先过几轮筛选,筛选出最后十幅画后,在交由楚知南定夺。 毕竟今日乃是她的主场。 第120章 小城 这十幅画各有所描,山水、百花、仕女、景色。 楚知南一一扫过后,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一副街景画之上。 画中乃为一座城,城中街头小巷里,小桥流水,百姓人家。 有讨价还价的街头小贩,有嬉戏玩闹的孩童,亦有挽手结伴聊得甚欢的妇人、行走于大街的马车、随风扬起的招牌。 这一副画,甚是打动楚知南。 她不懂得欣赏,俺写山水之间、百花争艳的东西并不能叫她喜欢,唯有这副小城之下的生活常态,叫她心有感触。 看向落笔之处,以潦草的字迹落下了一个寒。 在张岐山的期盼里,楚知南拿起此画,以极淡的口吻道,“就它了罢!” 张岐山是个草包,哪里知晓那副画好与不好?他瞧着都差不多,也未多想,只高兴得应了一声是,再接过画,先是于几位文豪做表决。 既是楚知南所挑,他们皆是无人反对,于是,这福名为‘小城’的画,得了全场第一。 为了以表公证,张岐山特意将画摆出来供众人观赏。 有人欣赏,自然有人不悦。 其里有人见此画乃由孙无寒所作,当即表露出了他的不乐,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旁人能听到的语气埋怨道。 “早已听闻公主殿下与这位姓孙的小子早便相识,今日公主殿下大张旗鼓的设下此宴,怕就是为了这姓孙的正名罢?哼,咱们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男子旁侧之人听到,下意识往楚知南方向撇了一眼,拉着他的衣袖道,“长公主正看着呢,你说话莫要如此口无遮拦!” “怎么?既做得出,还不能叫我说说了?”男子鼻孔朝天,“咱们寒窗苦读十几载,在这京城内说不上出名,但提及名字也是小有认识,可这位姓孙的呢?呵,何人识得?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何德何能夺得头筹?莫非这不是黑幕么?” 楚知南自幼习武,听力极好,此话完完本本听入了耳里去。 一同听了进去的,还有那杵在一侧不言不语的孙无寒。 她起先观察了孙无寒的神色,见他依旧是那副不卑不吭,似听了旁人之事的表情,这叫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惜。 吸了口气,她旋身出厢房门,缓缓下至一楼。 从台阶上缓缓走至下头时,本事有些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迈着威严且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离他们越近。 她的身后一左一右跟了两个侍女,侍女皆是面色清隽,乃为美人。 楚知南先是看向了张岐山手中的画,唇角微勾,露出笑意,“方才本宫听着,有人不满?” 方才那男子说话甚是豪横,但见楚知南当真一步一步走下来时,又吓得连是低头看脚尖,不吭半句声。 这怂样,简直将楚知南逗笑。 她走至张岐山身侧,傲视人群,“寒窗苦读十几载如何?空有名气无这实力,也不怕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楚知南之话,无一人敢回声。 张岐山面色微微僵硬,“殿下,方才就是有人胡说罢了,今儿乃您生辰,您可千万动不得气,莫气着了身子!” “胡说?”楚知南冷笑,“长了一张嘴就可胡说?这是告之别人就他有嘴不是?” 不给半点面子,楚知南直接将视线落在了方才那位男子身上,“方才你不是还满心不甘么?本宫一出面,你为何不说话了?来来来,你倒是来说说,本宫何处叫尔等不瞒?” 她已将实现放在了他身上,男子知晓自己定是再躲不过去,瘪了一张嘴,既怕又不甘。 “那姓孙的,不正是殿下前段时日收纳的人么?如今正住于殿下您的南苑内,今儿个来时,咱们可都瞧见了,他所乘之马车,乃是公主殿下您那南苑的马车!” 他强调后头之话,无非是在同楚知南说,叫她莫要狡辩。 “那又如何?”楚知南微微仰头,凤眸中满是凌厉,“孙公子就是本宫的人,又如何?本宫在生辰宴会之上举办此画展,乃是为给所有人一个机会,倘若本宫当真想要抬举一人,还需得费这些花里胡哨的心思?”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你口口声声道此事乃为本宫所自导自演的黑幕,当真是可笑得很,实力摆在眼前,那是大家挑选出来的画作,你有甚脸面来说出此话?倘若天下读书人皆如你一般自负,不知寻找自身问题,这天下、岂不是成了尔等文人天下?” “赢了如何?输了如何?尔等皆是寒窗苦读十几载,皆有报效国家之心,皆想上那庙堂着朝服,那本宫且问,在场之人,有真本事者有几人?高瞻远瞩者又有几人?本宫素来喜低调谦虚之人,倘若在场有本本事却被蒙尘者,且来前一步,叫本宫瞧瞧你们本事在何处!” “倘若真是有那伟才者,本宫定替尔等做那引荐之人,引荐给丞相大人,破格纳尔入朝!若是本事平平却心比天高者,呵……” 那一声冷呵,叫众人有些发憷,任由谁都知晓她后头之话,定不是甚好话。 楚知南见无人吭声,她冷笑过后,落下了最后一句,“想要位,那得有德!” 德不配位,乃世间极大笑话! 张岐山见楚知南发了脾气,心中有几分惧意,颈柱弯了半截,谄笑着讨好道,“殿下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听了殿下一席话,胜读于十年书呐!殿下您才是那真正的人间龙凤,慧眼识珠者!” 拍完楚知南的马屁后,又于他们板着一张脸严肃训斥道,“你们可是听明白了?殿下这番话说得乃是为了你们好,瞧瞧本公子手中这副佳作,哪是你们这些花花草草能比上的?” 话间,他将手中的画举起来让众人看清楚,“瞧瞧上头的一笔一划,每一个人物皆是栩栩如生,‘小城’似活了一般!生活气息浓重,展现出咱们南燕的国泰明安,风调雨顺!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整日只知晓花花草草,莺莺燕燕,游山玩水,谁像孙公子的笔力? 本公子宣布,今日的魁首便是我手中的这副‘小城’!” 第121章 办的妥妥当当 张岐山一宣布下来,全场便鸦雀无声,再无一人说话。 他虽是个不着调的,但在这群书生眼中却有些说话的分量。 因他不识得孙无寒,便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沉声问,“哪位是孙无寒,孙公子啊!” 闻言,所有人左右前后查看着。 孙无寒毕竟是个无名之辈,的确无人识得,若不是楚知南叫张岐山写上孙无寒的帖子,只怕他连此间都近不得。 孙无寒正站于角落中,见所有人都在‘找自己’,举了举手,“在下便是孙无寒!” 寻声看去,众人之间一位身形消瘦衣着平平的少年儿郎站在那儿,他那身形羸弱的好似能被风吹走,长发遮住了一半脸颊,看不清他的面容与情绪。 张岐山盯着他左看右看,在他抬步走上来时,疑惑得问了楚知南一句,“这位孙公子,殿下您是打哪儿找的?” 脸上被长发这般遮住,大约是有伤的缘故。 身子又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衣着平平……似乎在大街上随意都能拉上一个比他好的。 楚知南横眼瞧了他,张岐山吓得立马不敢说话,掩饰一笑,忙是改口,“这位公子瞧着器宇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呐,殿下好眼光,好眼光!” 此人油嘴滑舌的本事当真不浅。 楚知南懒得再理会他,待孙无寒上前时,她面色终是有了几分轻快,“实至名归,本宫也该兑现诺言才是!” “殿下!”在楚知南欲要开口说赏赐之前,他率先跪下打断,“在下无心朝政,也无那才华受爵,在下不要千金,不要府邸……” 此话一出,引得无数人惊呼好奇。 这人莫不是傻了? 千金,那是何等概念? 皇家所赐府邸,又岂是平平院子? 且受爵之事,更是莫大诱惑! 他一个傻子,竟什么都不要? “为何?”疑惑的不仅旁人,还有楚知南。 “在下多谢殿下知遇之恩,作画乃是一生愿往,不参杂于名利之事,与金钱无关,今日在下作得此画能博殿下欢乐,已是在下的福气。在下无雄心伟志,但惟愿这南燕盛世永存,江山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国泰民安!” 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手无负极之力的少年人,说出口的话却是这般锵锵有力,直击楚知南的心尖。 她愣了片刻,叫孙无寒抬起眼看看他,确认对方眼中清明,无任何利欲时,这才挥手作罢。 “既孙公子不愿,本宫也不勉强,但今日魁首是你,少不得有奖励!” 说罢,她顺手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腰佩,当着众人之面给了他,“有此玉佩,你可同本宫提一个要求!任何要求!算是本宫今日给的奖励!” 女子赠男子玉佩,少不得要被人说成私相授受,但今日她以公主身份赠送,意义却大不一样。 那是一种美誉! 孙无寒倒未推辞,伸手接过那块腰佩,磕头行了礼,“多谢殿下!” “起身罢!”楚知南眼帘微敛,张岐山见此,立时上前虚扶了他一把。 无意间瞧见他那烧伤的脸时,手微抖,“呵、呵、呵呵,孙公子真是好才学,好笔法!” 孙无寒眼眸敛动,知晓他看清了自己的脸时,眼中毫无波澜,不带半分窘迫。 他微微颔首,回应张岐山之话,“张公子谬赞!” 张岐山闻声,再次呵呵笑上两句。 孙无寒此举,不为名不为利,却偏生打出了名声。 无人能拒绝皇家所给的荣华富贵,而他孙无寒拒绝了! 画作比完,楚知南顺手将孙无寒带去了厢房,交代张岐山开始开宴,赏舞赏乐。 舞姬乃张岐山亲自挑得一等一美人,只着一袭轻纱翩翩起舞时,翩若惊鸿影,引得无数男子蜂拥相看。 舞姬过后,又有乐姬,一时之间,天香阁内奏乐起舞,好不欢快。 厢房内,楚知南扫至一侧极不规矩搭在她椅靠上的手,“三殿下,您这手未免太过于越界了!” 然而,始作俑者却笑得一副人畜无害,“在下明明是怕椅凳不安排,这才想着要护殿下,何来的越界之说呢?” 慕容承烨样貌生的极好,加之对楚知南十分不错,李青莲早已在心中盘算着,二人若能在一起,那倒是不错的。 至少郎才女貌。 陆宴安虽好,但一心系在平安郡主身上,日后成婚,少不得有争执。 虽她也不了解慕容承烨,更不懂国家大事,只单纯觉得二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便似画本里说的金童玉女。 孙无寒更莫说了,对此事恍若未见。 楚知南见他不听,属实懒得多管。 今日虽是她的生辰,但她主要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让孙无寒的名字在京城内打响,今日虽未料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但也好,他拒绝了,她则更有噱头。 不出意料,明日整个京城都会传孙无寒乃是那有真本事而不做作者! 再将他的画作流传,她就不信孙无寒这三字,会不轰动全城! 一步一步来,总能叫她达成所愿。 之后的奏乐跳舞,楚知南并无兴致,待玩儿得差不多,她便差人先送了李青莲与孙无寒回府,而后她再与慕容承烨乘坐一辆马车回宫。 回宫路上,慕容承烨坐于她对面,她端坐于车内,眼眸微闭。 男子二郎腿,偶尔荡荡脚,瞧着好生欢快。 快要入宫时,楚知南这才睁开了眼,看向慕容承烨,眼里皆是认真,“劳烦三殿下,寻人替本宫办桩事罢!” 慕容承烨闻言看向楚知南,笑得极是灿烂,“殿下吩咐便是,能得殿下吩咐,乃是在下三生所修来的福气!” “……”当真是不正经的很。 她本是可以找胡伯办妥此事的,但胡伯年纪毕竟大了,楚知南并不想叫老人家操劳。 想了想,她正色道,“楚苒苒一心想要勾引陆宴安,不妨,帮其一把罢!” 该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了! 护国寺下药之事,楚知南可还记着呢! 眼下时间已到,她该要加一把柴禾才是。 虽说让陆宴安‘送’上门的确便宜了她,但这样能叫好事促成啊! 如此,也能叫陆家先乱乱阵脚。 慕容承烨听得,当即便猜到了楚知南的想法,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放心,此事定办得妥妥当当!” 第122章 今日补给你 慕容承烨办事的效率极快,第二日便有消息传来。 关于刘德全的。 刘德全昨日‘拐’了个幼童,已将孩子置放在了别桩的暗室内。 此事是由长风打探得到,消息十分准确。 楚知南听得,愉快的伸了伸懒腰,吩咐二景道,“天气渐好,你去帮我约几个官家子弟去南苑聚一聚!” 虽于他们不熟,但她亲自差身边一等侍女去下请帖,莫非还能拒绝不成? 陆宴安与楚苒苒的好戏,她也得亲自去看才是……而刘德全之事,她也得要多人到场瞧见呀,起码得有不可反驳的证人。 那些官家子弟们当个工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景闻言,不知楚知南心中想法,但仍旧应了一声是。 …… 如今张、罗二家关系已经生疏,许太后要建的行宫速度缓慢,晚间十分,她派人将楚知南唤去了凤栖殿。 相比前些时日,这几日越发见许太后脸上泛起红晕,气色比先前要好上了许多,且眸泛春光,一副少女心动的模样。 他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施云苏身上,施云苏抬头同她暗对视了一眼,眉飞色舞,似在邀功。 施云苏样貌生得好,加之有幻香的催动与他的未卜先知,再以他的‘温柔’攻克,许太后很难不动心。 今日再见她这模样,倒是真不知晓许太后,何时与施云苏成就了好事。 呵,近来她总是喜事临门呢,就好似之前撒下的一张网,已到了收获的时候。 许太后慵懒的坐于主座上,似乎软了骨头,身子懒懒得倚靠在座椅间,眸中泛桃花,语气轻飘飘,“行宫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楚知南中规中矩坐在凳上,颈背挺得坚直,双手搭放在双腿之上,含笑看着许太后。 “母后莫急,正在进行呢,您也知晓儿臣从未接触过此类,已将任务全然交给罗、张二位尚书大人的,二位大人为了母后之事,一直劳累操心,每一块材料都是他们精挑细选的,他们说呀,既给母后您用的,那必然是要最好的!” 自从二人因钱产生了意见后,工程几乎停留在原地未动,不见半点进展。 许太后闻言,心中甚是欣慰,点了点头,“难得那二位有心了!等明日早朝之上,哀家该要褒奖褒奖二人才是。” “是了是了!”楚知南笑魇如花,“二位大人尽心尽力,儿臣是瞧在眼中的,待得行宫修建完成,儿臣定得犒劳犒劳二位大人才是!” “该当的!”许太后睥睨了楚知南一眼,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丫头似乎也没了那么叫人可恨。 “昨日你生辰,哀家未能给你过,说罢,丫头想要甚?哀家今日补给你!” 昨日楚知南从天香阁回来后便回了长乐宫,许太后未召见,她也未打扰,倒是晚膳时楚珏澜来了,姊弟二人吃了顿饭,算是过了她的生辰。 “儿臣唯一的愿望便是母后安康,青春永驻,长命百岁!” “你这丫头,嘴巴跟抹蜜了似的!”许太后难得真心露笑,心道这丫头倒也不错,若不是因她是先皇后之女,倒也叫她十分满意。 倘若她是自己亲身的,定是会娇宠着罢。 可惜,身份隔阂挡在中间,她着实无法对楚知南生出好感。 在这后宫中,真心早已消失殆尽。 想了想,她道,“知晓你这丫头孝顺,罢了,一会哀家唤巧儿给您两颗南海夜明珠,玉如意一对,面首一套罢!” 南海夜明珠乃是稀罕玩意儿,足可见许太后是下了血本的。 楚知南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太过贵重了,儿臣收不得,儿臣只愿母后一切皆好,这些身材之物并不欢喜!” 好一句身外之物不欢喜! 许太后笑笑,“给你你便拿着罢,该赏你的东西,哀家不能少,否则若是旁人听了去,还当咱们皇家小气,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呢!” 既是如此,楚知南再不推辞,“儿臣多谢母后!” “罢了,罢了,本就是你应得的,有何好谢?”许太后挥挥手,一副疲惫的模样,“今儿个天还早,年轻人总喜欢到处跑跑,去玩罢,哀家便不留了你!” 如此,楚知南立时起身,躬身告辞,“儿臣告退!” 话落,缓缓退出凤栖殿。 凤栖殿外,天色阴暗,大风扬起,怕是要变天了。 今年的四月将会有一场暴雨,暴雨叫损了民生,也不知柳轻舟处理的如何。 未见任何书信,她这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不知他眼下是否应付得极。 在殿外站了片刻,不多会,施云苏从殿内出来。 二人保持了些距离,他只‘淡淡’撇了一眼楚知南,二人之间无任何多话。 紧接着,巧儿带了两位侍女出殿,侍女手中皆端着托盘,托盘之上摆放了一对夜明珠与一对玉如意。 巧儿手中捧的,乃是一套面首,面首以纯金打造,镶了红宝石,瞧着倒是不错。 “殿下!” 巧儿先与她福身行礼,脸上不见任何慌乱。 楚知南听得,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瞧来许太后应当是已将东西早便准备好的,否则也不能她前脚才出凤栖殿,巧儿后脚便带着侍女而来。 回往长乐宫的路上,无一人开口说话。 直到回至宫内,巧儿将东西一一交给楚知南后,这才折身回了凤栖殿。 先前许太后面上虽与楚知南维持友好关系,但从不舍得如此下血本,景如端起一颗夜明珠爱不释手,惊呼道。 “这夜明珠可是顶顶好的,太后娘娘莫非是吃错了什么药不成?这等好东西也舍得给殿下呢!” 以前倒时也赏东西,但都是寻常之物。 莫说玉如意,便是这两颗南海夜明珠,足足有孩童拳头大小,价值连城! 楚知南懒得瞧上一眼,嗤笑道,“那施云苏,倒是有点本事的,本宫果真没挑错人!” “施云苏?”景如好奇,“这与施云苏,何干?” 楚知南闻言,顺势瞧了景如一眼,见她一副天真无邪模样,只得摇了摇头,“日后你就会知晓了!” 如此明显之事她还不懂,那便只有日后他自己悟了。 第123章 好玩的新点子 去南苑小聚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三。 早间乌云密布,大风四起,一看便是个雨天。 天气虽不好,但受到邀约的官家子弟却无一人埋怨。 公主之邀,代表荣誉,能被楚知南邀请在列,说明她将自己看在眼中。 且听说南苑乃先皇赠先皇后之别苑,其格局不比皇宫要差,今日受邀可在苑中住上一夜,日后便是吹牛也有资本。 此回之行,陆宴安与楚苒苒也在其中。 楚知南是第一个到达南苑的,才下马车,胡伯便迎来,“殿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她早先派人通知了胡伯一声,让其备好房,今夜定会留宿在南苑之内。 既是相聚,戏班子与舞姬等人也早已请来,该备好的吃食已备好。 万事俱备! 楚知南深知胡伯办事能力,瞧着年迈的老人,心中及是触动,“辛苦您了!” 胡伯不以为意挥挥手,“嗨,哪儿来的辛苦,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殿下办事,是我的荣幸!” “苦了您了!”楚知南轻叹一声,心中百感交集。 二人一同先入了花厅,花厅之内早已摆放好所有点心,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楚知南才落座片刻,便听得屋檐上开始哗哗,放眼一瞧,竟是下雨了。 胡伯作为此苑管家,自是去了大门口迎接所有前来的官家子弟。 紧随着楚知南身后而来的,便是陆宴安、楚苒苒、李青莲、慕容承烨、张岐山等等等人。 待到正午时,所有受到邀请之人一一前来。 厨子早已将午饭备好,依男女分席而坐,一桌可坐十二人,共计坐了四桌。 这些官家子弟,楚知南都是见过画像的,只需撇上一眼,便知谁是谁家公子,谁是谁家千金。 今日自是人越多越好。 晚间还有‘大餐’呢! 楚知南身为主人,自是坐在女客主座。 楚苒苒本想寻些不快,但当她见楚知南幽幽扫来的眼神时,吓得不敢再吱声。 莫名的,她只觉颈背发凉。 吃过午饭,便聚在了大厅之内。 大厅分为左右两席,正中间还搭了个戏台子。 男客为左,女客为右。 在景微的掌声下,戏子登台演唱。 戏曲点的,乃是眼下最受欢迎的‘狸猫换太子’‘真假状元’。 待两场戏演完,楚知南又差侍女带着诸位去了所安排的住房,再顺带逛逛南苑。 待夜色落幕后,便是晚宴的开始。 苑内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丝竹之声声声悦耳,南苑主厅之内,是许久未见的繁华。 依旧按男左女右而座,楚知南坐于主位上,正中间则是舞姬乐姬表演之地。 待得宴会开始,舞姬踩着节奏缓缓入场,楚知南这才道,“本宫还是头一回宴请诸位,今日便当入自家一样,该玩玩,该乐乐。有才艺者,也可自行表演,若能获得全场欢腾,本宫便赏!” 楚知南此话无非是打开了气氛,众人闻言,一阵欢呼。 晚宴开始,欢笑之声缓缓入耳,已有年轻公子举杯高阔。 楚知南淡淡瞧着这一切,眸中毫无波澜。 她身为主人,自是少不得被敬几杯酒,好在她酒量尚可,倒也不上头。 夜色渐浓,随和酒精发酵,气氛越发热闹了起来。 有人怂恿着小姐们跳舞,有公子吟诗作赋,整个大厅之内一片笑语欢声。 楚知南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她们表演,偶尔附和着鼓掌。 待人玩得正开心时,慕容承烨端着酒杯懒散道了一句,“听说这附近有不少官家庄子?” 他话一落,李青莲率先接话,“是了,我家庄子便在殿下南苑的旁侧,出门走上几步便是!” “这感情好啊!”慕容承烨当即来了精神,“既都来了,不知姑娘庄子上可是方便?不如趁着大家都在,一起拜访拜访,热闹热闹?” 李青莲闻言,下意识看了楚知南一眼,但见她一副‘醉态’,点点头,“方便的,但小女子家的庄子甚小,比不得这南苑,怕是要屈尊了三殿下!” “怎么会呢?”慕容承烨兴趣来了,放下酒樽,“南方与北方不同,青莲姑娘若是不麻烦,便带在下串串门,瞧上一瞧,如何?” “那……”李青莲闻言正要应好,却被楚知南直接出声打断。 “三殿下,半夜去叨扰人家总归不好,阁下若想见识见识李家庄子,不如明儿白日再去!” 慕容承烨啧声,“天色还早,甚是无趣,吟诗作画虽有风情雅趣,但在下素来不识得几个大字,听得头疼得紧!” 话罢,打了个哈欠,“不如殿下再出点什么好玩的新点子?” “好啊!”楚知南当即应声,凤眸扫视众人,“本宫苑里喂了一只狸猫,那猫儿甚是可爱的紧,不如本宫将它放出来,但凡抓住者,本宫奖南海夜明珠一颗,如何?” 南海夜明珠! 那等稀少之物,便是连皇室也少见!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在场所有人都开始震惊于楚知南的大方,唯有慕容承烨一副雀雀欲试的模样,“好啊,今日那南海明珠,在下非得不可了!” 楚知南喝了些酒,面色红润,眸泛波澜,可见已有微醺之意,“诸位觉得如何?” “好!”张岐山第一个回应,同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那南海夜明珠乃非一般之物,自然是好。 唯有陆宴安,无声无息,既不反对,也不认同。 楚知南心中冷笑,直接无视她,唤人将笼子里的狸猫带上来,放在了大厅之中。 那狸猫约莫有十四五斤,胖胖嘟嘟,眼神十分傲慢,步伐慵懒。 这种猫瞧起来和它家主子一样,不愧是长公主养得呢,就是比别家猫儿瞧着要有气势得多。 待內侍将笼子打开那一瞬间,楚知南道,“它性子温顺,不会挠人!” 笼子一开,它似飞一般的冲了出去,以极快待得速度出了大厅。 见此,楚知南一挥手,“去罢,抓到之后来找本宫领赏!” 如此,所有人蜂拥而出,追着狸猫而去。 瞧着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大厅之内只余下陆宴安、楚苒苒、李青莲,楚知南站了起身,装醉态的步伐一跌,幸而景如眼疾手快扶住。 她笑看了看前面二者,与李青莲道,“本宫醉了,青莲,扶我去透透风!” 第124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青莲闻言,立时起身上前去搀扶着楚知南的手。 楚苒苒随之而站起身,她看向楚知南,皱眉道,“你这肚子里又打了什么主意?” “什么?”楚知南指腹扶额,显然已醉,“郡主这话,为何本宫听不明白?” “殿下何必装傻!”楚苒苒语气柔柔,“殿下素来不喜与这些人打交道,今日将人都请来南苑,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殿下会没打什么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知南笑了,凤眸微挑,“本宫身为长公主,莫非还不能与诸位交谈交谈?这天下江山都是咱家的,自该融洽融洽关系才是!” 说至此,她又道,“平安郡主怎么不去抓那猫儿?好歹也是南海夜明珠呢,价值连城,若郡主有这个本事,说不定这屋子里,便能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话题又绕回至此,楚苒苒气到语塞,“你……” 楚知南笑得邪魅,抬眸看向陆宴安,“宴哥哥,好歹也是自己喜欢的女子,怜香惜玉点儿如何?这丞相府中的好东西定是不少罢?大方点儿,多送郡主些好东西,免得日后出去,还能顺便丢了宴哥哥的人!” 陆宴安当真是见识过楚知南这张不饶人的嘴了。 面上无动于衷,恍似未听见一般,“郡主出手阔绰,陆府比之不得!” “那是!”楚知南仿似没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高兴得一抬脚,步伐有些徐晃,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嘟嘴傻笑道,“我父皇在时,无论是得了甚好东西都先紧着我的,便是小澜都说我父皇偏心,不瞒你说,我长乐宫那库房里的宝贝,可、可一点也不少呢!” 话间,打了个饱嗝,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这真是陆宴安第一次见着如斯的楚知南。 那张冷艳的脸上此时尽显可爱,尤其是拍胸膛的动作,莫名的触动了他的心。 长眸微敛,他知自己此举不妥,移开了眸子,不再与其说话。 随后带着楚苒苒,率先出了大厅。 见二人走远,楚知南本是一副傻态的脸上立见正色,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并未醉。 李青莲在一侧瞧着,“可需送你回房歇着?” “无碍!”她站正身子,“走罢,咱们去瞧瞧这出好戏!” 今夜她安排了两场好戏。 一场由慕容承烨主演,一场则需得她上场才可。 无论如何,今夜注定是个欢快的夜晚呐! 慕容承烨提议去李青莲庄上逛逛,不过是抛出话题罢了,由楚知南安排的这场抓猫,才是主要目的。 李家庄子的旁侧,便是刘家庄子,一墙之隔,十分近。 楚知南并不想将李青莲拉下水。 难得真心想对一人好。 李青莲搀着她的手臂,似知晓了楚知南心中打了主意,却也未多问,只在一侧安静的应了声好。 出了大厅,外头一片湿漉。 今日白间下了雨,树梢之上有露珠。 黑压压的夜里不见半分月色,若不是屋檐上的灯盏,眸光所致之处,皆是一片黑色。 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上头后,带着几分凉爽。 方才喝了些酒,风一吹,似乎有了淡淡酒意上头。 心情有些许的高涨、兴奋。 今夜的戏,叫她迫不及待。 …… 南苑之内,若干人围着一只猫儿追逐,那猫儿身形矫健,在众人的追逐之下似受了惊吓,到处躲藏。 原本就热闹的南苑里,此时更是喧闹如夜市,偶尔能听得有人传来欢呼声、漫骂声。 四十几人,生生连只猫儿也逮不着,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猫洞钻走。 有身手好的,立时翻墙追上去,身手不好的也不想吃亏,当即从大门追出去。 那狸猫跑得毫无章法,大家先是跟着一阵乱追后,又眼睁睁见它跳入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那户庄子上亮着灯,亦有护卫守着。 张岐山跑的气喘吁吁,一间庄子大门的匾额上写了个刘,便猜想此处约莫是刘尚书的庄子。 他的身后跟了一批人,皆看他脸色行事。 两个守门护卫一见诸位公子,眉头簇起,心中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须臾他们便听得张岐山喘着粗气道,“公主殿下的猫钻入你们这院子了,不知刘尚书可在?快开门将咱们寻寻,免得殿下丢失爱猫心中郁结!” “尔等何人?”护卫闻言沉了脸,“深更半夜,岂容尔等喧哗?还不速速退下!” 瞧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张岐山的怒气瞬间冒起,“凭甚退下?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尚书府的一条走狗罢了,上不得台面!” 此话惹怒二位护卫,直接拿过手中长矛对准张岐山,面色冷峻,“尔等若如斯不识相,那便莫要怪刀剑无情!” “你倒是招呼上来啊!”张岐山当即杠了起来,华袖一卷,“来,你来,照着小爷脖子上来,有本事把小爷一刀结果了,否则今儿这庄子,小爷还就去定了!” 说罢,往前逼了一步。 左侧的汉子眼眸一阴,手中长矛挥舞,那锋利的尖头直接划过张岐山的手臂。 未曾划破皮囊,不过是划了衣服。 此举本是为起到威慑作用。 “若是活命,便识相些!” “我呸你个走狗!也不睁眼瞧瞧小爷是谁!”他眼眸瞬间瞪大,“不过是小小一个尚书罢了,竟敢如此猖狂,老子的爹也是尚书,你们这些走狗,有本事弄死老子,瞧瞧我爹怎么弄死你家刘大人的,来来来,尽管往脑子脖子上招呼,弄不死老子算你孬!” 话罢,手臂一挥,“来来来,大家一起上,就看他刘家敢不敢动这个手!如此怕人入内,莫不是里头有甚见不得人的事情罢?” 张岐山太过于胡搅蛮缠,眼看真有几人听话要往前挤,护卫二人只得对视一眼,挑了个公子哥儿‘杀鸡儆猴’。 长矛在半空之中划了一道弧度,紧接着响起一阵惨烈的尖叫声,不多会,便见张岐山旁侧的青衣公子大腿开始冒血,血在顷刻间染红了衣衫。 “钱兄!”张岐山心中大惊,哪里还管得了那两个护卫,惊喊道,“快快快,快去请大夫!” 第125章 倒是这么回事 众人随被那颗夜明珠冲昏了头,但都知晓猫显然跑入了刘府,他们进不去刘府,必然便逮不着猫儿。 既然逮不着猫儿,必然是得不到夜明珠的。 如此,先救钱蓝秀最是要紧。 有几个公子立时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见那血流的止不住,其中一人扯落自己衣衫先其起包扎,再接着道,“快快快,快抬回南苑找大夫。” 诺大一个南苑,定养了医术精湛的大夫。 那血流得极是恐怖,若不是先将伤口包扎紧,只怕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眼下情况紧急,钱蓝秀好歹也是位官家子弟,倘若真丧了性命,难保不会叫他们也有麻烦。 如此,无人敢耽搁,背起钱蓝秀便往南苑跑去。 张岐山此时着实怒不可揭,眼见他们是真下手,自是不敢硬碰硬。 就算他死了会有他爹出头去叫姓刘的陪葬,但他死了便是死了,陪葬什么的他又不知道。 得小心谨慎才是。 可这个亏,他若是吃在一个下人手中,叫他如何在这些公子哥眼里立足。 这个亏!他不能吃! 如斯一想,他立时招呼了身边的一位公子,以指腹摸了摸唇,眼神狠戾,“去,请公主殿下来,请公主殿下来替咱们主持主持公道!” 公主闻言,立时跑回了南苑。 当楚知南听到此消息时,不算意外。 她既知晓刘德全今日在庄子上,那必然知晓他请了护卫的。 张岐山性子……吃亏是难免的。 理了理袖袍,她依旧是一副醉态,喊了二景搀扶着她前行。 李青莲跟在她旁侧,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跟着。 一路到得刘家庄子门前,见那人头涌动,时不时听来张岐山的谩骂,她乐得勾了勾唇。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殿下来了,便见人群分成左右两侧,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她身上还有着一股酒意,步伐之间也有些虚晃,走起路来跌跌撞撞,若不是有侍女扶着,一副随时要倒下模样。 张岐山一见‘靠山’来了,更是嚣张,双手叉腰,面带怒色,“殿下,您可要替张某做主!” “发生何事了?”她淡淡撇了一眼刘家的两个护卫,语气轻柔,恍若无力。 张岐山立时将自己的袖子拉起来给楚知南瞧,“殿下且看,此二人不顾分说便动手,钱兄已被他们伤了,瞧,地上那血便是钱兄留下的,他们未免太过不将咱们放眼里了,也不看自己是甚东西,呸!” 楚知南闻言,眉头微微挑,长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等深更半夜来此作甚?此乃刘尚书的庄子,半夜登门,着实不符合礼数!” 张岐山一听,生怕楚知南忽然不帮自己,忙道,“殿下的猫儿跑入了这府中,咱们大家不过是想要去寻那只猫儿罢了,倘若刘府当真不便,与咱们好好说道说道便是,为何要动手?眼下伤了人,刘家怎么说也要给个交代罢!” “倒是这么回事!”楚知南唔声,看向那两个护卫,“这些公子小姐乃是本宫邀其入南苑为客的,你二人伤了人,该是要给个说法罢?” 楚知南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二人闻言冷嗤,丝毫不将楚知南放入眼中。 “公主殿下,今夜的确不方便登门,大人晚间从京城赶回来时淋雨受了风寒,眼下刚入睡。还望公主殿下您可谅解!” “你伤人时怎么不想着手下留情?”张岐山炸了毛,他本便是个嚣张的性子,眼下有楚知南替其撑腰,更是嚣张得不得了。 “况且你们这是何等态度?公主殿下亲自同尔等说话,你们无需行礼不成?” 听张岐山之话,二人对视一眼,双手抱拳算是见了礼,“殿下若想拜访,待明日早间大人醒了,属下让大人上南苑亲自拜访!” “这怕是……不大好!”楚知南凤眸微敛,嘴角含笑,“阁下也听着了,你伤了本宫的客人,本宫自是要给人家个交代才是。既然刘大人受了风寒,恰好,本宫那苑子里正有两位医术高湛的大夫!” 话间,她又唤了一声景微,“去将大夫唤来,瞧瞧刘大人身体是否有恙,刘大人乃国之本体,马虎不得,风寒之事算不得小,得妥当处理好了才是。” 景微闻言,立时应声。 护卫见楚知南怕是难对付,便指使了另外一人先行入了庄子禀告刘德全。 楚知南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笑得越发灿烂。 因楚知南早便打过招呼,示意大夫早做好了准备,只待景微一唤,立时便背着医箱出了门去。 到得刘家门前,他先是同楚知南打过招呼,楚知南轻声回应,再盯着那个护卫。 “怎么?刘大人还未起身么?可要本宫进门去等一等?” 护卫面色微僵,“殿下稍等片刻!” “当真是好大的架子啊!”张岐山仰头从鼻孔里哼气,“素来只听过旁人等公主殿下的,倒从未听过一个三品官员叫公主殿下久等的!” 此话说得甚合楚知南心意。 这张岐山虽说混账归混账,有时候却当真叫楚知南欢心不已呢。 侍卫未说话,只僵硬的站在大门口。 待一盏茶的时辰后,便见刘德全披着外衣匆匆敢来。 他里头穿着里衣,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一刻,还在系着衣带子。 将大门打开,先是与楚知南见了礼。 “今日受了风寒,睡得比以往早了些,不知公主殿下降临,有失远迎!” 话间,还配了几声咳嗽。 楚知南笑笑,“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宫偶听大人受了风寒,身有抱恙,这才想着唤了大夫替您瞧瞧……” “不劳烦殿下了!”刘德全扫了那大夫一眼,眼中有明显不悦,嘴上仍笑道,“下官已吃过药膳,只需休息一夜便可痊愈。” “刘大人可千万莫要同我客气!”楚知南道,“大人乃朝中栋梁,真正的宏肱之臣,日后这南燕江山少不得要您操劳才是,身子有恙,马虎不得!” “当真不需!”刘德全已有了几分不悦,“天色不早,还请殿下早些回去歇着罢!” 明显的下了逐客令,也并不打算请楚知南入内坐坐。 可她,又怎能随他意? 第126章 那是我爹怂 “时候还早着,大人着甚急呢?”楚知南一副不依不饶,“既然大夫都来了,便顺带替大人把把脉罢,如此也好叫本宫安心,万一大人真病出了个好歹来,倒是本宫不是了!” 刘德全眉头紧蹙,面上已摆明了一副不耐烦模样。 他本就生的面目严肃,如今一沉脸,莫名叫人觉出了害怕之意。 吓一吓张岐山绰绰有余。 偏生楚知南视若无睹,抬手招呼大夫便要上门。 刘德全此事一心想要打发楚知南,见着实推辞不过,只好老老实实将手伸了出去,让大夫替他把了把脉。 “眼下已是夜深,下官不便请殿下入内坐坐了,就在这把罢!” 张岐山见他越是沉脸,便越是心虚,眼下见楚知南一副不惧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有了些膨胀。 躲在她身后,叫嚣道,“刘大人这般不将殿下放眼里?我还是头回见一个朝廷命官如此对公主殿下不敬呢,此事若说大了,便是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这张家小子素来是个聒噪之人,刘德全十分不喜。 他横着眸子扫了过去,“张公子休得信口雌黄!” 那一眼看得张岐山心中一跳,又往楚知南背后缩了缩,仿似有她做主,他底气十足。 叉腰仰头道,“何来的信口雌黄?这不是大人您眼下做的事儿么?此话说出去何人能信?堂堂公主殿下竟被某尚书拒之门外,不见半分待客之道!” 说至此,他啧了一声,眯着眸子,“莫非,大人这院子里有甚见不得人之事?” 不得不说,楚知南当真是欢喜张岐山这张嘴,虽说为人极不靠谱,但好歹有人替她当这个出头鸟。 话说到了刘德全心虚之处,当下竖了眉头,“何来见不得人之事?张公子说话可要注意口德,便是你爹张衡飞站在本官跟前,也不敢如此嚣张与本官说话!” “那是我爹怂!”张岐山哼声。 “……”刘德全冷冷瞧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与警告之意。 楚知南上前一步,隔绝了两人的视线,“张公子并无恶意,大人何须同他计较?他素来便是个诨名,同本宫也算是臭味相投,莫计较,莫计较!本宫都不计较您不请我入屋呢!” 此事做得的确不妥,刘德全无话辩解,眼见大夫要将手搭在他的脉上,他道,“有劳公主费心,下官今日已服过药膳,方才睡了片刻,此刻已好了大概!” “大人病好了,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她打了个哈欠,“今日本宫在庄子上办了个宴会,晚间喝多了些,眼下还有些醉态呢,若是有打扰到大人,本宫给您我赔个不是!” 大夫仔细的替刘德全把了把脉,确定着实无碍后,与楚知南作揖道,“回禀殿下,大人身子已是无碍,只需好好歇息,定能康复如常!” “好!”楚知南满意笑了,挥退了大夫,再看至刘德全,“既是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刘德全以为她就此罢休,正要恭送她离开时,便又见她双手负立,笑眯眯道,“大人既然身子无碍了,那便劳烦将事儿解决解决罢!” 刘德全眉头一跳,“不知殿下所说何事!” “今日本宫在庄子里宴请诸位公子小姐,途中玩了个有趣的,将本宫所喂养的狸猫放出,若能抓到狸猫者,必有赏赐。 本来嘛,无非是大家图个开心罢了,哪知那猫儿甚野,竟跑进大人您这庄上来了,方才张公子带人想入庄内抓它,不想被您护卫伤了腿,眼下那血止不住……大人您这着实叫本宫有些为难了!” 话说至此,楚知南似笑非笑,“本宫好好一个宴会,不想一夜间却叫人受了如此重的伤,说出去倒是本宫之责,无论如何,大人您也得给本宫一个交代罢?否则本宫如何给大伙一个交代呢?” 楚知南语气不大好,张岐山如何听不出来? 瞧她这语气,今日怕是定要叫刘德全给个说法了。 张岐山之所以喜欢楚知南,乃是喜欢她那脾性。 先前未曾接触还不知晓,眼下打过好些回交道,越发被她的性子所折服。 当初在画舫之上二话不说打了楚王,又在人前将陆宴安怼得回不上话,武艺高强,处事果断凌厉,怎叫他不欢喜? 他本就瞧不惯刘德全,若是楚知南今日能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日后定要唯她是从。 刘德全早已是个人精,虽听她的话甚是‘冠冕堂皇’,但只怕这其中也打了主意。 细思自己所做之事,他心里伸出了一个不妙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她这是有意而来? 但她素来是个草包,空学了一身武艺,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更不懂得算计之事。 莫非,是他多虑了? 眼见她一副醉意,刘德全一时竟摸不透她的想法是甚,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胸无点墨,莫非当真是他想多了? 思虑这么多年来,她所行之事无哪桩靠谱,竟敢当众打成王,与自家亲戚树敌,明显就是愚笨之人。 左思右想之间,他久久得不出答案。 楚知南见他不应,便又问看一句。“大人如何以为?” 刘德全眸子微敛,“此事既是下官家护卫鲁莽之举,那便将护卫交给殿下处置便是,那人伤势如何,所赔银钱本官一力承担!” “好!”楚知南一拍手,“这六位尚书中,本宫最是欣赏刘大人的性子,痛快!既是如此,那位受伤公子的一切后事都交由大人了。” 说罢,她再看向张岐山,“张公子,你以为如何?” 张岐山没想楚知南如此便不追究他的责任,愣了愣,“殿下,您的猫还在他这庄子里呢?这刘大人不请您入庄子抓猫,莫非真有甚见不得人的?” “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事儿不能说,你何须如此不依不饶呢!”楚知南笑道,“只要对那位钱公子有了交代便好,刘大人说了,责任他一力承担。猫儿之事,明日再抓,只要能抓到那只猫,本宫的奖励便还作数!” 张岐山虽也不满,但着实无法反驳楚知南的话,只能无奈道,“张某听殿下的话!” 第127章 狗官 刘德全见楚知南当真是一副要走的模样,心中舒了一口气。 然,才见她转身要走,便听得庄子里传出喊救命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得似是半大孩子,声音里透着慌张与恐惧。 众人听得这声音,下意识看向庄子里,楚知南皱眉道,“你们可有人听见,有人呼救?” 最是高兴的莫属张岐山,他立时亮了一双眸子,“是了,是了,殿下您听,就是有人喊救命呢!” 底气瞬间就蹭涨了起来,他看向刘德全,“刘大人,您莫非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这庄子里连救命的声音都喊了出来,您这要作何解释?” 刘德全心中一跳,着实没想到会出现这茬。 他先是探了探楚知南的脸色,不慌不忙解释道,“庄子里近来买了批下人,都是些乡野人家的孩子,不识得规矩,约莫是管家教训得狠了!此乃下官庄上之事,便不劳烦殿下费心了,天色不早,殿下早些歇息罢,下官若是瞧见了殿下那只猫儿,定给殿下送上门!” “是这样么?”楚知南闻言倒也是信了,“大人纵横官场,必然也知晓规矩得慢慢调教,半大得孩子素来是有叛逆心的,得好好说道说道,光是打怎能行呢?”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刘德全躬了身子,“下官一定会好好同管家说道说道!” “嗯!”楚知南点点头,拍了拍张岐山的背,“走罢,先回罢,猫儿明日再抓!” 张岐山极不满意,但见楚知南不找茬,他也着实无可奈何,只焉焉应了一声是,再以极小的声音抱怨了一句。 “狗官!” 这二字骂得叫楚知南莫名想笑。 狗官? 他爹莫非不是当官的了? 她已然要带着所有人打道回府,却不成想一个孩子跑了出来,紧紧抓着门槛大喊,“公子小姐救命啊,我是被拐的,救~唔,唔,唔……” 他后头还想说甚,却被捂了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楚知南下意识回头,便见有两个汉子正抓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孩童手用力扳着门板,倔强的不放开。 刘德全脸色大变,忙喝了一句,“来人,将人拖下去,不识礼数的东西,拉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且慢!”楚知南抬步上前,眼神渐凉,“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此乃你买来之人,怎么就是拐的?” 刘德全在官场处事几十栽,早已做到了不露声色,便是心中十分慌张,面上却无甚神色,“就是个不听管教的顽童罢了,惊扰了殿下,恕罪恕罪!” 她见得那孩子被捂了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最后的倔强屈服在他们的力道之下。 眼看着他要被抱着,楚知南当即大喝一声,“站住!” 几乎是下意识的,刘德全喝了一声,“拉下去!” 他们自是听刘德全之话。 楚知南眉头一簇,声音也随之冷了下来,“本宫让尔等站住,可曾听见?” 刘德全半点不让,“此乃下官庄上之事,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刘大人!”楚知南凤眸微眯,端得是长公主之架子,“本宫今日可得将此事弄得清清楚楚才是,倘若真是买来不服管教得顽童,本宫甘愿当着天下人给大人您负荆请罪,但倘若不是如此,本宫身为南燕公主,怎么也得查清事情真相才是!” 话说至此,她抱拳道了一声,“刘大人,得罪了!” 话落,她抬步上前。 才走两步,便有两个护卫手执长枪出现,拦在了楚知南面前。 楚知南气势立刻凌厉,“看来刘大人今日是要与本宫撕破脸皮了?” 张岐山见楚知南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得样子,心中直道一声好,“诸位,今日这刘大人得庄子里怕是藏了甚见不得人之事呀,咱们也得弄个清楚才是!” “是,弄清楚!” 事情已至此,无人不附议张岐山之话。 楚知南撇了眼那两个护卫,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话落,手一伸,一左一右得握住了枪声。 二人虽是练家子,但在楚知南跟前也算不得一盘菜,不过是两招,便叫二人再还手不得。 不过是一瞬间,庄子上所有的护卫均都拿着武器迎战。 楚知南看向刘德全,笑得越发妩媚,“刘大人如此大动干戈,越发叫人好奇了,有意思呢!” 说罢,她脚尖一勾,将落在地上的长枪掷起,伸手接过,立在身后,眼神凌厉的犹如战场上的将军。 “让本宫瞧瞧尔等本事如何!” 话落,一人迎战数十人。 这是众人第一次见楚知南动手。 素来只听过这位长公主传承了护国公的武艺,加之她乃练武奇才,是以武艺高强,少有人能与之抗衡。 那十个护卫武艺均不是低等之辈,但他们可见楚知南在其中游刃有余,几十招之内,便已经他们解决。 张岐山见此眼眸大亮,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一位巨人,跟在楚知南身后大摇大摆道,“殿下当真是女中豪杰啊!佩服,佩服!” 楚知南入庄子之内,只见庄子里已不见方才那位孩童身影。 刘德全带着怒气跟在其后,语气冷冽,“长公主殿下!您大半夜闹下官庄子,明日上朝,下官定要好好与太后娘娘禀告此事!” “少来母后来压我!”楚知南回头冷言看他,“景如!” 景如听得上前应声,福身道,“奴婢在!” “召集南苑所有侍卫,给我搜!!今夜,本宫定要将此事弄明白!” 景如闻言,应了声是,而后回往南苑。 “公主!”刘德全几乎咬牙,面容扭曲,极不好看,“您今日若查不出什么,后果你可想好了?” “后果本宫一力承担!”楚知南回看他,眸光满是坚定,“在场所有人为证,倘若本宫今日真是误会了刘大人,明日便亲自背着荆条在大街上行步三圈,跪您府门前赔罪!” 她能说出此话来,无人不惊讶。 堂堂一位长公主,竟可做出此等耻辱之事。 当真是真性情! 先前那些不了解楚知南之人,立时便生出了好感,看她的眸光也在一时间不一样。 第128章 你们当以为如何 刘德全此时已气到哑口无言,所有的话都被楚知南堵住,连庄上养得护卫也被她一一打退,压根就束手无策。 眼看南苑得护卫齐步而来,刘德全生怕自己之事会被撞破,心中大慌,狠声威胁道,“本官在朝数十载,从未行过不轨之事,殿下夜闯我刘家庄子,岂不是说本官做了枉法之事?今夜倘若殿下执意要带人闯入,本官无颜面对朝堂,无颜面对天子与相爷,只好、只好一头磕死在门柱之上以示清白,让相爷为我做主!” 话罢,当真是要往柱子上撞去。 楚知南神色一凛,手中长矛掷飞,在刘德全要撞上柱子那一刻,绊倒他的脚。 刘德全脚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胡伯带着一批护卫赶到。 楚知南先是指挥二人压着刘德全,再命令其他人搜整个庄子,眼见刘德全脸色大变,嘴里还在叫嚣,她上前,注视着其眸,一字一句道,“大人是不是真冤屈,一会不就知晓了?倘若真是本宫小题大做,本宫亲自同相爷认罚,但倘若是大人您做了不轨之事,此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德全眼下已是心如死灰,全身犹如坠入冰窖。 一众护卫在整个庄子内搜着,不出片刻,便听得有人来禀告,“殿下,发现一处密室,密室内有四五个孩童,还请您亲自查看!” “不可能!”刘德全眼睛大睁,简直不敢置信。 他绝对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快就找到。 前后不足一盏茶得功夫。 楚知南闻言,盯着刘德全瞧了一眼,唇角邪勾,“什么不可能?” 话落,她再扫视了一圈所有人,“可有人愿随着一同去查探查探?” “我去!”张岐山第一个站出来,“殿下都敢负荆请罪了,必然是这位尚书大人做了甚见不得人之事,咱们可得在旁好好看看才是,瞧瞧这位铁面无私的尚书大人,能做下什么好事来!” 张衡飞与刘德全同为六部尚书,但刘更得陆吟宵喜欢,两家之间素来有些争执。 眼下若能抓到刘德全得把柄,便是替他爹解决了一个难题。 倘若他爹能成为六部的宠臣,整个张家岂不是也会随之而水涨船高? 有了张岐山发话,其余人也跟着起哄,愿一同查看个究竟。 既是如此,由楚知南带路,跟在护卫身后去往了暗室。 那暗室建在刘德全的寝房之下,床上做了机关,只需将架子上的花瓶移动,床板便会自己打开,露出台阶来。 已有护卫顺着台阶入了暗室,楚知南一步跨上床,走了下去。 一入暗室,便见有几个孩童抱团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最大的不过十来岁,最小的则是四五岁! 四五岁!这个禽兽!!! 暗室内有一张床与各种上不得台面的刑具,几个孩子眼里均有泪光,吓得梗咽却不敢发出声来。 “姐、姐姐!” 正在这时,她听得有一声软糯得声音传来,那声音似曾相识,叫她为之一振。 顺着声音看去,便见一个奶娃娃眼含泪光正颤着唇看她,那眼里泪珠泛滥,黑白分明的眸子楚楚可怜。 见着楚知南那一瞬间,他似是一只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所有的委屈在顷刻间系数而上。 这个娃儿…… 便是正月里,那个唤她姐姐,给她放鞭炮得那个孩子呀! 她心在那一刻间被触碰到了最柔软之地。 在他的眼里,她成了他的唯一。 楚知南缓步上前,走至他的身边,蹲下身子,揽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到极轻,“别怕,姐姐来了!” 那一刻,小家伙的情绪瞬间爆发,窝在楚知南怀里再也克制不住得大声哭了起来。 楚知南一边拍着他的背,再看向那些受惊得孩童。 “我乃南燕长公主,你们且将此间之事一一同我说来,我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替你们将恶人绳之以法!” 她的声音不算洪亮,但落在众人耳里却似是一颗定心丸。 所有孩童一同跪在了她的身前,哭着高声道,“求公主殿下替我们主持公道!” …… 刘家庄子的主院内,一袭宫装的楚知南坐在院里的椅子里,怀中抱着一个孩童,神情严肃。 院中间,以刘德全为首,跪着刘家庄子大大小小的一众仆人。 两侧是一众围观得公子小姐们。 楚知南凤眸眨动,一边抚慰怀里得孩子,看着刘德全冷声道,“刘大人,你可有话要说?” 方才那孩子已将事情原委全部招来。 “本官行的正,坐得直,有何话可说?”他冷哼声,“此事是本官做下如何?每个人本官都有卖身契,既已是我刘家得家仆,本官想如何,那是刘家家事,与殿下何干?” “家事?”楚知南起身,将孩子放置在景微怀中,缓步走至刘德全面前,居高临下,“你同本宫说此乃家事?身为朝廷命官,竟可作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你竟还与本宫说此乃家事?倘若我天朝命官皆是尔等之辈,岂不是天下大乱,名不聊生?” “那又如何?”刘德全冷笑,“既是本宫买来得奴仆,莫不是还能犯法不成?” “你以为呢?”楚知南眯起眸子,“事已至此,刘大人仍不知悔改,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呸!”刘德全一口唾沫直接朝楚知南飞了去,“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本事大,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罢了,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上有相爷与太后娘娘撑腰,你如何治本官之罪?” 楚知南侧身一躲,躲开他那飞来的恶心东西。 而后抬脚,一脚揣在了他的脸上,将人直接踹到在地,“笑话,做了恶事还想有人撑腰?你当相爷与母后都如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话落,她扫视众人,“诸位,你们当以为如何?”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朝廷官员,他们看戏便看戏了,若真牵扯到自己身上,也怕引火烧身。 那几个受害的孩子窝在一处腿脚发软,一听刘德全如此辩解,生怕他们仍会回到之前的日子,便一同跪下来同楚知南磕头。 “求殿下救命,我们不是甘愿被卖的,是被人贩子拐来得,求公主殿下救命,救命!” 第129章 人找着了 他们一同重重得磕头,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得碰撞之声。 再抬头之间,可见他们额头已青紫。 楚知南忙是招呼人将他们扶起来,再道,“你们且放心,本宫说要替你们做主,必然会替你们做主,这天朝还轮不到不法之人如斯放肆!” 话落,再看向已爬起的刘德全,“不如本宫与大人打个赌如何?倘若大人您此回逃过一劫,本宫提头来见!倘若大人不能逃过此劫,本宫要你性命!” “来人呐,将人压下来严加看管,去通知京兆府府尹,此地有命案,劳烦他老人家连夜来一趟。再替本宫送封书信去宫内通知太后娘娘此事!” 得令,几人分道而去。 前半场戏已到如此,楚知南眼下便等着后半场戏了。 不过这后半场戏么,还需得等等。 她在刘家庄子耗费了大半个多时辰,一直等到京兆府尹姚大人来时,她才让张岐山带着众人先回南苑。 今夜发生了这等事情,抓猫之事自当搁置,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无人发现那北矅三皇子,何时竟不见了。 姚大人四十出头得年纪,留着长胡子,眼眸炯炯有神,一身正气,面相瞧着甚是和蔼。 他先是作揖与楚知南行了礼,“微臣见过殿下!” 所有大臣里,他是唯一那个同楚知南自称微臣之人。 楚知南眼眸微动,“大半夜的,劳烦大人了!” “殿下客气,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姚大人声音不卑不吭,语气却对她十分恭敬。 说罢,他环顾了一下院子四周,“路途将此事听过一嘴,还请殿下再细细同微臣说说!” 如此,楚知南先是差人搬来椅凳,再缓缓将此事一一说道。 “刘尚书拐来幼童强迫其行不轨之事,听那孩子讲……”讲什么,她却是顿住了,有些说不下去。 寻思了片刻,她再继续道,“人证物证皆在,先前还有人命案发生,还请姚大人秉公处理,还孩子们一个公道,替亡灵平怨!” 人命案之事自不是那些孩子们招的,而是她笃定,刘德全手中必然会有人命案。 这些孩子自然会有反抗得,听孩子们说,一旦有人反抗,他便越是兴奋,出人命是必然之事。 这些年一直都未传出任何动静,说明他将尸体埋的极好。 但既然是做过之事,那必然会有痕迹,只需寻着痕迹仔细查询,必然能找出罪证来。 今日她已动手,必然就要彻底将刘德全拉下马,再无翻身之地。 姚大人闻言点点头,心中已有数,同随同捕快吩咐一声后,便找楚知南要了那些受害得孩子。 此乃人证,人证自然是要给他‘保管的’,楚知南并无异议。 但那奶娃娃一见姚大人身着官服,心里油然的生出恐惧来,抱着景微无论如何也不撒手。 无奈,她只得将这小娃先留下,其余人交由姚大人照料。 接下来之事无需她再场,姚大人乃是铁面无私之人,必然会秉公处理,她无需担忧。 一切舆论,只等明日便可。 处置好了刘家之事,她那南苑还有戏要看呢…… 也该上场了。 楚知南同姚大人告辞之后,便带着众人回了南苑去。 一入南苑,景如呀了一声,以众人可听得到得声音问道,“怎么一夜未见三殿下?三殿下人去何处了?” 若不是景如不提及,似乎真无人注意到慕容承烨不见。 一旦提及慕容承烨,便又有人道,“陆大人与平安郡主也不见呢……” 今夜之事,多少还叫人有些后怕。 楚知南眉头紧锁,唤了一声胡伯。 胡伯闻声赶来。 “可有看见陆公子与平安郡主?” “这……”胡伯一愣,“陆公子与平安郡主未同殿下一道去刘家么?” 言下之意,她未曾瞧见。 对于那些素来在温室中成长得公子小姐们而言,今夜之事已叫他们生出了害怕,再加之一听二人不见,心里莫名有了几分紧张。 李青莲紧了紧衣袖,“殿下,可是要找找?” “找罢!”楚知南衣袖一挥,招呼胡伯,“且先派人找找,若是南苑内未瞧见人,便找姚大人借人找,倘若陆公子与平安郡主在本宫苑中出事,这责任,本宫承担不起!” 胡伯自是懂。 当下应了一声,便折身走了。 未能找到那二人,众人心中也不安心,在楚知南的抚慰下,众人决定先回大厅等胡伯的消息。 才在大厅内落座,便见一袭白衣的慕容承烨怀中抱着一只大狸猫款款而来。 他全然是一副胜利者得姿态,一步一步朝主位上的楚知南走近,“殿下,猫儿在下找到了,您可要说话算话呢~南海夜明珠哦!” “三殿下在何处抓到的?”张岐山一见猫,眸子都亮了起来,几步走了上去,“方才那猫儿不是去了刘家的庄子里么?” “啊,在下一直再找他,方才在树林里寻到的!”他笑的见牙不见眼,将猫递到楚知南跟前,“殿下可要瞧瞧,是不是原本那只?” 他站在她面前时,弯下腰来,眨着眸子,显得极俏皮。 他似再说:一切都已替殿下准备妥当,不知殿下可是满意。 楚知南接过猫儿,它俯在她腿上慵懒得一动不动,“是!” “殿下承认了,那夜明珠便是我的了!”长眸闪亮得犹如星子,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她一人。 而后,他起身,看向众人,作揖,“不才不才,在下领先了一步!” 这话说来当真是有些欠揍呢。 钱蓝秀为了床刘府,硬生生的挨了刀子,也不知大夫医术如何,若是救得不妥当,只怕是后半生都会留下隐疾。 过分得是,那只众人心心念念得猫儿,竟被他给捡了漏。 众人心中虽有不甘,面上却也保持了笑意,假惺惺得说着祝贺之话。 未过多久,便见得景如红着脸色跑至大厅,“殿下,人、人找着了!” 她那羞红了的脸色,莫名叫众人开始浮想联翩。 楚知南只当未瞧见,长哦了一声,似是松了口气,“在何处寻着的?” “在、在……”景如开始支支吾吾,“在先皇后的厢房寻着的!” 厢房,先皇后…… 这简直是一个大瓜! 第130章 你做了什么 楚知南蹭身而起,凤眸眯起,不怒自威,“他们做什么?” 景如极是羞涩,将头埋得低低,“他们……他们……哎呀,殿下去瞧瞧便知晓了!” “走!”楚知南跨步,三步并作两步而行,一路行至唐皇后生前厢房。 推开主厢大门,便见那昏暗得厢房内两具身子正交缠于床间,空气中散发着浓浓得暧昧,以及女子轻微呻吟的声音。 跟在楚知南身后而来得,还有不少人。 便算大家已不是少不更事之年,听着这动静,难免有些羞涩。 楚知南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们若是想要苟且,何须来我母后厢房?存心想要与本宫挑衅?!” 她的声音打断了床上忘我的二人,齐齐回过头来,便见一大堆人出现在了门口。 陆宴安下意识的有些懵意,他低头看自己身下之人,而后又看向楚知南。 身下之人本是意乱情迷的眼里多了许多羞意,将脸深深藏在了他的怀中。 楚知南站在灯盏下,鹅黄色得暖光将她身影拉得极长,面容隐藏在阴影中,似是来自阿鼻地狱得使者一般,带着森森冷意,叫他在那一刻莫名生出了恐惧、与心虚。 她的指骨咔咔作响,一副随时将要取二人性命得模样。 李青莲生怕楚知南出手,在此结果了二人,上前搀扶着她的手,柔声抚慰道,“殿下!” 她什么都未说,却起了一股安抚之心。 张岐山此时有些傻眼,实在分不清楚眼前状况,但身为男人又似乎能理解,生怕楚知南这暴脾气会大打出手,好歹自家爹也是投靠在他爹门下,必然是要为其说两句的。 他战战兢兢上前两步,面色不大好看,“殿、殿下,此事咱们、咱们从长计议!” 又将身后所跟来人驱退,“走走走,时间不早了,你们快些回房歇着去,散了散了!” 此等私密之事被撞破,他们也着实怕被殃及,当下再也不敢多留,哄散而逃。 当房内只剩下寥寥数人时,楚知南示意景如价将二人衣服递过去,拉了条凳子坐在厢房正中间,“今日之事,你二人必得给本宫一个交代。” 那一副不给个说法便不走的样子。 陆宴安此时已完全清醒。 他眼下有些懵,不知为何就这般模样。 她虽喜欢楚苒苒,却也未到不可受控之地,更不会在楚知南这南苑内,对她行不轨之事。 事前他只觉有些迷糊,楚苒苒也似乎一直在诱惑他,他并非那等把守不住之人,不可能会在此时沦陷。 第一个反应,他被陷害了。 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他被人陷害了。 他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今日事情的细节与原委,最后停留在楚苒苒娇滴滴得唤他宴哥哥三字上。 这极似她的故意勾引。 在楚知南的注视之下,楚苒苒羞得往陆宴安怀中钻着,“宴哥哥!” 那一声宴哥哥唤得陆宴安眼下是头皮发麻。 毕竟正在进行某件不可描述之事,他缓缓起身,拉过被子将楚苒苒严实遮住,尽量让自己显得很镇定。 拿起景如丢来的衣服,就着昏暗的光线缓缓穿好。 楚知南一言不发得看着他动作,便算他赤身那一刻,她也无半点羞涩之意,似是看个猴儿表演一般。 事情发展至斯,瞧楚知南那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怕是这事儿过不去了。 系好衣带,他平视楚知南的眼睛,“你想如何?” “本宫想如何?”楚知南冷笑,“这话倒说得似本宫无理一般,陆公子,你不喜我可明言,那一纸婚约作罢便是,何须在本宫床上同旁人做出此等苟且之事?这是对本宫的羞辱,还是对本宫母后得不敬?此事,你陆府与成王府,都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否则本宫定不罢休!” 话落,她猛然起身,“男子汉大丈夫,本宫希望你敢作敢当,明日回京,本宫必要一个说法!” 话落,带着景如摔门而去,不给陆宴安半点辩解机会。 今日陆宴安与楚苒苒苟且之事别众人瞧在眼中,不出两日,此事必会‘秘密’传遍全京城,市井小妇最喜以知晓天家之事而觉有面,定会拿出来当炫耀资本与人谈论。 届时,陆宴安与楚苒苒因生情愫,为挑衅长公主而在先皇后床间做下苟且之事会传遍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 陆宴安对楚知南的态度众人瞧在眼中,都知晓这场感情中,楚知南才是一厢情愿那位。 无论横看竖看,长公主才是最受委屈那一位。 瞧着楚知南远行得背影,陆宴安只觉头疼的厉害,那一刻他万年不波动的情绪有了片刻得崩溃。 “宴哥哥!”偏生身后的女子还在娇羞得唤着他。 这声宴哥哥,是他这些年来听着最厌烦的叫唤。 回身,他行至窗前,瞧着床上那未着寸缕,以被子遮身得女子,面色冷峻,“你做了什么?” 眼下二人已有了实际关系,楚苒苒正在娇羞难当之中,低下头来,“宴哥哥做了什么,何须问人家呢,日后~人家便是宴哥哥得人了!” 陆宴安郁结,他紧咬后槽牙,“何须急于此下一时?苒苒,我对你……失望至极!” 话罢,一甩袍袖,转身离开了厢房。 待屋子内只剩下她一人时,楚苒苒一时弄不明白眼下状况,下意识要起身追上去,“宴哥哥,宴哥哥……” 奈何身上未着衣衫,欲要下床的脚荡在了半空中。 身体传来的痛感让她渐渐开始委屈,明明她才是吃亏了得那位,为何他能走的如此绝情? …… 楚知南今夜心情十分好。 从唐皇后厢房出来后,便杜绝见任何人,回了自己所住得院子。 唤景如打来热水,泡了个热水澡后,便舒舒服服上了床。 心情极度美妙,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 脑子里细数今日所发生之事,似乎一步一步都在按照她的想法而走。 楚苒苒对她下药,用了极不高明得手段,她怎么也要将这个仇在无声无息之中报了。 她并未对楚苒苒用药,不过是揣摩了她的心思,眼下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傍上陆宴安这颗大树,势必在陆宴安主动之后,二人发生什么,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第131章 一切恰到好处 关于陆宴安么,她倒未曾下药,无非是在景如替他斟酒时,撒了些叶凌楚所配得香粉罢了。 那香粉有催情之功效,但无色无觉,压根查不到任何证据出来。 如此,陆宴安便算察觉了不妥,也绝对不会查到任何端倪来指证她。 那楚苒苒不是一心想要当陆夫人么,她便当回好人,成全她罢。 总归那陆家是她的肉中刺,有朝一日定会拔除的! 事情发展至此,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但慕容承烨在这其中所起的功效,必不可免。 关于暗室之事,楚知南虽早知晓,但需要一人与她配合。 慕容承烨之所以消失几个时辰,乃是他先潜入了刘家庄子,找出了那些孩子的所在之地,再掐准时间放出一位孩子来,当着所有人得面喊救命。 如此一来,楚知南便有了光明正大去救人的责任,那些公子小姐们在场,无非是为了让此事更快快的散播出去,造成舆论。 等她将人救了之后,慕容承烨再出现。 一切恰到好处。 设计得刚刚好。 …… 翌日上午,在诸位公子小姐们离去之前,楚知南给每人都背了礼,虽未有南海夜明珠那般珍贵,却也不是件寻常小物,众人对楚知南的大方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但他们一回京,京城里便开始谈论起了昨日之事。 其一,尚书大人刘德全竟是那等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之辈,表明瞧着铁面无私,背地里则是个喜欢幼童得亲畜生。 其二,昨夜姚大人在刘家庄子的井中,发现了几具孩童得骸骨。 其三,平安郡主楚苒苒与公主殿下的未婚夫陆宴安陆大人,在先皇后的厢房内做出了苟且之事,并被众人撞破。 这三条消息在顷刻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了家喻户晓的丑事。 人人都骂那刘德全乃是禽兽不如之辈,也骂那平安郡主是个不要脸得东西。 陆宴安与楚苒苒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无需放置明面上而言,二人偷行苟且也便罢了,竟直接去了先皇后的厢房,这不是摆明了不将长公主殿下放在眼中么? 无论楚知南多没实力,但平安郡主行下此事,便是上不得台面,倘若不是生于富贵人家,按照律法是浸猪笼得。 而刘德全引起了民怨,陆吟宵得到消息时,已然到了无法回转的地步。 …… 京兆府内堂中,楚知南单独见了姚大人。 花厅中,茶香满室,她坐于客座上气定神闲,不见半丝情绪。 姚大人安静陪她喝茶,在她未开口前,不曾出言出一句话。 须臾后,只见她将茶喝下,语气缓缓,“不知刘尚书之事,姚大人查得如何了?” 井中那几具骸骨之事,需得先查清骸骨主人是谁,如此方可一步一步查探。 眼下刘德全关于京兆府当中,他身为刑部尚书,说来官职比他的大,倘若再找不到任何有利定罪的证据,只怕大理寺那方要人,他也不得不给。 大理寺少卿乃是陆宴安,陆家人绝对会保刘德全,说来是一件棘手之事。 尽早陆吟宵曾来过一次,那言语间对姚大人甚是威胁,倘若办不好,他的乌纱帽怕是就要此掉了。 姚大人沉思了片刻,想了想,“只需等个两日,此案便可完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行下恶事,必然得食其恶果。此事已造成民怨,下官还需给百姓一个交代,方才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帽!” “姚大人乃忠国之臣,本宫向来佩服您!”楚知南语气间皆是诚恳,“定刘尚书罪不是难事,但陆党狼子野心,昭然可见,我南燕楚家三百余年的根基,只怕已遭他惦记,倒下一个刘德全,怕是会有另一个刘德全上位!” 她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白,姚大人眼眸微闪,只当未懂,“下官惶恐,还请殿下明示!” “大人!”楚知南就这般看着他,眸光赤诚,“当年我父皇在世时,最是信得过大人之忠,便是太傅告老还乡后,您仍独树一帜,不投靠陆相,也不巴结太后娘娘,熙乐相信您心中自有定夺!” 说至此,她忽而起身,朝他跪了下来,“大人,眼下贼子当道,国家不保,如若继续发展,只怕我泱泱南燕天朝,会成为他人分夺之食。 北矅,东临、西秦,那三国无人不盯着我天朝,如今南燕内乱未息,天子还未掌权,怎经得住外敌抵抗?我南燕三百年来创造出了一个太平盛世,怎能甘心就此灭亡? 倘若南燕断送在了熙乐手中,熙乐如何有颜面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天下黎明百姓?熙乐还请大人鼎力相助!” 姚大人着实未料到楚知南能说出这番话来,他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应。 她的眼中无半点玩闹之意,满眼的坚定让他心中微触。 半响,他才发觉她还未起身,忙是颤着手虚扶了一把,“老臣不过一届三品府尹,如何帮得上殿下?” “无需大人站熙乐身侧,熙乐只求大人能站在黎明百姓身前!”楚知南语气郑重,“那刑部尚书之位,万不可再落入陆党手中!” 她的话说得极是明白,姚大人懂了。 他眼帘半掀,忽然明白过来,刘德全昨夜之事,只怕都是在楚知南的计划之内。 想想这些日子朝堂所发生之事……瞧着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但细思起来却很是微妙。 莫非,都是她的手笔不成? 沉思了片刻,他轻叹了一声,对楚知南躬身行礼,语气严肃,“殿下一袭系于天下,老臣佩服,但凡殿下日后有所需要,老臣、老臣绝不推辞!” 他本便是忠于君,如今楚知南的拉拢,也不过是他的顺势而为。 只要国家稳固,方可民安。 这一点,他深知。 拉拢了刘尚书之后,楚知南与其小聊片刻,便回了宫中去。 未过多久,刘德全所有虐童得证据一一展现于人前,引得民心怨愤,以故意杀人之罪,游行于街,待秋后问斩。 刘家倒台的速度极快,似是不过在一夜之间,便已无回旋之地,快得叫陆吟宵都反应不及。 第132章 不负所托 刘德全倒台后,陆吟宵立时安排手中的人去顶上刑部尚书的空缺,原本以为铁板钉钉之事,未曾想朝堂上杀出个姚大人,带领一众老臣反议,最终由原本得御史中丞宋巡上位。 宋巡乃青州人士,恰过不惑之年,最是会察言观色,为人四面玲珑,为官十几载,从青州郡下的小县令一步一步爬至御史中丞这位置,却从未留下半点把柄。 便算陆吟宵,也奈何他不得。 如今由宋巡接手刑部,似乎是最合适之人。 但刘德全此事,陆吟宵心中始终有怀疑,一切发生得似乎太过于顺当,也太过于速度,叫他压根不反应不及。 就好似他正在安睡,却在睡梦中被人剁了一条手臂一般。 这剁手之人会是谁? 听下人来报,似乎全程都是楚知南在出面。 楚知南?这个胸无点且无城府的女子,会在他察觉不到的地方断了他的手臂? 不不不,出于对楚知南这些年来的了解,他更愿相信此事乃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而她则是那只出头鸟。 若真是如此,那背后之人是谁? 他必须得加强警备,查出此人是谁。 且不管陆吟宵如何想,楚知南眼下却成了那个‘受害者’。 她深知刘德全一出事,以陆吟宵那多疑的性子而言,定会开始有所动作,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得时间,楚知南‘缠’上了他。 陆宴安与楚苒苒苟且之事传遍了整个京城,几乎已是家喻户晓。 身为陆宴安得‘未婚妻’,她先是同许太后哭诉着此事,求她做主,又亲自跑去了陆府,纠着陆吟宵要个说法。 陆吟宵对此事也甚是为难。 楚苒苒乃是成王之女,南燕唯一的郡主。 而与楚知南成婚则是先皇下的圣旨,旨中有言,陆宴安但凡娶得楚知南,便不可再纳妾。 如今二人还未成婚呢,陆宴安便先与平安郡主发生了个关系,真是叫他上不得,下不得。 一面是郡主,一个是公主,他既不能退婚,也不能去娶那位郡主。 加之楚知南整日哭着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真是扰得他头疼不已,百思寻不得解决之法。 除去楚知南外,成王一听自家闺女与陆宴安成了好事,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激动。 陆家如今可是名门望家,早便一直给她古灌输入嫁陆家得想法,眼下好不容易瞧着二人成了好事,怎能白白错过此回机会? 如此,他天天以喝茶的名头上陆府,暗中敲打此事。 …… 陆府算是乱成了一锅粥,楚知南却在暗中继续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如今刑部一倒台,她便给马太妃传了话。 外翁该是回京之时了! 她需要更强大得后盾,来彻底得扳倒陆吟宵这个老贼! 马尚书动作极快,在楚知南传话的第三天后,便以护国公一生伟事为由,提出回家颐养天年之事。 诏令一下,便立即有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边疆。 四月乃是多雨之际,从月初开始便一直落个不停,青衣湖的水大涨,幸好天子防护做得及时,未曾造成人员得伤亡与财务损失。 这场暴雨一直下了大半个月,四月十九,京中科考时,这才见停。 令楚知南未想到得,乃是柳轻舟竟在科考的前一夜连夜赶回了京中。 几月不见,他的身形可见消瘦,那原本魁壮的身子瘦成了皮包骨,许是未多休息,眼眶一片乌青。 那夜楚知南恰巧宿在南苑,柳轻舟归来,还未来得及梳洗,便先见了她。 男子衣衫上还沾着泥巴,一副皱皱巴巴的,手间也起了一层厚厚得老茧,根本不似一个读书人该有得神态。 一见她,柳轻舟便先行了礼,郑重道,“柳某不负殿下所托,已将殿下吩咐之事完成!” 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袋子,袋子内装了一叠银票,“这些是所剩之银与账本,还请殿下盘点过后一一过目!” 鹅黄色的烛光之下,明显可见男子神色疲惫。 楚知南忽然生出了几分心疼来。 能如柳轻舟这般尽心尽力只为民做事之人,着实不多了。 楚知南盯着那个布袋久久未曾给出反应, 她不想知晓还剩了多少钱,更不想去看这个账本。 罗光礼与张衡飞一百三十万两,还未将一个地给翻过来,而他却已修建了水库、建高了河堤,等等等等,预防水灾之事。 柳轻舟久未见楚知南动,便又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殿下?” 如此,她这才堪堪回神,瞧了瞧外头的天色,“我知晓了,此事你做的极好,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着了的,早些休息罢,有事等你科考完之后再议!” 他如斯辛劳赶回,必是想要赶科考的。 科考错过一次,便需得等三年。 这三年,难等。 柳轻舟的确很累,闻言也未与她多客气,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展烛光,烛光将要烧尽,灯芯随之有些摇曳。 今夜仍是电闪雷鸣,那轰隆隆得雷声伴随着闪电,似直击在她的心脏里。 那一刻,莫名的生出了一些孤寂。 前路茫茫,她似是夜间在暴雨中赶路的行人,偶尔靠那闪电摸索起前方。 …… 四月十八的夜里下了一夜暴雨,但在天晓十分时,雨忽然停下,难得见了一缕阳光。 今日乃是科考之日,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今日之成果。 一大清早的街道占满了许多人,无数学子往考场赶去。 那考场的大门两侧站了无数人,人头拥挤得仿似菜市场。 楚知南送柳轻舟到得考场前,见他手竟有些颤抖,不禁宽慰道,“莫要紧张,放宽心便是,以你才华,榜上有名不是难事,莫说前三甲,但也定能取得不错成绩,届时由本宫引荐,不会叫你比那状元要差!” 柳轻舟闻言摇了摇头,“柳某读书十几载,无非是为了今日。我本是欲要放弃此回科考,但父老乡亲怕我赶不上,便出动全家壮汉为我干苦力!否则……我如何能赶得回来?” 说至此,他瞧着楚知南笑了笑,“柳某不能叫身后的父老乡亲们失望,也不能叫殿下失望,此回必然要奔着状元而去的!” 第133章 不会和你客气 听他如斯说,楚知南点点头,“尽人事而任而听天命!” 柳轻舟生怕楚知南多有担忧,长吁了口气故作轻松,“殿下且放心,您如此看重柳某,柳某定不能叫殿下赌输!” 楚知南并不担忧。 前一世得柳轻舟便是状元,便算今生发生了些许的改变,想来察觉也不大,毕竟他的才学是刻在骨子里得。 楚知南撇了眼那排队入考场与家人告别的学子,再看了眼柳轻舟,“你做得极好,我很是满意,此生能得柳君助,一生无憾矣,去吧,入场去吧,我等你凯旋归来,替你摆庆功宴!” 柳轻舟郑重点头,“好,柳某定赴这场庆功宴!” 话落,同楚知南躬身行礼,头也不回入了考场。 楚知南在考场外待了半个时辰,直到景如唤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去寻了叶凌楚。 叶凌楚的调香本事着实数一数二,这才不过月余,便已在京城内混的风生水起,加之有楚知南当后盾,无人动得了他,他的名字在圈子里极快出名。 除此之外,其余几家小商铺也慢慢在回利当中。 她去找叶凌楚时,他递来一个新的香囊,“此乃催欢香,气味清香,短日佩戴无甚效果,需得戴个七日,才小见成效,药性不大,但配上幻香,当属极品!” 他不知晓楚知南打了什么主意,但每次楚知南找他都是要得迷惑人心得东西。 如她这种尊贵之躯,必然有她的用处。 楚知南对他而言有知遇之恩,自是竭力相报。 闻言,楚知南接过闻了闻,确实可闻见一阵淡淡的清香味,那味道甚是沁脾,似是提神香。 “可有解药?” “有的!”叶凌楚应着,又递来一个瓷玉小瓶,瓶内装了药液,轻轻晃动后,他再交给楚知南,“此乃解药,若是中了幻香与催欢香,只需服下半勺,便可解了。” 楚知南未应声,沉思了片刻。 叶凌楚不知她眼下想法,心中又反复琢磨,“殿下若有旁的需要,在下定尽力而为!” “嗯!”楚知南毫不客气应声。 既然能用他,那必然是有他的可用之处。 她将香囊递给景微,双手缓缓负立于身后,“待本宫需要时,定不会与你客气!” 话罢,楚知南便出了香铺,又去瞧了瞧魏老三。 魏老三并非成王之人,只是有个亲戚在盛王府内当值,他便狐假虎威,借成王得名义在贫民区域为所欲为。 起先他倒也喜偷懒,但楚知南再次派了暗卫专门盯着众人,几次事迹被楚知南抓到后,便开始老实了起来。 当楚知南一出现,他便立时谄媚迎接了上来。 相比起先前那狐假虎威的日子,眼下楚知南却是个真真实实在他面前晃动的公主,他几番寻思考虑后,决定抱其大腿,好好的归顺于她。 楚知南对眼下的贫民区域极是满意,随意巡视了一圈后,便赏了魏老三一笔钱,示意他带着众人去吃上一顿。 魏老三得了钱,乐得合不拢嘴,心里对楚知南更是心服了几分。 巡视完魏老三后,楚知南便直接回了宫。 待夜色深沉时,她直接唤了施云苏,示意施云苏将香囊戴在身上,又先给其解药。 是时候叫许太后尝些美妙的滋味了。 施云苏接过东西后,有些许的紧张,他不确定道,“殿下,倘若此举失败,我……” 我被砍头,可如何是好? 楚知南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有我在,便不会让你掉脑袋,你乃是本宫身边之人,倘若太后娘娘想要计较,我必然逃脱不及!你觉得,本宫会做出如此蠢事?” 施云苏心中紧张,“殿下无论如何也是长公主身份,太后娘娘要不得您性命,但我不过是一条贱命,说砍便砍了!” 勾引太后娘娘啊,若是此事失败,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楚知南简直恨铁不成钢,“有本宫担着,你怕甚?尽管去做便是,倘若此事当真败露,你尽管将本宫供出来便是!本宫自能保你无恙!” 话落,挥挥手,“你只需照做便!” 懒得再与其多费口舌,直接一挥袖袍,示意他先行退下。 施云苏心中极是忐忑,见楚知南大步而走,他攥着香囊与瓶子战战兢兢回了凤栖殿。 未免叫人看出端倪,他先是深吸了三口气,跺了跺脚,待得情绪稳定后,这才入了大殿内。 许太后正仰卧于软卧之上,巧儿正给她捏着肩膀,她单手撑头,姿态妩媚。 受了幻想的影响,她对施云苏目前越发离不开。 不过是片刻未见,便问道,“方才作甚去了?” 施云苏去见了楚知南,心中微虚,将头低得低了些,生怕叫她看出了脸色。 嘴角牵了牵,做出一副于平常无二的谄媚模样,“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方才闹了肚子,出恭去了!” 此事说来是上不得台面之话,许太后闻言却不见半分色变,嗯了一声,抬手示意巧儿停下,“你来与哀家捏捏腿罢!” “是!”施云苏应声,缓缓走了过去,在软塌边跪下,手抚上她的腿,力道轻柔,“这力道可成?” 他的手游走在身上,叫她甚是舒服。 那是巧儿所带不来的快感。 请嗯了一声,那嗯字似从喉咙间里出声,带着莫名的暧昧。 挥退了巧儿,待得殿内只剩二人时,她缓缓睁眼,看着施云苏那张妖媚得脸。 他那一张脸当真是生得极好,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瞧着便叫她觉着赏心悦目。 尤其他笑起来时,媚眼如丝,勾魂夺魄。 未曾忍住,她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指腹触碰在他下巴时,施云苏身子莫名一僵。 偏生这反应逗得许太后心中欢乐,悠悠出声,“今日身上这味道甚是清爽,哀家闻着了!” 施云苏心中心思转动,脸上仍旧笑呵呵,“奴才这两日状态不佳,便戴了个提神香囊,太后娘娘若是喜欢,奴才去给您找制香坊要一个!” “不必了!”许太后的手在他脸间上下滑动,“哀家闻你身上的便可。” 话罢,将头探进了些,恰停在他的肩膀之处。 这姿势,过于暧昧了些,施云苏紧张的喉结上下滚动。 第134章 试探 “哀家闻你身上这味道,怎得与旁人不一样?”许太后的声音带了几分娇媚,似是某种特有得邀请。 施云苏的手略微僵硬,手上轻柔的给她摁着腿,动作缓了下来。 他未说话,片刻便又听她道,“许久未叫哀家闻过欢喜的味道了!” 话间,她的手已在他的脸间滑动,最后摸在了他的喉结,反复轻轻摩擦。 见他吞咽口水时,喉结也随之而上下滑动,笑得极是开心。 又将距离缩小了些,她落在了他的耳边,故意将温热的气息落在的他的耳上,“害羞了不成?” “奴、奴才……”施云苏将头低得更低,往后退了两步,“奴才惶恐!” 公主殿下不是说,此香囊得佩戴好几日才有成效?怎得才戴上便叫她有了反应? 哪儿出了错? 莫不是这太后娘娘正在试探他? “你惶恐什么?”许太后娇笑,“能叫哀家欢喜之人可不多,你小云子,算得上头一个!” 说罢,顿了顿,而后又继续道,“你若一心伺候哀家,哀家定少不得你的好处,可知晓了?” 话落,见他仍未吭声,再道,“平日你那胆子不是大得很,怎眼下却是怂了?莫非是、不喜哀家?” “喜的,喜的!”施云苏脸色微红,一副被羞红模样,“娘娘生得貌美如花,是小云子此生以来,见过最美之人!” “是么?”许太后半信半疑,“长公主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你怎么以为?” 那自是无法比! 施云苏心中冷哼,嘴上却道,“公主殿下怎可与太后娘娘做比?她美则美矣,却美得无甚灵魂,空有其表,缺乏美骨。” 说至此,他忽然抬眸,看向许太后的眼里皆是沉醉,“可太后娘娘您却不一样,您美入骨子里,韵味十足,若说天下第一美人,在奴才眼中,只有太后娘娘您才配得上这个称呼!” 此话成功取悦了许太后,她将指腹摸在了他的唇间,“你这嘴莫不是抹了蜜糖,怎得说出之话,叫哀家甚是喜欢?” 话罢,她迎身俯上,唇落在了他的唇瓣间,顺势啄了啄。 施云苏什么场景没见过? 许太后已这般主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脑子里得挣扎在一时间闪过。 他摸不透许太后眼下是何想法,是引诱他,还是试探他? 但她如此一副有所需求的样子…… 再三斟酌之后,他槽牙一咬,立时做出了决定来。 在许太后轻啄离开后,她立刻俯上前去,抬手以手掌抬在了许太后后脑勺上,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主动叫许太后有片刻的愣神,而后反应过来,任由他索取。 感受到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瓣,她的贝齿,最后轻轻卷动她的舌尖。 一种异样得感觉袭遍了全身,叫许太后有些喘不上来气,那种感觉极是美妙,叫她有些脑袋发晕,身体得另一种本能在召唤她,似乎想要更多的什么。 喉咙间不自觉得发出了声音。 那一声,叫整个大殿之内充满了旖旎。 施云苏再一步大着胆子,试探性得开始伸手慢慢摸动,见她未曾阻止,胆子便又大了些。 烛曳灯落,风卷雨疏,那凤栖殿内在一阵旖旎暧昧之后,又回归于平静。 许太后身子脚软得躺在床上,瞧着身旁这个‘內侍’,眸光微沉。 方才折腾了一个时辰,眼下他躺在旁侧满是疲惫。 昨夜之事……她心中已有猜疑。 未曾多问,未有多问,待得心思冷静,她的脑子终是清明了些。 抬手撑起了自己的头,另一手挑起他清瘦的下巴,眼睛微挑,“倒是好大得胆子呀,连哀家也敢骗!” 明明是威慑的话,偏生语气极是娇软,硬生生的听不出半点怒气来。 施云苏抬手抓住她,放在自己的唇上轻吻,露出笑意,“奴才不敢!娘娘若是不喜欢,奴才明日便去净身房。” 嘴上说着,却又一把揽过了她,将她圈在怀里。 他埋头,趴在她的脖间,声音带着几分魅惑,“娘娘,不喜欢么?” 大殿本是熄灭的火再一次点燃。 …… 第二日,楚知南正在长乐宫内喝茶,便听景如传话,施云苏求见。 楚知南挥挥手,差人带上来。 一见楚知南,施云苏立时哭上了。 那腿走起路来甚是颤抖,可见他整个人都有些飘意。 未行礼,他直接匍匐在地,“殿下啊,为了您的心愿,在下可是豁出去了,这腿眼下已走不动道,差些命陨在了凤栖殿啊!” 楚知南淡淡瞧着他表演,抬手示意景如奉茶看座。 瞧他这样子,只怕事情是成了。 抿下一口茶,将茶盏放下,淡淡道,“大白日间如此大摇大摆入我这长乐宫,不怕太后娘娘察觉?” “她眼下正在甘睡呢,怎会察觉?”施云苏缓缓爬起,坐在了椅子上,“况且我是听太后娘娘之命,来催促殿下关于行宫之事!” “叫你来催促我?”楚知南闻言微愣,凤眸微簇。 施云苏一见她这表情便觉有不妥,“怎、怎么了?” 她这一副如斯庄重的表情,叫他有些心慌。 了解许太后的,当属楚知南。 “无碍!”她敛眸,“日后她再让你来见我,你便对她表忠心,莫来了!” “为、为何?”施云苏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果然,此人样貌生的好看,但这脑子却是个简单的。 “你与她既已行融合之事,便必然知晓你是男子,今日叫你来长乐宫,也无非是存了试探心思!”楚知南淡淡道,“倘若你日后常在我这边走,难免会叫她更起疑,眼下你所要做的,便是叫她足够欢喜你!” 抬眼看向他,“施公子混迹情场这许多年,这一点该不会还要本宫教罢?” “我……”施云苏抿抿唇,似在斟酌此事。 楚知南便再道,“她一心钟情于我父皇,这辈子还未受过鱼水之欢呢。女人啊,一旦陷入感情里,脑子便不够用了,你唯一要做的,便是让她全心全意都是你,其余的,交给我来做!” 第135章 从长计议 施云苏是信得过楚知南得本事的。 这姑娘瞧着人畜无害,实则城府之深叫他叹为观止。 她甚至有未卜先知之能,教她如何一步一步讨好许太后,让许太后一步一步沦陷。 许太后如此一个多疑之人,她却能有法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闹出动静,而叫许太后浑然不知。 当真是人越美,心思越是毒辣,他完全不敢生出任何异心,就怕被她察觉后直接灭口。 对于强大的人,他要么比她更强大,要么诚心臣服,方为生存之道。 对于楚知南,他已经彻底的城府,并再不敢生出任何异心。 只在长乐宫内待了半柱香得功夫后,施云苏便回了凤栖殿去。 许太后今日极累,连下床都有些费力,便与外人称病,连早朝也未跟着天子上。 听得施云苏从长乐宫回来,立时唤了巧儿将人带来,隔着帘子卧在床间,声音略带沙哑,“长公主如何说得?” “回娘娘的话,长公主说她尽快催催二位尚书大人,请您放心,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此事。” “说来她也的确未曾接触过这些事儿,慢些倒也可谅解!”许太后道,“你觉得长公主,如何?” 昨夜她似乎也问过此类似之话。 施云苏眼眸微动,“自是无法同娘娘您做比!” “是么?”她笑笑,“熙乐公主带你入宫,于你而言算是有知遇之恩呢!” “奴才感激公主殿下,但更钟情于太后娘娘!”施云苏半躬着身子,一副卑躬屈膝模样,“在奴才的心里,太后娘娘永远无人能与之做比!” 无论是哄她开心之话也好,还是谄媚奉承也罢,此话的确能叫她欢心。 但他终究是楚知南带入宫中来的人,心里多少会有些芥蒂。 “那你可觉着,那丫头有逆反之心?” “嗯?”施云苏皱眉,仔细回想了一番,“奴才不知娘娘所指何事,但奴才瞧得出来,殿下是真心待太后娘娘臣服的,眼里心里都是您呢!” “是么?”许太后仔细回想了一番,倒也是真是如此。 罢了,罢了,这宫内所有的权都握在她手中,莫非还怕一个小小得公主殿下能翻天不成? 不过是一只笼子里的鸟儿罢了,掀不了什么大风浪。 她眼下极是稀罕施云苏,多玩玩也无妨。 这般一想,她将手从帘子内探出来,“伺候哀家起身!” 巧儿自知许太后所指之人乃是施云苏,当下未做声,只福身后便退了出去。 施云苏恭恭敬敬的将侍女准备好的衣衫拿在手上,小幅度的掀开了帘子。 床上之人只着了一件肚兜,身子曼妙,保养得极好,当真能叫人生出一股冲动来。 许太后最是满意他的反应,捂嘴笑了出声来,抬起手,“来,伺候哀家起身!” 若不是身子实力不允许,他眼下当真想要再扑上去。 有些东西,啃了便啃了。 他将衣衫递过去,带着万般柔情唤了一句,“娘娘!” …… 施云苏此事一成,对于楚知南而言,又是一个小小的进展。 眼下她只需收集吏部的罪证,等外翁回京,便见吏部尚书拉下台,让朝廷大换血。 但吏部倒台后,该让谁上? 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 三省六部,六部她已逐渐勘破,马尚书与李尚书好拉拢,但张衡飞与罗光礼…… 许是因张岐山的缘故,她忽然想给张家一个机会了。 张岐山虽是个纨绔子弟,但难得有人合她心意,在置办许多小事之上,能叫她省去许多的心思。 罗家么,那罗光礼是个贪财的,倘若他能好好的归顺,倒也有整治他的法子。倘若不愿归顺,此人自是留不得。 不能为她所用者,必须除掉,以绝后患。 她眼下正在慢慢的斩断陆吟宵得爪牙,接下来,她得增大实力,能与其抗衡。 外翁回京,手握兵权,必能叫陆吟宵怕上一怕,皆时再将原本得老臣拉在一处,庙堂上必然能出现两个局面。 一个是天子党,一个是陆吟宵党。 许家么,当真是无人放在眼里得,倘若不是陆吟宵需要她来掌管的后宫,压根不会选她来垂帘听政。 而眼下最让陆吟宵生怒的,便是她许太后连一个小小的楚知南都管不住。 若是掌管不住后宫,换一个人来顶替又如何? 比如……强硬叫天子封后,封一个他可掌控之人。 对许太后,陆吟宵如今越发不满了。 年纪大了,总想着自己能一飞冲天,有本事主宰这个天下,生出了忤逆之心。 楚知南眼下不敢轻举妄动。 陆吟宵已盯上了她,她必须得停止手头所有的事,做一个逍遥且闲得无事得纨绔公主。 偶尔去行宫瞧瞧进程,同工人们一道狂欢狂欢,压根不催促进程之事,反而还拖垮了进度。 罗光礼与张衡飞得关系因那十万两而彻底闹僵。 十万两并非一个小数目,在京城最是繁华之地,安置上一套大宅子,也不过区区万两罢了。 十万两,抵得上十套大宅子。 这如何能叫张衡飞平怨? 二人之间的恩怨便算落下了。 如此一来,谁也不担心进程之事,只相互膈应着彼此,相互瞧不顺眼。 楚知南最喜看见这一结果。 修建行宫所要花费人力财力可不少,她将荒山开发了,日后自有其余用处。 科考了整整三日。 待得一考完,好不容易晴了几日得天,便又开始阴沉了下来。 天子收到急报,东南地区因雨未曾停过,有些地方已开始别研磨,地里得庄稼也被洪水冲没。 有些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道路受阻,行走不得。 天子本是十分担忧,但一看损失的粮食与财力,当下又放松了下来。 而后,便又听来人道,“回禀陛下,今年开年时,有一位姓柳的公子待人修建了堤坝,移了村子,让原本大水可冲到的田地荒废,养殖了鸡鸭,加之早先储备了粮食,倒也未见惨状!也无人员伤亡!” “柳轻舟?”一听这三字,天子眼眸微亮,他的脑中想起了一人。 他的阿姐! 似乎他阿姐结识了一人便叫柳轻舟。 莫非这与阿姐,有甚牵连。 第136章 自愧不如 柳轻舟与楚知南的关系他并不知晓,但此事他猜测,跟楚知南定有关系。 眼下他在朝堂得权势越发得要微妙起来,先前几乎任凭陆吟宵做主,但近日开始,已有人开始站他这边与陆吟宵抗衡。 这让他开始有了夺权得信心。 手上事情繁多,眼下收到此类消息,他想了想,下了一道令,安排就近的士兵先去帮助受难的群众,再差人去慰问受损的百姓,一经核实所损失的东西,便立即给予补偿。 此事不大,只需找许太后走个过场即可。 科考考完之后,五月才能发榜。 楚知南近日无事,便干脆带着二景去住了南苑,给施云苏与许太后尽情发挥的空间。 四月末,天气慢慢好转,已渐入夏,气温缓缓炎热了起来。 李青莲近来也住在了庄子上,楚知南便干脆让景微将人邀来了南苑一道玩儿。 四月的花开了许多,南苑内花香扑鼻,连带着叫人心情也跟着舒爽。 难得见天气晴朗,楚知南唤了孙无寒,她则与李青莲坐在柳树下,叫他画上一副人物画。 待得孙无寒落下最后一笔时,恰好柳轻舟路过,见楚知南时上前躬身见了礼,“殿下!” 今日的他一袭青衣白带,许是近来所考得不错,气色可见好转,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活力。 眉宇间也洋溢着自信。 李青莲并未见过他,二人之间也不识得,是以柳轻舟并未打招呼,只拱手作揖无声的问了声好。 李青莲见此,也随之福身还礼。 听孙无寒道了一声好后,楚知南从凳子上缓缓起身,“孙公子这画甚是不错,轻舟可要也来上一幅?” 孙无寒与柳轻舟一同住在南苑,早前二人已先打过招呼,算是认识。 闻言,他果真撇了眼画板上孙无寒所作之画。 柳树之下,两位华衣女子盈盈而坐,手执蒲扇,笑得极是温柔。 左边女子身着一袭粉色宫装,样貌惊艳,乃有倾国倾城之姿,眉宇间透着莫名的利落,凤眸含笑,嘴角微微勾起,端得是一副美人姿态。 右侧女子则是一袭浅蓝色华服,衣衫甚是素丽,仅在裙摆处绣着几朵若隐若现的荷花,样貌很是清丽,有了前者作为对比,再一看她,未免显得有些寡淡无奇,但好在她气质淡雅,似是出于淤泥而不染的莲,另有风格。 一个美艳,一个清丽,都是一等一得美人。 楚知南的美大家有目共睹,但越是美,柳轻舟反而越是觉着不可染指,偏生旁侧这位蓝衣女子,莫名叫他心思一动。 也知晓自己身份无法有任何肖像,他立时将心思压下,眼眸里含笑道,“孙兄好笔法,柳某自愧不如!” 孙无寒甚是欣赏柳轻舟得才华,嘴角难得有笑意,“柳兄谬赞了,在下自幼便喜涂涂画画,恰好在此事上有几分天赋罢了,柳兄才华盖世,高之八斗,在下才是自愧不如!” 二者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早已开始称兄道弟。 柳轻舟含笑,“孙兄莫要夸我,术业有专攻,孙兄的笔法已非一般人能与你比拟!” 二人说话间,楚知南已迈步上前,仔细瞧了瞧那副画,再唤李青莲来看。 待她走近,楚知南便问道,“青莲以为如何?” 李青莲与楚知南近来关系猛上升,她越是与楚知南走得近,便越是发现了她的好,慢慢相处下来,这才发觉她与坊间传言着实不一样。 坊间说,她无一是处,空有一身武艺,脑子却是个不好使的。 坊间说,她性子骄纵,所喜之物必然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不择手段。 坊间之话,无几人夸她之好,便是她能嫁入陆家,与陆宴安这位大才子订婚,还是先前先皇在世之时,逼迫陆丞相应下此事。 她不知世人为何要如此诽谤楚知南,但在一起相处之后,发现她与坊间完全不一样。 李青莲瞧了瞧那副画,对孙无寒得画技叹为观止,他画得极是清晰,清晰到连脸上微细的表情都能刻画得栩栩如生。 也曾画过不少人物照,这却是她最满意的一副。 仔细端详一番之后点了点头,“孙公子之画,称得上神来之笔。” 这是最高的评价。 楚知南笑笑,将画递给她,“那便给你罢。” 说罢,又朝柳轻舟介绍道,“这位是李家姑娘。” 柳轻舟曾是远远见过一面得,这么近却还是头一回,当下便又躬身作揖行礼,“李姑娘好!” 他的称呼带着满满诚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君子之感。 李青莲淡雅的心微微一动。 见过不少纨绔子弟,却极少见得礼仪翩翩的君子,她将手中画轴收拢,赢赢回了一礼,“公子好!” 二者微微点头,算是一轮新的认识。 楚知南唤景如上来热茶,招呼三人在池塘边的石桌上落座,瞧着池塘中那红色锦鲤,笑得极是温柔。 “轻舟才华卓然,青莲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来你二人间倒也有共同爱好,今日无事,不如玩玩飞花令?” “殿下可莫要为难我了!”闻言,孙无寒第一个罢手,“画上几笔我还尚可,若说飞花令,还不如叫殿下直接惩罚,玩不得玩不得!” “怕什么?”楚知南道,“说起来我也从未念过诗词,想来我才是垫底那一个!今日无身份尊卑,大家玩得开心即可,来罢,来罢,一道玩玩!” 李青莲与柳轻舟自是不怕,眼见楚知南起了个头,李青莲便顺势接了诗。 前两轮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但楚知南着实不是吟诗作赋那块料,几轮之后便也搭不上来,干脆退了出来,叫三人一同对着。 孙无寒口口声声说自己玩不得,却与柳轻舟、李青莲二人对得不相上下。 楚知南便靠在一侧,双手环胸,静静听着他们从飞花令改为吟诗作赋,最后换成对对子。 直到夜幕缓缓降临,胡伯来唤三人用饭,这才作罢。 饭桌上,景微带着先前在刘家庄子救下的小娃一同上了桌。 他无大名,家中只唤他小虎子,乃是被家人所卖。 小虎子甚是粘人乖巧,楚知南怕他再一次被卖,再加之瞧着也甚是欢喜,便干脆留在了南苑,交给胡伯抚养。 第137章 给谁说法 胡伯很是喜欢这孩子,日日拉着其习武,几日下来,他原本所受的惊吓,在胡伯得照料之下也缓缓忘却。 楚知南性子不错,平日也不端着自己身份,孙无寒与柳轻舟了解之后,除去细节之上得恭敬,平日相处起来倒也如朋友一般。 吃罢完饭,楚知南便派人送了去李青莲回李家庄子。 待洗漱过后,胡伯找来,他思来想去,决定同楚知南的道,“殿下,您可考虑将其余的孩子收留下来?” 那些孩子如今被安排在京兆府中,还未做任何安排。 有些孩子是被拐得,有些孩子则是被卖的,刘德全虽恶贯满盈,但若不是楚知南手脚够快,将此事在众人面前戳破,又找出孩童骸骨惹起民愤,只怕晚个片刻,还真是奈何不得陆吟宵的手段。 想要扳倒一个三品刑部尚书,着实太难,速度一定要够快,不能留给其半点反应机会。 刘德全被除决,楚知南也算是动了恻隐之心,并未追究其一家老小,只叫人抄了刘府,放其余所有人回刘家老宅。 相比起来,刘家人何其无辜,子女中并无任何反抗之人,似是早已料想到其结果,抄家那日,刘夫人在得知刘德全出事之后,已给自己备上三尺白绫。 当听官差并不迁怒她等时,惊讶得叫她不可置信。 官差当时只道,“刘德全虽有罪,但朝廷发话了,他罪不及妻儿子女,收拾东西走罢,离开京城。” 朝廷! 他说的乃是朝廷。 倘若此事是由陆吟宵在其中周旋,官差必定会说一声‘陆相’,以让刘家人记得陆吟宵一声好。 但他却说朝廷…… 朝廷二字,已代表了朝堂纷争,倘若此事陆吟宵能做主,刘德全便不会被砍头,既他已被判斩,必定是‘对手’所为。 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天子。 刘夫人心中甚是感慨,瞧着那几个哭着的嫡女庶女,她淡淡道了句,“朝廷怀有仁慈之心呐,有仁慈之心呐!” 这话说出来,甚是酸楚。 此乃旁外之话,眼下楚知南听得胡伯如斯问,想了想,“胡伯有安排?” 胡伯闻言,笑了笑,“都是些男童,我想着,若是殿下无甚安排,不如交给我,我教教他们功夫,好歹也叫我这把老骨头能有些用武之处,若是有苗子好的,说不定还能训练个好娃日后保护殿下呢!” 说至此,他的声音里带了感慨,“我毕竟老了,这把老骨头疏松了,不太中用,再过两年怕是保护不得殿下,上了年纪也总怕有哪一日长睡不醒,不如亲自调教几个童子出来,日后待我走了,也能叫我安心得走!” “胡伯莫要瞎说,您定是能长命百岁得!” 提起生死,楚知南心中莫名酸涩,“您身子骨儿还硬朗得很,少说还能活个三五十载,我娘由您教大,我也由您教大,待我孩儿出生了,也还得要您来教。” “好好好!”胡伯眼中闪了光,生怕自己煽情,又抬手擦了擦,“是是是,我这把骨头还硬朗着呢,硬朗着呢……殿下您看,这孩子,咱们是不是可……” “好!”她点头应下,“姚大人正是不知要处理那群孩子,既然您有这份心思,明日我去讨要过来便好。” “好嘞!”胡伯点点头,嘴角高高起翘起,“那我便不打扰殿下您歇着了。” 话罢,折身出了她的院子里去。 夜色之下,他微岣嵝的身子显得老态龙钟,叫楚知南心中泛酸。 记忆里,胡伯素来是挺直了颈背的,何时竟弯了背呢? 发丝也已鬓白如霜。 …… 楚知南第二日便找姚大人要来了这些孩子。 姚大人正苦恼于不知如何安排,一听楚知南稀罕,立时便将孩子都给了她。 因她还要给陆吟宵添堵,示意楚知南只在南苑待了一夜后,便回了宫中去。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不是同许太后哭诉要陆宴安给她一个公道,便是拦着陆吟宵,让其给个说法。 加之成王一心想要将楚苒苒嫁入陆家,眼下这乃绝好机会,便总想借此机会将楚苒苒塞入陆家。 一面楚苒苒,一面陆吟宵,加之许太后也不知受了哪方风向,竟也叫他多少给个说法。 他最是头疼,能给谁说法? 如此,他眼下只要一听‘楚’这个字,便头疼不已。 头疼的不仅陆吟宵,还有陆宴安。 陆宴安与楚苒苒相互爱慕之事几乎已是京城之人人人知晓,但在南苑之事,他总觉着自己被人算计。 不管那算计之人是楚知南还是旁人,他总觉着与楚苒苒也定逃脱不得干系。 那日他是莫名有些冲动,但楚苒苒全程都是清醒得,且去先皇后的厢房行苟且之事也是她所提及,无论后来是不是被人算计,他已不想计较。 眼下市井都传言他与楚苒苒乃是真心相爱,那楚知南才是横刀夺爱棒打鸳鸯之人,此事发生虽有人同情楚知南,但更多的,则是觉着他们之事,乃是水到渠成之事。 越是如此,他越是心浮气躁。 他是喜欢楚苒苒没错,但并不喜欢被算计,眼下之事,已叫他心生厌恶。 楚苒苒见了他好几番,次次是哭得梨花带雨,道她名誉已毁,央他娶她。 娶她? 可笑! 先皇得圣旨犹在,他若是娶了她,便得与楚知南解除婚约。 她越是缠着,便越是叫他没有娶她的任何冲动。 眼下整个陆家因此事心乱不已,作为此事最大得胜利者楚知南,却在长乐宫内夜夜笙歌。 慕容承烨本好些时日未曾出现,在她悠哉乐哉听着曲子时,却忽然上门了。 一来,她便找楚知南要起了夜明珠。 “殿下当日说,抓得猫儿者,便赏南海夜明珠,这都快要过去月余了,怎么也不见殿下将夜明珠送来?莫非得在下亲自上门来讨要不成?” 他依旧是一袭翩翩白衣,嘴角含着笑意,长眸弯弯,笑得如沐春风。 此事他不说,楚知南倒是忘了。 当即想了想,而后唤人将夜明珠拿上来,直接递给慕容承烨,“多谢三殿下了!” 有了慕容承烨帮忙,着实省了她许多事。 这个盟友,不错。 第138章 才高八斗 慕容承烨打开盒子瞧了两眼,又将那夜明珠拿出来在手间掂了掂,“殿下出手就是阔气,这夜明珠有价无市,价值连城呢!” “价值连城?”楚知南挑眉,“恰好本宫手中还有一颗,不如我拿那一颗同三殿下换座城如何?恰好凑成一对,想必价值还能翻上一翻!” “……”慕容承烨忽然语塞。 平日所说的价值连城,不过是对于此物价值得鉴赏。 谁能真为了身外之物而换一座城池? “殿下莫要打趣在下了!”慕容承烨嬉笑道,“如今在下手里也有了一颗,恰好与殿下手中那一颗凑成一对,该是喜事,喜事!” 楚知南听得明白他所说之意,却懒得理会。 听着丫头哼着小曲儿,她懒懒闭上了眼,“这些不起眼的东西我这长乐宫内多得是,倘若三殿下喜欢,只要本宫欢心了,随意挑选便是。” 南海夜明珠她不多,但小夜明珠却多的是。 库房之内,稀罕玩意也甚是不少。 慕容承烨闻言,立时做出一副狗腿模样,“殿下有任何吩咐尽管提,小的便是替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此人素来是这副模样,楚知南懒得理会,淡淡道了句,“看你表现罢!” …… 四月的天气一直多雨,直到五月时,雨才渐渐小了些。 东南地区传来了一条消息,是夸赞柳轻舟的。 此回南方未发生惨状,乃是因柳轻舟率先做了预防,这才叫百姓得利益降低到了最小,甚至连流民都没有。 今年有雨,许多人家也未种庄稼,加之早先备好了粮食,压根未造成任何人员损伤。 但庄户人家打小就会看天气,知晓这暴雨若是未能先有预防,只怕庄稼会损失惨重,人员也会死伤无数,造成一场大乱。 许多百姓也将会无家可归,南燕会因此而陷入一轮险境。 柳轻舟这个名字,在东南地域逐渐出了名。 但他将一切都归功于楚知南。 每每楚知南听闻,只笑未作答。 以东之地,共有四城,四城百姓尚有上万户,他在短短四个月个时间内,可分辨哪儿会受灾乱,重点防护哪儿,且能囤粮,做好一切应对之策…… 无需多想,她也能猜到柳轻舟在其中吃了许多闭门羹,受了许多苦。 民以食为天,庄户人家以种地生存,他此举定是不易的。 这柳轻舟,是个能人。 南燕未发生灾情,可靠近南燕东部地区得东临边境却是惨了。 因未早做出放缓,洪水淹没整个庄家,泥石流来势汹汹,瞬间击垮无数个村子,原本的边境之地,在这一场灾乱之中几乎被夷为平地。 除此之外,周边城郡因此而受到了影响,从而叫原本并不富裕之地雪上加霜,一时间难民增添无数。 当家园流失,百姓只得一同迁移去别处,可不想暴雨之后又是烈日炎炎,因东临朝廷未能及时给予补救,导致人群之中开始爆发瘟疫。 瘟疫来势汹汹,不过几日功夫便传了数千人。 一时间,东临面领内患,朝廷不得不发出重心思在顾料瘟疫之事上。 但病肆来的疯狂,未有良药医治,东临医药缺失,东临国主只得同、北矅、西秦、南燕三国以求帮助。 西秦给了些常见之药,北矅也给随心意给了些,但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南燕外交被陆吟宵掌握在手中,接到东临求救消息时,得知西、北二国仅以常见之药作为敷衍,心中衡量此事利弊。 东临如今面领瘟疫,若未得到及时医治,必定会发生国乱。 国乱一旦发生,其余三国便可一同联手,将东临彻底拿下。 届时天下三分,每一国之间的权势都能大些。 天下之势,向来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眼下四国之间看似关系良好,则各怀心思,一旦将东临拿下,三国之家的关系也会随之发生动荡。 但这算什么? 比起东临那广阔得天下,能算什么? 抛开那层衣冠楚楚的皮囊之下,谁不觊觎其余三国领土? 细细思虑之后,陆吟宵按照北矅、西秦所给的药物,也随之捐了一批。 表面功夫到底是要做满。 东临皇在收到三国所捐来的药物后,气得险些掀翻了桌子。 恰在这时,有个內侍在东临皇耳侧轻语了半响,再掏出了一封信笺在奉在了他手中。 …… 且不说东临如今面临什么局势,那榜单却是发出来了。 与上一世情景融合,柳轻舟得了头三甲。 在金銮殿由天子亲自殿试之后,他毫无意外得成了状元郎。 那日,他身着状元袍,头戴状元帽,骑着高马游行于大街之上,风采偏偏,端得是一副意气风华模样。 楚知南与李青莲坐于茶楼,见着百姓在旁对他敬仰高呼,她则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品着茶。 李青莲瞧着那男子从茶楼之下缓缓游过,露出了笑意,“柳公子才高八斗,中了这状元之位,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此人既有才华又有能力,她虽只见过两面,却是欣赏得。 “嗯!”楚知南淡淡应声,不知想了甚,便又忽然轻声问道,“比起张岐山,倒真是有天差地别了!” 张岐山除了些花花心思,便只剩下一肚子的纨绔。 李青莲对他评价尚是不好,但二人婚事已定,她无力说出反对之话。 “张公子……”李青莲顿了顿,着实想不出甚能夸赞他之话,最后便只道,“的确无法与之做比!” 一个是池中物,一个是飞龙在天,怎能比拟? 若不是楚知南提及张岐山,她倒真是从未想过要将二人作为比较得。 眼看着那状元郎在大街之上风风光光而过,李青莲唇角微翘,眼中满是开心。 柳轻舟能中得状元,她是真心为其开心。 所有人都以为,一旦中了状元,便是仕途风光得开始,但无人去想,他乃南苑之人,才在东南地区声名鹊起,眼下中得状元,必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比如陆吟宵…… 眼下他若是再察觉不到楚知南的不对劲,便是真的枉为丞相这许多年了。 如今细细拆开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楚知南的身影在其中。 第139章 给殿下一个交代 但他察觉到的时间终究是晚了些。 楚知南瞧完状元游街后,便欲带李青莲一同回宫,不想回宫路上,遭遇陆吟宵拦车,生生将她请入了一间酒楼之内。 李青莲本与此事无甚干系,但因与楚知南同座一辆马车而被一同邀入。 由人带至酒楼的厢房当中,陆吟宵一袭便服坐于主位上,见着楚知南时,脸上无半分恭敬之意,反倒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 楚知南早已见怪不怪,见下人将门关上,她立时换上了一副嬉笑的表情。 “呀,陆相爷!相爷若是同本宫一同用膳,本宫唤御膳房的厨子准备满汉全席便是了,哪儿还需来这酒楼呢?酒楼内得厨子,怎么比得上宫里的?” 她明明是一副人畜无害得样子,哪儿能见半点城府? 倘若她素来便是在伪装自己,那心机未免也太深了些。 陆吟宵面色不惊,瞧着她大摇大摆在他对面落座,长眸微眨,“宫廷里的东西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 话中别有深意,楚知南故作不懂,笑得纯真,“既然相爷做东,吃什么都可!” 又见李青莲杵在一侧,顺手一拉,将人拉在旁侧坐下,“莫怕,相爷惯来好说话,坐下便是……相爷,您今日请本宫用膳,可是想到了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不成?” 闻言,陆吟宵嘴角下意识的抽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点下莫要急躁,此事既是宴儿之错,本相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相爷可是觉着为难了?”楚知南笑笑,“倘若真是为难,便干脆将此事作罢了,宴哥哥与平安郡主心意相投,先前我年幼无知棒打鸳鸯,如今二位既已成好事,不如……不如本宫就成全了二人罢,本宫没有宴哥哥虽不能幸福,但能叫他幸福,本宫也是乐意的。” “……”陆吟宵面上无甚表情,“殿下放心,此事乃先皇圣旨,改不得,殿下与宴儿婚事也将近,如何能反之?先皇如此信任我陆家,若当真接触了婚约,待本相百年之后,只怕也无颜面见先皇!” 呵,这老贼都是会说冠冕堂皇之话啊! 百年之后无颜面见先皇? 若不是眼下不合时宜,她当真是要笑掉大牙。 他陆宴安是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谁人不知? 先皇终究不过是引狼入室,这才叫楚珏澜如此寸步难行。 眼下不是翻脸之时,自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就是比演么?她又如何不会? 楚知南低头,微见了抽泣声,“相爷万莫如此说,此事追根究底还是熙乐之错,当年熙乐年幼不知事,只见到了宴哥哥相貌生得好看,仪表堂堂,乃是仙人之姿,便心生了向往。 因此、因此也从未想过宴哥哥已有了心上人!先前熙乐本以为自己样貌不差,定能获得宴哥哥欢喜,不曾想宴哥哥当真是那痴情人,对平安郡主这般念念不忘!” 说至此,她捂嘴,眼中有泪花溢出,“眼下熙乐得知皇叔对相爷您也是苦苦相逼,您乃一国之相,权倾朝野,怎能被这些小事牵扯?这个恶人,便由熙乐来做罢!熙乐愿在父皇陵前思过,未其守陵一月以表惩罚。” 在皇陵思过一月…… 陆吟宵捕捉到了中间这重要的信息,眼眸一闪。 她若是去守陵墓,便在京中无法行事,到时她还能如何蹦跶? 只要她离开京城……便是在皇陵中病死了,世人怎会多加猜忌? 一个自小娇生惯养得公主殿下,身子生来金贵,皇陵那等贫寒之地,最是易感染风寒。 此法,倒是不错。 但此事得从长计议,他需得好生想想,好生斟酌斟酌,倘若她是打了别的主意呢? 万不可掉以轻心才是! 思至此,他并未答应下来,反而是转移了话题,“今日那状元郎,似是殿下的人呢?” 语气遽然变冷,摆明了一副兴师问罪模样。 “嗯?”楚知南一脸疑惑,“相爷这话是何意思?您说那状元郎?是我的人?” 陆吟宵顺手端了茶,慢条斯理,“他如今便住于殿下的南苑内,难不成不是殿下您的人?” “相爷此话说得可就有偏差了!”楚知南连是摆手,“关于柳公子之事,张尚书之子张岐山张公子最是明白,熙乐与他结识也不过几月罢了,当初收留他,不过是瞧着他才华好。 且他一心仰慕相爷您,总与熙乐提及您,熙乐便激励他道,倘若他能中得状元,熙乐便替他引荐相爷,毕竟相爷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他若是无半点本事,怎能讨得相爷您欢心?” 一大串话说得她有些口渴,顿了顿又继续道,“如今他中了状元,也好,也好,晚间他会在酒楼宴请客人,不如相爷去压个轴,给他个惊喜?倘若相爷您不嫌弃,便叫他日后以相爷您马首是瞻也!” 她这话一时间还真叫人听不出是真是假来。 但越是如此,陆吟宵的警惕性便越高。 “那位柳状元倒是真有本事得,有未卜先知之能,先建了河坝,又预先安顿了民众,如今获得万民称赞,这其中,殿下您怕是也出了不少力罢?”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的试探。 楚知南凤眸微敛,笑道,“今年大年初一时,熙乐在护国寺内上年香,方丈大师夜观星象,查出今年四月南燕以东地区必有灾难。 熙乐不敢禀告朝廷,怕相爷误以此话乃是危言耸听,可百姓之命马虎不得,思来想去,便只得自掏腰包叫柳状元去跑了这一趟! 怎么,相爷您可觉着有甚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由她这一说,还能有甚不妥之处? 但此事叫陆吟宵心中甚是不悦,“殿下真是为国为民,以民之忧而忧,以民之乐而乐呢!” “身为长公主,这些不应当是熙乐的分内之事么?”楚知南唇角勾起,“关于民生,熙乐自然该当如此,宁可损失些银子,费些人力,也不可叫百姓置于危难之中。 况且,倘若不是护国寺得方丈大师早已观的天象,只怕眼下我南燕与东临并无差异了罢!” 第140章 心不在焉 提及东临现状,陆吟宵眼眸微闪,心思一动。 “殿下心系天下仓生,当真是我大南子民之福呢!”陆吟宵开口时,唇角微勾,眼里却无甚笑意,语气之间充满试探,“再过不得多久,殿下也能挑起国家的大梁了!” 都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晓这话中之意? 楚知南在他说出此话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得斩钉截铁回道,“相爷莫要打趣我了,我挑起大梁?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说自幼习得武艺强身健体,但心中并无宏愿伟志。说来相爷才是那能人,父皇去世之后,多亏了相爷挑起责任,这才能叫我南燕还能与其他三国鼎立!” 她的眼神不闪不躲,眼里含着感激之意,压根不似装出来的。 陆吟宵未接话,只目不转睛得盯着她眼睛细看,瞧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楚知南思虑了片刻,继续拍马屁道,“相爷您才是那鸿鹄之才,倘若我父皇泉下有知,见您将这南燕打理得井井有条,定会安息的!天下谁人不夸赞相爷您一声呢?有伟才,心纯净,换做旁人,见天子年幼,早便可莫权篡位了。可您不一样,您却尽心尽力的辅佐天子,乃是天下人的榜样!” 楚知南这话说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既能叫人觉着她是真心夸陆吟宵,也会叫人觉着她话中暗含深意。 尽心尽力辅佐天子…… 倘若他想要谋权篡位,这话听来多少有些刺耳,像是楚知南在无意间给他敲了个警钟。 倘若他无任何旁得心思,此话便是对他极大得夸赞。 陆吟宵本便是那多疑之人,他认真的观察了楚知南所有的形色,最后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殿下谬赞,天子年幼,本相不过是做了些该做得,如今监国也是情非得已,待得天子心智齐全,这天下必定还是楚家的天下!” 楚家的天下? 当她是三岁小儿骗? 楚知南心中冷笑连连。 倘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定是会信了他这冠冕堂皇的鬼话。 “是了,是了,相爷心思,天下尽知!”楚知南眼中满是‘感激’,抬手端起一杯茶,掩饰了嘴角那一抹不屑得讽刺。 陆吟宵没这空闲功夫与楚知南一同用饭,探了探她的想法后,便不再多言。 起身,“本相手中还有要事需得处理,殿下自行用膳罢,这一顿记本相账上!” 闻言,楚知南自是不跟其客气,放下杯盏笑得灿烂,“多谢相爷,那我就不客气啦!” 陆吟宵眼眸扫过楚知南,最后又落在了李青莲身上,“令尊这尚书做的不错!” 话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厢房。 李青莲因他最后得话而有些颤动,手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她觉着,那话乃是陆吟宵的警告之意。 警告李家要安分守己,否则这尚书之位,说罢就罢。 楚知南见此,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眼中无任何情绪,“怕什么,他不过是一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得几日了!” 待外翁一回京,她有了抗衡得权势,这朝堂岂能叫这姓陆得翻天? 而楚知南越是如斯说,李青莲便越发要心惊肉跳,她虽已查出楚知南不是那善罢甘休之辈,却不想她真要与陆吟宵抗衡。 “殿下,陆相爷是位聪慧之人,能走至这一步定有他的手段,您、要小心!” “谁没点儿手段呢?”楚知南清浅笑笑,唤来伙计,点了一桌子店内得招牌菜,再喊来二景一道吃。 既是陆吟宵做东,那她便不客气了。 对于今日陆吟宵找她之事,楚知南没有半分诧异。 他是个多疑之人,迟早都会找上门来的。 李青莲因陆吟宵最后一句话,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待得用完膳,她先送了李青莲回李家,下马车前,她与李青莲道,“莫担心,我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李青莲微愣,而后缓缓摇头,“我并非担忧我家,只是……殿下心思我多少知晓些的,只那陆相爷之心人人可见,今日寻你,定是已对殿下起了歹心,殿下日后要走的路,必然艰难!” 原来,是担忧她呢…… 楚知南轻轻摇头,“我自有衡量,你莫担心,回家罢!” 李青莲闻言,翕动着唇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可说,最后只轻应了声是,下了马车。 她好似有许多得话想要与楚知南说,但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弯之后,却又不知再如何开口。 思来想去,她猜测楚知南心中定有自己的乾坤,于朝堂之事而言,说到底她什么也帮不上忙,插不上手,加之她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是生是死,也不过是陆吟宵一句话之事。 楚知南回宫后,先是去给许太后请了安。 许太后这些日子甚是不错,面色红润,眉宇间的狠戾少了许多,增添了几分柔色。 便是面对楚知南时,也没了先前得厌烦感,整个人随之和气了不少。 施云苏便候在她旁侧,是她抬眼可见之地。 许太后的气色极好,而施云苏却是一副未曾睡醒的样子,见着楚知南时,无精打采的行了一个礼,再精神恹恹耷拉着脑袋候在一侧。 余光间撇来的那一眼,似包含了一种叫生无可恋的情绪。 楚知南嗤笑不已。 因香得缘故,许太后眼下的精神状态偶尔有些恍惚,不如先前清明,加之有施云苏吹着耳旁风,她对后宫政务之事放得越发松弛。 先前会垂帘听政,眼下却已有半月不曾入过早朝。 只简单得问候了一番许太后,她便回了自己的长乐宫。 离去之前,施云苏虚晃着脚步送二人,在凤栖殿得大门口,他同楚知南深情作揖,以仅二人可听见得语气道。 “殿下若再不替我想些法子,只怕吾命休矣!” 他着实未想到,这许太后一旦打开了某个新世界,便开始索求无度…… 再继续下去,他便是年轻气盛也奈何不得。 楚知南甚是欢乐,“再坚持坚持罢!” 话罢,带着二景绝尘而去。 施云苏瞧着自己这走路都颤的腿,明明是个艳阳天,却只觉一片阴暗。 第141章 真的要失去了 五月初八,长公主昭告天下,与陆家解除婚约,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此消息一出,震惊南燕上下。 楚知南有多喜陆家公子,京城百姓是瞧在眼中的,她能主动解除婚约,定是因陆宴安与楚苒苒之事…… 且她因解除婚约乃是对先皇忤逆,为求得先皇原谅,自愿去守皇陵一月,在先皇坟前好好忏悔。 一个金枝玉叶的长公主,竟自愿去守皇陵…… 更重要的是她对陆家公子情根深种,却为了成他人之好,而甘愿委屈了自己。 她那样貌哪样比平安郡主要差? 生得乃是天之国色,加之将魏老三一个恶霸变成了如今这副和善的模样,在百姓眼里已是女神。 大家细细思虑楚知南的好,再结合陆宴安的绝情,以及楚苒苒明知他对公主殿下有了婚约还这般死缠烂打,心中脑补了一出大戏。 原来那平安郡主才是最有心机之人,明知此事不可为而为之,导致陆公子与公主殿下解除婚约,她成功上位成陆夫人。 陆家的前途谁看不明白?陆夫人这位子谁不想坐?光是一个陆字,便能让人觉着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楚知南在宣布了自己要去皇陵时,陆宴安却不顾礼仪,直接跑至皇宫至内,入了长乐宫中。 侍卫不敢拦截,二青二景又拦不住。 当他沉着脸怒气冲冲到得长乐宫时,楚知南正陶冶情操的练着字。 近来无事便练练大字,虽说不见成效,却也是桩打发时间得好东西。 “楚知南!”他迈开步子走至案前,案桌上的宣纸间写着‘修身养性’四个大字。 那字着实说不得好看,平平无奇,或者、在他这大才子眼中,还有点儿上不得台面。 一见陆宴安唤她全名,楚知南将笔缓缓放下,动作慢条斯理,瞧着纸上的大字放肆一见奇珍异宝。 “不知小陆大人来本宫这宫中,有何指教?” 语气中无不显露着生疏! 陆宴安深知楚知南气人功夫不浅,但眼下听得她如斯语气,便好似有一把刀子戳在了他心窝上的感觉。 有何指教?竟问他有何指教? 深吸了一口气,“当年让先皇下旨之人是你,眼下悔婚之人又是你,凭什么一切都是你来决定?我是什么?我是你手中的玩偶吗?” “小陆大人这话就说错了!”楚知南抬眸看他,“这不正是您想要的结果吗?眼下我主动退婚,不恰好成全了你与平安郡主?明明你才是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为何反倒是要指责起我来了?” “我……”陆宴安被她此话呛得竟回不上话来。 楚知南便继续道,“你与楚苒苒在我母后房中行苟且之事,可曾想过我母后在先天灵不安?本宫输了,本宫在这一场感情中输得一败涂地,作为你未过门得妻子,作为将来的陆夫人,我且问一声陆公子:你对我何处呵护过?” 脑子里所有的记忆涌上头来,楚知南情绪将要奔溃,她紧咬牙关,一步一步逼向他。 “本宫喜欢你,稀罕你,才愿意将你当成至宝,愿捧着你,纵容着你,上赶着讨好你……你作为本宫未来得驸马爷,哪回不是冷眼相对?何时不是处处对那楚苒苒维护之至?你为她能伤我至深,我敢问一声小陆大人,您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退婚?!” 思至前一世之事,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却迟迟不曾落下,晶莹的水珠一直润在眼眶中,闪闪发亮。 “楚苒苒一心想要当你的陆夫人,你恰好又一心想要她当你得陆夫人,眼下我退婚,不是恰好合你们的意了么?” 陆宴安从未见过楚知南流眼泪。 这是第一次。 那泪花明明要掉下来了,却又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倔强的不让它落下来。 见过楚苒苒流过无数次得眼泪,却还是头一回觉着,落泪能落得叫他心中犹如扎了刺。 他的确是不喜楚知南的—— 以前他也一直这么觉得。 可收到她退婚的消息时,却莫名叫他心中呆滞,似是失去了什么一般,连心里都莫名有些空落落。 似乎是那个他一直以为,打不走骂不跑的人,在他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忽然说离开就离开。 没有一点点让他反应得余地。 不,她不是忽然说离开就离开得。 陆宴安长眸微睁,“你与我退婚,是不是因北矅三皇子?” 这语气是满满的质问。 楚知南忽然觉得好笑了,“陆大人果然是才思敏捷啊!” 脑子里想得真够宽敞。 “你先前、先前不是这样得!”陆宴安的声音忽然带了几分沙哑,“自从那三皇子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你、你是不是欢喜他?” “陆大人!”楚知南深吸了口气,“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我之间便是不退婚,你打算如何?况且退婚之事,又岂是我一人可退?此乃两家人之事,必然要经过相爷同意,如今陆大人你来质问我为何,不如多想想你自己为何!” 话落,她再无力同他多话,直接朝外唤了一声,“来人,送小陆大人回府!” 景微景如带着几位內侍出现在大殿内,瞧着那面色不大好的男子福了福身,“陆大人,请!” 陆宴安站在原地,就这般一眨不眨得盯着楚知南,妄想从她的眼中瞧出半点不舍。 但……着实令他失望。 她的眼中皆是冷漠。 全无半点先前的温柔缱卷。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不屑得到得东西,真的就要这么失去了。 心里也随之生出了一种不甘来。 自幼养成的傲娇让他没能开口再多说上一句话,长眸盯着楚知南瞧了两眼后,一甩袖袍,如来时一样,大步迈出了长乐宫。 待二景将人送出宫回身时,景如一脸惆怅,“你说殿下先前那么喜欢陆大人,为何说不喜欢便不喜欢了呢?” 她此话问得是景微。 宫廷庭院深深,一眼看不到墙外的风景,也看不清来路,摸不清去路。 景微抿唇,沉吟了片刻,“这是主子的事,日后你便莫要问了,咱们做下人的,当好下人的本分便是。” 话落,加快了些脚步,往长乐宫而去。 第142章 献王 五月初九,楚知南带着贴身侍女景如、景微前往皇陵。 走这一日,天子前来践行。 他近来的状况到是好了些,脸上也终是见了肉,身形不再似之前一般羸弱不堪。 她要去守一月皇陵,楚珏澜得心从一开始便没落下来过,总觉此回会发生些什么。 眼见她要上马车,楚珏澜下意识的跟上了两步,拉着她的袖子,长眉紧蹙,“阿姐!” 悬起的心总觉着落不下来。 楚知南回头嗯了一声,看着他道,“何事?” “你、你要保重好自己!”天子深吸了口气,在身上随意摸了一通,而后将自己所戴得平安福放在了她的手心中,“此乃母后替我求得的,你拿着,我安心!” 这道符乃是他三岁时,先皇后在护国寺内求得,如今细算起来,跟在他身边也有十余年了。 楚知南明白了他的不安。 又将符塞回了他的手中,笑笑,“莫担心,我定会平安归来的,过得几日外翁便要回京了,到时……好好招待招待。” 楚知南几乎是护国公一手带大的,楚珏澜则极少与护国公接触,说来,祖辈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不如她与护国公的亲密。 楚珏澜抿唇,点了点头,“阿姐若想让我放心,便将符拿着。” 楚知南闻言想了想,终究是应了下来。 姊弟二人闲聊了两句,各自交代对方要照料好自己后,她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因楚知南去守皇陵一月的缘故,行宫之事暂缓,一切待她回来再继续。 许太后心中有顾虑,当初佛主托梦于她,为了已示吉祥,全程自然是得由楚知南来监督。 皇陵位于京城以北之地的五十里外,三面环山,一面为海。 五十里路程,赶了大半日,当楚知南带着二景到得皇陵时,已是午后时光。 原本守皇陵的乃是高祖的手足,当年得献王爷。因有谋反之心,被罚守一辈子皇陵,外有重兵把守,一辈子不能出皇陵半步。 说来这献王爷乃是楚知南的爷爷辈,唤起来,她该唤上一声皇叔爷爷。 老人家已上了年岁,头发发白,但身形却不见半点佝偻,反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状态。 楚知南入皇陵后,便有个婆子带着几个下人前来迎接。 她作为南燕唯一的长公主,身份与这些人自然是不一样得,献王爷虽是王爷身份,但他是被发配在的皇陵,并且有旨意,一辈子不得出皇陵半步。 加之如今年迈,他的前路几乎已到头。 但楚知南却是自愿来至皇陵,只需待上一月便能继续做她那高高在上得公主殿下。 如此一来,自是有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在她面前讨个好,好在她面前有个好印象,待离开皇陵时,能被她选中,自此可向往外头权势得世界。 皇陵啊,就是一块死水之地,捞不到油水,也掀不起波澜,不适合有野心之人待。 婆子早已替楚知南准备好了院子,一切从优,路上对她谄媚之及,恭恭敬敬。 她知晓皇陵中还有位皇叔爷爷,自小时候听先皇提过一嘴,倒是从未见过。 说来,这皇陵她是第三次来。 第一次是葬先皇后,第二次是葬先皇,眼下是第三次。 从皇陵大门走至院子,路途大约花费了一刻钟,婆子很是耐心与她交谈,倒是她兴趣淡淡,并不搭话。 景如也非是个愚笨的,知晓接下来要在皇陵之中待上一月,不可得罪婆子,便和善得与其交谈。 途中,她恰见得一位着了粗衣麻布捧着酒壶喝得醉意熏熏得老者,那老者瞧着已过了六十,但眼中甚是清明,见得楚知南时,乐呵呵笑了一句。 “哟,瞧着打扮,又是哪位大家闺秀被罚守皇陵了?呀,瞧丫头你还未束发,莫不是还未谈亲事罢?这可就不好办了,一辈子都得捆绑在这死人堆里,啧啧,今后得日子只怕是了无生趣哦!” “说甚了你!”婆子闻言有了几分怒意,横眉相对,“这乃咱们天朝得长公主殿下,殿下不过是未表孝心守一月先皇皇陵罢了,哪似你这个老酒鬼一般,一辈子到了头!” 被一个下人骂了,献王倒也不生气,反而打了个酒嗝,笑嘻嘻道,“长公主殿下?如斯说来,还是本王的孙儿辈呢,来,乖孙女儿,过来见过皇叔爷爷!” 婆子被此话气得不轻,抬手骂了两句后,再胆战心惊得与楚知南解释,“殿下万莫要将此话放在心上,他在这皇陵中待了几十年,脑袋不甚清白,糊涂了!” 楚知南未见半分怒意,瞧着献王盯了片刻,而后抬步上前,躬身行了礼,“见过皇叔爷爷!” 一声皇叔爷爷,倒是将献王唤得有了些懵意,那高举起的酒樽迟迟未能落下酒来,须臾后才擦了个嘴,笑弯了一双眸子,“你这丫头倒是比你父皇讨人喜欢!” 楚知南还是头一回见到献王。 先前下葬先皇与先皇后时,他这个曾经王爷,自是不能出面。 婆子面色有些青,瞧了瞧楚知南,又瞧了瞧景如,笑得有了几分尴尬,“这,那什么,老王爷整日酗酒,喝了些酒便不太清白,奴婢方才也是怕他惊扰了殿下!” 瞧楚知南这毕恭毕敬得态度,难免不会让人以为她对这老王爷真有孝敬之心。 眼下还不知晓她为人如何,该是卖乖的地方,要卖乖才是。 楚知南眼眸微敛,“曾听父皇提起过皇叔爷爷,今日有幸见着,是孙儿的福气。听闻皇叔爷爷最是爱喝酒,孙儿来时已备了下佳酿,稍后让人替您送去!” “给我带酒了?”献王眼眸瞬间发亮,“好啊,好啊,这皇陵里酿得酒寡淡得出奇,若不是无酒,当真是不愿喝得,酒在哪儿?不用送,本王自己去搬!” 那一副兴奋激动得样子,便好似久未吃到糖得孩儿一般。 都说老人家越活越小,到老了便是个老顽童,似个孩童无二。 她本欲晚些再送去,但他迫不及待想要喝。 无法,楚知南只好亲自带着他去马车上将早已备好得几坛酒给拿了下来。 献王一见那酒,眼神蹭亮,说什么也不让别人碰,五十斤酒,亲自一趟一趟的搬回了自己所住之地。 第143章 孩儿来看您了 献王所住之地,乃是一处僻静的小院子,环境着实说不上好,除了一张简陋得床外,便只剩下一张桌子与几条快要发霉得椅子。 萧条得甚至比不上农家院子。 曾经住在金砖玉瓦之下得王爷,如今却住在小门破屋里,无一长物。 这些下人当真是惯会见风使舵的,见献王无翻身之日,竟是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楚知南将一切瞧在眼里,面上未有甚表情,只见其将酒当宝似得藏好后,便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院子与献王的院子比起来,当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此乃皇陵中最是豪华的院子,花团锦簇,红砖绿瓦,地上铺着一层鹅卵石…… 厢房内,应有尽有。 摆设虽比不得她那长乐宫,但瞧着也是花了心思得。 婆子本想通过楚知南的表情来猜测她是否满意,但见她未曾言语半句,思来想去终究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奴婢也不懂殿下喜甚,不知这间屋子您可欢喜?” “尚可!”她淡淡应声,神情淡漠,“此处无需留人,你且先下去罢!” 她一直在旁侧叽叽哇哇,甚是聒噪的很。 婆子闻言,神情微愣,一时猜不透楚知南的喜怒哀乐。 本以为她精心的布置定能叫她欢心的,毕竟在皇陵之地,能有如此环境,必然是要费上一番大功夫。 可她这不喜不怒的样子,莫非是……不领情? 在她微愣的时间,楚知南淡淡撇了其一眼,“怎么,还有事要与本宫说?” “没有,没有!”婆子连低头,“殿下若有需要便吩咐奴婢一声,奴婢随时听候差遣!” “嗯!”楚知南淡淡应了一声,未有多话的欲望。 婆子见此,福身行礼后,便退出了院子。 没了外人,景如便开始打探起了屋内来,瞧了瞧梳妆台,摸了摸摆放的花瓶物件、啧啧道,“这比咱们先前所住的护国寺要好多了,虽说没有咱们长乐宫大,但好歹瞧着一应俱全,无需再备旁物了!方才那位姑姑倒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呢!” “心思细腻之人,想得也会比旁人要多些!”楚知南起身,推开了屋内的窗子。 外头明媚得阳光顺着窗子撒照而入,迷了她的眼。 抬手以手背挡在了脸上,便见外头花儿上围绕着几只彩蝶,飞来飞去,像极了嬉闹。 偶能听得有几声鸟鸣,加之微风吹来,竟是叫她觉着连空气都自由了许多。 皇宫虽是个富贵之地,但它束缚住了灵魂,没有半点自由。 …… 既然是来先皇跟前忏悔的,怎么着也不能落了别人的闲话。 安顿下后,楚知南第一桩事便是到了先皇墓室中,跪在墓前‘忏悔’自己的过错。 历代皇帝都有属于自己的墓室,楚家三百年盛世,墓室更是豪华。 入墓室便有机关,倘若有人擅闯密室,必定会触碰到机关,从而导致丧命。 墓室内的机关乃是由高人所制,倘若不是清楚的知晓机关在何处,只怕武功再高,也难以防这忽然飞来得暗箭。 她知晓机关再何处,入墓室时,唤所有人在门口等着,她则一路独行解了到得先皇墓室当中。 室内点了几盏灯烛,灯烛微微跳动,灯盏昏暗。 阴暗的墓室当中空气并不太好,两具极好得紫木雕花棺材摆在主室的正中间,棺椁上一左一右的雕刻着九龙戏珠与凤翱九天。 见着这两具棺椁,楚知南身心在一瞬间开始有些颤抖。 迈步上前,她摸了摸这两具棺椁,眼泪瞬间入决堤一般落下下来,红唇微张,哑声道,“父皇,母后,孩儿来看您了!” 摸棺椁的手颤抖不已。 她瞧了瞧桌上的贡品。 那东西已开始发烂,早已腐败得不能再使用。 黑沉沉得墓室内带着一股压抑,压得楚知南难以喘上气来。 她拿袖子擦了擦祭台,轻声嘀咕道,“母后最是爱吃荔枝,眼下还未到荔枝季节,孩儿未给您带来,待再过几日,我唤人捎来给母后尝尝鲜!” “父皇最是喜喝清风醉了,孩儿本是替您带了些的,不想遇见皇叔爷爷,便干脆给他了!” “不然,儿臣总不能给父皇您带,未给母后带罢!” 将祭台擦干净,她又干脆坐到了两具棺椁前得蒲团山,双腿盘膝而坐,双手撑着下巴,“就让儿臣这般陪陪父皇母后罢,让我陪陪!” …… 一直到天将暮色,景如景微都未见楚知南出来。 一去便去了两个多时辰,二人心中已有了焦急。 景如未有景微这般沉得住气,便拍打着墓室门,“殿下,殿下?” 石室大门,她自是敲不动。 若不是这里头机关重重,景如恨不得跑进去瞧个究竟。 直到二人心急如焚,找来婆子商量是否要找个人去瞧瞧时,才听得轰隆一声,墓室大门推开。 她们家殿下一副精神恹恹的样子,无精打采。 景如跑至她身侧,一副惊魂未定模样,“殿下可算出来了,您若再不出来,咱们可得进去寻您了!” 听说墓室内机关重重,一个不甚便会万劫不复,她怕得是楚知南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而后……命丧于此。 虽说她们知晓,楚知南定是知晓机关的。 “无碍!”楚知南将视线落在了升起的那银月上,“方才睡了片刻。” 快要到十五月圆之时,银月已开始渐渐圆了起来。 墓室内空气不好,睡了一个时辰,叫她有些昏昏沉沉。 二景见此,未再多问,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后,回往了院子。 婆子早已将晚饭备好,因她小睡错过了时辰,晚饭已是热过了一回。 见的楚知南回院,她立时谄媚着迎了来,“殿下总算回来了,您若再不出来,景如可得派侍卫去寻您了。饭菜恰才热好,殿下先用膳。来人呐,打水来殿下净手!” 几乎是她话落得一瞬间,便有个侍端着木盆而来。 楚知南兴致缺缺,并无食欲,随意净了把手后,便唤婆子退下。 桌上荤素各有,色香味可谓俱全,偏生她却没有半点食欲。 拿起筷子,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最终放下筷子,唤人打来热水沐浴上了床。 第144章 好巧啊楚姑娘 许是环境关系,又许是见了先皇先皇后,这一夜楚知南睡得极好。 第二日早间起身时,便见献王爷抱着酒壶坐在了石墩上,一见楚知南,立时咧开了嘴,“孙儿这酒果真不错,果真不错,可还有?” 瞧那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怕是喝了不少些。 楚知南盯着他瞧了片刻,顺势蹲了下来,长裙扫地。 “就喝完了?” “许多年未曾喝过如此好酒,多少贪嘴了些!”献王竟是笑得有几分腼腆,“当年在宫中时,这清风醉可是本王最喜之酒,自打入这皇陵中来,便再无机会尝了!” 提及此事,楚知南干脆坐了过去,同他并排坐在门口得石墩旁。 “皇叔爷爷可后悔争夺当年的皇位了?” 清晨甚是清爽,晨风带着凉意,拂来之间甚是沁脾,连带着心情都好上了许多。 她问出此话时,无波无澜,献王听得也似平常,似乎此话不过是一句家常话罢了。 他笑,“当年你高祖将皇位传你父皇时,想必你皇叔也是不服得罢?年轻气盛时,谁会甘心呐?便想着拿出本事来争一争,如今轮到如此地步,说来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说至此,他瞧了楚知南一眼,又抿下一口酒,“若是当年本王赢了,还有你这个小不点儿?守在这皇陵当中得人便是你皇爷爷了!” “倒也无甚不好!”楚知南轻笑了一声,“如此他老人家还能多活上些时日,也许我父皇也不会英年早逝,再或者、不会遇见我母后……就不会有我,也不会出现如此多的转折点!” 说来唏嘘,楚家这一脉,皇室后代子嗣着实少了些。 “这些算什么?”献王一脸得不以为意,“哪朝哪代没出现乱臣贼子?楚家立世三百年也不是白立的!” 是啊,哪朝哪代没出现过乱臣贼子呢? 她的上一世,陆家造反,又被北矅灭之,自此南燕走向灭亡。 这三百年来的皇朝基业,在他们这一代便毁了。 但细说起来,皇朝便算是毁了,又如何能怪他们? 先皇去世得早,幼帝不过少年,庙堂有奸臣当道,后宫让有异心之人掌控,他们两个姓楚的皇室传人,步步艰辛,步步难行。 先皇连人脉都未曾给他们留下,本就年幼加之无实力,如何能与之抗衡? 倘若不是重活一世,她知晓许多秘密,又如何能忽悠得慕容承烨与她联盟? 若不与她联盟,她手中无任何财力,只有寸步难行! 便是有满腔抱负如何?终究不过是被现实束缚住罢了。 楚知南笑笑,“倘若这天下太平,谁又想去争夺这高位?” 第一缕阳光从东升起,金黄色的光芒带着融融暖意,似能治愈心里的许多伤疤。 那一刻,就算埋在心底处最阴暗的那一面,也因受到阳光得洗礼而逐渐渗透暖色。 献王接着说了什么,楚知南再未仔细去听,只许诺了他日后让他有喝不完的清风醉,他这才满足得离开。 在皇陵的几日,总有人上赶着来讨好,而楚知南则已身子不适为由打发,偶尔出来透透气,也不与人接触。 三日之后,有暗卫传了消息回来,她立时换上了一身简便衣衫,趁夜独自离开了皇陵。 出宫是她的第一步。 接下来所要做的,才是重中之重。 她一路打马往东而去,前往东临边境。 将要邻近十五,圆月已满,她一路打马而奔,可听见山丛两旁传出鸟夜啼声,那声音在夜里听来多少有些渗人。 骑得乃是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 夜路难走,大约驾马离开京城后,她择了一家客栈。 店掌柜眼下正睡得迷迷糊糊,乍然听见有人要住房,揉眼睡意惺忪道了一句,“不知姑娘要住甚房?” 余光间一瞥见她的样貌,掌柜眼眸眨动,瞬间睡意全无,“还、还剩一间上房,姑娘可要?” “嗯!”楚知南掏出一锭银子。 此人长相漂亮,出手阔绰,瞧着她身上这袭衣衫也不似缺钱得样子,掌柜心思一动,连唤了一个伙计带楚知南入了楼。 令她未想到的是,正在她推门而入时,隔壁间的门恰好推开,她简直不敢置信……竟能在此处遇见熟人!! “好巧呢!楚姑娘!” 对方一袭蓝衣白带,笑起来时眼眸弯弯,眼神里满是温柔。 “秦、秦公子!” 楚知南微愣,属实未料到能在此处瞧见他。 秦无衣见得楚知南,显然很是开心,“未料能再次遇见姑娘呢!” 话落,他又想了一想,“姑娘不在京城,怎得半夜出现在了此处?可是发生了什么?” 她能夜半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客栈中,定是亲自有要是需得处理,那必然是不能曝光她身份之事。 如此,他便称了两声姑娘。 “无事,顺路经过罢了!”朝堂之事,自是无法与秦无衣多言。 眼看她一路风尘仆仆,秦无衣不再多打扰,与其寒暄客套了几句后,便让她回先行回了房。 第二日早间,她下楼时,便见秦无衣早已等在了大堂内,饭菜也已备好。 一见楚知南,他立时起身迎接,“楚姑娘,一同用个便饭?” 她还要急着赶往边境,闻言,倒也未做他想,抬步迈了去,在她对面坐下。 秦无衣见她坐下,眸中含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在下便随意点了几道菜,还望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荤素应有尽有,瞧得出来他是精心准备过的。 楚知南回道,“秦公子客气。” 话间,她拿起筷子,端起碗。 因生长在皇宫中,规矩是从小学至大的,吃饭姿势难免优雅了些。 秦无衣眼下并无心思吃饭,见她动了筷子,思来想去开口询问道,“不知姑娘接下来要去何处?在下恰好无事,若姑娘不嫌弃,与姑娘结伴一程?” 楚知南拿筷子的手一顿。 眼见她未开口,秦无衣生怕自己的话突兀,便又道,“姑娘未曾行过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在下武艺虽不足,但多少也能有点用处。” “东临发生瘟疫,我怕边疆百姓受牵连,自此过去瞧一瞧!”楚知南放下筷子,“公务之事实属于枯燥,怕秦公子觉得无趣!” 第145章 有情况发生 她已说了此乃公务,便是同秦无衣表达了自己此回目的。 江湖与朝堂素来各不干涉,秦无衣定是能懂的。 但他却仿似未听明白一般,当下道,“不枯燥,不枯燥,只要殿、只要楚姑娘需要,在下还可随时助姑娘一臂之力呢!” 抿了抿唇又继续道,“姑娘此回一人出门在外,连个丫鬟也未带在身边,在下若跟姑娘一同前往,好歹也有个照应在!” 秦无衣在身边,倒的确能有个照应。 况且她说不定还真是需要借助他的江湖之力。 只粗粗一想,她便同意下了此事,“秦公子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他是求之不得。 自从南燕京城离开后,便一直苦思于怎么再能见到楚知南。 一个是南燕公主,一个是江湖中人,身份悬殊着实过大…… 未曾想,此回却是撞见了。 天赐良机,他怎能错过? 此事就此落定。 吃罢完饭后,二人直接打马往边境而走。 秦无衣身边常年跟着的两位怪人得了命令去办事,眼下就他一人。 这几日天气渐渐炎热,甚是闷热,一路打马狂奔,顶多在途中歇息片刻。 秦无衣虽未多问,却也能猜到她定焦急,不知是出了何事叫她如斯赶。 晚间二人未来得及入城,便只好在城郊外择了一家客栈。 一入客栈内,便见得大堂之内客堂满座,掌柜正嬉笑着与人交谈,小二则谄媚上着菜。 客人多为江湖中,刀剑不离身,一股浓浓的江湖之气。 当楚知南与秦无衣入得客栈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纷纷看来。 一个是样貌倾城的姑娘,一位则是玉树临风的粉面郎君,二者衣着鲜艳,料子极好,瞧着便知是有钱人家得儿女。 不是差钱得主儿。 再瞧二人这清隽身形,恍似弱不禁风…… 掌柜在二人入门时,眼珠滴溜溜的瞧了周边一圈,再上前含笑道,“不知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入夜十分,早已过了饭店,不知此间客栈如斯热闹是生意好,还是别的什么…… 楚知南性子甚冷,秦无衣先一步上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阻隔了所有人看来的视线。 笑呵呵道,“打尖住店一起,要两间上房!” “真不好意思咧!”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儿个店里客多,只有两间空房了,一间在二楼,一间在后院,公子觉着可成?” 隔开了一间院子? 楚知南眼眸微敛。 秦无衣眉头微皱,一副为难神色。 掌柜见此便又道,“二位是私奔出来的罢?公子要觉着不合适,那也可住一间房!反正都私奔了,迟早要睡一块儿!” “这……”秦无衣下意识回头瞧了楚知南一眼,见她脸色如常,这才道,“掌柜莫要乱说!” 掌柜一副见多不怪的模样,“没什么不能承认得,咱们这客栈开了几十年,什么都见过……公子,你瞧着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一间!” 不待秦无衣回话,楚知南率先道,“掌柜说得对,一间便好了!” “就是嘛,年轻人,有甚羞涩的?”掌柜一边说着,一边绕到了柜台后,拿了一块木牌交给秦无衣。 “你个公子哥儿,还不如个女娃儿大胆呢,喏,拿着罢,老三,送两位去后院的上房!” 被称呼为老三的伙计是个健硕汉子,满脸络腮胡子,甚是粗犷。 光从面向上而言,真算不上是甚好人。 汉子走至二人跟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走罢!” 眼看着大堂内有许多汉子仍旧盯着楚知南的身段看,秦无衣心中生起一阵厌烦感,不着痕迹得将她护在了身后,“走罢!” 楚知南淡淡扫了大堂内所有人一眼,而后目不斜视的随着秦无衣入了后院。 到得房内,秦无衣同伙计要了些吃的后,便将门上了闩。 房间倒是够大,还分了里间与外间。 里间是一张大床,外间则有一张软塌,浴桶在外间得软塌后,隔了一块屏风。 秦无衣拿起杯子顺手倒了一杯水,又从袖里掏出一根银针,验了验水后,这才交给楚知南。 “殿下睡罢,在下今日在外头对付一宿!” 与楚知南共处一室,他从未想过,总觉会有冒犯之意。 “你睡外间罢!”楚知南想了想,“我虽未曾行走过江湖,却也听过一些江湖传说,这家店今日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只怕是不太寻常。” 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方才掌柜有意图将你我分开,倘若真有事,也来不及有个照应!你身为江湖人,可对此事有看法?” 见楚知南说至此,秦无衣抿了抿鼻,笑道,“黑店不黑店我不知晓,但这些江湖人既能聚集在一起,定是有事要密谋的。在下好歹也是青龙镖局的少主,这些江湖人顾忌在下的身份,多少也要给些面子得。殿下莫怕,有我在,定不会叫你出事!” 楚知南并未说这是一家黑店,但秦无衣率先说出了这个词来。 加之他方才下意识的去验水,足可说明他心中有数。 将杯盏放下,她道,“莫唤我殿下了,也莫喊姑娘,便叫我……知南罢!” 知南,知南。 秦无衣在心中将这名字念了一遍,竟是温柔。 他笑了,“好!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二人说话之间,伙计将饭菜端来。 先是验过之后粗粗吃了几口,二人便各自洗漱睡下。 因折腾了一日,已有了倦意,几乎一沾床,楚知南便睡了过去。 她睡眠素来便浅,是以才入睡,便听着了外头细微的动静。 下意识,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坐,来到外间软塌之处。 楚知南睡床,秦无衣请愿睡了外间软塌。 秦无衣并未睡着,见得楚知南如今紧张,下意识抿了嘴,去仔细听外头得动静。 仔细听时,只可听见有无数脚步声。 莫非有情况发生? 黑暗中,楚知南与秦无衣对视一眼,相互明白各自的意思后,轻步走至窗扇边,捅开窗户纸往外头瞧了瞧。 今夜正是月圆之夜,院内便算无灯,也可见一切景致瞧得一清二楚。 第146章 求医 正在二人往外看的瞬间,只见先前那位被称作老三的汉子从腰间掏出一管迷魂香,对着他们的房间便吹了进来。 眼瞧烟雾缭起,楚知南下意识屏住呼吸,拿袖口捂住了口鼻。 果然她就知道这家客栈有诈。 秦无衣见得,瞧了楚知南一眼,将其护在身后,压低声音道,“你且躲我身后,我来保护你!” 楚知南闻言未作声。 不对,不对,这伙人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她来到这间客栈,无非是恰好赶路到此,而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江湖人,说明是他们早就得到了什么消息,要在这里做下埋伏。 她与秦无衣,显然不会是这些人的目标。 既然如此,这里面明显有东西。 楚知南来了兴趣,当下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嘀咕道,“咱们先躺回去,一会静观其变!” 也不知他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秦无衣想了想,同意了她的安排。 待二人恰躺好后,便听得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而后便见老三推门走了进来。 他先是查看秦无衣是否昏迷后,又跑来瞧了瞧楚知南。 见二人毫无动静毫无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仿似一切都未发生过,也未顺走任何东西。 待老三一走,楚知南和秦无衣同一时间睁眼,聚集在了一处。 秦无衣先是压低声音道,“如你所说,这些人不是冲着你来的,今日外头这动作,莫非是有大鱼?” 楚知南想了想,从方才戳破的窗户纸探至院里,“今日来的都是江湖中人,想必今日要解决得也是江湖之事,这些人既然想要将咱们迷晕,便说明此事并不想叫咱们知晓!” 抿了抿唇,她接着道,“当此事咱们并不知晓罢,一切见机行事。” 她心里已有猜测,这回他们所要对付的人,必然是江湖上的一条大鱼,否则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从最开始一进入这家客栈起,她便觉得有哪儿不妥,眼下则越发觉着不妥。 秦无衣唔了一声,而后不知想到了甚,星眸微簇,“也是,江湖上之事与你无甚干系,眼下不知他们的注意,咱们还是隔岸观火的好!” 两人既已打定了主意,却又都睡不着了。 外头的脚步声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而后回归于平静。 楚知南与秦无衣则更是不敢再多话。 想必那些人定是埋伏好了。 二人就这般靠着门墙而坐,仔细地听着外头动静。 直到一个时辰后,忽而听得一声大喊,“来了!” 而后,便只听刀剑碰撞,大打出手。 刀剑的寒光隔着窗户一闪而入,恰是迷了楚知南的眼。 她前一世并不关心江湖之事,是以对江湖之事并不知晓,完全不知晓他们此回的目的是什么。 她眼下是要赶往东临,亲自与东临国国主做一笔交易。 她有治疗瘟疫的法子,倘若有成效,便叫东临国主借一支士兵给她。 与陆吟宵迟早都会兵戎相见,如今皇都内的御林军几乎只受陆吟宵管辖,虽说护国公回京,但他并不能将大队伍一同带回京城。 京城里,她需要暗插人手。 此事,她得找外力。 陆吟宵送去的草药叫东临国主甚是怒,倘若楚知南此时同他示好,并给他解决难题,他定能辅佐她去扳倒陆吟宵。 此趟东临之行,她必须得亲自前往,所以这才寻了理由,以守皇陵为由,赶往东临。 她前两日对婆子爱答不理,整日摆着一副不待见人的冷漠脸,叫婆子已心生了几分惧意,这两日再寻个和她相貌相等的姑娘伪装一番她,只要不隔近了去看,定不会叫人查出来。 而能与她身型气质差不多的,除了一个李青莲,似乎并无其他人选。 李青莲,则是楚知南离开那一日,偷偷入皇陵得。 一切早已准备好,眼下最要紧得,便是抓紧时间,与东临国主谈妥得当,她再早日回京。 耽搁一日,只怕会忽生事端。 她正想得出神,便听得有个女人喊了一声,“大家上呐,只要夺了他手中的令牌,便可号令北矅襄阳大军了!” 北矅?襄阳大军? 楚知南下意识的在脑子里想到了襄阳王三字。 襄阳王!北矅得襄阳王! 楚知南瞬间来了精神,下意识抓起秦无衣的袖子,“令牌?襄阳大军?你近来在江湖上行走,可是听了些什么消息?” 她一心只关注于朝堂之事,对江湖之事着实不清楚。 秦无衣见她露出急促得样子,眼眸微闪。 “倒是听过一些……听说襄阳王重病,有人寻了个什么道人给他治着,不想那道人是个无本事的术士,空无本事也就罢了,反而将襄阳王的身子治得更差了些! 襄阳王命在旦夕,听说南燕有位神医隐居与青州落神山,便亲自前往求医……说来,到青州的落神山,需要经过此处!” 话说至此,楚知南又非那愚笨之人,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落神山有神医?”楚知南嗤笑,“我为何不知晓?” 她对南燕国事多少都是知晓得,况且重活一世,她怎会不知晓青州的洛神山上住了位神医呢? 既然没有,那便是其中有人在说假话。 是襄阳王所设的计,还是襄阳王被人暗算? 寻得道人,又是哪一位? 这些东西她眼下是毫无线索。 又回想了方才外头那女人得话,她则又问了秦无衣一句,“夺了襄阳王得令牌,便可号令北矅襄阳王的大军,这好笑的东西是谁造的谣?” 秦无衣表示不知,“此事在江湖倒是传得沸沸扬扬,至于起先是何人传出来的,我倒是不知,听你之话,倒是此事有假不成?” “若是得个令牌便可号令三军,我若是将御林军的令牌偷得手,御林军岂不是只听我得了?”楚知南嗤笑,难得耐心解释了起来。 “军营之中令牌虽不可违抗,但若是令牌由他人得了去,并不能作数……倘若谁得了令牌,便由谁来掌管三军,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每一位将军都有官职,受官职所封,将军旗下会管许多副将、先锋以及许多小将军,倘若将军身亡,令牌被贼人所夺,便会由副将暂为代理,夺回令牌!” 第147章 富贵险中求 秦无衣对朝堂之事并不清楚,听楚知南如此说,只觉一知半解。 而后又继续问道,“倘若便是副将生了狼子野心,想要夺得这令牌呢?” 就好比这群江湖人躲了朝堂的令牌无法使用,但若是襄阳王的传人呢? “……”楚知南被他此话问住了。 须臾,她这才叹了口气道,“权势是死物,人心却最是难测。” 有人为了这几两白银忙碌一生,有人为斗大权势断送了性命。 “你……” 一听楚知南语气低沉,秦无衣心里忽然有了些不是滋味,“殿下生活在权势里,也是、寸步难行?” “艰难异常!”楚知南勾唇,“你瞧着我像风光的样子么?对那虎视眈眈觊觎我皇帝高位之人,我得笑脸相迎,对那害我母后性命者,我得乖巧懂事,那世人挤破了想要踏入的皇城,哪个不是一副虚伪巴巴的样子?” 若是平日,她定不会说这些。 此事怎可与外人道? 只是眼下外头刀光剑影,一群江湖人只为了一块令牌便要取襄阳王性命,她忽然心有所触。 怕是无需再过多久,陆吟宵也该要对她赶尽杀绝了! 她忽然对襄阳王,存了感同身受之心。 空气里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楚知南听得外头传来了男子狂咳的声音。 而后开口,说话声音极是虚弱,“尔等为何要杀本王之人?” 说一声,咳三句,听得叫人心中甚是难受。 襄阳王话一落,便听得有个男人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世人都在道王爷您乃是个病秧子,不久便要辞世,如此,您还握着手中权势作甚?不如也叫咱们享享那荣华富贵,你看如何?” “荣华富贵?”襄阳王大咳,几乎是咬着牙,才继续出了口,“本王便是死了,你等岂能享受得到那富贵?江湖与朝廷素来互不干涉,尔等若要坏了规矩,便莫要怪朝廷无情!” 明明是十分凶狠之话,却听不出半点狠意,反倒是听见了他孱弱的底气不足。 此举更是惹得那些江湖人哈哈大笑,“王爷您人都没了,谁知晓是咱们动的手呢?听说北矅皇上一直以来,都与您不对付?” 襄阳王听明白了…… “派你等来杀本王的,便是北矅皇?”襄阳王紧咬着牙关,“是他许诺尔等,倘若夺了本王令牌,便许尔等荣华富贵?” 正如楚知南所说,若不是北矅皇许诺,他们一群江湖人,便是拿了令牌又如何? 不过是一群江湖人草寇罢了。 焉能上得庙堂? 这群无知之人,被人当枪使了还在乐趣无穷。 江湖的得心思并没得那般弯弯绕绕,一听襄阳王猜到了此事上,他们倒也干脆承认了。 “既然王爷您猜到了,咱们也不和你卖关子,只要夺了您的人头,拿了您的令牌,北矅皇帝许诺了咱们,日后一生一世吃穿不愁,虽说杀一个王爷的确犯险了些,可富贵险中求嘛!” 紧接着,又响起一个女子声音,“襄阳王,您可就莫要怪咱们出手无情了!有仇有怨,您等与北矅皇见面时候再细算去罢!” 话罢,女子挥舞手中长剑,同他挥展而去。 那一刹那间,只见南面掷来一柄长剑,北面飞来一支箭羽…… 南北利刃相撞,与女子执来的长剑相撞。 三件利刃碰撞于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动。 利刃的主人各自一惊。 女子手中的长剑是她的,方才得长剑是楚知南掷出的,而那支箭羽的主人,又是何人? 襄阳王藏了后手? 也对,也对,是她急躁了。 襄阳王能到此处,怎么可能不会留有后手? 说不定此事本来就是他们设下的陷阱。 而因她掷出长剑得缘故,已引起了骚动,几人迅速回身,朝房间而来。 楚知南听得脚步声,与秦无衣退至窗边,“走!” 若是不走,必定会加入一场恶战里。 显然,他们的防守做得极是到位。 还来不及从窗户逃离,便已被人重重包围。 带头得是掌柜老板。 他见楚知南与秦无衣好端端得站着,原本谄媚的面容立时有了些狰狞,“好丫头,本来还想着放过你呢,不想竟是深藏不露?来人,带走!” “且慢!”眼见几个汉子走来,秦无衣再一次将楚知南护在了身后,挺直胸脯掏出了一块腰牌,“我乃青龙镖局少主秦无衣,大家都是江湖人,阁下莫要敌我不分!” “青龙镖局?”这四字威力在武林中果然不小,掌柜闻言,露出几分纠结。 而后将他手中令牌仔细拿来瞧瞧,确定了是真得之后,犹豫了片刻。 “少庄主不好好待在青龙镖局,瞎跑什么?听说少庄主身边跟了两个怪人,人呢?” 令牌是真,但他是不是假冒的,却不知晓了。 青龙镖局在绿林中的地位极高,若是想要在江湖中混,那必然不可得罪了少庄主。 “自然是替本少主压镖去了!”秦无衣拿着剑双手环胸,“阁下能得到消息,咱们自然也能得到消息,虽说我青龙镖局在江湖上略有地位,但若是能分得朝廷这杯羹,那自是极好之事,故此听得消息前来!” 掌柜仍旧是将信将疑。 他将眸光落在了楚知南身上,“既然秦少主是为襄阳王而来,那想必身后这位小美人,便不是少主的妻子了罢?” 妻子二字,莫名叫秦无衣心中一软,耳根一红。 见楚知南未说话,他便继续道,“倒也不是扯谎,她是我表妹,表妹与我自小定了婚约,她年纪小,刚行走江湖,对事难免好奇了些,便说什么也跟着我一道出门了!” 掌柜的在心里再三衡量几番后,露了笑脸,“既然是秦少主,那自是友,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少主您莫怪!” 这态度…… 秦无衣放心了。 先是回身让楚知南先走,他则跟着她身侧注视着她的安危。 但凡有谁想要对她不轨,他必定能第一时间抽出手中的剑,剁了那人手臂。 出得院子,楚知南这才看见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一地的尸首,一地的鲜血。 除去那些站着得江湖人外,襄阳王已被他们逼到了墙下,身前是两个紧紧护着他的侍女。 旁侧的马车已掀翻,已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第148章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院中灯火较为昏暗,楚知南的面貌隐藏咋阴影之下,瞧不清她的样貌。 她前一世曾听过襄阳王这个称呼无数次,但眼下却是两世为人间,第一次见到他的样貌。 男子年约四十出头,身上着了一袭浅黄锦袍,衣袍之上绣有大蟒图腾,头戴玉冠,唇红齿白。 已是这个年纪,他样貌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自带一股中年男子所特有的好看。 眉宇间不见年轻人该有的半点浮躁,便是眼下面对劲敌,他依旧不慌不乱,眸中一片沉稳。 这模样,倒是与……他有些相似。 楚知南将视线落在了方才箭羽所飞来之处。 到底是何人? 肩膀被秦无衣轻轻拍了拍,抬头,便见他一脸笑意盈盈,“我在,你莫怕!” 她并不怕! 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立时觉着不妥,忙是松开了手。 方才已有人去查方才那射箭之人,不过片刻,便见得一位白衣公子手执折扇缓缓而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位黑衣少年。 那白衣公子样貌生得极是俊美,在昏暗的夜色之下,他踏着月色而来,似是月中仙子,步步生莲。 他身后的二位少年,样貌不过十七八岁,长剑出鞘,剑尖染血。 跟在三人身后的,则是一副戒备,弓弩着身子的江湖人。 其中有几个面孔楚知南在入这间客栈时,扫过一眼,还有些印象。 白衣公子谈笑风生,似乎眼前不是一场吃人不吐骨头的屠宰场,反倒是来赴一场人间惊鸿宴,不见半点惧意。 在他入院子的那一刻,楚知南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躲入了一位大汉身后。 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白衣公子先是走入院中间,再将眸光落在了掌柜身上,笑道,“谢老板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呢,若想要荣华富贵,与本殿说一声便是,本殿歹说也是北矅皇子,只要阁下投奔于我门下,荣华富贵如何少得了诸位的?” 他笑起来间,一双桃花眸似会说话,眉眸弯动,样貌冠绝。 如此绝世之颜,人间哪得几回见? 已有女子为其心动。 江湖女子,素来比大家闺秀要豪迈得许多,当即便有姑娘问出声道。 “殿下生得如斯好瞧,不如随我归隐山林,做一对野鸳鸯罢了,这人家是是非非多复杂,不如找片山林过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她话中有调侃,当即引得几位大喊哈哈大笑。 “段四娘,你莫不是想男人想疯了不成?人家可是北矅堂堂三皇子殿下,皇室中人,凭什么放弃锦衣玉食,与你做一对劳什子野鸳鸯!” “那又如何?”段四娘双手环胸,腰微扭,风情万种,“谁不知晓北矅的三皇子最是不得宠了,与其看人脸色,与老娘归隐山林还能亏了他不成?” “落难的凤凰也比野鸡强,就你这姿色啊,还万不到叫人放弃一切死心塌地跟你走的地步!” 听着二人间的调侃,慕容承烨只当未听见,目不转睛的盯着掌柜。 掌柜冷哼一声,“三殿下以为,是你的话管用,还是皇帝的话管用?” “莫欺少年无权嘛!”慕容承烨呀了一声,“说不定过不得多久,老头子就把皇位传给本殿了呢?本殿向来喜欢结交绿林好汉,如何?谢老板可要考虑考虑?” “三殿下可莫来迷惑了咱们!”谢掌柜眼眸眯了起来,带了狠戾之色,“你眼下出现,莫非与襄阳王是一伙的?” 男子笑得妖娆至极,“你猜!” 哪儿需要猜? 谢掌柜冷哼了一声,“真是有意思,老子有杀人,儿子要救人,看来你们这关系可复杂得很呐!今日襄阳王的人头咱们是取定了,三殿下若执意要救人,那便莫要怪咱们手下不留情,误伤了您!” 话已说到了如此不客气的份上,战争一触即发。 谢掌柜双手执刀,率领人直接攻了上去。 在那一刹间,慕容承烨身后的两位少年闪身上前,一一接招。 当楚知南跟前得汉子加入了战斗后,她面前再无遮挡之处,隔着几人身形,她恰好与慕容承烨隔空对视。 他的眼里并无任何惊讶之色。 手间的折扇仍在慢条斯理的扇着风,嘴角勾露微微笑意,端得是一副处事不惊,谈笑风生得模样。 秦无衣自打慕容承烨进来开始便皱了眉头,眼下见他看向楚知南,也随之他的视线看去。 见她眼中无甚波澜,不由唤了一声,“知南?” 楚知南听得喊叫,这才堪堪回神。 秦无衣则道,“可是要帮子邺兄?” 眼下他们敌多我寡,虽说那二位身手极好,但终极双拳难敌四手。 她若是帮了,必定会见秦无衣牵扯进来。 毕竟她是以秦无衣表妹的身份…… 但…… 眼见有一人直接将刀同慕容承烨刺去时,她下意识夺过旁侧之人的剑,一个飞身而起,在那人将剑落在慕容承烨身上之前,已被她伤了胳膊。 她的‘反水’,着实令众人未料到。 而她这一跃之间,已直接到了慕容承烨身侧。 见着她那一刻,他的眼眸里满是星光,嘴角笑意越发扬起,在这吵吵闹闹的人堆里,唯她的身影最是清晰。 他的眼睛似是会发光,犹如天上的星子一般,闪闪发亮。 楚知南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声音。 噗咚,噗咚的,停不下来。 移开视线,见有人攻击而来,她毫不手软提着长剑而上。 “秦少主!”谢老板见楚知南功夫不弱,且还帮着慕容承烨时,下意识看向秦无衣,“这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是本姑娘心悦这位小郎君了!”楚知南闻言,冷冷出声,“本姑娘见异思迁,见不得你们伤了这位玉面小郎君,你们不是都说了么,富贵险中求,本姑娘样貌生得不差,说不定此举得到三殿下青睐,直接领回去当了个皇妃,怎么?不比劳什子少主夫人身份要尊贵多了?” 青龙镖局在江湖上的地位虽高,但高也高不过一个朝廷去。 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入朝廷。 谢掌柜闻言,粗粗吸了口气,“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后,执刀而上。 第149章 肤浅的东西 秦无衣与慕容承烨乃是相识,他虽不想卷入这场朝廷与江湖的纠葛中,但他又无法眼睁睁瞧着这些人对他与楚知南下手。 在谢掌柜出手一瞬间,他长剑出鞘,毫不犹豫加入了战斗。 楚知南武艺高超,倒是叫他们无甚法子。 但眼见秦无衣也加入了战斗,谢掌柜气的瞧了他一眼,“秦少主,你要帮朝廷人?” 秦无衣也甚是心虚,“难不许我还不能帮我表妹不成?” 而后,院子里一团乱。 慕容承烨见楚知南如此奋力地挡在他面前,心有感触,伸手,牵起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软的似乎没有骨头。 他生怕自己稍稍用力,便能将她的手给捏碎。 握在手心里,小心翼翼。 楚知南惊讶于他的动作,随即,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被他一把拉入,揽入怀中。 那一刻,她闻见了熟悉的味道。 男子眼眸中似藏了星星,与他对视时,能叫神魂颠倒。 “无需你来!”他扔掉她手中的剑,“日后该是我挡在你身前才是。” 此话带着几分暧昧,声音轻轻地,柔柔的,落在楚知南耳里,却似一根轻柔的羽毛落在了她心间上一样,痒痒的。 距离太近,楚知南莫名有了几分不大自在,便下意识转移了话题,“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作为一个‘质子’,能出现在这儿,当真叫楚知南惊讶。 虽说他的确有那个本事。 男子闻言,微微弯背,与她的距离也随之而越发要近,“殿下都能在此处,我为何不能?” “……”她多言了。 二人之间姿势暧昧,恰落在秦无衣眼中,他的手微颤,满是失落。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的确般配,无论是样貌还是家室,都不是他能与之对比。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偏生心里就是克制不住的生出了些想法…… 慕容承烨早便做过埋伏,这些江湖人不过恰是落了网。 谢掌柜领着一群江湖人正打得开心,忽然便见一群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来。 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极好,在一阵反抗过后,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只片刻功夫,他们反倒是再无反抗之力。 慕容承烨唤人去搬来凳子,叫襄阳王坐于主位上,他则坐在襄阳王旁侧。 左手攥着楚知南,右手挥着折扇,长眸含笑盯着那群江湖人士,笑得风度翩翩。 楚知南几回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紧拽着不放。 本来他准备了条凳子让她坐在旁侧,但眼下这种时候,她如何坐得? “谢老板!”慕容承烨扫视了所有人一眼,“皆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条路,谢老板准备怎么走?” 谢掌柜眼下被黑衣人架了刀,毫无还手之力,闻言紧咬银牙,“三殿下,若是被北矅皇上知晓您竟与襄阳王勾结,可不知他老人家如何做想!” “那又如何呢?”慕容承烨不以为意,“良禽择木而栖,谢老板都说了,本殿不受皇上宠爱,自该是要另投明处才是!谢老板若真想为朝廷效力,不如加入本殿阵营如何?” “至少本殿有襄阳王鼎立支持,也不能说毫无胜算!谢老板是江湖人,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不如与本殿拼一把,如何?” 听他此话,便是有了争夺皇位之意。 谢掌柜眼神狠戾,“三殿下有何胜算夺得高位?” 他一个纨绔皇子,无甚本事,便算有襄阳王支持如何?怎么可能斗得过太子殿下? “这便不是阁下能问得了!”他笑道,“眼下本殿只给诸位两条路,一是跟随本殿,二嘛,便是同风客栈,永远消失!” 永远消失,意思极是明显。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谢老板咬牙,“世人都说这北矅三皇子最是吊儿郎当,无才无德,乃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今日一见,倒是世人蒙蔽了眼,不知三殿下竟是野心不小呢!” 想要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都是皇子,本殿如何不能想那高位呢?”慕容承烨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本殿给诸位一盏茶的功夫考虑,倘若一盏茶还未作出决定,那本殿,只好祈祷诸位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话落,他手间一扯,楚知南一个不甚,身子随之一倒,直接入了他的怀中。 他那本是拿着扇子得手揽过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腿间。 姿势着实有了些暧昧。 慕容承烨揽着楚知南,不让她起身,再与段四娘笑道,“阁下着实比不得本殿怀中美人,若是她想要归隐山田,本殿倒也愿放弃一切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与她做一对闲云野鹤!” 段四娘盯着楚知南的脸瞧了半响,冷哼了一声,“男人都是肤浅的东西,不过就是一张皮囊比老娘好看些罢了。” 楚知南闻言挑了眉,本还想挣脱着从慕容承烨身上下去,忽然间却不闹了。 她看向段四娘,以打量的看着看着她。 段四娘的样貌说不上好看,但也绝对不丑,许是自幼在江湖生长的缘故,眉宇间带着一股江湖儿女间该有的大气。 不似楚苒苒那般小家碧玉,也不似李青莲那般高洁清雅,但举手投足间,带着江湖儿女该有的举动。 瞧着大大方方,倒也能叫人眼前一亮。 想了想,她淡淡道了一声,“勾引人的本事,也要比姐姐好!” 此话一落,满堂惊讶。 随后,又听得她不咸不淡道,“否则,我怎会迷得三殿下神魂颠倒呢?” 段四娘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加之行走江湖,见过不少世面。 但楚知南看来时,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莫名瞧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小丫头瞧着年纪小小,但似乎大有来头? 否则,怎会叫她有此等感觉? 慕容承烨从未见过楚知南这一面,当即也来了兴趣,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是了,是了,第一眼见着姑娘,便被姑娘迷了心窍!” 眼中的喜欢之意,谁都能瞧得出来。 楚知南为之一愣。 都说眼神最是骗不了人,他是……真的喜欢…… 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她略带慌乱得将视线移开,似乎逃一般的起了身,站到了他身后。 第150章 许久不见 了一场恶战。谢掌柜等人都不是傻得,眼下明显慕容承烨更是技高一筹,倘若他不妥协归顺于慕容承烨麾下,只怕当场这几十位江湖人都会丢了性命。 但江湖之人素来横行惯了,与朝廷之人不一样,难以管教。 为了更好控制他们,慕容承烨便掏出药丸,叫每人服下一颗。 此药以一月为期,倘若服用之后的一月之后未曾得到解药,便会万蚁噬心,缓缓七窍流血而亡。 是以,只要他们肯乖乖听话,一月之后,他自会命人给予他们缓解之药…… 解药,自是不可给的,他们一旦拿了解药,说不定便会反水。 能混迹江湖之人,必定会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慕容承烨收了他们,等于又多了一大臂力。 虽说朝廷与江湖不得勾结,但北矅皇不仁在先,那就莫怪他人不义在后。 此事最终以谢掌柜带人服下毒药以示屈服为结果,定了下来。 眼下已过子夜,襄阳王本便折腾了一日,加之他身子骨儿并不好,是以慕容承烨先送他入了客房,再唤人将客栈所有血迹清扫干净。 待将一切事宜吩咐妥善,他这才有空与秦无衣拱手作揖,打了招呼。 “秦兄,许久不见!今夜竟能在此处见得秦兄,荣幸,荣幸!” 秦无衣早已将他与楚知南的暧昧尽收眼底,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再见他此时与方才判若两人,知晓他城府定是不浅。 有了早前的交道,他倒也不介意。 倘若这二人既是郎有情妾有意,他身为江湖儿女,自该是要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当即一展笑意,回身作礼,“子邺兄,好久不见!” 慕容承烨笑逐颜开,“方才见秦兄与殿下一起,莫非秦兄也是与同殿下从皇陵而来么?” “皇陵?”秦无衣并不知晓楚知南守皇陵消息,闻言一愣,随即回道,“我与知南不过是半道遇见罢了,恰好手中也无旁事,便决定同她一道瞧瞧。” 知南? 慕容承烨并不关心他说了甚,只听得他竟唤楚知南名字时,长眸下意识看向了楚知南。 桃花眼微闪,似在问她,何时如此熟了?竟是直接让旁人唤起名字。 楚知南只当未见,抬眸瞧了眼天间的银月。 而后,再听得他继续问道,“子邺兄不在南燕皇宫,怎得到了此处?” 他在南燕皇宫为质子之事,自是天下皆知。 “秦兄不都瞧见了么?”慕容承烨笑得眯了眼。 秦无衣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着转移了话题,“许久不见子邺兄,可要喝上几杯?” “走啊!”他立时接话,“该是要与秦兄喝个不醉不归才是!” 话间,又低头瞧向楚知南,在其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瞧你这神色都有了几分疲惫,早些睡,明日早间我唤你起身吃早膳!” 一路打马奔走,楚知南的确是有了几分疲倦之意,闻言轻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入了原本厢房。 今日是非极多,几乎是一沾床,便直接入了梦。 许是因慕容承烨也在的缘故,她竟是睡得极好,素来觉浅得她不自觉的睡沉了些,等再睁开眼,已是天色破晓十分。 入眼,是一张放大无数倍的俊脸。 那脸得主人正单手撑头垂在她的床沿。 他身子坐在凳上,白袍撒落于地,墨发披撒而下,如瀑布一般顺滑。 凑近了些看,可见他那长睫既浓又卷,很是好看。 脸上纯白的似上好脂玉,极干净又透亮。 倘若他是女子,那必定会是个祸国殃民得妖孽。 “这般盯着我瞧,莫非是叫殿下喜欢上了?” 在她瞧得正欢之间,只见他缓缓睁了眼,嘴角轻轻扬起,眼里皆是笑意。 楚知南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更是认真瞧了两眼,一本正经道,“照惯了镜子,倒也并未觉得你好看到哪儿去!” 言下之意,慕容承烨岂是不知? 他抬手勾了勾楚知南的下巴,将脸凑近了些,带着几分戏谑,“殿下昨夜不是说,想要当本殿得皇妃么?怎么今日却不稀罕了?” “睁眼说得瞎话,三殿下也信?” “只要是殿下所说之话,我便都信!” “……”楚知南懒懒拍掉他的手,“何时来的?” 她竟是半点不知情。 不知为何,每次一旦遇见慕容承烨,她便会放松下警惕来。 “与秦兄喝了几盅酒,便来了!”他撩了撩楚知南耳侧的发,“你有梦魇习惯,怕昨夜之事将你吓着!” 楚知南要起身得动作随之一顿,“你、怎知我会梦魇?” 男子轻轻一笑,“殿下不是无所不知么,不如,你猜猜?” 此话落在耳里未免有些太不正经,楚知南懒得再与其多废话,翻身下了床。 推开房门,院子里得狼藉早已收拾妥当,便好似昨夜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恰见得那位叫老三的伙计,他见楚知南起身,眼疾手快的去打来热水与她洗漱。 再行至大堂,谢掌柜已将早膳备好,毕恭毕敬的请了慕容承烨入席。 用完早膳,慕容承烨则带着楚知南,去见了襄阳王。 襄阳王得到休养,眼下情况瞧着大好,虽还虚弱,但脸色明显有好转。 想来襄阳王早已知晓楚知南身份,在她见礼后,对方起身回礼,“公主殿下无需多礼,此回本王秘密进入南燕大朝,本便不符合规矩,公主殿下不见怪已是大恩!” 四国鼎立,皇室中人若想去别国,必然要有通关文书,否则被查到,必然可被逮捕。 难保皇室入天朝,不是打探敌情。 襄阳王瞧着温文尔雅,举足之间自带文人风骨。 想来年轻时,样貌绝不会比慕容承烨要差到哪儿去。 她年幼时见过北矅皇帝,说起来,北矅皇帝的样貌着实比不上襄阳王。 都是一个爹生的,样貌悬殊有些大。 因盯着襄阳王看得出了神,楚知南吃吃未有反应,直到慕容承烨轻轻推了她一把,她这才反应过来。 并不惊慌于方才的失礼,她淡色回道,“襄阳王前来寻医,有何需要降罪?” 寻不寻医她不知晓,别有企图她也不想知晓,眼下北矅正是内乱时,他们也无心来攻夺南燕。 无论他们存了什么心思,眼下都不是交恶之时。 第151章 三殿下闲的么 襄阳王眼眸微动,呵笑了一声。 大家都非是那愚笨之人,既然楚知南不问他缘由,他也自是不会问楚知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南燕局势大家都甚是清楚,而她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处出现,那必定有需密谋之事。 因两国对立干系,他自不能在此事之上多有逗留。 唤侍女给她倒了杯茶,“听子邺说,公主殿下最是爱喝绿茶,此乃我北矅特产,殿下不如尝尝?” “好!”她应声,在客座上坐了下来,大大方方,不带半点拘束。 一个小姑娘能有如此气场,着实不愧为皇室中人。 襄阳王接着咳了一声,“在子邺嘴里,听过公主殿下不少事迹,尤其是那一场比箭,公主殿下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不过是侥幸罢了!”楚知南抿了口茶,有种熟悉感。 仔细一想,似乎慕容承烨先前送过此茶给她。 “王爷莫唤我公主殿下了,便唤一声名字罢!” 在外一口一声公主殿下,着实有不便。 襄阳王自是知晓楚知南名字的,当下想了想,“殿下同子邺同辈,不若本王大胆,唤殿下一声小南罢!” “好!”楚知南自是无任何意见。 她与襄阳王不熟,自然是无多话。 气氛微妙。 楚知南因还要赶去边境,与襄阳王闲聊几句之后,便欲要起身告辞。 他去落神山寻他的神医,她去东临做他的交易。 至于落神山之行,楚知南可不信他是真去寻医的。 按照原本发展,襄阳王此刻若未得到救治,早便归西了。 眼下他还能好端端地站在此处与她说话,想必定是寻着了那位道人,身子得了调养。 许多事情她无需说破,只需看上一眼便知晓。 楚知南本与秦无衣一同行走,却不想慕容承烨死活也要一路跟来。 见此,她甚是头疼,“三殿下闲的么?王爷既来到我南燕,我虽当未看见,但若是给探子知晓,怕是少不得有麻烦,本宫眼下还有要事需得处理,三殿下最好跟在王爷身边,护卫他的周全才是,否则王爷出了事,殿下可就少个支持之人了!” “无碍!”慕容承烨压根不为所动,“后面之事王爷自有主张,若不是在此处遇见殿下,我本也是该回宫了,但既然遇见了殿下么……那自是要护殿下安危更重要了!” 说罢,他又瞥向了秦无衣,“殿下倒是订过一次婚的人了,可秦兄还未有婚约呢,殿下与秦兄单独而行,这不是挡了秦兄的桃花么?” 若不是慕容承烨说及此事,楚知南的确未往这方面作想。 闻言,下意识看向秦无衣。 昨夜秦无衣与慕容承烨喝了几盅酒,慕容承烨所说之言犹在耳,他眼眸微闪,露出笑意,“是了是了,知那样貌生得倾国倾城,难免会叫人误会,有子邺兄跟着一道,那自是最好的。“ 楚知南半信半疑,凤眸微簇,“那我便自己去罢,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 “哎?”秦无衣见她一副要将他甩下的样子,立时傻了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楚知南已打马而走,他立即跟上,“等等……” 后来……慕容承烨终究是跟了上来。 有了这两人在,楚知南行事的确没了那么方便。 五月十七正午,她终是到得东临与南燕的边境。 她早已在边境布防了人,一到所指定之地,对了两句暗号后,便有人前来接应她。 南燕与东临边境之地,有一座小镇,名为十里镇。 十里镇,往南十里是南燕,往东十里是东临。 因此镇为两国之地交界处,虽说繁华,却是鱼龙混杂。 来人先是与楚知南见了礼后,再将其带入一间客栈内。 客栈环境一般,但好在干净。 客栈掌柜与楚知南行了礼,又撇了眼她身后的慕容承烨与秦无衣,“这二位是?” “随本宫一同来的人!”她回身看了眼二人,示意伙计将人带去客房,再与掌柜入了后院中,“东临那边有何动静?” 掌柜老实交代道,“瘟疫肆发,眼下已死了许多人,有几座城已封了个严实,但东临百姓躁动,有人欲要闯入南燕来躲避,但均被打了回去!” “嗯!”楚知南理解。 两国之间若没有通关文牒,自然是不可通行。 况且眼下又是瘟疫严重之时,守关之人也不会放任他们入南燕。 “东临皇,可是来话了?” 她的信早在东临发生瘟疫时便到了东临皇手中,她拖了好几日才动身,按理而言,他应当是先到了的。 掌柜点头,“来了,东临皇派人来问了几次,问殿下何时能到!” “你去差人回一声,晚间东风茶楼见!” “是!”得了命令,掌柜应声,唤了个小二带楚知南回房歇息。 房间是早已备好的,虽小,却好在透风,光线好,该准备好的东西也都已备好。 洗漱一番后,她先是小憩了片刻,再换了袭紧身的劲装。 待得晚间天色一黑,她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因与东临皇有约,她自是不能告之慕容承烨与秦无衣。 一路到得东风茶楼,茶楼已被包场,是以楚知南入茶楼时,被小二拦截了下来。 她淡淡撇了眼小二,“与你家主子通知一声,便说有个姓楚的姑娘求见!” 姓楚…… 小二而言,立时伏低见礼,“我家主子早已等候着姑娘了,楚姑娘里头请!” 如斯,楚知南应了一声嗯后,跟着其入了茶楼内。 茶楼之内有人把守,她在小二带领之下入了里间。 推门,便见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坐于主位之上,那男子样貌端正,国字脸上,一双长眸炯炯有神。 见得楚知南,他先是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随后起身,“熙乐公主?” 因二人从未见过,此回乃是第一次照面。 楚知南与其行了礼,“南燕熙乐见过东临皇上!” “无需多礼!”眼神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心有感叹。 使者团回京后,个个都夸那南燕长公主殿下生得天姿国色,广政殿上那一舞惊为天人,练武场上那箭术,叫无数男子自愧不如。 今日一见,真真是令他赞叹不已。 这样貌,果真是世间少见。 第152章 助你一臂之力 “先前便听南燕长公主乃为天下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东临皇脸上带着笑意,夸赞她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落座。 楚知南微微颔首,略显生疏冷淡,“美貌不过是一张皮囊,再过些年容颜老去,哪里还会记得所谓的第一美人!” 岁月败美人,总有新起之秀。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东临皇着实未料到楚知南会如斯说,当即微愣,“熙乐公主与旁的女子果真不同!” 楚知南下意识地端起桌上的茶,本欲想抿上一口,不知想了甚,又放下了杯盏,“此回熙乐与皇上所谈的既是正事,便莫要扯闲话了!” 倒是开门见山。 东临皇将她方才的动作系数收于眼底,心中已能摸透她的想法,却也不做声。 身为皇室中人,这点警觉是该有的。 换做是他,也绝不会在外随意进食。 率先抬起杯子喝了一口,再听他缓缓道,“只要熙乐公主能将瘟疫控制,朕所允诺之事,必定说道做到!” 顿了口气,“但丑话说在前头,朕从京城偷行至此,倘若长公主没有这个本事,起码也要给朕一个交代才是。” 换言之,他对楚知南是否真能治得了瘟疫,实在抱有怀疑之心,不过是因眼下无法子,他的死马当活马医。 楚知南将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皇上眼下除了信熙乐,莫非还有别的出路不成?眼下东临缺治瘟疫得药,偏生北矅、西秦以及我南燕,捐赠的不过是些寻常可见得东西罢了,眼下皇上您除了与我同一阵线,您莫非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哦,别的法子倒也有,屠城!将所有感染瘟疫之人,系数杀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如此一来,他必定会被百姓称之为暴君,也定会留下千古骂名,甚至还会引起民乱,失去民心,叫百姓揭竿起义。 每个人对于求生而言,都是本能。 倘若能安然无恙将瘟疫治疗好,谁又何尝不想以最温柔的方式解决? 话说至此,楚知南唇角邪勾,“熙乐虽向来是无法无天,我行我素惯了,但也知晓何为大事,君无戏言四字,换言之,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眼下我可以不要皇上您的那支人,但皇上您却少不了要我的治瘟疫的法子,咱们各取所需,莫要威胁于我才是!” “哈哈!”东临皇闻言大笑一声,“都说长公主是个性子豪迈之人,今日朕也是见着了!如殿下所言,只要殿下能将瘟疫控制住,朕也必定说话算话!” “好啊!”楚知南直接起身,“本来此事需得达成白纸黑字的协议,但我信皇上是个一言九鼎之人,这合约之事便先作罢!瘟疫之事宜早不宜迟,今日子夜时,我便随你一同入东临之地。” 所谓幸运,便是前一世时,治疗瘟疫的那张单子,楚知南粗粗瞧过两眼。 她记忆力素来极好,两眼便记在了心里去。 如今重活一世,真是天助她也。 “那朕便恭迎殿下了!”东临皇起身作揖,“倘若长公主此回能救我东临百姓于水火之中,南燕之事,朕定会竭尽全力,助公主殿下一臂之力!” 竭尽全力? 楚知南自是不信的。 眼下有求于她,自是会说漂亮话。 “好啊!”她起身,深深受了他这一礼,“既已达成共识,熙乐便先回了,子时镇外见!” 十里镇乃是两国交界处,从镇东入,需得东临通关文牒,从镇南入,需得南燕通关文牒。 她的通关文牒,自是入不得东临,需要东临皇将她带入。 东临皇闻言颔首点头。 楚知南懒得与其多说废话,做礼告辞后,便直接回了客栈中。 待她一走,一直杵在东临皇身后的老公公动了动身子,精明的眸子里微闪,“这南燕公主倒真是胆大得很,竟敢只身前来赴会!” “听说她武艺高超!”东临皇帝瞳孔一深,“这位公主殿下,倒是有些意思。眼下南燕政务掌握在陆吟宵手中,看来他找朕要一批人,是要与姓陆的抢夺权位了。” “南燕内乱,咱们隔岸观火便是!”老公公轻言细语,“南燕之地,乃是一块上好之地,若内乱两败俱伤,咱们多少也能分一杯羹!” “分一杯羹!”东临皇听这四字,眼里皆是笑意,脑子里闪过楚知南的样貌,“如斯女子,唐如入朕宫中,朕独宠一人又何妨?” 江山稳固,总逃不过美人。 …… 楚知南回至客栈,还未入门,便见慕容承烨斜斜倚靠在门槛上,双手环胸,一副慵懒到极致的模样。 嘴里叼了根草,桃花眸微睁,见楚知南一来,随口将嘴里的草吐了,“呀,殿下回来了?” 许是这两日要有雨,月色开始朦胧,他立在夜色下,黑暗遮了他的容颜。 这话里有着几分阴阳怪气,楚知南暗讽回道。 “三殿下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边境不比京城,三殿下这模样,活像是爬到门边的红杏,只等出墙!” “那也得有个院子种下,才能出墙不是?”待她走近,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反身便将她抵靠在门板上,他的身子随之而压近。 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楚知南清晰得能感受到他气息拍打在她的面上。 本是能挣扎,她却懒得动弹。 这个动作,他似乎乐此不疲。 慕容承烨将声音压低地,展露出低沉且迷惑人的嗓音,“小南儿要不要与我说说,你方才去见了何人?此行之事,有何目的?” 那声音围绕在她的耳边,好听的音色迷得她竟有些晕头转向。 不得不承认,她对慕容承烨的美男子,毫无抵抗力。 见她半响未曾回答,便又听他道,“不如让我猜猜?” 楚知南凤眸上挑,依旧不语。 慕容承烨便继续道,“让你远道而来到这边境之处,那所见之人必然会是东临人。值得叫小南儿你亲自面见的,必定是东临皇室之人……眼下东临瘟疫四起,瘟疫之事成了皇室中最头疼之事,而最头疼的,便是东临皇帝! 小南儿胆儿可是不小呢,竟敢见独自一人去见东临皇帝!” 第153章 回来继续 楚知南也随之而来了兴趣。 “你怎么就断定,我见得是东临皇上?” 慕容承烨抬起左手,带着几分宠溺的敲了敲楚知南脑袋,“东临面临困境,倘若此时有人替他解决难题,他定会紧紧抓住这根稻草!而你要对付陆吟宵,那必然需得有外力支持……眼下你将护国公调回京城,但护国公的主力被拦截在了关外,虽能在朝堂之上说几句有重量的话,但朝堂,乃是文人得朝堂,仅凭护国公之力,还不足以与陆吟宵抗衡。 如此一来,你便需得有强悍的外力!恰好东临皇有一支暗卫,个个皆是武功高超之辈,可以一当十,你需要借助这支暗卫的力量来抗衡京君、御林军! 我虽不知晓小丫头你有何本事去治得了这个瘟疫,但依照情形来看,你必定有法子。最重要得,是东临皇前些时日秘密出了京城,到了这十里镇……你说,我是否能猜到,你去见的人,便是东临皇帝?” 慕容承烨将她所有心思猜的一览无遗。 楚知南虽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由此打算。 与他对视,“既然你都猜到了这一步,为何你不妨在猜猜,东临皇借我的那支暗卫队,事成之后,我会如何处置他们?” “自是不能放他们回归到东临皇帝身边的!”慕容承烨见她难得来了兴致,也乐得与其说说,“既是会为你所用,那必定会知晓南燕秘事,于皇室而言,如何能放他们安然回东临皇身边,就算我知晓小南儿心思仁慈,却也不会给自己留下如此后患!” 说至此,他停了下来,拿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勾唇笑道,“要么杀,要么为你所用!小南儿心思仁慈,怕是舍不得杀,大概、你会有法子叫他们为你所用!” 楚知南轻眨眸子,“我这心思都叫三殿下您知晓了,是不是,也留不得你了?” “你的这点小心思,我还需要花心思去猜么?”慕容承烨实属无奈,“自入南燕以来,小南儿所做的每一桩事,我都能一清二楚知晓你的企图,杀我却是不管用得,不如,考虑当我的皇妃,我助你夺得大权?” 弄死一个陆吟宵罢了,不过手指头捏捏之事! “当你的皇妃?而后三殿下好名正言顺得登堂入室,自此南燕改为北矅?” 上一世,南燕便成了北矅。 是他,终结了那三百年得楚家盛世。 “天下哪有小南儿可人?”他笑道,“况且小南儿若成了我的皇妃,小澜便是我的小舅子,都是一家人了,争那皇位作甚?但……小南儿若不做本殿皇妃,你我之间到底是不沾亲带故,这南燕盛地,我终究是谗的!” “你在威胁我?”楚知南眸子微眯。 “倘若威胁便能叫你嫁我的话,如此也似是不错!”慕容承烨笑弯了眸子,“如何?可要考虑一番?” “我……” “你如今已与陆宴安取消婚约,与我私定终生,似乎也不是不行呢……” 楚知南吸气,“三殿下莫要同我玩闹,我这人最是易当真了。” “何处见我有玩闹之心?”男子借着朦胧夜色注视着她,眸中含情,“与小南儿的第一次见面,我便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唔,并决定,此生必定要以娶到这个姑娘为目的。” “……”第一次见面,赌坊? “少与我扯谎,我可不是情窦初开得小姑娘,任凭你三两两句便将我哄的团团转,殿下虽有美貌,但我也不差!” 第一次相见,她不过是一个放债人罢了,哪门子叫他喜欢?且以娶到她为目的。 慕容承烨轻笑一声,又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继续这个话题。 “那东临皇瞧着是个温文尔雅者,实则也难逃小人心思,想来你既已答应去解决这个瘟疫,必定是要入东临边城的,若我猜的没错,殿下今晚便要趁着夜色入东临罢……不如,带上在下一道去?多少也能给殿下您当个狗头军师!” 楚知南抿唇,“东临皇若是出尔反尔,不想将军队借我,甚至想要对我下狠手,你就不怕牵连了你?” “怕什么?”他忽然将头压得更低了些,“殿下岂是那等随意叫人拿捏之人?若非如此,叶凌楚养了又有何用?” 叶凌楚! 楚知南心一跳,面上却仍不做声,“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当然有了!”他回道,“就比如,我不知殿下这心里,是不是有我!”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到楚知南已在脑子里弹出了他下一步动作。 他是不是……要亲上来了…… 好奇怪,她竟没有半点想要逃脱的样子。 不然,闭眼? 正在她纠结是否要闭眼之间,忽听得有人喊了一声。 “子邺兄,你在做什么?” 那一声在二人暧昧得气氛之间,尤为突兀。 楚知南下意识的将人推开,闪身入了后院,路过秦无衣时毫无表情,在径直入了客栈大堂内,与掌柜商量事宜。 慕容承烨见此很是头疼,“秦兄明知故问?” 倘若他不忽然做声,他必然是——得逞了的。 起码他能更一步占她的心。 “我……”秦无衣实则冤枉。 他方才从客栈大堂内入后院,只见得一袭白衣的他撑着门,而他身前得楚知南系数藏在他身影之下,如何看得见? “打扰了,打扰了,你再唤上知南回来继续!” 秦无衣说罢,逃似的折身回了自己房间。 继续?这还能继续? 慕容承烨气笑出了声,捏了捏自己下巴,也随之入了客栈大堂。 楚知南正与客栈掌柜商量着药物之事。 她所要的药并不难见,示意掌柜不过两日便已收集好,如今正藏于地窖,楚知南可随时拿走。 眼下所要计划得,乃是她入东临之事。 她此行来到十里镇,必然是不能泄露于人,一定要将此事遮掩好。 而后,再做入东临之后的一切计划。 慕容承烨见楚知南不避讳他,便旁听了两句,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如何也要跟在她身边,一起入东临。 楚知南奈何不过他,便也由着他去了。 第154章 我要开始了 子时之际,夜色静谧,镇外山林内的老鸟正呜呜啼啼的叫唤着,声音凄惨,带着几分骇色。 一辆马车自镇内驶出,马车后则跟着三位骑马得蒙面少年郎,夜色过于朦胧,瞧不清这三位面容,只见个个鲜衣怒马,身姿飒爽,料想必定是几个风度翩翩得公子哥儿。 在镇外以东二里之地,正有三辆马车安静等着,待三人走近,便见马车上下来一人,那人对着中间的小公子行了个礼后,便再次上了马车。 队伍行动,从镇外缓缓驶入了东临国。 因早已将一切打点好,马车驶入东临边境之城睦州时,便有守城侍卫立时打开城门,放其队伍进入。 睦州城内正闹瘟疫,侍卫生怕将马车之上的贵人受惊,立时又带其入了早已准备妥当的府邸。 那府邸自是睦州最好之地,府内水榭楼台,雕梁画栋,荷塘假山,真真是精心建造的一间大园子。 下得马车时,一袭锦袍的中年男子看向正翻身下马的小公子,“不知这二位是?” 楚知南将马儿丢给下人,“这二位乃熙乐随从,配药之事,熙乐也该有称心之人在旁才是。” 慕容承烨与秦无衣在她身侧一左一右的站着,那二位公子以绫罗遮了面,瞧不清其样貌,但光是瞧二人得身段以及露出的眼睛,想必此二人定是样貌不凡之辈。 东临皇心中有计较,嘴上却笑道,“瘟疫之事,便多劳长公主担待了!” “嗯!”楚知南也不客气,“瘟疫四横,皇上您出门还是遮块面纱的好,也好隔绝些感染之源,至于这些药,我需得亲自调好。” “是是是!”东临皇脾气瞧着甚好,“公主殿下所说,朕自当尽力配合,下人已替殿下您备好厢房,今日劳累了一日,朕唤下人打水给三位洗漱!” “不必!”楚知南直言拒绝,“瘟疫之事,应当尽力解决才是,厢房我便先不住了,眼下城中百姓正受苦,我若能早一步将此事解决,也好叫他们少受些苦楚。 不如便劳烦皇上您派人且先带我去隔离之地。” 楚知南如此积极,当真是叫东临皇诧异。 但她着急,与他而言自是好事。 当即应了一声,唤了身旁的內侍安排此事。 那內侍动作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带了位将军来,带领三人去了隔离区。 隔离区是睦州城西地段的几座村子,村子外有重兵把守,但凡有想要逃脱村子之人,他们绝不会手软。 但幸好朝廷还颁发粮食,每日有几碗稀粥喝,倒也不叫他们太发狂。 将军带着楚知南三人入村时,反复交代道,“楚大夫,如今这些百姓已是躁动,您千万小心着些,若有不讲规矩者,您也莫要手下留情。” 楚知南不能以南燕长公主得身份自居,便干脆以大夫自居。 “嗯!”她点头,瞧着一路凄凉躺在地上的百姓,心里极大不是滋味,“其余太医呢?” 有瘟疫,自是会有太医前来支援,配瘟疫方子。 “在白家村的庙里配至药丸!”将军耐心回道,“这村子里多是些受传染之人,无处给他们配药之地,属下便找了一间庙供他们研究……楚大夫可是要同太医们一起?” “无需!”她拒绝道,“给我找一间干净的民房,再安排几人给我打下手,明日我便可将药配制出来,不出三日,必定能解除瘟疫,至于那些太医,你回去与皇上说,让太忙打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吧,此处不需要他们!” “……”此话说得倒是猖狂。 将军白离砸咂舌,“那、便听大夫的,属下这便回去与皇上说明此事。” 来之前,东临皇身边的大总管已交代他,一切听他差遣。 楚知南再未接话,但看着两旁卷缩在一起奄奄一息的百姓,心生不忍。 白离找了间干净的民房后,楚知南让其留下一个烧火士兵,连个打杂士兵后,便让他先退下。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一看时辰,她见士兵已将火烧燃,便唤了秦无衣将带来的草药搬入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等士兵将火添好之后,她便将其唤退,厨房内只余下了她、慕容承烨,秦无衣三人。 秦无衣一路带着面纱未说话,眼见此处再无人,他将面纱取下,猛得吸了一口气。 “憋死我了!” 此回他与慕容承烨一样,死活要跟着她来此。 未免被人认出,二人都在脸上做了乔装,明明是两个温润如玉的偏佳公子,生生在嘴边长了一大串的络腮胡子,瞧着甚是突兀,遮掩了他们的绝世容颜。 “你说咱们若没将瘟疫治好,未曾配出药来,这东临皇是不是也会将咱们软禁于此,不放咱们出去了?” 慕容承烨也随之将面纱取下,捏了捏自己的下颚,“你猜!” 秦无衣想了想,“倘若他不放咱们出去,以咱们三人得身手,想要逃跑应当也不成问题!” 慕容承烨闻言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楚知南,“怎么,你是对咱们殿下没一点信心?” 不信她能将药配出来? “自是信的!”秦无衣眼疾手快的替楚知拿打起下手,“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东临皇会反尔!” “那便由他了!”楚知南也一脸的不在意,捏了捏这些草药,放在鼻翼下闻了闻,“人心向来隔肚皮,他若不仁,我便不义,有什么好怕的?”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秦无衣这才算是放了心。 “知南莫怕,这睦州城内也有我家镖局分号,眼下这睦州城内的布放比京城要差得远,倘若这皇帝有什么轻举妄动,想要刺杀他,也非难事!” “嗯,秦少主果然有本事!”楚知南将手中药草放下,“先忙活罢,我要开始熬药了!” 闻言,二人也不含糊,尽心尽力配合着楚知南。 她还记得那个方子,上一世也曾特意问过太医,知晓应当如何熬制。 每一锅药得剂量一定要对的十分到位,不可偏多,不可偏少,但凡有半点偏差,药效都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这便会导致一切功亏一篑。 第155章 护你南燕百年江山 剂量的比对如何,只有楚知南才最清楚。 是以,见她亲自上称时,二人也只在一旁听候她的差遣。 将所有需要用得药剂量称出来后,她再将草药统一下锅,经过两个时辰得熬制,将草药熬成药膏。 待药成药时,天色已亮。 天空翻出第一缕鱼肚白时,楚知南打开厨房大门,透了透气。 秦无衣已累到极致,坐在灶前单手撑头入了梦。 晨风带了些许凉意,吹散了屋子里那浓郁的草药味。 身后有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姿势甚是亲密。 若是平常,她定是会甩开他的手,但眼下操劳了一夜,叫她心生几分疲倦,便只当未觉。 吸了口气,她低低开了口,“昨夜入村子来时,见一路百姓痛苦不堪,那时我便想,倘若四国之间发生战乱,到时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我想……也定不好到哪儿去罢!” “国家战乱,受连累的,皆是百姓!” 清晨间,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沙哑,“但若是国不统一,又何来得土地于他们立足?” “天下之大,竟是没个立足之地!”楚知南笑了,笑得有几分凄凉。 “我也不想争夺那高位!”他轻轻道,“但倘若我的不夺,一旦太子上位,这天下便容不下我!且太子为人无脑,最是听信奸臣之话,北矅天下在他手中,能撑得多久?” 话间,他抬手揉了揉楚知南的头发,“就如南燕眼下状况,只怕他会变成第二个傀儡皇帝,有人会打着监国的名义,掌控国势!北矅百年历经几代君,如何再经得住折腾?倘若我成为北矅君主,我必要为国为民考虑!” “考虑如何使得兵强马壮,考虑我北矅该要如何带动发展,使百姓可夜不闭户,衣可避寒,食可果腹。百姓之中,饿殍遍野,灾荒之年便是连观音土都可拿来当食物!” 说至此,他看向楚知南,眼眸里皆是认真,“小南儿,倘若是你,你是那天朝的主宰者,可愿见你的百姓你的子民受此苦?既不想,那必然要做出对策!眼下你南燕繁荣昌盛,为了占领土地,出于你为南燕考量,你自不会对我伸出援手,乐得见我北矅大乱,而后占个半壁江山,阔展南燕土地!” 不得不说,慕容承烨这袭话叫楚知南竟无力反驳。 他说的没错,若不是真降临到自己身上,哪儿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沉默了半晌,楚知南终是开了口,“倘若有朝一日,你成了王者,我南燕愿于你签订百年之好,愿与北矅有商业来往,土地来往,愿两国之间货物相通,共同分享海上经济。我只愿我南燕子民不受战争所乱!” 一切,皆从百姓角度出发。 最重要的,是她信他! 慕容承烨听得微愣,而后勾唇掩饰自己的心动,眼里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神色,“殿下信得过我?” “我只信你!”楚知南丝毫不掩藏自己心中想法,“在这四国皇室之中,我唯一信得过之人,便是你!” “……”慕容承烨手微抖,她说信他时,她眼中皆是赤城,“为、为何?” “你值得!”楚知南直言。 他后来,统一了四国,成了四国的主宰者。 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你值得。 仅仅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在慕容承烨的心里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从未有人同他这么真诚的说……你值得!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触动,会让他忽然觉得,人间一切都值得。 “你这个小妖精!”让他越来越是迷恋了。 “好,倘若有朝一日我成了这天下主宰者,必定不动你南燕,再护你南燕楚家百年江山!” 楚知南觉得那一刻,她是真的心动了。 第一缕晨光出来时,照在了他的脸上。 嘴边的络腮胡子遮挡了他的盛世容颜,但阳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暖暖金光,就好似那从天而降临得天使,特意来拯救她的。 他的眼里有璀璨晨光,她的眼里终是有了他。 那位风姿卓越却吊儿郎当的皇子。 那位城府极深却喜扮猪吃虎得男子。 那位心思通透八面玲珑的及冠少年…… 气氛微妙,晨风吹拂,扬起二人的长发。 发与发得纠缠,越缠越乱…… 在这一刻,二人似乎都已心照不宣。 似乎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思。 “楚大夫!” 在这一瞬间,白离破门而出入。 他见二人之间甚是暧昧,推门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而后挠了挠自己的头,缓解这中间尴尬。 “方、方才又有人病逝,民众乱了,楚大夫可要去、去瞧一眼!” “我只负责配药,不负责诊脉!”她从窗扇边走过,来至灶前,看着那一大锅膏药,“将受病之人聚集在一处,再喊人去架三个大锅,准备好碗,第一碗汤药好了!” 白离探头瞧了瞧那黑乎乎得药膏,啊了一声,而后折身出了门。 因他这一动静,秦无衣也随之醒来,三人陷入了忙碌中。 白离做事效率倒是快,没多会便将大锅架好,她命人将大锅里抬去一间凉亭里,等大锅里的水开了后,按照比列再将药膏稀释。 一股浓浓的药味自凉亭之内散发而出。 等熬得差不多,她再让白离安排,叫受瘟疫群众排队,一个喝下一碗。 许是这几日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难得有人熬了药,众人毫不迟疑的便吃了下去。 无人发出任何怨言。 楚知南累得很,这分药之事,自然是交给白离去做的。 待村子里没人都喝下之后,她再使唤白离派人将村子整顿一番,打理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封闭水源。 眼下不可食用村子里的任何水,若要饮水,必须得从城外运来水。 再接着,是清理附近得河道。 药一天喝三次,分为早中晚。 但每次所喝之药的配方皆不同。 她只做了一个村的剂量。 得先救好一个村给东临皇见了,才有资本与他谈接下来的事情。 楚知南在村子里没日没夜待了三日,三日之后,她所在的村子里,所有感染瘟疫之人渐渐好转,连皮肤溃烂之人也有了愈合迹象,原本颓败的村里终是有了几分生机。 第156章 半信半疑 无任何人再感染病源,也无人再受瘟疫影响,这个村子渐渐好了起来,楚知南瞬间成了这个村的吹捧之人,一旦有村民见着她,必会十分恭敬得唤上一声楚大夫。 村子里渐渐有了好转,东临皇得到消息之后喜出望外,连是召唤其入府摆宴。 宴桌之上,有睦州知府作陪,东临皇坐于主位之上,他的下手之处则坐着睦州知府……楚知南坐于东临皇对面,左右分别坐着秦无衣与慕容承烨。 东临皇先是打量了一番二人,见二人眉眼生得极好,却毁在了那一嘴的络腮胡子上时,略显失望。 他端起酒杯,率先敬了楚知南的酒,“长公主果真是能人,半月来,太医对瘟疫束手无策,不想公主殿下却能在三日之内解决此事,果真是朕这东临之福!” 睦州知府起先并不知晓楚知南身份,加之她做男装打扮,只觉她乃绝好得俊俏小儿郎。眼下听东临皇一口一个长公主叫唤,在脑子里仔细一想,便已大概知晓她是何人。 闻言,顺着东临皇的话夸赞,“公主殿下生长在皇宫之中,却对医术之事深有造诣,佩服佩服,下官佩服!!下官敬公主殿下一杯!” 有慕容承烨与秦无衣在场,楚知南并不惧,当下也随之端了酒,“不过是恰好在古书之上见过此法罢了,无需夸赞,这都是前人栽树,供我后人乘凉。” 睦州知府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真是谦虚!” 话罢,一口饮下杯中酒。 楚知南也不含糊,一滴不剩喝下。 杯酒下肚,各自拿起筷子用菜。 东临皇盯着慕容承烨瞧了片刻,忽然道,“这位公子当真是殿下随从?朕为何,似曾相识?” 慕容承烨不慌不乱,“人有相似,在下样貌平平,毫无特色,也许是皇上您见过太多如在下这般之人了,这才觉着似曾相识!” 东临皇仍旧半信半疑。 楚知南心思微动。 看慕容承烨这模样,他们只怕是真的见过? 倘若被东临皇认出来,岂不是…… 思至此,她放下杯子,直入主题,“皇上,眼下功效已经摆在眼前,您是否,也该有些表示?” 楚知南一上来便直接索要好处。 东临皇微愣,而后笑回道,“这才刚见成效,公主殿下何须心急?答应公主之事,朕自会做到!” “我相信皇上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好明君!”楚知南淡淡看他,“我既相信皇上您能做到,便也请皇上您信熙乐,这方子只有我可配置,但我来到东临地界,便已说明了我的诚信,眼下皇上您也该拿一拿您的诚心了!” 东临皇闻言只笑不语。 睦州知府忽觉这气氛微妙,连是打圆场道,“公主殿下何须急于一时呢,皇上答应您之事,必定会承诺于您的,来来来,喝酒喝酒,莫要辜负这一桌好酒好菜!” 楚知南压根不给知府半点面子,径自拿起眼前得空酒杯把玩。 玩着玩着,便将其捏在了手心,催动内力,手间一捏,便见那白玉酒杯变成了粉末。 楚知南一边撒着粉墨,一边勾唇道,“熙乐一开始便与皇上您说了,我这脾气不大好,大家来到睦州这个地方,既不是奔着喝酒来,也不是奔着吃菜来,若说好酒好菜,如何比得上京城呢?我别无他求,只愿皇上您能给些诚心来罢了,本宫已来此三天,您给的也不过是些口头空凭,可本宫却是做了实打实之事! 今日,本宫就是来索要人的,倘若皇上您还不给,那熙乐,也只好先停手了,关于那数以万计感染了瘟疫的百姓会有何结果,那真不是熙乐能决定得!毕竟,睦州不是南燕的睦州!” 她的话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甚至有些威胁意味。 东临皇身为皇帝,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 却又不可与其翻脸。 想了片刻,他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一支哨子,“答应公主殿下之事,朕自是已早早做好了准备,哨子与令牌缺一不可,公主殿下若需唤他们,只需一只口哨便可!” 说罢,放在桌上,“公主殿下不如试试?” 如此,楚知南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拿起哨子吹了吹。 不过顷刻之间,便有许多黑衣人不知从何而降,落在了院外。 楚知南直接放下筷子起身去了院外。 那些人个个皆是黑衣劲装,面无表情,像一匹死士。 她细数了一下人数,恰好一百人。 一百人,也够了。 既然东临皇在此,她便也干脆当着‘验货’。 她高举着令牌,直入主题道,“此乃你们皇上赠与我之令牌、金哨,自今之后,你们便需得同我奔赴南燕,日后听我指令,可明白了?” 死士,向来只听主子吩咐。 他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层层难关而活下来之人,皆是以一敌十之辈。 楚知南将话说完,无人回答。 她也并不指望他们吭声。 但这个过场是需得走一下的,也需要郑重的告诉他们,日后她便是他们的主子。 楚知南确定他们听着了,而后将令牌收起来,唤他们下去。 再她说了声退下的瞬间,几乎所有黑衣人都在一瞬间消失。 对此楚知南甚感满意,再入大堂宴桌间时,东临皇含笑看她,“公主殿下可是满意?” “尚可!”她落座,将令牌与金哨子收入了怀中,拿起筷子无甚规矩的夹菜,“我最喜与爽快之人打交道,皇上倒是那爽快之人!” 东临皇回道,“世间也难得有公主殿下这般真性情之人,听闻公主殿下与令国丞相公子解除了婚约?” “熙乐素来不是强人所难之人,那位喜欢的另有其人,我怎敢棒打鸳鸯?”楚知南只当听不懂他话中所含的弦外之音,“俗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殿下真是女中豪杰呢!”东临皇接话,不知是打了甚注意,眼眸微闪,“也不知日后是何人,能入得了殿下高眼!” 何人? 楚知南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抹身影。 而后勾唇,“谁知道呢!” 话罢,再懒得与其多说。 第157章 不过是举手之劳 吃罢完饭,楚知南便再一次去了白家村。 白家村中聚集了许多太医,她一去,便被太医们围了起来。 因先前她所熬制的药膏十分有用,便有太医陆续来问她药膏如何制作,是否方便透露一二等等。 楚知南闻言便道,“此法乃是上古孤本中遗留下来的方子,诸位若是想要,待此回瘟疫完罢,我再将方子告之尔等!” 眼下她还需要卖点力,给东临皇瞧瞧,让他知晓她也不是白得这支暗卫队得。 倘若她将事情做的容易了,反倒会让他们觉着此事简单,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楚知南的话落在那些太医们耳里,颇为不屑,总觉她这是不想告之其方子所找的借口罢了。 她喜安静之处,白离早便准备好了一间房舍给她。 草药的分量她早这几日已知晓得一清二楚,见慕容承烨毫无怨言地给她打着下手,她愣了片刻,而既道,“按照日子来算,我外翁,该当已经在京城了罢!” “嗯!”慕容承烨闻言笑笑,“小南儿想回京了?” “是该要回京了!”她抿唇,“也不知青莲是否能应对!” 倘若陆吟宵这老狐狸,忽然来了什么招,只怕李青莲也难以对付,到时若是露出半点马脚,只怕会前功尽弃。 眼下最是紧张之时,她怎能不急? 从离皇陵至今已有十几日功夫。 慕容承烨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妨我们赌一赌,东临皇是否会安然放你离去?” “不会!”楚知南斩钉截铁,“东临皇此人甚是爱美色,如今见了你与无衣,焉能放得你们安然回去?说不准他与那刘尚书一般,有龙阳之癖好!” 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慕容承烨竟是觉着无奈,“相比起我与秦兄这两个糙汉子,你不应当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今日我可看的明明白白,那东临皇对你的眼神,可不单纯!” 秦无衣闻言,笑着接了话,拍了拍慕容承烨的肩膀,“莫非是子邺兄打翻了醋瓶?吃味了?” 慕容承烨当下回头与其对视,“很明显?” “都写在了脸上,您说呢?”秦无衣好笑,“否则为何今日那位东临皇只说你眼熟,却不见我眼熟?” 听这二人对话,楚知南只觉甚是发麻,声色一沉,“还杵着作甚?不需忙么?” 话罢,转身走至灶前,示意秦无衣快些生火。 晚间时她便将第一锅药膏熬好,再示意白离架锅分给受感染的百姓。 白离对此事已是十分趁手,无需楚知南多言,便已知晓要如何去做。 待将膏药兑水熬好,他再让人排队,将汤药一碗一碗派发。 其中有位不过十来岁的孩童瞧着碗中那黑乎乎冒着热气得药,躲在大人身后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口。 旁有大人哄劝着他一口,他紧闭唇齿,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嘴,清澈的大眼睛布满了泪珠。 纵使如此,却是未哭出声来。 楚知南在旁侧观察了许久,见那大人没了耐性真于开始揍人时,她走了上去,蹲下来,与孩童平视。 “你不肯喝药,是因嫌它苦?”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带着几分温柔。 加之她生的好看,柔情下来时,带着几分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善意。 孩童瞧了她片刻,抿着唇点了点头。 如斯,楚知南从兜里摸出了两颗纸包糖,一边亲自剥开一边道,“你可见着前些时日,那些因病而去世的人了?” 孩童对去世二字的理会并不是太深,见他懵懂,她便说得更是通俗了些。 “你若不喝这碗药,你便会离开你的爹娘,去一个陌生且冰冷得世界,那个世界没有你认识的人,只有无尽得黑暗与寒冷,你可愿意?” 死亡得感觉,她体会的十分深刻。 孩童这回听懂了,他用力摇头。 楚知南将糖剥好,放在他嘴边,“良药苦口,虽然这药有些许苦,但你喝了,你便能永远留在你爹娘身边,永远见着太阳,活在在温暖的世间!来,张嘴,你若怕苦,便含着糖喝!” 许是糖对他的诱惑力过大,他便眨巴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巴巴的盯着她。 二人就这般对立瞧了片刻后,终是他妥协,张开了嘴。 楚知南便顺势将药碗夺来,让他自己端着,“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怕这点苦,我愿意给你吃糖,乃因你是个孩童,但人生还有许多的苦是连糖也克不住的,等你长成男子汉,你得顶天立地,你得咬牙坚持,可明白?” 他含着糖,许是那甜味减少了他的几分害怕,眨着大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而后,他十分听话的,鼓着那腮帮子将药一口吞尽。 吞得连那药渣子都几乎不剩时,孩童他娘对楚知南一脸感激。 “多谢大夫!我家这娃儿,打小就身子不太好,吃过不少药,所以最是怕这药味儿!” “他很棒!”楚知南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替小孩擦了擦唇边的药汁,“小孩难免怕哭,我弟弟年幼时也最是怕吃药。” 每每都是他来哄。 她倒是不怕,因外翁说,边疆战士连血都能当汗流,又如何会怕吃苦? 自小跟着外翁习武,这点苦,当真算不得什么。 “楚大夫真是好人呐!”妇人有些感动,擦了擦眼泪,“这瘟疫也不知如何说来就来,我家公公婆婆没能挺过去,丈夫也病到了膏肓,若不是楚大夫这剂药,只怕日后就我与儿子相依为命了!” “日子还长,你丈夫会无碍得!”楚知南浅浅勾唇,“瘟疫可靠水源与接触感染,待你们好了之后,定是要注意水源问题,切记莫要乱饮水。” “好,好,好!”妇人哪会不听,抱着孩童连声应了三个好字。 楚知南见此又将手里另外一颗糖塞给了小孩童,摸了摸他的头,“若想身子好,不吃药,便得锻炼自己的筋骨,我的糖都给你,但日后没了糖,你也需得好好吃药,可听明白了?” 孩童唯唯诺诺接过,因一直不与外人接触,导致他那性子甚是拘束。 他的眼里心里十分干净,在他的世界里,只觉着有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对他笑得很温柔,还给他吃糖。 第158章 成婚免谈 哄好了那位小家伙将药吃下去,她便又瞧着白离去替来者盛药,旁有太医围观,他大质可知晓楚知南所用的草药有哪些,却着实猜不出所放的剂量来。 于用药而言,万不可出半点差错,否则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得把握好剂量。 楚知南对于诊脉看病自然是一窍不通,但偏生她就出了这么一张药方,救了这些人,便被他们做一个神医,又一个大夫的叫着。 此药方,乃是前一世时,南燕突发瘟疫,诸多太医聚集在一起花了半月而调制出来的药,那半月间,死了不少感染瘟疫的百姓,且因洪灾而导致了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无处为家。 南燕与东临虽为对立之国,但这场瘟疫下来,受苦得终究是百姓。 不是她存有圣母之心,天下迟早将会统一,这些百姓,迟早会成为某一国的百姓。 不单单是一个东临! 正在她盯得正出神间,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原来殿下你也有如此温柔一面呢!” 来人说话极轻极轻,轻到只可二人听见,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了她的耳边,一抹涟漪从耳根处缓缓荡在了心里,酥酥麻麻。 不着痕迹的往旁侧挪了半步,拉开了些二人的距离,她双手环胸,懒懒的依靠在梁柱上。 “后日回京罢!” 她无法接他上一句话,干脆说了自己的打算。 “好啊!”慕容承烨应声,“小南儿做决定,我与秦兄服从便好!” 服从…… 楚知南偏眸看他,见他笑容灿烂,未能忍住身体本能的动作,抬手,踮脚,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随之展露笑颜,“乖!” 平日他最是喜摸她的脑袋。 那一瞬间,慕容承烨的笑容有些僵硬,本是笑着的桃花眸开始微眯了起来,那气息瞧着甚是危险得很。 倘若此处不是因人众多,他定能做出什么举动来! 楚知南便是仗着人多势众,这才敢下此手。 她料定慕容承烨不敢对她做什么。 然而,她错了。 只见慕容承烨那眸光流转千百回,直接牵起了她的手,拖着她便开始走。 楚知南反应不及,步伐带着几分趔趄。 他将她带入一间空房中,转身关门,将眼前的小姑娘直接揽入怀中,再抵靠在了门板上。 两人的身子贴得极近,近到能相互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楚知南似乎已能猜测到他接下来会有何举动,莫名的,她竟是没有半点抗拒之人。 噗咚,噗咚,噗咚。 整个小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心跳声因此而交织在了一起。 “你如何会觉着,我乖呢?”慕容承烨声音极轻,极轻极轻,瞧着眼前之人那素来目中无人的眸光变的柔和…… 俯身,贴在了她的唇瓣上。 她柔软的唇瓣带着香甜美好,似能叫他索取不尽,吸吮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强势的占领他的攻击地。 楚知南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被他强势的温柔而攻略。 竟鬼使神差得,叫她有了一种舒适感…… 舒适的,开始迎合,索取。 见她有回应,慕容承烨微微一怔,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一般,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楚知南对此事无甚经验,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最后憋得实在难受时,这才推开他大喘了一口气。 那一刻,她觉着她终于得到了释放。 慕容承烨见此,简直哭笑不得,将人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怎么从未发现你竟是个傻丫头?” “……”楚知南不欲搭理。 慕容承烨便以他的手掌心搓着她的后脑勺,“待我功成,你必将是我唯一的后宫!” 功成? 楚知南听这二字莫名有些抵触。 她知晓慕容承烨定可以。 但前一世得陆宴安,留给她的后怕着实是多。 任由他抱在怀中,她淡淡道,“后宫该是三千佳丽之地,我岂敢一人独占,与三殿下所做一切我皆是出于自愿,若要论至成婚……本宫希望殿下酌情考虑,如今你在南燕,恰好我对你有好感,那大家便结伴一程,走些日子!南燕风景甚好,气候宜人,本宫并没有做出与三殿下回北矅的打算!” 言下之意说得通俗些便是:大家消遣消遣尚可,若真要在一起成婚,免谈。 此话听得慕容承烨眼越眯越细,“你这是,何意?” 楚知南毫不示弱得抬头与他对视,“我以为,我的意思很明白,三殿下你素来是通透之人,怎会不懂我所说之意?” 她自称本宫,已是拿出了身份这层架子。 慕容承烨偶单手撩起她的下巴,再一次附身而上。 这一次,带了浓浓的占有欲、以及她不听话的惩罚。 楚知南并未有任何得反抗。 跟他在一起,她的确很舒服,能好眠,能安心,很舒适。 既是如此,为何要推开她? 许是她如此乖巧的形容取悦了他,慕容承烨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轻叹一声,将人更紧些的抱在了怀中。 似要将她与他的骨血融入在一起。 “等我日后以江山为聘,娶你入我慕容家门!倘若我为帝,你便是我唯一的后,与你父亲那般。倘若我为败寇,日后你定要好生选个爱你的夫婿。” 此话说得叫楚知南心中一个咯噔,莫名有些低落。 “与我父皇母后那般?”她轻笑,“我母后乃是被人毒害而亡!后宫瞧着寥寥无几人,但那却是险恶之地。三殿下,你凭什么觉着我能放弃我南燕长公主的身份,去做你的皇后?” 在南燕,她出身于皇室,弟弟是天子,她的荣耀无需靠任何人赏赐。 但若于北矅为后,所有得权势与荣华都要靠眼前这个男人。 慕容承烨一时将无法反驳于她。 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我说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里想得不少啊?你都已经亲了我,不该负责任?是在不行,大不了我入你南燕当你驸马爷也成,日日以妻为天,定服侍得公主殿下舒舒服服!” “……”楚知南一噎,推开了他,“少与我嬉皮笑脸!” 而后转身,出了门去。 第159章 爱屋及乌 楚知南入得睦州第六日,睦州瘟疫大解,原本人心惶惶的百姓终是安了下心来。 在东临耽搁得太久,她需得急着回去,于是便唤了一个较为顺眼的太医,将她的方子系数告诉了他。 瘟疫这东西,得查清楚起源在哪,不一样的情况有不一样的解决之法,她这个法子,日后也不一定管用。 她要回南燕,必是要与东临皇告辞我。 东临皇预备了酒宴,与她饯行。 宴桌上,东临皇仍旧坐于高位,他的眸光一直不离楚知南,始终面带笑意。 “公主殿下此回救了朕这东临之国,朕甚是欣慰,日后但凡公主殿下有何需要,尽管与朕来信便是!” 与他去信? 楚知南心中冷笑。 若是被人查到,说她与他暗中有私情事小,说她作为一个皇室,带头叛国可就事大了。 也正是因此考虑,她素来都是走的口信。 但东临皇既是如此说了,她所先应的也自然是一句好。 客套话说了一堆,东临皇再次举了酒杯,“这一杯,朕敬公主,此回瘟疫多亏有公主这位救星,救了朕整个东临国,这杯酒,朕代表东临的所有子民与百姓!” 话已说至此,楚知南哪有推脱的道理? 也随之端起了酒杯,“皇上与我皆生为皇室,既是皇室,必是要为子民考虑,无论是哪国的百姓,身为皇室中人,皆要爱屋及乌,以民为本!” 这话说得真真是有些冠冕堂皇。 话落,举起酒杯,与东临皇一口饮下。 酒过三杯,乃为之敬意。 三杯酒落,楚知南略感烧灼,有了几分燥意。 东临皇唤人给她布菜,又与她道,“不知殿下所借之人,何时能还?” “怎么?莫非皇上您才刚借?便急着要我还了?”楚知南嗤笑,扯了扯衣襟。 “既是借给殿下的,自是不急要!”他笑道,“但这些人素来不听话,若届时不听殿下指挥,还望殿下酌情些,下手勿要重了!” “不听指挥?”楚知南长哦了一声,“为何会不听指挥?既是皇上您所训练之人,我相信,定是那种服从命令之辈!” 说至此,她又似想到了什么,“或者皇上您是不想借了?” “殿下多虑了,朕为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会出尔反尔?只是叫殿下日后手下留情着些罢了。” “自是,自是!”那烧灼感越发浓烈了起来,竟叫她有些口干舌燥。 下意识去倒了杯茶喝下,“吃完这顿饭,本宫便先回京了,日后再与皇上聚!” “如今瘟疫稳定,公主殿下不如在此玩个两日?” “京中有事,便不玩了!”楚知南越觉身子有了些乏力,说完之后,忽然发现不对味来,“今日这酒,倒是浓烈得很!” 眼下之意,乃是怀疑这酒中参杂了东西。 东临皇如何听不出来? 他道,“公主殿下想要夺回陆吟宵手中的权政,不如与朕联合,如何?” “联合?”楚知南眸子微眯,“不知皇上所说的联合,是个什么联合法!” 东临皇道,“倘若殿下入我东临后宫,朕定会倾尽这东临兵权,替殿下夺回这南燕江山,辅佐令弟坐稳这天子之位!” 楚知南眼帘微敛,“我不太明白,皇上您这是何意!” “公主殿下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朕所说之话?只要公主殿下点头,这东临兵马,你皆可拿去用!” “皇上在酒中下药了?”楚知南只觉连坐都有些瘫软,扶着椅把手,面色微红。 药倒也并非是媚药,不过是些燥热叫人无力的药。 约莫是些软骨散一类。 东临皇倒也不否认,“不过是见殿下操劳好几日,想让你好生休息休息罢了!” “休息?”楚知南冷笑,“皇上这行为,莫非是要与本宫撕破脸皮不成?” “殿下何出此言?”东临皇注视着她,“殿下生于皇室之家,便该知晓皇室中人生来便是该要在乎利益的,眼下朕放着大好选择给殿下选,殿下应当知晓哪一面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罢! 倘若你愿意,朕愿封你为后,主宰后宫,专宠你一人,如何?” “我稀得这后宫?”楚知南咬牙,“皇上您行此事,可是问过本宫意愿?” “殿下想要何意愿?”他痴痴笑了,“殿下如今已与陆家退亲,说来婚事之上已有污点,他日若想再嫁得好郎君也是易事,如今朕愿将这后位双手捧之,只愿博得美人一乐,不知美人可是欢喜?” “我欢喜你xx!”楚知南从未爆过粗,眼下却终是仍不住。 她咬牙切齿,凤眸大瞪,“皇上口口声声道自己是君子,竟也会做这等龌龊之事,下药之事,连本宫都不屑,不想皇上您瞧着倒是用得得心应手!” “殿下谬赞!”他轻叹了一声,“倘若朕不用此招,定是留不住殿下的,一旦殿下回了南燕,朕怕是再无这个机会!” 楚知南一脸愤怒,“可笑,堂堂皇帝,竟能做出如此下三滥之事,你可莫要忘了,本宫来此是为你东临百姓的!” “各取所需罢了!”东临皇勾唇,起身,“知晓殿下是个有骨气这人,用了这软骨散,只怕三日之内都难以起身。” 缓缓步行至她身侧,俯下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殿下这姿色,当真是世间少见!” 今日说是宴会,但却未让秦无衣与慕容承烨跟着一道来,眼下这桌上,都是他的人。 睦州知府见气氛已是微妙,连是先行告辞,让大厅之内只剩此二人。 东临皇说完,便欲要抬手去摸她的脸。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已毫无任何反击之力的楚知南忽然伸了手,掐住了他的手腕,迅速从凳上起身,反手将东临皇擒住。 她的动作,叫他简直不可置信。 “你、你不是……” “你以为我中药了?”楚知南嗤笑,甩了甩袖子,袖子中甩出来许多酒水,“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要穿广袖?当真以为是好看不成?” “你……”东临皇瞪大眼眸,“那你为何,知晓朕下了药?” “我不是问了皇上么,今日这酒不一样!”她笑,“倘若这酒无药,皇上岂会如斯回答?” 至于她为何要装燥热与无力,不过是在两种可能间选择。 其一,是软骨散。 其二,是媚药。 中媚药者,多为燥热,身子瘫软。 软骨散,倒不会热,只会浑身瘫软再渐渐失去知觉。 第160章 发生了什么 东临皇诧异不已,竟是未料到楚知南竟有如此一手,如此有心机。 被她擒住那一刻,只觉甚是恼羞成怒,他几乎咬牙道,“公主殿下如斯待朕,就不怕走不出这睦州城么?” “为何要怕?”楚知南冷哼一声,撒手将他甩开,甚是不屑,“本宫既然敢独自来你东临,便已做好了完全准备,倘若皇上您不惜命,本宫倒也无干系,大不了拉您一同陪葬便是了!” 说至此,冷笑一声,“陛下莫非未觉着这几日总觉胸闷头晕,找大夫却瞧不出缘由吗?” 东临皇拽着手腕,眸光瞬间一惊。 这几日他的确觉着胸闷头晕,起初当是感染瘟疫,吓得找大夫把脉查身子,翻来覆去却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几番都说他无碍。 如今听楚知南如此说来,他立时眯眼,“你做了什么?” “你觉着呢?”楚知南好整以暇得双手环胸,“皇上喜欢玩的把戏,恰好本宫也会,原本这都是避免皇上您出尔反尔而做下得防范,倒是不想真派上了用场!” 两世为人,她怎会不知晓东临皇是何人。 听闻东临皇最是喜好美色。 她知晓自己姿色如何,怎会没有做出一点防范呢? 叶凌楚最会识香辨香用香,同样得,他也会用药…… 来前她秘密找叶凌楚要了些药粉,一旦中招,便会出现胸闷头晕的现象,久而久之若未得解药治疗,便会在身上开始长红疹,皮肤也随之开始溃烂。 到最后,慢慢不治而亡。 这种药说起来的确有几分残忍,楚知南当初要来不过是备用罢了。 这东西,一旦服用解药,便会慢慢的好起来。 若不是出现今日这等突发状况,她会偷偷替他将毒给解了,此事大家都不知晓,就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东临皇目瞪口呆,“你何时对朕下毒?” 为何他竟是无半点察觉? 楚知南痴痴一笑,“皇上不都听说了么,本宫武艺高强,这毒下得自然也是无声无息了!” 药粉这东西,无色无味,上次宴会时,她以夹菜的姿势往他喜之菜中撒了些,他如何能察觉? 东临皇仍旧不信,“你扯谎,定是你寻的借口,倘若你真下了毒,为何朕未有半点察觉?” “那皇上不如好生等着,等着两日之后肌肤出红疹,接着溃烂,再接着……毒发身亡罢!”楚知南一边说着,摇了摇头,“我记得前几日皇上您还信誓旦旦与本宫言论,说什么日后但凡本宫有需要之处,你定会鼎力相助,如今这话犹在耳边,不知是怎么敢做出这些举动的呢?” 说罢,她又轻声叹了一口气,“罢了,本宫也不愿与你多扯,皇上您若想要活命,那便乖乖送本宫出去,若是觉着无所谓,也成啊,我虽死,却好歹也有个陪葬的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公主,死了便死了,对国无任何影响,但您若是没了,不知这东临……要面临什么!” 这话已是赤果果的威胁。 东临皇如何敢以一个天下来跟她置这个气? 江山与美人若不可皆得,那美人在江山面前,可谓是不值一提。 东临皇紧咬后槽牙,他着实料不到反会被楚知南摆了一道,总觉着这口气似乎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几乎要将他憋成内伤。 正在此刻间,那胸闷的迹象再一次来犯。 也不知是否是因心理作用,只觉此回更是强烈了些,胸闷的他几乎趔趄倒地。 事已至此,身为聪明人,自是不想将脸皮完全撕破。 日后免不得需再打交道。 他深吸了口气,扶着一旁椅子镇定了下来,稳住自己心绪,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 展露笑颜,“朕不过是同公主殿下开个玩笑罢了,殿下何须当真?” 他已经在给自己找台阶,楚知南又非那愚笨之人,便也随之而笑,“本宫方才也不过是同皇上您开了个玩笑,皇上真是大宏大量呢。” 二人之间,心照不宣。 东临皇扯动嘴皮,尽量叫自己笑得真诚些,“公主殿下不是要回南燕么?朕送你出城!” 事已至此,她定是要‘挟持’东临皇出睦州的,为了安全起见。 东临皇也非那愚笨之人,自是能想到这一层,为了稍微得缓和一下二者之间的僵持,这才主动说出了此话。 “好啊!”楚知南站直了身子,“如此,就劳烦皇上了!” 话罢,推门走了出去。 楚知南率先走在前,门外候着慕容承烨与秦无衣。 她勾唇,同二人轻笑,“走了,回家!” …… 从睦州出城回至十里镇,楚知南未有多逗留,当夜便打马回皇陵。 一路赶马前行,偶尔露宿野外,因跟了一百名暗卫,三人倒是不担忧安危。 从十里镇回皇陵,楚知南快马加鞭用了四天三夜的时辰。 要回皇陵,她身边自是无法带着慕容承烨与秦无衣,便先叫他们在京城内等着,待她回京城之后再论。 回至皇陵,她立时回了院子。 景如正从屋内端水出门,一见楚知南时,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手中的盆顺势而落,水洒了一地。 “殿、殿下!” 她简直不敢置信! “您终于回来了!” 楚知南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路途几乎未曾休息。 生怕她将旁人招来,便让她小声了些。 景如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殿下您可终于回来了,您若再不回来,青莲姑娘可就遭不住了!” 闻言,楚知南眉头紧皱,“发生了什么?” 景如连忙拽着楚知南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梗咽道,“那位王婆婆整日吵闹着要见殿下,给殿下请安,青莲姑娘虽身形与您相似,但近瞧着定是能查出端倪的,未免被人瞧出,她、她找大夫开了些起疹子的药,服用两日后肌肤也随之有些溃烂……又怕说话声音被识破,她又抠哑了自己的嗓子! 眼下青莲姑娘被太医诊断得了感染病,这才叫王婆婆再不敢上前凑,陆大人也来找过殿下,但见‘殿下’这模样便未掀帘,您可算回来了,这段日子可是苦了青莲姑娘了!” 听得景微之话,楚知南心中微沉。 第161章 对身子好 走至屋内,便已听得李青莲正卧在床上低声咳着。 床幔放下,只隐约可见一个女子卧在床间,听那嘶哑得咳嗽声,瞧着似是病得不轻。 楚知南走近,将帘子缓缓掀起。 李青莲未看见她那张脸时,吓得瞳孔一缩。 但当她眼里映入楚知南那张脸时,眼里立时只剩下欣喜,“小南!” 声音太过沙哑,完全听不出她原本的样子来。 在这一刻,楚知南的心在她面前彻底破防。 此时她着了一袭睡袍躺在床间,这几日身子瘦弱的厉害,手腕细得仿似皮包骨。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着溃烂的迹象,红点点遍布全身,连脸上也未曾漏过。 她脸上遮了一块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里满是疲惫。 楚知南的心在那一刻就酸了。 李青莲为她所做得,她如何能不感动? “我在!”她坐在床沿,拉起了李青莲的手,“你这丫头,这般折腾自己作甚?” 李青莲紧紧回握楚知南的手,唇瓣抖动,“我怕、我怕露馅给你带来麻烦,只好用了这个笨法子!” 话落,又虚弱的笑了笑,“如今你回来了,我便安心了!总算是,未给你惹下祸来。” 在她说完之后,楚知南的眼睛莫名有些酸涩,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卡在了喉咙里说不上来。 “你这个傻姑娘!”她握紧了她的手,“傻得很!” 瞧她这虚弱无力病入膏肓的样子,瞧着随手便能归西似的。 回身唤了一声景如,“去将大夫请来,务必要此病治好,否则便提头来见!” 楚知南一回来,景如心中也有了底气,闻言高应一声好,转身便出了院子去。 李青莲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眼帘掀动,“殿下这几日瘦了,瘦了!” 瘦是应当得。 她一路未曾歇好睡好。 “我没瘦,却是你瘦了!”楚知南摸了摸她的脸,“让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李青莲摇摇头,“只要未曾耽误殿下正事便好!” 李青莲是知晓楚知南想法的,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敢出半点差错。 楚知南一时竟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待得大夫一来,替她细诊脉,开了药后,楚知南便又趁着夜黑风高时,将她送去了南苑当中休养。 她自己则躺在床上,开始装病。 因是装病,这病没个几日便渐渐有了好转,天气晴时,她也随之起身去晒晒太阳,到院子里走动走动。 管事婆子听得动静,心里生了想法,吩咐厨房熬了些补汤后,端着汤水又上了门。 因先前大夫说‘她’身上之状可感染,婆子也不敢靠得太近,始终距离在十步之外。 她将汤羹放在院内得石桌上,既想在楚知南跟前献殷勤,又不敢靠近,只得弯着身子站在远处带着谄媚的笑意讨好。 “听说殿下身子好些了,这是奴婢亲自替您熬的鸡汤,前几日殿下病的吃喝不得,瞧这身子都瘦了一圈,需好生养养才是!” “有心了!”楚知南语气轻轻,瞧了眼蓝天,“本宫近来不喜喝汤,你自己喝了罢!” 那蔚蓝得天空上飘荡着几朵白云,好似能洗涤灵魂一般,瞧着异常干净。 她的嗓子不再沙哑,有了平日得声色。 王婆子心下一动,猜测楚知南这病约莫是要好了。 如斯,她又上前了一步,“这病了的人呐,就得多吃些补的东西才是,殿下久病,更该要吃些好的,此汤羹是奴婢按照大夫吩咐给您小火熬制的,您喝了定能对身子好!” 闻言,楚知南忽而敛眸,看向了那婆子。 眼下她带着面纱,仅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 那一双凤眼十分有神,横扫一眼时,带着与生俱来得威严与气势,吓得王婆子身子顿时一个哆嗦,方才往前跨的那一步,生生又退了回去。 “是么?”她敛眸又瞧了瞧自己的广绣,“那本宫便收下了。” 一听她要受了这个情,王婆子心中连松几口气。 还未再说恭维之话,便又听得她道,“还有事?” “啊?”那些谄媚之话卡在了喉咙尖尖未说出来,“无、无事!” “无事便退下罢!”楚知南打了个哈欠,“正在久病中,今儿站得有些久了,乏了,本宫便先回房歇着了!” “是是是!”王婆子弯腰躬身,“殿下身子这才将将好转,是该要好生歇着才是,那奴婢便不叨扰您了,奴婢告退!” 话罢,行礼出了院子。 待得王婆子一走,楚知南懒懒的靠在了凳子上,瞧着桌上那碗汤,风轻云淡得与景如景微道,“你们若不嫌弃便喝了罢!” “不嫌弃,不嫌弃!”景如乐得开了花,拿起勺子便尝了一口。 那汤是以砂锅用小火慢慢熬制,加之料放得极足,喝起来嘴中都是绝味。 景如的眼睛下意识睁大,啊了一声,连又给景微盛了一勺,“这王婆婆手艺还真是不错,快快快,景微快尝一口!” 景微下意识的瞧了景如一眼,嘴里小声道,“殿下跟前,莫要没了规矩!” 景如不以为意,“殿下跟前讲什么规矩?反正殿下也不会责怪咱们,快快快,快张嘴尝尝!” 景微无奈,只好张了嘴,小口的吸吮着瓷勺上的汤。 待她喝完,景如亮着眼睛问,“如何?” “嗯!不错!”她点头,仔细的抿了抿,“不比御膳房的差!” 景如闻言又喝了两口,剩下一半时,连碗带勺给了景微,“这王婆婆瞧着尖酸刻薄,厨艺却是不错得!殿下,明日她若再送来,您可得尝尝!” 楚知南闻言嗤笑,“她做了什么让你觉着尖酸刻薄?” “她长得尖酸刻薄呀!”景如睁着眼睛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我入宫之前,家中爷爷是给人瞧相的,当时我还记得他说颧骨高的不好相处,尖嘴猴腮之人最是尖酸刻薄,这王婆婆瞧着就是刻薄之人!” “是么?”楚知南挑眉,“既然你会瞧相,不如,你给我瞧瞧?” “殿下这样貌自是大富大贵好相处的相了!”景如一脸的正儿八经,“哒哒哒,富贵相!日后奴婢便抱着殿下大腿乘凉了!” 楚知南轻笑出声。 欢声笑语在午后的清风中飘散,烈阳高照的夏季,天空蔚蓝如洗礼,应了那句天高气爽。 第162章 血亏血亏 在皇陵的第二十七天,楚知南身上的病几乎已将要痊愈。 她这病来的忽然,几乎在毫无预兆之中便到了病入膏肓的境界,在大夫的一阵调理之后,她这病势则又渐渐好转,身上的皮肤也渐渐好了起来。 听说她这病乃从墓室当中而来,先皇先后的墓室内洒有一种毒粉,但凡有要擅闯者,必能中毒身亡。 连知晓墓室的熙乐公主都未幸免于难,料想那墓室中定是危险重重。 再过得几日便要满一月。 一月之期到,她则要赶着回家。 护国公一家早已在半月多前便回了京,若不是因未满一月,她早便想要飞回去瞧瞧外翁身子骨儿可好,几年未曾相见,不知他身子依然健壮。 这几天的天越发要炎热,便是夜晚都仍带着几分燥意,楚知南在床上撵转反侧几个轮回仍旧无半点睡意。 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 景微正在床边替她扇着风,见此担忧道,“殿下怎么了?” 便是窗扇悉数打开,这屋里仍旧有几分热意。 景微额头上遍布了些许的汗珠, “出去走走!” 此处邻近海,外遭会有海风吹入,凉爽的很。 景微闻言,放下手中的蒲扇,起身去拿了一件外衫,动作轻柔地替她将外衣穿好。 此时她早已洗漱,长发如瀑布一般撒在身后。 她那长发打小便养的极好极好,顺滑的犹如绸缎。 懒得再拿簪子将它束起,只着了件外衣便出了门去。 一出房门,便可感受到徐徐吹来的凉风。 空中一轮弯月挂于天际,偶见几颗零星的星子正远远绽放光芒,一望无际的夜空里,似一张网般。 楚知南抬头瞧天,感受着它吹来得风,干脆运功而起,飞身入了屋顶。 在屋顶之上袭身而坐,那夜风吹起她的墨发与衣袍,在空中翩翩翻飞。 屋外果真要比屋子里凉快得许多。 正在她欲要找舒适姿势躺着好生享受这夜间景色时,便只见夜色之间,有一个身影正躺于树干之上抱着酒壶饮得正欢。 不知是不是楚知南错觉,她只觉着那酒香顺着空气飘来,入了她的嗅觉中,连空气中都夹带着淡淡的酒香味。 她在夜色中视物极好,一眼便看出了那人便是老献王。 他正坐于她院外的树干之上喝着酒,瞧那模样,还颇为有种惬意舒适之感。 许是她察觉了他,叫他也随之瞧了过来。 隔着夜色,二人四眸相对。 须臾,听得老献王传来嘿嘿一声笑声,又见他起身,同她飞身而来。 待身子落在她身边时,又听得他笑嘻嘻道,“听说小丫头病了,没成想竟是还能生龙活虎的爬屋顶,啧啧,果然年轻人身子骨儿就是硬朗!” 楚知南觉着他这话中有话,当下将腿伸直,身子半躺,以单手撑头。 “嗯,皇叔爷爷这年纪也能爬屋顶,当真是我辈之楷模,待将来我七老八十了,若是能与孙儿一同爬屋顶,倒是一桩美事!” “那是!”老献王坐在了楚知南身侧,“本王有这个命,却不知小丫头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楚知南乐了,“我若是没这个命,皇叔爷爷您这日子也到头了!” “倒是半个身子躺在棺材里的人,怕什么日子到头?”老献王话间喝了口酒,“不过啊,趁着你还是这公主之前,你可得好好孝顺孝顺本王,明儿记得多叫人弄点清风醉来,否则到死都未沾上几滴好酒,血亏,血亏!” “嗯!”楚知南点头,“日后只要我还活着,您的好酒我包了!” 许是这句话触动了老献王,他叹了一声,“哎呀我说你这丫头哟,好好的一个女娃家,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跟那群臭男人凑什么热闹,可怜那小姑娘!” “……”他知道了! 这是楚知南第一个想法。 他定是知晓她离开过皇陵,也知晓是李青莲顶替的她。 “我为何放着好日子不过而参与那些臭男人的热闹,皇叔爷爷您应当不是十分清楚其中原委么?”她嗤笑一声,“若是这国家安宁,谁不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赴于荣华富贵中?” “啧啧!”老献王不以为意得喝了口酒,“倘若你爹多生几个娃儿,哪儿用得着你想法子哟,作为天家人,子嗣单薄,则啧啧啧,倘若本王是那陆家小子,也想要分一杯羹!” 楚知南闻言笑道,“皇叔爷爷虽未离开皇陵,但这消息倒是蛮灵通得嘛!” “那是自然!”他挺起胸脯,“好歹我这条老命也顶着是姓楚的,若是这楚家完蛋了,岂不是说本王也要完蛋?关乎身家性命之事,怎能不知晓?” “是了,楚家!”楚知南笑意僵住,轻叹了一声,“楚家江山,三百年盛世,怎可在我等手中断送?小澜还小,我若为能者,便该多行能者之事!” “你们这楚家后辈呀,能让本王稍稍喜欢的,也就算你这个小丫头了!”献王轻叹了一声,竟是将酒壶盖上了,“瞧在你这小丫头还算入得本王眼份上,本王给你个东西,就当是预付日后的酒钱了!” 话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龙形玉佩来。 楚知南接过那玉佩仔细瞧了一眼。 不是甚值钱的材料,较为常见的玉石,若不是这形状为龙行状,倒显得平平无奇。 “这是,什么?” 楚知南挑眉,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甚是不解。 “这啊!”老献王啊呀了一声,“这东西可是了不得,日后你便知晓了。小丫头呐,可别忘记本王的好酒,这皇陵当中的酒水寡淡无其,难以下咽的很!” 她不知晓此乃何物,老献王又装神秘,瞧了片刻寻思不出答案,便顺手装在了怀中。 “皇叔爷爷可曾想过离开皇陵?” “离开?”他愣了愣,随即又笑道,“离开又能去何处?与我而言,有酒在哪儿都是天堂!” 话落,起身,“罢罢罢,不与你说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去歇着咯。” 而后他便拿着酒葫芦,飞身而去。 楚知南瞧着他的背影痴呆了片刻。 说起来这位献王,当年也是一位人物,能文能武,并不比高祖皇帝逊色。 至于他后来为何未坐上皇位,这似乎成了皇家一道秘史。 第163章 我这心里舒畅 在皇陵的期限满了后,楚知南第二日便带着二景回了京中去。 她天色将亮便快马加鞭回京,到得京城门口时,阳光才见升起。 此回行路约莫两个时辰。 城门刚开,她亮了身份后便一路打马狂奔入城,未想才入城门,便见一袭银衣铁甲的年轻公子正立于马上,含笑望她。 那银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眸清秀,端坐于马上,身姿挺拔,犹如那风吹不动的大松。 当楚知南瞧着他那一刻,眼眸瞬间发亮,驾着马儿飞奔而去,“表兄!” “南儿!”那男子听得,打马迎来。 他便是护国公的嫡长孙,楚知南的表兄,唐家公子唐歌! 几年不见,男子原本略显稚嫩的轮廓已渐渐硬朗,他张嘴笑时,露出一排大白牙,“许久不见,南儿倒是越发标志了!” 楚知南笑得不行,“表兄如何会在如此?” “自是来接你的!”他笑道,“我已盘算好你回京的日子,早早便在城门口等着了,应当还未用早饭罢?走走走走,回唐家去吃,祖父一大早便叫厨房备好了你爱吃的菜!” 按照规矩,楚知南应当是要先行回宫与许太后复命的。 心中思虑了片刻…… 她直接应了下来。 也是,倘若她事事都做的按照规矩来,岂不是不像她了? 在皇城中,她向来是最不规矩的那一个。 否则唐歌也不会一大早便来迎接她。 二人打马并行,景微与景如坐在后头的马车上,缓缓跟在二人身后前行。 路过繁闹的主街,楚知南便又问,“阿柳怎得未曾一同来? 阿柳,便是她的表姊,唐柳。 与唐歌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那丫头昨日犯了错,今儿被祖父罚跪祠堂,不许跟着一道来接你!”唐歌笑道,“一回来那丫头便闹着要去皇陵寻你,还是祖父几番劝阻才让她收住这心思的!” 楚知南轻笑出声来,“那晚些时候,我倒是要陪阿柳好好逛逛这皇城了!” “你们两个性子无差,该是有许多话要说!”唐歌道,“那陆家公子之事咱们也听说了,无事无事,不过就是个臭男人罢了,虽说那相貌尚可,但他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遇见危险还得由你出面保护,为兄早便瞧他不顺眼了,如今将婚事解除,我这心里也舒畅! 南儿若是要寻夫婿,届时表兄替你物色,军中好男儿多得很,样貌好的,身手好的,到时排成一排叫你挑选。倘若实在不行,咱们就将那样貌好的、才学好的、会琴棋书画得……都一一找来,养在那长乐宫中,今日愿挑谁便挑谁,无需日日对着一张臭脸!” 楚知南被他之话逗笑,“这阵势倒与天子选妃无二了!” “那便选!”唐歌道,“这南燕天下就这么一位公主,为何不能阵势大些?那陆家小子,也就皮囊入得人眼,旁得多瞧一眼叫人不喜,仗着有几分才学便眼高于顶,啧啧!若不是南儿你瞧得上他,咱家谁愿意多瞧他一眼?” 顿了顿,继续道,“日后跟着哥哥走,定替你寻个比他样貌好,比他有才学,武艺高强,能文能武之辈!” “那便多谢表兄了!”楚知南简直笑得不行,“表兄且放心,那陆宴安与我不过是个过路人,缘分尽了也便尽了,我对他毫无念想。” 楚知南有多稀罕陆宴安,那是大家都瞧在眼中之事。 眼下她如此说得轻描淡写风轻云淡,唐歌心中便越发不是滋味。 “南儿,你若实在难受,为兄便替你揍他一顿?” “真无碍!”楚知南扶额,“那平安郡主的确比我要好,他自小便喜平安郡主,是我之前不知道情,从而棒打了鸳鸯!” “楚苒苒比你好?可莫要扯了!”唐歌不屑嗤声。 楚知南不欲再与他争辩! 二人一路说话间便到了护国公府。 楚知南常会安排人来府内打扫,一切摆设仍旧如她幼时那般未有变动。 一入府,便见管家同她笑逐颜开,“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唐伯莫要客气!” 一张张熟悉的脸,楚知南心中微动,仿似自己已回到了小时候。 唐伯笑得见牙不见眼,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请,老爷夫人早便等着了!” 楚知南笑着道了声好,跟在唐歌身侧,一步一步踏入正厅当中。 这里,许久未曾来过了。 前一世的护国公一家再未来得及回京,南燕江山便已倾覆,她至死都未曾再见过她的外翁一眼。 重活一世,再次踏入这护国公府内,她每行一步之间,带着颤抖! 她从信近乡情怯这种东西,可眼下她却觉着,自己迈出一步都极是为难。 唐歌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回头好奇瞧了眼,“怎么了?” 记忆中那稚嫩的脸庞有了些硬朗,她勾唇笑笑,“自从唐家搬离开京,我还是头一回入这府中呢,真好,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你时常派人清扫,自是往常的样子!”唐歌挥手一笑,而后又不知想了甚,笑意渐渐僵了下来,抬手去揽住了楚知南的肩膀,在她肩膀上用力抓了抓。 “姑姑与姑父虽不在了,但你还有我,有阿柳,有我爹娘,有祖父祖母,咱们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后盾!” 楚知南敛眸,轻声笑笑。 一路行至正厅,正厅上已摆好了菜肴,一家人正坐在桌前偶尔闲聊几句,却无人动筷。 待得楚知南入厅,舅母康氏第一个站起身来,“南儿来了,快快快,快来坐!” 舅父唐清流也随之起身,“几年不见,小丫头长高了些呀!” 眼前这热闹的一幕,忽然叫楚知南有些热泪盈眶。 舅母一直待她如闺女一般,从未与自己的孩子有过半分偏倚。 “舅舅,舅母!” 而后,她将眸光扫向了主位上端坐得二位老人。 二人已见白发,脸上遍布皱纹,可那坐姿却是端端正正,眼睛炯炯有神。 见着外翁那一刻,楚知南的眼眶克制不住的泛酸,“外翁!外祖母!” 明明是就别重逢的一家人,却生生催了泪。 护国公老两口的眼眸也随之泛酸,“饿了罢?快来用饭!” 第164章 好看了 楚知南迎步而去,每走一步,重似千斤。 待到二老跟前,她生生跪下行了个大礼,“南儿拜见外翁外祖母!” “你这丫头是要作甚?”护国公连从凳上起了身,伸手去扶她,“傻丫头,快些起来用饭,一家人哪儿来的那多礼仪?” 唐夫人也随之点头,“南儿长大了,高了,好看了!” 眼里甚是欣慰。 楚知南被扶起身那一刻,忽而发现自己竟比外祖母要高了些。 明明离去前,她才及外祖母的下颚。 眼下则已高出她半个头。 楚知南强忍着哽咽,“南儿因事耽误,未能迎接外翁入京,入京途中,可是平安?” “平安,平安!”护国公声色带着几分梗咽,“你可安好?” “好着的!”楚知南抿了抿唇。 那一瞬间有许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生生说不出来,所有的氛围都在不言之中。 “去将柳丫头唤来!”唐夫人招呼着楚知南在身侧坐下,又使唤唐歌道,“唤来一道用饭!” 唐歌闻言嘟嘟嘴,“这人是祖父让关得,怎得还要却我去将人带来?许久未见南儿,还想通她多说说话呢!” 康氏闻言失笑的指了指自己儿子脑门,“待吃完饭,留给你们兄妹三人时间多得是,快去快去,不过就是跑一趟罢了,哪能有你偷懒的份儿!” 唐歌本身也便没想偷懒,闻言装模作样的作揖应声,“是是是,母上大人说的是,儿子这便将那我金贵的妹妹请来!” 话落,又与楚知南挤了个眼色,“南儿且先等着!” 楚知南也随之吃笑,“表兄且去!” 如此,唐歌这才哼着小调去了祠堂内寻唐柳。 待得唐歌一走,餐桌上的气氛便较为沉重了些,无人开口说话,只康氏受不得这氛围,便干着嗓子道了一声,“你那表兄素来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到如今年岁大了也不见正经。嗨,说到底就是你这舅父不着掉,让孩子跟着他学了!这唐家哪个儿郎似他这般?” “舅母言重,表兄性子率真,与舅舅一般是个难得的直性子!” “也就你们兄妹间不计较!”康氏笑笑,“这孩子年纪都大了,就因不着掉而寻不着亲事,此回入了京呐,可得将他婚姻之事给办好了才是。” 提及婚姻之事,气氛越发的有些了几分微妙。 唐清流轻咳了一声,康氏猛然察觉到楚知南与陆宴安退婚之事,面色顿时变得有几分尴尬,拿起筷子同唐家二老道。 “爹,娘,咱们先用饭,南儿打皇陵回来定是饿坏了,莫要等那两只会捣蛋的,来来来,南儿,夹菜夹菜,菜都要凉了!” 如此,护国公也拿起了筷子,点点头,给楚知南夹了一块她最是爱吃的狮子头。 “你正是要长身子时,多吃些!” “好!”楚知南说不出任何一个谢字,反手再拿公筷给护国公夹了菜,“您也吃!” 既给护国公夹了菜,那必然是一一替唐夫人、唐清流、康氏一道夹了。 康氏慌忙端碗接过菜,“使不得使不得,丫头身份尊贵,岂能让你给咱夹菜?你放着,舅母自己来!” 楚知南闻言,心里有那么一刻得心酸,“舅母既当我是外甥女看待,那便莫要讲究身份尊卑,我在唐家永远是小辈,您永远是长辈!” 因是许久未见,康氏作为嫁入唐家之人,难免会与楚知南生出些生分。 正在说话间,便听得唐柳声音从厅外传来,“阿南,阿南,快让我瞧瞧,几年不见你是否更发俊俏了!” 人未到,声先传,楚知南回头往门外瞧去,便见一袭黑衣红带的‘英俊’女子从门外跑了入内。 那女子身着劲装,头发高高竖起,肤色不似寻常闺秀人家的白皙,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与洒脱。 明明是个姑娘家,却带着男儿家的飒姿。 脸上未施粉黛,但清秀可人,是个美人儿! 她走至楚知南身旁凳上坐下,手毫不客气得在楚知南脸上捏了捏,眸子亮了起来。 “果真是漂亮了,我在边疆便听人说起你,说这南燕公主样貌生得倾国倾城,乃是天下第一美人是也!今日见着,世人真真是没骗我呀!” “……”她捏得并不疼,楚知南却是无奈的很。 “柳姐儿!”唐清流见此,轻喝了一声,“不得胡闹,你们姊妹相见有体己话便说体己话,捏脸作甚?” “哦~”唐柳不情不愿得收回手,一副不快,“这京中无你甚是没意思得紧,听说你为与那陆家小子接触婚事,甘愿去守一月皇陵!我本是早先想要去寻你的,奈何我爹娘不让,幸好你回来了,待你有空,咱们一道切磋切磋武艺!” “切磋武艺?”在唐柳旁侧落座的唐歌听得,甚是不以为意,“你自小便打不过南儿,真以为去边疆几年便奈何得过了?祖父说了,南儿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就你这悟性,学不来的!” “我与阿南说话,要你插甚嘴?”唐柳毫不客气给了他一个白眼,而后又将视线落在楚知南身上,继续道。 “陆家那小子跟楚苒苒那小贱人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两个没脸没皮的,这婚约解除的好,我们家阿南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更好之人,那陆家小子,高攀了!” 如今在饭桌上,她这话听得叫长辈们甚是无语。 护国公生怕这丫头再说些什么惊人之话,便咳了一声,“饭不言寝不语,有话等吃完饭之后再说!” 护国公乃唐家一家之主,无人敢反驳。 他既发话了,唐柳哪儿还敢再多话,只同楚知南吐了个舌头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待饭罢,唐夫人先是拉着楚知南寒暄问了几句冷暖之话后,便去与康氏商计着正午要吃什么。 护国公一心想要留楚知南再待待,但一思至她要回宫之事,终是万语千言只说了一句,“先回去与太后娘娘好好复命,如今我们一家已搬回京城,日后有空便来家中吃个饭!” 他说的是‘太后娘娘’。 先皇后之死,他对许太后不会没有怨念。 第165章 秋后蚂蚱 “好!”楚知南深吸口气,“外翁在京中,好生照顾好自己!这些年,辛苦您了!” “傻丫头,辛苦什么!”护国公随之叹了一声,“这江山呐,是你楚家的江山,这百姓,却是江山的百姓,江山能立足,乃是因有民立根,我所能做的,便是倾尽一己之力,护这江山安好!唐家世世代代的使命便是守护南燕子民,何来的辛苦之说?” 说至此,他笑了笑,“回京罢,想必太后娘娘还等着你呐,将你截来唐家先行吃饭,本就是不合规矩之事,是你舅父说想你了,恰好你表兄表姐又闹着要见见你,这才做了不合规矩之事!” “外翁心思,南儿明白!”楚知南点头。 她本就问问他身子骨儿是否还好,在边疆可遭遇了什么……但这些话当下又似乎问不出来。 唐柳还有许多体己话想要拉着她说,但因她着实有要事回京,二人便约了隔日再聊。 回宫途中,楚知南原本荡起的心终是安稳了些。 外翁回京了! 陆吟宵……该滚蛋了! 从皇陵回来,楚知南先是在长乐宫内沐浴焚香一般后,这才去了凤栖殿与许太后请安。 在这皇城之中无甚秘密,尤其楚知南今日又是这般大张旗鼓。 是以,她一入大殿给许太后请安,便被许太后来了个下马威。 一袭华贵宫装的妇人似是无骨一般卧在太妃椅上,眼角越发细长,眉眼之间越显女人的妩媚。 气色瞧着甚好,连眼眸里都是润色。 “呀,南丫头回宫了!”她笑,声音尖细且长,“早间是便听得有人来报,说你一大早便入了城,想来你这丫头定是贪玩,耽误了回宫时辰罢!” 话间,她并未叫楚知南平身。 楚知南自是能猜到她存了什么心思,心中嗤笑,嘴上却乖巧道,“回母后的话,南儿早在皇陵中替父皇守陵时便听说外祖父一家回了京,今日一回来,便先去了唐府拜访!” “唐府拜访?”许太后红唇勾起,眼中露出几分厉色,“南丫头,你是这大燕的公主殿下,从皇陵之中回京却不先入宫,去一个外臣家拜访?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会被人说我南燕规矩是个笑话?” “母后息怒!”楚知南心中厌恶至极,“唐家乃是儿臣外戚,儿臣自幼随外翁习武,心中惦念情分,见着外翁一家归京,心中难免失了分寸,您若觉着儿臣乱了规矩,请您责罚便是!” “责罚?您让哀家如何责罚?”许太后哼笑一声,“皇家人难得出了个‘重情重义’之人,哀家怎能责罚?若传出去,岂不是说哀家不讲情分?” 她的话花里胡哨,她认罪也不是,不认罪也不是,说白了,无非是想要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母后素来重情重义,岂会是那不讲情分之人?”楚知南道,“儿臣父皇早逝,这两年多亏母后从中操劳,照料儿臣与天子,您重情之美名早已弘扬在外,世人当之称赞也!” 这番话说得许太后心中美妙,长长嗯了一声,算是咽了那口气,“起身罢!” 闻言,楚知南连连又道了两声谢。 许太后唤侍女伺候着她入座,再道,“你是哀家打小瞧着长大的,便如哀家的子嗣一般,虽未亲自身下,但那情分岂是旁人能比之?说来平安郡主也讨得哀家欢喜,但哀家这心里最喜欢之人呐,便是南丫头你了!” 楚知南简直是受宠若惊,竟能被她如斯看中。 心中鄙夷不止。 这睁眼说瞎话之事谁不会? “是是是!”如今不是撕破脸皮时,她该忍还是得忍,“母后对儿臣之厚爱,儿臣自是清楚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欲要成其大事,必先忍其心性。 事已至此,她就睁眼瞧着,这许太后还能蹦跶到几时。 “你知晓就好!”许太后打了个哈欠,举动之间尽显慵懒,“听说你此回在皇陵病得严重,差些叫大夫都束手无策,如今这身子骨儿可是好了?” “多谢母后挂碍!”楚知南中规中矩回道,“好了!” “好了么?”真是可惜。 许太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听大夫时,她当时身上长了许多红疹,肌肤也开始溃烂,便是连脸上都未逃过。 她还当这场病能叫她毁容呢。 倒不想,恢复得竟是不错。 如今看去,与先前相差无几。 瞧着楚知南那张美艳动人的脸,许太后心中越发升起不甘来。 想当年她入宫时又何尝差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如今不过区区十几载,她脸上已出现细纹,而楚知南那肌肤则嫩的犹如剥了壳的鸡蛋。 今日这下马威给了,又见了她脸上的容貌,心中所惦念之事已算了了。 如此,她不愿再与楚知南多周旋半句,华袖一挥,“好了便好,今日你操劳一日,想必定是累了,早些回宫歇着罢。” 许太后那一副明显不想理会她的模样,楚知南自是不会上赶着讨没趣。 当下起身,又与她福身行了行礼,“儿臣告退!” 离去前,她顺带撇了眼施云苏。 对方正眼观鼻,鼻观心,对她的眸光视若无睹。 明显可见,他那身子骨儿似是瘦了一圈。 也不知离去的这一月中他是否有了旁的动静。 待晚些十分,得找机会问问才是。 出了凤栖殿,景如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太后娘娘今日这话,瞧着似是敲打殿下的。” “那又如何?”楚知南不置可否,“敲打又如何?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得几日!” 她越发厌烦许太后,甚至连面上功夫也懒得再做。 得寻个何时的时机,叫她再无翻身之地才是。 景微谨慎,听那一主一仆如斯说话,下意识观察了周围之人,随即轻声提醒道,“殿下,隔墙有耳,还望您说话慎重!” 楚知南冷笑一声,眼里皆是戾气。 “本宫与外翁亲近,乃世人皆知之事,她竟拿此而做文章,当真以为本宫便得对她万般谦让?” 简直就是个笑话。 说完此话,楚知南一甩广袖,踏步回了长乐宫去。 【作者有话说】 多谢一直支持小作的宝宝们啦,爱你们哟! 第166章 讨杯热茶喝 楚知南前脚此踏入长乐宫,慕容承烨后脚便来访。 景微景如并不知晓二人已在东临相遇之事,自是不知晓二人间的关系已是越近了一步。 中规中矩的将人请入长乐宫来,上了茶水,招其入座。 男子坐于椅上翘起二郎腿,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打着茶几,桌上的绿茶飘出袅袅茶香味,他轻嗅了嗅,似笑非笑道。 “殿下这宫里的茶比我宫里的就是香些!日后无事时,不知是否能找殿下来讨杯热茶喝喝!” 楚知南深知他这话中有话,当下便挥退了景如景微。 二景才一出大殿,慕容承烨便席身而起,站在了楚知南身侧,俯下腰来,“你这小没良心的丫头,回了宫路过我那宫殿,也不瞧我一眼么?” “……”这话听得为何甚是哀怨? 楚知南沉默,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长发落在她的脸间,带着他的气味。 “方才从凤栖殿回来,未来得及去!” 她也不知为何要解释,但当她对上那双眸子时,好似自己成了那个始乱终弃者。 男子顺势坐在了她的座椅扶手上,揽过她的肩,声音柔软又低沉,“与小南儿分开的这几日,叫我夜不能寐,饭不能思,眼下见了你这小可人儿,这才好受了些!” 话间,他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她得鼻子。 这动作带着浓浓的宠溺味。 楚知南心中一酥,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头贯通至脚。 定了定神,她将他的手拍落,“你、在宫中……规矩些!” “哦?”男子勾唇,“在宫中要规矩些,离开宫中,便可不规矩了么?” “……”他这是什么歪理? 正在她不知如何接话间,便见景如匆匆推开了殿门。 当她见二人姿势如此暧昧时,水灵灵的眼眸瞬间瞪大,“殿、殿下!” 撞破这一幕,她甚是尴尬。 平日也知晓二人之间关系不同寻常,但眼下才是真正意识到了些什么。 眼下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难看至极,差些哭出声来。 她撞破了此事,会不会、被灭口? 楚知南在景如推门那一刻,正了神色,横了慕容承烨一眼,淡淡道,“进来罢!” 慕容承烨笑着抿了抿鼻子,又回至客座上。 景如踏入殿内,每走一步都如钉刑,踏的小心翼翼。 “殿、殿下……”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陆、陆公子在殿外,闹着要见您!” 陆公子?陆宴安? “他来作甚?”楚知南眼里不可抑制露出厌恶之情,言语中尽是冷漠。 慕容承烨见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开心了。 “奴、奴婢不知!”景如甚怕她这表情,舌头都似打了结,“殿下、可要、可是要见?” 楚知南扶额,头疼得很。 她才回宫,陆宴安便立时来了,直觉告诉她,定是无甚好事。 看了眼慕容承烨,只见对方眼下已端正坐在了客座上,一脸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水。 思虑片刻,她嗯了一声,“将人请进来罢!” 景如见楚知南并未追究她,轻吁了一口气,如负释重得应了声是,而后迈大步伐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门,她深吸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回头瞄了眼殿内,嘶了一声。 殿下与北矅皇子…… 成好事了? 这郎才女貌的,倒也相配! 如此一想,景如心中越发愉快了。 陆宴安来势汹汹,见得楚知南时,脸色冷漠,但撇至殿内还有‘旁人’时,脸色微青。 “殿下才回京,三殿下便闻着风了,当真是叫人浮想联翩呢!” 他话里已带了明显得讽喻。 何人听不出来? 慕容承烨又非是那脸薄之辈,闻言笑得邪魅,二郎腿一翘,既无礼又慵懒。 他扫了眼陆宴安,端着茶水喝了口,“陆大人是文人,既能叫陆大人用这‘浮想联翩’四字,不如用文字写出来给本殿也瞧瞧?本殿迫不及待想瞧呢!稿酬皆好说!” “你……”陆宴安一噎。 他是文人不错,但他尚且要脸,根本不知如何反驳此等无赖之辈。 慕容承烨坦然自若的喝了口茶水,“陆大人莫非嫌本殿身无长物?不要紧不要紧,本殿虽没有,但殿下有!我若开口找殿下借,想必殿下应当会给这个面子罢?殿下,嗯?” 那一声嗯,带着浓浓的暧昧。 陆宴安心中越发不舒畅,便将矛头转向了楚知南,“你与我退婚,可是因为他?” 说至他字时,他指了慕容承烨。 “陆大人以为呢?”楚知南神色冷冽。 “倘若不是他,你为何要与我退婚?”陆宴安咬牙,“你忘记你是如何要求先皇定的亲事了么?自从他出现,你便开始对我有了转变!楚知南,你若不喜我,还来招我作甚?婚事你说定便定,你说退便退,你当我是什么?” 说出此话时,他眼眸睁大,眼里透露着浓浓不甘。 楚知南乐了,“陆公子这是要找本宫算账?” 见他未回应,她冷笑了一声,“陆公子如今在本宫眼中瞧来,不过就是个笑话!当年本宫一片赤诚之心被你糟蹋,怀中搂着美人在我娘亲房中苟且,眼下却还有脸来与本宫说情深之意? 你与平安郡主情深意切,世人都道本宫是那横刀夺爱之人,生生毁了你们这桩好婚事,如今本宫也如你们之愿,给了你们自由,反倒成了本宫不对?轮到你来指责于我?” 陆宴安竟是无力反驳。 而后,便见楚知南一拍身前的桌案,眼神中尽是威严与凛冽,“陆宴安,你当本宫好欺负?该被你陆家踩上一头?” 陆宴安从未见过她生气样子,那一巴掌拍得竟叫他心中一虚。 张了张嘴。 明明他是想来关心她的……瞧瞧她的病势如何! 手里捏了个玉瓶子,又见慕容承烨一脸风轻云淡看戏模样,他忽而觉着无他容身之地。 瓶子在手中紧了又紧,最终咬牙,他放在案上,“此药涂抹于患处,不会留疤!” “你陆家有的,当本宫皇家没有?”楚知南冷言瞧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带上你的东西,从本宫的长乐宫离开,日后、这殿内,不许你再踏入半步!” 第167章 三殿下不一起走吗 楚知南从未对他说过如此重话,陆宴安心中百感交集。 他嘴翕动着,细弱蚊声地问了句,“为何?” “为何?”楚知南哼笑,“陆大人心中没点数么?不知为何么?还是说本宫说得不够明白?” 她真是懒得在陆宴安身上花上任何精力,控制住了扔他东西的冲动,“来人,送客!!” 景如景微立时站上前两步,同陆宴安福身行了礼,“陆公子,您请!” 陆宴安只觉脸上已挂不住,此时若再强行留下去,该是显得他脸皮甚厚。 他认真地看了楚知南一眼,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还是头一次,他如此认真的去看她。 她生的……很好看。 世人都说她有倾国倾城之姿,原先他并没有发觉,只觉她甚是蛮横,不如楚苒苒。 作为一个女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那字迹扭扭曲曲,没有半点大家闺秀之风。 反倒是日日舞枪弄棒,如个男儿一般。 她的行为已让他有了主观上的认知,自此叫他越看她,越发不顺眼。 从未忽略了她的样貌。 更是耻笑于世人,怎会觉着她美得倾国倾城。 直至广政殿上那一舞,猎场那一箭,他才见识了她的飒爽,英气如男儿,甚是闪耀。 他曾是见过她含情唤他一声‘宴哥哥’的,那时她那凤眸中含情脉脉,对他温顺得犹如一只猫儿。 原本以为她是那个如何都赶不走的人,可她偏生……离开了。 那双曾含情得眼里此时只剩冷漠,一种窒息感觉油然而生,似是被一把钝刀在缓缓的凌迟着他的心脏。 她明明美得连骨子里都带着窒息,为何他之前……会被蒙蔽了眼? 陆宴安僵硬的站在原地,直到景如又硬着头皮道了一声,“陆公子,请!”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慕容承烨,“三殿下不一起走吗?” 陆宴安这一副瞧着有话要说得样子…… 慕容承烨将茶盏放下,起身,“也罢,那便同陆大人一起走走!” 话落,他再看向楚知南,“殿下这里的茶甚是好喝,可惜今日这杯茶喝不完了,过几日,定要上门再来讨着喝!” 话中略有所指,楚知南自是听得懂。 她微微一挑眉,回身坐回了主座之上。 眼瞧着景如景微将二人送走,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今日莫名有些躁怒。 瞧见外翁头上那白发,再回想前一世所经历的种种,她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些人弄死! 尤其是当许太后以此事来打压她时,更是叫她咬牙切齿。 对许太后的行动,她觉着,她该是要采取些更激烈的了! …… 晚间施云苏便被楚知南唤了出来。 一见楚知南,施云苏立时哭丧了脸,“殿下可算回来了,那太后娘娘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几次都险些要了小人的命呐!” 楚知南对他的哭诉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得看着他,“太后娘娘权势滔天,你便没想过,要让她做你的靠山?” 施云苏在宫内待了这些时候,自是未愚笨到听不出此话来,当下立时跪下发了誓。 “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小人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话若有违背心意,便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皇室中人多疑本就不见怪,施云苏跟在许太后身边这半年,当真是将察言观色摸到了极致。 楚知南单手负立于身后,“起身!” 她的心思比许太后的心思更难猜,施云苏不知楚知南眼下想了甚! 之所以能叫他死心塌地跟着她,乃是因处于直觉的信任感。 生怕楚知南心中还有疑虑,他便又继续表忠心,“小人虽是市井之人,但素来知晓一心不待二主,小人甘愿效忠于殿下,便不会反水跟随于太后娘娘!” 楚知南不置可否。 施云苏如何,前一世早便已经死了,并未了解过他为人如何。 但人性这东西,素来是贪婪得。 一旦得到了甜头,便会忘记了之前的初衷。 她问道,“太后娘娘那儿,最近动向如何?” “一切如常!”施云苏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近来少了早朝,心绪也常是喜怒无常。” “嗯!”她深吸口气,凤眸怀疑的撇至他,“你与她纠葛这些时日,莫非她便没有过身孕?” 施云苏不知想到了甚,身子略僵,脸色也甚是难看。 “她、她有喝下避子汤!” 避子汤! 楚知南抿了抿唇,“本宫给你半月时间,让她有孕!” “这……”施云苏甚是头疼,倍感为难,“这也不是小人说有孕便有孕的,太后娘娘服着避子汤,小人便是使出牛马之力,这、这也无济于事!” “你只做你的便是,其余的本宫来搞定!” 不过就是将避子汤换成养身汤么,简单的很。 闻言,施云苏大吁一口气,“殿下放心,小人定会……” “算了!”话未说完,又被楚知南否则,“这两日,你只管配合本宫,本宫到时再安排一人顶替你!” “嗯?”施云苏略觉诧异,“殿下这意思是?” “你无需多管!届时配合本宫便是!”话至此,她已没了旁的吩咐,“回去罢,待本宫有需要时再唤你!” 施云苏此时摸不着头脑,“那、那小人便先回了……” 楚知南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她站在远处目送着施云苏远走! 之所以唤旁人顶替他,乃是出于万全考虑。 不管施云苏眼下对许太后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毕竟跟在了她身边半年,倘若真生出了情分来,只怕会对她十分不利。 到时若真叫许太后怀上了施云苏的孩子,而施云苏顾念那份骨肉之情对许太后心软,简直会坏了他的计划。 任何决绝的事情里头,都不能参杂感情! 施云苏对许太后没有感情,不代表他不会对她肚子里得孩子生出情分来! 她若是随意找个人,再待许太后身孕之后送走,便会绝了这个后患。 眼下不是她能掉以轻心之时。 想要扳倒他们,一步不能差! 夜风凉爽,吹散了白日间的燥意,楚知南凤眸渐渐眯起,看向那月色心中越发冷冽起来。 最长三个月,她势必要将原本的一切都拿回来。 这楚家的江山谁都别想觊觎,这南燕的盛世,得继续延续。 第168章 取了他的狗命 楚知南从皇陵回来便先去了唐家之事,许太后自是介意的,但她又得仰仗楚知南早日将行宫建好,是以,便是心中有诸多不满,许太后也只得忍住。 回来第二日,许太后便将继续修建行宫之事全然交给了她处置。 耽搁的这一月,本就让许太后心中不瞒,如何还能再耽误? 既是往西郊钻,楚知南进出唐家便更方便了。 她先是找了张、罗两位大人,吩咐其动工,再亲自去溜达了一圈,随意指了指此处该当如何,那处又该当如何。 吩咐完了之后,她便直接入京,先去找魏老三瞧了瞧情况,而后才去了唐家。 魏老三是混混,她不知晓她一月未曾出现,他可还会继续如往常一般,但约莫此时已是真心想要洗心革面,倒是未出半点错来。 入得唐家时,最高兴的莫过于唐柳。 唐柳一心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此回见她来了,便揽过她的手,直接往闺房中拉。 女子闺房本该是花里胡哨,偏生她的房间甚是简洁,除了女子必用得东西,便只见墙面上挂着一柄长剑与一把弓箭。 唐柳将弓箭拿下来给楚知南瞧,神情里透着傲慢,“阿南,这是我在边疆时,百步穿杨,一箭射杀了游族部落首级,祖父奖励我的!厉害吧?这可是我唐家的传家弓箭呢,便是我哥都没有的!” 唐家乃是马背上将军,一套长枪,一套弓箭,这大陆天下,有几人能与之相抗? 那长枪,枪出如蛇,变化多端! 弓箭素有百步穿杨之称。 唐家祖辈,无一人不会箭术。 “厉害!”楚知南笑笑,“再过些时日,阿柳定能成为一位名流万古的女将军!” “若我能成为女将军,必然要做阿南手中的利剑,但凡谁敢对你不敬,我便拿这把箭取了他的狗命!” 此话听得楚知南甚是心酸,敛头抿唇,声音低低,“阿柳,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个谢字?”唐柳不以为意挥挥手,“咱两自小一同穿开裆裤长大,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听祖父说了,眼下你正是情非得已之时,你我既是姐妹,我应当义无反顾站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那些牛鬼蛇神!” 情非得已之时,何为情非得已? 但她这一番话,叫楚知南心中触动不已。 她似乎很幸运,明明她什么都已没有,却还有这许多人仍在爱着她。 抬步上前,她揽住了唐柳的肩膀,“阿柳,谢谢你!” 这声谢谢多少有了些煽情,唐柳并不适应,听得心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你要与我客气作甚?是不是感情淡了?否则你怎能说得出这二字?” “没有!”她哭笑不得,干脆将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你在,真好!” 感受到她的情绪是前所未有得落寞,唐柳抚了抚她的背,“今后我会一直在,那太后娘娘为难你,我替你去剁了她!那楚苒苒倘若再敢欺负你,我便抓着她去喂鱼,这小妮子打小就是个心眼不正的,陆宴安那厮瞧着仪表堂堂,怎得眼光却跟患了疾病似的!” “噗!”楚知南笑出了声来,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收敛方才所有的情绪,露出那副风轻云淡得表情来。 “你若眼下剁了太后娘娘,只怕你还未至凤栖殿,便有御林军将你射了个透穿!” “这倒也是!”闻言,唐柳果真认真思索了起来,“既然如此,我该当要再去练练才是,到时若能以一敌百……” “御林军乃由几千高手组成,你便是武艺超群,又能杀了几个?”楚知南无奈摇摇头,又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蛮力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需得靠运脑子,杀人于无形!” “用脑子?”唐柳瘪嘴,甚是苦恼,“那些动脑子得事儿不适合我,我做事素来喜欢干脆,不爽就动手,无非是两个结果,要么他弄死我,要么我弄死他!” “嗯!”楚知南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稍后我便去见舅母,让她给你物色个比你武功要高强些的夫婿,但脑子不能太聪慧了,否则我怕你会吃他的亏,身手也不能比你差,不然……我怕你嫁了之后会守寡!” 唐柳如何听不出来她这是一本正经的打趣她,当下跺了跺脚,“好呀,你取笑我!!” 话落,一掌劈来。 那掌风带着劲道,瞧来是手下未曾留情。 楚知南下意识往侧躲开,原地旋身,衣袖翻飞,推开一步。 但唐柳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拳化为掌,追击而上。 她是存了要比划比划的心思啊! 楚知南丹田运气,抬掌去接。 二人掌心相对那一刻,各自带来的风吹起对方的长发。 视线相对,谁的眼中都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 楚知南唇角一勾,“好啊,倒是让我来见识见识你这几年功力是否见长!” 话罢,收掌从窗户跳出。 唐柳收回手,将手背立于身后,也随之从窗户跃出,“不用担心将房里东西打烂了,大不了我换间房便是!” 话落,二人已皆落在院中,对立相忘,争斗一触即发。 楚知南的招数多为守,而唐柳则是步步相逼。 唐柳见楚知南不出招,眉眼一挤,“该不会你就这些本事了罢?” 自然不是! 楚知南笑,“你废甚话,且拿出你看家本领便是!” “好啊!”唐柳气沉丹田,掌法变的更为凌厉。 这是她后来在军营苦练的掌法,却未到炉火纯青地步,但小小年纪有此功力已是不错。 偏生,她竟是连楚知南的衣角都碰不到。 楚知南就好似一条会滑动的泥鳅一般,浑身都带着粘液,明明她只需伸手便能抓住,偏生又连衣角都碰不上。 如此一来,她便有了些躁怒。 “阿南,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不肯与我堂堂正正过招?” 她越是躁怒,楚知南便越是勾唇,“既然如此,那就轮到我了!” 话落一瞬间,那原本只会守的楚知南立时改守为攻。 唐柳每出一招,楚知南便见招拆招,她仿似知晓的唐柳下一招会落在何处一样,总能先一步找到她的破绽,而后从破绽中寻得机会,狠狠捏住对方七寸,不给她半点翻身机会。 便如此时,楚知南越是知晓她的意图,她则越是心浮气躁,直到被楚知南一举掐至喉咙,她再无还手之力。 第169章 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 唐柳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当为什么?” 正在楚知南将手放下,准备与唐柳好生说说时,便见护国公带着唐清流走入了院子里。 他先是撇了眼唐柳,在看向楚知南,而后道。 “你起先出招时,南儿并未接招,而是在探究你的招数!一旦将你的招数尽收眼底,便会预判你的出招,从未悟出招数来破解你的招法!” 话间,他已站在了院中间,炯炯有神的眸子里端的是一身正气。 唐清流也随之啧啧了两声,对自家闺女道,“我说柳儿啊,爹早就告诉你了,南儿是快练武奇才,你这脑子愚笨,是比不得的,瞧瞧,自讨苦吃了吧!” “我哪儿愚笨了?”唐柳并不见怪唐清流之话,打小听惯了,不痛不痒。 只是略不服气道,“在军营里,我这身手可打倒了一片弟兄呢!” “那是他们比你更愚笨!”唐清流毫不客气,“习武,不能单靠蛮力,还需有脑子去判断、辨析,你祖父为何夸南儿是个练武奇才,乃是因她冷静、有专注力,性子比你要沉淀得许多,你呀,有这身手已是大造化了!” “是是是,阿南生来便比我聪慧!”唐柳瘪嘴,“谁让我的爹没人家爹聪慧,听大夫说,聪明的长辈才能生出聪慧的后辈,谁让我从根根上便输给了人家!” “嗨,我说你这丫头欠抽不是?”唐清流闻言,作势要挽起袖子打她,“几天不打上房揭瓦?南儿乃你姑姑所生,你姑姑便是我唐家人,哪儿不聪慧了?” “我听祖母说,爹爹打小便爱调皮,说不定是爹爹小时候不小心磕着了头!”唐柳话间,见唐清流走来,立时躲在了楚知南身后,“爹爹说得怎么厉害,不如和阿南比试比试?倘若您赢了,日后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您若是输了……那便是爹爹与愚笨!” “好丫头!”唐清流简直气笑,“走走走,你赶紧走,我唐清流没你这个闺女儿,还是阿南乖巧,不似你这般调皮!” 唐柳明明是个姑娘家,却也自小调皮得如个男儿。 午夜梦回时,他有时会怀疑当年她娘怀孕那会,吃多了麻雀。 唐柳闻言白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瞧这一家老少如此欢快,楚知南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也是此时才与护国公行了礼,“外翁,舅舅!” “方才听得你们打斗,恰好路过,便顺道瞧了瞧!”护国公看向楚知南的眼里甚是欣慰,“这一辈子啊,教的这些孩子们里,唯有你最得我心意!但皇家讲究的闺阁礼仪,琴棋书画,针凿女工规矩,你终究是个姑娘家,便少舞刀弄棒些,免得那皇朝中人有人拿此来做文章!” “那便做!”楚知南一脸无所谓,“我自幼便如此,还有什么好说?” 护国公闻言叹了口气,“眼下不比先前,先前你爹爹在世时,可将你护在他的羽翼中!眼下小澜尚幼,权势在外臣手中,可说每一步都甚是艰难!外翁无能,不可为你挡下一切,让你们……受苦了!” 他所说的你们,指得是她与楚珏澜。 楚知南想说,不,她不苦。 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勾唇无力的笑了笑,“南儿只愿咱们一家人可团聚,愿外翁可身体安康,健康长寿!” 她不敢说长命百岁。 他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百岁不过区区又几十年。 话题一旦说至此,便会显得有些沉重。 唐柳第一个打破了这份沉寂,当下双手抱胸哼哼道,“日后我便跟着阿南好了,在身边身边当个女护卫,我瞧瞧有我守着,看谁敢对我的阿南有不轨之心!” 说出此话间,远在某间宫殿的男子打了个喷嚏。 唐清流扶额,“有你在,只怕适得其反!” 眼见唐柳还欲反驳,唐清流立马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快些去正厅用饭,你娘早便张罗着晚饭之事,若不是你蛮横将南儿拖院子里,想必你祖母也有许多贴心话想要与南儿说的!” 唐家本是驻在京城,几年前唐皇后去世后,便陆家与许家随意寻了个借口,举家搬去边疆。 京城才是他们土生土长之地,起初都以为,他们此生回京无望,实在没成想,这一日竟如此之快。 之所以能回京,他们自是知晓缘由的。 少不得有楚知南再其中周旋。 唐柳一听用饭,倒也不皮了,当下将手搭在了楚知南肩膀上,“走走走,咱们吃饭去,今日做了红烧鱼,那味道甚是好吃!阿南我跟你说啊,日后无事便莫要去边疆了,那边的人味觉甚是寡味,馆子里的东西永远没家里做的好吃!” 唐清流闻言笑骂,“南儿好好一个公主殿下,去边疆作甚?” “这不是就说说嘛!”唐柳横眼过去,“爹爹何须计较这许多?” 话落,又与楚知南补充道,“说起吃的,还是咱们京城得东西好吃,便是街上一碗面都比那酒楼要好吃得多,我嘴都快吃寡淡了……明日你若无事,咱们便去下馆子,城西有一家馆子做的色香味俱全,我谗了……” 唐柳对吃素来没抵抗力,一提及吃,便喋喋不休得将整个京城内最好吃得东西细数了个遍,直到后来连唐清流都觉着聒噪。 在唐家用完晚饭,天色已渐入暮色,她乘坐马车回了宫中。 回至长乐宫时,恰时天色落幕,一轮明月缓缓自南而起。 楚知南吹了口哨,召来一位黑衣人,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后,便将那黑衣人消失的无踪影。 瞧着手中金哨子,楚知南扬眉笑了笑。 这些黑衣人个个皆是死士,既是死士,便无家人可威胁,她用着趁手,也就不想还给东临皇了。 东临皇虽是个喜好美色之人,但不得不说,练暗卫有一套。 她回宫后将暗卫分布在了皇宫各个角落,竟能叫御林军无知无觉。 嗯,那东临皇既能做出不仁之事,那便莫怪她要无义了。 甚好,甚好,她今日的心情甚是不错。 第170章 没有身份尊卑 护国公一回朝廷,朝廷的风向便开始渐渐有了些许的转变。 护国公乃一心拥护天子,一切皆以天子为本,与陆吟宵一党便有了几分争执,朝堂之上在一时间分为了两派。 一派以陆吟宵为首,一派以护国公为首。 但朝堂乃是文人立根之处,相比于陆吟宵而言,护国公自然是处了下风。 唯一好处是,护国公一回朝,大理寺寺丞康大人、开封府尹姚大人、尚书马大人、以及李青莲之父李尚书、新任刑部尚书宋大人等等之人,皆有站护国公的趋向,天子的自由更是扩大了些。 如今楚知南与陆家解除了婚约,陆吟宵若是得到万人敬仰,便只可做两件事! 其一,安心做他的丞相,以监国名义将天子控得死死。 但如今护国公一回朝,趋势有所改变,再加之天子年岁渐大,野心也会逐渐养成,他控制起来便没了先前的心应手得。 其二,则是娶了楚苒苒,扳倒少年天子,拥利成王上位。 成王是个草包,便算坐了高位,只怕坐不久便会引起民怨,一旦引起民怨,他这位子便坐不稳,皆时他再以为民考虑,废黜成王,再让陆家名正言顺的上位…… 到时天下谁人不支持他为皇? 如今虽能掌控着天子,但这天下毕竟是姓楚,他权势滔天又如何?他所要的,乃是将楚家江山改为陆家江山,他要当那开朝始祖,叫后人铭记一世。 本先他已考虑,让陆宴安娶了楚知南,再诱导少年天子犯下糊涂事,自此他好顺势夺位。 没成想,那平安郡主竟闹出了如此一出,识得陆家为不被天下人沦为笑柄,只得与楚知南解除婚约。 至于是否要与平安郡主定亲之事,眼下他心中有气,此事还得耽搁耽搁。 怎么说,也要叫那亲王一家受点言语之上的煎熬,否则真当他陆家如斯好欺负? …… 且不说陆吟宵心中如何作想,楚知南近来将手中事情安排妥当,便去了南苑一遭。 李青莲身上的伤势微见好转,溃烂的伤口只留下了淡淡疤,再抹个几日,肌肤定是能好如以往。 楚知南到得南苑时,南苑三人玩得倒甚是开心。 他们在池塘边摆放了笔墨纸砚,由孙无寒执笔作画,柳轻舟与李青莲则以荷花、池塘、鱼为题,各自提诗。 李青莲乃是学识渊博的才女,之所以未出名,出于她为人低调,从不肯在旁的大家闺秀前露风头。 眼下与柳轻舟对诗,竟能与其不相上下。 柳轻舟眼眸发亮,对眼前这位姑娘越发有好感,许是出于欣赏,久而久之相处下来,便对其上了几分心。 楚知南到时,两人正以鱼为诗,她不会作诗,听了两耳后,便走至孙无寒身侧,见他画板上画着满片荷花,与一个穿着绿衣坐在池塘边上玩水的小姑娘。 方才未走近时,她还当他在画柳轻舟与李青莲。 在孙无寒给画润色时,楚知南认真的盯着画上那人瞧了许久,“你画上这姑娘,为何我瞧着甚是眼熟?” 着实眼熟。 孙无寒本用心在作画,待楚知南出声,这才发觉她已到身侧,当下将笔放落,作揖行了礼。 “殿下!” 一听孙无寒声音,面对池塘的柳轻舟与李青莲也随之而回身,各自行了礼。 楚知南抬手,“在这南苑里,我不是公主殿下,你们同我也没身份上的尊卑,莫要客气。” 尽管此话她已说过无数回,但该行之礼自是不能免。 三人轻应了声是,楚知南便叫他们自行去忙,她将眸光落在了孙无寒的画上。 孙无寒倒也不含蓄,见楚知南眸光如此赤果,直言道,“在下当初答应送景如姑娘一副画作,今日有此心思,便恰巧画了!” 话罢,又往画中小姑娘的头上添置了两笔。 闻言,楚知南下意识的看向景如,而景如则上前两步,认真的去盯着那副画瞧了片刻。 随即,眼眸生辉。 “哇!”忍不住赞叹出声,“孙先生的笔法当真美妙绝伦呢!” 话罢,又看着楚知南道,“那时荷花还未开呢,我当下想着,若是满池荷花盛开该多美,殿下殿下,孙先生简直能闻得我心意!” 瞧她这欢呼跳跃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单纯活泼的小白兔。 孙无寒完成最后一笔,吹了吹纸上的墨,与景如勾唇道,“景如姑娘欢喜便好!” “欢喜,欢喜!”她已是欢呼跳跃,“此生还是头一回有人为我作画呢,自是欢喜的!殿下,您瞧,可像我?” 那眉眼,那身形,当真是极像的。 楚知南忍俊不禁,“像,我家婢女生的玲珑可爱,待再过一两年,我必给你寻个好夫婿,让你快快乐乐嫁人!” “我不嫁!” 一听嫁人,景如当下紧张了起来,“景如这一辈子都不离开殿下,要侍奉殿下一辈子!” “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 楚知南眼里皆是笑意,轻轻捏了捏景如的脸,却未再多说。 李青莲与柳轻舟因楚知南忽然的到来而显得有了几分拘束,方才对诗本还对的甚是忘我,眼下却不肯再提一个字。 如此,眼瞧着已到了午膳时辰,她便将人带去了花厅中,再唤厨娘备午膳。 景如得了孙无寒的画后,嘴便一直未合拢过,眼中皆是笑意。 这一幕瞧得楚知南心思一动。 李青莲算是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好全,本就羸弱的身子因此番一折腾,更是显得瘦弱不堪。 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感。 回花厅路上,她牵了李青莲的手,心中五味陈杂,“我从宫中带了些药膳来,晚些十分我吩咐厨娘每日给你熬着,一天三次,好好养养身子!” “我不碍事!”李青莲原本是个冷美人,眼下却连语气间都布满了温柔,“苑里的大夫医术精湛,我服了药后,已好了许多,身上这疤痕约莫过不得些时日便自会消除了!你莫挂忧!” “委屈你了!”楚知南轻吸了口气,“你待我之情,我记下了!” 日后所还之恩,定只多不少。 李青莲闻言吃吃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唤你殿下时,你说称呼太过生分,眼下我不过是尽一己之力帮蜜友罢了,你倒是要记这情,难道殿下只是嘴上将我当成蜜友么?” 第171章 他同意了 楚知南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她的话,便笑了笑,应了声好! 她在南苑待了一日,确认李青莲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后,这才放心地回了宫中。 眼看快要到了李青莲与张岐山成婚日子,她眼下要紧的,是将此事解决才是。 她目前将此事放在重中之重,回宫之时,便顺带见了见张岐山。 张岐山许久未曾见得楚知南,一见便很是谄媚,连问她身子可好,又说了一大堆吉祥话。 此人惯会谄媚,楚知南见怪不怪,直言了当开了口,“本宫想与你商讨桩事!” 张岐山有自己的小九九。 张家依附着陆家而生,但眼下护国公唐家一回,朝堂舆论两边倒,天子似有崛起之相,难免不会掌揽大权。 张衡飞作为尚书,自是不能对着天子一脉太过热忱,但朝堂纷争之事,谁又能保证陆吟宵永盛不衰? 倘若陆家若万一倒台,他们张家自是首当其冲的成为替罪羔羊。 再加之,张岐山与楚知南打了不少回交道,总觉这长公主比陆公子更好相处,他在心里上便偏向于了巴结楚知南。 如此一来,张家人便有了个计策。 眼下朝堂只为两派,张衡飞自是要为陆党,而张岐山却可与楚知南拉近干系。 日后若陆家上台,张家自会水涨船高,成为开朝功臣。 倘若楚家坐稳江山,有张岐山去拉近楚知南的干系,到时张家可依照局势而变,多少也能保留性命。 正因有此考虑,张衡飞便怂恿着自家儿子与楚知南相交。 眼下张岐山听得楚知南之话,心中下意识衡量楚知南所欲讲之事,面上却一副谄媚恭维赴汤蹈火的样子。 “殿下且说,但凡是张某能做的,您尽管吩咐便是。” 话不可说死,事件也必须在他能力之内。 楚知南看了他须臾,直到瞧得张岐山有些戚戚,摸了摸自己的脸,“殿、殿下这是、何事?” 她一直盯着他的脸,下意识让他觉着自己脸上有东西。 闻言,楚知南将眸子移开,“本宫想要你与李家退婚!” “什么??!”张岐山闻言,下意识退开了几步,一副不可置信模样,“与李家退婚?为何?” “你觉着青莲跟你在一起,日后会有好日子?”楚知南凤眸微眯,“她如今与我关系甚好,婚姻乃一辈子之事,我不希望她被毁了!” “……”张岐山咽了咽口水,“在殿下眼里,张某、张某便如此差劲么?” “你觉得呢?”楚知南眼帘微抬,“你若肯主动退婚,本宫愿承诺你一桩事,日后无论何时,保下你张家一命!” 一桩婚事,换一家性命! 怎么说起来都是划算之事。 张岐山挠了挠头,“可若我去退婚,那青莲姑娘的声誉定会受影响罢?倒是她说不定会叫其余人……不敢上门娶亲!” “此事不是你需考虑之事!”楚知南认真看他,想从他眼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可……”那双眸子似能洞悉一切,将张岐山不敢直视,“可婚事便在下月了,该通知的亲朋好友也都通知了,此时退婚,岂不是……岂不是叫两家人面上不好看么?” “呵!”楚知南轻笑出声,“莫非你还需顾虑面上之事?” 她早便将此事记挂在心上的,但因手中之事耽搁! 原本她想谋划一场,叫张岐山身败名裂,到时她再做主为李家退婚,从此两家各不相干! 但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着张岐山为人虽不如何,但办事甚得她心,便是留在身边也无妨。 不如直言说了,干脆直当。 张岐山还欲再说声什么,但一见楚知南那不愿多听理由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鼓鼓腮帮子,他唔声道,“毕竟是婚姻大事,此事不如容我回去同我爹说说?” 楚知南秀眉一挑,不咸不淡道,“你自己看着办!这婚事必然是要退的,至于怎么退,过程如何,本宫尚不关心!” 话落,直接挥退张岐山,摆驾回了宫。 瞧着那远去的马车,张岐山沉思了许久。 他着实猜不透楚知南为何要毁了这桩婚,这其中又有何企图! 但她方才说,以一桩婚事换张家人一命,多少有些诱惑力。 李青莲那一款,他并不欢喜,先前订婚仅仅是两家人的决定罢了,若是娶夫人,必是要娶那叫他对胃口的。 又思至眼下局势…… 长公主与陆家的婚事已取消,表明上瞧着乃是陆公子做了有愧于殿下之事,但暗地里不代表,这是天家表明的态度。 也许,楚知南是做了要与陆家决裂之心。 他接触楚知南事迹甚浅,并不知晓她心计城府如何,但若是能得到她所保障的东西,这条件似乎也甚是不错。 他同意了! 而且要做的叫楚知南十分满意。 当了二十来年的纨绔子,二十年来无所事事,眼下乍然有了事儿做,忽觉充满了热血。 既是有生之年来第一回如此正经行事,那便做得轰动一些。 且要偷偷完成此事,让他爹也可因此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第二日,楚知南便听到了一则关于张岐山的消息。 他竟是在一夜之间,让整个京城闻名。 楚知南得到消息时,正在用早膳。 口里含着的一口汤,险些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自昨日与楚知南分别后,张岐山便直接去了一家青楼,点名要了六个青楼女子。 因喝了些许酒,便在青楼里放了话,说那李家姑娘清淡如颗白菜,甚是寡淡无味,成婚之后怕是会暗无天日。 是以,他要在成婚之前先跟青楼的姐姐们玩儿够本。 于是一口气,便要了六个姑娘服侍。 也不知怎么个回事儿,回了房间后,无论那几位姑娘如何挑逗,他就是举不起来…… 于是,这张尚书家的公子以不举之由,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因他在青楼内对李青莲言辞之上有诸多侮辱,落在李家人我耳中后,李尚书带着护卫立马上门去讨要说法。 刹时间,张家竟是鸡飞狗跳,在京城成功出圈。 楚知南用力咽下嘴里的汤汁,拿帕子擦了擦嘴。 这张岐山,当真是叫她刮目相看啊! 第172章 他们是谁 用完早膳,楚知南便出了宫。 大街之上早已有说书人编纂起此事,大致说那张公子大放厥词,一口气要了六位姑娘,不想最后举不起枪,成为一柄笑话。 那说书人说得绘声绘色,旁人听得则捧腹大笑,夹带着颜色的段子,迎来许多人的兴趣。 景如听了两耳,羞红了脸,“殿下,那说书人就不怕被张家抓么?张公子好歹也是位官宦子弟,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若是张家人杀鸡儆猴,他岂不是遭殃了?” “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楚知南迈步于大街上,偶见几个孩童玩耍,便是他们嘴中童谣都是张岐山不举之事。 凤眸微深,她继续道,“此事并不触犯我南燕法律,倘若张家以此来借题发挥,只怕会被百姓告官!此事发生于民间,一旦张家有所举动,便会触动民怨,民怨一旦有人引领爆发,张家的局面便会越来越失控,说不定会因此而知晓许多不为人知得秘事! 这种事儿,张家若要对说书人下手,便是小题大做!等过些时日大家忘了,张家还是张家,张岐山还是张岐山!” 楚知南一口气解释了一大堆,听得景如目瞪口呆。 “哇,殿下考虑甚是周全呀,我就想不到!” “那是你脑子愚笨!”景微轻轻摇头叹气,“就你这小脑袋瓜,便是被人卖了只怕还要帮人数钱,如何会思虑至此?” 景如闻言不干了,当下便与景微回起了嘴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得,展开了枪舌之战。 楚知南并未理会二人之间的玩闹,反倒认真听着这些百姓对张岐山的闲谈。 这一回,张岐山真是叫楚知南刮目相看! 这一切的事件发展,必然会在张岐山的意料之中,既在意料之中,那便说明他自己是此事的主导人。 他先是在青楼内说贬低李青莲之话。 青楼,乃是烟花之地,那里得姑娘个个非良家女子,与大家闺秀定是会不一样,否则也不会被百姓嗤之不屑。 他越是说李家姑娘不好,民风便越会觉着李青莲是位好姑娘。 其次,他不举之事,若不是得他愿意,怎能叫这等丑事流传至外? 他的声誉越差,将李青莲传得多不堪入耳,李尚书如此爱女,定会上门去讨要说法。 到时他再顶撞李尚书几句,李尚书定有足够的理由先行提出退亲。 摸透了张岐山的想法,楚知南简直扶额。 明显他未将此事告之张衡飞。 且他此回所用得法子,虽能叫他将里子的丢得干干净净,但并不会影响张家声誉。 这一切,纯粹是他折腾自己罢了。 不错,此人对自己下得了手。 真是越来越欣赏他了。 当一人能将自己的尊严与面子彻底放下时,此人必定是个狠人。 前一世她从未去接触过张岐山,眼下一接触,倒觉他甚是好玩。 这张岐山,真是越来越合她心意。 今日约了唐柳一道下馆子,从唐家与唐柳会和后,二人便先去了京城最是有名的酒楼内。 才一踏入酒楼,她便迎面撞见了慕容承烨与秦无衣。 二人正坐在大堂喝着酒高谈阔论,后者见着楚知南时,眼眸微亮,直接起了身来。 “知南!” 前者听得,回头撇了一眼,那百花眸中含着璀璨星辰,薄唇随之高高勾起,同她挥了挥手,“来!” 他什么也未唤,这声来字带着莫名的熟悉与亲密。 唐柳下意识闻着了不对劲的味道,警惕的瞧了慕容承烨一眼,再看向楚知南,蹙眉发问。 “这二人是谁?” 楚知南抬步往二人身边走,低声回应唐柳道,“着白衣的乃是北矅三皇子殿下,着蓝衣得则是青龙镖局少主!” “青龙镖局?”唐柳甚是疑惑,“那青楼镖局乃是江湖门派,你如何识得?” 北矅三皇子倒也罢了,毕竟如今在宫中为质子,两方之间自会相见,定是识得。 “说来话长!”楚知南抿唇,话落一瞬间已到了二人身侧。 “眼下正是午饭间,厢房坐满了,在下便与秦兄坐在了大厅内,殿下不介意罢?” 大厅之内摆放数张桌子,声音甚是嘈杂。 “无碍!”楚知南带着唐柳坐下,“这乃护国公之孙,我表姊唐柳!” 秦无衣在礼仪方面甚是周全,当下起身同她躬身做礼,“唐姑娘好!” 他样貌生得很是不错,有公子翩润如玉之感,端身行礼时,犹如春风吹拂,行举得当,不似一般江湖人。 这叫唐柳对其映像好了不少。 也随之起身作揖回礼,“少主好!” 女子行礼大多为福身低腰,眼下见她作揖,秦无衣竟是笑了,“世人都言唐家乃世代忠厚,将门之家,便是女子也非一般男儿能及,今日在下见了唐姑娘,才真正见识了唐家风范!” 唐柳心思单纯,一听秦无衣夸赞她,尾巴随着翘了起来,便是腰板也挺得直当了些。 “祖父教导甚严,我唐家曾有女将上沙场未将军,祖父便自小与我等道,身为将门之家,无论是男儿郎还是女儿郎,皆需有上阵之本事!保护身后百姓,乃是咱们唐家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这副慕言甚是可爱,直叫秦无衣嗤笑了出来,又与唐柳作揖行了礼,“佩服佩服,在下佩服!” “少主夸赞了!”唐柳咳了一声,“既然少主是阿南的朋友,便莫要唐姑娘唐姑娘得唤了,不如随阿南唤我一声阿柳罢!” “阿柳!”秦无衣含笑,“既是如此,阿柳也莫唤在下少主,在下姓秦,名无衣!” “成成成!”唐柳点头,“若你不介意,我便唤你无衣!” 二人在短时间内便建立了友谊。 慕容承烨替楚知南倒了杯热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仅一两人可听见的语气道。 “这二人瞧着还甚是般配!” 楚知南只当恍若未闻,抬杯抿了口茶。 酒楼的茶水自是与那长乐宫得茶水无法比拟,她只浅浅抿过一口喝,便不再接着喝。 今日若不是在此遇见了秦无衣,她倒是险些要将秦无衣忘记了。 第173章 我该怎么报答 唐柳与秦无衣聊得甚是欢快,从边疆风域聊至江湖恩怨,再从江湖恩怨聊至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便逃不开一个张岐山。 唐柳自幼便识得张岐山,听隔壁桌间有人提及他,她冷哼了一声,“那张岐山自幼便是个草包,还贪图美色,当年我便瞧不惯他,不知被我揍了多少回,回回都哭着喊爹喊娘,没个男子汉的样儿!” 秦无衣闻言痴痴笑,“阿柳乃女中豪杰,一般男子自是入不得你眼,张家公子诨名在外,与阿柳并非同路人!” “咿,这等人,我可不敢与其同路!”唐柳打了个冷颤,而后又不知想了甚,“听说他昨夜逛青楼时,嘴里还说那李家姑娘寡淡,嘴里吐不出半句象牙,倘若我是那李家姑娘,瞧我今儿不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事已至此,李家必会提及退亲之事!”慕容承烨见楚知南喝不惯那茶水,便招呼小二重上了一壶好茶,再与唐柳道,“这两家的婚事,怕也是要作罢了。” “就该退亲!”唐柳点头,“那位李姑娘与阿南走得近,既然同阿南关系好,便是同我关系好,如张岐山那等败类,不退亲还留着过年不成?退了好,到时在军营里挑个弟兄,哪个不比那张家混蛋好?” 慕容承烨闻言噗声笑了,再看向楚知南,“你这表姊倒是甚是嫉恶如仇,可爱得很!” 不待楚知南接话,唐柳仰头,“我祖父素来如此教导咱们,要为善,莫为恶。” 唐家家教,的确是一派正风。 便说唐家的女儿,哪个差了? 当年的唐皇后,如今得唐柳,便是楚知南这半个唐家血脉人,也丝毫不逊色。 这顿饭,几乎是秦无衣与唐柳之间的互动,直到吃完,慕容承烨下意识的拿着帕子擦拭楚知南嘴边点点渍,这才将唐柳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她将随身携带的长剑往桌上一摆,一副威胁模样,“你为何对阿南如斯殷勤?端茶倒水、布菜擦嘴,景如跟景微都杵在一侧没活儿干了!莫非你见色起意,见我阿南貌美如花,生了歹心?” “……”慕容承烨慢条斯理的将帕子收起,“是!” 一句是,让唐柳险些呛了口水。 “你未免太直白了些罢……” “在下对殿下有意,世人皆知!”慕容承烨看向唐柳,“为何不可直白?” “你若喜欢我阿南,那可得打过我才行!”唐柳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别又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遇见危险还需阿南来护你!” “唐姑娘多虑了!”慕容承烨对旁人的态度永远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小南儿乃是在下手中至宝,在下怎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若遇危险,在下定会挺身而出,将她护于身后,不受半点伤害!” “是不是真的啊!”唐柳一脸嫌弃,对此表示怀疑,“莫当我不知晓,你北矅一心想要占领我们南燕,莫不是想要用你的美人计来攻破阿南?以此好进军我南燕?” “………”慕容承烨对唐柳的脑回路瞬间五体投地。 楚知南还要事宜需得谋划,自是无法陪唐柳好生去逛。 秦无衣是随着她入京的,她一回来因手中之事将人忘在一旁,如今再见得,自是不能在将其撇于身外。 如此,她便干脆劳烦唐清流,让秦无衣在唐府小住些时日。 恰好唐柳爱动,唐歌性子也是个好相处的,大家年纪相仿,兴趣相投,定能相遇愉快。 唐清流对江湖之事也略有所闻,听秦无衣乃是青龙镖局少主,加之为人彬彬有礼,便也十分爽快应了下来。 安顿好秦无衣后,楚知南便与慕容承烨一同回了宫。 楚知南出宫时驾了马车,慕容承烨便嚷嚷着要搭个顺风车,然,在马车内,他却极不客气的同她凑近。 “这几日小南儿甚是忙的不见踪影呢~” 话间,他已揽上了她的腰。 楚知南承认自己对慕容承烨生了情分,对他的举动并不反抗,反而移眸看他,“三殿下近来也未闲着呀!” 北矅有了动静,他人在南燕京城,又得顾虑北矅之事,自是忙不开。 闻言,慕容承烨拿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轻笑一声,“什么都逃不过小南儿的法眼。” 说着,他正色了起来。 “如今北矅皇室动荡,生了铲除襄阳王的心思,我必是不可无动于衷,得护好襄阳王才是!” “那北矅皇帝,不是一直都想要铲除襄阳王的么?”楚知南勾唇,“自襄阳王离京那日,北矅皇帝便一心想要杀了他,这许多年来他都毫发无伤,眼下怎么可能需得你护呢!” 她这话中有话,慕容承烨自是听得明白。 叹了一声,无奈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小南儿的眼睛,哎呀,你这么聪慧,日后我便诓不着你了,这可如何是好!” “少与我贫嘴!”楚知南见他还欲捏她鼻子,抬手打落,“襄阳王身子可是好些了?” “好些了!”摸不着她的鼻子,便把玩着她的头发,“还多谢殿下所说得那位道人,真是位能人,艺术精湛,襄阳王之病倒是医好了!” 话间,他一脸含情的看着楚知南,“小南儿如此大恩,我该如何回报?” 眼见楚知南还未接话,又听他继续道,“不如以身相许罢?” “好啊!”楚知南也来了趣味,“你既说以身相许,那不如以江山为聘如何?” “一言为定!”慕容承烨笑得灿烂,“能以江山博得美人入怀,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此话是真是假,楚知南懒得去分辨。 马车一路回京,她已开始在心里偷偷做了计划。 如今护国公回朝,也该趁此机会去动动吏部了。 四月科举时,共计有三甲。 状元爷为柳轻舟,其次是探花与榜眼。 探花倒也算是实至名归,但这榜眼……却是有些水分的。 除此之外,吏部极好进行买官卖官。 她已安排人去找了他卖官的证据,以及被此回榜眼买通的罪证。 此事说来可大可小。 若是朝廷未追究,那便是小事。 朝堂若真去追究了,那绝对是大事。 她不会正面出击,而是会先将榜眼买通赵尚书的罪证流传至所有书生手中,引起书生得怨愤。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事往大了捅,看他陆吟宵怎么收场。 第174章 你个吃里爬外得东西 六月初六,诸多书生举旗起义,堵了吏部尚书赵诚家门,讨要公道。 今朝榜眼姜春阳才不配位,原本科考试卷流出,文章所写的治国之道皆为笑谈。 以他那样能得榜眼,简直是有辱读书人得斯文。 大家寒窗苦读十几载,无非是等着科考那一刻。 可出了赵诚这等以公谋私之辈,那必是不可饶恕的。 倘若不是他谋己之私,会给多少学子更多的希望?那榜眼之位……在场之人,人人皆有可能。 此事已经完完全全引起公愤,便是知晓他乃正三品吏部尚书,仍硬着头皮在他的府门前讨要公道。 赵诚被此事闹得真真是头疼不已。 他当初将姜春阳的试卷换下后,特意交代下属将原本的试卷消灭,如今忽然出现在了公众的视线当中,莫非是他出卖了自己不成? 赵诚嘴里骂了一句脏话,招管家将人唤来。 那位下属听得府外之事,也知晓自己大祸临头,见着赵诚便先是下跪哭诉,“大人,属下是真真将那份考卷销毁了呀,眼下这情况,属下当真是不知晓!” 赵诚此时心火中烧,门外那些学子阻得他今日早朝都上不得,他被困于家中听着外头那高声的“还我公道”四字,就抓狂不已。 眼下有出气筒,一脚便揣在了赵三身上。 “好小子,你吃本官得,用本官的,本官见你可怜,特许你跟在我身边干活,你倒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本宫竟被你生生摆了一道!” “真不是属下做的!” 那一脚揣在赵三身上,他哭得皱成了一张脸,“大人,属下真真将那考卷销毁了!” “你还在骗我!!”赵诚气不打一处来,“倘若你将那考卷销毁了,他们手里的考卷是如何来的?还能将姜春阳那份考卷重新变出来……” 说至此,赵诚忽然似顿悟了。 变出来,重新变出来! 他眼眸一闪,镇下心来继续问赵三,“你当真将那份考卷销毁了?” 赵三猛点头,“当真销毁了!” “你将过程仔细与本官说说,是在何处销毁的!” 赵三闻言,仔细的回想着,“当初大人将考卷交属下时,属下未免以防万一出现问题,拿回家中用火给烧了,属下是真真瞧见那张考卷化为灰烬的!大人,定是他们在搬弄是非!” 赵三乃是他亲自提拔在身边的,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待他也是忠心耿耿。 既他说毁了,那便是毁了。 倘若那张考卷真毁了,外头的考卷绝对是假造的。 赵诚心中有了底,长吁了口气,随即与他挥手,“起身罢,去外头瞧瞧是怎么回事,再去见见那份考卷!” 赵三忙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的应着是,大步迈出了赵府。 赵府门前有许多白衣蓝带的书生举着还我公道的横幅,加之又围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当真是人山人海,将赵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三瞬时间有些头疼,稳了稳心绪,他咬牙道,“哪里来的不要命得?知道这是谁家府门口呢?继续喧闹,将你们以扰乱朝廷命官府邸的罪名统统抓起来!” 书生中有个大胆些的举帆抗议,“怎么,只许你们赵府做下三滥有失功德之事,便不允许咱们拿出来讨要公道了吗?那姜春阳才学几斤几两谁不知晓?倘若不是咱们大家看了试卷,此事只当是咱们运气不好!可、这些都是有幕后操纵者,如何叫咱们咽得下这口气?” 他话一落,另一人接话道,“咱们自幼念书,寒窗苦读十几载,更是有些为了考取功名从黑发学至白发,那几十载的孤寂,却被你们这些有权势之人一手遮天,生生白费!我南燕律法何时如此不堪?朝廷何时变得如此腐败?” 众人齐齐上门闹事,那必然要找寻个人来杀鸡给猴看才是。 方才那位书生的一番言论叫赵三尤为不喜,当下瞪了眸子,狠了神色,“你是在议论朝廷?” 那一副狠戾得要吃人模样,吓得书生微微后退了一步。 而后,便见赵诚喝了一声,“来人!” 瞬间有几个大汉从府内蹿出。 赵三将实现狠狠盯紧了方才的书生身上,大手一指,“竟敢公开辱骂朝廷命官,押下去,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 军中最为严格的军罚也不过是五十大板,他竟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上扛三十大板! 那板子挨在身上,极有可能会因此而丧了性命。 书生心中有了怕意,见那些汉子当真走了过来,往后退了几步,“你们、你们这是以公谋私,仗着自己有个一官半职便目无王法!” “咱们无王法?”赵三冷笑,“你们拿一份假考卷便妄想来栽赃陷害朝廷命官,此事闹至朝廷上,自有法律来严惩你们!” “何为栽赃陷害?”众人不服,“此乃铁证如山之事,你们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试问这南燕的律法何在?公道何在?” “倘若不栽赃陷害,尔等倒是将考卷与我瞧瞧!”赵三中气十足,“榜眼乃实至名归,那考卷还在吏部当中呐,你们竟口口声声污蔑此事乃我家大人以公谋私!好好好,既是如此,为何大家不讨论状元柳轻舟? 那状元柳轻舟与我朝长公主殿下关系可是亲近着呐!” 柳轻舟之事,大家都晓得,也曾有人暗中说及此事。 但因无证据,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姜春阳的考卷,他们可抓得死死的。 为了将此事坐实,他们更是废了精力,将姜春阳这些年的考卷都弄到了手,仔细对比这其中猫腻。 再加之他原本的考卷流露出来,那必然是铁证如山。 “放开我!”方才那位书生已被几个汉子押住了手臂。 面对三十大板,他心里也有了虚意,“你们徇私舞弊,竟、竟拿我开刷,有本事便弄死我!否则这个公道我要定了!“ “弄死你可是犯法之事!”赵三眼中带着狠戾,“你们这些吃饱了无事干的书生,奉劝一句,莫要被人当了枪使!姜春阳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榜眼,有本事你们便找出状元郎的证据出来,去长公主府邸门前闹啊,那位状元郎,说不定就是靠关系走来的呢!” 第175章 你叫什么 此话一落,便听得人群中有个女子轻笑出声,她一袭紫衣,带着两名侍女穿过人群,停在了赵府的门阶下,抬头仰望着赵三。 明明需得昂首去看,却丝毫不见她的气势矮了半分。 她笑得灿烂若花,凤眸中满眸生辉,“阁下方才说什么?不如当真本宫的面,再说一道?” 赵三本是在背后说人,眼下被正主听了个正着,脸色立时变的有了些难看。 那脸由青变紫,由紫变红,由红变白,最终几步下了门阶,对她跪地行礼,“小人参见长公主殿下!” 楚知南笑魇如花,也不唤他平身,就让他这么跪着。 “方才是何人说,当今状元郎乃是借了本宫之势呀?” 赵三眼下笑的比哭还难看,“回殿下的话,是下官胡编乱造的!” “胡编乱造?”楚知南闻言,立时变脸,“你与本宫说这是胡编乱造?本宫乃堂堂皇室公主,却被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如此不堪,好,好,好,极好!那本宫便告诉你,那柳轻舟乃是相爷亲自钦点的状元呢,当日金銮殿上殿试,谁人不说那柳状元一声好?你算什么东西?背后编排本宫,你这脑袋,莫非是想要搬家了?” 赵三哪能知晓今日的风会将楚知南吹来,他眼下脸色十分不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小人嘴笨,嘴拙,该打,该打!” 说着,当真抬手抽起了自己的嘴巴子。 那、啪啪的声音,听得那一众人鸦雀无声。 楚知南一甩袖袍,回身的动作飒爽无比,凤眸注视着那些书生们,眼眸轻眨,“今日之事本宫听说了,你们说榜眼乃是赵尚书卖的官职,那倒是拿出证据来给本宫瞧瞧!”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虽见过楚知南,却不知为何如何,几回见她,皆是一副趾高气昂模样。 便说此时,她傲慢的叫人不敢抬头高望。 楚知南见无人吭声,便继续道,“本宫身为皇室中人,自是不会与赵尚书之辈同流合污,倘若此事当真如你们所说那般,我身为天朝公主,首当其冲要为诸位讨回公道才是。” 她的话无人想去争辩真假。 但这番话的确很是诱人。 他们作为一群无钱无势的书生,眼下来赵家讨要公道,随意被赵三扣个帽子便要受责罚,倘若楚知南当真愿为他们出头,只怕此事倒会显得简答多了。 这般一来,便有人站了出来,将姜春阳的考卷双手奉上,“回禀殿下,这便是榜眼姜春阳此回科考的考卷,他的字迹咱们识得,便是他的考卷没错!” 待他说完,立时又有人站出来奉上了一大堆考卷,“殿下,这些是姜春阳历来的考卷,据小人所知,姜春阳的确无才无德,配不上榜眼之位!” 二人将考卷双手奉上,景微和景如分别接过。 她先是看了此回的考卷,随意翻了翻,便问那书生,“既是此回科考考卷,你为何会有?” 明明是个女子,偏生那眼神却带着浓浓的威严与审视,生生叫他不敢抬头。 “回、回殿下的话!”他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给小人考卷之人,小人不能说!但这千真万确是姜春阳的此回科考的考卷!” 话罢,他也随之跪下,给楚知南生生磕了个头,“咱们寒窗苦读多年,无非是想以科考之路出头,咱们大多出生与穷困人家,父母为供咱们念书,吃穿用度皆是能省则省,一心就盼着咱们念出能出人头地! 为了考取功名,咱们这一路走来皆是辛苦,悬梁刺股,挑灯夜读,睡客栈柴房,睡马厩,抄书、代笔书信换补贴,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就因咱们出生低,家境不如旁人好,是以……咱们只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累! 倘若此回是靠真实力也便罢了,咱们自认是学识不渊博,比不得旁人,但……但此事却是另有其隐情,赵诚赵尚书为了自己的腰包生生做出违心之事! 公主殿下,还请您为咱们这些穷苦书生主持公道!此事若没公道、没王法,叫咱们这些书生日后何人敢念书?如何不心寒? 倘若这寒窗苦读呕心沥血学习的十几年,抵不过权势的一手遮天,咱们这些读书人还念的什么书?不如早早摸把锄头下田去耕地,好歹也能解决父母重担!所谓的国家栋梁,那是朝廷之人所考虑之事!于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又有何干系?”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锵锵有力,竟是连楚知南也听得有些愣了。 都说读书人的嘴甚是厉害,一段话说得声情并色,可情可理,既能博得众人之同情,亦是言辞有理,不容反驳。 他的话一说话,当下所有书生也跟着下了跪,起身同她道,“求公主殿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乌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便是旁侧的围观百姓,也因此而有触动的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跪在赵府前,求楚知南给他们一个公道。 赵三慌了,他急急道,“你们少来血口喷人,莫以为手里有几张废纸便可捏造是非,当今榜眼乃是实至名归,不存在徇私舞弊弄虚造假之事,定是你们这些人实力那不如人,便合谋策划了个法子!” 先是职责了那些人,随即再与楚知南道,“殿下,考生考卷皆在吏部掌管,您手中这张,定是有人为编造是非而假造,如若您不信,可去吏部查看!” 他未能瞧到楚知南手上得那张考卷,但他确实将考卷销毁,楚知南手中那张,绝对不是真的。 既是如此,她手上这张定是作假的。 楚知南未理会赵三,反倒是将眸光投掷在了那位书生上,淡淡问,“你叫什么?” 书生伏于地上,“回殿下,小人江文凯!” 江文凯! 楚知南对此人并无映像。 上一世时,状元、探花、榜眼皆是那三人没错。 赵诚也的的确确是徇私舞弊,在考场与姜春阳换了试卷,这才导致他入了三甲,在殿试之上得了个榜眼之名。 但上一世未有她的参与,也未被她挑事,书生们不知情,此事自然无人拿出来说事。 大家相安无事。 第176章 有多大本事 “好,此事本宫管了!”楚知南撇了眼考卷,再交至景微手中,“这件事,本宫会原原本本与皇上极丞相禀告,倘若查出事情当真是赵尚书以一己之私而公然徇私枉法,本宫身为公主,定会给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她的话并不重,声音也甚轻,但落在赵三耳中,却犹如千斤一般重。 以江文凯为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同楚知南道了谢。 此事,她算是接管定了。 “平身罢!”她道,“你们无需与本宫言谢,我南燕向来便是招纳天下有才之人,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有才之人蒙尘,也断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作奸犯科之人!陆丞相素来是那等秉公处理之人,此事若真如你们所言,我想他也定会给诸位一个公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楚知南说完此话之后,便带着二景离开。 …… 陆吟宵站在御书房内面色微沉,天子坐在龙椅之上,慢条斯理的翻着龙案上的奏折。 站在他旁侧的,则是那位他从未放入眼中的长公主。 须臾,陆吟宵沉声开口,“皇上,姜春阳的考卷确确实实在吏部,长公主手中这张,无非是有人捏造的罢了,定是有人要陷害赵尚书!” 天子闻言,将手中的奏折合上,双手撑在了龙案间,锁眉问,“相爷以为,此事朕应当要如何拿主意呢?” “这是摆明了想要陷害赵尚书,谁瞧不出来?”陆吟宵心中甚是不悦,明明先前必须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天子,眼下气势明显见涨。 如此下去,定会发展到他不可掌控的程度来。 压下心中不耐,他沉声道,“皇上,赵尚书乃是老臣手中之人,明显有人要视老臣为眼中钉肉中刺,此事您可得判清清楚楚才是!从张、罗两位尚书反目开始,再至刘尚书判刑,眼下赵尚书又被奸人陷害,此等明摆针对老臣而来之事,想必皇上您不会瞧不不明白!” 说罢,再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殿下手中不过是一纸考卷罢了,天下能人如此多,怎么就断定此张考卷未曾作假呢?” 楚知南闻言,挑眉一笑,“那依照相爷之话,您怎么就可断定姜春阳的考卷未曾作假呢?” “笑话!”陆吟宵冷哼一声,从鼻子里呼气,“此乃吏部存留的考卷,如何能做得假?反倒是殿下手中这张,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竟妄想因此来污蔑当今榜眼!” “吏部是由谁当主呢?”楚知南不急不躁,“这吏部说起来,不都是赵尚书做主么?若是赵尚书想要调换考卷,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陆吟宵皮笑肉不笑,看着楚知南,“赵尚书为官几十载,莫非不知何事犯法?要做这等之知法犯法之事?” “谁能知晓呢!相爷敢保证他就一定做不出这等事么?”楚知南勾唇,“有权总得想要谋利嘛,就拿张尚书而言,一个区区尚书,真说起来有几两俸禄呢?可张公子堵起来输得却是几千两!” 说至此,她又啊了一声,“尤其是那位罗尚书的长子,听说前段时日输了不少呢,好似加起来得有十几万了罢……您说一个区区尚书大人,只怕当几辈子官,也攒不够这十几万两银子罢?”的 陆吟宵听出来了话中得不对,眸子眯了起来,“殿下与本相说这些是为何?莫非你还想查办罗尚书不成?” “相爷得人,本宫怎么敢动手呢?”楚知南笑魇如花,“可是这位赵大人,如今已是犯了众怒,本宫受天下学子委托,必须得将此事给查探清楚了……如今物证都在此处,您觉着、本宫应当如何做呢?” “从前当真是本相小看了你,殿下真是好本事啊!”陆吟宵咬牙切齿,“科考之事岂容儿戏?此乃神圣之地,哪听得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那相爷您倒是莫要同本宫在此处说啊,去同那些学子们说去呀!”楚知南注视着其眸光,“谁人不知晓科考非儿戏?正因如此,才更应当给那些学子们一个交代! 陆大人当年也是参加科考入得仕途罢?倘若当初吏部考官也如赵大人一般,是不是这朝堂便没有您的一席之地了?既是如此,是不是也没有您的今日? 试问一声丞相大人,这些学子们有几个不是将您当做英雄一般崇拜的?便是当今得金科状元柳轻舟,当时本宫结交他时,他连提及陆大人这个称呼,眼中都含着光!” 她这番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叫陆吟宵一时间无争辩之力。 眨了眨眼,他竟是忽然不敢面对楚知南那双眼。 尤其是当楚知南又追问了一句,“不知相爷可还记得,当年出入官场的初心!” 初心,初心。 此话似一根刺似的扎在了他的心里,陆吟宵的眸子忽然狠戾了起来,看向楚知南时带着质问。 “这些事,都是你做下的?” 他一直都觉得此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后行动。 那个背后行动之人甚是隐秘,目的自然是奔着扶持天子而去。 他想了许久,想不透是何人。 直到眼下楚知南站在此处,说下这番话,他忽然顿悟了。 细细去勘察,所有事件里都有楚知南的存在。 张、罗两位因钱翻脸,刘尚书因丑闻而引起公愤,判秋后问斩!马家素来为中立。 李家因李青莲之事,如今与楚知南走的甚近。 最后是这个赵诚! 三院六部。 在不知不觉里,六部竟已被偷偷得换了血。 每一桩每一件,似乎都有楚知南的掺和。 楚知南本就也未想过要隐瞒此事,闻言当家仰头,“怎么?您这才发觉么?本宫以为,以相爷您的聪慧,定能早早发现!” “真是不错!”陆吟宵冷笑出声,“本相先前一直以为你是个空有一身武力的莽夫,竟是未想,连本相也被你骗入其中!” “只是相爷您从来便未真正得去理解过本宫罢了!”楚知南的神情不咸不淡,“眼下天下学子皆因此事而起义,本宫倒是不知晓,相爷您有多大得本事,可以护住这位赵尚书!” 第177章 你做好准备了吗 陆吟宵眼中透露着危险,“那本相倒也想看看,殿下有几分本事,能扳倒赵尚书!” “法子自然是多得很,多到能让相爷您始料不及!”楚知南呵呵笑了两声,那声音有银铃般悦耳,甚是好听。 但落在陆吟宵耳中,却只觉甚是聒噪,前所未有的厌恶起楚知南来。 随后,又听得她道,“相爷,我们之间的战斗,要打响了,您做好准备了吗?” “当真是翅膀硬了!”陆吟宵冷哼,“若不是本相,这南燕朝廷早便灭亡了,如今你们翅膀硬了,便玩起了卸磨杀驴,好,好,好,当真是好得很!” “卸磨杀驴?”楚知南吃吃一笑,缓缓摇头,“本宫猜想,若是没有相爷您,我父皇母后,只怕还能健在罢?” 此话一落,天子当即坐不住,起身不可置信追问楚知南,“阿姐,父皇母后之死,与他有关?” “谁知道呢!”楚知南笑笑,“此事陆相爷是最清楚的,是么?” 陆吟宵心中一个咯噔,总觉着楚知南知晓了什么事。 莫名的有了几分紧张来。 楚珏澜眸子里带了狠戾,手攥成了拳,紧咬着牙关不再开口,只狠狠盯着陆吟宵。 陆吟宵对这姐弟二人的神情甚是不屑,“殿下,饭可乱吃,话却不可乱言,先皇先后之死因,史官自有记载,史书上一查便知!此乃天下人皆知之事!” “知晓相爷不会认的如此爽快,但这真相迟早有一天会浮出水面,大白于天下的,不急不急,咱们两个现在就瞧瞧,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便是。” 陆吟宵不屑再与楚知南说话,甩了甩袖袍后,瞧了天子一眼,“老臣身有不适,便先告辞了!” 而后,径直出了金銮殿大门。 楚珏澜静不下心来,一见陆吟宵出了大殿后,几步从龙椅后走至楚知南身前,一脸急切,“阿姐,你所说的,可是当真的?父皇母后之死当真与陆吟宵那老贼有关?” “有关无关,不是我说了算的!”楚知南拍了拍楚珏澜的手,“小澜啊,今后有许多事,你需得独自去面对,大统之位,阿姐不能陪你走下去,阿姐只能尽力扶持你,替你将朝廷的毒瘤拔掉!” “阿姐!”楚珏澜音色里带着几分隐忍,“这高位坐不坐,要不要,与我而言无关紧要,阿姐比我有能,自小有得父皇母后器重,倘若阿姐想当女皇,小澜拱手相让,只求这一辈子,小澜能时时留在阿姐身边!” “你说的什么胡话!”楚知南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楚家江山几百年了?如今这皇家正统血统就你我二人,你是这南燕的根,是这南燕的血脉,你得给百姓一个安稳盛世,日后此话莫要再说!” 顿了顿,楚知南又叹了口气,“小澜,你是天子,凡事不可意气用事,你瞧瞧陆吟宵,瞧瞧太后娘娘,哪个是喜怒形色之人?你是天子,不可心浮气躁,不可操之过急,不可叫旁人将你的心态瞧出端倪。姐姐虽是亲人,但未来还是几十年的路,需你自己走!” 楚珏澜低头,“我知晓了!” 楚知南舒了口气,“如今我已与陆吟宵正面起了冲突,日后你在朝堂上的日子必定更加难过,他一心想要把持朝政,便会想法子开始控制你……但好在如今外翁已回京,老臣中也有人愿站你这边,咱们将陆吟宵搬倒的机会极大!一旦陆吟宵倒台,便让升马大人坐上相位!” “马大人?”楚珏澜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阿姐说的,可是马太妃……” “没错,就是他!”楚知南道,“此人是个有本事的,六部中唯他站了中立之位,陆吟宵还奈何他不得,倘若他能辅佐朝政,这朝堂如何不能妥当?” 楚珏澜心有顾虑,“可倘若,他是下一个陆吟宵怎么办?” “小澜!”楚知南闻言,认真看向他,“你既有能力辅佐他上高位,那必然有机会让他身败名裂,你要将一切主权都握在自己手中,让他们知晓,他们的命与荣华富贵都得看你之意愿!” “我、我知晓了!”楚珏澜垂头,沉默半响后,“那赵诚之事,阿姐要准备怎么办?” “我自有主张!”楚知南回道,“此事你无需操心,本来此事我直接可与陆吟宵说,但你是天子,我必不能跳过你。” 说至此,楚知南也累了,“我先回宫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楚珏澜点头,“我让苏福送你!” “不必!”楚知南转身,“恰好我顺带去长寿宫瞧瞧!” 好久未曾去摆放过马太妃了。 …… 长寿宫中,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坐在院中藤下荡着秋千,手中捧着一本书正瞧着。 楚知南跨步入内时,有侍女同她福身行礼。 而后有侍女贴耳与马太妃说了一声,便见马太妃抬头同她看来。 “殿下来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似是天籁之音,与这皇宫中的声音十分不符。 楚知南上前,福身,“太妃娘娘安好!” 马太妃一见,立时下了秋千,将书本交給侍女,上前虚扶起她,“一切都好,只听殿下在皇陵中生了病,是否痊愈了?” “劳烦娘娘挂念,一切都好!” “好便好!”马太妃笑了笑,眼眸一敛,则又问道,“护国公早在上月便回了京,不知他老人家身子骨儿是否还硬朗?” 不知是否是楚知南错觉,她总觉着马太妃与唐家的干系,并不浅。 这其中,莫非有她所不知之事? 心中思虑了一番,她点点头,“外翁一切安好,舅父舅母亦是安康!” “那便好!那便好!”马太妃舒了口气,随即察觉自己不对劲,赶忙又道,“护国公他老人家为国尽忠一生,如今年纪大了,总该是要落土归根才是,这京城呀,是个颐养天年之地!” “是!”楚知南低声回话,生怕音调高了些,都会惊扰到眼前这位天人。 “外翁回京之事,多亏太妃娘娘相助,太妃娘娘与大司马的恩情熙乐铭记于心,若他朝铲除陆党,中省之位,非大司马莫属!” 第178章 吹的什么风 从长寿宫内出来时,本是晴朗无风的天气忽然刮来了一阵凉风,吹散了几分炎热。 楚知南站在长寿宫大殿门口立了许久,直到景微上前唤了一声,“殿下,天儿热,你小心莫要中了暑!” 眼下已是三伏天,天气正是炎热之时,连空气中都带着燥热。 最是易受热之时。 楚知南嗯了一声,跨步往长乐宫而去,路过瑶华宫时,她顿了顿,终是抬步走了跨了进去。 守门的內侍一见楚知南,先是带着几分慌张得同她行了礼,而后再唤另外一个去通知三殿下。 楚知南站在院中,听着那內侍谄媚讨好的恭维声,忽觉有几分烦躁,罢了罢手,“本宫路过此处,便顺道来瞧瞧,你且先退下!” 內侍闻言,笑容微僵,见她真是无心搭理自己,便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退回了原位。 院里的那颗桃树熟了,红彤彤的果子瞧着叫人垂涎欲滴,看来料理的极好。 她走上前,抬手摘了颗桃儿,捧在手里瞧了片刻后,往衣衫上随意擦了擦,便直接入嘴咬下一口。 景如见了忙是惊呼上前,“殿下,这桃儿还未洗呢,您怎得能吃?一嘴的桃毛儿!” “无碍!” 一嘴咬下去,桃香味布满口腔,汁水甜的很。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吃到这颗树得桃儿。 味道甚是不错。 想着,她又摘下了两颗,分别给了景如和景微,“甜,你们也尝尝!” 见她吃得欢,景如正巧有些嘴馋,吞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接过,随着她方才的样子,随意将桃儿在身上擦了擦,嘎嘣一嘴咬下来。 那双圆溜溜的眸子瞬间亮了,她疯狂点头,“好吃,好吃,还别说,往年都未见这树结果,今年三殿下一住便结了果子,定是三殿下料理得当,甜!” 此话一落,便听得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下多些景如姑娘夸赞了!” “三殿下!!” 偷吃人家桃子被抓了个现行,景如刚咬的一嘴桃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便只能含在腮帮子里,呜咽着喊了一声,同其行了礼。 那样貌倒甚是可爱,惹得慕容承烨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平日未见你怕我,今日在你家殿下面前却如此拘谨,倒是显得我可怕?” 景如心中连连喊苦。 自从戏园子那一次,她便对慕容承烨心生了几分惧意。 再加之上一次撞破了他与楚知南……心里莫名便开始拘谨了起来。 “三、三殿下多虑了!”景如嚼了两下后,便直接咽了下去,笑得比哭更是难看,“三殿下性子甚是平易近人,是咱们奴婢梦寐以求的主子,奴婢怎会怕您呢!” “是么?”慕容承烨勾唇,眉飞色舞,不再与景如多话,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不知今日这是吹了什么风,将殿下吹来了瑶华宫!” 听着有几分风凉话的意味。 楚知南头微微一仰,“听下人说,你院里的桃子能吃了,恰巧路过,便来瞧瞧!” “此树乃是殿下心中至宝,在下既有缘入住瑶华宫,自是要替殿下料理好此树的!”说至此,他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殿下可觉着好吃?” “嗯!”楚知南故作沉声思虑一番后,再点头,“尚且不错!” “您还是少吃些!”他笑了,“甜的桃儿都会生虫子,在下未免它被虫儿糟蹋,便撒了些药粉,如今正是三伏天,日日烈阳高照,也未见落个雨的,殿下手中这桃儿未洗,只怕是会……中毒!” 中毒二字一落,景如手中的桃儿随声落地。 那吞咽得动作僵在了脸上,“三、三殿下说得,可是、可是当真?” 相比景如的慌张,楚知南反倒是一脸无所谓得再咬了一口,“无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本宫不幸这一颗桃儿毒死了,便是说明本宫命中有此一劫,躲不掉的!” “还是殿下看得开,在下佩服,佩服!”慕容承烨装模作样得作了一揖,再好笑得同景如道,“方才之话乃是诓殿下的,眼下桃子已熟,在下随时都等着殿下上门来摘果,怎敢撒药粉呢?” 话落,再与楚知南道,“殿下可要入殿喝杯茶?” “那本宫便不与你客气了!”楚知南吃罢完桃,擦了擦手,抬步往瑶华宫的正殿内走去。 景如瞧了眼地上的桃,又看了看那颗桃树。 未吃完着实太过可惜了些,等会子回宫时,定要怂恿着殿下多摘几个。 瑶华宫内,窗扇皆开,偶有微风从窗扇飘入大殿中,带着徐徐凉意,甚是清爽。 楚知南有午间小憩的习惯,加之夏困,喝了几口茶后,便有睡意袭来。 近几日来她脑中所要谋划之事太多,加之睡眠素来不好,便开始有些了乏意。 她今日到这瑶华宫来,也的的确确是在他身边多待片刻。 似乎只需他在身侧,她便能将脑子放空,睡的安稳。 “殿下困了?”慕容承烨坐于她对面,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神情,百花眸里升起一阵宠溺。 楚知南捂嘴打了个哈欠,将手撑在茶案上,将头搭上去,轻闭上眸子,“近来琐事多,未曾睡好,嘘,让我眯眯!” 凤眸轻轻合上,卷而翘的长睫弯成一道弧线。 慕容承烨静坐在她的对面,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容颜。 南方人的五官生的比北方人要精致,尤其是南燕女子,样貌里自带着一股小女子的妩媚。 倒不是说北方女子生得不美,只是北方女子透露着一股飒劲,少了南方女子该有的温婉。 偶尔楚知南软下声来说话时,那声音落在慕容承烨的耳里,只觉柔柔的,软软的,落在了心里。 她平日瞧着似个冷艳美人,自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势,但眼下这副睡颜,却叫他莫名觉着乖巧。 他想,在她的内心里,她定是个可可爱爱得小姑娘。 倘若不是生了后来如此多的变故,她定不会如眼下这般冷冽。 他最喜看她抬眸,那凤眸微抬时,带着叫他不可抗之的万种风情。 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子! 第179章 我送你一份大礼 迷迷糊糊时,楚知南只觉身子凌空而且,她本想狰狞起身,但随即落入一个叫她安心的怀抱里。 梦里她正围绕在父皇母后身边嬉闹,小澜则坐在池塘边抓着鱼儿玩着水,瞧着好生乐哉。 这梦使得她迟迟不愿醒来,一会觉得父皇母后还在,一会又觉得是她死了,一家四口以另外的方式又重聚在了一起。 直到梦里吹起一阵风,吹散了她所有的梦境,原本还在对她笑的父亲母亲,忽然随着那阵风渐渐消散。 而后,她的世界忽然沉寂了下来,一片黑暗,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不见半丝光明。 未过多久,她忽然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蜷缩在墙角处,几个孩童正欺负着他。 那孩童脏得仅见一双眼睛透亮。 一群半大孩子围着他指指点点,说着一大堆不堪入耳之话。 不知是否是他那双眼睛触动了楚知南,楚知南莫名觉着一阵难受,上前两步,“你们做什么?” 随之她话落,那群孩子顺势朝她看来。 包括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孩童。 楚知南猛然惊醒,睁眼,对上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眸。 那双眼睛瞳孔分明,眼眸深邃,似是个漩涡一般,差些将她吸进去。 这眼神,似曾相识。 楚知南微愣,立时敛下眸子,藏住眸中所展露而出的情绪,“三殿下莫非是瞧本宫好看,瞧了半日功夫?” 此时二人共同躺在床上,她躺于他左侧,而他则侧身单手撑头看她。 瞧他这姿势,倒是像瞧了许久。 “殿下沉鱼落雁,在下自然是怎么都瞧不腻!”他的眼里带了笑意。 那双桃花眼中一遇笑颜,便似春风吹拂,百花绽开,美得勾魂夺魄。 楚知南微微失神。 这该死的妖孽。 楚知南瞧了眼床幔,欲要起身,“何时了?” 男子伸手,顺带将人拉入了自己怀中,“还早呢,殿下可要再歇息会?” 鼻腔里全是属于他的味道,叫她莫名心安。 楚知南未曾挣扎,只又问了一句,“景如景微呢?” “在外头与我那两位侍女玩儿呢!”他将她揽入怀中,把玩着她的长发,“我那两位侍女最是会讲故事,说不定你家两个小丫头听得正欢呢!” “我方才,梦见我父皇母后了!”楚知南贴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眼睛,“我在想,倘若我比所有人都先死,是不是就不会不甘!” 也不会重生。 死在父皇母后还未去世那一刻,死在她刚情窦初开对一切都觉得很美好时。 她没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去,也未看见金銮殿上那一幕,更没被陆家折磨。 “这可不成!” 听出她语气中的低落,他将她抱得紧了些,轻轻抚慰拍着她的背,“傻丫头,倘若你死了,未来我若得了这天下江山,转手送给何人?你莫忘了,我与你说过,今后定会以江山为聘礼,迎娶你为我唯一的夫人!” 她两世未曾听过任何情话。 前一世喜欢陆宴安,都是她在讨好他。 眼下听得,竟有些许的心花怒放。 睁眼,“三殿下同几人说过此话?” “自是仅你一人!”慕容承烨勾唇,“我一生唯喜欢过一个女子,你是我唯一喜欢之人!” “……”莫非长得好看的,情话张嘴便来? 楚知南忽然有些顶不住了! “好啊!”她应声,“待你双手将江山奉上,到时、本宫再与三殿下缠绵不迟!” 话罢,起了身,“本宫还有要事,便先回宫了。三殿下这张床睡得着实叫本宫安心,不如将这床送我长乐宫好了!” 才坐稳,又被他一把拉入了怀中,“殿下要床作甚?不如将我唤去给你陪床,岂不是更要安心?” 话落,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都睡过了在下的床,在下怎么都要收些利息罢?” “慕容承烨!”楚知南幽幽喊出他名字,抬头,“你最好莫要引火上身!” 而后,她反身推他,将他摁压在床上,头发散落时,吹过他的脸。 她发间上的清香味在两人间环绕、交替,带着浓浓的暧昧。 楚知南眼里带着几分警告,“我与别家女子不一样,不是那等三言两语便可哄骗之人,也并非那等依附男人而生存之人,若你负了我,我必定将你挫骨扬灰!” “好啊!”慕容承烨并不觉着她凶恶,反倒笑得极其明媚。 听她之话,那必是她已接纳了他。 当下一仰头,亲在了她唇瓣上。 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眼里带着笑意,“我若负了你,必不得好死!” 方才他那一亲,楚知南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了。 当下反身坐了起身,趿拉着鞋子离了床,“我先回了!” 慕容承烨见此反侧了个身,侧在床间单手撑头看着她,“殿下慢走,晚间我送你一份大礼!” 楚知南并未应声,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殿内。 殿外,景如与景微坐坐在院内得石桌上听侍女说着天花乱坠得故事,听到精彩处时,无一人吭声。 楚知南上前,轻咳了一声。 景微最先听得,见着自家主子立在了身后,立时拽着景如站起身来。 石桌搭在藤下,夏季乘凉最佳。 景如一脸未听完故事的惋惜,脑子还有些未曾反应过来,干笑一声,“殿下醒了呀!” “嗯!”楚知南应声,“回宫罢!” “啊!”景如下意识瞧了眼侍女,而后见楚知南带着不可违抗的表情,便只得应了一声,“哦!” 这些妖魔鬼怪之事她最是爱听,生怕听不到下回分解,她便交代那侍女道,“等明日有空了,你再将后头之事与我讲讲可好?” 那侍女当着楚知南的面自是不好拒绝,便福身应了一声是。 如此,景如满足了,脸上立时扬起笑意,“殿下,走罢!” 楚知南知晓她是个甚性子,早已见怪不怪,率先领着二人出瑶华宫时,不想景如瞧着那颗桃树便又移不动道。 见楚知南回头看,她眨着大眼一副期盼道,“殿下,我能摘两个果儿么?” 景微扶额,轻喝了她一声,“景如,你莫要越发无法无天了!” 景如也自知理亏,应了一声哦后,跟在楚知南身后离开了瑶华宫。 第180章 给点甜头 回至长乐宫内,楚知南便一直未曾歇着。 她先是将姜春阳所有的考卷瞧了一番后,再翻了翻江文凯的考卷。 因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答应了江文凯,定会还给天下学子一个公道,是以光明正大在吏部中调出了科考的考卷。 科考官虽是吏部之人,但审考官分为几批。 改卷有不同的考官,是以想要换一份考卷,除非在开始收卷时便做好了替换准备。 她想从吏部调出科考考卷,不是难事。 姜春阳之事本便是她推出来的,先前所有考卷她都瞧过,倒是这江文凯的叫她生了几分兴趣。 听了江文凯那袭话,可见他之才华,句句珠玑,字字踩在要点上,回凭借舆论引起旁人同情,关注弱者。 是了,一群寒酸学子,在一群权势面前,可不就是弱者? 城中多为老百姓,老百姓对老百姓的‘不容易’最是感同身受。 当今榜眼作弊之事若未得到妥善的结论,只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她翻开着江文凯此回科考的所有考卷,虽说她文学不如何,但也瞧得出来他心中有抱负,有几分真材实料。 按照这些考卷来看,倘若不是半路杀出了个靠钱进门的姜春阳,这三甲之中,怕是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的人才,上一世未得前三甲,而被她所不知。 否则,她早便将此人与柳轻舟一起收入门下了。 不过……眼下似乎为时未晚。 看完江文凯的考卷后,楚知南思虑了半响,见景微恰好端了热茶来,便顺带吩咐了一声。 “你去找叶凌楚,让他去打听打听江文凯此人消息!” 景微将茶稳稳放在案桌上,撇了眼案上那堆得乱糟糟得考卷,应了一声是。 而后退下。 楚知南之所以要用叶凌楚,乃存了试探心思。 如今他的香铺有她为靠山,甚得京城女子欢喜,许多达官贵族点名了要他所制之香。 给了他发展的时机,她总该要试探试探这叶凌楚在除了制香上,可还有其它用途罢? 况且区区一个江文凯罢了,背景并不复杂,倘若她明日能收到消息,便说明此人尚可……若隔了几日才收得消息,足以说明此人除了制香外,愚笨至斯。 罢,叶凌楚且先不提,她看完江文凯的考卷后,便从案间抽屉里中,拿了一个名单册来。 这份名单册是她千辛万苦得来的,上头有赵诚卖官的所有名单。 但她眼下还不能拿出来,得当她手中的一张底牌。 那张叫赵诚再也翻不得身的底牌! …… 晚间楚知南沐浴回房后,竟见窗扇上坐了一人。 那人一袭白衣,在这寂静黑色得夜里尤为显眼。 景微还未回宫,她的身边仅跟了景如一入。 景如一见那白衣男子,差些惊呼出声来,幸好反应算快,极是捂嘴了自己的嘴。 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回头张望了一眼殿外,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三殿下,此乃我家殿下闺房,您晚间闯入,只怕甚是不妥!若是被旁人瞧见,合该道我家殿下是非了。” 慕容承烨手中折扇一展,笑得见牙不见眼,“景如姑娘莫怕,在下来此不过是为送殿下一份大礼罢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从窗扇之上跳入屋子里,交在楚知南手中,“打开瞧瞧!” 那盒子瞧着甚小,也不知装了什么! 楚知南眉头微皱,不知该开还是不开。 反倒是景如,立在一侧驻足观望,那亮晶晶的眼神仿似在催促楚知南快些打开,叫她瞧瞧里头装了甚宝贝。 景如越是如此,楚知南便越是不开。 将盒子放入了袖口中,吩咐她道,“你且先下去罢!” 既是楚知南吩咐,她便是再多不乐意,也不得不应了一声,“是!” 待得景如出门,她这才将盒子打开。 里头有一张陈年旧纸,纸张严重发黄,怕是上了时日。 “这是什么?”她未打开纸张,拧眉看向慕容承烨。 “陆相爷的陈年旧账啊!”慕容承烨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弄来的呢!” 楚知南闻言,将盒子放下,拿出纸张瞧了瞧。 慕容承烨道,“这陆吟宵出生甚是贫寒,自然也做过见不得光之事,这是当年他的借条!” “借条?”楚知南恰将纸张打开,果然是一张借条。 上头写着他何时何地借了谁的钱,又承诺何时还。 “有何说法??” 她绝对不信慕容承烨给她这张纸条会没有隐情,倘若只是一份普通的借条,慕容承烨定不会特意拿出来给她瞧。 “这可算大有来头了!”慕容承烨一副献宝模样,“殿下想知晓,不如给在下点甜头?” 说罢,他将脸凑了过来,欲意十分明显。 楚知南凤眸微眯,抬手便要落在他脸上,好在对方动作更快,立刻闪身躲开。 咳了一声,掩饰了方才的尴尬,他轻轻呢喃了一声,“殿下乃是真性情呐!” 说罢,也不再同她玩闹,正色道,“若只是一张小小的借条,那自然是无事的,可此事若牵连到了数条人命呢?” “数条人命?”又是一个她所不知晓的东西。 说来她重生一世,知晓的事的确少得很! 当年未嫁入陆府时,满心只有陆宴安,还当陆吟宵是真心辅佐楚珏澜,对陆家信任至极。 嫁给陆宴安后,她开始被软禁,待天子命丧于金銮殿后,她彻底被废,自此关押在了陆家的后宅之中。 永不见天日。 在意她的人一个个离去,长乐宫被人占据,她所有资产被陆家吞下,最后只剩下她一人独自苟延残喘得活着。 活到了慕容承烨兵临城下那一日。 她不将此事给景如看,并非出于她信任不过,而是不想叫她知晓太多,头疼太多。 “我查出个有意思的事情!”慕容承烨毫不客气的坐上了她的床,“自从收了那群江湖人后,这这消息还真是灵通了许多,啧啧,不得不夸夸江湖人办事效率就是要高些!” 楚知南扫眼而去,慕容承烨止住话,说到了正事上。 “这逼银子的数额为二百两,乃是陆吟宵找原籍一位土地主借的,当年所说借五年,五年之后连本带利还……倘若未能还上,便以身抵债,娶了那位地主女儿!” 第181章 陈年旧案 楚知南还真是不知晓这桩事。 想了想,“你是要告诉我,这数条人命,便是那土地主一家的?” “殿下真是聪慧,一点就透!”慕容承烨打了个响指,单眼眨动做了个俏皮神态,“如今的丞相夫人可是名门闺秀,自不是那土地主的女儿。 陆相爷当年在当地,乃是有名的才子,谁人不夸他句才高八斗?是以那位土地主才如此慷慨的借了二百两银子给他。 五年后,他倒是凑齐了那二百两银子,但土地主一家本便不是打着钱财的计策,于是派人去偷了他的钱,叫他还不上,逼着娶那位地主之女!” 但事实结果是,陆吟宵最后娶得并非那位姑娘。 楚知南心中有了猜测,“依照你的意思,陆吟宵将那土地主一家给杀了?” “谁知道呢!”慕容承烨似笑非笑,“只知晓当时陆吟宵被逼得无法子,他咬牙不肯娶,未过多久,那土财主一家便着了大火,数十条人命生生葬在了火场中! 当年此案结论是冬日家中熏腊肉,不甚走水,这才引发了悲剧!” 楚知拿沉吟片刻,又将借条仔细端详了片刻,“你这东西,从哪儿得来得?” 既然那土财主一家都遇害,便是有借条也是死无对证。 慕容承烨回道,“嘿,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那场火,有个长工逃了!这张借条嘛,则一直在土财主他远嫁的女儿手中!他如今是丞相,他们家自然不敢再造次,此事说来倒是个切入点,陆吟宵那老狐狸平日做事滴水不漏,若能揪出他当年杀害土地主一家的证据,定能翻台!” “到底是陈年旧案了!”楚知南叹了一声,“时隔几十年,怕是难以查找证据!” 慕容承烨丢来的是个难题,她懒得去动脑子。 此事少说是二十几年前之事,这些年,地方上的官员已换了无数人,加之当年被定为意外,自然是没有任何宗卷的。 便是有证人如何?几十年过去,只要陆吟宵不承认,就奈何他不得。 “殿下也非那等愚笨之人!”慕容承烨起身,上前走至楚知南身侧,笑呵呵道,“陆吟宵野心早已显露,只待倒台后,殿下再将此事拿出来,既能给受害者一个公道,也能叫陆吟宵这等小人遗臭万年,这不是比五马分尸他更要痛快么? 陆吟宵最在乎得,不就是名声么?谋权篡位历来多的是,他陆吟宵在史记中而言,简直不值一提。不如将他的陈年往事提起,让百姓知晓他才是那个真正的衣冠禽兽!遗臭万年!” 这人,简直是焉坏焉坏的。 楚知南将纸张重新叠好放入了盒中,“你倒是自信,觉着本宫能将陆吟宵扳倒台?倘若是他将本宫处决了呢?” 话一落,楚知南只觉眼前一转,她已被他卷入怀中。 耳侧传来他好听的声音,“他没那个本事,你是我看中之人,若真敢伤你半分,我便率军攻打南燕,再将南燕双手送与我家的小南儿!” 楚知南心中一动,“倘若……我死了呢?” “必然要他整个陆家陪葬,日后我便镇守在此,替你守卫你想要守卫的江山……再终身不娶!” 他前面所说倒还正儿八经的,后面的话却有了些吊儿郎当,“一欲熙乐误终身呐,若此生未得你相伴,活着也似索然无味!” “你当我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信你这般鬼话?” “啊,对!”男子恍然大悟,“我家小南儿的情窦早开了,是个有经历的大姑娘了,哄骗有了难度!” 楚知南嗤笑出声。 正了正色,她忽然问道,“如果我死了,你说,你会将我葬在何处?” “瞎说,你怎么会死?”慕容承烨听不得这个字,“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小南儿你可真真是个小祸害,起码活得要比我长,倒是日后小南儿若见了我的尸体,别忘记替我裹一裹!” 楚知南紧问不放,“倘若我万一,死了呢?” 慕容承烨见她此话不是玩闹话,想了想,也正色道,“那我便将你葬于衡南山得紫竹林内!” 衡南山,紫竹林! 楚知南眼眸大睁,抬头看向他,眸子里不带半分玩闹。 “为何是、衡南山的紫竹林内?” 是、巧合么? 她前一世,就是被他葬在看衡南山的紫竹林内呀。 “衡南山乃是一处人杰地灵之处,那一片紫竹林更是不错……”说至此,他忽然止了声,“不过殿下若是不喜欢紫竹林,不如……你说说你喜欢哪儿?” 话间,他捏了捏她的脸蛋。 那平日素来板着的脸捏起来竟是显得十分可爱,丝毫没了以往的张牙舞爪。 “我很喜欢!”她任凭他捏着,没了想要反抗的心思,“谢谢!” 这反应叫他有了些意外。 她说,谢谢?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对,慕容承烨的手松开。 楚知南反而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嗅着他的味道,鼻子泛着酸意。 “慕容承烨!!”她呢喃的喊着他名字,“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收了尸,将我葬在那片安静不受外界打扰的竹林内。 谢谢你,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 谢谢你,谢谢。 慕容承烨此时摸不着头脑,压根不明白她这声谢谢从何而来。 但心与心相贴,他能感受到楚知南眼下的情绪。 想了想,他皮了一句,“小南儿若真想谢,不如以身相许?” “……”真会破坏气氛。 楚知南从他怀中出来,收敛了所有心绪,“天色已晚,你走罢!” “唉唉哎?”慕容承烨当即便赖在了她的床上,“这可不成,今日若说要送殿下您一份大礼呢,只是方才景如姑娘在此,这才说得含蓄了些!” 说罢,他双手捧成了一朵花,“这才是我送殿下的大礼呢,如何?将我自己送与殿下!这份礼,可大?” 楚知南扶额,“难不成要我好生请三殿下回宫么?” “殿下素来讲究礼尚往来,今日你睡了我的床,晚间我睡你的床,算不算两者相抵?” “……”这也行? 此人歪理倒是颇多。 第182章 能审出什么 慕容承烨终究是未能倔得过楚知南,在她目不转睛的凝视下,终是妥协,从何处来的,便从何处回了瑶华宫。 第二日早间,楚知南便着重开始接手赵诚调换姜春阳考卷之事。 姜春阳作为当事人,自是少不得要出面。 姜家非官宦人家,世代经商,家产无数。 南燕有律令,不限制科考,不限制身份,只要有真才实学,便不问出生。 管他是商贾之家,还是下人之子,但凡有本事,便可参加科考。 也因此,这是大陆四国以来,唯一一个对科举未报有身份歧义之国。 其余三国间的律令中又言,但凡为奴,之后三代不可参与科举……政不可商同,但凡从商者,不可从政。 如此一来,有许多被身份限制的人家想要参加科考,便会选择移民南燕。 南燕邻海,气候宜人,是个舒适之地。 言归正传,眼下楚知南接手此事,自然是先要从姜春阳处下手的。 赵诚被堵在府衙门口出不来,而楚知南已借了吏部衙门,传唤了姜春阳上堂。 堂外,里三层外三层,皆是书生与百姓。 莫单单只说京城,此事已惊动举国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买卖官职自来有人开这个先河,但大家并无实据,便也未曾闹出动静来。 但此回赵诚直接将姜春阳的考卷调换,造成了极不良影响,让天下人为之不公。 三年一届科考,三甲更是难得,赵诚因一己之私,便做出这等事,可谓是知法犯法,其罪当诛。 吏部公堂之上,楚知南坐于上首,左边跪着姜春阳,右边跪着江文凯。 南燕历朝有女子为官之事,加之她是公主,倒也无人生出反对之意来。 她坐于公堂之首,左右分别站着景微与景如,注视了眼人群,把玩着手里的惊堂木。 姜春阳此时心中极是忐忑。 毕竟作贼心虚,加之楚知南已坐了一炷香的时辰,既不开口也未有任何举动,这叫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猜测,越想越是心虚。 越是心虚,他便越是沉不住气。 他爹买通赵尚书时,赵尚书曾叮嘱他万不可将此事抖落出来,否则光是科考作弊,便可叫他姜家诛九族。 是以,他强行定了定心,猛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开口道。 “公主殿下,您这是何意?但让在下跪着,能审出什么?” “这倒得瞧瞧你能交代什么!”楚知南漫不经心得将惊堂木放好,身子往后靠了靠,将背倚靠在了靠背上。 姿势散漫,没有半点严肃模样。 偏生气势逼人,吓得姜春咽了咽口水。 他身为富家子弟,平日也接触了不少名门闺秀,但如楚知南这般的,真真是头一回见着。 她美得堪称尤物,但那一双眼中却带着叫他害怕得东西。 如楚知南这般女子,同他而言,属那等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之辈。 “在、在下无法交代!”姜春阳咬牙叫自己镇定,而后抬头看向江文凯,一脸不悦,“定是这厮文不如人,故才生了嫉妒之心,生生污蔑了在下!” 说着,他竟是同楚知南磕起了头,“公主殿下,您可要为在下做主啊,此回科考,可是在下实实在在考上的,就凭平日学得懒散了些,便要受这些不白之冤吗?莫非科考发挥超常,便都要一一被怀疑吗?倘若如此,那等成绩平平之辈的书生,还参加什么科考?直接录取优异生便好了!” “荒唐!”江文凯冷哼一声,“阁下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姜公子若不惧,何须惊恐?” “本公子何时惊恐了?”姜春阳甚不服气,梗起脖子回怼江文凯道,“本公子素来清白,如今却要蒙受这等不白之冤,凭什么承受?此乃诛九族之事,江文凯你以为你是条乱咬人的疯狗,本公子就要任凭你咬吗?” 说罢,他再次与楚知南哭诉道,“公主殿下,此事当真是莫须有之罪,您叫在下如何承认?在下的考卷便再吏部之中,您一看考卷便知……至于他们手中得来的那张,定是有人妒忌于我,故意作假陷害罢了,您、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 “放心,公主殿下定能明察秋毫!”江文凯最是不喜姜春阳,一个富家子弟,平日眼高于顶,品行皆败,从不将他们放于眼底,行事乖巧,当真叫人欢喜不起来。 楚知南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沉不做声。 她在等,等陆吟宵来。 也故意未将赵诚带来。 待得二人争辩一阵后,果见人群开始往两侧站,而后便见身着一袭绛紫色的陆吟宵踏着步伐缓缓而来。 陆吟宵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绛紫色乃是南燕一品大朝的朝服,胸前绣着象征国泰民安的繁图,图以金线绣制,阳光之下,金光璀璨,衬得他精神抖擞,精气神极佳。 楚知南眼眸微眯,心中了然勾唇。 他这官服,怕是特意穿得罢! 缓步迈入公堂,陆吟宵笑得眼眸弯弯,“听闻殿下要审赵尚书与那榜眼,本相特来瞧瞧!” 楚知南闻言,手一挥,“来人呐,给相爷赐座!” 陆吟宵乃是相爷身份,掌控朝堂,是手握实权的主宰者,楚知南这话里却带着几分不客气,让吏部几位官员甚是惊恐。 按照道理而言,丞相大人掌管中省,比楚知南这位公主要有话语权许多。 如此,她便是假意推让,也该起身叫陆相爷坐坐公堂主位才是。 而她眼下说的是:赐座。 楚知南见无人动,便将实现落在了那几位官员身上,笑道,“怎么?诸位是不欢迎相爷不成?” 此话扣下的帽子可就大了! 几人连声不敢,而后抬了一条雕花椅凳入得公堂。 陆吟宵瞧着那椅凳,眸子微沉,面上则仍旧带着笑意,“也好,也好,殿下今年十六,也该长大了,便让本相旁省瞧瞧,殿下可是真的会省案子!” 话罢,端身坐了下去。 “是不小啦!”楚知南也回之以笑,“当年我母后在我这个年纪时,已上沙场杀敌无数了!” 他能说出这番话,无非是明着告之众人,他来此,本是想‘为民伸冤’么? 特意说她不小,也无非是讽喻她就是个乳臭未干得黄毛丫头。 第183章 重新科考 “当年先皇后自然是风采无比!”在人前,陆吟宵也表现得甚是大方,“如今能见殿下独当一面,本相便是去见了先皇,也该是有脸的。” “相爷莫要这么说,您老身子还健壮着,见我父皇之事还早着呢!”楚知南轻笑出声来,瞧着甚是天真。 陆吟宵并不想她扯淡,见她眼下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心中略是不满。 真不知晓此人何时变成了这个模样,先前瞧着明明是个单纯无害的丫头,却不想竟是个心机如此深沉之人。 小小年纪,城府倒是不小。 越是见她笑得开心,他便越是不爽,正了正色,他瞧向公堂。 “呵,真是儿戏!既有人状告当今六部尚书,为何不见赵尚书入公堂?”指责了楚知南所不足之地,他脸色忽然转换,“殿下,开堂可非儿戏,您可莫要存着闹完心思,毁了公堂这等庄严之地!” 随之陆相爷此话一落,姜春阳像是抓到了重心点,跪着爬到了陆吟宵跟前,磕头道。 “相爷,相爷您可要替学生做主啊,学生此回成绩考得略好了些,便叫他们嫉妒,生生造假了一份考卷企图来污蔑学生,相爷,这是欲加之罪,学生何患无辞啊!” “哦?”陆吟宵面色严肃,“你可有证据?” “有的,有的!”姜春阳猛点头,“学生的考卷一直都在吏部中,如何会流落民间,恰好到了江文凯手中?此事定有猫腻,定是想要陷害学生……不,是陷害赵大人与学生,这幕后之人心思可见狠毒!” 这几句话说得可说是滴水不漏。 陆吟宵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殿下,您如何说?” “不知道呢!”楚知南摊手,一副六神无主的神情,“本宫既接手此事,无非是想要一个真相罢了,倘若真是赵大人与榜眼合谋作假,那必然是不可饶恕……倘若是有人因妒忌而故意造假,本宫也自是绝不姑息的!” 这样子,瞧着便是个办事不牢靠的。 江文凯心里忽然没了底。 他沉下心思,理了理头绪,行了叩拜之礼,“相爷,殿下,倘若此事当真是江某无中生有,捏造是非,江某愿受其处罚,但若不是,江某只求能还众位学子一个公道,一个说法!” “好!”楚知南立刻应话,拿起惊堂木一拍,声音洪亮,“倘若此事当真是赵大人与榜眼之错,本宫在此承诺,秋后可重新科考!” 重新科考…… 重新科考! 此无先例。 那些落榜的书生们闻言,瞬间热血沸腾,眼眸发亮。 但此话叫陆吟宵甚是不满意,当即沉声唤了一声殿下,眼里透着危险光芒,“科考乃非儿戏,岂是殿下说重考便重考的?” “正如相爷所言,科考岂非儿戏,大家左等三年,右等三年,无非就是等着这一日么?可倒好……有人为一己之私,便剥夺别人的光明,相爷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判?难道就不应当再给别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殿下!”陆吟宵脸上已将怒意,“你坐于公堂高位,便该知公堂非是玩闹之地,你虽身为长公主,却也不是你可随意胡闹而为,南燕皇朝从未开过此等先列,殿下这是明将律法不放于眼中!” “律法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难道相爷还不知晓变通不成?”楚知南丝毫不甘示弱,“况且此事终究如何还不知晓呢,相爷您慌什么?” 话罢,她再一次一拍惊堂木,终是收起了脸上的嬉闹,喝了一声,“来人呐,将赵诚给本宫带上堂来!” “是!” 随着一声应,便见两个官役左右拖着赵诚上了堂。 赵诚着了一身便服,也不知是遭遇了甚,头发凌乱,没有半点庄严样子。 “相爷,相爷,相爷!” 一入公堂,他见了陆吟宵,立时爬了上去,“相爷您定要为下官做主呐,殿下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叫人莽闯府宅,不顾分说将下官带至此处来,下官不从便遭受殴打!” 说罢,他挽起袖子将青紫的地方露了出来,“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殿下就算身份尊贵,也不该如此枉顾王法!” “王法?”楚知南当即笑了,直接起了身,双手环胸,一步一步走至赵诚跟前,笑得甚是张狂,“本宫连皇叔都敢打,你一个小小尚书大人,算得什么东西?” “你!!”当着众人之面,她竟如此嚣张,赵诚抬手指了她,“你、你身为公主不以身作则……啊!!!” 话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而后响起赵诚的嘶叫声。 楚知南拍了拍自己的手,呵笑道,“本宫有身份,赵大人直唤‘你’,是存了心思想要以下犯上吗?这算是本宫对你小小的惩罚,倘若再有下次,本宫定要断你一只手!” “……”赵诚真是满心怒气。 怎会有如此刁蛮霸道之人! “够了!”陆吟宵脸色极是难看,“公主殿下,倘若你是如此胡作非为,此案怎可放心交于你查?” “那给相爷你查么?”楚知南笑道,“谁人不知晓这赵尚书是相爷您手下的一条狗呢?毕竟是自己养的狗,当然看不得别人欺负啦,您说本宫若不亲力亲为一番,谁不知晓这其中水深水浅呢!” 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楚知南没了与他玩闹心思,正色起来,“此事查起来,甚是简单的很!” 话罢,她拍了拍手,立时有人端来了笔墨纸砚。 那笔墨纸砚放在了姜春阳面前,叫他摸不着头脑。 楚知南眨了眨眼,看向姜春阳,冥思了片刻,“本宫若是叫你将原本的文章再写一次,你也定是不能一字一句都能记得,太过于强人所难! 不如这样,你当场来写一篇文章如何?倘若你写得不比考卷上的要差多少,本宫就叛你无罪!” “什、什么?”姜春阳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赵诚身上。 着实不知晓她打了什么主意,存了什么心思。 “这样吧,本宫给你指点个题,你来写写你对‘民以食为天’的见解。 民以食为天的见解!! 真是简单到极致。 江文凯猛然看向了楚知南,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第184章 那又如何 姜春阳心中窃喜,但又觉得楚知南所提之要求太过于简单,带着疑虑问了声,“当真?” “自是当真!”楚知南再次双手环胸,“国家需要人才,无非是能为百姓效力,所谓的民以食为天,则是考证你对百姓的是否能承担起这份责任!” 她这话说得倒是无甚毛病。 将阳春卷袖提了笔,沾墨后便在宣纸上开始写画了起来。 毕竟念书十几载,写篇文章罢了,只需稍稍一想,便该知晓如何下笔。 待得他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文章后,略觉满意放下笔,与楚知南道,“殿下,在下写好了!” 楚知南闻声拿了起来,粗粗扫过一眼后,点了点头,“文人毕竟是文人,肚子里得墨水比旁人就是要多啊!” 就在姜春阳以为楚知南是夸他时,忽而见得她转变了脸色,严肃怒喝道,“眼下证据确凿,你还拿什么来辩解?!” 话罢,她将文章怒摔在了堂案上。 对于她忽然变脸,姜春阳甚是不解,呆呆看着她,“我、我怎么、怎么就……” 这证据,又是从何而来的。 他下意识看先赵诚与陆吟宵,一脸懵意。 楚知南示意人将原本所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搬上来。 那是姜春阳这十几载以来所做的文章。 她道,“本宫查阅了你自习字以来的所有习惯,但凡是你笔下所能写的‘白’、‘进’等字,皆有独特写法,偏生此回科考考卷之上不同,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姜春阳心中一惊,着实慌了,确确实实没料到楚知南竟打了这一招的主意。 赵诚一见情况不对,立时替姜春阳辩解道,“殿下此定论未免也太过武断了些,不过是字迹不一样罢了,难不成还不准许姜公子写不一样的字迹么?” 说至此,他脸上露出了不屑来,“殿下便是想要寻个借口来给下官定罪,难不成就不能寻个能说服人些的理由么?这算什么?呵!殿下年岁小未接触过公堂,旁人也能理解!” 言下之意,便是说楚知南无经验,开堂似小孩子过家家般。 楚知南嗤笑,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赵诚,“赵大人您这意思是,非得本宫再请出人证?” “凡事要讲究证据,这不是殿下您的游玩之地,可任凭您一张嘴来说!”赵诚料定了楚知南无证据,加之陆吟宵就在他旁边,不愁无人给他撑腰。 如今这朝廷大权,不都掌握在陆相爷手中么?何须怕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这般想,他便有了些嚣张,“当今榜眼无非是在公堂上写了篇文章,殿下便拿以此为由,证明下官与榜眼串通,且问此事若传了出去,该笑掉多少人大牙?公主殿下,下官奉劝您一句,没有这个金刚钻,就莫揽这个瓷器活儿!” “是么?”楚知南见他这模样,也随之笑了,而后一拍手,便又有两名官役压了一人上来。 那人神情甚是颓废,看着及其沧桑。 头发亦是凌乱不堪,瞧着似是一直未曾梳洗过。 他见着楚知南那一瞬间,便立时俯身跪在地上,先是道,“这些都是赵大人威胁下官做的,还请殿下明察!” 赵诚本是笑着的脸,在见着此人一瞬间,笑意僵在了脸上。 楚知南微微偏头,看向了陆吟宵与赵诚,“不知赵大人,可认识此人?” 赵诚有了几分紧张,尤其是在他说出方才那句话后,更是吓得不敢动弹。 “他、他是掌管吏部文案的、的小笔吏罢了……” “赵大人既然认识就好说了!”楚知南三两步回至了位子,坐下后翘起了二郎腿。 她接着道,“周文昌,祖籍安州青县人,景康十二年科考傍上有名,后入得吏部为笔吏,其人自幼有个长处,便是能模仿旁人笔迹,只需瞧上两眼,便可描绘的惟妙惟肖……” 楚知南话未说完,陆吟宵一副坦然自若模样,勾唇问了句,“那又如何?” “吏部之所以聘请他为笔吏,自是有这层缘故在!”楚知南道,“景康十二年,乃是本宫父皇病逝前一年,犹记得当年父皇曾见过此人笔法,让其临摹已顾石老先生笔迹,他将笔骨摹出了八分相似,本宫之所以记得他,乃是当年父皇曾在本宫跟前提过一嘴! 他老人家原话是,此子尚有真才实学,但一味模仿旁人,未得自己笔锋,也难成大器!” 陆吟宵听的淡然,“这话与此事,有何干系?” “自然是有莫大干系了!”楚知南道,“因父皇之话,本宫记得了他名字,也记下了此人,当本宫收到江文凯江公子委托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人,恰逢他回老宅,本宫便先将人请了过来!” 一个‘请’字,落在周文昌的耳中,忍不住颤了颤唇。 他回得哪门子老家。 此事还未发酵时,他回家途中被人劫走。 紧接着,将他关在了一见黑屋,将他所做之事系数抖落出来。 加之他们在心理上与身体上的折磨,再加之他所做之事他们都清清楚楚,他便也不再顽固保住秘密,少受点苦,系数招了。 毕竟那人说,只要他如实招来,必然不追究他的责任。 他在吏部作为一个笔吏,赵诚是他的上峰,对于赵诚的命令,他如何敢不服从? 此事既然迟早被抖落出来,再加之楚知南威胁他不如实招待,便要诛九族……他如何敢不招? 陆吟宵他的确惹不起,但楚知南他也惹不起。 再寻求了楚知南的庇护下,他唯一的选择便是将赵诚卖了,投奔楚知南。 赵诚已明显见了惧意,藏在宽袖下的手不自觉抖了抖,“不过是一个笔吏之话,如何信得过?他定是想要爬至高位,哼,真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楚知南笑笑,“赵大人莫要激动,周大人还未说是怎样调换考卷得经过呢,您急什么?” 而后,她看向周文昌,“来,你与本宫细细说说,叫相爷也仔细听听,这考卷,你是如何调换的?又是为何要调换?尽管实话实说,南燕律法甚严,定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作假之人!”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小作昨天没更新?为什么没更新?哈哈!因为昨天去拔智齿了,那东西拔得我头昏脑涨,头昏眼花,吃不得,睡不着,哈哈哈,差点要嗝了~看了更新的宝宝们评论一个呀,让小作知道,你们与我同在,哈哈! 第185章 你认是不认 “回、回殿下的话!”周文昌眼下压力极大。 陆吟宵那双眸子一直盯着他,叫他毛骨悚然,额头生生冒了些冷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抬手以袖口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再道,“这、这一切都是周大人指使下官做下的!” 他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考卷早在科考前三天便已拟定好,赵大人收了姜家银子,答应让姜家出个三甲,便命令下官模拟他的笔法事先写了考卷!监考中,赵大人亲自监考,带所有学子们将考卷一交,赵大人便将姜公子的考卷拿出,换上下官早已写好的卷子! 姜公子所写的卷子本该是由赵三销毁,但、但那日他拿错了姜春阳的考卷,销毁的乃是无关紧要的卷子……后来姜公子的考卷为何落在民间,下官当真不得而知,但……江文凯手中所得那份,的的确确是姜公子所写的考卷!” 此话一落,震惊在场之人。 赵诚更是上前欲要去拉周文昌的衣袖,“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时要你做过如此事情?销毁考卷?简直无中生有,捏造是非!” 但因有官役在,他还未碰到周文昌,便被拉了回去。 如此,他只得与陆吟宵告饶,“相爷,您定要未下官做主,下官勤勤恳恳为官数载,怎能承受此等不白之冤?你可一定要为下官讨个公道!” 陆吟宵此时并不知晓楚知南到底打了什么样的主意。 最开始他得到消息,说是楚知南开堂,仅仅只传唤了姜春阳与江文凯。 带他一到,便又来了个赵诚与周文昌。 她的目的绝不单纯!绝不单纯! 姜春阳之事,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引子罢了,引子之后,才是更重要的东西。 尤其是此时人证物证已摆放在眼前,他们还无法认罪时…… 这小丫头,还有什么招法? 陆吟宵想得入神,并未回答赵诚之话,赵诚见此,慌了! “相爷,相爷?” 如此,陆吟宵这才堪堪回神。 他看向赵诚,眸子沉得深邃,“他所说的,你认是不认?” 他,指得自是周文昌。 “不认!”赵诚道,“这定是小笔吏与公主殿下合谋串通好的,就想要将下官扳倒!刑部的刘尚书不就是被殿下……相爷,相爷,您一定要相信下官是清白的!” 他的话未说完,但陆吟宵却是听明白了。 楚知南也听明白了。 赵诚这是在‘提示’他,楚知南有异心啊! 陆吟宵眼眸深了一深,悠闲的将身子也往后随之一靠,“殿下也瞧见了,赵尚书说,他是被冤枉的!好歹也是堂堂三品吏部尚书,殿下宁可听一个小笔吏的证词,也不愿信一个朝廷大官?” “相爷以为,本宫该如何信呢?” 楚知南轻轻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份名册来,她示意官役交至陆吟宵手中,再无奈道。 “实不相瞒,赵大人平日为人太过苛刻,吏部早已有官员对此不瞒,知晓本宫要审理此案,竟还连夜赶了一份名册来!这些名册皆是赵大人所卖的官职……相爷若是觉着不信,不若找人好生查查?” 陆吟宵在见到那一份名单时,这才是彻彻底底的变了脸色。 赵诚卖官之事,他素来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被楚知南抓了个小辫子,还将名单一一立了出来…… 便是赵诚极力否认,此事只怕也是铁板钉钉。 名单之事,他压根未得到任何消息。 他忽然察觉了楚知南的可怕!! 当下猛然抬头,看向楚知南,眼眸深了又深,眸子里透着隐忍的戾气。 “不知给殿下名册的,是何人?” “那然既要求本宫保密,本宫定是不可失约!”楚知南笑了笑,“相爷以为,此事应当要如何是好?需要本宫将人,一个一个调查到底么?” “相、相爷……”最过慌张的当属赵诚。 他见陆吟宵脸色一变,便知大事不妙。 卖官之事做多了,总会心虚。 这罪一旦成立,便是抄家灭族之大罪。 陆吟宵此时只觉一口心血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咔在喉咙中间不是滋味,气得肝疼。 楚知南如此有恃无恐,瞧来是早就做了这个打算。 赵诚是他的人,他定是要竭尽全力来保他。 淡淡一个科考作假,只要赵诚死咬不松口,以他的权势,推翻楚知南简直轻而易举。 他信誓旦旦以为楚知南不过是秋后蚂蚱,倒不想,他忽然成了一块被钉在案板上的鱼肉。 赵诚之事,已被楚知南拿捏了七七八八,眼下他再是无法保住此人。 既是如此,便该立时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他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将名册仍在了赵诚身上,“这、是你所为之事?” 那名册甩得赵诚一个激灵,颤着手去捡了起来。 上头那一个又一个的熟悉名字,叫赵诚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浇至尾。 名单已摆在眼前,他还能否认么? 这些人,随便一查便可查出来底细。 压根细查不得! 他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大势已去! 他的大势已去。 “下官、下官……”赵诚咬着腮帮子,就算再多不愿,面对这份证据也不得不承认,“下官认罪!” 最懵的,莫过于旁观者。 他们只看到了周文昌的证词时,赵诚仍旧紧咬不认。 楚知南所拿出来的东西毫不知情。 见赵诚认了,楚知南当即看向一侧师爷,“写供词便不用本宫教了罢?” 师爷眼下目瞪口呆,闻言啊了一声,忙是提笔沾墨,欲要下笔时,又顿住呆呆瞧向楚知南,“殿下,该、该如何写?” 楚知南示意官役将名单交给师爷,师爷只粗粗扫了两眼偶,眼眸立时大睁,将名单立即放下,刷刷便写了起来。 待得写完,楚知南过目了一遍后,让人交给赵诚画押。 她拿着惊堂木猛然一拍,“赵诚,你身为吏部尚书,以公之便谋取私利,进行官职买卖,你可知罪?” 赵诚着实不知谁会写出这个名册来,且未落下一人。 眼下他心如死灰,不得不承认。 “下官、知罪!” 第186章 定饶不得你 买卖官职?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着实无人会料到楚知南在一声不吭中,将赵诚的罪证都抓在了手中,且还是如此悄无声息。 完全不给赵诚半点应对机会啊。 “那你可认以私谋公,调换榜眼姜春阳考卷之罪?” 既已承认了买卖官职,调换考卷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单是一个买卖官职之罪,便可直接诛他赵家全族。 楚知南知晓他会否认,便又道,“如今铁证如山摆在眼前,你再顽固抵抗显然于事无补,不如坦白从宽,也好少受点罪!” 人证物证皆在,他便是极力否认也无用。 赵诚眼下心神慌乱,加之周文昌言之凿凿,他知晓大势已去,所做下之事,终究是要承担责任的。 况且,此事是他交代赵三去做之事,一旦他伏法,再严刑逼供赵三,他定是会将一切都招来。 如斯,他俯地,“下官、认罪!” 他一句认罪,叫在场旁观的学子与百姓皆欢呼了起来。 无人管那公堂秩序,当下大声呼喊,“公主殿下千岁,公主殿下千岁!” 赵诚的认罪,相当于告之此回科考作废,他们皆可在秋后重新科考。 这如何能叫他们不激动?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足以证明他们对科考的热忱与激动。 案件还未办完,声音太吵闹,她摆手叫他们安静下来,而后再与那群学子锵锵有力一字一句道。 “我南燕,是以法为天之国,若有人乱了纪法,本宫身为南燕公主,定是要严惩不贷!科考,每逢三年才进行一次,若有官员知法犯法,为一己之私做出有损朝廷有损百姓有损学子之事,我南燕天子,定会追究到底,还诸位一个公道,给天下一个交代!” 她的话落在他们耳中,那年轻学子冷却的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楚知南说罢,便又看向陆吟宵,“相爷,此回之事已真相大白,您可要跟大家说几句?毕竟相爷您可是他们心中的‘榜样’呢!” 一个寒门学子,爬至中省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了所有学子中的典范,人人想要效仿之。 有多少人拿陆宴安当崇拜者? 真是好玩! 若是他们知晓此事便是他纵容赵诚做的呢? 他陆吟宵敢说自己清白? 可笑至极! 楚知南的话带了几分嘲讽,陆吟宵如何听不出来? 那话似根刺一般扎在了他的耳中,尤其是她笑起来时,带着莫名的幸灾乐祸。 陆吟宵此前从未将楚知南当盘菜,倒是不成想,她竟成了这盘重头菜。 他本是来保赵诚的,未想被她在眼皮子底下给赵诚定了罪,还叫他无法反驳。 眼下被赶着上架,他只得起身,强颜欢笑与那群围观群众道,“殿下说得对,既然此事已查出是有人在此弄虚作假,本相生为一国之相,自是不可姑息!如殿下所言,秋后重新科考!本相老了,这南燕的未来江山,可要依附于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罢,他看向楚知南。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楚知南竟看出了他的咬牙切齿,“殿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本事甚好,这南燕天朝有殿下在,定能盛世永存,越来越好啊!” “多谢相爷谬赞,本宫不过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举手之劳罢了!”楚知南回笑,“这朝堂,是男儿的朝堂,我终究是个妇道人家,希望下回遇见此等之事,相爷能第一时间还给大家一个清白,替大伙主持公道!” 陆吟宵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的!” 话已说至此,事情已下了结论,赵诚如今手里有着关于他的许多证据,自是不可落于楚知南手。 瞧了眼满是颓败的赵诚,他面上以征求楚知南意见,实则却不给其半点反对的语气开了口。 “几人此事已定,赵尚书便该交由本相处置,希望殿下可同意!来人呐,将人带走!” 楚知南本便没想从赵诚那处问什么,当下点头,“成啊,赵尚书您带走,但这周笔吏,您便留下罢,本宫还要些话儿要问他!” 周文昌只不过是个小笔吏,便算此下他反咬了赵诚一口,但也接触不到其余的事情去,他对吏部所知晓的东西,也定是不多。 如此,陆吟宵也懒得与她争人,只说了声“殿下自便”后,便叫人带着赵诚走了出去。 待得陆吟宵一走,楚知南便叫江文凯与周文昌起了身。 她先是与周文昌道,“虽说你与赵诚勾结,但本宫瞧在你是逼不得已又迷途知返的情况下,不罚你此回之罪,回到你的职位好好尽你的责任,当年你也是通过科考而入的吏部,其中艰辛,无需本宫多言,你该当明白其中滋味!” 经楚知南如此一说,他甚不是滋味,缓缓起身,朝楚知南行了礼,长长嘘了一声,道了一声,“是!” 接着,楚知南再与他道,“先皇曾与本宫言,你若能走起正道,倒也不失为一人才,当年让你在吏部为笔吏,也乃是先皇之意,先皇一直希望你可成才!” 此话听得周文昌一阵抖动,他的声音也随之有了几分颤抖,“先、先皇当真是、如此说的?” “是!”楚知南如实点头,“未来的路,你需自己辨别来走,本宫也希望有朝一日,你可成才……倘若此回之事你再犯第二回,本宫、定饶不得你!” 周文昌内心是五味陈杂,闻言后,同她行了个大礼。 “下官,告退!” 话罢,出了公堂。 这堂上,如今只余下一个姜春阳。 心如死灰的,不单单一个赵诚,还有一个姜春阳! 姜春阳最大的靠山是赵诚,如今赵诚认罪,他狡辩再多也是无用。 楚知南从未办过此等案子,见姜春阳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同她磕头喊饶命,她便看向了江文凯,“江公子以为,此事该要如何处置?” “姜春阳枉顾王法,以金钱买通考官,理该犯了诛九族之罪!” 一听诛九族,姜春阳吓得发抖,头磕得更是激烈了些,“不敢了,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呐!” 楚知南未接话,示意江文凯继续说下去。 第187章 杀无赦 江文凯撇了眼那平日素来乖张不可一世的姜春阳,若说他心里不开心,自然是假的。 接着道,“律法虽无情,却也不至于殃及九族,但榜眼之甲必得废除。今日殿下让其在公堂之上当众写了如何叫‘民以食为天’之文章,那便罚姜家出资百万两,救助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穷困百姓,算是以功折罪,饶其性命,留下警告,日后不得再犯!” “好,那就如你所言!”楚知南应下,一拍惊堂木,“姜春阳,对此结果,你可满意?” 百万两!的的确确不是小钱。 但姜家并不缺银子,比起性命而言,不过区区百万,他自是当即应下。 “满意满意满意!”总算抱住了性命,他吁了口气,虽说心中不瞒,却仍旧对江文凯磕了一个头,“江公子才是那等有情有义之辈呐,当初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江公子,日后、日后定改正态度!” 江文凯对他这话并不放心上,瞧都懒得瞧他一眼,继而有同楚知南行礼言道。 “姜家公子出生富贵,从未体验过穷苦百姓人家之苦,不知寒门学子之艰辛,江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楚知南此时心情舒爽,自是准了。 他便道,“请殿下罚姜春阳至偏远小村,让他体验体验民间疾苦,为其三年!倘若三年之后,他可诚心改正,便、便许他再正大光明地参与科考!” “参与科考?”楚知拿嗤笑出声,凤眸微抬,真真是邪魅至极,“此人品行不端,扰乱我科举制度,还妄想要参加科考?江公子,本宫尊你是个有才之人,这才依了你的话,但科考素来是神圣庄严之事,他姜春阳,还有什么资格参加三年后的科考?真当我大燕律令对谁都能宽纵不成?” “殿下恕罪!”眼见楚知南动了怒气,江文凯立时跪了下来,“读书之人不易,姜公子也是苦读十几载之人,江某、江某深知其中辛酸!” “人家生于富贵家,自小便锦衣玉食,你如何体会到了人家的辛酸?”楚知南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此事本宫能应你前句,却不可答应你后句。” 话罢,她喝道,“来人呐,将姜春阳带下去,罚钱百万两,择日寻个穷困山庄,让其改过悔过!其中姜家人不得探望,不得救济,若有其违背本宫律令者,杀无赦!” 姜春阳腿越发颤抖。 他侧头看向江文凯,气得苦不堪言。 江文凯啊江文凯,你是不是存了心思想要害我? 若不是他后来之话,瞧楚知南这意思并不会再惩罚他…… 就凭借他一句话,却、却…… 直到他被人带下去,眼神依旧未离开的江文凯。 此事到此就算结束,楚知南起了身,站在了江文凯身侧。 双手负立于身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透着威严。 “江公子,情能大于法,是因‘情’处于弱者,我们所建立的法,保护的便是弱者……你的妇人之仁,是保护的弱者吗?姜春阳,是弱者么?倘若不是他的考卷流出,眼下他已是三甲榜眼之位,高高在上,只等日后平步青云! 那你呢?你得再努力个三年,三年之后继续参与科考……这三年,你可想过要如何生存?三年之后,你是否仍旧能心无旁骛去科考? 你可别忘了,若不是姜春阳,也许以你之才能,你也能入个前三甲!况且、除了一个姜春阳,你是否可知其余人并未作假呢? 成大事者,最忌妇人之仁!江公子,本宫希望你可时刻谨记,同情……只能对真正的弱者!倘若你便是那个弱者,谁又会来同情你?” 话罢,她掸了掸袖袍,“好了,本宫言尽于此,至于如何抉择,那是你所要考虑之事,倘若你此回能入个三甲,本宫在天香阁,替你备下庆功宴!” 话落,她带着二景,一前一后离开了吏部公堂。 今日天气甚好,公堂之外,一片青天。 楚知南抬手挡在眼睛上,瞧了瞧这天气,心里甚是舒畅。 吏部的位置空了,接下来,朝堂之上,便看小澜如何与陆老贼抗衡了。 她未急着回宫,反而是先去了一趟南苑,与柳轻舟说了此事。 此回重新科考,榜眼做了假,三甲中有一人有了问题,自是要重新定三甲。 他这个状元,只怕也是没了。 毕竟能得状元,得付出比常人多倍的努力,吃完了的鸭子说要吐出来便吐出来,与他而言,多少有了些不公平。 她本以为柳轻舟会有极大反应,倒不想只是轻轻一笑,道了句,“无事,那便重考罢!” 正在楚知南不知如何接话时,他接着道,“倘若我有真材实料,又何惧再考一次,殿下莫担忧,无非是再考一次罢了,倘若此回我可继续中个状元,这一辈子也有桩骄傲之事与日后的孩儿孙儿说道说道了!” 难得见他如此豁达,楚知南笑道,“好,那我便期待你再中状元,到时定替你指一门好婚事!” 提及婚事,柳轻舟只低头笑笑并未接话。 二人小聊片刻,她便又去找了李青莲。 李青莲身上的伤势已无甚大碍,许是听到了外头张岐山的风言风语,可见她情绪并不高涨。 楚知南见此,便与她道,“那张家公子如斯荒唐,我也不能见你跳入这个火坑里,且放心,待我回宫,我便与殿下说,让他下旨解除你的婚约!” 李青莲闻言,缓缓摇头,“毕竟是婚姻大事,阿南你莫为难,便让他随缘罢……” 她最是怕给楚知南添麻烦。 楚知南听得甚是心疼,“傻姑娘,我不嫌麻烦,但张家公子绝非你之良配!” 说罢,她又说了些宽慰李青莲的话。 待得她情绪渐好,她这才回宫去。 然而,一出南苑,便听得景如掀开了马车帘子,皱眉道了句,“殿下,李尚书在前头等您!” 李尚书! 楚知南眼眸微敛,应了一声,“嗯,我知晓了!” 而后,当马车走至他跟前时,便见李尚书躬身对着马车行了礼。 接着,传出他的声音,“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第188章 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楚知南闻声掀开车帘,透过车窗看向他,“尚书大人不必多礼!” 李尚书如今心情尚是不佳,面带忧愁,他在脑子里思虑一番该要如何开口时,却总理不着头绪。 楚知南见此,便主动问道,“尚书大人寻本宫可是有话要说?” 既然他已经主动问,李尚书便也不含糊,他再次躬身道,“求殿下为小女讨个公道!” 楚知南已知晓了他的意图,哦了一声,“尚书大人说的可是青莲与张家公子的婚事?” “正是!”李尚书应道,“当年两家订下此门婚事,也算是门当户对,但不想那张家小子如今纨绔成如此样子,逛花楼且不说,还到处诋毁我儿声誉!殿下与我儿关系甚好,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楚知南神色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尚书大人尽管说便是!” 李尚书一咬牙,“还请殿下出面,解除李、张两家婚事!我儿、配不上他张家之子!” “此事?”楚知南长哦了一声,接着道,“尚书大人且放心,本宫与青莲关系甚近,相处得如姐妹一般,她有难,本宫自是不能不帮,张岐山此时纨绔之事全京城知晓,绝非青莲之良配,尚书大人且等消息便是,不出两日,定能解除你二家人婚约!” 未料到楚知南如此好说话,李尚书微微诧异,而后激动得险些要跪下来,幸得景微扶了一把。 他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无需言谢,青莲之事,便是本宫之事!”楚知南道,“尚书大人爱女深切,但本宫也是个重情义之人,自是不会看着青莲生生往火坑当中跳而不管!” 此话说得李尚书微微有些惭愧。 他先前与楚知南接触得不深,眼下听她如此说,心中有些感慨。 瞧得出来,楚知南是真心将李青莲当好友得。 此前他还一度与自己姑娘言,叫她少与公主殿下接触,眼下出了事,楚知南却是头一次如此爽快应下的。 他去张家退婚,张家不愿还庚帖。 去找陆吟宵做主,陆吟宵也不希望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到最后,到最后才不得不以找上了楚知南。 楚知南回了宫,第一件事便是与楚珏澜商讨,如何退张、李两家婚事。 天子眼下权利不大,但若是在朝政之上他强行下圣旨,只怕张衡飞也不敢违抗。 此事说来也能理解张衡飞感受。 张岐山擅自做主闹出这等动静来,再加之他如今‘不举’之事传遍了全京城,倘若真与这李青莲退婚,只怕是会将此事给坐实。 此事坐实,张衡飞老脸往哪儿放? 说来,楚知南对这张岐山还真那么点儿赏识了。 …… 第二日,天子上朝,不顾太后与陆丞相反对,在金銮殿上下了一道命令……张李二家,婚姻就此作罢。 陆吟宵见楚珏澜越发难以掌控,又专似与他作对,心下不悦,上谏道。 “陛下三思,张、李二家已定亲数年,眼看两家婚事将近,庚帖已换,日子已定,岂是能说退便退?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张衡飞一见陆吟宵替自己说话,便也哭诉着脸出列。 “是呐,是呐,陛下啊,这婚事着实退不得!倘若在这节骨眼上将婚事退了,犬子名誉怕是再也挽不回了!” 楚珏澜闻言冷笑。 名誉? 他张岐山莫非还有名誉? 京城全上下,谁不知晓他不过是一个从不干正事的纨绔? “张爱卿!”天子在龙椅之上坐得端正,声音清脆,“以令公子之才能,定能遇上更好的姑娘,朕听闻令公子在青楼污蔑人家姑娘名誉,此事本便不厚道,女子名誉比男子名誉重要得多,要还名誉,也该是还李家姑娘一个名誉才是。” “陛下!”张衡飞苦着脸,“婚姻大事,两家早已说定,当初李家也是同意了此事才可定下的,如今大婚在即,岂可是李家想退便退得?” 楚珏澜回答得不疾不徐,“爱卿都说了,婚姻大事不容儿戏,李爱卿爱女心切,张爱卿便多理解理解罢,此门婚事……就此作罢!待张爱卿日后瞧上哪家姑娘了,朕定当亲自替你下这道圣旨!” 偏生这叫陆吟宵甚是不爽,“陛下,退婚之事,还请您三思而后行!此门婚事一旦退了,对张家对李家,都只怕是不好!” “哪里不好?”楚珏澜故作不懂,“依朕愚见,双方既是皆不喜,那便各自散了,好比成婚之后不合的好!” “陛下!!”陆吟宵提高音量,带了几分威胁意味,“您如今年纪尚小,不懂男女之事,该听得建议,自该听才是!” “呀,依照相爷您这意思,便是陛下的话还抵不过相爷您一句话了?”唐清流听得火冒三丈,出列反对道,“陛下年纪虽小,却也是纳了妃的,说来也甚有经验,既然陛下都说了,婚姻之事不同儿戏,您年纪都比人家爹年纪大了,怎么就能眼睁睁瞧着人小姑娘往火坑里跳?若是您自家闺女,您老乐意么?” “呵!”陆吟宵回身望了唐清流一眼,“唐家不过是两代未纳妾,倒也有底气说起经验之谈了?” “不瞒您相爷,这还真就是经验之谈!”唐清流一脸嘚瑟,“我唐家自我父辈起,便只可娶一妻,不可纳妾!婚姻大事嘛,就得为双方负责任,若是两个年轻人都不合,为何要将人强行凑一起?相爷难道就不知晓,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 说至此,他又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也是,您定是不知晓这道理的,虽说强扭的瓜虽不甜,却也解渴啊!对不对啊陆相爷!” 此话说来意味深长。 陆吟宵娶了妻子后,后瞧上了一位姑娘。 当时那位姑娘已订了亲事,他为将其纳入府中,用尽一切不光明的手段将那姑娘未婚夫一家扰得不得安宁,身败名裂。 至此,他得到了那位姑娘。 但不久后,姑娘知晓了他所做之事,直接投了相府的井自尽。 此事虽已被陆吟宵封锁住一切消息,但权贵的几户人家都知晓此事。 唐清流自是知晓的。 眼下唐清流在陆吟宵伤口上撒盐,陆吟宵眸子眯起,恨不得将唐清流千刀万剐。 第189章 那你来坐 张衡飞自然也是知晓此事的。 他见情况不太对劲,立时哭得更大声了些,“唐将军说句话倒是简单,可怜了我那命苦的儿啊,若是真与李家姑娘退了婚,日后谁敢嫁给他?” “那就不娶了呗!”唐清流一脸无所谓,“谁都知晓令公子如今……无能为力,便是娶了姑娘回去也是活守寡,何必害了人家姑娘呢!” “你……”张衡飞闻言,气得手发抖,“这、这叫我老脸往哪儿放啊!” “儿女之事,你说你个父辈总掺和作甚?”唐清流道,“以我之见,你家公子也不喜欢李家那位姑娘,如今李家主动退婚,我看张大人还不如就此顺水推舟,将两门婚事作罢算了。” 话罢,他又同喊了姚大人、宋大人、马大人等等,“您几位说句公道话,我这话说得没错罢?” 这些人眼下都是站天子一方,自是帮着唐清流说话。 一个一个上前道,“陛下,唐大人所说不错,婚姻之事儿戏不得,既然李大人主动退婚,这婚事……退了也好!” 既有人站天子,陆吟宵一党也有人站了出来。 最后,两方人马在金銮殿上大肆舌战,惹得那殿上犹如闹事一般。 今日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未曾垂帘听政,否则三方人马,只怕更是热闹些。 楚珏澜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争执,直到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佯装愤怒,拿起桌上的奏折狠狠一甩,满面怒气地起了身,大发脾气道。 “怎么?眼下朕做个决定还要与你们一一相商好才成?那朕做这高位有甚意思?是不是随意换了个人都能做?” 话罢,他绕过龙案,一步一步下了龙阶,声音里带着怒气,“你们若觉着朕不配坐这高位,发号不了施令,下不了决定,好!那这天子你们谁爱当谁当,这高位谁爱坐谁坐,朕拱手让位可成?!” “陛下息怒!”唐清流立时恭恭敬敬行礼,“南燕江山,素来是楚家江山,陛下乃先皇血脉,这皇位,自是该陛下来坐!倘若这江山改朝换代,楚家几百年基业必会毁于一旦,只怕、百姓会是头一个不答应!” “可这高位朕坐得有甚意思?”楚珏澜瞧着已是歇斯底里,他走至陆吟宵面前,“这高位你来坐?” 陆吟宵被他此话说得一愣,而后立时躬身行礼,“老臣不敢!” 楚珏澜便又走至张衡飞跟前,指着皇位道,“那你来坐?” 张衡飞慌忙道声不敢。 如此,楚珏澜便又寻了几人,一一回到他不敢! 楚珏澜气笑了,“不敢?你们是不敢不是不想!朕名为天子,却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来,你们告诉朕,朕能做什么?不过就是解除张李两家婚事罢了,竟能站出二十个大臣反对!怎么?天下就无旁事了?连朕要插手一桩婚姻,都能叫你们来反对?” 话间,他直接发了怒意,“此门婚事,朕说退便退,倘若有人反对者,便削了朕得皇位,自己坐上去!” “陛下息怒!”宋巡瞅了眼陆党,“不过是桩婚事罢了,李尚书大人既也有退婚的想法,那退了便是了!婚姻嫁娶,乃出自意愿,两个孩子地婚事,当不得朝政而论!” 话落,他则又与张衡飞道,“张大人,您也退一步,陛下都说了,若是令公子日后瞧上谁家姑娘,他定为您赐婚,没了个李姑娘,日后还能有个周姑娘王姑娘的!” 天子这怒气摆明了是朝着他们来的,张衡飞眼下哪里还敢不从? 他若是不愿,楚珏澜说不定便要拉着他去坐龙椅了…… 此乃杀头重罪,他哪儿敢? 便算万般无奈,他最终也只得咬牙闭眼,极是无奈地应了声。 “是、老臣遵命!” 如此,楚珏澜这才算是平息了些怒气。 龙袖一甩,他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虽如此说,但他却已大步走出了金銮殿。 退婚之事,就此敲定,张李二家婚事,自此作罢。 陆吟宵回身瞧了眼天子的背影,只见阵风吹来,将天子龙袍吹得咧咧作响,他那瘦弱的身子在宽大的龙袍之下,似能随时被吹走。 他、越来越长大了! 也越发脱离他的掌控了! 倘若不给其些教训,只怕是再难掌控他。 鹰眸扫向了一侧的护国公与唐清流,满是阴狠。 护国公年纪大了,该是——到了时候。 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唐清流抬眸与其对视,眼里是得逞的笑意,“陛下都走了,相爷还不走呢?” 这话听来甚是风凉。 陆吟宵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会他,一甩官袖,率先走了。 陆党紧跟其后,在旁谄媚讨好。 唐清流见此啧了一声,“能坐上这相位,也不瞧瞧是谁提拔的,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姚大人在一侧听了,擦了擦额头,“唐将军耶,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这可是在金銮殿上,您说话悠着些咧!” “难不成我说白话了?”唐清流白了眼那被人群拥捧着的陆吟宵,“当年若不是得先皇赏识,他岂能坐上这相爷之位?眼下轮得到他来发号施令?” 提及其先皇,无一人不哗然。 当年先皇对陆吟宵十分赏识,一个寒门学子,在殿前得了探花,而后一路被先皇提拔,从一个小小翰林院书吏到如今的宰相大人。 不知先皇若知晓自己养了条毒蛇猛兽,替自己儿子养成了一个麻烦,他是否会后悔先前所作所为。 姚大人轻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堂将军还是慎言的好,以免惹祸上身!” “有本事,那姓陆的便来弄死我!”唐清流不屑,“我家外甥女儿瞧得上他儿子,那是我外甥女儿没眼光,那好小子竟在在我姐姐房间与旁的女子行不轨之事,这不是亵渎我姐姐在天之灵是什么?这陆家,真是猖狂!” 此事简直成了他的心结。 唐清流自幼最听唐皇后之后,眼下唐皇后先逝,哪里容得旁人亵渎她半点? 况且他还本就怀疑,唐皇后之死有旁的缘故。 他姐姐的身子他最是清楚,怎会说病逝便忽然病逝? 姚大人深知他内心不满,无话劝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宽慰。 第190章 见过我 三伏天一至,天气异常闷热,晚间无风,平白叫人心生烦躁。 陆吟宵将将沐浴,回寝房时,两位侍女提着扇子替他轻轻扇着风,散一散热意。 他早已与陆夫人分院而寝,朝政之上还有事情未解决妥善,便又出了寝房门,欲抬步书房。 正在他开门抬腿间,一支箭羽从天而降,顺着银月之光,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而来。 他眸子瞪大,慌张的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恰是这一瞬间,箭羽稳稳妥妥地落在了侧门上。 哐当一声,箭身没入在木门中。 一旁侍女听得声音,吓得尖叫了起来,“啊,来人呐,有刺客!” 她这一嗓子嚎出,陆府侍卫与暗卫在第一时间立即赶来。 侍卫首领见得那箭羽,立即将人分成四队,分别朝着东南西北而搜。 吩咐好了后,再上前与陆吟宵行礼,“相爷可安好?” 陆吟宵此时心跳加速,呆呆得愣在了原地。 方才,方才那箭若是想要他性命,只需偏移半分,便可将他的心脏射个对穿。 他脚步有些颤抖,看向了侧门上的箭。 那箭尖上,似乎有东西。 他立时将箭拔出,取下东西打开瞧了一眼。 打开那一刹那,他脸色白如蜡,手微微颤抖。 首领察觉不对,担忧地试着唤了一声,“相爷?” 陆吟宵深吸口气,叫自己镇定了下来,将手中的东西握紧,沉声发号施令,“不管发什么样的代价,必须替本相将今夜这人找出来!” 首领得令,郑重应了一声是! …… 楚知南将那借条插在陆吟宵寝房门上后,心情大好。 今夜月色甚好,月朗繁星,天际似是一条银河。 她坐在天香阁屋顶上,抬头看着月色,眉开眼笑的与身边人道,“陆老贼看见这张陈年借条,也不知今晚是否还能睡得着!” 身边之人一袭黑衣,在夜色中只可隐约见他身形。 手中折扇展开,替她扇着凉风,好看的唇角高高扬起,足可见他此时心中高兴。 衬着星光的眸子里,唯有眼前之人,他的眸光带着宠溺。 “敢欺负我家小南儿,我也定不能叫他好过!” 比起后来的心狠手辣,权倾朝野,陆吟宵总会难以忘记年少时的所做的亏心事来。 二十几年前之事,如今被人故意提起,目的可想而知并不单纯。 楚知南闻言,回眸看了他一眼。 他眼里皆是笑意,倒映着星星的瞳孔里,她看见了自己映在了他的眼中,与那万点星光融合。 他的眼睛会说情话。 只需盯着他眼看,便可深陷其中,再也脱离不出来。 楚知南不知自己何时对眼前这个人动了心……但她得承认,她真的动心了。 就算重活一世,她仍旧是那个凡夫俗子,逃不脱情字这一关。 楚知南就这般看着他,一言不发。 直到对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小南儿这是怎么了?” 楚知南双手搭在下巴上,头微微偏着,没了往日的高冷,似个天真的小姑娘。 男子见此,微微一愣。 这应当,该是她原本的样子罢。 天真无邪,不带半点刺。 而后听她带着认真的语气问道,“你是何时、喜欢我的?” 第一次相见,是赌坊…… 其次是广政殿! 楚知南自知自己对他动心,是有前一世的善意,以及这一世他的主动靠拢——再或者,是因在他身边时,能叫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何时啊!”慕容承烨故意沉了沉声,眼里带着思虑意味,想了片刻,又偷偷观察了楚知南的情绪。 随即笑道,“自然是很早,很早,很早时刻了,那时候的小姑娘,还是一个小小姑娘!” “莫要诓我,我此生除了随我父皇出使过一次北矅后,便再未出过南燕……” 楚知南话一落,立时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北矅?你在北矅,见过我?” “你猜!”慕容承烨眼中带着满满宠溺,“平日瞧着挺是激灵的,怎得就忘了此事呢!” 听他这语气,似乎真是见过,楚知南仔细回想了一番,仍旧毫无印象。 慕容承烨打小便样貌极好,若是个玉面娃娃,她不会没有印象。 出使北矅之事太过久远,加之当年她靠着自己一身武艺,又借着自己身份以及先皇宠爱,对北矅的皇子公主是一顿乱揍。 楚知南想了想,那时候的确未曾关注过这位三皇子殿下。 北矅皇有许多皇子公主,加之孩子未长开,总是穿着颜色类似的衣衫,便让她甚是脸盲。 她哪里会去记劳什子三皇子会是谁。 当时北矅大雪,她作为一个南方人,头一次见雪,一门心思都窝在了雪上。 楚知南眨了眨眼,认真问道,“我那时,可欺负你了?” 慕容承烨仔细想了想,抿了抿唇,唔了一声,如实点头,“说来还得多谢你,倘若不是在你手中吃了亏,还真就狠不下心来勤奋习武!” 楚知南瞬间警铃大作,挪开了些身子,“你不会、是来报仇的罢?” “你说呢?”慕容承烨一把将楚知南扯入了怀中,拿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轻摩擦,“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来报仇?” 她的背贴在他的胸腔上,整个人被他牢牢实实的包裹在怀中,这种感觉,给了她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他说——疼爱你都来不及…… 原来情话在对的人嘴里说出来,竟是如此美妙之事。 楚知南心里生出一种满足感。 她轻轻闭上了眸子,“哎?你说,你接近我,不会是打了夺取南燕江山的主意罢?” “你说呢?”他抬手以中指轻轻的弹在了她的脑门上,“我家小南儿如此聪慧,视江山如性命,在下哪儿打得走?” 他来南燕,除了她,什么都不想要! 看向陆府的方向,他转移了话题,“你说这陆相爷如今心理素质可好?要不要明日再来一次?” “好啊!”楚知南当下同意,“陆老贼心思沉稳,一张陈年旧条罢了,哪儿能让他耿耿于怀,此事要做,便要彻底做绝他,叫他害怕!” 这陆老贼如此嚣张,若不是眼下局势不允许,她当真是要好好同他玩一玩了。 也罢,这种捉猫猫的游戏,她也尚爱。 第191章 给他颜色瞧瞧 此后接下里的三日里,陆吟宵都会在晚上收到一封类似警告的信。 除了第一天晚上他收到的是那张他亲自所写的借条外,另外三张则分别写着: 二十几年了,不知陆相爷睡的可安好? 相爷,您听见蓝家那十几条人命在您耳边哭了吗? 善恶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三段话,叫陆吟宵一次比一次惊恐。 因一直未曾查到人,他惊恐的前后从宫内调出了御林军、调了侍卫,将整个陆家上下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难以进出。 无人能理解他的做法,便是陆宴安都甚是好奇。 一大早从大理寺回陆府后,他便先去看了陆吟宵,见他面色不好,便担忧问了句。 “父亲,可是最近家中出了大事?” 陆吟宵纵使心中有假,表面又岂能露出半分,一副镇定自若模样道,“无碍,不过是有些人生了歹心罢了,几个毛头小贼,着实不足挂齿!你无需担心,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可!” 毛头小贼? 若单单是一个毛头小贼,怎会让他如此劳师动众,小题大做。 一看便是不寻常之事。 既他不愿说,陆宴安便也不问,应了一声,接着道,“父亲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儿子便是!” “有心了!”陆吟宵甚感欣慰。 说来陆吟宵就这么一个儿子,且又是正室夫人所生,加之其文采斐然,乃是他之骄傲,自是为之自豪。 又见他着的乃是一身官服,便知他定是将才从大理寺归家,心里有几分安慰。 “无碍,不过都是些小把戏罢了,上不得台面!” 陆宴安也是知晓发生了何事的,见陆吟宵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便忍不住叮嘱了几句,“父亲如今身处高位,当是要注意安全才是,此人三番来挑衅父亲,定是存了不轨心思!” 陆吟宵当然知晓那人是存了不轨心思,勾唇冷哼了一声,“若是让我查出此人,定给他颜色瞧瞧!” “啊秋!” 楚知南正躺在长乐宫的秋千上,荡着秋千看着夜景。 景微拿着扇子替她轻轻扇风,景如则轻轻的晃动着秋千。 见她打了个喷嚏,景如甚是担心,“夜里比白日要凉,殿下莫要着凉了,回寝宫歇着罢!” “无事!”楚知南揉了揉鼻子,不以为意,“外头凉快!” 她但凡一想到陆吟宵寝食难安,她便开心的难以入眠。 听说丞相府的戒备越发要森严了呢。 若是这个时候,她再去闹一闹,不知这陆吟宵会气炸到什么样子。 但如今陆府上下高手如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犯不上做出那等冒险之事。 陆吟宵这心里到底是有鬼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紧张此事。 真有意思。 眼下六部的障碍几乎已扫平,她得开始收集陆吟宵的证据了。 最起码,得逼着他反。 他若不反,这场戏如何唱得下去? 就算他在朝堂上对天子再不敬,无无非是朝政之争,没个能将他彻彻底底扳倒的罪名。 而谋反这罪名,一旦成立,他陆家便该是九族连抄。 陆家,担当得起这个罪罚。 上一世她在陆家生活多年,对陆家父子所做之事,自然也是了解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着急对付陆吟宵。 不过就是一只已栓在了她手中的蚂蚱,如何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 吏部尚书赵诚倒台之后,尚书的位置便空缺了下来。 陆吟宵本想让他手中之人上位,但由唐清流一众反对……如此一来,这个位置便一直僵持不下,到最后无人上位,暂时空缺。 张家与李家在天子的一道圣旨后,两家婚事解除,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两家婚事倒引得百姓一阵惊叹。 这张岐山是个浑性子,李家姑娘则知书达理,两人解除婚约,倒也是让李家姑娘解脱。 但女子名誉素来重要,张岐山一顿污蔑,便故有人拿李青莲声誉说事。 作为正主的李青莲倒是不放在心上。 众生皆有嘴,人云亦云,她只需行得正坐得端,无需管人家说什么,也无需瞧人家对她是何评论。 能与张岐山将婚约解除,她这心里竟莫名的有些小开心…… 继张、李二家婚约解除后,紧接着便是天子又下了一道科举重考的圣旨。 重新科考…… 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能中得高榜,除去本身的学识之外,其中还有运气加成。 虽有人为中得高榜,花了些银钱,走了些捷径,但大多皆是靠真本事而得来的荣誉。 眼下说考便考,万一落榜,岂不是叫先前的喜悦成了一场空? 退一万步而言,这是他们原本已享受到了在怀中的荣誉,凭什么要退还回去? 仅仅是出了一个姜春阳? 有人高兴,自是有人反对,如此一来,两者之间僵持不下,便造成了一场民众轰动。 楚知南起先倒也想到过这一层面。 她原本打算只叫那些落榜者重考一次。 这就好比,一年考两回,出个双状元。 但此事说出来,未免就太过于儿戏了些。 越是有人闹,陆吟宵便越是开心,他就是要睁大眼睛瞧瞧这小皇帝要怎么处理此事。 重新科考,岂是说重考便重考?此事牵扯过大,动了别人的蛋糕,别人又如何会听他的话? 利益当前,人心浮动,他就就不信这小皇帝能处理好此事。 说来楚珏澜也的确头疼得很。 重新科考之话已放出去,但因有人反对,此事一直僵持不下。 僵持不下,便未有定论,未得定论,便未定下日期。 他既要安抚百姓,又得想出合理的应对法子。 此事尚为头疼,但楚知南已有了对应的法子。 她偷偷派魏老三去要了两份签名状。 一份是愿意重新科考者,一份则是不愿意重新科考者。 两者僵持不下时,楚知南干脆推出了一个新制度。 南燕三百年,本是每三年一次科考……但因此事造成大家意见不统,便干脆施行每年一度科考。 将以往得三年时间,改为一年一度。 日期,仍旧定于四月。 此消息一出,民众一片哗然。 第192章 一个一个老祖宗 天子已下重考圣旨,他们虽是不愿服从,但都知晓天子一言九鼎,万万没有收回反悔的道理。 他们若还是不同意,便等同于顶撞天子,其罪当诛。 再加之天子又以退为进,推翻了原本说重考的想法,只将制度改为一年一考。 一年一考,便等同于给了所有考生们一个新的希望。 倘若落榜,无需再等三年,只需等来年便可继续。 这无疑是个天大得好消息。 但一旦是楚珏澜做下的决定,陆吟宵便会出现从中作梗,千方百计叫其不得施行。 当楚珏澜下此命令时,陆吟宵自是站出来第一个反对。 他嗤笑道,“陛下,老臣认为此举甚是荒唐,一年一考?倘若科考太过频繁,反倒是会降低了质量,怀才者难得一遇,此举只怕会降低文人水准!” 金銮殿上,陆吟宵昂首挺胸,端得是一副要与其争锋到底的打算。 许太后今日难得坐在天子之后垂帘听政,彼时她端坐于椅,十指轻轻相扣,安静的听着他们言论。 陆吟宵早在昨日已与她商讨好,今日在朝政之上,一同来打压楚珏澜。 这个小皇帝,不给其些脸色瞧瞧,当真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正因怀才者难得一遇,朝廷才更需给他们这个机会!”楚珏澜声音洪亮,少年音响彻整个大殿,“倘若他是千里马,朝廷必然要做那位伯乐!陆爱卿,改革创新,该是多给些机会与那些年轻人才是!” “改革创新?”陆吟宵嗤笑,“楚家老祖宗流传下来几百年得规矩,陛下您轻易说改便改,未免有负您楚家的威严!当年先皇将陛下托付于老臣,老臣便已暗自立誓,不可叫陛下您多走弯路!” “朕倒是不知这叫甚弯路!” 楚珏澜面上仍保留着那副笑意,心中却是鄙夷不已。 他一口一个楚家老祖宗,既然他知晓这江山是楚家的,为何还生出了痴心妄想的心思? 这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陆吟宵存的狼子野心? 顿了顿,楚珏澜继续道,“相爷也是读书人,当年从一届寒门走至如今,这其中艰辛相爷您深有体会,眼下因吏部之错,导致无法给天下考生一个公道,相爷口口声声说朕的想法太过儿戏,不可取之,那朕倒是想问一声,如何才算可取之?” “科考为三年一度,这是历朝历代定下来的规矩,岂可随意改了?”陆吟宵回道,“陛下如今已年岁已大,无需老臣为之监国,老臣自是无法子,只是认为此举不妥罢了!” “陆相爷!”唐清流听了许久,着实再也听不下去,上前一步道,“您口口声声说不妥,不妥,不妥,既然不妥,您倒是说个妥的法子来呀!” 陆吟宵懒得理会他,“本相不过是一届中省中丞罢了,天子决论,如何轮得到我?” “丞相这话本官可就不爱听了!”唐家对陆家不喜,素来是明面上的事,唐清流此人又是个性子爽快得,当即道。 “倘若相爷真是如此觉着,那您站在这儿是说的什么反对?一年一度科考怎么了?若是当年您这状元郎被人换下了位置,不知相爷您还是否有这个机会站在金銮殿上呢!” “唐清流!”陆吟宵还未开口,他的党羽闻言站不住脚,出列对唐清流喝了一声,“相爷声誉,岂容你来言论?你莫以为你世代武家,便可如此不将相爷放于眼中!” “对咯,本官还真就不将你们放在眼中!”唐清流笑道,“你说说你们这几个文臣,成日里除了那几个之乎者也之外,还能说些什么新鲜稀奇的名堂出来叫人听听?整日圣人、仙人、祖上……怎么着?正如陆相爷您所说,这楚家几百年的江山,人家想要怎么样,与你这姓陆的有半个铜板关系不成?莫要仗着先皇原先皇宠爱,便以为可以在朝堂之上肆无忌惮!” “唐清流!”御史大夫气得指了唐清流鼻子,“尔等武夫,岂可在朝堂之上口出不敬?简直有辱斯文,罪大恶极!” “武夫?没错,咱们唐家就是武夫!”唐清流一副风轻云淡样子,见御史大夫一脸生气,他更是开心的耸了耸肩,“没有咱们这些武夫,你们还能在这安心坐着议事?群舌作战?若非咱们这些武夫,还不知晓你们这些人的尸骨要去何处找呢!” “放肆!” 随着唐清流话落,高位上的许太后终是威严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不温不淡,透着威仪,“朝堂之上,岂可如同闹市?此乃威严之地,非尔等砍价还价之地!” 许太后一届女子入金銮殿来垂帘听政,必是会叫朝臣不服。 但天子年幼,需得有把关之人,陆吟宵为了能让权力把握于自己手中,这才不顾众议,拥护许太后揽了政权。 面上倒是说得好看,一切乃是为皇朝考虑。 实则,这许太后不得照样听陆吟宵的? 眼下她一开口,朝廷立时寂静了下来。 眼眸扫了那文武百官一眼,许太后继续道,“自古文有文成,武有武就,唐将军将此话放在朝堂之上来说,显得过于吝啬了!” 唐清流连陆吟宵都不放入眼中,又如何会将许太后放入眼中,他似笑非笑道,“太后娘娘胆识过人,聪慧玲珑,乃人中龙凤,不知依您之见、陛下这指令,该要如何下才合适?科举之事,该要如何进行?” 许太后着实未料到唐清流竟会将这球踢给她。 她眼下若是说不知,便会有人道她无非是个无知妇人,上不得朝廷。 如今陆吟宵一副反对模样,她想了想,而后缓慢开口道。 “科举之事,乃如相爷所言,南燕几百年来皆是三年一度,这是历来的规矩,岂可说改便改?” “那么下官斗胆问娘娘一句……”唐清流眸子微亮,眼中有光,“如今天下学子一心等科考重定日期,若是眼下朝堂又是一道反悔令,日后天子该如何立足?试问一句,天子一言是否还九鼎?日天子一言出尔反尔,日后这天下,可还有人愿听天子之言?” 第193章 终于要来了 唐清流的话,在他们听来多少都有些了咄咄逼人之意。 许太后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须臾,她不甚在意道,“天子年幼,不知此中深浅!” “堂堂天子,只因一句不知深浅便可推卸一切责任?”唐清流冷笑,“下官在此斗胆询问一句,这天下,是您做主,还是陛下做主?这天下姓得楚,还是姓得许?” “大胆!”许太后明显见了怒意,一掌拍在龙案上,精致的小脸上盛怒,“先皇早逝,天子年幼,哀家秉着天下苍生垂帘听政,唐将军竟屡屡出言冒犯,哀家念你乃皇亲国戚不予计较,再有出言不逊,必得小惩大戒!” “娘娘!”李尚书挣扎一番,替唐清流说话,“唐将军所言倒也不差,天子素来有一言九鼎之美誉,自是不可出尔反尔,眼下最要紧的,该是如何解决眼下难题,如何推出新的制度才是!” 李尚书都已站了出来,宋巡想了想,也随之道,“南燕天朝占地小,但多出文人才子,如今朝堂之中也正是需用人之际,依照下官而看,三年科举改为一年一度,倒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既有人站了同意,接下来便有许多人附和。 既有人附和,自是有人反对。 直到早朝结束,依旧未讨论个结果出来。 …… 楚知南窝在瑶华宫的软塌上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瞧了眼正替她耐心煮茶的男子,凤眸敛了敛。 “听说今日早朝,那金銮殿上甚是热闹得很!” 男子煮茶手法娴熟,闻了闻茶香后,略带惋惜地叹了叹气,“只可惜,咱们无缘去瞧这个热闹!” “都是些聒噪话罢了,有甚可听?” 她昨夜未睡好,方才眯了眯,身上仍是无劲得很,卧在软塌上声音甚是慵懒柔软,“定是我家舅舅与那陆相爷争闹不休!” “呀?”慕容承烨将茶倒好,“先前你与那小陆大人有婚约,这唐家与陆家如此不和,不知唐将军是如何将小陆大人看入眼的!” 他连陆宴安的全名都不愿说。 “陆宴安从未入过舅舅的眼!”说至此事,楚知南有些惆怅,声音低低,“舅舅生长与武将世家,唐家不论是男儿或是女儿,自幼便被拉着一道习武,便是唐府的丫头小厮都有功夫……陆家则不同,陆家尚来崇文。陆宴安身子羸弱,瞧着弱不禁风,加之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向来便入不得他眼!” 只是爱她深切,当初听她执意要嫁陆宴安时,倒也未出言反对。 “嗯?”男子闻言若有所思,“不知在下可否能入得唐将军眼!” 楚知南自知他说笑,当下白了他一眼,“也入不得!” “为何?”见楚知南从软塌上起身,他替她将茶斟好,“是我这模样儿入不得将军眼,还是我这身手入不得将军眼?” 楚知南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再放下。 动作既优雅又端庄。 “说起武艺来,你比我厉害,舅舅定会怕我吃了你的亏!” “唐将军多虑了!”慕容承烨抿抿鼻,“倘若此生能娶得小南儿,疼爱一辈子还来不及,怎会舍得你吃亏!” “男人的承诺素来听不得!”楚知南看着他,“三殿下有宏图报复,与我不一样,我的心愿是守住南燕,而殿下你的心愿是一统天下!” 心愿起了冲突,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因利益而起干戈。 “你这小丫头呀!”慕容承烨听得甚是无奈,抬手戳了戳她的鼻梁,一脸宠溺,“为何你就不可信我呢?信我可同你一起守护你的天地?” 她能信么? “我信!”楚知南接着抿了抿口茶,转移话题,“唐家与陆家不和,与我母后也有干系!” 慕容承烨对南燕宫中秘史多少也能知晓一些,闻言点了点头,“听说当年先皇后之亡故,与许家、陆家有牵连?” “有!”楚知南笃定点头,“我母后身子健朗,怎会说病故便病故?无非是挡了有心人道罢了!” 只可惜当年她着实太小,也可惜她不能早重生个几年。 若是早生个几年,至少能见见父皇母后,能让她再承受一次宠爱。 这个仇,很快便能报了! 她心心念念所等的这一日,终于要来了! 这话题楚知南不想再继续,便未接着说下去。 近来也不知怎得,越发难以入睡,一旦距离慕容承烨近些,便睡得安稳些。 昨夜未睡好,是以早间早早便来了他的瑶华宫。 二人聊了些闲事后,忽听慕容承烨正色道,“过些时日,我需得回北矅了!” “什么……”楚知南闻言,拿茶的手微顿,心中莫名有了些慌意。 “陆吟宵之事,交给我!”他看着她,眼里满是认真,“陆老贼为人太过狡猾,非是许太后那等好对付之辈,眼下北矅内乱将起,我需得提早做好安排!” 他、要离开了啊! 哦,是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他在建熙二年九月,便离开了南燕。 建熙二年九月,北矅皇帝病重,皇子们开始蠢蠢欲动,欲要争夺其高位。 那时所有人都未料到,一直在南燕被当做‘人质’的慕容承烨会从南燕‘杀’回来,对北矅皇地保驾护航。 北矅太子死于那场争夺中,几位皇子为得储君之位,不惜对北矅皇用尽一切手段。 最后,是三皇子慕容承烨拼命护君,这才叫北矅皇帝躲过了一场‘弑君’的谋乱里。 最后的最后……他的孝心感动北矅皇帝,以致他在生命最后一刻时,将储君之位传给了他。 当年的历史就是如此写的。 但具体是如何,其中缘由转折,楚知南也不知晓。 那时的她身处南燕,所听到的消息不过是只言片语。 这只言片语中,还都是慕容承烨能让其流出来之话。 慕容承烨见楚知南久久未说话,心中一紧,故作轻松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可是对我不舍了?” “你、你要小心!”楚知南看着他,眼里满是认真,“北矅皇帝身子一直硬朗,突然重病,定是有人在其中作梗,你回了北矅之后,记得万事小心!” 虽知晓他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但莫名的就是害怕他会受伤。 第194章 有了自己想法 “担心我了?”慕容承烨心里开了花,“且安心,我还得留着我这条小命回来见我家小南儿呢,日后还得当小南儿的依靠,不得再叫旁人欺负了你去!” “不担心!”楚知南有些怅然,“你命中带运,定能平安无事!但、万事小心为上!” 毕竟随着她的重生,有些历史发生了更改。 前一世,她与他之间没有任何的牵扯与纠葛,而这一世…… 她只怕历史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其中有许多她所意料不到的危险。 若不是慕容承烨自己说出来,她倒是要忘记他要离开了。 慕容承烨见楚知南情绪因此而低落了许多,心中一软,走至她身侧将人环抱于怀中,“安心等我归来,到时,我将以整个江山为聘礼,迎娶最美的长公主殿下!” 楚知南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上,迟迟没有回应。 就这般安静地待着、也好! …… 在争执了三日之后,终是天子赢了。 南燕三年一度的科考改为一年一度,定在每年四月二十六。 此事一经确定,天子便立时昭告了天下,普天知晓。 柳轻舟的状元之位保住了,无需再重考,只是缺了个榜眼之位。 关于榜眼姜春阳,在案件结束的第二日之后,便被朝廷分派去了偏僻小镇。 楚知南偶听宋巡提了一嘴,说是邻近西秦的一个偏远小镇,甚是偏僻。 科考之事确定下来后,楚知南再次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许太后、疑似有了身孕。 她得到消息后,便开始合计着去凤栖殿之事。 妊娠反应过大,导致许太后甚是萎靡,吃什么吐什么,便是一丁点异味都能叫她难受半日。 她得抓紧了机会才是,否则晚了点,只怕许太后不会认了。 楚知南心怀着目的去凤栖殿,她自是不会一人独自前去。 搜寻了一圈,她最终将眸光落在了罗雯珺身上。 自那日她明怼过罗雯珺后,倒也不见罗雯珺再来寻她的不快。 听说她一心想要讨得天子欢心,可谓是用尽了一切法子呢。 如此,她吩咐青叶,当着罗雯珺的侍女‘无意’透露透露许太后身子不适。 许太后如今把持着后宫,罗雯珺身为秀女,若想出人头地,必然是少不得要巴结许太后。 都说人生病时最是脆弱,也最是落寞,倘若这时候罗雯珺表露表露孝心,说不定会得到太后娘娘青睐的,自此平步青云,在后宫之中地位开始高升。 抱着如此想法,罗雯珺从侍女嘴中得知许太后身子不适时,便立时吩咐侍女熬了汤羹。 在罗雯珺去‘慰问’之前,楚知南先是不亲自去,入了凤栖殿。 许太后如今正是心烦意乱时。 她明明已喝过避子汤,竟不知怎地还是怀了胎儿。 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她的名誉定会受其影响。 心中烦躁,便将怒气转到了施云苏身上去。 她卧于床间,横眼看向床侧那低眉耷拉着脑袋的男子,心中烦闷不已,顺手拿起枕头扔在了他身上。 那枕头软绵绵的,无甚力度。 “哀家早已与你说过,不可出现纰漏,眼下这肚子之事若瞒不住,你便是那罪魁祸首!”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施云苏俯身捡起枕头,拍了拍上头莫须有的灰尘,“都是奴才之错,您且歇歇气,莫要气着了身子!” “你叫哀家如何息怒?”若不是不敢大肆宣扬,她恨不得歇斯底里出声,“哀家走至这一步已是万难,倘若被世人所知不贞,那是要千刀万剐的!” 女子不贞,便要浸猪笼。 她身为皇太后,该是给天下女子一个典范。 倘若被天子深究,便是凌迟也不为过,无人会骂一声天子不尽孝道。 礼义廉耻,极为重要。 施云苏心中滋味百般,将枕头放在床上,放柔了神色,试图去拉许太后的手,“娘娘莫要伤了身子,您如今身体有恙,有气便与奴才撒,实在气不过便打打奴才,奴才定不还手,不还口!” “打骂你有何用?”许太后眼下头昏脑眩,“哀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得能与你做下如此荒唐之事!” 吸了口气,她尽量去平复自己的心绪,压下心底的浮躁。 正眼正经的看着施云苏,见他眼中的柔软与讨好,她思虑片刻,终是开了口。 “哀家且问你,你可欢喜哀家?” 三十出头的妇人保养得极好,脸上尽是妩媚,眼中带着成熟女子该有的魅力。 她不似十几岁那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食之回味无穷。 说喜欢,他是真有几分喜欢的。 但那喜欢仅仅出自于对她的样貌与身子罢了。 如她这等性子多疑又喜怒无常,除了喜欢她那不错的皮囊,怎会瞧得上旁的? 施云苏眼眸一敛,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回道,“娘娘是奴才心尖尖上的肉,怎会不欢喜呢?” 许太后心中烦乱,听不下此话,便又耐着性子问了句,“若哀家不是太后,这孩子,你可会认?” “认!”施云苏将手摸至她的小腹,用心的去感受小腹上那个小生命,“这是奴才的,第一个孩儿!” 可惜,不是他的。 若真是他的,他眼下心绪怕是真会被波动。 这小生命真是神奇,明明平平扁扁的与平日无差异,却会随之时间而慢慢成长,最后瓜熟蒂落,成为一个小婴儿。 “好!”许太后继续深吸了口气,“眼下是多事之秋,那小皇帝有了自己想法,仗着护国公一家回朝便硬了翅膀,倘若眼下哀家之事被知晓,只怕省不得要被追究,到时你我之事被捅破,只怕难免一死!” 说至此,她顿了顿,继续道,“想要解决此事,你、必须得离开宫中!” 施云苏摸在她腹上的手一僵。 离开宫中。 他若离开宫中,许太后焉能放过他性命? 他是真的、要被她灭口了么? 毕竟是同床共枕了如此久之人,施云苏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他牵着嘴角笑了笑,“好,娘娘怎么安排,奴才便怎么服从!” 他那眉眼甚是好看,简直长在了她的心上。 许太后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反握了握他的手,“你是哀家第一个男人,等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哀家再将你接回来!” 第195章 怎么敢呢 接回来? 还能接回来么? 施云苏跟在她身边这些日子,怎么会不懂她的行事风格? 只怕她现在心中所想的,便是先将他打杀了,而后再将孩子拿掉,以生病的缘由调养些日子。 其实她大可不必将他‘支走’的。 只是她起了疑心,也起了杀心。 施云苏只笑笑,未开口说话,手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她的小腹。 二人一时陷入无言之中。 片刻,见得巧儿急步入房来。 巧儿一见二人如此姿势,已是见怪不怪,只将头埋下。 非礼勿视。 “太后娘娘,熙乐公主来了!” “她来做甚?” 一听‘熙乐公主’这称呼,许太后的眉头便皱了下来,神色抑郁。 许是这几日在朝堂之上与唐清流争执得激烈,她便认定唐家与楚家定是一同商讨着要夺回权位。 纵使前段时日,楚知南叫她顺眼不少,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多少都生出了抵触心思。 巧儿道,“殿下说,她得知太后娘娘身子有恙,特意喊了太医来给您把把脉!” 此话一落,也不知是哪个话触动了许太后的脑弦,她下意识看向施云苏,眼眸瞬间睁大,显得甚是狰狞。 “你老实告诉哀家,你是不是她的人?你是不是随着她一起来谋害哀家的?” 她的眼里带着惊恐,加之纯色发白,像极了花容失色的美人。 施云苏心中一阵感慨,面上却坚定道,“奴才是娘娘的,与殿下并无干系!” “你诓哀家!”许太后脑子涨疼,“定是你与那小贱人串通好了的,说,那小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要叫你来害哀家?” 施云苏着实不知她这脑子里到底脑补了些什么,轻轻叹息了一声,很是无奈。 “娘娘是不信奴才了么?” “你若不是与那小贱人一伙得,她怎得能带太医来?” 太医一来,一给她把脉,岂不是便人尽皆知?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是与那小贱人一起的? 一旦将施云苏想成是楚知南的人,她脑子里便脑补出了许多的可能性。 正在她发怒之时,忽听得楚知南的声音从寝宫外传来。 “母后,母后?” 明明是柔柔软软的声音,落在许太后耳里却甚是厌烦。 她不请自来,不顾侍女分说闯了寝宫当中。 彼时施云苏立时退开两步,与许太后拉了距离,规规矩矩的候在一侧。 楚知南大致瞧了瞧殿内情况,面上摆出了一副担忧模样,走近她身侧,见她脸色苍白,凤眸中满是心疼。 “儿臣听说母后病了,故此来瞧瞧,也不知母后哪儿不适?怎得脸色苍白如斯?可是有瞧过太医?” 瞧她这一脸关心得模样,还真是一副好孝顺的样子啊! 许太后虽心有不满,却也不至于在楚知南面前展露。 压下心中的嫌弃,她强颜欢笑道,“老了,身子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昨夜在外头受了些凉,今日便有了些不适。太医倒是瞧过了的,无碍,只需休养个几日便好!” 楚知南明显可见许太后眼底的不满。 遥想起先前她对许太后不满,还需压着性子装出一副和善模样,她这心中更是舒畅了。 干脆在床沿坐了下来,她叹息了一声,“既然太医瞧过了,那儿臣便叫刘太医先回了,方才得知母后有恙的消息,还怕太医不够尽忠职守,不知先给母后瞧病呢!” 话落,她再吩咐景如道,“你去跟刘太医说一声,让他先回太医院罢,母后这里用不上他了!” 景如得令,福身应了一声是。 吩咐完景如后,楚知南脸上满是心疼的看向许太后,“儿臣虽不知晓朝中之事,但也知晓母后为国为民忧心忡忡,母后身为一个女儿家,要操劳国之大事,真是辛苦了!” 这话中情意不知有几分真假。 许太后近来多有不喜楚珏澜,眼下便有多讨厌楚知南。 冷哼了一声,直接表达了自己不满,“哪儿敢担当得起辛苦这二字?如今你姐弟长大了,用不上哀家操心了,过几年,便可不用将哀家放眼里了!” “怎么会呢!”楚知南欲要伸手去扶许太后的手,却被她闪躲而过。 待得躲过之后,许太后微觉不妥,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楚知南倒也不将其放于心上,干脆将手收了回来,交叉放于腹前。 “母后这一路辛苦,儿臣与陛下都是瞧在眼中的,朝政之事儿臣一个姑娘的,着实不懂,若是陛下在朝政上惹母后您生气了,回头儿臣替您去骂骂他!” 原本是宽慰她的话,但落在许太后耳里,却越发不得劲起来。 这似乎更像是楚知南与她炫耀一样。 瞧,堂堂天子能听她话,却要在金銮殿上公然抗议这个太后娘娘。 “怎么敢不快呢?”许太后声音越发冷,“你是南燕的公主殿下,姓得是楚!哀家到底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否则,你又怎敢接了吏部案子,对天下人许诺重新科考呢?” 楚知南就知晓,此事定会被许太后拿出来说事的。 心中嗤笑连连,面上讨好,“不过是误打误撞呢,母后您也说了,儿臣毕竟姓楚,遇见了不平之事,自是该献出一己之力才是!” 她着实不想与许太后在此问题上多有周旋,撇了眼立在一侧战战兢兢的施云苏,立即扯开了话题。 “呀,你抖什么?莫非本宫能吃了你不成?” “??”施云苏一脸懵意,他好端端站在凤床边,哪儿抖了? 而楚知南话一出,所有人都顺势看向了施云苏。 施云苏懵懵然的抬头,先是下意识的看向楚知南,再看至许太后。 她们二人的神色行程了一道显明的对比。 前者风轻云淡处事不惊。 后者惊慌失措面色苍白。 “回殿下的话,奴才方才脚心痒痒……” “哦?脚心痒痒?”楚知南一副趣味模样,“那你脚心痒,额头冒什么汗?” 施云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 光滑一片,哪里有汗? 再愚笨他也知晓楚知南这是不想与许太后周旋,当即回道,“今日奴才穿多了些,故才冒了汗!” “三伏天将过,你穿那么多作甚?”楚知南双手环胸,悠闲自在,“母后这儿果真养人,多日未曾主意云公公,倒是见他胖了些!” 第196章 不许去 云公公三字,不知是楚知南故意叫之,还是无意为之,许太后只觉听在耳中甚是刺耳。 施云苏不是公公,未必楚知南就不知晓? 人都是她带入宫中来的,怎会不知晓他未净身? 先前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为何被施云苏的美貌迷了眼,如今再细想来,总觉这其中充满了许多许多的漏洞。 越是如此想,许太后便越发觉着这是阴谋。 注视着楚知南,她幽幽道了一声,“小云子,是你从宫外带回的,这宫中,不可带外男的规矩你可知晓?” 她无法明说施云苏乃是正儿八经的男人。 “知晓!”楚知南眨着凤眸,瞧着甚是无辜,“虽说宫中不可带外男,却未规定不可带內侍,儿臣身为堂堂公主殿下,不会带个人入宫的权利都没有罢?” 见楚知南不承认,许太后心中郁结。 她越发越觉着楚知南这是在同她装傻。 罢了,罢了,管她装不装傻,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了施云苏。 此人便算样貌绝佳,却也再留不得他。 他若真是楚知南的人,便等于抓住了她的小辫子,能随时要其命。 将命放在别人手中,她甚不安心。 样貌好之男子可再寻,她万不能叫眼下的权利付之东流。 如斯一想,她便下了逐客令,“哀家身子不适,乏了,你也早些回宫歇着去罢!” “好啊!”楚知南爽快应声,“那儿臣便不打扰母后歇息了,您日理万机、身兼要职,可要好生将身子养好,但凡有需要的,尽管通知儿臣一声便是。” 施云苏一听楚知南要走,立下紧张了起来。 在许太后所看不见的地方同楚知南使了个颜色。 楚知南眸子不离前者,并不理会施云苏的暗示。 正在她要起身离去时,又听得巧儿来报,“太后娘娘,文嫔娘娘来了!” 文嫔娘娘,罗雯珺。 许太后闻言下意识不悦的皱眉,“她来作甚?”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在她最是心烦意乱时往她这凤栖殿跑! 巧儿瞧了眼楚知南,垂头低声恭敬回道,“文嫔娘娘听说娘娘您病了,特意熬了汤膳来!” 罗雯珺父亲乃是罗光礼,罗家属陆党,在宫廷内,许太后对罗雯珺甚有照顾。 “何人说哀家病了的?” 她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探病。 巧儿低头不语。 楚知南哂笑接话,“母后,文嫔娘娘如此好意,自是该将人请进来才是。过两年儿臣也得出嫁了,届时儿臣不能在身边日日夜夜照顾于您,侍奉于跟前,难得文嫔娘娘有此孝心,日后也能替儿臣照顾母后!” 嫁人! 许太后似是受到了指示一般,落在了这两个字上,而后动了心思。 眼下楚知南与陆宴安已取消了婚约,她待字闺中,迟早是要嫁人的。 旁的小事她做不得主,但楚知南的婚姻大事她是能拿捏的。 不如,以和亲的理由让她在这个南燕消失。 如此一想,许太后心中越发觉得合适,心里的抑郁似乎在一时之间好上了许多。 一挥手,招呼巧儿,“唤她进来罢!” 左右不过是瞧一眼罢了。 楚知南她拿捏不了,区区一个罗雯珺又怎会拿捏不了? 不过就是个带了刺的软柿子。 楚知南闻言,那本是要起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在椅凳上坐得稳稳妥妥。 “儿臣也许久未见过文嫔娘娘了,恰好见见!” 许太后纵使心中万般不愿,也无法说出口。 待得巧儿将罗雯珺带入寝宫内,她手中提着膳食,先是给太后娘娘行了礼,见楚知南也在场,微微一愣,不情不愿的道了句。 “公主殿下万福!” 楚知南坐在梨花雕椅上,身子坐得端正,双手叠放于腹前,瞧着有说不尽的端庄与优雅。 “文嫔娘娘不必多礼!”她浅笑,连凤眸里都似含了春风。 她的美着实叫人难以不嫉妒。 似乎站在她面前,所有人都微不足道,唯她才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辰。 罗雯珺心里升起一抹异样,强行压下,提着膳盒走近一步,与许太后道,“妾身听得太后身子不适,特意熬了些汤膳,听闻您一日未用膳食,不妨喝些?” 说罢,便将食盒缓缓打开。 许太后如今妊娠反应极大,一听说食物便已反胃,尤其是在她将食盒打开那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飘荡于空气中…… “呕~”许太后心中难受,下意识的干呕了起来。 巧儿见情况不对,立时叫罗雯珺将食盒盖上,再紧张凑至许太后跟前替她拍着背,“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空中还留有鸡汤味道。 一闻至这味道,她便能想到那黄色浓浓的鸡汤。 越想至此,她越是反胃的难受。 巧儿见此甚是担忧,连是挥手叫文嫔将东西拿走,再吩咐侍女将窗扇打开。 这一举动叫罗雯珺甚是迷惑,她提着食盒僵硬得站在原地,似是一个惹祸的孩童。 “太、太后娘娘,妾身……”罗雯珺要哭了,她不是故意的。 这些鸡汤是她亲自熬制的,哪知会让许太后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眼下许太后反应正是强烈时,谁能管她? 眼见这错是自己犯下的,罗雯珺颤颤唇,“妾身、妾身去给您唤太医!” “不许去!”许太后闻言,几乎歇斯底里,吼出了声来。 这一嗓子,将罗雯珺吓得哭了,立时跪在地上,“是妾身不知事,太后娘娘息怒!” 入宫时她爹便说了,一定要与太后娘娘拉近关系。 只有与太后娘娘关系亲近了,得其青睐,她在后宫之中便可立足。 许太后身子不适,哪里还顾得了罗雯珺的情绪,接过巧儿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粗粗喘了口气。 现在她真是瞧谁都不顺眼。 楚知南乐见其成,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二人,须臾后,风风凉凉开了口。 “母后,文嫔也是关心您,一片孝心苍天可见,瞧瞧您将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她的话甚是刺耳,许太后瞪大眼看向她,眼里带着狠戾,“你怎得还未走?” 心里与身体上的不适,她懒的再维护那一副母慈子孝模样,冷冷开了口,语气可见不悦。 第197章 不劳烦你操这个心 “瞧母后说的,您身子不适,儿臣怎得能就此一走了之呢!”楚知南笑笑,又喊了景如,“你去将刘太医再追回来,母后反应极大,也不知前头喊了哪位太医,庸的!” 景如闻言,福身应是。 眼见她要走出寝宫,许太后心中一慌,声音加大了些,“站住!” 景如闻声,步伐顿住。 “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晓,无需请太医!”许天后嘶声道,“哀家倦了,你们退下罢!” “这怎么成呢?”楚知南端坐,没有半点起身迹象,“都知母后身子金贵,哪能儿戏?若不请太医来瞧瞧,儿臣这心里真真过意不去!景如,去请太医!” “哀家说不用!”许太后语气加重了些,明显已不耐烦,“怎么?眼下哀家说话不管用了不成?还是这后宫轮到你熙乐来做主了?” 哟?以身份来施压了? 楚知南低头温温一笑,“母后如此抗拒请太医,莫非是有甚不方便与外人道的病因?还是说……” 说至此,她故意顿了顿,眼见许太后面上有心虚,她再继续道,“还是说母后您得了不治之症,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许太后一颗心都提至了嗓子眼,生怕楚知南会说出旁的话来。 尤其是有关于身孕的。 “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许太后深吸了口气,懒得再与楚知南多言,“不劳烦你来操这个心!” 她此话已说得极不客气,任由谁都能听明白她不悦。 偏生楚知南只当听不懂,“母后这话说得可就未免太伤感情了些,儿臣是真心担忧母后的,自父皇去世之后,母后便是儿臣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儿臣怎么舍得叫您受苦呢!如今您重病,儿臣不来操心,谁来操心?” 少在这假惺惺装好人! 若不是不合时宜,许太后定想将此话骂出声来。 定了定自己心绪,她再一次强烈的压下心中不快,“好好好,你的孝心哀家瞧见了,哀家真真乏了,你且先回宫罢!” “好啊!”楚知南点头应声,起了身,走至罗雯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魇如花,“文嫔娘娘可要一起走?” 罗雯珺此时不知情况,只觉自己忽然夹在了二人中间,眼下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楚知南主动来给她台阶下,她心中一喜,“好!” 哪只话才落,便听得外头有公公喊道,“陛下驾到!” “……”许太后头疼欲裂。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往她这凤栖殿跑。 莫非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楚珏澜毕竟是天子,无人阻拦。 他率领一众內侍宫女入了凤栖殿,入了寝宫。 男女虽不可同处一室,但许太后乃是天子‘之母’,眼下病重,天子亲自来瞧,算不上冒犯。 倒更可说他孝心可佳。 楚珏澜一入寝宫,见着楚知南时,唤了一声阿姐,而后越过其身侧,跨步走至许太后跟前,一脸担忧。 “朕听闻母后今日重病,甚是担忧,故此来瞧瞧!” 许太后卧于床间,甚是虚弱,额上有虚汗溢出。 一个一个的,都来诈她心态,叫她眼下甚是烦乱不堪。 偏生礼仪上还不能指责,她只能装出一副和蔼样子,甚是宽慰,“陛下有心了!” “这是朕应当做的!”楚珏澜眸子里露出担忧,“不过一日未见,母后脸色苍白如斯,朕真真是心疼的很。哎!当日在金銮殿上,朕便该听母后之言,也省得母后为朕操心,为国操心,累垮了身子!” 这番话落在许太后耳里,并未叫她好受些。 金銮殿上,天子一意孤行做下决断,那时他看不是这么说的。 这副假慈假孝的样子,真是虚伪至极。 “无碍,哀家久未病过,这才病来如山倒,陛下无需担忧,只待个休息几日,哀家便可恢复如常了!” “该是要好好休养的!”楚珏澜认同,“朕方才在路上遇见了刘太医,顺带将他捎上了……来人,将刘太医请来,给太后娘娘好好瞧瞧!” 刘太医! 又是刘太医! 许太后身子一抖,本便苍白的唇有了些颤,“不、不必了罢,哀家已、已瞧过太医开了药膳……” 话未落,楚珏澜打断道,“哎?这怎么能行,替母后查病的太医朕未见到,也不知母后到底是何病,如今朕还年幼,还需得母后您来指点江山,您病一日,朕便六神无主一日,为了南燕的江山社稷,您该是要快些愈合才是!” 不顾分说,楚珏澜一挥手,“将刘太医请上来!” 天子话落,苏福站在寝宫外传唤了一声,“传刘太医进殿!” 许太后是真慌了。 她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身子,“不、不用,哀家身子自己知晓,无碍、无碍,无需传唤太医!” “这如何能行?”楚珏澜叹息一声,回头交代了刘太医,“太医可要好好把脉才是,对症下药,好叫太后娘娘早些康复身子!” 刘太医洗形不露于色,恭恭敬敬得应了一声是。 将医箱摆放在案上,他走至许太后床侧,拿出诊脉丝巾,“还劳烦太后娘娘伸出手来!” 许太后将手紧紧的捂在被褥里,一旁巧儿见此拦在了跟前。 她带着恭敬笑道,“陛下,太后娘娘已诊过脉,无需再诊了,奴婢已将药膳熬好,只需服用几扇药便好,过不得两日定能大好!” “太医都来了,陛下也是一片孝心,怎么还不能瞧瞧了?”楚知南上前一步,哂笑道,“不过就是想替母后把把脉罢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抗拒呢?” 她与楚珏澜二人一唱一和,许太后算是瞧出来了,若是不让刘太医诊脉,只怕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眼眸微抬,她看了一眼刘太医,而后缓缓出口道,“不知刘太医年方几庚?” “回娘娘的话,下官已过知天命之年!” 五十而知天命。 许太后缓缓伸手,声音幽幽,“刘太医这个年纪,那合该是儿孙满堂了!再过些年,待哀家到这年纪,陛下该是有了许多子嗣,到时,哀家也是该儿孙满堂享这清福了。” 话落,她勾唇笑了笑,“刘太医,您说是么?” 刘太医又非那愚笨之人,怎会不知晓她所指之意? 第198章 娘娘有喜了 刘太医动作一僵,不过是片刻后,他低头应了一声,“是!” 许太后勾唇笑意越发勾起,又一转话锋,“可惜啊,可惜哀家现在还享不得这福,陛下还未长大,我还需得辅佐陛下!” 任由谁都听得出来,许太后这话中有威胁之意。 她无非是想与刘太医说明,这宫中如今她还是那揽大权者,但凡敢说错任何一句话,便能叫刘太医好瞧。 楚知南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在刘太医还未做出反应时,她先一步到了许太后跟前,“瞧母后这话说得,您若想早些颐养天年,儿臣与陛下自是不能反对,您若已经有了享清福的心思,那不如今后你便好生歇着!” “……”许太后一噎。 只见楚知南转身,同刘太医一本正经道,“太后娘娘身子金贵,刘太医尽管诊便是,无论出了什么好歹也让本宫知晓才是!诊!” 刘太医乃是太医院内的资深太医,但不属于许太后的人。 她被查出身孕,乃是在另一太医手中被查出,未曾与刘太医接触过。 刘太医将丝巾搭在了许太后手腕上,而后将手搭了上去。 将那一诊,他便眼眸微睁,神情微愣。 许太后对自己身子心中有数得很,见他这模样,便知晓他定是查了出来。 心里有一时慌乱,强行稳住自己的心,在对上刘太医那双眸子时,她瞪眼警告了一眼。 刘太医却恍若未见。 待得诊好脉后,刘太医规规矩矩同天子行了礼,“回避下,太后娘娘有喜了!” 有、喜? 此话一出,震惊整个凤栖殿。 尤其是那罗雯珺,跪在地上惊讶的连嘴都合不拢。 楚珏澜早已知晓这结果,但当着许太后的面自是装出来一股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可能?母后怎会有喜?你这庸医可是把错脉了?” “胡说八道!”许太后也随之恼怒,因着心虚的缘故,声音越发大了些,“哀家从未接触过男子,怎会有喜?定是你诊错了!来人,将他带下去割了舌头,哀家倒瞧他日后怎么妄言!” “慢着!”见真的有人要上前,楚知南自是先一步挡在了刘太医跟前,正色问他道,“刘太医,你可知误诊便是诽谤了太后娘娘,诽谤太后娘娘割舌头事小,诛九族事大!” 刘太医顶着重重压力,再次与楚知南行了一个礼,“回殿下,下官敢以性命作保,太后娘娘如今身子反应强烈,乃是有喜之兆,若有妄言,可诛九族!” “庸医,庸医!”许太后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眸子看着刘太医,额头上的虚汗冒得斗大,“好啊,你既愿诛九族,那哀家便满了你的意!” “母后息怒!” 楚知南的声音已带了几分凉意,“刘太医十五岁进宫,至如今已三十几年,这些年中从未误诊过,倘若真是他老糊涂了,那必然是要受其惩罚。但眼下……咱们自该去寻旁的太医来瞧才是!” 话落,她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来人呐,多唤几个太医来!” 苏福听得,应了一声是后,便吩咐其余的內侍去传唤太医来。 凤栖殿的寝宫内如今气氛微妙得很,谁也不敢大声出气,尤其是那跪在地上的罗雯珺,她似乎相信了许太后有孕的事实。 她这鸡汤熬的甚好,香气浓郁,看着便有食欲。 却能叫许太后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不是明摆着……有孕了么? 听到这个振奋的消息,她几乎已忘记了自己跪麻的膝盖,脑子里一直徘徊猜测是谁让许太后有了孕。 楚珏澜余光撇至罗雯珺,心里升起几分厌烦感,龙袖一挥,“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罢!” “啊!”罗雯珺一愣,而后回过神来,点头应了一声,“好!” 她得知了许太后有孕得消息久久不能平复,得去找个人说道说道才是。 这般想着,她同许太后、楚珏澜、楚知南一一行过礼后,便退了下去。 退出凤栖殿,她呼吸了口新鲜口气,回头看了眼大殿,正欲抬步离去时,便见巧儿追了上来。 巧儿走至她身侧,语气里带着浓浓威胁,“文嫔娘娘,您可要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太后娘娘被庸医误诊,奴婢还希望文嫔娘娘您可管住自己的嘴!” 误诊? 罗雯珺心中有数,怎会觉得那是误诊? “巧儿姑姑放心,妾身知晓的!”罗雯珺笑颜如花,“太后娘娘身子有恙,妾身不过是瞧了一眼罢了,什么也不知道!” “最好是这样!”巧儿见她笑得无害,眼神狠戾了些,接着警告道,“太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掌管后宫一切事宜,文嫔娘娘若想平步青云,可是少不得要太后娘娘扶持!” “妾身明白,明白!”罗雯珺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隙,讨好道,“姑姑放心,妾身这嘴牢的很!” “嗯!”巧儿点头,深深看了罗雯珺一眼,“去吧!” 罗雯珺应声后,提着食盒再次回了自己宫殿。 待得罗雯珺走后不久,便有一大堆太医入了凤栖殿。 许太后面对如此大的阵势,不得不屈服下来。 最后经过轮轮诊断,确定许太后有了身孕无疑。 此消息在最快的时间先传入了许府与陆府。 两家人得知消息后,许夫人携带陆吟宵夫人一同入了宫中觐见。 陆夫人与许太后皆是许夫人的生女。 她们到得凤栖殿时,凤栖殿的气氛微妙。 殿外前前后后包围了许多士兵,而许太后则躺在凤床上心如死灰。 楚知南与天子坐在茶案前饮茶,面色轻松。 许夫人迈着步子匆匆入得殿内,见着楚知南与天子时,做了表明工作,同二人行了礼。 许夫人已年近六十,两鬓发白,着了一袭深色花案锦衫,手执着龙头拐杖,面色不怒自威。 此人气场强大,不似平平之辈。 楚知南唇角微勾,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 也是,若是平平之辈,怎么能在许府立足?怎么能生出一个宰相夫人,一个太皇太后来? “许夫人不必多礼,且坐罢!” 楚珏澜面上对这二人还算客气,笑笑道,“不知许夫人与陆夫人匆匆入宫,可是为母后一事?” 第199章 瞧瞧情况 许夫人因身份尊高,自带傲气。 “正是!”她的声音里透着威严,“老妇听说太后娘娘有了身孕,故此特意来瞧瞧情况!” “哦?”楚珏澜似笑非笑,“那许夫人可是瞧见了?” “陛下!”许夫人撇了眼床上的许太后,声音重了些,“此乃后宫之事,陛下身为男子,该是莫要插手的好!” “许夫人这话就差矣了!”楚知南浅笑着接了话,“天子不操心内务之事,乃是因得日理万机,內事算之为家事,故此才有了凤印之说……如今后宫无正主,凤印归太后娘娘掌管,既然太后娘娘犯了事,天子作为一国之君,如何插手不得?” 说至此,楚知南顿了顿,笑道,“还是说,许夫人您觉得您姿辈过深,已能伸手管到皇家之事上了?你许家出了一个掌管凤印的太后,这天下便是你许家的了?” 这话说得略有些重,许夫人闻言眼眸一深,“公主殿下此言尚重,老妇人并无此意,只陛下该是忧国忧民才是,不该为后宫之事牵绊住了脚!” “天子做事,还需许夫人来教导不成?”楚知南语气重了起来,面带严肃,“圣人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倘若连家事都处理不妥当,如何处理国事?如今是太后娘娘不顾礼义廉耻,不顾先皇脸面与人私通,说出去丢得是我天家颜面,怎么?此事陛下管不得?说不得?” 她的气势瞬间变得凌人,在场之人竟无话反驳,便是连楚珏澜都只得乖乖候在一旁。 “公主殿下不必动怒!”许夫人沉吟一声,“你尚且年幼,还待字闺中,太后娘娘之事自会有人定夺,不劳烦公主殿下操心!” “本宫待字闺中尚且知晓礼义廉耻,而本宫父皇尸骨未寒,许氏便敢暗结珠胎,可是有将天家颜面放于眼中?又可将我父皇放在眼中?” 楚知南语气凛冽,“许夫人口口声声说本宫尚且年幼,不可定夺此事,那本宫倒是想问一句,许夫人想要谁代劳?这天家之事,外人谁敢做主?莫非你许家想要越俎代庖,谋反不成?” 许夫人杵着拐杖站在一处,眸光微沉看向楚知南。 她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位长公主的伶俐口齿。 半晌,她终是低下头来,“老妇人愚昧,不识得礼数,冲撞了公主殿下,还望殿下大人大量勿怪!” “你既知晓你愚昧,又如何敢开口妄言?”楚知南冷眼看她,连个赐座都未说! “熙乐!”许太后眼下已是歇斯底里,又听楚知南对自己母亲如此不客气,当下便急了眼,“那是哀家母亲,你怎敢出言不逊?” 楚知南闻言,直接起身掷了自己手中的茶杯。 那茶杯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动,震耳欲聋。 叫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惊。 而后便见她怒道,“那是你的母亲,与本宫有何干系?太后许氏不知检点,与外男相交,如今暗结珠胎,该受以极刑,你还当你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不成?如今要不要你死,不过是本宫一句话之事!” “你!!”许太后气得郁结,“你个楚知南,哀家当真是小看你了,平常装得好一副伪善模样,眼下本性暴露了,嘴脸竟如斯难看!” 楚知南冷笑,“太后娘娘您这嘴脸,又能好看到何处去?” 她环扫了一眼许夫人与陆夫人,“陆夫人可有什么看法?可有什么话想说?” 陆夫人乃陆吟宵正室,跟着陆吟宵耳晕目染,相对而言多了两分大度。 她会看脸色,知晓形势。 眼下见楚知南如此盛怒,倘若站在许太后那一方,定是会遭到楚知南的攻击。 如此,她想了想,说了句明哲保身之话。 “臣妾不过是一届臣妻,不知天家之事!” 她听得消息时,先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直到陆吟宵唤她随着母亲入宫一趟,才知此事怕是真的。 按照如今局势,许太后若真的有损德行,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只怕此事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皇家表面瞧着和睦,实则一直不对付,天子想要揽权,许太后这个障碍当然要扫除。 如此一来,想要保住许太后,只怕极为难! 如今把柄已展露在眼前,都在人家手里,她哪儿说得了甚硬话? 一个许太后,姓的是许,怎能与天家楚姓做比? 楚知南对陆夫人的印象停留在前一世。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 会审时度势,懂进退,知深浅。 若非如此,也不会一直能在陆府之中站稳脚跟。 不过……上一世对她也是极为冷漠的。 与那陆家,是一丘之貉。 “是么?”楚知南笑笑,“今日许夫人也来了,无论如何此事也该得有个说法!许氏枉顾廉耻,罪该赐死,不知许夫人您可有甚意见?” 赐死? 许夫人步伐一顿,只觉有些头晕目眩。 紧接着,楚知南又接着道,“也能不死,但要游街三日,任由万人唾骂!” “你小小年纪,怎能想出如此狠毒之招?”许夫人身子一顿,脸上一脸的悲痛欲绝,“都说皇家人最是无情,老妇先前未曾见过,如今倒是见着了!你好歹也唤太后娘娘一声母后啊,岂能不讲半点情分?” “许夫人觉得本宫应当怎么讲这个情分?”楚知南冷笑,“那不顾道德礼仪之人是她,丢天家颜面之人也是她,本宫该如何讲这个情分?” 当年她母后之死,许太后可讲过情分? 楚知南的怒气在瞬间升了上来,“你说本宫狠毒?老夫人您这手又何曾干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您老做过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此话说得叫老妇人眼眸大睁,着实不知说什么话好。 楚知南紧接着又继续道,“这是天家之事,本宫就在此放话了,但凡有任何想要插手此事者,天家皆以越俎代庖看待,定谋反之罪,诛杀九族!!” “你……”许夫人气的步子往后一退,幸被陆夫人扶住。 楚知南凤眸轻挑,看行她,“你们当以为陆家许家如此手眼通天了?御林军归是陆家人又如何?在这皇宫内,尔等胆有半点冒犯,本宫定杀无赦!” 第200章 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许夫人闻言,气得原地杵着拐杖,“公主殿下如今翅膀硬了,便可不顾情谊,不念半分旧情。太后娘娘为国做出多少贡献?年幼的天子若非她扶持,朝政之上那群虎狼,哪儿可等他羽翼丰满?” 楚知南是真的笑了。 这个许夫人真是什么都敢言呐! “那许夫人倒是与本宫说说,太后娘娘为这天下做了什么贡献?” “……”许夫人如何说得出来? 如今立在凤栖殿的寝宫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被楚知南呛到无话可说。 御林军明面上听天子调遣,实则暗中听陆吟宵之话,眼下整个凤栖殿内外都围了御林军的人,陆夫人心中也稍稍有些底气。 楚知南便算发怒又如何?在宫中无可用之人,她便算想发号施令,又有何人去听? “公主殿下!”陆夫人轻轻出声,“臣妇以为,当下紧要之急,该是要封锁消息才是!此事不论以国以家而言,皆是上不得台面之事,丢得乃是各家颜面,若以大局为重,殿下还是该慎重为好!” 楚知南闻言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来,“陆夫人今日可是代表陆相爷来的?” 她气势凌人,生生叫陆夫人都有了一股压迫感。 明明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竟叫她生出几分胆怯来。 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幸好未曾与她结亲,否则如此厉害的儿媳妇,只怕是会仗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而为所欲为。 到时,那陆府的当家主母,说不定也得改姓为许了! 瞧瞧,瞧瞧,天子还未发出半点声,而她却字字珠玑,抬出身份,叫她等插话不得。 想她母亲也非善类,自来只有叫人吃亏得份,哪儿吃过这等亏? 陆夫人和善一笑,“于公,她是太后娘娘,于私,她是臣妇胞妹,倘若殿下念及情分可宽容则个,必是感念恩情!此事、与相爷无干!” 若是承认与陆吟宵有干系,那便是明面摆着说陆吟宵这手伸得太长了些。 她又非那愚笨之人,怎会承认? 楚知南点点头,“如今陛下就在这里,此事性质恶劣,皆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娘娘身为女子典范,该是叫天下人效仿才是,出了这等事情,该如何宽恕呢?” “贱人,你少在这里装无奈装假惺惺!” 许太后简直气笑了,她从凤床间坐起身来,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楚知南,眸子瞪得犹如铜铃,因脸色太过于苍白,气色十分不好,显得她甚是疯狂。 “你坦白说,此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话罢,她看向了施云苏,那个一直候在一侧未曾说话的男子。 许太后咬牙,“此人是你从宫外带回来的,你敢说此事不是你早已谋划好之事?只怪哀家愚笨,上了你的当!” 许夫人与陆夫人闻言,双双看向施云苏,再看向许太后。 前者终是寻了条椅凳,端庄坐下,双手杵在拐杖上,满脸威严。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比起方才,她眼下多了几分理直气壮,犹如这凤栖殿的主人一般。 反客为主,真是有意思的很。 许太后提及此事便哭了,指着施云苏,咬牙切齿哭唧道,“他、他便是那害得哀家有孕之人,此人乃是熙乐公主从宫外所带回来的男子,当时哀家讨要他时,此人可是在净身房有过名册的,名册上写着确确实实净了身! 母亲,就是这个小蹄子陷害我,他故意将此人放我身边,为得就是等这一日!等这一日她能将我踩于脚底肆意践踏,母亲,孩儿被人陷害了,您可一定要为孩儿做主啊!” “笑话!”楚知南冷笑,“你口口声声说陷害?本宫何时陷害过你?太后娘娘找本宫要人时,难道未去调查过此人身份?眼下出了事反而倒打一耙,先前享乐时怎么不说?” 许夫人老眸一深,将视线落在了施云苏身上,怒道,“你便是那个与太后娘娘苟且的男子?” 施云苏此时心中甚是慌张。 但凡出半点错,只怕是要被杀头了。 他眼下唯一的生机在楚知南身上。 活不活得成,也只能靠她。 皇家无情,如今目的已达到,施云苏心中生了几分悲悸来。 他想,楚知南为了自己利益,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了他。 也罢,也罢,人生活着自古难逃一死。 如此想着,施云苏略略镇定了些,跪下行了礼,“回老夫人,奴才与太后娘娘乃是情投意合情难自禁,公主殿下素来仁慈心善,可否开恩,饶了太后娘娘,奴才甘愿赴死!” 该说好听的话自然是要说好听的,他找的楚知南求死,他又是楚知南的人,想来她该有定夺。 “胡扯!少在这里摆一副深情款款模样!”许夫人真是盛怒至极,“你若真心喜欢太后娘娘,便不该将其陷入此等不义之地!” 话罢,她看向楚知南,撕破了那一层原本不厚墙纸,“公主殿下身为一国公主,私自带外男入宫,这莫非不是犯了律法吗?既然殿下口口声声说天子犯法该以庶民同罪,不知殿下这罪又该如何承担?” “笑话,本宫入宫时,不知他未净身,怎么就是犯法了?”她冷笑道,“难不成本宫身为女子,还将他的裤子扒了看不成?她堂堂一个皇太后,既知晓身边奴才非內侍,谁知她心中到底做了什么打算?老夫人,您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不减当年呢!” 许夫人闻言为之一怔。 楚知南对许家之事知晓的并不太多。 但许夫人原本是庶出,而许国公则娶得是她嫡姐,她为了嫁给许国公,可谓是用尽了一切法子,最终入了许府为妾。 但妾室所生孩子为庶出,许夫人作为庶女,知晓庶女不容易,便设计害得原配夫人身子不孕。 再后来,以各种手段,从一个妾室被抬为正室,生下了两个女儿。 这两个女儿,一个嫁天家,一个嫁丞相,叫许夫人的位置在一众大臣中脱颖而出,享受万人吹捧,一言即威。 她所见之人,个个要对她恭敬对待,早已瓢上了天,哪儿晓得会遇见楚知南这么一个硬茬子。 第201章 你们还不走么 “公主殿下,话可不能乱说!”许夫人心中心虚,便扯开了话题,“如今公主殿下是要为自己开脱责任么?倘若不是你带人入宫,怎会有此后果!来人呐,将这男子拉下去,打杀了!” “我看谁敢!”楚知南与其针锋相对,“许老夫人,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许家,何时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 说罢,她大喝了一声,“来人!” 许夫人喊来人时,的确无人上前来,如今楚知南一喊,便有两个侍卫出现在了寝宫门口。 楚知南挑眸看了许夫人一眼,同那二人道,“将云公公带下去,带入刑部天牢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探视,否则出了差错,本宫定要追究其责任!” 那二人闻言,应了一声是,而后走至施云苏身边,夹起其手臂便扶着往外走。 快要出寝宫时,楚知南又道,“听明白了,是不准任何人探视,连陆相爷,也不可!” “公主殿下这是要堵人的嘴?”许夫人听出不对劲来,当即起身制止他们将人带走,“此事他才是主犯,他若走了,殿下打算如何交代此事?” 楚知南甚是不耐烦,“带走!” 倘若不是为了要闹得人尽皆知,她压根不想会这个许夫人。 是个难缠之人。 那侍卫哪儿敢不听楚知南的话?当下压着施云苏便退出了凤栖殿中。 “楚知南!”许太后算是明白了局势,“说,此事是不是你陷害于哀家的?你存心想要哀家死是不是?哀家当真是养虎为患,竟真的会信你这妮子会对哀家有孝心!” 任由她说什么,楚知南压根不理会她,任由她疯狂的自说自话。 接着,楚知南一字一句继续开了口。 “太后许氏,不守妇道,与男子私通,暗结珠胎,此乃对天家不敬,对先皇不忠,枉顾道德伦理,不顾礼义廉耻,即日交出凤印,不再掌管六宫,不可鉴政朝廷,生死待天子定夺!” 一听交处凤印,许太后立时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同楚知南跑来。 “你凭什么要哀家交出凤印?你凭什么?”她已接近疯狂,情绪十分激动,“你早就想打她的主意了是不是?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是不是?” 话落,她又看向许夫人,哭了起来,“娘啊,有人害你孩儿啊,您要给孩儿做主啊!孩儿十几岁入宫,在这宫中十几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有人嫉妒眼红想要剥夺孩儿的权势啊!您一定要为孩儿做主啊!” 楚知南冷眼旁观,见许夫人一脸心疼的样子,只觉讽刺。 “来人呐!”楚珏澜也随之起身,单手负立于身后,端得乃是一副天子威仪模样,“将凤印搜出来!” 天子一发话,自是有侍卫入内,毫不客气的在凤栖殿内一阵乱搜。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许夫人气得拄着拐杖发抖,看向楚珏澜,“陛下啊,您好歹也唤太后娘娘一声母后,怎得忍心这般伤害她啊?” 陆夫人在一旁不语,只搀扶着许夫人的手臂,让其将身子重力倚靠在她身上。 “老夫人!”楚珏澜脸上无动于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是天子,必不可饶恕此罪,您且放心,朕这心中自有定夺,您年岁已高,不该再未儿女之事操心!” 话间,他又扫向了陆夫人,“丞相夫人,还请您带着老夫人先回府罢!” “你们给哀家滚出去!滚出去!” 许太后见那些侍卫正肆意搜刮她的宫殿,跑上去推搡了一人,“你们吃的是谁家饭?听的是谁得指挥?这凤印是哀家的,你们不能拿走!” “太后娘娘!”巧儿上前扶住许太后的手臂,满是担忧,“您身子有恙,小心着些才是!” “都给我滚,滚呐!”许太后面容已经扭曲,见那些侍卫不为所动,便将矛头指向了楚珏澜,“哀家真是后悔,当初为何要留下你,为何要留下你!!该早早将你掐死才是!” “放肆!”楚知南可不懂得任何怜香惜玉,语气冷冷,“天子威严,岂容你来冒犯,若再敢出言不逊,本宫可就不讲情面了!” 在她话落的一瞬间,便有一个侍卫捧着凤印而来,双手高高捧着,“陛下,凤印寻到了!” 楚珏澜闻言接过,干脆利落的又将凤印交给了楚知南,“自此之后,凤印交由长公主暂为保管,太后许氏犯了七条之罪,择日等候发落!” 眼见许太后已疯狂到大闹起来,楚珏澜简直不愿再待下去。 他瞧了一眼楚知南后,便道,“长公主既已接管凤印,后宫滋事便由长公主发落,朕、不便再管!” 话罢,深深瞧了眼许太后之后,便带着苏福出了凤栖殿,只余下一众宫女从旁协助楚知南。 楚知南从盒子内拿出凤印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扫了扫许太后,又看了看许夫人与陆夫人,而后勾唇道,“许夫人、陆夫人,你们还不走么?” 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刻。 许氏啊许氏,这才不过是一个刚开始呢。 她要折磨她到精神崩溃! 还未等那二人接话,楚知南又继续道,“也罢,想必你们之间还有话要说,那本宫便给你们叙叙旧的时间,但此事还未有结论,太后娘娘这、日后怕是不便觐见了!” 这话明显是要禁止她们入宫之话。 许夫人闻言盛怒,一个劲的指责楚知南拿了凤印便已不顾礼仪尊长。 楚知南只当是耳旁风,听得不耐烦了,便唤了宫人强行将二人送了回去,再将凤栖殿围剿了起来。 她要、慢慢玩。 许夫人还是头一次在楚知南这黄毛丫头手里吃了亏,被强行送回了府中。 一回府,她便大发怒气,将许国公与陆吟宵统统唤了来。 她今日在皇宫内受了气,这个气,她必须得讨回来,也必须要让许太后安然无恙。 楚知南不知许夫人有甚动作,待得这诺达的凤栖殿内只剩下她二人时,她吃吃笑了。 双手环胸,一脸兴致的看向许太后,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许太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受到她的气,心中升起无数的不甘与愤恨。 第202章 你心软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那小云子也是你安插在哀家身边的可是?” 许太后已从歇斯底里的情绪回归于平静,只一脸怨愤的看向楚知南。 倘若眼神能淬毒,她定想弄死楚知南。 “你觉得呢?”楚知南轻笑出了声来,“太后娘娘如此聪慧,怎么就会上这个当呢?” “哼,只怪哀家当时一时心软,未曾将你弄死!”许太后咬牙,眼神异常怨愤。 如今凤栖殿已被围剿的水泄不通,她被软禁了! 便是连巧儿等人都已被楚知南遣散,如今就将她一人孤零零的关在这凤栖殿呢。 才短短一日功夫,宫内局势大变,她从一个执掌凤印且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成了一个被软禁者。 一日之间,从天堂掉落泥潭,诧异太大。 “你心软?你何时心软过呢?”楚知南摇摇头,“但凡有任何机会弄死我,想必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别将自己说的如此高尚,似乎我活着,还需对你感恩戴德!” 许太后被楚知南说得语噎,冷哼一声,别过眼去。 楚知南继续道,“老实与你说吧,小云子的确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你身败名裂。唔,如此之外,我还得告诉你……这孩子,不是他的!” “你说什么?”许太后原本已坐在了椅凳上,闻言猛然站起身来,不知是想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楚知南,“你这话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楚知南看着她,眼里皆是趣味,“这些日子你看清楚人了么?掌灯了么?” 回想起这段日子的缠绵,许太后脑袋瞬间发麻,呼吸顺畅不得,“你、你……你为何竟能如此狠毒?” “我狠毒?你说我狠毒?与你想比,焉能做比?”楚知南笑,“当年我母后待你如何?是否如姐妹?可你是如何对她的?下毒?” “你如何知晓?”许太后诧异无比,睁大了眼,而后觉着此话不妥,便又捂住了嘴,“她是天朝皇后,自是能对每个人都施舍她的好!哀家十几岁入宫,这一生都要毁在这宫廷之中!等日后你嫁了人,你夫君不待见你,当你如空气时,你便知晓那种滋味了!” “真真是蛇蝎心肠啊!”楚知南摇头叹叹气,“我母后就是在身边养了一条蛇,只待时间成熟,那条蛇便会伺机而动,要了她的性命!” 话罢,他又继续问道,“你嫉妒于我母后而要了她性命,那我父皇呢?我母后病逝之后,你为何又要置我父皇于死地?” “那都是他自找的!”提及先皇,许太后情绪又激动了些,“哀家什么都没做,是他自找得!!” “好一个自找的!”楚知南收敛笑意,眼神如冰棱,“你为了权利丧心病狂,为了一己之私同人勾结谋害一国之君,许舞,你摸着自己良心,你可过意得去?” 许舞,乃是许太后闺名。 “你以为本宫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明白吗?你们以为销毁了证据,这些罪证就能被磨灭吗?怎么可能呢!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人在做天在看,妄想证据销毁后你们可高枕无忧,你们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楚知南埋藏在心里的隐忍一时间涌上头来,她见许太后仍旧是那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心里似是生出来了一个魔鬼,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吞下。 她冷笑道,“你知道你喝的避子汤是什么呢?是我特意给你换的养身汤!” “小云子的的确确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就为了来迷惑你!你不是自称贞忠?不是认为你对先皇一网情深?本宫成全你啊!” “你以为腹中胎儿是小云子的么?你错了!你的孩儿是谁的,甚至连本宫都不清楚!不知本宫每夜给你安排的男人,可是伺候得娘娘您满意?” “你!你这个畜生!”许太后气得将茶几上的茶具一扫落地。 杯盏倒于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白瓷碎片铺了满地,一片狼藉。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做的,远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楚知南沉下眸子,“现在,你就好好的待在你这凤栖殿,享受你最后安逸的时光罢!” 话间,她单手立于身后,“别妄想做任何挣扎,这些御林军,可都是皇家的人,不是你的靠山!” 话落,甩袖而出。 她前脚出得寝宫门,便听得殿内又传来一阵瓷器撞碎声。 而后又听许太后尖声问道,“你要哀家修建行宫,又是为何?” 楚知南抬头瞧了眼蓝天白云,忽而觉得所有阴霾都被散尽。 终于有了那种‘拨开云雾见日月’的舒畅感。 她勾唇,回答得极是冷静,“自然是,要耕地了!” 她选的西郊那一块地那是荒山之地,千亩荒山无人种植,她只不过是让许太后出钱将地翻重过来,等来年能种植庄稼。 再顺带,以大笔的资金来让罗、张两家因此反目。 一百三十万两,什么行宫建不得? 可眼下西郊还未动建筑工,工部的画图一直未出来,说起来,所花费的银子折合下来不足十万两。 还有整整一百二十万两,难道还不过那两人反目的? 一百二十万两!整整一百二十万两,若是换成银子,只怕可堆积成山! 这一百多万两,她迟早会让两家吐出来的。 她再懒得听许太后多言,吩咐好侍卫好好照看着,便踏出了凤栖殿。 出了那凤栖殿后,微风徐徐,吹散了连日来的燥意。 她此时神清气爽,心情异常舒适。 今日的动作必将会惹怒陆吟宵,向来陆吟宵也会采取行动。 这朝堂,怕是会来一次大动荡了! 她无所畏惧,且势必要将那毒瘤一颗一颗剔除! 他要当那把利刃!斩杀所有奸臣! 前一世她为了陆宴安而犯下的错事,今一世,她会一件一桩慢慢偿还。 楚知南在凤栖殿门口待了许久许久,直道景微低声道了一句,“殿下,可回宫?” “回罢!”她轻应了一声,摆驾回了长乐宫。 第203章 当皇宫是他家的啊 今日算是大仇小报,楚知南甚为开心。 回长乐宫先行洗漱后,她便拿了两坛好酒去了瑶华宫。 瑶华宫内,慕容承烨早已备好下酒菜,似是知晓她会来一般,早早已候着。 那桌上荤素皆有,满满的下酒菜。 楚知南捧着酒壶上前,在他对面坐下,凤眸上挑,“你倒是有先见之明!” 慕容承烨笑的见牙不见眼,接过酒亲自替她倒了一杯,“今日首战,小南儿旗开得胜,想来定是需要一个陪你庆祝之人!瞧瞧这下酒菜可是满意?” “三殿下准备的,我焉能不满意?”她神情带着几分傲慢,“今日之战不过是个开始,只怕过不得片刻,陆吟宵便要入宫了!” 她今日如此不给许夫人与陆夫人面子,再加之对许太后明目张胆的软件,怎么会掀不起陆吟宵的怒气呢? 况且,楚珏澜与唐清流又偷偷安插了侍卫入宫。 御林军倒是归陆吟宵掌控,但自唐家回朝后,便开始有意识的计划着调换御林军之事。 当真天子年幼什么都不懂任由拿捏? 偏偏小澜也不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 “入便入罢!”慕容承烨接话,“如今你已明目张胆的打草惊蛇,那便该一鼓作气,将此事解决透彻!” “是!”她应声,眸子一深。 思虑了片刻,她情绪回归于常,似做随口问道,“你何时回北矅?” “舍不得我走么?”男子轻笑,“等助你将陆吟宵解决,我便回北矅!” 舍不得他走么? 似乎——真的有那么几分不舍! 重生之后,她接触最多的人便是他。 他这人呀,瞧着甚不着调,但实则却是个正经的人。 此人有才,有颜,城府深,格局大,如何能叫人不喜欢呢? “嗯!”她抿了一口酒,“不论如何,多谢你!” 若没有慕容承烨的一臂之力,以她的能力,只怕会花费更久的时间。 慕容承烨还是头一回听楚知南说一个谢字,嗤笑一声,“小南儿若真想谢我,不如以身相许?” “好!”她回答的毫不犹豫,“倘若你安然从北矅回归,那我便以身相许!” 她这话半是玩闹半是认真。 倘若慕容承烨对她有意,真回来娶她,她算嫁又何妨? 倘若对她不过是闲着无趣时的消遣,怕是回了北矅后,便会彻底忘记她。 再一次等来得,也许是他兵临城下。 楚知南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前一世时,他确实攻陷了南燕,占了南燕皇朝,将南燕改名为北矅。 自此之后,一统天下。 天下皆是北矅的! 她真不信儿女情长让他放弃权利。 将心比心,在江山社稷面前比起来,儿女情长当真是微不足道。 “好啊!”慕容承烨笑了,那眼眸里熠熠生辉,“那你便安心等着本殿来迎娶你!” …… 这一场酒,楚知南喝得有些了微醺之意,脑子昏昏沉沉,飘飘然。 她不知与慕容承烨高谈阔论了什么,只觉得与他待在一起很是安逸。 直到天色渐晚,二景将她扶回了长乐宫。 那一夜,楚知南一夜未梦,睡的极是香甜。 第二日天色将亮,宫门才尚开不久,便听得景如前来唤醒她。 “殿下殿下,陆公子又来了!” 自从楚知南明确表明了不喜欢陆宴安后,景如也越发瞧他不顺眼。 楚知南才睁眼,乍然听到这个称呼时微微一愣,而后翻转了个身。 “不见!” “奴婢说过了!”景如也甚是为难,“方才陆公子吵着要见您时,奴婢便说了您还未起身,可他就杵在那殿外,说是等殿下起身了再唤他!” 真是头疼得很! 他来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许太后一事。 总之也没了睡意,楚知南干脆坐起身,“那便让他等着好了!” 她若躲着不见他,反而让他产生她怕他的错觉。 既然想候着,便好生候着,看她何时想见了再决定! 景如闻言,鼓嘴应了一声哦,折身出门时,又嘟囔了一句,“这陆公子真是越发烦人了,先前殿下喜欢他时他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现在殿下不喜欢了,他还摆着一副臭脸!我之前怎么就觉着他好看呢,论相貌,三殿下那款才更胜一筹呢!” 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落在了楚知南耳里,眼眸微敛。 才欲下床,便见得一袭红衣黑纱劲装的女子闯入了殿内来。 她风风火火,步伐生风,一边走一边道,“阿南,那臭男人怎么在殿外?” 唐柳怎么来了? 这宫门才刚开不久! “不知!”她趿拉着鞋子走至窗案边上,推开瞧了瞧外头的天气。 今日无晴,瞧来是个阴天。 唐柳闻言朝着外头白了一眼,不瞒道,“真以为真皇宫是他家的啊,想来就来!” 想了想,她又道,“肯定是奔着太后来的,我都听说了,陛下将凤印交给了你保管,你又将那太后软禁在了凤栖殿!可惜昨日我得到消息时不让入宫了,否则我昨夜定要入宫来陪你的,我爹说那陆老贼如今在家定会气到暴跳如雷,一定会来寻你麻烦!” 话间,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所以我一大早便入宫来寻你了,阿南你放心,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若敢动你一根毫毛,瞧小娘削不死他!” 楚知南被她的话逗笑,“陆家如今权势不小,出入宫廷自是轻而易举,我不过是给了你一派出入宫廷的牌子便可随意进出,莫说他父亲还是陆相爷!” “那也太放肆了些!”唐柳真是不满陆宴安,“他一个男子贸然闯入后宫合适么?口口声声称之自己为读书人,嘴上满嘴都是礼仪道德,怎么就不见他有君子风度?” 她这嘴埋怨起人来时,楚知南真真是接不上话。 笑了笑,“莫管他了,让他暂且先等着罢!” 唐柳深表认同,“对,就是该晾着他才是!” 瞅着景如打了水来洗漱,她顺嘴问了句,“近日甚忙,也未去瞧瞧外翁与舅父,那秦公子在府上待着可还好?” “好的很!” 提起秦无衣,唐柳眼眸里绽开了笑意,“他这人既会说话又会讨人欢心,加之武功好,又有礼,我爹可稀罕他了,无事便喜与其过两招!若要比起来,我倒觉着秦无衣比陆宴安那小子更要有君子分度得多!”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更,今天早更,哈哈,小作今天早早的更新了! 第204章 是个不错之人 “秦公子确实是个不错之人!”楚知南笑道,“听你对他之评价如此高,可是心动?” “心、动?”唐柳一挥手,“你莫要打趣我了,我不过是觉着与他交谈得来罢了,我和他,就跟营里的那些弟兄们一般,无甚差别!” “是么?”楚知南不置可否,“难得见你对一人夸许!” “我素来性子直,喜实话实说嘛,就说那陆宴安,除了样貌好些外还有哪儿好?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当初也不知你怎么能瞧上他!” 她说话间,楚知南接过水洗漱了一番,再让景微替她梳妆。 当年为何能瞧上他,楚知南也忘记了。 如今想想,当年真是傻得很。 唐柳想了想,嘶了一声,双手环胸站在楚知南身后,铜镜里倒映着她的身子。 而后听得她一本正经道,“你说这陆宴安来找你,莫不是要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他那人像是做得出此事啊!要不然,我出去将他赶走?” “无需!”楚知南瞧了眼铜镜里的自己,眸光无波无澜,“先让他候着!” “也是,先晾着她也好!”唐柳道,“我和我爹说了,近来就住你这长乐宫了,我怕那陆老贼恼羞成怒要谋害你,必须得候在你跟前我才安心!” 唐柳对她一直很好。 她是个护犊子的人,有人若要为难她,她必是不放过那人。 楚知南甚是无奈,“在这宫内,如今无人能谋害我,你大可放宽心!” “那谁知晓呢!”唐柳白眼,看向宫殿外,“有些人巴不得你们出事!阿南,你可莫要听他们的油嘴滑舌,我爹爹和我说了,宫廷里这些人几乎都是口蜜腹剑,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好!我会注意的!” 一见楚知南如此听话,唐柳便打开了话匣子,瞧着二景替她梳妆打扮,她则站在一侧交代个不停。 见她将头饰戴好,宫装穿好后,唐柳叹了一声,“若是叫我穿这种衣衫,真真是比我要学规矩还难受,果然这公主不是谁都能当的,日日脑袋上盯着金叉珠宝的,若是遇见有人打劫怎么办?” “尤其是阿南样貌又生得好,你若是上了沙场,只怕是光凭样貌都能迷惑敌军了!” 听她叽叽喳喳说着,楚知南偶尔轻笑一声。 熟悉完后,青叶便布了早膳。 早膳食得甚是清淡,用得是青菜小粥。 待得用完早膳后,已至巳时。 楚知南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问了一声青叶,“陆公子可是还在外头候着?” “是!”青叶低头福身回应,“殿下还是要唤他入殿?” 唐柳正从楚知南的小仓库里拿了颗夜明珠玩儿,一听陆宴安这个名字,立时反身瞧了过来。 “传罢!” 楚知南坐端正了身子。 景如见桌上收拾妥当,便立时又给楚知南斟了茶,顺带问了唐柳一声,“表姑娘,可喝茶?” “喝!”唐柳将夜明珠往空中一抛,而后再跃身去接。 景如对这位活泼得表姑娘甚是欢喜得很,闻言甜甜应了一声。 在青叶带着陆宴安入了殿内后,楚知南端正坐在了主位上,唐柳则坐在右侧客座间,身子后靠,翘起二郎腿! 这唐柳素来是个不注重礼仪的,陆宴安略略撇了一眼后,便不再理会。 视线投放于楚知南身上,他未行礼,略带冷漠道,“太后娘娘之事,你何必赶尽杀绝?” 她现在不许任何人探视许太后,任何人都进不去凤栖殿。 楚知南还未说话,唐柳闻言便道,“哟,这是谁啊,好大的架子呢,见到公主殿下都不行礼呢!” 此话听起来甚是风凉。 陆宴安心中甚是不得劲,侧头瞧了一眼唐柳,冷哼了一声,“你唐家虽为武将世家,但令堂却是书香门第,唐姑娘这规矩怕是要好生学学才是。” “你在教本姑娘本事?”唐柳直接将腿搭放在了凳子上,眸子轻佻,充满了不屑,“说起学规矩做人来,陆公子你又能好到哪儿去?真是奇葩的很,眼光奇特!” 她素来不待见楚苒苒那朵白莲花。 表面瞧着柔柔弱弱,一肚子得坏水。 相比起来,她家阿南才是真性子,不比那楚苒苒要漂亮要高贵? 陆宴安眼眸一深,本欲要出口反言讥讽几句,但一思至自己来意,便只得耐下了性子,与楚知南继续道。 “昨日殿下对我外祖母出言不逊,我外祖母回府便受了惊吓……” 楚知南真真是懒得听他接下来之话,直接出言冷冷打断,“你外祖母之事与本宫何干?本宫处理的乃是国事,天家之事,轮到你陆家许家插手?” “我怎么从来不知晓,你竟是如此狠得下心肠?”陆宴安的话被打断,眯了眸子,似是一副从未认识过她的样子。 偏生这样子惹得楚知南有些恼怒。 “本宫稀罕你时,你便是宝。如今不稀罕了,你便连棵草都不如!” 眼下在她眼里,他连只狗都不如。 “稀罕?”陆宴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如今稀罕谁?慕容承烨么?” “那北矅三皇子确实值得稀罕!”唐柳又傲慢的翘起了二郎腿,把玩着手中夜明珠,似笑非笑,“样貌好比你好看!你瞧瞧你这一股不是人间的样子,跟那楚苒苒当真是绝配!原先我还不明白为何你能瞧上楚苒苒那朵白莲花,现下才明白了,原来那你们是同道中人呐!” 唐柳大笑了一声,“恭喜恭喜啊,听闻你们二人早已先将洞房提前入了,不知何时能传来好讯?到时给咱们发个喜帖,咱们家好歹也是世家,穷不到哪儿去,份子钱定能随到陆公子你满意的!” 她一大串话下来,说得竟是叫陆宴安无法反驳。 越是无法反驳,他便越是不屑。 唐柳如此性子,不识得任何规矩,这京中有几个男子会娶她? 如今年过十七,竟是连婚事都未定下。 冷笑了一声,“陆某成婚,定会通知唐姑娘到访!待唐姑娘成婚时,陆某也定会随之还礼!” 听他们二人一言一语皆是火花,楚知南没了耐性,“陆大人,你若是为了太后娘娘而来,那便趁早回你陆府去,太后娘娘乃六宫之人,轮不到陆大人你来插这个手!” 第205章 你有没有心的 “莫非太后娘娘待你薄了么?”陆宴安声色加重,“她待你如斯和善,一心向佛,从未想过要争任何权势,如今垂帘听政,乃是因天子年幼不知事,她辛辛苦苦为你楚家天下付出,为何你能做到如此绝情!” 说至此,他竟是眼眶微红,“楚知南,你有没有心的?你的心呢?” 当初若不是她强掺一脚,想必他定会与楚苒苒定下婚约。 可她已经掺和过一脚,已强迫他与她定婚,怎能说解除婚约便解除婚约? “本宫的心不早已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吃了么?”楚知南眼神也随之而越发冷,“陆宴安,你没有眼睛便莫要给旁人来指路!倘若你此回是为许太后求情而来,本宫劝你还是少废唇舌!” 恰在她话说完间,便见青叶从殿外匆匆赶了进来。 “殿下,陛下派人来接您了!” 瞧青叶面带慌张的样子,不太和善。 楚知南略一思考,便明白了楚珏澜想要表达的意图。 眼下正是上朝时,楚珏澜派人来接他,必然是去金銮殿。 金銮殿上,议的乃是朝事。 那必然是大臣起义,议论着许太后之事。 眼下唤她去金銮殿…… 楚知南的脑子里莫名便想到了前一世的当年…… 当年她被废了武功,关在陆府的屋子里,陆宴安派人来‘接’她去皇宫面圣。 那是她头一次去金銮殿。 被人抬进去的! 金銮殿上,她眼睁睁的看了一出逼宫戏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澜被万箭穿心,倒在血泊里。 记忆里是一片血红。 让她微微发抖。 唐柳甚是了解楚知南,见她步伐微恍,立时变的正色起来,而后起身走至她身侧,搀扶着她手臂。 暗暗抓了抓她,面上故作轻松,“殿下派人来接你了,呵呵,好事啊,走,我陪你一同去,长这么大,还不知金銮殿长得何样呢!” 楚知南稳了稳心绪,看了一眼陆宴安,凉声道,“陆大人要跟本宫一同去么?” 陆宴安身为大理寺寺卿,此时本该在朝上,但昨日他听陆夫人说了此事后,便一直碾转未曾入睡,今日一大早便入了宫来见楚知南。 毕竟在楚知南手中吃了两次亏,他此回倒也未强行出闯入。 等了一个多时辰…… 似乎,他更想见见她! 眼下听她如斯说,他吸了口气,让开了些身子。 楚知南怔怔看了他一眼,而后与唐柳一同离开了长乐宫。 长乐宫外,苏福与几位侍卫正候着,一见楚知南出来,便行了礼,谄笑道,“殿下请罢!” 楚知南微微点头,而后抬步先行。 唐柳眼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同楚知南凑近了些,“陛下为何传唤你?莫非是那陆老贼的意思?” “大约是吧!”陆吟宵定是会大怒的。 在他不知不觉间,竟已将御林军的人调换。 在他未反应过来时,她与楚珏澜所做的动作太多了。 唐柳不知想了甚,面色也随之严肃了许多,她抿了抿唇,轻言道,“阿南你莫怕,我随时在你身旁,但凡有人想要欺负你,那得看我答不答应!” “我不怕!”楚知南轻声回应,“今日怕又是一场唇舌之战!” 一场恶战! 唐柳再未应声,紧抿了唇不知想甚。 入金銮殿时,楚知南的心跳开始加速,手脚随之心跳而颤抖。 这是她噩梦初始的地方。 记忆里、梦里的这个地方,只有横地得尸体,鲜红的血泊,以及小澜最后说着让她活下去的纯净眼神。 与记忆重叠,却又是不一样的场景。 眼下那金銮殿上站着文武百官,天子一袭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龙帽上的旈珠遮挡了他的眼神。 楚知南入殿时,身侧仅仅跟着一个唐柳。 她从大殿门口,一步一步走至殿内、殿中、殿前,以及天子跟前。 在天子跟前立住脚,她行了叩拜之理,“熙乐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殿内,旋绕余梁。 “平身!”天子伸手,做了平身手势,声音里透着几分威严。 “谢陛下!” 楚知南缓缓起身,低头站在殿中。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以左文右武而站。 她既不是文,也并非武,便只好站在殿中,听候安排。 果然,许国公在见着楚知南后,立时哭哭唧唧上了前,老泪纵横的与楚珏澜诉苦,“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昨日老臣妻子去宫中去看太后娘娘,却被长公主气到重病,如今躺在床上茶饭不思,病情严重呐!” 他的哭丧,不是哭给楚珏澜看的,是给文武百官看的! 楚知南作为楚珏澜的姐姐,姐弟二人关系素来极好,加之昨日之事楚珏澜本就参与,这是许国公明显的要拿此事来做文章。 楚珏澜身为天子,此时被此事闹得左右为难。 “许国公此言差矣!”不待楚珏澜出言,楚知南便回身瞧了眼许国公,双手叠于腹前,身子站得笔直,“令夫人无礼在先,本宫身为堂堂长公主,莫非还要纵容着她不成?” 皇家,谁最尊贵? 南燕仅仅这么一位长公主,既尊贵又珍贵,楚知南的确有这个傲娇的资本。 “我夫人不过是爱女心切心直口快了些罢了!”许国公道,“如今公主殿下已得了凤印,便可在后宫之中肆无忌惮了么?老臣听闻殿下吩咐侍卫将太后娘娘软件了起来!老臣斗胆敢问一句,太后娘娘乃被人陷害,为何殿下不去查那谋划之人?” “此乃许太后自行不轨之事,哪门子来的陷害?”楚知南微微仰头,“倘若太后娘娘当真一心向佛,不为所念,不因所动,怎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说来可笑,先皇已亡故两年,身为皇太后,却有了身孕!!真是好笑至极呢!此事若传出去,本宫那已故的父皇岂不是坟上长了一片青山?” “你休得强词夺理!”许国公气得手抖,“与太后娘娘苟且之人,难道殿下敢说与你毫无干系么?” 楚知南不甘示弱,“许国公如何会觉得有干系?” 许国公回道,“人是你带回来的!” 楚知南挑眉,风轻云淡,“那又如何?” 第206章 将小云子带上来 “既是你带入宫之人,又怎会与你无关?”许国公道,“如今你将他关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旁人靠近不得,这不是明显的保护着他么?倘若殿下你问心无愧,为何不准任何人探视,不让他开口说话?” “当然是怕你们下黑手了!”楚知南的毫不客气回道,“昨日许夫人来宫内第一桩事,便是要打杀了那人,此事还未彻底查清楚,自是要严加看管起来,待得他罪证落实,本宫自有处断!” “罪证落实?殿下还想怎么个落实罪证?”许国公怒道,“那男子已认罪,难道不该打杀了不成?” “那依国公的意思,太后娘娘也一起打杀了吗?”她眸子一横,“太后娘娘身职高位,若不是她自己生了如此心思,何人能做下此主?况且,许国公这是手长到要伸至后宫来了吗?” 许国公脖子一梗,“后宫那点子破事本国公才不稀得管呢,但如今我夫人因殿下之话而气得茶饭不思,难道还不能与殿下讨要个说法么?” “你想要什么说法?”楚知南头微扬,“此乃后宫之事,许夫人妄想插手天家之事,本宫莫非还说不得?你许家一个一个手都长得很啊!竟是要伸至我天家来,怎么?莫非还想叫这天下跟你许家姓了不成?” “殿下这话未免过于言重了些!” 终于,陆老贼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许国公无非是想要弄明白,太后奶娘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老贼一开口,唐清流便也随之哂笑接了话,“是怎么个一回事,莫非还摆的不明白么?明摆着是许家太后娘娘不知检点,给先皇带了一顶绿帽子,是个明眼人都能看明白,怎么到相爷与国公这儿,就看不明白了呢?” “哼!”许国公斜眼看向唐清流,“历来莫非没有太后娘娘养男宠之事么?太后娘娘掌管后宫,又需阅国家之事,权位极重,便算养一个男宠又能如何?莫非只准许男子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不许太后娘娘养个男宠消遣?何等荒唐!” “你这是老糊涂了吧你!”唐清流眯了眸子,“太后娘娘养男宠?笑死我了!这等下作之事竟能在唐国公嘴里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照你这么说,待国公你百年了,令夫人养养男宠消遣消遣,你也是乐意见之了?” “你!!”这比喻打得叫许国公直接吐血。 “本宫知晓,此事闹至朝堂上来,无非是想要本宫将凤印归还给太后娘娘!”楚知南扫了一眼众朝文官,缓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还是劝你们莫要做梦了!此乃后宫之事,诸位却要拿到朝堂上言论,怎么?这天下太平了?太平到你们如此无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此事乃为后宫之事,既是后宫之事,除去后宫之人,旁人不得参与!太后许氏德不配位,即日起,不再是六宫之主,本宫暂为代管凤印。至于这对‘奸夫淫妇’,本宫自有处罚,还轮不到诸位来操心!” “公主天下乃是后宫之人,掌管凤印倒是名正言顺!”陆宴安语气听着甚是平淡,“但殿下将与太后娘娘私通的男子关押了起来,未免就不太合适了些!谁知他是否是受了人指使呢?倘若受人指使,太后娘娘虽得受其处罚,但幕后之人,也同样逃脱不得干系!” “说来说去,相爷您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要召见那位小云子公公么?”楚知南勾了勾唇,“直接说明来意便好,何必要说来说去?” 话罢,她回身与楚珏澜行礼,“陛下,还请您唤小云子入殿!” 楚珏澜藏在旈珠后的眼眸微沉,沉思了片刻,而后应了一声,“来人,将小云子带上来!” 施云苏被关押在刑部天牢内,此时去传唤,约莫需得两炷香时辰。 待人去施云苏时,楚知南身板挺直的站在金銮殿内,细数一张一张既熟悉又噩梦的脸。 那些脸的主人,都参与了逼宫之事。 那时候,唐家还未回朝,六部中也无人未天子说话,朝堂之间,便算有想为天子出头者,也皆不敢开口。 那时的陆吟宵来势汹汹,目的明确,且天子之死已是铁板钉钉之事,为了明哲保身,他们只得臣服。 成王败寇,自来残酷! 楚知南的视线扫至了所有人。 她重生了,局势改变了! 这些朝臣中,已将有一半是支持天子之人。 唐家回朝,虽未带十几万将士,但手中多少也有几万京军。 陆吟宵虽在文臣上风光无两,却也无法调动武将,无法差遣那几万京军。 也正是因如此,唐家一回来,便开始有人敢明确地站在了天子一方。 一旦唐家回朝,京军便受唐家管辖。 这是先皇的考量。 他为君数十载,如何不能知晓陆老贼的心思? 只需将唐家召回京来,天子处境必不会受太多局限,这朝廷,陆吟宵也无法再只手遮天。 而大司马马家,能将唐家调遣回京,必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马家这个人情,楚知南真真是记下了。 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先皇对唐家真真是无条件信任的。 否则怎敢将大军都交由唐家掌管? 倘若唐家未曾手握重权,又怎能在朝堂之上立足,怎能让陆吟宵忌惮? 待得两炷香后,施云苏被侍卫压入了金銮殿上。 一入金銮殿,他便跪在了御前,行礼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施云苏如今身为‘罪人’,自是等不到楚珏澜的一句平身。 楚珏澜扫了一眼陆吟宵与许国公,“朕且问你,你与太后娘娘之事,可是受人指使?” 施云苏并非那愚笨之人,对眼前情况十分了解。 此时他若是反水,在许太后那处压根讨不着好! 况且他也一直明白,只有跟着楚知南,方能有活命机会。 如此,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回陛下,小人未曾受过任何指使!与太后娘娘乃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这才犯下了大错!” “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许国公闻言甚是愤怒,指着施云苏骂道,“你怎会与太后娘娘两情相悦,定是你受了人指使!否则你一个未曾净身的男子,怎可入宫来?” 话间,他又看向了楚知南,“这不是明显的受人指使么!!” 第207章 怎能寐着良心说话 “小人入宫时,乃是见小人可怜,这才留在身边做了內侍!”施云苏脑子里早便已过好了说词,他缓缓道,“小人入宫后,公主殿下曾吩咐了总管赵公公替小人净身,但我施家后代余留我一人,若是净身,只怕不可给家中留个后! 于此,小人当时便花重金买通了那位赵公公,实则……未曾净身!但此事,殿下并不知情! 于后,小人对佛经尚有研究,太后娘娘便常唤小人去凤栖殿给她讲解佛经,一来二去之下,小人与太后娘娘便产生了情愫,也正因此,太后娘娘这才朝殿下将小人要了去!” 他的话说得甚是平静,无波无澜。 随即,他又接着道,“小人对太后娘娘生了情,已是越矩之行。小人在凤前伺候,终是与太后娘娘未能忍住……陛下,此乃小人之错,与公主殿下毫无干系,与太后娘娘也无干系,还请殿下赐小人一死!” 他这番话,完完全全将楚知南抛之事外。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维护长公主?”许国公愤愤咬牙,“难道说一句是她指使你做下此事的话,就如此难吗?” “这位大人!”施云苏抬头瞧了其一眼,“此事与殿下本就毫无干系,殿下带小人入宫,也是出于怜悯,小人如何能做那蛇,反咬农夫一口?殿下是好人,小人怎能寐着良心说话?” 好家伙! 就冲着施云苏的表现!楚知南也觉着此人,她保定了! “听听,听听,人家都如此说了,许国公你还有什么好说?”唐清流嗤笑,上前了两步,“或者你心里觉得应该是怎样的?就那么希望是公主殿下陷害的么?你们怎么就无法直视自己呢,怎么就不能相信是太后娘娘耐不住寂寞,做了这等有损德行之事?” 说至此,他轻叹了一声,“真是可笑,后宫之事需得拿在朝堂之上来大做文章,你许家仗着出了个太后娘娘,出了个丞相夫人,便觉得可手眼通天了?天下之大,你们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 许多达官贵族,连京城都未出过,根本不知外头世界之大。 楚知南也随之接话,“本宫再次在此说一句,此乃后宫之事,此乃后宫之事,此乃后宫之事,倘若尔等再有人敢将手伸至后宫来,本宫不会善罢甘休!” 话落,他看向了许国公,“令夫人对本宫言出污秽,未曾掌嘴已是本宫最大心软,倘若不是见她年纪大了,本宫便是打其板子都不足为过!” “你!!!”许国公真真是气得不知如何接话。 这一通下来之后,他似乎才成了那个理亏之人。 “陆相爷!”楚知南压根没将许国公当一盘菜,又看向了陆吟宵,“于太后娘娘之事,您想插手吗?” 她公然问出此话,问得陆吟宵甚是难受! 他想插手么? 他若是插手,她便会说他插足与后宫之事。 若不插手,岂不是就要放任她将许太后弄死? 眼下真是左右为难。 此事最大的突破点便是施云苏,但凡施云苏死了,或是反咬楚知南一口,许太后的胜算极大。 如此,陆吟宵不甘,带着威胁的语气开了口,“此事当真与公主殿下无干系?你若不说实话,本相自有法子能查到真相,到时你在御前说谎,可是诛九族大罪!” “听相爷这话之意,是非要逼得此人承认太后娘娘与他苟且之事同我家阿南有干系么?” 唐柳一直候在楚知南身侧,听许国公等人咄咄逼人时,她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如今一听陆吟宵这话中还带着几分威胁意味,真真是怒气升了起来。 陆吟宵见此,便冷嘲了一声,“这唐家果然是大家,竟是连女儿都能在金銮殿上说起话来了!” “那是,那是!”唐清流只当听不出他的嘲讽,反而笑道,“谁人不知我唐家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啊,待过几年,我家姑娘上阵杀敌成了女将军,那必是一时风光无两,想必史书之上都会有我唐家大名啊!” 这等不要脸的说法,真真是只有唐家能说得出来。 陆吟宵开口,“本相不过寻求事实,事实如何便是如何!倘若有人在其中捏造是非,定是法不容情!” “正因法不容情,还请相爷您莫要再管太后娘娘之事!”楚知南也不甘示弱,“她犯了错,侮辱了南燕皇室,本便该处以凌迟!法是法,情是情,她犯错再先,倘若还有求情妄想包庇者,本宫当以合谋处置!” 话罢,她一甩袖子,语气冷冷,“如今本宫执掌凤印,管的乃是后宫之事,本宫希望诸位大人拎清楚些,后宫之事不可与朝政同处,诸位大人与其将视线落在后宫里,不如还是想想怎么做些为国为民之事罢!” 话毕,又同那几个侍卫道了一声,“将人带下去严加看管,除了本宫之外,任何人靠近不得!但凡有违令者,本宫当以谋反处理,定诛其九族,抄其家!” 这些话楚知南是说给陆党听的! 有人抗议,“殿下不准旁人探视他,不是存心想要保护他么?” 楚知南冷笑,“与其说保护,本宫更怕你们有人起了歹心!想要杀人灭口,再陷害于本宫!” 眼见着侍卫将人带了下去,楚知南便也同楚珏澜再次行了礼,“陛下,后宫之事熙乐自有处理之法,此事不便放于朝堂之上大作文章,熙乐先行退下了!” 她的态度很是果决,但凡再有人说及此事,便是有人逾越了规矩。 说罢完此话,她便带着唐柳直接出了金銮殿。 待得走远,唐柳回头拍了拍胸口,“这些人真是咄咄逼人的很!” “自然的!”楚知南笑笑,“太后说白了,也是陆家的眼线,这后宫若归她掌管,陆家行事要方便的许多,便算她犯了蠢事,如今这后果是咎由自取,为了最大的利益化,他们也想将我拉下马!” “真是焉坏得很!”唐柳不瞒,“我爹说,陆家人就是坏场子多的很,弯弯绕绕得,不知啥时候就能将人给卖了!” 第208章 她算什么 此话听得楚知南忍俊不禁,“文人墨客的花花肠子的确比武将要多,你是个单纯直爽的丫头,自然是与那陆家不是一路人!” 唐柳是个难得率真之人。 在她眼里,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去将人胖揍一顿便妥了。 “嘶,这陆宴安与楚苒苒倒真是绝配的,二人典型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提起楚苒苒,唐柳便好奇了起来,“近来都未见那白莲花有甚动静,莫非与陆宴安厮混之后,便老实下来了?” 楚知南想了想,而后认真回道,“楚苒苒之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陆府眼下逼得又不想就范,瞧陆宴安那样子,怕是真的没动想要娶她的心思! 这京中名媛千金,几个不是坐等着看人笑话的,她若未能如愿嫁入陆家,这声誉,怕是要毁了!” 旁人都以为楚苒苒是走的险招,其实她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她前世与陆宴安相处了那么久,对他真的是太了解了。 陆宴安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所以不喜欢旁人的自作聪明! 与陆宴安而言,最不喜被旁人算计,而此回事情败露,最大的受益人便是楚苒苒,他不得不怀疑是楚苒苒在其中做了手脚。 一旦让他生出了这种感觉,他便会开始疯狂的怀疑,以至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以及到最后,能让他越发看楚苒苒不顺眼。 瞧,楚苒苒当初下的媚药竟是多没水平。 瞧,她不过是用了些不太透明的法子,竟能让两个原本‘两情相悦’的人产生隔阂。 就算最后楚苒苒成了陆夫人又如何?陆家迟早会完蛋,而她作为陆夫人,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胜利者,终究还是她! 唐柳认真想了想楚知南所说之话,而后认同的点了点头,“真是痛快的很,这楚苒苒说来也是自作自受,啧啧,与陆宴安真是绝配呐!” 楚知南不置可否。 从金銮殿回了长乐宫后,楚知南又转道去了凤栖殿。 许太后一日未曾吃喝,才不过一日光景,便明显可见憔悴与苍老。 她着的一袭白色绫罗里衣蜷缩在床,脸上无任何血色,唇苍白如蜡,发髻凌乱,瞳孔里布满了血丝。 与昨日之前那高高在上且雍贵华丽的样子简直有天壤之别。 她一见到楚知南入内,疯似的咆哮了起来,“你滚,你给我滚!” 一边吼着,一边将枕头朝她扔去。 毕竟力道不大,枕头才落至床边,轻飘飘的,连声音都未发出。 越见她歇斯底里,楚知南便是想要刺激她。 比起前世来,她这个算什么? 她前世被关在那黑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未曾见过阳光,被挑断手脚,只能匍匐于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吃着搜了的饭菜,受着婢女们的冷嘲。 她曾想将自己活活饿死,但未能如愿。 那段日子,她活似老鼠蟑螂。 比起现在她这生活,她那日子才叫惨无人道。 楚知南让二景侯在了殿外,她则带着唐柳入了许太后的寝宫内,一步一步同她逼近。 寝宫内无人清扫,地上满是瓷罐碎片。 一片狼藉。 楚知南踏在那些碎片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越是瞧着许太后狼狈,楚知南便越是开心的很! 她坐在了凤床对面的椅坐上,一脸悠然,“不吃不喝怎么行,便算你不想活,说不定肚子里的孩子还想活呢!” 一提及肚子里的孩子,许太后只觉涌上一股耻辱感。 她越发抓狂,眼里升起了满满的恨意,“你扯谎,哀家这凤栖殿内戒备森严,岂是旁人说入便入?定是你为了报复而编排出话来膈应哀家!” “何必多此一举呢?”楚知南翘起了二郎腿,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勾出笑了笑,再轻缓摇头,“你迟早会得得到该有的报应,我何必来膈应你?况且是不是膈应,想必你心中自是有数的!” 许太后身子微抖。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几乎咬牙切齿,“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一夜未眠,一夜未进食,嘴唇干裂开来,甚是狼狈。 “我的意图不是很明显么?”楚知南笑道,“当然是夺回这南燕江山,执掌朝政了!你不过是这其中的下酒菜,待本宫彻底将事情办妥,到时候……才会是你噩梦得初始!” 许太后是真的怕了。 她是真的怕了。 楚知南既敢同说这些话,便说明她已是有恃无恐,或者、她已经不打算放过她。 “楚知南,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大疯子!!”许太后下意识的往床边后退。 蜷缩至角落里。 她明明是坐在凳子上,什么也没做,可许太后就是感觉到了她的狠戾,她的手段。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沉的城府,如此沉得住气,足可见她之深沉。 昨夜许太后想了一夜,想起这些日子来的所有事情,都足可见她之目的。 广政殿上那一舞,叫她惊艳全程,衡南山狩猎,又让她出尽了风头。 张罗两家不和,乃是因她出钱修建行宫。 哦哦,对了,以及她护国寺…… 施云苏是她从护国寺带回来的,这是早就设计好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静心谋划。 许太后真恨自己陷入了施云苏的温柔里而让危险来临不自知。 楚知南并不觉得自己疯了。 这如何能说得上疯了? 许太后做了什么? 她毒了她的娘亲啊! 这陆家,想要整个朝廷,而她许太后是那合谋者! 上一世她的凄惨,许太后可是桩桩件件都参与了的! 她眼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还能被软禁在这奢华的凤栖殿里,哪里受过她所受过的半点苦? 她庆幸自己的心态还未扭曲,未扭曲到丧尽天良的地步,否则她现在做的,不是单单将许太后囚禁于这凤栖殿内,而是要将她扔去极乱之地,受那极苦! 楚知南来此也不顾是为了露露面,让她的情绪更加奔溃些。 眼下瞧着目的已达到,便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 瞧瞧这满目狼藉的凤栖殿,瞧瞧那未修边幅的太后娘娘,她只觉浑身舒畅。 慕容承烨说,想要将我陆吟宵拉下台要趁早。 是了,她要开始行动了! 第209章 相识 见许太后的状态及其糟糕,楚知南满意的离开了凤栖殿,去了一趟长寿宫。 路上遇见不少內侍宫女,见得楚知南后,一一恭敬行礼,比起往常显得要尊重了许多。 似乎所有人,都在开始怕她了! 她让唐柳先回了长乐宫,独自去了凤栖殿摆放马太妃。 马太妃正在院内浇着花,见楚知南前来,勾唇笑了笑,眉宇里皆是温柔,“来了!” 她似乎已料到她会来一般,连茶与糕点都已备好。 “来了!”楚知南应声,缓步走上前,抬手摸了院子里开得正艳的海棠花。 马太妃放下浇水的壶子,擦了擦手,笑道,“今日殿下的步伐比平日要轻快,想必心情甚是不错!” “尚可!”她拧了拧花瓣,而后从广袖当中掏出了凤印,“这东西拿在我手中不太适合,论起来,太妃娘娘您才是那位有得有才之人!” 马太妃瞧着她手中的盒子愣了片刻,摇摇头,“殿下抬举了,我无欲无求,岂能保管这东西?如今殿下好好收着才最是合适!” “我毕竟是个公主!”楚知南道,“等事情了结之后,我便该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了,哪里有公主常住皇宫的道理!” 按道理而言,在她及笄这一年时,皇帝该在宫外替她修建公主府,自此住于宫外。 如今她都已快十七了!早过了那个年纪。 只是如今天子年幼,加之朝政不稳,这才未让她先行出宫。 这长乐宫、迟早有一日她是要离开的。 思至此来,竟莫名有些惆怅。 “殿下与陛下姊弟情深,想来陛下也不放心殿下你住于宫外,那长乐宫又是先皇特意为殿下所建,如何舍得殿下出宫呢?”马太妃的声音轻轻柔柔,落在耳里似是一根羽毛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许太后以仁德,慈悲人设立脚,实在这真正淡然之人,才是马太妃啊! 她不争不抢,不参与任何纷争,活得犹如脱尘的仙子,一袭白衣,似不食人间烟火。 楚知南笑笑,“太妃娘娘若是不想接手这个烫山芋头,那便当你赞替我保管的吧!” 话罢,她唤了马太妃的贴身侍女,将凤印交给了她。 侍女瞧着手中凤印,看了看楚知南,又瞧了瞧马太妃,似是不知如何是好。 马太妃思虑了片刻,轻叹一声,“也罢,你先拿下去收着罢!” “……”侍女甚是无奈。 这凤印,宫中何人不想要?有了凤印便是有了令牌,能主宰整个后宫。 这二人,却一个推一个的不想要! 诺诺的应了一声是后,她入了殿内,小心翼翼得将凤印放置妥当。 楚知南瞧了瞧这些开得正好得花,附身闻了闻,突发好奇问了句,“太后娘娘与我舅父,相识?” 上次见她对唐家的态度不一样,她便一直琢磨着此事。 马家与唐家到底有什么纠葛是她所不知晓的。 她如今已十七,这十七年来也未见马家与唐家有私交,那时间再往前推移,便是她还未出生时。 买太妃与她舅父年纪相差不多,在她还未出生的年代里,该是上一辈的爱恨情仇。 能让一个女子愣神,便足可说明此事定是与儿女情长之事有些关系。 护国公一家的男丁,唯有唐清流一人。 如此,她敢推测,马太妃与唐清流定是早就相识。 她本可以不必问马太妃,眼下如何一问,也是出于试探马太妃对她的信任度有多少。 马太妃乍然听到她提及舅父二字时,微微愣了愣,随即失笑道,“相识!” 不知想了甚,她随手摘下了一朵花,轻轻的抚摸着花瓣,神思远游。 半响,她轻轻道,“当年,差些我便成了你的舅母!” “……”似是意料之中。 马家乃是兵部司马家,与唐家的确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见楚知南未吭声,她深吸了口气,又无声得笑了笑,“当初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与你舅父两情相悦,但缝选秀女入宫,我与你舅父终究是未有一纸婚约定下此事,故此被塞入了那一批秀女中,而后被选中!” 她的笑带着浓浓苦涩,足可见当年她的不甘。 楚知南微愣,“我父皇当年识得我母后么……” “识得又如何呢?”马太妃声音越发轻了些,似是力气被抽干,精神恹恹,“选秀女又非天子一人可决定之事,当年我与你舅父不敢抗对皇家威严,只好妥协! 你父皇知晓后,倒也想过要成全我与你舅父,可我那时已是宫中秀女,说来是皇上得女人!倘若那时再嫁你舅父,他唐家的威名便会扫地!” 她顿了顿,半响后才接着说道,“为了儿女情长而让两方家庭陷入为难,真真不是做儿女该行之事!说来我与你舅父算是无缘无分罢,倘若当年与先皇多求些情,他必是不会选我的!” 回忆当年之事,当真是一世遗憾。 “幸好你父皇不是个好色之人,知晓我心有所属,倒也愿另许我一方天地!后来你舅父娶了名门闺秀……嗯,听说他们两人感情极好,我、替他高兴的!” 楚知南忽然有了几分心塞。 感情这种事情,当真是……头疼得很。 “你还小,不懂得这些感情之事!”马太妃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当年你父皇对你母后一往情深,至此未曾宠幸过任何人。我与许舞一同入宫,一同未秀女,她一心想要皇后娘娘的位置,也一心想要成你父皇得宠妃,但你父皇、从始至终只钟情于你母后一人,这才叫她心生了妒忌!” 关于当年之事,也非只言片语能说得明白。 斯人已逝,下一辈的故事正在继续。 楚知南一直未曾说话。 关于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她也的确无话可说。 “过去了,都过去了!”马太妃最后尝尝吁了一口气,“所有人在经历过了磨难之后会越来越好,如今见你舅父与你舅母恩爱,见唐家二老还身子硬朗,我便放心了!这疮痍满目的生活,再见不得有人亡故了!” 权利这东西,代价太沉重了些。 第210章 今儿你有口福了 “一切,会越来越好的!” 楚知南从马太妃嘴里听到了这些往事,心里多少有几分唏嘘。 两情相悦的感情极少极少,大多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甚至连夫家是何样子都不知晓,只听从父母的,嫁便嫁了。 不管对方是瞎子瘸子,一旦嫁了过去,便只得嫁夫随夫。 倘若当年他们稍稍勇敢一些,同她父皇说明此事,也许如今她的舅母便是这位马太妃罢! 她之所以这般想,并非是对如今的舅母不满。 唐清流是个有担当有责任之人,与如今的妻子成婚之后亦是恩爱如斯,这些年来从未舍得凶过舅母半句。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但将温柔留给了所有的家里人。 也许年少时会渴望爱情,但在生活里,更多的是相处与磨合。 唐夫人是个知人情懂事故且落落大方的女子,是个不错的贤内助。 楚知南未在长寿宫内待许久,马太妃在说完她与唐清流的往事后便少了几分精神。 从长寿宫出来后,楚知南便又去了尚阳宫。 如今没了许太后在一旁插手,天子的权利便又大了些。 加之唐家回宫以后,他无需再处处限制于人,眼下与陆家的势力平分秋色。 陆家乃是文臣,门生遍布。 一个国家,该是文有文成,武有武就,二者缺一不可,文臣做不到一家独大,武将也不会独揽大权。 陆吟宵一直未正面反,也是出于虎符未得其手。 掌管虎符的乃是唐家,若想从唐家手中得到虎符,简直比登天还难。 唐家还未回京前,他尚可想法子从天子下手,先诱骗唐家交出兵符,再随便安个什么罪名,最后再一举歼灭整个唐家人。 一旦唐家垮了,想要夺权,轻而易举。 如今想要动陆家,动得不可太过于拔根。 陆家在朝堂的权势太过于根深蒂固,门生尚多,唐如要连根拔起,朝堂必当动荡。 有些能留用之人,便先勉强着留用,只待日后朝堂上有了心的血脉注入,在慢慢去换新的血液。 天子正在批阅奏折,一见楚知南,立时放下折子起了身,笑着迎接,“阿姐!” 他眼眸里皆是笑意。 楚知南也随之觉着心情轻快,“方才去了太妃娘娘的长寿宫,顺带来瞧瞧你!” “外翁回京,多亏了太妃娘娘!”楚珏澜眼里升起感激,“日后太妃娘娘若有事,朕自该要鼎力相助才是!” “我许了大司马中省丞相之职!”楚知南道,“待得陆吟宵下马后,便让大司马上位罢!” 楚珏澜思虑了片刻,而后点头认同,“阿姐所言甚是有理,大司马乃一代忠良,这是应当的!” 她轻叹了一声,“我并非有要干涉政权之意,但该许诺他们的,总是要做到才是!否则没有糖,怎么给你办事呢!” “阿姐便算干政又如何,倘若阿姐想要,我这高位给阿姐又如何?”楚珏澜一脸认真道,“这天下于我而言不足轻重,只有阿姐在我心中是重中之重!” “莫说胡话!”楚知南轻慎一声句,“你是这南燕的皇帝,是这南燕唯一的皇帝!” 楚珏澜闻言,陷入了沉默。 须臾后,他又开始问道,“阿姐打算如何处置那位?” 那位,指的自然是许太后。 他不知晓楚知南到底做了什么,但能猜到她做的,绝对要比他看到的多。 二者相比之间,他似乎才是那个什么都未做的人。 “如今还动不得她!”楚知南随眼撇了眼龙案上的奏折,“陆家与许家还在,尚且还动不得她,如今咱们唯一的目标便是扳倒陆宴安,待得陆家倒台后,再说她之事!” 将她软禁,便是对她内心上最大的煎熬。 她会陷入一种未知得恐惧,甚至会糟糕于未来。 当然,她还会满怀着希望让陆家人、许家人来为她出头,来救她。 当一次次的希望都变得失望后,才会慢慢得陷入绝望里。 这比一刀结果了她,要来得痛苦许多。 但陆吟宵怎么可能说倒台便倒台?他现在没有露出任何有说服力的把柄。 关于陆家之事,楚知南不可再一人行动,她必须得与楚珏澜商讨好! 这次在尚阳宫,姊弟二人说了半日话,直到午膳过后,才见楚知南回了她的长乐宫。 如今天子崛起,手中权力日渐壮大,再加之许太后被楚知南一软禁,整个朝堂的风向似乎要渐渐变了。 三伏天一出,天气便凉快了许多。 日间阳光虽仍旧毒辣,却少了几分炙热感,待得夜幕降临时,清风一吹,甚是凉快。 唐柳闲来无事在宫中御池内钓了两条锦鲤,一脸欢快的提着两条鱼入了长乐宫内,一见景如从主殿出来,笑弯了一双眸子,扬了扬手中的鱼。 “可爱丫头,晚上想吃烤鱼吗?” 唐柳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几日在宫内先是寻了几个侍卫切磋,因不敌她后,她便失了兴致,玩儿起了钓鱼来。 她是唐家大小姐,又是楚知南的表姊,在这宫中几乎可横着走,来去无阻拦,便时不时爬爬哪个宫的树,瞧瞧哪个宫里有甚美人…… 实在太闲,便又起了钓鱼的心思。 但钓鱼是个沉心思的活儿,她起先试了几竿没钓着后便失了耐性,干脆自己做了个叉子去插鱼。 抓回来了鱼儿后,也不送去御膳房煲汤,反倒是会提回长乐宫内,再烧一团火,自己烤着吃。 美名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景如思至她昨日所烤之鱼,嘴唇不自觉的抽了抽。 那黑不拉几苦不拉几的东西,真真是此生再也不想尝第二遍。 她朝唐柳福身行了个礼,低头眼神闪躲,“不了不了,表小姐辛苦,奴婢受不起,呵呵呵呵,表小姐您先忙,奴婢先行下去忙活了!” 而后,脚步生风。 唐柳见她一副逃避不及的模样呶了呶嘴,再瞧了瞧手中的鱼儿,“不辛苦啊,大不了再去打两条便是!” 而后一耸肩,提着鱼儿入了主殿,边走边道。 “阿南,今儿晚上你有口福了,经过昨夜之战,我已深摸得其中精髓,今夜定能给你烤出个美味来!” 第211章 三殿下还有这一手 入得殿内,她这才发现殿内还有旁人。 那人靠在殿内的躺椅里,手中捧了一本书,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翘着,那模样瞧着甚是悠闲得很。 而楚知南则坐在他对面的书案上,提笔正练着字。 “三殿下也在啊!”唐柳嬉笑着上前,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鱼,“昨日那鱼儿三殿下未尝到,正好正好,今儿个给殿下您尝尝!” 相比起陆宴安,她更喜欢慕容承烨。 慕容承烨功夫甚高,她前几日与其过了两招,竟发现自己压根奈何不了他! 功夫好的男人,才能保护好她的阿南! 加之他样貌比陆宴安更胜一筹,性子又合得来,她越是瞧着这个‘妹夫’便越是喜欢。 慕容承烨闻言,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撇了眼唐柳手中的鱼。 因这鱼是以叉子叉上的,便见那鱼儿身上有了伤痕。 男子见此轻轻摇摇头,“这锦鲤怕是不便宜罢?若唐姑娘多抓几次,只怕南燕陛下也该心疼了!” “不过几条鱼罢了,鱼塘多得是!”唐柳甚不在意,走至楚知南身侧,“阿南想要怎么吃?” 那鱼儿在靠近书案时卷了卷尾巴,尾巴上的水渍甩动,恰好落在了宣纸上,染开了些许墨。 楚知南落完最后一笔,再将笔放下,拿起宣纸瞧了瞧上头的字,顺势问了问唐柳。 “这字如何?” 唐柳与前世的楚知南一样,不爱文房爱舞枪,见那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甚是头疼,挥了挥手,颇为应付,“极好,极好!” 然而,慕容承烨听得,起身放下书本走了过来,他站在楚知南身侧仔细瞧了瞧,而后一本正经道…… “不错!但殿下能写得更好!” 话罢,他不顾唐柳在场,将楚知南从身后圈于怀中,右手握过她的右手,双双拿起豪笔后,则又沾了墨,接着则握着她的手,在一张干净的宣纸上重新写了起来。 “……”瞧这二人视若无人的样子,唐柳忽而觉得自己在此显得着实太过多余了些。 这鱼提在手中很不老实,卷翘着尾巴一直挣扎着。 唐柳抿了抿嘴,低头瞧了瞧鱼,再抬手戳了戳,叹息一声道,“原来咱们才是那个多余的,走走走,姐姐去给你喝点儿水,瞧瞧是否还能抢救抢救!” 话罢,她提着鱼儿又离开了主殿。 楚知南的手被慕容承烨握在手中,手背上可感受到他手间的暖意,嗅觉里满是他的清香味。 她不知晓纸上写的是什么,只感受到头顶传来了他的呼吸声。 温热的气息夹带着属于他的味道,以及轻轻的喘息。 她的背贴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嘭嘭嘭的,连带着她的心也跳动得厉害。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不见白头相携老,只许与君共天明!” 他一边念着,一边握着她的手写着。 声音轻轻柔柔,软软润润,落在楚知南耳里,只觉是炎热夏日里吹拂过的清风,酥酥麻麻。 待得明字落下最后一笔,慕容承烨将笔放下,反手便扣住了她的手,将她紧紧地圈在怀中,十指相扣。 头抵在了她的下巴上,他轻轻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世只要有你,便算生活清贫又如何?你是我心里的糖!” 无论如何苦,想一想都是甜的。 楚知南明明不是那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却仍旧因他这句话彻底破防。 前一世,她喜欢陆宴安,便处处讨好他,让着他,迁就他。 她以为爱就是这样的。 可后来,她发现她错了。 于是,她不知晓该如何表达爱意。 眼下慕容承烨这些话,落在她耳里,她只觉着无比畅怀,心里也似抹了蜜一般。 原来,两情相悦的情话,是真的如此美妙。 她回扣了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慕容承烨明白楚知南不是个擅长表达自己感情之人,眼下听得她竟有了回应,心中甚是欣喜若狂,唇角高高勾起,无声笑了。 那桃花眸里灿烂若星河。 他轻轻细语着,生怕会惊扰了怀中人,“在下也会烤鱼,小南儿可要尝尝手艺?” “是么?”楚知南甚是怀疑,“三殿下还有这一手?” “当然!”他的得意尽显,“当年我也未少干过此事!” 楚知南半信半疑,“那、试试?” 她倒不是想吃鱼,不过是难得大家都有如此兴致。 “好啊!”慕容承烨蹭了蹭她的头,“烤鱼之前,我能要奖励么?” “什么?” 楚知南一愣,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只觉着身子一转,二人已经是正面相对。 男子低头,附身,吻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轻轻的,柔柔的,软软的,酥酥的。 楚知南只觉浑身上下都窜流着一股酥麻感,那种感觉既陌生又舒适。 似乎打开了她的新世界。 只轻轻一吻,他便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你真是我的,小可爱!” 楚知南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理了神色,避而不谈。 唐柳在院子里生了火,正要给鱼儿开膛破肚时,慕容承烨为了‘讨地’楚知南欢心,夺过了她手中活计,亲自上阵。 开膛破肚,清理鱼鳞,他做的得心应手,获得唐柳高度称赞。 唐柳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是以不喜欢太过讲究太过金贵的男子,总觉着他们似个大爷一般,明明是自己动手还丰衣足食之事,在他们眼里却成了跌份。 这慕容承烨真真是叫她满意的很。 不似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一般。 待得他清理好鱼,又撒了调理开始去烤时,唐柳偷偷的同楚知南点头,赞赏道,“阿南,就他了!我觉得你未来的夫婿就他了,瞧你们两个样貌都好,今后的孩子定会更好!” 不知想了甚,她啊了一声,而继道,“你们头胎定要生个男儿,这样我才能生个姑娘嫁给他!二胎再生个姑娘,我尽量早些生个男娃,等孩儿长大了,再娶了你家姑娘!” “噗……”楚知南噗笑出声,“生孩儿?你倒是先与我说说,孩儿父亲在何处?” 此话叫唐柳陷入了疑惑里,咬唇冥思了许久,点点头,“也是,那你们晚些成婚,等我嫁人了,你们再定终身!” 第212章 对谁都不好 此话恰好落在慕容承烨耳中,他噗笑出声,“倘若这辈子无人入得了唐大姑娘你的眼,岂不是让阿南一世都嫁不得我?不好不好!” “怎么会呢!”唐柳讪笑出声,“姑娘我要武功有武功,要样貌有样貌,这世间有多少男子对我求知若渴,这些人里总能寻到我喜欢的!” 慕容承烨打趣道,“依在下之见,那秦公子才貌双绝,不知唐姑娘可瞧得上眼?” 原本他不过是随口而说的玩闹话,不想此话落在唐柳耳中时,神色微微有了几分窘迫。 未免被人看出来端倪,她立时否认道,“不成不成,他是江湖人,朝堂早便有了规定,朝堂与江湖不可勾结,退一步而言,对谁都不好!” 慕容承烨只当未注意到她脸上的绯红,接着打趣道,“倒是不知唐姑娘也是一个如此讲究规矩之人呢!” “那自然是的!”她应声道,“朝堂有朝堂的规定,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虽说姐们我平日瞧着大大咧咧,但脑子不能丢!” 这个话题叫唐柳莫名不想继续,便同慕容承烨凑了过去,看着他烤鱼的手法。 动作娴熟,瞧着似乎确实要比她稍稍好了些。 夏日烤火有些炎热,唐柳往后退了半步,“三殿下常干这事儿?” “偶尔!”他一边翻转着签子上的鱼,一边回道,“谁年少轻狂没下过池塘抓鱼呢!” 唐柳十分认同,点了点头,“你别瞧阿南现在是一本正经的,小时候可淘了,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可厉害了,光说那爬树,便是唐歌都比不得她!” “是么?”慕容承烨将信将疑的回头瞧了楚知南一眼。 如今的她落落大方,规规矩矩,无多话,瞧着冷,给人一种生人勿紧模样。 一点也不似唐柳口中那欢快调皮的小姑娘! “自是的!”提起往事,唐柳甚是起劲,“当年我们还年幼,姑母回府探亲,我哥便带着我跟阿南偷溜出府去河里摸鱼,因水深得很,阿南又不会水,差些出了大事,我哥被我娘跟我爹抓着就是一顿胖揍,足足饿了他三日,他才算是长了记性!” 慕容承烨的脑子里似乎能出现楚知南年幼时调皮的画面。 那个姑娘小时候一定可可爱爱,笑起来时,能令星月失色。 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一双凤眸绝代风华,神色有些傲慢,似乎不将任何人放于眼里。 他还记得她凭着自己的一身武艺,将那些皇子一一抓着揍了一顿,而后蹲在他的面前,凤眸微扬,带着几分烂漫,“喂,小孩儿,你还好吧?” 那时的她似是他黑暗生活中里出现的阳光,照亮了他黑暗的路。 他透过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双无限风情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种感觉,似乎是她的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容下他,刚刚好! 那是他还年幼,不知什么情意爱意,他只暗暗下了个决心,日后……他一定要让她的眼里与心里都只能是他! 正是这个执念,他开始努力习武,丰满自己的羽翼。 九年过去,当年的小姑娘已成了一个大姑娘。 他在北矅曾听她与陆宴安订下皇婚的消息时,心里充满了无限的不甘与失落。 是以,在许太后举办寿宴的日子,他自愿请命来了南燕为质子。 小姑娘已及笄,他想在她成婚之前见见她,看看她。 倘若她与那位是两情相悦,他便将自己的感情埋葬,日后心中再不生任何旖旎之想。 这一趟南燕,他来对了! 他真的来对了! 一直心心念念之人,如今真的成了他的人。 他的眼神越来越暖,越来越宠溺,直叫楚知南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 待得慕容承烨将鱼烤好之后,他似献宝一般将鱼儿双手递给楚知南,笑得眉眸弯弯,“公主殿下,还请您高张贵口,尝尝小人厨艺如何!” 那鱼儿烤得着实是要比唐柳的有看向许多。 但……她莫名有些不敢张嘴。 顿了片刻,见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楚知南眼眸轻敛,张嘴咬了一口。 那一刻,她只觉着自己的味觉在忽然间开始失灵。 都说酸甜苦辣咸是人间百味,她忽然觉着自己这一口真是‘人间疾苦’。 咸与辣在嘴中纠缠,从舌尖蔓延至味蕾,再从味蕾慢慢袭遍全身。 她只嚼了一口,不敢动弹。 眼眸瞬间睁大,她呆呆的看向慕容承烨。 对方显然是一副认真观察着她神色的样子,见她看来,满怀期待问道,“如何?好吃么?” 楚知南用力地咽了咽。 她喜欢吃甜食,却吃不得辣。 这一辣下去,味觉似乎有些麻。 她咬了咬牙,“尚、尚可!” 尚可二字,叫慕容承烨笑开了花儿,接着鱼儿又凑了过来,“再来一口?” “好吃的东西,不可一人吃独食!”楚知南看着她,凤眸里满是神情,“你也来一口!” 她那样子着实瞧不出来有任何难受。 慕容承烨推辞道,“小南儿觉着好吃便多吃些,待你剩下了我再吃不迟……” “……”楚知南吸了口气,任由那辣味在嘴里发酵,“让你吃,你便吃!” 瞧她这不容置疑的样子,慕容承烨便也不再坚持,挨着楚知南所咬的地方咬了一口。 才一入口,他咀嚼的动作便立时顿住。 随后,强行咽下,嫌弃的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烤鱼,努力做出挽回,“我、这、我之前,就是见他们这么做的呀!应、应当是不会出错才是!” “……”敢情你之前没亲自动过手。 见楚知南一直未语,他便继续道,“等明日,明日我再重新烤过一条!” 唐柳从他话中知晓定是烤失败了,捂嘴笑得不行,“别瞧这动作虽是利利索索的,没想到竟也不行呐!果然,这东西还得靠自己慢慢研究,不能听别人的!” 笑罢,她转而又不知想到了甚,探头同楚知南说道,“阿南,你说这是不是鱼的问题?不如我明日换个鱼种试试?” “……”楚知南从未有过的无语,半晌,她幽幽道了一句,“佛曰万物皆有灵,还请二位高抬贵手,给它们一条生路罢!勿造杀孽,放下屠刀!” 第213章 不逃 鱼,最后都没有吃成。 三人坐在院子里小聊了片刻后,便各自洗漱回了房。 半夜时,楚知南正碾转于床左右不得入眠,只听窗外传来动静,在她随手拿起一件物什甩至窗扇后,便听得外头有人压低声音轻咳了一声。 “咳,长夜漫漫无心入面,今夜月色正好繁星满空,不知在下可有荣幸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一同赏个星星?” 那声音甚是熟悉,楚知南翻了个身,回了一句,“乏了!” “乏了么?”他又随之唔了一声,“那不知公主殿下可缺个捶腿小腿?手艺一流,技术甚佳,定能叫公主殿下回味无穷!” “不需!” “需的,需的!”窗扇被推开,那人从窗扇跳了进来,一边同床走近一边不瞒道,“下回可得与景如景微那两个小丫头好生说说,窗扇不好好拴着,若有歹人入内怎么办?” 歹人?楚知南白眼! 这长乐宫内,最大的歹人不就是他么? 楚知南未回声,而后便见他已走至床侧,二话不说坐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床,“小南儿这床果然要比我的软和些,瞧这天气越发要冷了,不知您可缺个暖床得?” 未等楚知南出声反驳,他接着继续道,“你瞧我如何?定能叫公主殿下满意!” “勉勉强强尚能入眼罢!”楚知南翻了翻身。 殿内昏暗,唯有外头宫檐上的灯盏散着淡淡光芒。 楚知南能在黑暗中视物,只见他拖了鞋袜与外衣后,便直接上了她的床。 不带一点含糊。 他将她揽于怀中,见她未动弹,嘴角高高勾起。 怀里都是属于她的味道,让他满是心安。 他轻轻道,“这几夜一直难免,可如今一抱着你,便有了睡意!”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耳边,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酥酥麻麻。 陌生又熟悉。 楚知南闭着眸子,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与他的心跳声一起数着数。 她原本便有些失眠,那数数得则越发清醒。 良久未见她吭声,慕容承烨便唤了一句,“小南儿!” “嗯?”她下意识应声,未曾发现自己声音软到了他的心坎上。 慕容承烨将她紧紧的揽于自己怀中,指尖上把玩着她的长发。 他想说,小南儿,有你在,我的世界忽然不空了。 可这话又说不出口。 笑了笑,他道,“这一世,你妄想逃脱我!” “不逃!”她回声,“从未想过要逃!” 他未应声,只见他缓缓低头,而后慢慢凑近,在距离她唇瓣的地方微微逗留。 随即,轻轻覆唇而上。 动作轻柔中带着宠溺,似将她当做珍宝一般,舍不得用一点点力,生怕会毁坏。 两个人相处,无需嘴上说着爱与不爱,从行动上便可察觉到对方是不是真的爱你。 慕容承烨的温柔,楚知南感觉到了。 他轻轻的吻着她的唇瓣,带着点点试探与占有。 直到楚知南着实瞧不过去,张嘴回应。 慕容承烨身子一怔,而后将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与舌尖的纠缠,逐渐在二人心里渐渐生了一团火。 正在楚知南陶醉于他的吻间,却见他将唇离开,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了一句,“乖,睡罢!” 他的声音甚是沙哑。 落在楚知南耳里,一阵酥痒。 在他离开的一瞬间,楚知南只觉心里似乎随之一空。 她将手握住了他的手,再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上,闭着眼眸,轻轻道,“慕容承烨!” “嗯?” 每当听她唤他的名字时,他的心里便闪过一抹异样。 当着他的面唤他全名的,仅她一人。 竟是如此悦耳。 他甚至幻想起她何时唤他一句夫君。 夫君,夫君,那是专属于他的称呼! “陆吟宵之事,你莫操心了!”她吟声道,“你北矅之事比我事重要,陆吟宵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得几日!” “傻丫头!”男子轻笑,“北矅之事哪有你重要,陆老贼野心可见,倘若不铲除,我如何放心离开?” “不用担心我!”楚知南听着她的心跳声,眨了眨眼,“我有法子对付他!” 原本,她也从未想过要靠慕容承烨的势力。 之前的接近,乃是出于前一世,她见他成了四国霸主,一统天下,接近乃是为了日后做打算。 既然有交情,怎么也能说上一句话。 倒是不成想,竟能将自己搭了出去。 且还是如此心甘情愿,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他的情网里。 慕容承烨并不打算与楚知南在此事之上多说,但既然说到了陆家,他便嘶了一声。 “当年,你是如何瞧上陆宴安?瞧瞧我哪点比他要差了!” “你哪儿都不比他差!”提及此事,楚知南有片刻失神,“当年年幼不知事,小孩子家家的初心萌动罢了。” 说实话,陆宴安的确有这个叫人初心萌动的资本。 他样貌生得好,文采好,富有学识,加之又是丞相之子,家世数一数二,为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 “初心萌动?”一听这四字,慕容承烨眸子微眯,语气有些危险。 楚知南自是听得出来,笑道,“当年还未见过你呢!倘若当年先见了你,我想,我定不会对他生了心思,三殿下你才是那人间尤物!” 相比于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宴安,慕容承烨这妖孽不是更香些么? 慕容承烨竟是无话反驳楚知南了! 他抿了抿唇,交代道,“待我回了北矅,不论那陆宴安如何勾引你,你一定要谨记你已有了夫君,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楚知南连声承认,而后察觉不对劲,又嘶了一声,“夫、君?” “不然呢?”慕容承烨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迟早将会是我的夫人,唯一的夫君!” “……”她何时同意他的私定终生了? 楚知南未曾反驳,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只觉倦意慢慢袭来。 打了个哈欠后,她闭上了眼睛,在慕容承烨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放空了脑袋。 在她昏昏欲睡间,听得耳边又道了一句,“知晓了否?” 她轻轻嗯了一声,应了一声知晓后,入了睡。 第214章 不会是我的卖命钱吧 第二日早晨间,楚知南迷迷糊糊地感觉了旁侧之人起身,而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异常温柔,“早上好,我的小姑娘!” 话罢,盯着她看了片刻后,便悄无声息地再回了瑶华宫去。 他一走,楚知南便悠悠转醒,探了探旁侧的体温,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悸动! 原来,同床共枕竟是这种微妙的感觉。 她在床上怔怔发愣了许久,直到景微入得殿来,她这才起身。 见她气色不错,景微将洗漱水放在了洗脸架上,顺口问了句,“殿下可是睡好了?” “好了!”她起得身来,伸了个懒腰,“表姑娘呢?” “她在院子里练武呢!”提及表姑娘,景微眼里也皆是笑意,“表姑娘真是勤奋的,日日天色将亮便起身练武,说是勤能补拙,她在天赋之上未占有优势,便在后天的勤奋之上努努力!” 唐柳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姑娘,楚知南觉着,她若是男子,定是会喜欢她的。 性子大咧,知晓轻重缓急,能吃苦。 唐夫人对教育孩儿方面,当真是不错的。 楚知南应了一声,而后洗漱,传唤早膳。 这几日她一直将许太后软禁在凤栖殿内,既不许别人看,她自己也不去,只吩咐人每日给她准备着正常得一日三餐。 但她如今妊娠反应极大,听说一见吃的便吐得不行,不过才关押了几日,便可见她已瘦到人将脱相。 日日夜夜在凤栖殿内闹着,吵着,但于事无补,无人搭理。 再听说,若是楚知南再不管管,只怕是她要将自己逼疯了。 一说至疯,楚知南灵光一闪,招来景如,在其耳边耳语了一阵。 景如听得眼睛发亮,待得听完之后猛点头,拍着自己胸口一副保证的样子,“殿下放心,此事我定会做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 瞧她那兴高采烈期待得样子,楚知南唇角也随之而勾起。 唐柳在旁侧瞧得好奇,不禁问道,“阿南,你与景如说了甚?” 怎得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晚些你便知晓了!此事还需要你协助协助!”说罢,她又道,“今日咱们去一趟刑部天牢!” 见见施云苏! 关押了他好几日,这其中各路人马纷纷想要去天牢瞧他,但好在宋巡是站天子一方,这才未让那些人探成。 她之所以只关押着施云苏而不去管辖,乃是她想瞧瞧究竟有谁想对施云苏打主意。 这其中,真是各路人马皆有。 今日已到了火候,她也该处理处理施云苏之事了。 无需解释,唐柳明白楚知南之所以去天牢,自是奔着施云苏一事去。 点了点头,她嘟囔道,“那我得随身揣两件应手的兵器,以防万一陆贼狗急跳墙!” 楚知南笑笑,“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谋杀长公主之罪,足够他喝一壶。 他还当眼下是当时衡南山狩猎那次吗? 有了唐家在,他这警钟怎么敲得响? 天牢如今的确有陆吟宵的走狗,但如今最高管事者乃是宋巡,只要严加看管,那些人又如何打得了主意? 堂堂一个朝廷,堂堂一个南燕国,内部便是再腐败,也不至于沦落成如此境地。 两个人都看不好! 吃罢完早膳后,楚知南便带着唐柳去了刑部天牢。 景如景微有了旁事要忙,楚知南便带了青叶在旁随身候着。 到得刑部,宋巡听闻她来,亲自前来迎接。 没有大阵势,来的仅她与唐柳、青叶。 宋巡见她,先是行了礼。 楚知南罢手,“他如何?” 他,指得自是施云苏。 宋巡低头恭敬回道,“正等着殿下处置!” 楚知南闻言嗯了一声,“带路罢!” 抬步踏入天牢时,她想了想,与青叶道,“你在此等着!” 青叶一愣,“殿下、不需要奴婢伺候么?” 平日出门都是二景跟在身旁,她还是头一遭跟着楚知南出来的。 楚知南懒得解释,“你在此候着便是!” 而后跟着宋巡头也不回的入了刑部。 施云苏被关在天牢的最里端,有侍卫严加看守,的确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楚知南到时,他真百无聊赖的躺在天牢的床上瞧着二郎腿哼着歌。 这模样哪儿有半点坐牢的样子?反倒瞧着是来度假的! 楚知南来的动静惊扰了施云苏,他抬眼看了过来,一见是楚知南,便立时从床上起了身。 这天牢里暗无天日,潮湿至极,地上铺着一层稻草,稻草内还有着蟑螂与老鼠。 环境确实糟糕透顶。 宋巡知晓楚知南与他定有话说,唤了那些守门侍卫一并离去,只余下她、唐柳与施云苏。 唐柳是自己人,楚知南无需避讳。 牢门打开,施云苏先是给楚知南行了礼。 楚知南静静看着他,须臾之后才道,“在天牢里待着如何?” “还别说,除了潮湿点儿,哪都好!”施云苏嘿嘿一笑,“简直是个世外桃源之地!” 被囚禁的日子,倒成了他的世外桃源。 楚知南眼眸微敛,从袖口中掏出了早已备好的银票,递给了他,“这是你办成此事的酬劳,本宫素来是个说话算话之人,如今外头还危险,难免不会有人对你虎视眈眈,等安稳些了,你想走就走!” 那一沓银票,少说也是十万两! 施云苏不得不感叹长公主出手就是大方。 这是两人说好之事,他微怔了片刻后,再抬眼看楚知南,“这十万两,不会是我的买命钱罢?” 他总觉着这些手握权力之人,喜欢出尔反尔,一切皆以利益为重。 他如今的价值被用完了,自然是成了那个可被随时抛弃的一个。 “你的命值十万两?”楚知南眼眸微微挑起,满是不屑,“本宫是个说话算话之人,既说要护你安危,自然会护你安危!” 施云苏瘪瘪嘴,伸手接过,“反正我就贱命一条,倘若真的因我死而能换得天下太平,倒也是一桩好事!说明我这容貌还有点祸国殃民的本事!说不定日后史记上还能将我记上一笔,成为史上之人呢!” 第215章 你不怕死 这番话竟让楚知南微微有些触动。 凤眸一眯,“你不怕死?” “以前怕,后来不怕了!”施云苏轻叹了一声,“人固有一死的,死便死罢,倘若我死得有其所,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但凡这南燕朝能让天子夺回权政,我死了之后,史书之上定会记载此事,记载此事,说不定还有对我的描述呢!说来也不过是孤家寡人烂命一条,倘若以我之死能让殿下少些麻烦,那倒也未尝不可!” “遇见麻烦解决便是了,何必非要以性命相抵?”楚知南道,“麻烦是慢慢解决的,而人的性命只有一条!” 她知道重生有多不易,则会更加珍惜生命,也不会轻易取人性命。 答应施云苏护他周全,那势必就要护她周全。 施云苏闻言微愣,而后埋头苦笑了一声,“殿下果然是深明大义啊!可惜我无甚本事,否则倒也真想追随殿下,愿听由其差遣,便算是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知南以为,如施云苏这等人,该是贪生怕死之辈才是。 说来,他也是真有本事的。 许太后是个性子阴沉不定之人,性格怪异,但每次她所交代的东西,他都会完成的极好。 不论这其中有多少艰辛,他似乎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 楚知南心中一动,她道,“你真心,想要为本宫效力?” “倘若以我一己之躯,能替殿下分忧,是小人之荣幸!” 楚知南伸手,“那你且先将钱还本宫!” 施云苏闻言一愣,手中拽着的银票瞬间一僵,“殿、下……” “舍不得?” “舍、舍得!”忍着心中极大不舍,施云苏又将手中的钱双手奉上,咬牙道,“只要殿下愿意,莫说银子,便是性命都是殿下的!” 看他这样子,楚知南轻笑了一声,“逗你的!” “嗯?”施云苏一愣,而后抬眼巴巴的看着她。 楚知南道,“你的诚意本宫知晓了,本宫素来是极重有想法之人,眼下太后娘娘之事还未处理妥当,暂无事交于你,等此事平静了些,本宫再唤你!” 也不知这些话他有没有听懂这其中意思,楚知南不欲与他继续多谈,交代了其两句后,便带着唐柳走了出去。 宋巡与几位侍卫正在拐角处等着,见楚知南出来,前者笑盈盈上前,“殿下聊完了?” “嗯!”她点头,“施云苏之事,还得多劳烦宋大人照看了!” “应当的!”宋巡笑笑,“这是下官应尽的本分!” 楚知南随之清浅笑笑,“宋大人且去忙罢,本宫也该回宫了!” 如此,宋巡同出楚知南作了一揖,“下官手中正有案卷需看,便不送了!” “大人且便!” 两人示意过后,二人便分道扬镳。 唐柳跟在楚知南旁侧,皱眉道,“我看那小子样貌真是不错,难怪能让许太后上心的,啧啧,那等妖孽……” “嗯!”楚知南点点头,“此回回宫再说罢!” 外头不是聊这些的地方。 还未出刑部,楚知南便在大门口与陆吟宵撞了对面。 陆吟宵眼中带着弄弄不屑,满是轻蔑。 唐柳更是下意识将楚知南护在了身后,就这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不甘示弱。 楚知南只觉好笑,轻轻扯了扯陆吟宵的袖子,“真巧,竟能在此遇见相爷呢!” “是呢,巧得很!”陆吟宵语气甚是不好,“殿下不好好在你那长乐宫带着,不知来刑部所为何事!” 瞧这话问的…… 楚知南呵呵一笑,“相爷何必明知故问呢!” 陆吟宵鹰眸一眯,“不知公主殿下可听过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啊!本宫才疏学浅,未曾听到过!”楚知南眸子里笑容灿烂,“但知晓一句话叫宰相肚里,不知道相爷肚里能不能容下一座船!” 两人暗言暗语,互不退让。 陆吟宵将手立于身后,“公主殿下,本相奉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太后娘娘之事若做的太绝,多少会寒了人心,日后太后娘娘该要如何对你呢?” “相爷以为,她还能翻身吗?”楚知南笑着摇摇头,“只要不让她翻身,她又能对我做什么?一条被我钉在案板上的鱼,难道不是我要先考虑如何杀了鱼,而是担心它是否会反咬我么?” “好啊!好的很啊!”陆吟宵闻言,几乎是咬牙切齿张了嘴,“之前竟是如斯眼拙,不知公主殿下您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呢!” “那是相爷一心于朝政,不关心我之事!”楚知南笑意盈盈,“相爷为国为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陆吟宵懒得理会他的牙尖嘴利,深吸了口气,“殿下在正好,将那內侍唤来,本相有话要问他!” “何事不能在金銮殿上说么?”楚知南道,“前几日他已在金銮殿上将该说的都说了,相爷您还希望他能说什么呢?或者、相爷您想听什么呢?” “你敢说此事不是你做下的?”陆吟宵眯着眸子,一脸危险。 楚知南半点不惧,“相爷以为呢?” “呵!”陆吟宵怒极反笑,“公主殿下不露则以,一露竟是一鸣惊人呢!” “嗯,所以啊,相爷您要注意了!”楚知南无辜得点点头,嘟了嘟嘴,“我这手里还有许多事情是相爷您都不知道的呢!可别等哪一天,相爷您的小辫子也让本宫抓到了,否则……本宫可是不会手下留情得哦!” 说罢,她立时变了脸色,严肃得同刑部喊道,“给我好生守着天牢,没有本宫亲自面临,不得放任何人入内,违令者,杀无赦!” 话罢,她又加重了一句,“记住,是任何人!” 她本来该是一个无权无势得公主,偏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本事,让这些人不得不听其命令。 陆吟宵被她的话气得简直吐血,“你……!” 这不是明显的针对着他么? 楚知南扫眼看向陆吟宵时,又换上了一副笑意,“相爷请便,本宫恰好去外翁家用给个午膳!” 话罢,直接越过他出了刑部。 离开刑部时,楚知南能感受到一道炙热得视线落在她的头上。 可那又如何?于她有何干系? 上了马车,唐柳立时同她升起了大拇指,“好样得!陆贼那脸色真的及其好看!” 楚知南笑了笑,未曾接话。 第216章 这不太好吧 去往唐府的路上,没成想竟是遇见了慕容承烨。 彼时楚知南正坐在马车内瞧着书本,行至南街时,忽而有人拦了马车,车夫停下后,便听得慕容承烨的声音从外传来。 “呀,好生巧呢,竟是能在大街上遇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能否行个方便,回宫顺带捎上在下一程!” 车夫与慕容承烨甚是相熟,闻言撩开帘子往里探了探,“殿下,北矅三殿下在外头!” 楚知南自是听着了那番话,嗯了一声,“唤他进来罢!” 车夫听得,与慕容承烨打了声招呼,便让其上了马车。 一入马车,他正要与楚知南说两句俏皮话,乍然见到唐柳时,立时正色了起来,“唐姑娘好!” 唐柳双手环胸靠在马车上,一脸的漫不经心,“哟,三殿下早间还在皇宫呢,何时出的宫?” 慕容承烨一边自来熟的寻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回道,“闲来无事,出宫转了转,恰巧碰见殿下马车,便想坐个顺路车!” “说来倒是不顺路的!”唐柳耸了耸肩,“咱们正准备回唐府用午膳!” “是么?”慕容承烨微微皱眉,“这般说来倒是不方便了,那在下这便下车!” 嘴上说着要下车,实则便未动半步。 楚知南翻了一页书,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用过午膳了么?” “午膳么?”慕容承烨唔了一声,“正欲要回宫吃呢!” “一起罢!”她的眼睛未离开书本,偏生又看不进去。 在他上马车那一刻,她的心情也随之莫名而愉悦,压根瞧不进去任何东西,偏生面上却还要装装样子。 以免被瞧出端倪来。 慕容承烨故作为难,“这,不太好罢……” 楚知南微微扬眉,“你若觉着不便,那我便唤车夫送你回宫!” “正好!”慕容承烨一展折扇,扇着风,“正好跟着殿下去蹭饭,也图了个方便,既然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知南早已猜到他会如此说,当下嗤笑一声,再未接话。 她将注意力放在了书本上,可那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直到到了唐府前,她这才将书本合上,下了马车。 唐清流在得知楚知南要来吃午膳时,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才下得马车,便见唐清流迎接而来。 “饭菜都快凉了,你可算是要到了!” 话间,他瞧至了慕容承烨,当下疑惑道,“三殿下……” 楚知南闻言回身瞧了他一眼,似极不在意的解释道,“方才在路上恰巧碰见,便顺带唤了他一道前来!” 慕容承烨闻言,躬身同唐清流作了君子之揖,“唐将军!” 见此,唐清流立时回揖,“三殿下!” 慕容承烨浅浅笑道,“未经上门告之便叨扰了将军,着实是在下唐突!” 一个堂堂皇子殿下,自称在下!足可见其恭谦。 “哪里哪里!”唐清流与其客套道,“三殿下能光临我唐府,简直令我唐府蓬荜生辉,三殿下里头请,里头请!” 慕容承烨见此,同唐清流再次做礼以表礼仪,而后才跟着楚知南入了唐府。 才入得府门,便见秦无衣与唐歌正相继而来。 前者见到楚知南、慕容承烨与唐柳,笑颜如花,挥手喊了声,“殿下,子邺兄,唐姑娘!” 而后者见着楚知南,则是喜笑颜开的只唤了一声,“阿南!” 楚知南闻言同二人点头示意回礼,分别唤了一声“无衣,表兄!” 哪只才唤完,便见唐歌瘪了嘴,“好啊,在阿南心里,我都不如秦兄重要了,竟是先唤了秦兄名字才唤我的!” 瞧着噘嘴不满的样子,哪像是个在沙场杀伐果断的先锋将军? 在人前一副女儿家模样,直叫唐清流捂脸扶额,抬手一个爆栗将要敲上,“有客人在,你小子莫要一副欠揍的样子!” 如此,唐歌这才主意到了楚知南身后的慕容承烨与唐柳。 慕容承烨他是识得的,当下立时正色了起来,“见过三殿下!” 慕容承烨桃花眸一深,回身作揖,“唐小将军!” 唐家祖孙三代,代代是将军。 二人客套了几句后,唐清流便将人都带至了大厅用饭。 护国公与唐老夫人已在坐在了主位,见得这些小辈前来,招呼着他们一一坐下。 护国公那身子且还硬朗着,瞧着炯炯有神,精气神十足。 说来北矅与南燕还未正面开过战,加之如今北矅有意要与南燕交好,示意护国公对慕容承烨便未有任何敌视,反倒是将其视为座上之宾,以礼相待。 饭桌上,本该是食不言寝不语,但难得大家相聚一堂,楚知南也有许多话想说,便率先开了口。 她问秦无衣道,“这段时日我着实有些忙,未曾来瞧瞧你,无衣在唐府上待得可是习惯?” “极好的!”秦无衣闻言,眼里皆是笑意,“大家都待我极好,老将军与老夫人对我处处观照,极好极好!” “你这个臭小子!”唐清流闻言,立时不干了,“你单说老将军与老夫人,莫非我与我家夫人便待你不好了?” “好的,好的!”秦无衣立时补充道,“在贵府便似在家一般,长辈待我皆好,平日我与唐兄也是称兄道弟,一同练武一同玩乐,真真是极好!” 唐府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摆架子,真真是对得上他的胃口。 比在家中更要好。 “好便多待段日子!”护国公是打心里喜欢秦无衣的,闻言笑意盈盈道,“只要秦公子莫嫌弃招待不周,便多住些日子,相住多久住多久!” 秦无衣闻言,同护国公笑得和善谦谦,“那便叨扰老将军了!” 唐清流与秦无衣也随之而聊了一两句话,聊罢后,便又将视线落在了慕容承烨身上,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忽然问道,“不知三殿下可定下婚约了?” 乍然被如此一问,唐清流一噎,一口汤差些呛到了嗓子眼,随即连是放下碗,“还未!” 唐清流唔了一声,而后点点头,“也是,三殿下位高权重,又生得俊朗,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嫁你!” 第217章 非她不娶 “没有没有!”此话说得慕容承烨汗颜,连是解释道,“旁人对在下心意如何,在下着实不知,但在下已有了心上人,非她不娶!” 瞧他当着唐家人的面表态,楚知南内心一动。 唐柳知晓慕容承烨对楚知南的感情的,闻言,当即一副了然的起了哄,“哦?三殿下如此优秀,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如此好的命啊!” 话落,又与唐清流道,“爹,你看咱们阿南不管是身世还是样貌都绝佳,也不知日后会嫁给谁呢!” “嗨,缘分这东西,说来便来了!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唐清流一挥手,“原以为那姓陆的小子是个良配,硬生生将他给瞧顺眼了,没成想……” 话说至此,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话着实不能当着小辈的面说。 于是便只啧了声,“如今是瞧整个陆家都不顺眼!” “爹说得头头是道,莫非这是经验之谈?”唐柳贼兮兮的看向唐夫人,“您与我娘这缘分,瞧来匪浅啊!” 唐夫人被女儿这话逗得甚是娇羞,笑骂了一句,“你这孩子,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不成?” “是是是!”唐柳见状,塞了满满一口饭,“能堵住,您瞧!” 这模样惹得唐家人哄堂大笑,又见慕容承烨在,唐清流咳了一声,“三殿下莫见怪,我家这孩子自来便是如此,没得女儿家的姿态!” “唐姑娘甚是落落大方,极好的!”慕容承烨回答得彬彬有礼,“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娇作态,乃真性情也!” “我唐家就没有那等娇娇作态之人!”唐柳一挑眉,“楚家嘛,倒是出了一个楚苒苒!” 楚苒苒身为平安郡主,无人想要提及。 唐柳一提及此人便觉出了不对来,立时便又圆场道,“爹啊,我觉得阿南如今也未说亲,与这三皇子殿下倒是真真的郎才女貌呢!” 她说这番话,也无非是想要探探唐家人的口风。 唐柳虽是真性情,却也不是无脑,还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唐清流闻言下意识瞧了一眼护国公,抿着鼻子咳了一声,“这、南儿婚约之事,乃是皇事,咱们虽是皇亲国戚,却也不得干涉长公主婚约之事!” 话间,他拿起公筷给慕容承烨夹了菜,“来来来,三殿下多吃些,南儿最是喜欢吃这道红烧鱼,也不知时是否合三殿下胃口!” 慕容承烨与楚知南坐得极近,他悄无声息的伸腿去勾了勾楚知南的脚,“多谢唐将军!” “别客气!”唐清流看慕容承烨也甚是顺眼,“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若是这桌上没有的,我再差厨娘给你做来!” “唐将军无需客气,若因在下前来而叨扰了将军,下回在下却是不敢来了!” “来,来,尽管来!”唐清流道,“无事便多来唐府玩玩,你我两国如今交好,希望日后这份交情能延续百年,只有江山无战事,百姓这日子才过的安稳呐!” “是,唐将军说的是!”他似乎听出了唐清流的弦外之音,“日后待得在下回了北矅,定会与父皇觐言,我南燕与北矅,将时代为友,绝不冒犯半分!” 自古多是北攻南,南燕如此富饶,唐清流绝对不信北矅会没有任何的想法。 他出生于武将世家,什么仗没打过?也正是如此,他才知晓这天下太平到底有多重要。 “好,好,好!”唐清流对这话极是满意,抬手斟了酒,举起杯子道,“难得三殿下竟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今日这酒可要喝爽快了才是!” 话落,他唤了一声管家,“去将我那地窖里珍藏的好酒拿上来!” 管家见他行至来了,应了一声好后,便招呼几个随从一同去酒窖内搬酒。 护国公与唐老夫人知晓自己生出来的孩儿是个什么样,虽是无奈,却也终究未多说甚,只道了一句,“三殿下上门是客,莫要怠慢了客人!” 唐清流满是敷衍,“放心放心,孩儿自有分寸的,大家都是男人,喝个酒乐一乐的,无伤大雅!” 话间,他则又向了慕容承烨,“三殿下可能喝些?” 慕容承烨闻言笑着回应道,“唐将军今日有此雅兴,在下该是奉陪才是,但在下酒量浅薄,还望唐将军可高抬贵手!” “就饮个尽兴罢了!”唐清流大笑一声,待得管家将酒端上来后,他再是同唐歌与秦无衣道,“来来来,今儿高兴,咱们大男人都喝些!” 唐家人自幼混迹在军营,酒量那自然是海量。 今日大家兴趣高涨,便一一都应了下来。 唐家二老与唐夫人吃饱了后,便将地方留给了年轻人。 唐夫人吩咐下人将桌上的残羹剩菜端下去,再让厨娘备了些下酒菜。 楚知南本欲是要走的,奈何唐柳也是酒罐子里长大的,当下来了兴致,非要与唐清流对着干几碗。 无奈,她只得坐在一侧,喝茶陪同。 她晚间还有要事忙活,自不可沾半滴酒。 说来唐柳甚是爽快,一见唐家二老下去只会,直接将脚踩在了凳子上,一副女侠风范,“喝啊,别养鱼啊!今儿难得喝酒,咱们必须要喝个不醉不归才是!” 唐清流见她如此不注重女儿家形象,扶额提醒了一句,“你瞧瞧南儿,这坐有坐姿,站有站姿的,快将脚放下,学着点儿!” 唐柳闻言不以为意,直接反驳道,“龙凤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阿南从小学习礼仪规矩,我打小学得是舞刀弄棒!哎哎哎?爹爹你莫这般瞧我,我姑姑可是先皇后,我姑父则是先皇!如今那高位上坐着的也是阿南胞弟!阿南可是南燕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她象征一国荣誉,那自是有礼仪枷锁! 而我,那就不一样了!我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得将军,谁会去关注一个将军之女?再说了,我在边疆数年,早和兄弟们闹惯了,谁来教我规矩嘛?” 长篇大论完了后,她做出了一个总结,“爹爹莫要将我与阿南做比,有本事您与姑父比啊!” “你你你你这孩子!”唐清流气的舌头打结,“好的不学你这伶牙俐齿倒是学得极好啊你!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第218章 你扶表小姐 “爹爹怎么能问出这些话呢!”唐柳啧啧摇头,“我是谁的闺女,自然是像谁呢,爹爹自幼对我与哥哥言传身教,怎能不学会?” 唐清流被她这话逗得哂笑,“臭丫头!” 唐柳性子非常活泼,尤其喝完酒后,更是豪爽利落。 酒下三杯,她便端着酒欲要同唐歌划拳,唐清流着实没眼看,及时出言制止了她的行动。 待得唐清流与几人喝痛快了后,唐柳显然已醉态汹汹。 眼看时间差不多,楚知南便唤了一声青叶,准备回宫。 她本是想将唐柳留在唐家,哪知唐柳闻言立时站了起来,醉意浓浓,脸色潮红,还顺带打了个饱嗝。 “不行,说好要保护阿南的,怎能撇下阿南不管?”话间挥舞着手,“我没醉,我一点都没醉,阿南若是不信,我给你舞剑瞧瞧!” 为了证明自己,她又左右旋转去找剑。 罢了罢了,恰好还有事需要她配合,楚知南见此连是扶着她,“我知晓了知晓了,你最是厉害的!” 唐柳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那是当然了!” 唐柳要回宫,老夫人与唐夫人自然是要出面相送。 慕容承烨虽与唐清流喝了不少酒,但瞧着面色如常,并无醉意,反观秦无衣与唐歌,倒是喝得有了些醺醺之态。 秦无衣毕竟帮过她不少,如今就这般将他仍在唐府,楚知南甚为过意不去,又与唐夫人道了一声。 “秦无衣乃是侄儿好友,曾对侄儿万般相助,这些日子宫中动荡,着实未能考量他之事,还请舅母好生相待,侄儿感激不尽!” 此话听得唐夫人无奈相笑,“南丫头莫要这般客气,咱们是一家人,哪分什么你啊我啊的,这孩子舅母瞧着也顺眼的很,为人彬彬有礼,做事靠谱,虽才认识未多久,但舅母是真心将他当自己孩儿看的,你莫担心!” 既是如此,楚知南便放心了。 她原本以为秦无衣是江湖人,生怕唐夫人会因为他身份而有想法,故此才特意解释了一遭。 但见她着实不介意的样子,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无衣着实帮了她不少忙,但宫中如今禁卫十分森严,楚知南若是将他带入宫中,定会引起旁人主意。 若是到时候那陆吟宵无中生有,说她与江湖人勾结,真真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唐家倒是无所谓。 毕竟秦无衣只是江湖中人,并非外族之人,便是被陆吟宵抓了把柄,只说欣赏他便是。 律法只规定不能与江湖人勾结,却没说不能与江湖人来往。 唐家本就是武将世家,认识江湖人也不足为奇。 而律法规定不能与江湖人勾结,乃是为了江湖与朝廷的和平。 与唐夫人又寒暄聊了几句,楚知南便让青叶扶着唐柳出了唐府,上了马车。 马车之上,唐柳卧在马车内的软塌上睡的打着轻微呼噜,慕容承烨坐在了她身侧,手一伸,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身上有股一股淡淡的酒香味,那味道与他原本的味道重叠,别样好闻。 他是让楚知南坐在了她的腿上,手环过她的腰间缠身抱着,将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整个人被他圈固在了怀中。 用力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男子笑得傻兮兮,“安心!踏实!” 这动作着实太过亲密了些,楚知南下意识撇了眼唐柳。 慕容承烨似是知晓了她的意图,笑得甚是灿烂,“不用担心,这丫头醒着碍事,我便多惯了两碗酒,想来以她这个模样,一时半会怕是难以醒来!” “……”楚知南瞬时无语。 难怪她总见慕容承烨一直与唐柳喝着,唐柳那丫头也是个傻的,慕容承烨要与其喝,她半点不推让。 扶额,“喝多了难免会不舒服,她醒来怕是要头疼的!” 慕容承烨抱着她,见着她耳朵竟微动,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怕,她在军营长大,瞧来没少与营里的弟兄们喝,你瞧唐将军都未说什么!况且这酒皆是以果酿成,不会上头,不比那些高粱酒!等她醒了,便能活蹦乱跳生龙活虎!” 话罢,他抬嘴,轻轻咬住了楚知南的耳垂。 那一刻,楚知南的身子在瞬间僵硬。 她、完全石化了。 耳垂上湿湿润润,她整个人似处在一中飘飘然的感觉里,肉体坚硬如石化,灵魂飘飘然然。 她的耳朵,似乎有微微敏感。 方才,在慕容承烨提起酒时,她想起还未给皇陵的老王爷送酒去,合计着何时方便送去一些,眼下却已是直接的六神无主。 慕容承烨自是能感受到她的身子,低沉笑了一声,那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间,带着浓浓的暧昧。 他终是放过了她,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家小南儿真是可爱的紧!” 楚知南愣了好半响,尽量的平复自己心绪,眨了几次眼这才算是缓过身来。 她凤眸微眯着,几乎是咬牙切齿与其道,“慕容承烨,你给我放老实些,否则……我弄死你!” 总是动不动便来撩拨她,难道先前未见她反驳,便真以为她如此温顺? 不给此人些口头警告,谁敢保证他日后不会做出更过分之事!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慕容承烨连连求饶,“还望我的公主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不与追究!” 楚知南猛猛吸两口气,未曾做答。 她并不是不喜欢那种感觉,而是那种感觉太过陌生,每一次身子反应出来的酥麻,会让她莫名的多喜欢上慕容承烨一些。 就好似,一直想与他黏着,贴着。 或者,做些更暧昧的举动。 总之,这种感觉在她看来,十分十分十分糟糕! 马车缓缓前行,路过坑洼之地则会颠簸,楚知南坐在慕容承烨的怀里不敢有半点动弹,闭上眼睛一直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 直到马车入宫,慕容承烨这才放下了楚知南,二人规规矩矩的坐好。 示意待得马车停下后,青叶掀开车帘往里探了一眼,“殿下,咱们回宫了!” 如此,楚知南这才堪堪睁眼,眼里一片清明,“你扶表小姐!” 话罢,便率先下了马车。 慕容承烨随即跟着而下,楚知南只淡淡撇了其一眼,“三殿下早些回宫歇着罢!” 而后转身,回了长乐宫去。 第219章 今夜就看你的了 一回至宫中,便见景如神秘兮兮地同她挥了个手,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压低声音道,“殿下,您让咱们准备的东西,咱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知南闻言嗯了一声,瞧着青叶将唐柳搀扶入了屋子,便道,“你去给表姑娘弄碗醒酒汤来!” 如此,景如这才注意到唐柳金竟是醉到已行走不便,不禁啊了一声,上前关心道,“表姑娘这是怎得了?怎喝了这么多酒?殿下没喝罢?” 唐柳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儿,不用靠近都能闻着。 话落,她又凑近楚知南,在她身上闻了闻。 一闻,着实闻见了酒味,她便立时招呼青叶将唐柳扶去床上,再道,“正好也给殿下煮一碗!” “不用!”楚知南抬步走回了主殿,“我未喝酒,你给表姑娘准备一碗醒酒汤便是!” 未喝酒么? 那身上怎得有一股酒味儿? 莫非是在表姑娘身上沾惹的? 景如哦了一声,正要与御膳房时,又见那本以到得主殿门口的殿下回过了身来,“你将醒酒汤煮好后,再送一碗去瑶华宫罢!” 瑶华宫? 瑶华宫不是住着北矅三殿下么? 景如脑子里立时升起了一个可能性,立刻睁大了眼。 殿下的酒味,不会在他身上沾得罢? 景如小心思不少,加之慕容承烨与楚知南的情愫谁都能瞧明白,难以不往此方面作想! 她似是顿悟一般,应了一声好后,匆匆出了长乐宫。 楚知南回至主殿后,你脑子里还是马车上的场景,甚是头疼的摁了摁脑袋,自己倒了两杯茶。 待得唐柳喝下醒酒汤后,未经多久,便见酒意悠悠退去。 吃罢晚膳后,她已是醒了酒。 一至暮色降临,楚知南便将二景今日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件白袍子也一些装饰品。 她将青叶等人支远,再让二景替唐柳梳妆打扮。 打扮成先皇后的样子。 唐柳与先皇后是亲姑侄,这一认真着办起来,倒是与先皇后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楚知南看着铜镜里的唐柳有些微微恍神,半响后道,“今日咱们便装装神,弄弄鬼,一会你去凤栖殿,好好吓吓那位!” 唐柳起先并不知晓楚知南意图,如今听明白了,眼眸立时大睁,“阿南,你的意思是……” 她未继续说出口,但余下的话大家都懂。 楚知南嗯了一声点点头,“今夜就看你的了!” “指定没问题!”她拍了拍自己脑袋,一脸懊恼道,“早知道还有这么好玩的,我午间就不该喝那么多的酒儿!” 忘了忘了。 幸好这酒事后不上头,否则今夜怕是玩弄不成了! 楚知南笑笑,“无碍!” 而后,又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 …… 凤栖殿内,许太后呆缩在床间,殿内未点灯火,她沉在寂静的黑夜里。 因妊娠缘故,她吃不下东西,几日熬下来,真真叫她有了些浑身乏力,连身子都跟着开始颤抖了起来。 也不知被软禁了几天,诺大得凤栖殿被严加看守,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她被人伺候惯了,眼下真真是缓不过神来。 没有宫人的声音,外头那些侍卫们一言不发,她似乎已经许多日未能与人说过话了。 侧躺累了,她便翻转了个身。 正在翻身间,她忽而见得主殿大门一开,而后吹起了一阵大风,那风吹得殿内纱幔翩翩起舞。 气温似乎在片刻之间忽然降了下来,门在打开的一瞬间,又随着风而用力关上。 关门的声音大得吓了许太后一跳。 她爬起身瞧了瞧。 因门被关的缘故,纱幔又恢复了如常。 莫名其妙的,她总觉着有人进来了这大殿。 “谁?”许太后一边往大殿门口走,一边狐疑的大声询问。 回答她的,自然是一片沉寂。 许太后轻着步子,“是谁?给我出来!” 她欲想点一盏灯瞧个究竟,但还未摸着火折子,便忽而觉得有东西落在了她的身后。 待回身定睛一看,她的瞳孔中映了一片白色。 许太后被吓得身子一跳,手中的火折子从手中飞出,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而既淹没在了黑暗中。 “你、你是谁!” 眼前的‘人’一袭白袍,头戴金簪,面色惨白惨白,与那纸人极其极其相似。 夜半时分,总是凭白多增添了几分阴森森之气。 “你不认识我了吗?小舞!” 那白袍‘人’说话带着空灵的颤音,异常惊悚。 小舞,小舞! 这个称呼简直让许太后头皮发麻。 能叫她小舞的,这宫内仅此一人,而那人……早已死了。 尸体已然成了一具白骨。 许太后被吓得身子往后缩了缩,“你、你滚开,哀家、哀家可是太后娘娘,你莫要来这里装神弄鬼,滚开,滚开!!” “小舞,你害得我好惨啊!”白袍‘人’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还似有几分无奈,“当年我待你如姐妹,你却妄想害我两个孩儿,你于心何忍呐你~” “我没有,我没有!”许太后一直退至墙角,妄想如此来给自己些安全感,脑袋摇的似个拨浪鼓一般,“你瞎说,你瞎说,我没害你,没有!” “你没害我~我是怎么死的?~”白袍‘人’慢慢飘近她,“我死不瞑目死不安心啊~我放心不下我的孩儿啊~小舞~小舞~你还命来,还命来!” “你的死和我无关,和我无关!”许太后见她毕竟,吓的面色惨白,“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无关,是你自己作的,是你自己害得你自己!” 被吓到了极致,她奋力喊道,“来人呐,来人呐,快来人呐!” 但殿内的侍卫却似未听见一般,没有半点回应。 许太后被吓破了胆,嘤嘤的欲要哭出声来,“唐姐姐,求你放过了我,求你放过我,小舞知错了,知错了!” 白袍‘人’的步子顿住,“你错在哪儿了~~” “我错在不该痛下杀手,唐姐姐你饶了我吧,我也是、我也是逼不得已啊!”许太后说着,竟是哭了起来,“当年,当年我也是被人逼迫的,此事我一直愧疚!怀愧于心啊!唐姐姐,您走罢,别来吓我了!” 白袍‘人’因她的话一顿。 莫非这先皇后之死,果然有隐情? 第220章 我该怎么弄死你 若是平日,许太后定是会怀疑眼前之事,但眼下她已被关在凤栖殿多日,脑子有了些迷糊。 当惊吓突破了心底最深处的防线时,脑子不容多想,只有满满的惊吓与平日所做的亏心事。 白袍‘人’越听越觉着此事背后有莫大的阴谋。 方才许太后说‘不该痛下杀手’以及‘她也是被逼的’,足可说明这许太后‘参与’了先皇后之死之事。 如此便更加说明,先皇后并非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杀的。 心里莫名的升起了怒意,白袍‘人’立时怒目相瞪,声音凄惨,“你都害死了我,你让我去何处?我魂魄不得安宁,得不到安息,小舞,我该怎么弄死你?” 一边说着,一边飘近,最后落在了她的跟前,手开始去摸她的脸颊。 那冰冰凉凉的手落在许太后脸上时,她吓得连声尖叫,带着哭腔,“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的,唐姐姐,你饶了我,你绕了我!” 白袍‘人’此时有莫大的怨气,她恨不得直接掐死眼前之人,正欲要动手时,忽听得外头传来了一声鸟叫声。 如此,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手,而后抬手,一掌劈在了她的颈脖间。 紧接着,那原本好生生的人,忽然就软了下来。 须臾,凤栖殿的大门从外推开,便见一袭紫衣宫装的楚知南从门外缓缓踏进。 白袍‘人’撩开了面前的两缕头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而后一脸义愤填膺的看向楚知南,“阿南,方才我听见了,姑姑之死就是他们害的!” 越想越是气不过的,她接着道,“我说姑姑身子素来健壮的很,怎么会忽然出事就出事的,狗屁的病,原来是她们害的,气死我了,我定要为姑姑报仇,杀了这些小人!” 唐柳原本以为楚知南听了会跟着她一起情绪激动,未成想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这些事情,你回去不要与舅父舅母提及!” “为什么?”唐柳不可置信,瞧楚知南这表情似是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你是不是早便知晓了?” “嗯!”楚知南并不否认,“知晓又如何?” 撇了眼瘫软在地上的许太后,楚知南道,“搭把手,将人抬床上去!” 唐柳此时甚是生气,“既然你知晓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怎能眼睁睁的瞧着这些杀母仇人在你眼前嚣张呢?” 楚知南并未理会她的愤怒,反而是喊着她一起将许太后抬回了床上,再将殿内所有的痕迹都一一处理干净。 待得处理完善后,她这才带着唐柳出了凤栖殿。 唐柳对于许太后方才之话一直耿耿于怀,毕竟是自己亲姑姑,打小又对她极好,眼下知晓她的死乃另有隐情,脑子里只有替她报仇的想法。 尤其是当楚知南听说此事还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阿南,你怎能变得如此冷血无情?你学这身武艺是作何用的?那些杀害你亲娘的人整日在你的眼前晃,为何就不能一刀两刀杀了他们呢??就算与其同归于尽,只要大仇能得报,那又何妨?否则你让姑姑在天之灵怎么安息?” “难道我与他们同归于尽,我父皇母后便能安息了吗?”楚知南眯了眸子,对于她的一大串话,听得直皱眉头,“倘若我是我母后,我只希望我的孩儿们不要因仇恨蒙蔽了双眼,好好活着!” “可眼下这人就是你的杀母凶手,你又怎能与她日日同她阿谀奉承?” “这宫中之事,岂是你说个痛快便痛快的?”楚知南吸了口气,她真觉着没有必要在此事之上与她争吵,“你自幼在唐府长大,唐家没有任何勾心斗角,舅父没有妻妾,也无人想要夺你父亲的将军之位! 可是,我父皇是天子,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他是一国统领者,坐于高位!而我母后则是皇后,凤仪天下,掌管六宫!且问,这天子谁不想做?这皇后娘娘谁不想当? 我就算知晓了他们都是凶手又如何?在这诺大的宫中,谁的背面不阴暗?不是为了自己利益考量?不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权利?” 说完,她看着唐柳的眼睛,认真道,“有些东西,并非是我想与不想,而是怎样才有法子保证我自己的安危,只有我自身安危得到保障,才有可能做更多的东西,以一种合理的手法,名正言顺的理由,将这些原本该死的人,一个一个凌迟!”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死前她遭受了生活的黑暗,人性的黑暗,所以她能沉得住气。 就算沉不住气又如何?真如唐柳所说一般,执一把剑,将她们一个一个杀了? 呵,那她成了什么? 有些事情,急不来就是急不来!她因自己死过一次,才更知道活着与自由到底有多可贵。 倘若能有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法子,就算麻烦一点儿,那又如何呢? 唐柳闻言之后,有片刻的凝顿。 缓缓平静下情绪后,似乎也觉着自己的话过于偏激了些。 似个知错的孩童一般,低头抿唇,牵起了楚知南的手,“对不起啊,是我没有考虑太多,姑姑之死,我猜你应该更加难过!方才我的话的确有些过于激动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姑姑已经出事,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唐柳真是怕楚知南会跟那些人鱼死网破。 最凄惨得是,她怕鱼死了,网还未破。 楚知南闻言,只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摇摇头,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脚尖,随即脸色恢复如常。 “这些人,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天道不会饶过任何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她说这些,也无非是为了给唐柳一个安心,“回宫罢!” 唐柳应了一声,牵着她的手,二人一路回往长乐宫。 路间经过瑶华宫时,便见得宫墙上坐了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白衣似雪,在黑夜里显得尤为亮眼。 他单腿屈膝而坐,手执折扇,瞧着甚是悠哉乐哉。 见得二人走近,他笑意盈盈道,“哟,唐姑娘这是去装鬼了么?” 瞧这一袭白袍,那惨绝人寰的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早早早就更了,哈哈哈,喜欢我的不准时吗?哈哈哈哈哈 第221章 本宫不乐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唐柳拨开面前那几缕动不动就会垂下来的头发,同慕容承烨白了一眼,“是啊,咱们这等姿色平平的就只能装装鬼了,不像三殿下您,还能装得了仙子!” 他一袭白衣翩翩,银月之下,的的确确似是月中的仙子。 慕容承烨嗤笑一声,从宫墙之上飞身而下,“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对酒当歌,赏赏月色?” 才酒醒不久,唐柳听得再喝酒,只觉脑袋甚是疼得很。 一挥袖,松开了楚知南的手,扶着脑袋做晕眩的样子,“我这头怎么忽然难受得很,唔,估计是今日受了风寒,不行不行,我得先回宫歇着了!阿南,你陪三殿下对酒当歌罢,我便先回去洗洗睡了,洗洗睡了!” 话罢,她又与慕容承烨道,“你小子莫欺负我家阿南啊,否则我定不会饶过你的!” 慕容承烨忍俊不禁,“不敢不敢!” 如此,唐柳在意味深长得瞧了一眼慕容承烨后,便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待得唐柳走远,男子抬手轻轻敲了敲楚知南的脑袋,笑魇如花,“你这丫头真是鬼灵精的很,若是那太后娘娘真被你吓破胆了可如何是好?说不定到时一尸两命……” “她若只有这点胆儿,怎么敢杀人呢?”楚知南满是不屑,“她不是自诩信佛,对佛经研究得甚是透彻么?心中有佛主,怎会怕什么鬼魂?” 慕容承烨欣慰地摸着楚知南的头,“没错没错,你做的都是对的!” 话罢,见四周无人,顺手将她揽入了怀里,一副神秘兮兮道,“我已经收集了不少关于陆吟宵的罪证,你可要瞧瞧?” “瞧啊!”这自然是要看啊! 如此,慕容承烨便将她带入了瑶华宫。 一入主殿,慕容承烨挥退所有人退下,而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盒子内装了满满一叠状纸,里头都在控诉着陆吟宵何年何月,做了何事。 楚知南只简简单单看了两页,便立时睁大眼眸看向了他。 不可置信道,“你是如何得到的?” 她虽是重生,但对陆吟宵之罪证也不过是知晓个皮毛,毕竟嫁入陆府前,她一心只有陆宴安。 嫁入陆府后,她没能自由多久,便被关押在了小黑屋。 她所能知晓的,无非是一些隐藏不住的大事。 是以她一直在派胡伯去收集陆吟宵大大小小的罪证。 虽有收获,但也不足以将陆吟宵扳倒。 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之事。 眼下见慕容承烨将陆吟宵的罪证收集的竟是完完整整,如何能叫她不诧异? 有了这些,她被说扳倒一个陆吟宵,便是十个陆吟宵,只怕也不是难事。 “你忘了?”慕容承烨笑道,“当时我可招揽了一大批江湖人,江湖人收集情报自然有他们的手段!不过信息虽是收集了,但也得有人证、物证、以及天时地利才可,眼下我北矅之事紧急,只能想个法子,逼他一把了!” 他得抓紧时间赶回去了。 但他得将楚知南的事情处理妥当,才可回北矅。 楚知南闻言,心里有一阵触动,“你先回去罢,陆吟宵之事,我能有主张!” “怎能留你一人面对?”慕容承烨满是心疼,“我力所能及之事,自不可让你一人承担!” 楚知南只觉心里一软,无再多话。 她在瑶华宫看了许久关于陆吟宵的罪证,等看完时,竟已发现对面的男子手撑着头入了睡梦里。 暖黄色的烛光落在其脸上,将他脸色照衬得犹如一块上好暖玉,纯洁无瑕。 楚知南认真的开始打探起他的容貌。 虽日日相见,但这张脸却是叫人百看不厌。 长眉如远黛,好看的十分精致,眼尾微微翘起,带着浓浓邪魅,睫毛深而卷翘…… 光是一双眼,一双眉,便已好看到似是被天神精雕细琢一般。 而鼻梁高挺,薄润而有型的唇,更是完美到极致。 轮廓恰到好处。 他的五官美每一处都很好看,加在一处,更是好看至极。 他的样貌既有些阴柔邪魅,又带着男子刚毅,一袭白衣无论在何处何时,都能叫人觉着公子世无双,犹如谪仙。 真是,美到令人窒息。 楚知拿双手托着下巴,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似要将他的容貌刻入自己的脑子里。 重生两世,她第一次感受到在感情里,被男方宠爱的感受。 这也更加深刻地让她认知到了……原来,上一世她对陆宴安,真的是一厢情愿。 也不知瞧了多久,直到那双桃花眸缓缓睁开,黝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时,便见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眸里皆是笑意。 “可看够了?” 楚知南没有半分被抓包的慌张,反而眨动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我见你脸上花了一块,便一直在猜想你晚上可是洁面了?” “……”慕容承烨身子一僵,抬手下意识的抹了抹脸上,动作僵硬到犹如石化。 “噗!”楚知南乐出声来,将看过的东西收拾妥当,“好了,时间不早了,这些事情我都会安排妥当的!” 一见他那表情,慕容承烨便知晓自己被她诓了,也随之而起的身来,到得她跟前,将她抱住。 而后以委屈巴巴的语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看完就不管人家了么?” 瞧这委屈的语气,这娇羞的表情,楚知南吃笑不已。 在他的怀中抬头,而后抬手轻捏了他的下巴,“不然呢,你想给本宫侍寝么?” 此话叫他的眼中升起一阵光,“若是殿下乐意,小的委屈委屈又何妨?” 委屈委屈? 楚知南凤眸微挑,“可本宫不乐意!” 话落,放开他的下巴,“天色晚了,早些歇着罢,为了让你尽早回北矅,我得尽快将此事处理妥当才是!” “啊!”慕容承烨不愿松开她的腰,“你是不是早便想着要让我快些回北矅了?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另有所喜了?” 话间,顺势挠起了她的痒痒来!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哈哈慕容承烨你、你别闹~哈哈!”楚知南一边挣扎一边笑的停不下来,“快、快住手~哈哈哈哈~” 慕容承烨也并非那等不知轻重之人,见她果真受不住了,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声既认真道,“这一世,下一世,永生永世,你都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好了,今天得更新就写完了,为什么要早更呢?因为……我怕我下午忘记了,哈哈,昨天就差点点忘记了 第222章 你等着便是 从瑶华宫回来之后,楚知南洗漱之后便直接睡下。 第二日早间,许太后从床间幽幽转醒,想起昨日晚间之事,她吓得下意识从床间跳了起来,而后大声喊道,“鬼,鬼,鬼,闹鬼了,快来人啊,闹鬼了!” 她的动静引来了守门的侍卫,侍卫推门一看,见她那接近疯狂的样子,皱眉问道,“何事吵闹?” 许太后下意识要去抓侍卫的手,颤颤巍巍的看向身后,“鬼,鬼,这屋子里有鬼!” 侍卫闻言,只当看疯子一般看她,“青天白日,哪儿来的鬼?” 青天、白日么? 许太后闻言,这才似乎从恐惧中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吸口气,神情有些呆滞。 昨日之事,的确将她吓着了。 待得侍卫走后,她又蜷缩在了床上,披头散发的回想着昨夜之事,就连这凤栖殿,也莫名让她觉得有了些冷意。 接下来的好几夜,许太后都见着了‘先皇后’,口口声声要她拿命来,要她滚出这个凤栖殿。 之后她会被吓晕,等醒来之后便会躺在床上,殿内无任何‘人’留下的痕迹,连那侍卫都一直说未曾听见任何动静。 这凤栖殿内闹鬼了! 许太后要疯了! 在精神几近面临着崩溃之间,她实在实在兜不住,求着让侍卫找了楚知南过来。 当楚知南收到消息时,她正在御池边撒着鱼食,勾唇笑了笑,与身后侍卫道,“好啊,那本宫顺道去瞧瞧罢!” 话罢,她将盘中的鱼食悉数洒落在池塘里,而后拍了拍手上的食屑,同身后的二景吩咐道,“走吧!” 从浴池到得凤栖殿,足足走了一刻钟。 如今的凤栖殿不比往常,没了以往的半分繁华。 楚知南一入殿内,便见许太后从纱帘后钻了出来,“南丫头,南丫头,瞧在哀家待你还算不错的份上,求你去护国寺请个大师可好?” 瞧她将自己姿态放低央求的样子,楚知南捂嘴嗤声笑了。 “去护国寺请个大师?”她的凤眸里含着光彩,“太后娘娘您是亏心事做多了,被鬼魂上门索命了么?” 一语中的,说得许太后身子一僵。 她这几夜真的受够了,夜夜看梦见先皇后来索命,那种惊恐未经历过的人只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感同身受。 几日的折磨,叫她明显消瘦了不少,脸上只见憔悴,人几乎瘦成了皮包骨。 若是换做平日,楚知南这话定会惹得许太后不快,可眼下她知晓自己有求于人,该要放低姿态,便一直与她软着语气。 “近来总做噩梦,心中极不踏实,南丫头,就算哀家求求你,求求你找个大师来瞧瞧可好?” 说着,她又急忙道,“倘若你怕花银子,这银子我来出!” 瞧她如今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哪里还似当初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楚知南轻缓点点头,“既然您都已屈尊求本宫了,倒也不是不成,但求人、总该得要有个求人的样子罢?” “我……”许太后一时间竟未听明白楚知南的话。 何为求人该有个求人的样子? 她都已经如斯低声下气了,还该如何? 在脑子里思虑了一圈后,她膝盖一软便要与楚知南下跪。 楚知南顺势一躲,躲了开来。 如今许太后肚子里有着孩子,一个孕妇的膝盖,她可受不起。 凤眸微挑,她只得明示道,“求人办事,不得需要银钱么?” 许太后的可是有不少好玩意儿,虽说待得她死之后,这些东西都将会是她的,可她就喜欢看许太后一边肉疼一边又不得不舍得的样子。 想来会甚是有意思的紧。 许太后明白过来了楚知南的意思,立时起身去翻她的金银珠宝,将所有值钱物什都捧上来给了楚知南。 “这些够了么?够了么?” 见她给的如此爽快,楚知南却忽然不想要了。 好像少了些什么乐趣一样。 这些金银首饰都是精挑细选的,许太后在首饰之上素来挑剔,原本以为会见到她一副肉疼纠结模样,竟没成想如此一股脑儿得将东西交给了她。 太利落得来的东西,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楚知南盯着她瞧了许久,瞧到许太后都有些发了毛,她带着质疑的又问了一声,“可、可是少了?” 楚知南示意身后的景如将她给的所有首饰接过,而后一甩袍袖,“本宫知晓了,你等着便是!” 话罢,不再二话,径直出了凤栖殿。 景如抱着一大堆金银首饰跟在楚知南身后,“殿下殿下,您慢些,等等奴婢,等等奴婢!” 楚知南回身瞧了她一眼,再将视线落在了她怀里的东西上,皱眉道,“若有喜欢的,你与景微拿了便是,再选几个,分给宫里人!” 宫里人,指得自然是长乐宫中之人。 景如闻言甚是诧异,睁大眼睛瞧了瞧手里的东西,再看了看楚知南,“殿下,您的意思是……” 这些都是上好的东西,楚知南这行为未免也太过大方了些。 “字面上的意思!”她本就不喜欢这些黄白之物。 打小先皇与先皇后便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她,她什么也瞧不上。 “好嘞!”景如立时兴高采烈,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能跟殿下这种好主子,简直是奴婢们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楚知南闻言未语,想了片刻,则又与她道,“你吩咐下去,便说凤栖殿内近来不太太平,去护国寺内请个法师来瞧瞧,仪式要做好,不可给外人挑出半点错处来!” 许太后如今是被软禁在凤栖殿,还未发落。 此事说来可大可小。 原本她能在发现此事之后便直接将许太后杀头的,可她只是软禁了起来。 此事落在百姓耳里,便是夸赞长公主仁慈。 许太后如此冒犯先太后,都能叫她咽得下气,只是将其软禁了起来。 只需得有人在坊间多夸几句,她的美名不就起来了么? 就算虚伪又如何? 她就是虚伪了!在百姓眼中营造自己的人设! 尤其是当许太后‘一说’凤栖殿不太平,她便能立即去护国寺请法师,孝顺且知恩图报的美名不就出来了么? 护国寺的法师,可不是一般人能请上的。 第223章 你是谁家的姑娘 景如自是不知晓楚知南用意,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殿下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做得妥妥当当!” 楚知南轻轻应了一声嗯。 抬步间,却已见前头走来了一群莺莺燕燕。 如今仍是夏季,天气尚是炎热,那些女子个个穿着鲜艳显眼的夏衫。 远远看去时,倒也是赏心悦目得很。 这些女子,楚知南稍有印象,皆是许天后替楚珏澜所选的妃子。 在宫中这许久,楚知南倒还是头一回与她们碰面。 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竟能叫这多些的人聚集在了一起。 在楚知南瞧见她们时,她们也瞧见了楚知南,原本正聊的欢心的几人立时顿下了嘴,个个面面相觑一眼后,再同楚知南福身行了礼。 “见过公主殿下!” 几人一同行礼,齐声问候。 楚知南的视线在几人面上扫过,而后落在了罗雯珺身上。 说来有意思的,罗雯珺那次听得许太后有孕消息后,便告诉了各宫的才人妃嫔,而那些妃嫔则又与家人一说……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民间都传遍了许太后有孕的消息。 尤其是在知晓许太后如此不知检点,楚知南竟是未痛下半点杀手时,对楚知南是各种夸赞。 她一声不吭,众人便只得低敛着头不敢看她。 气氛陷入了僵硬里。 好半晌,在众人内心都十分煎熬时,这才终是听得她开了口,“无需多礼!” 相互之间都不相熟,尤其楚知南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叫她们心里莫名升起几分惧意。 罗雯珺眼下知晓楚知南如今掌管凤印,直接管了她们生死,舔着脸上前讨好道,“今日不见殿下,殿下越发要好看了呢!” 女子最大的喜悦便是听人夸赞自己好看,罗雯珺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踩不着雷,却没想到楚知南微微挑眉。 “文嫔娘娘的意思是,近来本宫春风得意么?” 得了凤印,掌管六宫,就是春风得意! 可她面无表情说下此话,却莫名叫罗雯珺有了些惧意,本是笑着的脸立时顿住了笑意,解释道,“不是,妾身并非此意,妾身是见殿下越发要好看了些,想问问殿下有何美颜方子!” 说完此话后,又觉不妥,连声又改口,“不知殿下是否喜欢喝汤膳,妾身汤膳熬得最是好了!” “不必!文嫔娘娘的手艺,本宫吃不起!”话落,她又看向其余众人,“怎么?你们觉得本宫是虎不成?一个一个怕我作甚?” “不、不是!”其中有一个女子战战兢兢的轻轻出了声,“入、入宫前,便、便有人说殿下武艺高强,倘、倘若咱们不听话,惹得殿下不快,殿下便会打人的!” 那声音极小极小,加之带了一丝难以掩藏的惧怕之意,莫名就将楚知南逗乐了。 她将眸光落在了那个女子身上。 那人瞧着约莫才及笄,着了一袭粉色夏衫,加之她肤色白皙,身材娇小,粉色衣衫竟衬得她白里透红,娇小玲珑。 低头嘟嘴的样子,刹是可爱的很。 关于楚珏澜的那些妃嫔,楚知南从未上过心,唯一有印象的便是罗雯珺。 此人上一世与楚苒苒是好友,是以她记得。 但关于眼前这个女子,她却是无半点影响的。 楚知南自幼生于皇家,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加之自幼习武,眼神又比寻常人要犀利得许多。 那女子只觉着头上有一道异常炙热的视线,盯的她大气都不敢呼一声。 旁侧更是有妃嫔因她之话吓破了胆儿。 这小姑娘,简直单纯得很,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 楚知南观察了片刻,发现竟是无人替她圆半句话,便大概知晓了她在这些人里受不受待见。 气氛再一次的僵过后,终是又听得楚知南再次出了声。 “你是谁家的姑娘?” 竟问她家里了? 女子头皮发麻,下意识朝楚知南跪了下来,“殿下赎罪殿下赎罪,方才我说的都是胡话,殿下若生气尽管同我发,万莫要牵连我阿爹阿娘,我阿爹阿娘是无辜的,从未教过我此话,我是从别处听来的!” 楚知南“……” 这小丫头也不知想了甚。 “我?”楚知南唔了一声,“你在陛下面前,也是自称‘我’?” “我、不……奴家、奴家还未见过陛下,不知、不知在陛下面前如何称呼!” 连奴家都出来了。 若是楚知南没眼花,都见着了她额头上有了汗珠。 不知她紧张个什么。 “起来!”楚知南凤眸微眨,情绪无波无澜,“本宫不过问问你是谁家姑娘罢了,如实回答便是!” 她几乎要哭了,生怕楚知南会发罪,下意识往旁边得女子看去,那女子接受到她视线后,反倒皱眉移开,恍若未见。 楚知南是瞧明白了的。 她看向那女子的眼神带着巴巴的求救之意。 见无人可求救,女子便只得老老实实道,“回殿下的话,奴家是安城县令之女,因在家中排行第四,我爹便唤我四娘,卿四娘!” “县令之女?”楚知南皱眉。 县令皆为七品,一个七品县令之女,如何会被选入宫中为妃? 卿四娘显然也要哭了,“奴家、奴家去年来京城姑母家玩,正缝画师为表姊画画像,姑母见画师画技好,便叫画师顺带替奴家画了一副,不想、不想误入了宫里,被太后娘娘选中入了宫!” 这话听来多少有些漏洞。 “是么?”她将信将疑,“罢了,你无需得如此紧张,本宫不是随意问问罢了!” 话罢,她挥手,“你们玩罢,本宫回宫了!” 话落,抬步越过众人身侧,走至卿四娘身侧时,她忽然又顿住了步子,看向她,“你说你未见过陛下,可是想见见么?” 卿四娘显然未料到楚知南会说出此话,当即一愣,下意识抬头与她四眸相对。 那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还真是可爱的紧。 “啊?”想比她这小白兔一样的眼神,楚知南的眼神却深邃犹如深潭一般,叫她下意识再次移开眸子。 楚知南笑了笑,未等她再说话,带着景如便又走远了。 她方才故意在那些妃嫔才人面前贬低了罗雯珺,想来罗雯珺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要被孤立了。 第224章 希望你好好的 待得走远,景如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追上楚知南步伐,贼兮兮说道,“殿下,方才那个才人我见过几回了!” “哦?”楚知南甚是好奇。 景如跟在楚知南身边这些日子,自然看得出来她对什么有兴趣,对什么没兴趣,比如方才那卿四娘,她便笃定了楚知南对其产生了几分兴趣来的。 是以,才将自己所知晓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她是位才人,加之陛下都怕是不知晓还有她这个人,娘家出生又与旁人比不得,是以处处受人欺负得!上回她的侍女去御膳房拿饭,御膳房那些奴才还特意给了些剩下得,平日吃穿用度也都是一切从简!可欺负人了! 上上回那位才人病了,想要熬个粥,御膳房极不乐意,还是我出面叫御膳房给做了一份呢……反正,这种事儿多不胜数!” “是么?”楚知南眼眸微深。 “是了是了!”景如应声后,又叹了一口气,“我跟景微能做殿下您的奴婢,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虽说咱们是下人,但待遇可比许多主子要好多了!” 楚知南未曾接她的话,待得回了长乐宫后,便找密探去查了查卿四娘的消息。 吃晚膳时,消息便传了来。 卿四娘的的确确是七品县令之女,去年来京城探亲,被姑家顶包上的宫里。 原本是瞧上了她表姐,可她表姐已有心上人,为了不入宫,便与心上人私奔了。 于是,这家人为了不违抗太后懿旨,只得让卿四娘顶上入了宫。 算不上什么欺君之罪,许太后要的人,并非是什么身份。 说来这姑娘出身出了差些,倒也是干净的。 不过在这后宫里啊,只要能被皇上瞧上,出身差又如何? 楚知南心中有了底,便吩咐景如,明日早间唤卿四娘一同来长乐宫用早膳。 景如闻言,嘿嘿一笑,一脸好奇道,“要不要奴婢顺带去尚阳宫通知陛下一声,让他一同来用个早膳?” “怎么?”楚知南眉头一挑,“你喜欢管这档子闲事来了?” “没有没有!”景如连是摇头,“奴婢不过是随意问问,随便问问!” 如斯,楚知南再未多理会她。 …… 第二日早间,卿四娘一听楚知南要唤她共同用早膳,吓得六神无主,连与贴身丫鬟小翠商量到。 “公主殿下不会要问我昨日之罪罢?” 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等反应过来时已为时晚矣。 导致她昨夜几乎一夜未曾睡好,脑子里一直都担心着此事。 加之今日早间公主殿下身边的一等宫女又亲自来传唤她,不得不叫她更是胆颤。 小翠一样的没有注意。 她身为最下等的小宫女,平日都叫人不待见,在这宫里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贵人。 眼下倒好,竟直接招惹了一个长公主。 长公主是何身份啊,便是陛下都得对其让三分之人。 眼见与小翠也讨论不出个什么来,她便跑去对面的厢房找了另外一位才人。 那才人听得楚知南竟唤卿四娘共用早膳,心里生出了几分妒忌,再见这卿四娘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嗤笑,眼珠一转,替其出主意道。 “四娘,你是我的好姐妹,我自是希望你好好的,这长公主殿下从来不与咱们后宫众人亲近,眼下她竟是指明的要你一同去吃早膳,说不定便是因昨日你惹恼了她,叫她心生了怨意,故此特意想要找你麻烦,说不定,还会找寻个借口,直接将你打杀了去呢!” 此话吓得卿四娘着实手抖脚抖,满面慌张,都快要哭了出来,“那怎么办?姐姐,四娘向来愚笨,不知该如应对,能否请姐姐替四娘出个主意?” “自然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了!”才人道,“无论殿下如何对你示好,你都莫要信,说不定她就是想引诱你露出个错处来,到时好名正言顺的对你下手!” 卿四娘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竟也觉得有几分可信。 景如在外头等得着实不太耐烦,便喊了一声,“不知卿才人可洗漱好了?” 卿四娘闻言,看向那位才人姐姐,“我得先走了,不可叫殿下久等!” 才人眼眸一深,心里算计着什么,再次叮嘱道,“四娘,你可莫要记吃不记打,别以为你单纯别人也单纯,你要记得宫外之前都是如何说这位殿下的,自来便娇惯惯了的,谁都不能瞧在眼里,便是连皇叔都敢打!” 楚知南的这些光辉事迹的确能叫卿四娘吓得瑟瑟发抖,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而后,匆匆出了厢房,与小翠一同出了宫殿,与景如行了礼。 景如是楚知南身边的一等宫女,的确要比一个小小才人来的尊贵,这礼她也受得起。 盯着眼前的一主一仆瞧了瞧。 二人穿着甚是寒酸,头上连个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她一思至昨日楚知南将那些首饰匀给她们这些下人分,就真心觉得有了差距感。 果然还是自家的主子好。 不过这卿四娘寒酸归寒酸了些,但好在样貌生得可爱,跟只小白兔似的。 她撇了眼二人,径自带路,“莫要紧张,我们家殿下最是和气了,瞧你在这些妃嫔里过得也不甚为好,只要讨好了我们殿下,日后你便可在宫中横着行走!” 卿四娘心里打着退堂鼓。 都说这长公主殿下脾气乖张,不喜与人亲近,她如斯愚笨,如何能讨好得了? 心中虽是如斯想,面上却不做反应来,只低低诺诺得应了一声是,尽显谦卑。 到得瑶华宫时,那餐桌之前,楚知南与唐柳早已坐好。 卿四娘太后瞧了一眼,而后眸子大睁,满是不可置信。 她、她竟是瞧见天子了? 天子还是位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卿四娘听人说过的,天子样貌清隽,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如今二人坐于一处,加之他又着了一袭龙袍。 那少年,不是天子,又能是何人? 不是天子,又怎敢在宫内穿龙袍? 卿四娘心中波涛汹涌,连是跪地一一行了礼。 第225章 你是个小结巴 楚珏澜并不知晓还有一个卿四娘会来,见着这个陌生的女子,好奇地瞧了眼楚知南。 “阿姐,这是何人?” 在楚知南招呼她平身,再让其坐下的空隙间,唐柳则一脸贼兮兮地与他道,“都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有些女子入宫至死都未能见过陛下一面,我先前还以为他们是他们说的谎话呢,竟没成想真是如此,堂堂陛下连自己的美人都不识得!” “美人?”楚珏澜皱眉,抬眸扫了眼卿四娘。 彼时的卿四娘已坐在了唐柳身侧。 景微极有眼色地替她布好了碗筷,低头垂眉,不敢看任何人,身子僵硬,显得极其拘谨。 景如见楚珏澜一副疑惑样子,便福身回道,“陛下,这位是卿才人,昨日殿下在宫内偶然撞见了她,因甚合心意,便特意邀来同用早膳!” “是么?”楚珏澜半信半疑,实在不知道眼前这姑娘有甚过人之处。 瞧着甚是胆小的很。 连头都不敢抬。 就以他阿姐的性子,能欢喜这种性子之人? 卿四娘此时甚是紧张,紧张到拿筷子都显得兢兢业业。 唐柳是个性子爽快之人,见人直接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笑道,“莫怕莫怕,这里没有老虎,吃不了人!” 她的主动靠近,叫卿四娘的心微微安稳了些。 “我、我不怕的!” 说话间,抬头瞧了一眼楚珏澜。 楚珏澜正一直盯着她瞧,抬眼的那一瞬间,四眸相对。 那双似白兔一般的小眼神,叫楚珏澜为之一愣。 他在宫里见过各式各样的眼睛、神色,却仅有卿四娘的眼睛看着最是单纯与干净。 原来,这宫里还有如此干净的眼神得。 楚珏澜忽然明白,为何楚知南会欢喜她了。 在宫中这等‘污秽’之地待久了,这种眼神,实属罕见。 一瞧便知晓好骗的很。 楚知南吩咐青叶给她布菜,自己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勺粥,而后漫不经心问卿四娘道,“本宫听说,你在这宫里过得不甚好?总有人为难于你?” 卿四娘拿筷子的手一顿,甚是慌张,“没、没有的事!” 瞧她这样子,惧意写在了脸上。 楚知南放下碗,挑眉,“你怕本宫?” “不、奴家不怕!”卿四娘下意识要站起身来。 她总觉着自己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惶惶不安,“都说殿下是个最讲理的,奴家不怕!” “是吗?”楚知南道,“可你昨日还说,本宫凶悍着呢!” “那、那是奴家之前道听途说!” 瞧她每句话都要打结,楚知南嘶了一声,“难道四娘你是个小结巴?” 卿四娘闻言连是摆手摇头,“不是不是,奴家不是!” “不是你结巴什么?”唐柳拍了拍她的背,“你莫怕,阿南最是亲近待人了,她问你什么,你回答便是!倘若这宫里真的有人欺负你,你尽管同阿南明说便是,如今这后宫归她管辖,有她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给、我撑腰么?”卿四娘一愣,显然未料到唐柳会如此说,怔怔的看向楚知南,眼里带着几分迷茫。 她着实不知晓,楚知南为何要为她撑腰。 传言里,不是说那长公主是个跋扈冷血得性子么? 唐柳瞧她这个小表情,便能猜测到她的小心思,当下道,“你瞧,昨日你说你未见过陛下,今日阿南便安排你同殿下一同用餐了!呀,说来荣幸的,你还是头一个能与陛下殿下一同用膳的才人呢,小丫头你莫怕,有话直说了便是,大家都不是弯弯绕绕得心思,没有那么多的九曲弯肠!” 好像、卿四娘的心更安稳了些。 她回想了楚知南方才问的话,而后再回道,“奴家在宫里过得、过得甚好,衣食不缺,劳殿下挂心了!” 既然她不说,楚知南便也不继续多问,只嗯了一声后,便只用着自己的早膳,不再开口。 唐柳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楚知南不开口了,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楚珏澜聊着天。 卿四娘听着他们聊天,尽量将自己隐成透明人,无限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青叶给她布什么她便吃什么,直到有些撑了,仍是未敢吭半点声。 待得早膳吃罢后,楚知南便吩咐了景微景如以及一众宫人送她回宫殿。 顺带唤了尚衣局的嬷嬷替她量了量身子,定做几身好衣衫。 忽如其来的示好,叫卿四娘云里雾里,好似从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一般,砸的她晕晕乎乎,久久不敢相信。 待得人走后,楚珏澜好奇道,“阿姐,你这般大的阵势替那丫头撑腰,真是欢喜上那丫头了?” 太后寿宴上选的那批秀女,楚珏澜一个都不想见,也一个都未召见。 且楚知南也从不会管辖这等琐事。 就因昨日这叫卿四娘的小姑娘说了一声从未见过陛下,今日她便唤了众人一道用早膳……而后又是量身定做宫衫的,谁瞧不出来楚知南想要与旁人宣布,这丫头,她罩着了。 早膳过后的早晨最是适合在窝在秋千上看书打盹。 楚知南打了个懒懒的哈欠,瞧了眼天空,“难得遇见个心思直且好玩的小丫头,在这后宫里,如她们这等出生的,只怕是一辈子难以熬出头来!” 不得不说,她动了些恻隐之心。 卿四娘瞧着甚是单纯活泼,若是长期生活在那群妃嫔当中,难免不会被她们当成枪使唤来去,最后无声消陨。 这后宫啊,不比战场简单,步步是危机,一旦半步落空,皆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她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玩转所有人,决定许多人得生生死死,乃是她出身好。 目光所至之处,若能遇见一个合心意的,撑撑腰着实无妨。 “当年入宫时,她们便该想明白此事!”楚珏澜却不以为意,“父皇一生忠于母后,我自幼受得父皇熏陶,怎能宠幸于后宫三千?况且又是那位挑选得,我自是不愿多瞧一眼!” 楚知南荡着秋千未说话,直到好半晌,她这才忽然道,“等局势稳定后,你若不喜欢那些姑娘,便问问她们的意愿,是否愿意离宫罢,若愿离去,给些抚恤金,若不愿离去,便是她们的选择!” 一辈子太长了,在这深宫里困住一辈子,太漫长了。 对许多人而言,多少不公。 第226章 瞧着可胆小了呢 下午时,便听得景如禀告,护国寺的大师请来了。 是一位叫道归的法师。 道归。 楚知南对此人有些印象,当初她问老住持要他亲手摘抄的佛经时,便是那个叫道归的法师送去给她的。 是楚知南请来的法师,自然该楚知南亲自去接待。 先是将让宫人将其安置在了甘泉宫,而后再亲自上门去拜访。 按照道理而言,该是法师给公主请安才是,而楚知南亲自上门,足已说明她并非是个注重规矩之人。 甘泉宫,在瑶华宫旁侧,距离长乐宫不过片刻功夫。 宫内早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楚知南一去,便见宫女內侍一一同她行礼。 走至宫内主殿,便见道归正站于正中央,双手合十,作佛手状。 楚知南上前,唤了一声,“道归小师父!” 道归闻言,旋身同楚知南看来,而后虔诚行了礼,“殿下!” 楚知南双手叠放于腹前,礼仪姿态甚好,面上笑意盈盈,“近来宫中出了些许事,这才不得已让小师父走上这一趟,一路舟车劳顿的,小师父辛苦了!” “阿弥陀佛!”道归念了声佛号,“能替殿下分忧,乃贫道之幸也!” “那便劳烦小师父了!”楚知南笑笑,又四处瞧了眼这间宫殿,“也不知小师父还缺些什么,若有需要的,尽管吩咐便是!” 道归同楚知南微微垂头,未接话。 瞧着不是个乐意多说话之人。 楚知南盯着他的眼睛瞧了许久,越瞧越是觉着在哪儿见过,想了想,终究是问出了声来…… “小师父,我们在何处见过?” 显然未料到楚知南会问出此话,道归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而后念了声佛号道,“不曾!” 不曾么? 可这眼神,楚知南是真的真的非常熟悉。 一定是见过的。 可两世的记忆与生活叠加在一起,她一时间着实难以想起来。 见道归回答得如此干脆,楚知南点点头后,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而后,她在甘泉宫外等了许久,等道归安置妥当,一道去凤栖殿。 殿外,唐柳见楚知南一直深思,便搭上了她肩膀打趣道,“这小和尚怪是好看的,你不会见他长得可人便说见过罢?” 楚知南懒得给她白眼,认真想了想,“我觉得,我一定见过他!” 至于是何时,她一时间真真是想不起来。 上一次在护国寺时,她这种感觉便很是强烈,今日一见,那种强烈的感觉更甚。 “见过也不奇怪吧?” 唐柳见她难得认真,便鼓着腮帮子道,“姑姑最喜去护国寺上香,你自幼也去过不少回,道归又是护国寺的大师,便是认识又有何奇怪?” 护国寺…… 不,不是的! 不只是在护国寺见过他…… 楚知南闭着眸子冥思了许久,脑海里浮现出道归第一眼见自己时的眼神。 这个眼神……这个眼神…… 她应该想起来此人是谁的,应该想起来的! 可她现在脑子里极乱,越想想起来,便越是想不起来,似乎卡在了那个点,怎么也突不破一层透明的防护线。 唐柳见楚知南皱眉一副深思且急切的模样,连是抚慰道,“你若想不起来,直接去问他便是了,他若不说,便想尽法子让他说出来!” 楚知南深吸了口气。 她总觉得自己似漏了什么东西,记忆里有一处地方是空白的,在这个空白的地方,一定会有他的存在。 道归,道归! 楚知南莫名的有些心乱如麻。 她仔细的捋了一遍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 她出生于宫中,作为先皇的长女受尽其宠爱,三岁咿呀学语时便开始跟着护国公习武,八岁那一年的,便跟着父皇一同去了北矅国。 那年是冬季,北矅大雪纷飞,去往北矅途中曾遇过狼群…… 没错,道归该是她八岁那年的记忆。 也该是在去往北矅那一路的记忆。 楚知南眼眸猛然睁开!而后眸光深邃的盯着甘泉宫。 眼神极是深邃,叫唐柳下意识的随着她眸光而看,而后再呆呆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你想起来了?” 楚知南凤眸微眨,而后勾唇,“想起来些有趣的东西,好像我曾在北矅见过慕容承烨!” “嗯?”唐柳一脸蒙。 “嗯,当年他是被宫里欺负的孩子!”她轻笑了一声,“瞧着可胆小了呢!” 但眼睛,异常漂亮。 她大小对那些漂亮的东西便没有抵抗力。 当时北矅为迎接先皇,设下大宴,她粗粗吃了些,因南北饮食差异大,她无了胃口,得了北矅皇的准许,在皇宫内四处逛了逛。 那时正见一群孩子欺负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脸上虽是脏兮兮,眼睛却异常漂亮得很。 她起了正义之心,管那群孩子是什么皇子公主的,提起便是一顿揍。 因此事,先皇压着她给北矅皇道歉。 她倒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先是诚恳地道了歉后,再说了一通哄北矅皇开心之话,此事就此揭过。 先皇带着她在北矅皇宫住了时日,这时日她撞到过慕容承烨几次,还带他去过冷宫爬树掏鸟窝,再下御池抓鱼烤着玩儿。 那时候的慕容承烨,瘦瘦巴巴的,身上的衣衫瞧着也是破破旧旧,加之又未在大殿上的皇子公主人群里见过他,便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宫里的那个小奴才。 况且,他也一直未说自己名字,加之楚知南那时懒得问,便直接叫他小家伙。 唔……那时的慕容承烨十二岁,可因太过于瘦弱,瞧着年纪与她一般大! 她是随着护国公长大的,八岁时已开始跟武师过招,那瘦弱不堪的慕容承烨在她眼里,真的就是个小东西。 她在北矅皇宫那些时日,楚知南时不时溜出去寻他玩,将殿内好吃的糕点分给他吃,又假模假样地教他习武。 后来离开北矅之后,她自然而然地也忘记了这些事情。 于她而言,那时的慕容承烨不过是一个小奴才,而她身为南燕公主,这一世怕是再也不会入北矅一步,有些人总该是只有一面之缘。 只是,没成想他便是慕容承烨,也没成想,她会与他的交集那么深。 当年从北矅回朝时,路上遇过刺,她生了一场大病,模糊了许多事。 思至此,楚知南苦笑出声。 倘若让她重生在了那一年,她是不是还要许多遗憾可以弥补? 她好像、贪心了! 第227章 施主且安心 唐柳不再问出声,而楚知南也未再多说。 待得道归从甘泉宫出来后,楚知南便先让唐柳回宫去歇着,她带着他往凤栖殿而去。 楚知南率先几步在前带着路,道归亦步亦趋在身后跟着。 再后头,是一群跟着伺候的宫人。 楚知南喜欢从简,素来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总觉着人多了,连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 立秋之后的天气甚是清爽凉快,凉风吹来时,似能抚平一切燥意。 楚知南回身看了眼道归,特意等了两步,待得他走至跟前时,景如景微心有灵犀退后几步,让二人平步而行。 二人跨着几乎一样的步子,由楚知南率先开口道,“我幼时在宫外遇过刺,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对许多事情都不太记得起来!” 她确定自己是见过道归的。 那个眼神,楚知南记忆太深刻了! 越想越自己曾经漏过了什么很重要的消息。 很重要,很重要的。 是以,她这是与道归的解释。 道归闻言,下意识瞧了一眼楚知南,步伐微顿,但仅在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殿下安然无恙便好!” 闻言,楚知南看向他,眼神带着探究,“倘若曾经我们见过,或是我曾失约过小师父,还望小师父您莫要见怪,关于当年我遗忘的,你可以告诉我!” “阿弥陀佛!”道归顿住,念了声佛号后,这才抬眼与楚知南对视。 须臾后,才见他移开眼,眼中微微有失落,“起是缘,灭是缘,往日之事皆如浮云,缘起缘灭终是缘,殿下忘记是缘,想起是缘,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过足当下,何必回望过去?” 楚知南竟是无话可反驳。 罢了,既然他不愿说,楚知南也记不起,此事她便先搁着罢。 提及正事,她道,“近来太后娘娘情绪极不安稳,说是在凤栖殿内见了先皇后的亡灵,道归小师父佛法高强,还望您可给太后娘娘解个难!” “小僧定当竭尽全力!” …… 到得凤栖殿,道归先是瞧了瞧殿内情况,再见着那位忽然间似老了十岁的太后娘娘时,眼中无波无澜,与其行了礼。 许太后如今见着道归便宛如是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险些要去抓了他的衣袍。 “大师,大师您定要救救哀家,这凤栖殿内有鬼魂呐,您可一定要镇住她,只要大师您能镇住,不管您要什么,哀家都许!” 此话听得楚知南为之嗤笑。 要什么都许? 眼下她还有什么?能许什么? 许太后这种急切的嘴脸,道归已是见怪不怪,念了声佛号后,再道,“施主且安心!” 而后,便唤人他所带来的小沙弥将法具拿出来,做起准备。 楚知南唤下人搬了张贵妃椅,又备了些果茶,悠哉乐哉的坐在凤栖殿内看着几个小和尚做着法。 因听经文听得实在困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入了睡。 待得醒来之后,法事已做完,天色已擦黑。 楚知南打了个哈欠,从贵妃椅中起了身来,见道归正在收拾着法器,她衣袍一挥,还带着几分睡意惺忪道,“甘泉宫内已给小师父备了斋饭,今日之事辛苦了,今夜好生歇息,有事与本宫通报一声便是,天色已晚,本宫便先回了!” 话间,又看了一眼许太后,似笑非笑道,“今日有了法师,太后娘娘您能睡个好觉了!” 不知是不是许太后的错觉,总觉着楚知拿说出的此话、意味深长! 当夜,许太后确实难能得睡了个好觉。 可第二日,却又开始闹了。 如此,本是想着第三日要离宫的道归,不得不又留了下来。 说来甚是奇怪得很,倘若道归那日在凤栖殿留得久,凤栖殿便不会闹鬼,但一旦他未去,便会一直闹鬼。 因闹鬼之事在宫中传的越发热烈,竟让许多宫人开始绕着走,生怕真会冲撞了亡灵,而让自己跟着遭殃。 这几日楚珏澜与唐家人密谋商量着事,而楚知南则在宫里玩儿着许太后,晚间听听楚珏澜一日的总结,这日子一过便是五六七八日。 晚间,楚知南洗漱后正欲要睡下,便听得窗户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懒得多有理会,自顾自地吹灯上了床。 须臾,便见床边出现了一具熟悉的身形。 他笑盈盈地上了床,将她揽入怀中,“几日不见,听说小南儿最近瞧上了个小和尚,总往那小和尚宫里跑着!” 楚知南打了个哈欠,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甚是安心,闭着眼眸道,“嗯,小和尚多好看啊!” “小南儿这是不乖了呢~”慕容承烨眼眸一深,伸手便欲要挠她痒痒。 楚知南早已料到他会出手,当下抬手对抗,而后过起了招来。 二人你攻我躲,你躲我攻,一时间竟是谁也讨不着好。 见此,楚知南黛眉一簇,干脆手脚并用,仗着慕容承烨不会真伤了她,三招将其拿下压在身下,钳制住他的双手,坐在他的后背上,凤眸中尽是藐视。 “小家伙长大了,竟会欺负人了呢!该打!” 慕容承烨本想求饶,可听着此话后,为之一愣,身子微僵,“你、你记起来了?” 他似乎连呼吸都有了些急促。 “你说呢?”楚知南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放开他,双手枕头,翘起了二郎腿,“你从一开始便认出我了罢?” 莫说赌坊那次,便说广政殿那一回。 “嗯!”慕容承烨翻身,同楚知南躺成一模一样的姿势。 “你这家伙真是坏得很!”楚知南给了她个白眼,“倘若你早些与我表明身份,你我之间哪来的这么多客套?” “这不是怕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在下说拿出那档子成年旧事来提及,攀附之心太明显了嘛!” 楚知南侧眸看他,见着这张已熟悉到能勾勒的容颜,眼睛忽然酸涩了。 “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倘若他一开始表明了他的身份,她或许就有一个可以求助之人了。 她指得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 若是上一世,他一早便说明了自己身份,是不是她就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是不是她会在他的提点之下发现陆宴安的嘴里,是不是那些噩梦就可以不用经历?她的小澜不会死? 虽说重生了一世,一切都已重来过,可是那些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情,就像镌刻在灵魂上噩梦。 第228章 小僧不知 慕容承烨着实猜不到楚知南怎么就哭了。 当下心里升起了几分紧张,连是正色哄道,“当时小南儿你与陆宴安仍有婚约在身,况且当年之事我若拿出来提及……” 谁知晓她、会不会放心上。 毕竟当年之事,她真的、忘记了! 慕容承烨立时顿住了后头所要说之话,捧着她的脸认真道,“若是知晓小南儿你不讨厌我,只怕是一来南燕,我便上门去抱着大腿了!” “……”楚知南瞬间酸不起来了。 难道他不是这样做的么? 她是真的觉得很惋惜! 惋惜上一世相处了这么久,却从未想起他是何人来。 倘若他一开始表明了身份,也许、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不知道,她不知道! 所有的东西都好似算是被上天安排好了似的。 楚知南看着他微微出神,半晌后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不知晓该要如何开口,也不知晓应当该要再说什么,缩入他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罢!” 她困了! …… 凤栖殿内时不时闹鬼,许太后的精神已开始面临崩溃。 她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道归身旁,不让其出凤栖殿去。 一旦他离开,先皇后的亡灵便会不知从何处出现,总朝着她索命。 别人是否怀有疑虑楚知南不知道,但道归却是明白了的。 一直到七月底,天际无星无月,黑压压的,带着一种窒息感。 楚知南站在铜雀台上,放眼俯瞰整个京城。 身后站着得是一袭素袍的道归,道归微敛着头,手做佛手。 夜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楚知南的凤眸看向玄武门,而后回身与道归笑道。 “小师父不是会夜观星象么?不如来猜猜今夜会有何变动?” 道归闻言,眼中无波无澜,“今日无星无月,小僧并未有未卜先知之能,怕是要叫殿下失望了!” “无星无月!”她扫向天际,笑得甚是无奈,“正是因无星无月,才是乌云遮夜,翻手为云之夜呢!” “阿弥陀佛!” 也不知道归有没有听明白,他只再次念了一声佛号。 楚知南便继续道,“小师父该是早便怀疑凤栖殿之事了罢?” 她所指的,便是唐柳扮鬼一事。 道归自是早便发现了的,闻言,他淡淡道,“世上本无鬼,鬼神在心中,太后娘娘心思不净,这才有此后果,小僧不过是依吩咐办事,其余一概不知!” 他明明已将话说透彻,告诉楚知南他知晓了,却又表明那些与他无关。 楚知南笑了。 是真笑了。 夜色里,那一袭紫衣宫装的女子站在铜雀台上,仍有夜风吹动她的衣衫与墨发,那张绝美得脸半藏于黑夜中,若隐若现,却美轮美奂。 这等样貌,已是天人之姿,便好似乘风而来的天仙。 道归心中微动,而后立时移眼,心中默念佛号数声。 楚知南看了他一眼,“你可知我今夜为何要带你来这铜雀台上么?” “小僧不知!” 楚知南眸子弯弯,“带你见一见,南燕盛世皇朝的开始!” 此话听得道归有些不明就里。 楚知南也不多做解释。 有些事情,总该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无关早晚。 她一直站在铜雀台上俯瞰着整个京城,双手负立于伸手,身子笔直的站在那儿,仍有夜风狂吹,她一动不动。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玄武门外响起了一阵喧闹声,有着点点星光亮起,接着是一阵兵器响起的声音。 道归眼睛猛然睁大,不可置信的上前几步,站在楚知南身侧看向宣武门外。 楚知南此时笑得异常灿烂。 她道,“陆相爷与成王反了耶!” “为、何?”道归眼里有着迷茫与不可置信,深邃的眸子睁得大大的。 “当然是他想自己上位了!”楚知南轻轻叹了一口气,“陆相爷的心思一直不小,就是可惜了我这个皇叔,被陆吟宵当枪使了,啧啧!” 道归深深得看了眼楚知南,“殿下为何要带小僧瞧这些?” “不过是一场逼宫的戏码罢了,就当是场血腥得戏剧看看罢!”楚知南的声音风轻云淡,宛如她才是那布局之人。 须臾,又听得她道,“陆吟宵不甘心于当个宰相,说来跟我父皇也有些渊源的……陆吟宵本便不是个甘于人下之人,当年陆吟宵初至朝堂,因有才华与见识,被我父皇相中,自此处成了弟兄一般! 我父皇是个心思单纯之人,虽为九五之尊,却仍怀有赤子之心,对陆吟宵照顾有加,自此陆吟宵在朝堂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年仅而立之年,便官拜宰府。 我父皇将他当是兄弟看待,陆吟宵无意说了句龙椅瞧着奢华,他便当真让陆吟宵坐了坐那个位子。 九五至尊的位子,掌管天下之人的生死,谁人不想坐呢?陆吟宵的种子在那时已悄然埋下!” 说至此,楚知南微微顿了顿,而后再继续接着道: “我八岁那年,随我父皇去了北矅,回朝路上,在北矅之地遭遇刺客,那时大雪纷飞,路途艰难,刺客数百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我父皇虽已做了准备,但仍损失惨重!当时年幼的我在遇刺途中与我父皇有短暂的分离,分离时,我的身边仅跟了御林军总督头!” “那个场景我到现在还记得,在记忆中历历在目,那时的雪足已没入我大腿,茫茫的一片白意,是我在南方从未见过的震撼场景!总督头带我一路翻越山川,后来被刺客追上,他为了替我拖延时间而……而惨遭毒手!” “我漫无目的只知晓往前走,也不知是到了何处,更不知逃了多久,直到精疲力尽时晕在了深雪中,醒来时已被一个猎户救回了家。唔,那个猎户家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大我五岁,生得甚是好看!” 提及那个孩子时,楚知南埋头笑了笑,“那段时间,多亏了有他的照料,在第二日我缓过神来之后,他见我不肯留下等家人来寻我,又担心我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寻人有危险,便随之我一同开始寻起了人来!” “隐约记得当时他替我开路,带我翻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山,最后到了遇刺之地,可等我到得那里时,所有的痕迹早已被大雪掩埋,无迹可寻!” 第229章 与老和尚讲讲 看着玄武门火光越来越亮,楚知南那深邃的凤眸里倒映的火光的跳跃,熠熠生辉。 她继续道,“那时我与他在雪中行走了七日,白日往南边走,晚间寻个山洞宿着,吃着水煮开的雪,猎来的小野味,直到七日之后我父皇派人寻到我之后,我已病得昏昏沉沉!” “怎么会不病呢!”楚知南无奈笑了一声,“第一次历经刺杀,头一次出宫在雪中奔波,三餐不饱!历尽千辛……当时我父皇寻到我时,我问那位大哥哥,可是要随着我一起走。 他说、不……他有他的家。 于是,我父皇便派人送他返程。” “他离去时候的看我的眼神,仔细想想……我应该是要记得的,该是要记得的!” 说完这一串的长篇大论后,楚知南再看向他,“回京路上我开始发热,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几经努力之下,我这先捡回了一条小命,等我微微有意识时,我已回了京!那时陆吟宵听闻父皇遭遇刺杀,带着长子前来探视!我醒来的第一眼,便见着了陆宴安……” 陆宴安那时略带清冷的眸光,让她觉着有些熟悉,甚至有些、亲近。 她大病渐好,遇刺之事几乎被她忘在了脑外,而那个猎户家的孩子,也被她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陆宴安,他的眼神无波无澜,与那孩子眼神极是相似。只静静的盯着她看。 她错将善意给了陆宴安,酿造成了一场悲剧。 当年她说他喜陆宴安时,她的父皇并不赞同此事,总觉陆家可为臣子,却不可为亲家,也总觉着那陆宴安并非能是她值得托付之人。 可她执意如此,使得先皇无可奈何。 这些事情是楚知南好些日子用力慢慢想起来的,想起来的那一点一滴。 真是可笑得很。 她就连喜欢陆宴安,其实都是一个误会! 多讽刺之事。 那陆吟宵早已做好了一切谋算,他是有意让陆宴安靠近她的! 就连遇刺之事,都是陆吟宵安排好的。 他早便开始打起了这个主意。 可笑她父皇,一生都将陆吟宵当好友,最后、却死在了他手中。 当年的先皇后之死,乃是许太后与陆吟宵里外应和做下之事,待得先皇后去世后,先皇因思念过重本就郁结于心,陆吟宵不过是使用了些小手段,便悄无声息将先皇如此杀害了。 而后,控制幼帝,让许太后垂帘听政。 待得楚知南与陆宴安成婚之后,他们便开始挑小皇帝错处,道他年幼不知事,昏庸无能,不可担当高位。 陆吟宵以先皇为名,不可叫这天下毁于一旦为名,竟生生逼了宫,坐上了那高位。 忆起前世今生之事,楚知南眼里满是寒意,她紧紧盯着玄武门,“道归,道归,是个不错的名字,道途所归!今日之事与你并无任何瓜葛,你便当是看了场戏剧,待回到护国寺后,好生与老和尚讲讲!” 话罢,楚知南长袖一甩,回了身,脸上满是严肃与庄重,“当年之事,多谢!” 而后,便越过了道归的身子,欲要下了铜雀台。 道归心中一触,下意识跟了半步上前,“殿下……” 楚知南不欲多听,挥手唤了侍卫挡住他的前路,吩咐道,“好生照料大师,不容半点失误,否则提头来见!” “是!”几众侍卫闻言,声音整齐洪亮。 楚知南回头看了他一眼。 微弱的火光下,男子眉头紧锁,双眸深沉,素袍被风吹得翩翩起舞。 她仅仅只撇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下了铜雀台。 铜雀台下,一袭白衣的男子双手环胸正依靠在围墙之上,嘴里叼了根不知名的草儿,百花眸微挑,尽显邪魅狂狷。 “你再不下来,我可差些上那铜雀台,当着那小和尚说你是我的人了!” 话罢,端正身子上前,顺手揽过了她的肩膀,笑意盈盈道,“今日过后,这一切都将结束了,如何?可是有迫不及待想瞧瞧陆老贼下场如何?” 陆吟宵……反了。 与成王一起反了。 成王本就是一个饭桶,而陆吟宵早在唐家人回来时,便与成王密谋着谋反之事。 唐家人回京,他想要夺得高位,必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于是,便只得与成王商讨,谄媚成王乃是那天人之姿,作为他的枪头之鸟。 早在许久之前,陆吟宵便已为夺权做了准备,控制了御林军,且养了京军,几乎将京城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可……前一世是因楚知南一心嫁给陆吟宵,慕容承烨并未出手,在知晓了北矅内乱后便立时回了北矅,并未相助她。 但这一世,慕容承烨以自己的所有权利,瓦解了京君,再密谋着换了唐家军。 加之楚珏澜与唐家早已做好了准备,那陆吟宵,从一只大老虎成了一只小羔羊。 只待入网。 而他落网,则是他打探道天子已收集了他的许多罪证,只待将他问罪。 一旦罪证落实,那便再无翻身之地。 如此,他不妨放手一搏,带兵谋反。 尤其是,许太后之事便可瞧出皇家人态度。 所有的一切告诉他……不可再等了! 于是,今夜起兵,直攻皇宫。 楚知南眼眸渐深,手攥住了自己袖角,“事情,该要有个了断了!” 而后,二人一路往金銮殿而去。 因陆吟宵忽然带兵谋反,宫人一片慌乱,生怕会被殃及丢了性命,上下乱窜,见着楚知南时连礼都吓得未行。 她与慕容承烨穿梭于这些宫人当中,越过一个又一个面带恐色之人,步伐从容镇定,不见半丝慌乱。 金銮殿上,天子一袭龙袍端坐于高位,身侧高手护驾,唐柳则抱着长剑贴身跟在身前,不离半步。 一盏又一盏的烛光将金銮殿内照得亮如白昼,金碧辉煌。 她与慕容承烨一同抬步入内时,景微景如连是上了前,一脸紧张兮兮,“殿下!” 楚知南未应声,只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噩梦初起的地方。 明明是一样的场景,却又是不一样的人! 局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了! 她、将会赢了这场战争! 第230章 我完全不知情呀 皇宫外,玄武门处,陆吟宵身着一袭铠甲站在尸堆里,他的眼睛里倒映着两方侍卫的厮杀。 他身后的成王一脸慌张,“相爷,相爷,这可怎么办?” 他们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就等谋反成功,本来……他是已经买好了守宫门侍卫的,可是为何、他们仿似如了瓮中之鳖,反被前后夹击。 他领携着两万京军逼宫,暗里来说绰绰有余,却不知天子竟在她不知道的时日里,偷偷安排了军队。 如今,他被阻隔在玄武门外,前后夹击,一看便知大势已去。 成王哪里见过这状况?当下哭着脸一个劲地问陆吟宵,“后方是谁的人马?莫非那小皇帝察觉了什么?” 陆吟宵此时心乱如麻! 除去身后的军队外,前头是一大批的死士。 那死士个个身手极好,竟可以一敌十,勇猛无敌。 成王见陆吟宵未说话,脸上更是急切,反而责怪起了他。 “本王早便与你说了,要这天下有何用,你瞧你瞧,现在咱们怕是小命都要没了!” 眼下状况本就让他未曾料到,加之成王又在一侧叽叽呱呱,他甚是不耐烦地喝了一句,“当初说了要拥立你为皇时,为何不见你反对?” “我……我……”成王清泪两行,“你说怎么办吧,你现在说说要怎么办罢!” 陆吟宵提起一把剑,狠狠瞧了他一眼,带着不耐烦,“事已至此,要么就你拿着它自刎脖子,免得落在那小皇帝手里,要么就拿着它反击,杀了小皇帝!” 他是一届文臣,此时不得不拼了最后一把。 陆吟宵说罢后,便参与了战斗。 楚知南早在重生时,便开始画起了布防图来,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前一世陆老贼是如何逼宫的。 从何门入的宫,又是哪些军队。 她为了以防万一,更是一次一次的做着各种推算。 这一次,他带兵谋反,可说已被她安排得天衣无缝,只需请君入瓮。 如今,他真真切切地被捉在了瓮中。 陆吟宵与成王未能反抗多久便被活捉。 金銮殿外,天子与长公主站在台阶前,冷眼瞧着那阶梯之下的万众士兵与陆吟宵。 这一场带兵逼宫,好像是在悄无声息中起来的,又是在最短的时间平息的。 这似乎就是一场闹剧一般。一场血腥的闹剧。 成王被压在陆吟宵的身旁,他哭着喊着同天子道,“贤侄啊,瞧在我是你皇叔份上,便饶了我一命罢,这一切都是陆相爷诱导的,我完全不知情呀!” 陆吟宵的谋反的确需要有成王。 成王在,师出有名。 否则一个陆家外姓人,以什么理由逼宫? 楚珏澜冷冷的看着成王,手握成拳,带着丝丝颤抖。 他怎能不颤抖? 陆吟宵终是倒台了!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斩杀他!平息掉这一次参与谋反的所有人! 朝堂上那些一个一个反对他之人,他都能拿捏在手。 日后他便可手握重拳,再也不需看陆吟宵的脸色,听从陆吟宵的吩咐。 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王! 楚珏澜不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但内心已极是颤抖,指尖都是凉意。 忽然,一只温柔的手搭在了他的手间。 楚珏澜顺势看去,便见楚知南站在他的身侧,一脸坚定地看着他,“陛下,成王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万不可信他胡话!” 成王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她怕楚珏澜心软放过他。 楚珏澜咬唇,郑重点头,“阿姐放心,此事、我定不会让阿姐失望的!” 这一次的夺权,他几乎什么都未做,一切都是他的阿姐在谋划…… 楚知南闻言,看向了陆吟宵。 陆吟宵脸上布满了血渍,那深色的盔甲上带着斑斑污渍。 在她看向陆吟宵时,陆吟宵也正抬眼看她。 二人四眸相对,看到了各自眼中的神色。 一个不见波澜,一个心有不甘。 楚珏澜扫视着那些被制服的士兵,再瞧了眼陆宴安与成王,大声道,“来人呐,将陆府、盛王府拿下,不得放过一人!” 他一声令下,着了一袭银色铠甲的唐柳抱拳上前领命,而后吩咐两队侍卫分头行动。 楚知南一直与陆吟宵对视着,既不移开,也不退让。 直到楚珏澜派人欲将陆吟宵压去天牢后,楚知南这才勾唇笑了笑,她道,“相爷安心去罢,熙乐明日再来看您,天牢熙乐早已吩咐宋大人替您收拾妥当,想来您住进去多少也能舒适点儿!” 听听,听听她这话的意思,不是摆明了告诉她,这场战争他会赢么? 陆吟宵此时只觉得同做梦一样,十分的不真实。 明明今日之前还好好的,他觉得自己胜算足有六七成,为何忽然却是一成都没有? 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楚知南站在金銮殿外,看着楚珏澜指挥着一切。 今夜无星无月,夜风竟是十分冷。 她站在阴影之下,眼睁睁地瞧着那些谋反之人一个一个被处罚。 “小南儿!” 不知何时,慕容承烨出现在了她身后,光明正大地牵起了她的手,“开心吗?” “不知道!”她有些恍惚。 好似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兴奋感觉。 明明就是大仇得报了。 可是为何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瞧那宣武门外,血流成河,瞧那金銮殿外,俘虏的士兵数以万计。 明明都是南燕人,明明都是一朝天下,只要君主贤明,百姓安乐,为何非要自相残杀? 前一世,倘若不是此回的自相残杀导致了国库亏空,损耗严重,又岂会给慕容承烨轻易而举夺下南燕的机会? 瞧瞧那些尸体,谁又不是有家之人?为何非要走上这等悲哀之地? 楚知南只觉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她看着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她的心却忽然有些空了。 紧紧抓着慕容承烨的手,她道,“你陪我走走罢!” 慕容承烨闻言嗯了一声,由她带路,一步一步塌下金銮殿的台阶,往玄武门去。 一路上,士兵们在处理着后事,楚知南牵着慕容承烨的手一直往前走,步伐悠慢。 【作者有话说】 今儿晚上更新晚啦,小作去抓药了…… 第231章 一个都逃不掉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踩在那些血渍上,楚知南缓缓开了口,眼神幽幽,语气平淡,“梦里我嫁给了陆宴安,后来、陆家人逼宫,杀了我皇弟,废除了我的武功,将我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日夜吃着馊了的饭菜,同蟑螂老鼠睡于一窝。日夜折磨于我,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梦见陆吟宵坐了皇位之后,闹得人心不满,盛世南燕急遽落后,因内损过大,三年后遭灭国!而我、死在了三年里唯一所见的阳光里!” 她淡淡说着,语气平静的真的好似一个梦一般,“后来,我醒了,庆幸这、是个梦!” 尽管她语气不见波澜,可慕容承烨仍旧听出了她话外的惧意。 他笑笑揽过她的肩,“莫怕,他只是一个梦罢了!” “是了,是个梦!” 就是个梦而已。 不管那些记忆多么深刻,但历史已然改写。 陆吟宵已被抓,成王惨败,前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会重来。 她会开启一个新的篇章。 楚知南亲自去玄武门外看了眼惨状,她见到了与记忆中差不多的尸体,欲要流成河的血泊…… …… 第二日,朝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吟宵一党皆被牵连捉拿入狱,其中张家与罗家皆在其中,朝廷少了陆党,竟是空荡了许多。 楚珏澜身为天子,朝堂上便与朝臣议论着如何补位之事。 早在陆吟宵谋反之前,楚珏澜便已做好了这些安排,如今倒不算太过束手无策。 一切似乎处理得井条有序。 而陆吟宵谋反虽是以成王名义,却仍旧引得百姓唾骂与不瞒,更是一阵慌张! 南燕盛世三百年,京城可说从未发生过战乱,他们活在一个安稳的朝代,乍然兵变,怎能不造成人心惶惶? 此战被写入史书,称之为玄武门之变。 也成了历史上最简单的兵变! 陆吟宵带的队连玄武门都未入,便已被悉数捉拿。 天子为抚人心,专门派出京城巡抚衙门一个一个上门慰问。 天子之仁慈,被百姓赞颂。 而那本是空空空荡荡的刑部牢房,此时被关押得满满当当。 楚知南带了二景出宫,一路往刑部天牢而去,穿过一个一个人满为患的牢房,最后到了关押陆家人之地。 陆吟宵与陆宴安被关押在一处,她露面时,便见得那本是颓废着脸的陆宴安眸子微闪,眉头随之而皱起。 楚知南特意换了一袭大红色宫装,又画了个明艳动人的妆容,头上戴了发簪与步摇,堪称是盛典的装扮。 她这般来天牢,更似在宣告自己是胜利者的事实。 楚知南站在牢房外,衙役眼疾手快地搬来了一条椅凳让她坐下,她悠哉乐哉地看着陆吟宵,笑意盈盈道,“相爷昨夜睡得可好?” 她那副‘得意’的嘴脸简直刺激到了陆宴安,陆宴安眼眸半眯,率先出了口,“你何必多此一问!” 相比起陆宴安,陆吟宵的语气却显得要平静了许多。 “托公主殿下的福,还算好!” “那是!”楚知南笑着,“本宫早在几日前便已让人将此处清扫干净了,务必要让您舒适才是!” “少假惺惺!”陆宴安咬牙切齿。 “噗!”楚知南笑得捂了嘴,“本宫如此好意,陆公子怎能说本宫是假惺惺呢,本宫可是费了莫大心思才请令尊来住本宫精心准备的房间呢!” “莫大心思……”陆宴安只觉心间有一瞬间的难过,“你接近我,便是想要如何弄垮我陆家?一脚将我踹开?便是我已无你用武之地了?” 原来,原来她一直打了这个主意。 “果然,年轻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得很!”楚知南啧啧摇头,“陆公子,本宫与你之婚事从来就没打什么主意,此事要怪,便只能怪你陆家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说你爹安心当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不舒坦么?为何总要往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陆吟宵此时自知说什么都显得无力,便只道,“此事与我儿无干系,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我儿从未参与任何谋反之论,他是不知情者!” “怎么?你说个不知情者,本宫便能放过不成?”楚知南眼中已有了狠色,“谋反是诛九族之罪,你陆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话落,她又看向陆吟宵,“你是不是好奇是谁泄露了你的计划么?” 说着,她从广袖里掏出了她曾画过的所有布防图,而后扔给陆宴安,笑得甚为得意。 “今日本宫就是来给你解惑的,陆相爷,为了拿下你,本宫是真真费了不少心思的,你瞧,我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想了,以及如何将你的人偷偷换掉,如何以最轻的损失拿下你……” 她现在就是一个胜利者,她就是要炫耀! 这些布防图她必须要给陆吟宵看,让他知道,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赢得这场胜利的,他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输的。 这种伟大的布防图,这种费尽了她脑汁演算过多次,一次比一次更要细致、完善才做好的东西。 陆宴安在陆吟宵之前先捡起了布防图,当他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后,眼眸猛然睁大,显然不可置信。 手微微颤抖,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眼神里透露着浓浓的陌生。 他似乎是、第一次真正地认知到楚知南是个何样之人。 “我竟是、竟是不知晓,原来你是个城府如此深沉之人!” 楚知南凤眸微挑,不理会陆宴安之话,只与陆吟宵道,“陆相爷,你入狱既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从今日起,你以往所做的恶事皆会被揭发,从此会臭名昭彰,百姓提起你便会骂一句道岸贸然的伪君子!” 说完,她笑着起了身,“好了,本宫既然来了一趟,定会招呼衙役好生照顾您二位。陆相爷,这是你此生最后一次见本宫了!好生享受接下来还活着的日子罢!” 话罢,挥袖离开。 陆宴安瞧着那个红色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在这牢笼中再也瞧不见,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莫名觉得心空了,无力地退了两步,看向自己的父亲,“爹,您为何、为何要反呢?难道中省之首,一朝丞相,还不足以满足您么?” 第232章 怎么有话说 “满足?”陆吟宵苦笑,“满足二字,便似是一个无底洞一般!倘若我陆家得了这个天下,我便是开朝元尊,倘若他日可收得其余三国,这一世,我陆吟宵便是个传奇,这一条路上本就危险重重,但危险与得到为正比,我若不成功便成仁!” 此话说得叫陆宴安着实无法反驳。 他爹的心思素来很深沉,深沉到他从来猜不透。 陆吟宵瞧了眼楚知南留下的那布防图,继续笑了一声,“呵,着实未想到的是,最后破坏我计划竟是这个臭丫头!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父亲啊!”陆吟宵埋头猛摇着,“您为何要这么做呢,为何要这么做呢?” 那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一族人的生死啊! 陆吟宵本是平静的脸上因此问而忽然变得狠戾,“我若不反,我陆家迟早要完蛋,唐家人回归朝堂,难道语意你不知晓吗?这不是摆明了来抗衡我偶的么?况且许多事情已做下,那便不能再有任何后悔的余地!” 话落,陆吟宵再不理会陆宴安,错开面闭着眸子靠在了墙上。 陆宴安呆呆地瞧着那张凳子,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在想着,是不是楚知南已经洞悉了他爹的行为,这才开始疏远了他了呢…… 明明之前,眼眸里皆是他! …… 楚知南从天牢最深处缓缓踏出,一路上见着了不少熟面孔,那些人见着楚知南便各种跪地求饶,祈求能与之说上一两句话,将他们的忏悔之心可告之陛下,望陛下仁慈可能饶恕一番。 对于如此想法,楚知南甚是嗤笑。 当时在朝堂上一个一个说天子年幼无能之人是谁?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都想叫天子饶恕了? 真是可笑至极。 待地踏过一处牢笼时,楚知南听到有人急迫地喊了几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那声音甚是耳熟得很,楚知南回身瞧了一眼,便见得张岐山将脑袋使劲地往牢笼缝里挤着,妄想挤过缝隙,让楚知南注意到他。 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若是旁人,楚知南定不理会,这张岐山么…… 楚知南对其还算是满意的。 回身,双手环胸,缓缓朝其走了过去。 张岐山见她走了过来,脸上笑意渐渐绽放,“殿下,殿下!” 楚知南勾唇,“怎么?有话说?” 张岐山眼眸微闪,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而后摇头,“没有,能瞧一眼殿下,我这心里安心!” 楚知南闻言,长哦一声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瞧见了,那本宫先走了!” “啊,别!”张岐山立马伸过手,“殿下若是不忙,便再陪我说说话呗,这一次说不定便是我与殿下此生的最后一眼了!” 他极想极想同楚知南告饶,求她救命,但涉及谋反之事,张衡飞又直接有参与,怎么能被赦免呢? 楚知南唔了一声,透过张岐山看向了张衡飞。 牢房里,男女不可同关,是以除去张衡飞外,还有几个张家庶子。 “张尚书!”楚知南笑意盈盈道,“您二十三岁入得朝堂,当年辅佐先皇平天下,为百姓谋福……本宫仍记得当年在御书房时,您曾与我父皇道‘吾之所愿,苍生皆安’,且问一句尚书,那又何必互相残杀,家破人亡呢?这次事变,死了足足六千人,这六千人都是父母生的,都是我南燕男儿,有家室有妻儿高堂。有这份勇气,为何不能将刀子抵御外敌,而是要争夺这个高位而来自相残杀? 退出一万步而言,便算陆吟宵得了这皇朝,未必他能做好一个贤明的君主?带领这南燕走向富饶?这南燕本就是一个盛世皇朝,为何四国之中仅我南燕地小,却能叫三国无可奈何?那是因为我南燕士兵骁勇,我南燕天朝富裕,从未在任何军事上偷工减料! 给了陆家,能做得比我楚家好吗?能这天下一统吗?” 此话说得张衡飞羞愧不如,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臂下,身子颤抖,哽咽出了声。 而后,又听得楚知南嗤笑了出声,“你该感谢你生了个好儿子!” 话罢,她看向着张岐山,“等着罢!” 而后旋身离开。 张岐山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回身看向张衡飞,“爹、殿下这意思是……” 那句等着罢,是何意? 张衡飞哭得肩膀抖动不已,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是爹错了啊,是爹错了啊!” 张衡飞依旧摸不着头脑! 楚知南从牢房出来后,便直接去了御书房。 才平息战乱,他此时要忙之事甚多。 楚知南觐见,楚珏澜连是放下了手中事物上前迎接,见着她时,兴高采烈地唤了一声,“阿姐!” 楚知南应了一声,再看向他,“可是累着了?” “不累!”他笑得极是欢心,“日后我再下圣旨,便无人阻挠了!” 楚知南点点头,“为君之道,你比我更懂,我无言插嘴。” 想了想,她才接着道,“我来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讨!” 楚珏澜,“阿姐但说无妨!” “张尚书说来是个有才之人,担任工部尚书也是绰绰有余!那张岐山、虽是个纨绔子弟,但处事圆滑,难得寻着个衬心意之人,我想、问陛下要了这一家!” 楚珏澜闻言有片刻的失神。 尤其是在他听到最后楚知南唤了他一声陛下,便知晓她此事说得格外认真。 敛眸轻眨,他张了张嘴,愣了片刻后,应声,“好,便听阿姐的!” 楚知南略带心疼的看了他一眼,“我会造出一份他与谋反无关的文书,此事,为难你了!” “阿姐说的话有道理的!”楚珏澜道,“工部尚书之职,目前的确无人能胜任,张衡飞虽做下错事,但他确实不失为有才之能,倘若日后真能将功折罪,想来也是我南燕一位大能!阿姐考虑得没错!” 楚知南心里莫名有些惆怅,摸了摸楚珏澜的袖子,“日后,陛下便要独挡一面了!” 楚珏澜抿唇点头,“阿姐放心,我定会努力做好一位明君,给天下百姓谋取福利,让我南燕子民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第233章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从尚阳宫内出来时,楚知南再次去了凤栖殿。 这一次,楚知南直接以许太后勾结外男,暗结珠胎,有辱先皇颜面为由,将其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如何发落? 自然是等京兆府安抚好了京城所有百姓的心后,再让其游街三日,将她的所作所为皆说与世人听。 此事虽为皇家颜面,但早已闹得人尽皆知,眼下许太后被发落游街,丢的也无非是她自己的面子。 当年她们所做之事,总该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太后走了,凤栖殿空出来了。 这个大殿,是历来皇后所住之大殿。 在先皇去世之后,许太后便搬入了凤栖殿来,以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将这凤栖殿内大肆整改,改得已是面目全非,没有半点她熟悉的样子。 眼下许太后一走,她便立时唤一个老宫人过来,将许太后所有东西悉数清理,一件不留。 …… 如今宫中局势已算稳定,唐柳便回了唐府去,而慕容承烨也已择好了回朝日子。 先前他离开皇宫时,是唤了个替身易容成他的模样,这才叫他行动自如。 如今要回朝,且不知归期,便没了留替身的必要。 在第三日早间,他便偷偷潜回了北矅。 所有人一走,楚知南忽然有了些空落落的感觉。 陆家倒台了,如今只寻个日子问斩,再无翻身之地。 唐柳回了唐家,长乐宫没了以往的热闹。 慕容承烨回了北矅,那瑶华宫内已再无人住。 而道归,则在宫变的第二日,楚知南便吩咐下人将他送回了护国寺。 没有了仇人,改写了历史,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可她为何反而不适应了呢? 在长乐宫内呆了半晌,景如景微见她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免有几分担忧。 端来了一盘葡萄,景如道,“殿下这葡萄是从果农那儿新摘的,可甜了呢,您可要尝尝?” 楚知南微微抬眼,瞧了眼那已红到发黑的葡萄,无精打采。 “分些去给陛下尝尝!” 二景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道,“这便是陛下让咱们送来的!” 二人极少见她这副模样,景如胆大,便又道了一声,“殿下,三皇子不过就是回北矅处理事务了么,等完事之后定会来寻您的!” 此话听得楚知南莫名其妙,而后仔细品酌了一番后,才知晓她以为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是与慕容承烨离开有关。 忽而笑了,顺势尝了颗葡萄,“走罢,今日无事,带你们去南苑走走!” 瞧瞧孙无寒与柳轻舟! 如今朝廷真是缺人之时,柳轻舟因是楚知南的人,又是新科状元,被天子加以重用,直接调任去了大理寺,成为大理寺卿。 明日便是他上任之日,想来今日定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 尤其是,她还想关心关心柳轻舟与李青莲之间的发展如何。 那段日子她特意让李青莲住在了南苑,与柳轻舟几乎日日照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人性格都极好,该是要摩擦出火花的罢? 只要他们自己摩擦出了火花,到时她再添上一把火候,给二人指婚、赐一座府邸,便是天作之合啊! 一听楚知南总是要出门,景如立时高兴了起来,将葡萄端好,“恰好陛下分来的葡萄多,我便顺道给胡伯带一些!” “给胡伯带一些么?”楚知南挑眉,意有所指,“那顺带给孙公子也带上一些罢!” 提及孙公子,景如莫名红了脸,“殿下!” “既然给孙公子带了,便给大家都带些罢!”楚知南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这丫头心里头想了什么,我还能不知晓不成?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说着,她又看向了景微,呀了一声,“景如的心思有些远了,你的心思又去谁处了?” 景微性子比景如老成,闻言只微微敛头,“殿下莫打趣奴婢,奴婢愿生生世世伺候在殿下左右。” 自从楚知南让二人再莫自称奴婢后,这还是她头回自称是奴婢。 “这可不成!”楚知南笑出声来,“女儿大了总该是要嫁人的,你们是我的贴身婢女,嫁的儿郎也得是个好儿郎才可!倘若你们有了喜欢的人,尽管同本宫说便是,本宫定会替你们做媒,只要你们喜欢,莫说是官家儿郎,便是哪个皇子王爷,本宫也定要上门替你们说下这桩婚事!” 景如闻言也随之而笑道,“殿下若真有这个心思,不如先瞧瞧表小姐,表小姐到现在都未说亲,唐将军可是急坏了的!” 官家子弟着实有不少,但作为武将世家的唐家,总觉得那些公子哥儿弱不禁风,实在瞧不上。 谁谁都瞧不上。 “阿柳是个主意大的姑娘,她的人,需得她自己欢喜上了才可!”楚知南说着,回身去殿内换了袭简便的衣衫,“倒是你们,我希望这一世你们都能寻得自己良缘!” “不成,不成!”景如不知想到了甚,连连摇头,“倘若殿下要嫁去北矅,那我与景微必得跟在殿下身边伺候才是,否则南北诧异大,又没个贴心照顾殿下的人,咱们做奴婢的,一辈子都心里难安! 再说了,跟着殿下,咱们吃穿不愁,还能横着走,要嫁人作甚?” “是了!”景微闻言,也随之附议道,“景如所言极是,殿下若不嫌我与景如,这辈子,我二人都跟定殿下了!” 思起前世二人的下场,楚知南心头一热,紧紧抓了二人的手,认真道,“只要日后有我一口吃的,定不会少了你二人的!”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端着茶水入殿的青叶眼中,青叶神色中闪过一抹落寞,而后低头不着痕迹的将茶水摆放在了桌上。 楚知南扫了其一眼,不予理会。 她并非不喜青叶,但青叶与她而言,的确不过是个奴婢罢了,这份感情不比景微景如。 景微景如最是贴心,真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换上一袭简单的素袍后,楚知南乘坐马车离了宫,一路往南苑而去。 没想到,才出宫便撞见了李青莲之父……李尚书。 第234章 你傻不傻 李尚书正徘徊于宫门口,来回渡步,面色愁色。 楚知南掀开车帘瞧了一眼,顺势唤了一声,“李尚书!” 李尚书听得,这才下意识抬头看向楚知南,而后随之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楚知南微微蹙眉,“尚书这是何故在此?” 若不是见他来回徘徊中带了几分焦急,楚知南定是不会开口多管闲事询问。 李尚书本在纠结说与不说,眼下听得楚知南亲自询问,想想便实话实说道,“回禀殿下,家女这几日连烧不退,寻了几个坊间大夫不见效果,便斗胆想问殿下借借太医!” “青莲病了?”楚知南下意识将眉头皱起,“何时之事?” “已有五日了!”李尚书脸上带着焦急与悲悸,“这几日喝了药也是反反复复烧得厉害,微臣心中着实不安得很。” “为何现在才说?”楚知南赶忙吩咐景微道,“你带着我令牌去太医院寻刘太医来!” 景微听得,立即不敢耽搁,下了马车后急步赶往太医院。 李尚书解释道,“这几日宫中事多,微臣不敢劳烦殿下操心,也想着喝两剂药膳瞧瞧,不想一直未见成效!” 楚知南依旧皱眉,“青莲乃是我之好友,她之事在本宫眼中极大,下回若再遇见此等情况,尚书大人直接来我宫中寻我便是!” 又见他未曾乘坐马车来,便又道,“上来罢,先回府!” 李尚书闻言心中满是感动,连连道谢,上了车板。 本就男女有别,加之又是尊卑有序,李尚书自是知晓礼仪。 去李府路上,楚知南唤车夫加快了车程,原先需得两刻钟的路程,生生节省了近一半时间。 入得李府,楚知南便立时往李青莲闺房赶去。 这一路上遇见不少家丁婢女,见得楚知南时纷纷行礼。 楚知南这是头回入李府,李府乃是中规中矩的官家庭院,因是朝廷派下的院子,是以并无其余特色。 长廊、水榭,亭台、假山。 在外人眼中瞧着算是气派,但于久住在宫廷的楚知南而言,多少显得太平常了些。 李青莲的闺房在西侧小院,一入院子,她便听着了李青莲虚弱的咳嗽声。 待得入了房内,便见其贴身丫鬟忧心忡忡地候在外侧,而李夫人则陪伴于床前,见着自家姑娘如斯难受,心疼得直掉眼泪。 说来,楚知南这还是头回与李夫人打照面。 李夫人在见着楚知南后,微微有些诧异,而后见自家老爷还跟在其后,便料想她定是身份不寻常,反之一想,便立时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连忙从凳上起身,福身见了礼,“臣妇见过殿下!” 楚知南摆手说了声平身后,便走至床前,瞧着床上那病的脸色通红之人,“青莲!” 李青莲此时烧得迷迷糊糊,以帕子捂嘴咳了两声,“阿、阿南,你怎得来了?” 声音虚弱无比,带着努力克制的咳意。 她这样子真是令人心疼得很。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而她脸色发红,唇色发白,眼中神光溃散,瞧着甚是无精神得很。 “我若不来,你倒是不准备与我说了不成?”楚知南坐在了她的床上,拉着她的手,“你说你傻不傻,若是早些告之我,我早些唤太医给你瞧瞧,你岂不是可少受些苦?说不定这会都好了!” 李青莲下意识将手抽了回来,咳了几声后,忙道,“阿南,你离我远些,大、大夫说,这病怕是会传染!” “怕什么!”楚知南抬手探了探她的脸颊,那滚烫之意透过指腹烧灼,“我有太医呢,若真传染了,太医干什么吃的?” 李青莲心中升起一阵感动,她咬唇眼泛泪花。 这一幕被李家夫妇瞧得真真切切,他们原先想着自家闺女与楚知南交好,只怕也不过是那个讨好人的角色,没想到、楚知南竟是真的将她当好友看待的。 这种对待,无关身份阶层与尊卑,只是两个同龄之人,彼此之间心与心的交好。 因李青莲病得迷迷糊糊,咳得又厉害,楚知南便未再与其多说旁话。 半刻钟后,便见得刘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因入府时,他几乎是被景微一路催促而来,便只得加快脚步,眼下有些气喘吁吁。 他先是吁了两了口气,欲要行礼时,直接被楚知南拉到了床侧,“莫说礼节,快些瞧瞧人如何了!” 如斯,刘太医便只得先打开医药箱,拿了诊垫,而后要求她吐舌头瞧了瞧,又左右翻动着眼珠。 得出一定结论后,他接着开始诊脉。 诊脉是一个安静的活儿。 他需得静下心来感受脉动的跳动以及状况,再结合舌、眼得出的结论下最后诊断。 收回了手,他同楚知南道,“殿下,李姑娘这病乃属风温犯肺,说来也不算是甚大病,出现反复发热迹象也属正常,说来可大可小,若未能及时医治,也许会因此落下病根、或是劳损五脏而大伤元气。但好在眼下为时尚早,不会落下病根!” 说罢,他将要药箱打开,“待下官写上一副方子,再按照方子抓药,早中晚各喝一次,大约两日后便可将烧退下,再喝三日养元气,大致五日后,必能叫李姑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李尚书闻言立时郁结散开,连连作揖道,“多谢刘太医,多谢刘太医!” “治病救人,乃为大夫之根本!”刘太医挥挥手,表示不以为意,又道,“此病说来不算多见,但也不算少见,反复发热才是最难受之处,先前的大夫未能治好也并非此人医术不精!” 风温犯肺,乃与平日的肺热引发发热无甚大区别,但在某种病原上,又有一定的差距。 刘太医无法同他们说得太过详细。 毕竟此乃医术之事,他们听了也是不懂,何必白费口舌。 方才说的那些话,无非是叫他们安心罢了。 刘太医拿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方子,想了想又道,“还劳烦尚书大人派个人同下官去取药,此药下官得亲自抓了才安心!” 皇宫太医院当中,草药应有尽有,他只怕坊间药铺少了些药。 瞧楚知南如此担心,此事得慎重才是。 第235章 我去去便来 有了刘太医一看,李尚书这才宽心了许多我。 待得刘太医走后,李夫人一个劲地同楚知南道谢,言语之间甚是感激。 楚知南听得,无奈同李夫人道,“夫人切莫再谢,我与青莲一见如故,早已结交为闺中蜜友,她的事便是我的事,如今病了,我只恨不得早些知晓,早些派太医来瞧瞧,让她生生多受了几日苦!” 李夫人是真真听出了楚知南对李青莲的心疼,心中很是感动。 “我家莲儿能交得公主殿下这么一个好友,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夫人此话差矣,应当是我此生能结实青莲,乃是我人生幸事也,这些事情说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李尚书在一侧听得这两人客套话连连,甚是无奈,出言打断,“夫人,午饭时辰要到了,殿下来访,快去灶房交代厨娘拿出好手艺来!” “啊,对!”李夫人一看天色,忙擦了擦眼眶里还未干的泪渍,再同楚知南道,“殿下您且先坐着,我去灶房瞧瞧!” “夫人且去忙活罢!”楚知南略略颔首。 李夫人闻言,又瞧了李青莲两眼,而后才跨着步子出了院子里。 她前脚才刚走,管家后脚便入了院子,候在门外恭身道,“老爷,状元郎听说小姐病了,特意带了礼品上门探访,您可是要见一见?” “状元郎?”李尚书闻言,下意识皱眉,而后看向楚知南。 谁都知晓状元郎柳轻舟住于南苑,乃是楚知南的门生。 李尚书这一眼瞧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知南也甚是意外得很。 柳轻舟怎得来了? 李尚书未见楚知南回应,而后心中有了数,回了管家一声,“且将状元郎带去花厅招待,我这便赶去!” 管家得了话,立即去忙活。 李尚书便同楚知南作揖道,“殿下,您可是要一同去?” 楚知南撇了眼床上那本是昏昏欲睡,却在听了‘状元郎’忽然睁眼了的李青莲,点了点头,“也好,我此回本就想去南苑瞧瞧状元郎,他来了倒是正好见见!” 说罢,她弯腰,将手轻轻的抚摸着李青莲脸蛋,声音极为温柔,“青莲,你且躺着,我去去便来!” 李青莲点点头,眼眸微转,张唇本想说声什么,却又顿住不知如何说,纠结片刻后,这才与她道,“若、若是状元郎问起,阿南你便说、我无碍,休养、几日便成!” 她一直竭力克制自己不咳嗽,说起话来便显得有些吃力。 楚知南应了一声好,“你先歇着罢,我一会再来看你!” 话落,起身,同李尚书道,“大人请罢!” 李尚书听得,随之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如此,楚知南率先一步出了院子。 李府并不大,从李青莲的院子中出来,不过走上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花厅。 花厅内,柳轻舟正坐于客座,可他因心中姑娘,显然心不在焉。 直到楚知南与李尚书步入花厅内,他这才猛然起了身,见着楚知南后微微一愣,随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只作揖行了礼。 “殿下,尚书大人!” 楚知南微微点头示意,而李尚书则抱拳回礼,“柳大人!” 他明日便会上任为大理寺卿,被称呼一声大人,不足为过。 柳轻舟心中虽担忧,但也知晓不可不露声色,以免叫李尚书误会个好歹,便故作了风轻云淡,先是一笑,而后才道,“在下在坊间听说李家姑娘这几日病得厉害,想来相识一场,便上门来探望一二,只不知李姑娘如今身子可是好些了?” 李尚书回道,“劳柳大人挂念,方才公主殿下已派太医瞧过,只待喝上几幅药膳,便可见好!” 柳轻舟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说罢,他也不知以何理由留下,便道,“那在下便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柳大人莫急!”李尚书对柳轻舟此人倒甚是满意得很,笑道,“厨房正好备下了午饭,若柳大人不嫌弃鄙府粗茶淡饭,不如留下来用个便饭?” 柳轻舟闻言想了想,而后作礼,“那便劳烦尚书大人了!” “不劳烦不劳烦!”能与青年才俊结交,李尚书也乐意不已,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不知柳大人可有忌口?” “未有!” 如此,李尚书便又招呼了下人来,让其同厨房说两声,多备些菜。 今日府中来了两位贵客,灶房可谓是一通忙活,厨娘更是将自己看家本事一一拿了出来。 李尚书还是头一次与柳轻舟正面打交道,初始难免有些客套,聊着聊着后,却发现这个年轻人甚是合他胃口,不免就畅谈了起来。 楚知南在旁插不上话,反倒似成了那个陪同的。 聊至明日要上任,李尚书认真与其道,“大理寺寺丞康大人是个性子干净的,你若用心做事,定不会为难于你,你是殿下的人,旁人也不会刁难于你,但官场水极深,尤其是大理寺的水更不一样,日后你只需脚踏实地做自己之事,莫要被利益熏了心才是!” “是是是!”柳轻舟的态度非常谦卑,“尚书大人之话句句是金玉良言,柳某定会铭记于心,一世皆‘以民为本’行事!” 李尚书闻言甚是安慰,连连点头表示对他的认同。 二人聊着聊着,忽然想起楚知南还坐在一侧,便又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楚知南正在喝着茶,瞧李尚书看来,呆愣了片刻,而后慢条斯理的将茶盏放下,一副若有所事的样子唔了一声,“大红袍虽不错,但不如绿茶清香得好,尚书大人下回不妨喝喝绿茶!” 李尚书闻言瞬觉头大。 他忽然忘记长公主爱喝绿茶这回事了。 李府乃官宦之家,平日上门之人也不少,他作为主人,自然是要顾虑客人的口味去。 是以府上红茶、绿茶、乌龙茶都是备了的。 方才泡茶时他忘记吩咐下人,下人便上了大红袍。 李家下人哪儿又知晓楚知南爱喝绿茶? 连是起身,他欲要招呼下人上一壶龙井时,却被楚知南看出意图,打断道,“无需麻烦,偶尔喝喝红茶便当漱漱口!” 第236章 可是个为官之才 李尚书汗颜,见楚知南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偏生他又说不出口道歉二字。 待得李夫人传来可用午饭的话时,李尚书这才松了口气,忙唤下人摆碗筷。 李府比不得唐府,加之楚知南又是公主殿下,更是不可男女同桌。 李夫人与楚知南不太相熟,对其虽有感激,却也无甚能聊之话,为了避免双方之间的尴尬,楚知南决定让下人布些菜,她回李青莲房间去吃。 李夫人闻言,生怕怠慢了贵客,忙道,“莲儿那房中有病疫,殿下怎能屈尊?不成,不成!” 楚知南不以为意,且不容反驳道,“夫人莫要客气,我意已决,就去青莲房中用罢!” 话罢,率先出门回了李青莲院子。 李夫人还欲要说甚,景如则先与其道,“夫人按照我家殿下说的做便是了,我家殿下并非那等小肚鸡肠之人,是真真喜欢李姑娘的,夫人莫要多想!” “可这……”李夫人甚是为难,可见楚知南已走远,便也只好妥协。 叹了一口气,与景如道,“真是怠慢了!” “夫人莫要如此想!”景如微笑着回道,“我家殿下是个性子爽快利落之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夫人且照做便是,莫多揣测!” 话落,同李夫人福身行了个礼后,便立时回身加快脚步追上了楚知南。 小院内,李青莲方才又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见楚知南还未归来,便唤丫鬟倒水来喝了一口。 咳嗽难当,偏生她又忍,瞧着甚是吃亏。 坐卧在床片刻,她心中总觉难安,便同丫鬟道,“你去花厅瞧瞧状元郎可是走了!” 此话才落,便听得门口传来了楚知南带着笑意的声音。 “还未走呢,尚书大人与状元郎一见如故,如今正在一同用膳,怎么?只见你挂念状元郎,不见你惦念惦念我?” 话落人至,李青莲瞧着楚知南这笑意盈盈模样,只觉甚是有些心虚,脸色一红,眼神随之而闪躲。 “阿南多虑,我、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是怎么个意思,她一时间只觉脑子里短了路,寻不出合适的话来否决。 楚知南轻笑一声,见她是个病人,倒也不打趣她。 况且李青莲与柳轻舟如今八字还未一撇,她若打趣多了,难免更会叫她心生抵触。 “成成成!”楚知南点头,顺势坐在了她的床侧,“我知晓你是惦念着我的,这不、我来陪你用午膳了!”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端着饭菜入了屋。 吃的都是些清淡不见荤腥的菜肴。 这也是楚知南的意思,既然是陪李青莲一道吃,那必然是要吃她能吃的才是。 寡淡小粥,几道清炒小菜,瞧着倒微微有些食欲。 待得下人将碗筷布好,楚知南亲自替其盛了一碗粥,再交给李青莲的丫鬟,“之前在护国寺时,日日清粥寡菜,吃得倒是养胃的很!” 李青莲见她如此,心中闪过一抹感动。 她本是无任何胃口的,可见楚知南吃得甚是开心,便强忍着吃了些。 “听说护国寺的神佛甚是灵验,待我身子好了,我倒想去护国寺上上香!” “怎么?青莲这是心中有记挂不成?”楚知南笑魇如花,“不如与我说说,你记挂何事?平安?财运?婚事?” 李青莲闻言随之笑出声来,“阿南倒是关心起这些来了?” “随口一问罢了!”楚知南咽了一口粥,唔了一声,“你若想去便快些调理身子,让身子好起来,太医说了,过得几日便能好,这几日你要好好用饭!” “知晓,知晓!”李青莲笑得连眼里都布满了光辉。 瞧着那边喝粥边与她说话的楚知南,她心里升起了一种幸福洋溢的感觉。 似乎被一人真心对待的感觉,极好极好。 在那一刻她想,能得楚知南如此信赖对待,倘若有朝一日楚知南遇见任何危险,她一定会抵身相救。 待得午饭用完,李青莲便又有了些困倦之意。 楚知南躺在下人搬来的太妃椅里看着鬼怪集,瞧着瞧着渐渐有了些睡意。 正在这时,景微从外走近,压低声音同楚知南咬字道,“殿下,柳大人方才出府了!” 闻言,那本是欲要入睡李青莲忽然睁开了眼,略带迷茫地瞧了一眼景微。 这一眼恰好落在楚知南眼里,她将书本合上,打了个哈欠,“知晓了!” 话落,再看向李青莲,忽然问道,“青莲,你觉得柳轻舟、为人如何?” 李青莲闻言眼神下意识闪躲,“什、什么?” 楚知南对她还算是了解,一见她眼神闪躲,便知晓她定是心有所顾。 李青莲是只小白兔,往往对于这类人,她不能无头无脑一个劲地追问,否则会将此人惹羞,怕是为了让自己不面对那份心意,日后都指不定会躲避着他。 说白了,便是那层窗户纸,不能由旁人来捅开。 “没什么!”楚知南道,“他明日便要在大理寺上任,故才问问你觉得柳轻舟为人如何,可是个为官之才?” “柳公子……柳大人为人贤能,以一己之力预防东南地区水患,足以说明他是个有能力之人!”李青莲道,“阿南眼光素来不错,柳大人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 楚知南点点头,嗯了一声,从贵妃椅上起身,“刘太医的药已在熬着,一会便可喝了,你要记得好生喝药,我明日再来看你!” “阿南要、走了么?” “嗯!”楚知南道,“明日他要上任,毕竟是我的人,加之此回科考的确出现了纰漏,难保大理寺不会对他差别对待,柳轻舟怕是还未走远,正好我同他聊道聊道!” 方才李尚书在,有许多话不便说。 李青莲闻言嗯了一声,“那我便不送了!” “你歇着罢!”楚知南笑了一声,“明日我来瞧你时,你可要好些才是,否则我便怪那刘太医是个庸医,回去叫他吃板子!” 彼时,正在太医院内磨着药粉的刘太医打了个喷嚏,忽而觉得颈后有些凉意嗖嗖。 李青莲被她的话逗笑不已,“一直以为阿南是个明白人,竟也能做出这等殃及池鱼之事来!” “关心则乱嘛!”楚知南笑笑,同其闹了两句话后,便带着二景出了她的院子。 第237章 表小姐在前头呢 李尚书知晓楚知南要走,立时放下手中活计前来相送。 二人平步而走,楚知南忽然又问李尚书,“尚书大人觉得,这柳轻舟为人如何?” “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提及柳轻舟,李尚书甚是满意,“能在万人之中一举出头而中得状元,本便是惊世之才,方才小聊片刻,可瞧出此人为人谦谦有礼,不失君子之风,为事有见解,有谋略,假以时日,他定能惊鸿而起,为国之栋梁啊!” 楚知南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大人待他,倒是评价不错的!” “是啊!”李尚书点头,“是个大才,是个大才啊!” “那倘若、让他做您的乘龙快婿呢?” 楚知南此话一落,李尚书瞬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殿下的意思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说来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尚书之女,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楚知南直言道,“倘若尚书大人看得上此人,招做乘龙快婿又有何不可?到时若这柳轻舟是个惊世之才,对青莲而言也是个好依仗,且他还得恭恭敬敬唤您一声岳丈,日后的孩儿也得唤您一声外翁!” 李尚书闻言若有所思,须臾后,忽而看向了楚知南,“殿下莫非是早便有此想法了?” 李尚书是个精明人,知晓此话不问出来他自己也心中有数,但此时问出来,则是见见她对此事的态度罢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没必要在彼此面前装妖精。 果然,只见楚知南笑出了声来,“本宫是真心替青莲着想的,柳轻舟除去出生于寒门外,哪儿还比旁人要差了?可出生又非他能之选择的,尚书大人若是瞧得上,便早日抓紧时机,因他现在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已有不少大臣打起了他的主意呢!尚书大人若是下手晚了些,只怕就会是被人家的好女婿了!” “可……”李尚书甚是纠结得很,“我家青莲与那张家、退了婚……这柳大人若是重注名誉,我只怕日后二人闺中闹嘴时,他会拿此来提及,我家青莲是个性子刚烈之人……” 他是真怕自家女儿吃了亏。 “若是不注重呢?”楚知南问道,“倘若柳轻舟愿意上门亲自提亲,并且承诺无论发生何种矛盾,都不以此为理由呢?” 李尚书越来越看不懂楚知南的用意了,他微皱着眉头,“殿下您为何、要帮下官?” 比如这一次…… 李尚书原本勉勉强强算是陆吟宵一党,但楚知南及时将他拉回了岸,故此才未铸错大错,未被牵连。 而如今她又亲自送上门这么一个‘乘龙快婿’,李尚书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之前他与楚知南并未有任何的交集。 楚知南闻言噗声笑了,她盯着李尚书瞧了半晌,而后道,“尚书大人觉得,本宫是在帮你不成?倘若不是青莲真心叫本宫欢喜,本宫又何必多此一举?别以为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我父皇便是专情之人!” 话罢,她理了理袖口,“此事如何决论,此乃尚书大人家事,本宫说来不过是一届外人罢了,罢了罢了,大人就送到此罢,本宫先走了!” 说完,带着二景出了李府。 柳轻舟似是知晓楚知南与他有话说一般,竟在距李府十丈的大树之下等候,见得楚知南来了,站出来先行了礼。 此处距天香阁不远,楚知南衣袖一招,让他先上马车来。 不想马车才走至闹市,便听景如欢呼道,“殿下殿下,表小姐在前头呢!” 闻言,楚知南掀开车帘往前探了眼,果真见得唐柳正在一家糖炒栗子的小摊前与秦无衣正说说笑笑。 她眼里皆是笑意,笑得极其灿烂。 景如见楚知南未说话,便又道,“可要去唤一声?” “不必了!”楚知南放下帘子,“直接去天香阁罢!” 她还是头回见唐柳对一个男子有如此好的态度。 唐柳乃是典型的女汉子,拳脚功夫好,便总嫌哪家公子弱不禁风,哪家公子娘们唧唧。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的官家子弟生生没有一个她能瞧上眼的。 如今这秦无衣,倒似是合她的眼缘。 秦无衣虽说江湖人,但样貌生得极好,这京城里当真是没有几个男子能比得上的。 况且此人家教不错,人品也甚好,倘若唐柳与他真能擦出些火花来,倒也是一桩好事。 朝廷虽有律令不得同江湖人勾结,但未说不可嫁与江湖人,到时若真被唐柳瞧上了,只需由楚珏澜招揽青龙镖局为皇家镖局,便是朝中人。 说来也是一桩人脉。 青龙镖局若真成为朝中人,又能在江湖混迹开,属实不错。 楚知南并不想叫唐柳,不想唐柳却瞧见了她的马车,当下追了上来,“阿南,阿南!” 听得声音,楚知南甚是无奈,只得探出头去唤了一声,“阿柳!” 唐柳手里捧着糖炒栗子,快步追了上来,将栗子举过递给她,“这家栗子甚是甜得很,快尝一个!” 楚知南顺手抓了两个,恰见得秦无衣给钱追了上来,二人照面点头示意。 唐柳朝着马车内瞧了一眼,见得柳轻舟时,呀了一声,“阿南这车里竟是藏了人呀,若是给某些人知晓,会不会发了醋意?” 楚知南甚是无奈,“这位是新科状元柳轻舟!” 柳轻舟一听楚知南介绍了自己,便当下同唐柳作了揖,“唐姑娘,秦公子!” 唐柳最喜凑热闹,当下便拉着秦无衣上了马车,由楚知南坐在主位,她则与秦无衣坐在了柳轻舟对面。 唐柳先是打量了柳轻舟两眼,而后道,“说来咱们倒是有缘的,公子姓柳,我却单名一个柳!听说柳公子是个惊世之才,今日有幸可得认识认识才是!” 柳轻舟被唐柳这一夸,失笑出声,“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惊世之才不敢当,倒是在下听说唐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乃是女中豪杰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唐柳就喜欢旁人夸赞她比男子厉害,闻言乐得不行,与柳轻舟开启了无休止的互夸。 直到到得天香阁门口,景如道了一声“到了”,二人这才相互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下了马车。 唐柳这人,是个极好打交道的人。 第238章 你们尝尝 一入天香阁,掌柜见是楚知南,立时放下手中活计上门迎接。 脸上挂着既殷勤且谄媚的笑意,“殿下来了!” 又见她身侧的都是些眼熟之人,便都一一打了招呼,而后再招呼伙计道,“快去将店内最新买的细雨毛尖沏上来,给殿下润润口!” 话间,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几位楼上请,老厢房嘞!” 唐柳以前最喜同楚知南来天香阁,算是这天香阁内的常客,闻言双手环胸挑眉道了一句,“呀,掌柜的,你们这店里生意越做越红火呀,瞧这装潢,新装了吧?瞅着就是大气!” “嗨,唐姑娘说笑了!”掌柜的笑颜如花,“自上回殿下来此办过生辰宴,店内生意才越见要好,说来都是托了殿下的福!” 说着,他又一拍手,“最近店内新招了个厨子,那红豆酥做得甚是一绝,香甜不腻口,口感甚佳,小的这便给几位安排上!” 唐柳闻言便顺势打趣道,“掌柜的,你这就不厚道了罢?这么好的东西,你现在才想着给咱们安排?” “几位属实来得巧啊!”掌柜的一拍手,“那个厨子今日才来正式上工,本想今日让他做些出来了,便送去给殿下与唐姑娘尝尝鲜的,不想殿下与唐姑娘先来了鄙店,今日尽管吃,您几位敞开吃,吃的都算小的得!” “咿呀,你这未免就小瞧咱们了吧?”唐柳一副极不领情的样子,“咱们还能少你这个钱不成?” “不是不是!”掌柜的在这店内什么人没遇见过?况且他也知晓唐柳不过是同他闹着玩儿罢了,笑呵呵道,“唐姑娘钱多着哩,今儿呀,姑娘莫要和小的抢,今日这账,小的可非抢着给不可了!” 不得不说这掌柜的话真真是取悦了唐柳的,她捏着嗓子咳了一声,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也罢,那咱们便勉为其难接受了罢!但说好呐,可不是咱们要占你便宜,是你自愿请咱们吃的!” “是是是!”掌柜的一边应着,一边将几人带上了楼,请入了楚知南的专属厢房后,店伙计恰好将茶沏上来。 他眼疾手快地接过茶壶,先是给几位上了茶,再问楚知南道,“这茶乃是江南地带出产的新品,口感着实不错,也不知是否合殿下口味!” “嗯!”楚知南淡淡应了一声,“这里无需你忙活了,你先去忙罢!” “好嘞好嘞好嘞!”掌柜的放下茶盏,待几人点了所吃的东西后,便退了下去,走前又道,“几位若是何吩咐,尽管唤一声便是!” 待得他走后,唐柳凑近了楚知南,笑嘻嘻道,“这小老头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呐!” 楚知南顺手端着茶抿了一口,入口鲜爽、醇香、回甘,的确不错。 茶汤为碧绿色,飘着淡淡清香。 楚知南嗯了一声,放下茶杯回唐柳道,“天香阁生意越做越火,除去口感不错之外,掌柜的自然也得是个人精!” 取悦了顾客,才会让顾客买单,愿意继续捧场。 唐柳点了点头,也随之而喝了一口茶。 她在边疆待了几年,在边疆的日子哪里还有好茶喝?平日喝得最多的,便是拿干净水煮沸了,等凉了后直接灌。 喝惯了净水,这茶叶的味道反而不太适应,吧唧吧唧小尝了一口后,啧了一声摇摇头,将那品茗杯拿在手里转了转。 “就这个小杯子,我若是渴了,怕是漱口都不够!” 话落,放下杯子吃了个栗子。 又见秦无衣与柳轻舟一直未说话,便将手里的栗子递了出去,“你们尝尝?” 二人同时摇头,“多谢姑娘好意!” 楚知南本是有话要与柳轻舟谈,但如今秦无衣与唐柳在,倒是又错过了机会。 因她无话说,唐柳又不想让气氛如此沉重,便干脆讲起了陆吟宵谋反那夜之事。 “说起那夜,甚是惊险啊,我收到我爹消息,是以下定决心一定要保证了阿南的安全,但阿南却将我调任在了小澜身边,那一夜陆老贼带兵从玄武门而杀来,却不想玄武门外早已部署好了一切,只待她自投罗网……” 她又将宣武门外的那一场战乱说了个惟妙惟肖。 若不是楚知南知晓她一直未露面,一直跟在天子身侧,还真真是要怀疑她就在现场,她便是那位奋勇杀敌的女中豪杰。 待得说完战乱后,又一一细细描绘了陆吟宵是如何被抓,被抓之后又是如何狼狈,以及朝廷出面,将那与陆府有牵连之人一个一个压入大牢之中,如今整个大牢人满为患,是壮观。 说完后,唐柳长长叹了一声,“这陆老贼真是害人不浅啊,他自己想反便反了罢,这还牵连旁人,以一己之私心,叫多少人跟着受罪呀!这皇位哪里那么好坐?我跟在天子身边两日,见他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政务,啧啧,相比之下阿南可就轻松多了。当一个悠闲自在的公主殿下,多好!” 一说起悠闲自在来,她便又忍不住道,“那成王也是,脑子里不知想了甚,好好当个闲散王爷,吃穿不愁,府中美妾多不胜数,这不比惹上这杀头之罪要好嘛!” 秦无衣在旁听得轻笑出声,“阿柳性子直率,天真烂漫,自是不明白他们被利益熏陶的心思,成王生于皇权之家,见识过了天子重权,难免会因之前的不甘心与现在的心动而被陆、陆相爷催动了心思,故而掉入了陆相爷的圈套,参与了谋乱!”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呐!”唐柳闻言,摇头感叹,“我们唐家人世代守卫边疆,拼命抵御外敌,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见咱们国家安稳,天下太平,便总要想着法子作死!” 唐柳是真不敢想,倘若陆吟宵谋反成功,坐上那高位之后,第一件要做的,定是要铲除她们唐家。 唐家乃世代忠于楚家,而楚珏澜与楚知南又是唐家外孙,唐家如何会甘心? 一旦国家开始内部发生大矛盾,岂不是会被面临着灭国? 细细想来,真是恐怖至极。 第239章 的确算是高攀了 楚知南在一旁听得默不作声。 唐柳所说是对的,一旦陆吟宵成功上位,这南燕还有几个好日子过?不足三年便面临着灭国。 说起来,上一世她似乎历经沧桑,可死时还不及二十一岁呢。 是个年岁正好的年纪。 柳轻舟因同意唐柳的观点,是以加入了讨论大军,仅楚知南听着几个谈论,她则默不作声地喝着茶,吃着天香阁内新出品的糕点。 待得将糕点吃完,几人也都聊了个尽兴后,便提议各自回府。 楚知南本想与柳轻舟聊聊大理寺之事,但并无闲聊机会,便只在离去时,让秦无衣与唐柳先下楼后,再同他道,“今夜好生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上任!” 柳轻舟自知楚知南心意,闻言郑重点头,“殿下莫担忧!” 楚知南并非是担忧。 柳轻舟是她看中的第一人,加之如今方将朝廷大整改,需得有才之人重振朝纲,她希望的是,柳轻舟会做好一个栋梁之才。 若非要解释的话,她只能说,每个人对自己第一次所种下的树,都会显得格外关心。 柳轻舟是她种下的第一棵树,当那棵树逐渐成长要去挑大梁时,怎会不关心? 楚知南见他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从袖里掏出了早已备好的房契,“院子我已经买好了,日后你要成婚,需生儿育女,房舍怎么也要大些,便买了这座四进的院子!” 一见柳轻舟想要推脱,楚知南便继续道,“这是殿下的意思,身为朝中重臣,怎能连个房舍都没有?” 如今柳轻舟已担任为大理寺少卿,住南苑自是不适合,且大多重臣都是由朝廷派发的院子,所有东西都已具备齐全。 柳轻舟闻言,甚是感激,同楚知南郑重抱拳作揖,“柳某多些陛下与殿下抬爱之心,日后定不负厚望,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重了!”楚知南笑笑,“朝中的未来、南燕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一辈了!” 此话听得柳轻舟激情满满,“殿下放心,柳某定会为民请命,为这天下太平而努力!” 楚知南点头,便也干脆闲聊了两句,“你既想为民请命,为天下而努力,我且问你,你可想过自己的婚事?” “这……”柳轻舟一顿,不知楚知南这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楚知南也不逗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觉得,青莲如何?” 柳轻舟心中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楚知南,“殿下的意思是……” “青莲好歹也是尚书之女,又是本宫蜜友,若说门当户对,说来、你的确算是高攀了!” 楚知南此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柳轻舟心上头,他苦笑一声,“是了!” 先兵后礼,这是探出柳轻舟心意的最好法子。 楚知南故意说了那番话,见他如此表情后,便又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道,“你对青莲,可是生了什么想法?” “李姑娘乃是名门贵女,如殿下所言,柳某如今岂敢肖想?” “倒也不尽然啊!”楚知南意有所指,“不都说女子最尊贵的便是名誉么?青莲遭退婚,又被市井之人一顿评判,说来你如今名声比她要好上许多,若你能瞧上她,倒也是她高攀!” 此话莫名说得叫柳轻舟起了逆反心,下意识地反驳了楚知南的话,“柳某还当殿下是个拎得清的性子,怎么殿下也会生出此等想法? 张李两家婚约之事,乃是李家亲自上门退婚,那张家公子便是个纨绔子弟,无赖之辈,李姑娘能早日看清此人,乃是幸事,此等事怎能成为旁人的话柄? 李姑娘学识渊博,为人极有涵养,乃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殿下既与她是好友,便不该随同众人的眼光而看待她!” 在柳轻舟‘义愤填膺’得说完此话后,楚知南闻言却噗嗤笑了。 凤眸微挑,意味深长,“看来轻舟对青莲的评价,甚高啊!” 楚知南这笑声立即让柳轻舟回味过来,心下意识便紧张了,“我、我并非、并非怪殿下的意思!” “我懂,我懂!”楚知南点点头,“你若是对青莲有这份心意,不如早日上门提亲,免得李尚书哪日看中了个如意女婿,那你可是半点机会也没了!” “上、门提亲?”柳轻舟乍然听得这四字,有些恍惚,“提亲、么!” “你对青莲无意?” “可殿下也说……轻舟如今与李家门不当户不对,提亲之事……”柳轻舟咬了咬唇,“我并不想让李姑娘也觉得是因她声誉受损,才叫我有机可乘!” 楚知南哎了一声,“柳大人,你好歹也是堂堂状元郎,大理寺少卿,未来皆可期,怎会真束缚于眼前的门当户对?倘若你对青莲真有意,恰好这几日我无事,也能替你当当说客,替你促成这桩婚事!” 此话听得柳轻舟眼眸里绽放了光彩,“殿下所说、当真?” “本宫何时说过假话不成?”楚知南说道,便又想起了楚苒苒之事,随之打趣道,“我犹记得先前,你似乎喜欢平安郡主?” 平安郡主? 若非经过楚知南提及,他真真是要忘记此人存在了。 提及他,柳轻舟一脸淡漠,摇摇头,“先前我以为平安郡主才貌双绝,似那天中仙子,后来……倒是我肤浅了!” 他知晓楚苒苒喜欢陆宴安,但楚苒苒与陆宴安在先皇后房中苟且一事,真真是极为膈应人。 楚知南起身,长吁了一口气,“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宫了,你的新院子距离李府不过两座院舍,近得很,下人之事你便自己挑选罢,若是没时间挑选,等青莲病好了你再询问她也未尝不可!” 总归二人日后是要一起住的,这下人,还是亲自看的比较放心。 柳轻舟有一瞬间的轻飘飘,思至李青莲会替他挑选下人,同住一个屋檐,便有些恍惚。 见楚知南欲出门,他抬步追了上去,“殿下,我若忽然上门提亲、可是会有些唐突?” 楚知南未停下脚步,“你若上门提亲,我可替你将聘礼安排妥当,再请宫中最有权威的嬷嬷去替你说媒。但成婚之后,你可一定要待青莲终年如一日,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柳轻舟欣喜过望,连连保证,“是是是,轻舟定会一生疼爱她,定不会让她受得委屈!” 第240章 说要见你 出了天香阁后,楚知南与唐柳、秦无衣打了声招呼后,便回了饭宫里去。 第二日,楚知南再次去了尚书府,陪了李青莲一日,直到要用午膳时,这才回了宫去。 三日后,李青莲的病明显见好,而天子已将近几日之事处理妥当,正要下旨处决参与谋反之人。 大司马尚书,马太妃之父,被立为如今中的中省丞相,原本的四品知府姚大人,连升两级,成了如今龙腾阁大学士,受二品大员俸禄。 如此之外,对于跟随天子的官员,楚珏澜与马丞相、姚大人、唐清流等人商量后,加以封赏的毫不含糊。 朝中每隔三年才一次科考,所纳取之人才着实太少,参与谋反之人数量着实不少,朝廷在一时间便有了许多的缺口。 为及时弥补缺口,天子与众人提议,不妨将这些年在京外任职的官员考核一番,再瞧瞧前些年所做下的政务,一旦可纳,立即召入京中任职。 众人觉着此法子可成,便纷纷分头行动,将所有的外地官员的资料都仔仔细细看过一遭,再瞧瞧其在民间声望如何,务必要保证所有资料皆为真实。 在被陆吟宵与许太后掌控的两年里,楚珏澜虽还年少,却已成了一个有见识有谋略能沉住气之人,楚知南甚至能看到,不久之后,他定会忽然崛起,成为一代明主。 陆吟宵未被判死刑,但他这些年所做过之事皆被抖了出来,那些隐藏在黑暗之面,以为再不会重现人间的黑暗事,随着他的倒台后,一件一桩都开始裸露于外。 二十四年前,他为不娶土地主之女,纵下火,灭了那一家十几口。 二十二年前,他为娶得许家女攀高枝,不择手段,生生毁了当年差些成为许家女婿的某位公子。 二十年前,刚入官场不久的他,做事心狠手辣,踩着别的朝臣血骨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二十年间,他做过何事,谋杀过皇帝几次,都被查证的一清二楚,事无巨细。 当陆吟宵被抓时,还有人为之叹息,一代重臣就此陨灭,多少可惜了些。 但他的斑斑恶迹开始在民间流传涌现时,被蒙在鼓里的众人忽然生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原来他竟是如此一个人! 颠覆了原来的三观,他的道岸贸然引得一众百姓对他开始嫌弃与唾骂。 经过一众民怨,楚珏澜做出了一下处决…… 上天虽有好生之德,但陆吟宵恶迹斑斑狼子野心,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处以砍头之罪,立即执行。 但陆家公子陆宴安并未参与此回谋反之中,但为陆吟宵之子,其罪不可赦,流放边疆,未得召唤,永不回京。 关于其余参与谋反之人,按罪惩罚,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则流放。 关于流放之人,未得召唤,皆不可回京。 子孙后代,可在十年之后参与科考。 为何是十年? 按照其余三国律令,但凡参与谋反者,其子孙后代必然是永世不得录用。 但南燕素来仁慈,是以准许其子孙后代在十年之后可参与科考,若真为大才,仍旧录用。 处决了谋反之人后,便又着重地处罚许太后。 楚知南已将当年的老宫女找了出来,证实了先皇后之死,乃是许太后下毒所致。 残害天子生母,又有外男勾结,许太后被除以游街三日、三日之后同陆吟宵等人一同在东城闹市砍头。 许太后自从‘凤栖殿’闹鬼一事而被闹精神恍惚,再因情绪过于激动,加之年纪不小,肚中孩儿已自行流产。 游街那日,百姓们手拿着鸡蛋与菜叶,拼命的往她身上砸,嘴里呸声的喊着‘荡’妇,不要脸等词汇。 楚知南在人群中见着那原本雍贵的妇人此时一副精神失常的样子,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余冷漠。 富贵险中求,她求了一时富贵,便莫想要高枕无忧。 佛说一切有因才有果,如今这个下场,是她自己种下的因,那也该尝自己所结下的果。 正在楚知南欲要转身离去时,景微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陆公子说要见见您!” 楚知南闻言,下意识瞧了眼天。 立秋之后的天已日渐转凉,今日这风不躁不热,天空之上飘着几朵零散的白云。 倒真真是一个,秋高气爽之日。 今日也该是陆宴安被流放之日罢! 虽说没有证据查出他参与了谋反,但楚知南并不信他不知情,虽然这一世的历史已被整改,可是上一世,她是真真切切历经了那些痛的。 陆宴安就算未参与谋反,却也参与了对她的折磨。 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那种真心被践踏的日子…… 罢了,都已经过去了。 楚知南愣了小半晌,而后敛眸回道,“不见!” 景微见出楚知南的并未如此决绝,便多了一句嘴,“陆公子说、城外等殿下一炷香的时辰!” “不见!”楚知南看向景微,眼里带了严肃。 如此,景微立时低下头来,而后中规中矩的跟在了楚知南身后。 这一场游街着实没什么好看,许太后如今的疯疯癫癫,瞧着不甚清白。 她有些头疼的很。 正欲要寻家茶馆坐坐,竟不想迎面撞上了张岐山。 张岐山一见楚知南,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连连行礼,那礼行得恨不能对她三拜九叩。 “殿下,殿下!” 自楚知南同楚珏澜提议之后,楚珏澜便‘查清楚’了张家与陆家只是走得近,并无参与任何谋反事件中,是以官复原职,仍旧重用。 不过这用归用,张家这些年捞外水所捞的银子,却要被悉数上缴国库。 比起一家人的性命而言,张衡飞乐意之至。 况且还官复原职,足以在百姓眼中立下清白。 见张岐山那眉开眼笑的样子,楚知南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些了些许,凤眸微挑,“张大公子这阵势,莫非是要请本宫喝杯茶不成?” “那必然的!”张岐山嘿嘿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您挑,想喝哪家喝哪家!” 楚知南问道,“怎么?这府中还有漏网之鱼?能让张大公子请得起好茶?” 张岐山抿了抿鼻子,“府中虽然穷困,但我到底还是有些的小私房嘛!走着走着,殿下您请!” 第241章 你这是两三天的新鲜 楚知南爱喝绿茶,张岐山自然是知晓的,择了家茶馆后,便让掌柜的将最好的绿茶上了上来。 相比以前,张岐山对楚知南的的确确是多了几分恭敬的。 茶一上桌,店伙计才从厢房退出去,便见得张岐山立时同楚知南跪了下来,一脸感恩戴德加郑重承诺,“殿下,若是没有您,我现在只怕快要是一具尸体了!我这小命是您给的,日后便留着给您报恩,您让我往东我便往东,让我往西我便往西,只要是殿下所吩咐之事,我必当拼尽性命做好!” “起身!”楚知南不大喜欢跪拜之礼,眉头轻簇,“你的话本宫听到了,快些起身罢!” 她只说一个听到,未说同意,张岐山起身后,拿不准楚知南的心思,便继续道,“此回我爹也说了,日后一心为国效力,追随于皇上不敢再有半点造次!” 想了想,“大家都知晓我是个纨绔子弟,打小文未学好,武也未学成,日日跟着那群公子哥儿,最会的便是花天酒地,做不靠谱之事,但此回入狱一事,我彻底想明白了,彻底大彻大悟了,殿下,日后我必誓死追随于您!” 在他说完此番话后,楚知南盯着他瞧了许久,久到他自己都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脸上时,这才听见楚知南幽幽开了口。 “如今您爹已官复原职,说来养你一辈子不成问题,好端端的,何故要自找麻烦?当你的尚书公子不好么?” 说起此事,张岐山沉默了半晌,眨眨眼,苦笑了一声,“自小我家境便好,虽比不上殿下您生来含着金钥匙,但也几乎锦衣玉食。年幼时见过穷苦人家,知晓我一顿饭钱却够他们一家子一年饭钱时,我便想着我家的钱财,已够我衣食无忧至死。 我爹是大官,我这辈子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儿!将来待我爹去世了,我便让我孩儿借着我爹的人脉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的,这样一来,我这一世都可过得逍遥自在。 我觉得人生嘛,自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来!于是文未学成,武也未练,如今便是我爹能给我谋一份小差,那也绝对爬不到高处去! 但经过此回之事,我在牢狱之中思虑了许久,倘若这一生真真是未做出半点可拿出给人瞧的功绩,只想着混吃等死,那活着是为何?听见死时会害怕? 我想了许久许久,总觉着我此生该是要做些什么的,至少等我死时,我能未落下任何遗憾!” 郑重说完此话后,他再看向楚知南,“倘若殿下的有需要张某之地,张某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这是两三天的新鲜?”楚知南不以为意。 张岐山摇头,“我知晓我纨绔名声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忽然说要改变,殿下定是不会信的!” 说着,他竟做了个发誓的手势,着重道,“我张岐山对天起誓,方才所说之话,乃是真心话!倘若有半点作假,便让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罢了,罢了!”誓言真是乱起不得,“你若真想要某事,本宫倒是、觉着恰有一桩事适合你!” 张岐山闻言立马眼眸一亮,“殿下所说,何事?” 楚知南勾唇一笑,“本宫恰好有些想法,不如便让你替我去完成罢!听说你在花楼内混得如鱼得水,本宫也想开家花楼,不如你来幕后操作,如何?” 张岐山嘴角一阵抽搐。 开、花、楼? 啊喂,他明明是想远离这种风月场所啊! …… 从茶馆出来时,张岐山一脸的跃跃欲试,恭送着楚知南上马车、而后回宫。 待得马车远行之后,他立时直起了身子,在脑子里开始盘算着到底哪个地方适合开花楼。 他爹是工部尚书,他对作图多少有些了解,此回楚知南将事情交给他,他定要努力做到最好,证明给楚知南看,他是可行的! 马车之上的楚知南,听着闹市里的动静,闭上眸子回想起了方才与张岐山的对话。 她的确是有想法开青楼的,青楼乃是云龙混杂之地,想要打探消息轻而易举。 朝廷虽有情报网,但她需要一个属于她的消息网。 这个青楼,不仅仅会开在京城,更是会开去西秦、东临、北矅三国的京城中。 她不仅要知晓南燕的消息,其余三国的消息也需要掌控在其中。 在南燕她能撑腰,开的定然是要方便,可若想要开到另外三国去,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倘若张岐山有这个才能,那么这张网的一把手,便是他了! 青楼自古以来是利润最多的赚钱之地,靠消息也能赚上不少钱。 能将钱赚了,消息掌握了,整个天下的变动与局势,岂不是就能因此而掌握与她的手掌之间? 待得国库更加充实,她便要以计划开始扶贫,务必让南燕最是穷苦的百姓也可衣食无忧。 京城里,不再有贫富区。 张岐山在行事方面还算靠谱,加之从小混迹在风月场所,更是什么人都见过,便知晓见何人说何话。 这个位置,真真适合他的。 倘若真可依照她的计划行事,南燕便又将要强大一步了。 回至宫中后,楚知南才步入主殿,青叶便拿来了一条手帕,低头福身道,“殿下,这是卿才人给您的!” “嗯?”楚知南盯着手帕瞧了片刻,挑眉道,“为何送我?” 青叶如实回答,“上回殿下您送了布匹衣饰给卿才人,卿才人不知以何回礼,便亲自绣了条手帕送您,方才奴婢已与才人说过了,殿下不缺帕子,但才人执意要送与殿下,奴婢也不敢自作主张推了,您可是要奴婢将这帕子送回去?” “罢了,留下吧!”楚知南伸手接过,展开帕子瞧了瞧。 纯白的绸缎帕子上,绣了一棵树,树上酣睡着一只小知了。 在帕子的右下脚,则是一个清隽的‘南’字。 瞧着那只小知了,楚知南忍俊不禁的乐出了声来。 卿四娘这姑娘甚是可爱的很啊。 她的名字叫楚知南,她却绣了一只知了。 真不是那姑娘是摸准了她脾气绣的,还是真的太过于单纯,竟敢如此大胆。 罢了,罢了,这东西,确实取悦了她。 第242章 见不到一点生机 秋去冬来间,转眼便已入了冬。 这几日气温急剧下降,楚知南已冷得在长乐宫大殿生了炭火。 窝在贵妃椅内看着慕容承烨寄来的书信,那洋洋洒洒的字迹既显得刚劲又有风骨。 他的字,真是字如其人呢。 上头写的大多为些情话,瞧得楚知南眼里皆是笑意。 她仔细将这几页信纸反复看了几番,而后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了梳妆桌的最底层抽屉。 本想提笔回上一封,但她这字迹着实太过拙劣,想了想,终究是未回。 恰将信纸收好,便见景如与卿四娘折了几支花儿回来。 卿四娘是个单纯的性子,加之又活泼,倒是与景微合得来。 楚知南对卿四娘不错,一来二去的,倒也不怕楚知南了! 一经相处下来,卿四娘发觉楚知南是个外冷心热之人,表面瞧着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实则却是个极为抱不平之人…… 因她这两月能陆续见着陛下,便有妃嫔产生了妒忌,暗中使绊子,险些让她丧了小命。 恰被楚知南撞见,楚知南替她出了头,惩罚了那位妃嫔。 自此之后,她便开始喜欢往长乐宫跑。 一开始楚知南并不搭理她,知晓楚知南爱吃糕点,便亲自做了些吃的,慢慢讨得了这位公主殿下欢心。 如今相处得久了,卿四娘差不多摸透了她的性子,那便更是不怕了! 卿四娘同景如一起将花插在了花瓶中,笑道,“冬日时日,我们家乡的花儿都败了,树上光秃秃的,见不到一点生机!” 景如笑盈盈接话,“咱们京城靠海,冬日暖和,这花开的自然也多,你若是去了太妃娘娘的长寿宫呀,便能见着更多更好看的花儿呢!” 自从楚知南将凤印交给马太妃后,许太后被砍头时,这六宫之主的位置便落在了马太妃身上。 原本宫中各位妃嫔是该要同马太妃请安的,可马太妃是个不争不抢的安逸性子,掌管凤印已算得上是勉强,请安一事,直接免了。 六宫无皇后,马太妃又是个淡然的性子,已有朝臣开始提议天子立后之事,天子不甚为烦,以他年岁尚幼为由,推至三年后再议。 如今中省丞相乃为马大人,凤印又掌管在马太妃手中,这马太妃都未说甚,朝臣便也随之而妥协,不再去操这份心。 话题扯远了些,只说眼下卿才人与景如在聊天,楚知南却突然陷入了回忆里。 犹记得慕容承烨初来南燕时,也是说北矅一到冬日便见不得半点绿意,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白色。 眼下已入冬季,北矅可是下了第一场雪? 自陆吟宵伏法至今已有几月,不足两月便又到了年关之下。 这几月,京城新开了一家青楼,青楼内姑娘不论是身段还是样貌,一个比一个要绝,加之各个姑娘身上有属于她们独特的味道,这才开不足一月,生意便已好到日进斗金。 正在她听着景如与卿四娘聊着冬日花时,便见得景微急匆匆入了主殿,同楚知南行了礼后,再与之道。 “殿下,方才我听苏公公提及了一嘴,说是、边疆起战乱了!” 闻言,楚知南眼神一凛,“发生了何事?” 景微咬唇,“我只听了只言片语,并不大敢确定,只是方才听苏公公说,今年冬季寒冷,以北之地,齐凌城边境有许多部落开始打起咱们南燕的主意,前些日子偷偷潜入将粮食给烧了! 此事陛下并未同殿下您说,但前些时日陛下收到消息,便派唐将军去作证,不想他们联合西秦大军部队,路上偷偷袭击了唐将军,如今唐将军下落不明,表公子与表小姐正在同陛下请旨支援!” 齐凌城,乃是北矅、西秦、南燕三国的交界处。 唐家军一直镇守于此。 此回唐家被召回京城,边关仅有副将看守,的确会给人一种有机可乘之感。 楚知南冷静地思虑着此事。 他们起先烧粮仓,目的便是为了要让唐清流收到消息后立即赶回齐凌,而他回齐凌路上又遭遇了埋伏,说不定这都是敌人所设下的圈套。 如今唐清流下落不明,护国公毕竟年岁已大,该到了颐养天年之年,楚知南自是舍不得让他为了朝廷再次奔波。 唐歌与唐柳兄妹……楚知南甚是不放心。 倘若南燕已混入了探子,只怕也会冲着对他们而去。 她虽重活了一世,但自从彻底将陆宴安砍头之后,历史早已悄然改变,她对未来的事情没有半点预知感。 楚知南想了想,看向景微,“苏公公同你说了这些?” 苏福毕竟是个內侍,与景微说得如斯详细,难道她不该起疑云? 景微明白楚知南的意思,当下解释道,“方才奴婢去御膳房拿午膳时,恰好撞见了苏公公,这几日陛下为此事头疼不已,这才多嘴说了说!” 听苏福那意思,无非是想从景微的嘴里将消息带给她,好让她能为楚珏澜分分忧。 如此,楚知南起了身,“罢了,那本宫便先去一趟御书房罢!” 而后,看向卿四娘道,“既然午膳拿来了,你便用了午膳再回宫罢!” 卿四娘此时有些傻眼,闻言啊了一声,而后摇头,“殿下无需管我,你且先去忙便是!” 如此,楚知南便不再管她,直接去了御书房。 天子正因唐清流失踪之事而心急如焚,他已派了人去找,但仍旧渺无音讯。 他总觉着此事并不会如此简单,偏生唐柳与唐歌兄妹二人却因父亲失踪而逼着他下旨差他们前往。 听到苏福禀告楚知南已在殿外的消息时,他更是头疼的发紧。 他生怕楚知南也因是为唐家兄妹二人之事来的。 思虑了片刻,终究是同苏福喊了一声,“请长公主入殿罢!” 待得楚知南入得御书房时,楚珏澜从龙椅上起了身,率先道,“先说好啊,阿姐可不能替表姊与表兄求情,此事我还未想好,总觉着其中有诈,若是贸然让他们前往,说不定会中了敌人的奸计,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让我好生想想!” 楚知南闻言,轻笑出了声来,“你也察觉到了?” 【作者有话说】 换地图了,换地图了,我们公主殿下要赴往边疆打仗啦!写完打仗这一卷,这书就几乎要完结了,下一本小作要开本年代哦,小可爱们别走开,小作新书速速上稿! 第243章 小澜你相信我 一听楚知南此话,楚珏澜眼眸也随之一亮,“阿姐也是如此想的?” 楚知南唔了一声同他走近,边走边道,“我只不过是从旁人嘴里听了两嘴,并不知晓此事经过,午膳可吃了?不然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尽管皇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自先皇开始,便喜在用膳时同先皇后聊聊家常。 吃饭时聊天,似乎成了拉近彼此关系的好时间。 楚珏澜本被这些烦心之事扰得无甚胃口,但听得楚知南如此说,便点了点头,唤了苏福布菜。 饭桌之上,楚知南先替他盛汤,当做闲谈扯起了此话,“这几日我窝在长乐宫内未出门,也未听见什么风声,舅父之事,不如你与我说说?” 这几日她的确没有出门,一心都扑在了张岐山所开的那间青楼上。 那些姑娘们都是张岐山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样貌没的说,为了能更留住客源,楚知南便安排了叶凌楚替每个姑娘备上一份香囊,这香囊里有独特的气味。 也许样貌看久了会倦,但闻香却是越闻越着迷。 越来越会随之上瘾。 陆吟宵死后,她无旁事可做,便专心搞自己的消息网,抓经济。 示意,这才漏了消息。 不过,她在深宫之中也许无人同她提及此事,可张岐山在青楼怎会未听见半点动静?还是他故意未说? 来不及细想,便听得楚珏澜皱眉,沉了声音道,“自外翁一家从齐凌回京后,军营之中便是副将领兵,这几年边疆安稳无战乱,只有几个小部落偶尔露露脸,说来不足为惧! 但不成想,十几日前,有人潜入军营之中烧了大部分粮草,舅父听得消息后,便立即带着部分粮草率兵前往齐凌,不想遇上遭遇埋伏,在祁阳一带失去了踪迹! 得到舅父失踪的消息后,我便立即派了探子去查找,找了几日一直无果!” 说至此,楚珏澜脸上已有了几许苍白,“我这些日子总是能梦见舅父一脸血渍地站在黑暗里,不言不语,醒来便会失神许久!阿姐,你说,舅父、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最后那句话他是真真不敢说出口。 生怕说了出来,便会引得旁人同他一起崩溃。 也正是因如此,他更不敢随意答应唐家兄妹的请求。 楚知南瞧出了他的怕意,就好像那些时日,她总能做噩梦,噩梦她的小澜倒在血泊里。 放下碗筷,楚知南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以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笑了笑道,“都说梦都是反的,如今舅父没有消息,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若是探子寻不到,咱们便多加派人去寻,寻十天,寻一月,寻一年,总归是能寻到的!你莫怕,咱们遇见事了便先解决事! 西秦过安逸的日子过久了,总归是想找些刺激的事情玩玩,你的考量是对的,也许这桩事确实没有这么简单!” 楚珏澜食欲全无,眼里布满了迷茫,“可我该去哪里寻呢,倘若舅父出事了,我该怎么面对外翁,怎么面对唐家人?” “小澜,你听我说!”楚知南抓着他的手,对视着他的眼神,语气里布满了温柔,“你是天子,你是这南燕江山的君主,是陛下,是天地,舅父为臣你为君,行兵打仗,本就危险重重,唐家乃世代武将世家,必然知晓其中危险重重,早已将身家性命置之于身外! 倘若、倘若舅父真真遭遇了不测,唐家无人会怪你,天下也无人会怪你,只会惋惜失去了一位如此好的将军,悲痛于他的消陨,你是天子,不该以个人生死为重,该以天下苍生为重!” 楚珏澜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似乎在顷刻之间有了信仰。 而后,又听得她道,“齐凌之事,我走一趟罢!” “不可!”楚珏澜下意识拒绝,反握住了她的手,“阿姐不可,谁都能去,唯独阿姐不能去!” “谁都不能去,唯独我能去!”楚知南道,“无人能比我更合适,我既是南燕的长公主,射术精湛,此路去也不怕危险!阿柳与表兄虽在边疆几年,但遇事终究不够想得透彻,此回押送粮食入边疆,以及寻找舅父之事,非我不可!” 她的确是最合适之人。 堂堂长公主押送军粮,足可见出天子诚意。 世人都知晓,楚知南是天子的命! “阿姐!”楚珏澜不知如何去反驳他,可理智告诉他不可。 “你若是出了事,日后我该如何办?” “小澜!我不会出事的,你相信我!这些年,我的武也不是白练的,保护自己绰绰有余!”楚知南说罢,起身退开一步,庄重地行礼作揖。 “熙乐请命押送粮草,寻找唐将军下落!” “阿姐……”楚珏澜声音有了些哽咽,“你、莫……莫要去!” “陛下!熙乐不敢玩闹,此事事关重大,边境小族不敢公然对抗我南燕,这背后必是有人起了歹心,熙乐此去必定平下此乱,不可叫歹人扰了我南燕百年江山!” “阿姐……”楚珏澜眼里闪了泪花,唇也随之有些颤抖,“边关之地,甚是苦寒,阿姐自幼生于京中,锦衣玉食为大,怎可受得那些蛮苦?” 楚知南就这般看着他,“旁人受得,我为何受不得?我出生于皇室,便该要为百姓谋取福利,给苍生一个太平盛世,陛下,熙乐请命前往齐凌押送军粮!” 楚珏澜知晓楚知南是甚性子,她所决定之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瞧着楚知南保持着请命的姿势未动,最终,到底是叹息了一声。 “阿姐,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楚知南只将头更低了些,“还请陛下下旨!” 天子失了神,缓缓起身,挥手朝那龙椅而去,“罢了罢了,阿姐既心意已决,便随了阿姐的意罢,但这一路,阿姐务必要保证好自己安全才是,倘若出了半点意外,我必要以我南燕全部军力,颠翻这个天下! 这天下与我而言,不足一个阿姐之重!” 楚知南心中微颤,“陛下放心,熙乐定会保护好自己,安全将军粮送达,找到唐将军!” 楚珏澜闻言步子微顿,终究是未再说一句话。 喜欢凤归锦请大家收藏:凤归锦。 第244章 但说无妨 隔日,一道诏令在朝堂之上起了风云。 陛下亲笔题诏,差熙乐长公主率军五千,押送军粮入齐凌补给。 长公主亲自押送军粮,如何能不引起一阵哗然? 唐家兄妹得到消息后,更是执意面圣,要求与楚知南同去。 眼下唐清流没有任何消息,唐家人个个心急如焚,唐家兄妹更是觉着坐立难安,此回若不能与楚知南同去,只怕真真是会疯掉的。 天子无奈,只好应了。 要去齐凌,楚知南先出了一趟宫,一趟又一趟地跑着,将事情都交代好。 柳轻舟已在新院子安顿下来,这几日便要上门去李家提亲,楚知南说好要替他准备聘礼的,此事必不可食言。 唤了一个老嬷嬷出宫,由那老嬷嬷说及聘礼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后,再让柳轻舟写了亲自写了份庚帖,好到时交于李家。 李青莲那儿,她便不去了。 将老嬷嬷留在了柳府后,她便直接去寻了张岐山。 张岐山从他爹张衡飞那儿听得了消息,一见楚知南便惊呼道,“殿下,边疆多是些蛮夷之人,人多杂乱,五湖四海处什么人都有,您光率着五千人押送粮食,岂不是危险重重?您此回所去,这、这咋就不能慎重考虑考虑呢?” 张岐山之所以能说出此番话来,到底是站在替她考虑的角度上。 楚知南眉头微皱,在他跟前的椅凳上坐下,“本宫身为南燕公主,难道不该尽自己绵薄之力?倒是你,这几日你总与我交接,为何没同我提及唐将军出事之事?” 张岐山闻言,也是一脸惊讶,“殿下不知晓?” 楚知南黛眉皱得更深,“你让本宫从何处知晓?” “我还当宫内有人会同你说呢!”张岐山一脸无辜地解释,“此消息本就是从朝堂上传出的,殿下消息素来灵通,我便以为殿下早便知晓了此事呢!” “……” 最近朝堂太平,她便不问朝政。 加之她已到十七之年还未定亲,难免会有大臣心生想法,以为她参与朝政,乃是因想要分羹权利。 先前朝堂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参与朝政。 但因许太后垂帘听政一事,此事已做出了调改。 楚珏澜并未下定明文规定,规定女子不可干涉政务,但楚知南却是刻意去避嫌的。 她本便对权欲无甚欲望,莫引来一身骚。 楚知南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日后无论你听见什么,都要与我禀告!” 虽无心干涉朝政,但她能有权利作及时知晓。 比如唐清流之事,若不是因景微听苏福提及,只怕她仍旧被蒙在鼓里不知。 张岐山见她神色认真,哪敢不从,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日后无论听见什么消息,我保证,一定一定同殿下禀告!” 楚知南闻言,懒得与他翻白眼,只又交代他道,“此回我去齐凌不知要去多久,青楼之事便全然交给你了,若是遇见了棘手之事,你便差人送信去齐凌唐府!” 张岐山点头,“殿下放心,有我在,任何棘手问题都能解决得妥当,您便放心罢,倒是此去路远,说不定更是危险重重,才五千将士,您可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呐!” 这话怎么听得跟那生离死别似的? 该交代之事已交代好,楚知南也懒得与其再多废话,小手一挥,“本宫明日便要启程,这里的事儿便交由你了!” 张岐山闻言端正行礼,“殿下宽心,您不在的日子里,我张某人定会将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发扬光大!” 楚知南一挑眉,直接起了身,“本宫信你!好了,本宫还有要事要去交代,你且先忙罢!” 话间,从青楼后门而出,上了大街。 张岐山瞧着她走远的背影,又瞧了瞧周遭的环境,满意地点点头,眼里皆是笑意。 还别说,他越来越觉着在青楼内能混得如鱼得水。 眼看这间楼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作为幕后人,一直听着身边这些人想要如何如何找出他,真是一件刺激而又振奋之事。 又每日都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揣摩他们心思,真是有意思得很。 有些男子表面瞧着衣冠楚楚,其实他们是甚内心,张岐山能勘察得明明白白。 这些装着兜着的男人,谁心里想什么,想要什么,他着实清楚得很! 自从这间青楼开起来,他似找到了人生所要努力的目标,生活也开始随之而过的有滋有味了起来。 越想越觉得跟楚知南是跟对了的,他找到了自己的长处,并能透过自己的长处而带来有用的消息。 …… 楚知南从青楼出来后,便拿着秦无衣给的令牌直接去寻了一家青龙镖局。 镖局掌柜一见令牌,便立时侍楚知南为座上宾,连连看茶。 楚知南也不与其废话,直言道,“我与秦少主乃是好友,此令牌是秦少主当时交由我的!” 掌柜的是个年过四旬中年人,闻言带着谄媚笑意,“是是是,少主前些时日离京时与老朽交代过此事,倘若有个姑娘携着木牌上门,定要好生招待!” 秦无衣在陆吟宵伏法未多久后,便离开了南燕京城,回了自己家中。 听说,是要押送一趟什么镖,得他亲自押镖才可。 一走之后再无信息,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楚知南微愣,而后正了神色道,“我想让老人家帮我寻一个人!” 掌柜的依旧笑着,“姑娘但说无妨!” 楚知南便直接开门见山,“唐将军在祁阳之地失踪,我想让老人家帮忙寻寻他的下落!” 提及唐将军时,掌柜脸色忽然一变,正色了下来。 而后面做为难的样子,“姑娘,咱们镖局是江湖人,唐将军乃是朝中人……朝中定会有人去寻的,咱们这江湖人掺和、是否不大好?” 楚知南直接从衣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银票,“老人家放心,无需涉险,只需找将军下落便是了,这是辛劳费,我只要一个下落!” 那银票为一万两一张的面额,摆在桌上约莫十张。 掌柜思虑了半晌,最后终究是点了头,“那咱们可说好了,江湖与朝堂皆已立下规矩,不可相互干涉,人老朽能找,找到之后我们不便插手!” 楚知南应声,“那就劳烦了!” 话罢,起身,出了青龙镖局。 瞧着大街上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楚知南低头瞧了眼手中的令牌。 没有秦无衣亲自下令,只单单一块令牌,的确无甚威力啊! 第245章 你还会些什么 待得军粮筹备好后,楚知南便带着五千将士离开了京城。 走的那一日,她穿了一袭黑红相间的劲装,青丝高束,手执长枪,坐于白马之上,恍似九天落入凡尘的仙子。 气温依旧冷冽,她又披了件披风,瞧着英姿飒爽得很。 出城之时,景如与景微站在城门口留着眼泪,“殿下,你便带着咱们一起去吧,殿下!” 楚知南闻言只当未曾听见,率领着五千余人目不斜视出了门。 前头有二百铁骑带路,她骑马行于铁骑之后,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唐柳与唐歌。 出发之前,楚知南先看过了地形,一路往北走,全程大约一千二百里路。 押了粮食,走得自然是慢,一日约莫行一百二十里路,到达齐凌需得时日功夫。 唐清流是在五百里外的祁阳城外失踪,楚知南约莫要在此处停留一日,找寻找寻踪迹。 祁阳那一路,得先打点好了才成。 于是她拿出了东临皇的那一百位死士,让他们提前去开路,一路上沿线做标记。 安全的情况下,标记为圈圈。 若有不确定的情况,便标记三角形。 倘若有危险,则以叉替代。 三个符号,代表三种信号。 唐清流失踪,楚知南绝不相信其中没隐情。 眼下已无人谋反,朝堂局势逐渐好转,边疆被少了粮食,偏生唐清流在押送粮食的路上失踪,想来这背后就是有大动作。 唐清流也许不是他们的目标,只是有人想要阻挠京城送这个粮食而已。 倘若没有军粮支撑,边疆二十万战士只怕会因食不果腹而精神不振,因精神不振而被人袭击。 搞不好,会被灭了军队。 这显然是有人想要搞大动作啊! 是以,楚知南明白,去往齐凌城的路上,定然不会太过顺利。 只是她着实不明白,到底是谁手眼通天,竟能在南燕境内抓了唐清流,让那些军粮消失得无影无踪。 京外的风甚是冷得很,楚知南拉着马缰,看向漫漫前路。 心里有些飘忽动荡,她生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唐柳因唐清流失踪一事而没了笑脸,此刻走在楚知南的身后,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找到她的父亲。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可让英雄忠骨落入荒郊,埋在野外。 行了半日路程,唐歌见这素来话多的二人一个比一个沉默,难免有些不太习惯这气氛,便先开了口道…… “阿南,你还是第一回去齐凌罢?” 楚知南闻言,下意识回头瞧了唐歌一样,而后回道,“年幼时与我父皇曾去过北矅,途经过齐凌!” 那是她唯一一次的远行。 “是哦,我倒是将此事给忘记了!”唐歌挠了挠头,驾马上前与楚知南同行,“齐凌靠北,冬日也能见着雪,虽说不如北矅下得大,但到大雪季节时,也足以淹没脚踝!今年冬季寒冷,只怕齐凌城今年是要下雪的!” 南方人对雪,多少都有些向往。 楚知南嗯了一声,似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声,“北矅这季节,该是大雪纷飞了罢!” 唐歌多少也是知晓她与慕容承烨之事的,闻言嗤笑了一声,“阿南这不是思雪,是思人了罢!” 摆明了一句打趣的话,唐歌以为她会羞涩地否认,未想楚知南竟是大方且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嗯!” 这声嗯引得唐歌实在无法接话,咂舌不知再如何开口。 距离他离开那日已有几月,她的确想他了。 信中他对自己状况只字未言,只说了些风月之话,可她担心得是他如今安好,北矅动荡他可危险?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该是那统一四国的霸主,但自她重生之后,许多人原本的宿命格局已被改写,她怕他也不能再随着历史而行。 慕容承烨的性子,楚知南不能说自己可了解个十成十,但绝对也是八九不离十,眼下他故意步不谈及自己之事,便该是他眼下的情况越糟糕。 不知何时,对他的执念已深深种在了心里,而后疯似地发芽成长。 她之所以想要去齐凌,也是因此地距离北矅甚近,待得手里之事完善后,她能借着看雪的名义,去见一见他。 情这东西,除非不种,一种便深。 气氛沉默了半晌,唐柳着实看不下去了,白了唐歌一眼道,“阿南对北矅三皇子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当她是个羞答答的小姑娘,禁不住你逗呢?” 唐歌闻言,也随之白了一眼唐柳,兄妹二人之间互相嫌弃,“那你呢?无衣兄离去那日,你可将自己关在院里练了一日武,莫非你对无衣兄也生了情愫?”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柳直起了腰杆子,仰头傲慢道,“就是生了又如何?无衣样貌好,身手好,文采好,比你这一届野蛮武夫不强了十倍百倍?你说你,除了会舞刀弄棒之外,你还会些什么?才貌双绝吗?文武齐全吗?” “我哪儿差了?”唐歌以食指指着自己鼻子,一脸的不甘示弱,“虽说我这样貌并不是那等谪仙之姿,但谁人不说我是位玉面郎君?这京城里有多少大家闺秀想要嫁给我?怎么在你的眼里我倒成了一个样貌尔尔的野蛮莽夫?” “不然呢?”唐柳嗤笑,“你说这京城里有不少大家闺秀喜欢你,那怎得未见你定亲呢?弱冠之年了罢?该到说亲成家的年纪了罢?我嫂子呢?你媳妇呢?大家闺秀呢?人呢?哪儿呢?” “那是我不想耽误她们!”唐歌哼了一声,“我从在京城与齐凌两边跑,京城的姑娘,哪儿能跟着我去齐凌吃那个亏?京城气候甚好,齐凌比不得!”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白了你就是说不了亲事嘛!再说了,京城里的姑娘哪个不会吟诗作对,谁能瞧得上你呀?难道嫁给你后,她来了兴致,吟诗两句,你这厮听不懂只能鼓掌说好呀好呀,做了一幅画,你瞧不出个子丑寅卯的,也只得鼓掌说好呀好呀! 嫁夫婿嘛,那必须得琴瑟和鸣,你这琴对不上人家的瑟!” 唐歌简直被她气笑了,“你行你倒是与无衣兄琴瑟和鸣一个啊,说我?莫非你就懂那琴棋书画了不成?难怪无衣兄要离开的,原来就是瞧不上你!” 第246章 等死吧你 “唐歌!”唐柳被他的话而气得抓狂,执着手中长枪便要同他挥去,“你是活腻了吗?” 唐歌闻言立马举手投降,“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实话实说,不该让这不堪的实话展露于大众眼前!” 唐柳咬牙切齿,“等死吧你!” 而后牵着马缰双腿夹着马腹喊了一声‘驾’。 唐歌见此,立时骑着马儿飞奔,免得让唐柳真追上要了他小命。 唐歌一时的皮闹叫气氛瞬间轻快了起来,楚知南隐约能在风声中听得唐歌一边回头一边求饶的声音。 一大早从京城出了城,午间时便路过了护国寺。 楚知南瞧了眼那上护国寺的高阶,眼眸微微一深。 提及护国寺,她便想到了道归。 她与先皇失散的那几日,多亏道归一路伴随着她。 年少时期并不懂什么情愫,但小姑娘的内心多少会有些女儿家的心思,那个在凛冬时候同她笑得如阳的少年,怎可能不会种在她心里? 只可惜当年那场病烧得她迷迷糊糊,醒来时记忆有些混乱,错把陆宴安当成了是他。 加之陆宴安生得不错,文采又好,便对他开始生出了崇拜以及爱慕。 实则,此事不过是闹了个大乌龙罢了! 她喜欢的一直就不是陆宴安,是模糊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佛家说,一切讲究缘字,起是缘,灭是缘!起起咩咩皆是缘。 她眼下虽记起道归,但心里却已完全装了另外一个男子。 唔,他明明是北矅人,为何会在护国寺出家? 楚知南总觉这其中有些她所不知晓的渊源。 未在护国寺多做停留,军队一路向北走,直到夜色将黑,在一个山坡上扎营露宿。 在将士们扎营生火时,唐歌拿出地图粗粗估摸了一番,第一日大约走了一百一十里路的样子。 按照这个行程,到齐凌约莫是要十几日的。 提及齐凌,唐柳说了自己想法,“阿南,路过祁阳时,我想在祁阳待两日,你率着军队先行,两日之后我快马加鞭与你们汇合!” 楚知南知晓她的心思,摇了摇头,“正好我也想在祁阳留一两日!” 唐清流是在祁阳失踪,虽说隔了好些时日,但既然有人做下,便一定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也许这一点点蛛丝马迹能够找到唐清流的所在。 唐柳闻言冥思了片刻,“怕是军粮等不起!” 楚知南闻言下意识去看唐歌。 篝火的火光撒落在唐歌脸上,替他的脸庞镀了一层暖色。 唐家本便没有样貌丑陋之辈,唐清流年轻时也的确让无数名门闺女望之心动,而唐歌的样貌比唐清流年轻时候样貌要差。 是以,玉面萧将军的称呼,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唐歌正听着呢,恍见楚知南瞧来,心中一跳,忙是表率道,“父亲失踪我心里也甚不好受,日夜惦念着他的安危,虽说在祁阳也许寻不到他的下落,但我总归是想亲自查看一番才放心的!” 这番话听来着实有些不大厚道,他便又接着道,“押送军粮之事、便先托付给阿南了,等我与阿柳在祁阳查看一番情况,再快马加鞭追上你!” 楚知南下意识皱眉,“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而后由唐柳道,“阿南,我们关心边关将士,但我们也担心父亲,一连数日未得任何消息,我们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晓,就好似一把利刃割在心口尖尖上,每思至一次,便对我凌迟一次! 唐家密探早已经去找父亲,但密探也未得到任何线索,咱们如何放得下心!” 朝廷派了密探不见线索,唐家密探也寻不到痕迹。 楚知南想了许久。 密探未必不会比她们要精细。 但是连密探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是不是真的就寻不到任何线索了? 况且她还特意派了人去寻明情况。 若是如此,祁阳之行,约莫半日便可。 得出结论,楚知南直接下了最后总结,“大部队在祁阳留半日!” 说着,她指了指地图上写着祁阳的地方,“咱们尽量早些时间赶到祁阳,加快些行程,约莫正午可到祁阳城外,这半日咱们入城去寻探寻探,倘若依旧未得半点消息,先去齐凌!” 过了祁阳,去齐凌路上必定会不太平。 半日…… 虽然短了些,但总比没有好。 唐家兄妹对视一眼后,郑重点了点头,“那就半日!” 总该是要以大局为重的。 紧接着三人便又商讨行程如何走,这一路上危险之地该要如何防范等等。 待得吃了些干粮后,楚知南便让大家先行歇息,留二十个将士守夜。 这些守夜的将士,待明日天亮后可睡于马车上,不影响精神。 待得准备就绪后,楚知南选了一棵树,与唐柳一起靠在树干上闭眸养神。 说来她这不是第一次露宿野外,睡自然是睡不着的,尤其如今又是大冬日,便算生了一团篝火仍旧不暖和。 她将自己埋在披风里,闭着眼细想着地图上会出现危险的地方。 此处距离京城不过百里路,某些人便是再猖狂也不敢有所行动,但一旦到了祁阳地界往齐凌的路,便难免出现危险。 坐在地上又冷又硬,楚知南动了动身子,尽量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唐柳听得动静回身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你若不适应,便睡马车上去罢!” 一路而来,自是备了马车的,马车是供楚知南休息之地。 但唐家兄妹二人倔,执意说身为将领,便得与将士同进同出,不可搞特殊。 是以,楚知南便也随之抛弃了马车。 “不必!”楚知南吸了吸鼻子,听得风将树梢吹得沙沙作响,道,“好在没让景微景如一同跟来,这连个小丫头又不会武功,若是跟着我一路辛劳,只怕是要病的!” 休息不好,路途辛劳,岂能不病? 提及景微景如,唐柳有些怅然,“她们跟在你身边近十年了罢?” “是了!”楚知南点头,“十年了!” 当年她从北矅回来后,母后亲自替她选的连个小丫头。 “真好!”唐柳道,“看得出来那两个丫头待你没异心的,丫头嘛,还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比较合得来!” 她也曾有过一个小丫鬟,因年纪相仿,她便当姐妹一般对待。 不想那个丫鬟是个有异心的,生生利用她的身份,爬到了京城某位公子床上,给人做了妾。 自此之后,唐柳再也未要过丫鬟侍奉。 第247章 你们打哪儿来 因才离京城不远,不会遇见特发情况,楚知南左右寻思了一番,终究是做下了一个决定。 在士兵中点了一名副将,让他先带着大军从后慢慢来,她则与唐家兄妹先去祁阳瞧瞧,到时等军队来至祁阳,她们也好汇合。 虽说这个法子说来的确是不太负责任了些,但大军若是真在路上耽搁半日,难免会扰民。 是以她思来想去,不如先这么决定。 说行动便行动,第二日清早,楚知南便带着唐家兄妹一路骑马狂奔去往祁阳。 距离祁阳三百多里路,按照军队的进度,本来需要走走个三日左右,最快也还需得两日半,他们一路打马狂奔未曾歇过片刻,在早间天亮出发,晚间戌时便已到了祁阳城外。 戌时夜色已黑,三人便先寻了个附近的村落落脚。 因唐清流未曾入城,是以他们也无需入城,与其在城内毫无头绪,不如在附近村落探探消息。 三人入了一个小村子,寻了一家还亮着灯的院子敲了门。 听见敲门声,屋内传出一位老妇人的声音,“大晚上的,谁啊?” 唐柳性格比较和善,当下她主动接话,“老人家,我们三兄妹路过村落天色黑了,不知您这儿可方便让咱们借个宿!” 老妇人听得是个姑娘声音,倒也无甚防备,拿着煤灯出了门。 风一吹,险些将灯盏吹灭,老妇人见状,便又立时抬手护住灯芯,一步一步走至院子里。 这是一间普通的农家院,院子只围了一层篱笆,院门也甚是低矮。 老妇人上了年纪,估摸着要床上,头发披萨,灯光照在她皱纹遍布的脸上时,多少显得有些可怖。 她视线不太好,眯着眼瞧了半晌,这才看得院外站了三个人影。 “你们这是打哪儿来,要去哪儿?” 老妇人走至院门口,一边小心翼翼地护住灯芯,一边抬手将门栓拿了下来,让三人入内。 “我们打京城来的!”唐柳面带笑意回道,“本想入城找家客栈,但这时候天晚了,又没月光,瞧不见路,只好先找个落脚点,等明儿早间再入城!” “打京城来的啊!”老妇人瞧着三人的大马,步伐微微往后退了半步,“那是贵族人家了,难怪这马儿匹匹健壮得很,比咱们村子里那些马儿漂亮太多了!” 马儿拴在外面的树上,老妇人瞧了一眼后,转身关了院门,引着三人入了屋内。 屋子很是陈旧。 上了年代的土坯房,墙上已开始出现了裂痕。 屋内摆设更是简单至极。 既狭小又逼仄。 老妇人将灯放置在桌上时,这才看清楚了三人样貌。 这三人样貌,真真是个顶个,尤其是那站在墙边一字未语的姑娘,她便算不言语半声,仍旧可见她身上带着贵气,一瞧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而这同她说话的姑娘,亦是浓眉大眼,头发高高竖起,袖口紧束,竟瞧着甚是英气。 老妇人忙是招呼着三人入座,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见还有些温热,便拿了茶杯给三人倒着茶水,“公子姑娘莫嫌弃,咱们村子里不富裕,茶水也粗陋!” “怎敢嫌弃!”唐柳朝其笑得和善,“大半夜的叨扰了老人家,说来是咱们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老妇人笑呵呵道,“瞧你们这模样怕是还未用饭罢?我给你们做些热乎的去!” “不劳烦老人家了!”唐柳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张饼来,“咱们带了干粮,应付应付也可以得!” “这哪里成?”老妇人见此,咿了一声,“大冬日的,瞧着你们这一路风尘仆仆,该要喝些热的才是,喝了热的晚上才能睡个好安稳觉!” 唐柳本是不想如此劳烦人家的,但拗不过老人家热情。 老妇人煮了一锅米饭,又从井里拿出了半只鸡,将屋里最好的东西都做在了桌上。 待得饭菜上桌,老妇人道,“家里也无甚好东西,三位莫要嫌弃!” 楚知南率先拿了筷子,夹了几粒米饭。 那饭不如宫里的白,但碗里冒着尖儿,热气腾腾的,甚是暖她心。 唐家兄妹在边疆生活几年,吃饭没得讲究,但楚知南自小熏陶着宫里的规矩,吃起来自然是细嚼慢咽的。 吃下两口饭后,楚知南便似无意问道,“老人家,如今这村子里吃饭可是困难?” “吃饭不困难!” 一听楚知南开口,老妇人脸上笑开了花儿,认真回答道,“咱们南燕发达,朝廷也重视民众吃饭问题,就算是战乱之年,也不收民众的粮税,还给咱们老百姓按照人口分了田地,咱们一家子守着这些地吃饭,不成问题的!” 说道一家子,眼下这院子却只见老妇人一人,楚知南便又问道,“这家中,就您一人?” “有三个孩子的!”老妇人回答道,“大儿子是里正,就住隔壁,二儿子带着一家人去了外地做些小生意,小儿子从军去了!我老伴去世得早,也不喜欢跟大儿子住太近了,不如一个人住一个院子自在!” “从军去了?”唐歌来了兴趣,“在哪儿从得军?” “齐凌,如今在齐凌呢!”老妇人道,“跟在唐元帅麾下,前段时日还给我来信了,说一切安好,在军营里过得极好!” 唐元帅! 唐歌脸上立见兴奋,本想说自己便是唐家人,但一见楚知南凤眸微挑,话便收了回来,只道,“可真是巧了,我与唐家是亲戚,那位唐家嫡孙子与我很是要好,不知老人家儿子姓甚名谁,下回见得我那位亲戚,我必在他面前美言几句!” “是么?”老妇人眼眸一亮,“我家娃儿姓林单名一个棋字,公子要是能替我家棋儿美言几句,定是不甚感激啊!” “客气客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唐歌笑笑,看了眼楚知南,“话说,我们听说前段日子,唐将军押送粮食路过此地,后来遭受了袭击,因为人也下落不明!老人家可是有听到什么动静么?” 第248章 我也不知晓 “动静?”老妇人闻言皱眉想了想,而后再道,“倒是前些时日听村子里的人说,有支军队在城外遭遇了土匪,让那土匪将东西给抢走了!” 土匪? 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版本,楚知南来了兴趣,放下筷子接着问道,“不是说,是有人突袭么?怎么成了土匪?” “嗨,这事儿你们不知晓也是正常!”老妇人见楚知南为听‘故事’,连饭都停下,便担心道,“可是我这饭菜做得不合姑娘口味?” “挺好得!”楚知南见此,又夹了几粒饭,细细嚼着。 如此,老妇人这才开口说起了此事来,“祁阳城近来来了许多陌生面孔,我大儿不是村子的里正么,便听别人说,好像是打哪儿来了一批土匪咧,就因为这,咱们村子里都不敢接纳外人的,这大晚上的,我要不是听见姑娘家喊门的声音,也不敢开门!” 关于此事,三人完全未曾听说过。 朝廷以及唐家派出的密探,更是连对方是哪路人马都查不明白,怎么到了这百姓的嘴里,成了一群土匪? 楚知南瞥了眼唐歌与唐柳,兄妹二人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 楚知南便接着问道,“那老人家可知晓那支军队,由谁带队?” “咱们是小老百姓,哪能知晓带队将军?”老妇人道,“只听说似乎是一支押送粮食的军队,足足五千人呢,老多粮食了!那群土匪见得这大堆粮食,便打了主意,突袭了这支军队,夺了粮食!这事儿就发生在咱们村子外头,村子里人几乎都知晓些,不过呀,这事儿也不能瞎说,难保不会惹祸上身!” “是么?”楚知南凤眸微敛,脸上不见任何波澜,“那老人家怎得敢于我等说此事?” “几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老妇人轻叹了一声,“近来村子里总有些陌生面孔走动,似乎就是来调查此事的,我一届老妇人,话不敢乱说,但我瞧得出来,三位是没有恶意的,这事儿我就说那么一嘴,你们也就听那么一嘴!多的事儿我也不知晓!” 楚知南依旧觉得这话中有些奇怪,“押送这批粮食入齐凌的带队将军,乃是唐清流唐将军,朝廷几番都未查出袭击之人是何人,老人家怎会听说此乃土匪所为? 况且、祁阳城内莫非已管制如此松动了么?出入莫非不用通关文牒?若需通关文牒,怎会查不到那些人的来路?” 她的话步步紧逼,听的竟是叫老妇人有了些紧张,“我、我也不知晓,就是道听途说听来的!否则这五千人的大军队、怎、怎么会无故遭难嘛!除去土匪外,莫非还有旁人?那到底是谁有这个狼子野心呐?这这这、这也说不过去嘛!” “老人家莫紧张!”楚知南道,“我爹乃是六部工部尚书,此回我兄妹三人路过祁阳,又知晓了唐将军遭遇伏击之事,这才多问了一嘴!您小儿子如今也在京中为军,那便势必知晓唐将军是个赏罚分明的好将军!这国家因有了唐家军守卫边疆,这才能保卫我南燕的安宁。让我南燕百姓过上安康的好日子,也正因如此,朝廷对唐将军之事也极为看重,倘若您能知晓些旁的消息,咱们一定给您说功劳,若是这些消息有实用,那我便让我爹在圣前美言几句,到时让您儿子在军中记个头等功,封个小将军,到时带着军队风风光光来看您,再让朝廷给他物色个好媳妇!” 工部尚书之女…… 工部在百姓眼里已是天大的京官,且楚知南所说这些的确是有极大的诱惑力,她呆呆看了眼三人。 这三人里,唯有楚知南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行为端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说话轻言细语,吃饭慢条斯理,更是透着一股让人仰视的贵气。 老妇人闻言眼眸一亮,“姑娘所说当真?” 楚知南回答得斩钉截铁,“绝无虚言!” 老妇人便想了想,“此事说来我也未亲自见过,都是听村子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我说出来姑娘若是觉得有用,那便当了姑娘,若是无用,那便当个故事听听!” 话罢,老妇人开始说起了那日之事来。 “那日我在家晾衣服呢,便听得隔壁村子里有人说官道发生战乱了,京城押送粮食的军队遭遇了伏击,如今那粮食撒得地上到处都是,还死了许多人……” “我年岁老了,对这种事儿听不得,也最怕一个死,便不敢上前去凑热闹!我大儿是这村子里正,听说了这等事儿,生怕村子里许多年轻人不怕死的去凑热闹,便立马喊住不让他们出村子!” “估摸过了一个时辰后,我儿这才联合了隔壁了几个村子,挑了些汉子拿了些家伙什去瞧个究竟!但他们过去时,只有遍地的血渍,尸体、人、粮食全都不见了!” “姑娘也知晓,南方冬日雨多,那几日降温得厉害的,一直下着雨,加之官道过来过往的人本就多,这路上也未留下了个甚痕迹,我儿带着人在附近搜了搜,未得出个结论便也不敢走得太近,毕竟咱们就是一些普通人,除了一身蛮力无甚拳脚!” “未过多久,官府就来了,官府带人查探一番后,便回了城,后来便与咱们说,说是遭遇到了土匪,让咱们民众莫慌,他们定会想法子除匪的!” 话到此几乎结束,老妇人想了想,多问了一句道,“官府也未跟咱们说这是怎么个情况,姑娘若是想要知晓呀,还不如去官府问问呢,因为官府说是土匪,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的!那群土匪连官兵都敢抢,我真怕他们入咱们村子来!” 说着说着,她一脸余悸,“我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猖狂的土匪,这南燕啊,是个太平之国,治安做得极好,哪里发生过这等战乱?说来我现在都心里突突!” “老人家莫怕!”楚知南细声安慰道,“此事已引得朝廷重视,再不会发生此等情况,南燕的国令是一切以百姓为大,您且安心过好您的日子便是!” 第249章 好官 老妇人闻言甚是唏嘘,“咱们这国君啊,历朝历代都是好国君,若非如此,咱们南燕也无法盛世几百年!是个好朝廷,朝廷里都是些好官!好官呐!” 说罢,她起了身,“三位先吃饭,我去厢房给三位铺个床,这是老房子,条件简陋,怕是要委屈三位了!” “倒是打扰老人家了!”唐歌的情绪也随之而开始低沉了下来,拿着筷子开始扒拉饭。 待老妇人走后,他便问楚知南,“明日可是要去一趟祁阳衙门?” “自然是要去的!”楚知南眼眸出神,“此事明日再说吧,待明早天亮去事发之地瞧瞧!” 二人闻言,点了点头。 吃罢完饭后,三人便在老妇人所铺的床间歇下了。 她铺了两个床,唐柳与楚知南一间,唐歌则自己独自一间。 在野外睡了两宿,乍然睡在床上,这感觉极是舒服。 因近日有些累,楚知南几乎沾床便睡。 梦里睡得甚是安稳。 她梦见了慕容承烨。 冬日的午后里,她与慕容承烨躺在阳光下的躺椅中,二人看着书籍聊着天儿,日子既平淡又踏实。 她捏了一块杏花酥正欲吃时,那本是明媚的阳光忽然被乌云遮盖了起来,天空聚变,一道巨雷轰隆隆地闪起,紧接着闪电迅速劈下。 她再回头看慕容承烨时,对方的样貌已开始变得有些狰狞,桃花眸里似如嗜血,红得甚是吓人。 面容扭曲,五官开始渐渐掉落,融在地上成了一滩血水。 再等她看他时,他脸上已不见五官,只剩一张平平的脸。 并不是太吓人,她甚至想去拉住他的手,可才伸手那一瞬间,一道闪电再次劈下,生生劈中了他。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他被雷劈成了零碎的碎块。 猛地一动,楚知南醒了过来。 冬日天亮的较晚,此时才见蒙蒙亮意。 旁侧的唐柳约莫也做了噩梦,秀眉紧皱。 楚知南抬手轻轻抚平了她的眉,而后轻着手脚起了身。 拉开门,感受到了晨风的寒瑟,她怕吹到唐柳,立刻闪身出了屋子,到了院内。 院内只有一口井,瞧着甚是空旷得很。 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恰见老妇人起了身。 老妇人一见她,微微诧异,“姑娘怎得醒得如斯早?可是这床睡不惯?” “睡得惯,只是素来起得早些!”楚知南回看了她一眼,“老人家不多睡会?” 她彼时已将头发挽起,瞧着比昨夜要精神了许多,没有那烛光照衬,显得更是和蔼了许多。 “老了,觉少了!”老妇人道,“我这半个身子都入黄土了,说不定再过几年便能长眠,没得那么多觉要睡!想着几位今儿怕是一大早要入城,起来做个早饭!” “不劳烦老人家了!”楚知南忙道,“昨夜叨扰本就愧疚,哪能再麻烦您老?这饭就莫做了,待天色再亮一些咱们便走!” 老妇人面色甚是惆怅,“昨夜啊,老婆子我一夜未睡!” 说着,她哀叹了一声气,“说来我也不知我还能给活多久,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见我家老三成婚,他十六岁那年参军,到如今已有足足七年,这七年未见他回家探过亲,只有书信的来往! 姑娘也知晓,咱们就是小老百姓,哪儿能上那边边疆瞧他啊,可这一走七年,我这心里也担忧啊! 说句不怕姑娘笑话的话,倘若这回姑娘见着了唐将军,可否跟唐将军说个好话,给我儿几日功夫,叫他回家瞧瞧我这老婆子啊!” 话间,那眼泪也随之掉落,“我那小儿最是贴心,打小就是个懂事的,走的这七年里,我没有个一日不担忧啊!” 楚知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她脸色也随之而变得如何,“好,婆婆且放心,我若见着了唐将军,定同她说说此事,到时给他个大长假,叫他好生陪您些时日,再让他给您娶个好儿媳!” 从楚知南嘴里听到了希望,老妇人感激连连,“姑娘是好人,姑娘是大好人呐!” 话罢,蹒跚着步伐走向鸡笼,“咱家也无甚能吃的,今儿早上便杀这只鸡给姑娘炖汤了,老母鸡,养了七八年,炖汤有营养得很!” “莫杀,莫杀!”楚知南连是阻止,“您若要杀这只鸡,我便不跟将军提及您儿之事,若不杀,我保证他今年回来陪您过年!” 一只老母鸡,于楚知南而言不过是口欲之欢,但同老妇人而言,却能因她生蛋而补平日营养。 最终,这鸡终究是未杀。 三人也因心中有挂念,不肯多留。 待得唐家兄妹二人起身后,楚知南塞给了老妇人一片金叶子,而后立时打马离开。 银子那东西沉甸甸的又不够用,是以楚知南随身带了些金叶子与银票。 金叶子她多得是,平日拿来打赏打赏下人。 此回出宫必然会遇见花钱之地,是以她带了不少的金叶子。 从村子到事发之地,骑马飞奔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 这里是一片平地,未见山峦。 如此,唐清流是如何中伏的? 实在难以想象。 她又仔细的观察了周边地势,认真勘察着环境、以及推理事发经过…… 此地已来过不少人,便算当时留下了痕迹,只怕也是被销毁了的。 三人看了大半个时辰后无果,便决定先入祁阳城内,听听祁阳官府掌握了什么证据。 从此处距离城门口,打马又走了一炷香的时辰。 拿出通关文牒入了城,这是楚知南第一次见识到这座小城。 祁阳并非是繁华之地,但也并不落后,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店肆林立。 但见识过了京城的繁华,再入这座祁阳城,难免会有些落差。 三人牵着马儿入城,便见得那半大的孩童扛着木桩子走了过来,那桩子上插着冰糖葫芦。 他还不及三人高,说话时需得仰头,露齿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哥哥姐姐买冰糖葫芦么?我爷亲自做的,可甜了呢!” 唐歌来了兴趣,便逗弄了那孩童一句,“莫扯了,这山楂是酸的,冰糖葫芦也该是酸酸甜甜的,怎么就甜了呢?” 第250章 去府衙 “真是甜的,不信你尝尝!”孩童拔下一串糖葫芦,递到了唐歌面前,“不甜不要钱!” 唐歌嗤笑了一声,伸手接过,顺势咬了一口。 见得唐歌正细细品尝着味道,孩童的眼睛澈亮,“怎么样?是不是甜的?我没骗你吧?” 唐歌唔了一身,从怀里掏出了六枚铜板,“再来两个!” 孩童闻言,立时笑开了花儿,收过铜板后,美滋滋地又给楚知南与唐柳一人分了一串。 他道,“山楂虽是酸的,但我爷拿了今年晚季葡萄做的,这葡萄是甜的,外头再裹一层糖,便甜极了!” 瞧他为赚得几枚铜板而兴高采烈的样子,楚知南不禁出声问了句,“你一人上街卖糖葫芦?你家大人呢?” 提及大人,孩童脸色微变,本是扬起的笑容也渐渐僵了下来,“我爹……死了,我娘跑了,我爷在家腿脚不便!家里无甚大人。” “……”楚知南忽然有片刻的心塞。 她非圣母,却是真见不得这人间疾苦,见不得她的子民们疾苦。 唐柳约莫猜出了她的心思,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碎银子,“喏,小孩,这钱可够买你全部糖葫芦了?” 一见银子,他眼眸发亮,立时瞪大眼睛用力点头,“够、够、够!” 于是,唐柳将银子扔在了孩童手中,顺手接过了他的木桩子,“这东西姐姐买下了!” 孩童捧着手中的银子欣喜若狂,连连给三人鞠躬,“谢谢哥哥姐姐,祝哥哥姐姐运势大发财源广进心想事成,谢谢!” 唐柳顺势将糖葫芦棒子交给唐歌,抬手拍了拍孩童的肩膀,“成了成了,莫谢了,咱们银货两讫,有甚好谢?走罢走罢!” 孩童闻言,又一番感谢后,这才捂着银子离去。 待他走远,唐柳便凑近了同楚知南道,“知晓你金叶子多,但你可千万莫在大街上露了钱财!你说你给那位老人家一片金叶子也便罢了,若是给这小子嘛……” 话间,她扫视了一眼四周,“难免不会有人心生歹意,到时这钱财便成了祸端,反而将人给害了!” “我知晓!”楚知南低头瞧了眼手中的冰糖葫芦,心绪微妙,“只是这人间依旧疾苦,朝廷该要如何做,才可让民众随之而发达?” “你在皇宫内待久了,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见的是挥金如土之人!”唐柳轻叹了一声,“可这世间穷困之人依旧多不胜数!” 唐歌也随之而搭话,“相比其余三国,我南燕子民算是好的了,至少国家富裕,不再征收百姓国税,只收取商人的商税,每个家庭都按照人口分了的,起码食可果腹!在这世间、过什么日子,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双手获取,天道酬勤,勤奋之人总不会过得太差!” 但总有些家庭或因天灾或因人祸而让生活穷困潦倒! 楚知南未曾回应唐歌的话,但这心里却开始琢磨着,该想个法子让穷困的百姓解决生活上的一些难题。 不要和她说什么天道酬勤,勤奋。 便算是要勤奋,也该是填饱肚子以后才能努力。 对于许多人而言,若是连眼下难关都难以度过去,又怎会考虑未来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该行什么样的事? 楚知南未接话,顺手将糖葫芦又插在了木桩上,“走罢,去府衙!” …… 府衙之内,知府大人陈汉之才处理完公务,正欲回房小歇片刻,便听得师爷禀告。 “大人,外头来了三位年轻人,自称是朝廷的人,想要见您,您瞧见是不见?” 陈汉之打了个哈欠,皱眉想了想,“三个年轻人?何样的年轻人?” 师爷道,“一男二女,男的瞧着刚及弱冠,女的嘛,应当刚过及笄之年!” 这年纪,着实是够年轻的! 还自称是朝廷之人! 陈汉之正欲不屑,便见师爷又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哦,对了,大人且看,这便是其中一位姑娘给的令牌!” 见得令牌,陈汉之打哈欠的动作僵住,脚下一软,立时接过令牌仔细瞧了瞧,紧张了起来,“你还愣着作甚,快去请啊!” 师爷见他态度转变甚快,料想定是贵人,连连应声,转身朝着府衙门外走去。 陈汉之仔细地瞧着这令牌。 令牌以玉制作,边缘镶着金边,瞧着便知晓此块令牌甚是金贵。 更重要的是,令牌上刻了两个字‘熙乐’。 熙乐是何人?不就是京城里的长乐宫那位? 见师爷那步伐甚快,他又喊了句,“等等,本官亲自去!” 话间,他拍了拍官袍上莫须有的灰尘,抬步如飞地走至了府衙外。 外头正候着三位年轻人,陈汉之不着痕迹地扫了三人一眼,便又按照世人对长公主的评论而去锁定了楚知南。 世人皆说长公主样貌绝美,乃为月中仙人,清冷高雅,自带贵气。 虽说她与旁边女子年纪相仿,但二人眼神明显不同。 旁侧的那位姑娘眼神清澈,眉宇英气,不如长公主的绝代风华。 那双凤眸里深邃如幽潭,波澜不惊,气场不言自威。 陈汉之不过才过而立之年,能稳任知府,必是有过人本领。 他对识人方面素有一套。 楚知南旁侧的一男一女神态有相似之处,想来是亲兄妹无疑。 再看这二人所牵之马,乃是上好的汗血宝马,手执长枪、生得一副贵人相貌……又能与长公主站在一起,必然也非等闲之辈。 再一细细琢磨下来,立时便想到祁阳城外,军队受伏击一事。 瞧来,莫非是唐家人? 越是如此想,他便越是笃定自己想法。 先是同楚知南行了君臣礼,“下官见过长公主殿下!” 而后再同唐柳与唐歌作揖,“见过唐将军、唐姑娘!” 楚知南对他的称呼不足为奇,唐柳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着实不知他是如何认出自己来的。 “免礼罢!”楚知南凤眸微挑,语气不咸不淡。 陈汉之立刻做了请的姿势,“殿下里面请!” 楚知南并不客气,将马儿甩给一旁衙役,带着唐家兄妹入了府衙。 连三省六部见了她,都需得行君臣之礼,陈汉之的礼她是受得起的。 第251章 你们又去了一次 入得府衙,行至花厅,陈汉之请楚知南坐于主位之上,又立即唤下人沏来茶水。 楚知南也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本宫此来,乃是因唐将军一事而来,听说你是在军队遇袭之后,头一批赶到的?可有寻到什么线索?” “这个么……”陈汉之顿了顿,“此事下官已同朝廷上报过……” 话还未落,便见得楚知南脸色微变,“与朝廷的上报记录本宫已查阅过,陈大人,本宫要的不是文字上的宗卷,而是想听些你未上报的东西!” “这……”陈汉之僵硬一笑,“下官真是已在宗卷之上将此事说得事无巨细!” “少于本宫来这套!”楚知南神色立变,眼神里带了威慑,“唐将军之事兹事可大,朝廷已派了钦差大人下来查探,到时你莫非也拿这套说法跟钦差大人表明?这几万袋粮食咱们丢得起,可唐将军却丢不得!” “这、下官……”陈汉之冷汗连连,他着实不知晓楚知南年纪小小,却真叫他生了一股畏惧心思。 “当日下官听得有人报城外发生战乱时,便带着衙门的人去查看个究竟,去时已有附近村民过去了,当时地上有不少尸体,下官便先让人将尸体给埋了起来,再去查看附近线索……” 陈汉之仔细回想着当日情况,“祁阳城外有一条河,河边有车轴的痕迹,所以下官怀疑这粮食是打河边运走了,此事下官在宗卷里已写得明白!” 宗卷楚知南是瞧过的。 这祁阳城外的确是有一条河,可河距离事发地点有些距离,若是有大动静,必然会引来轰动。 偏生无甚轰动。 而且最致命的,是陈汉之的话与老妇人的话有了出入。 她想了想,严肃且认真问道,“你真是确定是你们埋的人?” “下官不敢说假!”陈汉之低头俯身,“若是殿下不信,可亲自去埋尸点去查看,壮士英灵,吾等岂敢玩闹?”你们 楚知南闻言不说信,也不说不信,认真地去回想着案件。 她是看过此事宗卷的。 宗卷上写得甚是简陋……祁阳城外军队遭遇伏击,其死亡二千三百余人,皆死于刀伤,尸体埋于鄱阳山下。数万袋粮食失踪,未留下线索,不知何人所为,一切尚无头绪。 正因一句‘一切尚无头绪’,皇家派了密探,唐家也派了密探,到现在为止,仍旧查不出个东西来。 且先不说这是何人所为,既然猜不透,那不妨瞧瞧粮食去哪儿了。 况且这中间还有一个大漏洞……便是他听老妇人说,当时里正等人找过去时,尸体已经不见,而后才见官兵来。 然在陈汉之的嘴里,则是他们先去看了一番情况,瞧不见尸体时候,才见官兵来。 楚知南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尸体是你们埋的?为何附近村子的人去瞧情况时,你们又去了一次?” “不瞒殿下!”陈汉之道,“约莫是战乱刚起时,下官便听到有人来报,当时便直接带了衙役与官兵赶往,可下官终究是来迟一步,只余下一地、一地烈士的尸体!下官当时派出几个功夫好的沿着痕迹去查看查看,但那些贼人约莫早有预防,加之又是雨日,故意制造了许多痕迹,让现场面目全非…… 那条道本便是官道,来往人迹与马车颇多,加之道上车轮印子不浅,是以下官当时便让捕头带人四处查看一番,又唤仵作查看了一番尸体!毕竟是我国英灵,亵渎不得,知晓是死于何兵器之下后,便唤人运了尸体,埋在了鄱阳山下! 埋好之后,习惯知晓此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便又率领着众人回现场瞧了瞧,的确是未寻着任何踪迹!” 加之、那几日一直有雨,后头便算有痕迹也找不出来到底从哪儿撤地。 若真是如此,倒也算是对上了。 唐家兄妹坐在一侧不语,他们知晓如何打仗,却不知晓要如何问话,听着楚知南开口,二人在一侧未曾开口。 楚知南闻言冷笑了一声,“此事动静如斯大,你却告诉本宫,找不到痕迹?那几万袋粮食印记有多深?从事起至你赶去,其中未足一个时辰,如此短的时间内,你竟是没有方向去找?你个堂堂祁阳知府是如何当的?这么大一桩事在你祁阳发生,你身为祁阳父母官,可曾想过要查出个究竟?” 话间,她用力拍了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随之而起动荡。 可见她的确已生了气。 陈汉之随之一抖,“下、下官……下官无能!” 嘴上虽认罪,心中却非如斯想。 他觉得此事非他之错,只不过他倒霉,恰好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出了事故而已。 “你也知晓你无能!”楚知南冷哼一声,“堂堂一位大将军在你这地盘上失踪,你却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呵呵!” 接下来的话,楚知南再未多说,但陈汉之明白并非是甚好话。 她沉下气来,缓了缓才道,“事已至此,本宫再说你已是为时晚矣,调查此事的钦差大人这两日便要行至祁阳,该要如何应对,本宫想你这心里已是有数! 到时钦差大人说你玩忽职守,办事不力,将所有罪责推你身上,你说、你头上这乌纱帽还能保住?” 此话听来的确是真,陈汉之冷汗瞬间落下,心里随之一抖,“殿下、还请殿下为下官指条明路!” 她能说出这一番话,便可足够说明她这心里已是有法子的。 楚知南见他也上道,便道,“加派人手,先弄清楚粮食去处,那些人能将此事做的叫人查不出头绪,足可说明他们侦查能力极强,但做过之事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现在唯一要紧的,是去查清楚粮食去了何处!” 那么多东西,岂可是说运便能运走? 便是真的运走了,也足可证明他们早有预谋,既然有预谋,必然会在更早期有痕迹露出来。 抽丝剥茧,也得先抓住一根线条,不能越扯越乱。 那便先查查粮食去了何处罢。 楚知南派了那一百死士秘密查探,其中便交代他们先查找粮食去处。 想来晚些时候,定能收到消息。 只是此时也必然要让陈汉之来出面,否则……她一个押送粮食的,怎能插手去查找唐清流下落呢? 名不正言不顺! 第252章 你想到了什么 陈汉之无法反驳楚知南的话,只好派出人再去查找粮食的下落。 楚知南三人在问过陈汉之一番话后,便离开了府衙,去城中先探听消息。 城里自是探听不到任何消息,但城中有唐家密探,只需唐家兄妹二人露面留下记号,必然会有人找上来。 他们在城内找了一家客栈,入客栈时,唐歌特意在客栈门口的大树上画了个记号。 一直未用饭,入得客栈便先点了吃的,而后三人坐在大堂将饭用完后,这才各自回了房去。 大约回房不过一刻钟,便听得有人瞧开了唐歌大门,闪身进屋子禀告了此事。 唐清流遭遇伏击之前,那条河道的确有蹊跷之处。 打外地来了几艘大船,大船上卖些罕见的东西,一直流连在祁阳周边附近做生意。 此乃大河道,加之南燕水道比官道更为发达,常有大船来此做生意……况且那些人来此也确确实实是踏实做生意,这才导致无任何人怀疑。 但事发之后,这几艘船却忽然撤离,不知去向。 如此一来,便成了最可疑的。 目前他们正在查找那几艘船的主人。 楚知南听完之后,仍旧疑惑。 待地密探下去后,她仔细想了想,“几万袋粮食绝对不是说运走便运走的,必然要经过大量的人力物力,然后这支军队虽是运粮军队,但个个都是骁勇之辈,加之舅父在沙场这许多年,怎会如此轻易被击垮?他那身手,便是你我皆怕不可敌!况且还有五千将士! 我总觉着,这粮食定没被运走!!定然还会在这祁阳城周边,只是藏在了咱们找不到的地方! 其次则是,牺牲了二千多人,那其余的二千多人呢?想要将人隐藏起来,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忽然,楚知南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画面,眼眸瞬间瞪大! 唐家兄妹见楚知南脸色异变,忽然也随之而紧张起来,“阿南,你想到了什么?” 楚知南只觉脑袋有些疼,下巴有些泛酸。 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而后敛眸,“没什么!” 想了想,她又道,“晚些若是密探再寻不到消息,此事暂且放置着,朝廷会有人去查的,我们此回的任务是将粮食押送去齐凌,倘若这一路上咱们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将士们可要断粮了!” 兹事体大,唐家兄妹对视一眼,而后随之点头。 他们也不敢在此事之上耽误太多功夫,本身让副将押送粮食便不放心,若是真遇上了个好歹,只怕也是无法同朝廷交差。 在客栈一等,便足足等了一日。 晚间夜色深沉时,唐家密探又来报……未曾得到任何线索。 眼看明日大部队便要行至祁阳城,他们来了一日却无任何线索,唐柳急得连连跺脚。 楚知南倒是十分沉得住气,不见半丝紧张与慌乱,待得回房后的,窗扇边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他压低声音与楚知南禀告了城内所发生之事后,接着问,“主子还要如何查探?” “不必查了!”楚知南眼眸微挑,“你等先去齐凌城等我,我稍后便来!” 黑衣人闻声想了想,“可要吾等一路暗随殿下?” “不必!”楚知南低头理了理自己衣袖,“先去齐凌探探城内情况!” 黑衣人闻言未再执着,只应了一声是后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此时只剩她一人。 楚知南回身去探了探桌上的茶水,见还温热,便顺手倒了一杯,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仔细盘想着此事。 此事明明处处是漏洞,却偏偏查无破绽! 在这种情况下,便说明此事定是极大的势力在拼命遮掩这些漏洞。 罢了,她不操心此事了,运她的粮食便是。 当她的思路开始有了一个通透之后,便发现此事越来越说得通了! 坐了好半晌,直到手里的茶杯冷了,楚知南这才瞧了瞧杯盏里的茶渍,嗤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 …… 楚知南这一夜睡得极好,可唐家兄妹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日早间起来时,兄妹二人精神一个比一个恍惚,楚知南带着二人吃了饭后,又做做样子在城里探了探消息,直到算到大部队快要赶来时,这才想着要出城汇合。 不想才出得城门,便见一个汉子手中正拿着一条长鞭同一个孩童挥去,那孩子受了一鞭,疼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遇见此等情况,唐柳手中长枪立时执起,从马上飞身而下,眼下那一鞭子又要落在孩童身上时,她长枪一卷,稳稳卷住。 女子凌空下马的动作甚是飒爽,引来无数人围观。 唐柳怒目而视,“你也不怕害臊,竟对一个孩子下得如此毒手!” 那汉子年约三十出头,身子甚是壮硕,满脸横肉,尤其是一双眼中尽显狠戾,活生生的一个暴徒。 见唐柳不过是个身形羸弱的姑娘,不仅未有半分害怕,反而更是张狂了起来。 “老子打自己儿子,关你屁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只得站一旁,你个小丫头片子算老几,竟敢管老子的事儿?” “小娘是你奶奶!”唐柳被他那语气气得呛,加之未曾得到唐清流下落,也让她甚是憋屈,眼下似乎找到发泄点一般,手中长枪接着一卷,生生将那汉子挪动了几步。 而后,又见她一个旋身,抬腿,一记漂亮的高抬腿便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唐柳是真真学过本事的,哪是这个蛮力汉子所能敌?当下被她踢得连连后退,险险才稳住脚步。 手中长鞭被唐柳卷走,她拿着长枪旋转着那长鞭,单手叉腰冷笑,“哟?就这?” 汉子被她这表情逗弄得七窍生烟,吐了口唾沫狠骂了一声,“他娘的!” 而后挽起袖子,一副势必要教训她的模样。 区区一个汉子,唐柳对付绰绰有余,楚知南翻身下马,走至地上孩童的身侧,抬手去扶他,“还好?” 孩童着了一袭青蓝色衣衫,在地上一滚,灰尘仆仆。 身上受了一鞭,衣衫被打烂,血迹从衣服里渗透了出来。 楚知南眉头微皱,唤了唐歌让他先找大夫。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会比较晚哦,今天小作生日,哈哈哈,朋友们都来啦,所以要先吃完饭才能写第二章! 第253章 怎么和他交代 “姐、姐?” 楚知南正欲要擦他的脸,便见得他喊出了声来,声音里带着些些颤意。 听得声音,楚知南仔细地瞧了他一眼,发现他竟是昨日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孩童。 抬头又瞧了眼那个汉子,此时他已被唐柳打趴在了地上。 “那人,是你爹?” 一提及‘爹’这个词汇,便可见得他眼里充满了嫌弃与抵触,“他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 “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咒你爹早死,瞧我不打死你!”汉子听得,更是怒意森森,作势就要爬起来打她,不想被唐柳反脚一踩,只能老老实实趴在了地上。 唐柳双手环胸冷哼一声,“有你这种爹,还不如早死了好呢!” 楚知南扶着孩童起身,缓步走至汉子身侧,低头看他,凤眸里带着傲视,“为父不仁,该当鞭刑!” “呸!”他吐了一口唾沫,“素来只有老子打儿子的份,这小崽子都是老子生的,老子想打便打,就算是打死,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天王老子管不着之事,我管!”楚知南声音清冷,扫了眼群众一眼,“谁帮我将此人送至衙门,赏钱二两!” 一听赏银二两,本是围观之人立时争先恐后上前抢着要来绑他。 楚知南瞧着这些人,唇角勾起几分冷嘲。 方才这些人一个一个当看戏一般,一听说有赏钱,个个挤破了脑袋,这银子,果真好使得很! 最后由五个男人将他抬了起来。 两个抬脚,两个抬手,一个压脑袋,使得他动弹不得! 待得一行人又入府衙时,陈汉之见此情况瞪大了眼,忙是谄媚上前问道,“殿、殿下,这是怎么个事儿?” 楚知南让唐歌所带来的大夫先瞧瞧孩童身上的伤,她则撇了眼那仍旧嚷嚷厉害的汉子,“此人在闹市行凶,惊扰了本宫,陈大人,本宫这一路还要赴往齐凌押送军粮,却被个野汉子惊扰着了,此事,您怎么处理?” 陈汉之闻言,冷汗连连,走至汉子身侧,啧啧出生,“你个狂徒,你可知你冲撞的乃是何人?” 汉子方才是被众人甩在地上的,因挨过了一顿打,加之这一摔,脑袋里七荤八素,晕晕乎乎,嘴里正骂骂咧咧呢,乍然听到知府大人之话,本想下意识回怼一句,可一见他的官袍,便立时换上了一副笑脸。 “大人,大人,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呐,草民在街上教训自家儿子,却被这几人横路相撞,反倒将草民一顿揍,咱这冤屈该去哪儿伸啊!” “你还伸冤呢你!”陈汉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楚知南,“你可知这位是谁?” 汉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管她是谁,她就算是公主皇后,她都不能这么无礼啊她,就算是天子来了,也不能无故打人罢?” “你还在这说浑话!”陈汉之摇摇头,“这位便是当今长公主殿下,先皇封号为熙乐!” “长、长公主……”汉子闻言,吓得吞了吞口水,“这、这位是长、长公主?” “还能有假不成?”陈汉之唤来衙役,“尔等狂徒,竟冲撞了公主殿下,如今公主殿下因尔受惊,其罪该罚,当处以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 汉子呆坐于地! 楚知南却不甚满意,“三十大板?本宫此回奉命押送军粮,在路上遇了惊吓,只怕是会影响行程,且这一路路途劳顿,本宫会因此心悸而受病磨,倘若路上再遇些因素,本宫因此而病死在了路途之中,陛下追问下来,陈大人您、如何交代?” “是是是!”陈汉之冷汗连连,只得听她之话,“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罚?” 楚知南闻言勾唇一笑,微敛着头看了眼汉子。 他此时已头皮发麻,莫名觉着楚知南这一笑……寓意着他要倒霉。 果然,听得她缓缓道,“莫非府衙大佬没有牢房了么?这十年八年的牢房空不出来了?倘若牢房如此拥挤,本宫倒可投资这府衙矿建地牢!” “有有有!”陈汉之连声应道,而后一挥手,“来人呐,此人胆敢冲撞殿下,害得殿下受了惊吓,罪无可赦,打入天牢,判牢狱十载!” “……”汉子一脸束手无策,他怎么就忽然被判了十年的牢狱? 正想求饶,却不想被衙役直接塞了一块口布,他直接唔唔发不出声音来。 陈汉之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汗,“殿下,这人下官一定严惩不贷,您、您可要喝杯茶水?” 她为了能关住方才那汉子,竟是能出资建一座牢笼,足可说明她的决心。 “茶水便不喝了!”楚知南看向陈汉之,似笑非笑,“陈大人,寻找粮食之事,您可要抓紧时间了呢~否则、钦差大人下来了,您怎么和他交代?” 陈汉之总觉得楚知南这笑容里有别的韵味,却不敢多有猜测,只讪讪地应着是。 如此,楚知南也不再与其废话,走至唐歌那处,大夫恰好替孩童身上的伤势处理了一番。 未经楚知南多问,大夫便率先道,“无碍,冬日衣服尚厚,不过受了些皮外伤罢了,擦拭些药,过不得多久便可痊愈,无碍无碍!” 如斯,唐歌听得松了口气,将医药费给了大夫,“劳烦您了!” 大夫接过银子连是客气几句后,便收好工具出了府衙。 楚知南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孩童,挑眉问了句,“小孩,我将你爹给关起来了,唔,怕是要关个十年栽的!” 闻言,孩童的眼眸瞬间一亮,“真、真的么?” “呀?”唐柳接话,“你昨日不是还与咱们说,你爹死了么?” “我爹、还不如死了呢!”说及此事,他便气愤不已,“他熏酒成瘾,又爱赌钱,我娘是被他打跑的,我娘走后,他更是一日比一日更狠,昨日、昨日姐姐给了我一两银子,我爹知晓后,便来找我讨要,我不给,就上了鞭子!” “这是当什么爹的?还不如畜生呢!”唐柳闻言义愤填膺,“早知晓我便多该打他几鞭子的,真是太气人了,这等人渣,活着浪费粮食了!” 楚知南没有唐柳那般情绪波动,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片金叶子,“拿去买些膏药,换身衣衫罢!” 金、金子? 第254章 日后跟着你操练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金子,尤其是如叶子状的,更是闻所未闻。 他知晓,这一片叶子当真能给他带来极好极好的生活,能够他卖许多的冰糖葫芦。 可是…… 他的眸光从金子上移开,咽了咽口水,同楚知南跪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坚定。 “姐姐,我不要金子,我想跟着哥哥姐姐们学本事!” “学本事?”唐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咱们没有什么能教你的本事!” 他咬了咬牙道,“姐姐武功好,我要跟着姐姐学武功!日后惩恶扬善,叫世上弱者再受不得人欺负!” 唐柳下巴微抬,“惩恶扬善?小子,你知道咱们做什么的么?” “我不知晓,但知晓哥哥姐姐们皆是良善之人,日后待得我学成本事,也要同哥哥姐姐们一般!” “学成本事!”唐柳唔了一声,缓慢点头,“咱们可是要上阵杀敌的,真正杀人的!杀人、你怕吗?” “我……”一听杀人,他的眼里下意识有了几分惊恐,而后又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同楚知南磕头道,“姐姐,我愿学本事,我愿日后上阵杀敌,愿为国效力!” “啊喂,你这小子,上阵杀敌的是咱们,你跪她作甚?”唐柳见状,撸起了袖子,“你瞧她这模样,哪儿像个女将军的样子啦?” 明明她才是好不好! 孩童闻言,便又同唐柳与唐歌皆跪地磕头,“求哥哥姐姐们教我本事!” 唐柳不过是说一句玩闹话罢了,哪晓得这孩子竟真是如此耿直的每个人都磕这个头,立时显得有些慌促,正欲要唤他起身时,却听得楚知南先开了口。 “你为何想要学本事?你父亲虐待你,如今我已将他关押入大牢,未得十年,怕是出不得牢房!这十年间你会慢慢长大,到时待你父亲出狱,他便打不过你了……你若是生活困难,我给你这片金叶子,只要你不坐吃山空,维持生活不算难事!况且,我等今日便要离开祁阳城,你若要学本事,你家爷爷要如何自处?” “我、我没有爷爷!”孩童低头,甚是心虚,“我爷爷今年上半年便离世了,那冰糖葫芦是我自己做的,怕旁人挑我这冰糖葫芦做得不干净,这才说是我爷做好的……” “……”楚知南看着他,沉静地看了半晌,而后认真问道,“你当真,想要跟着我等学本事?” 听得出楚知南语气的认真,他也不再含糊,认真道,“当真!” 楚知南瞧了眼唐柳,再看向孩童,“便是上阵杀敌,也不怕?” 上阵杀敌,乃是以命相抵之事。 “不怕!”他眼里的坚定更深,“能上阵杀敌,乃是我之荣耀,我愿意以我之命保卫身后家国安宁,求哥哥姐姐们,教我本事!” 楚知南认真的盯着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孩童,沉吟片刻问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提及名字,他显得有几分急促,“我爷之前叫我二狗,说是村里孩子起贱名活得好,所以村子里都叫我田二狗!” 楚知南便继续问道,“多大了?” “回姐姐的话,我今年八月满了十二!” 十二,恰是少年时! 但他这身子瘦弱不堪,瞧着似乎才十来岁的模样。 “也罢,日后便让他跟着罢!”楚知南同唐歌道,“这孩子,日后跟着你操练!” 一听楚知南竟是同意了,孩童欣喜若狂,“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起身!”楚知南看向他,“二狗这名字日后便莫用了,你日后便叫田沛罢!” 沛字,指昌盛,用作人名则有不可阻挡之意。 这孩子,若是个根红苗正的好苗子,由唐歌培养,日后也能多一位将才。 田沛被赐了名,高兴的险些又要同楚知南下跪行礼。 他不知晓田沛的沛字怎么写,但这名字一听就好听。 因田沛之事,三人又在城内耽误了半晌,自确定要带着他一同走后,楚知南便让唐家密探打探打探他所言可是真。 给田沛买了两套换洗衣衫后,三人便去了祁阳城外与大部队会合。 好在大部队安然无恙,这一路来未曾受到半点风波。 也是一语大部队会合,田沛才知晓了三人身份! 知晓了身份后,他再也不肯唤楚知南姐姐,而是改口唤了一声殿下! 然而,在知晓唐歌是位将军后,更是表明了自己的想要为国效力的决心! 大部队在祁阳城外只歇息了两刻钟,匆匆吃了些干粮便继续上路,一路往齐凌城而出发。 此回在祁阳什么也未收获,唐家兄妹二人甚是绝望,一时毫无头绪,竟不知要从何处下手。 晚间宿在了山林里,楚知南靠在树干上闭眸养神,而唐柳却毫无睡意。 林子中生了许多篝火,大多将士已入了睡梦,还余下二十人手执长枪守夜。 唐柳拿个木棍去把玩着火,情绪极为低落。 楚知南见此,缓缓睁了眼,见她一副心事重重样子,开口宽慰,“你莫担心,舅父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楚知南主动提及此事,唐柳忽然崩溃了下来。 年幼时练武她硬是没流半点眼泪,可提及唐清流,她控制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阿南,我近日闭上眼睛便是我父亲血淋淋地躺在一片尸体里,我不知道我要是怎么办是好,我真是无用,竟连半点头绪都寻不出来!” “莫怕,朝廷也会派人下来查探此事的!”楚知南低声安慰,“说不定,他那日逃出生天,如今正在躲避那些贼人呢?这一路路途还远,你得歇息好了才有精力!” “睡不着!”唐柳摇头,“想起我爹眼下不知是生是死,我便睡不着,连梦里都不踏实!” 楚知南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宽慰她。 思虑须臾,她拍了拍唐柳的肩膀,“阿柳,你信我么?” 唐柳闻言回头看向楚知南,虽不知她要说什么,却仍旧点头,“我自是信你的,比信我自己更信!” “你若信我,便相信舅父他定然会平安无恙!” 唐柳不懂,擦了擦溢出的眼泪,“阿南,你是、知晓了什么?” “不知晓!”楚知南摇头,“但我就是相信,舅父他一定无恙!” 第255章 压去山寨当夫人 楚知南的坚定给了唐柳莫名的心安,她挥手去握住了楚知南的手,点了点头,“嗯,我爹是个好人,肯定会有好报的,我相信他、相信他定能安然无恙!” 楚知南点了点头,不知该以什么言语来宽慰她。 她心中所想之事,眼下还不可说出来,倘若真如她所想那般,真真是兹事体大,她们被蒙在鼓励或许更好些。 在野外露宿的一夜自是未曾休息好,半夜有风吹来时,冷如骨髓。 第二日清早大伙儿架锅煮了个简单的早饭,吃完便接着上了路。 一连又走了几日,路上未曾遇见半点危险。 直到军队行至遂州交界处时,天色渐黑,傍晚的寒风吹过树梢时,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 虽说这几日天气渐渐开始好转,但早晚温差大,晚间时分温度降低,不生火难抵寒意。 楚知南瞧了一番地势,与唐歌商量一阵后便决定在林子里择一处先栖身。 然而,才做下决定,便听得两旁山间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而后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伙人,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围住。 将士们见此,立时拿起自己的武器呈戒备式。 楚知南手抓着马缰,气定神闲的瞧着这些人停留在了距她三丈院的地方。 他们说着山贼们必说的开场白,“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欲从此路过,留下买命财!” 这种对话楚知南在游记中见过了不少次,游记中的作者遇见土匪,便会以此开场,如今真实听到,莫名有些喜感。 她脸上不见半分紧张,扫了一眼那带队的三人。 领头者年约四十来岁,嘴上留着一把络腮胡子,人高马大,一副瞧着很是能打的样子。 旁侧之人,一个光头未留头发,一个身材矮小瞧着甚是滑稽,三人皆扛着大刀。 楚知南扫了三人一眼,“阁下拦路之时,可是瞧见了这旗帜?” 此乃南燕国旗帜,代表官兵出入。 “瞧见了如何,没瞧见又如何?”那位身材矮小的汉子扛着大刀一副嘚瑟样子,“路过咱们黑风寨,那必然要留下些东西才是,否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同行笑话了?” “我看你们是连命也不想要了罢?”楚知南凤眸微敛,语气淡淡,“连朝廷押送的粮食也敢打主意!” “老子不管什么朝廷不朝廷,总之到了咱们黑风寨的地盘上,那便要遵从我黑风寨得规矩!”领头者眸子一横,“瞧你这小娘们细皮嫩肉的,样貌生得还算瞧得过去,不如留下来当个压寨夫人罢了!恰好咱们三兄弟还都没娶亲呢!” “大胆!”副将闻言厉声喝道,“尔等竟敢对我南燕长公主口出不逊,该当死罪!” “呀?”那光头闻言瞪大了眼,一脸兴奋的去打量着楚知南,上上下下,“你便是那长公主?大哥大哥,咱们赚了,听说这长公主生的天姿国色,乃是南燕第一美人呢,要是真能把她压去山寨当夫人……” 此话未说完,唐歌便在一旁嗤笑着皆了话,“若是将她压回去当压寨夫人,你们这黑风寨可真就到头了!谁不知晓咱们南燕陛下唯独对这个姐姐看得比自己性命重要?你个小小山寨,竟想与朝廷对抗不成?笑话,笑话!” 唐歌这话彻底得让光头没了兴致,砸吧砸吧嘴,一脸无趣的看向他,“闭嘴昂,在我黑风寨的地盘上,轮得到你来教老子做事?” 楚知南并未将三人放在眼里。 这山寨的人出动,只怕也不过是一千多人的样子罢了,而她整整有五千人,何必要害怕? 再瞧这三人,瞧着都是脑子简单的…… 楚知南莞尔,“三位,你们当真确定好了,要与朝廷为敌么?” 说起与朝廷为敌,他们自然是怕的,可一思至他们如今的窘境,便又立时壮了胆子。 “都说富贵险中求,咱们、咱们得拼搏一把!”矮小之人道,“这一个多月都未曾遇见适合的,你们是朝廷怎么了嘛,朝廷收得还不是民众的心血?咱们黑风寨虽为土匪,却也不抢劫百姓,既然你们都是朝廷的人,那不如就当做做好事,将粮食留下,就当救济咱们了罢!” “好啊!”楚知南终是抬手去摸长剑,笑容灿烂,“本宫不管这是不是你们黑风寨的地盘,但在我南燕境内,每一方土地都是我南燕的土地,朝廷未派军来剿匪,尔等若是如此自不量力,便休怪本宫将你们一起剿了!” “哎呦哟,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为首者闻言嗤笑连连,扛着大刀插着腰,“就你这等小娘们,大爷我一个能对付十个!” 唐柳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位,见那汉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当下提枪从马上翻身而下,长枪在手中旋转,而后凌空同领头人攻击而去。 “接招吧你!” 领头人见此,面上的笑容立时收住,挥退两个下属往旁站,挥着大刀上前迎招。 那大刀约有几十斤重,加之此人臂力极好,唐柳虽是练家子,但多数为巧劲,一时竟被对方击退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唐柳眼眸大睁,简直不可置信。 但越是不可置信,她便越是有求胜欲。 田沛与唐歌同骑一匹马,见此有些紧张,“哥哥,柳姐姐打得过吗?” 武者,只需在一个招数的较量下,便能预测出自己是否能与之抵抗。 唐柳身手固然不错,但那领头者也是个练家子,瞧着武艺还匪浅,且在身形与体力上又有明显的对比,只怕唐柳真真是难以赢下的。 唐歌唇瓣紧抿,拍了拍田沛的肩膀,“你好生坐着,我去会会这土匪头子!” 正在他要拿着长枪准备去帮唐柳时,却见楚知南率先一步拿了长剑从马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在来了唐柳面前。 她扫了一眼土匪头子,眼里带着满满不屑,同唐柳轻声道,“许久未曾松过筋骨了,让我来会会!” 唐柳对楚知南的武力十分了解,闻言当即笑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同那领头者做了个鬼脸,一脸的幸灾乐祸,“你可要倒霉了!” 领头者不以为意,依旧嗤了一声,“真是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小娘子!” 第256章 你快放了我大哥 不见棺材不掉泪! 唐柳嗤笑,只怕他这是在形容自己罢? 不待多言,只见领头汉子手挥着长刀便同楚知南而来,那刀锋带着凛冽的风,甚是吓人。 然,楚知南见得,却不慌不忙,凤眸轻眨,手中长剑微微一佻。 当大刀落在了她面前时,这才忽然见得她身子一侧,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从汉子攻击而去。 大刀瞧着笨重有力,而长剑则灵活秀气。 领头汉子的大刀使得极好,加之他原本身手好,使起大刀不见半点含糊。 见楚知南执剑攻击而来时,提刀回守,同楚知南认真的过起招来。 两人的功夫可谓是相生相克,在短时间内,谁都讨不着好! 领头汉子瞧着肥壮,但身子极为灵活,压根不受半点影响……挥出去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霸道。 而楚知南身形单薄,身子则更是灵活不已,单比力气她的确无法与之对比,但她最擅四两拨千斤。 他攻击而来时,她闪避!再寻找破绽去攻破他。 楚知南有个习惯,对于陌生的对手,会让对方先出招,她先探探其虚实,再瞧瞧此人功力、性子。 所谓武有武德,有些人在比武之时会因碰不着而被彻底激怒,如此便会导致他的招法中会出现急促、狠戾,在这种情况之下,楚知南只需找准其破绽,再狠狠攻破。 眼下她大多为避守,偶尔试着进攻,但却又不出真招法,这使得领头汉子脾气急躁了起来,不悦的皱眉大喝了一声,“你个小娘们,拿出你的本事来瞧瞧!” 话落,他轮着大刀便同楚知南砍了来。 楚知南对他的招数几乎摸了个七八分,这一次她并不准备闪躲,勾唇一笑,提气相迎。 刀与剑的相碰撞,发出‘嘭’的一声响,而后刀刃与剑刃之间的较量之间,火花四溅。 见领头汉子正用自己的力量将她往下压,楚知南眼中微闪,带着戏谑道,“你可要、小心了!” 话落,便见她忽然撤了剑,领头汉子因为失了力道脚步不稳。 说时迟那时快,楚知南直接抓准机会临空而起,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又是一个临空翻身,一脚踢在他背上,将他真真实实踢翻在地。 未等他反应爬起来,楚知南已提剑落地,剑尖指在了他的喉结前。 领头汉子的两位结拜兄弟见得,立时提着兵器便要上来攻击楚知南。 楚知南只冷冷扫了二人一眼,淡淡道,“再敢上前一步,莫怪本宫这剑要见血!” 此话说得二人不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只焦急得站在原地看着楚知南,“你快放了我大哥!” “该放么?”楚知南垂眸看向那个汉子,“就这点本事,你也敢来抢官府的粮食?” “呸,官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领头汉子此时动弹不得,却眼露不悦,“朝廷更是**至极,官官相护,咱们不抢你们抢谁的?难道还能去抢老百姓得不成?咱们虽为匪,却也做不出这等丧尽天良事儿!这种事儿,也就你们朝廷之人做得出来!” 见她这模样,楚知南心中无半点情绪,“听来你们有故事?” “有屁的故事!”领头者白了楚知南一眼,“行了行了,栽你手里,是咱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你随便,大不了十八年后咱又是一个好汉!” “你十八年后是一条好汉,那你这些弟兄呢?”楚知南收了剑,冷冷看着他,“阁下作为黑风寨的大当家,这些弟兄们跟着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他们牟一条活路?” 活路?领头人见楚知南将剑拿开,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些人上山前都是被逼的没有活路的,咱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要死要活不过就是小命一条,有什么好要紧的?” 闻言,山寨众人也随之而喊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楚知南忽然笑出了声来。 领头人见此甚是不解,皱眉问道,“有甚好笑的?” “我曾在奏折上见过不少剿匪之事,先皇在世时,曾剿过两次匪,一次是在青州外的百谷山,那山中层峦叠嶂,峰峦起伏,地势甚是险恶,那家寨子叫五虎寨,寨中有五位当家,其中四当家是五位中的军师,这五位寨主凭借自身本事与山中地势,招揽了许许多多人,一个寨,已有两万余人。” 他们着实不明白楚知南所说之事与他们有甚干系,却也无人出言打断,听着她继续说道。 “寨中人多了,心也乱了,便开始打起老百姓的主意,后来竟是直接抢夺村子,袭村、杀人,无恶不作!朝廷见此,便派了三万将士前去剿匪!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场。 第一场,朝廷因不知晓地势而惨败! 第二场,由唐家唐少将军唐清流带队,带了五万精兵,但这一场因地势缘故,依旧败了。 第三场,唐少将军总结经验,安排三千人从后山的山崖爬上去,又亲自去探了百谷山的水路,最后只率领了六千将士,便足足灭了整整两万人的寨子!” 这些话若不是楚知南说出来,唐家兄妹的确不知晓。 楚知南见汉子听得一脸懵逼,她便继续道,“你不知本宫为何与你说及此事?当年的五虎寨,如今的黑风寨,又有何区别?你说你不抢百姓,你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那我姑且当你是义匪,只专抢大奸大恶之人……那为何你不能以你一身本事去从军?在边疆杀敌,不与朝廷互相残杀?都是大燕的子民,何故不能一致对外?” “你说得倒是好听的很!”领头汉子横了她一眼,冷笑,“要不是朝廷,要不是那官官相护,咱们何至于被逼上山?楚何故能成为匪?” “你有何冤屈?”知南看着他,“倘若你真是受了冤屈,倘若为官者以公谋私,你倒是说来与我听听,我南燕陛下是个明君,一心为国为民,只要你是受害者,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还公道、公道…… 领头汉子因她的话而冷笑连连,“这世上哪有公道可言?哪能还我等公道?钱者、便是公道!权者,便可一手遮天!” 喜欢凤归锦请大家收藏:凤归锦。 第257章 不抢也是死 从他那模样足可看出来,此人定是个有故事之人。 楚知南单手负立于身后,“倘若你真遭遇不公,今日我在此,必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领头人闻言,忽然颤抖了起来,他不知该要如何开口诉说自己之事! 那矮小之人见此,放下手中的刀,提及了此事来。 领头汉子姓何,名文贵,原本是遂州城内一家开武馆的,因性格豪迈,倒也广收门生,武馆生意尚可,靠其养家糊口没有一点问题。 二十四那年,由媒人说亲,说了遂州城外一个山村里的大姑娘,那位大姑娘虽出生于乡野,但样貌甚是清隽好看,两人成婚后,日子过得甚是和美。 然则有一日,他那夫人白氏上街买菜时,被遂州的知府大人给瞧上,于是便开始想尽法子占有她,直到后来……得了手。 白氏因被知府大人玷污了清白后不堪受辱,直接选择了调和自尽!自尽时,她腹中已有了胎儿。 何文贵得知后提着刀便上了府衙,不想知府死不承认,反而倒打一耙,怪是白氏因权欲而勾引了他,贼喊捉贼。 民怎可与官斗?何文贵收集了所有的证据,想去周边的府衙告那位大人,不想官官相护,竟是他被断了活路。 官家遣散了他的弟子,封了他的武馆,甚至买通了他的徒弟,告他以‘师父’之命,侵犯了徒弟妻子,自此让他身败名裂,反而成了重犯。 因那位弟子有‘证据’,示意他才成了那位罪人。 后来,他被逼得无家可归,只得上了黑风寨,召集五湖四海的弟兄们成立了这个黑风寨。 黑风寨也是个易守难攻的位置,加之不抢百姓,官府也未重视此事。 众人听得此事,个个唏嘘不已,尤其是唐柳,一改方才的嫌弃态度,义愤填膺道,“何大哥你莫慌,那个狗官当真是狗胆包天的,竟敢行下此等事,如今那狗官可是还在府衙?” “他自是在府衙好好当他的官!”方才那位矮小之人,名为李老三,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这官当得真是好生快哉,咱大哥被他逼得上了山,如今他在遂州城内夜夜笙歌,若不是入不得城,斗不过官,真想将他的狗头给砍下来!” “知晓斗不过官,为何却敢抢劫朝廷的粮食?”楚知南瞧了李老三一眼,“但凡你们遇见的是旁人,只怕此时也该成为剑下亡魂了!” 区区两千人,怎可打不过? 这些押送军粮的将士,个个可是骁勇善战者,若非连日来奔波,只怕不比唐清流所带的那六千精兵要差。 “咱们寨中已无粮食,不抢也是死!” 没头发的汉子被称之为黄老二,他哼了一声,“咱们那山上能种得什么粮食?一到入冬,连树干都啃不了了!” “好男儿若有志气,为何不从军呢?”楚知南道,“从军归顺于朝廷,自此保卫身后家国安宁,不比你当山匪强?” “咱们、咱们怎么去从军呀!”李老三道,“拿我大哥而言,那是被逼上山之人,倘若今日不是遇见了公主,说出这番话来哪个为官的会信?只有官帮官的事儿……况且还有许多兄弟们手里多少都有些案底,从军还得调查家中情况……” 从军,自然不是谁都能从的,倘若不严谨,招收的是敌国细作,岂不是引狼入室? 楚知南忽然沉默了。 须臾之后,她看向何文贵,“罢了,人各有命,这是你们自己所选之路!今日这劫你怕是打不了了,但你这案子,既然被我撞见了,总该是要管管的!” 就这两千人,楚知南真真是不放在眼中。 她若无其事的同将士们挥了挥手,“咱们今夜就在此安营扎寨罢,起火!” 将士们闻言,皆放下了防备,开始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将那些土匪们晾着。 “……”众土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这些人,是不是太不将他们当回事了? 眼见天色已黑,楚知南去摸了摸田沛的手,“冷吗?” 田沛早已被楚知南露的身手给彻底降服。 他见过唐柳的身手,也见过唐歌的身手……在他眼里,唐柳就厉害的宛如江湖女侠,可女侠都打不过的人,楚知南竟是毫不吃力的解决,足可证明楚知南比唐柳要厉害。 且她的姿势宛如仙女,样貌堪比天人,说起话来不急不缓,一副万事皆在意料之中的感觉,让她深深多了一分神秘。 田沛看楚知南的眼神有些呆呆,摇了摇头,“殿下,你能教我本事吗?” 他忽然不想跟唐歌学了呢! 就忽然觉着,楚知南才是那才智双全之人。 光是学会了功夫并没用,还得有智慧才可。而楚知南武功高强,跟着她,才能更加学好本事。 楚知南不知他这脑回路,闻言低眉看向她,“为何?” 他眼中甚是坚定,“我就想跟着殿下学本事!” 楚知南耐心与其道,“唐小将军教你本事不好?跟在他麾下,日后便是唐家军,可统领兵马!” “我就想跟着殿下!”他知晓统领兵马有多威风,但能统领兵马者,得是有勇有谋之人才可。 唐歌见此嘿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了田沛身上,“我说你小子,才见阿南露一手便倒戈得如此快了?真是墙头草呢,风吹哪儿往哪倒!” 唐柳则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良禽择木而栖,这足够说明这小子有眼光!” “……”众土匪见他们将自己真当做了空气,多少都觉得有了些丢脸。 李老三咳了一声,试图找点存在感,“你们、这未免,未免太不将咱们放眼里了吧!”我 “所以诸位还不走么?还是说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楚知南语气淡淡,“你们人多,我们所带的干粮不够,诸位还是回寨子里去吃罢!”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猖狂的很! 何文贵从地上捡起了大刀,“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败了,这粮食、咱们也不打主意了!瞧来殿下与那些人不一样,是个女中豪杰,此糟事、是我等唐突了!告辞!” 说罢,便同众人一挥手,“兄弟们,走罢!” 第258章 有何恩情 这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有士兵见他们竟是真的走了,不禁有了些好奇起来,凑至楚知南身侧沉思说道。 “殿下,他们就这般走了?会不会是兵不厌诈?眼下见咱们人多,伪装不敌遁走,等晚些咱们困了之后,再带人杀个措手不及?” 楚知南沉吟片刻,“注意防范罢!” 将士闻言,始终觉得他们走得太干脆了些,心中仍旧有着诸多疑虑,“这地盘毕竟是他们熟悉的地盘,兵家有云,不可轻敌,属下这是怕他们会打别的主意!” 楚知南笑笑,“我知晓了,此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如此,他便也未再多言。 楚知南站在山林间,瞧了瞧山间的地势。 夜晚太黑,瞧不出个什么来,但隐约可见山峦叠嶂,是个险峻之地。 黑风寨驻扎于这等地方,若非是朝廷派人剿匪,倒也的确难以被攻破。 不过这等小寨子,在未曾收到民众上告,朝廷倒也是不会派人去特地剿匪。 南燕本就不是大国,朝廷既要一手抓经济,又要练兵、防御外敌,是以、若非是五龙寨那等寨子,朝廷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去管辖。 众人才将营寨给扎好,正欲要准备晚饭时,却见何文贵果然去而复返。 众将士见得他,立时做出防备状,生怕他此回是打了甚不为人知的鬼主意。 倒是楚知南,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扫了其一眼,而后恍若未见。 何文贵只带了几个随从手下,扛着刀走至楚知南跟前,见已有士兵握着长枪对他一脸防备,当即一挥手,“嗨,这夜深露重的,公主殿下若不嫌弃,不如今夜就上我黑风寨宿一夜!” 副将闻言,立时拒绝,“莫以为咱们不知晓尔等打得甚主意,可是想将殿下请入寨中降服?官匪不可有勾结,阁下最好还是速速离去罢!” “多虑了多虑了!”何文贵是个糙汉子,真真未想到这一层,他看向楚知南道,“方才听公主殿下言论,愿替我洗刷冤屈,还我清白,倘若真能说到做到,我便算是做牛做马,也要还了这份恩情!” “恩情便莫要记了!”楚知南风轻云淡的开了口,“倘若你真是受了那不白之冤,朝廷为你平冤乃是本分之事,于我而言,有何恩情?” 何文贵闻言,仔细想了想,而后点头,“也罢,倘若我此事执意请诸位上我黑风寨,诸位定以为咱们打了甚主意,此事是咱们唐突了!” 话罢,他拱手作揖,“告辞!” 随即,转身,带着几位属下又折回了山上去。 待得他身影消失不见,唐柳走至楚知南身侧,轻轻唔了一声,“这人瞧着怎么虎得很?” “莫管他了!”楚知南回身,走至唐歌生好的火前,席地坐了下来,“遂州知府如此猖狂,不知有多少百姓会因他而受害,我想、今夜去会会他!” 这才将天黑,从此处距离遂州城内也不过三十里,打马去,无需半个时辰便可入城内。 那时城门还未关。 解决一个遂州知府罢了,顶多一夜功夫,再从遂州写个奏折告之楚珏澜,朝廷定会在第一时间派人顶上。 唐歌闻言沉吟了片刻,“我倒觉着此时先莫轻举妄动,遂州城内既然能出现此等事还未被朝廷知晓,便足以说明遂州城内的官员都已串通一气,一动则会动全根,咱们眼下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去处理此事,不如咱们先写奏折将此事告之陛下,再让陛下派人下来查询此事,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觉得不如何!”唐柳在此事之上是绝对的支持楚知南。 她拿了根木棍戳着火,一边皱眉道,“让那祸害留一日,他便会祸害别人一日,还不如听阿南的,咱们连夜将此事给解决了!” 说罢,同楚知南道,“阿南,我随你去,定要打得这个狗官满地找牙!” 楚知南思虑了片刻,与唐歌道,“此事既然被我撞见了,那便得亲自解决了才畅快,表兄,今夜你便守在此处,我同阿柳带几个身手好的将士,连夜将事情处理妥当!你且放心便是,该考虑之事,我定会考虑好的!” 唐歌闻言,也随之沉吟了半晌。 此地是需要人留守的。 黑风寨就在山上,谁知晓他们会不会忽然再袭来?他们三人中,必得留下一人才可叫他们皆安心。 唐柳无论是从身手还是谋略,都比不过唐歌。 是以,唐歌留此最为合适。 他知晓唐柳的性子,要么便不说,若是说了,那必然要做到。 如此,他轻叹了一声气后,终是无奈应下,“你们这一路小心些!” 楚知南嗯了一声,“莫担心!” 话罢,她招来副将说了一声,再让副将安排了十个身手好的将士,换了一袭便装后,跟着楚知南打马往遂州城而去。 …… 遂州城内,夜市热闹,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吆喝声与叫卖声不逊色于白日间。 城门口,守门将士手握长枪,挺直胸背站于两侧,面容严肃,不见情绪。 再过半个时辰,城门一关,他们便可换班回去歇着。 领头将士刚盘查完一位入城之人,再瞧了瞧那些守城的侍卫,笑了一声道,“今夜可要再来两盅?” 一听喝酒,他们便起了劲,一人道,“好!等会我去城东买几个下酒菜,咱们今夜喝个痛快!” “成,我去多打几斤酒来……” 正在他们议论着晚上如何安排时,忽听得城门外有马蹄声传来,那动静大得很,引得他们抬头观望。 不多会,则见得从夜色中驶来了十几批高马。 那些马儿健硕得很,毛发蹭亮,尤其是为首的那匹白马,便是不懂马儿之人也能看出此马不凡。 待得马尔停在城门外,他们这才见得白马上的女子容貌。 昏暗的灯笼下,女子脸上似被镀了一层暖色,五官犹如工匠捏造一般,好看的犹如个陶瓷娃娃。 而她骑着白马,更似从那黑暗中奔来的玄女,美得不可方物。 领头将士呆愣了片刻,而后发觉不妥,这才堪堪回神,呆呆问了一句,“姑娘这是要入城?” 第259章 大人物 “不入城,莫非是来找你玩儿不成?”唐柳闻言,白了几人一眼,从暗袋里掏出了通关文牒,“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东西,见着美色就走不动道!” 通关文牒被甩在领队将士手里,他咽了咽口水,微不自在的打开瞧了瞧。 而后,眼眸大睁,当即不敢再有任何亵渎之态,连连同唐歌跪地行了礼。 “属下参见唐姑娘!” 唐柳虽在军营中长大,也曾上过沙场,但未封将军头衔,世人自然是唤她一声姑娘的。 “起身起身!”唐柳示意他将通关文牒拿来,再瞧了一眼楚知南,“今夜本姑娘要在城中处理些许事情,晚上这城门你们便关晚些!” “这……”领队闻言,皱眉表示为难,“这城门、素来便有规定,亥时便得关闭,姑娘……您这属实是为难了属下!” 楚知南不喜与其多有废话,直接将自己令牌掏出来给了他。 若说他在瞧见唐柳通关文牒时十分震惊,此时见得楚知南的令牌却已被吓得有些发颤。 他颤巍的正欲行礼,却听楚知南道,“我入城中有要事需处理,子时之前便会离开!” 楚知南发了话,他哪儿还敢说不?当下恭敬应声,“是,属下知晓!” “嗯!”楚知南淡淡道,“此事莫要声张!” “是!”领队亦步亦趋的上前,双手捧着令牌交还给楚知南,“属下遵命!” 如斯,楚知南收了令牌,带着十几人入了城门。 待得人走远,方才那个同他讨论喝酒之人脸上出现了疑虑,又见领队还有些抖,便好奇道,“这些是什么人?” 一句话竟能叫他们连酒都喝不得了! “朝廷的人!”领队心里依旧颤抖,他拍了拍方才说话之人的肩膀,“大人物,大人物啊!” “什么大人物?”他们一头雾水。 不过就是两个小娘子罢了。 领队深吸了口气,而后道,“方才那位骑着枣红马的姑娘,乃是护国公唐家嫡孙女,那位骑着白马的,则、身份更不得了!” 话一落,见他们均是一副惊讶表情时,他连捂住一人嘴,“嘘嘘嘘,莫要惊呼,方才贵人说了不得声张,咱们守好城门便是!” 还真是头一回在遂州见得如此大人物,有人不太相信,便质疑道,“会不会是有人冒充身份?” “不可能!”领队矢口否认,“方才你可看见贵人手中的玉牌了?那玉乃是绝好玄玉,世上怕是仅此一块,当年先皇将此玉赏给了长公主,并在其上刻了封号! 虽然咱们是小人物,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这事儿大家都知晓!” 她令牌一亮,谁不认识? 众人一听,不敢不信。 且不说守城将士如何谈论,便说楚知南入了城后,便直接去了遂州府衙。 奈何知府大人今夜有应酬,与城中几位商户去了酒楼正用着晚饭。 得知了酒楼具体位置后,一行人便直接同那酒楼而去。 酒楼开在城中最是繁华地段,装潢倒是豪华的很。 楚知南本以为是家酒楼罢了,不想竟是一家花楼。 她吩咐那十位将士在外候着,她则带着唐柳欲要入内。 才行至门口,老鸨一见楚知南是个女子,还当是哪位上门抓夫的娘子,当下挡在了她跟前,笑颜如花,“姑娘,咱们这是花楼之地,女子入不得内!” 楚知南闻言,凤眸微挑,“你说什么?” 那一眼,竟瞧得老鸨心中一个咯噔,生出了几分怕意。 但她在花楼内当了几十年老鸨,见过各种形形色色之人,岂会因她一个表情便被唬住,以蒲扇捂嘴笑道,“一看姑娘便是正经人家,这地儿呀,不是姑娘该踏入的地儿,姑娘还是快些走罢!” “我是来寻人的!”楚知南瞧了瞧这客堂满座的花楼,语气淡淡,“遂州知府在哪儿?” 她一问,便问的是重量级之人物。 老鸨脸色微微一变,“姑娘、找大人是要作甚?” 楚知南最不喜废话太多,她直视看向老鸨,凤眸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带我去!” 明明是一个小小年纪又美若天仙的小娘子,竟莫名叫她生出了一股害怕的情绪。 似乎只要她胆敢违抗半点,她便绝不会手软。 这个认知叫她一个哆嗦。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鸨料想此人怕是不好惹,加之又在她的花楼之内,该是不能出什么事来。 如此一想,她扭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且跟我来!” 而后,便在前带路。 楚知南在这花楼内一现身,不少男子盯着其脸看,眼中皆有艳煞。 老鸨带着楚知南与唐柳上了楼,因不懂她来意,便试图想从从其嘴中哄出些什么话来。 提着裙摆踏着台阶,老鸨笑意盈盈回头瞧了楚知南一眼,“不知姑娘寻知府大人作甚?可是与大人相识了!” 唐柳知晓楚知南懒得理,冷笑了一声回道,“我说大婶啊,有些事情不该你知晓的,你还是莫要知晓的好,否则惹祸上身可就不好了~” 老鸨吃了瘪,讪笑道,“我便是瞧两位姑娘生得好看,这才多嘴问了一句,哎呀,前头就到了,我去跟大人打声招呼……” “不必!”楚知南清浅出了声,盯着那个厢房名字瞧了一眼,“退下罢!” 在她说出退下时,老鸨下意识想要福身应声是,而后察觉不妥,连是又道,“里头人多着呢,我先进去瞧一眼,免得二位姑娘撞见不雅之事……” 眼见她抬腿要推厢房门,楚知南冷冷瞧了其一眼,眼中带着凛冽,“退、下!” 莫名其妙得,老鸨只觉一听楚知南开口便有些毛骨悚然,此时她的话中带着不可违抗之意,生生让她打心里害怕。 要踏出去的步子终是不敢再上前走动一步,她眨了眨眼,嘴角的笑意微微僵着,“那成罢,姑娘自己去,我便在这门外候着!” 因这花楼是她的地盘,不论这丫头本事如何,终究是她的地方,还轮不到她撒野去。 如此,她便只站在了门外,眼睁睁的瞧着楚知南推门走了进去。 第260章 交给你了 厢房内,丝竹悦耳,舞娘陪酒。 以遂州知府为首团坐,旁侧依次是些小官与商贾,众人手中皆怀有美人。 美人正给他们斟酒捏腿,瞧着好不快活。 楚知南一入内,扫了眼这屋内的七八个男子,最后将视线落在主位上,那个留着山羊胡子年过四旬之人。 厢房之内人有不少,除去一个弹琴的姑娘外,还有两个伴舞,其余则一人怀中一个。 楚知南的闯入,叫众人寻声看来,见着她的美色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而后见其中一个男子招呼道,“花娘,这姑娘是谁啊?” 花娘乃是老鸨的称呼。 她本是站在门外听动静,乍然听得有人唤她,便扇着蒲扇扭着步伐入了厢房内,面上笑容谄媚。 “这姑娘啊,特地来寻知府大人的!” 话间,楚知南已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靠墙边的凳子上,随手瞧了瞧桌上茶碗,而后翘起二郎腿,抬眸看了眼众人。 唐柳随着坐在了她旁侧,也跟着翘了二郎腿。 遂州知府一听楚知南点名了要来寻自己,当下皱了眉头,表示不解,“你是何人?” 楚知南将手搭在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毫不客气地同老鸨道,“茶呢?” 老鸨见楚知南在他们面前竟是如此镇定自若,心中料想这姑娘定是不同寻常,当下也不敢冒犯,闻声连拿了桌上的茶给楚知南倒了一杯。 楚知南先是端着杯子闻了闻茶汤,轻轻抿了一口,而后不感兴趣地又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这时,她这才正色地看向了遂州知府。 遂州知府被楚知南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惹得有些恼怒,又见楚知南看来,他的语气冷如冰窖。 “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在此撒野!” 楚知南闻言勾唇一笑,凤眸轻佻,“美酒于杯,美人在怀,伍大人,你这日子过得真是不错呢” “你到底是何人?”伍元魁眯着眸子起了身,横眼看了一眼花娘,“莫非本官如斯好见了?是不是人都能见不成?” 花娘被知府伍元魁这一凶,吓得立马唯唯诺诺,走至楚知南身侧,“姑娘你不识得大人,来这闹甚?走罢走罢,这不是姑娘你能待的地儿!” 唐柳起身,拉开了花娘,似笑非笑道,“大婶子,我劝你还是最好莫管闲事的好,这里没你事儿了,先出去候着罢!” “这”花娘左右为难,又回头看向了伍元魁,“大人、这?” 楚知南这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让其余几个男子也随之而叫嚣了起来,“这位姑娘,莫以为你有点姿色便可不知天高地厚,这可是咱们遂州的父母官!” “父母官?”楚知南波澜不惊地瞧了其一眼,“既然如此,咱们来算算何贵的账?” 何贵? 显然几人对何贵这个词汇并不陌生,当楚知南提及此事时,他们脸色皆变,面面相觑。 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伍元魁身上。 伍元魁心中早已翻腾,可面上却仍装镇定,“何贵?当初那个调戏自家徒弟妻子,倚仗自己身份为非作歹之人?” 楚知南唔了一声,“此事,在场诸位都参与了么?” “那何贵是个禽兽,咱们遂州城里谁不知晓这事儿啊!”其中有一人说着说着,心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便又狐疑地瞧了一眼楚知南,“莫非,姑娘你是那受害者?被何贵给欺负了,想让大人为你伸冤?” “呵呵!”楚知南往椅子后躺了躺,“听说当年何贵在遂州开了一家武馆,娶了一位美娇娘,夫妇二人日子恩爱和美,却被有心之人瞧上了何贵妻子容貌,自此生了歹心,玷污了那位娇娘清白,使得她无颜苟合,带着不足三月的胎儿自尽不知此事,诸位可是听说了没有?” “瞎说!”坐在伍元魁身侧的刑名师爷,对此事最是清楚得很,闻言心中一惊,却又下意识否认,“这是谁在那儿胡说八道造谣言?明明是白氏那妇人不知检点,见我家大人起了歹心,使劲了浑身解数来勾引的我家大人,怎么?难道是因人死了,便可倒打一耙不成?” “你也说人死了倒打一耙,难道阁下这话莫非就有证据不成?一个怀孕三月的妇人来勾引遂州父母官?真是无稽之谈!” “此事已证据确凿!”师爷仍旧辩解道,“此案当年可是鸣动了整个遂州,拉个人问都能知晓得清清楚楚,何贵那人面兽心之人,哼,占了弟子媳妇便宜,还要倒打一耙想将咱们大人拉下马!” 师爷说完此话后,其中一位商贾已喝了个微醺,拍着桌子站起了身,“你谁啊你,官家之事你个小丫头片子管得着嘛你,此案都已上交给刑部了,你有这个好奇心你上京城去刑部问去啊,来这作甚?真真是不识眼色,扰了咱们雅兴!” 楚知南闻言,扫了眼这说话之人。 官家人的着装与商贾着装有很大差异,那人明显是商人打扮,只需瞧上一眼便知。 如此,楚知南冷声道,“闲杂人等,休得出声!” 说罢,又看了眼那些姑娘们,淡淡道,“这里没你们事,都退下罢!” 那些姑娘听得,下意识想要听从楚知南命令,却听伍元魁怒喝了一声,“都给本官留下!” 而后再横眼看向楚知南,“呵,你这小姑娘倒是好大的口气啊,凭甚你说退下便退下?在这遂州城内,还能轮到你做主不成?” 楚知南见得他那有些恼羞的样子,甚是好笑,“伍大人,你确定要让她们留下?” 伍元魁着实猜不透她来之意,咬了咬牙,“你若再不走,就莫怪本官将你轰出去了!来人呐!” 楚知南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她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也罢,既然伍大人乐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罢!” 话间,她唤了唐柳一声,再撇了眼门外,笑道,“交给你了!” 唐柳自是知晓楚知南的意思,甚是欢快一笑,“没问题,放心交给我罢!” 随即起身走至厢房门外。 恰好几个衙役提刀赶来,唐柳挡在众人跟前不让其入,两方也因此而大打出手。 第261章 你认错人了 唐柳的身手楚知南是清楚得很,就这几个衙役根本不用将其放在眼中。 他们先是听得外头打斗声,而后引来许多人惊呼,老鸨一见花楼内要乱套,连忙唤了打手出来欲要降住唐柳,不想才吩咐,便见花楼内又闯入了十来个汉子。 那些汉子个个身形健硕,瞧着便是练家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样子。 一看这阵势,老鸨也慌了。 这花楼何时见过这等场景? 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男子们一见这个情况,便料知事情不好,正欲要齐齐闹着离开时,不想却来了许多士兵,将花楼给重重围住。 在短短的一炷香功夫内,整个花楼被包围得连只苍蝇都进出不得。 遂州刺史汪庆洪身着官服步入花楼,在众人的巡视之下上了台阶。 厢房外,唐柳已将几个衙役放倒,双手环胸悠哉乐哉地看向众人,啧啧摇头,“你们不行啊,就这身手,一看便知没练过,堂堂府衙衙役,就这点儿底子,只怕来了个稍微厉害些的贼,反而会被全军覆没罢?” “”众人捂着胸口一言不发。 厢房内,楚知南与伍元魁对视,互不相让。 已有人想在伍元魁面前讨个好,见她一个女子,便直接同其动了手来。 不想楚知南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只看似随意的抬起一脚落在了来人的胸腔上,他便被踢得趔趄后退,最后倒在了桌上,打翻了桌上酒菜,地上一地狼藉。 楚知南神色也正经了起来,盯着伍元魁冷冷道,“冤有头债有主,伍大人你夜里睡得好吗?那白氏可是有入过你的梦,让你拿命来?” 倘若不是她时间急迫,她倒是真乐意同他玩玩的。 她能让唐柳扮作先皇后夜里吓许太后,便也能让人假扮白氏扰得他不宁。 人对自己所做下的错事怎么会没有一点亏心呢?真以为人死了便能一了百了? 呵,实则不然,当曾经所做下的亏心事再被提及时,反而会慢慢生起恐惧,尤其当夜里再梦见时,他便会开始慢慢地因此精神出现疾病。 紧接着,人会恍惚,整日疑神疑鬼。 从内心上,完完全全地将一个人的精神瓦解,让其崩溃。 只可惜,她现在没这个功夫陪她玩。 伍元魁被楚知南的话说得心中一颤,怒气大发,“你到底是何人?” 此话一落,还不待楚知南开口,便见得遂州刺史汪庆洪推门而入,见着楚知南便立时行了君臣之礼。 “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在场之人听得这个称呼,皆是不可置信的看向楚知南,显然充满了不可置信。 “刺史大人来得倒是快得很呢!”楚知南呀了一声,挥手,“免礼罢!” 而后,再看向伍元魁,笑颜如花,“伍大人,这下你可知晓本宫是何人了?” 伍元魁只觉晴天霹雳,原本十分美妙的情绪忽起狂风,而后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公主殿下?这怎么可能是公主殿下呢? 伍元魁摇了摇头,妄想从汪庆洪脸上得到半点错觉,“怎么可能是公主殿下?咱们南燕就你们一位公主殿下,不在那京城待着,来这遂州作甚?汪大人,定是你认错人了!” 汪庆洪原本是京官,曾在京城为六品巡史,后来被调入遂州为遂州刺史。 是以,汪庆洪是见过楚知南的。 当下他端端正正回道,“伍大人,这位便是长公主无疑,不可冒犯!” 从汪庆洪嘴里听到了不容置疑的答案,在场众人脸上皆是色变,由青至紫,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伍元魁仍旧不可置信,呆呆退了半步,“怎、怎么会?” 楚知南轻笑一声,“瞧着伍大人这消息并不灵通啊,本宫如今受皇命前往齐凌押送军粮,这一路,必然是要经过遂州的!” 伍元魁闻言,眼睛下意识地眨了数下,脑子里则想着该要如何应对。 不待伍元魁有反应,师爷与其余一众人立即同楚知南跪了下来,“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一见他们均已下跪,诸位女子瞧得,也随之而跪了下来,“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楚知南依旧笑得清浅,“伍大人,可是要让闲杂人等先退下?” 伍元魁此时哪儿还敢说不?只差恨不得要与楚知南跪下我磕头,闻言咬牙同她们道,“还不快退下?” 姑娘们见此慌忙起身,低着脑袋急匆匆地出了厢房门去。 那几位商贾正欲跟随而出,却又听楚知南淡淡开口,“本宫是叫闲杂人等退下,与你们有何干系?” 几人听得,讪讪回头,“小人以为殿下说的是咱们,呵呵,呵呵!” “于何贵之事,几位似乎是知情人士呢!”楚知南缓缓起了身,看向了汪庆洪,“刺史大人,不如劳烦你将人带回府衙罢!” 汪庆洪闻言,立时躬身应是,唤了士兵入厢房,吩咐了一声,“带走!” 如此,连伍元魁与师爷在内,一同八人被带回了府衙。 入厢房门时,大家见得这等阵势,吓得连连后退,生怕会因一句话而殃及了自己。 花娘知晓楚知南身份时,更是连连捂着那欲要跳出喉咙的心。 她能感受到楚知南身上那强大到不可叫人违抗的气场,却着实猜不到她竟是堂堂公主殿下。 再仔细回想自己方才可有说不妥之话,反复琢磨方才态度,生怕会因自己的不得当而被楚知南秋后算账。 直到她瞧见那些官兵撤离,这花楼之内再不见半个官家人,她这才吓得连忙扶住了门。 前来寻欢的男子们见此也开始而吵闹起来,大声抗议道,“花娘,这事儿你可得负责任,咱们可是来寻乐子的,出了这等事儿,咱们心里难安得很!” “就是就是,咱们都是些小老百姓,忽然来这么多官兵,花娘你总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罢?” “”那些男子因此而闹得不可开交。 花娘心里甚是烦躁,闻言瞪了众人一眼,厉色道,“怎么?一个一个的要给我找事了?不知晓方才的人是谁么?不知晓官家怕是有大动作了?你们再敢闹一下试试,还当真以为老娘这花楼白开这么久了?” 话罢,她白了众人一眼,扇着蒲扇入了后院去。 太惊险了,她需得冷静冷静! 第262章 有备而来 府衙之内,公堂之上,楚知南坐于高位,两侧点了许多火烛,将公堂照亮得犹如白昼。 楚知南曾坐过刑部公堂,这等府衙公堂,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 公堂之下,伍元魁等人被压于堂下,几个商贾已冷汗连连,生生不敢哼半句声。 伍元魁身为朝廷命官,倒可不必下跪。 遂州刺史汪庆洪则站在了楚知南左侧,唐柳站于她右侧,衙门里的衙役已换成了官兵。 楚知南拿起手中惊堂木无趣地把玩着,先是晾了他片刻,而后再笑着道,“你可知,本宫为何而来么?” 伍元魁脚步有些虚晃,身子险些站不稳,极力替自己争辩道,“殿下,何文贵之事,下官早已将宗卷交给了刑部,所有证据一应俱全,明明是他趁着自己身份为师不仁,如今那人证还在城内,您若不信,大可将人证给唤上来对峙!” “呵呵!”楚知南轻轻一笑,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只又问道,“何文贵之妻,白氏之事,伍大人可否将具体事宜说得更清楚些?” 伍元魁既能犯下这等大恶之事,便说明绝对不止会做下这一件。 她已派人去查了这些年他所判下的案子,如今只需揪着白氏之事便可让其轻易摘掉头上乌纱帽。 何文贵所说是真是假,她着实还存在了疑虑,但伍元魁瞧着也似个狗官,这手里定是不干净的。 “白氏~”提及这个称呼,伍元魁瞳孔一缩,“回殿下的话,白氏主动勾引下官,又在下官酒饭之中下了药,事成之后妄想企图以此威胁下官,下官秉着公正执法的命令,不想因此妥协。那白氏见奸计不成,便反咬下官一口,将下官推至了风口浪尖之上!” 他说完此话后,下意识去看楚知南表情,见其仍旧只盯着而看,未有半点情绪,心里的慌张更甚,随即再接着道。 “白氏乃是乡野人家的女子,大字不识的几个,也未见过世面,她、她就是垂涎下官身份!” 楚知南将惊堂木放在了堂案上,点点头,很是认同,“也是,那白氏不过是个村妇罢了,大字都不识得几个,见得知府大人,怎会不产生些心思呢?” 听楚知南顺着自己的话说,伍元魁满是认同点点头,“殿下所言甚是!” 然而,楚知南在他话落下之后便又将话锋一转,“那本宫倒是好奇了,既然如此,这白氏又是如何会识得伍大人你呢?白氏不过是一个山村野妇,自幼未来过遂州,何文贵在城内开了一家武馆,虽说广收门徒,却也一直未与官府有任何牵连! 伍大人,你说白氏嫁给何文贵不足半载,她又是从何处认识了你,甚至、有机会来加害于你呢?不如伍大人你好好将此事经过,来说与本宫听个一二?” 伍元魁的确没想到有朝一日此事会被重新拿出来说,也未料到问得问题竟是如此刁钻。 幸好,幸好他之前有一手准备。 是以,他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先前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而后道,“回殿下的话,下官去酒楼用饭时,在大街上见有男子调戏于她,便亲自上前呵斥了那个浪荡子。白氏知晓下官身份后,便无论如何地也要感谢下官,下官见得她心思醇厚,便少了几分防备,哪料此人竟是有备而来……这才、这才……” 对朝廷命官下药,此事若是成立,白氏还真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伍元魁并未否认自己对她行下了不轨之事,只是将此事推脱于被白氏下了药罢了。 眼下白氏死无对证,活着的人又是他的人,若非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此事还真真就难以翻案。 楚知南闻言无动于衷,反而是眯了眸子,“伍大人真是……好官呢!” 话落,她轻轻道,“既然伍大人不肯不实话实话,罢了,本宫也只好、上上刑具了!” 此话说完,便见两个将士抬着刑具上了公堂。 南燕是个以仁治国的国家,并未有惨绝人寰的酷刑,那两个将士所抬上来的无非是些各类刑具,要不得性命。 刑具一上,伍元魁立时战战兢兢,面色剧变,“你、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么?殿下,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若没有证据,岂可动用私刑?” “谁说是给你上的?”楚知南似笑非笑,看向了那几个跪着的商贾,“诸位都是遂州城内叫得上名号的商人罢?唔,不知几位对此事可知晓个一二呀?” 跪在地上的那几人闻言瑟瑟发抖,只觉喉咙干哑异常,“回、回殿下,草民不知!” “你们怎么会不知呢!”楚知南起身,下至公堂,弯腰从刑具上挑挑拣拣,看上了一条缏子,拿在手中试了试它的材质,而后走至了一个商贾跟前,缓缓蹲下,笑着与其平视。 “在那花楼里,阁下不言之凿凿的呢?既然你知晓个一二,那不如你说给本宫听听,可好?” 楚知南所挑的那人,便是喝得微醺,试图要来教训她的人。 他此时酒意已全醒,就算跪在地上,仍旧双腿打颤、浑身哆嗦。 “草、草民不知!” “怎么?莫非本宫是母老虎不成?阁下怕成如此,是怕本宫将你给吃了?”楚知南温柔一笑,呐鞭子手柄轻轻戳着他的肩膀,“本宫素来最喜讲道理,也不会公报私仇,你们嘛,都是咱们南燕的老百姓,又没犯什么错,本宫怎会伤害你们呢!” 那手柄戳在他肩上,明明没有半点疼痛,却又好似一把利剑刺入皮肉一样,异常惊心。 他着实不知如何应对,便只跟楚知南磕头哭着求饶,“草民什么也不知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你是做了亏心事不成?”楚知南无趣的摇摇头,唤了一声汪庆洪,“刺史大人,去查查这位的底子,若是不干净么,直接抄家送入大牢罢!” 汪庆洪听得,于一侧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是。 而那商贾闻言,立时瘫痪在地,“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草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楚知南啧了一声,“奉劝大家一句,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本宫此来乃是为何文贵一事,旁事不想参与,但若诸位不甚配合,那、本宫也只好一并都查办了!” 第263章 当着他的山大王 这就是她将这些商贾都带来的用意。 这些人中或多或少都会知晓一些关于伍元魁之事。 关于何文贵一事,楚知南只想尽早解决,没得这个功夫去七七八八地调查。 此案已过去好些年,想要拿出证据来翻案有些麻烦。 楚知南此话一落,立时有了几人开始动摇! 于是,她便又下了最后一个猛剂,直接将视线锁定了师爷。 师爷身为知府大人的副手,对他平日的所作所为最是清楚,倘若伍元魁真的因此被摘下乌纱帽,判下砍头之罪,只怕他也是难辞其咎,会跟着一并受罚。 光是一条草芥人命之罪,便可叫他性命难保,若是再查出一些旁事,怕是家人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这种情况下,楚知南所表达的意图已是十分明显。 她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放过伍元魁,但凡是他所做下之事,她定能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参与此事之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是以,当师爷见着楚知南视线扫来时,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将眸光匆匆移开。 楚知南笑了,笑得甚是欢乐,“师爷可是有话想说?” 师爷听得,连连摇头,“下人未有话说,未有话说!” “莫怕,莫怕,本宫不吃人的!”她微微侧头,“伍大人之事,想必师爷最是清楚罢?不如你与本宫说说你所知晓的?如何?唔,说说白氏这个案子!” 就在师爷下意识欲要说不知时,楚知南则又道,“本宫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只要你将事情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地说出来,那便算你将功折罪,赏罚不论,继续当你的师爷……毕竟你不过是个师爷罢了,不得以上峰命令是从么?” 不得不说楚知南这话给了他动摇的想法。 他抬头呆呆地看了眼楚知南,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松动。 伍元魁心中一紧,十分明白在利益面前,忠诚二字有多无力。 况且,楚知南此回本就奔着此事而来,定会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他这个知府大人定会成为阶下囚,而那些曾经的参与者,也会因此事而受到牵连。 楚知南主动投好,这叫师爷如何不心动? 一个刑名师爷,吃的乃是国家粮,官府任职人员,不仅仅是能让家中蒙光,且在这遂州城内也是十分有地位之人。 昔日想要巴结他之人,多到不胜数。 楚知南见得,乘胜追击,“本宫素来是个说话算话之人,师爷您是聪明人,该如何选择你自己应当知晓的!” “小人……”师爷呼吸有些急促,脑子也有些懵,咬下牙闭着眼,心下一狠,同楚知南磕了一个头,“小人愿招!” 此事真是意料之中呢! 楚知南满意点点头,“师爷果然是个聪明人!刺史大人,师爷有话要说,不如就劳烦您来帮忙记个口供罢!” 汪庆洪依旧应了一声是,唤了衙役端来笔墨纸砚。 一旦师爷肯招,伍元魁便知大势已去,步伐不稳地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由汪庆洪做笔录,师爷便将白氏之事,原原本本的说出了出来。 所说之词,与何文贵无二,这便证实了何文贵的确是被冤枉的。 再说至何文贵轻薄自家徒弟妻子之事,师爷撇了眼伍元魁,接着一咬牙,说清了事情原委。 “何文贵对此事善不罢休,为解决后患,便花钱、花钱买通了他的弟子,让其妻在公堂之上哭诉何文贵犯下的混事。因人证物证都已准备妥当,何文贵本该受其刑法,不想他逃出了遂州,上山为了匪!为匪这几年,大人苦恼于不能将其彻底诛杀,曾上过朝廷,想让朝廷派兵剿匪,不想朝廷未重视于此事,这才叫何文贵一直当着他的山大王!” 不过千余人的山寨,又未犯下大恶之事,朝廷自是不会出这个兵力先去剿匪。 何文贵也自知除草不可留根,这才想要痛下杀手!也正是因何文贵上山当了匪,此事一直压在他心中,生怕哪日何文贵偷溜入了城,暗杀他! 话说至此,已算板上钉钉之事。 楚知南冷眼看向了伍元魁,“伍大人,你可还有话要说么?” 伍元魁自知大势已去! 原本他想着楚知南手中并无真切的证据,能否认便否认……便算将何文贵找来公堂对峙,只要他咬牙否认,也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不想,这楚知南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以利益来诱导他们说出实情。 还有什么话要说呢?又还有什么话好说? 所有人对他之事都能知晓一二,众人只需你一言我一语说他所犯之事,他这颗脑袋,真真是十颗也不够砍。 但……他们能出卖他,他也能反击一波。 于是,他坚定了眼神,扫了眼身侧所跪所有人,作揖道,“启禀殿下,此四人行商奸佞,以钱谋私,扰乱治法,罪臣手中有其证据~” 竟是到了狗咬狗的环节。 可楚知南却直接挥手,“本宫此回只为何文贵一事而来,旁事可不干涉!” 话罢,他看向汪庆洪,“刺史大人,此事你可记明白了?” 汪庆洪点头,将方才所写之笔供交给了楚知南,“请殿下过目!” 楚知南只随意瞧了一眼,而后点头,“既如此,罪证已定,这人便由刺史大人收监,不日整理案卷上交刑部,再由刑部发落!” 汪庆洪接着应了一声是。 楚知南便再道,“这师爷么,说到底不过是听从上峰命令行事罢了,既能迷途知返知错就改,那便不与罚论好了,继续做着他的师爷罢! 其余人嘛,不管你们这手里干不干净,那都与本宫无关,但本宫这人是个讲道理的,只要你们能说出伍大人这些年所行之恶事,本宫便愿替你们说情,以事抵罪,从轻发落!” 连师爷都能‘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众商贾似是瞧见了希望,个个争先恐后地同汪庆洪说着他在遂州为官五载的荒唐事。 伍元魁听得那些,心中步步发凉,浑身瘫软无力,跌坐于地。 楚知南淡淡瞥了其一眼,唇角斜勾,轻轻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呐,就是不能做亏心事!” 第264章 闲的 伍元魁便算做下许多缺德之事,楚知南也无心去追究太多,既然已伏法,他的所做之事便也会随之而查出来。 但这一切都无关于她,她眼下看着汪庆洪将其收监后,再道,“何文贵之事,终究是让人受了委屈,明日天亮之后便发个告示,该还人家清白便还人家清白,这几年受的苦、该补偿也得补偿!此事是官家的错,就算伍元魁一手遮天,此事说到底也是刑部失察!” 楚知南之话甚何汪庆洪心意,当下连连点头应是。 楚知南见他一副与此事无关的模样,忽然嘶了一声,似做无意问道,“刺史大人来此上任多久了?” 汪庆洪不知楚知南之话,想了想,恭敬回道,“至今年秋季,恰三年有余!” “三年!”楚知南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刺史大人这三年,可有作为?” “……”汪庆洪忽然不知如何出声。 楚知南随之笑道,“说来本宫对刺史大人倒是小有印象,大人曾在京城任职时,本宫在街上见过其几面。” 汪庆洪闻言下意识抬头看楚知南,眼里有些不可置信,“怎、怎么会?殿下约莫是认错人了,下官在京城时,不过是个六品小官!” 着实入不得其眼。 “本宫这记性素来是好的!”楚知南笑笑,“我父皇在世时,曾将朝廷所有官员都在脑子里记了个清清白白,他说,作为君主,必然是要记住所有臣子,要记得他们所作出的贡献,不可叫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当年刺史大人被调来此,也是我父皇思至大人祖籍于此! 说来可笑,许多人都觉得六品京官巡史比四品刺史要来的风光,熟不知京城那等贵胄之地,是个吃人不吐骨头之地呐!原本三年官期满,刺史大人有机会调回京中,但、一直未见刺史大人有何政绩,是以今年陛下欲要从外地官员召集京官时,刺史大人不在名列之中!” 楚知南这番话,听得汪庆洪微微恍惚,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京官自然是要比外地官好,在京城往上爬的几率会高上许多。 遂州这地儿,距离京城大几百里路程,山高皇帝远,再加之新帝继位且年幼,一切皆归原先的陆相爷管辖,他既不是陆党,又何谈攀爬? 在这遂州之地,在伍元魁的地盘上,能明哲保身,已是十分不易。 今日他听得消息,有人去府衙打听伍元魁的下落,又去城门口了解到楚知南入城,心中便已猜想到了此事,是以当时他立即调了许多官兵前去协助。 该有的牌面,自是不能少。 他虽是想在楚知南面前露个面,却也是打心里想要打倒伍元魁的。 他在遂州为官三年,十分知晓此人是甚德行。 直到楚知南将所有事情都交代好后,他这才堪堪回神,同楚知南作揖道,“下官日后定会严明律几,谨记初心,以民为天!” 楚知南闻言笑了笑,她带着众人出了府衙,翻身上了马,“好,我信大人会是个好官,日后这遂州发展如何,可是都交由大人了!” 勒了勒马缰,女子的长发衣摆随着夜风而扬起,好一个意气风发。 她继而道,“这些商贾瞧来也不是些干净之人,刺史大人,这一次的功绩可别错过了!” 将遂州城内的奸商打压下来,给民众树立一个好形象。 只有真正的替民众办好了事实,才会被民众惦念,受其敬仰。 汪庆洪心中百感交集,再见她已带着众人打马而走,心中的信念似乎更加坚定了起来。 他此生,定要为一个好官。 而让他产生这种信念的,则是因楚知南堂堂一位公主殿下,竟是能记得他!三年前她为一个小小六品巡史,也得让先皇记于心上。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怎能叫他日后不做些实事来证明自己? …… 楚知南一路出了遂州城,借着月色又回归了大部队。 路上,唐柳甚是好奇问出了声,“阿南,先皇当真如此关注每一个官员么?” 楚知南唔了一声,未做回应,“身为天子,掌管天下生死,既想成为一代明君,自然少不得要先认知自己的臣子是何等人!” 她未正面做出回应,便说明先皇的确未曾关注过汪庆洪。 唐柳大笑了一声,“阿南啊阿南,你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这唬人得本事真是一套一套的!我都信了你的话!快说,你又是如何知晓他这些事儿的?” 楚知南面色未曾变,轻描淡写道,“在京中闲来无事时,顺带将所有的官员资料都瞧了几眼,恰好记住了!” “恰好?”唐柳目瞪口呆,“我以前怎么不知晓你这脑子里竟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呢?” “闲的!” “……”唐柳选择了不再开口。 到得大部队时,唐歌正一直等着几人回来,听得马声,他立时起身走了几步迎接。 待得楚知南翻身下马,他将茶壶递了过去,“来,喝口水!” 唐柳见得,呶呶嘴,“啊喂,到底谁是你亲妹妹?为何不给我递水?” 唐歌白眼,“你与阿南都是我的亲妹子!” 唐柳嗤了一声,正欲要再说句什么,却见得田沛拿了茶壶,踮着脚尖努力递给唐柳,“姐姐喝水!” 这一幕竟是让唐柳暖到了心里去。 她伸手接过,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脸嘚瑟地同唐歌道,“还是小沛沛最好了!” 唐歌嗤了一声未理,再看向楚知南,正色道,“事情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她点点头,将马儿拴好,一行人回至篝火边。 唐歌眼疾手快得叫人将一直留着的晚饭拿了出来,“我想着你们应当是未用饭得,便给你们留了些,还热着!” 晚饭吃得是馒头与粥,虽简陋,却也好歹能填饱肚子。 楚知南唤那几个将士一道吃饭,一边啃着一边道,“到齐凌大概还需几日?” 他们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 唐歌闻言拿出地图瞧了瞧,找出自己所在之地后,认真道,“估摸再有个五日左右便可到达了!” 楚知南点点头。 越是往北走,天气便越发要冷,早间时还能见着草上铺了一层白霜。 第265章 咱们走一趟 第二日遂州城内传遍了何贵的消息。 告示上写着何贵一事乃是冤案,知府伍元魁因惦念其妻白氏美色,使以手段得逞,白氏因无颜苟活于世,是以带着腹中胎儿投入河中,一尸两命。事后,又买通何贵其徒串通其妻指控他轻薄,犯下不轨之事,导致其受天大冤屈,使其家破人亡,上山为匪。如今已查明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官府自此郑重与何贵致歉,并予以赔偿。 此告示一出,遂州府上下一片轰然。 何贵之事已过去几年,如今一夜之间忽然被翻案,那原本的知府大人又锒铛入狱,仅仅不过一夜之间,竟发生了这等翻天覆地之变化。 所有人都唏嘘,唏嘘那何贵这些年的冤屈,明明他才是那最委屈之人,却生生成了那罪大恶极之人。 这些年谁提及何贵不觉得此人罪恶至极?不仅猥亵徒弟妻子,竟还怂恿自己妻子勾引知府大人。 眼下真相大白于天下,先前那波愤愤不平之人此时只剩下唏嘘,甚至已有几许难过。 但此事已与楚知南无关。 她一大早便带队启程去往了齐凌城。 正午时,黑风寨吹锣打鼓地来了一群官兵,山寨众人见状,当即拿了兵器前来抵抗。 不想,那带头的官兵见此喊道,“兄弟莫慌,莫慌,咱们不是来剿匪的,咱们是来找何大当家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只觉他们定是使了甚诡计。 其中一人厉声问道,“来找我大当家所谓何事?” 官找匪,真能有好事不成? 带头官兵放低姿态,拿出告示给他们看,“何大当家的案子翻啦,官府已对着百姓承认了错误,眼下我家刺史大人在城内设下酒宴等着给大当家接风洗尘呢!” “刺史大人?”众山匪闻言依旧觉得不可置信,想了想,先派了一人去通知何贵,剩下几人再与其周旋,“设宴接风洗尘?你们官府这莫不是设的鸿门宴罢?” “不能够,不能够!”官兵道,“诸位信我的,此事整座遂州城内都已传得沸沸扬扬,那个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如今已被关押了,不日便要押送入京至刑部定案,怕是难逃个死刑的!” “阁下莫不是在说笑罢?”那人道,“谁不知晓那伍大人能在遂州城内只手遮天?怎会一夜之间倒戈?你们想打咱们山寨的主意已不是一年半载,简直是狼子野心,不可相信!” 官兵甚是无奈,试图说得生动些,叫他们相信。 直到何贵带着二当家与三当家出面,那官兵这才讪笑地再次拿出了告示,“大当家,此事当真是千真万确的,我家大人如今正在城内给您设宴接风洗尘,遂州城所有百姓都在等着您归来呢!” 何贵是识字的,他隔着几丈距离仔细地瞧着那字迹,待得瞧清楚后,眼里一片深意。 身子开始随之而颤抖,一个近八尺的大汉子,一个宁可流血也不肯流泪的汉子,此时却双眸微红,声音哽咽。 二当家与三当家见此,连是一左一右的扶住起手臂,并沉重地唤了声,“大哥!” 何贵咬了咬槽牙,看向那官兵,“此事、此事已过去这些年,为何在一夜之间、翻了案?” 官兵见此,谄媚笑道,“大当家有所不知,昨夜城里来了位贵客,那位贵客连夜省了前任知府,让其说出此案原委,又命我家大人清早在大街小巷都贴满告示,为您正名! 如此之外,官家为补偿于您这些年的冤屈,已为您购买了宅院,再将当年武馆重新开张,如今大当家只需入城,日后的安排官家都已替您准备妥当了!” “贵客?”何贵只着重注意到了这二字,“你所指的,乃是当今长公主?” 官兵闻言微愣,而后点头,“是了,是了,既然大当家知晓,那此事就更好说了!的确是长公主殿下昨夜连夜入了城,连夜审了前任知府,一夜之间替您正名,还了您公道!” 竟、真的是她! 她真的、做到了! 何贵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本以为楚知南不过是随口一应罢了,毕竟他不过是一届草寇,而楚知南则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怎会真的插手去管辖他这破事? 遂州城内,伍元魁几乎一手遮天,而此案等证据几乎已全无,她竟真真在一夜之间翻了案。 他、他终是不用再背负骂名了! 他的妻子啊,终是成了那个受害者,而不再是众人口中的那位荡妇。 所有的一切,都照见阳光了啊! 他忽然崩溃的蹲在了地上,掩面开始哭了起来。 那位骨头硬如铁的汉子,此时蹲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长流。 谁也未曾劝他,谁也不曾发声,大家都默默地瞧着他哭,似乎这能够让他将这些年的委屈都随之而哭出来。 终究是、终究是迟来的公正啊。 半晌后,何贵的情绪终是渐渐稳定了下来,他擦干眼泪红着眼看向那官兵,“这酒宴,我便不去了,你们且回罢!” “大当家,城内所有百姓都在等您回去呢”官兵一脸为难,“不如,您随我回一趟,让我同大人交个差,可好?” 何贵眼眸微敛,不知想甚。 二当家想了想,抿唇道,“大哥,不如走一遭罢,你能沉冤得雪,这是好事儿,咱们得让城里那些老百姓看看,你没犯下错事!” 三当家也郑重点头,“是啊,大哥,咱们走一趟罢!” 如此,何贵点了点头,同那官兵道,“也罢,我便陪你走上这一程!” 但他心中仍旧有疑虑,他见过伍元魁的诡计多端,生怕这不过是假象而已。 是以,他同二位当家道,“我随他们回去,你们先留在寨子里,倘若真是为我接风洗尘,我必将兄弟们接来,但咱们终究是匪,倘若这是官家的计谋” “若是官家诡计,那咱们兄弟就更应该留在大哥身边了!”三当家扛了大刀,“咱们兄弟之间可不是只能同甘的,这一趟,兄弟我陪大哥走定了!” 官兵见此,哭笑不得,“大当家放心,这真不是鸿门宴,您随意下山打听打听,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实!” 第266章 我不去了 伍元魁曾想法设法的想用一切法子来打杀了何文贵,眼下黑风寨并未得到任何关于官府道歉的消息,是以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疑虑。 谁知晓官府这招是不是兵不厌诈? 可是,对于何文贵闻言,此事却是极大的诱惑。 他并不想要官府的补偿,也不想要任何宅子武馆,他想要的只有清白!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带了几个弟兄前去遂州城中瞧瞧。 这一路上他甚是忐忑,时时防备这些官兵是否会下黑手,直到入城后,他见到城内的景象忽然再次泪目。 没骗他,没骗他,这些官兵真的没骗他。 主道上铺了一层红毯,红毯从城门口一直延伸不见尽头,而主道两旁则站了许多老百姓夹道欢迎。 众人见着他那一刻,有人立时欢呼,“何师傅,何师傅回来了!” 何师傅……那是曾经他当武师时,旁人对他的称呼。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熟悉了,竟叫他开始热烈盈眶。 除此之外,人群更是哄闹一片,每个人都对他表示着歉意,每个人都对他的回归而表示欢迎与高兴。 他骑马走着红毯,见得街道上到处都贴满了告示来证明他的清白,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昨夜那个又飒又美的身影。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从城门到得酒楼门口,何文贵翻身下马,刺史大人带着一众大官小官前来迎接,见着他时,还作揖行礼,行了君子礼仪。 由汪庆洪道,“这几年,真真是委屈了阁下!” 何文贵声音哽咽,他此时无言说话。 他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他已经家破人亡,就算朝廷还了他公道,洗刷了他的冤屈,但他的不幸仍旧是发生了。 岂是一句委屈,他便能将所有心酸悉数磨灭的? 他真真不知该说什么来回答他的话! 汪庆洪猜测到了他的心思,当下眼神微动,转移了话题,将人请了进去,“请,今日替阁下接风洗尘,日后重新开始!” 何文贵咬着牙点了点头,随之踏步入内。 这是一场盛宴,替他接风洗尘的是城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 他知晓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武夫罢了,从前不认识什么达官显贵之人,如今也不会认得,今日能有如此牌面,一切都是托了楚知南的福。 是以,待得这顿饭吃罢后,他未接受官府给的补贴,直接交代二当家与三当家道,“老二老三,这些年多谢有你们鼎力相助,但我如今有恩要报,便先走一步!日后祝两位弟弟日子蒸蒸日上!” 话落,未带那醉意熏熏的两位当家多说什么,他便骑着马儿直接飞奔出了城外。 终于,在入暮之时,追上了那支队伍。 还未下得马来,便有几位士兵执着长枪横在了他面前,“何人?” 何文贵扔下手中大刀举手,“在下何文贵,求面见长公主殿下一面!” 将士闻言,同其使了个眼色,而后派人去通知了楚知南。 楚知南正与唐柳说话,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起身朝何文贵走去。 何文贵一见楚知南,立时下得马来。 八尺如山般的汉子,直接跪了下来,“殿下恩情,草民没齿难忘,如若殿下不嫌弃,这一辈子愿追随殿下,当牛做马为报!” 楚知南示意他起身,“你身为黑风寨的大当家,如今跑来跟随我?且问你那一寨子人,你当如何安排?” “我……”何文贵一愣,“来时草民已交代他们,日后这黑风寨,我不去了!” “你这未免,不负责任了些?”楚知南轻叹了一声,“他们能上山,乃是追随你而上的,如今山寨中已无米下锅,难道你忍心见你那些弟兄们受难不成?你若真的跟了我,难道你这心里能安心不成?” 何文贵早料到楚知南会如此说,示意,他想了想,而后一连为难道,“实不相瞒,草民还有事要与殿下商量!” “商量?”楚知南凤眸微挑,“你确定?” 这是商量的样子么? 果然,何文贵面色微窘,“殿下,我那寨子上的弟兄们从未谋害过任何人的性命,也未干下甚丧尽天良之事,倘若殿下愿意,草民愿带着众弟兄一同投奔于殿下,如殿下所说,咱们身为男儿,更是应当要保家卫国,拿起手中的武器抵抗敌人!还恳请殿下同意!” 楚知南闻言,双手环胸,认真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半晌后,她若有所思问道,“这些都是你们一同做下的决定?” “只要殿下愿意,草民者便回去与我那些弟兄们说此事,愿随我追随殿下的便随我追随殿下,不愿随我追随殿下的,便、便放任他们离去,自此天高海阔,他们总能寻到求生活计!” “那你便安排了他们的事再说吧!”楚知南点头,“大男儿本就该志在家国,倘若你们真想保家卫国,此乃好事,待你将手中之事安排妥当,随时可来齐凌寻我!” 一听楚知南竟是同意了,何文贵欣喜若狂,才将站起,又欲跪下磕头谢恩,幸好被一旁将士虚扶了一把。 何文贵心中明了,只对楚知南连连谢恩。 而后,再次翻身上马,直接离去。 待得人走后,唐柳走来,同其道,“这何文贵昨日还对咱们不客气呢,今儿这态度简直是、天旋地转的改变啊!” “说来也是个汉子!”楚知南点点头,同唐柳携手又回到了方才所坐之地,“他武功的确不错,若是能上阵杀敌,说来是个以一敌十的好手,其余的山匪虽说不够看,但加以磨练,也能是一支好兵!” 唐柳听得,沉吟一声,“毕竟是曾经当过山匪的,虽说军营里规定不许打架斗殴,但都是些军人,难免不会暗里排挤他们,到时他们要受许多人脸色!” “那便自建一支军队好了!”楚知南不以为意,“大家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要融入他们呢?到时暗里建个特殊军队……” “妙啊!”唐柳闻言眼睛一亮,也随之而来了兴趣,“难道阿南有想法了不成?” 第267章 有消息了 “需得好生想想!”楚知南抿了抿唇,“每个人都有自己长处,领导者最大的才能便是将他们的长处悉数展露!此事、需的好生计划计划!” “啧啧!”唐柳闻言摇摇头,“你说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何你考虑事情总比我要周全许多?” “生长环境不同,考虑角度自然不一样!”楚知南回道,“你我虽一同长大,但我生于皇家,后宫之人皆是些张着虎口之人,而你在唐家,有舅父舅母在,无需你多虑!” 况且,她是真是吃一堑长一智,考虑事情,总会先谋划三步再行一步,就怕这其中会出现差错。 唐柳闻言忽然有些唏嘘。 先皇后与先皇接连去世,唐家被调出了京城,阿南与小澜连个亲近的人也未有,定是吃了不少苦的。其中的辛酸,她难以想象。 楚知南不欲在此事之上多说,是以同其浅浅聊了几句后,便靠在树干上闭眸眼神。 一到夜间气温急降,楚知南夜里好几次被冻醒。 为了御寒,她将火生得大了些。 越往北走个百里,气温便越来越冷的许多。 …… 三日之后,何文贵带了七百多人投奔于楚知南。 其余一千多人着实无心参军,何文贵将宅子里的所有物什悉数分给他们后,便带着那七百多人连夜赶路追上了楚知南。 见着楚知南那一刻,由何文贵磕头,表示日后誓死追随,倘若胆敢背叛,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五日之后,大部队终是入了齐凌城。 到得齐凌城之后,便先入了军营,将粮食交给了副帅郭子琅。 齐凌军乃为唐家军,郭子琅是唐家自幼培育长大,是真真切切的郭家人。 楚知南一入军营,他便率领一众将士前来迎接。 公主殿下亲自押送军粮,便好比陛下亲临一般,鼓舞了士气。 那二十几万的将士排列迎接,场面真真是好不壮观。 郭子琅率先出列,同其行礼,“末将见过殿下!” 此声一落,二十几万大军也随之而齐声高喊,“参见殿下!” “众将士免礼!”楚知南下马,看向郭子琅,“郭将军辛苦了!” 郭子琅如今才过而立之年,前两年才娶妻子,如今妻子在京城,而他却远在这齐凌城外。 “末将不苦,倒是殿下这一路……受苦了!” 楚知南笑笑,拉了拉衣服,“辛苦的是这些将士们!” 齐凌的天,真是冷得很!比南燕要冷了数倍。 郭子琅见此,不敢再多耽搁,连是将人请入了军营里,再带其去了议事大营。 营帐内已生了炭火,暖意融融的。 郭子琅本是要让楚知南坐于主位,不想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见楚知南已坐在了左侧客座上。 恰逢有人端来茶水,她顺手接过抿了一口,问郭子琅,“唐将军、可是有消息了?” 郭子琅见得她并未在意座位之事,思虑了片刻后,招呼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将军们坐了下来。 议事大营不算大,大约坐了十几位将军。 唐柳与唐歌则坐在了最后。 唐清流失踪,郭子琅定会派人去寻找的!楚知南这一问,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郭子琅闻言后,面上甚是失落,“未有消息!” 意料之中的答案,楚知南将杯盏放下,点点头,“此回本宫受命前来不仅仅是为押送军粮,更是为了边疆之乱而来,不知烧毁军粮之人,诸位可是查出个什么头绪来了?” “这……”这话问得叫他们甚是无颜,“回殿下,还未查明白!” “呵!”楚知南轻笑一声,“所以堂堂二十几万人的大军营,竟是连个纵火之人下落都查不明白么?” “……”其中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将军不太喜楚知南这话,当即反驳道,“殿下未在军营中待过,自是不知那人狡猾,如今有一股暗势力在暗处盯着咱们,咱们连根线条都摸不到,怎么能查出个头绪?” 这语气说得有些冲。 楚知南凤眸微敛,看向那位将军,“将军此言甚有意思,怎么?旁人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咱们这些将军都是吃干饭的么?” “你一届女子,岂止军营之事!”那位将军冷哼一声,眼里对楚知南有深深不屑,“行军打仗,岂是一句话之事?倘若有大家想得那么简单,那唐将军的军队忽然消失,找不到任何线索,殿下又该怎么说?堂堂几千人,军粮数万,若是朝廷有能力,岂会到现在连个下落也没有?” “将军这是在怨朝廷无能?”楚知南凤眸微眯,一举一动之中带着威严。 眼看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妙,郭子琅忙是打断那位将军的话,“殿下跋山涉水而来,罗将军、注意好你的分寸!” 被郭子琅这一喝,那位姓罗的将军这才冷哼了一声,偏过了头去。 楚知南心中可笑,站起身来,“不知在场哪位将军瞧不起女子?” 话间,她一一扫过了所有人一眼,“在场诸位,哪个又不是女子生的?如此看不起女子,娶妻作甚?生子作甚?真是可笑至极!我南燕素来未重男轻女,只要有能力者,便是女子为官又如何?上那庙宇又怎样? 再者,本宫还需在军营待上一些时候,希望下回诸位再莫以女子不可参政之事来搪塞本宫,本宫此回乃受陛下命令而来,若有不愿服从者,尽管上奏折与陛下参本宫一本!” 说至此,她一挥衣袖,又端庄的坐了下来,“郭将军,且将这段时日边疆发生的异常与本宫说说!” “回殿下!”郭子琅一脸恭敬,“自从上回粮食被烧后,周边的那些部落便会偶尔来打打游击,有时是去附近村子里打秋风,偶尔是来在军营外闹闹,但他们行踪甚是隐秘,说来惭愧,一直未能将他们抓住!” 楚知南嗯了一声,想了想,“周边部落胆敢来挑战我南燕威严,必定有人指使……郭将军以为,这是北矅的主意,还是西秦的主意?” 齐凌城,乃是南燕、北矅、西秦三国的交汇之地。 “这……”郭子琅抿唇,“末将不敢乱加猜测!” “不敢乱加猜测,那便会会罢!”楚知南凤眸微挑,绝代风华。 第268章 没你的舒服 会会?如何会会? 郭子琅一时竟不知楚知南之意。 楚知南也不欲多解释,反而说起了另外的话题,“本宫路过遂州时,有几百壮士投奔于本宫,如今已随着本宫来了军营,还请郭将军帮忙安排安排!” 楚知南此言明显不可违抗。 郭子琅连声应道,“是,殿下所托,末将定不敢怠慢!” 楚知南点点头,看了诸位将军一眼,“今日天色不早,本宫便先回营帐了,诸位请自便!” 话罢,起了身。 郭子琅见此,唤了副将前来带路,带着她去早已替她准备好的营帐之中。 军营之中,皆是男子,楚知南身为女子,自是有太多不便。 郭子琅虽已派人将楚知南的营帐准备妥当,但仍旧简陋无比。 并不大的营帐内正中间摆放了一张木桌,桌上放着茶盏。 木桌与床之间,隔着一张大屏风,大屏风后是一张大床与一张梳妆桌,地上倒是铺了一层地毯。 营帐内生了火,一入内便已觉融融暖意。 楚知南四处瞧了瞧,而后发现了梳妆桌旁的小屏风后摆放了一个大浴桶。 唐柳的营帐在楚知南旁侧。 唐柳先是瞧了自己营帐后,再钻入了楚知南的营帐之内,脱掉鞋袜在她床上坐了坐,甚是满意道,“你这床甚是软和得很!” 齐凌城内有个将军府,乃是唐家所住之地,是以唐柳虽常年在军营之中混迹,但都住于唐府之内。 说来这还是头一回将她安排在了军营之中。 如今唐家人回了京城,唐府内已无人看管,回去也甚是荒凉。 况且,楚知南定是要在军营之中处理事情的,她回唐府也是一人,倒还不如跟在楚知南身边。 楚知南抬手摸了摸梳妆桌上,未见半点灰尘后,这才满意地又看了看别处。 “莫非你那床便不软?” “没你的舒服!”唐柳贼兮兮笑了一声,“不如,我晚上和你一起挤着睡吧?” 楚知南下意识同其挑眉,“你确定?” 她眼中带着浓浓魅惑,以及、危险! 莫名吓得唐柳咽了咽口水,“算了哈,我那营帐也不错的!那什么,你今日说的会会他们,是何意思?” “能三番五次挑战我大南燕权威,自是要给其些颜色瞧瞧,否则真以为咱们南燕是吃素好惹的?”说起此事,楚知南嘴角的笑意冷冽,“说来也是有意思得很,齐凌城边境我军二十多万人驻守,竟能被这些小部落打了秋风!” “嗨,此事说来,倒也不能怪他们……一到冬季,总有那些不要命的来骚扰边疆百姓,今年大灾,许多庄稼都被大水给淹了!以前也会有此等事情出现,我父亲带兵剿了几次后,他们便也不敢如此猖狂的,今年约莫是见祖父在京养老,父亲又下落不明,这才敢如此大胆!” “但凡敢觊觎我南燕土地者,必不可忍!”楚知南眼神微冷,而继脑子一闪,问唐柳道,“舅父一直未有消息,你可想到如何去寻了?” 这些日子,都未听唐柳提及过唐清流。 唐柳听得楚知南此话,情绪立即低沉了起来,“不知!如今父亲生死未卜,未有半点消息……” 楚知南想了想,“舅父离去之前,可有交代过什么?” “未曾!”唐柳道,“父亲受了皇命押送军粮至齐凌,离去前一切如常,未曾交代什么,也未曾有任何异常举动,怎么了?你为何如此问?可是这其中有问题不成?” “随口问问罢了!”楚知南眨眨眼,“无事!” 如今已是夜幕之时,二人说话之间,便见有士兵端了饭菜候在门口,隔着营帐门帘高声喊道,“殿下,饭菜好了!” 如斯,唐柳起身掀开帘子,从将士手里接过了饭盒,“辛苦了!” 而后放下帘子,提着食盒入了营帐,放置在桌上,打开食盒将里头饭菜都拿了出来。 分量虽不多,但荤荤素素也有六个菜。 饭菜都还冒着热气,瞧来是刚出锅。 唐柳一边将饭菜拿出来,一边道,“在军营的日子比不得京城,这些菜都是最高礼仪了!快来,趁热吃!” 楚知南走至桌边坐下,与唐柳对立而坐,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这味道,比起御膳房做的着实差太多了! 说不上有多好吃,仅仅是能吃而已。 她吃了一口后,便看向了唐柳。 本想瞧瞧唐柳神色,却见她吃得甚是欢快,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道,“这厨子手艺当真是越来越好了!” 就这? 楚知南下意识蹙眉。 越来、越好? 吃罢完饭后,唐柳便直接回了自己营帐。 楚知南唤人打了水来洗漱后,便直接上了床。 这段日子一直露宿在荒郊野外,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如今躺在了这暖乎又柔软的床上时,竟是如何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现在存了许多问题。 其一,唐清流的失踪让所有人都查无踪迹,一个大活人尚且不会平白无故失踪,何况还是这么多人,岂可说找不到便找不到? 人找不到,那粮食呢?都能随之不翼而飞了不成? 简直是笑话! 其二,则是周边有部落不安分,她得正面会会才成,不可一味忍让。 其三,西秦近来怕是瞧着不安分,如今北矅内乱,西秦若想趁虚而入,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西秦想要打北矅的主意,他怕是会与东临合谋。 南燕是个素来讲究和平的国家,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是以西秦若想取得北矅,必先串通东临。 东临与西秦合谋后,南燕这一块肥沃的土地,他们很难不心动。 是以,南燕也定会在他们的算盘之中。 她既然到了齐凌,那必然是要做点什么东西才是,否则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脑子里越想便越乱,越乱则越清醒,加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让她难以适应,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了许久都难以入睡。 最后仰面而躺,她睁眼看向营帐帐顶,脑子里忽然闪过那那个白色身影。 从齐凌城去往北矅京城,以快马加鞭的速度而去,大约三日便可抵达。 不知她,是否还好? 可是,要给他捎去书信问安? 第269章 你们的粮食老子要了 凛冬之日,以北之处大风潇潇,酷寒难挡,大雪纷飞。 这是齐凌城的第一场大雪。 这场雪下了足足一夜,第二日雪停时,竟已深至二尺。 一大清早,百姓们纷纷扛了扫帚扫着自家门前大雪,年迈的老人同坐在院门槛上的孙儿笑呵呵道,“瑞雪兆丰年,这还有一月便要过年了,这场雪下的、预示明年定是个丰收之年呐!” 五岁的娃娃并不知晓何为瑞雪兆丰年,但见得爷爷如斯高兴,咧嘴笑得开怀,“明年是个丰收年,是个丰收年!” 爷爷被他这两句话逗弄得开心不已,同娃娃走去,弯腰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眼里是一片和善之意,“是了,是了,明年庄稼大丰收,爷爷就送二娃去学堂念书如何?” 娃娃并不知晓念书是甚东西,笑得异常灿烂,一边拍手手一边欢呼道,“念书,念书!” 爷爷笑得见牙不见眼,干脆放下扫帚,将娃娃抱了起来,“二娃呀,爷爷的小命根根哟,来,让爷爷香一个!” 祖孙二人站在院门前的雪地里不停嬉闹,偶尔传出孩童犹如铜铃一般的笑声,在这清冷的清晨里增添了几分暖意。 正在这时,忽听得村子里传来了马蹄声,以及村民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来了,来了,强盗来了,大家快躲起来!” 随之此话后,抱着孙子的老者立时警铃大作,抱着孩子便回了屋子里去,再快速将院门给拴好。 娃娃甚是不懂,为何方才还笑意盈盈的爷爷为何忽然之间变了脸色,他呀呀了几声,“强盗,强盗,爷爷,强盗来了!” 强盗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老者面色铁青,“二娃乖,先莫说话……” 正欲耐心劝导,却听得外头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自家院门前,他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嘴里欲要说出口的话也立时顿住,赶忙捂住了娃娃的嘴,“嘘,二娃乖,先不说话!” 不想此话才落,便听得外头传来了拍门声,“识相点的给老子开门,老子看在你们乖乖就范的我面儿上,网开一面只要粮食不要你们性命!” 那声音甚是粗狂,吓得娃娃身子一抖,下意识便要哭出来。 老者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只得一边捂着娃娃嘴,一边压低声音道,“乖,二娃不哭,咱们先回屋里剁着去!” 正在他轻手轻脚地抱着娃娃欲要回屋子时,院门被人从外头踹开,而后便见得几个提着钢刀的壮汉踏门而入。 他见得老者时,吐了口唾沫大骂,“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个老东西,瞧老子今儿个不杀了你们!” 话罢,提着刀便同二人走来。 老者心下大惊,忙是将娃娃藏在了身后,鞠躬弯腰满脸讪笑,“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我这正想抱着孙儿出来给您开门呢,您、您消消气,消消气,我带好汉去拿粮食!” 粮食虽是命根子,但眼下歹人在前,保住性命明显更重要。 “晚了!”汉子冷哼一声,“你们的粮食老子要了,这命嘛,老子也要了!” 话罢,提着大刀便要同老者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老者见着大刀正欲要挥至自己头上时,在他以为自己已难逃一死时,忽然见得一只箭羽从他身后快速袭来…… 在那柄大刀还未落在他头上时,那支箭雨先插入了汉子的胸膛里。 汉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手里提刀的力道随之而减下。 低头呆呆地看向胸口,嘴里开始吐着血沫。 那一箭直击心脏,没有半点偏移。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来得及去看是何人的箭,只是失去了力气地随之跪在地上,而后倒在了雪地里。 老者忙是捂着娃娃眼睛,慌张抚慰道,“二娃乖,你乖,先回屋里待着!” 娃娃便算再不知事,也知晓眼下情况不妙,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害怕,抱着老者的大腿不肯撒手,“爷爷,爷爷!” 老者咽了口唾沫,摸了摸娃娃脑袋,“乖,爷爷不走,外头有坏人,爷爷去外头瞧瞧坏人!二娃乖乖的,乖乖在家里别出来,爷爷拿扫帚去把坏人打跑!” 在幼童眼中,长辈永远是那无敌的英雄。 他信了老者话,便算再害怕,也强忍着惧意点点头。 如斯,老者将娃娃送至屋子里时,又将门给关好,而后从院门口探出了脑袋。 这一看,他便见得那白雪皑皑的屋檐上站了一个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手执弓箭,背上背着无数箭雨,此时她正拉开着弓箭,对着那些忽然袭村的汉子们数箭并发。 茫茫白雪里,老者被那一抹红色彻底惊艳。 既妖冶又鲜艳,仿似在他最绝望时,天地间衍生的一道生机。 她的墨发与衣摆在冷风中摇曳舞动,更似那乘着清风而来九天玄女,人间救星。 她每一剑所落之处,必会击中一人! 直到她被众人发现,有歹人随之而翻上屋檐,企图想将其捉住。 奈何她功夫极好,轻功更是一绝,收起弓箭脚尖清点,随之而跃至另外的屋檐上。 老者的眸光一直锁定在红衣女子身上,直到她跑远,整个村子里再不见其人,他这才又听得更多的马蹄声驶入村子。 老者生怕是这些强盗来了支援,拿着扫帚用力的拍了拍门口停着的马儿,待得马儿跑远之后,立刻关门锁院,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他心情极度恐慌、实在不知院子里这具尸体要如何处置。 正在他冥想时,听得外头又传来声音,“南燕将士在此,尔等已被包围,识相的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南燕将士? 闻言,老者激动地立时将门打开。 果真,见得外头大道上来了许多骑兵,为首带队的将军瞧着三十出头。 他眼里忽然有了光芒! 他们的救星,来了!他们有救了!粮食保住了! 正在他狂喜要出门同那些将士们见礼时,忽又见得一匹白马疾驰而来。 白马颇俊,马上的姑娘一袭红衣烈焰,异常醒目。 待得姑娘骑马至带队将军跟前时,老者听得将士们一一同她行了礼,“殿下,末将已依照您的吩咐行事,如今他们已被赶至村中祠堂,接下来之事,还请您来定夺!” 第270章 只好杀了 楚知南朝着宗祠方向冷冷扫了一眼,当视线掠过老者身上时,她忽然想起方才那一幕,那夹着马儿上前,同其温声道,“老人家,方才之事吓着你了!” 明明瞧着如此冷艳一人,说话却能如此温柔,压低声音轻言细语,便好似这寒冬腊月里的一抹春风,带着融融暖意。 “没、没有!”老者下意识摇头。 楚知南便与其一笑,“老人家且放心,此回是我南燕士兵未做好防守,这才让您受了惊吓,此后定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今日您诸位所受的惊吓,咱们朝廷一定会好生安抚!” 话罢,她便吩咐了几位将士,“去将尸体处置干净,莫要吓到了民众!” 闻言,有几位士兵翻身下马,将老者院子里的尸体抬了出去,而后再将院子里的血迹处理得干干净净,一切好似未曾发生过一般。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便去了村中宗祠。 宗祠内,官兵重重包围,所有异族汉子被围剿在一起,此时他们提着兵器对着士兵们怒目相视。 前几日他们也去了一些村子打秋风,但南燕士兵一直未逮着他们,他们的战术一直以打游击战为主,实在不知这次怎么就被抓了。 况且他们此回选的位置乃是距离唐家大军几十里外的村子。 也是距离齐凌城外最近的村子,属于繁华地段,是所有村子当中最安全之地。 素来他们作战都是速战速决,如今他们才入村,却被快速逼至宗祠内,瞧来是他们早便做好了防守。 眼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一行人不过百人罢了,而南燕来了几千人,此时但凡乱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正在欲要寻对策之时,却见南燕士兵忽然分开站在了两侧,而继见得一个红衣女子在人群拥利之下而走来。 她一袭红衣似火,成为这白茫茫中成了整个焦点,尤其她样貌绝美,便好似那雪中盛开的白莲花,光是一眼,便可夺人心魄。 楚知南背上背着箭羽,手中拿着弓箭,迈步大步走入众人视线当中。 未有客套的寒暄,她站在众人跟前,开门见山道,“诸位,是彝族人罢?”【注释:这里的彝族和中华民族的彝族毫无关系哈,架空,架空!】 彝族,位于北部地区,属于大陆之中几十个民族之中的其中一族。 彝族人,多为高大者,因以畜牧为生,是以男子皆是健壮体质。 且他们喜辛辣重盐味,是以多者湿气重。 彝族有彝族的特定穿衣风格,他们特意换了衣服便是不想被认出,实在不知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楚知南见他们不语,便又随之笑笑,“想不到我们是如何抓到你们的罢?唔,很简单,只需将你们曾到过的地方做个标记,并且瞧瞧你们做了什么,以此来推断你们的目的…… 庄户人多会看天气,已有农夫猜到今日将有大雪,我便料想你们定会再次出击!” 其中有一汉子甚是不解,“那你如何会知晓我们定会在今日出击?” “这多简单啊!只需猜测你们的目的便可!”楚知南笑道,“虽说往年常有些小部落会在村中夺取粮食,但大多都忌惮我南燕军队,是以无人敢如此猖狂! 然而,我从诸位几次的袭击中,发现了一个小细节……你们专挑难下手的地方去! 比如烧毁我军一半军粮。 比如每回所抢之地都是我军意料不到之处,仔细推测你们的行动,便可知你们此回的目的带着浓浓的挑衅! 你们挑衅着,试图激怒于我们! 既然每回都专挑我们意料不到之地袭击,便足以证明你们的行动经过了密谋,带了绝对的目的性!这一次大雪过后,大雪会留下许多印记,但雪也能摧毁一切印记,是以我便料定你们此回定会有所行动,观察齐凌周边地势,你们最有可能出现之地便是这个村子! 当然,为了万无一失,我军在其余几个村子也埋伏了人……” 长篇大论说了一番话后,楚知南凤眸轻佻,眼里甚是欢快,“毕竟你们若想同我南燕比人数,着实是比不过的!” “……”彝族众人听得哑口无言。 楚知南便又道,“不如你们与我说说,你们现如今投靠了哪个国家?说不定我知晓了内幕,还能饶了则个性命!” “北矅!”其中有一男子高喊道,“咱们投奔了北矅,是北矅皇帝指使咱们干的,再让咱们甩锅于西秦,这样南燕与西秦就会产生争执,到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得南燕与西秦斗得你死我活之后,他们北矅可坐收渔翁之利!” 此话一落,郭子琅立时蹙眉,眼神里露出了几分思索。 楚知南闻言却摇了摇头,“罢,既然尔等如斯不实诚,那便只好杀了!” 而后吩咐郭子琅,“郭将军,将他们尸体挂于城门外,让那些受害的百姓都看着!” “你、你说话不算话!”方才那男子气结,“果然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方才你明明说、只需咱们说出实情,你便饶过我等性命!” “呵呵!”楚知南冷笑一声,“你们当本宫是傻子不成?如今北矅局势不稳,北矅皇大病于床,几个皇子虎视眈眈,自家的雪都已扫不及怎会有闲情去管南燕之事?他身子骨儿尚好之时还不敢如此嚣张,眼下如何同你们协商? 倒是西秦,对我南燕土地向来虎视眈眈,我猜测、这也是他们教你如此说的罢?想先挑拨南燕与北矅的关系,而后让我南燕与北矅针锋相对,就算我南燕为求和平不出兵挑起战事,但西秦若是对北矅发兵,我南燕定会因北矅所做的事情而选择明哲保身! 真是、一手好算盘呢!” 楚知南眸子一冷,“我南燕虽不喜战争,却也从不是那等怕事之辈,也非那等是非不分之辈,岂能被尔等糊弄?” 话间,她广绣一挥,“郭将军,务必将他们处死,让天下所有人都看看,我南燕并非是那等怕死之辈,这便是觊觎、挑衅我南燕地盘者的后果!其远必诛!” 话罢,甩袖利落离去。 第271章 毫无动静 彝族一百余人皆死在齐凌城,尸体在雪地里足足放了数日。 并非是楚知南残忍,而是她必须得叫所有人都看明白,南燕并非如此好惹之国。 除此之外,又差遣左先锋率军五万,三日功夫直接找彝族部落,愿投降者留下性命,誓死不从者,则杀无赦。 而关于南燕被骚扰过的村子,楚知南则上报朝廷,该补偿者补偿,该慰问者慰问。 铲除一个小小的彝族不过是此战的开始。 西秦察觉南燕起了疑心,便开始在暗地里开始谋划如何能吃了南燕与北矅两个大国。 越近年关之下,边疆的气温便越是严寒,自初雪过后,又接连下了几日的雪。 大雪之后,本该是晴日,但只晴过一日之后天空又开始乌云密布,风雪交加,天气甚是恶劣。 楚知南自小生长在一年四季如春的京城,还是头一回在这等严寒的日子中生活,便算暖壶不离手,营帐内生了炭火,依旧是病了。 咳嗽不已。 找大夫开了几扇药,一日三餐地服着,似乎也未见甚功效。 自从南燕明面上识破了西秦的诡计后,两国之间的气氛似乎更紧张了些。 为此,郭子琅甚是担忧。 议事营呢,楚知南与郭子琅站在沙阵之前。 这是模拟周遭地域而建的模型。 楚知南盯着北矅之地默然发呆,郭子琅则问道,“殿下,将军一直未有消息传来,此事都快过去月余,是否、会落入了敌人之手?” 闻言,楚知南堪堪回神,又将眸光扫至在了西秦之地,“此话怎讲?” “西秦对咱们虎视眈眈,况且将军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郭子琅忌讳于说那个字,立时住口跳过,“将军不在,也许西秦会因此而下手……” “既然你们想到了西秦也许会下手,那你们可做出了防备吗?”楚知南捂嘴咳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这沙盘上的泥土,“你们、可探听到北矅如今情况如何了么?” 四国之中,皆有密探混入其中,比如南燕在北矅、西秦、东临皆有消息网,而他们这三国之间也同样有密探在南燕。 郭子琅闻言,点点头,“如今北矅皇上病入膏肓,太子因犯忌被夺了封号,其余几位皇子自相残杀羽翼皆断,到是那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似乎成了北矅的顶梁柱,听说、他或许会在先皇驾崩后,最有可能坐到那高位之人!” 她就知晓,就算历史改变,他仍旧有他的才能。 仍旧能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 楚知南收敛住眼中的光芒,继续以平淡的口吻问道,“西秦呢?” 郭子琅抿了抿唇,“西秦……近来毫无动静!” 按理而言,西秦如何也不该是毫无动静才是。 楚知南点点头,轻叹了一声,“看来,他们这回是要憋大招了呢……” 马上便要近年关了,这个年、她怕是不能回去陪小澜过了。 郭子琅心中也甚是沉重,他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 一入腊月,雪本还未融化,却又开始下起了雨来。 细雨飘飘,冷入骨髓。 楚知南的咳嗽终是好了,这几日适应了齐凌的环境后,她倒也是适应了起来。 腊月初三,密探传来消息,北矅皇帝驾崩,诸皇子内乱。 腊月初五清晨传来消息,北矅三皇子慕容承烨平淡内乱,顺皇帝遗诏,传正统之位。 腊月初七,西秦士兵开始蠢蠢欲动,与东临开始谋和,二国联手,一个欲想攻打南燕,一个则去偷袭北矅。 收到西秦开始对战南燕的消息时,才不过子时,楚知南恰巧睡着。 她听得外头有士兵前来禀告,“殿下,西秦发兵直攻我西南,如今已有将士伤亡,还请殿下先去齐凌城内歇个几日!” 正在睡梦中的楚知南听得消息立时睁眼穿衣。 过了子时,今日便是腊月初八。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 腊八乃是一年之中最冷时候,加之夜晚气温急遽下降我,甚冷,楚知南直接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三层。 穿好衣衫后,她顺势提起了箭雨,掀开帘子出了营帐来。 眼见外头士兵聚集,楚知南问向方才禀告的士兵道,“可知敌方来了多少人?” “夜黑看不透!”士兵回道,“根据郭将军推测,约有十万人马不止,殿下,将士们将要迎战,还请殿下移驾齐凌唐府内!” “笑话,敌人当前,元帅远在京城,军无主帅,本宫岂能退缩?”楚知南面上冷峻,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越过士兵,“郭将军如今在何处?” 士兵紧跟在楚知南身后,“在议事营!” 如此,楚知南并不与其废话,提着弓箭便去了议事营。 营内,除去带兵应战的几位将军外,其余人都已齐聚,由郭子琅引导,他们正在快速的布置着如何应对。 四国之间已久未起过战乱,此回东临与西秦联手,来势汹汹,瞧着抱了极大的胜算。 说来倒还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北矅如今内乱,慕容承烨纨绔名声在外,就算如今走了这个狗屎运当上皇帝,可那又如何?重臣心中不服,他拿什么来主宰统治? 南燕主元帅护国公如今正在京城颐养天年,唐清流又消失无踪影,天子年幼根基不稳,这时候怎么来抵御外敌? 是以,西秦与东临的合谋,定是早已有此打算。 众人见得楚知南来,下意识同她看去。 楚知南将弓箭放在了桌上,随之发言道,“晚上瞧不见具体情况,郭将军预算的十万将士,也许可能会更多、也许只是虚张声势,西秦这个时候进攻,打的主意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咱们军队有二十几万的人马,倘若郭将军预算西秦攻击西南便有十万兵马,我军应战,也定要相对人马应战…… 我军略算有二十六万人马,倘若分出十万去御敌,我军便只剩十六万人马!这时候,西秦与东临只需要派出二十万将士,便可直接让我军全营覆灭! 且西南应战,若是对方派出的不止十万人马,我军十万人马便占足了劣势,他们也会抓着这个机会对咱们逐个击破。 是以,本宫以为,只需派出五千人应战即可!” 第272章 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五千人应战?” 在场之人,无一人不惊讶,甚至觉得她不过就是痴人说梦,在这里天方夜谭,“公主殿下,打仗不是过家家,五千人?笑话,五万人都不够去填尸坑!” 楚知南闻言,挑眸看向了那说话之人,“那阁下有何见解?” 那人便是楚知南初来乍到时,对她十分不友好的罗将军。 “女子如何知晓行军打仗?殿下虽是身份尊贵,但也不过十七岁的丫头,一直未出过京城,以为五千人便可消灭十万军队?倘若如此,我南燕岂不是能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者?岂会甘在四国当中做个小国?” “那罗将军以为该如何做?”楚知南不怒自威,眼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感,“分成十万人去应对吗?你们怎么去分辨西秦是真的进攻而是只为刺探咱们虚实?想要瞒天过海再调虎离山直攻我军营?倘若这都是他们的奸计,因小失大,你当如何?” “可五千人将士如何能抵御得西秦数万大军?”罗将军也誓不退让,“那五千将士的性命莫非就不是命了么?” “那就由本宫亲自率领!”楚知南冷冷瞧了其一眼,“本宫当先锋,倘若先填尸坑,也是本宫先填这个坑!” “殿下不可!”郭子琅连忙阻止,“还请您先移驾唐府,这南燕的领土,咱们定会拼了性命去保卫!” “光守着南燕的领土可不成!”楚知南唇角邪勾,“西秦竟敢联合东临真发起战争,四国之间的平衡可就打破了,我南燕一直想要扩建疆土未曾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这白送上门的东西,岂能不要呢?” 她邪魅一笑时,绝代风华。 无人理解她为何会有这种自信。 眼下连西秦进攻多少人马都不知晓,他们正在束手无策,她竟是有如此自信。 楚知南不欲与他们多言,便再次认真与众人道,“西秦与东临联手,如今咱们所能求救的只有北矅一国,郭将军,还请你修书一封前去北矅求救,而本宫则先带着那五千军马杀退他们!” “五千军马……”郭子琅甚是为难,“殿下,还请您三思!” “五千军马够了!”楚知南指着地图道的西南边,“他们从此处进攻,必定是三面夹击!而这三面皆环山,山中皆是荆棘丛林,咱们少数人便能更占优势……” 她一边认真说着形势一边道,“郭将军,你寻几个熟悉山中情况的将士同本宫一起,这座山对咱们来说是优势之地,待得咱们将西秦军队引上时,倘若对方真是数十万人,那你们便直接火攻,将山头给烧了!” “不可!”立时有几位将军出言阻止,“殿下若去,如何放得那个火?便算十万将士,也不足以换殿下一人!” 南燕可就这么一位长公主!那是如今天子的性命! 倘若她出事,只怕真的是会让天子崩溃。 “尽管放便是!”她道,“一会我便出去露脸,以我南燕长公主的身份,定能引得他们追来,况且……若真以为一人之性命换对面十万人,还真是我赚了!” 无论是否富贵贫贱,一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一生只能来一次,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若能以她一人性命换十万人,简直是赚了嘛。 楚知南心中已有决定,再听不进去他们的话,与郭子琅建议了几番安排后,便立刻吩咐人去点五千将士。 这五千将士中,包含了黑风寨的那七百余人山匪。 他们是跟着楚知南入得军营来的,初至军营,许多规矩礼仪也不懂,加之他们又是山匪出生,还真真是遭到了排挤。 何文贵倒也是个能忍之人,便算受了欺负也未曾吭半句声。 楚知南一直恍若未见!但有能之人,势必会有出头之日,到时……皆是所有人的望尘莫及。 郭子琅还欲多劝,但楚知南已不再多听,唤人拿了盔甲换上之后,五千士兵已清点完毕。 楚知南瞧着那五千整装待发的将士们,“今夜,到咱们立功的时机到了,你们莫怕,有本宫亲自带队,便算真掉脑袋,那也得是本宫先掉脑袋!西秦竟敢冒犯我南燕,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五千将士本是心中毫无信心,但见楚知南如此信心满满,便当她已有计策。 堂堂公主殿下亲自率领将士迎战,这本就是足够鼓舞人心之事。 待得楚知南长篇大论鼓动他们之后,正要出发时,便见唐柳已换好盔甲手执长枪牵马而来。 “阿南,我随你去!” 楚知南已上了马,闻言皱眉,“你跟着去作甚?” “自然是上阵杀敌!”唐柳将长枪插在地上,表示着她的决心,“你能去,我也去得!” “胡闹!”楚知南眉头微皱,“打仗非是玩闹之事,你快些回去!” 唐柳才不依,“说来我还上过沙场呢,比你有经验,哪里玩闹了?总之我就是要跟着去,你莫赶我了!” 楚知南对此甚是无奈。 她也不知自己有几成把握,倘若这一次真的是个死地,她岂不是反而连累了唐柳? 深呼了口气,“阿柳,你先回城内去,等此事完了我再来找你!” “你莫非还不知晓我的脾气么?”唐柳提起长枪上了马,再看向那五千将士,“咱们唐家的姑娘,向来是巾帼不让须眉,西秦有着狗胆来犯,本姑娘自然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楚知南几番劝阻无用,倒也干脆不劝了。 她扫了眼那五千人,而后率先带队往西南方向而去。 待得离开军营后,楚知南瞧着西南方向传来的嘶喊声,她举手示意大家停下,再下马与众人道。 “咱们并不知晓西秦此回到底派了多少人,但若真是十万人,为何一直未曾攻来?是以,本宫猜测他们定是打了虚幌子!” 他们特意在半夜行动,无非就是趁着夜黑风高不见明月时,想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糊弄他们么? 况且西南方三面环山,西秦从此处下手甚是费力,有九成的把握是在那儿故弄玄虚。 第273章 叙叙旧 听楚知南如斯说,何文贵抿了唇,“那殿下要如何做?” “他们弄虚的,咱们也有计策对付!”楚知南道,“一会以我烟花为诏令,放蓝色焰火,你便带三千从背面突围过去,放红色焰火,则阿柳带一千五从西面过去,若红蓝焰火皆放,你们便先撤回来,剩下五百我则带着去与大军会合,从正面迎战!” “五百?”何文贵与唐柳大惊,“不成不成,这岂不是白送上去么?” “不会!”楚知南道,“也不知这回带队的将军是西秦哪位将军,我虽只带着五百人正面应战,但正因是我亲自出面,他们定会起疑,猜忌此事定会有诈! 到时,阿柳率人从西面闹出大动静,何文贵则从他们背面悄无声息突围进去!我大胆猜测,他们此回来的人定然不多,约莫不过几千人而已,他们的大头戏,绝不在此!” “你如何知晓?”唐柳皱眉充满了疑惑,“你莫非收到了甚消息不成?” “总之,你们做好手中之事便好!”楚知南深吸一口气,“倘若不出意外,今夜一战,便能知晓舅父在哪儿了!” 唐柳听到楚知南提及了自家父亲,当下本想接着问,但楚知南显然不欲与其多言,吩咐他们整装待发,待得她一声命令后便各自带队而走。 【注:毕竟是架空的纸上谈兵哈,小作可能写得有些不太符合现实逻辑,勿深究勿深究】 待得他们一一走后,楚知南看向剩下的那五百将士,高声道,“将士们,咱们这一次不是去送死的,打起精神,只要打赢这一仗,唐将军便能回来了!” “唐将军回来了?”有人惊呼,“当真回来了?” “回来了!”楚知南抬眸看向了那乌云密布的夜空,唇角微勾,“这一仗,他们输定了!” …… 西秦大军与驻守边境的军队正在厮杀,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张将军,张将军,殿下率领援兵到了!” 这一声,声音极大,在这山谷之间飘荡残存。 张将军,乃是镇守齐凌边境开阳关的将军,他率领一万人镇守于此,未有通关文书,不得入南燕境内。 眼下西秦突然袭击,张将军显然被打了措手不及。 楚知南一来,让众侍卫开始狂欢。 楚知南打马上前,这才发现两军还未彻底交战,不过都是打马叫嚣而已。 她的白马在夜里甚是显眼。 楚知南透过城垒看向关外,问张将军道,“怎么?他们这是只打雷不下雨?” 她还当他们真攻来了呢! 张将军此时也甚是焦虑,看向那些扑闪的火光,“末将大致猜测,来人约有十万,如今他们聚集在关外叫板,却不直接攻来……方才末将派人去通知郭将军时,他们是要攻来的,可为何、又不直面攻来?” 这状况,简直还是头一回见。 楚知南皱眉想了想,又问,“将军可知晓对面来的是哪位将军?” “似乎是萧肃萧将军!”张将军道,“方才末将站在城垒上时,见着了萧肃!” 竟是萧肃? 萧肃是西秦的大将军!此回他们做大了阵势,却又做着令人不解的举动。 呵。 楚知南眺望着西秦大军的方向,示意让将士先吹响了号角。 一旦号角吹响,则是出兵迎战。 楚知南道,“你们暂且先莫动,本宫率五百将士前去与萧肃将军叙叙旧!” “五百?”张将军甚是吃惊,“殿下,您这是、这是?” “照本宫的吩咐去做便是!”楚知南嘴上虽是笑着,眼神却是异常凛冽。 待得半柱香的功夫后,楚知南率着五百人出了开阳关,与西秦军对立而站。 两军距离不过十丈远。 楚知南见着萧肃后,忽然大笑出了声来,“萧将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呐!” 萧肃显然未料到出楚知南会来此,见着她时明显可见诧异,眸光微眯,压下心底的思绪,“熙乐公主,别来无恙!” 他对楚知南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自去年一别,萧将军瞧着倒是消瘦了些呢!”楚知南笑盈盈道,“莫非是西秦皇上苛待于阁下了?萧将军乃是大能,若是西秦待将军不好,不如来投奔于南燕罢?举国上下定当重视!” 萧肃知晓楚知南不过是过嘴上瘾罢了,便也随之而道,“南燕有了唐家在前,后人岂可超越?这重视,又能重视到何处去?” “非也非也,唐家虽是武将世家,但护国公毕竟年纪大了,如今正在京城颐养天年,南燕东西南北约有六十军马,若是萧将军愿来我南燕,可将一半兵马分于萧将军!” “熙乐公主说笑!”萧肃面容冷冽,“我萧家在西秦地位不亚于唐家在南燕地位,莫非唐家将军叛国了?” “这倒是,这倒是!”楚知南点头,“本宫许久未见萧将军,开战之前,总想着叙叙旧嘛,企图能让萧将军手下留情呢!” “呵!”萧肃骑于马上,眼神中带着藐视,“莫非南燕没人了不成?竟让熙乐公主亲自、迎战?” 楚知南闻言挥挥衣袖,“不存在不存在,哪里来的迎战?不过便是听来者是萧将军,故此来叙叙旧罢了,不知萧将军何时有空再去我南燕游玩?衡南山上的野味可又长膘了!” “将军!” 萧肃的副将见楚知南一副风轻云淡样子,总觉着这其中有诈,“她在耍什么花招?” 萧肃心思微沉。 此回由他亲自坐镇,的确是因未带多少人马,只是单纯的为了迷惑南燕大军而已。 而他的作战想法与楚知南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 他带着几千伪造成十万将士,只为让南燕率领十万人前来追击他。 萧肃身为西秦大将军,若是能活捉,不亚于一个唐清流! 且他统领二十万兵马,此回出现在开阳关,必定是因带了重兵坚守在开阳关。 因此,他以为只要他露面,南燕必定会率着十万人马追击而来,到时他将他们往山上一引…… 只要先分散了南燕军队的一部分主力,再从别的地方攻击,那就简单些了。 但他终是未料到,此回竟是楚知南率着大军而来的。 一时竟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274章 所以呢 楚知南在见到萧肃那一刻,心里便已起了猜测,是以这才如此欢快地和他聊着天儿。 见萧肃不语,楚知南笑呵呵问道,“不知萧将军这仗还打不打?若是不打了,本宫这也好鸣金收兵,早些回营里睡觉!这大晚上的,着实有些困~” 萧肃可从楚知南的语气里听明白,她已经猜测到了他的行为。 那种似已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态度,叫萧肃多少心里有些不大畅快。 上回比箭术输在了她手中,虽说输得心服口服,却多少都在心里扎成了一根刺。 眼下再见她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觉得这不过是一场过家家的行为时,他只觉楚知南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如今两国之间的脸皮已经撕破,日后也不会和平相处。 “多日不见殿下,殿下还是如同之前一般洒脱呢!” 上一次衡南山狩猎,她也是如此漫不经心,透露着张狂,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眼下也是如此。 楚知南闻言笑笑,“萧将军谬赞了,多日未见将军,将军还是如此的……” 后面的话楚知南未再说,正是因她未说,这才引起萧肃无限猜测。 他瞧着楚知南,等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不想她却戛然止声,只轻笑了一声,“罢了罢了,瞧来这仗倒是打不成了,萧将军不如早日回营睡觉吧,今夜甚是寒冷,营中暖和得很!” 萧肃回瞧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大军,面色严肃,“行军打仗非儿戏!殿下这般轻率,可是因瞧不起我西秦大军?” “萧将军说笑了!”楚知南凤眸微佻,“这仗将军想打,那打便是!说实话,本宫还是头一次领十、领这么多军马呢,方才来时我营中大将军还认为本宫是胡闹的,本想一举打个胜仗在军中立立威信,好了好了,来的既然是萧将军,本宫自是愿化干戈为玉帛,鸣金收兵,各自早日回营!” 她故意说了个十字,又未将话给彻底说完本就能引起无限遐想! 萧肃心思快速转动,他试图站在楚知南的立场上来分析着她的行动。 虽说他已猜测到楚知南可能勘破了他的行动,但他不大确定,便试探道,“殿下未免不将我军放入眼中了?鄙下率领了十万人马前来,殿下区区这些人,莫非是觉能以一敌千不成?” “那萧将军如何又确定本宫只带了这些人马?”她笑道“西秦的狼子野心昭然可见,我军早已有了防备!倘若今日不是萧将军在此,本宫倒也还信西秦会率十万军马攻打开阳关,但萧将军居然能亲自出现在此,岂不是越发证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着,她玩了玩手中弓箭,“本宫还以为大家都是明白人,话题点到为止也就罢了,不想萧将军竟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将话给说个清楚才罢休!罢了罢了,既将军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本宫便与你说说亮话罢,恰好这些话本宫憋在心里都无人能说呢~” “西秦、东临以及北曜,这三国对我南燕本来就早已虎视眈眈,我南燕乃是富庶之地,不论是航海或是陆上生意,都不是你们这三国能及,加之百年根基,国库内已是金银满钵,财富不可小觑……你们这三国都想一统天下,少不得要充盈国库!我南燕是块肥肉,定在你们计划之中!” “去年我南燕太后生辰,三国各自派出使者前来贺寿,呵呵,说是为贺寿而来,但哪个不是有所企图?尤其是那北曜,更是将三皇子直接送入我国当人质,企图想让他摸入我南燕……” 她喋喋不休了一大堆后,再说起了唐清流之事,“便说我舅父唐大将军,忽然失踪定是与你们有关,祁阳城外来了几艘大船,虽说先在 谨慎的在周边混了个熟脸,但自船艘出现之后,我军粮仓便被烧毁一半,而我舅父则在押送粮食途中遇袭,随之失踪不见踪迹,五千人马数万袋粮食,各个角落查无踪迹,然在此同时,那几艘大船一并离去……这莫非,不是你们先设计好的?” 楚知南呵呵笑了笑,“只可惜你们失算了,未想大船虽离开南燕境内,却也一直未回西秦,在我南燕查无踪迹时,你们一样寻搜不到,故此才迟迟未有行动,直到今日才决定出兵……” “你们出兵的理由么……本宫大胆猜测,估摸是见北曜老皇帝新丧,几位皇子自相残杀而气尽,最后由那纨绔三皇子登基,三皇子名声在外,何人不知晓他不过是一个草包?如今新登基,其下臣子定有不服者,北曜朝廷一片混乱,你们可以趁此机会,趁其不备而发起攻击……” “再说我南燕么,我南燕如今大元帅在京城,主力骨不见,一个月来都未寻搜到唐大将军的消息,因他的消失而造成了军中士心慌慌,这个时机,倒也是个好时机……故此西秦东临在几番商讨之后,便决定开始下手,先派萧将军从西南面攻击,直逼开阳关门下,以此来迷惑诱导我军以为重力都放在了开阳关,先调万大军坚守开阳关。无论带队的是哪位将军,但凡他们一见到萧将军,定会信得十之八九,到时只需萧将军引诱一番,将他们骗出了开阳关,岂不是能任尔等宰割?我那数十万将士,都将要成为这山中的孤魂!” 楚知南说了如此多,萧肃不得不赞叹她这心思果真是细腻的,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地击中了他们的行动。 虽然知晓楚知南的确聪慧过人有胆识有本事,但真是头一回赞叹她的料事如神。 这个女子,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真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花架子。 萧肃心中心思虽转动,面上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剑眉微蹙,“所以呢?” 楚知南笑意盈盈,一摊手,满脸天真,“所以本宫识破了你们的诡计亲自来了呀,你们是不是将主力都放在了东面?那里有水道直入我军营,是个突击的绝佳之地~” 若是楚知南说出先前那些萧肃不算诧异,待她说至此处时,却已让他不可置信。 第275章 来人多少 “你怎会知晓?” 萧肃头皮一麻,忽觉此事似乎不太简单。 “萧将军以为我南燕这三百年的根基都是玩闹一场么?阁下打得甚主意,我军岂会不知?”楚知南冷笑一声,“萧将军不如先想想自己,眼下应当要如何脱困罢!” 萧肃神色一凛,当即挥手道,“撤!” 然,楚知南却不给其机会,冷笑道,“将军都已做好了深入虎穴的打算,本宫又岂能让将军如此快离开呢?” 而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信号烟花,蓝色与红色的火焰冲入上空。 楚知南道,“本宫早便同将军说了,这周遭咱们已设下埋伏,今日能得缘分撞见萧将军,若是活捉,本宫岂不是就立下大功了?日后在营中谁敢瞧不起本宫?” 在烟花绽开的一瞬间,萧肃只听得周遭响起了士兵的惨叫声,并大声禀告道,“将军,有人侧面袭击咱们!” 萧肃蹙眉盯着楚知南,问那士兵道,“来人多少?” “不知~” 萧肃次回就带了三千人来迷惑南燕大军,并未料到楚知南说得尽是真话。 那个女子坐在马上笑得洋洋自得,萧肃不知她所说真假,只得立即勒着马缰,大声吩咐道,“不可恋战,撤!快撤!” “撤什么?”楚知南已拿起了马背上的长剑,“上一次与将军比箭还未尽兴呢,不如比比武?” 萧肃心中担忧着前军,二十万人马从东面偷袭入南燕主营。 楚知南方才已能系数将他们举动摸透,便说明南燕早已察觉,既已察觉,必然会有对策。 二十万军马又如何? 一旦有半点差错,必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现在要急着撤走才可,离开再想对策, 萧肃驾着马儿飞奔,压根不管楚知南在身后如何喊。 不过短短一眨眼的功夫,萧肃便带着人撤离的干干净净,没了动静。 何文贵与唐柳带着兵马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导致南燕士心大鼓舞,正欲要追上去杀得他们个落花流水,却忽然听到城垒上吹起了收兵号角! 号角一响,他们不得不收手。 待得所有人都行至楚知南跟前时,唐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结束了?” 而后再冷笑道,“阿南说得果然没错,他们就是虚张声势的,方才我们仔细观察过,瞧着不过五千人!咱们若是正面交战,还真就不一定会输!” “他们不会交战的!”楚知南看着萧肃离去的背影,眼眸一深,“他们无非是迷惑咱们的眼睛罢了,重心都放在东面呢!想与我玩声东击西,呵!” 唐柳的长枪上见了血,拿出帕子擦了怕,“小沛子说得果真不错,若说聪慧,还是阿南更聪慧些!那眼下他们撤了,咱们要作甚?” “东面必然已经交战了!”楚知南打了个哈欠,“说来带兵打仗我的确不行,接下来嘛,就看舅父怎么杀他们个落花流水了!” “我爹?”唐柳擦长枪的动作一顿,显然听不明白楚知南这话是甚意思,一头雾水,“我爹、回来了?” “回去瞧瞧不就知晓了?”楚知南笑道,“走,先回军营!” 话罢,骑马转身,正欲要回头时,忽然听得萧肃离去的方向响起了巨大的声音。 楚知南心中暗道不好,“撤,快撤!” 唐柳瞪大了眸子,“他们……他们……” “快入关!”楚知南大声吩咐,“快,快!” 那是铁骑的声音! 声音如此巨大,是因西秦的铁骑朝着他们来了。 她以为自己料到喜庆会将主力全部攻打东面,在这开阳关无非是虚张声势而已,却没想到萧肃竟是带了铁骑埋伏。 听着那动静越来越近,楚知南立时让所有人先入关外,再关城门。 才入得开阳关内,果听得外头传来‘杀’的嘶喊声。 在这一刻,她忽然才意识到,萧肃方才都是在同她演戏!! 他也是为了探她的虚实。 他一直未曾发起进攻,不是因他们不能踏破开阳关,而是想诱导他们出城外,再趁着夜黑时,引他们去得他们所设的埋伏点。 萧肃亲自带五千人露面,方才又被唐柳与何文贵所带的兵马而杀得毫无还击之力,无非是他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他那副焦急的样子哪里是担心东面战况啊,分明就是猜测到楚知南会急于近功,好追着他杀……到时他再带着她到那早已埋伏好之地。 她分明,插翅难逃。 一旦她被活捉,开阳关就等于是打开了一个口子。 外头已有铁骑开始敲击城门,砰砰砰的,似乎随时会将城门给推倒。 楚知南吩咐唐柳道,“阿柳,你先回营中找舅父,让他立即支援人马,我先在此拖着!” 外头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唐柳心中甚是忐忑,“若、若我爹未在营中呢?” 明明,出来的时候他都不在的。 “定会在的!”楚知南翻身下马,吩咐其余人道,“弓箭准备,随我一道上城垒!” 众将士听得,起身应声。 楚知南再未同唐柳多说话,只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后,便带着诸位将士上了城垒。 西秦的铁骑虽不过五万人,但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眼下他们撞城门的撞城门,搭梯子爬城垒的爬城垒。 楚知南一上城垒,张将军便前来同其行礼,“殿下,喜庆大军去而复还,次回来势汹汹,咱们开阳关怕是要失手了,还请您先离去!” 楚知南不为所动,手中紧握着弓箭,眼神冷冽,唇角微勾,笑容如嗜血。 “都说下铁骑勇猛无敌,呵,本宫倒是想见识见识这勇猛在何处!” 而后,反手从背上拿起两支箭羽,同那爬着城垒的铁骑射了过去。 她箭法精准无比,两箭便是两人。 箭尖从他们的盔甲中刺入皮肉,当即阵亡。 楚知南在人群中扫视着萧肃所在之地,而后银牙一咬,拿了箭雨,直接同其而射去。 萧肃察觉到楚知南的眸光,眼里有了几分欣赏之意。 她的才华与身手,萧肃真真是欣赏的。 倘若她是西秦的公主殿下,他必会、倾心于她! 第276章 这是命令 在楚知南那支箭羽射来时,萧肃神色认真了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箭羽从她的弓箭上脱箭,直朝着他的脑袋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萧肃腾空而起,身子在半空翻转,在楚知南那支箭飞来时,他顺势轻踏在了箭身上,随即落座马背,也随之而拉起弓箭,朝着楚知南射去。 楚知南未曾躲得如他那般花里胡哨,只立即又拉起一支箭羽,迎着他的箭刃而上。 两支箭羽在空中碰撞,发出嘭的一声后,双双陨落。 何文贵组织人开始架弓箭扔石头开战。 他对这类战术有经验。 之前在黑风寨时,地域是易守难攻,是以黑风寨虽两千多人,却也让一万官兵无可奈何。 加之他有带队经验,当下见着这等情况,便唤了原本黑风寨内的七百弟兄,他道,“弟兄们,之前咱们怎么防守咱们寨子的,现在就怎么守住身后的家国,这是咱们的使命,是咱们的荣誉!今夜无论生死,咱们但求尽心尽力,西秦狼子野心,咱们身为大丈夫,不怕流血!!” 他的一番话,引得黑风寨那七百人声嘶力竭的欢呼,“保卫家国,保卫家国!” 如此,何文贵甚是欣慰,咬牙举起了手中大刀,“杀!!” 他的铮铮铁骨,叫将士们有了发狠的决心。 楚知南瞥了其一眼,同张将军道,“将原先备好的火油拿上来!” 这些火油,是楚知南来到军营的第二日便备好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在整个边境四处都备上了火油,一切都只待不时之需。 张将军眼里升起几分绝望,深吸了一口气后,咬牙应了一声是! 既已用上火油,便说明这开阳关、怕是保不住了! 张将军差人去拿火油,而楚知南则隔空与萧肃对视,两人眼中之中各不退让。 而后,楚知南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转身下了城垒。 眼看着城墙将要被撞破,城垒上的弓箭手一个一个倒下,楚知南差遣一众士兵将地上浇满火油,而后再吩咐张将军先带人撤退。 张将军犹豫不决,楚知南便道,“将军且先安心撤,这里有我守着!” 她老早便有想法,想要踏平西秦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 呵,她若是能以五千人对战那五万铁骑,只怕这青史都会留得她名字。 “不可!”张将军脸上一脸艰涩,“殿下乃是千金之躯,行军打仗本就无关殿下之事,殿下且先撤罢!” “张将军!”楚知南的语气重了起来,“这是命令!” 张将军还欲再说甚,楚知南见地上已洒满了火油后,再唤了何文贵带人开始往城垒上运。 今日这开阳关,势必要成为一个火海。 一万五千人,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西秦那五万铁骑的,张将军虽不想抛弃楚知南,也不想做逃兵,但在楚知南说出命令二字后,只好先带着一部分将士退回主营去。 恰在他们离去那一刻,城门被撞破,西秦大军蜂拥而入,那欢呼之声震耳欲聋。 该撤走的将士已都撤走,剩下的都已上了城垒。 何文贵在他们入城之时便笑了起来,咬了一把自己头发,手中点燃了一个火把,看向楚知南的眸子里映衬着火光,因此显得熠熠生辉。 他道,“老子倒是要看看,是西秦的这些铁骑厉害,还是咱们的火把厉害!” 西秦大军一入关后内,开始上城垒欲要活捉楚知南,但上城垒毕竟不过两个阶梯,楚知南派了身手好的士兵镇守阶梯,铁骑便是再凶猛再无敌,再短时间也无法上得城垒。 楚知南则在预算着人数! 她看着南燕将士一个一个倒下,一个一个接上,闻着那股血腥味在空气中肆意飘扬,心里开始颤抖了起来。 打仗,原本就是一件很残酷之事! 可,她看见那些年轻的将士以自己的身躯一个一个抵挡着敌人上城垒。 他们还年轻呢,还有大好的青春呢,还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啊! 楚知南拳头紧攥,银牙紧咬! 她发誓,她定要杀了西秦皇帝,让这世间、再也不要有战乱! 眼看着西秦大军入城了一大半,楚知南拿过何文贵手中的火把,立下命令! “放!” 一时间,无数火把从陈垒上这抛下! 火把一旦触及到火油,立马火势熊熊,整个开阳关内都燃起了大火。 西秦大军察觉不妙时已是晚了! 那火起得很凶猛,短短瞬间便蔓延至了整个城中。 萧肃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调转马头,“快出城!” 然而,依旧晚了。 何文贵已带着那七百山匪兄弟以绳子滑下了城垒,在城门周遭撒下了许多滚钉,再快速地往城门口拉上了玄铁铁丝。最后再撒上了火油。 那玄铁丝乃是千年寒铁所制,坚韧无比。 也就那一瞬间,城门口的火势也渐渐延展了起来。 铁骑从城中退出来那一刻,马腿被铁丝绊倒,人在马背上趔趄摔下。 摔下之后,身子跌落在了滚钉上,人也随之倒在了火海中。 眼见他们一个一个跌倒,何文贵立时抓住这个时机火上浇油,继续浇着火油。 在那一瞬间,立时响起了无数的凄惨声。 萧肃此时已在城中自顾不暇,他见陈垒之上并未有火,当下从马背上跃起,直接飞上了陈垒。 他此时已红了眼!手提着长枪对着南燕将士杀无赦,企图让铁骑上了城垒,让他们离开城中。 萧肃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哪是这些将士所能抵?楚知南眼看着他的长枪沾满血迹,立刻从一旁士兵手中夺过长枪,同其迎战。 她一袭红衣翻飞,黝黑的眸子中映衬着满城的火光,墨发飞舞。 “正好让我来见识见识萧将军的武艺如何!” 她是外翁教出来的,自然是会使用长枪! 长剑适用于行走江湖,长枪则适合征战沙场,她恰好都喜欢,便都学了。 那疯狂且痛苦的嘶喊声让萧肃心中颤抖无比,“那便让本将军瞧瞧熙乐公主本事!” 话罢,他身若长龙,挥着长枪便同楚知南快速攻击来了。 那速度,势如破竹。 第277章 我与你做个交易 楚知南还是头一次与萧肃正面交战! 从前大部分时间都拿去研究人身上了,还真真是未曾研究过别人伸手如何。 在萧肃出招那一刻,楚知南便知他之功力,绝不是她能强硬能接的。 是以,她执着长枪闪退。 攻比守更易。 攻时可随意出招,但守时,必得预判对方出招,而后在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如何闪躲。 与萧肃若打持久战,她是落得下风。 是以,得以最快的时间解决他。 二人的力量悬殊,她必须得以四两拨千斤来攻破他。 萧肃此时是真真红了眼。 那五万铁骑,乃是西秦的骄傲,是西秦为之炫耀的资本。 倘若真的丧于他手中,他便算是西秦的大将军又如何?仍旧会是历史的罪人! 眼前的这个红衣女子,就好似那些燃得正旺的大火! 她守了一招,他便继续攻! 本以为楚知南会继续躲,却不想她执着长枪正面迎战,眼中不带任何惧意。 二人气流强大,招式相碰那一刻,竟然震出一股大风。 长枪相抵,萧肃盯着眼前这个比她足足矮了一个头得女子,咬牙切齿,“熙乐公主、当真是好计谋啊!” 楚知南冷冷一笑,“兵不厌诈,萧将军也毫不逊色!” 话落那一刻,二人互不相让,打得火热! 所有的计划,楚知南其实早就做了防备。 西秦的狼子野心楚知南如何会不知晓呢? 是以她从京城押送军粮知齐凌这一路上,脑子里便一直都在想着如何应对西秦,让他们能自拖罗网。 起先,西秦皇帝乃是狡诈多疑之人,一心想要攻夺南燕,定会抓住一个好时机进攻。 所谓的好时机,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成熟? 南燕代代出明君,唯有这一代,少年天子十二岁继位,继位之后由太后与丞相掌政,可谓无任何实权。 许太后生辰时,西秦皇差遣亲王去贺寿,无非是为了查明白楚珏澜是否真的如此被动,又有何本事。 查出来的结果,自然是叫西秦皇帝甚是满意。 南燕终是露出了破绽,只要内部争斗更大些,他便有更足的把握。 尤其是后来护国公被调回京城颐养天年,齐凌便少了这么一只大猛虎。 紧接着太后被处死,陆丞相被处死,天子年幼无甚本事,整个南燕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是以,他们开始有了计划。 先是与周边的部落合作,让他们去南燕境内打秋风,骚扰边境。 紧接着,再派人去的烧毁南燕的粮仓。 只可惜被发现的早,粮食烧毁的不多。 粮食烧毁,军营中出现细作,唐清流作为大将军,必然要补给军粮,再坐镇于齐凌。 如此,一路上他们设伏,先处理掉唐清流后,再发兵进攻南燕。 不想唐清流一直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示意他们怕南燕打了甚主意,这才又观察了许久。 直到确定唐清流着实不知下路后,又逢北矅皇帝驾崩! 这种大好时机,岂能错过? 今夜本是计中计,真真假假的假假真真。 萧肃这段时日一直打探着南燕西南开阳关周边的形势。 亥时时,他带着五万铁骑闹出十万大军的阵势,再让五万铁骑埋伏好,余下五千人继续闹出出要攻打开开阳关的阵势。 他们起先并不会贸然攻打! 必然是要以最严谨的手段来取胜。 他从密报中得知开阳关的将士早已有防守,便想试探试探这其中深浅,况且他最主要得目的是想让南燕调遣十万将士出城迎战,他主动露面,见得那十万将士后,‘惊慌失措’的撤退。 他身为西秦大将军,势必要被南燕大军追击,一旦追击到他所埋伏的地点后,就算是十万大军,也必然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亡魂。 确确不曾想过,来的是楚知南。 他虽诧异,却仍旧按照原计划而走,听她说得那些长篇大论后,更是有了撤退的理由。 他以为他撤退,楚知南定会乘胜追击,无论如何也会‘拖’着他,不让他与大部队会合。再一路追着他到他所设伏之地。 无论对方来了多少人马,但若能活捉一个南燕公主,便是掐住了南燕天子的命门。 姊弟二人之间的情分,着实是皇家难有的情分。 但未料到的是,她竟不按常理出牌!直接鸣金收兵。 随即在暗处看见她所说的十万军马不过才区区几千人时,他既是欣赏楚知南缜密的心思,又暗道自己轻信了! 于是,他率着铁骑又折了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楚知南。 他以为她的本事就这些!仅仅与此! 但没成想她竟是还有这后招! 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将整个城内撒满火油,再堵住门口,生生将他们围困在了这座城内。 活生生的要是烧死他们! 能一口气不出差错的做完这些事情,定是在背地里排练过的,否则,怎能做得如此一气呵成? 是他小看楚知南了!是他小看了! 眼下他所有的轻视都化为怒意,招招狠辣,式式要命。 二人在城垒之上大战了五十个回合,他刚她则柔,一时间竟是真的难以分出个上下来。 待得最后那一枪,二人因各自的内力而被震飞后退时,萧肃狠手将长枪立于地上,险险稳住后退的步伐,神色微沉。 “熙乐公主不仅箭术好,武艺、也高强!” 楚知南也随之而站定步伐,将长枪立于一侧,身子虽已明显觉得有些吃力,面上却仍旧做出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她笑道,“彼此彼此,萧将军这武艺,也不容小觑呢!” 那些铁骑军围困在火海里未得救,已牺牲了许多。 楚知南功夫极高,他一时间难以分出个胜负替其杀出一条路来,再这般拖下去,只怕是会让全军覆没。 他一咬牙,与其商量道,“我与你做个交易,你放我军出城,如何?” “做交易?”楚知南眼中满是不屑,“萧将军以为,你眼下有资本与本宫做交易么?我军援军马上便会来,而你这五万铁骑,可就得魂葬于这开阳关内了!萧将军眼下还是想想自己该如何脱身罢,脱身之后,又该如何与西秦皇上交代?听说这西秦皇上为人甚是多疑猜忌得很,萧将军此回折损五万将士,不知可会如何出发将军呢!” 第278章 放他们走 “不如这样吧!”楚知南微微偏头唔了一声,“萧将军不如将干脆降了罢?有本宫推荐,定能保准你在南燕地位不输西秦!” 萧肃气结,“既然殿下不愿,那我只好同殿下以命换命了!” 话罢,接着一轮的袭击。 楚知南在他攻来的瞬间冷笑一声,“萧将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何必要做垂死挣扎呢?” 她虽未在招式上露出破绽,但方才与萧肃对战五十招已有了明显的倦意,再强行接招,只怕会露出更大的破绽,真的与他以命换命。 她还想活着,并不想同他真的鱼死网破。 如此,只能从旁处想法子,先来乱他了他的心思。 是以,楚知南险险一躲之后,便又继续道,“你当我舅父真是失踪了么?笑话!堂堂一个大活人,又岂会在我南燕境内消失得毫无踪迹?也不知前军带队的是谁,他们只怕是要比将军更惨呢!” 萧肃执着长枪用尽毕生力气直攻楚知南命门,楚知南心中发紧,面上却仍保持着镇定自若风轻云淡的表情,吃力地接了其一招。 霸道的震感从萧肃的长枪延至楚知南的长枪间,而后再延麻至手心、以及五脏六腑。 喉咙间涌起一股腥甜味。 楚知南抬眸同他对视,笑得异常邪魅,“将军既存心要同我同归于尽,那我便、偏不如将军的意!” 她素来是遇强则强。 便算他武艺高超如何?他能拼命,莫非她便不能拼命了不成? 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偏生她眼中却似盛开了一朵罂粟花,倒映着火光,似能将他吞噬。 她道,“我要出招了,将军、你要小心!” 话落那一瞬间,楚知南凤眸微眯,聚集所有力量于长枪之上,而后枪出如龙,气势如虹。 萧肃已能明显知晓楚知南方才接的那一招甚是勉强,本想再快速出击,三招之内将其拿下。 不想她却忽然狠戾起来,夜色之下,火花之间,她一袭红衣翻飞,宛如盛开在黄泉两岸上的彼岸花。 这一场火,成了一场人间炼狱。 而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却似是炼狱里的主宰者,妖娆似嗜血。 萧肃并不知晓楚知南还有何本事,明明这一枪已接得甚是勉强。 然而,下一刻,却见她身形犹如鬼魅,速度快如闪电,执着长枪同他凌厉攻击而来。 招招要命。 萧肃从未与楚知南过过招,自是不知晓她这功夫到底如何,眼下她那速度快得叫人眼花缭乱,他只能靠身体的本能去接招,再努力的解析着她的招数。 可她这枪法真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杂乱到毫无招法,一切似是随心所为。 天下功夫,为快独尊。 若是单纯的比武功,萧肃定是比不过的。 他自幼学的都是上战场杀敌的狠劲功夫,哪里有如楚知南这般变化多端? 接招比出招更难,萧肃一边揣测着楚知南的招式一边寻求破绽,一个不经意间,他动作微滞,楚知南立时抓住这个机会,长枪直入,枪尖直指他的喉结。 萧肃一惊,再来不及有反应,南燕将士已立时将他团团包围! 他再动弹不得! 楚知南执着长枪,又飒又美,“萧将军,你输了!” 这、怎么可能? 萧肃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打不过一个楚知南? “你这功法?师从何处?” 眼下他已是再挣扎不得,楚知南示意人将他给绑了,而后将长枪掷于它主人手中。 “闲暇无事,便自创了!” 见萧肃仍旧怔在原地,她道,“我外翁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意料之外的招数,才可出其不意地取胜!” 护国公虽是她的启蒙,但他嫌沙场功夫太过狠戾,不适合她一个女子学习,便只精教她马术与箭术,枪法么,也粗粗教了些。 唐家人并不擅轻功,而楚知南总觉轻功最是酷爽,可飞来飞去,又能让身形美上不少。 是以,便让给先皇找了一位隐世高人教她剑法与轻功。 这也是、为何她轻功绝好的缘故。 至于那位隐世高人到底是何人,楚知南从未多问,他也未多说。 毕竟朝廷从不插手江湖之事,江湖也从不涉及朝廷,她学她的功夫,他拿他的好处。 萧肃呆呆的看着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很失败。 他研究了南燕所有将军的行事风格与套路,却唯独这次冲出来了一个楚知南、让他败得彻底。 扔下手中长枪,他似认命一般,“成王败寇,胜者为王,此回是我输了!” “萧将军是位大能,若被我带回军营,必定会被我军处死以振军心!”楚知南一挥手,示意两旁士兵后退,“本宫素来是位惜才者,这次,我放你走!” 众将士得了楚知南命令,执着长枪往后退两步,而后收起手中长枪。 萧肃简直不敢置信。 为何这熙乐公主所做的一切,他竟都猜不到意图? 正在他疑惑间,却听她走至城垒边同何文贵道,“放他们走!” 何文贵无条件地信任楚知南,当下吩咐弟兄们将铁丝撤走。 没了铁丝,那些往外跑的马儿便不受阻挠,虽踏过滚钉会疼痛不已,但求生的本能叫马儿拼命奔跑。 那五万西秦铁骑军,经此一战死伤过一半。 马儿受了大惊吓,根本不受控制地奔跑! 萧肃站在城垒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边嘶喊一边跑入山林中。 有许多人跌倒于地,只能凭借本能的弃马逃命。 山林之中,飞鸟惊起,野兽乱窜。 萧肃心有不忍,这些都是他旗下的将士啊! 呆呆回头,他看向楚知南,眸光呆滞,“你为何、放我走?” “我南燕素来以求和平,从不主动出战。此回做下防备,乃是思至防患于未然!天下太平不易,萧将军请回罢!” 萧肃闻言,一时间竟是不知是该去还是该留,他甚至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须臾后,他眸子忽然清亮,随即同楚知南一抱拳,从城垒上飞跃了下去。 待得西秦那活着的将士都逃出了城后,楚知南这才站在城垒之上,看着那一场熊熊大火。 大火之中有烤肉味与烧焦味,众将士闻得作呕,唯有楚知南立在城墙之上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第279章 不躲了 当唐柳带着援军赶到时,她见开阳关的那一片火海,以及闻着那股里令人作呕的味道时,顿在马上似是被抽去了所以的力气。 “阿南!阿南!”她脑子已轰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身形摇摇晃晃,似要从马上坠下去。 周边的士兵一个一个接一个地往开阳关奔去,他们引水灭火,妄想将这一片火海给浇灭。 唐柳不敢继续上前,生怕会看到她不敢接受的结果。 直到唐清流见她未随来,便又迎身回来,“柳姐儿!” 听到唐清流唤她,唐柳愣愣回神,“爹、阿南她” 唐清流知晓姊妹二人自幼便关系好,若楚知南真出了事情,必定会让她难以接受,眼下还不知晓城内情况如何。 五千精兵对五万铁骑,胜算又能有多大呢? 唐清流忽然自责了起来,都怪他,是他未处理妥当,这才叫楚知南陷入了这一场危难之中。 “南儿会无事的,她、吉人自有天相!” 唐柳喉咙艰涩,“我不该离开她的,不应该的!” 唐清流不知要如何劝她,只轻叹了一声。 恰在这时,听得副将喊道,“将军,快、快看,那是我军的旗帜啊!!” 城垒之上,缓缓扬起许多旗帜,那旗帜在夜风之中随风飘扬,翻飞舞动。 而后,响起了整整齐齐的军歌声。 那声音洪亮地响彻了整个开阳关。 唐柳那欲要出来的眼泪瞬时止住,忙抬手擦了一擦,面上激动,“爹,阿南、是阿南!” 唐清流亦是高兴,当即驾着马儿便奔腾而去。 楚知南硬生生接了萧肃全力以赴那一枪,真真是受了内伤的,此时手扶于城墙上,闭气调息。 她终是见到了援军,终是见到了唐清流,以及唐清流身边的唐柳。 唐清流一袭盔甲,犹如战神临世。 他带着唐柳缓缓走来,同楚知南笑道,“我就知晓你这丫头命大得很,没那么容易死!好样的我!有我唐家血脉的丫头就是好样的!” 楚知南闻言嗤笑出声,“舅父不躲了?” “瞧,你这丫头的脑子就是比我家这丫头脑子好使!”唐清流笑着走近,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如何发现的?” 楚知南扫了一眼那些善后处理的将士们,虚脱地将身子靠在了城垒上,轻声说道,“难道发现,很难么?” “舅父押送军粮途中遇袭,便算舅父失踪了,那军粮呢?尸体呢?剩下的人呢?一个一个都查不出来,难道真能不翼而飞了不成?再多次求证之后,我便明白这是你们所设下的一个局!” 楚知南认真解释道,“舅父失踪,朝廷最先派出密探,但朝廷派出的密探并不是为了找寻舅父踪迹的,而是去销毁踪迹的!以至于后来唐家密探去查时,已什么都查不到!” “其次则是祁阳知府,他在第一时间赶到,而赶到的第一时间并不是先去追查贼人,反倒是先将那些尸体埋了起来,他嘴上说着不可让烈士忠骨埋葬于山野,实则是怕西秦察觉,是以在第一时间将尸体给灭得干干净净!” “那几万石粮食是真真切切的粮食,舅父如何舍得放其不管呢?是以那粮食一开始便不是粮食,这才导致你们需在第一时间将东西销毁!我估摸,从京城运去的,约莫就是沙土一类的罢,比较好销毁!” “祁阳知府也是你们一早就串通好的,是以他在宗卷上将所有有用的证据都抹去了,我那时未想明白时,甚是好奇!为何大将军失踪,小澜不派钦差去调查此事,再到后来,特意去了一个村子打探了消息,他们听见打斗声,一个时辰之后去看情况时,尸体和粮食都不翼而飞,而后官府才姗姗来迟! 这足以说明,祁阳知府其实在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现场,将尸体掩藏,再掩人耳目,第二次抵达现场!舅父这场查无踪迹的失踪案,就无人能勘破了!紧接着,舅父只需再乘坐原先准备的大船离开,此事就完成了!” 唐柳闻言,已完全忘记了要问楚知南情况如何,只气呼呼道,“好啊你个阿南,枉我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早知晓我爹没事,竟瞒着不肯和我说!” 说着,轻轻一掌拍在了楚知南肩上。 楚知南受了内伤,本就身子虚弱得很,被她这一拍,步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扶着城垒无大碍。 “咳咳!”她捂着胸咳了一声。 唐柳见此立时紧张起来,“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楚知南抬抬手,“方才于那西秦大将军打了一架,受了些小伤,无碍无碍,休息个两日便好!” “你与萧肃打架了?”唐柳睁大眸子简直不敢置信,“萧肃此人战力不亚于我爹,你厉害啊!!” 楚知南未曾回应她的话,只认真同唐清流道,“此回,我怕是会有些麻烦了!方才明明可活捉萧肃,却直接放跑了他!西秦这五万铁骑也可葬身于这火海中,但我、放他们走了!” 此事定会有人同其余将军禀告,到时定会有人来参她。 比起放跑敌军大将而言,仅以五千人赢得这场仗根本不值一提。 明明可以活捉萧肃,活活烧死铁骑大军。 然而,楚知南有自己的打算。 唐清流点点头,“放了就放了,你无事便好!” 楚知南神色认真,“舅父以为,萧肃是何样的人?” “萧肃?”唐清流认真想了想,“此人颇有才华,功夫好,有计谋,能成为西秦大将军,定不是平平之辈!” 楚知南继续问道,“倘若我南燕多此一位才能呢?” “这”唐清流不敢深想,“萧肃乃是西秦大将,如同我在朝中地位一般,无论如何,誓死不叛国!你便算有降服他的决心,他却不能叛国!” “那就逼得他走投无路!”楚知南眸中甚是平淡,“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可能放任一家人的性命不管么?” 此话听得唐清流一噎,不及出声,便听她一挥长袖,“萧肃之事,舅舅便交给我罢!” 她势必,要降了他! 第280章 我也可 这一场仗,西秦败得惨不忍睹。 唐清流早已察觉西秦野心,是以将计就计,暗中将一切都部署好,叫他们自投罗网。 唯一的失策是,未料到萧肃会带五万铁骑从开阳关下手。 此回西秦受了冲击,短时间内定不会再带兵袭击,等楚知南回到军营时,已是天色要将亮。 不知是谁将楚知南故意放跑萧肃的消息传了出去,才随唐清流回至营中,便见得那位处处不将楚知南放在眼中的罗将军冷吭道。 “公主殿下当真是好生有本事,好生大度!西秦忽然发兵,明显是要将我南燕置于死地,倒是殿下宽宏大量,将人给放跑了!” 果然,她就知晓定会有人拿此事出来提及。 唐清流闻言,眉头轻蹙,可见他已不悦,“罗将军!殿下做事自有主张,莫非你想越矩管到殿下头上了不成?” 唐清流开口维护楚知南,便代表了他的态度。 罗将军便是心中再有不悦,也只得咬牙表示不甘,抬手作揖道,“大将军,那萧肃乃是西秦大将军,旗下统领几十万军马,倘若将此人抓了,定能让敌军军心大乱,一旦军心大乱,西秦还有什么本事来攻打咱们南燕?反倒是我军可借此借此机会一举前进!” “笑话!”楚知南冷嗤出声,“如今西秦与东临联手合作,西秦眼下才派出多少人马?仅此便能让西秦气馁不成?他们想要攻打南燕的决心非一两日想法,就算没有一个萧肃,还会有下一个萧肃!如今久违的和平被打破,四国之间势必要灭了一国!” 凤眸轻佻,她看向罗将军,“倘若将军您是西秦国主,未必肯轻易放过南燕这一块肥肉?放跑一个萧肃又如何?不仅这次我要放了,倘若下次再抓到,我还是要放了!” 后头那话带着莫名的嚣张,似是故意跟他较劲一般。 罗将军身子一顿,久久后才冷哼了一声,“公主殿下乃千樽之躯,还是早些回您的金巢去罢,行军打仗之事,不劳殿下来操心!” 倘若这是在京城,楚知南定会毫不客气地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偏生这里是齐凌军营,她不能肆意妄为地给他来那么一下子。 楚知南盯着他,眸光深邃如无底洞,仿似能将他真个人都吸入眼底的深渊中,再见不得光明。 半晌,她道,“行兵打仗之事,非男子才可,罗将军如此瞧不起女子,莫非生你者不是女子?养你者不是女子?替你生儿育女者不是女子?这场仗,本宫还就参与定了!”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令牌,直接以命令的口吻道,“即日起,本宫便正式参与一切军事!” 说完后,甩袖离开。 罗将军气结,见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不服气地同唐清流告状,“大将军,公主殿下毕竟是女子,心存妇人之仁!她将人放了,殊不知一个萧肃能抵多少大军!” 唐清流和他们相处久了,自是知晓他们恶意。 武将大多生活在边疆,性子鲁莽直来直去,不似京城中的官员那般会虚与委蛇。 他拍了拍罗将军的肩膀,以一个长辈的姿态赔笑道,“这丫头打小性子就倔,那你莫和她计较,况且她是个聪慧之人,想来行事必是有自己想法,罗将军你多多担待担待,殿下此话说得也对嘛,没了一个萧肃,还会有另外一人顶上,今日西秦吃了这次亏,日后势必就要更小心谨慎了,咱们还是想想该如何作战罢!” 罗将军闻言瘪嘴,“曾听传言说这位公主殿下甚是骄纵傲慢得很,哼,果真如此!” 见他将话题仍旧引在楚知南身上,唐清流眸子微眯,“老罗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今日公主殿下带着五千人便杀得西秦铁骑落花流水,给你、你能么?” “我……”罗将军一噎,“若是我早些部署好,我也可!” “那你要先如何部署?”唐清流道,“火油之事,你我从未想过!这计划能成功,必然得一步一步谨慎来,无论是引诱他们入城、还是让他们出不得城,哪一步不要缜密心思?她带了五千人,折损三百,受伤一千,而喜庆大军却是足足损失了一半之上人马,给你,你如何去做?” “我……”罗将军深呼了一口气,“若是能将西秦铁骑全部烧毁,活捉萧肃,为何还要放虎归山?” 听清流沉默了片刻,最后拍着他的肩膀,“她有她的想法,咱们便莫要操心了,还是先想想作战计划,统计统计今日伤亡人数!” 西秦派萧肃从开阳关下手,再唤骠骑大将军从东面带着三十万将士攻营,幸好他们早已料到,早早做下了防备,这才让他们折损几万人后,连忙后退。 南燕的兵马虽不如西秦多,但这些将士都有过人之处,这才能让西秦也为之为忌惮。 如今攻打失败,但四国之间的和平已打破,他们必然会想办法再次出击。 楚知南回到自己营帐后,便再也无力地坐在了椅凳上,五脏六腑疼得她异常难受,方才一直死死支撑,眼下已殚精竭力。 唐柳跟在她身后入得营帐,见她如此,慌忙上前扶着她问,“怎么了?伤着哪儿了?” 楚知南也不强撑,“与萧肃一战时伤了内脏,怕是要请军医了!” 唐柳闻言当即骂骂咧咧,“楚知南你是不是猪脑子?受了内伤你还强撑这么久?当你自己是铁打的不成?平日见你甚是聪明,怎么眼下愚笨如斯?” 一边骂着,一边招呼外头将士急忙吩咐道,“快将军医给喊来,麻利一点!” 将士闻言,应了一声是后,几乎跑着去了军医处。 待得军医来时,先给楚知南把了把脉,他叹一声道,“殿下下回还是要尽早瞧大夫的好,内伤不比外伤,外伤不致命,但内伤若不及时医治,难免会落下病根。属下给殿下先开几副药剂,过几日再替殿下诊脉,这两日么,您便好生躺着歇息,莫要做剧烈活动!” 第281章 拿什么来抵抗 听军医如斯说,唐柳甚是不放心,便追问道,“殿下这身子如今如何?不会落下甚病根罢?” “如今、还好!”军医道,“好生养着罢,殿下是习武之人,体内有气,倒是比常人要好!如今最要紧的是好生养着,一天三顿药千万别落下!” 如此,唐柳这才放心了许多。 送走军医后,她差遣人去替楚知南将药给熬了,再回身入军营时,却见楚知南竟是坐在凳上入了睡。 轻叹了一声,想唤醒她又不忍,但不换她,这般坐着又难免不舒服,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南,上床睡罢!” …… 楚知南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休息了一夜,身体似是好了不少。 唤人打了热水沐浴过后,唐柳便带着重要出现。 喝了药,用了早膳后,她便赶往议事营。 昨夜说的话,自然是要作数。 议事营内,大大小小聚集了十几位将军,楚知南不顾分说,直接坐到了唐清流的下首。 她并不在乎坐在哪里,但必须要表态,此事她插定了! 这营中除了少数人对她有敌意外,多数人都对她甚是恭敬,是以她一坐下,许多将军同她行礼。 挥手免礼后,大家聊着正事。 “昨日西秦攻打南燕,而东陵则偷袭北矅,北矅一时不备,输了一座城池!”唐清流道,“听北矅大将军道,只怕他们陛下不日便要御驾亲临!” 北矅、陛下? 楚知南心中一动,面上故作平淡,似不经意间的开口,“北矅陛下,是、那位三皇子殿下么?” 她知晓慕容承烨就是如今的陛下,这话问出来不过是为了得到更深层次的确定罢了。 她已经有许久许久都未曾见到他了。 不知经历了北矅内乱,他可瘦了?憔悴了? 在场所有人中,唐清流是能察觉到二人关系的,闻言瞧了楚知南一眼,“正是!” 再接着道,“如今东临与西秦联合,我南燕若是不与北矅联合,只怕是迟早不敌!是以我与北矅达成协议,联手共同对敌!” “不可!”将军们闻言,有一人反对道,“这北矅陛下原为三皇子时,便纨绔至极,酷爱赌钱,荒唐事迹着实有不少,与这等人联手,岂不是……” 话未说完,楚知南懒懒开口,“莫非阁下有甚妙计不成?如今东临西秦联手,千军万马,待得踏破北矅后,我南燕,拿什么来抵抗?” 道理大家都懂,但实在是慕容承烨声名在外,他们拿什么去信他? 唐清流抿唇,“此事就此决定,我军与北矅联手!如今北矅失了一座城池,为表咱们联合之决心,助其将城池夺回来!” 已显诚心! 北矅军马甚是强壮,非西秦与东临可敌,他们之所以会失一座城池,乃是因未做防范。 尤其是慕容承烨御驾亲临。 慕容承烨到底为人如何,唐清流在京城见过其几次,怎会看不出来? 往往这等人,最喜欢扮猪吃虎了。 跟北矅联合,目前而言只有好处。 若不联合,就算活捉了一个萧肃又有何用?西秦不止这么一个大将军。 在众位的商讨之下,此事就算定夺好了。 而后唐清流再与楚知南说了昨日军营里的身亡人数。 因早有了防备,是以死亡四千,受伤七千。 对于死亡的将士,唐清流已派人慰问家属,发放了抚恤金。 受伤的,则是以最好的药材让其疗伤。 闻言,楚知南沉默了许久,最后似是无力道,“若是得空,不如请大师来开阳关诵诵经罢!” 她闭上眼睛,似乎能听到西秦大军凄惨的喊叫。 被大火活活烧死,焉能不惨? 楚知南并不乐意见人死,但两方交战,不是你我便是我活,他们身后都有自己的家园、有自己要守护的土地与人。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四国之间的平衡,早晚都会被打破。 南燕过了三百年安稳盛世的日子,但这三百年里,其余三国曾虎视眈眈,无数次发起对南燕的进攻,但南燕为了抵御外敌,已设了许多的关卡。 比如开阳关,开阳关为了抵御西秦,砌了数丈高的城垒,轻易攀爬不得! 边境之处,皆有设防。 只要这天下还未统一一天,便总会打仗,总有人在战争之中牺牲。 她不是圣母,不忍见苍生怜悯! 她只是不忍见她的子民们受难。 唐清流知晓楚知南心境,点了点头,“南燕最灵验的寺庙无非是护国寺,不如我修书一封,请护国寺几位法师来?” 楚知南并无意见,点了点头,“舅父安排便好!” 此事就此安排妥当。 接下来的日子,楚知南安心在营中安心养伤,一边养着一边开始计划怎么在众多人面前生擒萧肃。 如今东临开始攻打南燕,楚知南便又抽空去了一趟齐凌城,召见了那一百名暗卫。 他们都是东临人。 楚知南早晚料到有那么一天,是以在离开那个小镇时,便安排自己的人将暗卫身份调查清楚。 能当暗卫者,都是孤儿。 虽说他们有金哨子为令,但毕竟是东临皇养出来的东西,示意他聚集了那些暗卫后,便问道。 “如今东临已与我南燕开战,本宫知晓你们乃东临人,若有想继续为东临效力者,我必不会阻挠,今日便放尔等离去!自愿留下者,日后便是我南燕之人,等战事稳定,便将你们组建成一支皇家御用的锦衣卫军!” 锦衣卫是官职,比暗卫要光明许多。 南燕只有御林军,没有锦衣卫! 而东陵则有锦衣卫,没有御林军! 相比起东临皇这位主子,他们更喜欢楚知南! 跟着楚知南有奖有罚,让他们渐渐感觉到了血性。 是以,在她话落之后,无一人应声。 楚知南对此结果,甚是满意。 而另一侧,唐清流则与诸位将军使计,以三日的时间替北矅夺回了失去的城池。 仅仅三日便夺回了城池,既能显得南燕的强悍,也表明了决心。 如此,北矅与南燕签订合作协议,两国之间正式合谋,以此来抵抗东临与西秦。 为了让两国更方便沟通,两军将大营合在了一起。 南燕为南,北矅于北,两军合并,阵势庞大。 第282章 好久不见 慕容承烨赶到时,楚知南正在齐凌城内购买些所需要的东西。 她派人守在齐凌边境探萧肃的消息。 萧肃自上回带着铁骑大败之后,西秦皇上勃然大怒,吩咐萧肃以罪立功,必须要将之前的失败讨回来。 西秦与东临两国一直秘密合盟,本以为攻下南燕不过手到擒来,不想反而着了道,损失几万兵马。 这笔账,西秦皇帝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楚知南对西秦皇帝多少有几分了解。 他与东临皇合盟,东临皇拿下了北矅城池,他却反而大败,此等耻辱叫他在东临皇面前提不起面来,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几位大将军身上。 越是想要成功,便越是急迫,越是急迫,则越容易露出破绽。 萧肃必然会卷土重来,而楚知南也直接同唐清流请了命。 关于萧肃,她来! 她对于自己所执著之事,必是会用尽一切法子。 她要继续逮萧肃,挑拨他在西秦皇帝心里的信任。 买好了东西后,她则写信通知了张岐山,让他无论如何在年前要将青楼开往西秦去。 背后的关系她来安排,他只需在楼内安排好一张秘网即可。 如今战事吃紧,西秦皇帝将重心投放在了战事上,西秦京城中有南燕皇家隐藏的密探,这时候,该是他们显作用的时候了。 安排好一切后,他正欲要骑马回军营,不想才从兵器铺子出来,转身便见得了陆宴安。 此时他正站在大街之旁,怔怔地看着她。 边疆辛苦,远不如有京城气候好,加之陆宴安从小便锦衣玉食,乍然在这齐凌受苦,面孔可见憔悴。 之前在牢狱中时,他仍旧能保持那一副谦谦君子之态,可眼下发髻微乱,身形消瘦,往日如神颜的五官尽显憔悴,那清冷的眸子似是历经沧桑,眼中满是疲惫。 他呆呆地看着楚知南,眼中有可疑亮光。 楚知南回看了他一眼,步伐微顿。 陆吟宵叛变,参与叛乱之人悉数斩杀,而其余人则发配边疆,不得召唤,永世不可回京。 她着实未想到,会遇见他。 因他被发配,楚苒苒与他之间的事情则不了了之。 成王被永世关在牢笼,楚苒苒则被安排在了道姑院,永世不得出庵堂。 这对金童玉女,如今是天各一方! 跟在楚知南身后的士兵见她顿住了步伐,便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而后低声恭敬道,“殿下,那人一直盯着您瞧,甚是可疑,可要属下替您抓来?” “不必!”楚知南淡淡出声,而后收回眸光,“无关紧要之人,抓了作甚?” 话间,她迈出步子,毫不犹豫地越过陆宴安,上了自己的白马。 陆宴安在她上马那一刻,终是未能忍住,唤了她一声,“阿南” 这声阿南,唤得楚知南眉头直簇。 她回眸看向陆宴安。 马背上的女子一袭红衣劲装,头发以白玉簪高高竖起,眉宇之间带着英气与妖娆,凤眸中则流转着漫不经心的傲慢,好似一切都不值得她放在眼中。 阳光之下的女子,宛如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叫人生生不敢靠近。 这样的女子,曾对他嘘寒问暖,曾百般讨得他欢心,曾将真心完完整整地摆放在他面前,曾与他、有过婚约。 她差些,是他的妻子呀! 可如今,二人相见,却形同陌路,她也终是成了他的触不可及。 陆宴安见楚知南回头,鼓足勇气,呢喃道了一句,“可否请你、喝杯茶?” 楚知南闻言,偏头瞧了他片刻,正在他思虑是否自己太过于冒昧时,她点头应了一声好。 而后又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优雅得如同一道风景线。 既飒又美。 她将马缰交给身后的将士,“在此等我片刻!” 将士应声,牵着白马便站在了一侧的街道旁。 楚知南同陆宴安入了旁侧的茶楼中。 一入茶馆,陆宴安便率先交代老板道,“来壶龙井!” 闻言,楚知南盯着他瞧了片刻,而后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顾及形象地翘起了二郎腿。 倘若是之前,陆宴安定会说她不顾及礼仪,坐无坐相,站无站相。 而如今,却觉着她多了几分率直。 待得陆宴安在她对面落座之后,楚知南将眸光再扫视了一眼大街,盯着自己的白马发了片刻呆,待得龙井上来之后,她道,“不知陆大人找本宫何事?” 呵,原来记得她喜绿茶呢,先前怎未见他有这个心? 迟来的关怀比草贱! “这些时日,我总会梦见你!”陆宴安微敛头,哑然开口,“阿南,之前,是我对不起你!” 楚知南拿起桌上的热茶闻了一闻,勾唇笑道,“陆公子是在道歉什么?” 梦见她? 呵呵,莫不是梦见她宰了她? 如今她算是他的杀父仇人,真难得,他竟能如此委身说话。 陆宴安那清隽的脸上带了几分隐忍,他忍着不让自己眼眶中有眼泪落下。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便觉着、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他吸了口气,“只是后来被人蒙蔽了眼,错把珍珠当鱼目。如今你我之间身份悬殊,我知晓这些话我不该再说,但、能见到真好!” “陆宴安,你觉得你道歉有用么?”楚知南哂笑,“事情过去了我不与你多谈,往事如风,最要紧的是要走好眼下之路!” “阿南”陆宴安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坐在他对面,却已让他再触不可及之人,他有千言万语欲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终究是欲语还休,一声不语。 楚知南懒得去纠正他的称呼,她抿了一口茶,而后将茶盏放在桌上,正欲要嘲讽陆宴安一句时,便见街道之上驶来一匹骏马,马上的男子一袭白衣,迎着冬日里的五彩阳光而来,似是谪仙。 白衣翻飞,墨发扬动,男子面如冠玉,五官极是好看,引来无数女子回头暗叹。 而后,他落在那白马前,下意识地抬头与茶楼上的楚知南四眸相对。 男子妖媚的桃花眼弯起,唇角微勾,以唇瓣无声地同她打招呼。 “我的小南儿,好久不见!” 第283章 你何时嫁我 陆宴安见楚知南盯着窗外发愣时,顺着她的视线便瞧见了那坐在白马之上的慕容承烨。 心里蓦然一紧,竟是有些难以呼吸。 他瞧见了慕容承烨,慕容承烨也自是瞧见了他。 见楚知南竟是与他同坐,眉头随之而皱起,立刻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楚知南带来的将士照看后,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茶楼。 来至二人跟前,他径直坐在了楚知南身侧,男子笑颜如花,同陆宴安道,“陆公子,好久不见!” 公子鲜衣怒马,容貌绝佳,与她同并而坐时,似是那书中所写的才子佳人,金童玉女。 心里似是有一把刀子缓缓地凌迟着他的心,放着他心尖上的血。 滴答滴答的声音,只有自己可听见。 他知晓慕容承烨乃是如今北矅新君,便道,“恭喜北矅新君!” 慕容承烨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人畜无害模样,“陆公子真是不太厚道得很呢,邀请殿下喝茶,竟是不叫我,莫不是嫌我碍事,打扰了两位‘叙旧’?” 不知为何,楚知南总觉着慕容承烨这语气有些酸溜溜,有几分吃味的意味。 陆宴安甚是无辜得很。 这慕容承烨何时来的齐凌他都不知晓,哪门子嫌弃他的碍事? 但说起碍事,着实碍事得很! “君上哪里话,在下如今不过一届布衣,岂敢邀君上同饮!” “陆公子这话就谦虚了!”慕容承烨仍旧笑着,将手搭在了楚知南的靠座上,无形之中宣示着自己的主权,“长公主殿下可不比我身份低微呢,陆公子能请得公主殿下,怎就请不得我?” “……”陆宴安竟不知如何接他这不要脸的话。 想了想,他面无表情道,“下回、定请君上同饮!” “下回还是我来请罢!”慕容承烨笑容更灿烂了些,深情款款地瞧了一眼楚知南,随后再道,“待战事稳定,我便要迎娶公主殿下,到时定给陆公子请帖,陆公子可要赏脸前来哦!” “迎、迎娶殿下……”陆宴安莫名有些发愣,他道,“二位、已订下婚约了么?” “自然!”慕容承烨同楚知南凑近了些,一副恶霸模样,“西秦与东临合盟,南燕便找北矅合盟,为表心意,南燕愿以他们的长公主殿下和亲,入我后宫!唔,说来还真是感谢陆公子的退婚呢,不然这等美人,怎能让我捡个漏?” 话罢,抬手轻轻挑起楚知南下巴,“肌肤如玉,眉眸含情,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真真是担当得起!” 楚知南暗暗白了他一眼,强行忍住要拍掉他手的冲动! 慕容承烨也不敢接着造次,方才手后端正了身子,轻咳一声继续道,“多谢陆公子成全啊!” 陆宴安心中堵得慌,他觉着自己若继续在此待下去,定会窒息无疑。 是以吸气起身,尽量让自己不显露山水,“那、不打扰二位了,在下告辞!” “陆公子走甚啊?”慕容承烨含笑道,“恰好要到了晚饭时辰,不如个干脆一起用个晚膳罢?许久未见陆公子,大家一起叙个旧,增增两邦情谊嘛!” 陆宴安哪里还待得下去?连连拒绝后,几乎是脚步生风地逃出了茶楼。 出茶楼时想着茶钱未付,便又折身个了银子,接着落荒而逃。 他此时心如刀割,极是难受。 用力地捂着自己心脏,这才险险未落下眼泪来。 待他一走,慕容聪立时老实,收住笑意,讨好地起身替楚知南捏了捏肩膀,“瞧那小子模样,八成是对你旧情难忘,啧,真是给了他长了脸面,谁的人都能惦记了!” 他那力道甚是舒服,楚知南轻唔了一声,缓缓闭上眸子,“你何时来的?” 不是说了要到明日下午才能到么? “刚来不久!问了唐将军你不来了齐凌城内,同那几个老家伙应付了一番后,便立马骑马来寻你了……谁知,才寻着你,便打扰了你与这陆公子的‘叙旧’呢,唔,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刻!” 慕容承烨的语气算酸溜溜,手上动作却未停止,“这力道可成?” “不过是恰好碰见的罢了!”楚知南知晓他是拐着弯儿要她解释,哭笑不得,“说要请我喝杯茶,恰好闲来无事,喝便喝了!” 慕容承烨瞧了眼桌上仍旧冒着热气的茶壶,“喝嘛,喝嘛,不用解释,我相信我家小南儿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发簪,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这是我母后的发簪,说是要传给未来儿媳妇的!戴在小南儿头上真好看,简直便是替我家小南儿量身定制的呢!” 楚知南抬手摸了摸发簪,“你……” 她也不知晓该说什么,该如何开口。 见着他的那一刻,她除了震惊与欣喜之外,还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开心。 慕容承烨本是在等她说下文,未想她却直接收了声,转而道,“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但只要是我的,我都可以给你!” “那便把你自己送给我罢!”慕容承烨重坐她身侧,同她对视,眼里皆是认真,“我如今是后宫无主,一大堆事物无人处理,朝中老臣喋喋不休叫我娶妻,小南儿,你何时嫁我?” 嫁他么? 楚知南竟忽然有了些迷茫。 嫁给她,便代表着她将要离开南燕,离开这个她生长大的地方,去往一个十足陌生的国家。 她将再难见到她的小澜,她的好友,她的所有亲人。 那一刻,她忽然生起了几分惧怕之意。 身为君王,自是省不得要三宫六院。 便算她的父亲独爱母亲一人,但为牵制大臣,不得不纳妃入宫。 这后宫之中水甚深,女子之间勾心斗角烦不胜烦。 若是为喜欢一人而要去忍受那些生活上的尔虞我诈,她着实觉得繁琐。 见楚知南久未说话,他约莫猜测到了她的心思,便轻笑出声,“说来我这后宫甚是冷清得很,这一辈子都怕是不能有妃子来给你请安了,三宫六院我已废除,这后宫里除了些以前的老人,再无新人!” “南儿!”慕容承烨眼里布满了深情,“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也绝不负你!” 第284章 快呼吸 这一辈子 我只要你! 也绝不负你! 楚知南愣愣地回响着这句话,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晌后,她下意识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让自己尽量显得不如此窘迫。 慕容承烨仍旧在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再、再说吧!”她将茶盏放下,“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军营罢!” 慕容承烨笑笑,轻轻捏了捏楚知南的脸蛋,“好!” 二人从茶楼走出来,各自骑了马。 许久未曾见到慕容承烨,楚知南心里本是充满了期待,但这种兴奋的劲儿缓冲过来后,又忽然间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含蓄。 不知该如何同他开口说话。 待回到军营后,恰是晚饭时辰。 唐清流知晓楚知南与慕容承烨的关系,本以为慕容承烨出去寻她,这晚饭定是在外头同用的,未想到竟是双双回来了。 诧异之余,更是调侃了慕容承烨一声,“年轻人啊,你还得学学!” 慕容承烨抿着鼻子讪讪笑笑,见楚知南先入了营帐,“大将军说的是,日后还得多仰仗大将军多教两招!” 唐清流嘿嘿一笑,“好说,好说!想当年……” 一提及当年,唐清流便编纂了许多风流之事,恰好被身后的唐柳听得完完整整,待得他话落之后,意味深长拍了拍慕容承烨的肩膀,“我家这南丫头可不比旁人家的姑娘好骗,年轻人,你一定要将惊喜造得别出心裁!” 慕容承烨还来不及接话,便听唐柳啊了一声,“原来爹爹以前竟是一个如此风流的人物呢,等回家我可得好生与我娘说说,问问爹爹年轻时候的风流史!” “可别!”唐清流闻言只觉头皮发麻,瞬间回身去堵了自家女儿的嘴,“这都是瞎编的,和你娘说什么啊说,快些吃你的晚饭去,快去快去!” 带着自家女儿消失的一瞬间,唐清流又回身同慕容承烨挤挤眼,“君上好生想想,我先去忙着了!” 慕容承烨闻声笑笑,挥挥手,“大将军请便!” 回想起方才他所说之话,慕容承烨嗤笑不已,而后双手负立于身后,回了自己营帐。 …… 晚饭时,慕容承烨以‘增进’两邦情谊为由,正大光明地去了楚知南的营帐内,同她一道用了晚膳。 彼时天已入暮色,夜空中有半轮弯月,寒风嗖嗖,甚是寒冷。 南燕京城的夜间气温都会十分寒凉,这齐凌的夜里更是酷寒。 营帐之内生了炭火,暖意融融,竟如春季。 慕容承烨见楚知南一直未开头同他说话,便同意黏了过去,将人揽入了怀中,“莫非小南儿,不想嫁我不成?” 他身上的味道甚是熟悉,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让楚知南随之无比安心。 她无声地深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眼下战事未平,谈论起婚姻、尚早!” 慕容承烨心中有打算,知晓这个话题不宜继续多论,便转移了话题,一副吃味样子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枉我日日夜夜挂念着你,为见你生生提前了两日达到边境,竟是见你与那陆公子聊得甚欢!来,你摸摸我这心,是不是透透的凉!” 话间,他轻轻抓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着。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 噗咚,噗咚,噗咚。 她的手甚冷,而他的手则十分温暖,当她的整个手心被他握在拳头里时,她感受了他所有的温暖。 那一刻的气氛莫名便旖旎了起来。 也不知是否是因这气候的缘故,她的脸竟随之而红了起来。 慕容承烨微微低头,那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了她的耳边。 “小南儿~” 那一声小南儿,唤得叫楚知南心中酥麻,涟漪动荡。 身子忽然就软了下来,就这般靠在了他的怀中,她从喉咙尖尖里轻应了一声嗯。 本是想着应他的喊唤,不想这一声应得自带旖旎,似是轻喘一般,叫慕容承烨身子莫名一僵。 楚知南立时觉着不妥,下意识要捂住自己的嘴时,却只听得耳畔侧传来了一声笑意。 紧接着,她只觉唇间一软,整个嗅觉、味觉、感觉里都是他的味道。 他轻轻地探开她的唇齿,而后直入。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叫楚知南瞬间迷失了自己,她不知该如何呼吸,不知该如何回应,就这般怔怔地憋着气,直到憋得肺快要炸裂,这才见他离开。 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眼中带着满满宠溺,“快呼吸!” 如此,楚知南这才开始大口地呼吸着。 得到氧气那一刻,她本是懵了的脑袋在一瞬间清醒。 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心下暗骂一声。 尽量收敛了自己的仪态后,她轻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也不知西秦何时再发兵,我计划着生擒萧肃!” 关于萧肃之事,慕容承烨从探子口中知晓了整个事情经过,他簇了一下眉,猜出了她的心思,“你想收拢他?” “有这个想法!”楚知南严肃道,“萧肃本事你我皆知晓,倘若他能为我军所用,倒是一件好事!” “我的小南儿,你想的未免太单纯了些!”慕容承烨摸着楚知南的脑袋,“萧家乃是西秦三代武将之家,虽不及唐家在南燕的地位,却也是西秦皇上手中数一数二的大将,杀他容易降服难!他身后支脉牵连甚多,降服他,西秦皇上便会灭了他的族人。我 你说,他可是为了一人荣华而抛弃家族性命?倘若真是这等爱慕虚弱之人,小南儿你又岂能瞧得上他?” “西秦皇上……”提及此人,楚知南眼中有戾气,“此人我迟早都会灭了他!” “那便是灭他之后的事!”慕容承烨将他揽在怀中,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西秦本就是大国,如今又与东临联手,这一场战,只怕是要打很长一段日子了!” 楚知南在他怀中抬头,恰好看见了他的下巴,“你刚继位,若一直在军营,朝中之事如何怎么办?” “如今我召了襄阳王替我暂理国事,有他在,我万事放心!”慕容承烨的语气十分温柔,“听说你在齐凌时,我便忍不住我的心思想来寻你!” 第285章 弱不禁风 她也是一样。 知晓齐凌就在北矅边境时,便想着她到了齐凌,便会离他近些。 待得她有空时,便去北矅京城瞧了一瞧,去他生长的环境去看看。 关于襄阳王之事,楚知南之在前一世多少听了些内幕,大概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他不欲说,她便不欲问。 想了想,她继续道,“我这些时日已做了许多关于捉拿萧肃的计划,西秦老皇帝既已与南燕、北矅撕破脸皮,我必是要灭了他的,就算是为了天下太平,西秦这一国,迟早都得拿下!” 她深吸了口气,“是以,我得先挑拨了萧肃在西秦皇帝的信任,等西秦欲要面临灭国时,我才好顺理成章地收了萧肃!” 慕容承烨听得笑出声来,“怎么小南儿有这个十足的信心夺了西秦国呢?西秦百年未失寸土,他们的军队自有过人之处,若说灭国,也非是说灭就灭!” 楚知南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我本不欲与他们争夺领土!但他们既心生贪念,我自是会想一切法子攻占西秦。” 如此才可宣告于天下人,南燕国虽小,却不是好惹之辈。 慕容承烨听得,故作害怕,“呀呀呀,幸好我早有眼色,先行拉拢了公主殿下,若是先前不识好歹惹怒了殿下,只怕殿下要我性命可就难了!” 楚知南直接朝其白眼,“公私恩怨,我素来分明得很!” “也对!”慕容承烨认同地点头,“我家小南儿真是个小可爱,美貌冠绝天下,才华横溢,武功高强……” 以下省略他的万字夸赞大文。 吃罢晚饭后,慕容承烨带着楚知南出了营帐,偷偷爬至了营后的山崖间。 他带着她俯瞰整个军营夜色,拉着她说了许多情话,吹了半宿的晚风。 不想如此一来,楚知南第二日起身后喷嚏连连,请了军医把脉看过后,只道她受了风寒,立时又开了几幅祛风寒的药膳。 一边开时一边正经地交代着楚知南,“殿下,这齐凌不比京城,您定要好生注意保暖,莫要冻着了,这隆冬季节所受风寒最是难好,殿下明明是个练武之人,这身子却是弱不禁风的!” 楚知南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听着军医的喋喋不休,一时竟是寻不到言语来反驳。 昨夜跟着慕容承烨去‘风花雪月’,哪知晓那山腰上的风如此冷? 她本是一直咬牙说不冷,不想慕容承烨发现后,便将外衣脱給了她,而后两人纷纷受了风寒。 是以当议事营内两人隐忍地打着喷嚏时,众人皆以发现了不对劲,一会瞧瞧楚知南,一会瞧瞧慕容承烨,总觉着从二人间能看出一分‘奸情’出来。 毕竟如今两军大营合并,罗将军虽不太满意楚知南,却到底未曾再多公开对其表示不满。 这风寒,连喝了三日的药才好。 这三日夜间,慕容承烨总能躲过外头重重士兵把守混入楚知南的营帐里来,一待便是一夜。 三日之后,接近年关底下,天气越发寒冷,齐凌城又来了一场大雪。 齐凌城内百姓为准备着年货而欢呼,楚知南则提笔修了一封书寄回了京城。 当唐柳拿了几套新衣服来让她挑选在年夜穿时,她这才忽然想起来林棋之事。 当时在祁阳城外村子里,借住在那位老妇人家中时,曾答应她,今年定让她与儿子团聚。 唐柳听楚知南提及此事,当即将衣衫扔在了床上,啊了一声,跳道,“是了是了,你不说我也忘了,可眼下战事吃紧,倘若让他回去,岂不是会散了军心?” 楚知南微微沉吟,须臾后,她吩咐将士道,“你替将林棋寻来!” “林棋?”那将士闻言,一时摸不着头脑毫无头绪,“殿下说得是哪个林棋?” 也是。 这军营之中几十万人,同名者更是多不胜数。 她道,“祖籍祁阳,双木林,木其棋!” 关于那个村子叫甚,楚知南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只好先将人找来,再一一找。 知晓了祖籍后,想要找人倒是简单多了。 一个时辰后,将士带了两个林棋前来,在楚知南询问了一番后,最终确定了是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 他不知楚知南为何要寻他,甚是紧张得很,低着头颅不敢高语。 楚知南坐于高位上,示意其坐下喝杯茶,再缓缓道,“本宫自京城路过祁阳时,曾在你家中借住一宿,当时答应令堂放你回家过个年,给你几月假期好生与家人团聚!” 林棋已许久未曾同家人相见,闻言瞬间亮了眸子,可在片刻之后又黯了下去,他恭恭敬敬道。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今战事吃紧,我身为南燕士兵,怎能在这个时候回去与家人团聚?等战乱平息之后,届时我再拿着战功好好回去与我母亲瞧,这也算能给她张脸!” 楚知南对林棋的回答甚是诧异。 她本以为如今战乱之时,若是能离开军营回家,怎么也不会牵连至性命。 “你想好了?”楚知南面色不见喜怒,“如今四国之间已开战,谁也无法料定意外与明日谁先到来。此事本宫已答应令堂,本宫做事素来言而有信,眼下年关在即,准许你回家与家人团聚!” “殿下!”林棋闻言却是跪了下来,同楚知南认真道,“自打入营那一刻,小人已将性命上交于国家,无论是生是死,都得以先国家为重,先有国而后有家,我家有两位哥哥,没有我,两个哥哥也会孝敬母亲。但战事在前,我却不可当逃兵。” 他的这份气魄,楚知南心有感触。 连连唤他起身,点点头,“也罢,等战事结束之后,本宫一道陪你回村!” “多谢殿下!”林棋闻言,眼中光芒绽放,甚是感激。 楚知南同其小聊片刻后,便让其先退了下去,而后再唤人将林棋在军中功绩都调查出来。 吩咐完善后,唐柳也甚是感慨,“真好,我南燕南儿都知晓为国效己之力,只要上下齐心,何愁攻不破西秦与东临?” 楚知南闻言,但笑不语。 第286章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待得林棋退下之后,唐柳便将衣衫又重新拿了起来,一件一件给她比划,“这是我从城内成衣铺子买回来的,虽说质量是不如你的好,但新年穿新衣,图个喜庆嘛,来挑挑!” 的确是够喜庆的,清一色的大红长裙与披风。 楚知南不欲挑,唐柳便干脆将所有衣衫都挂在了她的衣柜中,“都给你挂上了,你一天一件穿给我瞧,哈哈,要让咱们全军营的人都知晓,咱们阿南能文能武,才貌双绝,天下第一!” 楚知南甚是无奈,“西秦那儿,最近可有什么动静么?” “自然是有的!”说起此事,唐柳也来了兴致,当即坐下来,“那萧肃被西秦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几日听我爹说,西秦只怕是要想法子来偷袭我军大营呢……如今我军与北矅合盟,这西秦与东临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破绽,听我爹的意思,是想先发制人,先出兵!” 总比坐以待毙让他们先来攻得好。 楚知南闻言认真想了想,“眼下时机不适合强攻,不如先静心观察观察,西秦老皇帝为人狡诈阴险,我对西秦铁骑用了不大光明的招数,他也定能学我,如今贸然出兵,不大妥当!” “你所思虑之事我爹都考虑过了,放心吧,他在沙场长大,对战事有经验!” 闻言,楚知南倒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同其小聊了片刻后,便各自忙活。 年关底下,腊月二十四,南燕与北矅做出了作战计划后,第二日便发兵西下,与西秦、东临正面对抗。 北矅有慕容承烨亲自坐镇,南燕则有唐清流,二者齐心协力,士心大鼓。 西秦率先派出萧肃以及骠骑大将军迎战,东临则派三十万人马支援。 四国相对,两方各有六十万军马。 那一百多万人,在西秦边境足足打到除夕,最后将西秦与东临逼退至百里之外。 五日战争,烽火连天,整个边境犹如人间炼狱,血流成河。 议事营内,慕容承烨与唐清流为首,二人计划着如今乘胜追击,将西秦打得措手不及。 唐清流本就熟知兵法,而慕容承烨则更甚,几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仅熟知兵法,更懂得观察天时地利,再加上一个楚知南处理细节,三人强强联手,战无不胜。 战乱之中,无人在意如何过年。 大年初三,大军追击西秦。 大年初五,楚知南带领两万人从西秦柳州城外包抄萧肃所带的两万人马,两人久战一场后,萧肃被楚知南生生擒住。 擒住之后,只抓起回军营吃上一顿饭,便又将他放了回去。 此事已让西秦皇帝大疑,直接冷落了萧肃。 但南燕与北矅此回已动了狠格,压根不给西秦半点喘息机会,慕容承烨又亲自率军而上,三日之后,连夺西秦四座城池。 西秦皇帝无法子,只得先放了萧肃前去迎战。 历经三日战乱,终是小胜了一场。 此举小小地稳了西秦军心。 但不日后,唐清流带兵从正面攻击,慕容承烨则从左侧出击,楚知南与唐歌从右侧围剿,将西秦再次打了个落花流水,折损两名大将。 而后,南燕、北矅两国强强联手,在一月之后,大军攻入西秦京城,活逮了西秦皇帝。 西秦国灭,东临自知不敌,立时下了降书,自此愿为附属国。 . 二月初,天气回春,万物复苏,树林草木生长,人间生机勃勃。 平日繁华的西秦京城此时百姓闭门不出,大街之上除了镇守的南燕、北矅士兵外,几乎无人走动。 西秦位处于西,气温仍冷,慕容承烨带着楚知南一步一步踏入西秦皇宫,他声色温柔,“小南儿可觉着,这西秦国,能否成为我的聘礼?” 楚知南闻言,步伐微顿。 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日日奔赴在战场上,二人虽能日日见着,却也不过是粗粗见上一面,连一同用顿饭的时间都未有。 他见楚知南未说话,便又唔了一声,“若是西秦不够,你便再加一个东临?” 这是楚知南第一次行至西秦皇宫。 说实话,不如南燕的繁华。 她收敛情绪,一步一步走向那西秦金銮殿,“东临不是下了投降书么?” “投降书?”慕容承烨痴痴一笑,“他既有胆子与西秦合作,又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他?若是他想打便打,不想打便投,岂不是便宜了他?” 如今西秦皇帝已成了阶下囚,这西秦领土已是囊中之物,东临如今也元气大伤,已是强弩之末,怎能轻易放过他们? 楚知南不语,他所说之话,她都明白。 二人行至金銮殿内,瞧着那金碧辉煌的大殿,慕容承烨深呼吸口气,而后随手将楚知南揽入怀中,他呢喃道。 “天下人,皆想坐于那高位之上,可在我心里,那不过是一个血淋淋的座位罢了,怎及眼前之人呢?人生活则百年,百年不过眨眼一瞬,所谓权利、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楚知南正欲要开口接话,又听他呢喃俯身,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深深地吸了她的气味入鼻,“许久未曾抱过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使得楚知南内心一酥,那欲要说出口的话生生止住,怔怔地站在他怀中,不声不语。 恰在这时,只听得殿外传来了唐清流吩吩咐将士把守的声音,而后入殿见的那亲密的二人,瞬间咳了一声,“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瞧见!” 随之立即出了金銮殿。 被他这一搅扰,楚知南下意识地从他怀中起身,而后正色道,“萧家人呢?” 萧肃如今也被看押在了军营内,大势已去,西秦再无翻身之地。 慕容承烨捏了捏楚知南的鼻子,“知晓你对萧肃上了心,萧家人皆是毫发无损,只等公主殿下您来定夺!” 外头唐清流一直守在殿外,楚知南也随之咳了一声,“我、我先去与萧肃谈谈,你、与我舅父商讨罢!” 他们共同夺得西秦,关于土地东西如何分,还需要好生商讨商讨。 楚知南并不参与这些事情。 第287章 更胜一筹 萧肃被关押在南燕大军内,这几日一直未曾吃喝,整个人瞧着甚是憔悴。 楚知南去时带了酒肉,就坐在萧肃牢营之外,就地摆好喝了一口酒。 “萧将军!” 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萧肃下意识便朝着她看了一眼。 女子今日着了一袭黑色劲装,头发高束,脚踏在她所坐的椅凳上,举足之间竟是透着一股洒脱。 楚知南拿起一块鸡腿,毫不顾忌地咬了一口,同其笑道,“人是铁饭是钢,萧将军不吃不喝,你说你若是垮了,你这萧家人该如何是好?” 萧肃已饿到虚脱,唇色发白,他瞧了瞧楚知南,“熙乐公主是来瞧鄙下笑话的?” 说来耻辱,他身为西秦大将,却未在楚知南手中赢过半回,次次被擒,引得西秦皇帝对他大肆猜疑。 倘若不是西秦帝的猜疑,试图剥夺了他的兵权,西秦也不会败得如此快。 楚知南倒了杯酒在他面前,摇头笑笑,“怎么会?萧将军乃是人中豪杰,武艺高强,乃是行军带队的好手,是真正的大英雄!” 萧肃自嘲一笑,“大英雄?熙乐公主这话简直是令鄙下贻笑大方!” “怎么会?”楚知南将酒放在牢笼前的地上,而后再顺带席地而坐,呀了一声,“我从最开始便瞧上了萧将军的能耐!第一次比箭时,见识过将军的箭术、唔,很精湛!那时我便想,若将军是我南燕之人,岂不是美哉?” “殿下谬赞!”萧肃仍旧面无表情,“论其箭术,殿下才是更胜一筹!” “这不过是技巧上的碰巧罢了,我箭术再好,也当不得大将军,不能带兵打仗,不能镇守边疆!”楚知南挥挥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来,喝一口,咱们聊聊天!” 话间,示意狱卒来将牢门打开,再让人将酒桌搬了进去,桌上放着满满的菜肴。 “萧将军是大才,真真是令我佩服不已!” 萧肃瞧着其动作,见楚知南如此放得开,他想了想,倒也利索地坐在了楚知南对面,端起他的酒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见他不语,楚知南笑问,“敢问将军,为将者,应当如何?” 萧肃答,“为将者,该尽心竭力,尽忠守则!” 楚知南再问,“那为君者呢?” “为君者”萧肃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楚知南笑着将肉夹入了他的碗中,“为君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君主该胸怀大度,可撑大船!切不可疑神疑鬼,残害忠良!” 她道,“萧家三代武将世家,代代为国效忠,萧将军从小便上了沙场,十五岁便是先锋,曾打败过北矅,打退过东临,收服周边无数小部落,年仅二十五,便从一个小小阵前先锋爬至大将军,谁人不知晓萧将军威名?” “我曾问过我舅父,是否能劝说萧将军降服?我舅父曾说,萧家在西秦地位如同于南燕唐家,除非死,怎能有降服一说?宁死不叛国,乃是萧家血性!” 说至此,楚知南无奈笑了笑,“你说,连我舅父都如此评价萧将军,都知晓萧将军您心中的忠诚,知晓你乃是宁死不屈之性子,为何这西秦帝却看不明白呢?他是君,你是臣,你为他尽心尽力,他却疑你另有打算!试问,跟着这等主子,将军心中可是冤屈?” 萧肃听得楚知南话,只痴痴一笑,“有何冤屈?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怎敢不死?” “若是明君,岂能不见忠臣之心?”楚知南替他再次将酒倒满,“为君者,所想的应当是天下黎明之事,应当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百年间,战乱纷纷,受苦的还不是百姓?每个将士都想要坚守着自己身后的国土,保护身后的家人,但战乱下来,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楚知南起了身,指着西秦的百姓道,“瞧瞧瞧瞧,外头流落的都是百姓,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他们因这一场战乱而无家可归,战争摧毁了他们的家园,让他们无家可归! 身为主宰者,身为君主,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领土吗?不,不是的!是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地方生活,让他们住有所居,吃有所食,穿可避寒。是可让他们能过着平淡的小日子,远离战争的喧嚣!” 她看着萧肃,郑重道,“所以,萧将军,你愿意归属我南燕,见见这天下的太平吗?” 萧肃闻言,怔怔地看着楚知南,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楚知南则继续道,“如今西秦已灭,国君已成了那阶下之囚,西秦皇室已被送入我南燕京城,自此之后,西秦的历史就在此结束!但萧将军的家属我已早先打过招呼,如今萧家人皆好生在萧府之内,不曾有士兵上门叨扰!” 萧肃对楚知南的话十分震惊。 她笑,“南燕本是仁慈之国,我皇弟更是心怀仁慈,他为君主,日后定能造福天下黎明百姓!不知,萧将军可愿同我们一起看看未来的盛世天下?” “我”萧肃咬牙,心中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南燕与北矅君进攻了西秦,定是会让整个西秦沦陷,却不想,她竟是保全了他的萧家。 楚知南等了半晌不见他说话,便道,“不如这样罢,萧将军吃饱随我出去走一趟如何?瞧瞧如今的西秦京城!” 如今的京城啊萧肃是真的想瞧瞧的。 他抬手抓了一只鸡腿,麻木地咬了一口,而后哽声应道,“好!” 见此,楚知南眼中皆是笑意。 待得萧肃吃饱之后,楚知南便让狱卒打来干净的水,让其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而后带他踏入了西秦的大街之上。 他本来就是被关在西秦京城大牢,从牢房出来,入眼的便是大街。 往常热闹的大街上如今无甚行人,只有那站得整整齐齐的军队。 店肆悉数关闭,没有了任何的吆喝声。 楚知南先带他去城外瞧了一眼。 城外聚集了许多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百姓,唐清流派人在城外建立了临时的落脚点,让百姓们可暂时休息。 瞧了城外的百姓后,楚知南又带他回了萧家。 第288章 不能委屈了你 萧家人如今闭门在家心惊胆战,他们不知唐清流何时会拿他们问斩,虽无人来问,却悬了一颗心。 萧肃还未正式娶妻,家中唯有一个妾室。 家中哥哥嫂嫂侄子侄儿,约有近二十来人。 楚知南示意将士将门推开时,萧家家丁本正在打扫庭院,一见楚知南便立时吓得掉了扫帚,而后慌张道,“殿、殿……” 那一声殿下还未喊出来,又见得了楚知南身后的萧肃,他立时瞪大了眸子,朝着内庭大声喊了一声,“将军回来了,老爷,将军回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往内院的方向爬去。 萧肃踏入这熟悉的府院,见这府中竟无任何变化时,忍不住瞧了一眼身边的楚知南。 楚知南双手立于身后,同其笑笑,“我对萧将军的欣赏从未想过要收敛住,是以并未让人入过府中一步,经历这场战乱,想必将军家人都还在害怕着呢,不如将军与家人叙叙旧?” 萧肃不可谓不错愕。 旁的大将军遭遇灭国,哪个不是满门抄斩?哪个不是被杀头挂于城门口示威?便说西秦其余的几位大将,哪个不是当场便被绞杀了? 唯有他,只是被关在牢狱之内。 未曾动他家中任何一人。 他这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方才见过了那些受难百姓,如今再见家中情况,一颗心就这般莫名地被楚知南暖着了。 正在他欲想着如何回答楚知南时,便听得自家母亲的声音从内院传来。 “肃儿,肃儿!” 这声音直击萧肃灵魂,猛地回身,便见得母亲颤巍着步子,在下人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 跟在母亲旁侧的,则是他的父亲。 其次再是各位兄长嫂嫂、侄子侄女、下人仆从。 家中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此时都聚在了门口,个个眼中含泪瞧着他。 那一刻的萧肃就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来,声音随之而开始哽咽,张嘴许久,终是唤了一声,“爹、娘!” 楚知南见这一大家子喜极而泣的模样,挥手示意萧肃,“许久未曾同家人团聚了罢?去吧去吧,去与家人说说话,我在外头等你!” 萧肃此时才终是带着感激的眼神瞧了眼楚知南,“多谢殿下!” 楚知南笑笑,“去吧!” 而后,自己折身先出了萧府。 她听见了萧家传来女人嘤嘤的哭声,她站在萧府门外,抬头瞧了眼青天。 二月天气回春,天空之上白云飘飘,蔚蓝得犹如被洗过一番。 这天,终是好转了。 她踏步走在这青石阶中,低头思虑今后之事,脚下百无聊奈地踢着小石子。 正在这时,只听得大街上蹄蹄哒哒行来一辆马车,待得楚知南抬头看去时,便见一袭黑衣的男子撩起了马车车帘,从车窗探出一只手,同她勾了勾。 北矅天子朝服,便是黑色锦服上以金线绣制五爪金龙。 楚知南见他穿过两次,那朝服衬得他妖媚邪冶,眉宇之间尽显风情,而那举足之间则又带着男子沉敛稳重,仿似替他量身定做的朝服。 颇有一方霸主之意味。 楚知南见此不过微愣片刻,而后便抬步直接上了马车。 不想才入车间,便被人一把揽过腰肢,直直揽入了怀中。 她闻见了熟悉且让她安心的清香味。 “你个小妖精,也不说先见了我去再去寻萧肃,怎么?在你这小妖精的心里,我还不及一个萧肃重要么?” 他将下巴搭在了楚知南肩膀上,言语上尽是酸味。 楚知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君上日理万机,岂能因一个女子分了心?可莫要被世人说我是红颜祸水。” 而后展手瞧了瞧自己的纤纤手指,漫不经心道,“我本就生得好看,说不定传着传着,便成了那祸国殃民的苏妲己。史上都说苏妲己是妖精,迷惑得皱纹神魂颠倒……” 而后,她抬手,轻轻去挑起慕容承烨的下巴,“若是我迷惑的君上从此不理政事,这史书上会不会写我乃苏妲己转世?” 此话说得慕容承烨轻笑不已,他抓住楚知南的手,而后将他的食指放在嘴中轻轻吸吮。 温热的触感从她手间传至心中,楚知南心中一颤,面上努力装作无动于衷。 慕容承烨轻咬一阵后,而后在她耳边轻轻出声,“在美人面前比起来,江山算什么?” 他那红唇说话间一张一合,看着莫名的有一股诱惑力,诱惑着她想去咬一口。 楚知南脑子一热,心随意动,直接跨腿坐在了他的腿上,覆唇而上。 那一瞬间,慕容承烨只觉脑子有一瞬间的发麻。 他从未想到楚知南竟会如此主动,见她轻轻地吸吮着自己的唇瓣,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呼吸一滞。 而后,他转守为攻,抱着楚知南一个旋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紧接着,吻热情而狂卷,与他平日的温柔与克制大有不同。 车厢之内,气氛开始上升,那股暧昧与旖旎在车厢内久久挥散不去。 楚知南面色开始有潮红,而慕容承烨的手则缓缓伸直她的胸前,正在他欲想要解她腰封时,却又忽然顿住。 而后从她唇上离开,落在她耳边轻呢道,“不能委屈了你!” 楚知南此时呼吸略带粗重,那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耳边,下意识抬手去揉了揉耳。 慕容承烨笑着将她抱起,替她整理好衣衫坐了起来,“嗯,我家小南儿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心底的躁动褪去,楚知南多少因自己方才的主动而有些恼羞,咳了一声,正色地理了理不乱的衣衫,“你、来寻我?” “今日忙完政事不见你,打听才知晓你带着萧肃回了萧府,想你的紧,这才忍不住想来寻你!” 她心里怎么就这么暖了起来呢? 楚知南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正经,“早些将萧肃之事解决了也好!” “嗯!”慕容承烨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子,一脸宠溺,“恭喜我家小南儿收获大将一员,日后南燕想要统领天下,指日可待呢!” “统领天下?”楚知南挑眉看他,“我南燕若是统领了天下,你说你北矅、该如何是好?” 第289章 偷来的江山 “在我心里,天下无任何事物能与南儿你比!”慕容承烨抓着她的手,声色柔和,“只要是个明君来当这天下的主宰者,又何须得我呢?” 他生怕楚知南不信且反驳,便干脆转移了话题,“后日我们便直接发兵东下,留十万将士镇守于西秦!东临已伤了元气,怕是无法阻挡我与南燕的联合,我预计,两月之内,攻破东临皇都!” 尤其是东陵那皇帝小儿曾对楚知南抱了不轨之心,他更是容忍不得。 “两月?”楚知南微微蹙眉。 “莫非小南儿是觉着太慢了些不成?”男子冥思了片刻,“那便四十日罢,四十日,定能攻上东临皇都!” 瞧他这自信满满的样子,楚知南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时,他曾带兵攻打南燕,也不过是两月罢了。 脑子里升起了一个想法,她忽然道,“倘若、倘若当年陆家兵变,陆吟宵继得皇位,你会攻打南燕么?” “看情况~”他抬手撸了撸楚知南的头发,“倘若小南儿与陆宴安如约成婚,那陆家小子待你不错,且陆家未参与四国战乱,我便留着!若是、陆家害了你,我自是会兵临城下,讨伐他们……这偷来的江山,岂能让他坐安稳?” 偷来的江山… 所以,他上一世才会兵临城下,将陆家人斩首于街中。 这一世的陆宴安虽是未参加这一场的兵变,可上一世他却是参与了的! 不是她要将上一世的不幸加在他身,而是这陆家若是兵变成功,他少不得会沾带荣誉。如今能留得他性命,已是大恩。 回忆起上一世,楚知南不免有些唏嘘。 刚重生时,那是她的梦魇,夜夜总能梦见!直到历史被她亲自一件一件改变,那些原本该发生的事情未曾发生,她便慢慢开始觉着那些事情似乎成了一场梦,让她偶尔间有了些恍惚。 有时甚至会觉着上一世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噩梦罢了。 见楚知南愣了神,慕容承烨轻轻逗弄了她的头发,“小南儿这脑子里,想了什么?” 楚知南摇摇头,“想来萧肃该出来了,你先回罢,待我忙完了手中之事再来寻你!” 如今他们住在城中的驿站之中,两人所住之间,仅仅是隔了一间小院子。 慕容承烨不知脑子里想了甚,当即笑着应了一声好,附身在她唇瓣上落下一个吻,再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忙罢!” 如此,楚知南立时从马车上下来。 瞧着马车仰长而长,她轻呼了两声,调整了呼吸之后,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生怕自己乱了半分被旁人瞧了出来。 大约在萧府门前等了一炷香的时辰后,便见萧肃抬步走了出来。 一见楚知南,他便想单膝跪地作揖行了礼,“殿下,自今日起,我萧肃愿追随于殿下,从此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任凭差遣!” 他愿归顺于南燕,楚知南是知晓的。 萧肃虽有骨气也不怕死,但他一心想要保卫百姓,也一心想要守护自己家人。 如今虽是西秦灭朝,但南燕是个仁慈之国,对愿归顺的西秦百姓照顾得极好,他还有什么担忧? 且他的家人都未曾受到任何的牵连,倘若眼下他若是不归顺,虽是赢得了骨气,却会让家人陷于危难之中。 无非是日后会被人在史书上写下个骂名罢了,如今于他而言,能活着便活着最好。 还能在二老面前孝顺,见家人和睦。 “将军追随的不是我,而是我南燕陛下!”楚知南示意他起身,“南燕陛下仁慈,有爱国爱民之心,将军愿归顺,定能一起见到日后的太平天下!” 萧肃深吸一口气,起身后仍对着楚知南深深作揖,“是,日后若有我用武之处,定当万死不辞!” 他的归顺,让楚知南欣喜若狂。 她让萧肃暂时在萧家整顿,与家人好生团聚团聚。 待得她回了驿站后,立时便修书给楚珏澜送去了一封,说了萧肃已归顺之事。 关于萧肃,楚知南早早便已与楚珏澜提及,楚珏澜见信后,大力支持她的做法。 如今萧肃成功归顺,她自是少不得要去说道说道一番。 待得修书完后,唐柳与唐歌兄妹二人又来找她聊了聊攻打东临之事。 如今东临自知大难临头,一日修信数封,信中皆是表达归顺之意。 但唐清流与慕容承烨对此信视而不见,是以东临皇又亲自给楚知南修了信,讨她那一百暗卫的情。 楚知南见那信简直是气笑了。 那一百暗卫明明是交易所的,如今却算做人情找她讨要,当真是叫她看不起。 一百暗卫,还定是不能还的。 这东临,该打的还是要打。 他自信地以为能与西秦联手共灭二国,如今计划失策,岂是一个服软便可解决。 唐歌道,“后日大军便要启程下东临,北矅国君与我爹正在商讨作战计划,阿南,西秦国灭,这京城需要人接手整顿,你是打算随大军同去,还是留在西秦主持大局?” “不如留在西秦罢?”唐柳随之而接话道,“这西秦是咱们同北矅一起打下来的,还别说,慕容承烨这小子还算是厚道,愿意让西秦八座城池以及这个京城给咱们!他们占得距离北矅邻近的那七座城池!” 两国联手,最忌讳的是相互猜忌。 比如东临与西秦之间的合盟,正是因多有猜忌才使得两国各有心思。 而慕容承烨则是无条件地信任唐清流,唐清流与其相处之中也处出了默契,是以两人联手合作,所向披靡。 如今慕容承烨主动将西秦最肥之地让给唐清流,唐清流也不是那等喜欢白占便宜之人,定会想着在东临补偿回给他。 楚知南沉吟半晌,而后道,“嗯,他格局大,不会与舅父生出嫌隙来。舅父是君子,两人之间并无猜忌,是个好盟友!” “以前啊,都说这北矅三皇子最是放骇无形,处事不着掉,乃是真正的纨绔之人。”唐歌啧了一声,“不想此人竟是个扮猪吃虎的!如今接触下来啊,才知晓此人格局之大,谋略之强,的确是个帝王之才!待日后这天下若只剩下南燕与北矅,说不定北矅便成了咱们最大的敌人!” 第290章 不可 “怕什么?”唐柳不以为意,“大不了让阿南去和亲好了,咱们南燕国唯一的公主殿下去和亲,足可见咱们南燕诚心呀,北矅说不定会因为你而感动,签订百年签约!” 江山能安稳百年是百年,百年以后的事情百年后再说。 楚知南闻言蹙眉,“你倒是出息得很,为了江山百年安稳,竟是能推我出去和亲?” “这还不是因为我见那慕容承烨对阿南你情有独钟嘛!”唐柳打着哈哈笑,“你们两人可是郎有情妾有意,在一起也是天作之合,好事,好事!” 楚知南未曾接话,由她自言自语说着。 待得兄妹二人在她房中商量了一阵后,楚知南这才以要歇息的理由将他们赶了出去。 此回北矅与南燕共伐东临,楚知南决定不随着一道去,不如留在西秦京城,好好查查西秦皇室国库是否有甚好东西。 既然慕容承烨如此大方地将这块地分给南燕,她既有空,那便先上上手,盘查盘查。 西秦还有许多老臣可用。 对于愿降服的,她则留下。 不愿屈服的,该杀不可手软。 洗漱好后,她正一边看着手中的官员手册上床,一边思考着从何处下手,便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还不待她起身开门,便又听外头之人压低了嗓子,“今日夜色甚好,不知美人是否赏脸一同观赏夜色?” 那人声音熟到不能再熟。 楚知南微微一愣,忽然才想起今日在萧府外与慕容承烨的话。 手中的名册一收,立时起身开了门。 门外的男子一袭白衣玉立,衬着月色银光,仿似谪仙入凡间,既清冷又妖媚。 熟悉的味道入鼻,她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人习惯性地揽入了怀中,而后点了点她的鼻尖,带着浓浓的宠溺味,“你个小妖精,说好晚上见的,让我在房中好等!” “方才与阿柳说了会子话,耽搁了!”他身上有淡淡沐浴清香,瞧来应当是方才沐浴过了。 “是耽搁了么?”慕容承烨显然不信,揽着她上前一步入了她的房门,而后将人打横抱起,再将房门关上。 抱着她便开始往床间走。 楚知南在身子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抱上了他的脖子。 二人之间的姿势甚是暧昧。 男子一步一步往床间而去,而后将她放落在床上。 因楚知南只着了袭里衣,手脚已是有些发凉。 他便将她裹在了被子里,用他那温热的手心抓着她的小脚,替她暖着。 早在军营时,慕容承烨便会在夜中避开所有守卫来她营中,二人之间再亲密的动作也不显得羞涩。 楚知南躺在床上安心地感受着他的暖意,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床幔。 待的手脚暖和的差不多,男子脱下外衣径直上了床,将人再次紧紧揽在怀中,闭着眼睛一本正经道,“如今不过二月天,天气仍是凉得很,这屋内并未生火,小南儿这手脚甚是冰凉,需得有人替你暖床才是!” 他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强而有力地跳着。 一开始她的确觉着有些冷,但在忽然之间却只觉有些躁意,让她脸色随之而通红。 两人躺在床上,谁都未曾乱动,谁都没有睡意。 半晌,忽而听得慕容承烨轻叹了一声,“小南儿~” “嗯?”楚知南睁眼,只可模模糊糊地瞧见他身着的白色里衣。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不想他竟是微微起身,而后覆唇而上,吻起了她来。 他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感受着她的气息。 楚知南脑子里一片浆糊,只下意识地去回应着他。 不知多久,他移开唇,声音有了些沙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待得攻下东临后,我便去南燕提亲,倘若小澜不同意,我便上门,当南燕的上门婿!” 楚知南闻言忍俊不禁,“堂堂北矅天子皇位不要?入赘当驸马?” “那又如何?”男子一脸不以为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辈子我唯爱美人!” 若是旁人,楚知南总觉着这不过是床笫之间的花言巧语罢了,可对慕容承烨,她却有着一股莫名的信任。 那股信任是从心灵上的相信。 楚知南未曾接话,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滚烫,想了片刻之后,她道,“倘若你想要、我、我也是可的!” 她不是那不通世事的小姑娘。 上一世嫁给陆宴安时,有老嬷嬷专门替她上了闺中课,告诉她该如何处理床笫之事。 她懂得的。 此话听得慕容承烨心中一暖,勾唇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不可,不可,万是不能委屈了我家小南儿的,待我上门提亲,让你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的话还未落,楚知南便主动仰头,含住了他的唇。 试着他的动作,企图将舌头撬开他的唇齿,而后再紧紧揽住他的腰。 她的主动让慕容承烨本便未曾熄下火烧得更旺,他有一瞬间的懵意,而后脑子似乎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明明告诉自己不可,可她的主动却让为之头脑一昏。 解她里衣系带时,他以自己仅有的理智道,“小南儿,你莫再动摇我的心思了!” 那声音沙哑异常,似是在强烈地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一旦唯一的理智被欲占有,他便会疯狂犹如魔兽。 楚知南看着他,黝黑的凤眸中满是认真,“怎么?你怀疑你娶不到我?” “绝无可能!”慕容承烨的声音里带着必然的决心。 楚知南揽上他的脖子,仰头在他耳边轻吟道,“你、你怕什么?”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耳尖,叫他身子一僵,似是一片羽毛落在他的心间上,引起一阵酥麻。 楚知南的想法很简单。 她素来有极强的占有欲,也的确非常喜欢慕容承烨。 是以,抛开二者能不能成婚,她便是与他有了鱼水之欢又何妨? 这一辈子除了慕容承烨,天下哪个男子还能入得她眼? 这一次是她的放纵,也是她的得到! 再至后日,他便要去讨伐东临,而她则需留在西秦处理后事。 第291章 再来你大爷 这一夜,慕容承烨得到了感情上所有的发泄,生生折腾了大半宿才放过楚知南。 初尝禁果,硬生生叫楚知南第二日腿脚发软。 因怕被旁人发现,见天色快要发亮,她便立时叫醒了慕容承烨,“你该起身了!” 慕容承烨眯眼睡了片刻,闻言下意识将人揽得更紧了些,床上还残留着暧昧的味道,他将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不急!” 楚知南皱眉,“阿柳天色一亮便会起身练功,你、早些起身!” 男子睁眼,在昏暗的夜色中见她嘴巴一张一合,直接张嘴含住,随即偏头很是认真地与她‘商讨’,“要不,再来……” 再来你大爷! 楚知南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快滚回去!” 如此,慕容承烨轻咳了一声,“啧,天下人都说男子虽是无情,不曾想小南儿才是最无情之人……罢了,罢了,小人这就滚!” 而后,一脸唉声叹气地起身穿了衣衫。 眼见天色要亮,他快速地在她头上落下一个吻,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早间,可否一起用早膳?” 楚知南将自己藏入了被子里,“再说罢,待我睡睡!” 慕容承烨见此轻笑不已,整理好衣衫后,便出了门去。 待得楚知南听到他的动静消失后,才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来。 此时她身上未着寸缕,又疼得要命。 她本来只是想……可不曾想他这人索求无度,生生叫她几乎一夜未睡。 疼痛与疲惫双重袭来,使得她在翻身之后便又入了睡梦。 待得唐柳唤她起身时,她从铜镜内见到自己身上的暧昧痕迹,甚是头疼地寻了高领衣衫将痕迹遮住。 洗漱后出门后,唐柳欲要拉着她去瞧瞧西秦京都的街道,不想才走几步却叫她累得摆手叫累。 唐柳见此甚是不解,连是抬手去探她的脑袋,“莫非你受风寒了?怎得才走几步便能叫你累着?” 楚知南罢手,“我手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京城你去逛罢,我回房将大臣名册整理整理!” 唐柳哎了一声,“可我听说西秦有一家糯米鸡最是好吃,想带你一道去吃吃呢!” 楚知南着实不想再动弹,便又折回驿站,一边走一边道,“眼下大街上都是我军将士把守,哪家店铺敢开门?你若无事干,不如同表兄比比剑法,我先忙一阵!” 唐柳闻言也觉甚是有理,当下便抱了长枪去寻唐歌。 楚知南恰好入得驿站大门,便见慕容承烨与唐清流正抬步出来,三人相对,楚知南下意识瞧了前者一眼。 真真是不想此人瞧着精神极好,不见半点疲惫样子。 而前者见她看来,还调皮地同他眨了个眼,露齿一笑。 楚知南下意识移开眸子,而后看向唐清流,“舅父!” 唐清流不知与慕容承烨方才聊了甚,眼里皆是笑意,听得楚知南唤他,应了一声后,再继续同慕容承烨道,“成,就按你说的办,我这便安排!” 抬步要与驿站大门时,又侧过身与楚知南道,“今日怎见你如此无神?莫非病了?” “无碍!”楚知南敛头,“约莫是昨夜受冻了,待会子多喝些热茶便好!” “嗯!”唐清流点点头,“虽说二月这天气已要回春,但早晚仍旧凉得很,你多穿些衣衫,万莫要着凉了!一会子让军医给你把脉瞧瞧,再熬个姜汤驱驱寒!” 因楚知南适应了南燕京城的气温,来齐凌之后受过两次风寒,是以他也并未多想。 楚知南应声,“我知晓了,舅父且去忙罢!” 如斯,唐清流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后,便直接出了驿站去了大街。 待得唐清流走远,慕容承烨走近两步,以仅两人可听见的声音道,“可是累着了?我差人去给你送些补品回房……” “不必!”楚知南抿唇,“休息一阵子便好了!” “是我不好!”慕容承烨见她这脸色略是苍白的样子,回想起昨夜自己所做之事,脑子里便升起了一股懊恼,“今夜,我再轻些?” “……”楚知南闻言,忽然幽怨地抬头瞧了他一眼。 而后一声不语,越过她直接回了自己房。 慕容承烨见此,不顾光天化日,抬步便追了过去,“哎?莫气,莫气!” “气什么?”见他将房门关上,楚知南在房中的案桌上拿过昨夜看的名册,白了他一眼后,坐下,“你情我愿之事,有何气?” 本就是她的主动! 她气的,无非就是她精神萎靡,而他瞧着却是容光焕发,意气风华。 明明她也是自幼习武! 可这差距,真真是叫她恼羞不已。 慕容承烨闻言忙是去哄她,揽起她,将她放置在自己腿上落座,再用手环抱着她的腰,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手中的名册。 “小南儿真是可爱的很,连生个气都这么可爱!” “我何时生气了?”楚知南简直被气笑,将眸光从名册上移开,“不必多虑!” “嗯,未生气未生气!”慕容承烨点头,“我家小南儿无论何时都是那最可爱的,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名不虚传,人间仅有之绝色!” “巧言令色!”楚知南再次将视线放置名册上,正色道,“我欲明日见见他们,若有愿归顺我朝者,我便留其一命。若有不归顺者,直接打杀了!” 慕容承烨将眸光定在了名册上,“西秦宰相何昶倒是大将之才,不过此人较为刻板,比较死脑筋。” “嗯!”她点头,神色认真,“我曾了解过此人,是个人才!不过这天下如今还需注射新的血脉,何昶如今已过了知天命之年,过不得几年也该离开朝政了!他若愿归顺我自不会为难他,若是不愿,我也不愿多费口舌!” 这些人中,除了萧肃,她真真是懒得花费功夫。 慕容承烨笑道,“打下的江山还需有能人去稳固才可!南燕自来是小国,加之原先经历过陆党,朝中能用之人本就不多,如今又阔展了疆土,只怕是更难掌握!是以,这西秦呀,还需得有人来镇守才可,西秦这些官员们对喜庆最是了解,何昶如今还能用!待日后南燕有能用之人,再让他下位,岂不是更合适?” 第292章 仗打五十大板 他的话,也甚是有理。 楚知南仔细沉思了片刻后,同意了他的观点。 二人在此事之事聊了片刻之后,不会子便有人来敲了楚知南的房门,寻了慕容承烨去处理政务。 因明日便要去东临,是以今日要准备之事甚多,直到深夜子时,她仍旧未曾见到慕容承烨。 翌日清早,军队整装待发,由慕容承烨与唐清流挂帅,百万大军直攻东临。 整座西秦大国,余下三十万将士留给楚知南支配。 唐歌随着唐清流出发,唐柳则留在了楚知南身侧。 在大军出发之后,何文贵兴奋地扛着大刀而来,同楚知南道,“殿下,今儿个要去会会西秦朝廷那些老东西,都说那些老东西有骨气得很,把咱们带上,让他们知晓知晓厉害!” 楚知南今日终是换回了一袭紫色宫装,头戴宫簪步摇,走起路来随之一摇一晃。 这步摇,最是能看出女子端庄仪态。 若是走得急了,步摇激烈摇曳,显得很是浪荡。 若是走得缓了,则不会摇曳,显得太过于死板。 必然要走得不快不慢,不疾不徐才是最好的。 如楚知南这般,平日着劲装时瞧着风风火火,如今着了宫装戴了步摇簪花,则尽显皇室贵气,气场之强大,叫人莫不敢直视。 楚知南淡淡扫了眼何文贵,而后抬步上了马车,“走罢!” 何文贵此回未曾跟着唐清流等人一块去。 起先,唐清流考虑何文贵身手不错,当初又是特意追随的楚知南,若是楚知南遇见危险,他更能全力以赴。 其次则是他们毕竟是山匪出生,这段日子打仗忙碌,是以未将这一行人收入正式军统之中,若是跟着一道去,难免会被军中弟兄排挤。 虽说如今他们从了军,但军匪本就势不两立,出身自然会被拿来做文章。 况且楚知南也觉着,何文贵跟在她身边极好。 有信任的人值得使唤。 唐清流留下的几位将军,虽说任由楚知南驱使,但毕竟对她都有些不愿服从。 从驿站到西秦皇宫,再入金銮殿,不过花了半个时辰罢了。 楚知南未坐上那个高座,只站于大殿之前,台阶之上,瞧着那些已被控制了好几日的大臣们严肃开了口。 “我南燕素来是个以仁治国的国家,诸位若有归顺之意,本宫可既往不咎,入我南燕,为我南燕效力!” 不想她此话才一落,便立时听得一个年轻朝臣嗤笑道,“莫非你们南燕无人了不成?竟论得到你一个女娃娃做主?莫非受那许氏太后毒害,真觉着女子也可垂帘听政?插手政事不成?” 楚知南闻言,冷冷朝那人瞧了过去。 那人年约二十七八左右,着的乃是一袭武将官袍,眸光露出浓浓不屑,瞧着好生傲慢。 “我南燕陛下日理万机,暂时无空管辖诸位,便将权利交给本宫,一切皆由本宫来定夺!”她道,“女子若有能力者,插手政事又如何?本宫不过暂时替陛下管理罢了,这是我南燕陛下授权之事,何时轮到你个小小官吏来指手画脚?” 话罢,她喝了一声,“来人,将此人拉出去仗打五十大板!” 何文贵本就带着士兵候在门外,一听楚知南的声音,立即带人拖了方才那位武将的胳膊,直接捂着嘴便拖了下去,在金銮殿外,实实足足的仗打了五十大板。 打的时候,何文贵特意没给他捂嘴,是以那哀叫之声,一声高过一声。 直到最后五十大板落定,朝中大臣们个个拍胸擦汗,心中对楚知南的不满也不敢再表达出来。 待得处罚了那位武将,楚知南一甩宫袖,威严道,“还望诸位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如今西秦国已灭亡,按理而言,诸位本是该随之而斩!但我南燕仁慈,愿给诸位一条生路,但凡愿归顺我南燕者!留!不愿归顺者,则杀!” 能当上官,哪个人的心中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如今南燕入城,并未对城中任何人喊打喊杀,说来的确是仁慈。 而西秦国主已被擒获,大军溃不成军,这国家、彻底灭亡了。 他们只能顺从天意。 楚知南此话一落,无人敢反驳。 须臾,有人带头先同楚知南跪了下来,“下官愿归顺南燕,自此为南燕效力,精忠报国!” 有了一人带头,接下来的许多官员一一表示愿归顺。 能活着留下一条烂命,总比无端赴死要强。 顷刻之间,文武百官几乎都已下跪,只余下年迈的老相爷鹤立鸡群。 他背形微岣,步伐微颤,哀叹了一声,“国之亡也,吾命何休?” 楚知南凤眸微深,看向何昶道,“老相爷乃是西秦两代朝臣,为西秦之国效力不浅,乃是国之栋梁,民之青天!国之所亡,乃因国君无能,国君无能,亡之必然也! 本宫知晓相爷立誓要替民众效力,恰好我国与相爷想法不谋而合,不如归顺我南燕,自此一同为民谋福?如何?” 何昶闻言,愣愣瞧了眼楚知南,而后摇头,“吾乃西秦两代朝臣,南燕天子又如何容得下我?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命随国去罢!此生吾为国尽忠职守,不愧于苍天!” “如何叫苟且偷生?”楚知南摇头,“老相爷活着,可继续做出贡献,何故执着于一死?这天下,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用得上老相爷呢,瞧瞧城外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因战争而毁了家园,甚是可怜得很!眼下,该是朝廷出力解决难题了,老相爷难道就不想见见这天下太平,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么?” 何昶敛眸,闭眼。 他深知为战国俘虏,就算能留下一条性命,却也终身不能受其重视。 楚知南说得好听,做起来却不一定有那么好看。 南燕仁慈如何?小小之国能屹立不倒,自有其中长处。 楚知南继续劝导几句后,见何昶不言语,她便干脆挥散了诸人,再让他好生想想。 如今整个西秦都已被南燕与北矅的军队控制,楚知南手中握着两国的兵权,显然成了目前权利最高之人。 她派人去记录这些大臣,愿意归顺者,将所有案卷一一递交,她看过之后自会有定夺。 第293章 未来可期 关于何昶,楚知南在那些大臣退下之后,单独带着他走了一趟西秦大街。 两人齐步走在前面,唐柳与何文贵跟在一侧,身后则是诸多士兵。 何昶步伐蹒跚,行步之间满是沧桑。 楚知南瞧了周边那些仍旧未开的店铺道,“从未来过这西秦京都,不知京都繁华,眼下京中局势未稳,店肆不敢开门,人人关在家中心惊胆颤,生怕会被殃及了性命!” 何昶不知楚知南所要表达意思,当下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楚知南为之一笑,凤眸里似含了春色,瞳孔之中百花绽放,无比光彩。 “若是老相爷愿归顺,只需调整调整朝堂,不日便可叫西秦恢复如前……相爷您还是相爷!仍然是这天下的相爷!” “你莫与我巧言令色!”何昶显然不信楚知南所说,他道,“我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黄土之人,所经历之事比你吃过的饭要多,一味与我说着仁慈治国,待得局势稳定之后,还不是要卸磨杀驴?今日所归顺之人,无非是你眼下手中无人用罢了,待局势稳当之后,这些人都是你可有可无的垫脚石!” “老相爷此言差矣!”楚知南无奈摇摇头,“相爷能有如此想法,本宫能理解一二,西秦内乱不稳,相爷在位期间便历经了两位君主,自然是看透了人性之间的凉薄!但我南燕立存于世三百年,这三百年间虽有为皇位者争夺,但并未如同其余国家那般为了皇位而头破血流!” 她顿了片刻道,“是以,我南燕国素来是以仁慈治国,不存在相爷所说的垫脚石,我们所要的,无非是真正能为国效力之人!只要是真正想要百姓着想之人,便是我国所需要之人!” “说来相爷定是不信,我南燕天子虽还年幼,却处事沉稳内敛,最是深明大义,一切皆以民为本!是以……”楚知南说至此,站在了何昶正对面,同其认真道,“还请老相爷为了天下百姓,再受累受累罢!西秦国已亡,我只愿日后再无战乱,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何昶闻言,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他深知楚知南所说之话无非是画饼,可又的的确确存在了诱惑力。 所谓的诱惑力,则是楚知南已够礼贤下士。 如今西秦国灭,他们一众大臣本该是要随之一众砍头。 而楚知南却并未屠杀一人,甚至不让士兵上门搜刮,不准伤害百姓,所做之事,着实仁慈至极。 他此时若是再拒绝楚知南,定会面临着杀头之罪,倒不如在她给予足够的面子之下,让自己下了这个台阶。 于是,他轻叹了一声,低声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撑住多久,殿下既想看看未来的盛世天下,罢,老朽便搭上一程!” 楚知南闻言,欣喜若狂,当下同何昶深深作揖行了礼。 “我南燕有了老相爷鼎力相助,未来可期,百姓可期!” 何昶虽不知楚知南这心中如何作想,但面上作出的礼仪叫他甚是欢喜。 …… 建熙三年三月初三,西秦国灭,改号为南燕。 楚知南率着三十万大军镇守西秦,天子楚珏澜在楚知南处理好一切事宜后,率军亲自前来。 原本西秦京都号为西洲,如今改为西都,属南燕管辖。 有了何昶把持朝政,三日之后,西都店肆缓缓开业,七日过后,已开始出现集市,百姓也随之而开始出门采购。 楚知南入住于西都皇宫。 西都皇宫则改为了西都行宫!在工部的一番修整之下,有几分形同于南燕皇宫。 从南燕京都一路行至西都,楚珏澜快马加鞭也用了将近半月光景。 半月之后,天子亲临,两旁百姓夹道欢迎。地上铺着红毯,几十万将士为之开道。 入城那日,城中宫乐齐鸣,声声带着热烈。 由楚知南管辖的这半个月间,已替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们寻了住处,又拨下了银钱,将他们安顿好。 南燕国库充实,几百年间累积的江山并不在乎银钱,是以这批银子给得痛快,建房建得痛快,粮食也发的痛快,导致民生好评,一众评论南燕皇室之仁慈,乃是真正的救世之主下凡也! 如斯,楚珏澜的名声早已传开,入京后,百姓载歌载舞,表达对其真正的热爱。 楚珏澜坐于龙轿之内,轿子以八角为亭所制,需以八匹马而拉动,檐角上挂了几个铜铃,马车走动时,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甚是悦耳。 南燕富庶,天子有此阵势并不稀奇,百姓们试图想要从车帘中探至轿内,瞧瞧这南燕天子到底长何模样。 都说南燕天子生得尤为俊美,与其姐有五分相似,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这些日子楚知南在城中忙活,大家都已见得她容颜,许多男子为其而迷乱。 如今不知那天子,又是何等容颜! 楚珏澜入城之后,他听到两边百姓为之欢呼,心中也随之而雀跃。 他是头一次入西秦地界,气候不如南燕养人,但的确是个好地方。 未多久,他便见得了楚知南骑在她的白马上,站于街道正中间笑着看他。 在她身侧的,则是唐柳。 几月不见楚知南,眼下乍然一见,楚珏澜甚是欣喜,当下撩开帘子探出身子,“阿姐!” 楚知南眼中含笑,瞧着终是胖了些的弟弟,甚是欣慰,“路途劳累,可是辛苦了!” “不辛苦!”楚珏澜面色激动,若不是两道百姓众多,他怕是要顾不得形象下得马车来的。“倒是辛苦阿姐了!” “尽能力之事!”楚知南不以为意,瞧着那一望无际的街道,一望无际的百姓,“日后,这便是咱们南燕的地盘了!” 楚珏澜心中激动,眼神发亮,久久不知如何来表达自己情绪。 楚知南知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只同其寒暄两句后,便往皇宫而去。 两侧百姓见得楚珏澜真颜,眼眸大亮。 果然,传闻诚不欺我,这南燕天子的确生的样貌绝美,是个美男子。 等日后长开了,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啊! 第294章 陪你去一趟 楚珏澜一入皇宫,便先踏入了金銮殿,召见了所有愿归顺于南燕的官员。 南燕不可能将皇都迁至西都,而西都如今归南燕管辖,便不可再建立皇宫,只能将其改为行宫! 再派个亲王在此镇守,则出一部分官员迁移去南燕京都,分散西都的势力。 但楚家皇室子嗣单薄,并未有合适之人选择,如此,在楚珏澜的思虑之下,干脆将西都赐給楚知南,从熙乐公主改为西都公主,封地西都。 楚珏澜第一次离开南燕,心有向往,待得处理好政事之后,楚知南便带着她逛了西都,站在城墙上,俯瞰整个西都的繁华。 三日之后,从东传来捷报。 北矅与南燕连连取胜,已直攻东临京都。 楚珏澜身为天子,自是不能在西都留得太久,十日之后,带了数位前西秦大臣迁都南燕。 西都如今成为楚知南的封地,便直接封了何文贵为将军,带着五万将士镇守西都。 她既有了封地,自是该要有自己的人。 天子虽回朝,她却仍要将后事处理妥当。 天子为表示仁慈,便表示免了百姓赋税,日后百姓所种之地,无需同朝廷上缴粮食。 唐柳作为楚知南的帮手,整日所要忙活之事也极多。 待得四月初,东临国灭,天下终于太平。 东临国灭,楚珏澜又赴往东临,亲自与慕容承烨签订了分地协议。 自此之后,天下二分。 南为南燕,北为北矅,二国鼎立,签订百年合约,结束了为期半年的战乱。 开拓了土地,自是要有能人上任。 天子在四月时举办科考,录取了整整七百余人。 五月之初,天气渐渐炎热,西都之事已处理妥当,老宰相何昶仍旧享受相爷称呼,替楚知南打理事宜。 萧肃则被封为西都大将军,享住大将军府,带兵三万,镇守西都城。 萧肃所带的那三万大军乃是南燕大军,万万不会造反。 而原西秦的投降将士则入了唐家大军,没了再能反的机会。 南燕政法仁慈,天子睿智,官员个个能干,加之朝廷补贴甚好,大家都乐于安定,无人再有反抗之心。 楚知南处理好西都事宜,便想着六月初回京城。 离开京城半年,不知景如景微那两个丫头如何了。 还有魏老三那小无奈们,也不知情况如何。 然而,在她欲要回京之时,秦无衣找上了门来。 秦家乃为绿林之家,属江湖人士,但前段日子押镖途中,在西都城外被南燕士兵包围,给没收了镖。 几番努力无果后,他不得不来求助楚知南。 与秦无衣不过半载未见,如今再见得,却只见他越发的精神干练了些。 楚知南在城中茶楼接见了秦无衣,闻言嗤笑一声,“一会我便让人将东西还你,几月不见,一直未有无衣的消息,如今一见倒是要显得干练许多!” 秦无衣闻言苦笑一声,“四国之间发生战乱,江湖的日子也不好过,许多江湖人士皆为朝廷效命去了,乱成一团!恰逢我爹身子不好,大病一场。我身为家中长子,只得接手家中之事!战乱四起时,未能帮得上小南忙,实属抱歉!” “此言差矣了!”楚知南摇摇头,“行军打仗乃是兵家之事,同你江湖之人无甚干系?” 转念一想又思至江湖中人归顺朝廷之事,约莫就是说的慕容承烨罢? 楚知南抿了抿唇,“其实我倒觉得秦家也可归顺朝廷,走黑白两道的路子!” “嗯?”秦无衣一时不明白楚知南的想法。 楚知南的想法在脑子里成形,她道,“如今你们虽在江湖有名气,但毕竟不能出入南燕官家之地,也不可替官家行事。如今大部分绿林中人已归顺北矅,既然已有了先例,想必往后北矅定会有大动作,说不定会直接扫除武林中人!”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话有些了夸张的意思,但能生出这等想法也没错。 等国家强大之后,江湖则属黑道,混江湖的,迟早会被朝廷强行归顺。 既然生活在朝廷的领土上,那便要该尊重朝廷的规矩。 哪里有多余的闲情去养一批江湖中人?任其胡作非为? 楚知南顿了片刻之后,则又继续道,“倘若无衣如今愿归顺朝廷,日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家镖局!既可替百姓押镖,也可替朝廷押镖,或许还能与北矅商量商量,贯通两国情谊,在两国之间光明正大地押镖,成为天下第一镖局,你以为如何?” 不得不说楚知南这想法的确诱惑到了秦无衣,他思虑了片刻,唔了一声,“此事,待我回家同父亲商量之后,再于你回复如何?” 楚知南笑笑,“无事!关于你那镖之事,一会我让阿柳陪你去一趟!” 唐柳今儿去了萧肃府中同其过招,是以未曾跟在楚知南身侧。 当她得知秦无衣上门时,便已差人去通知她了,想必正在来的路上。 未想,她话才刚落,便见得唐柳出现在了门口,她见得秦无衣时,立即迈着大步走了来,一脸惊喜道。 “呀,你怎么来了?” 秦无衣下意识起身,挠了挠头,而后道,“押镖途中遇了些麻烦,这才来叨扰殿下了!” “说什么叨扰之话?”唐柳示意店小二再上些好吃的,再道,“许久不见,今儿个可得同你不醉不归才是!” “不可不可!我急着送镖之事,待得将手中任务完成,必来与阿柳喝个不醉不休!” 楚知南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聊得来,便将秦无衣之事全然交给他,自己回了行宫之中去。 唐柳许久未见秦无衣,对其之事十分上心,带着何文贵去将他的镖拿出来后,非拉着他吃了顿晚饭。 秦无衣见唐柳着实太过热情,只好承诺送完镖后必定回来寻她。 如此,唐柳这才作罢。 秦无衣倒是未曾食言,果真在第五日时,又回了西都来。 唐柳一听他来,眼神立即发亮,自告奋勇地出行宫去迎接了他。 关于唐柳的心思,显然是路人皆见。 第295章 由你做主 六月底,正是三伏之季,楚知南终是回了京城。 她前脚才入京,后脚北矅便派来使者来提亲。 慕容承烨曾说过,愿意江山为聘。 此回使者前来提亲,带了北矅的珍宝无数,以及、他们所占得原西秦那七座城池。 真真是以江山为聘。 但北方气候寒冷,楚珏澜对慕容承烨的条件虽为诱惑,却仍旧不舍得自家亲姐姐去吃那等寒苦。 是以,他再三决定后,便直接道了一句,“北矅君主一心想要娶西都公主,怎么不见本人亲自前来?这些物什,他北矅所有的,我南燕皆有!” 此话拒绝之意甚是明显。 待得此话传入慕容承烨耳中时,他当夜便出现在了天子寝宫当中,笑嘻嘻同他道,“小澜觉着,我这诚心如何?” 乍然见到慕容承烨,楚珏澜甚是诧异,“你北矅国事莫非不重?” 此人何时来的? 他晚间才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竟是已入了自己寝宫。 慕容承烨坐于窗扇上挥挥手,不以为意,“国事哪有我这终身大事重要?陛下若是不同意此门婚事,我便赖在这不走了!便算是当上门婿,这辈子我也是非要娶着殿下不可!” 楚珏澜闻言甚是无奈,与其好说歹说地说教了一番。 不想此人竟是个油盐不进之人!他唯一的执著便是要娶楚知南为妻。 如此,在他说得口干舌燥后,便差苏福去将楚知南唤来了寝宫。 一见楚知南,楚珏澜仿似见着了救星一般,他连是迎上几步,指着那坐在椅上悠闲喝茶的男子道,“阿姐,我着实是无奈,你来说罢!” 楚知南方才洗漱过,此时头发披散,着了一袭简单的夏衫,在这夏季的夜里瞧着仙气飘飘。 慕容承烨喝茶的手一顿,而后同其笑嘻嘻道,“许久不见小南儿,吾心甚是想念!” 消灭东临后,他因北矅朝廷有事需解决,便先回了北矅。 说来,二人自上次一别,已是半年未见。 这半年间,他的轮廓越发硬朗,眉开眼笑时,似是含着春光,如沐春风。 楚知南在他对面坐下,径自替自己倒了杯茶,脸上毫无表情,同其问道,“听说,你差人来提亲了?” 慕容承烨笑得见牙不见眼,“是了,奈何贵国国君不许,我只好死皮赖脸地赖在这儿不走了!” 楚知南凤眸微挑,“此乃南燕皇宫,你身为北矅君主,难道不该注意些许分寸?” “要分寸作甚?拿捏分寸能娶着媳妇不成?”慕容承烨不以为意,见楚知南的茶喝了半杯,主动替其续上,“说来这茶甚是不错,是小南儿最爱的口味!” 楚珏澜见此甚是无语。 此人真是惯会借花献佛啊! 他走至二人跟前,“素来知晓北矅君主最是无脸无皮,竟是不知无脸无皮到了这等程度上的!我阿姐自幼生于南燕,南燕一年四季皆是春暖花开,气候宜人,若是嫁去北矅,路途遥远无亲无故,你身为君主,只能闻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待过些年,容颜老去时,阿姐不再是天下第一美人,阁下可还会喜欢我阿姐?” “自是喜欢!”慕容承烨闻言,神色也正经了起来,“我此生只会爱小南儿一人,永生永世,仅此爱一人!不纳妃,不纳妾。若有违背此言,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楚珏澜显然未料到他竟能如此说,当下微愣片刻,语气终是好了些。 他道,“我楚家虽是皇家,但自祖辈起,便告之子孙要长情!我南燕皇室子嗣少,并非是不可生,而是所生之子皆是正室之子,如我爹同我娘一般,至死仍只偏爱于一人! 历经过陆家之事,我便遵从阿姐愿意,她若意愿便嫁,若不愿意,我便养她一世,护她一世无虞!北矅风俗与我南燕风俗终究有些差距,但我不想见我阿姐因此而吃苦头!” 长篇大论后,楚珏澜看向楚知南,“阿姐,此乃你终身大事,同意与否,由你做主!” 楚珏澜护着她的样子,叫她心中暖暖。 敛头,她应了一声,“嫁!” …… 北矅与南燕的‘联姻’在第二日便已传得整个天下沸沸扬扬。 有人道,那北矅君主怒发一冠为红颜,竟是拿出七座城池为聘礼求娶南燕公主。 有人道,南燕长公主乃是神女转世,因此迷得北矅君主神魂颠倒。 也有人道,二人郎才女貌,早在北矅君主来燕当质子时,二人便产生了感情。 人云亦云,说什么的都有。 慕容承烨身为国君,却仍旧愿意将婚礼定在南燕举行。 由国子监挑选了良辰吉日后,二人于八月初在京都完婚。 李青莲收得消息,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宫内道贺。 柳轻舟早已上门提亲,两家婚事也定了下来,婚期定在今年十月。 长乐宫内,李青莲与楚知南坐于殿外秋千间荡着秋千,前者轻笑道,“倒是不成想,你竟比我要早些成婚呢!” 楚知南百无聊赖地晃动着脚丫,“谁知道呢!” 是慕容承烨强烈要求尽早完婚,压迫着国子监去算了最快的黄道吉日。 知晓她与楚珏澜姊弟情深,更是破例同意先在南燕举办一场婚礼,只待成婚后,再一同赴往北矅受凤冠,正式成为一国之后。 他的体贴,楚知南是真真切切地瞧在了眼里的。 心里既是感动,也是开心。 “恭喜啊!”李青莲笑得乐开了花儿,“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谢谢你替我择了个好夫婿!” 楚知南不以为意,“你与柳轻舟说来是天作之合,我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说不上谢!” 李青莲闻言轻轻摇摇头,一脸感激地看向楚知南,“我都知晓了!” 她敛头,继续道,“若不是阿南威胁张岐山,张岐山又怎会与我退婚?关于此事,张岐山都与我说了!阿南,真的谢谢你!” “那人嘴巴子倒是大!”楚知南嘀咕了一声,而后罢手,“你我之间何须说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柳轻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你们在一起,我甚是安心!” 李青莲听得,只埋头笑笑,不知以如何言语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第296章 先留着 秦无衣在与家人的商榷之下,决定归顺于朝廷,成为朝廷的皇家镖局。 青龙镖局在江湖上本就能地位极高,如今归顺朝廷,又得皇室看中,地位也可谓是水涨船高。 一时间,轰动了整个天下。 秦家被朝廷诏安,便干脆搬入了京城,在京城落了脚。 七月底时,楚珏澜为了促进‘两家’之间的交情,下旨将唐柳与秦无衣赐婚,唐家与秦家自此联姻。 能娶得大将军之女,于秦家而言可谓是高攀,秦家在京城的地位也随之而高涨。 待得二人婚事落定,楚知南便寻了张岐山,与其计划着开展情报网之事。 张岐山一见了楚珏澜,立时露出谄媚模样,“殿下,您在边疆的英勇事迹属下可都听说了,真不愧是我南燕长公主,厉害,英勇,能文能武,日后定能记上史记,让后人膜拜瞻仰!” 楚知南懒得同他油嘴滑舌,懒懒道,“少吹捧,多做实事!如今南燕国领土已阔展开,你可不能如此安逸地待在京城里了,要想法子开展咱们的地盘,明白?” “明白明白!”张岐山点头,折身去屉子里将所有银票都拿了出来,笑嘻嘻道,“早知晓殿下回京,但殿下一直未来楼内,景如姑娘又说殿下忙碌,是以这钱还来不及给殿下您过过目呢!” 那屉子里的银票,少说也有十几万两。 一个青楼,半年多的利润便能是十几万两,足可见这京城有多少有钱人。 张岐山道,“咱们楼内的姑娘样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有几位官员迷得不行,还想花大价钱替其赎身买回去当小妾呢!啧啧,还别说,美色当前,这些个男人喝下两杯酒,恨不得连自己家底都给掏出来说,属下还真真就知晓了不少辛秘之事!” 他所收到的任何消息,楚知南都已瞧过宗卷,并不因此好奇。 她瞧着那些银票想了想,而后道,“依你之能,你且瞧瞧这楼适合在哪几处开,需要多少钱,你且与我说一声,到时我拨款给你!” 张岐山闻言高兴地应了一声是,而后又与楚知南随意聊了几句。 从青楼出来后,楚知南便又去了叶凌楚的香铺子。 叶凌楚知晓楚知南要成婚的消息,当即便制出了一种香料交给她,并神秘兮兮道,“殿下只需在成婚当夜点燃此香,定能让你们多几分情趣!” 情趣二字听来带满了浓重的颜色。 楚知南蹙眉,略带怀疑的看向他,随之眯眼,“你莫要同我说这是媚香!” “什么媚香?”叶凌楚连忙否认,“媚香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小玩意罢了,哪里比得上这个?放眼整个天下,这绝对是独一份!殿下若是信我,定能给殿下带来惊喜!” 楚知南懒得理会,正欲要将香料扔下,不想景如却直接抓了她的手,从她手中拿过香料,嘿嘿一笑,“殿下留着呗,叶公子如今是咱们京城远近闻名的调香大师,他所调的香可是一香难求,尤其是专门替殿下配制的香,必然更是珍贵了。嘿嘿,先留着,先留着!” 楚知南狐疑的瞧了她一眼,终究是未再多说什么,任由她将香料收起来,而她则与叶凌楚开始谈论起正事来。 说来叶凌楚是她的人,整个香铺的所有账本与钱都需要交给她过目。 不得不说她这一世看人的眼神真真是变好了。 叶凌楚凭借自己过人的本事,不过短短一年,便打下了自己的名声,成为京城贵族妇人的专属香铺。 能赚京中妇人的钱,便可知其中有多大的利润。 再加之她还投了一些旁得股,这大半年未在京城,赚的钱加起来竟足足有六十多万两。 六十多万两,简直是一笔巨款。 楚知南拿着所赚之钱,又拿来建设南燕土地与家园,如此一来,国家越来越是富饶。 百姓赚的钱拿去买生活所需,商人赚了钱则会拿钱给官府办事,官府赚了外水后,则又会拿去玩乐,最后这钱便入了楚知南的口袋,楚知南拿了钱后则想法子救助贫困地区。 如此循环下来,民越来越富,国越来越强。 楚知南看完香铺的账本后,便挥退景如与景微,单独留叶凌楚在屋子里说话。 叶凌楚虽常见楚知南如此严肃,可眼下她浑身的气势叫他莫名有些害怕。 便好似她做了什么沉重的决定一般,人显得甚是沉重。 叶凌楚仔细想想自己最近是否犯了甚错,而后眨眨眼,略慌道,“殿、殿下,您可是有甚要吩咐小人?” 楚知南单手负立站于窗扇前。 此时已是傍晚之时,她的脸露在夕阳之下,而背影则隐藏在阴影中,他从后看去,只觉楚知南神色异常严肃,让他心里显得有些慌促。 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敲了敲窗扇,沉吟半晌后,这才开口问道,“你觉着,景微如何?” “景微姑娘?”叶凌楚一头雾水,不知楚知南此为何意。 心中一边揣测了楚知南的意图,一边道,“极好的,沉稳大方,聪慧过人,极好极好!” 楚知南闻言回过身来,“那若是给你当妻子呢?” “给、给我当妻?”叶凌楚瞬间睁大了眸子,步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殿下莫开玩笑了,景微姑娘乃是殿下身边贴身女官,小人岂敢肖想?” “是不敢?还是不想?” “我……”叶凌楚着实猜不透楚知南的意思,又不敢乱答话,“景微姑娘如此优秀,哪个男子不喜欢?小人知晓自己身份,岂敢有非分之想?” 楚知南眼眸微眨,“那本宫便替你们赐婚罢!” “??”叶凌楚一脸诧异。 楚知南便解释道,“景微也到了年纪,该是要成婚了!若是想给她择夫婿,今年新出的才子中倒也并非不可寻着良人,加之有本宫做主,她何样的夫婿配不得?但感情之事勉强不得,我见她对你与旁人不一样,你若是觉着合适,便成婚罢!” “殿、殿下……”叶凌楚简直受宠若惊。 楚知南横扫一眼,“你便说此事,你愿是不愿!” “愿愿愿!”叶凌楚欣喜若狂,“我若娶的景微姑娘,日后定会一辈子护其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楚知南点点头,嗯了一声后,再未与其多言,径直出了房门去。 第297章 你是我的人 八月,南燕公主与北矅国君的婚礼如期举行。 北矅国君愿在南燕举行婚礼,在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楚知南无数次心软,愿陪他回北矅成婚,而他却道,“不可不可,既然答应了小南儿,那必然要言出必行的,南燕是你生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你的亲人好友。可北矅,你却是人生地不熟!我不愿委屈了小南儿,这婚礼,便在南燕举行罢,后人贻笑乃是后人之事,我只是希望我家的宝儿能开心!” 这么好的男人,楚知南如何能不为其心动呢? 成婚那日,天色还未亮楚知南便被景如景微唤了起身,而后一大堆宫女替她梳洗上妆。 马太妃更是亲自替她梳发。 古人有云,出嫁需得有长辈替其梳发,表示带着长辈的祝福,将会与新婚夫君过得和和美美! 马太妃如今掌管着整个后宫,她能替楚知南梳发,着实说得上是合情合理。 待得洗漱上妆后,天色已渐渐亮。 婚礼在南苑举行。 到时慕容承烨从驿站出发,入宫接了楚知南后,便在大街上游逛两圈,最后回南苑行天地之礼。 楚知南上一世时嫁过一次,深知其中繁琐的礼节,是以并未让老嬷嬷教导太多。 待得吉时一到,有礼官高喊新郎官到时,楚知南则盖上盖头缓缓起身。 她两世嫁过两次。 第一次时,一夜未睡,充满了对未来的遐想与憧憬。 第二次时,一夜好梦,她知晓那个男子值得她厮守终生。 两次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楚珏澜作为‘娘家人’,不想叫慕容承烨太过轻易牵到楚知南的手,是以摆下了文武阵。 他让文官一人想了个对子,只待到时来为难慕容承烨。 可又不想玩得太过火,便又叫起想些简单的。 另他着实没想到的是慕容承烨这深藏不露的,简直过关斩将,那对子不需多想便可对上!武将则在他手中走不过五招,轻而易举到得楚知南的长乐宫。 楚珏澜身为天子,却如寻常男子一般,亲自去了长乐宫,将楚知南背出长乐宫。 他一步一步走出长乐宫,内心五味陈杂,“阿姐,这长乐宫永远都是你的宫殿,无论你何时回来,永远都替你留着!倘若慕容承烨对你不好了,尽管同我说,我定是饶不了他!” 楚知南闻言,才觉着竟是要分别了。 眼眶酸涩,语气却故作轻快,“他怎敢对我不好?我弟弟可是当今南燕天子呢,他若是敢对我不好,将是要与整个南燕为敌,放心放心,他不敢的!” 楚珏澜随之而嗤笑出了声,“是了是了,他铁定不敢!” 说着,又道,“阿姐总说我瘦,可我觉着阿姐才是最瘦的,瞧这身子骨儿,背在身上轻飘飘的呢!” 楚知南透过红盖头,可见天子脚上那绣着金龙的长靴。 “小澜!”她的声音忽然有了些哽咽,“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听出楚知南声音里的哽咽,楚珏澜也忽然酸了眼眶。 恰好到得宫殿外,他撇了一眼殿外的慕容承烨,哑声道,“阿姐放心!” 话落后,恰好到的慕容承烨跟前。 他将背上的楚知南交在了他手中,并以警示的眼神道,“倘若你敢让我阿姐受半点委屈,我必会拼尽我南燕全力来替我阿姐出头!” 慕容承烨闻言,笑得一双眸子眯得弯弯,“不敢不敢,疼爱都来不及,怎会舍得她受委屈呢?” 而后,他环抱着楚知南径直出了宫,逛着大街。 待得逛两圈京城后,已是午时之后。 南燕公主成婚,天子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又大赦天下。 成婚,无非是拜天地,拜堂。 待得拜完堂后,景如景微便带着楚知南回了主婚房。 房内早已布置成喜房,入眼皆是红。 因慕容承烨需得应酬,是以楚知南便只好坐在床间等他回房。 眼下时辰还早,景微将房门关上后,景如偷偷拿了些糕点递给她,“殿下可是没瞧见,这三皇、这君上穿了红衣可真是好看得很,就好似书里写的那狐狸仙似的,可好看了!” 楚知南接过糕点轻轻尝了一口,“是么?” 她着实未瞧见。 景如笑道,“与咱们殿下简直是郎才女貌呢!大家都羡慕殿下呢,能让一国之君如此为殿下着想,简直就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 楚知南笑笑不语。 景如怕她无聊,便又说了许多段子来惹得她发笑。 直到最后慕容承烨应酬完了回房时,她这才退出了房门去。 婚礼从天色大早一直忙碌到入暮。 慕容承烨喝了酒,浑身酒意醺醺。 在他替她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楚知南见着他的容貌,不免也为之而一滞。 男子站在昏暗的暖光之下,一袭喜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妖娆又绝美。 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红唇白齿,眼下喝了酒,面上有绯红之色,加之眼中有光,亮亮闪闪。 便好似是一幅画一般。 他见得她,笑意盈盈,“我家夫人可真好看,叫我此生百看不厌!” 楚知南眼眸微眨,不曾作声。 他便将合卺酒拿了来,示意楚知南接过,“喝了这杯酒,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楚知南凤眸微眨,主动去勾了他的手臂,而后一口将酒给喝下,“也可以说……你是我的人!” 慕容承烨对她的行为忍俊不禁。 待得喝完酒后,他将酒杯放置于桌,打横将眼前的人抱起,俯身在她耳侧道,“不如试试,谁是谁的人?” 而后将楚知南扔在了床上。 还不待她惊呼出声,便见他欺身压了上来。 那一夜,月圆花开,银河闪烁。 秋风夜爽,百虫奏乐。 南苑长公主府因喜事而欢闹至夜半,直到所有人都醉意熏熏后,这才回归于安静。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半宿未睡,闻着空气里飘荡的暧昧,她从被褥里探出了头来,睁眼同他道,“我带你去见我母后罢!” 慕容承烨毫无倦意,他将人一把揽入怀中,“好啊,岳母大人是该见见的!” 说动便动,楚知南立时拉着他起身,入了密室当中。 娘,我带着我的夫君来看您了。 这一世,我定会过得幸福快乐。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赶在月底完结!宝宝们觉得我仓促了么?唔……准备再上两章番外,这本书就这样完结了! 第298章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番外 慕容承烨在南燕一待便是一月,连唐柳都有些瞧不过去,寻了个空档问他,“君上,你说你如今也身为北矅国君,就无政事处理的?” 主要是此人自从与楚知南成婚后便最是喜欢炫耀,成日一副媳妇最大的态度,任谁瞧了都牙痒痒。 慕容承烨如今与楚知南住在南苑之内,苑中甚是安静,无闲人叨扰,这日子过得可谓是舒坦至极。 他坐在池塘上的凉亭里正喝着茶水,闻言,替唐柳斟了杯茶,而后将视线落在了远处正与景微景如一同抓鱼的女子身上,眼里皆是笑意,“政务哪有我夫人的欢快重要?国家无我自有人主持,但我却不能没有我家夫人!” 唐柳闻言白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得我甚酸?” 慕容承烨闻言哈哈一笑,转眼看她,“不知何时能传来你与秦兄的好消息?” 提及秦无衣三字,唐柳瞬间涨红了脸,“说什么呢?什么什么好消息?我明明问的是你为何不回京,并非要你多管闲事的!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跟阿南摸鱼去!” 她越是休,慕容承烨便越是开怀,当即哈哈大笑了几声,也不紧追着她打趣。 秦家自从归顺于朝廷后,身份地位自是今非昔比,而唐家人对秦无衣甚是满意,这两家人正在聊着亲事。 秦家对唐柳也极为满意,两家人一拍即合,如今忙于二人的婚事之中。 慕容承烨坐在凉亭内看着那抓鱼的四人,眸光只停留在楚知南身上。 他这几日,总在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噩梦。 梦里的楚知南嫁给了陆宴安,她满眼皆是陆宴安,而他入不得她眼! 无论他想尽了如何法子,她从未正视过他一眼。 后来北矅内乱,他只得先行回京! 在这段日子里,陆家野心渐露,她被废了武功,断了手脚!又亲眼见着小澜死在了她的面前。 梦里的他那是正在平内乱,听得消息后,立即派了身边的长生去救她。 但到得京城时,她已毫无人样,被关在了小黑屋中,永远见不得天日。 因戒备森严,压根救不得她。 是以,他怒从心来,制定了计划,灭了三国。 其实,他想要灭那三国,无非是灭了南燕。 他带兵攻入南燕后,便立时先去了陆府,本以为能见到她的,可天意弄人,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只看见了她的尸体。 于是,他将楚知南埋葬于紫竹林内,再替她报了仇,将南燕改为了北矅,自此一统天下,成为这陆地上至高无上的王。 无数高官送他美人,他后宫充盈,却从未正视其中一人。 他的心早已被填充满,怎能再瞧见旁人? 得了天下何妨?没了她,有这天下又如何? 直到后来,他梦见自己抑郁而终,醒来后久久不能回神。 这个噩梦他连续做了好几夜,一夜比一夜真实,心里的不甘与害怕似镌刻在了他的心里一般,久久无法散去。 更是如此,他便越珍视楚知南。 人生一世不过百年,为何不能及时行乐?名利权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何不能与他的爱人逍遥度过余生? 身为一国之主政务繁忙,能有几个闲工夫看她这么欢乐? 他不是个眸光长远的人,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过好他们夫妻二人的幸福生活,关于为国效力什么的,交给孩子们去吧! 眼下他的眼里,只有楚知南,唯有楚知南。 正在他神游间,忽而听得了楚知南唤他道,“相公,好大的鱼!” 一袭紫衣的女子站在池塘边,阳光之下,手中抓了一条红色大鲤鱼。鱼鳞在阳光之下晶莹璀璨,绚丽多彩!而那抓鱼的女子笑靥如花,凤眸弯弯。 男子起身,紫衣拂过石桌,带起一阵清风。 他嘴角噙着笑意,眼中满是宠溺,“看来在下又要表演一番如何利落给鱼快速开膛破肚了!” …… 李青莲与柳轻舟二人大婚后,北矅又传来了消息。 如今北矅由襄阳王暂管政事,可国君在妻家久久不回,导致他甚为不瞒,一连催去好几封国信换他回朝,奈何此人当从未瞧见一般,压根就不理会。 一月时间,已传来七封书信,信上无一不是催慕容承烨回朝。 最后一封更是表明,倘若他还不回,这北矅国他也不愿管了! 慕容承烨见此甚是无奈,只好携了楚知南一同回北矅。 回至北矅,襄阳王对楚知南甚是满意,几乎将府中的所有好东西掏空的给了楚知南,简直让楚知南受宠若惊。 慕容承烨踏踏实实当了几日国君,发现当国君着实无自由,每日起得比鸡早,处理政务后发现楚知南已熟睡!历经七日后,他终是受不住了。 本想去找襄阳王商榷,让他来当国君!奈何襄阳王生怕慕容承烨将担子在给他,早已溜之大吉! 慕容承烨在御书房想了很久很久,随即做了一个决定。 将那还未醒来的楚知南抱起,直接驾着马车离开了北矅,又入了南燕京城。 他将国玺与北矅大臣的名册以及国库钥匙一并交给了楚珏澜! 给其后,便又同楚知南浪迹天涯,去游览四方风景,彻底不管朝廷纷争。 楚珏澜收到慕容承烨的东西后简直哭笑不得。 他从未想过,国家一统竟是完全不费任何功夫! 北矅没了国君,又知晓国玺都在楚珏澜身上后,北矅宰相立即入燕,要楚珏澜主持大局。 于是,楚珏澜只好将二国并为一国,又将丞相分为左右丞相,分别管辖不同政务。 北矅地阔,但经济不发达!身为一国国君,楚珏澜只好召集大臣想法子如何带动北矅经济,如何一同致富。 南燕一统四国,成为陆地唯一的国家。 楚珏澜免了百姓一切赋税,又与海外达成协议,可使两国之间货物流通,有商业往来。 三年之后,南燕大国日渐富庶,经济带动,极少有百姓吃不上饭。 五年之后,整个大国蒸蒸日上,欣欣向荣,强盛繁荣。 工部张衡飞造了海舰,创立了一支海上军队。 又一年之后,少年天子已及冠,立了卿家四娘为后,与马太妃一同掌管着后宫之事。 立后那日,慕容承烨终是携带楚知南回了京。 回京时身边带了两个孩儿。 一个五岁男童,三岁女童。二人模样生得极是好看,诠释了真正的金童玉女。 一入京,便得了天子重视,全民相迎。 南燕盛世,永世不朽,繁荣之景,记入史记。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咳,我又来了!本来是完结了的,但我家编辑大大严正言辞的指着我说:不行不行,你这属于烂尾了,作者必须要对得起每一位追文的读者!所以,你给我把坑填了!!哈哈哈,于是,小作要开始接下来的填坑之路啦,不会旁的什么支线拉叙长文哈,小作就收个完美的尾!大约几万字左右~谢谢宝宝们一直的支持~ 第299章 还怕你不成 “你莫威胁我,我才不怕呢!”唐柳眼里毫无惧意,“咱们南燕天子可不会仗着身份欺凌弱小,以公报私。况且我哥的婚事还未有着落,我急甚?” “你不急,咱们也不急!” 不等楚知南出言反驳,便见慕容承烨从内院走了出来。 今日他着了一袭紫色广绣华袍,腰间束着白色腰带,墨发竖起,手中执着一把折扇,抬步迈来时迎着清风,似是踏风而来。 见他来时,不由让人想起一句话。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走至楚知南身侧,十分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同水中的唐柳笑盈盈说道,“南燕风光好,我待几年也是成的!” 唐柳闻言显然不信,嗤了一声,“不当你的君上了?那皇位你不要了?” “如今有我皇叔坐镇,我便是安稳待个几年也可!”慕容承烨不以为然,“况且马上要入冬季,南燕四季如春,我回北矅受那寒苦作甚?” 他口中的皇叔,指的则是襄阳王。 提及此人名号,楚知南眼眸微闪。 “你娶我家阿南,不会就是打了这个主意罢?”唐柳立时睁大了眸子,一副看穿他阴谋模样,“难怪你上赶着要‘嫁’给我家阿南!” 慕容承烨当下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当初曾听人说,南方气候宜人,四季皆春,为了能入住南方,我真是谋算了许多!就连小南儿曾经的婚事我都能搅黄咯……你能瞧出我为了达到目的有多不择手段罢?唐姑娘,我这人最是记仇恨了,我的新婚之夜,你却一大早将我的新娘给叫走,此事必能叫我记住一辈子!” 唐柳听得牙甚酸,“还怕你不成?” 慕容承烨没了再与她闲逗的心思,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一改方才的语气,声音里带了无尽的温柔,“你昨日便一直未用甚食物,可是饿了?” “不饿!”楚知南勾勾唇。 男子则继续道,“方才我唤下人替你先打了碗银耳羹来垫垫肚子,少喝些便是,等陛下下朝咱们再一并用膳!” 他就知晓,唐柳将她找走,定不会问询她饿不饿! 委屈她的小南儿了! 唐柳真真是头回见慕容承烨对楚知南如此温情的一面,瞧得起了鸡皮疙瘩,“不抓了不抓了,你们两人这新婚燕尔卿卿我我的,将我身边的鱼儿都给挤兑走了!景微,快拉我一把,将我拉上去!” 景微闻言,连是将手里的盆放下,将手伸了出去,“来,表姑娘!”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二人闻言,只当恍若未闻。 . 楚珏澜下朝之后,便直奔南苑而来,随之同行的,还有柳轻舟、张岐山、唐歌、秦无衣以及卿四娘。 卿四娘是楚珏澜带着的。 秦无衣,则是唐歌带来的! 张岐山嘛,则是自己觉着如今与楚知南关系深厚,她新婚第一日,必然是该去凑凑热闹才是。 一行人到得南苑时,胡伯便唤了侍女将菜肴端上桌来。 因是新婚第一日,天子又亲自光临,是以胡伯吩咐厨子做了三十六道菜。 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 能拿出三十六道来招待客人,也足以表达个中情分。 饭桌上,楚知南坐于主位,她的左右两侧分别坐了楚珏澜与慕容承烨。 挨着楚珏澜坐的,是卿四娘、唐歌、唐柳、柳轻舟。 挨着慕容承烨坐得,则是秦无衣与张岐山、孙无寒。 孙无寒一直住于南苑之内,乃是因楚知南一直不允许其搬出南苑。 他在画作之上深有造诣,如今已被奉为大师,有不少画师都有与之比试,也有许多人挤破头地想要得到其画作一幅。 是以,楚知南还未替他寻着何氏的府宅,便干脆叫他安心住着便是。 如此大的一座南苑,他想住什么时候便住什么时候。 景微站在楚知南身后,习惯性地欲要替她布菜,却被她抓住了手,含笑道,“你与景如也一并坐罢!” “不可!”景微立刻退后一步,低下了头,“景微不过是一届奴婢,不可逾越了规矩!” “在我心里,你们二人就如同我的姐妹一般,岂是奴婢身份?”楚知南的眼里带着满满真挚,“今日这顿饭,便当是亲朋好友一同进餐,在今日这顿早膳上,不分权贵,不分身份,你们坐罢!” 景微甚是为难。 一桌有两个君王一个殿下,还要将军、大臣,她与景如一届婢女,岂敢去坐? 楚珏澜见得,挥手道了句,“尔等自幼随我阿姐长大,她让尔等坐,尔等坐便是!” 既然天子已下令,倘若她在拒绝,倒会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应了一声是后,她与景如二人坐在了慕容承烨那一侧。 今日这座楚知南坐于主座,乃是大家的意思。 其一她是南苑的主人,坐主座本就是应该。 其二,楚珏澜是天子,慕容承烨亦是君上,她若不坐主位,这两个天子谁坐合适? 难不成,主人在家还能空着不成? 是以,便只好推楚知南坐了上去。 楚知南拿起桌上已斟好的酒杯,同众人举杯笑道,“说来大家还是头一回在一起用膳,我不善言辞,嘴里无甚吉祥话,今日大家赏脸前来,便吃好喝好罢!” “殿下这就谦虚了!”张岐山是这里头最会活络场子的人,当下端着酒樽起身笑道,“谁敢说殿下不善言辞啊?谁能不知晓殿下您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哈哈哈哈哈哈!今日第一杯酒,该是咱们敬殿下与北矅君上才是,祝你们新婚大吉,百年好合,万事如意,早生贵子!” “还是张大公子会说话啊!”唐柳第二个搭茬,端酒起身,“以前都知晓这张大公子甚是纨绔,乃十足的败家子儿,这一相处,才知晓张大公子说话也是中听得很!来来来,大家举起这杯酒来敬阿南与慕容子邺!” 慕容承烨,字子邺。 慕容承烨与楚知南闻言,也随之而站起了身来,前者道,“这杯酒我便先行饮了!” 而后,仰头一口喝下,随之再笑道,“多谢诸位吉言!” “这不成!”唐柳见楚知南也将酒喝下,当下便起了闹的心思,“慕容子邺,你瞧阿南一个女子都喝完了一杯酒,你得喝三杯才成,如此方可彰显你之骁勇!” 【作者有话说】 哒哒哒,我又来啦~~鉴于编辑大大说我的结尾太突兀,所以小作决定把每个人的结局都完善好,所以从从298章就重写啦,之前把文看完了的宝宝,可以倒回298重看啦~ 第300章 我帮你 “我从不认为我骁勇!” 唐柳的话于慕容承烨而言,简直无关痛痒! 反倒是他又将了她一军,“倒是听说唐姑娘乃是义薄云天之辈,有侠女之风范,在战场上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还曾听人说过,唐姑娘在军营里喝倒了一大片,今日这酒姑娘尽管喝,定能让你喝个尽兴!” “甚姑娘不姑娘的!”唐柳见他给自己戴高帽子,她便转移了话题,“阿南说今日桌上不论身份权贵,说起来阿南得叫我一声阿姊,你身为阿南夫婿,也该当唤我一声阿姊才是!” “是是是!”慕容承烨斟酒,笑盈盈同她举杯,“阿姊说的是,子邺敬阿姊!” 那一声阿姊唤得叫唐柳心花怒放,眉飞色舞点点头,装腔拿捏地咳了一声,“成罢,我便与你喝一杯!” 不想此话才落,唐歌又故作不悦道,“我也是阿南的表兄,是不是也该同我喝上一杯?” 如此,慕容承烨则又与唐歌敬了杯酒。 饭桌之上,气氛被烘托起来,几人立时有了话题,这顿饭吃得可谓是热热闹闹。 用完膳,柳轻舟率先提出告辞,他同楚知南道,“殿下,我手中还有要事需得处理,便先告辞了!待得有空之日,定上门来拜访!” 今日天气不错,其余人已坐到凉亭里七言八论畅谈起来。 楚知南站于石拱桥上,瞧着碧波荡漾的池水,又见那一池将要凋零的荷叶,点了点头,随之问道,“与青莲婚事操办得如何了?” “正在操办中!”提及此事,柳轻舟低头瞧了瞧自己脚尖,“前段时日我将父母接了来,他们出身庄户人家,眼下他们甚是紧张,生怕怠慢了李家姑娘!” 眼下两人还未成婚,当着别人的面唤一声青莲,难免会不符合礼仪。 柳轻舟是个面面俱到之人,这一点自然是考虑好了的。 楚知南嗯了一声,“我派人去你替你操办罢!” 柳轻舟闻言,下意识看向她,而后见得她笑道,“早先答应了你,此事由我来操办的,自是该要作数!京门贵女讲究多,我晚些派个老嬷嬷去协助你!” 闻言,柳轻舟欣喜过望,“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他最是怕自己礼仪方面做得不够好,委屈了李青莲。 楚知南早先虽允诺了他,他婚事由她来操办,但毕竟那段时日,楚知南远在西都。 “无需言谢!”楚知南道,“你先去忙罢!” 如此,柳轻舟躬身行礼后,便出了南苑。 楚知南站在拱桥之上,闭着眼感受微风,耳里听他们传来的嬉闹声,莞尔一笑。 . 晚间时,待楚珏澜等人一一撤走之后,楚知南便差了个老嬷嬷先去柳家,她则去了库房内,仔细地盘点着所有财宝。 慕容承烨还是头一回随着楚知南踏入库房,见库房内的东西不禁诧异出了声,“都说南燕公主富可敌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我这是傍上大款了?” 楚知南不以为意,“长乐宫的库房内,比这更多!” “了不得,了不得!”慕容承烨见楚知南正从箱里拿过一卷画轴,一把将人抱住揽入怀里,“这软饭我吃得怕是要心安理得了!” “这是两百年前的画作大师,石圣子的遗作!”楚知南将画轴打开,“当年他被评为画圣,可谓是一画难求,尤其是遗作更被封为神作。有人进贡给了我父皇,我父皇便丢在了我的库房里!外邦曾进贡过许多珍宝,皆被我父皇扔在了我的库房当中!南燕三百年的盛世,奇珍异宝可谓不少如今是国库占一半,我的库房也占一半!” 她将画缓缓打开,上头画着一幅夕阳落幕,老农牵着老牛回院的景象,两旁的树枝光秃秃,无一不表露着颓败。 楚知南接着道,“才子迟暮,佳人白头,他画这幅画时,方觉自己垂垂老矣,似是夕阳落山,树叶凋零。老农与老牛都是暗示着时光已去,再也回不去少年时!是以,整幅画瞧起来便增添了几分凄凉!” “嗯!”慕容承烨将下巴搭在了她的头上,“人都有老去之时!” “我准备将这幅画,一并给柳轻舟!”楚知南将画轴慢慢卷起,“李尚书喜欢收集名人名画,若是柳轻舟将此画送给李尚书,定会让其欢喜!” 慕容承烨嗤笑,“你倒是替柳轻舟思虑得多呢!” 楚知南也随之而笑道,“那是必然的,当年我拉拢的第一人便是他,去年水患,也是因他才得以处理!” “拉拢的第一人?”慕容承烨眼眸微闪,“小南儿当年是如何知晓,他之才能的?” “直觉!”她做出了一副调皮样子,“就是直觉告诉我,此子日后必定大有出息!唔,不与你闲谈了,好歹也是我看重的人,他初为官哪里来的银两,但我得替他将事情谋划好了才是!” “明日再谋罢!”男子忽然咬住了她耳垂,“今日先休息了可好?” 楚知南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从他怀里退出身来,“他们婚事在即,自然是要先准备好才是,你莫闹,我先将正事处理了!” 慕容承烨低低吃笑,“夫人要准备什么?为夫帮你!” “不用了!”楚知南心里莫名一虚,“你先出去歇着罢!” 给李家的聘礼自然是不能寒酸了去,但也不能太过于贵重,是以她得好好挑挑选选才是,慕容承烨一直在她身侧,她忽然害怕此人忽然就兽性大发。 自从某一次开了荤后,他便似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我帮你!”慕容承烨再次环抱上了她的腰,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味,“夫人莫不是嫌我笨手笨脚碍着你了?”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带着一股子魅惑。 楚知南心里一紧,还不待她反应,手上的画轴被他扔在了瓶中,“这副瞧过了,还有么?”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耳间,楚知南手微颤,不敢瞎动。 艰涩地咽了咽口水,“没、没有了!” 如此,她忽然被他打横抱起,一本正经道,“既然没有了,那便明日再看罢!” 而后,抱着她出了库房大门,往正房一步一步踏去。 今夜月色甚好,屋檐上的灯笼随着夜风而摆动,二人的身影被拉得极长极长。 第301章 是我多虑了 楚知南用了三天,终于将柳轻舟的聘礼给准备妥当。 金银珠宝、字画奇珍,应有尽有! 成婚的三日本是回门日,但鉴于楚知南是在南燕成的婚,为了表示礼仪,她同慕容承烨一道回宫,去参拜了马太妃。 如今马太妃是六宫之主,说来也是长辈,当得起这杯茶。 一大清早,马太妃得了消息后,便立即唤身边的管事嬷嬷备好茶果糕点,满心期待地等着楚知南回宫。 贴身婢女难得见她如此激动的样子,便笑着与其打趣道,“太妃娘娘对长公主真真是欢喜的!” “是了!”马太妃端着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脸上的欢喜难以掩藏,“本妃一生无儿无女,说来长公主与陛下都是本妃唯一看着长大的孩子,况且这孩子心性对得上我性子,当真是喜欢的!” 婢女闻言随之一笑,“是了是了,咱们长公主就是个招人稀罕的性子。奴婢差御膳房多做些北矅君上爱吃的菜,免得说咱们长寿宫怠慢了!” “去吧,去吧!”马太妃觉着也是这么个道理,“咱们是公主殿下的娘家人,定是要好好招待北矅君上的,以免日后那位回了北矅心里不痛快!” 怠慢了楚知南。 后面的话马太妃并未说出口,但婢女心中也明白她所要表达之话。 二人聊着,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便听得内侍在殿门口大唤了一声,“太妃娘娘,公主殿下携北矅君上觐见!” 马太妃闻言,立时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衣衫,再问婢女道,“可是妥当?” 此话惹得侍女捂嘴掩笑,“妥当妥当,这可是太妃娘娘您衣柜里最是得体的衣衫,哪里能不妥当?” 她一改往日素袍,换了袭暗红色的宫装,宫装上以金线绣着凤凰,瞧着华贵无比。 加之她今日特意戴了凤冠,戴了步摇首饰,又化了个精致无比的妆容,简直能与她新嫁相比。 侍女便又道,“太妃娘娘紧张作甚?是公主殿下回门拜见您呢!” “我哪里是紧张!”马太妃闻言,摇头轻轻一笑,“倘若她母后在世,见她带着夫君回门,只怕是会更端庄些的,我虽比不得先皇后,但她愿将我当做娘家人,我总得替先皇后招待了才是!” 楚知南是先皇与先皇后的掌上明珠,既是掌上明珠的夫婿,怎可随意了去? 此话听得侍女心中也甚为感叹。 来不及再多说话,便已见楚知南与慕容承烨入了大殿来。 如斯,婢女內侍一一同二人行礼,而马太妃则跨步上前两步前来迎接。 二人先是见了礼,随后马太妃被楚知南拉着手坐了下来,含笑着与慕容承烨道,“君上莫客气,我素来难讲规矩,随意些便好!” 慕容承烨是难见的正经,站姿端庄,彬彬有礼,乃是真正的玉树临风之姿,君子风度翩翩。 他微微颔首示意,回答得简单明了,“好!” 马太妃盯着慕容承烨看了两眼,心中对其甚是满意。光说样貌,真真是不错。 是以,她又道,“君上在我南燕完婚,待回了北矅,若是北矅有臣子反议” 话还未说完,便见慕容承烨一脸正色地直接否决,“此乃子邺私事,容不得他人评判!子邺此生的良人非公主殿下不可,在哪完婚皆是一样!” 马太妃之意,乃是怕慕容承烨为了楚知南如此妥协,就怕日后北矅会有臣子道楚知南是个妖女,迷惑君心,编排出一些神话故事来。 但见慕容承烨一心向着楚知南,她这心才安下不少。 点点头,她笑得极是端庄,“是我多虑了!你们二人呀,郎才女貌的,合适!” 说着,她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眼里满是欢喜,“若不离京,何时搬回长乐宫来住?那宫殿是你父皇替你建的,无论何时都只属于你!” 瞧慕容承烨并未有离京的打算,她身为六宫之主,这些话该是要说出来的,表达自己的态度。 毕竟她如今已算外嫁女,若是再搬回宫住,多少不符合礼仪。 而她说这话之意便是表明,她不怕外界的流言蜚语,楚知南想回宫住便回宫住。 此话,楚知南与慕容承烨自是都听明白了。 楚知南心里一暖,轻轻应了一声,“好!” 而后,她拉着楚知南说了许多贴己话,又明里暗里地示意他要对楚知南好些,使得慕容承烨哭笑不得,最后连连表态,这才作了罢。 用完午膳后,楚知南与马太妃又闲聊了片刻,这才带着慕容承烨告了辞。 一出宫门,上了马车,慕容承烨立时将人拉入自己怀中,将头在她身上蹭了蹭,无奈道,“这太妃娘娘明里暗里地威胁我,若是敢对你不好,定要扒我皮呢,啧,以前怎么瞧不出她是个如此血腥之人呢?” 那时只觉她活得宛如仙子,不沾染人间烟火。 如今仙人下凡,言语却是如此狠戾。 楚知南闻言嗤笑,“瞧得出来,她是真对我好的!” 将唐家调回京城,若不是马相爷付出了十成十的努力,唐家又怎能在陆党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回京? 这其中有多少心血她看不见,却不代表她不知晓。 楚知南不欲与他在此事之事多言,便转移了话题,“可介意同我上外翁家用个晚膳?” 唐家,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楚知南怎会不想去唐家用顿饭? 如今整个唐家人,只有唐清流远在边疆训练降兵,其余人皆在京城。 “自是要去的!”慕容承烨笑道,“早便知晓夫人心思,回门礼为夫都已备好了。” 楚知南闻言,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甜。 慕容承烨对她的爱,她真真实实感觉到了。 而且,这一声夫人真真极为入耳,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专属感。 “这样么?”楚知南闻言,凤眸轻挑,语气不咸不淡,“怎未见你早与我说此事?” “我家夫人心思,我尚能猜个一二!”慕容承烨笑道,“不与你说,是想讨得你欢心嘛” “”楚知南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 她一直觉着慕容承烨乃属笑面虎,竟是不知如此粘人的紧。 作者有话说 嗷呜嗷呜,又是想求互动的一天有没有哪位宝宝跟小作互动互动啊啊 第302章 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入得唐府,二人便见唐柳立在大门口,一见两人齐步而来,瞬间大笑着同府内大喊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阿南肯定会来,唐歌,快去给二位新人倒茶去!” 朝着里头吼完,她笑着迎接了慕容承烨与楚知南,习惯性地挽了后者手,“我就说你今儿肯定会来,所以早早叫人备了你爱吃的。祖父却觉着你定是不能来了,为此我还和他老人家打了赌呢!” “哦?”慕容承烨见眼前有台阶,下意识扶了楚知南一把,“什么赌注?” 作为那个被论赌之人,慕容承烨觉着自己有理由知晓其中缘由。 唐柳倒也不瞒他,“我与祖父赌你们今日是否会上咱们家里来,我赌能,他老人家赌不能,便以他屋里头那把金弓为赌注。” 说至金弓时,唐柳眼里皆是星光,“那弓乃是先太帝奖给我祖父的,乃是身份象征呢!” 慕容承烨闻言唔了一声,“那你又是如何确定,今日我们一定会登门?” “若是旁人,定是不会今日登门!但是你嘛……肯定会来!”唐柳笑得见牙不见眼,“按照寻常规矩,回门日登外家门自然不像话,可君上连更不像话的事情都做了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所以啊,我笃定今日你们定会来的,瞧,我都早早在这里等你们了!” 慕容承烨闻言,嗤笑不已。 唐柳与楚知南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一个心思活泼单纯些,内热外热。一个沉稳内敛许多,外冷内热。前者大大咧咧,后者能把持大局。 楚知南嘶了一声,停下步子,一本正经地皱眉道,“按你这么个意思,今日你这弓是不是有我一半功劳?” 唐柳听得,瞬间头发一麻,挂在嘴上的笑意僵住,“你、你想做什么?” “不如咱们打个商量罢!”楚知南抿抿唇,正色道,“不如你将这弓分我一半,怎么样?” “分、分你一半?”唐柳瞬间石化,“这怕是不太、好分吧?” “如何不好分?你玩一月,我玩一月,这岂不是挺好?”楚知南道,“说实话,我垂涎外翁那把金弓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如今有机会得来,怎么也要占上一半才是!” “不是吧姐妹!!”唐柳瞬间咆哮式地松开了楚知南手,“你我之间的姊妹情谊莫非就是稀泥搭成的桥梁?瞅瞅你那库房宝贝何其之多,何必与我争那区区一弓呢?况且,这本就是由你楚家奖给咱们唐家的,你哪儿还能稀罕那玩意儿?” 她此时咂舌不已,真是恨不得拍一把自己脑子。 让她最快无防备心,一问将说明都说了。 “你若不同意也可!”楚知南故意嘟起了嘴,“那我今日就不去了,下回再来罢……” 说罢,便要拉着慕容承烨欲要退出唐府去。 唐柳虽知她不过是闹着玩儿,却也立时忍痛妥协,“罢罢罢,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听你的,听你的,你玩一月我玩一月!” 如此,楚知南这才满意地眉开眼笑,亲自去拉了她的手,“走罢!” 瞧她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唐柳甚是不快,轻轻哼了一声,嘟囔道,“你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什么?”此话完完整整落在了楚知南的耳中,她故作未听到,含笑着挑眉看向她,“你嘴里嘟囔着什么呢?什么打劫?你在说我么?” “呵呵,没有没有!”唐柳脸上立时一副赔笑表情,“我是说我大哥,最喜欢趁火打劫!走罢,走罢,咱们一大家子都在家里等着你呢,快走快走!” 如此,三人一路无话,到得唐府花厅之中。 唐清流不在家,唐家便是唐家二老坐在主位之上,康氏立在一侧伺候公婆。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端了茶,跪在了二老跟前行礼,由楚知南率先道,“外翁,外祖母,喝茶!” 随之,慕容承烨也有样学样。 二老瞧着眼前这对新人,心里百感交集,“好,好,好!” 他们将早已经准备的红封拿出来,交给二位新人,“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是我与你外祖母的一点心意,收下罢!” 新人敬茶,长辈给红封,这是规矩。是以,楚知南也未推让。 眼下北矅与南燕已签订合约,和平相处百年,加之两国之间又有货物流通来往,已是友国。 慕容承烨作为北矅君主,待得他起身后,护国公立时起身招其入座,言行之间甚是恭敬。 护国公道,“委屈君上陪着我家南儿一同胡闹了!” “外翁无需这般客气!”慕容承烨落座,身子坐得极端正,“子邺娶了南儿,便与唐家是一家人,在家里头,无有权势之说,只有辈分之分!您是长辈,子邺是晚辈。” “使不得使不得!”护国公身形已微微有些佝偻,“君上乃是一国之君,下臣怎敢冒犯?日后我家南儿远去北矅,还希望君上多多照拂!” 这话说得甚是客气,却是真真实实替着楚知南着想。 “外翁哪里话!”护国公要与他论身份,慕容承烨却只与他论辈分,“南儿是子邺之妻,子邺该是护她一世安好才是。” “有君上这句话,下臣便安心了!”护国公点点头,瞧了眼楚知南,又笑道,“此时离晚膳时辰还尚早,南儿,不如你带着君上在这府内闲逛一番?” 老人家年纪大了,加之慕容承烨身份不凡,两者之间有着许多生疏。 楚知南明白,起身应了一声好后,便将慕容承烨带出了花厅。 唐柳与唐歌陪在一侧。 一出花厅,慕容承烨同楚知南凑了过来,“莫非,外翁不喜我?” “你多虑了!”护国公府的长廊上,楚知南与慕容承烨齐步而行,唐歌唐柳兄妹跟在二人身侧,她道,“我外翁生来为臣子,受了一辈子得君臣礼仪,骨子里已有了权势的分层。况且我与你成婚,说来也算是两国之间的联姻,日后我跟你远去北矅,一身荣耀都要靠你给予……” 说至此,楚知南心中略酸,“他是怕我,受苦!” 这些人,是她最亲的人了。 她的外翁,自幼教她本领,培育她长大。 【作者有话说】 天冷啦,诸位宝宝注意添衣~要是没有衣服添,来来来,小作给你选,哈哈哈哈哈 第303章 她怎么来了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慕容承烨看出了她的情绪,当下玩闹着调节了气氛,“若是外翁不放心你嫁入北矅,那我入赘南燕也是可的!况且、何为你一身的荣耀都靠我给予嘛,我家夫人独自放光芒!” “慕容子邺!”唐柳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她环胸好奇道,“你们北矅的男子都是这般油嘴滑舌吗?” “非也非也!”慕容承烨手中折扇一展,“只我北矅儿郎皆是好儿郎,唐姑娘若是还未有合适的定亲对象,不如考虑考虑我北矅儿郎?日后嫁我北矅,与南儿也有个伴!” “北矅那等酷寒之地,也只有阿南瞧得上了!”唐柳直接白眼,余光撇至自家兄长时,眼眸一闪,则又道,“倒是不如你替我大哥物色物色?听说北矅女子尤是飒爽,不比南方女子那般矜持。说来倒是与我家甚是融洽得很呢!” 唐歌一听唐柳扯到自己,当下也呛起了她来,“你少管我的闲事,如今阿南都已成婚,你这个做姐姐却是八字都没一撇,不知情的还当我们唐家出的是个母老虎,年将二九还未有人上门提亲!” “你这个当兄长的都不急,我急甚?”兄妹两人因成婚之事闹了起来,唐柳嗤声道,“所谓长幼有序,你想拿我婚事论文章,那你倒是先带个好头出来啊!” “好儿郎志在四方,成不成婚对建国立业并不影响!”唐歌仰头,颇有大侠风范,“况且你的婚事爹娘正在物色,过不得些时日便可定下。待得我婚事定下后,你焉能逃脱?”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唐柳忽然不想有嫂嫂了。 一行四人在府内闲逛,偶尔传来一阵笑意,好不乐哉。 走下一圈之后,唐歌便拉着慕容承烨入了八角凉亭内,与其讨论行兵打仗、治国治天下之道。 唐柳对这无甚兴趣,便与楚知南聊起田沛之事。 田沛如今已正式入了唐家军中,如今由唐家人亲自培育。 那孩子是个聪慧的,记忆力好,悟性高,过得几年只怕也是个将才之辈。 说及此事,唐柳便不由感慨,当年收留下他,真真是一个十分明智的举动。 二人正聊着天,却忽然见得一个绿衣女子姗姗而来。 那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唇红齿白,模样颇为俊俏。 楚知南随意撇了一眼,而后收回眸光,与唐柳问道,“她怎么来了?” 唐柳起先并未瞧见那女子,听得楚知南这一问,而后瞥了一眼,见着其样貌后,眼里露出浓浓鄙夷与不喜,“呵,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难得登门啊!谁知晓她来想做什么呢!” 话间,她却直奔着几人而来,最后落在了距离楚知南不过三丈的地方。 女子面上有着犹豫纠结之色,低敛着眉,藏匿了眼中情绪。 楚知南一直当未见着此人,若无其事地与唐柳聊着李青莲要成婚之事。 唐柳虽面不看她,却是故意加高了声音,“我寻思着,青莲的婚事必须得大办才是,到时咱俩可得出些难题难难那位柳大才子才可!” “嗯,不如由你执枪挡在前头罢!”楚知南声色淡淡接话,“若是柳轻舟打不过你,这新娘子便别娶了!” “不可不可!”唐柳难得有了紧张,“人家柳公子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能当青莲成婚路上的绊脚石,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二人聊得甚是欢快,落在女子耳里却甚是悦耳。 纠结几番之后,她终是横下心来,走至楚知南面前先行了礼,耐着自己性子开口道,“见过公主殿下!” “呀?”唐柳难得见她如此乖巧,当下夸张地惊讶了起来,“不知今儿吹的什么风,将唐大小姐给吹过来了?” 眼前之人,便是唐家二房之女,唐如溪。 那个同楚苒苒关系尤近之人。 唐如溪自幼与几人关系便不好,去年她由家中做主,嫁给了刑部侍郎郭家,但郭家参与陆党之争,险些处死。 唐家二房见郭家倒台,求着护国公救出了唐如溪。 如今她与郭家已和离,成为和离女住在娘家中。 被称之为和离女,的确是太难听了些,是以平日无事,她几乎不出闺房半步。 唐如溪此时心里甚是怨恨得紧! 她怪自己爹娘太过着急了些,让她轻易地嫁给了郭家,导致自己婚事不幸,如今名誉扫地。 再看看楚知南,如今嫁给了才貌双绝的北矅君尚,宠得其连规矩都不讲。 而那性子最是野蛮的唐柳,如今还未谈论婚事,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她们几人是自幼一同长大,凭什么这身份却是天壤地别? 她脑子里有那么一时间,真真是生出了一个极为恶毒的想法,想让楚知南与唐柳也受受那万人唾弃的愤骂。 “哟,不说话啊?”唐柳见唐如溪一直未曾言语半句,便双手环胸,凉凉道,“今儿个刮的是哪阵妖风?把污眼的人给刮来了?” 闻言,唐如溪这才堪堪回神! 污眼?说她么? 若换做平日,她定会与唐柳打个枪舌战,可此时她有事所求,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同楚知南道,“公主殿下,求您救救苒苒吧!” 苒苒? 楚苒苒? 许久未听到这个名字,楚知南眉头下意识微蹙,“此言何意?” 唐如溪听得,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随之嘤嘤哭了起来,“殿下若是不救救苒苒,她怕是、怕是要消陨了!” “怎么?她在那白雀庵里住得不开心了?” 白雀庵,乃是京城外的一家尼姑庵,归属皇家。 皇室立下此庵,虽说是为了方便庵姑,但也是为了惩罚皇家犯了罪的女子。 那个庵里,历代不知有多少皇室女子在里度过了余生。 永世未曾出过庵堂大门一步。 “前两日,臣女去白雀庵里瞧了她一眼……”唐如溪一边抹泪一边嘤嘤道,“她、如今骨瘦如柴,茶饭不思!殿下,求您救救苒苒吧,求您看在她也是姓楚的份上,您救救她吧!” “姓楚的份上?”楚知南凤眸微挑,语气里带了几分肃杀,“既是我楚家之事,又与你个外人何干?来人!送客!” 第304章 你也不必打听 楚知南此话叫唐如溪直接生了气,“楚知南,她好歹也是你的堂姐,血脉相连之人,你岂能如此冷血无情?” “上一个敢当如此叫我的人,还是成王!”楚知南凤眸中明明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偏生她所说出来的话,却叫唐如溪害怕了起来。 当时熙乐公主在画舫之上,当着诸才子的面扇了亲王几个巴掌之事,京城中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唐如溪不敢直视其眼眸,心里一慌,跪在地上的身子也随之一软,“她、她当初与陆公、陆宴安情意相投,因你喜欢,便忍痛割爱让给你了!公主殿下,苒苒连她最爱之人都能割舍于你,你却为何不能救救她呢?” 楚知南闻言冷笑,“你与她的关系倒好!” 竟能为了楚苒苒,跪在地上求她。 要知晓唐如溪此人一直自命清高,觉着与楚知南等人非一路之人。 眼下为了楚苒苒,真真是屈尊了。 “那你因你冷血,不知姐妹之情!”唐如溪觉着自己甚是憋屈得很,她从未在楚知南与唐柳面前低头,眼下却因楚苒苒之事直接下跪。 可笑的是,她们竟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真是白瞎了她的心思。 “皇家之事,岂能容你插手?”楚知南眼眸微敛,“倒是你,未经皇家许可便擅自去探望罪臣之女,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你唐家教不好你,瞧来本宫倒是要好好教导教导你们唐家旁支的规矩了!” 说罢,便起身,“阿柳,随我上唐家二房走一趟!” 这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好些时日,一直未见生活里有甚有趣之事,眼下有人送上门来,楚知南不介意拿起消遣消遣。 况且唐家正脉一统包容度极大,无论二房那边做了甚,他们一直都是忍让为主。 本来这也是唐家内部事,既然唐如溪蠢到送上门来由她宰割,她岂能不如人意? 唐柳也来了兴致,对着凉亭内的慕容承烨与唐歌大喊了一声,“走,咱们去别人家府邸走走!” 而后,唤了家丁来,压着唐如溪便上了唐家二房。 唐家二房的家主如今是唐江鸿,与唐清流是堂兄弟,得唤护国公一声伯伯。 二房就在护国公府的旁侧,出门即到。 楚知南还是年幼不懂事时,曾来过二房这边。 她一入门,管家瞧见她时先是一愣,随之喜迎上前打招呼,之后见到自家小姐脸色铁青时,他方觉气氛不妙,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正厅上座!” 楚知南也不同他客气,一入门便端足了架子,“不知贵府老爷可在?” “在的,在的!”管家低头哈腰地应着,“老奴这便替您去唤老爷夫人来!” 他瞥了眼唐如溪,欲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好让心里多少都有些底气,但对方眼里却满是不屑,甚至不与他对视。 如此,管家只好无奈地喊了个家丁来,让家丁去唤唐江鸿与妻张氏,他则带人先去了正厅,看茶伺候。 慕容承烨乖乖地跟在一旁不曾言语半句,悠闲的品着茶水看戏。 他从不担心楚知南的实力,若是她较起真儿来,当真是不够唐家二房看的。 管家招待好了楚知南后,便将视线落在了唐歌与唐柳身上,笑着招呼道,“大公子,大小姐,老奴让厨子备您爱吃的菜……” 他想通过这两人来探索些消息。 “不必了!”唐柳是个性子直的,加之素来瞧不起这二房,当下便拒绝道,“我家还差上这么一顿饭不成?” “是是是!”管家连连点头应声,“那不知您上府是……?” “你也不必打听!”楚知南见管家想方设法地想要知晓其中缘由,她淡淡道,“等你家老爷来了,自然知晓!” 管家闻言一愣,随即又连应了几声是,不敢再出声。 一刻钟后,才见唐江鸿携其张氏姗姗来迟。 唐江鸿与唐清流虽是堂兄弟,但这样貌却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二人皆是要步入四十的年岁,唐清流瞧着有一股子成熟稳重的刚硬之气,而唐江鸿则已是大腹便便,满面油光。 唐家相貌都生得不错,但瞧唐江鸿如今模样,真真是一胖毁所有。 他入得花厅,见楚知南与慕容承烨坐在主位上时,眼眸微闪,面上却带着笑意行了礼,“参见殿下,参见北矅君上!” 他后参见慕容承烨,也是带了挑拨二人关系的意图。 如今虽在南燕国,但二人之间已成婚,而慕容承烨是国君,自然是夫唱妇随,该先称慕容承烨才是。 他这般称呼,无非是想挑拨起慕容承烨对楚知南的不瞒。 然而,他自是失算了。 慕容承烨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悠闲地打开折扇,给楚知南扇起风来,“这屋子里甚是炎热,为夫替你扇风!” 他未曾说免礼,将一切主导权悉数交给楚知南。 楚知南自是听得出来唐江鸿的言下之意,面上带了几分冷意,也不唤起平身,开门见山道,“唐大人与成王家的关系,倒是不错啊!” 成王乃是谋反头目,与其沾上关系,那可是全家灭门之罪。 唐江鸿立时不敢有半点怠慢,拉着张氏扑通跪了下来,“公主殿下此言差矣,咱们唐家一条心,都是拥立陛下的,与成王并无半点干系!” “无半点干系么?”楚知南勾唇一笑,气定神闲,“方才令千金可是去唐府寻本宫了,道她去瞧了成王余孽,还想让本宫伸手救援救援!怎么?唐大人,这不是你的意思啊?”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唐江鸿身手并用的否决,瞧了自家那闷不做声的唐如溪一眼,立即喝道,“糊涂啊啊她,她是脑子进水了,糊涂的!殿下,下官与这成王本就不熟,如何会让犬女去求情?定是她自己主意,与我唐家毫无干系呐!” “呵呵!”楚知南冷冷一笑,眼眸里瞬间带了冷意,“可令千金还说了,本宫若是见死不救,便是本宫冷血无情!唐大人,你们唐家的荣辱如今是靠谁给的?吃天子饭议天子论,你是活腻了不成?”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决定第二章早点更新,等小作去洗个头发吃个午饭,立马安排码字,嘿嘿~宝宝们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是看过的哦~谢谢大家支持~~ 第305章 你受苦了 唐江鸿已明显察觉楚知南动了怒气,当下连连磕头求饶,“殿下明察,下官不敢啊!就算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有这等想法啊!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一心想要效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都敢与逆臣之女勾结,你让本宫如何信你无二心?”楚知南声音凉凉,“仅凭唐大人你一张嘴来说么?” 说罢,楚知南呼了口气,又继续道,“唐大人,你说你家若被判了谋反罪名,谁还能救你们呢?”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唐江鸿已能想到后果,毫无形象地同楚知南磕头,“是犬女糊涂,念殿下瞧在我与护国公一家乃是同宗上,饶恕小女罢!” “既然你都将我外翁抬出来了,这面子本宫定是要给的!”楚知南眼眸微眨,“此事本宫虽不愿深究,但令千金却言语冒犯本宫,更是直呼其名讳。当时成王曾在画舫之上也这般唤过本宫正名,本宫当时也未惯着。唐大人,此事您怎么看?” 唐江鸿听明白了,楚知南这意思,摆明了是想要找唐如溪麻烦的。 眼下他若是不当着楚知南的面表个态,只怕她便会说他们勾结成王余孽。 为了一家子的安危,唐江鸿只得咬了牙,“林管家,你去将戒尺拿来,给二小姐张嘴!” 拿戒尺张嘴,可谓是狠毒。 管家闻言不知是否该去,唐如溪则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爹爹。 眼下他跪在地上十分恼怒,管家不动,无人发声,他只得接着喝了一声,“还不去?难道都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不成?” 如斯,管家只得下去拿了戒尺。 待得戒尺拿了上来,唐江鸿跪在地上将戒尺双手奉上,交给楚知南,“还请殿下惩罚!” 楚知南却连个正眼也未瞧,只喝了口茶,“子不过父之过,女子在闺中该由母亲教导规矩,规矩未曾学好,便是母亲之责。这刑罚,也该由唐夫人来执行才是!” 张氏平日有些嚣张,但面对楚知南却是不敢哼一声。 乍然听到楚知南唤她,她身子微抖,不知如何回应。 唐江鸿则看了眼张氏,再将戒尺递给她,“今日必须让她懂得规矩不可,倘若连基本礼仪都不知晓,你便下堂罢!” 张氏闻言,身子抖得更厉害,慌张地拿过戒尺,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了身,看向自家女儿,心里甚是难过,“溪姐儿,你……” 唐如溪此时眼眸睁大,呆呆的看着自家父亲母亲,又含着怨愤地看向楚知南。 那一眼,叫楚知南甚是不悦,喝了一声,“还不动手?” 张氏听得楚知南声音,哪敢顿留,当下便扬起戒尺拍在了她脸上。 力道并不算太大,毕竟是自家闺女,哪儿舍得下狠手。 楚知南眉头一皱,与唐江鸿道,“贵府莫非连尊夫人的口粮都不舍得给么?” 这没力道的样子! 张氏一听,眼泪立即哗哗便流了下来,“殿下,我……” “怎么?”楚知南看她,“没力气?” 张氏咬牙,只得加重了几成力气,狠狠地拍打在了唐如溪的脸上。 如此,楚知南这才算是满意的未曾作甚。 那一戒尺下去,立刻在唐如溪的脸上肿了起来,瞧着甚是浪费。 待得打完五个戒尺,她脸上已见红色。 张氏心疼得不肯再下手。 回身撇了眼楚知南,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有狠心接着打了戒尺。 那戒尺落在脸上疼痛难忍,唐如溪疼得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张氏又回头瞧了楚知南一眼,见得她未说话,便又颤着手打了三尺。 那三戒尺下去,她的嘴角已溢血。 唐如溪的脸已肿得十分高大,连张嘴都有难。 如此,楚知南终是说话了。 她起身,眼中满是邪魅,“唐二姑娘,日后可要记得谨言慎行,今日本宫心情尚好这才不多追究,倘若有下次,可就不是张嘴这么简单了!说不好,全家可都得受你牵连呢。” 话罢,他同余下三人道,“走罢,回府用晚膳了!” 三人听得,立时跟在了楚知南身后出门。 待得四人走后,张氏立时抱着唐如溪哭了起来,“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受苦了啊!” 唐如溪泪眼涟涟,唔唔唔地哭出声来。 唐江鸿从地上缓缓起身,揉了揉自己膝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唐如溪凶道,“你这脑子莫非是被驴踢了不成?那熙乐公主是何人你莫非不知晓?当初连成王都敢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上去招惹?” “况且,如今整个皇朝已掌握在了天家手里,谁人不知晓陛下对她纵容得无法无天?!成王早前谋反被贬为庶民在寒窑受苦,平安郡主关入白雀庵永世不得出庵堂,你巴巴跑上去找甚不快?往大了说,你与成王一脉相近,便是起了谋反的心!一个谋反的罪名扣下来,咱们全家都要为你陪葬!”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听唐如溪哼哼的声音小了些后,便继续不瞒地抱怨道,“你如今名誉如何能再经得起折腾?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绣你的花,不该招惹的人你莫招惹,否则……我唐家没你这个姑娘!” 话罢,一甩袖子离开了正厅。 因跪得太久,踏门槛时险些跌跤,幸好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 “刚刚真是爽得很啊!”出了唐家二房门,唐柳终是得到了说话的机会,搀扶着楚知南的手开心道,“他们家平日可横了,我看着他在你面前吓得不敢抬头的样子,可真是开心得很!” “他算不得唐家正统,又如何敢与我叫嚣?”楚知南回道,“加之如今小澜掌权,连正统唐家都需辅佐,他一个旁支算甚?唐如溪去看楚苒苒乃是事实,我若往大了说,道她们真心起了谋反心思,唐江鸿能如何?” 不过就是案板上的鱼肉罢了。 “妙啊!”唐柳就是开心,“从小唐如溪便能叫我恨得牙齿痒痒,如今总算找到了几分大仇得报的样子,心里就是爽得很!” 说着,她又皱眉想了想,“不过,这楚苒苒,是真的要死了?” 第306章 你做得不错 “不知!”楚知南如实回道,“自她入白雀庵起,我便再未过问。” 是死是活,这都是命罢了。 唐柳闻言,感叹了一声,“这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人生之路兜兜转转,老天爷总是不会放过坏人的!” 楚知南闻言步伐一顿,直到慕容承烨揽着她的肩膀,同她勾唇笑了笑后,这才反应过来,同护国公府走去。 一入国公府,管家便立刻将人引入了花厅中,“殿下,方才您在二房的事,国公爷知晓了!” “这么快么?”楚知南秀眉微挑。 这唐家二房真是好快的动作呢,她才从他府中过来,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竟是先同护国公告了状。 管家面色晦暗,“这、方才国公府有小厮来禀告了国公爷一声,但国公爷并未作声,也不知是何意!晚膳备好了,还请您几位先用晚膳才是!” 管家同她说那些话,无非是先通知楚知南一声罢了。 楚知南心中有了数,率先入了厅内。 因护国公府如今主子不多,便也懒得分男女坐席,况且家里图个热闹,只备了一桌饭菜。 护国公与老夫人已坐在了主位上,康氏与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布着碗筷,待得四人入门时,康氏立时露出笑意,招呼四人走到那银盆前,“就知晓你们该回了,将手净了用饭罢!” 她贴心地布置了两盆水,一盆给楚知南与慕容承烨,另外一盆给唐柳与唐歌。 四人净手后,依次按照位置坐好。 老夫人笑得一脸开心,同慕容承烨道,“也不知这些菜肴是否合你口味,都是些家常便饭,君上莫要嫌弃!” 慕容承烨共计来唐府吃过两次饭。 第一次是以北矅三皇子的身份。 第二次则是以楚知南夫君的身份。 身份不一样,他明显见得老夫人眼中多了些热情,少了几分客套。 “外祖母哪里话,这都是山珍海味,上品佳肴!”慕容承烨含笑回道,“之前尝过府上佳肴,真真是叫子邺大饱口福,甚好,甚好!” 老夫人闻言,对慕容承烨更是欢喜了几分。 慕容承烨是个会说话的,便在饭桌上挨个长辈夸了夸,让桌上的氛围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唐家并未有食不言的规矩,是以饭吃到一半时,护国公开口道,“方才你们上隔壁了?” 这不是疑问句,这是否定句。 唐柳与唐歌闻言,莫名的有些心虚,立即将头低下来扒饭。 楚知南倒是不见情绪,只轻轻嗯了一声,“同那唐家二姑娘闹了些小不愉快,竟不想扰的您也知晓了!” “二房素来如此,总指望着我这一把老骨头替他撑腰!”护国公叹了一声,而后接着道,“方才之事,你做得不错!” 护国公一夸楚知南,直接让唐柳唐歌看傻了眼。 打小,他便教导兄妹二人不许欺负唐如溪,事事能忍让则忍让,莫要与人争强好胜! 也正是如此,养成了唐如溪不将兄妹二人放入眼中的习惯,自幼便爱挑事,彰显自己的厉害。 上一世的楚知南,也不是个爱多事的,与唐如溪的吵闹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行为,动起真格来罚她,这还是头一回。 楚知南闻言,下意识看向护国公。 老人家叹了口气,“那二姑娘打小便被家里惯坏了,性子也是无法无天,该教训的还是要给些教训,否则日后祸从口出……” 之后的话,护国公未再多说。 楚知南心中明了,却也不打算再接他话,只反手给他夹菜入碗中,“您多吃些!” 话题就此掩盖过去。 待得吃完后,下人收了碗筷上了茶水,护国公起身出门,将慕容承烨喊去了书房中单独聊聊。 其余人则聚在一起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唐家兄妹二人的婚事之上。 康氏愁道,“如今好些个官员都想与我家结亲,我思来想去,总觉着应了一家便得罪了另外一家,只怪我当初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实在不知这婚事要如今定下了!” 楚知南听得,便道,“婚姻乃是人生大事,舅母怎会怕得罪人?都说娶妻娶贤,唐家是个和乐融融的大家,该是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才是!” 她话一落,康氏甚是认同,“是了,我也是这么想着。” 话间,康氏眼眸一闪,“不如南儿替我挑挑哪家姑娘好?” 听到这里,楚知南明白了! 康氏哪里是怕得罪人呀,就是想要将抉择权交给她,让她来选出个未来表嫂来。 楚知南闻言噗声笑了,看了唐歌一眼,再看向康氏,“不如让表兄选?” “嗨,我问过了,他只说让我做主!”康氏也盯着自家儿子瞧了一眼,“这是他一辈子的婚事大事,我哪里能轻易做得了主?本也想让你外祖母跟着挑挑,可老人家呀,说咱们离京好些年,对那些姑娘也不甚了解!” 说来也是,唐家极少参与名媛聚会,自是不太了解。 楚知南想了想,便偏头看向唐歌,“表兄心目中可是有合适之人?” “没有!”他直白道,“京城的姑娘们着实接触得少,况且我本不愿……” “你这孩子,瞎胡说什么!”康氏似料到他之后想说的话,当下埋怨道,“你这根不得立在京城?还不想找京城女子,那你倒是给我找个旁地女子回来呀!” 唐歌吃瘪,瞬间不说话了! 如此,唐柳则取笑道,“阿南,我哥的意思是,他嫌弃京城里的姑娘都太娇弱了,他瞧不上!” “你还有脸说你哥呢!”康氏听见唐柳声音就头大得很,“你还不是一个样?京城里的哪家儿郎能入你眼?说完你哥的婚事,便该说你的婚事了!” “娘~”唐柳闻言,立时和康氏撒了娇,“我婚事还早嘛……” “哪里来的早?”康氏气结,“过了十八再不说亲,那就是老姑娘了!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的儿女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舅母消消气!”楚知南见此立时拉着康氏的手,笑着替她顺了顺气,“唐家女儿都是没得挑的,个顶个的骁勇,一般男人自然是瞧不入眼!不过,您觉着秦家如何?”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我带着稿子来了~~ 第307章 哪家姑娘合适 “秦家?”康氏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哪个秦家?” “青龙镖局秦家!”楚知南耐心解释,“秦家少主先前还曾在府上住过一段时间,如今被皇家招安,已是朝廷中人,属皇家镖局!虽说是江湖人出身,但秦家已是今非昔比,唐家与之结亲,也算不得下嫁!最主要的是秦少主为人是个谦谦君子,涵养极好,身手也不错,便算日后阿柳同起打架,也不至于将人一拳打死去!” 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 唐柳是个暴脾气,这才嫌弃京城里的这些富家子弟个个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康氏闻言,面上明显有了些心动,“他不错,是个好孩子!” 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康氏是真真喜欢那个孩子的。 越想越是心动,她直接看向了老夫人,“娘,你觉着那孩子如何?” 老夫人不是个多话的,一直在旁侧听着小辈们说话,乍然听得儿媳妇问自己,她愣了愣,又在记忆里搜刮了一番秦无衣此人。 须臾后,她点头,“之前朝廷瞧不起江湖人士,但如南儿所说,秦家已招安,属皇家镖局,地位虽不及咱们唐家,却也是门槛不低之府!若两家真能结好,我家柳儿瞧着是低嫁,但有我唐府撑腰,婆家人也不敢太野蛮了去!” “听说,这秦家人都是些仗义疏财之辈,在江湖上地位极高的!”康氏认真道,“不如改明儿,我们去亲自会会这位秦家夫人?” 康氏自己一说下来,心思也随之雀跃了,“就这么定了,我寻个合适的时机,去瞧瞧这秦家夫人!” 如今秦家已搬入了京城,想要见上一面还是简单。 康氏是真的不敢随意替唐柳物色夫婿。 她的性子康氏甚是明白,性格暴躁得很,若是寻了京中哪家儿郎,若是对方纳了小妾甚的,她定会弄死那一家。 但如今权贵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能如此忠诚的,除了个唐家外,谁能一生一世只娶一妻? 那都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但楚知南提起了秦家,这便让康氏眼前一亮了。 康氏心里有了主意,便下意识看向唐柳,唐柳见得立时移开了眸子,面色微红,嘴上却不放过,“那秦无衣长得太好看了,也不经揍!” “揍揍揍,一天到晚你就知晓揍人,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你是一样都没有!”康氏闻言真是恨铁不成钢,“你瞧瞧南儿,人家循规蹈矩,规矩涵养都甚好,比你强上百倍千倍了!” “就不能换个别的说法嘛~”唐柳嘟嘴不瞒,“娘总是拿我与阿南做比较,是不是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离间我与阿南的情分?幸好我不上你当。咱们家的榜样,有阿南一个就足以,我就不用学习了!” 她此话说得康氏简直无言以对,胸口郁结,“你光会一张嘴巴子厉害你!” 知晓自家姑娘是甚性子,康氏叹了口气之后也不再继续追究,与楚知南又聊起唐歌的婚事来。 一屋子都是女人,又听她们谈论自己婚事,唐歌只觉甚是无趣,干脆找了个借口离开。 待得的唐歌走后,康氏便差人拿来画册,将上头所有女子一个一个都给楚知南瞧了,再道,“还不知晓怎么挑选呢,我家的孩子在京城公子哥里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加之又是皇亲国戚,许多姑娘都想嫁进来。京城我与你外祖母都不大熟,南儿,不如你帮我们瞧瞧,哪家姑娘合适?” 楚知南闻言,顺手接过画册翻了翻。 画册上是京城未出阁女子的画像与年纪。 看见太史令程家时,她道,“程家家室清白,姑娘家教不错,学识也好,但性子太过胆怯,日后这唐家他得做当家主母,独当一面……不太适合!” 又拿起一张画册道,“御史中丞钱家的小女儿么……” 她脑海里闪过钱蓝秀的样貌,随即道,“心胸不够大!” “光禄大夫郑家千金倒是不错,模样与教养都得当,但她早有了意中人,就算嫁入国公府,只怕也不能一心待我表兄!”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姑娘的性子,康氏与唐柳简直听呆了,呆呆地看着楚知南,后者诧异道,“阿南,你怎么知晓得如此详细?” 楚知南也不瞒,直言道,“在京中着实无趣,我便让人将京城所有官员的子嗣资料调查了一番!”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了姚大人之女姚绣绣画像上,“倒是这位姚绣绣还不错,姚大人家的家教极好,恰好姚姑娘如今十六,家里有不少人提亲,舅母若是瞧得上这位姚姑娘,便得早些上聘礼,免得姚大人同旁家说亲了!” “妙啊!”唐柳闻言,直接拍起了手掌来,“简直是个百晓生,对京城之事可谓无所不晓无所不晓啊!” 康氏同样诧异,她听楚知南说完这些,当下拍案落定,看向老夫人,“娘,您瞧这位姚家姑娘如何?” “甚好,甚好!”老夫人也甚是满意,“说来姚家与咱们唐家关系也好,如今两个孩子若成好事,便是亲上加亲,甚是不错的!” 如此,康氏便直接拍案落定。 她拿着画册起了身,“那我去合计合计这聘礼如何给,再请个媒婆明日登门说去,三媒六聘,样样落不得的!” 说着,她则又与楚知南道,“南儿,舅母便先不陪你坐了,让柳姐儿跟你说说话!” “您去忙罢!”楚知南笑笑,“我也不是外人,无需管我!” 如斯,康氏应了一声,先回了自己院子里策划此事去。 老夫人见此哭笑不得,“你舅母啊,就是个急性子,心里有了主意总想落实才是!丫头莫见怪!” “外祖母这话客气了,我知晓的!”楚知南轻笑回道。 老夫人一想她方才能轻而易举说说哪家姑娘如何,便知晓她是下了功夫的,再联想先皇去世之时,叹了口气,甚是心疼,“苦了你啊!” “不苦!”楚知南摇摇头,一点也不觉着苦。 比起前一世,她现在真的太过于安逸了。 前一世她受了无穷无尽的苦楚,所以这一世她要求自己做得面面俱到不敢有半点差错,她怕只怕,一错半步就会跌入深渊。 【作者有话说】 我把296章小澜赐婚的事情修改了,既然补个完美的结局,我希望她们可以正常成婚,不匆匆一笔代过哈!但也不会太啰嗦,马上就写二人成婚的事情,再接着,就是阿柳的小报应来了~婚闹~~ 第308章 咱们回家 从护国公府出来时,已是入了暮色。 街道上升起了许多灯笼,楚知南与慕容承烨在马车前缓缓步行。 橙色的灯光将二人身影往前拉,他们手牵着手,漫步于街道上,两人的影子偶尔叠在一起,传来一阵欢笑。 晚风有了几分凉意,慕容承烨将楚知南的手捂在了手心里,“明明是个习武之人,这手脚一入深秋便开始发凉!” 太医说,这与个人体质有关系,是以楚知南并不在意。 她瞧了眼月色。 银月恰好躲入云层中,周边乌云遮天,不见星辰。 瞧来这两日该是要落雨了。 回眸,楚知南看向身侧之人,听着马车幽幽跟在身后的声音,她轻声道,“外翁特意将你唤入书房之中单独说话,同你说了什么?” “自然是叮嘱我要对你好!”慕容承烨笑着将人抱入了怀里,“你可是我的小命根根呀,我怎会不对你好?” 他的怀里甚是暖和,仿似将一切风雨都挡在了身外。 楚知南靠在他怀里,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此生能遇此良人,当真是两世为人所修来的造化。 正在她感动时,对方却摸至了她的腰间,在她痒痒肉上轻轻挠了一挠。 顷刻间,楚知南只觉自己破了功,下意识地睁大眼睛,欲要从他怀中逃脱。 然而,对方似乎早已料到了她接下来的行为,不敢再挠,只将人牢牢捆于自己怀中,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哪儿跑?” 自打慕容聪知晓楚知南怕痒时,偶尔总会闹那么一下子! “你莫闹我!”楚知南真真是受不得他压低声音说话的样子,浑身似是窜了电流一般,“大街上的,也不怕人瞧见!” “那咱们便回家!”慕容承烨一笑,弯腰抱起了楚知南,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 转眼已至九月,九月入秋,气温下降,天气开始冷了起来。 这几日一直下雨,场场秋雨场场寒,已需得换上秋衣。 自打慕容承烨与楚知南成婚之后,北矅使者团便开始催促慕容承烨回京,奈何他压根不动弹,每回去催,皆都无视。 一来二去的,使者团也麻木了! 今日催了一遍无果后,他们干脆放开了心态,开始寻起乐子来。 总之如今在南燕的一切花销皆由楚知南负责,是以他们敞开了肚子,开始一家一家的酒楼吃起来。 他们就不信,每日花销送去南苑,他们君上还坐得住。 待得全天吃喝玩乐下来,那一摞加起来不足二百两的账单送入南苑时,慕容承烨笑得不行,仔细盘看他们所花费之物,同楚知南笑道,“我北矅官员还是节俭的,一行二十几人吃喝玩乐下来,也不足二百两!” 这还是他们放开了手脚吃的。 想起南燕官员动不动便是贪污几十万两,楚知南很是认同地点点头,而后思至正题,“那你可想好了,何时回京?” 身为君上,却放任国家不管,这一国之君当得太过于儿戏了些。 “再等等!”慕容承烨一点都不急,“朝中之事无我也可,不急不急,等你将京中之事了了,咱们再回也不迟!” 她的事,无非是还有几桩婚事未参与。 景微与叶凌楚的婚礼,她必须要当那个主婚人。 其次则是李青莲的婚事、唐家兄妹的婚事。 唐家兄妹如今婚事还未定,也不知何时能成婚,她是等不起的。 不过说起来,还是要将景微的婚事提上日程才是。 如斯一想,楚知南便立即唤了胡伯来,与其商量道,“您瞧景微嫁人,我该如何添礼合适?” 景微景如跟在楚知南身边十余年,他也早已与这两个丫头甚是亲近,闻言,胡伯想了想,随即回道,“叶公子如今还未置办府邸,不如殿下便赐座宅子罢,那房契写上景微名字,算是给她的诚婚礼!” 在京城,一间三进的小宅子,约莫百金。 于普通人家而言,这礼随的真真是不少。 楚知南闻言也觉着妥当,点点头,“一会让人去找个先生推算推算,瞧何时成婚合适,她成婚了,我也放心了!” “成!”胡伯点头,“一会我便着重去办!” 一思至自己将要离开南燕,楚知南瞧着胡伯那已弯曲的腰背甚是心酸。 有那一刻,她忽然不想去北矅了。 这南燕有着她割舍不下的人,当时说嫁时,真是拼尽了所有的勇气,可眼下她却极度不想离开。 慕容承烨一日拖一日的未曾离开南燕,楚知南心里是舒畅的。 鼻头一酸,楚知南的眼眶忽然红润了起来。 未免被人察觉,她立时敛下了眸子,尽量让自己声色显得平静。 “胡伯,等我去了北矅之后,景如景微这两个丫头,还得多劳烦您照看照看……我想着,就将景如留在南苑里头,您倒是若能瞧上有哪个男子顺眼,便替景如说下婚事!” 此话离别之意甚是明显,胡伯听得老眸一热,眼泪险险落下。却故作轻快笑了笑,“殿下放心,我肯定不能见她们受委屈。” 那眼泪真真是在眼眶里打转的,胡伯不愿楚知南见到他流泪,便立时找了借口,“殿下若无旁事,我便先去忙活了,手里头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呢!” 楚知南眼下也甚是难过,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等胡伯走后,慕容承烨拿着袖子擦了擦她的眼睛,心疼道,“莫哭,莫哭,大不了我不要这江山,安心当你家驸马爷好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楚知南哭,真真是心疼的。 若是慕容承烨不语,楚知南倒也未得这般伤心,偏生他这话重重地落在了她心坎上,鼻头越来越酸,又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眼泪来。 她唔唔道,“我若说我后悔成婚了,你可是愿与我和离?” “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男子闻言,气血上头,伸手捏了楚知南的鼻子,桃花眸子一眯,“你竟舍得与我说和离?” “我还未给胡伯养老呢!”楚知南眼泪哗哗落了下来,“我一直视他为长辈,他见着我娘长大,又瞧着我长大,如今已入花甲之年,我却已不能为他养老……” 慕容承烨十分理解楚知南眼下的心思,将人揽入了怀中,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上哭着,他则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抚慰着她。 第309章 有话好好说 待得情绪过去,楚知南便开始操办起景微的婚礼来。 先生说,再过几日有个好日子,是以楚知南先是替她寻了间府宅,又买了两间铺面给她,其余珠宝首饰各一套。 将一切东西准备妥当之后,楚知南便将景微单独叫至房中,将房契与铺面交给她。 “你年长我些,今年该是十九了!普通人家的姑娘,孩子都有了!” 不知为何,她一开口,景微便想落泪,“殿下……” “傻丫头,有个归宿总该是个好的!叶凌楚制香,恰好你也会识香,倒也说得上是琴瑟和鸣!房子与铺子是我给你的嫁妆。你比我更明白如何与夫君相处,这些方面我着实没有什么好叮嘱你的,但日后叶凌楚若是敢欺负你,你便找青莲、找柳轻舟、找唐家、找张岐山、找胡伯……总不能让你受委屈的!” 景微此时的心情真真是百感交集,眼泪哗哗落下,“殿下,我不成婚了。我随你去北矅罢!” “我一直都以为你这丫头是个清醒的,怎能说出这等糊涂话来?”楚知南轻叹了一声,“叶凌楚是个良人,本事也有,嫁给他没错的!你跟我去北矅,岂不是耽误了你一辈子?你好好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等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我便引荐你的孩子去国子监念书,好好培育,将来替我南燕培育出个大将来!” 景微不知如何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哽咽得生生说不出半句话来。 楚知南又好言好语地劝慰了她一番后,她这才将情绪平复过来。 二人在屋子里说了半日话,待出门时,却见景如呆呆地站在门外,一见楚知南,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殿下,我想一辈子跟在您身边,求您别扔下我,可好?” 她说话时,眼睛看向楚知南,蓄满泪意的眼里带着哀求。 景微才收回去的情绪瞬间也随之而决堤了。 “起身!”楚知南扶额,“我又不是不要你们了,一个二个的这是要作甚?弄得跟那生死离别似的!快些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 如斯,景如这才缓缓站了起身来。 “殿下!”她委屈巴巴道,“总之我不离开您,我一辈子都要跟在您身边伺候您!” “哪有伺候人一辈子的!”楚知南嗔笑道,“你如今才十八岁,一辈子有多长你知晓?听话,莫闹了!” “我不!”景如更委屈了,一脸倔强,“总之殿下去哪我便去哪!” “你……”楚知南无奈,正欲要同景如说话,便听得胡伯道,“殿下,外头来了一个施公子说是要见您,您见还是不见?” 施公子? 施云苏? 楚知南一扶额,险些将此人给忘记了。 她离开京城之后,楚珏澜便将施云苏从牢笼之内放了出来。因知晓他在许太后一事中起的作用,便将其安置在了京城的一处宅子内。 待得楚知南回京后,便一直未曾唤他。 他当时说,愿追随自己的。 如斯,楚知南想了想,让胡伯将人唤了来。 花厅之内,楚知南坐于主位上,品了几口今年刚上的绿茶后,这才见得胡伯带着施云苏款款而来。 近来休养了好些日子,施云苏气色见好,踏入花厅时,仍旧是先前那个翩翩郎君。 一见楚知南,他立时行了礼,“小人见过殿下!” 楚知南嗯了一声,“且座!” 待得她一落座,景如便眼疾手快地替其斟了茶。 施云苏先是瞧了瞧楚知南脸色,左右都瞧不出情绪后,便开门见山道,“殿下,先前小人曾在牢狱之中与您说之话,您可还记得?” “记得!”楚知南点头,“前段时日回京有许多事情需得忙活,便忘了此事!” 想了想,她道,“你可愿去西洲?” 如今西洲乃是天子奖赏给她的封地,如今她交由何文贵看着。 “小人愿意!”施云苏没料到楚知南竟不推脱,当下微微愣了愣后,又立时起身行礼,“但凭殿下吩咐!” 楚知南见此便道,“西洲乃是原西秦朝都,说来甚是繁华得很!如今我舅父唐大将军镇守于离西洲不过二百里地的三峡关,就算原西秦余孽未除尽,也不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不如你便去西洲罢,作为本宫的大管家,替本宫掌管西洲行宫一切事宜,你可觉着可成?” 掌管……一切事宜? 施云苏真真是愣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一切事宜,可指的是她对他已极是信任? “殿下……”施云苏忽然觉着喉咙艰涩,“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他原先不过是混迹在清倌里的小倌,本以为此生不过是浑浑噩噩度过,供人取乐!却不想得以遇见楚知南,让他知晓他能为国效力,能做有用之事。 虽以美男计迷惑原先的太后娘娘着实上不得台面,但他知晓他所做的,乃是心存大义之事。 再许太后倒台之后,楚知南给他银子让他离开时,他真真是不知该去何处才是,似乎人生在忽然之间迷茫得不知所措! 所以,他决定跟着楚知南! 眼下,楚知南却直接封他为大总管……这如何能叫他不触动? 他的前路,似乎被人拨开了层层云雾,终于找到了能前进的方向。 楚知南听他声音,甚是头疼,“你一个大男人的,可莫要给我掉眼泪了!” 今日景如景微皆在她跟前哭了,再来一个施云苏,哪儿能不头疼? “但话得说在前头!”楚知南看着施云苏道,“西洲虽说原先也是个繁华之地,但之前南燕商行并不允许入西洲,你若去了西洲,还得有任务!” 施云苏恭恭敬敬应声,“还请殿下吩咐!” “带动西洲周边商行经济,如今南燕与北矅已签订百年之约,更是允许了商业来往,原先西秦的经济并不如我南燕好。你若去了西洲,不仅仅要替本宫管好西洲财务、事务、更要想法子带动经济,让周边百姓也能随之而发展起来,解决百姓吃、穿问题,你可愿意?” 楚珏澜作为天子,对百姓的吃穿住一直都极为关心。 虽朝中有人派下官员去解决此事,但难免他们不会起贪污心思。 施云苏,是个人才。通过许太后一事,她对其较信任。 况且西洲有萧肃、何文贵、以及唐清流,几方人能相互监督,相互帮助。 第310章 不可儿戏 “愿意,愿意!”施云苏的声音里可见激动,他此时有一种满满的使命感,“小人日后誓死效忠于殿下,殿下所吩之事,一定努力完成!” “好!”楚知南当即一拍手,“那你这几日便先在京城整顿整顿,本宫晚些修书去西洲,派人接你一程!” 施云苏一脸感激,“多谢殿下!” 楚知南瞧着他那一脸感激的神色,想了想便道,“此去西洲,今后都怕是难以回朝,若是有想探之人,想见之人,不如趁这几日功夫,去道个别?” “不用!”施云苏回答得斩钉截铁,“如今小人不过是一届孤家寡人,心中并无惦念之人,这别……无需道!” 话罢,他正色道,“小人便不叨扰殿下了,先回家收拾行囊,替几日西下做准备!” “去罢!”楚知南轻挥手,示意景微去送送人,“将施公子送出府去!” 景微闻言,福身应是,而后同施云苏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云苏见此,同景微又作揖行了礼,“劳烦姑娘!” 而后,二人一同离开了花厅。 楚知南将最后一口热茶喝下,也随之而起身,瞧了瞧那仍旧沉着的天空,对身后的景如淡淡说了声,“若是后日天晴,咱们去瞧瞧静安师太罢!” 静安失态,乃是白雀庵的住持师太。 唐歌的婚事谈妥了,与姚家结定了姻亲之好。 康氏心里甚是欢喜,请人看了个良辰吉日送小定礼,又亲自上了南苑找楚知南商量如何见见秦家夫人之事。 康氏道,“秦家是江湖人家,咱们与秦家并无交集,若是贸然上门叨扰,怕是不合礼仪!我左右一想,你与秦家关系说来算是亲近,不如南儿你帮舅母一个忙,约秦夫人出来见见如何?” 她为唐柳的婚事可谓是夜不能寐。 “成啊!”楚知南一口答应下来,“这两日我寻个合适时机上秦家拜访拜访,到时便约个酒楼一道用饭,舅母只需在那个时间与我巧遇,我便顺水推舟约舅母一道用饭,舅母觉着此法如何?” 康氏闻言,当下拍板就好,“就这么定了!” 于是,二人达成协议。 待得康氏走后,慕容承烨不知从何处出来,手里拿了一大串葡萄,挑了颗最晶莹剔透的喂给楚知南,笑道,“夫人这几日总操心于别人的婚事中呢,不是那柳公子唐公子的,便是景微的,如今又是唐姑娘,如此下去,怕是能当红娘了!” “唔~”楚知南咬下那颗葡萄,待得细嚼慢咽吞下之后,这才同他道,“既然如此,不如将你身边未娶亲的侍卫同我说说?顺带替他们物色物色?” “好啊!”慕容承烨笑得异常灿烂,“恰好他们早已到了婚嫁年纪,该是要娶亲了,夫人若能替我操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楚知南竟是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半晌之后,她转移了话题,“瞧这天气,明日该是要晴了,我准备去白雀庵采采风。” 白雀庵乃是庵堂,慕容承烨作为男子不便去。 “去罢!”他什么也未问,只笑道,“明日夫人去庵堂,我便去听听戏曲罢。” “嗯!”楚知南应声,想了想,她又道,“你唤秦无衣一起听戏罢,顺带旁敲侧击问问,他对阿柳感觉如何!” 一提及此事,慕容承烨脑子里莫名闪过某一次,他与秦无衣单独聊天。 秦无衣那时对楚知南的爱慕心思任谁都瞧得出来,在东临那次,他见楚知南对秦无衣也如别人不同,便私下约他聊了片刻。 所聊之话,无非是说他对楚知南有多势在必得,倘若秦无衣敢做出半点逾矩之事,他可不惜任何代价销毁整个秦家。 秦无衣倒也不是怕慕容承烨威胁,而是他看明白了慕容承烨对楚知南的感情非他能比,便也妥协。 所聊之话被二人刻意忘之,但自此后,秦无衣对楚知南便收敛了那份心思。 当然,此事楚知南并不会知晓,慕容承烨也不会同楚知南提起。 楚知南见自己话落许久都未见慕容承烨回答后,便偏头瞧了瞧他,蹙眉道,“你在想什么?” 闻言,慕容承烨缓缓回神,又笑道,“方才我在想,若是秦兄有爱慕之人了,怎么办?” “若是他有了爱慕之人,此事便就此作罢!”楚知南抿了抿唇,“但一直未曾听他提起他有心上人之事,应当是有姑娘能入他眼罢?无衣此人、一般姑娘入不得他眼!” 可不就是么? 慕容承烨心里应声,嘴上却道,“阿柳也不是一般姑娘!” “这倒是!”听慕容承烨夸赞唐柳,楚知南笑意盈盈,“我与阿柳自幼一同长大,她那性子虽急躁了些,但是爱恨分明,拿得起放得下,做事不拖泥带水,是个爽快利落之人!与无衣也算得上是性子相合!” “无衣,无衣……”慕容承烨啧了一声,“你这声声无衣倒是唤得顺口!” “你不会、吃味罢?”楚知南听他这语气不对,当下挑起凤眸,斜睨看他,“莫非君上、酸了?” 男子听得,抬手捂住了自己胸口,一副难以喘气模样,“听自家夫人这般亲密地唤着别的男子,这心,揪疼揪疼啊!” 楚知南笑出声来,不与他闹,“你今日不过是心疼,明日便是肉疼了!还得请人看戏喝茶呢。” “啊!!”慕容承烨捂着胸一副要跌倒的样式,“夫人,快救救我……” “别闹!”楚知南哭笑不得,“此事关乎阿柳终身,不可儿戏!” “是是是!”男子立马正色起来,“夫人吩咐,在下一定做得妥妥当当,还请夫人放心!” 如斯,楚知南便嗔了他一声后,便不再多话。 唐柳是喜欢秦无衣的,是以她在唐家说秦无衣时,她并未反驳。 倘若唐柳与秦家婚事能成,倒真真是皆大欢喜之事。 其一是二人终成眷属。 其二则是朝廷与江湖联姻乃是大好事,更能稳固地稳住秦家。 是一桩大好事呐! 第311章 你来替殿下带路 翌日,秋阳高照,金叶飘零,秋风微凉。 几日雨后的晴天仍带着两分寒意,楚知南出门时,慕容承烨非让她披了件薄披风,早间可御寒。 因景微这两日要成婚,楚知南便未唤她随行,只带了景如与几个侍卫。 白雀庵在京城之外的三十里地,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便到,待一行人上得白雀庵时,才不过巳时初旬。 静安师太一听楚知南到访,立时唤上众弟子出门迎接。 见得她时,诸位失态手作佛礼,一一同楚知南见礼,“参见公主殿下!” “无需客气!”楚知南瞧了众人一眼,随即道,“这几日本宫晚间做梦,梦中有佛指引本宫来寺中烧香,师太无需多礼,本宫来此烧炷香便好!” 闻言,师太脸上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是是是,贫尼这便让人去替殿下备香!” 白雀庵几乎靠着皇家养,于她们而言,皇家便是最大的主顾。 在静安师太的招呼之下,楚知南踏入庵堂之内。 大殿内香烟袅袅,可见这庵堂之香火。 殿中的菩萨皆是手作佛礼,盘坐金莲,半闭眼眸。 楚知南盯着大殿中观音大士的佛像瞧了许久,待得小庵姑拿来佛香后,她同佛像恭敬行礼,上香,闭眸祈福。 倘若佛主有知,请佑我父皇母后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她将此话在心中默念无数遍后才徐徐睁开眼睛。 随即同身后的景如示意,让她拿出早已备好的香油钱交给了静安,再道,“白雀庵与护国寺,皆是我南燕国寺,日后还要许多事情需要麻烦静安师太!” 静安收了香油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哪里话,这都是贫尼分内之事!” 又瞧了眼时辰,她接着笑道,“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用了斋饭再走?” “好!”楚知南正有此意,“师太尽管去忙便是,给我留下一人带路便可!” 如此通情达理的皇家贵族,真真是叫静安师太感动,她手里正有许多事情需得忙活,闻言一脸感激同楚知南道,“那贫尼便不同殿下客气了!” 话落,她唤了身后的俺姑一声,“清音,你来替殿下带路!” 如斯,那庵姑闻言同上前两步,同楚知南行了礼,“小尼清音见过殿下!” 静安师太道,“清音乃是贫尼门下弟子,对这庵中甚是熟悉,有她带路,殿下大可放心!” 楚知南点点头,同静安道了声谢后,再同清音道,“劳烦了!” 清音还是头一回与楚知南接触,见她如此谦和有礼,脑子里不禁想到庵堂里关的那位,只觉这楚家正统果真是正统,这教养与规矩,真不是旁人能比的。 她敛头回声,“殿下言重,能替殿下带路,乃是清音之福。” 静安师太见此,同楚知南再次行了礼后,这才去接待其余香客。 楚知南对白雀庵一点都不熟悉,说来还是第二次来。 第一次来时,年岁还小,她是跟在先皇后身边来的。 记忆里对这个庵堂的印象并不深,是以每踏一步,都是陌生的地方。 白雀庵并没有护国寺大,但在庵堂中也是名列前茅,建于半山腰后,庵后则是一处山崖。因为危险,建立起了围墙,不得让人踏入山崖边。 庵内供着许多菩萨,有楚知南叫得上名的,也有叫不上名的。 清音性子极好,见楚知南对佛像好奇,便一直细心地替她解释着此乃哪方菩萨,掌管如何。 待得一个时辰下来,楚知南有了几分倦意,坐在庵中的大院里歇脚,清音见此便道,“白雀庵内共有一百零八佛,殿下若是听累了,不如先去厢房内歇歇?待用完斋饭后,小尼再替您讲解?” 楚知南闻言便瞧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她模样生得挺是端正,年约三十来岁,身上穿着素袍,头上带着素帽,想来身为红尘女子时,也是个美人。 楚知南不回她方才之话,反倒问道,“清音师太祖籍何处?” 清音回道,“回殿下,小尼原是京外杏花村里正之女,十六与先夫成婚,先夫病丧后,便出家为尼,从此常伴于青灯古佛,至今已有八载有余!” 楚知南并未细问,清音却回答得甚是细腻。 凤眸微闪,她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一出大戏。 清音样貌不错,丈夫病逝后,定会遭到不少男子骚扰。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约莫是因如此才出得家罢! 清音说罢后,便一直等楚知南说话,待得半晌未见她应声,抿唇又将头敛得低了些。 她是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贵人心中不快。 好在她正在回想自己哪里有话不妥时,终是听得那样貌倾城的女子又轻声道,“八年,人生有几个八年啊!” 随之,她又紧接着问道,“不知清音师父可知晓平安郡主?” 平安郡主? 清音自然是知晓的,她如实点头,“识得!” 楚知南则又问,“可曾在庵堂内见过?” “见过!”她道,“平安郡主如今被拘于内院之中礼佛,因有皇家圣令,她不得出内院一步!” 这命令就是楚知南下的。 楚知南瞧了眼正午的阳光,似做无意问道,“距此处可远?” “不远了!”清音似乎已猜到楚知南的想法,“可要小尼替殿下引路?” “也罢!”楚知南从院内的石凳上起身,“难得来一趟,瞧瞧也甚好。那便劳烦清音师父带个路!” 如此,清音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楚知南一路往楚苒苒的佛院而去。 果真不远,约莫才走半盏茶的功夫。 那佛院有个婆子看着院门,婆子一见清音,立时上前怨道,“清音师父啊,里头那人这两日一直闹着不吃不喝的,您说这不会要出事罢?” 清音闻言皱眉,下意识看向楚知南,同婆子示意道,“此乃长公主殿下,顺带来瞧瞧平安郡主的!” “长公主殿下?”婆子闻言,立时诧异地捂住了嘴,下意识便要屈膝下跪,“奴妇不知殿下驾临,失礼失礼,还请殿下赎罪!” “无碍!”楚知南免了她礼,同其道,“你们先在此候着罢,本宫进去瞧瞧!” 话落,独自一人入了佛院。 第312章 过得不太好 佛院的小院里飘落了许多秋叶,那金黄的叶子带着浓浓秋天气息。 楚知南一步一步踩在落叶之上,缓缓踏入了佛院的主堂。 主堂不比院间,院间有着阳光撒照,倒也瞧着有一番意境,而主堂内佛香缭绕,昏暗的不见光线。 堂正中间摆放了三座佛像,佛像前摆了香炉,香炉上点着香。 而后,便是念经打坐的蒲团。 主堂并不大,又从房梁上挂着许多佛幡,秋风从门外灌入时,佛幡飘扬,在这昏暗的佛堂中,竟有一种诡异感。 楚知南踏入主堂内时,巡视了一番后,这才看见那位缩在角落中的楚苒苒。 许久不见,便算堂内光线昏暗,她仍旧能看见楚苒苒那瘦骨如柴的模样。 走至佛像前,楚知南慢条斯理地拿了三根佛香,点燃后,鞠三躬,上了香。 待得香上罢,她这才幽幽开了口,“瞧来姐姐在这庵内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呢!” 这声音太过于熟悉! 楚苒苒下意识抬头睁眸看向楚知南,待得看清楚她容貌后,面上立时面露狰狞,咬牙切齿,“楚、知、南!” 她那声音明明虚弱无力,却带着十足的怨恨。 楚知南闻言,唇角勾笑,双手立于身后,旋身看向她,“姐姐怎么还是不知悔改,直称我名讳呢?” “你真是狠毒!!”她连站起来都需要扶着墙,眼里似是淬毒了一般,恨不得与楚知南同归于尽,“若不是你,我怎能、怎能落得如此下场?凭什么,凭什么你能笑到最后?” “凭什么呢?”楚知南故作思虑了一番,而后笑着回道,“也许就凭我弟弟是天子罢!” “呸!”楚苒苒如今已是半死不活,完全没了半点顾忌,“倘若当初继承正统的乃是我父亲,能坐到长公主之位的便是我!眼下被囚禁于寺中的人该是你!” “你真以为这么觉着?”楚知南闻言,叹了一声,一撩裙摆干脆坐在了蒲团上,不紧不慢道,“皇叔是何人,你比我心里更清楚!皇叔这一生中酷爱美人,最受不得枕边风。你说亲王府内,除了你与你兄长外,又有多少庶子庶女?倘若他为皇,岂不是哪个美人今日在他耳边吹阵风,他便往哪边倒?这皇朝子嗣一多,争夺高位者便多,皇朝便越乱!” 说至此,她戏谑的看向楚苒苒,“那你觉着,你还能坐稳这长公主的位置吗?就算坐稳了,身为长公主,难道皇叔不会让你去和亲?” 楚苒苒闻言一怔,随即摇头,“一派胡言!” “成王是你父皇,他是否有这个才能坐稳皇位,你比我更要清楚得很!”楚知南深吸了口气,涩笑道,“倘若我有得选,我倒是真的希望我父皇当年没坐稳那个皇位,当一个无权无势的潇洒亲王,和我娘过着简单逍遥的的日子。我们一家四口,无忧无虑!” “你少于我说这些酸话!”楚苒苒心思微动,嘴上仍旧道,“眼下你能坐在此处与我说此话,无非是因你才是那个胜利者,你要什么没有?如今嫁给北矅君上、身份至高无上,又是天下第一美人,哪个不羡慕你?” “怎么?你活着是为了让自己舒坦,还是觉着旁人羡慕你才觉着舒坦?”楚知南看着她,“说来你我之间年岁相差不大,按照亲戚辈分而言,你我是堂姊妹,一个姓氏,合该是一家人,为何非要与我争个高低?斗个你死我活?” “你我之间,何来的和平?”楚苒苒眼里带了恨意,“我自小便钟情于陆宴安,一心都是他,为了他,我去学了琴棋书画,只是想着能配得上他!本以为我与他该是郎才女貌一对,可偏生半路杀出了一个你,你凭借你父亲是陛下,让他下旨替你赐婚!!倘若我爹成王是陛下,我是不是也可叫我爹下旨赐婚?他明明是我的,为何你要横刀夺爱?” “倘若你爹是陛下,那你该是那个和亲的公主!”楚知南回答得斩钉截铁,“三国之间,多次有同我父皇提及和亲之事,我父皇不想我外嫁受苦,这才拒绝了!你觉得,你爹能拒绝吗?南燕乃一方小国,不喜战争,你爹不是一个好的主宰者,并不能带着咱们国家走向繁荣!” 关于陆宴安,楚知南始终没话说。 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上,总觉着是楚苒苒前一世抢了她喜欢的人,又让她受了这等苦。 可站在楚苒苒的角度上,她也是抢了她所喜欢的男子! 小姑娘啊,情窦初开时,总觉着感情就是全部。 她看向楚苒苒,曾经那个极为骄傲的女子,如今骨瘦如柴,面容憔悴,哪还有往日光辉? 半晌,她问道,“陆宴安对你行下不轨之事后,又未对你进行负责,你还喜欢他?” “喜欢便是喜欢了!我能将我自己的一切都给予他!”楚苒苒忽然嗤笑出声来,“那种感觉,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的!” 在这一刻,楚知南忽然觉得,楚苒苒似乎一直很纯粹。 她的确一直以来都是喜欢陆宴安的,一直都是。 见楚知南不说话,她又道,“你除了比我好看一些,又有什么用呢?琴棋书画,你哪样比得上我?武功高强又如何?咱们又非那蛮家女子,要武功有何用?指望咱们来保护夫婿家人么?我从来都只想做一个好妻子,做陆家的夫人!” 楚知南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须臾,她吸了口气,“若是陆宴安,不喜欢你呢?” “若是没有你,他怎么会不喜欢我呢?”楚苒苒咬着牙,“就是因为你,你打碎了我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见她情绪几乎已歇斯底里,楚知南笑道,“前几日,唐如溪寻了我,跪在我跟前替你求情,唔……不过我见她不顺眼,张了她的嘴!” 不提陆宴安,楚苒苒的情绪并未见得如此激动,只冷笑了一声,“张便张了,她真以为她能算是我闺中密友?可笑,她不过是借着我往日身份,在其余贵女面前作威作福罢了!都是些虚伪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天气转凉了,小作不太舒服,今天第二更不一定什么时候能上呢~ 第313章 送她走 楚知南显然未料到楚苒苒竟会说此等话来,闻言绣眉微舒,一副看戏模样,“是么?那按照如此说来,真心对姐姐的,真是无人了!” “那你呢?你可有?”楚苒苒闻言,随之嘲讽一笑,“倘若没有你这个长公主的身份,你身边还有真心待你之人吗?你以为李青莲若不是见你身份,愿于你交好?笑话!咱俩彼此彼此,谁也无须笑话谁!” “我与你不一样!”楚知南摇摇头,眼中带了怜悯地看着她,“青莲之所以待我好,非因我之身份,而是我与她相交时,奉出的是真心!” 话罢,她起了身,“本宫不日便要起程去往北矅,这将是与你此生的最后一面。楚苒苒,你要死要活皆与本宫无关,能饶你一命已是本宫大赦于你,你若想死,白雀庵会连棺椁都懒得赏你,直接将你尸体以草席裹卷,顺手扔于荒郊野外喂狼喂狗,从此永世无存,你这平安郡主犹如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上!”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楚苒苒听得内心波澜大起,本想上前去揪住楚知南的衣衫,奈何走上两步,腿脚无力的感觉便险些让她跌倒,“你走,你给我走!我想见到你!” “你当我想见你?”楚知南嗤笑,俯头看她,眸中似乎充满了不屑,“你且放心,稍后本宫便吩咐静安师太,让她替你备好草席,待你咽气!” 话罢,一甩袖袍,抬步出了主堂。 才至院内,便听见里头传来甩东西的声音。 院外候着的景如、清音、以及婆子听得,纷纷一脸紧张地看向楚知南,一个一个问道,“殿下没事罢?” “无事!”楚知南笑笑,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清音紧随而上,硬着头皮问道,“快是午饭时辰了,殿下可是先去用斋饭?” 她看不透楚知南的情绪,也不知她喜怒,但见她随意则了条道走,这才上前追问着。 闻言,楚知南脚下步子一顿,点点头,应了声,“带路罢!” 听她语气中并未有不悦,清音这才松了口气,前头带路,“殿下且随我来!” 因楚知南是皇室,自有单独的厢院用饭,无需坐食堂同诸香客一道用饭。 清音带着她七拐八拐后,入了一间名为湘竹院的院子。 一路上,无一人开口说话。 因此处是庵堂,楚知南带来的侍卫只得在外头用饭,无法入得庵内来。 所谓的斋饭,无非是些素菜素饭。 若说论口味,白雀庵的斋饭比护国寺的斋饭的确要好些。 护国寺乃是国寺,住持以及其余佛法大师佛法高深,非是白雀庵中的师太可比。是以,她们便将重心放在了斋饭上。 凭借斋饭,也迎来了不少香客。 楚知南瞧着桌上这些绿油油的素菜,倒还真是有几分食欲。 净手过后,她便唤着景如一道吃了。 待得用完斋饭,她要回程时,这才见静安师太忙完,匆匆赶来与其行礼赔罪。 “实乃贫尼怠慢,未能好生招待殿下,殿下赎罪!” “今日本宫所来,无非是为了上柱香罢了,不必劳烦师太!”楚知南道,“佛堂的那位,怕是熬不过几日了!等她去了,本宫差人来送她走!” 话间,她又示意景如掏出了一张银票,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塞给了她,“天气凉了,师太添两件冬衣,莫要着凉!” 楚知南的意思,静安微微一想便明白。 她瞧着那张银票,并未推脱,接过之后塞入衣袖,再同楚知南心里,“多谢殿下关心!” 楚知南笑笑,“师太是个聪明人,本宫甚是喜欢。如今南燕领土扩大,想来香客也会随之而增多,再等过段日子,本宫同陛下请令,让陛下替这白雀庵亲笔题字,立个牌子!” 静安闻言,立时一脸感激,同楚知南险险要拜,“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何须言谢?”她虚扶住静安的手臂,“师太您一心向佛,实则为后辈楷模,应当的!” 静安此时已甚是激动,只能对着楚知南一个劲儿言谢。 待得同其聊了片刻后,楚知南便带着景如出了白雀庵,同庵外的侍卫一同回程。 回程路上,景如想了许久后,嘟嘴问道,“殿下,您为何要放平安郡主走?” “哦?”楚知南坐于马车内闭眸养神,闻言眸子微睁,看向了跪坐在一旁替她捏腿的景如,“你如何看出我想放她走?” “殿下若是不想放她走,何故还要送钱?还说亲自派人来接!”景如闻言甚是不满,“虽说我不如景微聪慧,但也不笨好嘛,殿下这意思,不就是摆明了想放走她么?她这么可恶,殿下您为何要心慈手软?” “我心慈手软了?”楚知南微微一怔,随即让她停手,缓缓道,“许是今日见了她这个样子,我并未有快感罢!” 说至此,她长吸了口气,轻缓吐出,“她自幼便爱与我作比,但每次我想要的东西轻而易举,她想要的,则百般难求。她以配得上陆宴安为目标,可我却忽然横刀夺爱,碎了她的梦!你说,站在她的角度而言,我是不是罪大恶极?” “才不是呢,殿下怎么会罪大恶极呢,那陆公子原本也不属于平安郡主,二者本未定亲,何来的横刀夺爱一说?景如没念过什么书,但是景如会识人,景如就是觉着那平安郡主太过于嚣张跋扈,更殿下比不得!什么横刀夺爱,那更是无稽之谈,不是她的便不是她的!” 景如这番话逗乐了楚知南,她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满是宠溺道,“你这小嘴真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景如道,“殿下难道忘了之前平安郡主是如何对您的吗?” 怎么会忘呢? 之事她不想去计较了! 历史已经改变,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原始的轨道,她心中的恨意随之而悉数消散。 生活如此美好,那些爱她之人,在乎她之人,一个一个都在她的身边。 她为何还能被前世的恨意蒙蔽双眼? 况且、无论是楚苒苒还是陆宴安,这些都不过是她人生里的过客。 对她都将不再重要。 一点也不再重要。 既如此,便是她再大方一回,又何妨? 第314章 江湖趣事 楚知南并未回答景如的话,后来也一直未曾回答。 回至南苑后,慕容承烨立时出门迎接,光明正大的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再抱着她往院中走。 许多侍女侍卫都在场瞧着,撇见他们憋笑的神色时,楚知南难得面色一红,轻斥道,“快放我下来,我是残疾了不成?” 需得你这般抱着? 不想男子闻言,不仅未将她放下,反而大笑了一声,“夫人今日受累了!” “我”楚知南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见他这一副明显油盐不进模样,干脆也不挣了,只问道,“见过无衣了?聊了什么?” “嗯?无衣?”男子微微低头,桃花眸子微挑,带了几分危险,“娘子这称呼唤得甚是亲近啊!” “秦公子,秦公子!”楚知南无奈改口,“你今日与秦公子,可聊得开心?” 这秦公子三字甚是悦耳,取悦了慕容承烨,他抱着楚知南迈往正厅走便道,“你想要知晓的,我都替你明里暗里问过了一遭,他呢原本与自家表妹定了娃娃亲,但江湖儿女,敢爱敢恨!二人一直未瞧对眼,到了年纪后,这婚事也只好不了了之,到如今,未有心上人!” “嗯?未有心上人?”楚知南对他这个说法显然不满意,“你可否再说得稍稍详细些?” 慕容承烨闻言,则笑道,“不如你唤我一声好听的,我便告诉你?” “放我下来!”楚知南当即给其一个白眼,身子挣脱着欲要从他身上下来,“快些!” “不闹不闹!”慕容承烨立即妥协,“我自是问了他对唐姑娘如何的,瞧他那样子,约莫也是喜欢的。” “这便好办了!”楚知南心思微沉,“明日咱们去亲肤走一遭去!” “嗯!”慕容承烨点头,“夫人吩咐便是!” 话间,已行至花厅。 翌日一早,天色才将亮,楚知南便起了身,开始着装打扮备礼品,准备上秦家拜访。 景如是个极勤快的,拿到楚知南要备礼的单子时,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已备好。 待得吃过早饭后,楚知南与慕容承烨携手上了马车,往秦家而去。 秦夫人着实未料到楚知南竟会亲自登门拜访,是以听到下人禀告楚知南来时,十分诧异。 忙是吩咐下人备了好茶好果后,随即亲自出门迎接。 她行至大门口时,恰好见得慕容承烨正搀扶着楚知南下马车,迎身两步上前道,“君上与殿下怎么来了?” 慕容承烨是北矅君上,自是不能唤一声驸马。 而楚知南身为南燕长公主,如今虽与慕容承烨成婚,却未被正式封后,唤一声皇后娘娘也不合适。 楚知南踏着优雅的步子,从马车上一步一步踏下来,同秦夫人笑道,“在家中闲来无事,来贵府坐坐,不知是否叨扰了夫人?” “不叨扰,不叨扰!”秦夫人极少与朝廷中人打交道,虽知晓楚知南与秦无衣的私交关系甚不错,可她与楚知南却是无甚投机之话,只能先将人请入屋内,“还请屋里坐!” “秦夫人不必如此拘束!”慕容承烨见此笑意盈盈,“我们此来,乃是寻秦兄一道聚聚!” “不拘束!”秦夫人失笑,“未入京城之前,我们一直行走于江湖,未有太多规矩眼下也不知如何招待二位,真真是怕怠慢的!” “夫人不必见外,咱们虽不是江湖人,却也非是那等小气之辈,随意些便好!”楚知南道,“自小我便听说书先生说起江湖之事,对江湖素来向往,若是今儿夫人得空了,不如与我说说江湖趣事如何?” 秦夫人本就是个爽快的性子,见楚知南不如京城一般闺女娇气,心中有了底,当下应了声,带着二人往大厅走去。 边走边道,“这江湖啊,就是个喊打喊杀的地方,能动手绝不动口,家家户户几乎都会些功夫” 说话之间,已行至正厅。 秦夫人示意下人去将秦无衣唤来,而她则同楚知南聊着江事件,因是她亲身历经,说得竟是要比说书人的更加精彩,听得楚知南眸不眨睛。 尤其是景如,再秦夫人说到精彩之处,便会直接追问后续如何,使得秦夫人越说越是起劲。 待得秦无衣来时,楚知南仅仅是同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后,便叫慕容承烨带着他走开,她则喝着茶认真地听秦夫人说起江湖之间的大战。 秦夫人将楚知南与景如捧场,说得便也越发开心了起来。 不过短短几盏茶的功夫,楚知南便已与秦夫人相处得犹如多年姐妹。 身为江湖儿女,哪个不是万丈豪情之人?秦夫人年轻时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是以脾气一旦对上味儿了,相处起来自然愉快。 楚知南来秦府,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将秦夫人带去酒楼用饭,是以待得秦夫人说完江湖故事后,楚知南便又与其聊起美食。 说起美食,楚知南便道,“游记之中曾写到,北喜咸,西好面,东方生煎,南爱甜。蜀味麻,湘偏辣。夫人喜吃哪方口味?” “蜀湘结合为麻辣,冬日食用最是合适!”秦夫人道,“西洲的面食,东都的煎包,殿下说的都是些小食,大菜也甚不错的,以前走镖时曾吃过几回!” “我知晓京城有一家酒楼,有来自各地域的厨子,夫人若是有兴趣,不如我们一道去尝尝?”楚知南凤眸轻眨,“恰好那家的佛跳墙也甚为不错,堪比御厨!” 秦夫人闻言,瞬间也来了兴趣,“那可得尝一尝!” 既是如此,楚知南便干脆起了身,“不如现在便走罢?咱们去酒楼里边吃边聊着!” “走!”秦夫人也随之而起身,随即又想到。“我家那位如今正在城南镖局呢,殿下稍等我片刻,我差人去送个口信!” “夫人先去忙!”楚知南笑得甚是优雅得体,“如今时辰还早,不急!” 如斯,秦夫人又同她聊了两句后,这才去寻了个下人去通知秦当家。 一行人说走便走,当即从秦家出门后,便往酒楼而去。 第315章 恭敬不如从命 酒楼名为五湖酒楼,因有东西南北各个地域的厨子,是以取五湖四海之意。 楚知南曾来吃过几次,味道虽说不错,却也未到让她流连忘返的地步。 宫中御厨哪个不是大厨?哪个不是经过层层选拔方可入宫?哪个不会做一百零八道国菜? 偶尔上外头尝尝鲜倒也新奇,论起真来,自是比不得御膳房。 楚知南与秦夫人景如乘坐一辆,慕容承烨与秦无衣则乘坐另一辆,待得马车停在酒楼门口时,所有人依次下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那一刻,楚知南的眸光在不着痕迹之中寻找康氏的身影,但搜寻一圈之后,竟是未曾瞧见康氏影子。 她明明与康氏约好这个时间点,在五湖酒楼门口汇合的。 秦夫人察觉到了楚知南的异样,随着她的眸光也是搜寻了一圈,随之好奇道,“殿下这是、要找人?” “许久未曾来此,竟发现酒楼的匾额换了!”收回眸光,楚知南笑得优雅,“先前我闲着无事便喜游逛,说来不过一年光景,这里竟是多开了几家铺面!” 秦夫人闻言也随之笑了,“自打东临西秦灭国之后,便有许多商人来到京都发展,这里为北街正街,多出几家店铺也属实正常!” “倒也是!”楚知南将眸光落在了五湖酒楼的扁牌上,那扁牌的大字镀了一层镀金,瞧着金光闪烁,璀璨生辉。 恰见慕容承烨与秦无衣随之而来,她便与秦夫人道,“夫人先请!” “殿下先请!”秦夫人身子未动,怕楚知南再有推脱客气,便道,“这里的酒楼我不熟,还劳殿下先请。” 如今身处京城,自然要讲究京城的规矩,秦夫人不敢有半点逾矩。 哪有先走在公主殿下前头的道理? 如斯,楚知南也不与其客套,抬腿便欲往酒楼内踏去。 然而,行至门槛时,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南儿!” 闻言,楚知南下意识回身而瞧,便见得康氏带着贴身侍女刚从一件布匹店迈出。 她脸上带着笑意,仪态优雅,显得落落大方。 见得那人,楚知南凤眸微亮,含礼唤道,“舅母!” 秦夫人一听楚知南的称呼,下意识便在脑子里搜刮着康氏的身份。 能被楚知南称呼为舅母之人,无非只有唐府大将军之妻,唐康氏。 这是秦夫人头一回见到康氏。 瞧着三十不过出头模样,五官生得极是精致,处处透露着一股女子的温婉与贤淑,光是外表,便给了秦夫人一种贤良淑德的感觉,气质恬静淡雅。 待得人走过来时,秦夫人先是抱拳同其行礼,“唐夫人!” 因是江湖儿女,着实不习惯那等福身作礼的姿势。 在秦夫人打量康氏的同时,康氏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待得走至跟前,眉梢微抬,嘴角噙了笑意,先是福身从秦夫人回礼后,再看向楚知南,“这位是?” 楚知南立马识眼色的介绍道,“青龙镖局,秦夫人!” “青龙镖局?”康氏眼眸一亮,看向了秦夫人,显得格外热情,“从前只听过青龙镖局的声名与故事,如今有幸见得秦夫人,真是幸运幸运!” 秦夫人对康氏所展露的热情颇为诧异,而后竟有了两分腼腆,“让唐夫人见笑了!” 不是说京城里的名门贵族最是难接触么?为何她所接触到的完全没有这种说法? 瞧这一个二个自来熟的模样,都要让她这个江湖儿女含蓄了。 “哪里哪里!”康氏道,“我们一家曾在齐凌时,便曾听到夫人的不少事迹,如今真真见得,属实是久仰大名了!” 趁着二人说话的空隙,楚知南则率先开口,“我与秦夫人正欲入这家酒楼用午膳,不知舅母可用过午膳了?” “还未曾呢!”康氏含笑道,“天气马上要转凉了,我方才在铺子里瞧了瞧布匹,想着买些回去给家里人添两件衣衫。这不,准备回府用膳呢!” 秦夫人不是个不识眼色的,未等楚知南先出声,她边瞧着楚知南边问道,“若是唐夫人不嫌弃,不如、一道用饭?” 宫中人都习惯将用饭说成用膳,宫外则会说用饭。 “成啊!”康氏立马应声,生怕应得慢了,会叫秦夫人反悔,“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罢,她顺手挽了楚知南的手,一并往酒楼内走去。 一入酒楼,便有伙计上前来招呼,将人请去二楼的上好厢房后,再与其报了一大串的菜名。 因慕容承烨与秦无衣在秦夫人与康氏面前算是小辈,便也未特意分开桌子,一桌五人坐在了一起。 两个男子实在插不上她们几人的话题,便干脆只坐在旁侧仔细听着,一言不发。 待得店伙计下退下后,康氏便与秦夫人道,“我此生去得最远的地方,无非就是在齐凌,齐凌菜寡淡,吃不出个甚味儿来,我家姐儿每日操练完回来,总苦哈哈得求着我给她煮碗花生汤喝!” 一听康氏提及唐柳,秦夫人便笑着附和道,“都说唐家姑娘英勇无比,乃是女中英杰,夫人教养得真是极好!” 话间,又看了眼秦无衣,“我家这不知归家的儿子,去年在贵府住了一段日子,回家便同我说夫人待她极好,视如家人。又夸这唐家上下皆是能人,唐家公子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便是唐家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是咱们江湖中人望尘莫及的!” 谁不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夸自家儿女的。 康氏被秦夫人的一张嘴哄得心里欢乐无比,挥挥手,“哪里哪里,要说教导孩子,该是要向秦夫人请教才是!夫人将秦少主培育得极好,谦谦有礼,文质彬彬,是我家那两个孩子此生都不及的!尤其是我那个女儿,自幼随着她爹习武,那性子跟个野猴子似的,没有半点大家闺秀样子!” “令千金那是真性情!”秦夫人道,“提起唐家儿女,世人谁人不夸赞一个好字呢?这都是夫人的功能啊!” 二人围绕着儿女你夸我,我夸你,楚知南竟也是半句话都插不上。 直到菜肴上来,二人这才有所收敛。 【作者有话说】 咳咳,小作努力今天三更哈!先一更! 第316章 我在茶楼等你 康氏与秦夫人本就都是善谈之人,二人可谓是一见如故,从儿女聊到生活,又从生活上聊到了天南地北,一拍即合的犹如多年好姐妹。 直到这顿午饭吃完,康氏与秦夫人都表现了浓浓不舍意味。 见此,楚知南便适当得顺手推舟,“我听景如说,城西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子,若是舅母与秦夫人午后无事,不妨一道去瞧瞧?” 女子对胭脂生来便喜爱,闻言二人眼眸皆是一亮,瞬间采纳了楚知南的建议。 说走便走,结了账后,一群人便往城西而去。 从城北至城西,马车少说也要走上两刻钟的功夫。 秦无衣在她们面前着实插不上话,便与楚知南、康氏、秦夫人行礼道,“娘,您与殿下唐夫人去买逛胭脂铺,孩儿与子邺兄便在茶楼候着您二位可好?” 秦夫人知晓男子不喜瞧那胭脂水粉,倒也不为难他,当即大手一挥,“走罢走罢!” 得了秦夫人的话,秦无衣一脸如负释重,拉着慕容承烨一道走了。 后者离去时,又摸了摸楚知南的头,一副宠溺的样子,“我在茶楼等你!” 楚知南柔顺应声,“好!” 见二人这一副情意正浓的样子,惹得秦夫人与康氏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二人眼中皆露出了笑意。 大家都是过来人,小年轻之间的卿卿我我,她们都懂得很。 待得二人离开后,康氏这才搀了楚知南的手,拉着她上了马车,边走边道,“瞧着你们之间的感情啊,我便想着日后我家柳姐儿的婚事,若是她也能觅得如此良缘,我定是诚心念佛吃斋的!” 话间,已上了马车。 楚知南的马车甚是宽敞软和,里头既有软榻,又有茶几,连地毯都是铺着极为上好的软垫。 秦夫人随之落座接话,“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女之间的婚姻大事啊,咱们也着实急不来,急不来!” 她这话里带着浓浓叹息,“早先我与我家弟妹定了娃娃亲,本以为两个孩子一同长大,感情也自然好!奈何两人谁都没有这份相守情谊。一个不愿嫁,一个不愿娶,去年我那外甥女儿倒是成了婚,可我家这儿子却是半点动向没有,瞅着已过是及冠,不知情的还当是我儿有甚毛病才未娶亲呢!” 楚知南闻言,在心里默默附声。 谁说不是呢! 秦无衣样貌没得挑,为人谦和有礼,极有君子风度!哪个姑娘不想嫁他?可他已至弱冠,却是连婚事都未曾定下。 久而久之下来,自是会有人去胡乱猜测。 而秦夫人此话也让康氏极为感同身受,当下一拍手,“谁说不是呢!我家柳姐儿也是啊!标标志志一个个大姑娘,模样生俊俏水灵灵的,偏生无人敢上门提亲!外界都传言我家姑娘是位母老虎,动辄打骂,可我家姑娘才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 “唐家乃为武将之家,唐姑娘那等性子才是真正的性情之人,便是江湖儿女也比之不及!”秦夫人道,“夫人莫听那些风言风语,她们说什么母老虎啊,定是未见过江湖上的女子,那些江湖女子,哪个不是喊打喊杀的?唐家的女儿那性子更是豪迈,手里的刀枪并非拿来喊打喊杀,而是拿来上阵抵御外敌的!” 这番话,说得康氏心里大悦,宛如遇见知己。 她一把抓住了秦夫人的手,认真道,“秦夫人这明事理的性子我真真是极喜欢的,你们年纪也相仿,不如日后便以姐妹相称罢!” 秦夫人闻言,明显一愣。 姐妹、相称? 堂堂将军府的夫人,竟要与她一届江湖女子,姐妹相称? 康氏见秦夫人久未应声,不由觉着自己唐突,愣了片刻,又改口道,“若是秦夫人觉着不合适,就当我方才这话……” 秦夫人见此,轻笑道,“夫人误会了!我乃一届江湖女子,自小在江湖之中长大,虽说青龙镖局承蒙江湖上的弟兄们抬爱,愿给几分薄面,但我一直都以为朝廷中人视江湖众人为草莽之寇。不想夫人竟是不嫌弃我身份,愿与我姐妹相称,属实、属实叫我这心里百感交集!” “你这是哪里话?”康氏哭笑不得,“江湖中人都是豪情之人,要说之前在齐凌呀,我们也接触过不少的江湖人,还得多谢他们相助呢!咱们唐家世代为武将,与江湖中人素有往来,说宽了,咱们就是一家亲,何须要说身份?我今年三十有八,瞧着应当是要比你年长些,不如日后我便换你一声妹妹。” 康氏保养得极好,加之本身模样好,怎么瞧着怎么都似一个三十出头之人。 而秦夫人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脸上未见岁月痕迹,二人瞧着年岁似乎相差无几。 秦夫人笑道,“过完这年,我也该是三十有八了!唐夫人既不嫌弃,那日后我便大胆叫夫人一声姐姐。” “好,好,好!”康氏极为开心,眉飞色舞,那喜悦当真不似装出来的。 楚知南安静的坐在一侧,眼睁睁地瞧了一出姐妹相拜的大戏。 一路去往城西的胭脂铺子,二人挑挑拣拣买了一大堆后,又坐着马车折身回了城北。 因时辰不早,康氏与秦夫人都需归家主持家中之事,是以,二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待得秦家的马车走远后,康氏瞧了眼自己手里抱着的胭脂水粉,笑意盈盈同楚知南道,“这秦夫人的脾气倒是甚对我口味,若是两家婚事不能成,当个好姐妹也是不错的!” 楚知南闻言随之点头,“嗯,难得见舅母如此欣赏一人!” 康氏闻言,嗔笑道,“我不喜与京里的这些夫人们打交道,一个一个都是宅斗好手,说起话来拐弯抹角,软绵绵的话里也藏着锋针,一不小心便能戳得人头破血流!” 提及此事,康氏叹了口气,低了低头,“当年我还未嫁给你舅父时,家里一众嫡子庶女,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个个都是勾心斗角的一把好手!也是我幸运,嫁入了唐家这个简单的家庭里,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第317章 谁是谁 康氏甚至不敢想,当初若是没嫁给唐清流,又该是与几个女人争夺一夫,过的又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唐家虽为大将之家,但家中简单。 老将军一心为国为民,为人大度。老夫人则慈祥和蔼,家中无任何妾室,最多就是唐家二房那边的妯娌偶尔上门来打打秋风。 但有老夫人在,她几乎不用出面。 久而久之下来,她喜欢上了这种日子,也喜欢与那种直性子且爽快的人打交道! 楚知南不知如何接话,干脆选择了闭口不言。 经过此回接触,康氏对秦家有了底,便已有了定夺。 送康氏回府后,楚知南与慕容承烨坐在马车上,她捏了捏自己脖子,同男子道,“舅母与秦夫人相交甚欢,我除了开始需穿针引线,到后来倒是无需我出面了!” 男子见她动作,抬手替她轻轻捏着,“夫人辛苦!”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捏起来甚是舒服,楚知南轻缓闭上了眸子,享受着他的力道,再轻笑道,“哪里说得上辛苦?唔,我寻思以我舅母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该是没两日便要问秦夫人婚事了!” “嗯!”慕容承烨点头,“说来唐姑娘与无衣倒是合适的,无衣是江湖中人,两人都不是那扭捏拿乔的性子,倘若此事可成,夫人便是做了一件大功德之事!” 大功德? 楚知南笑笑,不置可否。 她不过是想让唐柳早些有个合适的夫家罢了。 …… 两日之后,景微大婚,楚知南作为主婚人,去道喜之人着实不少,足足摆了三十几桌,让新宅子里里外外都宾客满座。 之所以有这许多人,乃是魏老三带着所有弟兄们一道前来祝贺。 那一日,叶凌楚喝了个大醉淋漓,所有前来喝酒的弟兄们喝了个尽兴而归。 而那魏老三,虽喝得东倒西歪,却仍抱着酒壶来到楚知南面前敬酒。 都说酒壮怂人胆,尤其是魏老三这等打小混大的,他酒意已高,直接拿着对楚知南拍着胸脯道,“我魏老三、这辈子啊、没服过人,唯独、唯独服的一个就是你、公主殿下,来,这壶酒我干了,干了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以后你有啥事吩咐兄弟一声便是,兄弟一定为你两肋插刀!” 楚知南闻言扶额,招手唤了个护卫来,让其直接将他拍晕、带走! 作为主婚人,也作为景微曾经的主子,楚知南一直坐到所有宾客都走了之后,这才欲要起身离开。 而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之时。 景如见着自己这个好姐妹出嫁,既是高兴又是难受,交代好下人收拾庭院后,便随着楚知南离开这座新宅子。 边走边与楚知南嘟囔道,“以后我一定要留在殿下身边,誓死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不许赶我走。” 楚知南闻言忍俊不禁,“不想嫁人?” “不想!”她道,“这辈子都未想过要嫁人!” “那……”楚知南故意一顿,“孙公子呢?” 她每次看向孙无寒时,眼里皆有光。 “我对孙公子无任何男女之情的!”一听楚知南提及孙无寒,景如生怕她误会,上前两步解释道,“孙公子那画作得甚好,我对他的才华十分敬仰,但这非是爱慕之意!” 景如就怕自己未解释清楚,楚知南忽然就给她赐了婚。 闻言,楚知南果真顿了一步,看向她,“那你便无中意之人?” 景如立即举起手来立誓,一脸严肃道,“我拿性命担保,真心无任何意中人!” 楚知南微愣,拍下她的手,“有朝一日,有喜欢的人便是有喜欢的人了,拿什么性命做担保?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罢!” “那殿下、您还能带着我一道走么?” 楚知南笑笑不语,迈出了宅门。 宅门之外,银月之下,那橙光色的灯笼之间,一袭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双手负立于身后,安静地立在墙边正等着她。 见她出来,勾唇浅笑,可让银月失辉。 楚知南我眼眸轻眨,心里升起几分愉悦,“你怎么来了?” “夜路难走,我来接你!” 男子声音轻轻柔柔,在这凉凉的夜色里升起几分暖意,猝不及防地暖到了楚知南心里。 他抬步走来,牵起她的手,“凉,我给你暖暖!” 楚知南的凤眸里皆充满了笑意,“好!” 而后,他牵着她,往家中而走。 楚苒苒是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中醒来的,迷迷糊糊睁眼时,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有马蹄啼哒的声音以及车轮滚地的声音,她在脑子里快速思索一阵后,便意识到她现在是在马车之内。 吃力地爬到窗户边,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便见银月穿透了斑驳的树影,正往她所不知的黑暗驶去。 心里的恐惧占据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拍打马车门,“谁?是谁?你们要带我去何处?” 自从见过楚知南后,她便开始拼命的叫自己开始吃东西。 楚知南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怎能如斯狼狈?就算永无翻身之地,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如此无力,无力得连站都站都站不起身来。 这才休养了不过三日的功夫,明明睡之前还在佛院,醒来却在马车里。 她不得不往坏处去想,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你们是不是楚知南派来杀我的?” 那车厢门从外面关得严严实实,她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而车窗太小,马车行驶得太快,压根不可能从窗扇逃生。 她只能用力的拍打着车厢门,惊恐咆哮道,“叫楚知南来见我,叫她来见我!否则我死也不瞑目,就算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明明已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拍打喊唤,但那马车仍旧未有半点要停下的迹象。 直到她喊得累了,瘫倒在马车内后,这才听得外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吁声,马车随之停下。 车门从外拉开,冷风鱼贯而入,冻得楚苒苒打了个寒颤。 杏眸狠狠盯着黑暗中的人,她紧咬着牙关冷笑,“呵,何必多此一举,想杀我,为何不能在白雀庵里杀了?难道她楚知南怕世人鄙夷她吗?” 黑暗中的人眉头微皱,扔了个包袱给她,冷冷道,“此地离开京城有百里之远,你一路往北走,不日便可到达齐凌,包袱里有细软与换洗衣衫,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说好的三更,哈哈,更完了,更完了! 第318章 信得过你 “?”楚苒苒抱着沉甸甸的包袱,简直不敢置信,“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帮你的不是我!”黑衣人的声音里明显透露出了不耐烦,“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楚知南? 楚苒苒简直不敢置信,正欲要反驳两句时,却忽然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 马车的车板上,只有那年过半旬的老车夫正在等候她的施令,以及那黑夜里,树梢间鸟儿飞过,夜啼声声。 楚苒苒将视线落在车夫身上,“你告诉我,楚知南是想杀我的对不对?她才没有那么好心想要救我呢,她一定有诡计,我不能上当,我不能上当!” 她说着,欲要跳下马车。 车夫闻言,叹了一声,“快马加鞭,约莫七八日的功夫便可到得齐凌。陆公子,如今正在齐凌城中!” “陆公子?”楚苒苒脑海里闪过一人的名字,但又不敢确定,便追问道,“那个陆公子?” 车夫也不拐弯抹角,吐出一个名字来,“陆宴安,陆公子!” 陆宴安这个名字,真是楚苒苒一位镇定剂,当下她再也不吵不闹。 马车起步,一路往北而去。 长生回京与慕容承烨复命时,已是辰时初。 三日之后,景微携叶凌楚上门,算是‘回娘家’登门。 与景微而言,有楚知南的地方,便是她的娘家。 她在楚知南身边待了十余年,而叶凌楚则多亏了楚知南。于二人而言,楚知南便是他们的恩人。 这杯茶,着实敬的。 初为人妇的景微眉宇之间更多了几分温柔,叶凌楚对她更是呵护有加,处处对她关怀备至。 正厅之内,景微与叶凌楚本是想给楚知南敬茶,却被她阻拦了下来,笑着同二人道,“敬茶敬的乃是长者,我如何能喝得起这杯茶?” “喝得,喝得!”景微此时心情微妙,明明上一次在南苑时,她还是个自己人,可眼下却被当做客人一般招待,“殿下便让我敬一杯罢!” “你这丫头,莫非是想要我给彩头不成?”楚知南摇摇头,笑道,“我将你自来当姊妹的,怎能喝得?不成不成,今日你们愿上我这院子走一遭,便该听我的才是!” 景微还欲要说甚,叶凌楚闻言便率先道,“也罢,那便遵从殿下的意思。” 如此,楚知南这才甚为满意。 景微与景如最是亲近,眼下花厅人甚多,楚知南猜测二人之间该是有亲密话要说,便同景如道,“我与叶公子有些事宜需要相商,景如,你们二人出去说说贴己话罢!” 景如得令,拉着景微道了谢后,便溜出了正厅。 正厅之内,楚知南坐于主位,叶凌楚坐于客位,而慕容承烨则坐在楚知南旁侧一声不吭,犹如一只摆设的花瓶。 待得茶过三口,楚知南这才开了口,“凌楚,日后我便将景微托付给你了!” 叶凌楚闻言,身子坐得端正,生怕自己有有半点越了规矩。 “殿下放心,日后在下一定好生照顾景微,绝不辜负她!” “本宫信得过你!”楚知南嗯了一声,“景微与我而言,不仅仅是奴仆情谊。我从几岁时,她便与景如一直跟在我身边,细说起来,十年不止了!这些年来,我当将她们视如姐妹,从不舍得打骂罚一句。所以……” 说道最后,楚知南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凤眸轻佻,带着威压与威胁,“我希望日后,你能好生待她,若是可以,我也不希望你今后纳妾!” 她一直觉得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若是有了第三者,则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争风吃醋。 比如她父皇,一生虽只爱了她母亲一人,但却引来许太后妒忌…… 叶凌楚样貌不错,又是个有本事之人,难免日后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殿下且放心,我日后、定不会负景微!”叶凌楚听明白了楚知南的意思,当下起身,一脸正色道,“此生能得殿下赏识,将景微许配于在下,乃是在下几世所修来的福气!我叶凌楚在此立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倘若此生我叶凌楚敢辜负景微,便叫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五马分尸,尸无完骨!” 这誓言,的确够狠。 叶凌楚觉得,此生有了景微,他再也瞧不上其他女子。 况且,景微乃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一等宫女,他也绝不敢动半点不该动的心思。 楚知南对他的话很满意,紧接着便与其说谈论起了关于香铺的话题。 他们一直待到了晚饭后,吃罢完晚饭,景微与叶凌楚这才携手回了家去。 待二人一走,景如在门口立了许久,忽然感慨道,“日后、她便要为人妇,为人母了!” 姐妹之间,一个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一个是贤妻良母,往后的日子是相夫教子。 两个人的路,将会往不同的地方前进,再难有往常那般日日相伴,躲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日子了。 她撇了眼那将要冒出来的夜色,轻叹了一声。 参加完了李青莲的婚礼后,北矅襄阳王派人加急了几份信笺,催着慕容承烨速速回京处理京中要事。 如此,慕容承烨迫于压力,只好定在了十月十八,启辰回北矅。 启辰之前,楚知南再一次寻了趟张岐山,与其在房内密谋了半日。 待得启辰那日,天子楚珏澜调遣十万精兵护送长公主入北矅,有唐家唐小将军唐歌亲自率领队伍前行。 楚知南离京时,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可谓极为壮观。 她一袭正装坐于马车中,身子挺得端正,听得外头有百姓传来送行的声音,她心思百转,十分不舍。 今日离开这一片土地,往后怕是再难回来。 她听到百姓送了她出城门,又送到了城外。 终究是未能忍住,她掀开帘子回头瞧了瞧。 便见、那城墙之上,少年天子身着龙袍立于北风中,风吹起他的袍子时,使得她衣带翻飞,人却纹丝不动。 记忆中那个羸弱不堪的少年,真的强壮些了呢。 楚知南强忍着泪意,唇角扬起,无声道了一声:愿君百岁无忧,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愿我南燕,盛世永存。 第319章 我家老娘住的 马车离京一路向北走,十月的天气已渐入冬季,早晚之间寒露重重,甚为寒冷。 一连走了好几日,楚知南瞧着这一方她走过的路程,沉重的心终是缓解了些。 待得到那齐凌城外时,楚知南脑子里闪过去年之事,当下便同慕容承烨道,“我们去个小村子走一趟罢!” 想起了那位老妇人,又想起了林棋。 战争结束后,林棋一直跟随着唐清流。她本已经将林棋之事同唐清流说了,不知唐清流有未给林棋批假。 她既答应了老妇人的事,自不能食言。 慕容承烨并不知晓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桩事,听她忽然想从村子里过,却也二话不说同意了。 到村子里时,不过午时光景。 浩荡的十万大军镇守于村外,村中百姓甚是惶恐,懵得不知云里雾里。 十月不是农忙时期,加之如今天气冷,几乎无人下地。 他们慌张地先是去找了林里正,打探到底出了何事,可是村里有人出了事故?还是说他那三弟惹了祸端。 这村子里从军归家的男子,就林棋那么一个。 林里正也摸不着头,正想去祖宅寻自家三弟问个情况时,却见得有支卫队开路,后头跟着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 这等场面,他活了几十载,真真是头一次见到。 不用猜测,他已大概知晓马车之内的乃是一位贵人! 他不知如何去打招呼,只得呆呆站立在了一侧。 直到卫队从他身前经过,停在了老宅时,那车车帘掀开,从里头先是走出一个白衣男子。 那男子、样貌真是俊得无言语可形容,似如谪仙,举足之间带着不凡之意。 这是他此生看到过最俊的一个男子。 在他落下马车后,他又伸手,去扶马车内的女子。 女子着了一袭红衣盛装,头上带着簪花步摇,将手搭在男子手上后,弯腰从车厢内走出,步伐优雅端庄。 所谓步步生莲,大约如此。 女子乃是背面对他,瞧不见样貌,但隐约可知此女容貌定是不俗。 眼瞧着二人竟是入了林家老宅,林里正眼眸大睁,完全不可置信。 竟是入了他们家?莫非是来寻他们的贵人? 如此一想,林里正的眼神里立即聚了光,抬步欲往院子走去。 奈何才走两步,便被拿着长矛的卫队横枪相抵,厉声喝道,“何人?” 林里正瞧着老宅的院子挥舞手臂,“那是我家,我家老娘住的地儿!” 闻言,卫队立时将长矛拿开,脸上写着歉意,“冒犯了!” 这一动静,将楚知南与慕容承烨引得回了头。 回头那一瞬间,楚知南的样貌终是落在了林里正的眼里。 女子肤如凝脂,明眸善睐,那五官精致得犹如匠工精琢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那双凤眸,眨动低眉之间,似能勾人心魂一般。 好在林里正并非那精虫上头之辈,看这架势与那着办,都知晓那二人只怕不是一般人。 楚知南入村的动作着实不小,老妇人正在灶房里做午饭,听得动静拿着火钳子走了出来。 一见院子外头那阵势,吓得火钳子险些掉落,慌张问道,“官爷,您诸位这是……” 话还未落完,便见楚知南又回过身来,见着老妇人时,展露笑颜唤了一声,“婶子!” 楚知南的样貌有着叫人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一声婶子,立即叫她想起去年之事。 手中的火钳应声而落,老妇人步伐微颤,带着激动,“姑娘,姑娘啊!你咋得来了?” 又看向那些重重围在院外的卫队,激动的脸上又带了些茫然,“这些是?” “路经此地,顺带来瞧瞧您老人家!”楚知南含着笑意,“去年战乱,未曾兑现承诺让林棋归家与您过年,属实心中有愧!” “姑娘这是哪里话!”老妇人也随之而笑起来,“我家三郎作为士兵,国家有难,自该挺身而出,过年都是小事罢了。况且,孩子今年也归家了!” 说起林棋,老妇人懊恼一拍脑袋,“啊,这孩子,一大早便去山里给我拾柴禾了。” “娘!”林里正听得老妇人之话,步入院子大声道,“我去山里唤三弟回来!” 老妇人闻言忙是挥手,“快去找快去找!” 如此,林里正还未来得及与楚知南打招呼,便又折身往山里跑去。 老妇人见着那乌乌泱泱的卫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招呼,想了想,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公子、姑娘,您二位不嫌弃不如去屋子里坐坐?” “不劳烦婶子了!”楚知南摇摇头,“今日不过是恰好路过,顺道来瞧瞧您的。您无需客气,我们人多,您也招不过来。等林棋回来了,咱们便走!” 的确是人多,招呼不过来。 对于普通庄户人家而言,在他们的世界里极少能接触贵人,是以、并未有区别对待。 老妇人此时甚是窘迫。 想要亲人入内喝杯茶,可家中茶水显然不够。 已是午饭时辰,她那午饭都做好了……倒是想要请诸位一道用个便饭,但家中所有的粮食加起来还不够二十人的口粮。 怎么都显得怠慢了客人。 越是如此想,老妇人心中便越是惭愧不已。 幸好未过多久后,便见得林棋与林里正从村子里跑了回来。 林棋行军数年,光是瞧着那身板便知要比里正的健硕。 他此时着了一袭褴褛麻衣,额间还有许多汗渍,一看便是扔了手中柴禾,火急火燎着跑回来的。 一见得楚知南,林棋便立即单膝跪地行了礼,“林棋参见北矅君上,参见公主殿下!” 他的称呼,让老妇人与林里正当即傻了眼。 北矅、君上?! 公主殿下? 这两尊他们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贵人,竟出现在了他们的院子当中?! 二人简直不敢置信。 尤其是老妇人,脸上立马露出了惊恐,屈膝便要跪地,“草民愚昧眼拙,不曾慧眼识珠,未知二位身份金贵,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婶子说的哪里话?”慕容承烨微微俯身,单手拖住了那欲要下跪的老妇人,嘴角勾唇浅浅笑意,“咱们,不论身份!” 话落,又看向林棋,“平身罢,照顾好令堂!”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二更吧~ 第320章 我来做庄 林棋得令起身,搀扶住了老妇人,退开了些身子,“若是君上殿下不嫌弃,不如入屋喝杯茶?” 因近日的阵势着实大,已有村民好奇地透过篱笆院,远远地看着里头情况。 楚知南想了想,应了声好,而后与慕容承烨前后迈入正屋里。 屋内虽老旧阴暗,但好在清扫得甚是干净,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感。 林棋眼疾手快地给二人倒茶,老妇人瞧着景如一直站在楚知南身边,便又拘束招呼道,“姑娘、一起坐下喝杯粗茶罢!” 景如见老妇人和蔼,笑得灿烂,“婆婆不用客气,我不渴!” 她身为婢子,哪敢与两位主子在外人面前同坐? 幸好老妇人并未再多说,只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知南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道,“婶子,您不用害怕!” “不怕不怕!”老妇人总觉着‘害怕’二字,不是甚好字,“我、我就是觉着家里清贫,身无长物,无甚好招待贵客的,着实、着实叫人见笑!” “我就是过来瞧瞧您!”楚知南见老妇人着实太过拘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见林棋终是得空站在一侧,她便与他道。 “何时回的村子?” “回殿下的话,已有两月!”林棋回答得很板正,“唐将军给了小人半年假期,让小人在家可好生陪陪老母亲!” “嗯!好事!”楚知南点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多在家陪陪婶子罢!” 瞧老人家这身子骨儿,着实不太好。 林棋闻言,连连应了两声是。 见过了老妇人,楚知南便差人留下了些粮食,再塞了一张银票在粮食中。 做完这些后,她与慕容承烨则离开了林家,出了村子,一路往北矅而去。 马车幽幽前行,楚知南透过窗户瞧了瞧外头的天气。 今日乃是阴天,天色阴沉,乌云遮日,却不见下雨趋势。 冷风吹来时,带着瑟瑟凉意,冷入骨髓之中,可将人冻得发颤。 越是往北走,天气便越冷得厉害。 那冷风透过车窗而入,吹起了男子手中的书,书页被吹得翻飞,传来哗哗的声音。 男子被扰得看不进去书,便放下书本看向了楚知南,眼神之中带着满满宠溺,“可想骑马?” 这几日一直坐于马车之内,开始还哈,可越到后来越觉着坐不住。 游记看了,索然无味。 觉也睡了,眼下真真是无聊到极顶。 一听骑马,楚知南立时心动,却没想到他转而又摇摇头,“不成,不成,明日吧,今日太冷了些!” “多穿些便好了!”楚知南眼眸一亮,唤了景如替她翻出来一件披风,而后吹个口哨,她的白马便朝着她飞驰而来。 楚知南直接站在车板上以轻功飞上马背,动作轻盈如燕,优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有人见此便直接起哄拍手道,“殿下好功夫!” 而此话落入慕容承烨耳中,他却不服气了,当下唤来自己马,飞身入上,与楚知南道,“不如我们来塞个马如何?” “好啊!”楚知南甚有兴趣,牵着马缰道,“既说道了赛马,总该有点儿赌注才是!” “夫人说得极是!”慕容承烨连眼里都是笑意。 也只有在马背上,才能见着他家夫人那灿烂的笑意。 第一次见她骑马,还是当时在衡南山狩猎之时,她在马背上的风姿,惊艳了他的余生。 这个女子,生来就该是放荡不羁的。 男子桃花眸弯弯,“不知夫人有何建议?” “输了的,给赢的人捏腿罢!”楚知南凤眸微扬,“你瞧如何?” 瞧那模样,显然是一副胜利在握模样。 慕容承烨笑得开怀,点点头,应下声来,“听夫人的!” 而旁侧有侍卫听二人要比赛马,当下便开始起哄道,“哦哦哦,君上与殿下要赛马了,咱们快来押注啊!” 这一嗓子嚎得许多人都凑了过来。 景如小手一挥,直接大呼道,“我来做庄,压一赔一!” 慕容承烨与楚知南见此,对视一眼后打马奔走,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这场闹剧。 冬日的风吹在脸上犹如一把刀子,楚知南身子斜垂于马背上,整个形势宛如一把欲要脱削而出的刀。 偶尔侧头看向身边之人,楚知南勾唇一笑,双脚夹着马腹,大喊一声驾后,白马犹如飞驰。 慕容承烨轻笑出声来,他并不急着去追楚知南,始终只保持着与她一丈的距离。 一路狂奔近二十里路,楚知南见前头山脚下竟有一个茶摊,便打马而至,从马上翻身而下,将马缰交给迎来伙计。 才见她落座,慕容承烨这才追上来。 翻身下马,走至她身侧坐下,挑眉暧昧道,“愿赌服输,今夜我便替夫人捏腿!” 明明是一句正儿八经的话,可从他这里这般说出来,却总叫人觉着带了几分不太正经的味道。 茶桌底下生了一团炭火,炭火滋滋响着,烤热了楚知南方才冷冰冰的手。 楚知南白了其一眼未说话,掌柜见此笑嘻嘻上前,“二位喝点什么?” “来壶绿茶!”慕容承烨回道,“再来些瓜果糕点罢,掌柜的多上些,吃不完咱们打包带走!” “好勒!”掌柜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转头吩咐那个伙计沏茶,他则拿盘子去装瓜果点心。 待得瓜果点心一上来,楚知南直扶额。 掌柜的果然不客气。 瞧这桌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碟子,碟子里装了瓜子、花生、松子、芙蓉糕、杏花糕、芸豆糕、千层酥,荷花酥……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 慕容承烨率先给楚知南倒了茶,与掌柜的笑说道,“这店虽开在偏僻处,掌柜的您这东西可是不少呢!” “每日都有赶路人从此处过!”掌柜的也随之笑着回道,“赶路渴了,总想喝杯茶水,喝了茶水,便再想吃些瓜果!况且附近不远便有几个小村子,如今冬日了,那些男人没事儿干,便喜几个聚在这里喝茶嗑瓜子儿闲谈,这些糕点呀,是我婆娘做的,搭着顺带卖卖!” 楚知南捏了块芙蓉糕,浅浅尝了尝。 香而不腻,虽不及天香阁的好吃,但味道着实不算差。 第321章 我怎么知晓 楚知南吃东西甚是讲究,小口小口地吃着,待得将一块芙蓉糕吃完,掌柜笑着同慕容承烨道,“姑娘吃东西才叫吃有吃相!我们庄户人家,吃起东西大多都是囫囵吞枣的,不似姑娘这般,吃起来也叫人觉着好看!公子好福气呢!” 慕容承烨笑道,“自是,自是!” 吃完一块之后,楚知南便不欲动第二块,瞧着这满桌的糕点,掌柜的见茶摊内也无人,便干脆在一旁同二人搭起话来。 他问楚知南道,“姑娘觉着这糕点味道如何?” 吃过天香阁的糕点,着实再难觉得别人做得如何。 她只会吃,对食材与手法并不清楚,是以,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回了个“尚可”! 若说不说,掌柜得问她如何不好,她该如何作答?倒不如说个两可的答案。 果然,掌柜的闻言倒也未接着再问,只转而又问道,“瞧二位打扮也非咱们寻常人家,这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从南而来,去往北!”慕容承烨抿了口茶。 “从南而来,去往北?”掌柜的不太明白此话之意,照着念了一遍后,又嘶了一声,“眼下都要十一月了,越往北走,这天气怕是越冷。不知北方是否下雪了,咱们南燕啊,虽说一到冬日也冷,但极少下雪!倒是那北方,寒风呼啸的,动人得很!” 瞧着掌柜畅谈的样子,慕容承烨回道,“嗯,北方一到冬季,便是大雪纷飞,不见青山唯见雪!” “此生还未见过如此盛景呢!”掌柜的闻言,显得甚是开心,“如今南北两国已交好,北矅君尚娶了咱们南燕公主,签订了百年条约,只要有通关文牒,两国之间可随意畅行。待我再攒些银子,定要去北方见见雪景。” 一说起雪,慕容承烨与其十分有话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不亦乐乎。 待得有商队路过歇脚喝茶时,才见掌柜离开去招待客人。 这一支商队一行约莫有二十几人,带头之人穿了一袭灰色狐貂,头上带着一顶狐貂帽子,嘴上一圈络腮胡子,眼神瞧着甚是凶狠。 一坐下后,他们先是点了茶水与瓜果,而后同伴不知靠近同他说了声什么,便见几人的眸光一一扫向楚知南与慕容承烨。 那眼里带着大量与探究。 有几分不善。 楚知南见此,凤眸横向扫去,眼中带着几分傲慢与轻视。 那些人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但怎么也能感受得出来,此人嘴里定是无甚好话。 而她的神情落在领头人眼中,他皱眉斥了同伴一声,扫了一眼楚知南后,收回了视线。 慕容承烨将视线落在茶摊外的马车上。 马车上捆绑的乃是一箱一箱的木箱子,也不知里头装了神,共计有二十几辆马车。 再看这些人的着装。 他剥了颗花生喂给楚知南,柔声细语道,“我猜他们应当是卖貂皮的!” 楚知南闻言,看向他,“你怎么知晓?” “瞧这些人的装扮,该是我北矅周边之人!”他轻声道,“北矅有几个部落,他们依靠大山而生。再看他们这打扮,我猜测他们箱子里的,应当装了貂皮一类。如今南北可允许商人往来,他们该是从北而来,入南来卖!” “南方?”楚知南蹙眉。 他们怕是不知南方冬季甚短罢? 她轻咬着花生,疑惑的看向慕容承烨,“难道不该去北方卖得更好?” “北方貂皮甚多,不算稀罕物什,倒是南燕,极少见得此物!”慕容承烨的眸子始终看着楚知南,眼里有着不可忽视的宠溺,“南方也并非是一年四季如春,变天后该冷还是冷,况且天气暖和些的,也无非是南燕京城周边,出了京城百多里地,便会逐渐有冷意,这貂皮很是暖和,遇见有钱的买主,总会买上几件收藏着!” 说罢,他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最主要的,乃是南燕是天下的富庶之地,貂皮又是从北方远道而来,价格比北方自是要贵些!北方一入冬季,地里的活儿便不能再干,他们可趁此时间行运至南边,卖个好价钱! 若是运气好些,没几天便卖完了!他们到时再回程,恰好是过年时间!” 楚知南对于行脚商并不了解,闻言到时起了兴趣。 “原来如此!”她点头,“倒也的确是个好法子!农忙时种地,不忙时行商……” “原先四国之间各有内卷,四国之间不许货物流通来往!”慕容承烨道,“我北矅虽说军队骁勇,地面广大,但一年只有春夏两季可农忙,其余时间则大多空闲于家中,无法带动经济。 南燕之所以能一直经济发达,乃是因邻近海。虽说不与其余三国有货物来往,但能通过海上与远方小国做交易,货物流通,经济才可发展。加之南燕坐拥铁矿、银矿,条件比三国更是要好上许多。兵器好,补给足,三国才不敢冒犯!” 既然话题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楚知南抿唇眯着眸子看向了他,“那你有没有一瞬间,曾动过将南燕占为己有的心思?” 此话简直问到了慕容承烨的心坎上,他眼神下意识要闪躲,却见楚知南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不由笑道,“我只有起过要将小南儿占为己有的心思!” “油嘴滑舌!”楚知南显然不信,“南燕一直是块肥肉,便算惦记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她,她也惦记。 慕容承烨的确惦记过……但更多的,也着实是想将楚知南占为己有。 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奔着楚知南去的。 这话来说来多少有些心虚,慕容承烨干脆扯开了话,又说道了行脚商上。 “不说北方,便是南方如今也有不少人开始将南方的货物运往北方去卖!比如茶叶、丝绸、首饰……” 他见楚知南想听,便耐着心仔仔细细地替她讲解着。 楚知南虽知晓,但对于行商之事,的确未曾过多去关于,如今听慕容承烨说得仔细,似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待得他讲完,楚知南才算是彻彻底底地的明白。 然,这番话也落在了隔壁桌的那些行脚商人耳里,领头之人听完后,径直起身同二人迈步而来。 第322章 公子这单我买 楚知南不知他有何意图,凤眸里无声地布上了警戒。 慕容承烨见此,将手下意识的轻抚在了楚知南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似在安抚着她。 他行至二人桌边前停下,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二人身上打了一圈招呼后,随即以撇足的官方话开口道,“阁下对行脚商,很熟悉?” 慕容承烨眼中波澜不惊,喝了一口热茶后,看向他,“略懂一二!” 领头人闻言,当即喜笑颜开,一副真心想要取真经的样子道,“还是头一回入南方,不知南方情况,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与我说说南北之间的生意习俗?” 他生怕慕容承烨拒绝,当即瞧着他们桌上那一堆瓜瓜果果道,“公子这单,我买!” 慕容承烨饶有兴趣地瞧了汉子一眼,随即将眸光放在楚知南身上,“夫人,可介意由这位公子买个单?” 楚知南从汉子的眼里的确看出了求知欲,见他是真心求学,倒也无任何异议。 在慕容承烨示意他坐下之前,汉子先挥手将掌柜挥来,把账给结了。 意思很是明显。 无论慕容承烨有没有说到有用的东西,这单他都买了。 他笑起来时,眼睛很是纯粹,与严肃时判若两人。 慕容承烨本欲要开口问询他一番,汉子忽然间反应过来,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们乃是北矅再往北的维哈族人,依附大山生活,春夏播种,秋冬打猎卖肉卖貂皮,原先只在北矅卖,但生意并不好,勉强能混个路程吃用钱。今年得知南北二国已交好,允许货物来通,我们族里的弟兄几个便商计商计着来南方碰碰运气!” “这运气你们倒算是碰对了!”慕容承烨点点头,“都知晓南燕国富庶,尤其是京城里的达官贵族们出手更是大方,南方天气虽说算得上一年四季如春,但也总有寒冷之时,只要你们赶上了天气变化的日子,这貂皮便不愁买家!” 喝了一口茶后,他继续道,“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几日路程,加之气温比京都要冷许多,几位不如先择一座城,慢慢卖入京城里去!若是赶在入京之前卖完了,便可顺带去京城布庄里进一些布匹回去。 相比北矅布匹的质量与价格,自然是南燕更胜一筹!除此之外,南燕茶叶又比北方分类多,口感更为香醇。但押送途中,诸位一定要做好防护,不可受潮,不可过于干燥……” 慕容承烨说得极为认真,汉子听得也是极为认真。 他说了生意后,又说起两国之间的风俗差异。 若说风俗差异,南燕比起北矅的花样更多,尤其是成衣,花里胡哨的。 但女子大多都喜花里胡哨的。 是以,慕容承烨则建议,等将貂皮的钱卖了之后,又可从南燕进货入北矅京城里买卖。 说至此时,慕容承烨耐心解释道,“南燕服饰着实要比北矅更具特色,你们几个大男人定是不懂绣衣,那便只能从成衣铺里拿做好的成衣上京城里卖!尤其是春衫与夏衫,定能让北矅女子欢喜。 其次则是玉石珍珠,可入手后,再去北方销售!你们是头回入南方,约莫也不懂如何保护茶叶,那便入手硬货,从中间赚取差价!” 汉子闻言,眼中大放光彩,拍手称好,“多谢公子一番金言!我们弟兄来到南燕心里甚是忐忑,生怕手里的这批貂子就毁在了手中,到时只怕是连回家的盘缠都要没了!如今听了公子的话,我这心里便有了些底!多谢,多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慕容承烨摆摆手,“不足挂齿!” “于阁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于我等而言,却是帮了大忙的!”汉子一脸感激,“头次来南燕国,可谓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往哪儿奔走!” 加之他们的盘缠的确快要用尽,本还在思考着入了京城后该要如何办。 楚知南在慕容承烨与汉子说话时,打量了气几番,而既听二人已将话题说至此,她便干脆提了一嘴道,“倘若你们去了南燕无销路,便去解语楼寻一个叫张岐山的人!” 解语楼……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但猜晓楚知南这话是帮她之意,当下便起身对她心里,“多谢姑娘!多谢公子!今日听君一席话,眼界大开。不知二位此程可是要去何处?待得日后相见,在下定是要好生谢您二位才是。” 二人的茶与糕点也吃了个差不多,慕容承烨招来掌柜让其拿了油纸包好,再笑着同汉子道,“若是有缘,日后必能相见,若是无缘,何必多添这个缘分?” 话后,他牵着楚知南出了茶摊,翻身上马,笑着拱手,“再会!” 而后再与楚知南打马离开。 二人一走后,汉子的弟兄们涌了上来,以族言同其问询如何打算。 与大军汇合后,景如立即上前,亮着眸子问楚知南道,“殿下,殿下,您与君上谁赢了?” 楚知南见此,头微微一偏,“你押了谁?” 景如心虚地撇了眼楚知南,压低声音道,“自然是押了殿下您啊!” “那便是我赢了!”楚知南绣眉微挑,笑得灿烂。 话落之后,直接入了马车之中。 景如闻言,立即欢呼,“殿下赢了,殿下赢了!方才压了君上的有谁?” 一时间,外头欢呼成一片。 马车内气温暖和,楚知南坐于软垫之上,听外头传来的哀嚎声与欢呼声,笑得不行,“整日机械赶路着实累得慌,偶尔这般玩闹倒也舒坦!” 慕容承烨顺手将人捞入怀里,勾唇笑道,“今日你为何要帮他们?”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支商队。 “既然你都开口了,我总也该做些什么才是!”她道,“他们是你北矅族民,你身为君上,的确会想让其致富,也因此可带动北矅经济发展!南北一家亲,一旦有人在两国之间来往赚了钱,必然会有人开始跟风!当两国之间的民众货物来往更多,经济自然而然会随之而富庶起来!春夏种地,秋冬行商,长期以往下来,不愁不能富庶!” 换做有南燕商人去往北矅交易,她想她也一定会耐心地同她们讲解两国之间的文化风俗。 第323章 你怕什么 自从南北签订了交好条约后,两国便专门组织了商队交流,了解对方的文化习俗。 只要国家思想富裕,便一定能带领着民众富裕起来。 为何还有许多北矅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只因他们只能守着一亩三分地,收成一季,做半年,吃半年。年年都需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并不是他们不想挣钱,而是民众太多,能挣钱的活计着实太少。 手艺人虽是一个铁饭碗,但能端起这碗饭的手艺人并不多,更多的是毫无手艺、只能节俭度日的普通人。 一旦没有收入,生活水平便会极大程度地降低,最后连带国家经济一并无法发展。 如今终于敢有一支民众的队伍从北矅的最北边往最南边引进,慕容承烨身为北矅君上,无论如何都是要支持他们决心的。 军队一直往北穿行,从祁阳行至齐凌,又从齐凌跨过两国界限,步入北矅。 南燕阴阴沉沉的天从步入北矅起,终是见着了阳光,但未能见着多久,气温急剧下降,竟是落起了雪来。 唐歌分派一支卫队去就近的城里去打了许多酒来,又带着人去山里狩了猎,晚间扎营在野外时,大伙儿趁着雪色,开起来篝火宴会。 初雪不大,雪花片片在空中旋转,而后落于地间。 数堆篝火在噼里啪啦地响着,篝火上烤着野味,那皮肉被大火烤得滋滋冒油,香味儿覆盖了整座林子,诸将士们在唐歌的带领之下开始高歌饮酒。 他们唱的乃是军营国歌,北矅的使者团参与不进去,便只能拍手叫好,引起一阵欢呼。 楚知南懒懒地趴在车窗上看着雪花,看它一片一片落下,覆于地面。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地上便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景如是此生头次见这么大的雪,乐得不行,丝毫不畏惧严寒,在雪地里高兴地转个圈圈,捏着雪团子。 待得一个人玩儿腻了,她便行至窗扇边对楚知南勾手,“殿下,一起来玩呀!” 不知为何,景如这个动作与表情,竟让她的脑子里的浮现出青楼门口的姑娘们,对着大街上的男子招手手:大爷,您进来玩玩呀! 去年在齐凌见了雪,楚知南心里并无波澜。 她打了哈欠,正欲说她自己玩。 奈何话还未说出口,她莫名觉着有危险袭来,脑子还未转动,身子下意识闪躲。 也正是此时,一团捏好的雪砸在了车厢上。 朝着那罪魁祸首看去,却只见她正笑得开怀。 手里又重新捏了一团雪,明显用意不良。 楚知南眸子微眯,也瞬间来了兴趣,佯怒道,“好呀你个小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闯是不是?瞧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随即下了马车,弯腰去捏个雪团子。 景如手里已经捏好了雪团,在楚知南捏时,她已经扔了过来。 楚知南见此闪身一躲,轻而易举地躲开,随即将自己手中的雪团往空中抛了抛,一副势在必得样子,“小丫头,敢招惹我,你做好准备了吗?” 景如见楚知南一副攻势十足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退,“殿、殿下,有话咱们好说,好说哈……您这、下手轻点儿!” “方才打我时,怎么没想着要对我下手轻点儿呢!”楚知南眼眸一眯,直接将手里的雪团扔了过去。 按理说,以她这个准头打景如定是不会失手的,且景如也自知躲不过去,干脆只捂了脸站在原地等她。 偏生,那雪团与她擦身而过,未曾落在她的身上。 随即,听见楚知南懊恼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就不躲呢?” “?”景如一脸蒙,她往哪儿躲嘛! 但见楚知南失手,她立即又兴奋了起来,迅速弯腰去捏新的雪团子,与楚知南对打了起来。 第二回,景如知晓着要躲了。 她打了楚知南后,便开始毫无章法的乱跑着闪躲,偶尔会被打到后背,也偶尔会被打到前身,但衣衫穿得厚,那雪团子落在身上一点都不觉痛。 于是,这壮了景如的胆子,连闪躲都懒得闪。 待得二人闹了一阵后,楚知南余光瞥见那初雪之下,长身玉立的男子正与旁侧的黑衣侍卫聊着什么。 她同景如撇了一眼,再招招手示意其过来,同她道,“你若是能打中长生,我便赏你一颗明珠如何?” “不要不要!”景如当下立即挥手,一副丝毫不心动的样子。 长生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见长生的次数并不多,上下不过五次,且此人无论何时都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带着一股闲人勿靠近的疏离感。 就他那样,她去打他,岂不是明摆着上去寻死路? 明珠虽是贵重,但她跟在楚知南身边这些年,自己的小金库已经足够她养老了。 才不会如此想不开去自寻死路呢! “不要?”楚知南凤眸眯起,眼中带了十足的危险,“你若不要,那我便寻个侍卫将你嫁了……” “殿下您就饶了我吧!”景如简直要哭了,“长生的性子殿下您又不是不知晓,整日都是板着脸,瞧着凶巴巴的,有一股子谁靠近他就得留下性命的、感觉……” “是么?”楚知南抿唇想了想,而后道,“那正好瞧瞧,他是不是真有那么凶!无碍无碍,有我罩着你,你怕什么?” “可是我……”她真的不敢啊! 楚知南循循诱导,“景如我问你啊,你觉着在你眼里,是我厉害还是长生厉害!” “当然是殿下您厉害了!”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在她心里,楚知南的确是最厉害的。 虽说长生冷冰冰的,但是比起楚知南而言,又逊色了一筹。 楚知南是喜怒不形于色,而长生则一直是一副面孔。 接着,她又听楚知南道,“那不就成了?你既觉得我厉害,怕什么长生?况且就你这个准头,也不一定打得准!” 这话倒是言之有理。 景如点点头,被楚知南的话蛊惑了心思,当下拿了自己手里的雪团子对准了长生。 她也未想真能扔准,不过就是玩玩罢了。 景如扔雪团时,还特意错开了些距离地,但不成想的是,恰见长生回身,那雪团就这般、落在了他的脸上。 景如见此,心中大惊,眼眸睁大,完全要忘了将自己的姿势摆正。 第324章 成啊 黑衣侍卫下意识地蹙眉朝景如看来,景如心中大惊,生怕他追究责任,手忙脚乱地缩回身子,往楚知南身后躲了躲,探出脑袋,壮着胆子解释道。 “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夜色太过深沉,仅有周边的白雪与篝火将四周照亮,可是黑衣侍卫的脸隐藏在篝火的阴影处,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但无论如何,景如都只觉得自己一只脚迈入棺材里了。 长生不语,就这么不着声色地站在远处,眸子毫无情绪的盯着景如。 景如面对这种心理上的逼视几近崩溃,手间用力的抓紧了楚知南衣衫,声音有些颤抖,“殿、殿下……” 她祈望楚知南可救她。 楚知南见此,双手环胸,仰头与慕容承烨道,“比比?” 慕容承烨唔了一声,“比什么?” 楚知南若有其事道,“我家景如如此怕你家长生……不如让他们比比打雪仗,谁的准头更好?” 此话一落,慕容承烨低头轻笑,瞧了一眼长生,“你觉可成?” “君上……”长生闻言,眸子晦暗难明,但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哀求之意。 “成啊!”慕容承烨直接应声,再看向长生,“我也无法子,提出此意见的,乃是当今国母,你总不能、连国母的意愿都拂了罢?” “……”长生深吸了口气。 楚知南见此笑着与景如轻声道,“莫怕,拿出方才的阵仗去打他,出了事儿我给你兜着!” 景如本就不是一个胆小之辈,如今又有楚知南兜底,当下便玩了起来。 弯腰去捏了雪团,手臂一甩,直接朝着长生扔去。 长生脚下似是生了根般,既不躲也不闪,就这般静静地站在原地给她攻击。 试了几次手仍旧不见他回手后,景如的胆子越发要大了起来。 直到景如玩了个尽兴后,长生这才回身对着慕容承烨行了礼,踏步离开。 瞧着他远行的背影,景如既开心又后怕,担忧地同楚知南道,“殿下,你说他不会公报私仇,今后暗地里给我下绊子罢?” “长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你此事想多了!”楚知南闻言,抬头替她理了理发梢上的雪花,“尽兴了?去烤烤手罢,冻得和个猪蹄子似的!” “殿下莫只会说我呢!”景如闻言,瞧了瞧她的手,“您的手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方才碰了许久雪,如今那手只觉热烫得很,红彤彤的。 本还想说句什么,但她余光见慕容承烨走来,当即便同楚知南福身,“我先去烤火,殿下您先忙!” 话落,未给楚知南任何反应的时间,逃似的离开。 慕容承烨抬步行至楚知南身侧,将她的手抓在手心里,心疼道,“都冷得似个小冰窖了!” 楚知南因方才玩了雪,此时的手正热得发涨,听他话,则挑眉反驳道,“我热乎着呢!” “小时候,我冷时也喜欢玩雪!”男子低头,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轻轻揉搓呵护着,“玩了雪后,身子便会觉着有一股燥热之意,暖乎乎的!但后来太医说,不可长期如此,否则容易丧命!” 雪花还未挺直,一片一片落在眼前男子的发梢与肩上。 楚知南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有了几分心疼。 正欲开口说两句宽慰他的话,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皱眉道,“不管受不受宠,好歹你也是那三皇子殿下,竟连炭火都扣了你的?” “噗……”慕容承烨被她此话彻底逗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逗你玩儿呢!虽说不受宠,但炭还是给的。年幼时总喜欢与人玩雪,每次玩了也如你这般,总觉着暖乎乎的,便是光着身子也不觉着冷!后来太医说要注意防冻,人在冻死之前,通常都会有一股暖意。” 也正是因如此,路边常有冻死的醉酒汉子。 楚知南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 见她的手暖得差不多了,便牵着她上行至篝火旁,看着唐歌正与人饮酒高歌,也随之而加入。 这场雪一直下了一夜。 第二日众人从营帐起身时,便见雪已足没过小腿。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若不是因吹的是北风,只怕是东南西北多分不清楚。 下了一夜雪后,路程比开始明显要难行许多。 行了一日后,也不过才行百里。 然而,待扎营后,又落起了雪。 这场雪比昨夜的更猛烈了些,一下便下了足足一天一夜,等雪停时,已快及大腿。 从未见过如此大雪的南燕将士们起先还兴奋跳跃,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在雪地里翻滚,可大雪之后必是天晴,阳光照在雪上,未经多久便觉晃眼,甚至出现了有人眼睛忽然失明现象。 幸好随行里有着几名大夫。 慕容承烨先是命令就地扎营,再让大夫替他们治疗眼睛,其余人则开始以黑纱做帷帽,帷帽一戴,眼睛与白雪隔离,便再未有人失明。 一入北矅之后,景如也随之慢慢起了水土不服的反应。 她从最开始的兴高采烈,至如今的无精打采,便是楚知南唤她,她也应不动身子。 素来如铁打的景如,病倒了! 起先是发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时,一直拉着楚知南说话,让她照顾好自己,等有来生,一定要再做她的丫鬟云云。 随行的队伍里,楚知南只带了景如这么一个侍女。 从南至北,路程遥远,且生活习惯不同,绝对会导致他们出现水土不服等现象。 楚珏澜本先是安排了三十六位侍女随行,却是楚知南执意只要了景如一人的。 如今景如一病,她便亲自照料起了她来。 大夫先是给景如把脉后,开了几福药膳。待得药膳熬好后,楚知南则亲自扶着景如喂药。 那药甚苦,景如喝到嘴里后下意识想吐,楚知南便直接威胁道,“你若是敢吐,我便不要你了!” 闻言,景如只得老老实实咽下。 待得将药喝完,她奄奄一息躺在软塌上,“殿下,我要是、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那北矅皇宫里,定是没有一个能陪殿下说话的人,所以啊、殿下您一定要挑个合您眼缘的奴婢!” 第325章 王爷辛苦了 楚知南简直被景如的话说得哭笑不得。 瞧这人,眼神都给烧得溃散了,偏生这话却说得还极为利索。 她道,“你这小丫头,烧糊涂了不成?不过就是发了个热罢了,怎得这糊涂话说个没完没了?” “才不糊涂呢~”景如抱着枕头,忽然睁眼瞧了眼楚知南,嘟嘴道,“殿下到了北矅,定是孤单单的一个人,都没人陪您说贴心话儿!不成不成,我得好起来,赶快好起来才是!” 她本想挣扎着站起身来,偏生浑身无力,最后只得软软倒在了软塌上,紧接着再无反应。 楚知南瞧得叹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这个小丫头,脑子里想了些什么……睡吧,睡吧,好生睡吧,睡醒就会好些了!” 果真,待得第二日景如醒来时,她意识清醒了不少。 见楚知南竟亲自照顾她时,她吓得险些要跳起来,忙要下软塌,“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来,自己来!” 话间,伸手便要去端药。 “小心,烫!”楚知南将药放在一边桌几上,十分顺手地替她倒了杯热水,“起身作甚?躺着将要喝了!” 景如还是头一回在清醒的状态下见楚知南亲自喂她吃药,接过热水后,漱了漱口,鼻头一酸,眼泪险险要落下。 见她将口漱了,楚知南便拿过她手里的热水,再端起药碗吹了吹。 见温度差不多,便示意她自己一口气喝了,“这药膳甚苦,慢慢喝反而有些煎熬,你不如一鼓作气,鼓着腮帮子一口喝了罢!” 对于吃药膳,她已十分有心得。 那玩意,就该一口气喝了才是,慢慢喝就是大煎熬。 抬眼,见她忽然哭成了一个小泪人,楚知南当即皱眉,“好端端的,你哭甚?” “我就觉着,殿下对我太好了!”景如擦了把鼻涕擦了把泪,“若有来世,景如还要当殿下您的侍女,一辈子都跟在殿下身边,照顾您!” 这话她昨夜也是如此说的。 楚知南闻言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人生百年,这一世才开始呢,说什么来世!快些将药喝了,等会子我替你去将早膳端来!” “我自己去便好!”景如应声,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药给喝了,那苦哈哈的药汁让她眉头高高皱起,很难平复味觉。 见此,楚知南则又随手拿了个蜜饯塞入她嘴里,再替她将被子盖好,“你先好好歇着罢!” 话罢,便转身出了马车。 一路往北,自是不止一辆马车,而这辆马车则是景如歇的马车。 景如这场病,病了足足有三日。 三日里再未下过雪。 但北方不比南方,南方的雪下过之后一出太阳便会融化。 北方的温度要比南方低,是以就算出了太阳,但仍有北风呼啸,雪不仅未曾融化,反而将表面冻得更硬化了些。 幸好日夜兼程,几日后终于到达了北矅国都! 十一月初六,从南燕出发,历经十八日,终到的北矅京都。 大军入不得城门,便扎住于城外。 唐歌带领三千人,送楚知南入了城。 早知帝后今日回京,襄阳王已将一切都已悉数备好。 他亲自率着京军出城迎接,那城墙之上挂有红绸红爆竹,红绸随着北风飘扬,在空中翩翩起舞,宛如献舞的仙子。 入城之前,楚知南早已换好了宫装凤服,如今端坐于马车之内,听着外头阵阵号角声。 而慕容承烨则换上了一袭黑色锦袍,锦袍之上以金线绣至五爪金龙,长发以冠为束,立坐于马上,不见半点平日里的半分玩闹。 襄阳王远远见到军队,便示意下人先放炮竹迎接,再上前迎接,“恭迎君上、皇后回朝~~” 那声音似有穿透力,从城外一直传入城内,又在整座城中萦绕。 慕容承烨面上冷峻,瞧着襄阳王,百花眸中神色微闪,随即道,“朕离去许久,王爷辛苦了!” 襄阳王应声,“为君上分忧,乃是臣下分内之事!” 那炮竹声音在城门口一直噼里啪啦地响着,马车渐渐入城。 一入城中,便见红绫满地,屋檐上悉数挂着红灯笼与红绸,满城皆是喜庆之色。 楚知南坐于马车之内,瞧不见外面阵势,只听得百姓高声呐喊,“恭迎君上皇后娘娘回京,君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还未被受封于皇后,却被人唤为皇后,可见这其中定是有人早已交代什么。 景如一直跪坐在楚知南脚边,听得外头动静,显得很是高兴,同楚知南轻声道,“外人这阵势好大呀,瞧来君上是真的将殿下您放在心上的,若不是怕失了礼仪,我还想出去瞧瞧呢!” 楚知南笑笑,未曾应声。 是啊,她一直都知晓,慕容承烨是将她放在心上。 她也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只知兜兜转转,转转兜兜了一个时辰,又听满城百姓欢呼了一个时辰,最后才从宣德门缓缓入了皇宫。 马车过完宣德门后,便停了下来。 随即只见车帘被缓缓掀开,一袭黑衣龙袍的慕容承烨含笑弯腰站在了车厢外,同楚知南伸手,“来!” 楚知南见此,将手搭于他手间,随即缓缓起身,随之出了车厢门。 慕容承烨不愿委屈了楚知南,是以早早便差长生快马加鞭赶回,让襄阳王安排了这场‘封后大典’。 只要他还是一日这北矅的君上,便该给他的小南儿一个这样的名分。 一出马车,楚知南的样貌惊艳了无数人。 他拉着她,轻声道,“同我走过景德殿,便是要上国母的天阶。今日要辛苦夫人了,这场封后大典,怕是要费些时辰!” 话间,已有宫女端着凤冠而来。 她早在今日清早便被慕容承烨吵醒,换上了北矅皇后娘娘才该穿的凤袍。 而那个凤冠,则是要等封后典礼时,祭师祭过天地之地,方可戴上。 此寓意为得封正统,日后便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楚知南看着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只觉着……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无碍!”她轻声道,眼里满是柔情。 慕容承烨听得,拉着她缓步穿过景德殿。 第326章 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宫中布满了红绸,入目所及皆是红色。 祭台之下,文武百官齐齐站立,在礼官的高声宣仪之下,慕容承烨牵着楚知南的手缓缓踏上阶梯,往祭台而去。 那祭台之上,摆着一鼎大香炉,炉中已燃香。祭师早已侯于祭台,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着甚。 随之二人身后上台的,则是一众內侍宫女。 场面可谓壮观。 台阶共计是九十九个,寓意为长长久久之意。 待站于台阶之上,楚知南可清楚瞧见整座城内皆是红色,那红绸飘扬,灯笼摇曳,万里白雪之中,红影恍恍。 这一幅壮观的景象,让楚知南看得有些痴呆! 男子始终都牵着她的手,领略他看向他身前的万里山河,“这里,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楚知南微微侧身看向身旁之人,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冷峻的脸上带着几分吊儿郎当。 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觉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祭师自二人上台之后,便开始举办着祭天仪式。 先是长达半个时辰的祭咒文,而后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水,拿出一根麦子沾了水,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二人身上洒水。 洒完水后,又经过长达半个时辰后,有內侍端来佛香,点燃后分别交给二人。 只需帝后一同对天地跪地后,礼仪便成。 楚知南对北矅的封后典礼风俗并不了解,只能是慕容承烨说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 直到最后由他亲自给楚知南戴上了凤冠之后,便听得身后的文武百官齐齐跪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愿我大矅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福泽绵长!” 那一刻,楚知南忽然觉着,自己不仅仅是南燕的公主,更是真真实实成为了这个北矅的一国之母。 她至今,还不及二九年华。 可自戴上凤冠的这一刻起,她忽然觉着自己担子沉重,她得将北矅子民视作自己的子民。 一国之母,责任重大。 慕容承烨牵着楚知南的手回身,桃花眸子看向百官时,眼里没有半分玩闹之意,清冷又严肃。 他道,“我慕容子邺在位一天,后宫便仅有皇后慕容楚氏一人,不纳妃,不选秀,废除三宫六院,自此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慕容、楚氏。 楚知南听着这个称呼,有些怔怔发呆。 从此,她便要记入皇家族谱,谱中写到:慕容楚氏,名知南。 而他又说,自此之后,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在这祭台之上,在文武百官面前,他给了她所有的安全。 这个男子,她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得以遇见? 而文武百官听得慕容承烨此话,众人是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有异议。 见文武百官皆未动,襄阳王眼眸一转,当下出列,先带头道,“君上与皇后娘娘感情苍天可鉴,情比金坚,乃天赐福缘!” 他一句话,立即带动文武百官,众人只得齐声夸赞。 这一场封后典礼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结束。 下台阶时,楚知南被冻得已有些手脚发麻,步伐行走之间缓慢。 慕容承烨见此,不顾众目睽睽,当下便将楚知南打横抱起,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眼里尽是温柔,“接下来的路,我抱着你走完!” 楚知南暖意涌上心头,看着他,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好!” 景如在旁边见此,笑得甚是开怀。 她家殿下得遇良人,她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眼看着天子真将新立皇后从祭台上一步一步抱下来,史官立即拿出笔墨开始记载。 天邺元年,新帝于祭台之上废除三宫六院,仅为新后一人。 从祭台行至皇后新殿,足足花了两刻钟。 楚知南任由慕容承烨抱着,待至宫殿前,她见着宫殿上的‘长乐宫’眼眸大睁。 “长乐宫?” 这北矅皇宫,何时出了一个长乐宫? 慕容承烨终是将她放下,盯着那三个大字笑问楚知南道,“进去瞧瞧?” 楚知南闻言抬步,推开了长乐宫的大门。 一见里面景致,楚知南更是吃惊。 里头布置的不说与她那宫殿一模一样,但绝对相差无几。 入大门便是院子,院里养着绿植,搭着秋千。 只可惜北矅此时是冬季,万物凋零,虽说积雪已被扫除,却仍旧未有南燕长乐宫的那番精致。 此乃万物自然生存法则,无法做到一模一样。 楚知南鼻头一酸,眼里蓄了泪意,看向身边人,“你真是、无聊透顶!” 竟防了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大殿。 一入这宫殿,她便似一直未曾离开一般。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自幼出生于宫中,如今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 慕容承烨抬手替她擦了擦眼睛,“只要我能给你的,便是拼尽一切也要给你。乖,莫哭!” 是了,是了,他从未掩藏过对她的爱意。 莫说楚知南被他感动,便是景如也被慕容承烨的举动暖到了心窝窝里,越发认定他是个好男人,她家殿下这远嫁,果真是值得的。 帝后二人站在院子之中卿卿我我,所有內侍宫女皆不敢开口。 楚知南努力平复了自己情绪后,推门入了大殿内,以新的身份入住新的长乐宫。 此时天色已不早,加之冬日昼短夜长,已可见天入暮色。 襄阳王身边的內侍公公久不见慕容承烨有动静,便大胆胆子入了长乐宫来催促。 “君上,您与皇后娘娘还有晚宴呢~” 今日封后大典,自是要宴请文武百官。 本来明日也可举行典礼与宴会,但慕容承烨就是想着,她从入这北矅的土地开始,便是这北矅的一国之母。 是以,一入京城,立即举行封后典礼。 典礼之后,继而宴请文武百官。 虽说累,但也因此可瞧出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慕容承烨闻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一脸心疼的看向楚知南,“今夜还得辛苦辛苦你了。” “嗯!”楚知南点头,“的确比打仗还累!” 尤其是北方寒冷,冻得她手脚发麻。 慕容承烨闻言笑出声来,下意识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先沐浴更衣,我一会来接你!” “好!” 听得她应声后,慕容承烨起身,与那內侍公公一同离开了长乐宫。 第327章 天下第一丑女 待得慕容承烨一走,便有宫女入殿,同楚知南行礼低声道,“皇后娘娘,婢子伺候您沐浴更衣!” 楚知南闻言,同其颔首点头,“劳烦!” 她一句劳烦,叫春绣闻之一愣,随即的惶恐低头,“娘娘,婢子春绣,日后与夏荷、秋菊、冬梅共同服侍娘娘!” 身为正宫娘娘,身边的有四位一等宫女,一等宫女之下又有八位二等宫女,四位打杂宫女,四名打杂內侍。 楚知南在南燕时,因觉用不上这许多人,便只留了两个打杂內侍,四位二等宫女,两位一等宫女。 如今人多了,她反而不太适应。 但入乡随俗,皇后娘娘本就需要大阵势。 先前许太后登上太后娘娘之位时,宫中养了三十六位內侍宫女,每回游逛宫中时,身后跟着一大群下人,老远便能瞧见她那气派。 因今夜的参加晚宴,楚知南又才从南燕赶来,是以便先伺候着她沐浴了一番,换上了北矅的凤袍。 南燕凤袍以大红大紫为主,而北矅则是以黑色为主。 黑色锦织绸缎上以金线绣着凤凰,凤凰展翅飞腾,似要翱翔于九天,气派非凡。 在春夏秋冬四位侍女替她宽衣后,又由景如亲自替楚知南挽发,戴上了凤冠。 春绣本想替楚知南化个浓妆以显气势,但她的样貌已是极美,再施粉黛已是多余。 是以,她便只给楚知南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边上边夸赞道,“天下间曾传闻,世上第一美人非南燕长公主殿下莫属,婢子今日见得,才知那传言果真属实!” 南方女子声色柔和,说起话来显得很轻柔,落在耳里更显悦耳。 她本也不敢与主子搭话,但楚知南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好相处的气息,这才叫春绣大着胆子开了口。 尤其是日后她们四人都得长期服侍楚知南,先摸摸她这性子,该是没错的。 楚知南闻言,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瞧了片刻,而后不咸不淡道,“不过是传闻罢了。” 春绣闻言,眼帘微垂。 景如见此,笑着同春绣道,“传闻还有说我家殿、我家娘娘是天下第一丑女呢,奇丑无比,野蛮刁横!” 春绣听景如的话捂嘴轻笑,“怎么会?娘娘貌若天仙,仪态大方,怎会有人传出这等不长眼的话?” “所以说,传言不可尽信!”景如道。 春绣闻言点点头。 景如眼珠一转,则又问道,“话说今日的晚宴,可是百官宴?唔、与平常宴会无二?咱们南燕的风俗与北矅不同,我这心里有些好奇,春绣姑娘可方便讲讲?” 这番话从景如的嘴里问出来,楚知南还是颇为诧异的。 她之前从不管这些事宜,都由景微操心。 楚知南是皇后,也是春绣日后的主子,她闻言,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将自己所知晓的说了出来。 “与平日的宴会也无二般,封立皇后娘娘,自然是该百官庆祝。是以今日的宴会是在千秋殿举行,由文武百官来参拜君上与娘娘!届时、百官会携家眷一同参加,若是有才艺的女子,也可上台为娘娘献艺!” 说起来也无什么不同。 春绣见楚知南不语,便又补充道,“娘娘在晚宴上尽管看表演吃宴席便是!” “原来如此!”景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多谢春绣姑娘解惑,因头回入北矅,就怕有甚咱们不懂的规矩!” 春绣恰好将最后一抹胭脂上完,一边收着东西一边回笑,“婢子也是头回伺候皇后娘娘,也不知晓娘娘有甚避讳之处,日后还多望景如姐姐提点一二!” 这番话当着楚知南的面说出来,投诚的意味十足。 无需景如回答,楚知南缓缓起身,“我并未有何忌讳,无需担心!” 春绣闻言,低头福身应了一声是。 未等多久,果真见慕容承烨来了。 外头天色早已黑透,他着了一袭黑色绣金龙袍,身后跟着两排带着灯笼的宫人。 一出长乐宫大门,北风呼呼而啸,冷得叫楚知南步伐一顿。 慕容承烨见此,上前一步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亲自替她披上后,又牵起了她的手。 语气温柔如三月春阳,“天气着实冷了些,让你受冻了!” 就算给了她一国之母的身份,慕容承烨心里总有愧疚。 她身为南燕第一美人,又是南燕天子最器重的姐姐,因为他而背井离乡,远赴这北矅……他此生都不可辜负于她才是。 “无碍!” 衣袖之下,楚知南紧紧攥着他的手,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千秋殿而去。 路上的雪早已被铲尽,她只可远远地看着那红墙绿瓦之上,红白二色。 从长乐宫走至千秋殿,花了一刻钟。 百官早已在殿内入座,文武官员分左右而坐,靠近于殿内的主座。靠于大殿口的,则是家眷位置。 待慕容承烨牵着楚知南而来时,有內侍见此,大声喧道,“君上、皇后驾到~” 随着那一声落,二人已迈腿入殿。 满殿之人立即行跪拜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承烨牵着楚知南,一步一步从大殿的红毯上行至殿前,迈步跨上几个台阶,再面对众人。 “众爱卿,平身!” 随着他一声话落,众人大声谢主。 待见帝后落座后,这才一一随之坐下。 待得所有人一入座,乐娘开始奏乐,舞姬也随之入场,高歌论武起来。 身为皇后娘娘,自是有大臣开始举行敬酒之事。 南燕与北矅饮酒风俗不同,南燕饮酒会以宽袖遮挡,待得酒后再放下杯子。 而北矅则无需遮挡,只需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即可。 北方酒烈,加之一日几乎未曾进食,待喝下四五杯后,楚知南已明显有了几分上头。 脸色也随之而开始红润。 慕容承烨见此,见再有人上前敬酒,便主动挡下,并转移话题。 千秋殿内,百官同乐,丝竹之声,声声悦耳。 待的舞姬舞完之后,便开始有各家闺秀开始上前起舞。 此乃大臣们早先安排好的,让未说亲的闺秀们在君上面前献才献艺。 慕容承烨自从登高位后,后宫之中还未有一人,是以他们便合计着做主,让姑娘们在封后大典的宴会之上献艺,给君上先留下一个印象。 男人嘛,食色性也! 第328章 拿弓来 虽说慕容承烨早在祭台之上说了什么遣散三宫六院之话,文武百官可听不进去。 忽然而来地宣布,他们一定会同心协力,叫慕容承烨改变想法。 笑话,哪个皇帝的皇后只有皇后这么一位? 就算那南燕先帝多爱先后,后宫之中也需有其余女子。 楚知南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大家闺秀们开始翩翩起舞。 这一幕,她竟是想到了两年前,许太后寿宴上时,楚苒苒的那一舞。 端起酒樽抿了了一口,她的眼里已有几分醺意,文武百官们无一不在拍手称好,道这舞曲乃是佳作。 慕容承烨见她自顾喝酒,不觉将手伸了过去,捏了她的小手,含笑道,“醉了?” 楚知南抬眸笑笑,“北矅的酒果真是要比南燕的烈些!” 莫名的就想到了皇陵之中的献王。 她离开时,特意交代胡伯往皇陵送去了许多美酒。 凭他的那酒量,少喝也够喝个三五年了。 “莫喝了!”慕容承烨无心赏那些献才艺的佳人,整颗心思都放在了楚知南身上,“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宫罢!” “无碍!”她笑笑,又将眸光看向了台中那位弹琴的姑娘上。 那姑娘着了一袭白衣锦袍,以纱遮面,灵动的双眼裸露于外,看向高位上的某人时,眸中闪亮。 纤纤玉手在古琴上挥动,那琴音动听,环绕于梁殿,真真是动听不已。 “好,好!”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便引来百官助兴,大肆宣好。 紧接着,便是响起了一阵欢呼,络绎不绝的夸赞起左相爷来。 “皆说令媛琴技一绝,今日得听,果真大开耳界,佩服佩服!” 那位被夸赞了的左相爷笑得是见牙不见眼,“哪里哪里,无非是小女闲来无事喜爱捣弄捣弄着玩儿罢了,承蒙各位大人欣赏!” “相爷莫要谦虚,司小姐的琴技咱们可是有目共睹的,连天下人都省不得要夸赞一句,今日有幸听着,多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啊!” “是了,是了,否则如此好乐声,哪得亲耳相听?” 司妙妙听得耳边那夸赞之声络绎不绝,面色微红,待得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她盈盈起身,扫了一眼高位之上的二人,福身作礼道,“君上,皇后娘娘!” 不知是不是楚知南错觉,她只觉那一声皇后娘娘,似乎带了几分不愿之意。 慕容承烨始终都牵着楚知南的手未曾放开,扫向司妙妙,眼里透满着生疏,不应声地等着她说下文。 果真,须臾之后,又见司妙妙笑说道,“世人都说,君上与皇后娘娘乃是当年南燕国的一舞生情,据说皇后娘娘舞姿非常人所能比,叫四国举国惊艳呢!不知与妙妙这琴技,可有比较?” 那温温柔柔的话,落在楚知南的耳里,却是带了满满的不善之意。 绣眉微挑。 瞧来这位司小姐,是要闹点儿不愉快了? 慕容承烨怎会听不出那言外之意?当即眸子微沉,嘴角噙起的笑意冷了几分,“自然是无法比!” 此话落在司妙妙耳中,她面上一喜,正欲要追问时,则又听他道,“方才姑娘弹的曲子,朕竟是未听进去一个音符。” 说着,他眼神扫向楚知南时,表情变幻,一副宠溺模样,“朕这心里皆是眼前人,如何听得进旁人的曲子?况且真真是要比起来,也着实不及皇后的万分之一!” 司妙妙闻言,那脸立时黑如焦炭。 千秋殿上的气氛忽然就僵硬了起来。 司妙妙眼神变幻,随即看向楚知南,“君上既将皇后娘娘说得如斯好,不如让大家见识见识?” 楚知南右边的使者团上,唐歌簇起了眉头,对司妙妙这种个明摆着的挑衅显得很不耻。 “这位姑娘……皇后娘娘乃是母仪天下之姿,你却叫当今皇后给诸位臣下奏舞?呵呵,此生还是头回跨入北矅,竟是见识了北矅的规矩!” 他那话落在众人耳中,只觉脸色发烫。 一旁有武官忙是打圆场,“唐将军误会了,司小姐并未有此之意,那些姑娘家家的,总想讨教才艺比她好的,想来司小姐也是听说皇后娘娘才艺好,这才想要让娘娘指点一二!” “哦?你们北矅管这叫指点?”唐歌放下酒樽,扫向众人眼里,带了几分不屑,“皇后娘娘未曾出嫁时,乃我南燕长公主殿下,乃天子长姐。说句诸位担当不起的,便是我南燕天子都不敢如此同长公主殿下说话,如今身为一国之后,却可叫一个大臣之女当众请教?简直可笑至极!” 司妙妙因唐歌的话而青紫了面,原本热闹端端的晚宴,忽然就冷场了起来。 她咽咽口水,仍旧据理力争,“可长公主殿下不也在南燕宴会之上舞过了么?今日来献艺者,多为官宦女子,莫非将军觉着,与咱们这些官宦女子比不得?” 一开口,便是想要楚知南与整个北矅的官宦女子为敌。 她若是不应了,只怕会被她们背后排挤。 楚知南甚是叹气。 瞧,这就是远嫁的烦恼,若是在南燕,谁敢同她这般说话? 正在慕容承烨闻言欲要发怒之时,楚知南却反握住了他的手,而后在他手上拍了拍。 他已经感受到了慕容承烨的偏爱,但日后她是要留在这北矅的!哪里能事事靠着他? 也罢,也罢,不如借着今日,也好让她立立威。 真当她年纪小,便是人畜无害了? 她侧头,同慕容承烨笑道,“瞧来,这是君上您的仰慕者了?” 司妙妙的眼睛里,皆是对慕容承烨的欢喜。 便好似孩童见了糖,猫儿见了鱼那般。 慕容承烨桃花眸轻挑,“什么仰慕者?” 楚知南笑笑,同他轻声道,“好久没遇见有乐子的事情来,让我好生玩玩!” 而后缓缓起身。 因酒意上头,起身之时幸得景如与春绣眼疾手快扶住,这才见她稳住了身形。 从高位之上缓缓迈下台阶,她看向了司妙妙,笑得仪态大方,“瞧来这位姑娘与我年纪相仿?哈哈,本宫素来爱玩,今日难得有姑娘带我一同玩乐,甚是欢喜,甚是欢喜!” 随之,她打了个酒嗝,一副醉态汹汹又天真的模样看向了司妙妙,“啊,若是非要让本宫表演才艺的话,那……我也只好拿出我的看家本事了!” 话落,她勾唇一笑,余光瞥向唐歌,手一张,背挺得坚拔且直,“拿弓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天气太好啦,结果一天看看书,睡个觉就过去了~今天也许不会二更,如果不二更的话,明天补回来哈!那我明天就三更~ 第329章 告老还乡 唐歌闻言,顿时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来。 以他对楚知南的了解,此时她定是没憋个好来。 果真,司妙妙一听楚知南要上弓箭,当即脸色又变幻了一番,“娘、娘娘……这大殿之上,您不便动用弓箭罢?况且、君上与百官还在呢,您……” 她话未完,楚知南便唔了一声,一脸好奇得看着她,“方才不是姑娘叫我拿出本事来的么?这天下间,谁人不知晓我最拿得出手的乃是一手弓箭呢?我外翁唐大元帅护国公,一手箭术堪称一绝,素有百步穿杨之称。 我呢,自幼跟着我外翁学习箭术!啊,对了,当年三国使者入我京时,我便曾与萧肃萧将军比过一场,想来你们北矅的使者应当还有映像,也知晓我最擅长在此!” 说着,她露齿笑了笑,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啊,对了,那一次的还是由君上亲自当我靶子得呢,不如姑娘你来当一回本宫的靶子如何?” 司妙妙只觉心下一惊,顿感不妙,步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表演才艺呀!”楚知南笑得见牙不见眼。 然而,笑弯之后,脸上却忽然正色了起来,与方才的嬉皮笑脸判若两人。 “来人,上工具!” 她这句话,其实是喊给慕容承烨听得。 慕容承烨饶有兴趣的看着楚知南,在她说完此话之后,便立即差遣下人去拿了个架子来。 那架子说来甚有意思,将人绑在上头后,还可转动。 司妙妙慌了,左相爷更是心慌不已,忙是出列同慕容承烨道,“君上,君上!皇后娘娘瞧着似是喝醉了酒,您怎得能跟着一道胡闹?小女还未曾出阁说亲事,怎能给娘娘当靶子呢?万一出个好歹,您让老臣这条命往哪儿交代?” 慕容承烨闻言,笑得眼眸弯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爱卿不比担忧,皇后这一手箭术着实了得,当年便是连朕都给其当过靶子的!” “不成啊……”左相爷哭的泪眼涟涟,“这简直是将人命当儿戏啊,君上,还请您放过小女,饶了小女一命呐!” “大人怎能不信本宫箭术呢!”楚知南见他竟同慕容承烨下了跪,步伐醉得有些东倒西歪,“哪里就需得饶命一说呀!哎呀,刚刚不是令千金要本宫来露一手的嘛?可本宫最擅长得便是弓箭了呀?” “娘娘,娘娘!”左相爷闻言,竟朝着楚知南的方向跪拜了来,“是小女不懂事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您高抬贵手,大人大量,放了小女罢!” “大人此话听得叫人好生糊涂!”楚知南皱眉不解,“令千金好生生的就站在这里,本宫又未曾堆她做什么,怎得就叫放了她呢?想必大人是从未听说过本宫箭术罢?” 她嘶了一声,看向唐歌,“表兄,你来替我说说,告诉告诉这位大人,在南燕本宫敢称箭术第一,便无人敢称第二的呢!” 唐歌就乐意见楚知南欺负人的样子。 闻言,起身。 恰好有南燕侍卫拿了一支弓箭来,他接手后,再同楚知南走来,笑道,“是了,是了,我家殿下准头可好着的呢。每年狩猎都可得个第一,那箭射出去,必然是有个准头的! 唔,您得相信我家殿下的本事,当年也都是拿着內侍宫女练过来的,对于那些受了伤,伤了四肢五体的,咱们殿下都宅心宽待着的!” 他那话说得叫左相爷更是心惊胆颤。 何为伤了四肢五体的,都宽待着了? 左相爷连忙又对着慕容承烨磕头,“君上啊,倘若小女万一有个好歹的,您让老臣怎么活啊?您、您若非要纵容皇后娘娘对小女下如斯狠手,那老臣、老臣这官便不当了,就此告老还乡罢!” 左相爷一直都跟随于慕容承烨,说起来算是慕容承烨难得的亲信之一。 如今他以这种方式来威胁慕容荣耀妥协,也在暗中示意着那些一直未曾说话的大臣。 果真,待左相爷此话一落之后,便立即有官员出列道,“君上,司小姐乃是相爷的命根子,倘若您如斯纵容皇后娘娘胡闹,真真伤了司小姐性命,这、这怕是会寒了老臣的心啊!” “是啊君上!”又有一人上前,“还请您三思,莫要一时犯了糊涂!” 此人话落之后,立即又有人附和。 不待慕容承烨说话,楚知南便先笑了出来。 她不急不慢的从唐歌手里接过弓,掏出帕子擦了擦。 “诸位大人是不信任本宫么?” 她的话音清晰,并无任何醉意的样子。 有人同她看来,她冷冷一笑,指了旁边的侍卫道,“来人呐,将司小姐绑起来!上架!” 北矅的侍卫闻言,一时之间竟是十分为难。 他看了看楚知南,又看慕容承烨,不知要如何是好。 慕容承烨却只当那些大臣如空气,听得楚知南话后,挥手示意侍卫照做。 如此,侍卫得了命令,便只好上前,架起司妙妙的手,道了一声“得罪!” 而既,便压着她的双手绑上了那架子。 大殿中央,跪了十几位大臣,他们无一不惊恐的看着司妙妙,个个替她求饶。 司妙妙更是被吓到极致,眼里泛着泪意看向慕容承烨,“邺哥哥,邺哥哥,我不要!我不要当靶子!” 一声邺哥哥,唤得叫楚知南好生烦躁。 她看向那些还在叽叽呱呱嘴巴说个不停得大臣,冷冷道,“诸位这是在做什么?本宫眼下还什么都未做呢,怎得却觉着这司小姐必死无疑了?” “这……”有一大臣道,“娘娘,您该知晓母仪天下便是要做到宽容待几才是,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您却要叫司小姐当您的活靶子,不是拿着人命当玩笑,又是什么?” “怎么?方才不是司小姐要本宫表演个才艺的?”她冷笑,“本宫自幼习武惯了,别的才艺并不拿手,唯这弓箭还算拿得出个一二!再者,司小姐方才可说了,倘若本宫不露一手,只怕是要与诸位小姐们为敌的。本宫岂敢不应?” 第330章 定不饶恕 “你……”他们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楚知南并不再理他们,见司妙妙被绑在了会转的架子上后,顺手将方才擦弓箭的帕子绑在了眼睛上。 这一举动,简直吓坏了众人。 尤其是左相爷,惊恐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楚知南听着他们那慌张且聒噪的声音时,偏头同他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莫吵,封上眼睛之后需得靠听感来辨六方,你们这么吵闹,怎能叫本宫判断司小姐在何处啊?这是存心不想叫司小姐活命么?” 她话一落,整个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大殿众人,除了左相爷一家,其余人虽面上露着担忧,实则心里已做了看戏的准备。 蒙着眼睛射箭,简直是见所未见。 他们已然开始想着,倘若这新后失了手,不甚要了司家小姐性命,这朝廷,是不是又将会起一场新的纷争。 楚知南闭上了眼睛,耳里唯一能听见的,是司妙妙哭着喊慕容承烨‘邺哥哥’的声音。 她此时尤为惊恐,眼看着楚知南将手里的弓箭举起,又缓缓对准了她时,她吓得惊慌失措,恨不得放声大哭。 然而,楚知南却是不紧不慢的,只将箭对准了她的方向,在一番旋转之后,忽然顿了下来。 含笑道,“司小姐不必惊慌,你信我便是!” 话罢,司妙妙便见得楚知南那手中的箭羽忽然脱离了弓箭,凌厉的朝着她而来。 “邺哥哥!!” 那一瞬间,她觉着死亡好似来临。 眼前一片昏暗。 她在旋转的架上被吓得再无动静,待的耳听着一声震颤而有力的箭羽插在她头上时,她吓得似乎心脏都随着开始不会跳动。 那支箭羽,落下了? 正在司妙妙准备放下心时,却又见得楚知南的弓箭上又夹起了箭羽,在她还未有反应的情况下,再次同她而来。 刷刷刷的四支箭羽,又分别落在了她的手边、脚边。 这个距离,倘若有失半点分寸,必会射中在她身上。 待的五支箭羽分别落在了该落下的位置上时,楚知南这才扯下了眼上手帕,又将弓箭扔给一旁侍卫,笑着同唐歌道,“表兄以为,我这箭术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唐歌笑意狡黠,“比起祖父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知南笑得笑魇如花。 大殿之内只能听见二人的声音。 得了唐歌夸赞之后,楚知南回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左相爷,挑眉,“相爷何必小气?不过是借阁下您这闺女一用罢了,毫发无损的还您便是!” 左相爷此时才是真真的心惊胆颤。 他看了看楚知南,又看了看那被侍卫放下的司妙妙,也不知心里想了一番什么后,立即爬起来去走至后者身边,关心问道,“妙儿,你感觉如何?” 司妙妙如今被吓得整个身子发软,她咬牙切齿以一种甚是恶毒的眼光看向楚知南,“此乃北矅皇宫,你竟是、竟是如此戏耍于我,岂不是未将咱们北矅放在眼中?” 听她这说话竟还未打颤的样子,楚知南觉着自己下手果然还是仁慈了那么一丢丢。 她嗤声一笑,“这位司小姐,本宫是与你有何仇何怨,要让你引两国反目?四国之间的战争才刚刚结束,北矅与南燕前不久才签订百年交好,两国之间更是以联姻之事,和上加和。可到了司小姐这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成了本宫未将北矅放于眼中?” 真是可笑,她自小出生在宫廷,又历经重生,什么钩心斗角的戏码没见过? 这位司小姐,怕是在这朝廷里还有几分地位,否则也不敢当众这般闹。 都说柿子要捡软的捏,莫非她堂堂南燕长公主殿下,便是那个软柿子不成? 不不不,她不是软柿子,她才是那个捏柿子的人。 而且她想捏的柿子,从来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 顿了顿,楚知南继而又道,“今日乃是本宫封后的日子,这夜宴,也是宴请诸位、通知诸位,自今后起,本宫便是这北矅国的国母,而司小姐你、以下犯上,竟要一国之母入大殿于诸臣献艺,难道你们北矅的规矩,竟是要主人亲自上场给客人表演的吗?这便是你们北矅的待客之道吗?” 说到后头那一段时,了解楚知南的人都知晓,她已是认真起来了。 司妙妙被她说得无言接话。 而楚知南显然也不准备给她接话。 “司小姐,本宫身后的倚仗乃是南燕国!纵使你北矅有精兵百万,可我南燕也有百万雄师!本宫所代表的乃是南燕威仪!今日已然见识到了贵国的礼仪之道,也才知晓贵国皇后不过是一个名头上的称呼罢了!也罢,也罢,既然这样,那我还不如回了我的南燕国去,当着我的长公主!” 话间,她伸手将凤冠扯了下来。 那丝滑如墨的长发被她的举动而悉数落下,披着长发的楚知南竟美如盛开的罂粟花,美轮美奂,叫人移不开眼。 她将凤冠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冷冷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若是有人想要这本宫手中这凤冠,尽管伸手来拿便是。” 这宴上之人,竟是无人敢搭话。 如此,楚知南便又不屑一笑,“既然无人拿来,那日后诸位便拧清楚了身份再说话罢,本宫并不知晓你们北矅规矩,但若是犯了本宫的规矩,本宫、定不饶恕!” 说罢,她这才将视线落在了慕容承烨身上,“我乏了!” 想必起方才,她此时的话中带着几分软软的撒娇之意。 慕容承烨闻言起身,下了台阶一步一步缓缓同她走去,顺手牵起她的手,眼里尽是温柔。 “累了一日,也该是乏了!走罢,咱们去睡觉!” 而后,二人不再管大宴之上的任何人,只牵着手一同出了大殿去。 大殿门一开,风雪呼呼而入,楚知南紧了紧衣领,瞧着外头飘来的雪花,勾唇笑了笑。 又落雪了呢! 慕容承烨唤了內侍公公,拿了他的披风,当着众人的面系在了楚知南身上。 文武百官皆看呆了眼。 此刻,无人敢开口说话,也无人敢开口挽留。 宴会其实才进行到一半,后面还有几位大臣精心安排的节目。 可,见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却是无人敢开口去挽留,只得任由他们越走越远。 北方,开始下起了第二次大雪。 第331章 怕她记恨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未曾过多久,地上便铺起了薄薄一层白色。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携手踏于新雪之上,连发与肩都白成了一片。 宫中灯火通明,那橘黄色的光线照衬着缓缓落下的白雪,竟是连雪都随着似是染了些许温度,莫名看得叫人心里暖意融融。 方才喝了些许酒,此时再经过风一吹,着实叫楚知南有了些醉态。 慕容承烨瞧着她披散的墨发,甚是无奈,“日后,你可不许随意将这凤冠拿下来了!” 他若是皇,唯她成后。 楚知南笑笑,“我只拿下这一次,既是无人有胆子要,那日后便莫想来抢!” 此话听得慕容承烨莫名心里有了气,他顿下步子,看向她,眼里带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倘若、有人要了呢?你当如何解决?” “若是有人要了~”楚知南呀了一声,“那我便回去当我的公主好了,毕竟南燕就这么一位长公主,无人可替代的!” “当真?”男子黝黑的眼眸掩藏在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情绪,“你当真如此想?” 感受到了他的小情绪,楚知南凤眸一转,当下便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当然是假的啦,敢问谁会在我说了那一番后不要死的来要这个凤冠?况且、凤冠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不得不说,楚知南这一番话的确是成功地取悦了慕容承烨。 他吸了吸鼻子,“日后有我在,定不再让人如此待你!” “你是一国之君,得一碗水端平!”楚知南笑了笑,看着落在他身上的雪花,抬手扫了扫,“不用担心我,放心吧,就他们……我还应付得来!倘若你将重心偏倚于我,定会让他们心生不悦。你别忘啦,我身后还有整个南燕国呢,底气足得很!” 慕容承烨闻言,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半晌,他道,“若是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住,如何能护得住这天下苍生?” 随即,牵着她的手慢慢往长乐宫而去。 身后,春绣见此,忍不住小声与景如道,“君上与娘娘,瞧着感情极好!” 景如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吧,是吧!咱们殿、咱们娘娘与君上简直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定是想同春绣说说在南燕时,慕容承烨是如何宠着楚知南的。 但话在肚子里想了又想,还是咽了下去。 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她对春绣的尚且还不了解呢,虽被派来伺候她家殿下,但才相处下来,谁知她会不会是真心? 一路回至长乐宫时,雪花越落越大,没有半分停歇的迹象。 待得洗漱上了床,慕容承烨紧紧揽着怀中人,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轻轻地替她拍着背。 “一路舟车劳顿,今夜便好生睡罢!” 这一路来,着实辛累得很。 楚知南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后,不过瞬息便入了梦里。 这一夜,她未曾做任何梦。 醒来时,楚知南下意识去摸旁边,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北方的室内生了炭,并未有多冷,她恍惚着从床上起了身,则恰好见得春绣与夏荷打了热水来。 二人一见楚知南,先是行了礼,“娘娘!” 楚知南还处于睡眼惺忪的状态,闻言嗯了一声,未见到景如身影,便多问了一句,“可有见着景如?” “景如姐姐同秋菊、冬梅去御膳房替您拿早膳了!”春绣解释道,“婢子们也不知娘娘口味,便只好劳烦景如姐姐与御膳房说上一声!您可是要起身了?” “起身罢!”楚知南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缓缓起身。 如今这宫内仅有几位太妃,楚知南无需同任何人去请安。 慕容承烨生母早在多年前病逝,她倒是不用去敬个早茶。 而这后宫里也无别的嫔妾,更是无人来给她请安。 楚知南先是漱口净脸后,便坐在梳妆镜前由着春绣与夏荷捣鼓。 春绣替她梳着发,而夏荷则去整理她今日所要穿的衣衫。 铜镜中的女子明媚皓齿,如今恰是似花的年纪,而她却比花甚娇。 这等女子,莫说君上喜欢,便是春绣瞧着也是欢喜得很。 春绣自小入得宫廷,如今已有十几年,昨夜从景如口中知晓了楚知南性子,明白她是个宽待下人的,想了想,便主动开口说话道。 “娘娘昨夜在大殿之上那五箭,今日已在宫中传开了,个个都夸赞娘娘您乃好箭法,让婢子们都开了眼呢!” “不过是自幼练习,熟能生巧罢了!”楚知南回得无甚情绪。 春绣笑道,“娘娘谦虚了!” 转而又说起了司妙妙,“昨夜娘娘当众得罪了司家小姐,只怕司家小姐心中会记恨于娘娘您!” “怎么说?”关于这司妙妙,楚知南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春绣如今要巴结楚知南,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家小姐那是左相爷家的千金,自小与便倾慕于君上。早在君上还是那纨绔皇子时,她便央左相爷促和她与君上的婚事,奈何君上去了南燕一段时日,此事、便也算不了了之!司小姐也因君上去南燕,而耽搁了婚事。司小姐本以为君上打南燕回来时,二人并可定亲,不想……却已娶了您!加之昨夜您当众在大殿之上将她当成靶子,婢子怕……怕她记恨娘娘您!” “她记恨我,我便该怕了不成?”楚知南不屑一笑,“左相爷跟在君上身边多久了?” “婢子不知!”春绣道,“婢子打小便是君上的侍女,一直伺候君上,是以才对君上之事知晓个一二。左相爷么、婢子便不知晓了,只知相爷原先便器重于君上的!” 她这是在同楚知南解释,解释她为何知晓这么多。 作为下人,本该是不能言论主子之事的,她说多了,难免不会叫楚知南有戒备心。 但她先说自己乃是慕容承烨身边的宫女,这一切便能解释通透了! “记仇便记仇罢!”楚知南打了个哈欠,撇了眼铜镜中的容貌,不甚为意道,“只要不招惹了我,一切随她去便是!” 但若不长眼地冲撞了她,那便莫怪她不留情面了。 第332章 你们怕了 春绣见楚知南心中有定夺,便不再多言。 待得替她洗漱过后,便传了早膳来。 慕容承烨如今是一国君主,需得处理一朝政事,早间他未说让她等她,她便先自行吃了。 早膳吃得较为清淡,一碗清粥与几碟小菜。 北方天气寒冷,一到入冬之季,小菜可谓是价比肉高,也就有钱人家能吃个一二,百姓大多都会选择吃咸菜。 吃罢完早膳后,楚知南这才打开宫殿门,瞧了瞧外头的雪。 昨夜下了一.夜,今夜早间起来时,那雪已足足可没入膝盖。 景如对雪十分欢喜得很,见着院内大雪,便唤了几个宫女一道堆起了大雪人。 因她们还是头一回伺候楚知南,加之昨夜大殿之上她的作风已传遍整个京城,叫宫女们甚是拘束。 起先无论景如如何叫唤,她们甚是为难地不肯答应,直到景如软磨硬泡之后,这才同意了。 是以,当楚知南推开主殿大门时,那几个宫女见得,本是笑颜如花的脸立时有些惊慌,手里本捏的雪团子也随之而放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同她福身见礼。 “娘娘万福!” 楚知南见此,干脆双手环胸的倚靠在了殿门上,凤眸微微挑动,“你们怕本宫?” “不、不敢!”那几个二等侍女纷纷站成了一排,规规矩矩的。 “不敢?”她唔了一声,“不敢的意思,便是怕、又不敢说?” 她们着实未料到楚知南竟会如此说,几人吓得连连下跪,“娘娘恕罪,婢子们并无此意!” 见她们在雪地上说跪就跪,楚知南秀眉轻蹙,“起身!” 几人颤颤巍巍地低头对视两眼后,又一同起身。 外头冰天雪地,与室内俨然是两方天地。 楚知南倚靠在殿门口,看向雪地上的那几人,“说说,你们为何怕本宫?” 几人闻言,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是无人敢说话。 “嗯?”楚知南轻声反嗯,言语里带了不可拒绝之意,“说来叫本宫听听!” 话已至此,她们若是不回答,便是等于忤逆了楚知南的意思。 如此,须臾之后,其中有一宫女大胆子开口道,“昨、昨夜娘娘千秋殿上那一箭,已传遍了整个京城。有、有人说娘娘您性格、暴戾……” 说她暴戾? 这话倒是说的也没错。 她昨夜的确挺暴戾的。 倘若她的准头稍微偏差一点儿,也不知那司家小姐可有命在。 “所以、你们便怕了?”楚知南勾唇,“唔,若是你们怕了,本宫这便将唤来管事嬷嬷,将你们调走罢!” “娘娘!”几人闻言,再一次又跪了下来,“婢子知错,还请娘娘莫要赶婢子们走!” 能在皇后娘娘身边当二等宫女,如同其余妃嫔身边的一等宫女,走出去都可昂首挺胸。 况且,待遇也是最好的。 “哦?”楚知南挑眉,“你们既然怕本宫,为何又不走?” “婢子们不怕!”她们道,“娘娘宅心仁厚,是传言不实……” “罢了,罢了!”楚知南不用猜也知晓她们会说什么,“你们继续堆雪人罢,春绣,带本宫走走!” 春绣闻言,福身应了一声是。 夏荷则回身,眼疾手快地替她拿了件红色披风。 院里正道上的积雪已被铲平,但因天气寒冻,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楚知南穿着绣鞋踏上去时,春绣与夏荷忙是上前左右搀扶着她的手。 由夏荷道,“娘娘小心,地上有冰层,道滑!” 楚知南闻声,轻轻嗯了一声后,任由她们搀扶着先出了宫殿。 待得她一走,跪在雪地上的那几位宫女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景如见此,轻声笑了出来,同她们道,“我家、娘娘最是好相处了,你们莫要这般怕!” 叫殿下久了,乍然改口唤娘娘,当真是不适应得很。 这些个宫女年纪都不大,不过十五六岁模样。 因与景如相处了一夜,便觉景如甚好相处,不觉有怕意,眼下听她如此说,有一宫女回道,“婢子怕不知规矩,冲撞到了娘娘!” “你们放心,娘娘极好相处的!”景如拉近几人,宽慰道,“咱家娘娘不比旁人,未有那么多的恪守规矩,只要你们莫做了常理上的错事,娘娘向来宽宏大量!莫说你们在院子里玩雪、便是在院子里烤鱼,她也不会降你们的罪!” 景如的话,叫几人不大相信,“可昨夜那大殿之上……” 后面的话她未说明白,但景如定是懂的。 “我家娘娘虽是自幼习武,但并非是那等鲁莽野蛮之辈,娘娘可是通情达理了的!”景如道,“昨夜本就是那司家小姐欺人太甚,如何能怪得了我家娘娘?好了好了,日后咱们都是要服侍娘娘,莫要战战兢兢的,你们大方些便好!” 景如了解楚知南,同住一个屋檐下,虽说也未有共同话语,但总见不得旁人对她如此拘谨。 日后要相处甚久,若总是见得她们一副惧怕的样子,久而久之下来,难免会扫了楚知南的兴致。 方才楚知南说要出去逛逛,却未带景如,景如心中明白,无非是想留下她来同这些小宫女们说道说道。 果然,几人一听景如的话,心里多少都舒了口气。 “我先前服侍的乃是云贵人,云贵人不受得先帝宠爱,总爱拿咱们这些下人撒气……” 因着都是下人,一位叫采儿的宫女便将先前的遭遇同景如说了起来,“景如姐姐,咱们也不知晓娘娘喜好,日后多劳烦姐姐提点提点一二!” “是了,是了!”另外一位附和道,“婢子们能伺候娘娘,乃是三世修来的福气。若是有甚地方惹了娘娘不快,还请景如姐姐替咱们美言几句!”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景如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入宫那会儿。 她六岁便入了宫。 宫中有许多宫女是自小便入宫的,而后由教规矩的嬷嬷教导她们规矩,待得教好规矩后,便安排在小主子身边当玩伴。 她算是幸运的,与景微一直便跟在楚知南的身边。 而眼前这些宫女们,大多是在宫里吃过苦的。 听她们讲述了自己经历后,景如微微一笑,“来,姐妹们,以后咱们只管抱好娘娘大腿便是!” 总之她这一生,誓死都将追随楚知南。 【作者有话说】 小作这几天更新的比较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牙疼的不行!因为拔牙,真的是疼的如万蚁噬心,坐下来都感觉烦躁……止疼药也不怎么管用……大家放心哈,这几天漏了的更新,等小作牙好了,一定全部补上!到时候给大家过个瘾儿~谢谢宝宝们的支持,谢谢谢谢! 第333章 这是在炫耀? 本该是红墙绿瓦的宫廷,却因下雪而显得白茫茫一片。 宫内遣散了许多妃子,不比早年繁华,远远瞧去,竟是未曾见得几人路过。 楚知南抬眸眺望了眼天空,许是下雪的缘故,连带着天都白的刺眼。 春绣见此,笑着开了口,“听说南燕四季如春,未曾见过大雪,娘娘初来乍到,定是不习惯!” “嗯!”她点点头,“南燕的确气候宜人!” 不比北矅天寒地冻。 夏荷闻言,眼眸亮了几分,“有生之年若是有幸,倒想见见南燕风情呢!都说南燕乃富庶之地,繁华之都,风水养人。早听说书先生说时,婢子便心生了向往!” 楚知南笑笑,“有机会的!” 听人说的多了,难免也想亲自见识见识。 北方人总向往南方的四季如春,而南方人却又渴望北方的大雪纷飞。 春绣与夏荷与楚知南接触的这一日来,便已摸索出楚知南是个好相处的,是以逛皇宫时,春绣便主动同她介绍宫殿。 比如哪些宫殿之前住的是何人,如今又去了何处。 再顺带说了说如今宫内还有几位太妃。 北矅老皇帝的正宫娘娘乃是五皇子殿下的生母,五皇子与太子争夺嫡位时,两方皆败,而皇后娘娘则已被打入冷宫,如今关在这深宫大院里。 慕容承烨未曾受过诸位妃子们的厚待,是以当他上位时,该逐出宫廷的逐出宫廷,打入冷宫的入冷宫,唯独那些未曾有过大错大恶的,如今享太妃之称,仍住于原宫殿。 昨夜晚宴时,楚知南见了几位,但因存在感太低,并未将她们放在心上。 楚知南在宫内闲逛着,偶尔与春绣夏荷搭两几句话,不想走着走着,竟撞上了一位先皇帝的妃子。 那太妃倒甚是年轻得很,瞧着不过二十几岁,模样清秀。 楚知南扫了其一眼后,心中大概知晓了她是哪位太妃。 早先入北矅时,他便让张岐山将北矅皇宫如今的状况查探了个一二,多少了解了些。 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知己知彼,这是最起码该做之事。 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子,乃是刑部尚书吕家的女子。 老皇帝在世时,被封为吕贵人,如今的吕太妃。 她同慕容承烨早便相识,二人关系、说来还不错。 楚知南身为如今的皇后娘娘,掌管六宫凤印,加之又是南燕长公主,自然无需同她行礼。 反观是吕贵人,瞧见楚知南时微微一愣,又盯着她的容貌瞧了片刻,直到被身边的宫女轻声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唤了她一声。 “皇后娘娘!” 楚知南自是当不识得,唇角微弯,点头示意,却不言语。 春绣见此,则福身同吕太妃行了礼,“太妃娘娘金安!” 两边宫女相互同两位主子请安。 吕太妃见楚知南表情,轻笑一声道,“世人都说南燕长公主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见,倒是叫哀家饱上眼福了!” 南方女子生得精致小巧,加之楚知南的美,的确是美入了骨子里的。 楚知南面上挂着客套的笑意,语气却是不咸不淡。 “太妃娘娘说笑了,皮囊不过是外表而已,总有年华褪去,人老珠黄之时!” “但男子总该是喜欢年轻的美人才是!”吕太妃勾唇,“咱们君上从未正眼瞧过哪位女子,当哀家听说君上可为南燕殿下不顾一切时,还曾想着、君上竟能为美人而折了江山,也不知美人美成何斯,今日见得,倒是明了!皇后娘娘之姿,着实堪比仙子!” 不知是不是楚知南的错觉,她只觉吕太妃这话莫名带了几分刺。 “呵!”楚知南哂笑一声,“是么?那等晚些时候,本宫亲自问问君上,是心悦我,还是心悦于我这张脸!” 吕太妃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随即道,“皇后娘娘与君上可真是、情比金坚呐!” “哪里能说得上情比金坚!”楚知南依旧笑着,“只不过恰好都能入得各自眼罢了,他愿宠我,我愿信他!” “娘娘这是同哀家炫耀您与君上感情好么?” “娘娘怎会这般想?”楚知南挑眸,“本宫与君上的感情,还需炫耀?” 吕太妃一怔,“是了,是了!娘娘与君上,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楚知南闻言只莞尔笑着,不再接话。 女子间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吕太妃、似乎也不是个善茬。 吕太妃见楚知南不欲再与她多说,不知想到了甚,径自笑了一声,“哀家还有要事觐见君上,便不与娘娘多言了,告辞!” 说着,她同楚知南微微颔首,算是表示礼仪。 楚知南笑着挑挑眉头,微微错开了些身子,示意她先行。 待人走后,春绣先是观了观楚知南脸色,生怕她会因此事而不乐意,便劝慰道,“娘娘,太妃娘娘与君上识得多年,在太妃娘娘还未入宫时,君上一直将太妃娘娘视如姐姐。” 一句视如姐姐,似乎带着解释。 “那又如何?这是君上与太妃娘娘之间的事!”楚知南一脸的不在意,弯腰去捞了一把雪,在手里捏了捏。 春绣一时间也拿不准楚知南的心思,又瞧了瞧天色,“娘娘可还要继续逛?” “不了,回罢!”她将手里的碎屑扔了,又拍了拍手,“有些冷了,待暖和些再逛!” 话落,回身,又往长乐宫而去。 大约午时一刻,慕容承烨迎着风霜入了长乐宫。 彼时楚知南正懒懒地卧于软塌内瞧着书,慕容承烨将披风解下交给下人后,朝着楚知南大步而来。 “不知我可还能赶上夫人的午膳?” 说话间,他已坐在了楚知南的软塌上,用那微凉的手去捧着她的脸,笑得眼眸弯弯。 “赶不上了!”楚知南将他手拍开,眼睛落在书本上不曾移开,淡淡道,“剩的饭菜我让秋菊拿去喂狗了!” 慕容承烨便是再不会察言观色,一听楚知南这话,也知晓她这话里带着几分刺。 “这是怎么了?”他再次捧着楚知南的脑袋,微微偏头,强迫她与他对视,“我家小南儿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响午不见罢了,怎地叫我闻见了火药味儿?” 第334章 夫人吃肉我喝汤 “君上嗅觉失灵了,哪儿来的火药味儿?”楚知南合上书本,瞧了他一眼,凉凉道,“不知今日太妃娘娘面见君上时,与君上说了什么家国大事呢!” 慕容承烨并不愚笨,听得她后头这话时,心里便已有了计较。 这似乎还是头一回,见她吃味的样子。 笑得不行,叫人直接揽入了怀里,哄道,“哪里来的家国大事,我连她的面都未曾见着!许久未曾回宫,皇叔将政务都堆积在了一处,今日一下朝,便被压着入了御书房中批阅了半日奏折,听我这叽里咕噜的肚子,还想来夫人这儿讨口饭吃呢!” 说至此,他则又叹息了一声,“哎,瞧来这饭怕是吃不成了,罢了,罢了,便先饿着肚子罢,等晚些时候我再同夫人一道用晚膳,夫人吃肉我喝汤!” 不得不说,他这几句话完全消散了楚知南的怒气。 他方才从外头进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凉意,楚知南唤了景如一声,“去御膳房随意拿些吃得来罢!” 景如听得,当即便拉着春绣与夏荷一道去了。 整个大殿内,只余下楚知南与慕容承烨。 慕容承烨此时甚是开心,笑道,“今日你见着吕太妃了?” “闲来无事,便去逛了逛,路上恰巧遇着了!”楚知南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平淡些,“听说,这吕太妃娘娘与君上您还有些渊源呢?” 只要楚知南一唤君上,慕容承烨便可知晓她定是介意了。 “说不上甚渊源,只不过是打小识的罢了!”男子解释道,“她十六岁便入宫成了贵人,至今已有七年光景,说来同我也算隔了个辈分!她在宫中未曾惹出甚动静,本想遣散她出宫好再去寻个良人,只是她不乐意,此事也便就此搁置。宫里多养一人也无非多一张嘴罢了!” “嗯哼?君上竟是连她多大入宫都还记得呢!” “小南儿这是吃味了?”慕容承烨笑得不行,搂着她亲了一口脸颊,“若是小南儿瞧着不欢喜,那我明日便让她立即出宫!” 越是在乎一个人,便越想知晓对方也是如此地在乎他。 慕容承烨总觉着,从一开始便是他先同楚知南表的心意,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都是由他先主动,是以,楚知南对他的感情并未有他的深。 今日连一个隔了辈分的太后娘娘都能叫她说些酸溜溜的话,怎能叫他不开心。 “你还笑?”楚知南嘶了一声,抬手便拍在了他的手背上,“有甚好笑的?莫非我瞧着是那么小气的人?这后宫里连个太妃娘娘都容不下?你本就在祭台之上宣告解散三宫六院,再不纳妃纳选秀,若是我连个太妃娘娘都要计较,这天下人还不知晓要怎么编排我善妒!” 她甚至都能想到,日后北矅的史记之上,妖后之名定少不得有她一席之地。 “哪里是我家小南儿善妒,明明就是我这身子受不住!” 慕容承烨闻言,笑里带了几分暧昧,“今日早间把了脉,连太医都劝我要小心身子,以国务为重!” 绕是楚知南脸皮够厚,闻言也脸色绯红。 此事就此揭过。 景如与春绣未出片刻,便提了食盒来。 御膳房内随时随地都备了膳肴地,以防主子忽然传膳。 再者,君上还未用饭的消息他们必然是知晓的,是以一直准备着,只等人来拿。 吃了午膳后,慕容承烨因要处理国事,同楚知南说了会子话儿后,便又去了御膳房批阅奏折。 离去前,他又回身说了一句,“晚膳我与夫人一道用,且请夫人稍稍等等我!” 他那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使得楚知南哭笑不得。 拿起晌午未看完的书,挥挥手道,“知晓了知晓了!” 这便更惹得慕容承烨委屈了。 长叹了一声,“果然,成了婚后,我便无甚地位了!夫人连个笑脸都懒得敷衍!” 话罢,这才双手立于身后,垂头丧气地扬长而去。 待的人出了宫殿,楚知南这才笑着将书翻到了上回所看之地。 在房里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后,楚知南听得外头景如正与几个宫女有说有笑地堆着雪人,忽然之间起了玩心,便穿了鞋子拉开门。 开门那一瞬间的灌入的冷风叫楚知南为之一抖,随即迈了出去,提议道,“不如咱们来堆堆狗熊、狮子和狼?” 她乍然出声,吓得几个宫女一颤,欲要行礼,却被她直接抬手作罢,又道,“谁若做得好,本宫有赏赐!” 闻言,宫女们瞬间来了精神,“多谢娘娘!” 于是,整个长乐宫的人开始与雪大战,堆起了各种动物来。 楚知南起先倒还认真,有模有样地去堆一个大老虎,又唤人拿长刀来,将虎躯削得惟妙惟肖。 可景如见此,便直接捏了个雪球打在了楚知南身上,大笑道,“殿下看招!” 又来了! 楚知南并未纠正她的称呼,只当即将手里的刀一放,招呼众人道,“打中景如的,本宫大赏!” 众位闻言,哪里还想着去堆动物,当下便捏了雪团子去攻击景如。 景如见此,吓得连忙躲到了夏荷与秋菊身后,“两位妹妹,你们可得帮帮我。” “这……”秋菊一脸为难,眼见采儿率领宫女捏着雪团子丢了来,下意识一躲,“景如姐姐,我也是过河的泥菩萨呀!” 由这一躲,那雪团子便直接打了个空。 眼见她们连连未中,楚知南率先捏了团雪,直朝景如飞去。 那雪团子落在景如手臂上并不疼,可却吓得她哇哇大喊,“不公平,不公平,殿下仗着人多欺负咱们,一点都不公平!” “公平?”楚知南挑眉,拍了拍手上的雪屑,“那好呀,你们几个分两队,若是谁方雪团打中得多,本宫便算谁赢,赢得多的,本宫再奖赏如何?” “一言为定!” 景如闻言,笑成了一朵花儿。 她将长乐宫内所有人都唤了出来,十二个宫女,四个內侍,八八分队,多出来的景如则干脆当起了裁判。 午后的一场大雪仗在长乐宫展开,传来的欢声笑语,是整个皇宫久未曾见的。 第335章 岂能叫人欺负了去 这一场热闹最终由楚知南一人赏赐一个镯子结束。 她此来北矅,楚珏澜考虑得甚是恰当,命人早早准备了两大箱子专门打发下人的东西。 依他之言,只有下人得了好处,才会更死心塌地地待她。 那玉镯子乃是翡翠而制,不说多了,起码也能价值百两。 对于楚知南的大方,众人简直啧啧咂舌。 宫内妃子皆有俸禄可享,依次排算,皇后每月可得二百六十两银子,贵妃二百二十两,妃子则一百八十两,等等类推。 宫女则更少,按照主子的等级算月钱。 如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月钱八两。二等宫女月钱五两。三等宫女月钱则三两。 楚知南出手便是那价值百两的镯子,可谓是大手笔。 而经过今日之事,众人对楚知南的惧意也随之而减少,便是那几个內侍都暗里夸南燕果真富庶,主子出手就是大方。 更加坚定了日后死心塌地追随楚知南的决心。 且不说下人们如何想,待得晚膳时,慕容承烨如期而至,瞧着院中堆了许多的大动物,不由得好笑。 “莫非朕这是入了奇妙的冰雪之地么?” 待得他话落下,便已抬步行入正殿之中。 殿内恰摆好晚膳,景如与春绣正摆着碗筷。 楚知南净手瞧了其一眼,“闲来无事,便唤着大家一道玩玩!” 慕容承烨顺势在其身侧落坐。 春绣见此,拿起筷子替二人布菜。 用膳间,他道,“唐小将军定于后日回南,小南儿明日可是要出宫同他逛逛?” “后日?”楚知南拿筷子的手一顿。 这么快么! 慕容承烨道,“已是临于年关之下,唐小将军想率军回京,赶上除夕夜!” “应当的!”她点点头,“表兄如今婚事也需得定下来,是该早些回京的。明日我去驿站寻他!” 虽然她知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真到了这分别之际,心里忽然间空落落的。 桌上海珍海味应有尽有,可楚知南却忽然失了食欲。 慕容承烨瞧出了她的情绪,放下筷子,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柔声抚慰道,“待我将手中之事稳定下来,便随你一道回南燕去探亲。” “好!”楚知南闻言,虽含笑同他应声,却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一国之君,岂能说将国事放下便放下?又岂能说回南燕便回南燕? 这顿晚膳,楚知南吃得并不欢快,随意尝了几口,待慕容承烨用完后,便叫人撤下。 . 翌日,天际竟是大放晴光。 北方的冬阳比不得南方冬阳,瞧着阳光甚好,实则大风冷冽,出了屋子便觉冷意难挡,那冬阳没有半分暖意。 用过早膳后,慕容承烨便安排长生、春绣跟在楚知南身后,同她与景如一道出了宫去往驿站。 到得驿站时,唐歌正交代将士们准备明日回程所需之物,一见楚知南,当下微微诧异,而既笑了开来。 “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楚知南点头,“听说表兄准备明日回程?” “是了!”唐歌见她从寒风中而来,立即招呼着人上壶热茶,再招待其入座,“本该是要在此多待几日的,但我想着年关将近,不如早些动身!前夜又下了一夜雪,路上想必更是难行,回程怕是会多花费几日的时间。” “早些回京也可,省得舅母在家担忧!”楚知南抿抿唇,“望表兄回京之后,多照拂照拂小澜,他年岁尚幼,行事之面许会不够全面,日后便多望表兄可替我多照料个一二!” “阿南这话可就不对了!”唐歌闻言笑出声来,“你可别瞧着咱们陛下年纪小,可心里主意可大着呢,思事比我可要全面多了。况且如今又有马相爷与几位尚书大人辅佐,你无需操心。” 话间,他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来咱们算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我跟阿柳就是比不上你与小澜。便说你跟阿柳吧,明明是一同长大的,偏生性子却相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她行事惯来风风火火,不如你思虑之深。” “生在皇宫,许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楚知南凤眸微敛,难见情绪。 若不是重生一次,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反倒是想如阿柳那般快意地活着。 “是了,是了,这深宫大院,可真是不好住的!”思至自己的亲姑姑,楚知南的生母,唐歌便又忍不住叹气,随即一本正经地同她道。 “阿南,虽留你一人在这北矅,但咱们在这京都之中亦有眼线,倘若慕容承烨那小子敢负你,这北矅有人敢欺负你,你只需传信给为兄,为兄定率着那几十万唐将军打入北矅,替你出头!” 此话听得楚知南心头一暖,鼻头却是泛酸。 嗤笑一声,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收敛了情绪。 “表兄不必担忧,我乃是南燕天子胞姐,唐小将军的表妹,堂堂长公主殿下!岂能叫人欺负了去?” “就是!” 眼见热茶上桌,唐歌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那茶汤为淡绿色,茶香扑鼻,极是好闻。 两杯热茶下肚,楚知南起了身,“还未曾逛过这北矅京城呢,不如今日一同逛逛?听说刘福记做的醉花鸡乃是北矅的招牌,一鸡难求,去尝尝?” “去啊!”唐歌随之而起身,“走着!” 话间,二人一说一笑地出了驿站。 唐歌身边带了两个随从,楚知南带了三个,一行七人行走于大街之上。 南燕是个富庶之地,京都繁华,建筑宏伟。北矅虽不及南燕,却也并未有太大差别。 便是天气寒冷,街道两旁仍有小贩正支着摊子吆喝,偶尔夹带着几声孩童吵闹的声音,替这冰冷的城里增添了无数的烟火气息。 唐歌紧了紧披风,“咿,前头有卖糖炒栗子,你吃么?我去给你买些!” 年幼时他总带着楚知南与唐柳偷偷溜出府,每次出来时,便会见那二人站在卖栗子的小摊前移不开脚。 “吃啊!”楚知南笑得眼眸弯弯,“那便劳烦表兄破费了!” 听得她话,唐歌头一仰,“等着,哥给你买去!” 而后,迈步往小摊前行去。 【作者有话说】 暂时先恢复四千字哈,小作寻几天日更六千,然后很快完结! 第336章 什么都好 唐歌买来栗子后,将手里的油包纸袋悉数交给了楚知南,自己只从里头拿了一粒,剥开,扔进嘴里。 “嗯,这栗子倒是挺甜的,日后你若想吃了,便唤景如来给你买!” 说着,则又摇摇头否则,“不成不成,这东西还是自己要自己买了才好吃。你若着实想吃了,便偷偷溜出宫来买!” 待话落后,楚知南还未出声,景如却是先笑道,“表公子且放心,君上待咱家殿下是极好的,定是不会抠搜到连个栗子都舍不得给殿下买!” “这倒也是!”唐歌哈哈一笑,感叹一声,“阿南嫁给慕容承烨那小子啊,除了远一点,什么都好!” “是了是了!”景如应声,“待将军您回程之后,奴婢一定会好生照料着殿下的,有奴婢贴身照料,您且放心便是。” “你这丫头,果然没白疼你!”唐歌笑得眉眼弯弯。 几人行至刘福记时,便有店小二出门迎接。 因眼下正是饭点,刘福记内座无虚席,店小二见一行数人,显得甚是为难。 “客官,您若不介意,可愿等等?楼上的厢房已是满客,小的也着实不好将人赶出去!” 闻言,唐歌率先罢手,“无碍,你且去忙活,待得有空厢房再唤我等一声便是!” 店小二见先几人穿着不错,又十分好讲话,心里不禁多生出了几分好感,主动攀谈道,“听阁下口音,您不是咱们北矅人士罢?” 四国之间皆有各自的口音,所谓南腔北调,唐歌一开口说话便能听出是南方人。 但如今西秦与东临皆已灭亡,两国之间也有富商降于北矅,北矅京城自打今年战乱结束后,便来了许多的外地人。 是以,这倒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不是!”唐歌回道,“我来自南燕!” “南燕啊!南燕是个好地方!”店小二闻言,当即眼眸一亮,看了看唐歌,又瞧了眼楚知南,赞道,“都说南燕繁华,风水养人,哥儿生得白净俊秀,姐儿也生得貌美如花,瞧得出来传言并未造假!咱们刘福记开在这里许多年了,接触到的南燕人士可谓屈指可数!” “是么?”唐歌呵呵笑道,“原先四国鼎立,出入异国甚是麻烦,如今北矅与南燕交好,允许两国之间相互来往,增添了两国之间的情分。再者、我南燕的长公主殿下已与北矅君上成婚,日后两国感情更是亲如一家,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南燕人士来此。” “是了是了,战事一休,咱们老百姓可就能安定了!”店小二闻言也随之而感叹道,“说起这打仗啊,咱们这些老百姓便吃不好睡不好,总觉着头上悬着一把刀似的。” 唐歌闻言,但笑不语。 谁说不是呢? 每一次打仗,将士们便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等于将头别在了裤腰带上。 如今天下能得以太平,谁又不开心? 店小二本还欲与唐歌搭两句话,但堂内有人叫唤,他便笑着招呼唐歌道,“还劳烦您稍等片刻,一有空位,小的立马唤您几位!” 唐歌闻言,颔首点头,“阁下且先忙活!” 如此,店小二在一番持续地表达歉意后,便急步行至方才叫唤之人处。 见这堂内满坐,人声喧闹,那冒着热气的饭菜飘荡在整个堂中,香味扑鼻时,唐歌不免好笑,与楚知南道,“若这是在咱们南燕,店小二早便开始赶人了,哪儿还能轮到咱们等位置。” 楚知南随之而笑笑,手里的栗子顺手交给了景如,“众生平等,总没有人家正吃着便将人赶走的道理,总之都是闲来无事,多等等便等等了,也无碍。” “难为你亲民!”唐歌轻笑。 两位主子说着话,景如则拿着栗子先给了春绣几颗,“春绣妹妹尝尝?” 春绣见此摆摆手,“不了,一会子还需得伺候娘娘呢。” 如此,他便又同一旁的长生晃了晃手中栗子,“你来一个?” 长生一袭黑衣,手抱长剑,面色十分冷清。 闻言,却是纹丝不动,仿若未闻。 景如只觉自己是在自找无趣,瘪瘪嘴后,径自拿了一个剥了吃。 正在楚知南与唐歌聊得开怀时,只见厢房二楼下来一行人。 那一行六个皆为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身穿白色簪花百褶罗裙,外头裹着一件白色狐貂披风。 因着她样貌生得不错,那一袭白色着她身上,竟是显得此人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在楚知南扫看向她时,她也恰好看了来。 不得不说二人真是冤家路窄得很,才不过隔了一日功夫,竟是又遇上了。 那白衣女子不是那司妙妙,又是何人? 司妙妙见得楚知南时,眼里先是有着几分诧异,而后似是看好戏一般,轻蔑一笑。 “呀,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声皇后娘娘,使得整个楼内瞬间鸦雀无声。 谁? 皇后娘娘? 门口那个穿着紫衣,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 司妙妙的不怀好意,叫楚知南眉头随之一挑,“司小姐,真巧!” “谁说不是呢~”司妙妙捂嘴一笑,“娘娘怎得站在门口呢?莫非是这店内没有位置了么?呀,小二,你们怎么办事的,此乃咱们北矅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竟敢如斯怠慢,莫非是活腻了不成?” 果然,司妙妙这一嘴,直接将店小二吓瘫在地,软着腿跪在了她身侧,甚是慌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还请娘娘恕罪,饶了小人一命。” 动不动的,便说起饶命这二字了么?不知情的,还当真她彪悍至斯? 果然,她隐约听见了那人群中有人随之而小声议论道,“这位便是那位南燕的刁蛮公主?” “瞧这样貌斯斯文文小家碧玉的,真真是瞧不出她乃那等野蛮之人呐!” “嗨,你们莫要被这外表给欺骗的,听说在宫宴之上,这位皇后娘娘喝醉了酒后,竟拿司家小姐当靶子玩儿呢,人家司小姐好好的一位大家闺秀,竟被她如此侮辱!”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是蒙着眼睛的,万一有个偏差,司小姐可就是性命堪忧!” 第337章 还不走 司妙妙不算北矅第一美人,但也能算是众男子心里的白月光。 她一直以柔弱示人,加之总喜一袭白衣,便会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昨日北矅新后当中让司妙妙难堪之事一传出来,她便得了个小肚鸡肠、野蛮、歹毒的混名。 自己人被南燕人欺负了,任谁都想为自己人出头。 是以,他们也管不得楚知南是否是位高权重之人,一个一个都在小声地编排起楚知南来。 楚知南冷眼瞧着这一切,又扫了眼店小二,“本宫不过是来吃顿饭罢了,你何来之罪,起身罢!” 闻言,店小二颤颤起身,腿肚子直打哆嗦。 景如最是见不得有人欺负楚知南,当下上前一步,皱眉道,“司家小姐,我家娘娘不过是想与将军来此吃顿饭罢了,您这话里何须这般咄咄逼人?无空位咱们等着的毫无怨言,怎么从司小姐这嘴里说来,却像是咱们娘娘要抓人论罪似的。” “呵呵!”司妙妙闻言,眼中露出轻蔑笑意,“皇后娘娘,莫非您那南燕大国就是如此教导礼仪的么?主子还未曾开口呢,下人便先说了话,不知晓的还当谁是主子呢!” “你……”景如闻言,简直气结。 正欲要再出口说上两句,可又顾虑司妙妙方才这番话,脸色憋得通红,下意识看向了楚知南。 楚知南面上却无甚愠色,只慢条斯理地顺手抓了一把柜台上摆放的瓜子,拿指甲轻轻一捏,拨开。 “那司小姐以为,谁是主子呢?”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气场全开,带着与生自来的端庄与优雅。 “娘娘这话,问得倒是多余了!”司妙妙低头轻笑,“自然那您是主子。可身边这丫头却直接压了您去,难道娘娘都是如此调.教下人的么?” “怎么,司小姐吃的是我南燕饭,喝得我南燕水么?这手竟是伸出这么长,管起本宫怎么调.教丫头来了?”楚知南冷笑一声,眼里没有她的丝毫倒影。 那一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感觉,真是叫人……极为不爽。 司妙妙神色瞬间便拉垮了下来,“臣女哪儿敢调.教娘娘的婢女?不过是礼仪不符,提点提点您罢了!” 楚知南眼里毫无波澜,语气却甚冷,“本宫行事,何须得由司小姐指点?” 司妙妙闻声,竟是无言反驳此话。 她身后那五人也属于官家小姐,听二人这话中有着浓浓不合,便有人开口道,“皇后娘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这北矅谁不知晓司姐姐与君尚乃是内定的一对,若不是皇后娘娘忽然插足,这后宫之地,定有司姐姐的一方天地。” 此话落在旁人耳里,却是意味深长了。 当即人群里便开始有人议论起了此事来。 “啊,对了,听说当年南燕长公主与丞相之子是订过亲事的。还曾听闻,是长公主殿下横刀夺爱,在那平安郡主与相爷家公子之间横插一脚,生生将一对金童玉女生生逼散的。如今那位公子谋反受了牵连,却又涉足于君上与司家姑娘的感情中间了。” 此话一出,人群里议论纷纷。 “照你这般说法,那这位皇后娘娘就是那专门破坏人家姻缘之人了?啧啧,瞧着样貌生的标标志志的,却怎能如此坏?难怪都说自古美人多蛇蝎!” “可不是么?若说起来,连南燕皇室的许太后娘娘被害,只怕也是与她逃脱不得干系的!” “住嘴!”唐歌是第一个提不下去的,当下横着脸看向大堂里的说话之人,“皇家之事,岂容尔等在背后议论?来人,将那几个风言风语之人的嘴给撕了!” “啊,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那几人闻言,当下便吓得对着唐歌跪了下来,“小人几个嘴巴子不把门儿,是小人错了,还请将军您手下留情留情。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你既知罪,为何敢有这般论言?”唐歌脸色极冷,扫了眼刘福记之内的所有人,“你们说话如此大声,莫非是以为本将军耳盲了不成?呵,本将军还在此呢,尔等竟是当面言论皇后娘娘是非,其罪该诛其三族!如今本将军不过是命人来撕碎你们的嘴,这已然是大恩!” “罢了。”楚知南挥挥手,示意唐歌稍安勿躁,对那些欲要上前抓人的侍卫道,“退下罢!” 唐歌见此,竟是看不懂楚知南是何操作。 而既,她将瓜子肉悉数交给了景如,再拍了拍手里残留的碎屑,扫了眼那几人道,“本宫恕那你们无罪,走罢。” 那跪在地上的几人闻言,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真真是瞧不明白楚知南的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 正在他们疑虑间,又听楚知南的声音响起,“还不走?” 有了她的话,几人哪儿敢继续待?当下便逃似的出了刘福记。 生怕晚了一步,这嘴便保不住了。 唐歌蹙眉,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随即,又见她看向了司妙妙,笑道,“司小姐若喜欢君上,与君上表情分便是,何苦要来为难于本宫呢?难道本宫还能同君上吹吹耳边风,将你收了不成?嘶,不成不成,君上当日可是在祭台上宣告了天下人的,此生唯娶我一人,一生一世一心一意,若是我吹了这个枕边风,让君上食言反了悔,岂不是我便成了迷惑君心之人了么?” 楚知南明明是笑着的,偏生司妙妙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片凉意,那凉意叫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怵。 “我……”司妙妙眸子微敛,不敢同她对视,气势之上莫名地矮下了半截,“娘娘言重了,臣女岂敢肖想君上呢!” “不敢最好!”楚知南收了笑意,面色正经了起来,与方才那含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抬几步走近,而后附在了她耳边道,“他们说得没错,本宫最喜破坏人感情。知晓平安郡主与那丞相之子后来如何了么?一个被本宫发配于边疆永世不得回朝,一个则死在了那寡淡的庵堂里。大家都是深庭内院走出来的,谁还没几分手段呢?你说是不是啊,司小姐!” 第338章 太过分了 楚知南的话叫司妙妙一怔,心里生了几分惧意,“殿下这话、是何意思?” “司小姐可慢慢品!”楚知南会心一笑,而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急!” 话罢,侧眸问向了店小二,“可有空位了?” “有有有!”店小二抬手擦着自己额角的汗,弯腰躬身,“您几位请楼上雅间请!” 楚知南闻言,抬手招呼了唐歌迈步往二楼而去。 司妙妙瞧着她那不疾不徐的步伐,气得牙齿痒痒,心生妒忌。 旁侧有一女子忿忿不平道,“这皇后娘娘也太嚣张了些,若不是她身份,咱们还怕她不成?哼,她如今不也是仗着君上宠爱么?若不是她横插一脚,这皇后娘娘的位置可非是司姐姐莫属了的,也不知她在咱们面前嘚瑟个什么劲儿。” 司妙妙的思路还停留在楚知南方才对她所说的话上,闻言眨了眨眸子,也不知心里到底气什么,总觉着心里就是不得劲,难受至极。 再听着有旁人附和,司妙妙深呼吸了口气,不得不唤道,“走罢。” 随即,抬步出了刘福记的大门。 然,楚知南一行人上得厢房后,由店小二推荐点了一桌菜,唐歌一边斟茶一边与楚知南不悦道。 “方才那几人竟敢当着咱们的面如此编排你,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岂不是证明咱们无能么?阿南怎得如此糊涂,能将他们给放走?” 楚知南闻言,却是不怒反笑,漫不经心地端着茶喝了两口。 尝了尝味道,而后放下杯子不再触碰。 红茶比绿茶更涩,茶味更浓,她不太欢喜。 “表兄也说了,他们敢当着咱们的面如此编排我,背后还指不定是如何编排的呢,我何必要因人言而愤怒?只要我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那些话便不能撼动我分毫。” “这……”唐歌竟是不知如此反驳,只是生着闷气,“太过分了!简直是太不像话了,若是得让你在此如此受苦,那还不如我将你带回南燕去。等我走了之后,还不知晓那些人要如何骑到你头上来了呢!” “无事!”楚知南笑笑,“表兄不必为我担忧,此事,我自有定夺!” 唐歌闻言,心里仍旧觉着甚是不得劲,可见她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纵有千万般言语,也只好咽下了肚子里来。 猛呼几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心绪后,他小声嘟嘴抱怨了一句,“方才那个姓司的女子,啧啧,也不瞧瞧自己长什么模样,还想当皇后娘娘呢。不论是身家、样貌、本事,哪样能比得上我家阿南?简直可笑,就算家中没有铜镜,难道她还不会撒尿了?” 此话听得楚知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眸光平静地看向了他,“表兄若是信我,便莫要替我担心。” 过不得些日子,张岐山的青.楼会在北矅遍布,到时她的消息网就会纵横在整个天下。 除此之外,她离开京城时,还将从东临皇那儿顺的一百暗卫给带上了,如今已潜伏于北矅京都。 过得了多久,她定能在北矅站稳脚跟。 况且,她确实不在乎人言怎么议论她。 那些人能一个一个地当着她的面出言不逊,绝对不仅仅只是一般人。 普通老百姓,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 呵,此事她且暂先等等。 唐歌见她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想了想,也只叹了一声,“也罢!此事你既有自己主意,那我便听你的,但是若是他们真敢欺负你,咱们南燕大军也非是吃素的。” “表兄放心!”她心里极暖。 有些亏,真的是不能吃的。 她知晓。 二人闲聊了一阵后,店家便立即送来了菜肴。 那菜肴是掌柜亲自端上来的,将菜摆于桌上时,一个劲地同楚知南与唐歌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二位贵客恕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未曾认出二位身份来,简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唐歌也并非是那等不讲理之人,闻言便挥挥手,“掌柜言重了,在咱们南燕讲究人人平等,您这楼内满堂座,咱们想吃,等等也是应当的,无罪好赔!” “将军真是海阔心胸啊!”掌柜听得此话,心里升起几分感激,“此事说来到底是咱们怠慢了您二位才是,小人无以表歉意,今日这桌酒菜,就当是小人与二位的赔罪!” “使不得使不得!”唐歌那欲要下筷子的手在听了掌柜的话后,顿了下来,又将放在搭放在了碗上,“这账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掌柜的本就无罪,又哪里来的赔罪?这一桌菜肴您若是不收钱,那咱们便不吃了。” “这……”掌柜的也甚是为难,但见唐歌果真是没了去动筷子的心思,便只得叹息应了声是。 抬手作揖道,“既是如此,小人只好听将军之意了。将军性情爽快,着实叫小人佩服之至,我这店中有上好的醉花雕,若是将军不嫌弃,小人便拿来给将军您尝个一二。” 说是尝个一二,言外之意则是此酒免费,送给他喝的。 唐歌闻言,也含笑作揖回了一礼,“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若是再拒绝,未免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唐歌在这些处事之事,处理得极好。 掌柜一听唐歌并未拒绝,当下笑意更深,连连招呼着店小二将店里的醉花雕拿来。 刘福记的醉花雕乃是招牌酒,在整个北矅几近闻名。一旦知晓刘福记酒楼的,便无人不知晓这醉花雕。 酒中之最,是为醉花雕。 待得那酒上桌,掌柜得将酒盖揭开。 只那一瞬间,酒香味便在整个房里飘散开来,浓郁而幽香,带着高粱的香味与花香之味,虽未尝,却已令人陶醉。 掌柜的亲自替楚知南与唐歌斟了酒,“二位贵客且尝尝,不知可否合您口味。” 话落那一瞬间,唐歌已是端起酒杯闻了闻这香味,深吸了口气后,眼眸一亮,“香,着实香!” 听他夸赞,掌柜的露齿而笑,“此酒乃是咱们刘福记的特制酒,闻名于整个北矅。若是您二位喜欢,小人这便命人给您备些。”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还有一章呢~ 第339章 比如说什么颜色 掌柜的不愧是行走于江湖的老狐狸,他这话里带着讨好楚知南与唐歌的意思。 倘若这酒唐歌若是接了,便说明他接受了他的好意,受了他的投诚。 而若是不接,则说明唐歌与楚知南丝毫不给半点让他投降的机会。 唐歌怎会不知晓这层意思? 闻言,当下大方笑道,“如此,那便有劳掌柜破费了,这酒顶好,我带些回去给家里尝尝味儿。” 一听唐歌丝毫不犹豫地接受,掌柜立时便开怀大笑了起来,直应了三声好,“好好好,那小人便不叨扰二位贵客用餐了,这就去差人给二位备酒去。” 唐歌见此起身相送,“劳烦掌柜了!” “不劳烦不劳烦!”掌柜的乐得脸上褶子都挤成了一堆,同唐歌再次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待得这房内只剩下几人时,唐歌一挥手,干脆将众人都招呼着坐下。 “来来来,大家一块儿吃罢,甭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眼下这桌上好酒好菜都有,为了不辜负好酒好菜,咱们大家一块儿乐呵着吃罢!” 唐歌与楚知南一直都不在乎什么尊卑之分,平日里也会拉侍女侍卫一同用饭。 是以,当景如与唐歌的两个侍卫坐下后,春绣与长生却是如何也不肯落座。 如此,唐歌便亲自起身揽了长生的肩膀,“大家都是一家人,莫要客气,莫要客气,今日这桌上无主仆之分,尽管吃好喝好便是。” 话落,他便推着长生落了座。 好巧不巧,他恰好坐在了景如边上。 景如正替楚知南斟着酒呢,他被推入座时,不慎触碰到了景如,景如忽然一惊,手里的酒壶从手间脱落而出,险些要落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长生伸手快速一捞,稳稳当当地将那酒壶攥在了手里。 景如吓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颤着唇敛头同他道了谢。 抬手,便要伸手从他手里将酒壶接过。 但因她不敢直视长生,伸手时,又不慎将手搭在了长生的手上。 那一刻,她似如碰到了滚油一般,手心火.辣辣的,下意识将手缩到了自己身后。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哪儿还有平日跟在楚知南身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长生长眸微敛,看向她藏在身后的手。 不疾不徐地,将酒壶放在了她的跟前,而后又双手环胸,一副旁人勿进的样子。 景如见他并未介意,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再去拿酒壶替众人斟酒。 楚知南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凤眸微挑,眼中含笑,笑的意味深长。 她拿过筷子尝了尝刘福记的招牌菜,又拿过酒樽尝了尝这醉花雕。 酒水清亮透明,色泽微黄,入口顺滑,酱香幽雅,酒体醇厚,回味悠长。 的确能堪称为酒中一绝。 楚知南尝了两口后,便看向唐歌,“你明日回去时,替我多捎带些回南燕,送去皇陵给献王爷罢!” 他这个老酒鬼,想必一定会喜欢这个酒味的。 唐歌乍然听楚知南提起献王,先是愣了片刻。 老献王在皇陵之中已住了几十年,这些年未曾闹出任何动静来,犹如这个世界并无此人一般。 如今被楚知南提起,他瞬间眼眸一亮,“献王,你是说那个老献王?唔、高祖的那位胞弟?” “嗯!”楚知南并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他篡位失败后,便一直住于皇陵之中未曾离开,怎么?你也听说过他?” 献王自从被关入皇陵之后,便犹如消失了一般,此后再无任何人提起。 “怎可能不知晓呢?”唐歌眼里似开了花,“前不久咱们还议论过他呢!” 楚知南不解,“议论他?为何?” “当然,我也是听老一辈在说的,也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唐歌解释道,“听闻啊,他当年也是个极有本事之人,篡位失败并非是高祖厉害,而是因高祖以一个女子威胁,导致他不得不妥协。还听说他手里有一支神秘的队伍,那支队伍只听从献王的话。除了献王命令,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好使……那一支队伍说是由江湖人士组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是么?”楚知南皱眉,“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你不知晓也是正常!”他道,“当年随着献王入皇陵之后,他们便隐世了!但当时他们立了一块令牌,一旦献王手里的令牌现世,便可重组这批人。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们都将令牌命为最高使命,就算是父一辈签的契约,到子辈、孙辈,只要亮出令牌,并可号召他们行事。” 楚知南唔了一声,“听你这个意思,倒是像极了什么武林盟主的位置?” “这可不是武林盟主能比上的!”他道,“武林盟主,需得武功高强,否则镇不住那些江湖人士!而献王手里的这块令牌么,只要是当年签了契约的,不论那执令者是不是武功高强,皆可无条件命令他们……那些人虽为江湖人,但这几十年过去,说不定已有人涉及官场、军队、商场……嗨,谁知晓呢,咱们也没见过那令牌,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说着,他又补充道,“其实我对此事也是半信半疑得很,若真是如此有用,献王岂能安详晚年啊,总会有人会想要争夺的。我也总觉着这其中有些原因是别人以讹传讹给传出来的,当不得真!” 在他将话说完之后,楚知南并未应声,直到半晌后,才似做无意问道。 “你可听到,那块令牌是什么样的么?比如说什么颜色,雕刻了什么花纹?又是如何使用?” “这个么……”唐歌摸了摸脑袋,含蓄一笑,“听说当年献王手里的这块令牌引起很多人的争夺,他便做了许多假的。假的是为了掩盖世人耳目,让他们以为没有这支队伍。真的似乎就那么一块,至于是如何真的,也只有那些签订契约之人才知晓的……我真真是不知晓。” “至于如何使用么?我当时并未追问那许多,你若是有兴趣,待我回了南燕后,再找到那个老兵替你问问,然后捎信告诉你。” 第340章 委屈了 “那我就等你消息了!”楚知南并未拒绝,点头欣然接受。 唐歌闻言,却是嘶了一声,眯着眼看向楚知南,“你为何忽然间,对此事感兴趣了?” 这等无关紧要之事,在唐歌的认知里,楚知南断不会去追问的。 “好奇罢了!”她面上不显露山水,又拿着酒樽抿了一口。 “成,那你等我好消息!”唐歌也不接着说了,只同楚知南喝酒吃菜,聊起天南地北来。 待得吃完饭之后,掌柜果真已将酒备好。 唐歌也不同他客气,付了饭钱后,便唤人将酒给抱了回去。 又在大街上逛了一番,见着实无甚好玩后,楚知南便回了宫去。 北方天黑得要比南方早了近一个时辰,眼下才申时中旬,便已见暮色。 楚知南才回宫,便见慕容承烨已等在了长乐宫中。 大殿内点了几盏烛火,瞧着灯火通明。 一袭龙袍的男子坐在主殿的书案上批阅着奏折,一见楚知南入殿,便笑着放下笔墨,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楚知南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顺手交给了夏荷,而后同他走去。 男子招招手,摊开了自己的腿,让她坐上来。 “今日玩得可是开心?” “尚可!”楚知南打了个哈欠,顺势就坐在了他的怀里,瞧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甚是头疼,“瞧来你最近公务倒是繁忙得很。” “新帝登基,要处理的事物着实不算少,本来还以为我去南燕躲几个月的懒,倒是不曾想皇叔将事情都堆压在了一起,等着我回来处理!” 他的声音柔柔,还带着几分歉意,“本想着,回了北矅之后,我便带你去看看这北矅的大好山河,没成想却被这些政务给逼疯了!等我处理好手中之事,一定带你好生逛逛这京都。” “不打紧!”楚知南语气寡淡,“也无甚好玩的,你先将你手中之事处理好罢!” 见她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慕容承烨抬手挥散了殿内的侍女,再将她揽入怀中,轻问道,“委屈了?” “什么?” “今日之事,我都知晓了!”他捋了捋楚知南的头发,一脸心疼道,“那几个乱嚼舌根之人,我已让人拔了他们的舌根。小南儿,你抛了你南燕长公主身份,回北矅做我的皇后,可是有觉着委屈?” 因之前一直处于四国鼎立的状态,所以北矅人打心眼里就觉着除了北矅人以外,其余的人都是敌国人。 就算如今天下从四变二,仍旧有许多人觉着北矅与南燕无法友好相处。 也正是如此,有一些自诩爱国者,便会自主地去抵抗楚知南。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今日那些汉子当着楚知南的面如此碎碎嘴,楚知南不仅没计较,反而放了他们,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将此事放心上。 她若真的不追究,反而会让那些人更加猖狂起来。一旦猖狂,日后造谣者只会更多。 可她不能动手。 她若当着众人的面动手,便等于在众人面前露出恶相,到时她狠毒的名声就真真传在外头了。 整个过程,长生与春绣是亲眼目睹了的。 是以,她笃定,此事无需她动手,慕容承烨会去解决那一切。 果然,他做到了。 “所以呢?”楚知南凤眸微挑,顺手拿了本书案上的奏折。 “不如我不要这江山了,陪你回南燕当个驸马爷罢!”他道,“这位置琐事太多,不如当个闲人来得自在。我此生最大的想法,便是与我所爱之人游遍世间,当个逍遥自在的闲散人。” 楚知南闻言不语,随意翻了翻手里的奏折,“逍遥自在的闲散人……” 奏折上写的乃是何处需要银两,望君上拨款。 半晌,她再未多说任何话。 慕容承烨吸了口气后,又转移了话题,“饿了么?我差人传晚膳。” “好!”楚知南闻言,将奏折一收,放在了那堆奏折上。 她对这些国家之事,毫无兴趣。 . 翌日一早,唐歌带领军队起程回南燕。 慕容承烨作为北矅皇帝,一大早便带着楚知南亲自前去相送。 他走之时,北矅军队夹道相送,帝后更是冒着风雪一路送他出了城。 北矅城外,天气阴沉,寒风冷冽。 一袭铠甲的年轻将军骑坐于马上,看着站在城门口的帝后,露出白齿同其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这天气甚是寒冷的紧,你们就莫要相送了,早些回宫罢。” 今日风冷,吹得楚知南鼻头与眼睛都泛红。 回程的路被白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就好似这条道茫茫无路,夹带了几分莫须有的茫然。 “一路顺风!”慕容承烨看着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路上风雪大,你多注意安全!” “我会的!”唐歌同其仰头,随即道,“我家阿南日后就交给你了。从小她便是咱们手里的掌心宝,慕容子邺,你可得替我照顾好她!但凡让我知晓你欺负他,我必然会带着大军来讨伐于你。唔,就算我不讨伐你,想来咱家陛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是是是,在下一定谨记表兄教诲!”慕容承烨堂堂一届天子,被唐歌直呼名讳不仅不怒,反而含笑地拱手作揖,同其行了一礼,“小南儿便是在下的命.根子,表兄且放心,这辈子我都绝不负她!” “我料定你是个说话算话之人!”此话落在唐歌耳里,还算中听。 他点点头,“我姑且先信你了。回罢回罢,莫要送了!” 楚知南鼻子有些泛酸,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因不舍。 她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瞧着唐歌同她说话,她只木纳地笑着,再挥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表兄无需担心,路上注意安全。” 唐歌见她这副模样,纵然心里有万般话要说,最终都只得同其挥挥手,笑道,“好好照顾自己!” 而后,转身,打马领着南燕军队离开。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站在城门口一直看着南燕大军远走,走到再也看不着的地方,这才折身上了马车,回了宫中去。 马车上,楚知南兴致缺缺,慕容承烨则一言不发,只抱着她抚着她的脑袋,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第341章 来几日了 在唐歌回程的好几天里,楚知南都处于一种兴致欠佳的状态,整日不是窝在殿内看书睡觉,便是在院子里瞧瞧外头的雪花,思虑人生。 慕容承烨一直很忙,忙得几乎早出晚归,但幸好一直都宿在长乐宫中。 偶尔抽出了一点空隙,他便会在午时回宫殿内,陪楚知南吃一顿午膳,而后再去忙活。 如今忙的不仅是他,还有南燕天子楚珏澜。 北矅与南燕之间交好,货物相同来往,两国之间便要涉及到交际、商务、以及各类的流通。 然,日子转瞬即逝,不知不觉之间便已到了年关底下。 寒冬腊月十二月,一至十二月底,年关之下,整座城内的百姓便开始合计着过年之事来。 街道之上挂满了许多的大红灯笼,两侧更是有小摊小贩开始摆摊卖起对联、年画、贴纸来。 楚知南闲来无事上了街,看着百姓们因过年而雀跃时,她这心里莫名也踏实许多。 再次路过刘福记的酒楼门口时,她立在门口往里瞧了瞧。 自打上回慕容承烨派人将那些嚼她舌根之人割舌之后,民间倒是少有人开始议论她为人如何来。 正常人都能知晓,如今慕容承烨对楚知南极是宠护,倘若如此不长眼地撞上去,岂不是自找死路? 而关乎于司妙妙之事,则更是无人提及。 此事就好似沉了大海一般,再未激起任何的浪花。 景如与春绣一直跟在楚知南的身后,见她盯着刘福记的匾牌出神,春绣便道。 “娘娘可要在此顺道用个晚膳?” 如今年关底下,刘福记的生意更是红火,里头热热闹闹的,座无虚席。 楚知南想了想,便同二人道,“我忽然想吃糖炒栗子了,景如、春绣,我在此等你们,你二人替我去买些罢!” “这……”春绣闻言一愣,瞧了瞧周边环境,“留娘娘一人在此,怕是不妥罢?不如由婢子去买,由景如姐姐陪着您!” “不必!”楚知南挥挥手,看了景如一眼,“去吧!” 景如闻言,立即拉了春绣的手便走,边走边笑道,“咱们不用担心娘娘,咱家娘娘身手可好着呢,走罢走罢,我也未上过几次街,有些不识路,春绣妹妹就替我带带路吧!” 如此,春绣便不再多言,随着景如而走。 待得二人走远了,楚知南瞧了一眼刘福记的招牌后,便踏步入了楼内。 接待她的,仍旧是之前那个店小二。 店小二一见楚知南,立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被她挥手打断,率先问道,“可有雅间?” “有的,有的!”店小二猛点脑袋,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对着楼梯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客人您楼上请!” 楚知南见此,并不与他客气,当下便迈步上了楼梯。 刘福记是备好了几间固定雅间的。 京城之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宦人家,保不齐哪日便忽然有贵客上门,若是他们这楼内无早备好的雅间,岂不是会怠慢了贵客? 上一回楚知南与唐歌来时,因未表明身份,是以店小二这才叫他们先候着。 但有了上次教训,他已识得楚知南,自是不能再有怠慢。 待上二楼雅间坐下,楚知南随意点了些菜肴,而后同他道,“我有两位侍女出去买栗子了,劳烦小哥在外头替我瞧瞧,若是见着了,便带她们来此寻我。” 店小二闻言,哪敢不从?当即便点头哈腰连声应是。 待得店小二退下之后,楚知南径自替自己倒了杯热茶,才拿起杯盏吹了吹热气,便见厢房门被推开,走进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啊,许久不见殿下,在下真真是想念得紧,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来人还未入座,便先说了堆油嘴滑舌之话。 楚知南并未理会,见他将门关好,在她对面入座,她抿了口茶后,这才淡淡问道,“来几日了?” “不足三日!”来人笑道,抓了把桌上的花生吃了一颗,“对这京都不熟,便花两日先熟悉熟悉了环境,唔,不得不说,这北矅虽未有咱们南燕繁华,但也是千年古都,建筑宏伟,并不逊色于咱们南燕。” 北矅虽一直经历战乱,但的确是千年古都,有历史可寻。 南燕是三百年盛世,但在南燕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附属国,直到南燕开朝皇帝扩展领地,建大京都,这才有如今的繁华之景。 楚知南点了点头,冥思了片刻看向他,“你来北矅之事,有几人知晓?” “谁都不晓!”他嘿嘿一笑,“我同我爹说,想去游历游历山河。你也知晓我之前就是个浪荡子弟,整日正事不干。我爹听后也未拒绝,只让我多带了些银子上路!” “多带些银子?”闻言,楚知南嘶了一声,凤眸里带着深深的探究,“怎么,你们这工部尚书府上次还有赃款没被搜出来?还是说、你爹又开始贪了?” 坐在她对面之人,不是那张岐山,又是何人? 张岐山闻言,立即抬手挥舞,面色紧张道,“殿下可不能这般污蔑人啊,虽说我爹之前做个糊涂事,但自打陛下与殿下愿重给他一个机会后,他可一直秉公执法,严明律己,未受半点蛊惑!我家再不济也是个尚书,俸禄多少还是有点儿的!” 楚知南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好笑,“同你说句玩闹话罢了,何须如此紧张?” “好笑么?”张岐山咽了咽口水,“我怎么未觉得……” “好了,不与你闹了!”她将手里的杯盏放下,认真问道,“你准备如何运作?” “再让我熟悉京都几日!”张岐山闻言,面色也正经了起来,“北矅京都不小,我已先安排了人探索京都的消息,等心里有谱了再行动!” 楚知南点点头,算能理解他的行为。 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推至他面前,“说不定、你用得上!” 张岐山拿起瞧了瞧,而后不知想到了甚,好奇问道,“殿下,你如今乃是北矅皇后娘娘,背着君上暗自行事,若是他知晓了,不会……不会有性命之忧罢?” 第342章 王爷做主 “怎么?你很好奇?”楚知南的眼神犹如一记刀子一般,扫向他。 那眼神叫张岐山不寒而栗,当下打了个颤,“不好奇不好奇!咳,那什么,我先去忙了……殿下好生用饭哈,小的就不打扰殿下您用饭了。我若有事,便同您传信!” 楚知南闻言,眉头微挑,示意他先走。 她一直便有想法将自己的消息网遍布在北矅。 虽说秘密行事的确不好,但此事毕竟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慕容承烨那儿,暂且先不说罢,待何时寻个合适的时机再与他谈谈……况且她如此大摇大摆地入了京,就不行慕容承烨不会没有半点察觉。 在桌上的饭菜都上齐之后,便见景如与春绣入了厢房。 二人手里皆抱了一包糖炒栗子。 景如将栗子放在楚知南跟前,又亲自给她剥两颗,“娘娘快尝尝,这栗子咱们买了之后便一直捂在棉衣里头,眼下还是热乎乎的呢,好吃!” 楚知南闻言,尝了一口,点头表示满意,“不错!” 如此,景如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儿,又连续给楚知南剥了两个。 用完饭后,三个则又一同出了刘福记。 眼下天色还早,楚知南本想随意逛逛便回宫歇着,不想还未迈出几步,便见大街之上迎来一辆极是华贵的马车。 那马车以梨木打造,瞧着低调而奢华。 两批拉马车的马均为白马,马儿毛色纯净,白得没有一丝杂质,一看便是上好的马匹。 见马车在大街上毫不避让地行驶着,景如搀扶着楚知南下意识往旁撤了两步,但不想马车路过三人时,径直停了下来。 随即,从马车里露出了一张脸,他含笑春风,“皇后娘娘!” 眼前之人瞧着四十出头,身着紫色锦服,头戴冠玉,轮廓硬朗,五官深邃。 光从外貌这一撇,便可知晓他年轻时,也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然而此人不是那襄阳王,又能是何人? 楚知南见此,同其微微颔首点头,“王爷!” 襄阳王嘴角含笑,身上带着一股与生自来的儒雅之气,“能在此遇见皇后娘娘,也属缘分。若娘娘不嫌弃,不如一道去品个茶?” 襄阳王已主动做出邀请,楚知南又岂能在大街上拂了他的面去拒绝? 当即应声,“那便劳烦王爷带路了!” 见她应了,襄阳王笑得甚是开心,指了指前头的茶楼,而后下了马车来。 “茗扬居的清明毛尖甚为不错,不如就在这喝罢!” 楚知南含礼应声,“王爷做主便是!” 此话听得襄阳王又是一声笑意,“娘娘无需如此客气,说来本王与君上关系也算是密切,娘娘若不介意,随君上唤一声便好,总是王爷王爷的叫唤,未免显得有些生疏了些。” “好!”楚知南依旧应声,但应声之间,已走至了茗扬居。 抬步入内,掌柜的亲自出门迎接,将二人引往楼上雅间。 待得入座,襄阳王率先点了一壶绿茶后,又要了些点心,随即同楚知南笑道,“听闻南燕长公主酷爱绿茶,我北矅的绿茶虽比不得南燕,但味道说来也算是不错的。” “红茶涩,不如绿茶清香!”楚知南坐在他对面,整个人显得不疏不淡,“说来也是跟我母后养成的习惯,当年我母后在世时,也最是爱喝绿茶,打小喝着喝着,便也喝惯了!” 提起唐皇后,襄阳王点点头,“曾有幸见过战场之上的皇后娘娘,那当真是、飒爽得很,巾帼不让须眉!自古都传南方女子柔情似水,便是说话都轻声细语,倒是不曾想在战场之上依旧风姿卓越,实乃叫我大开眼界。” 楚知南的脑子里倒映出她母后身着银灰铠甲,系着红色披风,手执长枪的样子。 世人都说先皇后极为飒爽,样貌倾国倾城,乃是一众男子心中的梦中女神。 半晌,待得茶上了桌,襄阳王仍未见楚知南开口说话后,便又主动道,“当初我身患重病,几乎药石无医时,还得多谢娘娘说出神医下落,这才好叫我捡回一条性命。说来,我这条性命算是娘娘赐予的,倘若在京城之中有需要我忙活的,尽管开口便是。” 楚知南闻言摇摇头,“皇叔客气了,我也未曾做过什么,说到底还是多亏了君上才是。您……您对君上的恩情,我与君上都记于心里,没齿难忘!” “哪里来的恩情!”襄阳王闻言挥挥手,笑道,“不过就是分内之事罢了,这些都是咱们做臣子所该做的。” 楚知南笑笑,不置可否。 店伙计替二人斟茶之后,便立即退出了厢房。 而景如与春绣也等在了外头,整个厢房之内,仅有楚知南与襄阳王。 她抬手品了口茶,任由清香味在嘴里环绕,她想了想,随即道,“于君上而言,皇叔岂是臣子?您所付出之事,且对君上之关怀……这份恩情,并不亚于先帝恩情!” 此话听得襄阳王莫名一个咯噔,端茶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颤,随即眸子微抬,笑得仪态大方,“比不得比不得,先帝乃是君上父亲,我一届皇叔岂可比得?” “如何比不得?”楚知南莞尔,“在我心里,皇叔才该是那个值得令我尊敬之人。旁人远远比不得!” 说着,便又端起了茶杯,“这杯茶,理应敬皇叔才是!” 襄阳王神色有些怔怔,一时间竟摸不透楚知南心里的想法。 半晌后,他道,“娘娘是、知道了些什么?” 楚知南将茶喝下,笑着摇摇头,“不知晓!” 襄阳王自是不信。 想了想,他径自笑了,也端着茶喝尽,笑道,“也罢,知晓便知晓,子邺看中的人总该是不错的,本王相信他的眼光。” 楚知南见他喝下,仍旧笑着,“未曾有人与我说什么,只是这些年来,唯有皇叔您一直支持君上,我替君上感谢您罢了。当年的君上无非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若不是因为您鼎力相助,想来他也绝不能坐上如今高位,说到底,这一切都应当感谢您才是!” “何言感谢?”襄阳王摇摇头,“国家需得有明君坐镇呐!北矅不比南燕,北矅战乱连连,哪里经得住蹉跎?一旦皇朝灭亡,受苦的也该是百姓!” 第343章 说一声便是 “皇叔心系天下苍生,此乃苍生之福气!”楚知南语气仍旧淡淡,听不出什么热络的感觉来。 “食民之禄,如何叫苍生之福气呢?”襄阳王摇摇头,而后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室之所以能立根,乃是托了百姓之福。如此,能替天下苍生尽一己之力,我又岂能逃避?” 楚知南夸赞道,“皇叔心怀大德,乃是我辈楷模!” 许是因她神色太过于一板一眼了,明明是奉承之话,生生让襄阳王觉着她的真诚。 他失笑出声,想了片刻道,“难怪君上会如此喜欢你,是个值得喜欢之人。这小子眼光素来不错的!” “承蒙皇叔夸奖!”楚知南回道。 她与襄阳王并不熟,是以也不知要如何同其搭话,几乎是他问一句,她便回一句。 直到最后襄阳王也无话可问了,即无奈又觉好笑,抬手抚头,“你可对司家小姐之事感兴趣?” “?”楚知南疑惑,“皇叔同我说司家小姐,乃是何意?” “无意,无意!”襄阳王忙是抬手,“上次在刘福记之事,我多少也听了些风声,怕你这丫头放心上去!我被发配离京离得早,对京城之事不大知晓,但对司家小姐之事怎么也是知晓些的。” 楚知南端正坐在他对面,“愿闻其详!” “司家小姐自幼便倾慕于君上,但君上从未对其心动,所谓没有娘娘,她便是娘娘这等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是君上所动过心的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是以、娘娘心中不必有芥蒂!” “听皇叔这话,倒似乎像是替君上当说客了?”楚知南唇角微勾,“我对那司家小姐从未放在心上,又怎会生出芥蒂来呢?” “哪里能谈得上说客?”襄阳王轻缓摇头,“我北矅难得出了这么一个多情种……论历代皇帝,谁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祭台上宣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身为皇帝,便得雨露均沾,为了牵制大臣,便得将其闺女纳入后宫。常言都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入宫之后,便犹如关入了一座牢笼,此生再是于尘世无缘,唯一能出头的,便是在后宫争宠,得天子宠爱,才可重见光明。反之、这一辈子都将踏入黑暗之中,再无光明!” 楚知南未说话,只听着襄阳王又继续道。 “君上敢当着天下的人面废除三宫六院,足可见对娘娘之爱护。也许、我北矅至此也仅能出这么一个深情之人。” “深宫大院,少不得多些是非争执!”楚知南颔首,“君上对我之情意,我皆看在眼中,也心存幸运。” “是了,与娘娘闲谈,便可知晓娘娘是个心存仁义之人!”他笑道,“之前倒是听过娘娘在南燕的事迹,如今一见,倒真想客套一句‘久仰久仰’” “噗……”楚知南轻笑出声,对这个襄阳王的映象忽然又好了些,“皇叔性子素来就是如此幽默?” “哪里哪里!”襄阳王喝了口茶,“今日见着娘娘呀,也是想与娘娘表达谢意,先前在那荒野客栈时,还多亏娘娘出手相助呢。” “皇叔言重,当初若没有我,您也一样能平安无事!” 提及此事,楚知南便回忆到了当时在客栈之中,江湖人之间的厮杀。 那些事情明明发生没多久,但回想起来却似乎已经很远很远。 况且此事他们早已设下了埋伏,她的出手属于多此一举,没有她,慕容承烨仍旧能保他无虞。 “怎么会呢,当时见着娘娘身手、当真是惊为天人!”襄阳王道,“只可惜当时走得太过匆忙了些,未能与娘娘多聊片刻,如今到了这北矅京都,娘娘若有事要帮忙,且说一声便是。” “好!说来皇叔与我如今是一家人,若是真遇见了事情,我就不与皇叔您客气了!”楚知南并未同其客套,“不知皇叔如今身子如何?可是痊愈了?” “好了大半!我这身子非一日之病,自是无法痊愈成对”他笑回道,“那真人可真是在世神医啊,连太医都已言论我将药石无医,只怕活不过半载,幸得有神医妙手回春,将我生生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只可惜真人不愿被叨扰,否则倒是真想引荐他老人家入我北矅为国师。” “真人一心修道,救苦救难,并不在乎荣华富贵!”楚知南感叹道,“佛道为百姓之信仰,皆是济世救人、救苦救难之辈,值得民众敬仰。” 提及信仰之事,襄阳王便也打开了话匣子,与楚知南聊起道家、佛家云云来。 楚知南几乎听着他说,偶尔搭两句腔,使得襄阳王兴致尚高。 时辰一过,转眼便到入暮之时。 楚知南瞧了眼外头天色,旋即起身,“时辰不早了,君上还等着我回宫用膳。今日与皇叔聊得甚是开心,下次若得了空闲,我必做东回请皇叔。” “好啊!”襄阳王也随之而起身,“我还知晓这京都哪家茶馆的茶好,准能叫娘娘喜欢。” “那我便不与皇叔客气了!”楚知南笑着应声。 同其又客套了两句后,这才迈出厢房门,出了茶楼。 楚知南不喜在身边将人带多了,京都的夜晚寒冷无比,景如一边紧着自己衣服一边哆嗦,脚下的步伐迈得大了些,颤着声音道,“冷,这天儿可真冷!” 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寒颤。 春绣生于北方,对这点寒冷早已司空见惯,闻言便道,“你莫想着冷,越想便越冷,吸两口气便好了!” “不成不成!”景如摇头,瞧了眼自己身上这大件小件的袄子,“若将来有机会,定要带春绣妹妹去南燕瞧瞧,那里天气好的情况下,过年都能穿上春衫呢。” 春绣闻言,眼眸亮了起来。 由着两个丫头聊天,楚知南则身姿端正地往皇宫而迈。 冷么? 自然是冷的。 但如春绣所言,越怕冷便越冷,只有心里不想着冷了,似乎连风都要暖了些。 她出宫不喜坐马车,不喜带多人,总觉着大张旗鼓了些,还不如随意来得自在。 一路回至皇宫,北风仍在呼啸,连月亮都被吹入了云层之中。 第344章 听着听着就成真了 日子飞逝而过,转眼之间便已到除夕这日。 除夕夜,宫中设有大宴,早在前几日便开始有宫人准备着过年之事,整座宫廷之内张灯结彩,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 长乐宫里的侍女內侍们在腊月二十七便开始打扫宫殿、贴窗花、挂灯笼。 因气温一直都低,院内那些个被堆起的动物们仍旧完好无损,景如与春绣起了玩闹心思,便去尚衣局讨要了些红布,给它们包裹了起来。 整眼看上去,喜庆无比。 春绣端了个托盘入殿来,扫了扫肩头的雪,“娘娘,今日除夕宫宴,您得与君上一同宴请宫中太妃呢。往年宫里人多,热闹极了。但今年不比往年,人少了许多,您作为六宫之主,还得给各宫里送去新年礼呢。” 新年礼,自然是掌管凤印那人准备的。 楚知南闻言点点头,“往年是如何备的,你便替我备一份!” 她对这些琐事,不看重。 “好!”春绣高兴应下,“宫里都有名单的,待会子婢子去将名单找来对对礼品,再与库房备报一声准备。” 说着,她将托盘上的汤蛊交给楚知南,“晚宴的西时下旬才开始呢,娘娘先喝碗汤垫垫胃。您不知晓北矅风俗,这除夕宫宴呐,也无非就是宫里主子们聚在一块儿一道吃吃喝喝聊聊,赏赏声乐瞧瞧舞。往年倒是会有妃嫔献舞来讨得君上欢心,但如今六宫之中就娘娘您一人,奴婢斗胆问一句,您可为君上献舞么?” 除夕宫宴献舞,说不上是什么跌身份之事。 往年有妃嫔献舞,也自是有皇后娘娘献舞。 这献舞并不比往常,几乎就是为了争争宠,好让君上通过对方才艺对其临幸。 也正因如此,每到除夕宫宴时,几乎都是由妃嫔们献艺,皇帝欣赏。 莺莺燕燕的,可谓是百花齐放,群芳争艳。 须臾,春绣未听到楚知南回答,她则又道,“不过君上对娘娘之心日月可鉴,也无需用这么花里胡哨的。娘娘您先喝了汤,一会子婢子唤夏荷、秋菊替您挑选今夜得宫衫,婢子与景如姐姐替您去打水沐浴焚香。” 楚知南闻言,端起汤蛊喝了两口,而后放下,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春绣不知她这声好应的是何意,是同意献舞还是同意她方才的安排。 倒也未曾多问,见她将汤喝完后,她立即收拾了汤蛊,转身又去忙活了。 马上是跨年夜,宫内所有人都开始忙忙碌碌,唯独楚知南闲得抱着书窝在软榻上无所事事。 待到午后时,春绣便与景如唤人打来热水,再让夏荷与秋菊拿了衣衫给楚知南挑选。 贵为皇后,所穿之衣自然都是艳色的。 要么是大红大紫,要么是黑色绣金凤的凤袍。 楚知南皮肤好,穿什么都适合。 红色则显得她妖艳无比,紫色则端庄优雅,黑色便是沉稳老练,各有各的韵味。 几个侍女合计了一番后,替她选了身暗红凤袍。 待得洗漱上妆完毕,夏荷瞧着楚知南的眼中出现了赞叹,满是惊艳,“娘娘生的真是好看,犹如九天玄女下凡来,婢子此生还是头回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女子一袭红衣,气场张扬,五官精致的犹如精琢,那凤眸在微挑之间,气焰高涨,带着与身自来的高傲。 楚知南闻言不置可否。 听夸赞她样貌的人太多了,久而久之的,倒是显得有些麻木。 样貌,皮囊也。 此时天色已黑,宫内的灯盏已悉数点起,整个长乐宫内一片喜庆和谐。 景如取了一件披风搭在手上,笑着与夏荷道,“咱娘娘自幼便被夸赞样貌,听得已是无关痛痒啦,不如夏荷妹妹你来夸夸我样貌可好?大过年得,说不定听着听着就成真了。” 这长乐宫有景如在,永远都不会冷场。 景如属于楚知南身边的大宫女,加之是陪嫁来的,几乎成了这长乐宫内的小总管,但凡是关乎楚知南喜好的,她们总会先问问景如意思。 她这一席话,逗得秋菊捂嘴轻笑,“景如姐姐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哪儿需要夸赞?” “嗯,的确是个小美人胚子!”楚知南顺口接了秋菊的话,嘶了一声,看向景如,眼里没带着任何的玩闹之意,“小美人年纪也到了,如此好的胚子可不能浪费了,本宫今晚便好生同君上说说,替你寻个好亲事,嫁了吧!” “别啊!”景如闻言,瞬间警铃大作,全身的汗毛都似立了起来,“娘娘,我这、我这一颗心都在娘娘您身上,哪儿还想过要嫁人呐,不可不可,景如可是发过誓的,这辈子都要伺候在娘娘身边,永不嫁人。” “永不嫁人么?”楚知南抿了抿唇,“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也不嫁?” “不嫁!”她笃定得摇摇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宏愿便是伺候娘娘,日后娘娘有了小殿下,我便伺候小殿下。” 此话听得春绣、夏荷几人捂嘴笑了,“景如姐姐,娘娘这是真心替姐姐着想的,若是有合适的男子,姐姐嫁过去就能享福了!” “跟在娘娘身边就是我最大的福分啦!”景如反驳道,“你们这几个怎么就乐意我嫁人呢?莫非是想要抢我这大宫女的位置么?啧啧啧,一个一个的都不安好心呐!”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玩闹话,几人闻言哈哈笑了。 景如听得笑声则又接着道,“不过咱家娘娘最是大度了,你们几个若是想要嫁人,不如跟娘娘说几声好听的,替你们寻一门好婚事!” “不了不了!”几人连连罢手,“多谢景如姐姐好意,婢子们还想多伺候娘娘几年!” 楚知南一言不发的听着她们说话,唇角轻轻勾起。 她开始来时,春绣几人还带着怕意,相处得久了,整个长乐宫里的人便都放开了。 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她都不会追究责任。 说来,她还算是一位仁厚的主子。 久而久之的相处下来,她们便也没了先前的那般拘谨。 楚知南听着她们闹腾,没多久后,便有几位老嬷嬷亲自来迎请楚知南,前往宫宴。 第345章 还有这支 北矅宫宴,与南燕倒也未有多大差别。 一袭龙袍的天子坐在主位之上,左右两旁则是皇亲国戚的位置。 今儿个乃是除夕夜宴,与皇家沾亲带故的,皆会参与此回宫宴。 但这又比往常不同,往常宴会都有家眷参与,而此回则只有达官贵人尚可参加,家眷的留在府中主持年礼。 楚知南才入大殿之内,慕容承烨便立即起身迎接,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不顾众人当前,将她的手捂在了手心里,捏了捏。 “外头冷,瞧将你的手都给冻着了!我替你暖暖!” 他的手心温热,那热感从他的指腹缓缓传入她的手间,渐渐有了热意。 大殿之上,几位仍健在的王爷早已在席位上坐好,宫里的那几位太妃娘娘也坐在了属于她们的位置。 一扫这宫殿之内,虽没有上回晚宴那般人多,却也不在少数, 每个位置的桌案上,都摆放着美酒珍馐,瓜果糖糕。 侍女与内侍都在一旁低头小心地伺候,等着主子随时召唤。 天子亲自起身迎接皇后,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向高位,宛如恩爱多年的老夫妻,举动之间尽显恩爱与自然。 “还有这只!” 待得右手暖热了些,楚知南便又将左手递给了他,毫不客气。 慕容承烨见了笑出声来,眼中满是宠溺,应了一声好后,又替她暖着左手。 这一幕皆落在了殿内所有人眼中,慕容承烨身边的服侍太监笑说道,“君上与娘娘情比金坚,羡煞老奴了。” “既为人夫,对妻子好岂不是应当的?”慕容承烨闻言,长眉一挑,顿时叫那服侍太监当即应了声。 “是是是,君上说的是,是这么个理儿呢。古有牛郎织女传佳话,今有君上与娘娘恩爱百年,可喜可贺。” 这番话落在慕容承烨耳中,多少有些舒适的。 携手在主位坐好,帝后高高在上地坐着,几乎以俯视的眼神扫向在场诸位。 今年的宫宴比起往年的确要冷清了许多许多。 往年老皇帝在时,宫内有各路妃嫔、一大堆的皇子皇孙们,整个大殿之内热闹非凡,犹如闹市。 而今,只有几个未曾出嫁的公主,几个闹不起风浪的太妃,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闲散王爷。 随着宫钟一响,这场宴会便开始举行起来。 往年有妃嫔们献舞,今日则率先由几位公主献舞奏乐,待得热络气氛后,再由舞姬们上场。 首先献舞的乃是先皇幺女,惠和公主。 惠和公主今年不过九岁,模样瞧着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得水水汪汪,犹如一汪春水。 楚知南与诸位公主们都不熟悉,平日里并无甚交集。 公主们自幼便习各种才艺,跳支舞于她们而言,着实不是什么大事儿。 待得惠和公主跳完之后,便又是景穗公主跳。 因那丝竹之声,整个大殿内也显得有了几分年意。 慕容承烨心情甚是高兴,举杯与众人道,“除旧迎新,过完这个除夕夜,将是新的一年。朕这杯酒与诸位同饮,愿日后我北矅江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人闻言,端着酒樽起身,重复着这句话。 待得开场酒一喝,襄阳王第一个端起酒樽来与帝后敬酒,“君上贤明,娘娘仁厚,我北矅江山将永垂不朽,万世流芳!” 有了襄阳王第一个说吉祥话,接二连三便又有人随之而开了口。 慕容承烨知晓楚知南酒量不好,待喝完两杯时,便示意春绣添酒时稍微挡着点儿,少斟些。 春绣会意,是以每次在楚知南同众人饮完之后,只故作势的加了些些。 如此一来,楚知南饮下几杯之后,毫无酒意。 台上已换了几个公主献舞,每次落幕时,总能引得一阵夸赞。 打从正午到现在还未吃过什么东西,楚知南见众人都聊得开心,她便先夹了些菜肴垫垫肚子。 本还合计着要吃哪些菜,可才一筷子下肚,便见惠和公主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同楚知南走来。 九岁的女童头上梳着两个发髻,可爱的犹如一个陶瓷娃娃。 她爬上一个一个台阶,而后停在了楚知南身边,微微偏头,“皇后嫂嫂,你能跳支舞吗?” 楚知南闻言,筷子微顿,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抬眸看她。 还未出口前,小丫头便道,“惠和曾听人说皇后嫂嫂的舞技乃是一绝,当初一舞惊艳了四国呢!惠和斗胆,想让皇后嫂嫂舞一曲,可好?” 大眼睛扑扇扑扇的,完全没有半点阴谋与算计。 她问,“为何?” 惠和解释道,“皇后嫂嫂莫多想,惠和一直便想与您商讨此事的,可是景穗姐姐说,皇后嫂嫂身份尊贵,不能当舞。皇后嫂嫂,您也觉着惠和要求过分了么?” 楚知南很想从她的眼睛里瞧出任何的阴谋来,可是她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得一眼见底,天真无邪。 正在楚知南欲要回答时,已去将舞衣换下的景穗见此,吓得立时迈上了台阶,对楚知南下了跪。 “皇后娘娘,和儿不懂事,若是说话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勿怪。您若要责罚,还请娘娘降罪于景穗罢!” 景穗与惠和似乎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说来景穗如今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 她能真切瞧出景穗是带着几分怕意的。 半晌,见楚知南未说话,景穗跪得犹如针毡。 正在她跪不住了时,终是听得楚知南笑了笑,回道,“何罪之有呢?起身罢!今日除夕夜,乃是高兴之夜,何须下跪?” “是!”景穗闻言,低头唯诺应声,将惠和揽在了怀里,一脸歉意道,“惠和年纪小不知事,不知她与娘娘说甚,还请娘娘勿要放在心上!” “阿姐!”惠和抬头看向景穗,“可是世人都说皇后嫂嫂的舞妙诀天下,我、我只是想见识见识……往年宫宴时,贵妃娘娘她们都会跳舞的,说是吉利呢!” 这话听得景穗头皮简直发麻,轻喝了一声,“莫要多言,皇后娘娘什么身份,岂能在人前舞?快些随我去坐席!” “可……”惠和甚是委屈,但见自家姐姐面色不好,却又不知说甚。 瞧着这姊妹二人,楚知南拿帕子擦了擦嘴,笑着同惠和道,“惠和的新年愿望是想见我跳舞?” 惠和闻言,亮着眸子点头。 如此,楚知南唤了一声春绣,再与惠和道,“那我便满足你罢!春绣,替我备件舞衣来。” 第346章 明白吗 许是因当时封后晚宴之上,楚知南所做的那一番事情已让宫内的几位公主产生了惧意,加之楚知南并未要求她们每日请安,大伙儿也干脆装死,平时无事绝不出宫殿。 是以,当景穗听到楚知南话时,眸子遽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知南,“娘娘……” 楚知南未理他,反倒将手搭在了慕容承烨手上,同其低声道,“许久未曾活动活动筋骨了,不如让我来与君上讨个好彩头。” 慕容承烨自是听到了方才的话,抬眸看她,眼里皆是笑意,“好!” 如此,楚知南悠悠起身,同一侧偏门先出了大殿。 春绣也不知楚知南善跳什么舞,想了想,便问道,“婢子该替娘娘准备何等舞衣?” 楚知南抿唇思虑片刻,“随意罢!” 她对跳舞并不擅长,是以她要扭着腰肢舞一曲简直太难,顶多舞个剑。 春绣拿不准楚知南的擅长之处,思虑了一番后,便拉着景如到了一旁,与她商讨着选什么舞衣好。 景如闻言,当真就认真想了想。 在她的映像之中,唯独就她在许太后生辰宴会上献过一次舞。 再联想至她那日的舞衣,景如心里立时有了数,当下便拉着春绣去了尚衣局。 . 宫宴之上,天子与众人喝得正欢,舞姬在大殿中央高舞,乐姬则手抱琵琶尽情弹弦,大家举杯高弹,嘴里说着吉祥话。 待得舞姬舞罢一曲后,便见大殿门从外推开,一袭白衣的女子踩着莲步而来。 那袭白衣随着风而扬起,宛如是乘着玉风而来的仙子,衣袂飘飘。 墨黑似瀑布的长发披散至腰,她以左手遮脸,露出一双邪魅且勾魂的凤眸。 她脚下所踏的步伐尤其轻,轻到似如飘行。 就这一幕,众人眼眸大睁,被她所展现美而迷惑。 这种半遮面的动作透着无数的风情与魅惑,就好似那误入凡间的小妖精,每一步都能踩到所有人的心上。 随着她踏入大殿,乐姬随着她的动作而开始替其奏乐,弹着古筝。 她所踏一步,乐姬便弹奏一个音符,踏两步,音符连阶。 惠和被景穗抱在怀里,她瞧着殿内那白衣飘飘的女子,眼里露出了惊艳的眸光,“哇,阿姐,皇后嫂嫂好漂亮啊,就好似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呢!” 景穗心里仍旧不踏实着,闻言,她又将怀中的人搂紧了些,低声交代道,“你日后可千万不能冲撞到了娘娘知道么?况且、娘娘就是娘娘,你莫叫嫂嫂!” “为何?”惠和不理解,眨着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向景穗,“可是、皇后嫂嫂就是我们的嫂嫂呀!” “我……我也不知与你如何解释,总之、总之日后便中规中矩地唤皇后娘娘便是,若是娘娘不爱听你唤嫂嫂怎么办?和儿,咱们若想生存下来,便要小心谨慎低调行事,你莫要往娘娘眼前钻了!” 楚知南未让她们日日去请安,简直让她开心到烧了高香,岂敢去主动找不快。 惠和仍旧不理解自家姐姐的想法,她又看向了殿中央将要起舞的楚知南,“可是、我觉得……我觉得皇后嫂嫂很亲切的,笑起来很好看……” “你忘记那夜之事了?”景穗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那司家小姐在大宴上当了一回活靶子,你说、若是她生气了,将你也当做活靶子,你怕不怕?” “我……”惠和的眼里并未有半点惧怕,“我不觉得怕,我就觉得皇后嫂嫂厉害,蒙着眼睛呢,箭法都能如此准,棒极了,和儿也想学。” “你……”景穗深吸了口气,她耐心劝道,“和儿,姐姐已经及笄了,可你才九岁,若是皇后娘娘起了将我说亲的心思,那日后这皇宫之中便无人能让你依靠了,你一定要低调行事,尽量让自己不引起任何人的关注,明白吗?” 也幸好这宫里如今少了许多妃嫔,这才叫她们的生活稍微好过了些。 她们的生母是一个不受宠的才人,虽说她们是公主,但在这宫里生存哪里不是要步步谨慎? 惠和年岁还小,总觉着不是这样的,可又没有词汇来反驳。 正在她欲想着如何组织词语时,便见楚知南已开始踏起了舞步,叫她一时间将想说的话抛之于脑后,睁大眼睛看向了殿中央。 大殿中央,楚知南随着乐姬的节奏踩起了舞步。 她并未正儿八经地学过舞技,是以这步伐踏得类似于道家的虚浮步,每踏一步,那脚步如似虚影,叫人看不真切,但又好看至极。 她着的乃是一袭白色舞衣,广袖既长又宽,甩起袖子来时,宛如一朵纯白色的雪莲花。 她的双手掩藏于广袖之中。 因她学过轻功,所踏出的舞步绝不是一般舞娘能踏,足以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新鲜感。 随着调子,她又随着一甩袖袍,身子就这般迎身而飞。 那一刻,众人眼眸大睁,简直惊讶到忘记了呼吸。 她踏着清风而起,恍似仙人。 而后,双手缓缓从袖中钻出,手中早备好的长剑随之而展…… 在她露出长剑那一刻,所有人都警铃大作,尤其是吕太妃,更是瞪大眼眸,下意识地起身大声喊道,“保护君上!” 随着她一声喝,一旁的侍卫不知所措,只下意识地听命服从,执枪挡在了慕容承烨身侧。 楚知南余光撇至此,只冷冷一笑,手中剑花挽动。 她的舞不行,但是挽剑尚可。 那露着寒光的长剑在她手里似是活了一般,双手执双剑,恍似银龙而绕。 “尔等还不快护驾?除夕晚宴之上,皇后楚氏竟敢公然拿剑袭击君上,此罪当诛!” 楚知南恍若见着傻子一般,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舞了一套仙女撒花后,长剑又被她直接撇至一旁。 随着最后一个调子落下,楚知南迎身同高位上的慕容承烨福身行礼。 随之,带着戏谑的眼神看向吕太妃,“太妃娘娘是担忧本宫刺杀君上么?” 吕太妃看向被楚知南扔在地上的长剑,咽了咽口水,心里莫名有几分虚意,“宫、宫宴之上,何曾有女子执冷兵器献舞?皇后娘娘越矩了些!” 第347章 至少它曾经惊艳过 “越矩了么?”楚知南似笑非笑,又抬着眸子看向慕容承烨,“君上可觉着妾身舞得好?” “天下第一绝!” 说话间,慕容承烨已抬步走到了楚知南身边,将自己的披风亲自给她披着,关怀道,“冷了吧?下次可不许再跳了。景如,春绣,快带皇后娘娘将衣衫换了!” 作为楚知南的贴身侍女,二人见着慕容承烨如此公开地宠着自家主子,开心地掩嘴轻笑,“是!” 随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楚知南去了偏殿。 待得楚知南一走,慕容承烨将视线扫向了吕太妃。 因吕太后那一喝,原本热闹的晚宴瞬间冷了下来,那些本该上场献舞的舞姬们候在殿外不知是该上还是不该上。 尤其是吕太妃,更是紧张得坐立不安。 她看出了慕容承烨眼中的冷淡。 也正是如此,叫她心里升起了害怕。 “君、君上……哀家、见皇后娘娘拿了兵器,以为、以为她……” “以为她会刺杀朕么?”他丝毫不顾忌宴会之上人有多少,扫了扫自己衣袖,“楚氏乃是朕明媒正娶,祭过天地皇后,何须尔等妄言?” 襄阳王见气氛不太好,当即起身劝慰道,“君上莫怒,太妃娘娘这也是担忧您的安危!” “朕与皇后之间的情趣,又何须外人多言?”他的话不带一丝丝感情,冷漠得犹如夹了冰。 吕太妃闻言,心里似是空了一大块,眼睛酸涩。 “是是是!”襄阳王笑如和煦清风,“今夜乃是跨年夜,大家继续吃继续喝,待子时一起看烟花!乐姬呢?快些奏乐!” 由着襄阳王这一喊,气氛立时恢复了如常。 待得楚知南换了衣衫再坐回主位时,喜庆之声仍旧延续。 等吃饱喝足后,恰好跨入子时。 內侍总管曹公公早已吩咐好了下人听钟燃烟花,是以,待那敲响子时的钟声一响,天空上便燃起了烟花。 由慕容承烨与楚知南相互搀扶而出大殿,所有人跟在二人身后出来,恰见那天空之上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盛世烟花。 烟花在空中绽放,将夜空照亮得犹如白昼。 璀璨而绚丽。 这不是楚知南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烟花,却是头一次与慕容承烨看。 男子将她揽入了怀里,含笑轻声问道,“小南儿,你可喜欢?” “火树银花,绚丽多彩,美得窒息又惊艳,可惜……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罢了,转瞬即逝,再好也让人记不住!” “小南儿这话听来怎么消极了些?”慕容承烨笑道,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管是不是转瞬即逝,至少它曾经惊艳过世人!” 话间,他微微低头,在她耳侧轻轻道,“今晚的小南儿,真美!”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楚知南的耳上,身子忍不住一颤。 二人已不是新婚燕尔,可每次细细的举动,总能撩得她呼吸一滞。 楚知南再未接他的话,只同他一起仰望着夜空中的烟花。 二人依偎在一起,十指紧扣,心间是满满的暖意。 都说,新年会迎来新气象,是以在子夜交替迎接新春来时,若是许下新年愿望,必能实现的。 所以……楚知南闭上眼睛开始祈祷,愿这幸福能永生延续。 . 新春一早,楚知南睁开眼时便只觉浑身酸痛不已,若不是景如与春绣喊着要祭天,她约莫是不想起身的。 慕容承烨似乎没有自己的寝宫一般,夜夜都宿在了她的宫殿里。 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精力,白日里已是辛苦,晚上也不见半点劳累,总是让她举手投降。 因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慕容承烨难得不用上早朝,示意她睁眼时,他仍在。 二人一道穿衣、洗漱,用早膳,祭天。 这天一祭,便是一日。 所谓皇家祭天,祭的自然是天地与历代祖辈。 仪式极为繁杂又无法从简。 祭天之后,楚知南累得无法动弹,吃过晚膳洗漱之后早早便上了床。 待的第二日,她本以为能晚起个半日时,却听景如禀报,说是惠和公主上门来拜年了。 她如今身为皇后,那些身份比她低的小辈们自然是要给她拜年的。 起身洗漱后,她便见得惠和已坐在了正殿的客座上,夏荷正拿着一根绳子与她玩儿着,偶尔听得她传来欢笑声。 待楚知南走来,惠和对绳子立时失去了兴趣,拱手同楚知南摆起了年来,“皇后娘娘新年好!祝娘娘新年吉祥,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今日的小丫头着了一袭红色小袄子,头上依旧扎着两个小髻,髻上以红绳缠绕,显得十分喜庆。 她的脸圆圆的,那眼睛又水水汪汪,像个小年画娃娃。 尤其是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甚是可爱。 楚知南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了她,弯腰同他平视,逗弄了一声,“皇后娘娘?前日不是还叫嫂嫂的么,怎么睡了两觉便成了皇后娘娘?” “阿姐说,和儿若是唤娘娘嫂嫂,娘娘会不喜欢的!”她笑得天真且单纯,“但是和儿觉着,娘娘是皇帝哥哥的媳妇,那我便该唤嫂嫂才是!” “是这样!所以日后你便唤嫂嫂罢。”她忍住了想去捏惠和脸蛋的冲动,“就你一人来么?你阿姐呢?” “和儿起得早,起身便来了!”她笑的眸子弯弯,“阿姐还未起身呢,说是等用过早膳了再来给皇后嫂嫂拜年。和儿那夜见了您的舞,哇,好好看呀,皇后嫂嫂能教和儿吗?” “哪儿好看了?”楚知南鼓了鼓腮帮子,一脸极为认真的表情道,“你若是能说出我哪儿好看,我便教你!” “就是好看!”惠和道,“皇后嫂嫂生得好看,那舞步也好看,尤其是手里的剑更是好看,和儿也想学……” “噗!”楚知南捂嘴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是好看么?” “不止好看,还很飒呢!”惠和一本正经道,“皇后嫂嫂舞剑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书中执剑行走江湖的女侠……和儿也想学舞剑,想学箭术,日后能行走江湖,惩恶扬善,做个女侠!” 此话倒是引来了楚知南的好奇,“和儿想行走江湖?为何?” 第348章 火麟令 惠和的神色十分认真,“执剑江湖,浪迹天涯,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中豪杰!” “呵呵!”楚知南是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好的公主你不当,你想去浪迹天涯?” “我能当公主,是因为得我父皇是皇帝,那跟我的选择没有关系!”惠和仍旧认真道,“我想当一个女侠,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 此话明显引起了楚知南的好奇,“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书中都是这么说的!”惠和道,“每夜睡前,兰儿都会给我说书呢。皇后嫂嫂,我就是想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专平世间不平事!” 楚知南未曾接话。 她十分明白惠和此时的心思。 她年幼时也是一样的,总觉着当个女侠便可仗剑天涯,一人一剑一马一江湖……可是呀,江湖哪有这般容易。 “看你表现罢!”她笑笑,再次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若是哪天我开心了,我便教你!” 此话在小丫头的耳中无比受用,当下便拉着楚知南的手一脸开心,“那和儿就与皇后嫂嫂商量好了,只要和儿能让您开心,您便教我!” 楚知南见她那一脸童真无邪的样子,心里甚是安慰,应了两声好。 惠和这小丫头似乎就吃准了她不会生气一般,早膳留在了她这里。 用完早膳后,便陆续开始有人登门来拜年。 楚知南对她们也算客套,待她们一说吉祥话,便将早先准备好的礼物分给了她们。 唯有景穗最是紧张。 她生怕惠和会说什么话惹了楚知南生气,一入长乐宫便紧张得很,直到最后楚知南什么也未说,让她安然地带着惠和回去,她这才安心了些。 打自那以后,惠和便会日日早晨来与楚知南请安。 偶尔楚知南起得迟了,她便乖巧安静地在殿里等着。 一见楚知南,她便会说些刚从书本上看的趣事来逗楚知南开心。 这一来二去之间,二人关系便熟络了起来。 一熟络,惠和便对楚知南没有半点害怕的心思。 待得二月初时,楚知南收到了唐歌的来信。 他几番打听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其一,那玉佩为龙形状,似乎是以十分普通的玉石材质而制成,并不值钱。 虽不值钱,但世间仅有这一块。 其二,想要分别真伪,便需在烛火上烤上片刻,待的玉石受热,会展现出三个字以及一个特定的符号。 至于是什么字,他们也不清楚。 其三,关于如何使用么,便是待玉石受热后所看见的图案,描绘下来挂在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有人看见,便会有人去汇合。 关于汇合的地点,他却是不知晓了。 毕竟事情太过久远,以前的汇合点早已被重建。 最重要的是,玉石好些年不见,谁知晓是不是已经毁灭了呢? 再说完了关于令牌的线索后,唐歌又说了一些关心她的话。 从南至北,一趟需得二十几日的功夫。 看来,唐歌自打回朝之后,便开始调查此事了的。 看完信笺后,她立时将信烧掉,又从库房里找出了献王送给她的那块龙形令牌。 外观与材质都对上了。 所以,她不由地怀疑献王给她的这个东西便是那块令牌。 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片刻之后,她便起身折回了寝宫,点了一盏烛火,将龙形玉石放在火上烤着。 恰在这时,景如与春绣端了些吃食而入。 见得楚知南的行为,两人倒也未有多好奇,只景如随口问了一句,“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楚知南不着痕迹地将玉石收了回来,漫不经心道,“闲来无事,随意玩玩罢了!” 好在二人好奇心并不重,只将吃食放在桌上后,便又退了出去。 待得她们一走,楚知南继续将玉石放在火上加热。 待得半晌后,玉石一侧上终于展现了三个小小的字。 那字为‘火麟令’ 火麟令? 为何叫火麟令? 她仔细地以指腹摩擦着那三字,随后便见三个字的旁侧又有一个小小的图案。 那图案倒不算复杂,是一对麒麟角。 火麟令,麒麟角。 楚知南总觉着这东西与麒麟有着莫大的关系。 火麟,火麟。 莫非那支队伍便叫火麟? 楚知南心里起了些许的疑惑。 但更震惊的,则是不敢置信。 她真的不敢置信献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令牌给她了。 为什么? 十分不解。 她思虑了一通后,得不出个结论来,便干脆将令牌收了起来。 无论是不是出于好奇,她总想试试的。 听唐歌之前的话,这块令牌似乎比任何一个组织都要来的有实力。 楚知南将自己关在寝宫想了许久,直到二月初五,张岐山派人传来消息已经选好了店址后,她这才又出了一趟宫。 张岐山所选的青.楼开在城南街的主街上,周围也有几家温柔店,是以张岐山这一来,便立时引起了‘同行’们的重视。 京城多开一家青.楼,便等于是跟另外几家抢生意,但凡涉及到了利益之上的事儿,便不是小事儿。 关于张岐山来到北矅开青.楼一事,楚知南早在年前时,便一五一十的同慕容承烨说了。 那日楚知南如实相告,告诉他,张岐山如今已被她收揽至自己名下,如今专做情报一类之事。 如今开到北矅,自然也是为了收集北矅的情报。 当然,关乎于国家大事,张岐山定不会去触碰,只会收集一些所能收集的情报。 若是换做旁人,楚知南定是不会说的,但他是慕容承烨,将她放在第一的男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一直都好,从未有过任何矛盾,况且楚知南自己也觉着,有些事情她自己说与慕容承烨日后查到,意义是不一样的。 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在慕容承烨闻言之后并未惊讶,只笑道,“我早便知晓了!” 一句早知晓,叫楚知南愣住,“你既知晓了为何不与我说?难道就不生气么?” “为何要生气?”慕容承烨道,“当年我在南燕遍布消息网时,你又何尝生气了?你想收集便收集罢,若是我北矅辛秘国事能被人如此探听清楚,便说明是我北矅无用了!况且,你的目的我清楚,也信你,有何可生气?又有何好怕?” 第349章 她想表达什么 慕容承烨的坦然接受让楚知南明显地轻松了不少。 她并不是想要收集什么国家情报,只是想要收集一切所能收集的消息,然后再贩卖消息,以此来获得利益。 张岐山此人不愧是南燕有名的纨绔子弟,身边所认识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样貌好,且他给的条件好,又尊重那些女子,是以有许多人也情愿给他卖命。 青.楼也十分遵从她们的意愿,想卖身得卖身,不想卖身的,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卖身。 为何张岐山能有如此大的底气呢?当然是他的底气来自于楚知南了。 楚知南作为幕后人,既是南燕公主,又是北矅皇后,两国天子都将她捧为挚爱,这后台岂能不硬? 闲话且不说,楚知南出宫后便直往张岐山所择的地点而来。 此间青.楼位于主街,铺面买下来又装修,说来的确不便宜。 张岐山本是正在构造了装修图,一见楚知南步入楼内,瞬间打起了鸡血,放下手中的勾画笔,立时起身迎接。 “呀,殿下!早知晓您今日来,我就先准备好瓜果来恭迎您了!” “闲话少说!”楚知南打量了一眼这个铺面,还算是满意罢。 大是一个方面,且楼内是内二层,等于是一个圆形的环廊,稍微装饰一番,还真是不错的。 楚知南顺带撇了眼张岐山的装修图,只见他已将自己的改造点写画在了上面。 张岐山一见楚知南盯着看,便立时亲自做起了介绍来。 他指着楼内正厅道,“这间铺面买下来时,是一个倒闭的酒楼,所以地儿大,又有厢房、后院!我合计着是想在正厅凿一个水榭假山来,再请位工匠大师打造一个一年四季都流动的假山源泉,再往正中造一座桥。所谓水榭石桥,风景美如画。” “一层呢,也如二层这般建造一个环廊,环廊之上可摆桌椅,以屏风隔开,面向上二层的舞台!唔,上二层的梯子也得重新搭建,上梯的半层搭建成一个舞台……” 张岐山的父亲乃是堂堂工部尚书,构造一张店铺装修图画,简直轻而易举。 若说这张岐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罢,这人还真就有擅长之处。 为人处世圆滑,肚子里虽没什么文豪墨水,但多少也遗传到了他爹的基因。 听他说了一大通之后,楚知南也听了个明明白白,她对他的装修如何并不好奇,只往外头瞧了一眼,笑道,“你说,若是有同行眼红你,找你事儿怎么办?毕竟你在北矅算是生眼人……” “这您可就无需担心了!”张岐山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在南燕京城混迹了那么多年,当真以为纨绔两个字是如此好混的么?嗨,早先来时我便与他们接触了,又顺带花了点钱拉拢了那么一下下……白.花.花的银子啊,你说谁能拒绝呢?况且我所要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起来也算是有人罩着的了!再者,我这背后的人是谁?那可是殿下您呐!何必怕什么同行之间的眼红,若是实在不行,就劳烦殿下您出手阔绰一些,将她们都给收纳到门下!” “???”楚知南嘶了一声,“合着你觉着我能富有到买下一条街?” “何止一条街,在小的眼里,您就算买下一座城池也不过是洒洒水之事!” 神喵喵的洒洒水。 楚知南懒得与多费口水,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早便准备好的挂牌,交给了张岐山道,“你帮我挂在门外!” 张岐山接过挂牌端详了片刻,只见一面写着一个麟字,一面画了对麒麟角,瞬间疑惑起来。 “殿下,这是?” “你且挂上便是!”楚知南回道,“若是有人来问,你便通知我一声。” 张岐山不知楚知南的用意,但见她吩咐,当即也未多问,收好之后应了一声是。 如此,楚知南不在此事之上同他多聊,只往后院瞧了瞧,这才决定离去。 在这个陌生的北矅而言,张岐山算是唯一一个能给她一种归属感的人。 她毕竟是自幼生长在南燕,离开了几月,又岂不会想那片熟悉的地域呢? 就算在宫里她是主子,又得天子宠爱,但心里总觉着那不是她的家,不是她归属之处。 晚上睡觉时,也会梦见自己回到了南燕,窝在长乐宫的秋千上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到午间时,小澜便会亲自来陪她用午膳。 这是一种镌刻在骨子里的思念,思念那一片故土。 这种思念,并不会影响她对慕容承烨的爱意。 想来,任由谁嫁这么远,都会思念家里的吧? 出了楼,楚知南闲来无事,便干脆寻了家茶楼坐下来安静地品着茶水。 二月已是回春季节,天气也没了刚来时的冷,加之茶楼内又生了炭火,暖意融融。 但没想到的是,她喝个茶,竟是又遇见了司妙妙。 司妙妙在她后脚入的茶楼,约莫着是直接找来的,未让人通报便入了她的厢房。 还未由楚知南开口,司妙妙便率先同她跪下,一脸真诚道,“娘娘,请您救救我吧!” “?”什么情况? 楚知南简直一脸懵逼。 她端坐在椅上,老神在在地看着司妙妙的表演。 果真,见楚知南未搭话,她便继续道,“娘娘,臣女从懂事之处,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君上,替他生儿育女,当个贤妻良母。一直以来,臣女便为了能当君上的夫人而做一切的努力与准备,所有人都以为我与君上该是天作之合,命理相对的一对,可……可臣女没想到,君上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南燕,便娶了娘娘!” 所以呢?楚知南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想表达什么? 司妙妙吸了口气,随即再接着道,“如今臣女已至二九之年,家父正替我谈论婚事!可我这心里装的都是君上啊,如何能嫁给旁人?倘若真要我嫁给旁人,岂不是叫我去死? 娘娘,娘娘,我求您了,求您收了我罢,便是只让我入宫当一个才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听完她的话,楚知南简直笑了。 莫说一个丞相之女入宫当个才人有多可笑,便是司妙妙让她替自己夫君纳妃,也是狗血得很。 第350章 简直是个笑话 “君上纳妃与否,岂是本宫能左右的?”楚知南连看都看得看她一眼,“司小姐,纵使你对君上是情深不寿,与我又有何干系呢?你说你若是我,莫非你会愿意替自己自找不快?” “我……”司妙妙要紧槽牙,一副看错了她的模样,“我一直以为皇后娘娘您宅心仁厚,未曾想您也竟是个拧不清的,皇后娘娘当真以为君上说不纳妃便不纳妃了吗?简直是个笑话!” 此话倒是叫楚知南听出了兴趣来,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哦?此话怎讲?” “君上乃为一国之君,左右文武百官有数千,娘娘自幼生于宫廷,怎会不知晓皇帝纳妃也是为牵制重臣?我爹乃是一品左丞相,倘若我未入宫,然而与旁人联姻……娘娘觉着,君上这高位还能坐稳吗?但凡群臣动荡,这朝廷将又会迎来一场战争!然,这战争的罪魁祸首却是皇后娘娘您呢,是您一手造成得局面!日后这史书之上写起来,是不是会直言你乃妖后?就算你是南燕公主又如何?南燕与北矅的史记本就不在一个记录之上!” “所以呢?” 听着她的长篇大论,楚知南仍旧摆出一脸无关紧要的神情,“司小姐方才不是还说,相爷大人如今已替你寻亲事了么?你又何须执意入宫?” “入宫那是我的执念!!”司妙妙的神情有些奔溃,“就算没有我,也会有旁的女子将要入宫,你当真以为仗着君上宠爱便无法无天了吗?哪个朝臣不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廷当妃嫔?况且你与君尚成亲数月,一直未曾传出喜讯来,过不得多久,他们势必会逼迫君上纳妃,到时候、皇后娘娘您该拿什么来跟她们争斗?” 话罢,她顿了顿,而后吸口气又接着道,“只要娘娘您肯开口叫君上同意纳我入宫,日后我便辅佐娘娘掌管六宫,尽心尽力地效忠您,便算日后君上纳了别的妃嫔,也定要她在皇宫里掀不起天儿去!” 楚知南这下却是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 感情这司妙妙是软硬兼施,外加谗言入耳。 可惜,她压根不受蛊惑。 “司小姐!”楚知南似笑非笑道,“你认为,你们所能给的东西,本宫就给不了?” 司妙妙微懵,“你……什么意思?” “本宫乃是堂堂南燕长公主,胞弟为南燕天子,外家乃是镇国公府。而本宫自己么、则封地西都、旗下有前朝西秦大将军萧肃,大相爷何昶,更是手握兵权三十八万。司小姐口口声声说要入宫效忠本宫,你拿什么来效忠?” 说至此,楚知南微微附身,看着司妙妙邪魅一笑,“就凭你家父亲是个左相爷吗?司小姐,只要本宫愿意,不出三日,司家便可灭了门楣,你可是信?” 此话听的司妙妙为之一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知南,“你、你要做什么?莫非你要造反了不成?” “如今天下无战事,百姓太平,本宫岂会造反?”楚知南凤眸眨动,丝毫没将司妙妙放在眼底,“不知司小姐可明白一句话,叫‘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今司相爷贵为北矅一品大员,风光无量,可这背后的小事件若是被百姓知晓了,你说、会不会风向倒戈,你们司家就会成为了一只过街的老鼠呢?” “不、不可能!”司妙妙咽了咽口水,“你少拿话来唬我,我爹有何把柄不能叫人看的,你就是吓唬我罢了。娘娘若是容不下我直言便是,哼,没有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女子等着入宫的,只要娘娘您一朝没有子嗣,这纳妃得争论便会一直越来越激烈。” 楚知南是真的懒得理她。 她这话的意思就好像是,倒下一个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 哎,怎么就那么讨人嫌呢? 楚知南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皇后娘娘,果真是不好当啊! 关于司妙妙的要求,楚知南自然是不能答应的,是以待她又不甘心地说了两句之后,她只视若无睹,唤了景如来送客。 待得将人送走后,又折回了厢房,神色有些晦暗。 景如本也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但此事却不得不多担心了起来。 楚知南与司妙妙在厢房里的话,她与春绣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了想,她斟酌着开口道,“殿下,我原本以为君上娶您,又如此宠着您,简直是比先皇对先皇后更要情深,可到现在为止,我却忽然觉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爱,似乎又太沉重了些!” 楚知南听得此话不禁莞尔,“你为何会如此想?” 若是私下里,景如还是愿意唤她为殿下,总觉着殿下比娘娘两个字要亲近些。 “方才我都听到了!”她低着头,神情恹恹,“明明您是咱们南燕国的掌上明珠呀,陛下将您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朝臣也是,哪个会说您半个不字? 原本我以为,到了北矅,北矅有君上对您的宠爱,那咱们日后在北矅的日子便该是顺风顺水舒舒坦坦的,但我听了司家小姐方才这番话,心里便觉着落差实在太大了些。 殿下,我是真的不明白,您是堂堂南燕长公主殿下,为何在北矅,他们却没有我意料之中的尊重您呢?” 感受到了在南燕的待遇,如今到了北矅,的确有一种十足的落差感。 “傻丫头,这多正常啊!”楚知南无声笑笑,“我又未做任何对北矅有奉献之事,再者、因我嫁给君上,他又扬言废了三宫六院。三宫六院一废,这又让多少朝臣失去了利益?哪家不想要自己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好让自己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成为皇亲国戚?” “话虽是如此,可凭什么那司家小姐一次次地针对您啊!”景如忿忿不平,“当您是那好捏的软柿子了么?” “我好不好捏?你个小丫头不知晓么?”楚知南伸手谈了谈温温的茶壶,“你呀,莫要多想,这些问题都不是你该想的,走罢,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宫罢!” 景如甚是觉着替楚知南委屈,但又庆幸,轻声嘀咕道,“还好我当初执意随着殿下来了,否则殿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孤单呢!” 那话极轻,恰好只能叫她听见。 她勾唇莞尔,眼眸里皆是笑意。 第351章 开枝散叶 令牌挂在青.楼门口的第三日,张岐山来了消息,说是真的有人找来了。 那人是个五十来岁且脾气并不算好的老者,开始入店时,还客客气气,但是一见张岐山完全不知晓火麟令是什么东西后,便生气了。 楚知南收到消息之后,便让张岐山先将木牌收起来,而关于那个老者,她则不打算见。 本身她挂这块的木牌也无非是想探探真假,顺便好奇好奇那个什么火麟令罢了。 况且,献王是南燕人,如今她在北矅挂牌已有人问询,此事得好生观察观察。 她在宫里一猫又是一月,这一月闲来无事,便开始教起惠和箭术来。 惠和倒是有些天赋,楚知南教起来也不累,说来还算是一道乐趣。 然而,一到三月,朝中果真开始有人因她未孕而做起了文章来。 有官员道,“君上,皇后楚氏独霸后宫,半载以来也未曾替天家添后,您要以大局为重,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才是!” 慕容承烨听到这话,只不屑回道,“爱卿手中政务忙完了?倒是将手眼伸到朕后宫来了?” 眼下之意,便是那位大臣管得太宽了些。 然而,此话却未叫那位官员收敛,只跪下摆出一副拯救天下苍生的样子道,“君上,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慕容皇家子嗣之事,岂容儿戏?先皇十七登基,登基之时已有两位子嗣。而今君上早已过弱冠之年却仍无后,为了整个北矅皇朝,为了天下苍生,您也不可如此肆意行事啊!” “是啊君上!”有官员附议,“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是天子,理该担任起皇室重任,为皇室开枝散叶,广纳妃嫔,扩壮我皇室!” “开枝散叶?”慕容承烨冷笑出生,“多生些孩儿,再让朕亲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就为了一个区区皇位,兄弟之间兵刃相向?” “这……”此话听得众人一愣,一时间竟是不知要如何反驳才好。 还未待他们相处反驳话来,则又听天子道,“朕早已在祭台之上说得清清楚楚,当日已对天起誓,此生唯娶一人,一生一世都只能是她。诸位爱卿如今在此咄咄逼人,莫非是想要朕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存了谋害心思不成?” “君上明鉴!臣等并无此意,臣等一片贤心,只为君上能开枝散叶!” 慕容承烨怒了,当即便在金銮殿发了一阵火。 本以为此事也就该就此过去的,但不成想的是,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跪求慕容承烨纳妃选秀,连续三五日下来,竟有大半人开始逼迫起他来。 此事闹得慕容承烨生生头疼。 事情已经传开,楚知南自然是知晓的。 也并非她故意避孕,明明每日……她们都有努力地撒种子。 但是、半年下来,仍旧毫无动静。 为了减轻慕容承烨的压力,她找太医瞧了一番脉,结果很健康,谁也没有任何毛病。 只是说、寻求子嗣,此事完全急不得,还需看缘分。 因朝臣逼迫得太紧,慕容承烨竟是早朝都直接罢免,懒得去上。 早间天色微微亮,慕容承烨将身旁人紧紧的揽入怀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幽香味,轻笑道,“抱着你,我便觉着我抓住了世上最好的东西,真好!” 楚知南习惯性的蜷缩在她的怀里,还有些困意,闻言便嘟囔地问了句,“要不、你选秀罢!” 那些大臣整日扰得叫人烦不厌烦。 “好呀你个小丫头!”慕容承烨闻言,轻轻捏起了楚知南的耳朵,“旁人都恨不得叫别的女子离自家男人远些,你倒是主动叫你家男人纳妾,怎么?当了几日皇后娘娘,心胸便能如此宽广了?能接受同多女共侍一夫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要气死我呢!” 捏得并不疼,却有些痒。 楚知南下意识就在他怀里拱动,“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同你想法子么!” “要我怎么告诉你,我此生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余人呢?”慕容承烨轻叹了一声,“若是非要我纳妃选秀,这皇位不坐也罢,倒还不如同你去浪迹天涯呢!” “胡话!”楚知南终是清醒了几分,“你身为堂堂天子,该是对百姓负责才是,这种话未免太过儿戏了些了。况且有多少人都盯着你的位置,你竟是毫不稀罕!” 慕容承烨闻言,沉默了半晌,“那你稀罕这个皇后的头衔么?” 问到此事,楚知南想了想,“若皇帝不是你,我为何稀罕皇后的头衔?” 慕容承烨仿似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将人又紧紧地搂在了怀中,“不如咱们撇下皇位,去浪迹天涯罢?” “好啊!”楚知南点头,“你开心!” 慕容承烨轻笑出声来,“管它什么权利,如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所要的,便是能与你一世终老!” 楚知南闻言后,再未接话。 二人在床间缠|绵了一阵后,春绣、夏荷便唤他们起了身。 今日慕容承烨铁了心地要与众臣抗议到底,是以便陪着她悠哉乐哉地用了早膳,用了早膳后,还带着她出宫去溜达了一遭。 因回京之后慕容承烨太忙,白日里几乎无空陪她,今日二人一同上街,说来却是她入北矅以来的第一次。 三月阳春,万物复苏,冰雪融化。 但北方不比南方,三月的天里依旧凉飕飕。 出宫一切从简,慕容承烨只带了长生,而楚知南则只带了景如。 先是在街上闲逛了一阵,看了看闹市里的小摊贩,而后便入了一家戏院。 一入戏院,楚知南便回想到了之前在南燕时,他带她去看戏…… 步伐微顿,盯着四周打量了一番。 慕容承烨本就一直牵着她,见她停下来,便回头瞧了一眼,又看她如此神色,噗声笑道,“你且放心,这次绝对没有人再敢来刺杀你!” “你当我怕了不成?”楚知南毫不在意地一挑眉,“这天下间,能毫不费力将我杀了的,约莫也就君上您了!” 话罢,抬步迈入戏院中。 一入戏院,便立时有人迎接,带着四人绕过环廊,入了上座。 第352章 指的哪儿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围魏救赵的好戏,因太过精彩而叫观戏之人大声叫好,全程掌声。 慕容承烨细心地替楚知南剥着瓜子,壳与仁分离,再亲自喂她,“小南儿想看什么戏?” 宫中原先是养了戏班子的,但慕容承烨总觉着太过浪费,便解散了。 是以,想看戏可选择去戏院,也可叫戏班子入宫中表演。 但将戏班子叫入宫中,多少会显得劳师动众了些。 楚知南嚼了嚼瓜子仁,“来一场小姐与书生罢!” 负心汉与痴情女的故事。 此话听得慕容承烨一愣,噗了一声,“我还当以为小南儿喜欢看瞒天过海、三十六计的大戏!” 着实没想到她竟想看一场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故事。 楚知南见他手里动作顿了,晃晃头示意他继续剥,“多瞧瞧有甚不好的?告诫告诫这些傻姑娘们,什么情比金坚是书中才有,现实往往都是相反的!所谓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嗯?”慕容承烨嘶了一声,桃花眼眸微微眯起,“为何小南儿此话,朕总觉着意有所指?” “指的哪儿?”楚知南笑道,“君上又非是那等负心人,好端端地往自己身上指甚?” “也对!”慕容承烨开怀了,当下唤来长生,在他耳边轻吩咐了几句后,长生瞧了眼戏台上,随即便退了下去。 果然,没多会子便有新戏登场。 戏中所描述的,乃是一个富贵人家在路上遭遇截杀,那年方十六的千金小姐滚落山崖奄奄一息,幸好被上山狩猎的猎户看见,并且救回。 小姐受了重伤,需得好生调养。于是猎户为救她,几乎倾家荡产。 因猎户样貌生得不错,与小姐也相差没个几岁,小姐为了报答恩情,便决定以身相许。 二人约定终身。 不想,未过多久后,小姐上街赶集,被原本的人家寻回。 寻回之后,她依旧做起她的千金小姐,享受她的荣华富贵。 因途中与家人分散,家人对她甚是愧疚,对她几乎百依百顺。 猎户得知情况之后来寻她,小姐却再不与他相认,并且冷言相对。 猎户心灰意冷,知晓两人身份有着天壤地别,便也劝自己放弃。而此时的小姐已与京中高户定下了亲事,她怕与猎户之间的事情会被查出来,于是便干脆找人杀了猎户。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猎户死在了自己的小破屋子里。 血溅三尺,染红了纯白的雪。 待得戏曲落幕,已有观众躁动地呸了起来,骂那女子简直不是人,冷心冷血。 慕容承烨则看向楚知南,笑问道,“小南儿觉着精彩么?” 楚知南不答,只挑眉看向他。 果真,他又继续道,“不单男子负心,女子也是一样负心!或为才、或为利。” 楚知南依旧看着他,“今日这出戏,君上应当是早就备好了的吧?” “果然逃不过我家小南儿的慧眼啊!”慕容承烨笑道,“怎么样?这出戏我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写好了,精彩么?” “君上亲自写的,果然是精彩啊!”楚知南捏了一块糕点,“要是你这位置坐不下去了,不如退下来当个写戏曲的罢,好歹也能混口饭吃,饿不着!” “好想法啊!”慕容承烨当下眼眸一亮,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每日多写几个,赚了钱便交给小南儿掌管,让小南儿来当咱们家的一家之主……呀,这日子倒是挺有盼头的!” 楚知南笑出声来,“嗯,掌管一家钱财,你若惹我生气了,我便拿你赚的钱出去养面首……” “那不得成!”慕容承烨略有其事地摇摇头,“除非他们打得过我,否则不是我死便是他亡!” “噗……”楚知南简直无话可接。 闹了几句,慕容承烨牵过她的手,眼眸深沉地盯着台上瞧了一眼,“此事,还是根据真实情况而撰写的!” “真实情况?”楚知南表示不解。 男子并不瞒她,直言道,“司家夫人出生于江北府,家中自幼从商,可说是个富养惯了的千金小姐。二十几年前,举家搬来京都时,在路上遭遇强盗,她逃跑失散跌落山崖,被当时的一位猎户相救。那猎户样貌生得不错,加之又为了治她的病,变卖了家中所有的家产。 司夫人当时年纪尚小,对那猎户也生出了几分情愫来。二人便私下约定了终身。 后来,司夫人家人寻来,她自然是随家人回了京城,掩盖下了这桩事。 回至京城后,司夫人的父亲为了攀高枝,便搭上了当时是刑部侍郎的司大人。 司夫人娘家有钱,加之她样貌不错,两家婚事就此定下来。” 说至此,慕容承烨轻叹了一声,“司家乃是官宦人家,自然是一个小小猎户比不得,是以当那猎户寻来时,司夫人便与家人合计着将他杀了。 司家与商户家联姻,本就是那司夫人飞上枝头,若是被查到她与个猎户有过纠葛,司家定是不能答应成婚的。” “司夫人?”楚知南听着这个称呼,微微皱眉,“你说的是左丞相的夫人?” “否则你以为,有几个姓司的?”提及司夫人,慕容承烨眼里的笑意冷了几分,“说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做事果决,下得了手!司相爷说什么一路支持我,实则他这心里怎么会没有暗心?说白了,他就是一株墙头草罢了,哪儿飘扬往哪倒! 我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只有襄阳王出了最大的力,以及、我每一步的步步为营!那些老东西啊,素来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我不过是懒得计较了些,任由他们怎么评论自己忠诚罢了,竟是如斯不要脸地将‘功绩’当成了要挟我的资本,笑话!” 他喝了口茶,唇角勾出了嘲讽的笑意,“当真以为朕是那吃素的么?总喜欢一次一次来挑战朕的底线。既是如此,朕怎能叫他们如意呢?” 话罢那一瞬间,他眼里带了几分肃杀。 楚知南知晓,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反击,不过是因为司家带头闹着要他纳妃。 他亲自写了一出戏,其实所为的,无非是给司夫人敲个警钟。 司夫人会不会放心上他不知晓,但若是司家还没有所收敛,只怕下一次就不是这么一个负心女杀人的故事了。 第353章 留步 知晓他这一切皆是为了自己,楚知南心里有着难以说明白的情绪。 她将慕容承烨的手反握在了手心里,“你——若是引起了众怒,可当如何是好?” “众怒么?”慕容承烨笑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小南儿能摸清南燕那些官员的喜好与龌龊事,是以扳倒陆宴安才会如此简单!我身为北矅皇子,自幼长在那个泡着苦水的罐子里,如履薄冰。怎敢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呢?” “说实话,我对这个皇位并无任何想法,但我若是不暗敛锋芒,就算我真是个纨绔之人,也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怕到时候不仅我会死,连我所、所在乎的人也会跟着死!夺这个高位,不仅仅是为了活命,更重要的是想让自己所在乎的人也能平安无虞的活着!” 在这一点上,楚知南与他能产生极度共鸣。 是了,她也是这样想的。 她死或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所在乎的人,都要好生的活着。 她不知说什么话来宽慰他,但好像一直牵着他的手,透过手里的温度就能告诉他,“我会一直在!” 慕容承烨本是慢慢眼中的情绪收起,听着那些看客们一直骂着戏曲中的女子歹毒,他便越来越笑得眼眸生辉。 随即坐正了身子,“呀,今日的好戏看完了,走罢,我们去大吃一顿!” 而后,牵着楚知南的手慢慢起身。 他们不着声迹的来,又不着痕迹地离开。 从戏院出来,慕容承烨带着她逛了一家金铺。 他本想替楚知南量身打造一套首饰,奈何掌柜不在,他便只得作罢。 随即又逛了几家胭脂铺子、成衣铺子,这才择了一家酒楼。 虽说逛了许多女子所用的东西,但楚知南是一件未买。 她所用的东西,宫里都会有专门的宫人负责。 而皇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 加之楚知南对这些胭脂水粉并无兴趣,便也只是瞧了瞧。 然,令二人未想到的是,跨入酒楼前,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喊声。 “公子,姑娘,留步!” 闻言,二人皆是好奇往后一看。 只见距他们约莫五丈远之外,站了一群汉子。 为首的汉子高高壮壮,留着一嘴的胡子。 他们着的乃是的黑色胸貂大衣,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扬手同二人打招呼时,面带着笑意。 看见他们,楚知南与慕容承烨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底。 在他们回身之间,汉子已快步走了过来,见着二人喜笑颜开,“方才老远便见了二位,但一时不敢认,追了一路才敢确定下来的。能再次见此二位,真是有缘分的紧啊!” 这些人,不是在去年在路上遇见的那群维哈族人么? 慕容承烨挑眸一笑,“真巧!” 为首汉子面色红润,唇角不自觉地高挂起。 他见慕容承烨搭话,当下便道,“那日公子的一番话叫我茅塞顿开,一路将貂皮卖至南燕京城,没多久便卖完了!于是我又与我那弟兄们赌了一把,将所卖的钱又拿去买了一批首饰与布料。不成想在北矅又卖得极好,咱们现在赚了几年才能赚下的钱!” 说着,他又将手伸向了慕容承烨,拉着他的手十分感激,“若不是公子那番话,只怕我还没想这么远的,本来只想将貂皮卖至南燕便回家过年,着实没成想,能意外多赚一笔钱!咱们将首饰卖完后,还有人预定着要买呢,所以我们兄弟几个预备回一趟家之后,再从北矅进些东西去南燕卖,再从南燕进货来北矅销售!” 两国之间的货物以前并不流通,因相隔了很远,导致所用的东西都有极大差异。 是以南燕的东西拿去北矅卖,北矅人觉着新鲜。 而北矅的东西拿去南燕卖,南燕人也觉着新鲜。 “这是阁下聪慧!”慕容承烨并未推开他的手,面上带着笑意,“在下不过是随意提点两句罢了!” “这可不是随意提点,这是给了我当头一棒啊!”汉子满脸感激,“真真是多谢公子的,我叫乎赫,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慕容子邺!” “慕容?”乎赫当下神色一僵,松开了他的手,“公子可是皇亲国戚?” 北矅的国姓为慕容。 且看他穿着打扮与自身气质,一看就知晓非富即贵。 “说不上皇亲国戚!”慕容承烨道,“乎赫兄不必拘束!” 他哪里是什么皇亲国戚,他就是那皇帝而已。 如此,乎赫面色这才好了些。又瞧了眼酒楼招牌,“今日既是与慕容公子遇上了,不如由我做东,来感谢公子与姑娘!” 慕容承烨闻言看向楚知南,“夫人可介意?” “不介意!”楚知南如是道,“能在京中相遇,着实也属缘分,那便一同吃罢!” 如此,乎赫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酒楼内。 由着掌柜的将人带入厢房,店小二拿来菜谱。 一见菜谱上的价格后,乎赫与那帮弟兄们顿时脸色青了青。 眼下一桌是十几人。 作为做东之人,自是不能小气,不说点个满汉全席,至少也要点个十几道菜。 然而,一道白切鸡便要一两五钱银子,这一顿下来,吃吃喝喝的,最少也要花到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的确不少,他们这一趟下来每人约莫也就能赚个三五十两。 并非是小气,只是他们出生于穷苦人家,三十两够他们几年得生活。 但乎赫是个能沉得住心思的。 心里虽是心疼,面上却毫无表露,“公子姑娘尽管点便是,想吃什么点什么!” 楚知南见此,勾唇一笑。 这乎赫还是有点意思的。 她随意点了几个菜后,乎赫一见,嘶了一声,“这顿饭是为了答谢二位的,万不要替我省着,多点些!小二,再加这道菜、这道、这道都给加上!” 楚知南点了六个菜,乎赫则又点了十个,一共加起来是十六道。 点完菜后,又让小二拿了酒来。 乎赫道,“今日难得开心,咱们定要喝个尽兴!” 北方人酷爱喝酒,慕容承烨还未接话呢,那些个汉子便欢呼起来。 第354章 你为何怕我 饭菜还未上桌,乎赫便已带领弟兄们斟酒敬起了慕容承烨与楚知南。 他道,“多亏了公子与我指条明路,否则我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这杯酒,理应敬公子才是。今生有此缘分认识公子,但凡日后二位有何吩咐之处,但凭差遣!” “使不得使不得!”慕容承烨连连摆手,“与乎赫兄不过是萍水相逢,就算没有我指点,乎赫兄聪慧,也定能想到的。” “若是没有公子那一番金言,只怕咱们去了南燕,将手里东西销卖完后,便会直接打道回府了!”乎赫道,“我们那地区穷,一到冬季常年大雪,只靠家中那几亩地维持着生活!眼下我带着弟兄们找到了商机,寻思着日后便在两国之间来往货物罢了,多挣些银钱。家里头人多,便算咱们不回去,地里的活儿也能干完。我与弟兄几个啊,想着趁如今市场有行情,便先跑赚点儿钱!” 说罢,他又看向楚知南,“听姑娘的口音,您是南燕人罢?日后姑娘若是想要南燕的什么物什儿,您尽管说一声便是,我给您顺带捎来!” 提及此事,楚知南的确有些动容,想了想,她问道,“阁下是不日便要赶往南燕么?” “是了,是了!”乎赫笑着应话,“咱们来到北矅已有了一段日子,正是准备修整修整这两日起程去南燕的。不瞒姑娘说,咱们进了南燕的玉石货物来北矅呀,好几家铺子的掌柜都瞧上了呢,提前跟咱们约了些订单。 接了玉石单子后,我则又想着南燕早已回春,约莫能卖夏衫了,到时咱们在引入南燕的成衣款,怕是也能得到一阵欢喜的。 如此一来,咱们就得赶在京都入夏时回来。是以,这两日便也急着赶路。” 楚知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乎赫的确开窍了。 在两国之间来往奔波,虽说一路上的确辛苦,可是所赚的钱也是成正比的。 凭借着目前的新鲜感,只要他抓到了时机,的确还能好好赚上一把。 “正好,我恰有书信想要带回去,那就劳烦阁下替我跑上一趟了!” 楚知南本就想写书信回京,但为了一封书信而让信使奔波千里,着实叫人有些为难。 是以,她便压下了心思。 眼下既知晓乎赫要去南燕京都,她压在心里的悸动便又涌起了。 乎赫闻言,当下摆手,“不劳烦不劳烦,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勿要放在心上!” 如此,楚知南点头以礼。 接下来,除了楚知南外,所有人都喝得开始兴奋了。 慕容承烨本就善谈,而乎赫同他那些弟兄们更是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天南地北来。 他们一起谈论着古往今来,又谈论着这一路走来遇见了什么怪事,以及走南闯北了一遭,见到了什么骇人的风俗。 同他们交谈,慕容承烨显然也十分尽兴。 待得酒足饭饱之后,他已然与乎赫称兄道弟起来,显然没有半点那九五之尊该有的架子。 楚知南在一侧瞧着只觉好笑。 眼见他们还在谈论着,她则以方便为由先出了厢房,交代景如将账给结了。 景如闻言,站在厢房门口踮起脚尖往里瞧了一眼,“君上与殿下您倒真是绝配的,两人都是个不在乎身份的主儿,啧啧,换做哪个皇帝能如此不顾及身份地与一帮行脚商坐在一起称兄道弟嘛!” 她的声音虽是极轻极轻,却仍旧被一侧的长生听了个明明白白。 待她想起长生就在一侧时,脸色瞬间微变,连连回身与长生解释道,“我、我没有说君上坏话的意思,就是、就是夸赞他亲和。” 长生面色不变,恍似未曾听见一般。 如此,景如便同楚知南道,“殿下,我先去结账!” 话罢,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了楼。 楚知南不由好笑,双手环胸依靠在了墙上,“我家景如如此怕你,可是你做了什么吓着她的事儿了?” 长生万年不见波澜的眸子里终是有了些许反应,看向楚知南,“属下与景如姑娘远近无交集。” 一句话,解释着他也不明白为何景如会如此惧怕他。 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约莫是你整日板着脸,将她吓着了!”她似做无意道,“景如这丫头自小便无甚胆子,唔,想来也是,你这神情跟谁欠了你几百万两银子似的,的确会吓着我家丫头!” 长生微微皱眉,“娘娘今日的话似多了些!” 呵,这长生果然是个不爱多话的。 楚知南平日里几乎对他视若无睹,更不会主动攀谈,如今不过是多说两句话罢了,他倒是…… “罢了!”楚知南轻叹了一声,“你与你家主子性子倒是差了个天差地别!” 长生闻言,回答得不卑不亢,“属下只需护好君上安危!” 此话惹得她轻笑了出声,转眼凤眸微挑,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我倒是好奇,日后你如何待你夫人!” 长生微愣,不知再如何作答。 楚知南倒也不逗弄他,见景如回来后,她勾唇一笑,又入了厢房中。 厢房外,景如此时微低头颅,不敢与长生对视。 她与楚知南关系极好,私下里说话几乎无甚顾忌,是以方才下意识便说了那番话。 在说话的那一瞬间,她的确是忘记了身边还有长生这么一号人物的。 如此一来,那些话落在了长生耳里,便似极了在背后议论君上。 私下编排主子,该是要受刑罚的。 景如心里此时极不踏实,她侧眸瞧了一眼长生,见他脸色如常,忍了又忍后,终是未能忍住先开了口。 “那什么,我方才真不是编排君上,是打心里觉着君上太亲和了!” 你千万不要对君上告状啊。 然,长生闻言,他侧眸看向了她,说了一句答非所问之话,“你为何怕我?” “啊?什么?”景如顿时有些懵,随即双手抬起猛然挥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怕你呢?我为何会怕你呢?不怕,不怕!” 长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揭穿了她的谎言,“你的眼里写满了对我的惧意!” “怎、怎么可能,定然是你瞧错了!”景如下意识移开眸子,但恍然又觉不妥,忙是收敛了眸中情绪,坦坦荡荡地看向他,“你瞧,真没有!”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有和大家互动啦~寒冬来袭,注意保暖! 第355章 是一条汉子 小丫头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倒影。 长生愣了愣。 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的自己。 比起她的灵动来,他的确似是一个毫无情绪的冰块。 也不知他想了甚,只见他眼眸轻敛,将视线收了回来,以极轻的语气道,“你无需怕我!” “啊?”景如没太听明白。 长生见此,再不说话,恍如一块动也不动的木头桩子。 景如自讨没趣,鼓着腮帮子暗自琢磨了一番。 他这是什么意思? . 酒足饭饱聊得尽兴后,一行人这才准备离去。 乎赫由几个弟兄搀扶着下了楼,从怀里掏出银子来,带着几分醺醺醉意道,“掌、掌柜的,结账!” 一边说着一边又与慕容承烨傻笑道,“许久未曾喝得如此尽兴了,舒坦!待我从南归来时,到时再宴请子邺兄一番!” 慕容承烨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比起这些个东倒西歪的汉子,他还能牵着楚知南的手,显得甚是端庄。 他笑道,“待乎赫兄下次凯旋而归时,该由在下做东,与兄台喝个不醉不休!” 乎赫正要接话,却听掌柜道,“客官,您这账已经结了!” “结了?”乎赫皱眉,一脸迷茫,“谁结的?” 掌柜将视线落在了景如身上,“方才这位姑娘给结了!” “不成不成,这不成!”他当即摇头,“方才那账多少银子?你将钱退还给姑娘,说好我做东的,哪能让姑娘结账?” “阁下不必客气!”楚知南开口道,“既是在京都遇见了,该是由我夫妇二人尽地主之谊才是。阁下不如下回再做东!” “不可不可!”乎赫钻上了牛角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顿饭理应由我做东的,掌柜的,还请您将钱退还给这位姑娘!” 掌柜的真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瞧了瞧方才的账单,见乎赫一个劲地往外掏银子,面色有些纠结的看向楚知南,“这……” 未等楚知南搭话,慕容承烨便罢了罢手,“乎赫兄若当我是朋友,这顿饭便莫要同我抢了,咱们来日方长,下次再聚!” 乎赫也并非那等扭捏之人,见二人铁了心地要做东,只好将钱袋子收入衣袋中,拱手以礼道,“那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待我等下回再来京都时,定要宴请二位!” “好,我们等着!” 慕容承烨露齿一笑,瞧了眼外头入暮的夜色,“今日天色不早,乎赫兄不如先去歇着,我等兄台归来!” “好!”乎赫应声,又与慕容承烨说了几番兴致高昂的话。 天色已晚,外头已有马车来接,慕容承烨见着等候在马车旁的曹公公,揽住楚知南的腰上了车。 等二人坐着马车扬长而去时,乎赫想了想,又折回到方才的酒楼,问了掌柜一声,“敢问掌柜,方才那顿饭花了多少银子?” 掌柜瞧了乎赫一眼,报了个数字,“四十六两!” “四十六两!!” 未等乎赫震惊,他身后那几位弟兄便惊讶出了声,“这一顿饭,竟吃了四十六两?” 四十几两啊,可够他们生活好几年了。 掌柜的见他们一脸震惊,笑了笑,看向乎赫,“这位壮士,你可知方才同你等吃饭的是何人?” 乎赫自是不知晓,被酒醺红的眼睛眯了半分,“掌柜的认识?” “这京都有几人不识得那位啊!”掌柜啧了一声,“能与那二位一同用饭,真真是你们修来的福气哦。” 当年慕容承烨纨绔的声明在京都远播,加之他总做不着调的事儿,京城里有几人能见过他? 之所以未引起轰动,乃是因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这位天子,自来就不会去摆架子,也不允许别人刻意去行礼。 这是他当三皇子时便定下的规矩。 乎赫身侧汉子见掌柜如此神色,因是喝了酒的缘故,便嗤笑了一声,“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难道他还能是皇帝不成?” 原本只是反驳掌柜的一句话,不想对方却直接拍了手,“没错,方才同二位用饭的,正是我北矅天朝的天子天后。几位真是好福气啊!” 此话听得几人当即打了一个颤,酒意在顷刻间似乎醒了个大半,“天、天子天后?掌柜的,你莫不是诓骗咱们的吧?” 那九五之尊竟是这般没有架子? “有甚可骗的,这京城里谁不识得呀?”掌柜的扫了扫自己的衣袖,“尔等瞧见皇后娘娘姿色了罢?那可是南燕第一美人,着实美得不可方物!” 他们、不得不信了。 都知晓北矅与南燕之间结了姻亲,为保两国安宁,南燕公主嫁入了北矅为皇后娘娘。 关于楚知南的美貌,他们在路上第一次见时便被其惊艳了一番。 乎赫此时只觉着脑袋嗡嗡的。 他忽然觉着自己真是愚笨得很。 当初他们在路上遇见的二人,如今又在北矅京都遇见……关于南燕公主加入北矅之事,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说南燕公主为天下第一美人。 又有传言说,北矅三皇子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倘若他大胆去推想推想,不难猜出二人身份的。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与弟兄们离开酒楼的,但他肯定今夜定会失眠。 . 回宫马车内,慕容承烨将楚知南抱在了怀中,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肩上的幽香味,唇角高高勾起。 “许久未曾同人这般喝过了,畅快得很!” 她把玩着他的手儿,“那乎赫倒是一条汉子。” “维哈族人部落在北疆地带,常年极冷,若是以他之力能将维哈带往富裕之路,倒也算是解决了我心头的一件大事!” 男子的语气轻轻柔柔,闭着眼眸道,“他们世代居住在北疆,搬也搬不得,一年收成不过一季,冬长夏短,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来带动那一片地域的经济。 若是能建起一支商队来,多少也能带领一部分人先奔富,余下的人,只要能在一季中收获一年粮食,保证吃不愁,便算解了我心里的大题。” 身为一国之君,自是要为百姓着想。 第356章 本宫明白了 楚知南到过最远的北边是北矅京都,她不知再往北地域该是何等荒凉,但约莫也能想到那一片冰雪区域,下过雪后,白茫茫的一片,略显凄凉。 冬日不比夏日,夏季炎热,便算饿个两日也能扛得住。 冬日严寒,若是饥寒交加,只怕两日便能要人命。 在四国还是鼎立之前,北矅乃为四国之中占地最大的一个国家,但北方多是平原,没有南方的天地灵秀,地广人稀,土质偏硬,一年的农作物又只有一季。 她将慕容承烨的手把玩了一会。 这双手真是好看。 骨节分明,长而白皙。 明明是一双练武的手,却没有任何茧子的存在。 他今夜的酒喝的有些多,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酒香味。 待得马车回宫之后,曹公公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同慕容承烨禀告,偏生对方却不给半点机会,一致长乐宫门口,他便挥手将所有人挥退。 带着醺醺醉意指着曹公公道,“今夜、朕醉了,困得很,尔等先退下,有事明日再议!” “君上!”曹公公了脸上很是交集,“您今日政务还未……” 话未说完,只见慕容承烨横眼一扫,曹公公的后半段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随即,男子勾唇一笑,揽着楚知南的腰便踏入大殿去。 众侍女一见慕容承烨醉酒,去打热水的打热水,熬醒酒汤的熬醒酒汤。 唯独那曹公公,依旧等候在长乐宫外。 待得內侍去服侍着慕容承烨沐浴时,曹公公差了夏荷来传话,她道,“娘娘,曹公公候在门外想见您一面!” “那便唤他进来罢!” 夏荷得令,转身去唤了曹公公入殿。 一入大殿,曹公公先是同楚知南行了礼,“奴才参见娘娘!” 楚知南坐于主位上安静地品着茶水,闻言眼帘微掀,“公公所谓何事?” “娘娘!”曹公公闻言,直接同楚知南跪了下来,“奴才肯请娘娘劝劝君上罢,今日君上未上早朝,直接将满堂文武官员晾在了金銮殿内。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行事可得三思才是啊!” 楚知南唇角轻勾笑意,“北矅国有国法,后宫不得参政,上朝与不上朝都是君上的决定,公公让本宫去劝君上,怕是不好吧?” “娘娘!”曹公公面色不大好看,“君上为何罢朝,想必娘娘您也是明白的。奴才知晓君上对娘娘乃是挚爱,但君上身为一国之君,岂可真能羁绊在儿女情长之上呢?” 说至此,他偷瞥了眼楚知南,心里琢磨了片刻后,又直言道,“想当年,南燕先皇陛下对先皇后虽是一往情深,但后宫之中也纳有妃嫔。娘娘身为南燕公主,更能明白纳妃中的利害关系,放眼古今,哪个天子只有皇后一人呢?娘娘心思通透,想必您定是能明白这层关系的!” “本宫明白了!”楚知南笑了,“公公的意思,是想叫本宫去劝君上纳妃,可对?” 曹公公闻言,将身子微微低福了些,“娘娘聪慧!” 是了,慕容承烨之所以不上朝,乃是因与众臣反抗纳妃一事。 倘若楚知南能吹个枕边风,让他改变心意,就是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笑话!”楚知南眼神一凛,直接看向了他,“怎么,你们都觉着本宫是好说话还是好欺负?一个一个都让本宫来劝君上纳妾,逼着本宫与诸位女子共侍一夫?” 曹公公眼眸微微深了深,“想必娘娘定读过女戒罢!” 女戒中有云,不可善妒。 身为一国之母,自该要心胸宽大,海纳百川。 曹公公的话楚知南如何会听不明白? “本宫自幼习武不爱文,女戒女德一个字未念!”她的眼里带了满满凉意,“曹公公啊,身为內侍总管,您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该看透的东西怎么就看不透呢?” 她敢料定,曹公公定是收了官员的好处,否则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须臾,她抿了口茶后,又道了一句,“曹公公还是早些回罢,今夜,本宫就当你未曾来过!想来君上也快沐浴好了。” 话已说至此,曹公公又非那愚笨之人,知晓当下不该再多言,应了一声后,便又退去了长乐宫外。 景如见此,嘟嘴表示了不瞒,“殿下莫要饮多了,否则晚间不好睡!这北矅人的心思我真是猜不透,君上不想纳妃选秀,为何一个一个都来找殿下您呢?又不是殿下的决定!” “于他们而言,我是南燕人,本就存在了地域上的敌对!”楚知南解释道,“加之君上也的确是因我而起誓,他们自然会将责任推卸给我,因我一人,阻碍了他们许多人的利益。如此一来,倒也是能理解他们的心思!” 一想至此,她笑出了声来,“你信不信,只要哪里发生一点点灾祸,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内,将矛头指向我,道我乃是妖后,专来蛊惑君上的!” 历来有多少女子被称之为妖妃? 只要被皇帝宠爱多一些,便会被称之为妖妃。 所谓妲己,所谓褒姒。 一旦亡国,便都是女人的错。 景如气愤了,“殿下,不如咱们别当这个破皇后了,咱们回南燕罢!” “怎么了?”景如的话才落,便见慕容承烨已沐浴完,踏入了殿内。 男子一袭白色绸袍,那绸袍甚是丝滑,不见任何皱褶,着在他身上带着飘飘仙意。 墨发因刚洗过的缘故,披散在腰间,随着夜风而妖娆起舞。 二十几岁的青年,轮廓越发硬朗,完美的挑不出半丝瑕疵。 五官深邃犹如雕刻,随着他慵懒的步伐而迈入大殿,仿似谪仙临凡。 他瞧了那瑟瑟发抖的景如一眼,挑眉问道,“破皇后?” 景如方才那句话被他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心中本就慌张得很,再听他无甚情绪的问出声,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君上恕罪,奴婢一时嘴快说了大不敬之话,还请君上饶命!” “朕有如斯恐怖?”慕容承烨一挥手,“你先下去罢!” 闻言,景如立时起身,带着颤巍的步子退出了大殿去。 【作者有话说】 关于什么时候完结呢,小作一看现在是七十四万字,我想凑个整数,写到八十万……宝宝们觉着可成否? 第357章 做了个噩梦 待得景如退出去,慕容承烨伸手将楚知南揽在了怀中。 他微微弯身,恰好能将她包裹在怀中。 熟悉的清香味入鼻,楚知南心里甚是安心。 “委屈了?”他的声音一惯温柔,手指把玩着她的长发,“我的错!” “没有!”她努力勾动唇角,“哪里来的委屈呢!” 闻声,男子轻叹了一声,低低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不知他所指的是什么时间,但仍旧应了一声,“好!” . 慕容承烨做了一个噩梦,醒来时天色还未亮,瞧着怀里仍旧熟睡的人,猛地深吸了几口气。 闭上眼,他仍能将梦里的每一件事情完完本本记起来。 梦里,他回到了几年前的冬日。 那时的许太后恰逢生辰,他被先帝派去南燕。 一入南燕,他为了彰显出他那纨绔性子,先是去赌坊赌了一场。 但梦里的那日他未曾在赌坊见到楚知南,而是真真切切地在赌坊做了几个月粗活。 堂堂北矅三皇子因欠下赌债,以身抵债之事在南燕传得沸沸扬扬,他成为一众人酒足饭饱之后的话题。 生辰宴上,他第一次见到了久别之后的楚知南。 她一袭粉色宫装衬得人比花娇,入花的年纪里满是活力,那眼睛似会说话一般,灵动之极。 但她的眼里没有他,只有那个浑身清冷的青衣公子。 偶尔视线对上,她只不过以礼一笑,既显得生疏又客套,带着浓浓的生人勿进。 在梦里,她的眼里永远只有陆宴安,对他视而不见。 然,陆宴安的眼里对她没有半点情谊,对她也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偏生,她还乐此不疲,满心只为他欢喜。 日子就这般过着,他好些次都试探她是否认出自己身份来,但她根本不让他靠近,拒他于千里之外。 后来,她如愿以偿地嫁入了陆府,成了陆夫人。 那时的他明明已回京,但他仍能看见楚知南的所有。 成婚当夜,陆宴安将她一人留在新房,成了陆家的笑柄。 没过多久,陆宴安又将楚苒苒娶入了陆府,抬为平妻。 相比起楚知南,楚苒苒受尽了陆宴安的所有宠爱。而他的小南儿,不过是因被楚苒苒陷害,竟被活生生地挑断了手脚筋。 紧接着,少年天子楚珏澜被陆家篡位。 篡位当日,陆宴安竟狠毒地将他的小南儿抬入金銮殿,亲眼见着他唯一的弟弟万箭穿心。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景如、景微一并被杀。 从此之后,她被永远的关入了陆家那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子里,日日夜夜不见光色,与蛇虫鼠蚁为伴,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唐家军收到消息时,陆家已完全掌握朝廷,陆吟宵将唐将军困在了齐凌,让其不得离开。 他收到消息时,正在北矅坐看诸位皇子们内斗。 那时的他唯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尽快去救下她。 是以,他暴露了自己的羽翼,仅用半年时间夺下了高位,又用了三月时间休养生息。 随即,他做出了完美的计划。 倘若先攻打南燕,西秦与东临定想来分一杯羹。 如此,他必须要先离间这三国。 紧接着,他派人先是挑拨了东临与西秦之间的关系,而后不着痕迹地潜入东临,打得东临措手不及。 他仅仅用四个月的时间便让东临灭国。 与东临的大战已伤了他的战力,而此时的西秦与南燕皆有了防备之心。 他本想直接去攻南燕,好早日救楚知南于水火当中。 但西秦趁着他刚收复东临还未养精蓄锐,先派萧肃带领五万铁骑攻击。 这一战,足足打了他七个月的时间。 七个月之后,他彻彻底底地将西秦灭国。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地去书与唐家议和,再一举打入南燕。 又是四个月后,他攻入南燕京都。 入城那一刻,他直奔陆府。 京城之中,所有人为求自保而四处窜逃。 那原本繁华了三百年的盛京,在这一刻终是有了颓败之象。 每往陆府迈一步,他心里便慌促不安。 他不知要如何面见他的小南儿,也不知见了她时,他要怎么开口说话。 他想,他应该会说:我来迟了。 也许会说:以后让我来保护你。 但唯独他没有想到的是,入府之后,却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她一身狼狈地仰躺在门槛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瞧不出颜色,头发凌乱不堪,瘦得只剩一架骨架子,完完全全的脱了相。 可她的表情仍是笑着的。 见着她的尸体那一刻,他完完全全不敢走近,双.腿似是灌了铅一般,许久才能挪动一动。 后来,他将她的尸首埋在了衡南山。 而他,自此将南燕改为北矅,将京都迁至到了此处。 隔三岔五地,他就会去衡南山她的坟前坐一坐,再一个人看着墓碑自说自话。 他知道,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乖张且可爱的姑娘了,那个姑娘红衣似火,武艺高强,专喜打抱不平。 他生命里出现的那个八岁小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最终,他坐了三年皇位,丧于长乐宫。 这个梦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睁眼瞧了眼窗外,此时约莫不过丑时下旬。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叫他心中难安。 明明怀里的人有温度,也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偏生却没有带给他一点宽慰。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她倒在门槛上的模样。 呼吸能在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了?”楚知南迷迷糊糊感觉到了他的状态,抬手揉了揉眼,有气无力道,“睡不着了?” 那声音软软绵绵,好似软糖一般落在了他的耳里。 慕容承烨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方才做了个噩梦。”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闻言,她将手环至了他的背后,轻轻拍着他的背,闭着眼睛嘟囔道,“不怕不怕,梦里谁敢吓你,我把你揍他!” “我梦见你跟陆宴安成婚了!” 楚知南拍背的手一顿,原本迷迷糊糊她的瞬间清醒了。 “什么东西?我、嫁给了陆宴安?” 第358章 是什么样子的 “是了,你嫁给了陆宴安!”他不敢将她后面的遭遇说出来,只能抱着她轻声叹气,“你说你嫁给了他,我该怎么办呢!” 楚知南眨了眨眼,着实不知晓他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但他的话已让她顷刻间睡意全无。 想了想,似当玩闹道,“陆宴安一心喜欢楚苒苒,二人之间可谓是真心相爱,我在他们中间倒是成了那个横插一脚之人。你若梦见我嫁给了他,是不是应当还梦见我嫁入陆府之后不受宠爱,日夜受陆家折磨,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应证了他的梦。 慕容承烨忽然害怕起来,“怎么可能呢,如此好的小南儿,他陆宴安岂敢怠慢于你?” 那些早已被改变的历史在忽然之间重提起来,楚知南盯着那深黑的夜色不禁失了神。 须臾,她忽然问道,“你心里,有没有不能说的秘密?” “嗯?”慕容承烨一时未反应过来。 楚知南便重复道,“就是那些藏在心里不能与人道的秘密!” 他沉吟了片刻,笑了笑,坦然承认道,“有吧!” “是吧,每个人的心里应该都有着不能与人说的秘密!”楚知南抿了抿唇,“有些事情压在心里久了,便也随着时间而忘记了,越久越会觉着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慕容承烨心中微动,“不如咱们交换秘密如何?” “不成,我太吃亏了!”楚知南立时拒绝。 “不吃亏不吃亏,我保证将我的秘密都十分坦诚地告诉你!” 楚知南想了想,又绕回了方才的话题,“你方才说,梦见我嫁给了陆宴安后,是什么样子的?” 慕容承烨本想逗弄两句,但见她语气认真,便回道,“他呀,喜新厌旧,又迎娶了那位平安郡主,你成了下堂妻。幸好我来了,我将你带回了北矅,做我的皇后。你看你看,最爱你的人还是我,多亏你当初没嫁给陆宴安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不想将梦中她的遭遇都说出来。 怕她害怕。 楚知南闻声,又问道,“你相信人死之后又复活吗?” “什么?” 她解释,“就是所谓的重生。就好似一个人明明死了,却又忽然在几年前活了过来,那时候,一切都未发生,那个人成了一个先知者!” “……”慕容承烨是真不知该要如何接话才好。 这件事,太过于骇人听闻。仅在书里见过。 楚知南见他久未说话,心里一个咯噔。 她怕就怕,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让人觉着她是被妖孽附了身。 正在她微微失落时,却听他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古话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我虽未见过神明,却不代表没有神明!所谓的重生,我想,一定是得到了神明的眷顾。” 在这一刻,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楚知南咬了咬唇.瓣,在一番纠结之后,终是选择了说出来。 “以下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她深吸了口气,“其实,我是重生的。” 慕容承烨早在她开口问他信不信重生时,便已猜到她会说什么。 与她接触那么久,她遇事时的运筹帷幄,准确地知晓所有人的命脉时,的确似被赋予了一种未卜先知的力量。 再融入她方才的话,似乎原本他想不开的事情,在忽然之间有了答案。 听她继续道。 “前一世时,我的确嫁给了陆宴安……”楚知南将她前世的遭遇一览无余的全部说了出来。 以及死后,她看见他将她葬在了衡南山的那片紫竹林里。 说完后,松了口气,“我本以为我死了,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苍天又给了我一次活命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重生后,我以前世所知晓的一切消息步步为营,分解了陆老贼手里的大臣!” 她前世的经历与他的梦境完全吻合,吻合的叫慕容承烨心里有了几分颤抖。 如何能不颤抖呢? 倘若她没重生,她就嫁给了陆宴安,历史的轨道仍旧会如此演着。 且他完全不质疑她的话是不是掺了假。 从她在南燕初见她那一刻起,她的眼里便藏了太多他看不明白的情绪,以及对陆家的憎恨。 传言都说南燕长公主对陆相之子爱之入狂,可他看见的,只有满满的怨恨。 她能知晓他的意图,也能知晓他在南燕京都的盘踞点,就连东南地区的水患,她也能先防患于未然。 回想起她一路来的经历,就好似被开了挂一般,顺风顺水。 楚知南说完后一直没有见慕容承烨有反应,心里一沉再沉,带着几分不安的再次开口。 “你若是、怕了我,那我便不缠着你了!” “傻丫头,哪里会怕了你呢!”慕容承烨开口,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他仍旧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拿下巴蹭着她的脑袋。 “你就是上天赐給我最好的礼物!老天爷垂怜于我,这才让你重活一回,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来!” 梦里,她故去之后,他的孤独感一直在他的心里盘绕着。 就算知晓那是一场梦,心里的空落感也挥之不去。 抱着她,听着她的呼吸,听着她讲话,感受着她的存在时,才缓解了些。 楚知南忽然间热了眼眶。 他又道,“正因为如此,我的世界少了你不行。小南儿,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心胸尤其小,小的只能装下你一人,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 她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在黑夜里,最能表达一个人的心声。 好似那些原本以为难以启齿或不可与外人道的事情,在这深黑不见五指的夜里,拿出来说也不过如此。 它们好像会融入于这个夜色中,会随着第一轮阳光而消散。 楚知南没有搭话,他则道,“既然你说了你的小秘密,那我也说一个我的秘密罢!” 想了一阵后,他忽然又呀了一声,忽然笑出了声来,“我的秘密,你是不是都能知晓个大半?” 楚知南挑眸,“比如呢?” “比如……”他顿了片刻,“比如我亲生父亲,实则乃是襄阳王!” 【作者有话说】 小作决定,把阿南重生的秘密告诉慕容承烨,哈哈! 第359章 有事儿她兜着 楚知南并未惊讶。 此事她是知晓的。 前世这个消息传出来时,整个天下都觉惊讶,但仔细想想,也并不会觉着有何不妥之处。 当年,襄阳王与慕容承烨的母妃被传出暧.昧不明的消息,紧接着北矅帝大怒,将襄阳王发配至襄阳,并下了命令,未得召唤,不得回京,否则杀无赦。 而当年襄阳王离京时,慕容承烨母妃已有身孕。 她察觉不妥,便使计侍寝,与北矅皇缠.绵了几日。 当她被查出有身孕时,北矅皇心中便有了疑虑,但毕竟与她有了鱼水之欢,只得将疑虑咽入了肚子里。 八个多月后,慕容承烨被当做早产儿出生。 幸好他出生时便体弱多病,十分符合早产儿的象征,这才未叫任何人起疑。 但是襄阳王与慕容承烨母妃曾经暧.昧来往过的缘故,北矅皇对慕容承烨并不欢喜,任由其自生自灭。 然,襄阳王为了这个从未谋面过的儿子,也在襄阳偷偷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他养兵蓄锐,敛藏羽翼,只为将来他的儿子夺皇位时有底气。 且此生,襄阳王在襄阳一生未娶,连皇帝送来的女子也从未动过。 他听楚知南久久未说话,不禁笑道,“皇家辛秘之事,是否太过大跌眼镜了?” “没有!”她如实摇摇头,“我是在想,幸好你跟老皇帝没什么关系,瞧瞧那几个皇子,个个都是歪瓜裂枣的,没有襄阳王好看!” 当年的襄阳王,可是被称作北矅第一美男子的。 襄阳王与北矅皇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二者母妃的样貌却有着天差地别。 久而久之的,北矅皇心中疑虑更甚。 慕容承烨听她所说,哭笑不得,“莫非在小南儿眼里,喜欢的是为夫这张脸么?” “你猜!” 楚知南闻言,也笑得不行,“为了下一代考虑,父母样貌好看,就是生了儿子也不怕娶不着媳妇!” “生儿子么……”慕容承烨神色忽然变得暧.昧了起来,“想要生儿子,我还得努力些才是……” 而后,钻入了被窝中。 . 翌日,慕容承烨仍罢朝,曹公公在门外可谓是等得心急如焚。 来回渡步间,恰见景如与春绣二人出殿欲要御膳房,他上前几步,挡在了二人跟前。 “景如姑娘,春绣姑娘,劳烦您二位去唤一声君上可好?如今满朝文武都等候在那金銮殿内,若是君上不去上朝,只怕会议论纷纷呀!” 因面色焦急,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景如闻言,面色不改,“曹公公,奴婢们不过是一届仆人,如今主子还未起身呢,咱们哪儿敢去叫唤呀?” “景如姑娘,事情得分轻重缓急呀!”曹公公道,“姑娘乃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侍女,自然明白事情严重性,倘若君上因贪恋温柔乡而不早朝,只怕……” 后头的话他未说透。 “只怕什么?”偏生景如就不吃这套,“曹公公,这长乐宫的大门开着呢,您若想唤君上,尽管进去便是。奴婢们人微言轻的,是在不敢惊扰了二位主子!” 话罢,越过曹公公,挽着春绣的手去了御膳房。 待得走出好一阵,春绣回头瞧了一眼,“景如姐姐,曹公公乃是君上身边的內侍总管,宫里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你方才这般说话,可是会叫他记恨?” “我知晓在宫中树敌不如交友,但我心里就是气不过!”景如叹了一声,昨夜他对楚知南的话一直旋绕在她的耳里,“况且君上昨夜让他不得入长乐宫,他便一直未入,想来他也是怕君上的!” 生死有何可怕?心里憋屈才是真难受。 她跟着楚知南身边久了,这性子就是随了她的主子。 春绣仍旧觉着不妥,“可是景如姐姐方才对他并不客气,我怕他会因此记恨于心,日后给姐姐使绊子!” “都是在宫里长大的,我又何必怕他?”景如不屑一笑,“况且他都未将咱们殿下放入眼里,我岂能将他当回事?大不了就是一条烂命罢了,他有本事就弄死我罢!” 春绣还是头一回见景如如此虎。 在春绣的认知里,就该要忍气吞声才是,哪里能这般与曹公公硬碰硬。 “景如姐姐,春绣以为,您后回还是多让着那曹公公些,咱们都在宫中当差,日后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 “我知晓啦!”景如也知晓春绣是为自己好,当下同她笑道,“说来我也是被在咱们家娘娘给惯坏了,当初在宫里时,娘娘便说让咱们不用屈着憋着,有了事儿她兜着!” 这才养成了她不怕虎的性子。 况且她瞧那曹公公连她家殿下都未放在眼里,她还要以礼待他作甚? 且不说景如与春绣,但说那曹公公。 曹公公在景如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又在长乐宫外徘徊了许久,最终一咬牙,抬步迈入了长乐宫内。 在院中站定,他高声喊道,“君上,文武众臣都在金銮殿内等着您上朝呢~” 慕容承烨正在寝宫内替楚知南画眉,闻言,手中动作未停,嘴里则回道。 “这皇位,我不坐了!谁爱坐谁坐!” “君上岂能说儿话呢!”曹公公面色难看,“您乃一国君主,是这北矅的统治者!” “你们当真将朕当成一国之君么?”慕容承烨闻言,将手里的眉笔放下,“你们有当朕是一国之君?你且去金銮殿上同他们说,当日朕早已在祭台上立誓,若是谁想逼朕去纳妃者,便是想要陷朕于不义之地!这个皇位,他们谁喜欢谁坐。” “君上……” 曹公公还欲要说甚,慕容承烨却丝毫不给其机会,直接冷声喝道,“退下!” 曹公公是见过这位天子手段的,杀伐果断,说一不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了他怕他。 他如今能坐稳这內侍总管位置,乃是因慕容承烨未多追究。 若是真深究起来,当年他也未曾对年幼的三皇子有过好脸色。 曹公公深思熟虑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声,对着寝宫躬身行了礼后,应了一句,“那奴才退下了!” 话罢,出了长乐宫去。 第360章 岂敢有非分之想 慕容承烨拒不上朝,引起了一场大轰动。 楚知南起身后,便提笔写了几封信件。 信是写给楚珏澜的。 因距离相隔甚远,她未曾多话,只道自己一切安好,让他切勿担忧。 她知晓楚珏澜的性子,楚珏澜也知晓她的性子。 他不必特意去问她在北矅如何,她也不必太多废话,只说一切安好便可。 待信写好,楚知南便差遣景如送出宫去,交给乎赫,由乎赫先送去护国公府。 因担忧景如安危,楚知南便唤了长生随她一道去。 . 慕容承烨三天未曾上朝,左右二位相爷耐不住了,也顾不得外男不可入后宫的律法,率领几位大臣亲自来了长乐宫,在宫外行礼。 “君上,如今正是政务繁忙之际,您就此撂下重担,着实叫臣等不知所措!” 北矅难得好天气,入了春后,天气渐渐回春,那阳光终是暖和了些。 慕容承烨正坐在长乐宫的院子内捧着书本看着,闻言,淡淡扫了眼长乐宫外,不以为意。 “大人说笑了,有诸位国之股肱栋梁在,什么政事解决不得?又哪儿来的不知所措呢?” “君上此话折煞臣了!”那位大人闻言,惊得连忙跪下,“臣等岂能逾矩啊!” “逾矩?”慕容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优雅地嗯了一声,“这词用得不错。” “君上!”司相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出了声,“您万不可儿戏啊,此乃是国之大事,关乎天下苍生……” 慕容承烨最是不喜这等冠冕堂皇之话,闻言讽笑着打断,“既然是不可儿戏且关乎天下苍生,我倒瞧着左相爷有这统领之才,不然我将这传国玉玺双手给您奉上?” “君上!”司相爷闻言,吓得立时跪地磕头,“老臣万不敢有此想法,君是君,臣是臣,臣乃是辅佐君行君事,岂敢有非分之想!” 他听出了慕容承烨这语气里的不耐。 连‘朕’字都未自称,足可看出他的不悦来。 “闹笑话了不是?”慕容承烨将书本折合了起来,唇角浅勾,眼里却无任何笑意,“此话从相爷嘴里说出来,真是破了天慌呢!何为臣辅佐君行君事?是辅佐,还是干涉?或是强逼?” 话一落,他的笑意收起,桃花眸子里布满了冷意,“朕所行之事,哪位不是推三阻四?朕在上位之际留下尔等性命,乃因朕心中怀有仁慈,你我皆是北矅一国人,诸位走到这个位置也属实不易。但因朕之仁慈,便叫尔等觉着朕好拿捏,也罢,这位置我不要也罢,你们商榷商榷,有谁可接手朕这个位子。” 此话一落,重臣惊慌。 他们岂敢呐? 所有兵权都掌握在天子一人手中,谁敢不要命的反抗? 说不好,一句话说错便可他们叫尸首分离。 司相爷在沉吟片刻,十分不解地问出了声来,“君上,楚氏皇后虽貌美倾城,可这江山岂可被美色迷惑,一国之君所牵涉乃是江山社稷,仅独宠一人只怕是……” 后头的话司相爷未曾说完,但明者自明。 “莫非朕这江山还需要靠女人来支撑么?”慕容承烨眯了眼,将手里书本一扔,起身道,“诸位还是退下罢!朕能夺下这个江山,便能守住这个江山。且于朕而言,它永远不能与我的皇后相提并论!” 他的态度已如此明确,重臣吓得不敢再多说甚,在长乐宫外跪了片刻之后,只得悻悻离去。 然,事情转眼便过了五日。 这五日间,自打天子罢朝第一日,戏院演了个千金小姐忘恩负反杀恩人后,并接二连三的开始演起了各种阴暗的狗血剧。 直到第六日,许多官员终是抵抗不住来自于戏院的压力,一合计之后,决定听从慕容承烨的话,逼他纳妃之事暂且搁浅。 等到第七日,重臣终是妥协,而慕容承烨也再次跨上了金銮殿。 朝政一恢复,他便又开启了忙碌的日子。 但无论他怎么忙,也会抽空与楚知南一同吃三餐。 转眼之间,已是四月来临。 阳春四月,北方的冰雪彻底融化,万物复苏,绿叶开始生长,天地之间充满了生机勃勃。 张岐山的青.楼已开业,因花样多,那些女子们又都是从南燕来的,个个温柔似水,引得这群北方汉子流连忘返。 以张岐山的话来说,北方人的性子较为粗糙,便是女子也大多比较糙,没有南方姑娘的柔情。 男人嘛,谁不喜欢既含蓄且娇滴滴的姑娘?况且个个都是美貌如花,开起口来,别说叫那些男人们掏钱了,就算是掏命都心甘情愿。 是以,没过几日,他便纵横了整个花巷。 旁家的花楼见了也不服气,为了与张岐山抢生意,想法子叫人去买些南方姑娘来。 他一家花楼,成了整条街共同的敌人。 且不说张岐山如何与这些花楼的老鸨们斗智斗勇,只说楚知南耐心地教着惠和箭术。 再箭术之上,惠和多少还是有些许的天赋,练习四个月后,便也有模有样起来。 这日天气正好,惠和从御花园内摘些几朵早春花,蹦蹦跳跳地入了长乐宫。 一入大殿,便似献宝般将花双手奉给楚知南,一脸天真无邪道,“今日和儿见花开得甚好,便想摘来送给皇后嫂嫂!皇后嫂嫂好看,花也好看,但是和儿觉着皇后嫂嫂比花儿更好看。” 这张会说的小.嘴直接逗乐了楚知南,她嗤笑出声来,接过了和儿手里的花,“和儿早上吃蜜了不成?说的话都甜呢!” “和儿说的是大实话!”小姑娘笑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皇后嫂嫂是和儿心里最好看的人!” 楚知南乐得不行,摸了摸她的脑袋,“在皇后嫂嫂心里,和儿也是最好看的人!” 惠和闻言,笑容里带了几分娇羞。 见此,楚知南唤景如拿了些糕点来,“和儿想骑马么?” “骑马?”惠和眼眸一亮,不停点头,“想的,想的!” “等吃过午膳,我带你去骑马如何?” 她总觉着,女子骑在马上的样子最是风姿飒爽。 她是打心里喜欢惠和这个小姑娘的。 第361章 累了么 在惠和迫不及待的情况下,她们终是用完了午膳。 楚知南唤人去给惠和换了身骑马服后,便带着她坐马车离开了宫里。 春光高照,万物初醒,湛蓝的天空上偶尔飘过几朵白云,整个天地间犹如被洗礼一般,洗净了所有的铅华。 皇家有专门的皇家马场,由禁卫军开路,景如、春绣、以及长生随行。 马车从热闹的市中穿过,惠和兴奋地掀起车帘看向大街,眼中是一片羡慕。 “我从小到大就出过两次宫呢,每到花灯节的时候,这里就会非常非常的热闹!” 相比起惠和来,楚知南觉着自己就是幸运儿。 打小受尽父皇母后宠爱,从她知事起,便不限制她的自由。 就说南燕京都的大街,哪条道是她不清楚的? 楚知南一时有些许触动,闻言捋了捋她的头发,“若是和儿喜欢,日后咱们便出来玩玩,可好?” “好啊!”惠和回看楚知南,眼里皆是满足的笑意。 从皇宫到马场,路上花了近半个时辰。 皇家马场建在了京都的北郊,楚知南带着惠和马车上下来时,便见着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草儿刚从地里破土而出,带着独有清香味。 当春风吹过时,香味随着风儿飘出数里。 “参见娘娘!” 楚知南正感受着这一份美好时,马倌上前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她回身扫了一眼马栏,那里上千匹好马被关于栏中,偶传来马儿嘶吼。 皇家马场,乃是为皇室专门而建,里头喂养的马儿,自然都是顶好的。 她眺望了一眼,再道,“替惠和公主寻一匹温顺的小马!” “是!”马倌闻言,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恰好有匹幼马毛色好看,性子又温顺,娘娘且先稍等片刻,小人这便替您牵来!” 话罢,便旋身而去。 南燕的马场依靠山林而建,但北方多平原,则依靠草原而建。 景如将她的白马牵来,笑道,“殿下许久不骑它,可让它闷坏了呢!” 在私下来,景如还是喜欢唤她殿下,比较顺口些。 从景如手中接过马缰,她抬手便撸了撸它的毛发。 原本狂野的白马,在她面前却乖顺至极,任由她抚摸着。 “是啊,许久都未带它出来散心了!”话罢,她翻身便上了马儿,动作优美,恍若一条自然的弧线。 惠和见此,眼眸大睁,赞叹不已。 楚知南伸手,顺带将她拉了上来,让她坐在前面。 头一回坐在马背上,惠和既紧张又新奇,抓着马鞍前侧亢奋得心花怒放。 楚知南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揽过她的腰,“抓好!” 说罢后,腿间一夹马腹,嘴里喝了一声驾,马儿瞬间奔驰在草原之上。 因考虑惠和第一次骑马,她未曾骑快。 风儿吹过脸颊,带着特有的柔情。 楚知南带着惠和小小的溜达一圈后,她下得马来意犹未尽,“骑马原来这般好玩!” 景如闻言,在一旁笑着接了话,“公主眼下是觉着新奇好玩,但马儿若是骑久了腿也疼着呢!” 说话之间,马倌已牵着小马儿缓缓而来。 惠和也则笑问道,“景如姐姐会骑马吗?” “不会!”景如闻言,蹲下与惠和回话,“当年殿下可舍不得教我呢!” “定是景如姐姐不愿学!” 二人说话间,楚知南则从马倌手里接过马缰,先瞧了瞧这只马儿的性子。 嗯,瞧着倒是温顺粘人。 小马儿若是刚出生时候便经常与人亲近,性格便会温顺许多。 且它色泽发亮,精神劲儿也极好,只要日后喂养得好,想必长大了也是十分温顺的。 温顺的马儿的确适合刚学骑马的小姑娘骑。 马倌见楚知南上下左右打量,脸上挂着谄媚讨好的笑意,“娘娘觉着此马可成?” “就这匹罢!”楚知南点点头,同惠和招招手,“和儿,过来!” 惠和闻言,撒腿便朝她而来。 见此,她耐心教导道,“来,你试试抓着马鞍能不能上马儿!” 九岁的惠和并不高,想要上个马儿着实有些困难。 用了所有的力气,双手虽抓着马鞍,脚却够不上马镫。 试了几次后,楚知南干脆辅助其一把,将她抱了上去。 独自坐在马背上,惠和心中甚是没底,生怕这马儿忽然就撒蹄子跑了,手用力地抓着马鞍,“皇后嫂嫂,我、我有些怕!” “莫怕,我给你牵着马缰!”楚知南顺了顺马儿鬓毛,“你想要学会骑马儿,便得先克服恐惧,再尝试着与马儿有心灵沟通。这马儿性子温顺,只要不惹恼了它,自是不会失态发狂。 唔,你试着放松下来,再慢慢用腿夹马腹,接受它的反应!” 惠和闻言照做。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楚知南无比耐心地教着她应该如何去驭马。 她的马术是唐皇后先教的,后来又跟着唐清流学了一阵,最后看着他们能在马背上射箭,她觉着甚是厉害,便也花了些功夫去学。 年幼时,只要是她觉着厉害的东西,就算吃尽了苦头也不怕。 尤其是她学骑马时,不知从马上被摔下过多少次。 但越是摔倒,她就越是觉着不能妥协,一定要征服它。 她的白马是一匹性子极烈的马,楚知南当年为了驯服它,真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但显然惠和并不能完全放开,仍旧不敢自己试着去骑。 那一旁的马倌见楚知南耐心教了这许久,便主动上前请缨,“娘娘,不若您先歇歇,小的在马场养了二十几年马儿,也教过不少皇子们骑马咧。” 楚知南正想喝口茶,闻言看向惠和,“累了么?” 惠和此时正暗自琢磨着怎么正确骑马,听楚知南问话,摇摇头,“不累,和儿还想再练练,方才皇后嫂嫂说的和儿都记住了,但它稍微快些,我便有些怕。皇后嫂嫂先歇歇罢,让这位大叔替我牵着缰绳我再试试!” 如此,楚知南便将缰绳交给了马倌,叮嘱道,“仔细着些,莫要摔了公主!” 马倌笑得见牙不见眼,“娘娘放心,小的定是不能摔了公主的。” “嗯!”楚知南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正欲要唤景如沏茶时,只听得惠和忽然尖叫出声。 “啊!救命啊!” 闻声,楚知南立即旋身看去。 第362章 你抓紧我 只见原本温顺乖巧的马儿不知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不要命似地往远处奔跑而去。 惠和受到惊吓,只能伏在马儿身上下意识地抱着它的脖子。 因跑得太快了些,她的身子在马上瞧着摇摇欲坠,似乎虽是可从马上跳下来。 而与此同时,从马场南面唯一的树林里忽然袭来箭雨。 “有刺客!保护娘娘!” 御林军见此,立刻抽出长剑高喊,“保护娘娘!!” 眼见小马儿驰远,楚知南哪里还顾得上多想,吹了一个口哨,待得白马听着口哨同她跑来时,她一个翻身立即跃上了马儿,立刻去追惠和。 景如见此,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上来,“殿下!!!” 正在她叫喊之际,天际飘来一支箭,对着她的心脏急急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侧的长生见此,下意识拉起景如的手,将她拉在怀中,躲避着所有飞来的乱箭。 咚,咚,咚咚。 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叫景如忽然有了些慌张。 这么多年来,她是头一次被一个男子这般抱在怀中。 虽有些慌张的不知所措,可是又叫她没来由的感觉到了安心。 长生冷眼看着树林之中,眼眸深邃。 御林军首领知晓刺客们埋伏在树林之中,一边挡箭一边往树林中而去。 小马儿驮着惠和越跑越远,楚知南架着马儿以最快的速度去追,待得半柱香的功夫后,终是追上了马儿。 她以脚勾着马鞍,身子斜向惠和,“把手给我!” 惠和一张脸有了哭色,又惊又怕,她本想尝试着将手伸过去,可这马儿跑得实在太快,她微撒开些,便感觉身子要跌下去。 “呜呜呜,我怕……” 见此,楚知南只得脚下一个借力,身子在空中凌空,而后坐在了惠和身后。 她一手抓着马鞍,一手去拉马缰,企图叫马儿停下步伐,奈何它已经狂到歇斯底里,压根就就不听半点话。 楚知南牵了它近半个时辰,十分知晓它的性子,它忽然间发狂,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回头瞧了一眼,她不知这马儿跑了多远,但身后已见不着任何人影。 前面不远处有一片树林,瞧着马儿这样式,怕是要跑树林中去的。 它停不下来,她只能抱着惠和跃下去。 手间揽上惠和,她咬牙道,“你抓紧我!” 此刻的楚知南成了惠和手里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说什么,惠和便做什么。 眼看着马儿要跑至树林之中,楚知南试着撒开马缰,脚下蓄力,欲要带着她再次凌空而起。 然,就在她准备行动时,只见一个黑衣人从树干上飞跃而下。 他手里执着长刀,身形快如鬼魅,怕是蓄力欲要一刀解决。 楚知南见此,顾不得原本计划,只能揽着惠和立即飞向扑于地面。 险险站稳后,她将惠和下意识护在了身后。 “小心!!”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又飞来数十个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手中个个执刀,轻功极好,齐齐朝着楚知南而来。 惠和哪里见过这阵势,只能瞪大眼睛喊着叫她小心。 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想必是早有准备,这次是为了取她性命而来。 她在这北矅得罪了谁? 为何会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眼看着黑衣人纷纷袭来,惠和已呆愣得不知作何反应。 楚知南见此,眼眸微微半眯,揽着惠和便纵身而起。 若不是惠和在,楚知南还有与他们拼一拼的本事,可眼下她要照顾惠和,手里又无任何趁手兵器,胜的几率太小太小。 援兵又未来,怕是将军力都去对付那个林子了。 真是好大一个阴谋啊。 面对着眼前的黑衣人,楚知南拉了一根枝条,身子借力一甩,脚狠狠地踢在了黑衣人的手腕上。 手腕一痛,长刀落地。 她见她的白马在不远处,吹了一个口哨后,白马顺着她的声音跑来。 险险躲过黑衣人连命几招,她见马儿飞来,从半空之中旋身飞下,准备地落在了马背上。 本想骑着马儿先回马场,可身后的黑衣人穷追不舍,摆明了今天一定要取了她的性命。 恍若这个时候她骑着马儿在空旷的草地上奔跑,无异于将自己的背交给了敌人,任何一支暗箭都能要她性命。 可往回走,又是距离安全最近的地方。 在两番思想的权衡之间,她咬牙做出了决定。 先往林中跑,然后再静观其变。 林里枝桠横生,马儿又高大,偶有树枝划过她的脸颊,脸上火.辣辣的疼。 马儿的速度甚快,他们驭着轻功紧追其后。 见追不上,他们又从怀中掏出了暗器直掷而来。 楚知南俯身而躲,只能往更茂密的林中而去。 她一路打马飞奔,后面的黑衣人一直穷着不舍。 眼见路越发的要崎岖,楚知南扫了一眼周边环境。 周边灌木丛生,倒是十分适合躲避。 她深吸了口气,抚了抚马鬓,“辛苦你了!” 话落一瞬间,她用力一拍马儿,高喊了一声驾,随即却揽着惠和直接飞下了马身,滚在了一旁的荆棘林后。 因她一直将惠和护在怀中,惠和倒是未曾受到任何伤害。 手肘恰好撞在了石头上,疼得她痛呼了一声。 调节了一下呼吸,她看着惠和道,“别出声,我们先躲片刻,若是他们跑过去了,我们再往回走!” 惠和此时紧张的嗓子里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仍旧捂住了惠和的嘴巴,蹲在灌木丛中,放轻了呼吸。 因为有马儿在前面引路的缘故,他们并未多疑,只驭着轻功同马儿追去。 楚知南能听见他们追过去的动静,大约十几人。 光是来杀她的便有十几人,也不知马场周围附近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看这样子,是完完全全想要置她于死地的。 是谁? 是谁能请动如此多的杀手? 在这北矅她得罪了谁? 这么久来,唯一结过仇的人只有司妙妙,可是司妙妙请不动如此多的杀手。 这场刺杀,一看就是早有预谋的,只等她离开京城后,下一次死手。 她敢肯定,这些人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杀她! 第363章 我不要我不跑 难道是因为天子拒绝纳妃,便有大臣为了利益,故而对她痛下杀手? 不,短短几日功夫,怎么谋划的呢? 应当不是才对! 楚知南陷入了困惑之中。 待得黑衣人走远后,楚知南起身,观察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后,再同惠和道,“他们若是见着马儿身上无人,定是会追回来的,所以咱们如今只能拼命地往回跑,和儿能做到吗?” 惠和的眼睛里布满了坚定,她用力点头,“和儿能!” “那好,我们先跑!” 楚知南不敢让她一人单独行动,这树林里有着许多的不确定,既不敢去赌,也更不敢让惠和离开她的视线。 没等她带着惠和跑出两步,黑衣人见了马背上无人,则又立即折返回来搜寻。 好在他们因不确定楚知南躲在了何处,是以十五六人分了三批。 恰好她与惠和的背影落在了他们眼中。 楚知南无奈地唉了一声,这该死的运气。 此时避无可避,她只得正面对敌。 将惠和藏在了一处灌木丛中,她道,“乖,闭上眼睛!” 惠和在此时情况下,只能下意识听楚知南的话。 眼见黑衣人执剑而来,楚知南扭着脖子热了热身。 实在是很久很久未曾动过手了! 直到黑衣人的箭尖距离她不过一寸时,才见她迅速闪开,身子一躲,便直接躲在了黑衣人的身后。 与此同时间,另外四个黑衣人也顺势攻来。 楚知南将手里的黑衣人当做挡箭牌,揪着他的后衣领子操控着他的方向。 他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攻击,若是只以防守的姿势,压根撑不了多久。 如此,她只能先发制人。 在几番躲避之下,她脚下用力,对着手中黑衣人的下盘狠狠踢去,又拿手肘顶了他的颈脖。 眼看他痛得哎呼出声,楚知南再顺手夺了他手中的长剑。 拿到长剑后,她唇角微勾,眼眸里是满满的冷意,“正好许久未曾活动活动筋骨了,本宫就同你们玩玩!” 话间,她将黑衣人一脚踢翻,拿着长剑便与那几个黑衣人攻击而去。 她的轻功极好,速度甚快,每一次的出招都力求快准狠。 四人虽联合攻击,却根本讨不着好去。 打架的动静定能将其余的黑衣人也都招来,楚知南虽有功夫,但一下也对付不了十几个人,是以她得以最快的速度先解决了这几个。 想间,她见东面的黑衣人动作缓了半招,当即眼眸微眯,抓紧机会一刀夺命。 血溅在了她的衣衫上。 来不及多想,她又以一敌三,一招剑花,同伤三人。 但在她一个不经意间,南面的黑衣人也乘此机会在她身上划了一刀。 楚知南一疼,手里的力道越发狠戾。 眼下不过是划伤了背部,倘若被刺到了致命之地,她这命就没了。 不不不,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若死在北矅,楚珏澜定会追究其责任,到时候说不定因她之死,会造成两国原本的和谐被打破…… 是了,是了,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楚知南敢肯定,这些来刺杀她的人,背后就是藏了大阴谋。 那幕后之人就是想通过杀了她,让南北两国再次战乱。 想清楚之后,楚知南越发觉着自己不能出事。 眼见那三人齐心协力,楚知南执剑凌空飞起,计算了一剑夺命的准确率后,又见她身形舞动,如同鬼魅一般,一剑同抹了三人的脖子。 血溅染了荆棘丛林。 背上那火.辣辣的痛感叫她冷汗淋漓,她咬牙走到惠和身边,拉着她的手便跑。 惠和见她背上伤势,吓得眼里蓄了泪意,“皇后嫂嫂,你流血了!” 那伤口的确是不浅,楚知南疼得面色发白。 她摇摇头,“没事,小伤,不用担心!” 在这树林之中压根就没有方向感,她只能靠着本能去跑。 她原本是想着要从原地跑回去,但林中的路几乎都一样,加之她受伤又有些头晕眼花,根本不知要从哪里跑。 等等,她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为何会头晕眼花? 莫非是这刀上有毒? 待跑了一炷香后,楚知南步伐开始乱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又乱。 她跑不动了。 眼下头发晕,眼冒星星,压根没有力气再跑。 将剑插入地里,她跪在地上深吸了几口气,交代惠和道,“和儿,和儿!” “我在,我在,皇后嫂嫂,我在的!”惠和见她面无血色,哭了起来,那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偏生又不敢哭出声来。 “我跑不动了,跑不动了!”楚知南吸口气,“乖,你拿着剑先跑,先去马场里搬救兵……若是,若是我不幸丧了命,见着你君上哥哥时,让他莫伤心……” “我不要,我不跑!”惠和哭得眼泪鼻涕盖满了半张脸,“和儿不会丢下皇后嫂嫂的,不会的!皇后嫂嫂这么好,肯定不会丧命。” “你要乖!”楚知南咳了一声,血从喉咙里咳了出来,一股子腥甜味叫她忍不住皱了眉头,“我没事,只是有些困了,想要眯一会!” “嫂嫂骗我,你才不是想要眯一会!”惠和哭得泪眼涟涟,她在楚知南面前蹲下,“就算是爬,和儿也要背着皇后嫂嫂爬出去!” 楚知南勾唇浅笑,真心是被她的举动暖到了。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擦了擦惠和脸上的眼泪鼻涕,“你看你,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呀,哭成了什么样子,莫哭了,我没事,死不了的!” “呸呸呸,才不死,我们都不死!”惠和吐了几口唾沫。 楚知南咬牙又站起身来,着实无奈,“走罢!” 惠和如此执意,她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实在坚持不住了再说吧。 惠和见此,立刻搀扶着她半个身子,择了一条路而去。 天色越来越暗,楚知南眼前越来越黑,直到最后她实在睁不开眼,脚下步子还未落定,便直接倒了下去。 在意识彻底丧失的前一刻,她听到了惠和惊喊的声音。 “皇后嫂嫂!!” 她想,将小丫头一人留在这森林里,她一定会害怕极了吧。 也不知晚上这山里会不会有豺狼虎豹…… 长生何时才能寻来呢。 还有她的慕容子邺,这么晚了不见她回去,定是会担心的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早点来,哈哈,以后都尽量早更些。 第364章 老子拿钱办事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醒来的,但醒来的那瞬间,入目的是不见五指的黑色。 “唔~”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疼感,叫楚知南难受地皱了皱眉头。 她上半身似乎靠在了谁的身上,可听到心跳声与呼吸声。 “皇后嫂嫂,你醒啦!” 头上传来惠和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惊喜的意味。 楚知南嗯了一声,试图爬起来。 也不知那剑上抹的到底是什么毒药,此时她只觉得浑身酸疼,提不起力气来。 “什么时辰了?” 眼下已是月上中天,但月光被树枝挡住,只有零星几点从枝桠当中洒落。 九岁的惠和并不会看时辰,她想了想,回道,“皇后嫂嫂昏迷了半个时辰!” 才半个时辰么? 她深吸了口气,“无人寻来么?” “长生哥哥来过了!”她声音低低,“但是那些刺客太多,他让我在这里等皇后嫂嫂醒来,他先将黑衣人引开了!” 长生来过了,却无旁人来。 楚知南叹了一声。 她出门不喜欢大阵仗,如今却是叫人有了可乘之机。 楚知南觉着,那些带来的御林军也不知是生是死, 到底是她疏忽了。 楚知南坐起身,想试着运气试试,但她稍微一运气,丹田便疼痛难忍。 听闻江湖之中有一种药叫无味香。 所谓无味香,自是无色无味,但其内含有麻沸散,一旦摄入便会慢慢失去知觉。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几位药的作用,会让武功高强者一时间失去内力。 前世时,她武功被废,这药可是占了不少功劳。 真是熟悉的味道!! 看来他们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的,目的只怕是为了活捉她啊! 无味香。 让她陷入昏迷又暂失内力。 呵,目的越来越不单纯了。 到底是谁想要对她不轨? “皇后嫂嫂,你好些了吗?”惠和的声音里已没了哭意,“长生哥哥说,皇后嫂嫂只是昏迷,不会有事的!” “嗯,无碍!”她扫了一眼四周,而后拄着长剑缓缓起了身,“长生去了多久?” 她遇刺的消息的定会传到皇宫里去,慕容承烨若得到消息,也定会在第一时间来救她。 眼下约莫是申时初询模样。 慕容承烨定是收到了消息的。 眼下的情况是她必须先寻个安全些的地方躲着,以防还有别的黑衣人出没。 她目前武功尽失,压根不是其对手。 此地只怕是不宜久留。 背上挨的那刀极深,此时除了有些麻之外,还有些疼痛难忍。 在楚知南打探地势情况时,惠和回答道,“去了两炷香的功夫,长生哥哥叫咱们在这里等他,他一会就来!” 两炷香的功夫…… 那证明这林子里果真有别的黑衣人在。 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大规模地搜寻着她的下落。 不成不成,若是待在这里太过于危险了,得想法子先离开才是。 如此一想,她牵起了惠和的手,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我们先去寻个更隐蔽的地方!” 惠和是无条件信任楚知南,当下便以搀扶着她的姿势前行,“好!” 夜晚的林中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约莫是长生将她移动过,这一片地域她并不熟悉,不是她昏倒之地。 四月的北方白日里虽回了春,但一到夜间温度下降,仍旧有些冻人。 楚知南先问了穗和长生走的方向,她再往他相反的方向走。 他说将人引开,必定是寻的偏路。 夜晚的树林并不好走,加之楚知南身上又带了伤,步伐缓慢,更是为行走增加了几分难度。 且走时还要注意脚下不留痕迹,不给敌人任何一个能找到她的机会。 然而,她今天的运气似乎真的是好到了家。 未曾走出几步远,她便迎面撞上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三人在夜色中六目相对,楚知南护着惠和下意识退了一步。 黑衣人唇角邪勾,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子就是来解个手,竟撞到大羊了!” 他的话里带了几分兴奋。 眼看着他步步逼近,惠和深吸口气,挡在了楚知南跟前,“有什么事冲我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不屑地将她推了一把,推入了荆棘丛中,“你个小丫头片子凑甚热闹,滚远点儿!” 楚知南执着长剑冷眸相视,“狗东西!!” 对个小姑娘都不手软。 她虽武功尽失,但招式还在,当即便先出了招攻击而上。 但因受了伤且内力尽失的缘故,她的速度与力道少了不止一星半点,黑衣人不过是一个反击,便叫她连连后退,稳不住脚步。 “呀,真是天助我也!” 就算是夜色深沉,她仍旧能恍惚地见到黑衣人眼中露出的亮光。 楚知南见此,再次执剑攻击。 结果自然是被他再一次反击倒地,再无任何还手之力。 见黑衣人执剑越走越近,楚知南眼眸一扫,“听你口音不似南燕人,也不似北矅人,倒是有些像西秦那一带的。今日刺杀我,莫非是西秦凌王的意思?” 当时灭西秦时,凌王早接到消息,带着身边的亲卫先隐遁了。 大军攻入西秦后,并不想放虎归山,于是搜寻了好长一段时日,不过……一直未能寻到。 黑衣人乍然听到凌王二字,步子微顿,随即冷哼一声否决,“什么凌王?老子不过拿钱办事,只要抓了你,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皇后娘娘,还劳烦您跟我一趟罢!” 眼见他走近,楚知南手中的长剑翻转,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剑当箭,十分准确地刺入了他的胸腔之中。 黑衣人简直不敢置信。 他明明感觉到她武功尽失了的,怎么还会…… 楚知南见此,起身拿着剑柄再一次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勾唇笑道,“你知晓我武功尽失,但却忘了我的箭术准头极好,当箭术练到一定程度,手里的任何东西都能是箭。兄弟,安息吧!” 话罢,她用力地再次将剑抽了出来,赶紧拉上了惠和的手,“伤着哪儿了?” “手,疼!” 惠和咬牙,约莫是手骨头摔错位了,疼得全身发抖。 楚知南摸了摸,“你忍忍!” 话落一瞬间,只听得咔咔一声响,惠和几乎疼得要晕厥过去。 但疼过之后,立竿见影地好了。 第365章 能自己下来么 替惠和将手接好后,她立即离开了这个地方。 也不知走了多远,惠和忽然站定了身子道,“皇后嫂嫂,我听到有人喊咱们!” “是么?”楚知南闻言,屏着呼吸听了片刻,果真听到了有人喊唤的声音。 那声音喊的是“皇后娘娘!” 惠和下意识想要应声,却被楚知南先捂住了嘴,“莫急,咱们先静观其变看看!” 若来的是敌人,她就真的是羊入虎口,回天无力了。 想了想,她先寻了一棵树,让惠和先爬了上去,她则闪身躲在了一侧的石头后。 “和儿,除了我唤你之外,什么人唤你都不要出声!” “知道了!”惠和也知晓此时情况非同儿戏,用力点头保证,“和儿定不会出声的,皇后嫂嫂放心吧!” 如此,楚知南躲在石头上摸了摸自己背上的伤势。 到底是许久未曾热过身了,身手明显退步了些,背上这一刀怎么也是要留疤的。 约莫是被景如撒过了药粉,虽说早已不流血,但背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湿漉漉的。 伸手一摸,手上沾了一手血。 幸好这不算深山老林,只是一片浅树林,并不见有豺狼虎豹。否则这时候再来任何一只猛兽,她都能当做它们一顿美美的晚饭。 此时坐下来,她才彻底的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脸上火.辣辣的疼,想必是因为最开始被树枝划破的缘故。 手上也有着许多的伤口,加之沾了血,显得甚是触目惊心。 发髻早已凌乱不堪。 不过这些都是皮外伤。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方才那个黑衣人。 她在说到西秦凌王时,明显见他步子停顿。 或许这能足够说明,他的确是凌王的人。 江湖上虽有不少杀手组织,但是这般不要命的又有几人?如今整个江湖几乎都被南燕与北矅朝廷招安。 如此排除下来,这些黑衣人定然是家养的亲卫一类。 南燕不会有人想杀她! 北矅无人敢杀她! 既想活捉她,那必然是有利用价值在。 左思右想了一番,楚知南总觉着这与凌王的确有逃脱不开的关系。 凌王喜美色,活捉她、不一定会存什么龌龊心思。 正在她思考间,她的嘴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 楚知南大惊,手中的剑下意识就要往身后刺去,但她才抬手,却被对方轻轻松松制服住。 “嘘,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楚知南眼眶一热,手里的剑落地,鼻头一酸,眼泪便哗哗地落在了下来。 恰好落在了他的手上,滚烫烫的。 男子心里揪疼,将她揽入怀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那一刻间,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依靠在他怀里摇着头。 不晚不晚,你来的一点也不晚。 和儿在黑夜里听见了他的声音,激动地挥了挥手,“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慕容承烨抬头看去,便见惠和趴在树干上唤着他。 慕容承烨应了一声。 惠和便问道,“皇帝哥哥你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儿!” 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长生一路都留有线索。 后来他又在地上看见了尸体,以及闻到了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 虽说楚知南身上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血腥味仍旧浓重。 在这森林里,便显得尤其清楚。 慕容承烨未回答她,只问了一声,“能自己下来么?” 惠和想了想,尝试着想要从树干上滑下来,但着实有点高,她多少有点慌。 见此,慕容承烨放开楚知南,飞身而起,拎着她的衣领落了地。 而楚知南在见着慕容承烨这一刻,终是卸下来所有的防备,长长吁了一口气后,再次晕了过去。 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身体还留有余毒,又废了不少体力。先前只是靠着顽强的毅力一直支撑着,但当慕容承烨出现时,她终是放松了。 一旦放松,便觉脑袋发晕,浑身疼痛难忍,再也克制不住地晕了过去。 楚知南也不知晓自己晕了多久,但这次醒来后,已见天色大亮。 熟悉的床幔入眼,她心里终是安心了些。 再转动眸子,她又看见了握着她手的男子。 他此时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撑着自己头,眸子轻瞌。 看她眼下有乌青,该是一.夜未曾合眼罢。 楚知南手指微动,却惊得他立时睁眼,四眸相对那一刻,他眼里满是担忧。 先是仰头同外喊了一声,“快,快去传太医来!” 而后才看向楚知南,“饿么?渴么?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见他要起身,楚知南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摇摇头,“我不饿,也不渴!” 声音沙哑得厉害,嗓子干哑得有些难受。 慕容承烨见她不放开他的手,便只好招呼着夏荷倒了杯水来,再小心翼翼扶着她起身,喂她将水喝下。 两口水下了肚,嗓子清润了些,她轻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就是背上有点儿疼。 “傻丫头!”慕容承烨叹了一声,“大夫说你中了无味香,二十四个时辰内都提不起内力来,莫怕,等时辰一过就好了!” “我不怕的!”她笑笑,“长生跟和儿如何了?” “长生受了些伤,和儿倒是无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他无奈地摸了摸她脸上的伤口,“莫担心,我这里有玉骨肌,涂抹几日定是不能见伤疤的。” 楚知南点点头。 二人说话间,太医入了大殿。 太医为男子,因男女授不亲的缘故,床幔被景如与秋菊放下来,太医则拿出诊巾搭在了楚知南的手腕上,再将他的手从床幔外伸进来,替她仔细地把着。 仔细摸了会脉后,他将诊巾收起,同慕容承烨道,“君上,娘娘身子已无大碍,但因失血过多导致亏虚,待微臣替娘娘开几贴与食物共补的药膳,只需连服七日,定能将气血补回来。 但娘娘这几日万不可剧烈运动,一定要静心调养身子,万事莫焦躁,以养心养身为宜。” 楚知南听明白了。 养心养身才是重点。 待景如从太医手里接过了药方,又唤了两个二等宫女随着太医回太医院内抓药膳。 慕容承烨还有政务未曾处理完,楚知南不忍见其疲惫,便让他先去忙活,唤了景如来陪自己说话。 第366章 那你留下吧 楚知南眼下有太多的话想问。 比如马场发生了什么,她是如何离开的,最后她昏迷之后,慕容承烨是如何处理了那群黑衣人。 景如作为当事人,此事知晓得事无巨细,见楚知南如此好奇,她便干脆坐在了床头,替楚知南一一解答。 马场不知从哪里出来了许多的黑衣人,他们躲在林中射箭,御林军人少,一时不敌,有许多人都受了重伤。 她之所谓没事,乃是有长生护着,长生见楚知南与惠和消失之后觉着此事不对劲。 而此时的春绣背上中了一箭,于是他便让她先带着春绣赶马车回京搬救兵。 景如虽未亲自赶过马车,但耳晕目染的多少也能掌握一些方法。 于是她一路跌跌撞撞回了京城。 一入城门,便立刻唤守城军调人去马场,她则先入宫禀告了慕容承烨。 慕容承烨当时正在与大臣商议朝事,闻言盛怒,扔了手里的奏折,立即率军去了马场。 由景如带路,她一路上将情况都与慕容承烨事无巨细地汇报了。 是以,一到马场之后,慕容承烨便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树林中,连御林军有没有跟上他都未曾在意。 进入树林之后,慕容承烨经历了什么景如不知晓,但他抱着楚知南出树林时,面色沉得犹如那来自于阿鼻地狱的使者一般。 而后,他派出三万士兵搜山,务必要保证将所有的黑衣人都绳之以法。 后来她虽不知马场发生了什么,但因楚知南受伤缘故,慕容承烨迁怒了许多人。 景如说完后,又十分自责,“都是我的错,未能在殿下身边保护好您,倘若此回殿下出了事,景如也定不会独活了的!” “说什么独活不独活!”楚知南抚了抚她的手,“我又非那君王,你也非那爱妃,要什么殉葬?此回他们目的是我,这回没得手,若是没能一网打尽,只怕还会有下回!” “那殿下日后都别出宫了!”景如大惊,“昨日君上见殿下受了伤,恨不得将所有人都生吞活剥了,那怒气,见者都危啊!若是殿下真出了个好歹,我怕咱们君上能将这天下都颠覆了!” “敌暗我明,他们若是铁了心想要对我做些什么,只怕是防不胜防!”楚知南抿抿唇,陷入了沉思,“此事等晚些时间,我与君上好生商量商量!” 她总觉着,这幕后之人就是西秦出逃的凌王爷。 “殿下,您一定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景如甚是无力,想起昨日之事,难过地敛下了头,“昨日见到那枪林箭雨时,我才发觉自己如此无用,既做不了什么,也保护不了殿下,若是殿下真出了个好歹,莫说我是否不想活了,就是景微都怕是不能原谅我的!” 说着,她拉起了楚知南的手,“殿下,我死了不要紧,可您千万不能出事。” “我不会有事的!”楚知南勾唇笑笑。 知晓了后来的事情后,她与景如闲聊了几句,随意吃了几口粥后,便又睡了片刻。 午间时,惠和与景穗来了。 景穗还有些怕楚知南,语气是满满的提心吊胆。 她拉着惠和慌促不安道,“娘娘,若不是因惠和贪玩骑马,您也不会受伤,还请您责罚景穗罢,是景穗未能教好妹妹!” 一听景穗这语气,楚知南便头疼得不行。 扶着额头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倘若你来长乐宫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倒不如早些回去莫扰了我歇息!” “我……”景穗紧张地跪了下来,“娘娘,见您受伤,景穗属实难安。和儿回来时将事情都与我说了明白,若非娘娘护着,只怕和儿此时已遭遇不测。您是景穗与和儿大恩人,这份恩情,景穗记在心里了!” “你似乎很怕我?”楚知南凤眸微挑,“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连和儿这小丫头都不惧我,你为何要怕我,莫非、我能吃人不成?” “不、不是的……”景穗仍旧有些结巴,“娘娘大方得体,优雅端庄,景穗并不怕您。” “不怕我你紧张作甚?”她道,“什么道歉道谢之后不必再多说,若无其余事便退下罢,本宫乏了!” 景穗闻言,哪敢再多说半个字,诺诺地应了一声是后,便欲拉着惠和走。 惠和见此,想了想,挣脱了景穗的手,“阿姐,我想与皇后嫂嫂说说话!” 景穗面色一僵,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皇后娘娘累了,你若想找娘娘说话,待明日再来……” “留下吧!”景穗的话未说完,楚知南便先出了声,“正好等会儿一道用午膳!” “那你、便留下吧!”景穗微微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但娘娘如今伤势未愈,你莫要太絮叨了。” 交代完了景穗之后,她再同楚知南福了福身,“娘娘好生休息,景穗退下了!” 楚知南挥挥手,唤了秋菊送一送。 待得人走后,楚知南抬手招了惠和入跟前,拉着她上下看了看,“昨日可是吓着了?” 惠和认真想了想,“和儿昨夜想了一.夜,决定日后好好习武!” “为何?” “我阿姐说,大家闺秀习武会惹来旁人笑话,习武是护卫干的事儿,咱们只要学好琴棋书画即可。可和儿觉着这不是笑话,琴棋书画固然是才学,但若遇见危险,和儿会武才能保护人!保护皇后嫂嫂,保护我阿姐!” “保护人?”楚知南不以为意地笑了,“倘若你习了武,却保护不了你想要保护的人呢?” “那至少和儿无需坐以待毙,也无需躲在别人的羽翼下!”惠和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昨日皇后嫂嫂一直护着和儿,和儿看得明白!但若下次遇险,和儿想站出来保护皇后嫂嫂!” 楚知南眼角微抬,“你想清楚了?” “嗯,和儿想清楚了!”她点头,“等晚些君上哥哥回来,和儿便与他说,让他给我寻个师父!” “可是习武,会很痛苦的呢~” “和儿不怕,只要能变强,和儿就不怕!” “好啊!”楚知南笑着应了一声,“那我就拭目以待,瞧瞧我们家的小和儿能坚持多久!” “一定能坚持的!”惠和水汪汪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所畏惧。 楚知南会心一笑,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第367章 回去问问我阿姐 天气正好,春风徐徐,吃完午膳后,楚知南便躺在了院里沐浴着日光。 惠和生怕她无趣,便拿了本书,艰难地念读着,偶尔遇见不认识的字又停顿下来,跑去问问她怎么读。 稚嫩软糯的念书声,声声入耳,扫空了楚知南心里所有的阴霾。 惠和与景穗虽是一母所生,但二者性格却相差甚远。 她最不见景穗那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好似一个泥人般,永远将自己的姿态摆放在了泥土里。 不如惠和那般可爱。 她在惠和念书的声音里再次入了梦。 . 晚间慕容承烨归来时,惠和毫不犹豫地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而他也当即应了下来,答应择日定替她好生寻个启蒙师父。 养伤吃药的日子一过便是十来日,待伤口结痂,又痒得她几日未曾睡好。 等身子养得差不多,转眼已是五月。 五月入夏,北矅京城也随之炎热了起来,御花园内花团锦簇,偶有几只彩蝶飞来,替这红墙绿瓦的宫廷里增添了几分生机。 楚知南坐在假山旁的凉亭内纳凉,夏荷端了碗莲子羹而来。 “娘娘且尝尝,春绣姐姐熬的莲子羹乃是一绝,便是御厨都比不上的!” 春绣自上回受了伤后,也卧床养了大半个月,这一两日才能下得床来。 楚知南见她身子不适,便也未叫她在跟前伺候,反倒唤了两个宫女轮番照看着她,等她身子好利索了再伺候也不迟。 楚知南顺手端了,拿起玉勺浅浅尝了一口,“春绣熬得?” “是了!”夏荷道,“春绣姐姐总觉着自己伤势好了,在房中卧不住,虽说不能近娘娘跟前伺候,便熬了些莲子羹给娘娘尝尝鲜!” “不错的!”她又吃了几勺,而后才将碗放下。 瞥了眼泛着波光的水面,她正想让夏荷再端些来给大家尝尝,却忽然见得惠和从远处跑了过来。 她着了一袭黑红相间的劲装,长发高高竖起,见着楚知南几乎是以跑的速度。 “皇后嫂嫂,皇后嫂嫂!” 瞧她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高兴,想必定是有甚好事。 一见着楚知南,她又挥起了手。 待跑至跟前,惠和累得喘了两口气,额间密布了许多汗珠。 一旁的景如见此,给她倒了杯凉茶。 茶水下肚,惠和笑得咧起了嘴,亮着一双眸子道,“皇后嫂嫂,我方才听人说,那司家小姐说好婚事了!” “嗯?”楚知南不免好笑,“司家小姐说好了婚事,怎么你却如此高兴?” 话间,楚知南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 自从上回她与慕容承烨说要习武之后,慕容承烨第二日便给她寻了个师父,这段日子她天天要习三个时辰的武,累得一连好几日都未曾踏入长乐宫。 不过才半个多月,她既比之前瘦了些又黑了些,唯独那双眸子黝黑发亮。 “我是替皇后嫂嫂高兴!”惠和一本正经道,“谁都知晓那司家小姐对君上哥哥一往情深,如今她订了亲事,日后便不能再缠着君上哥哥了,皇后嫂嫂这耳根子也能清静许多!” “我哪日耳根子不清静?”楚知南笑回道,“日日在这宫里待着无人叨扰,清静得都要发霉了!” 恰好这五月又是多雨之季,多日才难得见一次太阳。 这日复一日的日子过久了,难免又回想起之前在南燕皇后时,偶尔与许太后斗斗也是好玩的。 “皇后嫂嫂若是嫌无趣,不如咱们多带些人上街逛逛?” 自打上次经历过遇刺之事后,惠和总觉着去哪儿都得多带些人在身边才安全。 “你不好好练武,还想去上街?”楚知南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儿,“不去!” “那……”惠和想了想,“那我能求皇后嫂嫂一件事吗?” “何事?说来听听!” 惠和斟酌了一番,而后才道,“我阿姐也到了适婚年纪,但皇后嫂嫂一直未替她物色婚事,和儿能斗胆求皇后嫂嫂替我阿姐赐婚么?” “嗯?”此话听得楚知南一愣。 惠和生怕是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了些,便又解释道,“我听她们说,宫中的公主与皇子们成婚,都需由皇后娘娘定夺。我阿姐快十六了,这几日我见她一直忧心于自己婚事,便想求求皇后嫂嫂,可能替我阿姐寻门婚事?” 是了,若不是惠和提醒,她倒是忘记了此事。 历来宫廷之内都是由皇后做主定夺公主与皇子们的婚事的。 她年纪不大,也是头一回当皇后,加之惠和也未主动来找她提及此事,久而久之下来自然是忘记了。 “你阿姐可是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么……”惠和又认真想了一番,“我不知晓,不然、我回去问问我阿姐?” “去吧!”她嗯了一声,“此事是我疏忽了,你等会子回去之后便直接问问她是否有心仪的,若有便告诉我,没有的话我再替她好生选一个!” “好耶,好耶!”惠和在楚知南这里得到了准备的答案,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我就知晓皇后嫂嫂最好了,是天底下最好说话的人!” “我是天底下最好说话的人?”楚知南不置可否,“你打哪儿瞧出来的?” “我就是知晓!”惠和笑弯了一双眸子,“以前那位皇后娘娘就不好说话,整日板着个脸,那样子可丑可丑了。但皇后嫂嫂这么好看,一定是个好说话的!” 楚知南闻言嗤笑出了声来,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也好在惠和是个懂事的,她也喜欢,但凡能应允的她也并不含糊。 惠和在凉亭里与楚知南说了会子话儿后,便又回了自己宫殿中,等晚些时候又来告诉楚知南,景穗并没有心仪的男子。 如此,第二日楚知南便寻着了事儿做。 她派人去拿了所有大臣里,还未说亲的公子们画像。从中挑挑练练之后,着实无甚头绪。 先皇生的子嗣多,皇子十四人,公主十七人。 除去已嫁或已夭折的,如今这宫里还余有八位公主。 这八位公主中到了适婚年纪还未说亲的又有四位。 既然要替景穗寻门婚事,那自然也是要替另外三位也将婚事给定下的。 这么想来,她干脆趁着这五月天气舒适,举行一场游园会。 第368章 这可不行 所谓游园会,乃是在京城别院举行的一场宴会。 五月里百花仍旧绽放,她以赏花的名义写了数封帖子,宴请诸位公子小姐们参加宴会。 因是替公主们寻如意郎君,请帖的重点自然是放在公子们身上,又在请帖上特意写了景穗、清和、珺萝、卉兰四位公主的名号。 四位公主都是到了适婚年岁的公主,收到请帖的人家无需过多猜测,稍稍一想便也能知晓这定是一场打着游园赏花的相亲大会。 待得帖子发下去后,她又命了身边四位大宫女去别院打理一番,一定要让满院皆是花,入眼就是极好的风景。 再安排些戏班子、说书人。 除此之外,也得给诸位公子小姐们一个表演的机会,小姐们有琴棋书画比赛、公子们则有诗词歌赋比赛,但凡出彩者,定有重赏。 至于赏的是什么,只有楚知南一人知晓。 之前在南燕时,每到公子小姐们的适婚年岁时,便会由其中地位最高的一家举行赏花会、游园会、圣旨长辈生辰都可利用起来。 楚知南虽参加过,也有不少公子中意于她,但她那时满眼都是陆宴安,眼中压根没有别人。 但她亲自来操办,还真真就是头一回。 身为皇后娘娘,她的帖子发出去后,这场游园会必定会精彩。 况且做驸马爷,这可是皇亲国戚啊! 楚知南将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唯一不足的是她需得亲自与那些夫人们周旋。 一思至此事她便头疼。 是以等晚间慕容承烨回来时,仍见她满面愁云。 男子走近,习惯性地将人揽入怀中,语气里是一惯的宠溺,捏了捏她的鼻子,“何事惹得我家夫人愁眉不展?说来让为夫替你分担分担!” 在他面前,楚知南永远都无需装得正经。 当下鼓起腮帮子,精神不振地趴在她怀中,“景穗与卉兰她们年纪都到了,我得替她们寻个好夫婿才可。今日我叫人写了帖子发给了各家大臣,唤他们五月二十一去京外别苑参加游园会…… 虽说是游园会,但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知晓我是要替诸位公主们寻驸马的,如此一来,诸位夫人也应当会来参加! 虽说我并不是怕与她们应付,但也会少了许多乐趣!” 她本质里也是个他贪玩的性子。 “这等小事,岂能难着我家夫人?”慕容承烨道,“你若不想同那些夫人们多周旋,不如唤了诸位太妃们一道前去,到时诸位夫人由诸位太妃应付,夫人若是想玩,便乔装一番混在里头玩好了!” 果然,懂她者不愧是慕容承烨啊! 主动叫她乔装打扮混进去玩儿……真真是,千古以来第一个如此开明的君主。 楚知南眼眸一亮,随即又皱紧眉头,“太妃们?你指的是哪位太妃?吕太妃么?” 他知晓楚知南心里想的心思,不免好笑,拿自己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蹭了蹭,“这就要看夫人想要哪位太妃去,哪位太妃不去了!吕太妃年纪尚浅,与那些夫人们怕是聊不到一块去的,不去也罢。” 听到此话,楚知南面容虽无表情,心里却舒坦了点儿,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这可不行,若就她一人未去,反倒还觉着是我故意针对她,小气了似的!” 但她对这位吕太妃是真欢喜不起来。 起先她很莫名其妙地会在楚知南面前十分委婉地炫耀她的优越感。 所谓优越感,无非是遇见楚知南时,很温柔地与从她说着慕容承烨的过去。 女子天生对许多事情便有第六感。 她总觉着这吕太妃对慕容承烨的心思并不单纯。 古来本就有太妃与皇帝勾搭一事,于皇家而言,只要自己喜欢,太妃不太妃的不重要。 太妃也可变皇妃。 听着他有些吃味的话,慕容承烨心里尤为满足,桃花眸子满是深情的盯着她,“小南儿,我们生个孩子可好?” 他的声音里已带了沙哑,吓得楚知南头皮一麻。 她下意识想逃,“我、我还没沐浴呢!” 他却不给她机会,将她大横抱起,步步往床间而去,“无事,我也未曾沐浴!” 待那床幔落下,室内升温时,月已偷偷躲入云层之中。 . 游园会定在了五月二十一,还有半个月的准备功夫。 因知晓此回游园的主要目的乃是为给诸位公主们招亲,是以趁着还有时间,公子们便开始关于家中研究诗词歌赋,姑娘们则想以一舞惊艳全场。 楚知南在宣布了游园会的日子后,便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四个大宫女去忙活,她则研究起吃食来。 闲来无事,在食谱中挑选糕点,再交给御膳房去做出来,这成了楚知南目前的爱好。 慕容承烨则乐此不疲地整日含着她生个娃儿,但见他除了对造娃的前事热衷之外,似乎对娃儿也不见得如此热衷。 并不会催促太医给她开药调养身子,也不强求她是否能怀上,一切抱着顺其自然的消息。 关于生娃之事,楚知南起先有些抗拒。 她会对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而感觉到迷茫。 但日日与慕容承烨相处着,又觉着这是水到渠成之事,相爱的人总该留下一个结晶才是。 如此一来,她对怀孕则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但没想到,此事倒是成了重臣嘴里把柄,私下常言她不能生子,怕是这慕容家要断后。 因慕容承烨前面已经明确地表达过他的态度,导致众臣虽在嘴里念叨却不敢放在明面上大做文章。 为此,当楚知南听到他们嘴里的话时不屑一笑,道了句,“不过就是些食了俸禄无所事事之人,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怎么编纂怎么编纂,只要莫让我抓个正着,且由着他们去便是。” 谁在背后不说人,谁又不被人后说? 他们让慕容承烨纳妃选秀的算盘没打响,总得给人家一个理由泄泄愤罢。 她素来大方,由他们说便是。 然,她无所谓的态度倒是引起了宫里某些人的不满,在一次悠闲的午后光景,楚知南正在院中吃着糕点时,她寻上门来了。 第369章 好心被当驴肝肺 春绣自打动作利索之后,便回到了楚知南身边,她恰从御膳房回来,见着楚知南便福身道。 “娘娘,吕太妃求见!” “吕太妃?”听得这个称呼,楚知南的眉头便下意识皱了皱,随即应声,“来者是客,既然来了便带进来罢!” “是!”春绣低头,将手里的膳食盒子交给景如后,便又退去外殿,将吕太妃带入院子中来。 “皇后娘娘好雅兴呢!” 吕太妃一入大殿,便笑得灿烂,迎着阳光走来,在她旁侧站定,“这几日听御膳房说皇后娘娘食欲大开,可是有好消息传来了?” 楚知南捏了一块糕点入口,细嚼慢咽一阵后,这才回道,“太妃这是哪里话,本宫近来喜吃小食,莫非没怀上龙嗣,就连吃也不给本宫吃了么?” “这哪儿成!”吕太妃捂嘴笑道,“谁不知晓皇后娘娘是君上的心头好命.根根,只要是皇后娘娘想吃的东西,想必君上定会排除万难替皇后娘娘奉上的!” 随即话锋又是一转,“但新帝继位已有一载多,君上如此心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该体恤体恤君上才是,早日替皇家诞下龙嗣才好,若叫这江山后继无人,皇后娘娘也担不起这责任罢!” 楚知南笑笑,“那依照太妃您的意思是,本宫若生不了,又不让旁人生,就是善妒又蛮理了?” “若是皇后娘娘生不了,就不该阻挠旁人才是!”她轻叹了一声,“咱们都是皇家人,都明白子嗣于皇家而言有多重要,万不可因一己之私而耽误了整个江山社稷,皇后娘娘觉着呢?” “太妃这话说得是否越矩了些?”楚知南端起茶杯漱漱口,不紧不慢道,“按照宫中身份地位而言,太妃先前也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本宫才是那后宫之主,执掌凤印,手里捏着三宫六院。若是论娘家身份而言,太妃不过是一届大臣之女,而本宫则是南燕长公主。如今吕太妃却在本宫面前说教,是谁给你的胆子呢?” 说最后一句话时,楚知南凤眸微挑,带着与生自来的威严,生生压得吕太妃没了底气。 “我不过是、不过是不忍见这江山后继无人罢了!”吕太妃眼神闪躲,“我自幼便识得君上,当年他还是三皇子时,我们便、便多有相交……” “太妃也说了,那会他还是三皇子!”楚知南毫不客气,“但如今他已是君上,娶了本宫。太妃能安然无恙在宫中待着,乃是君上仁慈。但君上仁慈,本宫可不仁慈,莫要与本宫炫耀你与君上曾经如何如何,同只苍蝇似的在本宫耳前绕来绕去。本宫真怕哪日手一狠,直接将苍蝇给捏死了!” 吕太妃下意识缩了缩瞳孔,“皇后娘娘若是如此心狠手辣,君上定会不喜欢罢!” “嘿,他还偏偏就喜欢本宫心狠手辣!”楚知南勾唇,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本宫曾经当着君上的面杀过人呢,唔,就是拿那种削铁如泥的小刀子,在那人身上慢慢地割肉,每割一块定要晶莹剔透,薄如蝉翼。若是薄厚不同了,那就从另外一个地方再下手!说来我这刀工就是那会练的,吕太妃想见识见识么?” “……”吕太妃还是头一次听她这么说。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办法呀,谁让本宫就生了这么一张让君上喜欢痴迷的脸呢!”她眼里皆是轻蔑的笑意,“太妃娘娘之前也定不受宠罢?男人都喜欢好看的女人,太妃娘娘、似乎差了些,除了还算年轻之外,着实无甚好比的!不过这宫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年轻貌美者!” 吕太妃真心觉着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 偏生她又不好发作。 前几次与楚知南交流,她说话还未曾如此咄咄逼人,今日这番话却是当真叫她再难开口。 她吸了一口气道,“本妃此来无非是想好生劝谏劝谏皇后娘娘好生罢了,如今整个天下都在等着皇后娘娘诞下龙嗣,给君上添个孩儿。本以为皇后娘娘也忧心龙嗣之事莫可本妃今日一见,倒丝毫瞧不出皇后娘娘有焦急之意!” “这孩儿之事乃是缘分,该来时候自然会来,本宫都不急,太妃娘娘何必着急?”楚知南眼里含着笑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妃娘娘如此关心本宫倒是不如关心关心自己,毕竟本宫还有机会生个龙子,太妃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罢?” 笑着笑着,她又叹了一声,“不如趁着太妃娘娘您还年轻,本宫与君上说说好话,叫他放你早些出宫,趁年华还在,也好早寻个依靠,能有个牵绊,再生个孩儿。若是等到你年老岁衰了,太妃没个依靠也是可怜的!” 温柔的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刺,吕太妃被气到牙齿痒痒。 眼眸微沉,“皇后娘娘何须操心本妃之事,当初君上曾说过,只要他在位一年,必保我在宫中无忧。皇后与其操心我之事,倒还不如操心操心子嗣之事!” “看来太妃还是不明白本宫的话!”楚知南凤眸瞬间布满了冷意,“在这宫里,本宫才是掌权者,倘若本宫瞧太妃不顺眼,君上能管本宫不成?今日本宫心情尚好,不与你多计较,但日后太妃想要在这宫里无忧地待着,最好少在本宫面前瞎晃悠,否则……” 话间,她顺手拿了桌上的玉杯,用力一握,再碾了碾,随即便见得那玉杯已粉身碎骨,只余下一堆粉末。 那堆粉末在她手缝中缓缓落入地上,又被风儿吹散。 如此,她这才说出了下半段,“休怪本宫不顾君上面子!” 威胁的意味已是十分明显,吕太妃就是再不识趣也不敢再往前凑。 可楚知南如此不给面子,她又觉着那面上甚是挂不住。 闭着眼睛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后,她甚不服气地点点头,“也罢,本妃好言相劝皇后娘娘不听,那就当本妃好心被当驴肝肺罢!” 话罢,扭头便出了长乐宫,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娘娘!”春绣见此,盯着吕太妃的背影瞧了一眼,隐有担忧,“您方才那番话若是传到君上耳里如何是好?” 第370章 这无关嫌弃 “传便传了,怕甚?”楚知南不以为意。 她知晓春绣这是担心她,可她又何惧? 与慕容承烨认识这么久,他又岂会不知她是何样的人? 吕太妃今日这番话着实惹恼了她,当属先吃萝卜淡操心,多管了她的闲事。 她待人素来不刁蛮,除非对方着实太难缠了些。 而吕太妃出了长乐宫后越想越是生气,总觉得有一口气卡在了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走一半时总觉不可就此作罢。 想了想,又与身后宫女道,“君上此时在哪儿?” “该是在御书房的!”宫女回道,“君上日理万机,因刚收复天下才一年,需处理政务繁多,这应该是在御膳房才是!” 吕太妃闻言吸了口气,招呼她,“你去给本妃熬盅鸡汤来!” 宫女闻言,应了声是后便退下了。 一个时辰后,吕太妃端着鸡汤出现在了御书房外,见了候在殿外的曹公公,上前放软了声音道,“公公,妾身熬了些参汤给君上补补身子,不知公公可否能传达一声?” 曹公公与吕太妃说来也是老熟人了。 他撇了眼她手中的参汤,弯腰低头笑了笑,“劳烦太妃娘娘先等着,老奴这便去禀告一声!” 话落之后便入了殿内。 未过多久,又见他折身回来,对着吕太妃做了个请的姿势,“太妃娘娘,君上请您进去!” 闻言,吕太妃挺直了腰杆子,理了理自己衣袖后,从宫女手中接过鸡汤便迈入了御书房内。 御书房中大殿上,年轻的天子正在批阅奏折,偌大的一间御书房中只有他一人。 黑色绣金龙的龙袍着他身上,更显得男子气质出众,颚线硬朗,轮廓完美。 如斯完美的男子,浑身上下都叫人挑不出半点瑕疵来,就好似那画中的仙人一般,完美无瑕。 男子喜欢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女子也同样喜欢模样好看的男子。 他认真批阅奏折的模样,叫吕太妃心里升起几分涟漪。 抬步走近,她将参汤放在了龙案上,声音轻轻柔柔,“君上,国事虽繁重,但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这是妾身熬的鸡参汤,您且喝些!” (在这里小作解释一下,关于吕太妃在皇帝面前自称妾身,我去查了点儿资料。高位太妃可以称哀家,但普通太妃是可以在皇帝面前自称妾身的) 慕容承烨闻言,放下了手中奏折,“太妃无需如此劳烦,朕不甚爱喝!” “这可不成!”吕太妃将盅盖揭开,鸡汤的味道瞬间遍布了整个御书房内,满殿扑香,“君上该要保重龙体才是,这汤极补,自今日起,妾身每日都给君上送一盅,就算是吃两口也是好的!” 话间,她右手翘起兰花指,拿起勺子便作势要喂他,“味道是极好的,君上不信尝尝?” 慕容承烨下意识皱眉错开了些,从龙椅上起身,“太妃娘娘!” 他眸子微深,看向吕太妃,“朕本就不爱喝鸡汤,这鸡汤还是你端回去喝罢,晚些时候朕也该回南儿宫中用晚膳了!” 南儿。 这声亲昵的称呼使得吕太妃眼角微跳,看明白了她的抵触,她倒也不继续凑上去喂他。 将汤又放在了龙案上,嘴上笑道,“君上对皇后娘娘也太好了些,历代君主哪有你这般钟情?着实是羡煞妾身了!” “太妃娘娘若是想要寻个男子,不如朕替你操办……” 他话未说完,吕太妃低头捂嘴不知悲喜,“君上说的哪里话,妾身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配得上那好男子?还是莫要祸害人了!” “有朕替你撑腰,怎会有残花败柳这一说?”慕容承烨道,“若是有良缘,朕还是希望太妃能早日觅得良人,太妃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岂能一辈子围困在这宫内?” “我愿意!”吕太妃的眼里透着坚定,“妾身是愿意的,只要、只要能在这皇宫里,只要能在君上的羽翼下,妾身便算这辈子的留在宫内又如何?况且妾身已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如今被放出宫去,只怕是娘家都会受其指责!” “有朕在,天下何人能指责你?” 吕太妃:“那君上可嫌弃妾身曾经侍奉过先皇么?” 慕容承烨皱眉,“我太妃这是什么意思?” “无甚意思!”她又低敛下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悲意,“倘若连君上都嫌弃妾身身份,这天下又有哪个男子能喜欢呢?妾身带来的参汤,君上连喝一口都嫌弃!” “这无关嫌弃!”慕容承烨只觉头疼,“朕并不爱……” “可君上以前是吃的!”她抿唇,透露着委屈,“君上未坐上这皇位之前,未去南燕之前,你我之间还不曾如斯生分,如今有了皇后娘娘,便要与妾身份得如此清楚了不成?” “皇后娘娘是朕的性命!”慕容承烨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何心情,“她既是朕的性命也是朕的全部,无人能与之为比较,太妃娘娘退下罢,这汤日后还是莫要来送了!” “君上……”吕太妃恍似听错了一般,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慕容承烨,“你如今是为了皇后娘娘,要与妾身划分界限么?” “太妃娘娘乃是先皇遗孀,且朕念你之前与朕交好,无非是出于对朋友间的照拂罢了!”他的话里已有了几分冷硬,“但情分归情分,却是不可与我家南儿做比较!” “君上这样值得么?”吕太妃眼里已蓄了泪意,“君上如斯宠皇后,可你二人自成婚至今已约年载,她这腹内还未传出任何消息来,你可知晓满朝文武在背后如何议论的么?” “那又如何?”慕容承烨眯着眸子,“朕无非是想要她在朕身边罢了,没有子嗣那又如何?只要她在,一辈子不生孩子又如何呢?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她能在朕身边,一切都不过是附属品罢了!” 吕太妃眼里的泪哗哗落了下来,她摇摇头,不敢置信,“君上这话的意思是,若是这天下与她只能选一个时,你会选她,是么?” 他的语气透着坚定,“是!” “为什么?”她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喜欢她?” 第371章 一律不接 “她哪里都好!” “可她心思如此歹毒,君上为何也能这么喜欢她?”吕太妃摇摇头,“方才她在我面前亲口承认,说她喜刀刑凌迟人,手段之残忍真是叫妾身闻之胆怯!” “你方才去找她了?” 慕容承烨的语气里明显透露着不悦。 “我……”吕太妃有些心虚,“我方才去长乐宫瞧了瞧,与她闲聊几句罢了。可她承认了她手段残忍,这等女子,如何能受得住君上如此喜欢?” “那依太妃之见,什么人才值得朕喜欢?”慕容承烨真是听不了旁人说楚知南的不是,“况且,你说我家南儿手段见不得人,那朕且在这后宫中人,又有几个手段见得人?或者太妃你有没有见不得人的手段?” “君上与妾身说话,处处都是维护着她,难道样貌当真如此重要吗?” “样貌不重要,她才重要!”他道,“只要是她,就算是奇丑无比又如何?在朕心里在乎的从来不是样貌!” 说完后,他忽而觉着自己话似乎太多了些,耐着性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罢了,朕无需与外人解释。朕与太妃到底是隔了身份,日后太妃无事便莫要来寻朕了,有事便找皇后罢。皇后才是那六宫之主,掌管六宫之事,朕不参与后宫!” “君上……” 吕太妃慌了。 她听得出来慕容承烨这是想要与她划清界限之意。 而慕容承烨显然不打算继续多听她多扯,当即唤了曹公公一声,“来人,送太妃娘娘回宫!” 曹公公一见慕容承烨黑着脸,便知二人之间定是闹了不快,当下垂头走至吕太妃身边,“太妃娘娘,请罢!” 吕太妃对慕容承烨的态度甚是心凉,愣愣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落下眼泪。 “也罢,既然君上不想看见妾身,妾身日后便不叨扰君上了!” 话落,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带着极大的委屈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后,曹公公便唤旁人送她。 再折身回御书房时,只见天子甚是不悦地盯着桌上那盅参汤,挥挥手道,“去将参汤给朕倒外头去,但凡日后太妃娘娘送来的东西一律不接。” “是!”曹公公是宫内老人,为人更是狡猾犹如一只狐狸,自是不会多问慕容承烨其中缘由。 应声后,他躬着身子将龙案上的参汤端了出去,待出了御书房后,特意寻了个人多之地倒了。 此举落在身后的小公公眼里,他不解道,“公公,您当着如此多人面将这汤倒了,岂不是摆明了打太妃娘娘脸么?若是太妃娘娘知晓了,怕是心中会作怪的罢?” “你呀,年纪还小,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还不清楚!”曹公公叹了一声,“你来说说,若论不高兴,在君上心里是太妃娘娘重要些还是皇后娘娘重要些?” 小公公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是皇后娘娘了,咱们北矅谁人不知君上的一颗心都在皇后娘娘身上呀?” “这不就结了!”曹公公眺望了一眼天际,“先前啊,倒是我被蒙蔽了眼睛,总以为同那些大臣们一同逼迫皇后娘娘就范,便能稳固在君上心里的地位。毕竟哪个男子不喜三妻四妾,后宫之中美女如云?偏生咱们君上就是个痴情种,在他眼里,除了咱们皇后娘娘谁都瞧不上。 也正是如此,咱们只要讨得皇后娘娘欢心,君上便欢心。这汤就得寻个人多的地方倒了,传到皇后娘娘耳里时她听着高兴。她一高兴君上便高兴,君上高兴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好过!” 比起一个普通的太妃来,自然是皇后的喜好更重要了。 小公公闻言之后,当下恍然大悟,一副受了教的样子。 而在曹公公倒完参汤的半个时辰之后,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到了长乐宫。 秋菊听得宫女们说及此事时,笑得极为灿烂地入了宫殿内,迫不及待与楚知南道。 “娘娘,方才吕太妃去给君上送参汤了,可君上未喝,直接就让曹公公给倒了!听说太妃娘娘出御书房时还落眼泪了,怕是被君上给教训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景如瞬间来了兴趣。 “好多人都瞧见了!”秋菊道,“君上还发话了呢,说是日后吕太妃不得找他。” “肯定是她跟君上告状去了!”春绣斩钉截铁道,“之前咱们娘娘同太妃娘娘说了那番话,她定是去跟君上嚼舌根了。但君上一颗心都在咱们娘娘这里,所以她反而吃了瘪,这才伤心离开了御书房的。” “定是这样的!”夏荷也加入了聊天茶话会,“先前还不觉着这吕太妃是个多事的,但今日总见她来寻娘娘不快,我怎么瞧着她怎么都生出了厌烦心。再听那话里,瞧着柔柔弱弱的,实则棉里带刺!” “可不就是么!”秋菊再道,“所以我估计呀,定是君上特意吩咐曹公公将汤给倒了的,摆明了不稀罕她东西!” 听着这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楚知南甚是无奈,“不过就是送了个参汤罢了,怎么到你们嘴里倒是成了一桩大事?” “这还不够大事么?” 春绣如今与楚知南熟悉了,胆子倒也大了起来,“太妃娘娘亲自给君上送参汤!呀,娘娘您还未送过罢?不如您待会子也给君上送个参汤去?好让那太妃娘娘明白,汤不汤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汤由谁送!” “对对对!”夏荷附议,“婢子这就去给娘娘将汤热热,您这就端到御书房去!” “我不……”楚知南正欲要拒绝,却见数人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景如嘟嘴撒娇道,“去嘛,娘娘,你就去给君上送一趟嘛,君上日理万机的您不心疼么?您不心疼君上,君上可心疼着您呢!” “是啊,是啊!”几个人一同点头,“为了彰显娘娘的关心,咱们这就去替娘娘热参汤,您等会子便给君上送去!” 话说完之后,压根不给楚知南任何反悔的机会,几人当下便各自去忙活了。 楚知南见此,啧啧摇了摇头。 这女人之间呐,果然就爱攀比,尤其在某些人面前更是不能输! 罢了罢了,她们难得开心,顺了她们意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同学们来找我了,所以一直没码字,到晚上才来得及更新! 第372章 什么毛病 楚知南被几个侍女怂恿入了御书房,回头瞧了一眼,只见景如与春绣在同时与她挥手,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这模样惹得楚知南吃笑不已,无奈地提着食盒入了御书房。 楚知南入御书房,曹公公压根没想去通报,直接将人请入了殿内。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满室奢侈,年轻的天子正无比认真地批阅着奏折,因看得太过认真,并未抬头看来人。 半晌他拿起茶杯欲要喝茶,但喝到底也未见茶水,便埋头唤了一声,“曹政德,替朕斟茶!” 楚知南听得声音,缓步走近,抬手给她续了杯茶。 在他抬手去接时,与她的手相碰。 熟悉的触感叫慕容承烨一愣,随即抬头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他眼里立时布满了笑意,将奏折推开,握紧了她的手,长臂一揽,直接将人揽入了怀中,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怎么来了?” “听说君上为了政绩十分辛苦,故此路过便来瞧瞧!” “哦?”慕容承烨自是不信,将视线定在了她方才摆在龙案上的食盒,“这又是什么?” 楚知南回答得面不改色,“景如跟春绣热的参汤,说是给我润喉的,恰好路过便干脆来你这儿坐坐,吃完了再回去!” 一听参汤二字,慕容承烨眼里的笑意越发要灿烂了些。 “是么?我恰好也渴了,不知夫人可否赏一口?” “呀?”楚知南故作惊讶,“君上不是不爱喝参汤么?我方才在路上似乎还听到有人说,太妃娘娘替君上亲自送了汤来,却被君上倒了。” “旁人送的,就算是山珍海味我也不吃。可若是我家小南儿送的,便算是穿肠毒药,我也喝得心甘情愿!” 话间,男子抬手将食盒打开,拿出参汤浅浅喝了一口。 边喝边点头道,“嗯,这是我此生喝过最好喝的参汤了,大概是我家夫人亲自送来的缘故罢。若日后夫人有空闲,还望夫人多送些!” “什么毛病!”楚知南挑眉,“那太妃送来的也是参汤,人家都答应日日给你送你却不要,我不给你送,你反倒上门讨着要喝?” “太妃那是别人家的女子!”慕容承烨拿起勺子喂了她一口,“可你是我家的。我岂能喝其它女子送来的东西?来,尝一口,味道着实不错的!” 不得不说慕容承烨这番话的确哄得楚知南心里甚是开心。 她张嘴尝了一口。 味道着实不错。 于是,在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情况下,汤盅很快见底。 楚知南正欲要起身收拾食盒回长乐宫,不想慕容承烨却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撒手,“难得夫人来寻我一次,多待片刻嘛!” 他最后那个‘嘛’字,竟是带了撒娇意味。 楚知南毫不客气道,“瞧瞧你桌上的奏折,公务还未忙完,还想着作甚?” “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罢了!”说起此事,慕容承烨甚是郁闷,拿过奏折给楚知南翻看,“瞧瞧这些,连大臣之间拌嘴都有人闲得记下来弹劾。就跟看那画本似的,一本正经地搞笑!” 楚知南随意瞧了一眼,便见奏折上写着夏、刘两位官员因看戏时对戏子的评价而大打出手。 一个说好看,一个说不好看,两人皆是据理力争,互不相让。 后来争夺不下,干脆当着众人的面动起手来。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朝廷命官在戏院大打出手,的确不是一件拿得出手之事,是以便被史官弹劾,道二人伤风化俗,该做出处罚。 “你瞧这奏折如山,大多都为民众小事!”说起此事来,慕容承烨也甚是欢乐。“我每日都看着这些奏折,犹如是看画本子一般,着实不想看了,便将他们的遭遇串起来写个画本。夫人若是日后无聊,多来御书房找我玩玩,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奏折之中欢乐甚多!” 将奏折当画本看的,慕容承烨算是头一个。 楚知南随意翻看了几眼,着实不感兴趣后,便起身回长乐宫。 御书房外,景如与春绣一脸八卦的看着她出来,待她走近,景如激动道,“君上喝了么?” 一边说话一边接过楚知南手中的食盒,打开一瞧,瞬间乐开了花儿,“甚好,甚好!光君上将娘娘的汤喝了,也够气那吕太妃的!” “气她作甚?”楚知南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 “自然是要气气她了!”景如道,“那吕太妃不比旁的太妃,我总觉着她心思不纯,每次见她看君上的眼神,与司妙妙的眼神无二呢!” “是了!”春绣也附和道,“娘娘怎么也要杀杀她的锐气才可!” “日后莫行如此无聊之事了!”楚知南带着两个宫女往自己宫殿而去,“就算这吕太妃心思不纯,君上却无此心思的。” “婢子知晓的!”提及此事,春绣也甚是得意,“在君上心里,娘娘才是唯一,其余人都得靠边站呢!” 楚知南闻言未曾答话,不置可否。 而她去御书房送参汤一事没多会便传到了吕太妃耳里,吕太妃闻言,气得摔了手中杯子。 身为女人,她十分知晓这是楚知南在与她较劲。 且她还是那个完败之人。 且不管这吕太妃心中如何作想,楚知南接下来的日子却是安静了下来。 偶尔她会去御书房给慕容承烨送碗汤,但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宫殿中与身边几个大宫女商讨着游园宴一事。 因此回的目的主要是替几位公主寻如意郎君,她必须得先做好功夫,将所有的公子画像都拿来之后,又得仔细斟酌他品行如何。 一旦有品行不错者,她便往画像上做了记号,再一一拿这些画像给公主们过过目。 瞧瞧这些公子中可有合她眼缘者,若有,便先放在一侧观察观察,等在游园宴上仔细看看。 楚知南这种择婿法子深合公主们的心意。 先前多是由老皇帝旨婚,在成婚之前二人大多为素未谋面。 莫说还能挑选夫婿。 是以她让大宫女们将画像送去公主们宫殿时,她们既是诧异又是惊喜,对这个‘嫂嫂’终是又欢喜了些。 第373章 合适人选 五月乃是多雨之际,连少见雨水的北方也一直被大雨包围,陆陆续续下了个七八日。 然而天气还未放晴,又卷来一场大雨。 幸好在游园会那一日时,天公作美,难得放晴。 楚知南一大早便起身先去了京郊别院。 皇家北苑建造得虽未有宫殿那般富丽堂皇,却也甚是一番风味。 历来有不少皇帝妃子在此避暑,是以花草树木被照料得极好,尤其是新移入了许多花儿,整个别院之内花香飘逸,放眼望去景色宜人。 加之又有环廊建在池水之上,站于栏杆内可见池内鱼儿游动,水波清澈。 只可惜如今不是荷花盛开时期,若是到了荷花盛开之时,定是景色极好的。 楚知南还是头一回到这间院子中来,由春绣与夏荷带路先粗粗地参观了一番。 春绣边走边道,“婢子已请几位太妃在主院中歇着,若是那些夫人们来了,由她们招待便是。其余的公子小姐们都有侍女接待,娘娘若是想玩可尽情去玩!” 此举甚得楚知南心意。 但那些夫人们来了,定是会见她的。 她要是避而不见则显得不将人放入眼里,所以春绣则又建议道,“但此行也有诰命夫人一同前来,婢子以为,娘娘还是得先同那些夫人们寒暄几句,娘娘以为如何?” “嗯!”楚知南并没意见,“该行的礼数自是不能差了,以免落了人口舌!” 比起历代的皇后娘娘,她这个年纪着实太小了些,在那些‘大人’的眼里,她这个年纪正属于不知事的年纪。 倘若真的因想让自己玩得尽兴不去接见诸位夫人,只怕落在有心人的嘴里,她这便属于怠慢。 日后再添油加醋拿出来说说,她定会引起众人怨怒。 虽说楚知南并不在乎她们私下说什么,但坐在这个位置上该尽的责任的确是要尽的。 “娘娘心中有数便好!”春绣不再多言此事,转而又给她讲起这间别院来。 待辰时一过,便陆续有夫人们开始登门。 楚知南与诸位太妃公主们坐在一块,因与其没有共同所聊之话,是以气氛十分微妙。 尤其是那吕太妃,见了楚知南更是坐立难安。 楚知南坐在主位上喝了会子茶,而后同几位公主挥了挥手,“想来客人们待会子也该来了,你们先一同出去逛逛罢!” 她的意思她们懂,无非是等会那些公子们都来了,她们提前去瞧瞧,若有中意的便记下来,到时再与楚知南说,由楚知南定夺。 诸位公主们听了她的话,当下一一起身,同她行礼之后,便结伴出了门。 待公主们一走,楚知南瞧了那几位太妃一眼,直言道,“本宫还是头回操办这等宴会之事,尚有不足之处,还望诸位太妃替本宫把把关!今日这场游园会,重点是要为几位公主挑出如意郎君来,若是太妃们心中有合适人选,也可告之本宫!” 除了吕太妃之外,其余太妃皆是三十至五十不等的年纪。 自楚知南封后之后,她也没讲究太多的规矩,寻常一切几乎是能从简便从简。这让太妃们甚是欢喜,夹带着对楚知南也多了几分客气。 眼下听得她如此说,几人一同点点头,“劳皇后娘娘操心了,此乃诸位公主修来的福气。先前我等也曾参与过宴会,皇后娘娘若有不知之处,自有我等出面!” 楚知南也不同她们多说客套话,“那便劳烦诸位太妃了!” 话题一打开,众人便有了话谈。 紧接着,说起了谁家公子如何如何。 楚知南只在一旁静静听着不做声。 既然是由她来操办的婚事,她能将公主们嫁过去,最起码的要将那人的品行说在了明面上,她们是否看得上、要不要嫁都由她们自己做主。 总之一句话,婚事乃是人生一辈子最重要之事,她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她们自己。 未过多久,便见有侍女引了几位夫人入场。 她们一见楚知南,先是行礼问安,再由楚知南说了赐座后,这才坐下。 因此回宴会乃是新后登基第一次在别院举办的宴会,无人来迟。 是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楚知南便陆陆续续见了几十位夫人,直到春绣觉着差不多了,这才同众人道,“诸位夫人请自便,我家娘娘身子有些乏,先去偏殿歇息片刻。” 一听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诸位夫人先表达了问安,而后才应了好。 同她们说过后,楚知南便起身离开了主院,回了偏院之中。 今日着的乃是正装,这凤袍凤冠的,使得身上也极重。 一入偏院之后,她便立时换了袭简便些的衣衫,再让景如替她梳了个利落的发髻。 待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后,她便又戴了面纱混迹入了园子中。 闺中女子大多有戴着面纱出门的,不算甚引人夺目之举。 至于她为何想要混迹于人群中玩儿,她的确是想好生玩玩。 今日小姐们有琴棋书画演艺,也有公子们的诗词歌赋表演,她若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总有许多东西看不太真切。 况且那个位置着实太过无聊了些。 既然是年轻人的宴会,该是有些活力才是。 她假装身子不适去了偏院歇息,谁又能想到她会混入人群当中来? 只怕历代皇后都未做过如此不知轻重之事。 因景如春绣几个大宫女都已叫众人熟悉,是以楚知南此回便带了两个二等宫女在身边。 二人分别叫采儿与蓝儿。 别院之内因被精心布置一番,显得格外浪漫,有不少爱美的小姐们见此,三五成群结伴感叹。 楚知南对赏花并无兴致,但见凉亭之内有几位公子正在吟诗作对,她想了想,便爬上了附近的假山上。 他们以风月为题,做的诗词更是关于风花雪月。 楚知南认真听了几句后,不由感叹一声。 果然姑娘们都喜欢读书人,诗词张嘴便来。 什么只将水竹烟云兴,说与风花雪月知。 又是什么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作者有话说】 最后得古诗词小作是直接借用了古人的,怕自己写的不够好,所以……e…… 第374章 似乎还不错 她坐在假山瞧着那些公子们出口成章,又见姑娘们三五成群嬉戏玩闹,整个别院也因她们的到来而增添了许多生机与活力。 采儿偷偷往凉亭内瞧了一眼,“娘娘,坐在亭内的那青衣公子,乃是程家嫡长公子,不仅样貌生得好看,文武也是双全的。虽说不及咱们君上,但也是不少女子中的梦中情郎!” “那个白衣公子则是右相家的小公子,不过那位公子身子打小便不好,体弱多病,瞧着病怏怏的!” “那个蓝衣似乎是御史大人家的次子……” 听着采儿竟能识得如此多人,楚知南不禁有些诧异,“你如何识得?” “自是识得的!”采儿眨着她的大眼睛,“这些公子可都是咱们北矅里有名之人哩,尤其是程公子,他乃是武将世家出生,也是上过战场的。文韬武略,样貌风华,不少闺中女子都想要嫁给她,当初宫里的姐妹们议论他时,婢子顺耳听了听!” 程家乃是北矅的武将世家,其地位可与南燕的唐家做比。 但南燕盛世三百年,北矅则连年征战,程家虽世代为武将,但护国公这个爵位,传到如今才算第三代。 比不得唐家的根深蒂固。 楚知南稍有些疑惑,“程家公子既如此优秀,为何还未说亲?” 比如在南燕,陆宴安才华绝代,若不是与她定亲得早,只怕陆家的门槛都会被踏破的。 “正是因程家公子优秀,这才眼光高!”采儿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程家世代都是武将,加之到了程公子这一代,模样好,文采好,武功好,可谓是这群年轻人之中的后起之秀。这择妻的眼光自然也是高了些的,不说武艺多厉害,但要有些拳脚功夫,日后能上战场! 这些大臣们本是有意联姻的,但一听要上战场,便纷纷收敛起了心思。所以那程公子到如今已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也无人敢与他联姻呢。 不过这程公子与咱们君上的关系倒甚是不错的!” 这位程公子,楚知南还真是未曾听说过。 北矅民风较为开放,只要是有能者,女子也可带兵上战场! 京城里的这些大臣们,哪个不是将自己女儿当大家闺秀养?谁舍得将自己女儿推出去上战场? 如此一来,这如香饽饽的程家公子,瞬间成了王侯将相眼中的一道风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婚姻之事着实无奈,门当户对的无人肯嫁,身份低微的程家又瞧不上…… 楚知南觉着甚是有趣,“倘若无人能满足程家公子的条件,莫非这程家到他这一辈都要绝后了?不娶妻了?” “那婢子可就不知晓了!”采儿摇摇头,“婢子倒是瞧着,景穗公主对这程家公子是有些意思的!” “嗯?”楚知南挑眉,“你从何处看出来的?” “之前娘娘唤婢子们给几位公主看画像,婢子便见景穗公主盯着这画像瞧了许久!”采儿道,“想来也是,这程家夫人都要亲自上战场,光这一条,有几个女子敢嫁呢?莫说女子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就是那厚重的盔甲着在身上,连枪都拿不起,怎么抵抗敌人?” 在采儿眼里看来,若是程家公子一直秉承着这等想法,只怕是此生都娶妻无望了。 楚知南不免好笑,“难道这北矅就没有一个女子能符合程家公子的要求了么?” “倒是有的!”采儿道,“可是那位姑娘已心有所属,人家偏偏就不喜欢程公子。” 这还真是…… 孤寡的命格。 假山与凉亭隔得远,楚知南只远远瞧了那程家公子一眼。 样貌不大看得清楚,但这么一看,似乎还不错。 不过有慕容承烨这珠玉在前,其余人着实再不能入她眼。 听了一阵他们的诗词,觉着甚是无趣之后,便又在院子里随意走动了一番。 此时的院子里人满为患,小姐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偶尔听得有人埋头低声议论哪家公子。 也不知是说了甚,话落之后又引得其余几位姑娘捂嘴笑个不停。 女子讨论男子,男子也自是喜议女子。 今日这园中千金小姐多得很,虽说有部分都戴了面纱,但可见其身姿之婀娜。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光是一个身影便可引起他们的遐想。 楚知南双手负立于后,走的步伐尤为逍遥。 正在她想去园中坐坐时,忽而听得身后有个女子唤了她一声。 “这位姑娘……” 闻言,楚知南下意识回身,看向那个女子。 “何事?” “我、我来月事了!”女子面容羞涩,捂着肚子面色通红,“不知姐姐可带了……” 她们对来月事表现得尤为羞涩,话也是点到为止。 但话中之意楚知南却是听明白了的。 她唤了一声,“蓝儿!” 蓝儿闻言,同她福身,“主子!” “去带这位姑娘拿月事带罢!” 蓝儿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随婢子来!” 那位姑娘见此,对楚知南投去感激的一眼,“劳烦姑娘了!” 而后,便随在蓝儿身后去了内院。 楚知南随意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姑娘?” “这……”采儿想了想,“应当是程家的千金!” “嗯?”楚知南不可置信地回头瞧了采儿一眼,“你真知晓?” 采儿被她这眼神瞧得面色一红,“婢子之前在宫宴上曾接待过诸位女眷们,多少都有些印象的。这位程家小姐婢子之前见过,是程家二夫人所生之女,与方才那位程公子乃是堂兄妹!” “那这程家男女都习武吗?”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乃是唐家身为武将世家,唐清流打小便逼着唐柳习武。 “会些拳脚功夫!”采儿道,“程家女眷多少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说来也不是为了习武,是为强身健体。况且程家千金一旦到了年纪便会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子该受夫家规矩,无需上战场!” “倒是有意思的!”楚知南唇角邪勾,“这程家要夫人上战场,却不需自己女儿上战场!” 怎么,当旁人女子不是娘生肉长的? 这一点,唐家就做得极好! 唐家为武将世家,但唐家既要求不可纳妾,也未想过让夫人上沙场。 唐柳作为唐家子女,该教的本事唐家教了,至于要不要保家卫国,那是她自己的事。 第375章 我妹妹落水了 采儿明白楚知南心中所想。 她又想了想,随即道,“所以婢子也曾好奇,这位程家公子是真不想娶妻找的借口,还是说这程家不拿未来的儿媳妇当回事儿?” 还是头一回听采儿说如此多话。 楚知南看向她,“你对这些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若是寻常的主子说这句话,采儿定是吓得立即求饶,但与楚知南相处久了,知晓她没恶意,便甚是窘迫地回答了一声。 “奴婢还未伺候娘娘之前,一直在宫内打杂,接触的人多了,听的事情也便多了!在宫里人心厚得犹如铜墙,婢子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了,便会带来砍头之罪。故此大多都先听旁人说,闲来无事便自己在揣测一番!但婢子这番话,除了娘娘之外,是谁也不敢说的!” 若不是此回亲自接触,采儿一直处于二等宫女位置上,才能的确会被楚知南忽视的。 今日一见,着实发现了她的聪明与过人之处。 “嗯!”她点点头,“等本宫闲来无事了,便拉你来聊聊这些年你所听到的消息!” “娘娘若是想听,婢子随时可同娘娘说!” 当采儿此话落下之后,忽而听得池塘边有人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我妹妹落水了,快来救人呐!” 此乃皇家别院,池塘内又种满了荷花,因建造了许多年,别瞧池塘不大,但水却是极深的。 楚知南下意识瞧去。 只见池塘边与拱桥上都站了许多人,但却无人下水。 “快去叫人!”楚知南心里一沉,吩咐了采儿一声后,便抬步往池塘边而去。 五月的池水并不清凉,而落水的则是个十四五岁微胖的小姑娘。 她此时在水里努力挣扎,但因抓不到任何浮力点,导致她只能慢慢往下沉。 周边围着的多为公子小姐。 如今乃是夏季,衣衫薄得很,那些男子之所以不敢下水,乃是怕下水救人之后会被人传出不.良言论。 如此一来,二人的清白将会毁于一旦,怕是只能以成婚来平息谣言。 那小姑娘样貌瞧着着实不大…… 他们在良心与利益之间做着纠结。 而女子也有同样考虑,若是下水救人,自己身上必会湿了…… 况且这是在皇家别院,自是会有人才来是。 眼见那小姑娘越往下沉,楚知南扫了周边一眼,仍不见采儿带着侍卫来。 当下她眼眸一深,咬牙便直接跳下了水。 她本是不会水的,但两次都因水而受到威胁,是以她专门去练了水。 只可惜她练得不够精湛,努力游过去拉她手时,却反而被对方死死拉住无法动弹。 小姑娘沉浸在水中,而忽如其来的楚知南似成了她希望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本能的意识只能紧紧抓着她。 楚知南极与她沟通,可她此已将要失去意识。 她只能任由她拽着她的手,再努力往上浮,尽量去换一口气。 而这边采儿唤了侍卫前来救人时,一见楚知南竟也落了水,当下脸色大变,高声呼喊,“快,快救人!” 侍卫们见此,正欲要下水时,却只见从人群中跑出一个白色身影。 那身影快如鬼魅,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只听得噗咚一声,那人便已下了水。 看清了白衣人的样貌后,众侍卫吓得一一跳水。 然,白衣人跳水后只游到了楚知南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再往岸边拖。 侍卫见此欲要从他手中接过楚知南,却被他直接推开,再看向楚知南手中的女子,“救她!” 侍卫们闻言,哪敢怠慢,当下便从楚知南手里接过了那个小姑娘。 楚知南被拖上岸后,白衣人立即将外衣脱下给她披上,推开人群,带着她入了内院。 采儿见此立即跟上,“主子,主子!” 从水中出来,衣衫被侵湿,若不是因有男子外袍披着,定会瞧出她的玲珑曲线。 五月的池水没了初春的凉,但仍旧有些冷意,她刚上岸时便已冻得瑟瑟发抖。 旁侧众人瞧着这二人匆匆离去时,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方才那个姑娘是何人?竟能叫君上亲自下水去救人?” “瞧那姑娘梳着闺阁女子的发髻,应当是个未出阁的。可惜她戴了面纱不能瞧见真容,否则还真想瞧瞧到底是何等姿色的女子,竟能叫君上如此担忧!” “呀?不是说君上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么?莫非方才那人是皇后娘娘?” “不能不能!怎么会是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如今该是在主院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只觉得那个跳水救人的蒙面女子实在太神秘了些。 他们甚至都想到了司妙妙。 但司妙妙今日并未来,他们怀疑的毫无根据。 且不说旁人怎么议论纷纷,楚知南被慕容承烨带进偏院后,气得不行。 唤景如春绣去拿了新的衣衫来,他则气得亲自去拔了她的外衣,“你自己是什么水性难道不清楚么?是这别院里没了侍卫还是怎么?竟能叫你亲自下水!” “这不人命关天么……”楚知南恍似一个做错事情得孩子,低着头瑟瑟发抖,“我瞧着那个姑娘都要沉入了水里也没人去救,若真是在别院里出了人命,我这心里总过意不去的!” 尤其是在她有这个本事得情况下。 “那你也不该……”不该什么,慕容承烨不糊知晓如何说了。 总之他此时很生气。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让她抬头看向他,再认真道,“我不知别人如何,但在我这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无人能比得上你!” 忽如其来的情话听得楚知南一愣。 “我……” 他以指腹摩擦着她的脸颊,“方才那一瞬间,我是真动了杀心!那个姑娘落水时,明明周边有许多人,明明这别院之内有侍卫,为何会叫你下水去救人?倘若你在水中出了个好歹,我不介意做个暴君,将今日这些围观之人一一处罚,再砍了别院里所有侍卫的脑袋!在这座皇家别院之中还能发生此等事,要他们何用?” 他真是盛怒了。 他曾见过她水性的,简直不堪入目,若真落水,自保都难,怎可去救人? 第376章 比二小姐要好看 “我.日后定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了!”楚知南伸手轻轻捏着他的衣角,一副撒娇模样,“但当时着实没了给我多想的机会嘛,我当时只觉着、那个姑娘落水应当非是偶然,怕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她是在池塘边上落得水。 作为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她已经能知晓安全与否。 她既不会水,那必然不会距池边太近。 而她落水的位置已远离岸边,应当是从石桥上落的水。 那一片暂时没有侍卫把守,若是真有人落了水,以那个姑娘的外形,许多男子救人之前会先替自己的清白做考虑。 而女子则更甚。 如此一来,她便会溺水而亡。 若是真在这个别院之内出了人命,楚知南真是会有一辈子的心里疙瘩。 慕容承烨自然是知晓楚知南心中所想,当下叹了一声,“她们多生于世家,世家的深宫内院堪比宫廷。今日之事,朕定会调查清楚!但你日后却不可再以身犯险。” “我知晓了!”楚知南心里十分甜,伸手抱住了他,放轻了声音道,“夫君~莫气,日后我不敢了!” 一声夫君唤的慕容承烨心里一酥,整个身子都似触电。 她从未这般柔情地叫过他夫君。 慕容承烨反手揽住她,既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楚知南在他怀里蹭了蹭,“那我先、换衣衫好不好?” 男子被她撩动了心思,闻言,深呼吸了口气,抬头在她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而后咬住她的耳垂,“等晚上回宫再收拾你!” 话罢,将门拉开,放了景如与春绣入房中来。 二人各自换了衣服后,楚知南拉着他的手,难得有些撒娇意味,“你怎么来了?” 她方才就想问来着,但他处于生气之中,便未敢开口。 “见见程家公子!”他回道,“他算是自小与我一同长大,今日这招亲的阵仗,我必然是要亲自来瞧瞧了,说不好他日后有成为我妹夫的缘分!” 话间,他捏了捏楚知南的脸蛋,“也顺带来瞧瞧我家夫人头一次举办宴会,可有人敢阳奉阴违,得给你当个后盾的!” 楚知南见此,同他福身行了个礼,“那便仰仗君上了!” “调皮!”慕容承烨心里十分舒坦,笑的弹了弹她的额头,“可要与我一道去见见那几位同我一道长大的狐朋狗友?” “不必了不必了,你去罢!”楚知南摇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办!” 日后得在北矅生活一辈子,她不能处于十分被动的状态,正好可以通过此回宴会多了解了解这些公子小姐们,日后总会是要与其打交道的。 既是如此,慕容承烨终是未再勉强,同她聊了几句后,便先走了。 待他一走,景如十分不解的凑了上来,“娘娘,您若是跟在君上身边多羡煞旁人呀!” “不急!”她面色淡然,“我还有事情要办!” 想了想,她只带了个采儿跟在身边出了院去。 对于这些大臣家的八卦,采儿似乎是最清楚的,有她跟在身边,简直是个行走的百事通。 采儿此时瑟瑟发抖,方才她见楚知南下水时,只觉灵魂出窍,大祸临头。 尤其是当她看见慕容承烨下水去救楚知南时,更是觉着自己的脑袋已经搬了家。 眼下见楚知南身边只带了她一人,她心里惶惶不安,偷偷去看她的神色。 这动静引得楚知南瞧了她一眼,不由好笑,“怎么了?” 采儿险些要跪下,“娘娘,是婢子照看不周,这才叫您落了水,您罚婢子罢!” “我为何要罚你?”楚知南笑道,“水是我自己下的,与你又有何干系?那个姑娘命在旦夕,若是因救援晚些而失了一条性命,你叫我如何能安心?我救她一命,不过是顺手之事罢了。与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可……”采儿觉着她这话有理,可又觉着不是这样的,“可就是婢子失职,才叫娘娘下了水,若是婢子知晓娘娘要亲自下水,那不如叫婢子下呢!” “罢了,此事过去了,莫要再说了!”楚知南罢罢手,“我倒是好奇那位姑娘的姑娘乃是何人?谁家的小姐?” “那应当是颜家的二小姐!”采儿想了想后才出口道,“我虽未见过颜家二小姐,但婢子方才听那颜家大小姐喊她妹妹落水了。颜家乃是刑部尚书颜大人家,听闻他最是喜欢美色,家中共计娶了五房妾。 而颜家正夫人嫁给颜大人十几年,才生了二小姐这么一个姑娘。方才那个落水的姑娘应当是颜家二小姐罢!婢子曾听说这二小姐甚是蠢胖,总有人拿她扯闲话!” “颜家?”楚知南若有所思一挑眉,“若方才那位姑娘是颜家二小姐,你为何不认得?唔,你方才说颜家正室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那为何你称之那位为大小姐?” “这个、说来也是复杂的!”见楚知南爱听这些庭院之事,采儿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道,“颜家大小姐乃是颜大人的宠妾所生,那妾室是个嚣张的,仗着颜大人宠爱,敢公然踩在正室夫人头上!旁人称她一句大小姐,也算是称得起罢! 啊,对了,那妾室似乎是颜大人原先的通房丫头,二人算是打小的情谊,比对严夫人要有感情!” 原来如此。 说白了还真是庭院之间的争斗啊! 采儿见楚知南未搭话,便又补充道,“颜家大小姐样貌生得不错,比那二小姐要好看,是以平日参加宴会,几乎都是由大小姐出席。说来婢子也是头回见到这位二小姐!” “既然人都救了,咱们顺道去瞧瞧罢!”楚知南对颜家事情有兴趣了。 许是在宫里的日子太过无聊,总想找点儿乐子玩玩才是。 “是,婢子给娘娘带路!”采儿同她一福身,走在了前面,“那位姑娘此时被送去了西院的厢房!” “带路罢!”楚知南点点头,跟在了她身后,“话说这颜家大小姐,与司家小姐关系素来很好?” 第377章 我在这等你 楚知南之所以如此问,乃是因上回在刘福记遇见司妙妙时,她清楚记得那个颜家大小姐也在场,还替司妙妙说话了。 既然遇见了,怎么也得凑上前去见见呀! 不是么? “司家小姐哪里会瞧得上这颜家大小姐呀!”采儿如实道,“虽说她顶了个大小姐的名头,但谁不知晓这颜家大小姐不过是个妾室所生之女?同这些嫡出的大小姐而言,妾室出生的就好比那奴才一样。不过是这颜大人平日高调宠她,加之颜大小姐又是个极会说话的,这才叫司家小姐心里有几分欢喜,乐意同她玩罢了。” 楚知南勾唇,“如此说来,这颜家小姐应当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了!” “这倒是的!”采儿点头,“不过这些都是婢子听来的,毕竟婢子也未亲自接触过,不知晓她这人品到底如何!” 她话虽如此说,但从话中却能听出,她的确是对那颜家小姐无甚好感的。 楚知南知晓了后,便也不继续问了。 由采儿带她去了西厢房,果见那颜家二小姐因刚醒而显得极是迷糊。 身边除了别院原本留下的侍女外,就一个老嬷嬷与一个小丫鬟陪在她身边。 楚知南双手背于身后,迈步而入。 她虽戴着面纱,但老嬷嬷甚会识人,当下便认出了她来。 “姑娘!”她眼眸一亮,瞬间对楚知南鞠躬行礼,“我家小姐能从水中得救,还得多亏姑娘相救啊!来,二姑娘,你快跟恩人姑娘道个谢!” 那颜家二小姐约莫是因落水受了惊,此时着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里衣,缩坐在被褥里,脸色苍白。 闻言后,眸光缓缓看向了楚知南,那眼神分明带了几分害怕人的感觉。 只瞧了她一眼后,便立即埋头,细声道了句谢。 而后不再有表示。 嬷嬷见此,生怕楚知南会见怪,忙是上前解释道,“我家姑娘打小就是个内向的性子,不敢与人交流,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楚知南则挑眉问道,“她是、颜家的二小姐?” “是了!”老嬷嬷瞧了眼颜家二小姐,神色变幻,“我家二小姐性子内向,不擅与人交际,此回来这游园会,乃是因这宴会是皇后娘娘亲自操持的,我家夫人便想叫二小姐来开开眼界!” 且她也到了适合年纪,若是能有幸遇见心仪的男子,那也是极好的。 楚知南闻言,则又问道,“既是想叫你们家二小姐来开开眼界,为何颜夫人又不曾来?” “哎,我家夫人如今病在家中!”说及此事,老嬷嬷心思甚沉,“我家夫人如今久病家中,已瘦弱不堪,身子虚得出不得院门!再者,她也怕自己这一身药味过给了旁人,不好!” “这样!”楚知南盯着颜家二小姐瞧了两眼,“宴会快要开始了,待会子皇后娘娘出来之后便会有各家小姐献歌献舞,你们家二小姐准备了什么?” “这……”老嬷嬷面色为难,“我家小姐、未曾准备才艺!” 楚知南笑了,“既然颜夫人也是想着要替小姐寻个亲事,为何不曾叫二小姐准备才艺呢?难道令夫人不知晓今日所来的女子皆有自己的才艺展示么?” “寻亲事,便顺其自然罢!”老嬷嬷叹了一声,随即又觉失了礼仪,转移话题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待老身回了府后定与夫人禀告姑娘的救命之恩,也好叫夫人上门道谢!” “不必问我是哪家的!”楚知南看了看颜家二小姐,“若是、颜家二小姐能在宴会之上崭露头角,我倒是能替你们引荐引荐皇后娘娘。” “引荐皇后娘娘?”老嬷嬷甚是惊讶,“姑娘竟是识得皇后娘娘?” 楚知南不欲再回答老嬷嬷,长眉一挑,“就看二小姐能不能让人眼前一亮了!” 话落,她唤了采儿一声,“不打扰二位了,采儿,咱们走!” 老嬷嬷见此,抬步送她们出了院子。 待得走远后,采儿甚是不了解,“娘娘为何要帮这位颜家二小姐?” 采儿实在不明白这颜家二小姐有何处叫楚知南欣赏的东西。 “我帮了她么?”楚知南摇摇头,“也不尽然,瞧瞧这位颜家二小姐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罢!” 因她听人说,这颜家二小姐虽身材不怎样,其貌不扬,但对琴棋书画十分精通的。 好奇罢了。 采儿闻言暗自点点头。 果然主子的心思她就是猜不到。 这颜家二小姐与她家娘娘往日并无任何交集,况且真论起来,她们身份悬殊,年纪也相差了些,根本不可能玩儿到一起去。 这其中莫非有甚她所想不到的利益牵扯? 采儿在心里认真想了想此事,百思无果后,干脆不想了。 楚知南从西厢院出来后,又与采儿逛了一番,一路上遇见了许多人,又引了许多男子回头。 正在她欲要上石桥时,抬眼见得对面的凉亭内聚集了许多人。 而在凉亭正中间的,则是一袭白衣的慕容承烨。 楚知南见此,双手环胸依靠着石桥停顿了半晌,而既与采儿道,“你家君上为何如此随便?若是有人对他暗下杀心如何是好?” 瞧瞧他这旁边围绕的莺莺燕燕…… 虽不似选秀,却胜似选秀。 采儿瞧了一眼,眼里露出了一种自豪感,“君上可是咱们北矅第一美男,自是有不少女子喜欢的,况且他身份尊贵,哪家小姐不想一步登天?不过娘娘并不逊色丝毫,若是娘娘不戴面纱,定会引起男子驻足观看的!” “是么?”她勾唇一笑,起了玩闹心思,侧头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 采儿闻言,眼眸瞬间睁大,“这、娘娘,您确定要?” “去罢!”楚知南挥挥手,“我在这等你!” 采儿露出为难之色,唯唯诺诺地瞧了一眼楚知南,又瞧了一眼凉亭内的慕容承烨,抿唇试图挽回,“要不,娘娘,您再三思三思?” “不必,我意已决!你尽管去便是!”楚知南双手负立于身后,感受着这五月天的夏风。 采儿见她丝毫没有半点个改变心意的样子,只好三步一回头,不甘不愿地走了。 第378章 这是在挑衅 不多会,便见得采儿拿了一把弓来。 楚知南将弓在手里掂了掂,嗯了一声后,试了试弦。 采儿瞧了眼亭子中的慕容承烨,心里难免紧张,“娘娘,您、真要下手?若是误伤了君上可怎么办?” “怕什么!”楚知南唇角邪勾,“你便是不信我,也该信他!” 话罢,她伸手拿过箭,往慕容承烨的方向瞄准了。 就在这时,凉亭内有人察觉,立时惊呼了起来,“护驾,护驾,有人要对君上不轨!” 声落,立即引来许多侍卫注意。 而程家公子程子胥下意识将慕容承烨护在了身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楚知南,试图观察出她的意图。 慕容承烨也因所有人的动作而看了过来,见到楚知南架箭那一刻,笑得眼眸弯弯。 更有女子挡在了慕容承烨跟前,“君上,奴家来保护您!” 慕容承烨挑眉,拿手中的扇子推开了她,“无事!” 眸光与楚知南隔空对视。 眼看着众侍卫已举着长枪作势要攻击她,她当即一笑,弓在手中翻转,而后直直射向了天际。 霎时间,原本飞在天上的鸟儿因她这一箭而落了下来,跌在了地上。 眼见侍卫们上前,她笑了一声,“我不过是嫌那鸟儿在天上飞来飞去扰得我眼乱罢了,你们、这是作甚?” 侍卫见此,愣在台阶上,瞧了瞧楚知南,又看向慕容承烨。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程子胥眼眸眯了起来,声色十分冷淡,“姑娘这是在挑衅?” “公子说笑了!”楚知南笑得风轻云淡,那笑意清脆悦耳,“我嫌这鸟儿叫得我烦乱,难道还不能想法子将它打下来么?这鸟儿是公子养的不成?” “君上在此,姑娘如此不识礼度,可知此乃是冒犯吗?”他眼眸眯着,“不知你是谁家的姑娘?竟如此大胆!” “我是哪家的姑娘与阁下有何干系?” 楚知南丝毫不给面子,将弓递给了采儿,“下去罢!” 眼看着她成了聚焦,采儿甚是为难,“主子……” 楚知南同她笑道,“怕什么?你觉着我保不住你?走罢!” 她就是见不得慕容承烨身边围绕这么多的莺莺燕燕。 瞧那些姑娘们如此凑上去,她心里就是不太舒坦。 且他竟也未想着推开那些姑娘们,啧啧…… 眼下出了气,也罢了。 眼看楚知南要走,程子胥气沉丹田,运转轻功从凉亭飞到了石桥上。 翩翩动作,身轻如燕,引得一众女子叹为观止。 真真是太好看了些。 就好似那会飞的仙人一般。 程子胥拦在了楚知南跟前,“岂是姑娘想走便走,想玩便玩?” 楚知南凤眸微挑,带着几分趣味看向程子胥,“莫非公子觉着你能拦不住我不成?” “拦不拦得住,也得拦拦才是!” “好啊,那便请公子赐教了!”话落,楚知南身子往后半倒,手踢往他的手肘处。 程子胥见此,立时收手,身子旋转。 两人在石桥上过起招来。 楚知南并不喜欢防守,防守总觉着太过于被动。 但她从未与程子胥交过手,眼下不知他实力如何,是以只能先探探底。 眼见程子胥步步紧逼地攻击着,楚知南一边将他的招式记下,又步步退后防守。 她越退,程子胥眼里冷意更甚,“姑娘这般退让是为何?莫非瞧不起程某?” 楚知南啧啧一声摇头,“本无意与公子交恶,既然公子觉着我防守是瞧不起你的话,那、公子可要好好接招了!” 话落一瞬间,她抬手为掌,转守为攻,步步逼向他。 方才她一直防守,程子胥并不知她功夫如何,但如今她转守为攻,便可见她的招式之凌厉,叫他始料未及。 险险躲过她飞来的一掌,程子胥吸了吸腮帮子,“有意思!” 而后,也同楚知南攻了来。 明明是一场宴会,却忽然成了二人的比武场。 不少人闻讯而来,看起了这场热闹。 “这人是谁啊?”凉亭内,有位姑娘不解地开了口,看向旁侧同伴耳语道,“怎么从未见过她?” 虽说她戴了面纱,但相识之人,是可通过身段来认人的。 “不知!”旁侧女子也随之而摇头,看向楚知南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未曾见过她,这是谁家的?” 慕容承烨闻言,瞧了那两个女子一眼,眼里露着自豪感。 自然是他家的。 而他这一眼却惹得二人直接心生误会,面色一羞,“君上,她方才明明是将箭指着您的,就是对您不敬,该罚才是!” 罚? 慕容承烨眼眸微微一亮,深为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该罚!” 等晚上回宫,他一定要好好罚她才是! 女子闻言,便以为是慕容承烨听进去了她的话,当即又继续道,“呀,君上派人拿下她罢,程小将军都被她打退了!” 此时石桥上的二人打的正是难舍难分至极,起先谁也不让谁,但楚知南从他招式当中寻找破绽,一见破绽便往死里攻。 程子胥本就有伤在身,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破绽,却不想她直接钻入了破绽之中,将其越捅越大。 可程子胥也不是个能认输的,当下转攻为守,从石桥飞身而起,踩着池中荷叶落在了地上。 楚知南并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同样运动而起,踩着荷叶而飞。 当真是轻功绝顶,身轻如燕。 众人皆被二人弄得眼睛大睁。 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如此轻功,只踩在荷叶上便能行走。 衣袂飘飘,当真如仙子。 慕容承烨见此,啧了一声,随即也运转轻功而上,追上了二人。 眼见二人仍打得难舍难分,慕容承烨直接伸手揽过了楚知南的腰肢,“好一个美人儿,唔,朕喜欢!不知美人儿可有婚嫁?入宫给朕当个宠妃如何?” 楚知南闻言,抬头看向他,“当宠妃?君上不是曾放言,此生只爱皇后娘娘一人么?绝不纳妃选秀?” “谁能抵挡住带刺的美人呢?”慕容承烨眼里要笑意,“我就喜欢你这一口!” “君上!”程子胥皱了眉头。 “子胥!”他盈盈一笑,“来,我给你引荐一下!” 第379章 不用了 “君上要引荐什么?”楚知南在他话前,率先开了口,“众目睽睽之下,君上如此占我便宜,若是皇后娘娘瞧见了,岂不是会生气?” “不会!皇后娘娘最是大度,怎会生气?”慕容承烨看着她的眼里立时布满了深情,“恰好她在宫中无聊,该是寻个姐妹才是!” “哦?”楚知南眼眸一深“是么?” “君上!”程子胥着实听不下去了,“你当初在祭台上的话可还记得?” 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莫要将人姑娘的名誉给毁了!” “名誉、毁了?”慕容承烨嘶了一声,而后果真放开了楚知南,将手负立在了身后,点头。 楚知南见此立即理了理衣袖,同程子胥拱手作揖道,“方才不过是闹着玩玩罢了,并未想过冲撞程小将军,多有得罪,还望程将军海涵!” “你认识我?”程子胥更好奇了。 “程小将军威名在外,小女子自是听过的。都说程家小将军才貌双绝,文韬武略,在人群中自是一眼能认出来!” “呵!”程子胥勾唇一笑,“你是哪家的姑娘?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这京中会武功的女子并不多见,尤其是姑娘这么好的功夫,更是闻所未闻!” “平日在家中几乎闭门不出,程小将军不知也是常事!”楚知南回道,“虽知小将军是个玉面郎君,今日一见倒真是如此,与君上不相上下!” 玉面郎君? 不相上下? 此话听得慕容承烨不悦了,他看向楚知南,眸光里有几分危险,“怎么?姑娘莫非看上了小将军不成?” 楚知南豪不害怕得同他对视,“如此好的儿郎,堪比君上,哪个姑娘不爱?” “好啊!好啊!”慕容承烨简直气笑了,压低声音,以唇语道,“瞧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楚知南眼皮一跳,面上却未显露山水,“嗯,我等着!” 眼见二人互动如此熟络,程子胥看向慕容承烨,“你们、认识?” “自然是认识的!”楚知南点头,却未做多解释。 “方才,她不过是玩闹罢了!”慕容承烨抿了抿鼻子,“你莫见怪,她就是这个性子,喜欢闹着玩儿!” “君上既是与姑娘识得,为何不早些说与臣下说明白?”程子胥当即与楚知南回首作揖,“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不怪不怪!”楚知南罢罢手,“姑娘身手极好,不知师从何人?” “打小与家中瞎学的罢了!” 女子的面容掩藏在面纱之下,只露出一双极为灵动的眼睛。 她说话时,面纱贴在她的唇上,可见其秀色。 光是一双眼睛便可见其姿色,程子胥眼眸一深,立即移开了视线。 “姑娘说笑了,若是瞎学能有如此本事,在下自小勤学的功夫倒是成了个笑话!” “天赋而已!”楚知南不甚在意,“小将军何必与我比?” 慕容承烨瞧了瞧程子胥,嘶了一声,“子胥,这可是我看上的人,你莫生出来想法吧?” 此话听得程子胥甚为尴尬,忙道,“君上多虑了,臣下不过见这位姑娘武功非凡,心生艳羡罢了。” “有何艳羡?”慕容承烨道,“你自幼习武,哪儿比她差了?走走走,方才诗词还未做完呢,继续继续!” 话间,他又看向了楚知南,“姑娘可否要一起凑个热闹?” 程子胥下意识看向了楚知南。 她正要拒绝,但见凉亭内燕燕莺莺绿肥红瘦环绕,看向慕容承烨的眼里闪着亮光。 她当下一抿唇,点了头,“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跟君上去凑凑这个热闹了!” 慕容承烨头一偏,做了个请的姿势,端的是翩翩有礼,“姑娘请!” 楚知南才不与他客气,当下也随之一偏头,双手负立于身后,抬步先走了。 一入凉亭内,诸位姑娘见着楚知南皆面色不好。 而楚知南更是故意高调的坐在慕容承烨身边,看着众女面色不善,她则摆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君上,奴家坐您旁边,合不合适呀?若是皇后娘娘知晓了,不会生气吧?” 这妖精! 慕容承烨看着她闹,“皇后娘娘最是大度,怎么会生气?” “是么?”楚知南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是人家怎么听说皇后娘娘善妒,手段狠辣极其残忍么?” 慕容承烨:“怎么会?” “怎么不会?”楚知南扫眼看向诸位小姐们,“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楚知南的话再次叫众人面色青白,看她的眼神犹如犯病似的。 谁人不知道君上对皇后娘娘的情谊?她居然敢当君上的面如此说话,是不想要脑袋了? “姑娘哪里话!”其中一个姑娘道,“皇后娘娘大度包容,乃有母仪天下之风范,怎会是姑娘嘴里说的这等人?” “呀?”楚知南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怎么与我听说的不一样?” “不知姑娘打哪里听来的?”方才那位姑娘道,“定是误听了!” “这样啊!”楚知南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安心坐君上身边了!” 话落之后,她又站了起身来,“姐妹们有谁要坐坐的么?” 说着,她看了看旁边的女子,“你坐么?” “不用了不用了!”女子闻言,连忙退开了几步,“姑娘坐吧!” 一边说着,一边远离了楚知南,仿似她就是那瘟神一般。只要是她目光所及之处,便有人后退。 如此,楚知南笑的很是灿烂,复又坐在了慕容承烨身边,“既然姐妹们都不坐,那我便大胆坐了!” “啊,方才我可是吓着诸位姐妹们了?不过是天上飞了几只鸟儿,聒噪得很,我没忍住便射了下来,扰了诸位雅兴,属实抱歉!你们继续继续!” 有她这一闹,谁还有方才的兴致? 尤其是她又如此厚颜无耻的坐在了慕容承烨身边,方才那些围上来的女子此时无人敢上前。 她们又不傻,怎会看不明白慕容承烨对她的态度? 第380章 这话不对味儿 原本热闹的气氛因她的加入而显得甚是尴尬,除了女子们不敢上前凑之外,那几位公子更是面面相觑。 楚知南见目的达到了,便也没了玩心。 起身,“罢了,罢了,小女子在这似乎扰了诸位雅兴,既然如此,我还是先走罢!” 话罢,楚知南挑眉走了。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待她与采儿走远后,程子胥凑到了慕容承烨身边,“她是谁家的姑娘?” 慕容承烨扫了周边的姑娘们一眼,“这可是朕瞧上的姑娘,子胥你再瞧瞧别的罢。” 程子胥嘶了一声,总觉着这话不对味儿。 他抿唇沉思了一番,而后啊了一声,指了指楚知南的背影,再看向慕容承烨,“方才你如此奋不顾身跳水去救人,救的也是她罢?她、不会就是你家那位美人罢?” 与慕容承烨相识那么多年,程子胥多少还是了解他的。 从未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过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能如此纵容一个女子,必然是其中有渊源。 他方才未想清楚,但将她的身份猜测了一番后,觉着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 “被你发现了!”慕容承烨并不否认。 “我说呢!”程子胥恍然大悟,“否则有哪个姑娘敢当着你的面如此‘不识礼数’,呵呵,这皇后娘娘倒是有意思的,传闻说她功夫极好,今日一过招,着实不错!难怪能入得你的眼!” 说着,他则又盯着慕容承烨瞧了一眼,沉思道,“这皇后娘娘功夫如此厉害,不知君上你能不能打过她!且看她箭术精湛,若是日后你惹得她气了,她直接与你兵刃相向如何是好?” “你倒是只会说我?”慕容承烨挑眉,“你不是还扬言要找个会功夫的女子当夫人么?!子胥啊,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这娶妻娶贤,千万别找个比你更强势的,否则日后你在家中地位简直堪忧!你瞧瞧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可在皇宫里,我还不是得仰仗皇后娘娘心情如何的么,她若是心情不好啊,我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上赶着去与人家结亲?”程子胥嗤了一声,“当初也不知是谁在南燕舍不得回来,势必要娶到那位美人!啧啧,君上,你莫要只说我,说来你才是那个好.色之人。若这位娘娘不是南燕有名的第一美人,莫非你还喜欢不成?” “子胥未免将朕小瞧了些!”慕容承烨手中折扇一展,“美人天下比比皆是,但那不过是皮囊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朕这一辈子非她不可!” 程子胥闻言,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而后又听他道,“就因为朕如今已陷入这等痛苦之中,所以子胥应当谨慎些才是。” “……”程子胥懒得回他了。 这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等吃完午饭后,楚知南换回了正装,戴上了凤冠,摆出了一副端庄模样。 午饭之后,便是众位公子小姐们的才艺展示,楚知南身为主办人,得露个面才对。 景如与春绣侍奉在楚知南左右。 才艺在别院的池塘边举办,恰好赏着花儿,吹着风儿。 楚知南一出场,便惊艳了许多人。 女子一袭正红色宫装,面上施了粉黛,让她原本倾城的面上又多了两分颜色。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别具风情。 她往主位上一坐,便见众位小姐与公子都瞧了过来。 由春绣禀告道,“娘娘,小姐们都准备好了!” “嗯!”她瞧了眼在场所有人,而后淡淡开了口,“本宫乃是头一回邀请大家来此赏花游园,难得大家厚爱,赏本宫这一个面子,本宫甚感欣喜!今日若是哪位小姐、公子能拔得才艺头筹,本宫重重有赏!” 她说话不快不慢,但每吐出一个字都甚是有威严,落在他们耳间锵锵有力。 “娘娘盛情邀请,臣女等甚感欣荣!” 楚知南话落后,有位姑娘同她福身应了话。 她话一接,便立时又有许多公子也随之而应话。 楚知南勾唇微微笑,端的是一副端庄优雅,“今日景穗、清和、卉兰、珺萝四位公主也准备了才艺,甚好,甚好,今日本宫能一饱眼福了。” 她特意着重地说了四位公主,大家听在耳中,心知肚明。 此回游园会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四位公主寻夫婿。 如今北矅日渐兴盛,若是能娶得公主,那也是祖上冒了青烟的好福气。 且北矅公主样貌都俱佳。 而被楚知南提及的四位公主,她们本坐在楚知南的右侧,闻言起身同众人见了见礼,而后再落座。 这四位公主样貌生的都颇为清隽,虽没有楚知南美的那等惊艳感,但也是瞧着颇为顺眼的。 四位公主见礼之后,这场才艺大会正式开始。 楚知南并未只限制四位公主招婿,只要是来此游园会的公子小姐们,但凡是有看上眼的均可。 也正是因如此,才会有如此多未定亲的公子小姐们前来。 由太妃们去招待诸位夫人,楚知南则坐在主位上看着她们开始比拼起才艺来。 女子才艺无非是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多者为舞技表演。 倒真不愧是打小便培育的,她们的舞技甚是缭绕,舞起来时身子柔弱无骨,恍如一朵在风中摇曳而开的花朵。 与舞技而言,楚知南见惯了许多,眼下倒也是见怪不怪。 诸位小姐一一起舞时,她甚至瞧出了些许困意。 着实是有些困了,千篇一律的舞蹈。 美则美矣,却无甚新奇点。 正在她欲要昏昏欲睡时,忽而听得有人忽然出了声。 “传闻颜家二小姐在深闺之中,深居简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六岁时便以一手高山流水获得帝师称赞,今日难得见二小姐露面,在皇后娘娘跟前,二小姐可要来一曲?” 一听‘颜家二小姐’这五个字,楚知南瞬间便来了精神,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穿着粉色罗衫的小姑娘身上。 她因被人提及,在一时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第381章 也不怕 颜家二小姐颜如絮此时神色紧张,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她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一般,觉着周围那些视线都充满了敌意,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手足无措。 颜如絮六岁时的确十分精通音律,小小年纪只听了两遍高山流水,便能将整个曲子一音不落地全部给弹奏出来。 因此,她曾被先帝的帝师夸赞过,言她天赋异禀,日后定是不凡之姿。 不料,那话却反而成了她的噩梦。 因当初夺了风头,颜大人的宠妾见她直接掩盖了自家姑娘的光彩,便私下里明讽暗嘲。又随之她越长大,身段越是胖重,久而久之下来,就成了姑娘们嘴里的笑柄。 以瘦为美的世代,所有女子都追求着身姿婀娜,迈步如柳动,纤细而有曲线。 不过是稍稍胖些罢了,却被她们共同取笑。 小姑娘的心里有了阴影,在最被需要鼓励的年纪失去了自信,便越来越会害怕与人交流。 眼下的颜如絮只觉如坐针毡,她慌乱地看向众人扫过来的视线,却不做如何做出回应。 而方才那位开口的姑娘又道,“二小姐该不会是不赏脸罢?坐在那高台上的可是当今皇后娘娘,难道皇后娘娘还不够听你弹奏一曲的资格么?” 此话听得楚知南下意识挑眉。 怎么她倒是觉着那女子不过是接着她而刁难这位颜如絮呢? 真是有意思得很!一个久不出深闺的女子,竟还能引起旁人不悦? “我、我不是!”颜如絮终是开了口,可许久未曾面对过如此多人,她眼下只觉舌头与牙齿咬嚼在了一起,笨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知要如何解释,心里甚是着急。 瞧了眼楚知南,见她正盯着自己看时,颜如絮吓得更是慌张起来,“皇、皇后娘娘,臣女久未弹琴,早已不知音律!” “这话就假了!”方才那女子道,“当年二小姐的风采,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何为早已不知音律?这等无法叫人信服的借口,也就二小姐能当理由拿出来说了!” “文姐姐!你莫要为难我妹妹了!”颜家大小姐见此,终是出了声。 她瞧了眼颜如絮,再看向女子,“自打被那位帝师夸赞过后,她便再未弹过琴曲的,倒是这画、甚是不错!” “那也好啊!”刘文蔷应道,“听说南燕新出了个画圣孙无寒,皇后娘娘恰好与那孙公子熟识,不如叫二小姐画上一幅画,也好叫皇后娘娘瞧上一番,对比对比!” 孙无寒的画的确画得很有灵魂,早在一年前便已天下闻名。 她们知晓他的名号也不算稀奇。 楚知南本是十分乐意见她们闹出动静的,可刘文蔷这话却牵扯得太过了些。 未等颜如絮开口,她则先道,“孙无寒的画作若是旁人可比的,也不能被称为画圣!本宫见姑娘倒知晓得甚多,不如由你来让本宫开开眼界如何?” 刘文蔷:“……” 她着实没想到楚知南竟会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她。 但她也并不怕。 若说画技,她在北矅也算是有名的才女。 当下她起身,与楚知南福身,“既是娘娘想看,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来人,上笔墨!” 笔墨早已备好,随着她一声喊唤,便有侍女将文房四宝都端了出来。 楚知南并未说任何题,刘文蔷想了想,提笔便刷刷画了起来。 待得一炷香后,画作完成。 侍女将完成的画作呈给楚知南看时,刘文蔷的眼里带了几分得意之色。 她自小便学作画,尤其是画人物极是拿手。 那画纸上画的乃是一个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站于纷飞的大雪中,旁边有许多多盛开的梅花,梅花衬得女子人比花娇。 女子样貌并未细细勾画,但婀娜的身段便已极有意境,哪怕是看不清五官,仍旧本能地以为她样貌乃是倾国倾城之姿。 这是一幅能意会、任凭想象的人物画。 一炷香的时间能画出来,不得不说这刘文蔷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而刘文蔷一见楚知南盯着画像看得并未说话,心里更是得意,看向了颜如絮,“我已画好了,二小姐,该轮到你了!” 颜如絮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楚知南身上。 楚知南将刘文蔷的画作给了几位太妃与诸位夫人过目,再道,“颜二小姐,既然刘姑娘都画了,你也请罢!” 皇后娘娘一发话,颜如絮便知晓再也无法推脱,只好站了出来。 待得侍女将笔墨再次端上来,她颤颤巍巍的握起了豪笔,见着旁人不善得目光,她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睁眼后,提笔便画了起来。 因有了刘文蔷的一炷香时间在前,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充裕。 颜如絮提笔匆匆,一鼓作气画完。 画完后,她放下笔,长长吁了一口气。 春绣见她画完,比走至她跟前接过。 可当她拿起画像时,她步伐微微一顿,面色莫名。 顿了片刻后,她这才拿着画像呈给了楚知南看。 莫说春绣会愣住。 楚知南见了也是颇为诧异。 她本以为颜如絮应当会画个什么公子、小姐的,不想她竟是画了一座罗刹。 那罗刹面目狰狞,眼睛睁得犹如铜铃,露出尖尖獠牙,一眼便能叫人觉出害怕来。 最可怕的,是她画的栩栩如生,真似活了一般,好似能从画中走出来,叫人心生惧意。 楚知南盯着这副罗刹瞧了瞧,而后勾唇笑了。 众人一见她笑,则更是好奇。 刘文蔷更是迫不及待,“皇后娘娘,她画的什么?” 楚知南一罢手,示意春绣立起来给众人瞧瞧。 当众人见到这副罗刹图时,个个都诧异的深呼了一口气。 那罗刹画的实在实在太像了。 最重要的,她居然画了一个罗刹。 罗刹与罗汉不同,罗刹代表着邪恶的象征。 颜如絮竟画了个罗刹出来! 都说画从心生,这小姑娘的心里到底装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更是有人已在私下小声得议论起她来。 楚知南眼里皆是笑意,看向诸位太妃们,“两者相比起来,诸位觉着哪副更胜一筹?” 第382章 让我等到机会了 两幅所表达的内容完全不一样,怎么能分出个胜负? 况且最主要的,是一个小姑娘竟能画出这么一幅栩栩如生的罗刹图来,简直叫众人不敢相信。 其中一位夫人认真对比了一番后,想了想,认真道,“若是单比画作手法,这位颜家二小姐与刘家小姐不分伯仲,皇后娘娘,这、着实无法说谁能更胜一筹,主要看谁喜欢哪个样式的!” “是么?”楚知南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看向了刘文蔷,“诸位夫人都说了,无法能比出哪个更胜一筹。但本宫见刘家小姐怕是非要分出个胜负才会甘心的,在场诸位又对这位颜家小姐有些不同的意见,不如由刘家小姐再出个招来,瞧瞧颜家二小姐是否能对得上,如何?” “好啊!”刘文蔷第一个出声应允,“颜如絮,你敢接招么?” 瞧刘文蔷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楚知南甚是觉着好奇。 这位颜家二小姐一看就不是个爱多事的,为何总有人喜欢找她麻烦?况且在这等宴会之上,丝毫不给她半点面子。 若是颜如絮此时说自己没这个本事,她定会在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果然啊,这人善总是被人欺。 颜如絮此时简直是被刘文蔷逼上了梁山。 所有人都带着鄙视的眼神看她。 曾经被帝师称赞过的神童又如何?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颜如絮唯唯诺诺地看向刘文蔷。 “我……我……” 她结结巴巴的一句话,叫众人听了甚是着急,“你这是应还是不应?” “就是啊!”有人附议道,“应便应了,不应便不应,还不会说话了不成?” 颜如絮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些人,在他们的冷言冷语之中,只得应了下来。 她此时若是不应,只怕日后她的名誉定会扫地。 方才比了画,此时便比琴。 刘文蔷似乎是与颜如絮较上劲了一般,怎么也要与她争出个高下来。 由侍女将准备好的古筝摆出来,刘文蔷率先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琴声瑟瑟,甚是悦耳,她一首凤求凰弹得甚是精湛,可谓挑不出什么错来! 轮到颜如絮时,她左右想了一番,最终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这曲高山流水乃是帝师都曾夸赞过的,她的每一个音符都极为标准,堪称是典师级别奏曲。 众人听得不禁高声道好! 刘文蔷自是不服气,“这曲高水流水乃她自幼便会的,弹得好有什么稀奇?若是你真厉害,不如奏一曲十面埋伏!” 颜如絮知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闻言后,当下便抬手弹奏。 琴曲之动听,音符之浮动,仿似在场众人皆是面露凶相的杀手,埋下重重埋伏与陷阱,让她深陷囹圄之地,危险层层。 明明是风和日丽的五月天,阳光照旬,微风拂影,花香扑鼻。 偏生,随着她这一曲而起,这阳光灿烂的皇家别院瞬间成了一个地狱场,阳光遽然失色,风既凌厉又清凉,连花香都似成了毒药。 众人不由因她的曲子而觉自己深陷其中。 待得一曲落定,众人久久未曾反过神来,直到颜如絮维诺的道了一句,“献丑了!”之后,这才见她们缓缓地收回了思绪。 到底是谁技高一筹,众人心中已是不言而喻。 凤求凰好听则好听,但却少了其曲子里该有的灵魂。 但凡是任何一个久练过其曲子之人,也能弹成如此。 倒是这十面埋伏,真真叫人大开耳界,深陷其中,连灵魂也随之而沉浸。 几位太妃皆是面面相觑了一眼,随即看向楚知南,“皇后娘娘,这……” 的确是颜如絮赢了,可她们却无法将此话说出来。 至于结果怎么样,到底还是要由楚知南来拿主意的。 楚知南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本宫对这琴曲的确是听不懂,唔,不如你们两个下棋罢,谁赢了就赢了!” 刘文蔷本以为自己输定了,脸色极为难看,但一见楚知南如斯说,她当即又眉开眼笑起来。 “娘娘英明!” 如此,侍女便又上了棋盘。 刘文蔷执白子,颜如絮着黑子。 明明是几位公主择婿之地,却偏生成了两个女子的比试之地。 颜如絮执棋时,不知想到了甚,那摆棋的动作微顿。 片刻之后,颜如絮投两子认了输。 可刘文蔷却并不高兴,反而沉了脸色,那双杏眸里似淬了毒,对她极是怨恨。 “你明明还能下,为何要认输?颜如絮,你是瞧不起我不成?” 刘文蔷掩藏的情绪终于在人前爆发,“你不是天选之女么?当年被帝师称赞,一时风光无两,哪家父亲不是将你作为我等对比的楷模?怎么才区区下了两子便认输呢!” “我……不会下棋!”颜如絮低头抿唇,不敢看任何人,“棋谱我只粗粗瞧过一眼,并不精通,这两子、也是我乱走的!” 声音细若如蚊。 “况且,当年帝师不过是随意称赞了句,与我并未干系!” 反而替她带来了许多麻烦。 若不是当年帝师那一句称赞,她不会被如此多人厌恶。 “是你一句毫无干系便可推卸掉责任的?”刘文蔷眼里有恨意,“我觉着你就是装!” “刘家小姐!”眼看她真要失控,楚知南淡淡开了口,“既然是你赢了,就莫要咄咄逼人了。今日所有公子小姐都在,大家还等着表演才艺呢!” 有了楚知南发话,刘文蔷便是不瞒又如何?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应了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紧接着,则是姑娘们各自表演了才艺,男子们比拼着诗词歌赋。 等晚宴结束时,天色已将要黑下来。 楚知南坐了一日也有些累意,由下人将所有客人都送走时,楚知南也正欲要摆驾回宫。 今日诗词之中获得头筹的乃是卢御史家的公子。 而女子之中,拨得头筹的则是刘文蔷。 刘文蔷,乃是大理寺寺丞之女。 都是高门子弟。 在景如与春绣的搀扶之中出了别院门,正欲要上马车时,便见慕容承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 他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凑到她耳边道,“可让我等到机会了!” 话罢,揽着她上了马车内。 第383章 原来如此 “唔!” 一入马车,楚知南便被他圈固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男子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今日是哪个美人儿说皇后娘娘最是善妒的,给我好生瞧瞧!” 楚知南嫌弃地擦了擦脸,“莫闹,外头有人瞧着呢!” “现在怕有人瞧着了?先前怎么不怕?”他才不听她的话,见她擦脸,便又立即在她擦完的脸上亲了一口。 “完了,夫人莫非是不爱我了?” “莫闹!”楚知南推开他,“你怎么还未回宫?” 用完午膳后,她便不见他与程子胥的身影了。 还当他是回宫了呢。 “今日政务不忙,便与子胥聊了一番!”提及此事,慕容承烨甚是耐心的解释,“啧啧,他也到这个年纪了,该要寻个女子给她赐婚才是!也不知我这些妹妹们有没有这个缘分给他当夫人!” “给他当夫人?”楚知南当即嗤笑,“这程家可是放出了话去的,要娶个会武功的女子,日后能保家卫国上沙场!” “不过就是对外人的一套说辞罢了!”慕容承烨不由好笑,“子胥门楣高,样貌好,想要上门结亲之人络绎不绝,当时谁都不好得罪。是以,他们便放出话来,但凡想要做程家媳妇的,必须是要会功夫的女子,将来可随同程家君一同上战场! 这京城里的女子哪个不是金枝玉叶?若是当个程家的主家夫人还好,哪个真能提刀上阵杀敌?这不是真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么? 倒也有想要攀上程家这高枝之人,但程家严格按照条件择夫人,是以这么多年便一直耽搁了。他如今已二十有四,程夫人为他婚事急破了头,拜托我要替他寻个好亲事!” 原来如此。 不然光凭着她从采儿嘴里听来的话,楚知南对这个程家的印像并不太好。 但如今有慕容承烨这么一解释,倒是说得通了。 她点点头,“在这些小姐里,我倒是觉着那颜家二小姐颜如絮有些意思!” 她本也是个美人的底子,但因身材有些肥胖的缘故而导致其貌不扬。 “颜家二小姐?”慕容承烨想了想,“此人我略有耳闻。当年她七岁,仅凭一首凤求凰获得帝师称赞。不过仅此之后,便再未听到过她有任何动静传来!不过我对旁家女子并不在意,我这心里呀,只有我家小南儿一人!” 楚知南闻言白了他一眼,“少与我说些不正经的话!我只觉着这颜家二姑娘有些意思,画作画的是罗刹,十面埋伏弹得身临其境,看来是个有故事之人!” “那深庭大院里的人,哪个没有故事?”慕容承烨随之叹了一声,“况且颜家情况特殊,颜大人可谓是真正的宠妻灭妾之人,妾室在家张狂,反倒是那正室夫人不敢大气出声!” “咿?”楚知南闻言略感好奇,“你连此事也知道?” “多少知道一些的!”他道,“当时我无数次想过要办了这姓颜的,但出于层层考量,他在官场上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罢了,他的私生活与我无关,只要他认真替朝廷做事便好!” 关于私生活作风不正,许多官员都有这个臭毛病! 只要他们真替朝廷做了事,许多事情朝廷也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是慕容承烨才坐稳这个江山,正是用人之际。 “我倒是对这位颜家姑娘有些青睐!”楚知南认真想了想,“若是可以,我想拉拢拉拢她!” 慕容承烨好奇,“拉拢她?为何?” “是个不错的人才!”她道,“关于颜家这位二小姐的信息我多少也看了些,不过当时并未在意,今日她落水听采儿一说,这才想起此人来!是个有才能的。朝廷需要用人,在我看来,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有这个本事的都可用!”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有人曾说这位颜家二小姐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好本事啊! “你开心!”慕容承烨的眼里甚是宠溺,“只要你想做的,便大胆去做吧,我将永远是你的后盾!” 话落,她又继续道,“不知我那几位妹妹可瞧上谁家公子了?有没有子胥的名分?” 楚知南瞬间白眼,“就程小将军那等要求,哪个公主敢嫁?” “这要求过分么?”慕容承烨好奇,“我家小南儿不照样上过战场杀过敌么?当时在战场之上的风姿……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尤其是开阳关那一战,就连萧肃也在你手里吃了亏,当时你可成了传奇呢!哪个说书人不是将你圣明说得堪如神明?” “……”楚知南沉吟片刻。 “我那是逼不得已!” “何为逼不得已!”慕容承烨道,“谁人不知南燕天子对长公主殿下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难道他还能逼你上沙场不成?” 楚知南:“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作为南燕长公主,更应当以身作则!”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慕容承烨颇为感叹地叹了一声,“我此生的运气都拿来遇见你了!” “少贫嘴!”楚知南挑眉,随即哎了一声,“不如将颜家二小姐嫁给你家子胥罢!” “……”慕容承烨面色一僵,“这、合适么?” 二人年纪也差了近十余岁。 “怎么不合适?”楚知南当即拍手,“莫看她眼下其貌不扬,但也是个十分有才华的,配程小将军不算高攀!” 慕容承烨扶额,“夫人还是先将我那几位妹妹婚事解决了罢!” “不急!”楚知南伸了个懒腰,而后懒懒地靠在了他怀里,“等晚些我差人去问问,瞧瞧她们可有中意者再说,若是没有合适的,到时再从公子里给她们择婿不迟!” 还是头一回当红娘呢,没有经验。 今日坐了大半日,着实是累着她了。 眼下那马车在路上缓慢行驶,摇摇晃晃,使得她倦意袭来,有了些困意。 打了个哈欠,她眯上了眼睛,“待我小睡一会,等到了宫里再唤我!” 慕容承烨见她真是累了,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睡罢!” 晚风正好,余霞染红了半边天际,整个人间绚丽多彩又灿烂。 锦绣年华,时光正好。 第384章 你也认出我了 翌日,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忽然就阴了下来,紧接着下起了绵绵细雨。 楚知南派人分别去问了四位公主的意思,本以为她们的名单里怎么也会有程子胥,倒不成想是她思虑过多了。 知晓了她们四人所看中的意中人后,楚知南先是派人去查了查他们人品如何,再唤了几个嬷嬷从旁侧击一番,好叫他们主动与慕容承烨提及婚事。 此事算是暂且落定,但这雨却下得一直未见停止,楚知南坐在主殿中,听着外头细雨,手里则拿着颜如絮所画的罗刹图左右观看。 颜如絮这个人,她之前曾听这宫里的老人聊天时曾提过一嘴。 说是她过目不忘,记忆里非凡,年幼便以一首高手流水引得帝师关注。不过此后便再无踪迹了。 连小姐们举行的宴会她也从未参加过。 既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必然是非凡之人。 楚知南素来就是个惜才者。 只是没想到,这位颜家二姑娘还被她误打误撞地给救了。 盯着罗刹图瞧了许久,楚知南唤了春绣来,与其道,“你亲自带些人去颜家一趟,将那颜如絮带来见见本宫!” 春绣摸不准楚知南的意图,当下应了一声后,便离开了长乐宫。 待得一个时辰后,她这才带着颜如絮归来。 颜如絮一见楚知南,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臣女颜如絮拜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楚知南面色淡然,“赐座!” 颜如絮自打入宫开始便甚是谨慎,生怕自己踏错一步,说错一句话,是以显得十分拘束。 楚知南未开口,她便僵硬地坐在椅凳上一动不动。 半晌,楚知南撇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可知本宫招你入宫来是为何?” “臣女不知!” 好在比起上次的宴会上,她这次倒是不结巴了。 “但皇后娘娘上次以身犯险救了臣女,臣女心中感激!只要娘娘有需要之地,尽管开口吩咐。” 闻言,楚知南挑眉,“你认出我来了?” 颜如絮回道,“天下能有如此好看眼睛的,臣女只见过娘娘一人!” 此话倒是逗乐了楚知南,“你眼下能认出我,想必当日.你也认出我了?” “是!”颜如絮并未否认。 “那本宫也不与你兜圈子了!”她道,“颜家之事我多少有些耳闻,都说颜大人是个宠妻灭妾的,颜夫人在家中过得甚是艰辛,而颜小姐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提及此事,颜如絮的眼里暗了一暗。 紧接着,又听楚知南道,“大家都在说颜家二小姐胆小如鼠,最怕见人,不擅交际,活得唯唯诺诺,似个傻子一般……唔,可本宫那日见了你,却觉着这传言或许是对颜小姐你有误会!” 颜如絮闻言,下意识看向楚知南,眼里充满了不解。 于是,她继续说道,“那日本宫见了颜家二小姐,颜家二小姐虽表露得极为害怕,但眼里并未波澜。都说眼睛是最不能骗人的,也正是如此,本宫这才信颜二小姐你平日里的表现都是假装的!是这样罢?” “娘娘既是瞧得明白,臣女自是没必要否认!”颜如絮道,“我父亲乃是出了名的宠妻灭妾,七岁那年不过是偶然奏一曲,却没成想得到了帝师的夸赞!当年我年岁尚小并不知事,反而以为被大人物夸赞乃是大好事! 当年我爹爹也的确因此而宠了我一段时日,将我当做炫耀的资本,逢人便大肆夸赞我。越是夸赞,我便越是成了闺中女子眼中的刺粒,她们孤立我,背后诽我谤我污蔑我。偏生、我还有口无言!” 说及此事,颜如絮自嘲地笑了一声,“七岁记住高山流水的音符有何难?我四岁便耳晕目染此曲。当我父亲将我夸赞得无所不能时,我自然很快就沦为他们的笑柄。 后来,我因名不副其实而被众人奚落,我爹也随之对我不再理会!于是整个颜家,仍是姨娘做主!我娘这个正室夫人,说来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她说着,抬眼看向了楚知南,“娘娘救我一命,我便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关于颜家之事您若想听,我可一一说给您听!” 楚知南对她的家事的确不甚感兴趣,况且这些内院之事,她多少也能知晓一些。 是以,她挑眉,“本宫之所以愿救你一命,乃是并不想见宴会之上有人因此而丧命,无需你做牛做马来报答!但听闻你家母亲病重,一直无有良药续命!你说,若是本宫愿让人救活你母亲,你可愿日后为本宫效力?” “为、娘娘效力?” 她不知是如何个效力的法子。 “嗯!”她道,“本宫给你选择。其一是当今日未曾来过,其二是日后未本宫做事!只要你肯替本宫做事,你母亲之事本宫自会替你解决!” “臣女愿意!”颜如絮忽然跪了下来,同楚知南磕头表诚意,“只要娘娘肯救我母亲,臣女便是替娘娘做牛做马也愿意!” “好!”楚知南爽朗应了一声,“既然颜姑娘爽快,那本宫也爽快些!稍后本宫便差御医随你去颜府替颜夫人瞧个一二,只要能救颜夫人,不论是何等珍贵药材,本宫也定会替其寻到!” 颜如絮闻言大喜,作势就要同楚知南磕头,“娘娘大恩大德,臣女此生难忘!” “莫要谢我,我们之间可是有协议的!”楚知南将其扶起来,“日后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让你去做!” “如絮但凭娘娘差遣!” 如此,二人算是达成共识。 稍后,楚知南便让人送了颜如絮回府,回府途中,带了两个大太医。 她需要一个过目不忘的有才者。 眼下她交给张岐山所制作的消息网还不够完善,需要许多许多的人才,但颜如絮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让其整理所有消息,再一一分类。 虽说如今家国太平,但她出生于皇室,知晓手中有自己的势力到底有多重要。 她得做好所有的打算! 该要储备好的东西不能丢。 她想要收集这天下的所有消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以后她的后人。 她的后辈们。 第385章 正是 楚知南如此大摇大摆地拉拢颜如絮,整个颜家开始因她的举动而密布起了乌云。 颜夫人的病不算甚要命的大病,无非是身子虚亏太久,颜大人又不肯以贵重药材补救,这才导致她身子越发虚得厉害。 太医瞧过之后,当下开了些徐徐渐进的大补之药,只要按时坚持吃,过得些日子定能渐渐好转。 而颜如絮因被楚知南如此重视,再一次被颜大人也随之重视起来。 颜如絮之事暂且不提,只说楚知南让春绣送她回府之后,张岐山便派人传了消息来。 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出宫见上一面。 如此,楚知南只好又坐着马车出了宫。 出宫时,已是午后申时光景。 一入青.楼,张岐山便立即哭丧了起来,“殿下,殿下啊,你终于是来了啊!你若是再不来,我这小命都要快没了!” 楚知南难得见张岐山如此,当下一皱眉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就是你挂的那块牌子!” 提及此事,张岐山是眼泪鼻涕大把流,“前两日来了两个怪人,拿着那块牌子死活要打听挂牌之人是谁,来势汹汹,可不好惹了!” 火麟令? 楚知南眉头皱得越发要深了,“人呢?” “我给安抚下来了,正在后院呢!”张岐山擦了擦汗,“一男一女,大概四十几岁,江湖人打扮,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我之所以敢唤殿下来,也是这两日知晓他们并无恶意!不过那二人对那什么牌子似乎很感兴趣,还说是什么火麟令!” 楚知南抿了抿唇,“带我去见见罢!” 如此,张岐山一路带着她去往后院,“殿下,那火麟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且瞧那两人挺凶的,可能并不会顾忌你的身份……” “无碍!”楚知南扫眼过去,示意他打住,“既然前两日便找你了,为何你今日才来通知我?” 说起此事,张岐山甚是无奈,“殿下还当北矅是咱们南燕呢,我才刚在这里起步,怎么能手眼通天地将手伸到皇宫里去嘛,搞不好还会被人误会成南燕细作,倒是殿下与我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最主要的,我见那两人来势汹汹,也不敢贸然通知殿下前来,这两日观察了他们一番才敢唤殿下前来!” 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起见嘛! 如此,楚知南算是明白了他的想法。 二人一到后院内,便见得僻静的庭院长廊上,有二人对立而执起。 两人皆是四十上下的年纪,男子着了一袭青灰衣袍,女子则着了一身暗红与黑色相间的紧袖装。 此二人…… 的确是一副江湖人打扮。 二人本是在对弈,但一见张岐山带着楚知南而来,当下停了手中棋子,起身看向楚知南。 由那个女子眯眼道,“那火麟令,是你挂出来的?” 张岐山下意识看向楚知南。 楚知南已将张岐山当自己人,并不避讳他。 当下应声,“正是!” “呵!”女子笑了,“火麟令时隔二十多年未曾现过世,如今一有动静,却是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 说着,她双手环胸,“不过这也不是你说有就有的,将火麟令拿出来给我们瞧瞧,若是真的,我便信你了!” 楚知南闻言也不由笑了,眼里皆是淡漠之意。 “夫人真是会说玩笑话,既然咱们都知晓火麟令,你自然是知晓这火麟令的用处,若我此时给了你,岂不是双手将令牌奉上给二位?谁知晓你们到底是敌是友?” “嘿,你这瓜娃子!”男人出了声,“知晓火麟令的如今还能有几人?你既是那执令之人,自然该知晓这令牌的威力!况且火麟令几十年未曾问过世,谁知晓你手里是真的是假的!不给咱们瞧一瞧,咱们怎么知晓你手里那块是不是真的!” “那我若给你们二位看,你们二位若是占为己有……” “您这丫头是属蜂窝的么?眼儿真多!”男人道,“听说你是南燕皇室中人,是那什么长公主是吧?这火麟令,乃归属献王所有,如今传到你手里也不算太过诧异。只是火麟现世,必有重事!也只有你将火麟令给咱们瞧了,咱们瞧了是真是假,才好决定怎么去做!” 火麟现世,必有重事? 这一点,楚知南的确不知晓。 看他们不似开玩笑的神情,楚知南从怀里将灵牌掏了出来,扔给男人。 张岐山在一旁见了,知晓接下里的内容不是他该能听的,当下便选了个借口离开。 男子将火麟令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良久之后,他这才叹了一声,“都多少年未曾见过了!如今见到,就好似回到了当年啊!” 话罢,他再将火麟令交给了楚知南,“的确是真的!说罢,有什么需要交代咱们去做的!” 楚知南将令牌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而后又打量着二人。 “你们二位,是何方人士?” “蜀州!”女子道,“想当年,咱们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啧啧,咱们当年风光之时,你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在何处呢!” 蜀州多江湖之人。 且蜀州当属南燕管辖。 楚知南将令牌收了起来,而后再示意二人坐下,随即才听得她缓缓道,“火麟令乃是我皇叔爷爷所赠之物,他并未告诉我这有何用处,只说日后自然知晓! 是以,我只在前段时日听人说及火麟令时,才知晓皇叔爷爷当日所赠的,乃是火麟令! 关于火麟令的说法,我也并不知晓!只是好奇挂起来试试罢了!” “试试?”男人扶额,“你个小女娃娃,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块令牌,如今整个江湖都开始动荡起来了!” “嗯?”楚知南一头雾水。 “你当火麟令是个玩闹的东西呢!”男人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火麟令早在二十几年前,可是一块堪比传国玉玺的东西!” 楚知南彻底惊讶了。 “火麟令乃当年献王师父所造,聚集各路人马,只为日后能保住献王上皇位!”他道,“他师父为造这块令牌,家财散尽,眸光极是长远!” “我们都是江湖人士,也都是受过献王恩惠,是以甘愿与火麟令签订契约!只要火麟令问世,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听其命令。倘若我辈已亡,便由后辈执行!” 献王地、师父? 楚知南并不知晓老一辈之事! 也是到现在才知晓,原来献王竟还有个师父! 第386章 消失匿迹 献王的师父乃是一个道人,被称之为上阳真人。 上阳真人在三十年前可谓是一代天师,不仅功夫好、医术好,更是慈悲为怀,有大胸怀。 而献王自幼身体不好,燕高祖便将他打小送去了道观,拜上阳真人为师。 上阳真人本对皇家之事无甚兴趣,但却极爱这个徒弟。 当年燕高祖就这么两位皇子,本应是想将献王立为天子,但此话被楚知南的皇爷爷听在了耳中,于是为了夺得高位,对自己的兄弟下了狠手。 那时的献王在朝中无甚势力,上阳真人虽不想掺杂入皇室的浑水里,却也不忍见自己的爱徒被人追杀。 加之,当时他已快到极限。 是以,仙逝之前,他散尽家财,又以生平的人脉创造出了火麟令。 与火麟令签约者,将要誓死效忠于火麟令。 期限为五十年。 那时的上阳真人想,献王若是夺得皇位,五十年里定能让他稳固住江山。 这五十年间,倘若于火麟令签订之人不幸亡故,便由后人执行。 倘若没有后人,那便算到此结束。 眼前这一男一女,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因有救命之恩,受召与火麟令签订契约。 男人说完上阳真人后,不禁又叹了一声,“当年献王若不是被儿女情长所迷惑,稳坐皇位的怎么可能是别人!说到底,都是一个情字害人!” 此话之前楚知南听人提起一嘴。 眼下他既然说了,楚知南自然也想抓着机会究梗问底。 “女儿情长??” “可不就是么!”女子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虽说这些事情已是陈年往事,但你既然想听,那咱们便与你说说也成!” “当年献王执着火麟令,召集了江湖、商场、朝廷三路人马与当时还是郡王的楚子凌分庭抗争,当时献王无论是个人武艺还是谋略,都远比楚子凌胜了一筹。眼看皇位已是囊中之物,不想半路杀出了一个叫夭夭的女子。那女子将献王迷得五迷三迷的,几乎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谋大事者,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受人牵制。楚子凌就是抓着这一点,逼着献王乖乖就范!而他真是可笑,为了一个女子,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可观的前途! 他本是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但说来讽刺,美人与江山他都未曾得到!没过多久后,那个女子死了,而郡王登位,献王被发配看守皇陵。 说来也是郡王网开一面,这才未曾要了他的脑袋!自他入皇陵之后,这火麟令再也未曾在江湖上出现过!” 曾经那段腥风血雨的历史也不再被人提起,就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已被尘封在了泥土中,再未同世人讲起过。 火麟令,也随之献王被关入皇陵而渐渐消失匿迹。 说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我等收到火麟令重现江湖之事时,还满是不信,一路骑马赶来!”男人道,“既然如今火麟令在你手上,我等自是要受你之号令,说罢,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 楚知南不得不感叹命运真是弄人。 当时她得到这块令牌时,还是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若是当时献王早将火麟令的用处告诉她,她怎么会至于如此被动?那时想拿下陆吟宵,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么? 眼下国泰民安,家国稳定,她还要这块火麟令做什么? 摇了摇头,她道,“当初皇叔爷爷给我此块令牌时,并未讲述清楚其中用处,年前偶然听了关于火麟令的传说,便随意试试罢了!” “呀呀呀,你这不知轻重的小丫头哟,这东西怎么能是随便试试就试试的!”男人气得咬牙切齿。 “现在江湖上有多少人都等着你你这个执令者发号施令呢!” “等着我发号施令?”楚知南抿抿唇,“我倒是不知与这火麟令签订契约者,分别有哪里人!” “自然是哪里人都有的!”他们道,“看来你这个小丫头还是不知晓火麟令的威力!” “我的确不知晓!”她道,“如今天下太平,自是没了火麟令的用处!你们就当此事是我开的一个玩笑,日后这火麟令,将不会再现世于任何地方!” 在她这里,就算绝迹了。 二人而言,对视一眼,显然没明白楚知南的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今日知晓了火麟令的缘故,我自不会用他办事!”楚知南解释道,“太平之年,就让它也随之太平罢。你们与火麟令的契约,也至此结束!” 这不是二人意料之中的结果。 三人在院子里聊了一阵后,二人就此告辞,离开了南燕。 等二人走后,张岐山甚是不解道,“火麟令?这是什么东西?” 楚知南哭笑不得,“一块派不上用场的令牌罢了!” “派不上用场?”张岐山显然不信,“我见他们这焦急的样子,不似派不上用场之物啊!” 楚知南摇摇头,“若是我早知晓它的用处,它就是一块无敌的令牌。可如今、我要它有什么用?” 若是当时献王直言它的用处,她得少走多少弯路? 四国战乱时,这场有人脉的大战,南燕的胜利有增加了多少!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这块火麟令,也自然是没有了用处。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太平的日子,一旦用上这块令牌,那将会摧毁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 张岐山约莫是猜到了楚知南的心中所想,再问多问。 回宫之后,楚知南将火麟令之事同慕容承烨一一说了。 慕容承烨闻言,只笑道,“无甚可惜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必定倾尽全力给你!不管是什么,我都给你!” “你给的,与自己得来的总归是不一样!”楚知南轻叹了一声,“你说当时皇叔爷爷为何不直接告诉我用处呢?” 慕容承烨宽慰她,“他不说,自是有他道理。你看,就算未曾动用这块火麟令,咱们想要的不还是得到了么?乖,莫想了!” 楚知南哀叹了一声,惆怅道,“曾经有一条光明大道摆在我面前,可是被我生生错过了!” 可惜啊,可惜! 第387章 情况惨不忍睹 火麟令之事至此完,楚知南已决定日后再不会叫它问世,当夜便直接毁了。 虽说火麟令是个好东西,但是几十年前的恩怨就随着时间而过去罢。 本以为一入六月天气会好,但没想到雨却下了个没停。 南北两国分了国际线,以长河为界限,长河以南是为南燕,长河以北是为北矅。 但大雨下个没停,许多地方受到了洪水灾难,引发了泥石流。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便淹害了许多庄家,水灾成患。 南北两国各有地方受到灾害,奏折是一张又一张地往上呈。 慕容承烨收到灾情消息,立即开放粮仓,派了钦差前去赈灾。 但赈灾路途并不顺利,山体滑坡,路面被封。 眼看灾情不减,慕容承烨身为君主,急得晚间常常难以入睡。 因山体滑坡,路面不通,一连有三天未曾收到灾情消息,他急得团团转,当即便下令,决定亲自去往灾区。 去之前,他做好了许多的安排。 起先让襄阳王掌管朝政! 其次,清点了国库。 最后,又与楚知南商量,将她的嫁妆悉数都运往了西洲……她的封地。 至于为何要运,慕容承烨给的说法是…… 此回要去赈灾,宫里难免会有人生异心,还不如将东西运去她的地盘上。 楚知南倒是无所谓,好东西她多的是! 不过慕容承烨执意要如此,那便听他的好了! 待将宫里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慕容承烨便带着楚知南前往了灾区。 走的那日下着绵绵细雨,楚知南本是想将景如留在皇宫,但她却死活也不肯离开楚知南,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叫她真是于心不忍。 去灾区也不是去打仗,楚知南想着也没有生命危险,便干脆将她带上了。 既然带上了景如,她便顺带也带上了春绣。 细雨赶路甚是艰难,而受灾地区又是围绕齐凌的周边。 齐凌城周边的北矅城郡有越州、遂州。 这两个地方因着雨下不停,受了极大的洪灾。 除了北矅的越州遂州外,南燕的齐凌城、开阳关那一片地方也分别受到了灾害。 在收到灾情的第一时间,南燕天子楚珏澜便立时派了柳轻舟为钦差大人,前往灾区赈灾建坝。 虽有风雨阻挡,但原本需要十几日才可抵达的地方,慕容承烨仍旧在十日之内便抵达。 六月初七,大军抵达了越州。 越州与齐凌城不过是隔江而已。 大雨连绵,地上湿漉漉的,泥土软塌,脚踏在地上立即陷入泥土中,沾得鞋上满面土。 越州知府前来接驾,将帝后迎入了府中入住。 一到越州,慕容承烨便一刻也不曾停歇。 他安排好楚知南后,便与越州知府一同协商灾情之事。 如今雨还在下,庄稼几乎毁于一旦,财粮损失惨不忍睹。 许多百姓也因此而家破人亡。 慕容承烨制定了三个计划。 其一,是将受灾的民众先转移至安全地方,发放灾粮。 其二,让一路随行而来的太医们给诸位把脉看病,一定要从根源上杜绝瘟疫的传染。 其三,挖水沟修堤坝,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灾情。 事情吩咐下去后,他便忙得早出晚归。 在越州的第三日,绵绵雨终是小了些。 这三日楚知南一直待在知府府邸,而慕容承烨亲自前往灾区赈灾,自昨日之后便未曾回来过。 景如从灶房里端来了午饭,布好碗筷后,她看了眼外头的天气。 “这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君上从昨日早间便去了镇上,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春绣脸上也出现了无奈之色,“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过洪灾呢。方才听府里的下人说,灾情甚是严重,尤其是君上去的那个镇上,几乎已被水给淹了,情况惨不忍睹!” “君上应当不会有危险吧?”景如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天灾无情,这一场大雨下得越发显得越发得咱们人类微不足道!” “君上自是不会有危险的!”春绣道,“咱们且先等着罢!” 楚知南替听着二人说话,沉默不语。 拿起筷子吃了些饭菜后,她放下碗来,问了声景如,“你去问问,从越州去齐凌的路可能通行?” 从越州至齐凌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 此回楚珏澜派来救灾的钦差乃是柳轻舟,柳轻舟前一世就对赈灾独有一套,若是此时南燕灾情受到控制,她倒是可邀柳轻舟前来。 景如闻言,当即应了一声好后便出了门。 片刻后,她又折身回来禀告道,“不能,北矅去南燕需得过长河,如今长河长大水淹了桥,过不去!” 若是绕路,得绕过好几座城郡,约莫需要花十来日的时间。 也就是说,根本去不了南燕。 楚知南闻言后示意二人退下,她自己斟酌了起来。 晚间天色黑了时,有人来禀告。 “娘娘,君上回不来了!今日罗桑镇上遭遇滑坡,路没了!若是将路挖通,怕是要个两三日的功夫!” 楚知南心里一紧,“君上如何了?可有受伤?” “娘娘莫要担心,君上未曾受伤!”来人道,“娘娘只需静待几日便可,一旦道路通了,君上便可回来!” “知晓了!”楚知南应了一声,示意他下去。 关于洪灾,楚知南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晚间时,又下了一场猛烈得暴风雨。 那风吹得窗扇吱吱响,雨水拍打,整个夜里除了哗啦啦的雨水声便再听不见其它。 身边连着两日无人,楚知南夜里睡得十分不安,就连景如进门吹灯,也将她吵醒。 不知为何,这雨下得她心里始终惶惶不安,总觉着有什么事儿压在了心里难以喘气。 四更时,景如起夜顺便瞧了一眼内房,打着哈欠起身时,见楚知南竟坐在了床头,吓得她立即醒了睡意。 “殿下,您怎么还未睡?” “睡不着!”楚知南如实道,“起来坐坐!” “您是担心君上安危么?”景如抬步走近,安慰她道,“殿下放心罢,君上肯定没什么事儿,您只管安心去睡,说不定一觉醒来君上就回来了呢!” 楚知南嗯了一声,“不用管我,你去睡吧!” 第388章 如何是好 “您都不睡,我哪儿睡得着啊!”景如走近,叹了一声,心绪也低落了下来,“这雨下许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一场雨毁了多少庄稼呀,哎!” 楚知南心思微沉,“在天灾面前,众生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毫无还手之力!” 景如也叹息,“只愿这雨早日停,愿受灾百姓早日得到救赎,愿这天下风调雨顺!” 楚知南未曾接话,就这般坐在床上听着外头哗哗的雨声。 天明时分,雨渐渐小了些,等吃完早膳后,难得见它停了片刻。 镇上还未传来什么消息,楚知南心里甚是担忧,便招了人问一声,“君上那儿可有消息传来?” 那人瞧了眼天色,面带愁意,“路封了,不见消息!娘娘莫担忧,官府已派人去增援了的,只要这雨莫要下了,想来今日定能见着君上!” 可是这阴阴沉沉的天,就算稍停了片刻雨,想来一会子也会继续下的。 楚知南道了一声知晓后,便回身去换了一袭劲装。 华服着在身上太不方便了些,宽袖广袍的,十分碍手碍脚。 景如与春绣见她换了一副,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彼时楚知南已让人准备了长剑,她拿在手中瞧了瞧,还算满意。 “去瞧瞧外头是什么情况!既然已经来了越州,怎能坐在知府府内坐以待毙?本宫带一队人马出去巡视一番,你与春绣就先待在府里等我回来!” 让她这么干巴巴地等着,她只觉着这时间十分煎熬得很,浑身难受。 倒不如去外头瞧瞧。 如今这座城内发生灾祸,城中遍布流民。 既然有流民,便有暴乱,也正是因如此,她才会随手执剑防身。 而景如与春绣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如就待在府内的好。 否则她还要多顾虑两人。 “不成!”春绣立刻拒绝,“娘娘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如今外头还不知是什么样子,您若是遇见了危险,婢子与景如姐姐南以死谢罪!” “我不过就是出去瞧瞧罢了,哪里这么严重?”楚知南甚是无奈,“你二人就乖乖等着我回来便好!” “可是……” 眼见他们还要说什么,楚知南却丝毫不给半点机会,当机立断道,“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先在此候着!” 春绣还欲要说甚,景如一见她意已决的模样,当下只叹了一声,拉了拉春绣的手,“罢了,罢了,既然娘娘已经决定,那咱们就先等着罢!” 之前多少次她出宫都未曾带她与景微! 楚知南素来就是这种性子,若是出门办正事便不喜欢带着她们,既怕她们会成为累赘,也怕她们出事。 眼见春绣焦急,景如甚是无奈,“当时殿下去齐凌打仗都未曾带着我与景微,眼下不带咱们也定是有她的考量,咱们就在府中安静等着殿下回来罢!” 景如总是唤殿下唤习惯了,是以总是在这两个称呼之中切换。 但好在大家都不计较,也就任由着她去了。 春绣仍旧不安,“可若是娘娘……遇见了危险怎么办?” “真遇见危险呀,也该是她担心咱们才是!”景如倒是看得开,“咱们就在府里等着罢,若是觉着无趣,不如一道绣花儿去!” “……”春绣实在不理解景如为何可以如此淡定。 若是主子出了任何问题,她们这些下人不是也要跟着掉脑袋么? 景如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楚知南撇下二人后,便带着一支军队出了府门。 难得见雨停,整个越州城内湿漉漉的,似是一直浸泡在水里一般。 越州城内地势算好,尽管周遭被淹了许多地方,但这城内还尚好。 也正因如此,城内聚集了许多流民……楚知南一出府门,便见得有许多人围攻看了过来。 那些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布着污垢,面容憔悴。 唯一能见一双布满了渴望的眼睛。 他们的眼睛既干净又纯粹,纯粹的只表达出了一种想活的欲.望。 跟在楚知南身后出来的,还有越州刑名师爷。 楚知南问道,“如今他们就站在府衙门口,没准备住的地方么?” “人太多了些!”师爷叹气道,“一时间安排不过来,毕竟咱们地方有限,能安排的地方都安排了,可是受灾的人越来越多,避风所又在新建,只能先这样挺挺才是!” “这可不成!”楚知南面色微沉,“若是城内实在没了地方,就将府衙空出来,能安顿多少人先安顿!” “不成!”师爷立刻拒绝,“君上与娘娘您都住于府衙内,若是这流民中有歹人混入如何是好!” “无碍!”楚知南道,“你去做安排,将人先安排入住府衙,等避风所建造好了,再让他们移住避风所!作为北矅皇室,起先考虑的应当是百姓才是!若是这等为难之时连朝廷都不愿意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谁能给?” “可是……”师爷总觉不妥。 “就这么办吧!”楚知南的语气不容拒绝,“将府衙安排一番,先让他们暂住府衙,若你真担心本宫与君上安危,便多派侍卫看守便是!” 师爷闻言,只好妥协。 他立时招了手,让衙役将府衙安排好,让这些流民住进去。 而楚知南想了想,则又换了春绣与景如二人帮忙起锅生火熬粥蒸馒头。 但受灾之人实在是多,越州的粮食远远不够。 此回慕容承烨是先率着小部队到达越州的,赈灾粮食还在后头,约莫还要过两日才到。 尤其慕容承烨去镇上时,又带了一批粮食去镇上。 如今整个越州城内的粮食极少。 府衙更是可见底。 眼下人多粮食少,只怕两顿便支撑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如今越州粮价瞬间翻了几倍,穷苦人家根本买不起。 面对一系列的难题,府衙众人真真是忙的手足无措。 楚知南观察了一番如今形势后,立刻制定了计划! 得先解决眼前的粮食问题! 慕容承烨还未回来,她这个皇后娘娘当然不能空坐其位,怎么也该要抓紧时间替众位谋取福利才是。 第389章 可以 整个越州共计有七家米粮铺,原本四文钱一斤的米,如今涨到了十八文一斤,价格昂贵,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眼看师爷操心府衙里的粮食怕是撑不过明日,楚知南一想,便带着十几个人直接去了那七家粮铺。 掌柜一见楚知南,当即头疼不已,连忙唤着众伙计一同迎接。 因楚知南来的那日在越州亮过相,是以掌柜也识得她! “娘娘大驾光临,着实令寒舍蓬荜生辉,您请里头坐,小的给您倒热茶!” 他那谄媚的嘴脸楚知南见过太多,当下心里并未起任何波澜。 她直接摆手示意掌柜不必多忙活,开门见山,“你们这铺子如今有多少斤粮食?” 掌柜头皮瞬间有些发麻。 但楚知南身份摆在眼前,他又不能其瞒,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瞒娘娘,咱们铺子内是做生意的,平日也不敢压货太多,大概糙米余下七百斤,精米一千三百斤,粗面一千斤,细面粉一千六百斤!” “灾情之前,是什么价格?” “这……”掌柜已不需楚知南再多说,他已经几乎猜到了她的心思,“灾情之前,糙米一斤二文,精米一斤四文,粗面粉三文,细面粉五文!” 楚知南果断道,“按照原价格上涨每斤一文,本宫全要了!” “娘娘,这可不成啊!”掌柜面色露出了焦急,“咱们也得吃饭呀,如今这米面极贵,粮少钱多,眼下说起来,这钱就不值钱了呀!您只按照每斤多一文给,这可让小的怎么活哟!” “若是不想活,本宫倒是成全你!”楚知南眼神冷冽,“就要看你想要什么死法了!” “娘娘啊,娘娘高抬贵手救救命啊!”掌柜立即给楚知南跪了下来,边跪边哭喊道,“小人这一家都是靠这个米粮铺子吃饭的呀,虽说如今灾情严重,但若是将米粮悉数卖了,我一家老小又要如何生活?这些粮食咱们是不打算卖了的呀,我家老小一共十七人,就这点粮食,怕是连今年都支撑不了!” “每斤本宫愿多给一文,已是对你的补偿!”楚知南声音冷冷,“如今国难临头,尔等却想发国难财?身为北矅之人,不应当与北矅子民一条心,共渡难关?” “娘娘所说之话咱们都懂!”掌柜细声噎噎,“可同样是北矅子民,娘娘也该替咱们考虑考虑才是的!”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有什么不妥?”楚知南直接眯了眼,“今日这粮你倒是卖,还是不卖?” 掌柜害怕了。 他若是拒绝,只怕是真的要人头落地。 咬牙想了再三,他终是一脸痛苦道,“娘娘说买,小的也只好忍痛卖了!但咱家存粮不多,还请娘娘您给咱们多少留些果腹的!” “可以!” 如斯,楚知南便让人去称量,而后再让侍卫押运回去。 依法制炮,楚知南又买了其余几家米粮店的粮食。 她只给了比原价多一文的价格。 并不是她缺钱,而是如今灾情之年,若是真给他们这个价格,只怕这些商人们会以为朝廷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导致变本加厉。 发国难财,着实可耻。 况且一旦灾情受到控制,接下来他们依旧能买卖米粮。 眼下这种时候,不能让他们乱抬粮价。 早在第一家买粮食时,这天就又下起了小雨来。 楚知南交代他们将粮食护送回府衙,她则看向了去往镇上的路。 瞧着身边一直替她忙前忙后的师爷,楚知南道,“那罗桑镇距离越州城中远么?” “不算太远!”师爷擦了擦头上的水渍,“大约三十多里路程,若是天气好,路面行走容易,坐马车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快马加鞭则更快些!” 楚知南闻言沉思片刻,“你可知君上何时能回来?那路面何时能通?” “府衙已经派了人去挖路,若是未再遇见别的状况,约莫一日两日功夫便能通路!”师爷道,“咱们大人和君上在一起的,娘娘莫要担忧,若是遇见了事儿,大人定能护君上安危!” 若真遇见了危险,楚知南倒是担心慕容承烨还得去护知府大人的安危。 这天气阴沉得厉害,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青石板上,楚知南心里也没来由的十分烦闷与压抑。 “你去问问,这路到底何时能通,本宫想要个准确的答案!” 罗桑镇乃是整个北矅受灾最严重的小镇,也正是因如此,才叫慕容承烨带人亲自前去了。 师爷听出了楚知南话语里的急切,当下不敢反驳,只得点头哈腰连连应了是。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后,师爷又折身回来禀告,“回娘娘,路况太差了些,眼下官兵们奋力挖路,只怕也要挖到明日晌午了!” 眼下不过是未时二刻。 楚知南未接话,只瞧着天空发了片刻呆。 想了想,她道,“我想亲自去瞧瞧!” 不然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不成啊!”师爷心里一惊,忙是劝阻,“娘娘,万万不可,如今正在下雨,若是又遇上了山体滑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您且安心在府衙里等着,君上明日定能回来的!” 可她这心里为什么这么不安心? “我去瞧一眼!”楚知南抿了抿唇,“只看看进展如何!” “娘娘若是真担心,小人去替您跑上这一趟!”师爷道,“如今雨势渐大,您定要以自身安危做考虑!” “罢了!”她叹了一声,“先回府衙罢!” 她若是执意要去,只怕这师爷心里定是难安的。 其实她去瞧一眼也并不能解决什么,只是这样心里好像能安心些似的。 罢了罢了,她去了也不能通路,不如安安静静等到明日晌午。 师爷一见楚知南有松动,立即欣喜的将人带回了府衙里。 一回衙中,便见景如与春绣正给流民们煮粥蒸馒头,忙前忙活的不曾停歇。 她见此也未唤二人,直接回了房中歇着。 她从天明等天黑,又在黑夜里等天明。 雨声淅淅沥沥,拍打在琉璃瓦上,水哗哗落地。 这场雨不知何时才能停。 这场灾难,也不知何时能休止。 楚知南欲要入睡时,忽然听得一阵雷声响动,炸雷轰鸣,闹得耳膜甚是难受。 师爷闯入内院,面上青白相交。 “娘娘,罗桑镇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最后一件事,马上完结了!真的完结了!真的真的! 第390章 好嘞 楚知南闻言立时从床上披着衣服下了床,拉开门看向从雨中奔跑而来的师爷,此时他面容失色,可见慌张! “出何事了?” 大雨磅礴,雨似断了线那般不要命地拍打。 “雨太大,罗桑镇引发了泥石流,洪水来势凶猛无比!原先那些昼夜挖路的官兵们也因山体滑坡而被掩埋,小人已派人前去施救,但不知、不知他们是否还能活命!” 楚知南忽闻噩耗,吓得身子一软,幸好被身后的春绣与景如扶住。 师爷面露悲痛之色,“娘娘!您可要照顾身子才是!” 她简直不敢想,若是慕容承烨真有个万一,她可要如何是好! 脑袋里有片刻的时间几乎不会思考!一片空白! 半晌,她瞧了眼这乌压压的天色,深吸了一口气道,“师爷,去备蓑衣,本宫亲自带人去看看!” “娘娘!”师爷闻言大惊,“如今雨势正大,您可不能去,若是再发生山体滑坡……” “就是死,本宫也要去!”楚知南眼里透着坚决,咬紧牙关道,“快去给本宫备蓑衣!” “娘娘,您要三思啊!”景如是真的急了,“山体滑坡并非小事,如今雨下得如此大,您去了也不能解决什么!娘娘,还请您在府中多等几日,想必他们定能转危为安的!” 楚知南闻言看向景如,“我担心的不仅仅是君上的安危,还有大家的安危!如今君上去了罗桑镇上,至此已几乎两日无甚消息传来,加之遇上泥石流,更是不知他是生是死,是否安全!倘若这个时候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之人,还躺在床上坐以待毙,这会令多少人失望?” 最重要的,是她真心挂念着慕容承烨的安危。 自她出生以来,她父皇便一直给她灌输着爱民如子的思想。 她父皇说,民如水,他如舟,众生皆平等。 不论是皇室人,还是百姓,那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他们皇室中人,生来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他们的子民!他是他们的保护神!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知南这一生从未草芥过人命,也未觉着谁该活,谁该死! 这个时候,天灾面前,她若不能挺身而出,指望谁该挺身而出? 景如闻言,拉着楚知南衣袖的手渐渐放下,“娘娘要去也可,但景如这次无论如何也会留在娘娘身边!” “婢子也去!”春绣道,“婢子虽能力微薄,却也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在这等难关之下,楚知南懒得多与二人多说,既是她们的选择,那去便是了。 师爷见楚知南真是吃了衬托铁了心,叹了一声后再未多说,折身出了院子去备马备蓑衣。 夜间子时上下,大雨之中,以楚知南带队,率领五十人马奔往罗桑镇,雨水落在蓑衣斗笠上,浸湿了原本的衣服,叫这六月的夜里凭白增添的了几分冷意。 一个时辰之后,到得原本封路之地。 临时建造的庇护所里点着几盏油灯,鹅黄色的灯光在这冰冷的雨夜里莫名多了几分暖意。 官兵们见到楚知南亲自前来,个个面色苍白,一一前来行礼。 楚知南抬手唤众人免礼,翻身从马上下来,摘下斗笠入了庇护所,开门见山问,“情况如何?被埋的弟兄们可是寻出来了?” “还有几个埋得太深,还在挖寻!”带队之人面有哀色,“挖出八人,死亡两人,伤六人!” 楚知南难掩心酸,“可有罗桑镇的地图?” “有有有!”带队之人连应了两声,而后再将整个罗桑镇的地势图交给了楚知南,替其讲解道,“这就是罗桑镇的大概图示,周边山水环绕。君上与金大人前日带队前往,如今应当躲避在南山这一块!我等查探过地势,此回泥石流是打北面引发的,北面多有江河,如今整个整个怕是毁于一旦!唯一能暂时藏身的,则是南面!但雨势大,南面发生山体滑坡的可能性极大,咱们得努力将路通了才是!” 总之现在情况非常的不乐观。 若是眼下南面也发生山体滑坡,只怕他们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且他未说明的是,若是慕容承烨等人恰好处于北面,这一场泥石流他们根本挡不过。 也极有可能发生不幸。 也正是因如此,他已派人在下游的山坡上看着,若是真能在水里见着人漂浮……他们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了。 不过这一点他未能与楚知南说,但想必楚知南也定是能猜到的。 如此,楚知南沉思了片刻问道,“你可有把握连雨挖通路?” “本来这条路被封了,镇里也有人挖,咱们两边穿挖过去,就会比较快通路!但如今不知那边是什么情况,怕是……不知预算时期!” 楚知南闻言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势,也的确无法子,便道,“先派人去将、将弟兄们寻出来罢!” 被掩埋在土里,没有空气的流通,只怕是会凶多吉少了。 话罢,她又补充道,“将这些受伤、死亡的弟兄们立个档案,由朝廷派发抚恤金安抚安抚家人!” “是!”带队之人也露出了难过表情。 她在府衙时候内心焦急得很,可到了这里之后,心里似乎忽然间就平静了起来。 瞧着这不知何时能停止的大雨,她想了想,又披好蓑衣带着斗笠去了挖路现场。 树枝上做了一个遮风避雨的灯台,灯台里点了几盏煤油灯,并不能看清楚路,但又好像因为这几盏灯,能将前头照亮似的。 楚知南的到来让他们很诧异,一个一个惊呼道,“娘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楚知南心中尤为心酸,大声道,“弟兄们挖着,我让人给你们备好饭好菜,等路通了,大家一起大吃大喝!” “好嘞!”众人闻言,顿时充满了干劲,声音里夹带着笑意,“不瞒娘娘说啊,咱们肚子里好久没油水啦!就希望吃上一顿好吃的呢!” “我这便让人去准备!”楚知南回道,又唤了景如与春绣,“你们去做饭罢!” 二人闻言,自是无任何异议,当下找人去拿了材料便开始生火做饭。 第391章 你怎么来了 楚知南并不想坐以待毙。 是以她不顾众人的阻挠,也帮着他们运起了泥土。 众人见此,原本的疲惫感也瞬间消失,与楚知南一起更加努力地干了活儿来! 不知何时,他们有人带头唱起了国歌,歌声嘹亮,夹伴着雨声响彻在整个山谷里。 连楚知南都亲自上场了,他们浑身都似是充满了热血,跟那不要命似的没命挖,一遍又一遍运土。 直到景如与春绣将饭做好,天际已出现了淡淡鱼白之色,雨势也随之缓缓小了下来。 “挖到了,挖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吸引了整个挖路队伍。 在那堆泥土之下,他们挖到了三个人! 三人均被黄土掩盖,早已没了呼吸。 眼睛还是睁着的,因充血而显得眼眸通红。 泥土将三人的脸都抹得泥泞不堪,看不清原本的样貌,只能见其惨状。 不仅是楚知南看着这一幕十分难受,他们也哽咽得难以出声。 有人扶着他们,轻轻替他们掩上了眼睛,“兄弟啊,你走好啊!咱们一定会将你运回家,让你葬于故土的!” 灰天,小雨,风声…… 整个天地之间却恍似万籁俱寂了一般,被眼前的悲伤笼罩。 楚知南怔怔地看着他们将遗体擦拭干净,运回越州。 天色越来越亮,雨势越来越小。 春绣与景如做好的可口饭菜,此时也忽然如蜡一般,闻着无味。 于他们而言,这些死亡的兄弟们啊,都是和他们情同手足的弟兄!虽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手足兄弟。 胡乱吃了一通饭后,众人沉默不语地又开始挖起了道路来。 吃完饭后,便又接着挖。 这一次终是没雨了。 一直挖到午后,才见道路挖通,终是能通往罗桑镇。 多日下雨的天气,也因这道路一通而放晴起来。 这路一通,楚知南便迫不及待地入了罗桑镇。 罗桑镇上,因洪水、泥石流、山体滑坡三方危险夹击,导致面目全非,凌乱不堪。 土质松软,踩上去便深陷其中,道路甚是难走。 楚知南未曾见到任何人,她心里有些慌乱。 师爷见此,连忙宽慰她道,“娘娘莫急,罗桑镇上四面环山,如今三面危险,也就北面暂且安全,说不定君上就在北面……” 楚知南抿了抿唇,并未做声。 于是一众人又往北面而去。 道路艰险,能看见人时已是天色近暮。 楚知南一见着人,当下便问道,“可有瞧见君上?” “君上在山坡上的!”那人道! 她接着问,“可有受伤?” “君上虽未曾受伤,但他身边那个侍卫却因救人受了重伤!”他道,“我带娘娘去寻君上!” 楚知南自是先应声。 一路从山下往坡上趴,见了许多受了重伤之人,太医们正在给人一个一个地把着脉。 见着这副模样,楚知南心里滋味难掩。 不知人群中是谁说了一声,“娘娘来了,娘娘来了,君上,娘娘来了!” 闻此言,人群之中立时炸开了锅。 慕容承烨此回与越州知府金大人一共带有四名御医,二千士兵。 大家此时都在的山坡上搭建的临时庇护所内歇息。 越是走近,楚知南心里越是颤抖! 直到慕容承烨听到消息从木屋里走出来,见着楚知南时,疲惫的眼里充满了诧异。 “你怎么来了?” 男子身上的衣衫早已脏乱不堪,那张绝色的脸上更是胡子拉碴,哪儿还见平日那张英俊的脸? “听说罗桑镇遭了难,我来瞧瞧!”楚知南道,“你、可有受伤?” “我无碍!”见着楚知南的那一刻,慕容承烨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让你担心了!” “下次把我带上罢!” 她低敛着眉头,“虽不能替你做什么,但我总觉着安心!” “好!”男子笑笑,恍似周边的人都成了虚影,眼里只有楚知南这么一个人。 路况挖通,便等于解救了他们。 众人从罗桑镇连夜赶回了越州城内。 这场雨似乎到这里终是终止了。 晚间乌云散开,隐隐有月光透出,展现晴朗之色。 慕容承烨几天几夜未曾合眼,回到府衙后,却来不及洗梳,又与越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关起来商榷救灾事宜。 不仅仅是越州,越州旁边的遂州同样受灾严重。 单单解决粮食上的问题还不行,还得起房子,给这些难民们一个新家,一个新的避风港。 这场雨约莫着也不会再下,太医则要先做好各方面的医疗工作,一定要杜绝感染瘟疫的麻烦。 除此之外,还要统计在这场洪灾之中伤亡人数,朝廷再相应地给予补偿。 如此一来,整个越州城内的上下官员几乎忙得找不着北。 慕容承烨此回虽未受伤,但长生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躺在床上,几乎奄奄一息,动弹不得。 楚知南想了想,便差景如去贴身照顾他。 景如倒是难得没拒绝,当下便去了长生的院子。 这场天灾叫众人失了颜色,方圆百里都染上了沉寂之色,山棱破裂,树根倒拔。 慕容承烨忙得找不着北,楚知南也未曾闲着,她亲自去抚恤群众,再安排民众一切食物,亲自布粥。 果然,大灾过后便是连续的烈日。 自那日大雨之后,便连续四五日出了大太阳。 越州与遂州在防瘟疫之上做得极好,但没想到,下游有人捞河流中暴晒过后肉,导致了瘟疫的发生。 好在此回太医来得众多,一见瘟疫产生,慕容承烨便立即派了太医前去解决。 又三日之日,瘟疫得到控制,渐渐消灭。 天晴之后,洪水渐渐退去,朝廷的赈灾粮食也到了越州。 由金大人亲自散粮,民众排队领。 这一次的洪灾损失了许多财产与粮食,朝廷自是不会能叫百姓寒心,慕容承烨派官员没日没夜地计算着损失,再派人来给民众建造新的房子,发放粮食补贴。 北矅原本国库就不充实,经此一次,更是能亏空见底。 而在这时,身为亲国的南燕,却以唐歌为元帅,替北矅捐来了大量的粮食、棉被与衣物。 于如今的北矅而言,南燕此举乃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第392章 天意 待得江水褪去,柳轻舟作为南燕的钦差,带着天子的关怀前往北曜慰问。 南北二国虽都受洪灾扰乱,但南燕比北曜的情况要好上许多,加之南燕富饶,国库充盈,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将灾情控制住。 柳轻舟此回前来,不仅仅是慰问北曜灾情,更是要与北曜共同商讨如何修坝,预防日后的水灾。 来的这一日天气正是晴朗,慕容承烨率领越州大小官员亲自接驾,牌面不可谓不风光。 午时左右,柳轻舟终是带着百人队伍款款而来,见着慕容承烨与楚知南那一刻,从马车上下身,作揖行礼道。 “臣下柳轻舟,见过北曜君上,皇后娘娘!” 一声皇后娘娘,竟是无端叫人觉着多了几分生疏。 这是她南燕的大臣啊! 以前都是唤她殿下的。 “免礼!”无需楚知南说话,慕容承烨开口道,“柳卿一路赶来,路途劳顿,辛苦了!” “君上客气,从齐凌城至越过也不过一个时辰罢了!”说着,他又看向楚知南,“不知娘娘可一切安好?我家夫人对娘娘日夜挂念,此来齐凌,她说,若是臣下有幸见得娘娘,便代她问声安好!” “一切安好!” 提起李青莲,楚知南眼里一片柔色,“年余未见,青莲身子如何?” “劳娘娘挂念,青莲一切皆好!” 男子脸上带了笑容,眼里是挡不住的春风之意,“如今她临盆在即,大夫把脉说,约莫是怀了双胎,大概下个月便该生了!” “恭喜!”楚知南唇角高勾,是真的替他们高兴。 犹记得第一次认识柳轻舟时,他在一群学子当中并不起眼,眼里也有着自卑之色。 然,如今的他容光焕发,连说话时自信满满,眼里带着春风,举足之间带着无尽魅力。 慕容承烨也随之打趣道,“双子啊!哎,看来朕与皇后这礼物也是要备双份了,让原本贫困的北曜再次雪上加霜!” 柳轻舟与慕容承烨极熟,自是知晓他所说的不过是玩闹话。 气氛一时间变得熟络起来。 柳轻舟抿唇笑道,“待青莲身子修养好了,那臣下得再多生几个才是,怎么也要让君上您多破费些!” “好啊,好啊!”慕容承烨下意识揽过楚知南,“那到时咱们再比比,瞧瞧谁生得多些!” “哈哈……” 几人在城门口闲聊了片刻,而后才一同迈步跨入越州城内。 见着越州城中的情况,柳轻舟叹气道,“洪灾一横行,当真是叫百姓受苦啊!” “说来真是巧得很!”慕容承烨嗤笑,“北曜难得一见洪灾,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灾情,竟是叫朕给遇上了!” “天意!”柳轻舟道,“但人定能胜天!灾情过去,咱们想法子补救便好!” 说着,他从大袖里掏出了一幅图案,“这是臣下与南燕大臣共计商讨的策划,临江之地地势低洼,而越州、遂州、齐凌、开阳等地又双面环水,一旦到了涨水之际,这四座城池会最先受灾。 如今救灾只能解决眼下难关,要紧的是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修高堤坝,预防以后的安全!” 说到正事上,慕容承烨也正了脸色,“你所说之事我已想到,如今正派工部勘察地势!” “不瞒君上,来此之前臣下已让人拿地势图瞧了一番,对这两地的修坝之事独有见解,若是君上不嫌弃,倒不如听臣下一言!” 慕容承烨求之不得,当下喜笑颜开,拉着柳轻舟便入了府衙之内的会议室。 洪灾就得修堤坝,修堤坝便是工部之事,是以慕容承烨此回也带了工部尚书前来。 有了柳轻舟在,慕容承烨如获大将,朝事一商量便是整整一日。 眼下唐歌也在越州,楚知南闲来无事便去寻了他。 唐歌到如今已完婚。 成婚后的唐歌明显比婚前要稳重了许多,见到楚知南时,乐呵呵道。 “虽说昨日我便来了,但一直未曾寻到和你说话的时机!怎么样?在北曜近一年可是习惯?慕容承烨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烈日当空,炙热的阳光烤得叫人生了烟,楚知南抬手遮了遮阳光,回道,“他怎么敢欺负我呢!” “嗨,你可是不知道,当时北曜大臣个个都要那小子纳妃选秀,还有人因此对你恶言相向!此事传到咱们陛下耳里时,气得几夜未曾合眼,扬言要亲自来一趟北曜替你这个长姐撑腰!” 说至此,他叹了一声,“不过当时马相爷不让他去,说是以国家为重,倘若他真去了北曜,说不定北曜大臣还会因此而挑起两家和气,到时后果不堪而想!” “阿南!”唐歌看向楚知南,眼里带着真挚,“咱们陛下是十分在乎你的。知晓北曜受灾严重,当即便派我率领大军前来增援物资!他这是在同北曜众人告示——就算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却也永远是南燕的公主,天子长姐!倘若谁再敢对你不敬,便是不将南燕放在眼中!” “我知晓的!”楚知南抿唇,眼里带着复杂的思绪,“我都知晓的!” “你们姐弟呀,这关系好到叫我妒忌!”唐歌笑道,“试问问谁家的姐弟能有这么好的感情?尤其是皇家的,真真是难得一见!” 楚知南笑笑,不置可否,“阿柳呢?如今如何了?” “这个野丫头!” 提起唐柳,唐歌的嘴上带着笑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婚期都定下了,还想随着我来的!但谁知晓我何时才能回京,才不带她呢!若是到了婚期不归家,秦家找我要媳妇怎么办?” 楚知南也被他的话逗笑,“真好!” 每个人都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她忽然又觉着时间好快好快。 明明不久前,他们都还是一群孩子,总盼望着长大、当个大人。 可现在呢,一个一个真的长大了,她又觉得这日子实在太快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秋季。 唐歌只笑,“看着你们幸福,我就比什么都开心了!” 唐柳看着他,也笑了。 第393章 恭喜娘娘有喜了 慕容承烨与柳轻舟一聊便是一整日。 直到夜色深了,二人这才有饿感。由下人带着柳轻舟去歇息,慕容承烨则找到了楚知南,眼里是挡不住的笑意。 他道,“这柳轻舟的确是个人才,对治水方面独有一套,今日听他一番言论,简直茅塞顿开!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那是! 楚知南唇角高勾,“我瞧上的人,哪个不是顶好的?” 前世时,她便知晓了柳轻舟的才华。 “那是!”慕容承烨也随之笑着将她拥入怀里,“若是他是我北曜之人该有多好!” “你可别打他的主意!”楚知南当即回头瞧了他一眼,“能为我家小澜真心实意做事的,也仅有这么几个!” “知晓知晓!我就是这么说说罢了,叹他是个大能!”慕容承烨笑着蹭了蹭她的后脖颈,“好久未曾好好睡过了,今夜总算能好生睡上一晚!” “别闹!”楚知南欲要从他怀里挣脱,“痒!” “哈哈!”慕容承烨见此大笑,反而闹得更得寸进尺了些。 . 有南燕的救援,北曜很快就控制住了灾情。 发放物资、建造新房舍。 一个月之后,那曾被毁的家园渐渐有了新的生色,而柳轻舟身为南燕的钦差大人,在北曜的堤坝修建好后,便同唐歌一道赶回了南燕京城。 距离李青莲生产不足几日,他现在已是归心似箭。 天气晚来的炎热,七月半本该是要凉爽些的,但偏生越发的炎热了起来。 楚知南这几日身子甚是难受,那天气热得她一动不想动,春风丝毫不解燥意。 天气越热,她便越是无力,整个人瞧着无精打采。 回朝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春绣端来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见她趴在窗扇上懒得动弹,走上前道,“这几日着实太过炎热了些,婢子给娘娘熬了银耳羹,放在井里凉过了,解暑!” 这两日楚知南的确喜贪凉的。 闻言懒懒起身,有气无力地端着碗喝了一口,随口问道,“景如呢?” “景如方才端了碗银耳羹去长生院子里了!”春绣笑道,“本以为那长生冷面无情是个难打交道的,倒不想他们之间相处得倒是挺融洽!” 自打楚知南安排景如照顾长生后,景如这一月几乎便见不着人。 而春绣便贴身照顾起了她的生活起居。 “长生只是不爱笑,倒也说不上是个冷酷无情的!”那凉凉甜甜的银耳羹入口,甚是解渴。 她一连又喝了两口。 春绣见她胃口开了,便聊起了晚上的晚饭来。 “娘娘晚上可是想吃水晶肘子?那水晶肘子是越州有名的菜肴,肥而不腻……” 未等春绣将话说完,楚知南当下眉头一皱,胃里似是冒出了一股酸水,十分反胃。 “唔……” 腹里好似排山倒海一般,闹腾至极。 一口含在嘴里的银耳羹,她怎么也咽不下去,甚至觉得嘴里现在含的就是一口非常油腻的东西。 一个没忍住,她干呕了起来。 连带着嘴里的银耳羹一同吐在了碗里。 见她异样,春绣心中大惊,“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一旦吐了起来,她就控制不住,连胃里的酸水一道涌了上来。 春绣急忙拿帕子给她擦嘴,又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娘娘!婢子给您请太医来!” 待得吐了个干净,她这才觉得胃里好受些。 擦了擦眼泪,摆摆手,“无需慌张,约莫是中暑了,这几日大酷暑当空的。” “不成不成,婢子这就去给您请太医来瞧瞧!” 春绣脸色慌张,收拾好了碗,当下便端着退出了屋子里去。 未过多久,春绣便带着了一位太医前来。 太医先是瞧了瞧她的状态,而后再替其仔细把脉,半晌后,忙是起身作揖道,“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什么?”楚知南的简直不可置信,“有喜了?你确定?” “微臣行医几十载,区区一个喜脉怎能把错?”太医绽放了笑意,“微臣已项上人头担保,准是没错的!” 楚知南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她有身孕了? 仔细回想这几日,她的月事似乎真的没有来…… “我真的、怀上了?” 自打来了越州,她与慕容承烨也未同床共枕过几回啊。 想当时在皇宫里时,几乎夜夜未曾闲着…… 这简直、不可相信! “是了是了!”太医闻言,连连道喜。 春绣脸上也乐开了花儿来,“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婢子这就去通知君上!” 说着,欲要出门去,但见太医仍在,她又折身回来先候着。 太医自是知晓此处不是他多待之地,当下便要告辞。 楚知南见此,是以春绣拿了锭银子赏给太医。 未多会,慕容承烨听得消息,立时赶了回来。 男子脸上带着激动之色,拉着楚知南左右看了看,乐开了花儿来。 “来来来,夫人莫站着,咱们去床上躺着歇息!” 话间,将手摸至她的腹部,眼眸亮晶晶的,“这里面,孕育了一个属于你我的小生命!” 楚知南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动了胎气,要卧床作甚?” 慕容承烨也随之而露出了傻笑,手间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腹部,“我们,真的有孩子啦!” 楚知南:“太医说是有了!” 慕容承烨抱着她转了个圈圈,“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了!” 他的高兴,路人皆见。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楚知南拍着他的手臂,“我头晕!” “啊,对对对!”慕容承烨闻言,立刻将楚知南放了下来,傻笑着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我不想吃什么……” 不论是对什么,她此时都提不起任何食欲。 “这可不成,少吃点儿!酸的、甜的、辣的,你想吃哪个口味?” 楚知南认真想了想,“那就、酸辣的吧!” 如此,晚间楚知南的食物里都是酸辣的东西。 酸辣鱼,酸辣汤,酸辣猪脚酸辣鸡…… 但凡是能吃的东西,都被做成了酸辣口味。 楚知南甚是无奈,扶额。 她哪里能吃下这么多东西啊! 第394章 过三月就好了 楚知南有身孕的消息不胫而走,顷刻间,几乎整个天下皆可知。 北矅一直都在等着楚知南诞下个皇子来,如今有孕消息一传出,暂且打消了他们纳妃的消息。 这几日妊娠反应越来越大,楚知南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变得病气央央,憔悴不已。 待得处理好越州的灾情之后,慕容承烨本想带着楚知南回京,但见她日渐憔悴,又心有不忍。 夜间,楚知南才勉强喝了两口汤,慕容承烨满是心疼。 “早知晓怀个孩子如此遭罪,不如不要罢了!” “十月怀胎,哪里有这么容易的?”楚知南叹了一声,甚是无力,“无碍,太医说,过完三月便会好了,再熬熬便是!” “见你这么难受,莫说熬一天,便是熬一个时辰我也心疼!”慕容承烨牵了她的手,“不如、我带你回南燕去瞧瞧罢?” “嗯?” 楚知南下意识抬头看向慕容承烨,眼中充满了诧异。 “太医说,若是你心情好些,这身子也能好受些!”慕容承烨道,“反正朝政有皇叔掌管,倒也放心。眼下越州情势稳定,一切皆好!” 楚知南自然是心动不已经。 说走便走,第二日慕容承烨便直接收拾了东西,躲避了众人的视线,只带了长生、景如、春绣一同离开。 若不是因楚知南需要人照顾,慕容承烨只怕是懒得带其余三人的。 天色一亮,一行五人便坐着马车直接离开了越州,一个时辰之后到达齐凌。 因楚知南状态实在太差,又晕马车,他们便决定先在齐凌歇息半日,待吃完午饭再往南燕出发。 找了家酒楼暂作歇息,慕容承烨点了菜肴,无人不分尊卑的坐了下来。 一入南燕边境,最兴奋的莫过于春绣,她忍不住往外瞧了又瞧。 “从未离开过京都,这还是此生头次出远门呢!听说南燕繁华,才入南燕境内,便也可勘出其富饶,真是个鱼米之地!” “这才哪到哪儿啊!”景如闻言,面上露出两分自豪感,“这才是南燕边境之地呢,若是到京城,那才叫富饶的!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见见景微,她也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你若见了她,定能与她合得来!” 对于南燕京都,春绣的确充满了向往。 楚知南如今食欲差,闻见油腥味便反胃不止。 如此,慕容承烨只好交代厨房给她做些清淡的,这才舒坦了些。 待得吃了些,楚知南便想出去透透气。 不想才出酒楼,却迎面走来一人,直接阻挡了她的去路。 来人一袭粗布麻衣,原本的绝色容颜被遮挡住。 “老远见的你马车,没想到真是你!好久不见!” 楚苒苒? 楚知南挑眉,“找我有事?” 她原本就是个美人儿,如今虽着了粗衣麻布,却仍不能遮挡她的风华。 “我能寻你有什么事?”楚苒苒唇角勾起,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皇后娘娘这位置,坐得舒服罢?” 而后,又看向了她的肚子,“哦,有身孕了!真是不错!本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若是再生个皇子,岂不是一世富贵?” 楚知南道,“如你所见,我不仅一世富贵,还将永生富贵!所以,你找我所为何事?” “不过是来见证见证你的风光啊!”楚苒苒的笑意甚是凉薄,“楚知南,你安心吗?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你安心吗?” “我自然是安心的!”楚知南勾唇,“为何不安心呢?” 她真是没料到会在此遇楚苒苒。 楚苒苒道,“呵,真是讽刺!踩着亲人的骨血上位,竟能如此心安理得!” “平安郡主!” 就在楚知南欲要反驳时,慕容承烨走了出来,“许久不见平安郡主,郡主倒是无甚改变!” 话间,他将楚知南揽入了怀里,宣誓着主权。 楚苒苒乍然一见他,神色微失,而后同其一行礼,低眉顺眼道,“小女子见过君上!” “朕与郡主说来是熟人,便无需如此客套见礼了!” 男子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疏离,“传闻都说平安郡主病逝了,不想竟在此见着了,唔,真是意外!” “君上见笑了,如今小女子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姑罢了,怎么还能担待得起郡主二字!”楚苒苒勾唇笑得嘲讽,“小女子倒还真不如自己就病逝了呢,也好歹在这活得折腾!” 听她这话,竟是听出了埋怨的意味。 楚知南笑了,“当日放你一路生路,倒是本宫做错了?” “我想要你给我生路了吗?”楚苒苒紧咬牙关,眼里带着恨意,“你说将我关起来便关起来,放走便放走?皇后娘娘,你当我是牲畜吗?可否有过问我的意见?” 她竟是,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慕容承烨听她话里的不客气,生怕惊扰到了楚知南,动了她的胎气。 当下冷声道,“若是平安郡主不想活了,出门哪儿不能死?南燕陛下本是心思仁厚,诚怀赤子之心,倒是成王狼子野心,妄想篡位改朝!如此重罪,只怕是要诛九族之罪。能放你一条生路,已是大恩大德!” “是了,是了!”楚苒苒眼里出些灰白之色,“说来也是了,君上能坐稳如今这个位置,自是手段凌厉才是,又岂会觉着楚知南的手脚不干净呢!” 说着,她掀动唇角,“见得你们如此好,我真是不开心呢,一点也不开心!” 话罢,低头,而后直接转身走了。 见着她那失神的样子,楚知南总觉着心中隐有不安。 她看向慕容承烨,“莫非我留她一条性命,真是留下隐患了?”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男子安慰着她,“莫要被她扰了心绪,一切有我在!” 楚知南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不免有些惆怅。 重活一世,她觉着自己似乎仍旧有些心慈手软。 或许由旁人来看,终究是她太过圣母白莲花。 她就是觉着,楚苒苒只是爱惨了陆宴安而已。 可如今忽然又觉着,或许是她将事情真的想太过简单了些。 罢了,罢了,总之日后也不会再见了。 如今见她过成了这样子,楚知南真是惆怅若然。 第395章 随你意 初来齐凌便遇见了楚苒苒,扫淡了楚知南心里的憧憬。 吃完饭后,他们便直接离开了齐凌城。 待得傍晚时,便到了一个小镇上。 在小镇上开了三间房,稍作一番洗漱后,便直接睡下了。 许是见了楚苒苒的缘故,楚知南这一觉睡得极不舒服,半睡半醒之间总感觉有人看她一般。 惊醒两次后,慕容承烨拍着她后背,宽慰道,“莫怕,莫怕,有我在!” 今夜这一觉睡得极累,楚知南干脆不睡了,起身喝了杯热茶,同他坐在床间道。 “当时我只想着,她真真是爱惨了陆宴安,那我便送她来齐凌!以陆宴安如此爱她的份上,定会照顾她的!倒不想反而让她生了怨愤!” “兵家有云,放虎归山,则会后患无穷!我知晓你是不忍心,莫怕莫怕,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总有我在你身边,她若是敢害你,我便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是害怕她害我!”楚知南摇摇头,抿唇道,“只是难免觉着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滋味,她也说不上来,总之现在心境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加之如今孕期,更是对事情敏.感许多。 楚知南再睡不着,慕容承烨便陪着她,到了后半夜时,他们忽然听得房屋之上传来了动静。 二人当即对视一眼,立刻警觉。 慕容承烨将楚知南护在怀里,眼里带着警觉。 他压低了声音,做了个嘘的手势,指着房顶道,“怕是有人专门对着咱们来了!” 楚知南自然知晓,抿了抿唇,不做声。 果然,片刻之后,便见房顶上的人跳下了下来,再拿出迷香,穿过窗户纸,吹了进来。 慕容承烨见此,立即起身拿起手绢倒了茶水,再交给楚知南捂着口鼻。 二人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吹入迷香,而后再推门而入。 推门那瞬间,慕容承烨带着楚知南闪身躲入了屏风之后。 入门的有几个黑衣人,他们先是去看床上。 但见床上无人之后,立即大惊,唤了一声,“糟糕!” 话落一瞬间,慕容承烨执剑而出,不过一招罢了,便已命丧于他的剑下。 与此同时,客栈外忽然飞来了许多的黑衣人。 客栈老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下吓得连连嗷声,但为了性命起见,又不敢多说一字。 慕容承烨带着楚知南出了客栈大门时,便见无数黑衣人手执长剑而来。 长生听得动静,先是护景如与春绣的安危,让二人躲到床底下后,这才到慕容承烨身边护驾。 夜色太黑,黑衣人与夜色融合,根本不知晓有多少人。 楚知南如今有孕在身,自是不方便动手。 这群人一看就是奔着他们而来的,慕容承烨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让楚知南离开他的视线。 一路厮杀,他将楚知南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半点危险。 血腥味在夜色里融开,似乎连天色都红透了半边。 这场厮杀不知维持了多久,但终究是不敌慕容承烨与长生,最后尸首倒了一大片。 眼看着最后几人要逃,长生将手中剑掷去,扫了其中一人路,冷声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腿部受伤,跪倒在地,见周遭皆是尸体,浑身颤抖。 “是、是凌王指使咱们刺杀北矅新君与皇后娘娘的!” “凌王?” 慕容承烨听到这个称呼,当即皱眉,“西秦凌王?” “是,是是!”那人立即对慕容承烨磕头行礼,“君上饶命啊,小的也是不得已为之,那凌王以一家老小性命威胁,不得不遵从啊!” 慕容承烨眯了眼,“他为何要杀朕与皇后?” 黑衣人偷偷瞄了眼楚知南,气势低矮,“说来凌王是想杀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在南燕有封地,封地为西洲,凌王见此甚为愤怒,便想着要杀了皇后娘娘,好夺回西洲……” “笑话!”慕容承烨冷笑一声,“那凌王如今在何处?” “不、不知!”他道,“我等只接收到了凌王命令,并不知晓他在何处!” “那留你何用?”慕容承烨咬牙,“杀!” “等、等等!”眼见长生执剑,黑衣人慌了,“求君上饶命啊,小人虽不知凌王在何处,但也可联系他。 “怎么说?” “上回他潜伏在北矅未曾杀成皇后娘娘,此回几乎堵上了所有一拼!只要小人谎报君上与娘娘已死于小人剑下,他必然会召见小人!” 慕容承烨冷冷看他。 若不是眼下他真恨不得将凌王碎尸万段,定是不会答应得。 天下之大,只要他真想去找一个人,倾尽他所有权利,怎么会找不到? 但眼下似乎这个法子,是最省时间的一个法子。 想了想,他点头,“给你两日时间,倘若这两日.你仍旧不知凌王在何处,朕必然要了你的狗命!” “是是是!”黑衣人点头,“两日够了,凌王必定就在附近……他一直便想要寻个机会,如今君山与娘娘简易出行,他定是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如此,慕容承烨暂且未要他性命。 虽说那凌王不过是一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得几日。但两次刺杀,总嗡嗡地在耳边绕来绕去,谁不烦心? 费些时间,解决了他也好! 与黑衣人达成共识,慕容承烨先将他关入了客栈的柴房之中。 掌柜此时藏在柜子底下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 慕容承烨见此,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放在柜台上,“在你店里出了人命,属实抱歉。这笔钱算是我对你的赔偿,日后你愿继续开,或是去别处重新开一家客栈,皆随你意!” 掌柜闻言,从柜子底下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见着桌上那张五千两的银票,咽了咽口水。 他颤抖着手接过,声色也随之结巴起来,“多、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说罢,他拿过钱,一溜烟地钻入了后院里。 慕容承烨见此,吩咐长生,先将尸体解决了。 长生得令,毫无表情地开始搬运尸体。 楚知南本就反胃严重,如今闻着血腥味更是难以呼吸。 第396章 岂敢 有黑衣人的配合,果然,在两日之后,便查询到了凌王的踪迹。 慕容承烨将楚知南放在了客栈里,他则亲自前往。 那一日,楚知南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而慕容承烨也并未曾说什么,只与她淡淡道了一句,“自今后起,便再无人来叨扰你了!” 楚知南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浅浅应了一声好。 从齐凌一路往南,路上走走停停,歇歇看看,眨眼之间便已过了一月。 虽至八月底,但南燕的天气仍旧有些炎热,偶尔飘来的几缕清风里带着凉意,丝丝清爽。 一路走得很慢,按照如今这个速度,到达南燕京都只怕少说也要半个月。 楚知南这几日的状态越来越好了些,稍微能吃多了些东西,人也渐渐有了些肉。 行走至傍晚时,一行人在一个叫云霞镇的小镇上落了脚。 云霞镇,云霞镇……配着此时天色浮现的彩云,镇如其名,宛如仙境。 才要了几间上房,五人便坐在客栈大堂等着吃完饭,却在这时,只见得客栈门口迎身走来几人。 为首之人乃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少年。 少年身形甚为羸弱,斗篷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帽檐遮住了他的容貌,看不清面色。 在他身后紧跟着的,则是一群穿着劲装的汉子。 汉子们手里皆握着兵器,面色冷峻。 在这座宁静的小镇上而言,他们就仿似一群不速之客,显得尤为突兀。 慕容承烨与楚知南同时盯着那少年的身形瞧了一眼,随即移开眸子不再注视。 也不知这是何人,恰那架子倒是不小的。 慕容承烨抬手给楚知南盛了一碗汤,而后再轻声道,“暖暖胃!” 楚知南顺手接过,拿着勺子便喝了起来。 不想才喝上一口,却见那少年忽然朝着他们而来,而后落在了几人跟前。 少年站了片刻,而后才忽然道,“好久不见!” 话间,他将斗篷的帷帽渐渐摘下,露出一张与楚知南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 那一瞬间,楚知南手里的汤碗几乎要落地,幸得慕容承烨眼疾手快接过。 “小、小澜?” 楚知南简直不敢置信,脑子里一片空白,“你怎么在这里?” 不过一年不见,少年的线颚又分明了些。 似乎长高了点儿,瞧着比先前更是要清隽许多。 “自然是来接阿姐的!”楚珏澜扶住了楚知南的手臂,含笑道,“听说阿姐要回南燕,我得了消息,便立即安排好京城之事,出来迎接阿姐回京!” 话间,他看向慕容承烨,“幸好我阿姐未曾在你南燕受甚委屈,否则见了你,我定是不轻饶的!” 慕容承烨随之一笑,起身作揖道,“在下岂敢?” 楚珏澜勾唇,又仔细地盯着楚知南瞧了几眼,“本以为我带着斗篷,阿姐也定是能认出我来的,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些!” 楚知南立刻唤人再多拿副碗筷,牵着他一同坐下,“你这话说得倒是叫我委屈了,我岂知晓你竟会来此接我?” 是了,楚知南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楚珏澜竟真的会来此接她。 她本以为他眼下应当坐在京都之中,哪儿知晓他竟是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不委屈,不委屈!”楚珏澜的眼里皆是宠溺,看着她,良久叹了一声,“阿姐瘦了!” “可不是瘦了么!”景如在旁搭话,“陛下可是不知晓殿下有孕以来是怎么过来的,什么都吃不下,连油星子都闻不得,好不容易吃点营养的,不过片刻便又得吐了!” 因着楚珏澜的加入,景如、长生、春绣三人主动站起了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春绣在一旁同楚珏澜行了礼后,便候在了楚知南身后。 见此,楚珏澜道,“你们莫要客气,在外无身份!该吃饭的吃饭!” 纵使他如此说,三人却仍旧不肯入座,反而退开了些,将地方留给三人许久。 小镇上来了一群‘贵客’,又豪气的将整个客栈都包下,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许久不见楚珏澜,楚知南心情甚是愉悦,晚间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晚饭后,楚珏澜道,“朝中之事我已暂交给宰相大人暂为代管,乘着这个机会,恰好能与阿姐一道游历游历世间繁华,恰好年底时唐家与秦家结为秦晋之好,到时再一道去喝个喜酒!” 唐柳与秦无衣的婚事定在年底。 如此,众人自是无任何意见。 最为开心的自然是属楚知南。 她曾记得他年幼时便想离京出去走走,如今终是有机会实现了,如何能不开心? 平满了她内心的遗憾! 说走就走。 翌日一早,一行人便又改变了出行计划,干脆一路往西而去。 往西千里,是为西都。 楚知南的封地。 因楚珏澜所带来的人着实太过惹眼,他便叫人暗中跟随,而他则换了身简素的衣服,妥妥成了一家人出门游行模样。 队伍因有楚珏澜的加入,明显欢快加倍。 他们一路往西,历经了万里无云的秋高气爽的天气,也看到了落了满地充满诗情画意的枫叶林,又感受到了狂风暴雨的天气,以及那晚霞染红了半个天际。 露宿过野外,又曾去林中欢快狩过猎。 从薄薄的夏衫,渐渐添了秋衣。 待狂风起时,他们踩着傍晚的最后一缕日光,踏入了封地西都。 西都如今繁华依旧,一到入暮时分,街道上便点起了灯笼,五彩缤纷,宛如人间仙境。 街道上有小贩挑着担子吆喝叫卖,两旁的店铺也不见关门,行人来来去去,并不比白日清冷。 这一次的西都比起之前的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知南甚是赞叹! 这是她的封地呢! 莫说楚知南惊讶,便是慕容承烨与楚知南也是惊讶不已。 楚珏澜道,“从前从未出过京都,本以为南燕京都已是最为繁华之地,不想此处也不比京都差!” “后悔了?”见此,楚知南笑道,“后悔将此地赏给我了?” “阿姐哪里话!”楚珏澜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只要阿姐想要,莫说这区区西都,便是将整个传国玉玺交给阿姐,我也是愿意得!” 第397章 真不错 “这可不成!”慕容承烨牵着楚知南的手,看向楚珏澜,“我家夫人最喜清闲,传国玉玺既不值钱又不轻松,不值当!” 楚珏澜唔了一声,“听你这话,倒是不想当这个皇帝?” “当皇帝有什么好?”慕容承烨如实摇头,“还不如游水玩水,逍遥自在!” “姐夫说得如此潇洒,怎不将那皇位让给旁人?” 楚珏澜并未有别的意思,但见他如此说,总想找个话来呛呛他。 慕容承烨桃花眸微挑,“澜弟怎么知晓我不想让给旁人?” 正在二人说话间,忽而听得百姓喊道,“萧将军来了,萧将军来啦!快快快,准备准备!” 闻声,原本吆喝行走的人忽然急色匆匆起来。 楚知南甚感好奇,便拉了一人问道,“这位伯伯,萧将军怎么了?” “姑娘是外地人吧?” 那位挑担捏泥人卖的老伯,闻言之后将楚知南上下打量了两眼,随即解释道,“我们这西都能有如今的安宁啊,少不得有萧将军庇佑镇守。不瞒姑娘,这西都原先还是喜庆西洲时,这京城都未见如此繁华! 是后来咱们的长公主殿下差了人来此,这才将这里的经济带的富饶起来!前几个月,山上有一群土匪想入城来抢劫,是萧将军带人将歹徒悉数给绞杀了啊!他就是守护着咱们西都的守护神呐! 但萧将军至如今也未曾娶得个正妻,是以咱们便自告奋勇将自家闺女画像给捎上了,想让他上上眼,看看是否有瞧得上的姑娘!这男子总是要成婚的!” 竟是给萧肃说媒的? 楚知南恍然大悟,随即又问道,“那如今西都如此富饶,那是何人的功劳?” “必然是行宫那位施公子了!”老伯道,“那位施公子真真是个有头脑的,他说咱们西都不比别地,并不善耕种与纺织,便花了大价钱,请人改造了整个城里的景色! 再花钱买了许多吃食配方,叫人加以改良,成为西都特色吃食! 除此之外,他更是要建造什么乐园,将咱们西都打造成一个特色城郡!日后咱们不靠耕种,紧靠游客前来观赏,带动咱们老百姓的经济!” 施云苏啊! 这个法子,可着实叫她开眼界了。 老伯见楚知南未答话,便嗨了一声,“小姑娘尽管玩好喝好吃好,我这还赶着给萧将军送画像呢,若是将军瞧上了我家女子,那可是我家祖上冒青烟了!” 话落,直接挑着担走了。 萧肃竟是如此受喜欢么? “当时阿姐仍旧重用萧肃时,我心里还有许多防备!” 楚珏澜瞧了眼西都夜景,神思远游,“总觉着如萧肃这般高傲之人,怎会甘愿屈服?定会心生恨意,或许等一个机会反击……” “我不说了解萧肃,却也知他为国为民的心思!”楚知南道,“杀掉一个人何其简单,可若培育一个有才又能又真正爱国爱民之人,又要废多少心力?我当时让他留在西都镇守,便是给了他足够的信任与自由。与其将他带入京中让京军排挤,倒不如叫他就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上!” 况且这里她还安排了何文贵在旁边监督着萧肃。 原本的西秦军被瓦解,他们带的兵,大多都是唐家的唐家军。 萧肃虽然有这个使用权,但若是他真有谋反心思,那些唐家军岂能坐视不管?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而是不管做什么,都得留一手才是!以防万一出现意外。 若是他真能感恩,日后守在这西都,必然能保护着西都的安宁。 “现在看来阿姐当日的决定是对的!”楚珏澜笑笑,“在用人之上,我不如阿姐善用!若阿姐是男子,必然能坐这大统之位的!” “澜弟这话说得叫我如何是好?”慕容承烨不干了,“倘若小南儿是男子,我该娶谁去?这江山谁不能坐,可我此生,却非小南儿不可!” 楚珏澜也因此话忍俊不禁。 几人在街上说笑,不多会子便见得萧肃被人群拥礼而来。 一旁的大妈大伯甚是热情,一边塞给他篮子装的鸡蛋,一边又将画像交给他。 总之,几人见到萧肃时,他怀里抱满了画像。 其之热闹,比集市有之过而无不及。 他们可见萧肃面上的苦恼,纵使不喜也要面带笑意,直到旁边有侍卫将他们分开,这才算是给了萧肃一条生道。 他真想要去往行宫,不想才迈出两步,却乍然瞥见了楚知南一行人。 当下步伐微顿,他眼里带了诧异,“殿下……” 而既瞥见慕容承烨时,他连忙将手里的画像扔给副将,同其行礼道,“末将见过陛下,见过北矅君上,皇后娘娘!” “无需多礼!” 楚珏澜是为这南燕皇帝,自是他该先开口说话。 少年双手负立于身后,气定神闲,“瞧来萧将军真是受百姓欢喜的!” “让陛下见笑了!”萧肃甚是腼腆。 知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便带着他们先往行宫,一路上,他道,“如今西都大变样,乃是施公子的主意,也多亏了施公子,这才有了西都如今的安和!” “施云苏的功劳,殿下会给赏的!”楚珏澜道,“倒是萧将军,你若是再不寻个将军夫人,怕是这城里的百姓都不乐意了!” “婚姻之事,岂可强求!”萧肃低着头,说了一番推辞之话。 待得入行宫时,施云苏一听楚知南来了,当下便与何文贵双双前来迎接。 见到一行人时,再一次诧异。 西都的行宫,便是原本西秦的皇宫。 许久未曾见到施云苏,他模样不减当年,仍是如此风情! 但比起之前的风情妩媚,他此时倒多了些洋溢的自信感。 看来,他在这里,过得是真不错! 看来将他放在西都的决定,是对的! 楚珏澜是头一次来西都,充满了好奇与欢喜! 当夜与众人一番夜谈之后,第二日清晨他便唤了施云苏带他去将整个西都逛了一番,回来时,还给楚知南捏了个小泥人儿。 这里的一切都不比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应接不暇,简直叫他移不开眼。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大结局,明日大结局。 第398章 大结局 他们在西都待了七八日,待楚珏澜吃喝了个尽兴后,这才又踩着时间赶往京都。 腊月二十,乃是唐柳的婚礼。 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距离婚期不过一月时间。 从西都赶往京都,按照楚知南如今的状态而言,只怕少说也要个二十几日,是以如今已可动身。 十一月的天气已有些寒凉,一到变天之时便得要穿上小袄,否则根本抵御不住那寒风。 楚知南有身孕到如今已快有五月,但因前几月吃少吐多,这肚子并未有显形,只稍稍凸起了一点儿。 他们一路从西往南,气温却渐渐回暖。 待入南方境内时,原本的袄子再穿不上,只得又换了些凉爽的衣衫。 这可直接将春绣惊呆了。 她道,“北矅的冬日早就落雪了,只怕此时的雪都有三尺深了!没成想这南燕还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从前只听别人讲述过,如今真正感受到了,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如今天上有太阳!”景如则答道,“等一到变天的时候,该冷还是冷的!” 春绣闻言只笑笑。 她自从离开北矅之后,便似是一个刚见世面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了新奇。 两国之间的文化风俗,满足了她极大的求知欲。 十二月十八日,他们终于回了京。 一回京中,景如最是高兴,忙央着楚知南给她两个时辰的假,她想去瞧瞧景微。 如此,楚知南自然是应允的。 回至京中,楚珏澜便被宫里急匆匆召回,余下慕容承烨与楚知南则回了南苑内。 一年多不见胡伯,胡伯越发显得老态,见着楚知南时隐有热泪流出。 他擦了擦红了的眼睛,“我还当、还当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殿下了!不想上天可怜我这老头子,临了临了之前,还能再见上殿下一面!” 此话说得楚知南亦是鼻头泛酸。 自从有了身孕后,她这眼窝子总是浅得很,十分感性,一两句话便能惹得她哭了。 “胡伯说的什么话,您可是能长命千岁的,还要瞧着我的孩子出世,长大、成家生子,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胡伯并未反驳楚知南的话,只擦着眼睛笑了笑,“是是是,殿下说得是!” 话罢,他将人引入南苑,再唤了下人来好生招待! 楚知南与慕容承烨一同回南燕的消息不胫而走,当日便来了许多人上门拜访。 柳轻舟携手李青莲,以及那对孪生子。 唐柳与唐歌前脚刚到,秦无衣后脚便赶来。 这厢才将人安排好,那厢景微与叶凌楚又带着刚满月的儿子来了。 紧接着不久,魏老三等人一一上门拜访…… 明明是公主别苑,一时间却恍如闹市一般,原本的清冷瞬间变得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最高兴的莫过于胡伯。 南苑内久未如此热闹,他眼下最是开心,乐呵呵地忙前忙后招呼,那眼里的喜悦是藏不住的。 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聊了许久天,待到天色深沉之后,一个一个相互离去。 第二日,亦有大大小小不少官员登门拜访。 直到第三日,唐柳成婚之日时,她这才算是清净下来。 。 腊月二十,天气大晴,乃黄道吉日,宜成婚。 楚知南大早便被慕容承烨唤醒,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今日乃是唐家小姐成婚,你可答应了她要早些去的,该起身洗漱了,待仪式举行完成后,咱们再回来睡!” 被他从梦里叫醒,楚知南埋在他怀里呜咽了两声,“让我再睡一炷香!” 自从回了南苑后,她这睡眠明显又好了许多,加之孕期嗜睡,几乎可一觉睡到大天亮。 慕容承烨对她的撒娇完全无法抵抗,闻言只得应两声好,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醒醒睡意。 在床上磨蹭了两炷香的时间后,楚知南终于起了身。 今日既是唐柳的婚礼,楚知南便与慕容承烨一同穿了袭紫色衣衫。 宴席设在秦府,唐柳此时刚出唐家,正与新郎官一起游着大街。 秦无衣本就生得好看,尤其是着了一袭红衣后,更显得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好儿郎。 游完整个京城,他们便赶回了秦家,而后踏火盆、过门、拜天地。 拜完天地也不过是未时光景。 由喜娘将人唐柳带入喜房,秦无衣则被唐歌等人拉着一道喝起酒来! 虽说秦家原本是江湖中人,但如今他们与将军府结亲,身份水涨船高……加之今日南北两国皇帝都来了,更是为秦府增了许多门面。 楚珏澜今日甚为高兴,便也放开了身份随同大家一道喝,同秦无衣敬酒时,还一口一个表姐夫,叫得甚是亲密。 楚知南不能饮酒,便只得坐在女客那一桌听着男人们喝酒热闹。 她坐的这一桌都是女子,桌上有马太妃、李青莲、康氏、以及唐歌的新婚夫人等等几位算是眼熟的夫人们。 马太妃许久未见楚知南,如今得空见了,自是牵着她不放开。 听着外头的热闹声,她则同楚知南细细说悄悄话。 她道,“本来我是不爱凑这热闹的,但知晓你要来,便也随着一起来了!好啊,好啊!你这丫头终是有身孕了,有身孕了好!不管是生个皇子还是公主,这膝下总算是有人了!北矅那群老臣也不能再拿你如何。” 看得出来,马太妃是真替她高兴的! 楚知南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太妃娘娘也听说北矅众臣逼着君上纳妃之事了?” “怎会没听说?”她叹了一声,“当时这消息传到南燕时,陛下可是吃不好睡不着,总担心你吃了亏呢!幸好北矅君上这心都是向着你的,否则还不知晓要受多少委屈!” 楚知南笑道,“劳太妃娘娘替我忧心了!” “你这孩子,一家人说的什么两家话!”太妃道,“我这膝下无子无女,你便如同我的亲生闺女一般,说什么忧心不忧心的,能见你好,我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楚知南心里暖暖,同太妃娘娘聊了些许家常。 待得她们吃饱后,男客那厢喧闹依旧,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竟开始赌起了骰子来。 且赌的还是两国君主。 也不知方始有人说了什么,慕容承烨直接大手一挥,同楚珏澜道,“既然今日是秦兄的大喜之日,澜弟,咱们来赌一把大的助助兴怎么样?” 楚珏澜极少喝酒,如今喝了些,酒意有些上头。 他醺红着脸应了声,“赌啊!你说赌什么!” 慕容承烨斩钉截铁。“就赌这皇位吧!” 此话听得众人呼了一口凉气。 赌皇位?! 这是个什么神仙赌法? 他们原本以为楚珏澜会嗤笑慕容承烨胡闹,不想却听他直接发言,“你说怎么赌,朕奉陪你到底!” “咱们签立字据、画押,且一局定输赢!输的人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若是我输了,我便将我北矅传国玉玺交给你,自此之后,你是两国君主!倘若你输了,你便将传国玉玺交给我,我成为这两国君主!” “胡闹,万万不可!” 慕容承烨的话才落,马相爷则是第一个反对的,“君上,此乃非同儿戏,你万不可玩闹!” “怕什么!”楚珏澜直接一挥手,浑不在意,“不就是一个传国玉玺嘛,输了就输了!来人,给朕上笔墨,朕要立字据!” 马相爷闻言,万般阻挠。 但楚珏澜意已决,压根听不见他的话。待人拿了笔墨上来后,立好字距双方画押后,二人便直接拿骰子赌了起来。 一局定输赢! 众人既害怕又兴奋。 害怕楚珏澜输了。 又兴奋他们赌法。 同时也在心里嗤笑,笑这两人不过是酒喝多了,眼下撒泼罢了! 偌大的江山,岂容他们戏谑? 赌得十分简单,赌大赌小,且一局定输赢。 待得侍卫将骰子摇好后,楚珏澜瞧了瞧大小,想了想,他说,“这里是南燕,该是客先行。你先选!” “唔!”慕容承烨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那我选小!” “好,那我就选大!” 于是,待得侍卫将骰子打开后,里头三颗骰子显示为:五五六,开大! 慕容承烨见此甚是懊恼扶额,“啊呀,输了啊!” 楚珏澜酒意上头,嘿嘿傻笑了一声,“我这运气真好,还赌什么?” “不赌了不赌了!” 慕容承烨一副懊恼样子,“我这赌运从未赢过!不赌了不赌了!” 楚珏澜嘿嘿一笑,“那咱们喝酒!” 慕容承烨见此,眼眸微闪,又同他喝了两杯。 两杯之后,楚珏澜因不胜酒力而直接倒下呼呼大睡。 谁都未将这场赌注当真。 江山之事,岂是区区一把赌大赌小可能输赢的? 等吃饱喝足之后,已是夜色时分。 慕容承烨是个很记仇之人! 待秦无衣入新房给新娘子揭盖头之后,他便上去敲门拍打,“无衣兄,这酒还未喝过瘾呢,不成不成,得再喝喝!” 秦无衣欲倒合卺酒的手微颤,“子邺兄,这酒咱们明日再喝!” “这可不成!今日.你大喜之日,岂可等下回?” 上次唐柳闹新婚之晨的事,他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初说出去的话,如今怎么也该实现实现不是? 听他在门口一次一次叫唤,秦无衣甚是无奈,只好叫唐柳稍等,他出去陪慕容承烨喝上一杯。 不想这一杯,一喝就是半个时辰。 直到秦无衣连连求饶,他这才算是放过。 从秦家离开之后,回往南苑的路上时,慕容承烨将楚知南揽在了怀中,同其道,“小南儿,你说,如果我不要这江山了,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怨我?” “为何会怨你?”楚知南挑眉问道。 “谁知道呢!”慕容承烨轻笑,抬手抚摸着她的肚子,喃喃轻语,“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世界的繁华吧,如何?” 楚知南想了想,而后应了一声好! 于是,在唐家与秦家结为秦晋之好的那一.夜,慕容承烨带着楚知南再一次从南燕京都离开。 这一次,他们身边仍旧只有长生、景如、春绣。 而这一次他们走得悄无声息,恍若在世间上消失了一般。 翌日一早酒醉醒来的楚珏澜见着字据时,吓得立即去南苑找慕容承烨。 然,南苑之内早已是人走楼空,连个信件都未曾留下。 楚珏澜气得上了头,当下唤了暗卫前去搜寻几人下落。 可是,没等寻到他们的下落,却等到了北矅的传国玉玺。 慕容承烨将北矅当儿戏一般输给了楚珏澜,叫整个北矅大臣气得肺疼!可襄阳王为首称臣并交出兵权,使得那群文臣纵使气得吹鼻子瞪眼,也终究是无计可施。 楚珏澜真真是含泪收了北矅,将二国并作一国,并将国号改为大燕国。 这成了历史当中一道有趣的记载,史称一局定输赢。 管理北矅,着着实实花费了楚珏澜不少心思!好几时他都在夜里惆怅……十分不明白,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南燕国,为何短短几年时间,这内陆的四国都归他所有? 所谓地方越大,费的精力越多,尤其是那些不服他的大臣们,他几乎得日日与他们钩心斗角! 两年后,原先北矅的那些大臣们终是无可奈何地同楚珏澜俯首称臣,并接受自己此后为大燕国的子民。 再两年后,齐凌传来了平阳郡主楚苒苒病逝的消息。 陆家公子陆宴安则娶了个当地的秀才之女,在私塾里当起了教书先生。 与此同时,西都建立了大燕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乐园’。 修了一个极大的动物园,里头关有蟒蛇、猛虎、狮子、斑马等等等等动物。 靠着这些动物,吸引了许多游客前来观赏。 加之吃食多、玩的花样也多,西都很快成为整个内陆最有名的城郡。 经济也随之越来越好,百姓们更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 西都午后的阳光甚是暖和,躺在躺椅里晒着太阳,日子显得甚是悠闲。 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牵了一个刚会走路的娃娃从外院走来,见得躺椅上的女子,小姑娘含糊喊着。 “娘,娘,爹爹又去跟何酥酥赌银纸了!” 那一岁多的小娃娃正是长牙之际,嘴里泛着口水,他瞧着姐姐说得话,虽不太明白,却是下意识点头附议。 “嗯,嗯!” 女子闻言,好看的眉头微簇,缓缓睁眼,那双凤眸带着几分沉意。 “在哪儿赌?” 小姑娘闻言,牵着小娃娃哒哒的跑了过来,拉起女子的手,“星儿带娘去!” 如此,女子起身,任由她拉着走。 出了内院,小姑娘又带着她往练武场而去。 果然,那偌大的练武场上此时摆了一张赌桌,许多男子正围站一起赌着骰子。 其中有个士兵无意识的往后瞧了一眼,见着三人前来时,吓得眼神一缩,面色一变,转动着眸子从牙齿缝里发出声音。 “完了完了,殿下来了!” 此话一落,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就僵了下来。 直到女子走近,才见人群之中钻出一个白色身影。 他挡在了她前面,抿了抿鼻子,绝色的容颜上是难得的囧意。 “夫人,夫人,还请夫人高抬贵手,在人前替为夫维护个一二颜面!” 慕容承烨话一落,一旁的何文贵下意识搭了句腔,“公子在咱们面前哪儿还有颜面啊!” “……” 慕容承烨竟是无言以对。 自打两年前定居在西都之后,成日闲来无事,他除了练练兵外,闲暇时间便总喜欢同他们赌上两把。 虽说赌的都是小钱,但他这两年来,真真是一回没有赢过,每次一上桌,都似给大伙发福利一般。 如此,大伙儿一听他要赌钱,个个都似打了鸡血似的,十分有干劲。 楚知南凤眸微挑,“今日不准和我说话!” “不不不,这可不成!”慕容承烨当即欲要上前解释,却瞥见自家女儿那嘚瑟的神情,他立即无奈。 弯腰,将小姑娘高高举起,“是不是你同你娘告的状?” 她并不害怕,反而更是神色了几分,“爹爹赌钱从没赢过,败家子!不当家、不知才(柴)米油盐贵!” 慕容承烨当即就明白了。 嘶了一声,将人抱在怀里挠了挠痒。 “你个小丫头!” 别人的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他这闺女怎么倒成了夏天的大棉袄? 热得慌! 小姑娘被他挠得咯咯笑个不停,“娘、呵呵呵,娘、呵呵,救我……” 站在地上的小奶娃娃见此,抱着他爹的腿便要不干起来。 这一大一小…… 慕容承烨头疼得紧! 顺手将他也抱起,左右一手一个。 两人十分自然的揽住了他的脖子。 眼见楚知南走远了,慕容承烨立刻抱着两个孩子追了上去。 恰见胡伯从膳房出来,他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禁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殿下,爷,该用饭啦!小姐、小少爷,快来将手洗干净!” 阳光很灿烂,老人家的眼里仿似蕴了太阳一般,璀璨又温暖。 此话一落,景如也大着肚子从内院出来,见着楚知南,单手撑腰气愤不已。 “殿下,您说我怎么就嫁了个木头呢!早知道我还不如一辈子不结婚,一个人过日子好了!” 楚知南闻言不由好笑,“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打去年二人终于开窍在一起后,他们这生活总是时不时荡儿水花。 “方才我让他给娃娃选布料,我说粉色可爱,他非要说黑色耐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此话惹得胡伯也笑出声来。 “景如丫头耶,你就多担待着些,长生这性子就是这样的!” 恰好春绣也拿着绣好的小肚兜走来,莞尔道,“所以我不成婚瞧来是对的!” 时光静好,岁月无声,幸福的生活在西都一直继续着。 慕容承烨不知何时将两个孩子放了下来,将楚知南揽入了怀中,在其耳边低语道。 “你永远是我的最重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真的完结了!五千字并作了一章哈!终于完结了,也不会再有番外啦!小作觉着,应该也不会显得太仓促! 完结了,新书该来了!新书会比这本书有意思很多,希望宝宝们多多支持哦,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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