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剑与岚》 作者:孤岑 内容简介: 一个倒霉鬼情圣的二次穿越;一个武林高手乱入奇幻世界的故事。 嗯,大概就是这样。 第一章 异界之门 朔风呼号,黄草漫天。一根根黄透了的枯草从衰败的地表腾空而起,随着肃杀的寒风逶迤飘舞。这是秋末初冬时节北地里广袤的草原上惯常见到的景象。 每当凛冬之月临近,生活在此处的人民,十天倒有八天不得不面对这种枯草不时爬上脑袋的尴尬状况。 然而处在大陆最北端的冰峰谷内却能完全免除这种状况的困扰。因为这个地方的东、北两个方向,有着高大挺耸的冰尖峰山脉包围着,阻断着,朔风至此,难免失去了劲道。甚至连来自极北冰原那严酷到足以噬人的寒流,翻过高山后也变得没那么可怖了。 山脉两端是两个世界,外面是茫茫冰原风雪连天,而谷内却常年保持着一片盎然的绿色,尽管无论是什么时节这里的气温都是偏低的。 由是这个缘故,除了草甸外,冰峰谷内的绿色皆由耐寒的针叶类植物组成,其中数量最多的当是北地常见的阴顶古松。 阴顶古松自有风骨。根系虬结硬朗,树干高大笔挺,针叶绿得深沉,木质致密却不失轻盈,耐腐且又防蛀,这种别名为“硬汉树”的植物,其木材是大陆公认的上佳造船材料,得益于此,北地为数众多的伐木场共同组成了一个兴旺的产业,培育了一堆的贵族和富商,也顺带养活了更大一堆的平民木工。 硬汉之名,绝非是附会而来的,所有你能想到的能够用来夸赞树木坚强品质的词语,刚劲、顽强、不屈、坚韧...通通可以加诸这种高大植物的身上。每一个亲身站到这种树木跟前的人,都不得不仰起头来,竖起拇指,衷心赞一声“果真雄壮!” 而一行行、一列列错落有致的古松密林本就是北地最著名的景观之一,那肃杀萧瑟的模样,恍如由一群百战精锐组成的一方阵列,笔挺的树干,就是士兵昂扬的身躯,直指蓝天的树顶,是手里拄着的永不妥协的枪尖。 此刻,冰峰谷内,这种硬气的树木却成片成片地倒下——这是遭受殃及的缘故,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 说是激烈,倒也不太准确。你可以用它来形容交战双方的某些动作、对周遭环境的影响等,但却不能用以形容确切的战况。实际上,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交战双方的战力极不均衡,其中某方超出太多,几与碾压无异。 极尽肆虐的是一只怪物,可怖的怪物。从土中钻出,人立而起。其形如蚓,如蛇——当然,是体量超巨型的。身体看上去似乎是一节一节的,盖因包覆在外表的是一块块串在一起的巨硕岩块,若是tc来客见之,必定会联想起幼时馋过的糖葫芦来。这些巨石发灰发黄,一眼便知绝非是普通的花岗岩,但就表现出来的碰撞效果而言,硬度却犹有过之。 除了坚硬粗粝的表皮之外,另一个让人恐惧的地方则是巨大的口器。周围是六根对称生长的粗壮的带刃触须,内里则是一个布满一圈圈利齿恍如吸盘般的圆形血吻,观其样子,切金碎玉对它来说大概也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怪物名唤远古石蚓,整个躯体就由这起结的身体和巨大的口器组成,除此之外,你再也不能从它身上找到任何的器官了。具体的形态?你可以把它想象做长了个珊瑚虫脑袋的蛇,或者是躯体起节但却没毛的沙蚕,嗯,都必须是躯体巨大化面目狰狞化的。 至于确切的体型数据?对不起,那可真是无人知晓。原因?因为极少有人能在见过远古石蚓之后还能活下命来。 仗着口吻之利,远古石蚓在地底下是穿行无阻的,因此它习惯于从地底突然蹿出,先手偷袭目标,若是一击不成,随后便像毒蛇般立起躯体,利用身体之坚与爪牙之利,横扫,冲撞,噬咬,抽击......一套不行,就再来一套,如此循环反复。 出类拔萃的防御能力,狠辣刚猛的攻击手段(无怪乎谷中那英挺的“硬汉树”成片成片的倒下),呵,某种程度上,远古石蚓比巨龙还要难缠。 因而,博学的你或许会听说过很多玄奇瑰丽的屠龙故事,但却可能从来未曾听说过哪怕一个的捕杀远古石蚓的传说,即使从浩如烟海的艰深典籍里寻找,恐怕也绝难找到有关远古石蚓的只鳞片抓。 而正遭受这种神秘怪物摧残的是两个人,人类,其一是一名剑士,身披锁甲,头戴铁盔,护臂胫甲齐全,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标准的剑士护卫着装;另一位是一名法师。 与一般印象中长袍斗篷尖兜帽枯木杖的阴沉形象不同,这位年轻的人类法师打扮的相当阳光时尚,没有那种能够盖住大半张脸的宽大兜帽,露出一头栗色的三七分直发和俊秀的面容,脖间围着的一条不知道是用什么毛绒织就的斗篷,厚实的毛面上零星但非常讲究的点缀着几颗闪耀着神秘辉光的宝石,整体织工极为优秀,花纹简约却掩藏不住其华贵的气息,不长,只能掩盖半身,所以没有丝毫累赘的感觉,相反,还显得颇为潇洒飘逸。斗篷内是与其同种风格的袍服与长靴。袍服同样不长,只及膝上,与其说是长袍,或许称之为外套更合适些。而直抵膝下的皮质长靴在厚实的同时也非常雅致,尖头,带有许多繁复的折面,色泽鲜明,像件摆在橱窗的奢侈品多过像一件穿在脚上爬山涉水四处冒险的旅行靴。 这身装扮,根本找不到哪怕一分的冒险者的气质,倒像个趁着春光明媚呼朋唤友到郊外踏青悠游的贵族公子。 事实上,这位名唤弗兰克·爱希伦的年轻施法者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公子,他的父亲,瑟曼·爱希伦,约瑟芬大公,是格雷特斯共和国北地地区两大自治领之一新月城自治领的执政官,谈不上权势滔天,但绝对算是一位统领一方的大土豪。 不过弗兰克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种以败家为己任二世祖纨绔子——作为一位大法师的学生,他基本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去干些恶少该干的事情。得益于良好的教育以及出众的天赋,现在的弗兰克不仅是一位合格的绅士,还是一位前途远大的年轻法师。 24岁,能够熟练的施放中级法术,并且已隐隐地接触到了魔网的高层,对一位人类法师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了得的事情了。 至于扮相上的些许奢华,唔,没办法,完全是家庭的因素,有钱就是任性,人家连老师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后高薪聘请的,又怎么会在装备这点事上有所吝惜呢? 最后,问题来了,一位贵公子为何不在领地内安享荣华,反倒跋涉在荒郊野外,身边护卫寥寥,以至于被神秘怪物袭击,都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若是弗兰克真的听到了这个问题,他肯定会大声喊冤,“我也不想的啊!都是意外啊!我、我这是倒了大霉了哇!” 原来,一周之前,弗兰克的老师奥斯玛大法师决定动身前往冰峰谷,去找寻好几种某个法术实验所急需的特殊材料。旅程不长,是一次很好的学习历练机会,所以弗兰克一道随行了。一同前去的,还有爱希伦家族的护卫队队长沃卡尔,就是此刻仍在前方拼命的那个中年剑士。 一位大法师,一位中阶法师,再加上一位精英剑士,即使北地地区的郊外从来都不怎么平靖,但也没有什么角落是不敢去的。事实也正是如此,沿途的麻烦都被奥斯玛大法师三两下解决了,搞得兴致勃勃想要一试身手的弗兰克好生无趣,这种情况,直到抵达洛蒙威尔小镇之后,才得以转变。 奥斯玛大法师访客去了,洛蒙威尔小镇以东的群山中,隐居着一位他的经年好基友,许久未见,大法师的思念病犯了,于是,采集材料的任务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弗兰克头上。 弗兰克高兴的带着沃卡尔上路了,他不认为后续的旅程有什么危险,奥斯玛大法师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 冰峰谷算是一个情况比较明了的探险地点,无论是地形还是几种较为危险的动植物的特点,俱已被络绎不绝的探险者探明,基本上,只要不作死,中阶法师能够轻松的趟过这个地方。更何况,这又不是弗兰克第一次的冰峰谷之旅,以前他已有过几次成功的经历,虽然都是在有老师的陪伴的情况下。 就在弗兰克信心满满的以为此次任务将轻松完成,自己的第一次独立冒险将以一个完美的结局结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只只在图鉴中略约见过的,传说中极度恐怖的远古石蚓突然从地底冒出,若不是久经杀阵的沃卡尔对危险有着足够灵敏的嗅觉,现在两人恐怕已成了远古石蚓的腹中养料。 诸神在上,这、这是什么道理啊?有谁第一次独立冒险就要遭遇魔王级生物的?就算有,那也不应该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让我遇上啊!谁他喵的可以告诉我,为何冰峰谷的地底会有远古石蚓的存在?还有,这种生物不是生活在数十尺的地底下,轻易不会突上地面的吗?不是长期休眠,数年间只有几个月的活跃时间的吗? 怎么都让我一次赶上了?! 厄运女神呐,我不记得曾经得罪过您的啊?!为什么要这样惦记我?! 好吧,不管弗兰克的怨念有多重,其身份又有多么的高贵,倒了大霉的当下,所有不满也只有和血吞,想要活命,就得拿出全部的本事努力挣扎。 战斗已经进行了十来分钟,“硬汉树”被推倒了一堆,而地面也东一个西一个到处都是孔洞,远古石蚓的破坏力着实惊人,说真的,直到此刻还没被怪物吞进肚子,已算是两人足够走运的了。 弗兰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讨厌过岩石这种大自然里随处可见平日里却毫不起眼的物事,特别是大块大块的特别坚硬的那种,大多数法术都对这种老顽固没有太好的效果,无论是火焰、冰霜、闪电还是力场。并且,这混账总爱“仗势欺人”,非逼着你以力碰力不可,然而通常情况下,碰撞之后被崩掉的却只会是你自己。 作为一名法师,本应该运用自己的智慧优雅地解决掉敌人的法师,对于这种有力无处使的状况自然是深恶痛绝的,只是在厌恶之余,弗兰克也有着自知之明,或许会有某个天才同行能够干掉这该死的远古石蚓,但却绝不会是自己,他只盼着自己能够找到靠谱的逃跑方法。 方法不是说有就有的,需要经过一个缜密的思考过程,弗兰克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老师说过,冷静是一个法师战斗时需要具备的最基本素质。 他再度盘点起己方的本钱。 我们拥有什么呢?两个人。 沃卡尔叔叔?这位忠诚的护卫队队长绝对是一个技艺精湛的剑术高手,按照最新推行的等级认证制度划分的结果,甚至比自己还要强些,只是,这会儿却不比一个召唤元素管用——无关实力,风格相克而已。 三尺长剑又怎能与坚硬的巨石相对抗呢? 至于自己?呵呵...... 弗兰克心里一阵苦笑,自身的状况当然自身最清楚,一名中阶法师,会的法术的确足够多了,可面对披着一层岩石甲胄的远古石蚓,管用的可真不多,而管用的事前也准备好的就更少了,抵至现在,即便已是非常讲究的使用了,可那有限的数量终究经不起消耗,要不了多久,他便将从一名中阶法师转职为低阶弩手——失却法术能力后,弗兰克只能通过简易手弩进行攻击,效果?妥妥的不理想。 本钱聊胜于无啊!仅凭这些,根本看不到翻盘、不,离场的希望! 真的没办法了么?弗兰克抿紧嘴唇,苦苦思索,眼神却不自主地望向了材料包的一角。 “弗兰!怪物太强大了,和我们不是一个层级的,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奥斯玛大师什么时候能够赶到?!......噢,可恶!”沃卡尔大声地嘶吼着,显然,正常的言语已不足以表达他的惊骇和愤怒了。这位护卫队队长,虽然一身的精湛剑术压根没法施展,但依旧舍身尽责的在第一线纠缠,为弗兰克创造施法空间。 弗兰克不紧不慢的念完咒语,然后挥挥手,将最后一个重力术砸向远古石蚓的其中一节躯体,陡然加倍的重力使得远古石蚓几近于飞鸟折翼般轰然倒地,这一次攻势算是被化解了。 喘了口气,弗兰克才答到:“亲爱的沃卡尔叔叔,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必须告诉你,老师的援助是指望不上的了!洛蒙威尔离这里毕竟太远了!” 沃卡尔回首望了弗兰克一眼,绿色的眼眸里似乎在诉说着一种叫做坚定的东西,顿了顿,他平淡地说道:“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当然,先死的只会是我!” 弗兰克心下感动,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些漂亮话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办到。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朝沃卡尔说道:“半分钟!沃卡尔叔叔,请为我争取半分钟的施法时间。” “好。” 弗兰克从材料包里拎出了那一份独特的施法材料来,然后开始努力的回想。他准备释放一个高阶法术,一个他唯一懂得的但却未曾完全掌握、甚至连咒语都还记不全的高阶法术。 这个法术已经稍稍超过了他的能力极限了,成与不成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但那又如何?现在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不拼,真的连半点活命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紧迫的情形不允许长时间的深思,弗兰克只是沉吟了几秒,接着便摒除杂念不管不顾的开始念起咒语来。 咒语很长,非常艰涩,极度拗口,弗兰克根本就未曾弄懂那些玄奥的音节蕴含着的是什么样的信息,更可怕的是,咒语中间甚至有好几处记忆模糊的地方!逼得他惟有靠着七分印象和三分想象硬生生地去弥合那些个疏漏之处。 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这段残缺的咒语似乎真的被弗兰克补救完好了,反正,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施法材料一件件消散,一个暗红色的巨大法阵突兀的出现在施法者身前15码外,这个法术像是真的已经成功启动了! 一般而言,涉及到法阵运用的法术大多属于咒法系,眼前的这个也不例外,精确地说,这是一个咒法系召唤子类的高阶特殊法术。而召唤类的法术,并不是念完咒语便能立即生效的,在法阵生成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持续操控。弗兰克专注的投入其中,根本不理会战场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相信,相信沃卡尔,这位重信守诺的真汉子一旦答应了请求,便会倾尽全力的做到。 一秒、两秒、三秒...... 在弗兰克的苦盼中,法阵不紧不慢地终于彻底稳定下来了,没有闪烁,没有旋转,只是静静的“篆刻”在地面上。 法阵看上去并不复杂,大约是一圈正圆以及内里的一个五芒星,只是留白处填充着许多玄奥的花纹,所有线条都是暗红色的,红得妖异,涤荡着一股狂暴混乱的气息。 好!成功了! 弗兰克甚至能依稀的看到,法阵上方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年轻的法师免不了心头一阵雀跃,激动得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成、成功了!异、异界之门成功了!我成功地施放了异界之门! 第二章 异界来客 好吧,实话实说,弗兰克施放的法术并不是真正的「异界之门」。 真正的「异界之门」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 它是目前的经典法术体系中,位阶最高的几个九级咒法系法术之一,有两个效果,一是创造一个连接所在位面与指定位面的跨维度连接,供施法者进行位面间的双向旅行,二是强制召唤一个指定的异界生物前来为施法者提供援助,若是满足某些特定的条件,甚至连神祇都能召唤过来。 因而,它的强大的无可置疑的;因而,它对施法者的要求是无比严苛的;因而,它绝不是一个中阶法师拼拼命爆爆种就能够施展的! 那么,弗兰克施放的法术到底是什么呢?也叫「异界之门」,只不过它还有个全称,唤做「奥斯玛的异界之门」,顾名思义,是大法师奥斯玛阁下的杰作。 作为一名大法师,一名天生带着科研死宅属性的大法师,一名天生带着科研死宅属性的咒法系专精的大法师,奥斯玛平日里没少拿各种各样的咒法系法术进行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法术实验,「奥斯玛的异界之门」就是这样一个背景下的产物。 和原版先比,「奥斯玛的异界之门」的威力无疑是小了许多:省去了位面通道的功能,只剩下跨位面召唤,从一个多功能的通用法术变为了单一的战斗向法术,并且,保留的跨位面召唤的实际效用也削弱了许多。 首先,召唤不再具有全面的指向性了。原版的异界之门,能让施法者指定某个确切的位面中某些确切的已知目标作为召唤对象,具有精确的指向性。譬如,你想召唤一个来自无底深渊的巴洛炎魔(balor),异界之门就能帮你精确办到。 而「奥斯玛的异界之门」则不然,它只能够指向确切的位面,不再能够锁定确切目标。也就是说,同样是上面的那个目的,「奥斯玛的异界之门」只能把召唤法阵开至无底深渊,至于具体召唤出来的是什么,它就没法保证了。 也就是说,法术效果极度不稳定,上限极高,下限也低得可怕。 其次,「奥斯玛的异界之门」所包含的奥术契约并不具备强制性与震慑性——这可是大部分威力较强的中低阶召唤法术的共同缺点,通过该法术召唤出来的目标并不一定会绝对服从召唤者的指挥,因而在召唤完成后还需要花费一段时间进行思维控制。 列举了如许缺点,明眼人都能看出,与真正的异界之门相比,「奥斯玛的异界之门」,这个阉割版有着档次上的差距,甚至还要比某些中高阶的经典召唤法术差些。 那么,奥斯玛大师的这件力作真的是一件一无是处可有可无的失败品吗? 非也。阉割版也有阉割版的可取之处——胯下大雕都让你给切了,全身体重怎么也得轻松个几斤几两吧,是不是? 就是这个理。 原版固然强大,可那是法师中最顶尖的一群、精英中的精英才能施放的啊!相比起来,「奥斯玛的异界之门」的硬性要求可就友好多了——法术位阶由高不可攀的9降低至准7,一个稍微窥到高阶魔网门径的中阶法师也能施放的模糊位阶。 仅从这点上看,意义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它让一位中阶法师拥有释放顶尖法术威能的可能——这可是从无到有的改变,是一种跨越性的进步,虽然它在稳定性方面存在着让施法者极其无语的严重不足。 对一位中阶法师而言,如许不足根本算不得什么,光是其具备终极法术的威能这一点(虽然仅是可能)就让这个阉割版始终具备着致命的吸引力。毕竟,没有谁能保证,莫测的命运旅途中,某个危急时刻,这么一个跳脱的法术会不会突然爆发,侥幸救你一命。 弗兰克此刻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想要抓住随便一块木板以自救的溺水者心态。尤其是此刻,当一切手段都被证明是无效,手中还握有一个不太靠谱的“底牌”,这种情况也唯有碰碰运气了。 关于这个法术的应用,弗兰克的初衷是,将跨位面通道开至无底深渊深处,期望能够召唤出一个狂乱好战的巴洛炎魔,如若不成,档次稍差的狂战魔、迷诱魔,甚至是战斗力更低的魅魔、狩魔蛛、三头犬都能接受,只要别是深渊中最低等的怯魔就可以了。 只是,实际状况让人愕然。 法阵上萦绕着的狂乱妖异的红色光晕涨了又消,明显的法术的运行已经到了尾声。透过薄薄的红光,被召唤者的身影终于显露出来了。不过,这个身影和弗兰克印象中的任何一种恶魔的身形都不相同,但是,他又透露着一种让弗兰克心悸的熟悉。因为,漂浮在法阵上方的,竟然是......一个人类?!! 一个人类!!什么情况?!! 痛。 透彻灵魂的痛。 那是仿佛每一个细胞每一丝魂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凌迟酷刑的痛。 前一刻的记忆还是悬崖上的纵身一跃,狂乱的山风在耳边呼啸,气流如刀,刮得脸面生疼,而深渊底下的景象似乎眨眼就在面前。 永别了我的亲人,永别了我的好友,永别了这个世界,我来了我的爱人! 然后,忽然间眼前一红,下一瞬便置身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边的痛楚。 这便是身处地狱的体验么......也好...... 男人兀自“沉醉”,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变成了永恒。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无边的痛楚倏地褪去,只余脑袋仍在隐隐作痛,而五感却在同一时间尽数恢复。 满鼻子都是新鲜的草木泥土的芬芳。勉强睁开眼睛,视野里一片模糊,只能通过斑驳的光影依稀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明媚的晴天。一连串喧嚣的声响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耳膜,那是一阵阵连绵的风吼与几声间断的、好生怪异的咆哮。冷冽的空气粗暴地抹过毫无准备的肌肤,彻骨的寒意令身体不自主的一阵哆嗦。 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串完全听不懂的语句像是刺刀般以无可阻挡之势捅入脑海,奇怪的是,尽管其中的任何一个音节都不认识,但语句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平白无误地反应到思维之中。 大意是:放轻松吧,亲爱的!卸下你的防备,卸下你的武装,不要拒绝,不要抵抗,听从契约人的旨意,享受这段梦幻的召唤旅程吧... 轻柔的话语带着丝丝甜腻,诱人极了,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张轻纱拢成的绝妙纱床,负面的情绪都被温软的氛围消融吞噬,只余无尽的安逸、迷醉与享受。 然而法阵中的男人可不这样想,他只看到了虚空中的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试图囫囵地将自己整个吞噬,无论思维、理智、感情抑或是记忆。 不~~! 男人嘶声怒吼,拼命反抗,手段也只有第一次穿越重生后习得的一身武功——穿越者总得有那么几项福利的。也不管身体状态如何,内劲一提,运转全身,下一刻,几个注满真气的大字便磅礴地从口中涌出。 休想!誓死不从! 声若震雷,铮铮于耳,用的是类似狮子吼的法门——与当前困兽尤斗的状况倒也十分相合。不曾想,原以为只是催死挣扎尽力为之的反抗手段,竟具有特别巨大的威力。当真气开始在全身鼓荡的时候,男人惊喜的发现,身体重新变得圆转如意了,所有的束缚、“魔音”,似乎都在刹那间被尽数驱散了。 什么时候我的这一身内功变得如此厉害了? 讶异只是闪过那么一瞬,男人便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在身边的状况当中。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是立刻一个旋身翻滚,确定再没有后续攻击后,便开始观察四周。 一个一身奇装的栗发男子瘫软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嘴角带着几缕血丝,双唇却惨白惨白的,脸色暗沉发青,看上去像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另一边的传来的巨大而古怪的声响将男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天呐!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巨大的身躯,古怪的结构,丑恶的形体,一切一切都大大超出男人的想象。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吃惊之余,萦绕在男人脑海里的只有一连串的问号。 远古石蚓可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仅凭本能活动的它只晓得现在需要灭杀周围的一切,因而无差别攻击可是一刻都没停过。 触手一甩,将已力尽不支的沃卡尔扫飞出去,可怜的护卫队长喷吐了一大片血雾之后便非常干脆地昏死过去了。而怪物紧接着身体一卷,张大那副布满利刃的血吻,伴随着砰砰的岩石碰撞的巨大声响,一如既往地以凶残的态势向那位突然降临的异界来客袭去。 男人头皮一阵发麻,但也不至于骇得手足失措。提气,运功,接连两个后空翻,然后双脚借势往地面一蹬,整个人便轻飘飘却极为快速的向后荡去,怪物凌厉的攻势就这样被极其潇洒的躲开了。 衣带飘飘,翩然若仙。 审美或许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但事物中蕴含的纯粹的美好总是能引起广泛共鸣的。弗兰克不懂得这类非常典雅的中式形容词,没法准确的描述出直观的感受,但异界来客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无疑都是带着别样的神奇和优美。 并且,神奇和优美还只是浅显表象而已,仔细琢磨,会发现,更惊异的是,异界来客的每一个动作和步伐都是那么的精准与迅捷,总能恰到好处的“让过”每一次攻击,远古石蚓那看似残暴(实际上真的很残暴)的攻势压根连一片衣角都不曾触碰过。 「我、我究竟召唤出了什么样的一个怪物、不,怪人?咳咳......」 一抹甜腥忽然涌上喉头,噎得弗兰克咳嗽连连。又一次咳血了,无疑,这是法术反噬带来的后遗症。在漫长的法师学徒生涯里,弗兰克不是没有过施放法术失败而后遭受反噬的经历,只是曾经遭受到的那些反噬症状从来没有像这次那么严重。 严重得弗兰克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死去。 法术失败总是有原因的,但弗兰克想破脑袋也未能弄明这一次失败的因由到底在哪?位面通道即已完成,目标也顺利降临了,那么说明咒语是没有问题的(自认为),能出差错的只是后面思维压制的部分,可......可他清楚地记得,整个过程中,每一步每一个举措都是正确无误的!这一点他敢给予百分百的肯定!要知道,危急时刻,人的潜能总是被大大激发的。 或许,差错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越想弗兰克变越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很大,回忆是那么的清晰,在进行思维压制的时候,法阵没有预兆的突然间崩溃了,对召唤出来的那位的束缚在一瞬间即完全解除,之后就是一声仿佛在耳边炸响的轰雷般的庞然巨响,而自己在声响过后便身受重伤... 「我、我究竟召唤出了什么样的一个怪物啊!」 艰难地从行囊中取出一瓶治疗药水,这玩意能够短时间内大大激发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对各种等级的伤患都有着不错的疗效,实际效用和中阶牧师的一个标准疗伤术等同,实乃扶伤救急的必备良品,当然,价格是不菲的,只不过弗兰克完全不缺这几个钱。三两口灌下,药力迅速化开,可身体也仅是好受一点而已,完全不是想象中的痼疾尽祛的美好感受。 伤得太重了啊...... 勉强撑起身体,以法杖作拐,弗兰克步履蹒跚地朝着沃卡尔走去。现在必须对忠心的护卫队长施以救援,否则他活不了。短短的一段路程因为沉重的伤势愣是走了好久,而途中,弗兰克没有忘记观察场中的形势。 真叫人吃惊呐...... 第三章 亢龙有悔 远古石蚓原有的六条触手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不可思议! 弗兰克目瞪口呆地见证了异界来客如何像表演戏法般神奇地切掉远古石蚓4条如铁索般强横的触手的! 依然是那一套仿佛舞蹈般的战斗方式,只是舞台转换到了远古石蚓巨大的躯体上而已。 犹如一片落叶般,异界来客轻飘飘的降落在远古石蚓靠近头部的某一节躯体之上。然后,他的双足便像擦上了强力的炼金胶水似的,贴上了石质躯体的表面后便牢牢黏住,任凭远古石蚓如何猛烈地摆动自己的身躯都不能将他甩开。 不仅如此,紧紧贴附的同时,异界来客竟然还能保持灵活的移动!一纵跃,一翻身,就从石质躯体上的一个折面过渡到另一个折面里,过程中看不到丝毫的粘腻滞涩之感。 “太神奇了!他是怎么办到的?!” 下一瞬,更让弗兰克讶异的表演出现了。凭着灵活的身手,异界来客总能适时地挪移到巨石躯体上一个最为合适的折面里,使之每次顶多只需面对一根凶狠抽来的带刃触手。远古石蚓那巨大的躯体竟成了阻挡其进攻的坚实屏障! 每当碰上这种单对单的局面,神奇的事情就会发生。异界来客特别优雅地(弗兰克眼里)拔出了他的长剑,那是一柄单薄的纤细的看上去更像是装饰品而非是武器的长剑,像是非常随意但无比迅疾的一挥,抽击而来的那根带刃触须便会从中而断,一分为二。 断断续续的重复了几次,远古石蚓的触手便只剩下最后一根了。 “太神奇了...” “我是绝对办不到的。”稍稍缓过劲来的沃卡尔同样为眼前的表演所震撼,“我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办到的。” “或许他身上的装备都是神器?譬如那把纤细得像是艺术品的长剑,又或者是脚下的那双看起来非常简朴别致的靴子。”弗兰克随意的回了一句,但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显然是觉得这个推论实在荒谬。 什么时候神器会变得如此廉价了?还一个人身上携着几件? “谁知道呢?”沃卡尔勉力支起身体,双目紧盯着狼藉的战场中那剧烈的战况,一动不动的,“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这也是个非常合理的推测。” 弗兰克替自己加持了一个能大幅增强视力的鹰视术,以便更好的观察。 “黑发,黑瞳,五官纤细,轮廓柔和,肤色较浅,好吧,必须承认他挺帅的。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肤色偏白的黄种人,看起来像是一位来自于东达赫纳拉地区的希撒人。只是,他的发型和衣着和希撒人完全对不上号。太过古怪了!希撒人的传统装束绝对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规定希撒人就不能有另外的装束。” “有道理!但......就当他是希撒人好了,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召唤法阵里?要知道,我的召唤法阵可是连通至无底深渊的啊!”对于法术莫名其妙的失败以及随后而来的古怪的法术效果,弗兰克一直感到大惑不解。 “你确定?” “呃,不确定......事实上,真让我重新施放一个一模一样的法术,也是办不到的。原因是,至今我还没能完全记住「奥斯玛的异界之门」那该死的又长又臭的完整咒语!刚才我只是依着逻辑,还有些许想象,努力地将残缺处补充完整......”弗兰克苦笑的答道。 “......了解了。” 战斗的节奏其实非常之快,就在两人交谈的当口,交战双方业已再度交锋了好几个回合,只是远古石蚓似乎学聪明了,不再用触手去挑战异界来客的剑锋,因而这几个回合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战果产生。 “他们纠缠在一起了。好机会!弗兰克,我们应该赶紧离开。”沃卡尔挣扎着站了起来,对弗兰克说道。 “但、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无论他是人类还是别的生物,无论他来自于哪个位面,在此刻,他都只是你召唤出来的一个帮助我们逃命的召唤生物而已!我们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弗兰克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究竟没能说出来。理智告诉他,沃卡尔的决定才是正确的,但他心底某个不安分的声音却一直给他灌输一个完全相反的念头。 就在两位观众以为战况将要就此凝结的时候,场中风云却突然变幻起来。 远古石蚓照例一番猛烈的躯体摆动后,挥舞着仅剩的一根触手向异界来客抽击而去。异界来客轻车熟路的调整好自身的位置后,马上挥剑向触手削去。 就在此刻,远古石蚓非常突然的向上一窜,两者的节奏刹那间都被打乱了! 突然间的急剧震动令异界来客不得不腾出手来稳定身形,虽不至于因此而失去平衡,但他精心策划的一剑已注定是落空的。 反过来,对远古石蚓来说,它所受到的影响甚至都算不上是困扰,微一停顿,仅剩的那根触手便即卷土重来。角度刁钻的一抽,异界来客手上的长剑便被击飞至空中。 第二击接踵而至。 触手上带刃的一面凶狠而精准地抽打在剑脊之上,这把被弗兰克认为是神器的长剑非常干脆地从中而断,一分为二,下场,就和刚才被它所削断的几根触手一模一样。 “不~~~!” 异界来客大声地悲呼出来,声音凄厉,有如泣血。一纵身,他从远古石蚓身上弹射开来,以一个迅捷无伦的速度向断剑掉落的方位奔去。 “他是在为他的神器毁损了而悲伤么?”弗兰克转头向沃卡尔发问。 “或许......” “呃,就算是这样,他的反应好像也太夸张了点......” 异界来客像是失心疯般在草丛里疯狂搜索这,很快,他找到了那把断剑。一把抓起,颤抖着,一只手抚上剑柄上方一寸的位置。那儿,有一个铭刻,是一个“璇”字。 相同的长剑其实还有一把,在对应的位置上,另一把是一个“城”字。 两把剑非是什么神兵利器,寻常不过的三尺青锋而已,特殊之处在于是由两人合力打造的。他依然记得,伊人褪去惯常的华丽绸服,换上简陋的麻衣,挽起袖子,卖力地推动着鼓风机,汗流涔涔,沾湿的秀发凌乱的贴在额前,却依然巧笑嫣然地望着挥锤的自己... 而璇与城,自然是各自名字中的字眼。 分属两人,意表同心。 而如今,伊人已然玉殒,“城”字剑亦随之毁折,最后的最后,“璇”字剑,两人间仅剩的一点牵连与念想,也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被无情的摧毁了。 悲拗与痛悔,盈满于心间。 异界来客猛然回首,恶毒地盯着兀自张牙舞爪,似是随时发动进攻的远古石蚓,眼中流露出的狷狂、狠厉与决绝,即使是隔着好大一段距离的两位观众都能感受得到。 “他想干什么?”弗兰克讶然。 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悲愤。下一瞬,异界来客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流星,迅疾地向远古石蚓飞射而去。 伴随着一声怪异的咆哮,远古石蚓蜷着身子席卷而来,仅剩的那根触手划着一道弧线从一个阴狠的角度向异界来客抽去。 后者当然不会被轻易击中,只是简单的纵身一跃,便玄之又玄避开了所有的攻击,而速度却不见变化,眨眼间,他便抵至远古石蚓身体的上方。 刹那间,这具身体便完成了由极动转为极静的状态变化。在那短短的一瞬内,这家伙似乎是真的完全静止悬停在半空之上的。 两位观众没法理解一个人类是如何能够完成这种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动作的,震惊之余,惟有继续瞠目结舌地观看着又一个“神级动作”。 然后,他们便看到,半空中的那位,调整好身体后,便双腿并拢,朝着一节相对薄弱的石质躯体,急剧下坠。 那状况,像是一个气球突然领受到几倍的重力而后不得不向地面坠落一般。 当异界来客的双脚真正的踏上远古石蚓的躯体上后,远古石蚓也像突然领受了几倍的重力因而不堪重负轰然倒在了地上。 “他也会重力术?”弗兰克惊疑不定,“咦,那又是什么?!” 异界来客跨骑在那一节石质躯体上面,着了魔似的,双掌翻飞,有若层云,接连在同一个位置印上了十余掌,掌掌势大力沉,力蕴千钧,竟不留丝毫余力。那不管不顾疯魔模样,便是双掌被反震的力道挫伤了也浑然无觉,更别说关注到周围的风云也随之变幻涌动了。 激荡的气流像是被一双隐形之手刻意操纵着一般,凝聚出一个个无色但有形的玄奇图案,震荡出一声声如狮如虎如象的巨大兽吼,骤然乍现,而后幻灭,不断反复,看起来神秘玄奥之极。 弗兰克不懂什么叫气劲外放,也不懂什么是隔山打牛的门道,他完全没法理解当前场面中每一样意象的原理,只能通过观感来研判。 远古石蚓竟被死死的压制在地上,每承受一击便放出一声饱含痛苦的惨嚎,看起来像是连翻身挣扎都办不到。 这神话般的事实,明晰的昭示着,远古石蚓很可能就此被打死。 “这、这是什么法术?太!太强大了!......啊!小心!!” 弗兰克的警告没有产生作用,异界来客不会这个位面的语言,不可能听懂,并且,疯魔状态下的他也不可能听得到。于是,他被拍飞了,带着嘴里吐出的一条夸张的血线。这记凶狠的抽击还是来自于远古石蚓仅剩的那根触手。 嘶吼着,怪物转过头来,将那带着一圈圈利齿的圆形血吻张大到极致,向半空中那令它生恨的异界来客罩去。 “噢!不!” 远古石蚓的运动能力果真是不可思议,弗兰克的惊呼才刚刚落下,它便已快要追及飘飞的异界来客。 “呵,呵呵......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你非要自己来送死......”面对着一张名副其实的血盆大口,异界来客不惊反笑,只是眼中的疯狂似乎愈加浓烈。 半空之中,他翻转了身形,正面迎向了袭来的血吻。然后,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一个大圆,微一蓄势,呼的一声,向外推出,竟是隔空一掌向着血吻郑重击去。 磅礴的掌势又一次引发了堂皇的意象,外放的气劲竟凝成一个略约的龙形,带着浩大的龙吟,向目标奔去,远远观之,直如神龙斗妖虫,庄严正气,让人心生膜拜。 异界来客还是首次留意到自己的掌法竟然会引起如此奇特的意象,不过他只是稍稍诧异就将其置诸脑后了,毕竟现在萦绕在他脑海的只有一个念头:将眼前的怪物彻底毁灭! 龙形气劲准确的从血盆大口中透体而入,远古石蚓像是瞬间遭受了致命打击一般,气势陡然消颓,只是凭着惯性继续前进。 未能一击毙命的结果让异界来客很是恼怒,不带思考地,他的左手做出了与右手一模一样的动作,再次一掌拍出! “亢龙有悔~~~!” “哈,甚么精髓在‘悔’而不在‘亢’,老子管不着了!” “嚇!再来~~!!” 接连几掌,虽有前后,但整个过程其实是极为短暂的,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遭受了连续掌击的远古石蚓,本来像是毒蛇般直立而起的身体,突然间如同被抽掉骨头一般,轰的一声,坠至地面,而后便不再动弹了。从口中透体而入的至阳至刚的气劲显然已将它的某些重要器官震碎,如今已妥妥的死透了。 至于异界来客,则已失去了知觉,一番自由落体,噗东一声栽倒在地。 绝招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有消耗巨大这么个标签,连续的亢龙有悔即便是身体健康之时也是负荷不了的,而在沉重内伤(源自于远古石蚓的抽击)的状况下还如此施为,只能说他本就怀有死志,为求制敌,以命搏命罢了。 两位观众继续保持着瞠目的状态,一瞬不瞬。良久,弗兰克清醒过来,然后立刻拔腿向异界来客坠落的方位跑去。 “弗兰克,站住!那儿未必安全!”侍卫长沃卡尔焦急的拦截,然而还是抓不住先行一步并且还附加了加速术的年轻法师。 “沃卡尔!他没有被反召唤!他还存在于这个位面!他适应于这个位面的规则!更重要的是,他还活着!我们必须去救他!”弗兰克一边蹒跚地奔跑(他还有伤)一边回答道。 “唉......”叹息一声,无法跑动的沃卡尔无奈的坐到了地上。 第四章 无限流的恐惧 太阳照常升起。 和煦的晨间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挥洒在临近的大床之上,床上那昏迷了许久的男人在这温柔的抚慰下终于苏醒过来。 无疑,躺着的这位男子就是此前搏命击杀远古石蚓的异界来客。 眼帘一张一阖地,略约适应了颇为明亮的光线后,双目完全睁开了。环视一圈,发现身处于一间宽敞的居室里。室内摆设不多,一桌,一椅,一个高大的衣柜,一个柱式的衣架,墙上挂着若干幅壁画,天花板上垂下一束吊灯,再加上自己正躺着的床,如此而已,但俱都精致而有格调。 盖在身上的被单洁白又柔软,散发着阵阵经过充分晾晒后所带有的清新好闻的阳光的味道,闻着就觉得安心舒适。 没有丝毫的留恋,男人掀开被子,挣起身来,然而立时涌起的泛及全身的刺痛让他没法顺利的完成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咬牙苦忍,拼尽力气,方才成功的站到了地面上。 他的上身是****的,除了包裹着两只受伤前臂的绷带,再也找不到任何布片,而下身也只套着一条宽松的平角短裤。他本来的衣物则被浆洗干净悬挂在衣架之上,随身携带的那些细碎的物品被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之上,一件不少,连同那把已经折毁的“璇”字剑。 看得出来,这儿的主人将他照顾得非常周到。 端起桌上的水壶,狠狠地灌了几大口,温润的清水舒缓了喉咙长时间干燥所造成的不适,然后男人走到了窗前,极目望去。 窗外是热闹的,嘈杂的,祥和的。 马夫在替马匹洗刷着身体,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马儿不时喷出一个响鼻;一位铁匠在铁砧前卖力地挥舞着锤子,汗流浃背的,他在打造马蹄铁,规律的敲击声传得好远;几个仆妇正坐到大木盆前清洗着衣物,聊天调笑的声音可不比打铁声小;一群孩子穿街过巷的打闹着,放肆地享受着他们应得的童趣;远处一块看起来是校场的空地上,统领带着他的手下卖力地训练着... 这里无疑是个种族大熔炉。 黑人、白人、黄种人,随处可见,当然,白人的数量最多。并且,几乎所有发色你都能找得到,金色、红色、黑色、栗色乃至是罕见的紫色青色灰色...最后,若干个原本以为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种族竟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譬如,正挥舞锤子的铁匠,长着一副粗壮敦实的身材,身量却不高,顶多只及成年人的肩头,还拥有一把浓密得能够编织成辫子的胡须,看起来就像是奇幻故事里的矮人。 而校场中的那位弓箭手教官,相对纤细的身材,深紫色的头发,微微发青的肤色以及最为显著的长长尖尖的耳朵,一眼望去,精灵二字便即涌上心头。 所有人都是一副典型的中世纪欧洲的平民打扮... 所有的房屋都是方方正正的砖石平房,再也见不着熟悉的砖木结构的、飞檐斗拱的中式古建筑。 而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一座典型的欧式城堡里一座高高的塔楼上的一间房间里面。 “终究还是没死......” “一个新的世界......” “穿越了,又一次......” “阿璇......” “天人永隔......真真正正的天人永隔,即使有来生,也没法再见......” “贼老天!!莫非连自我终结都不被允许吗?!” “无限流?呵......” “命运之神?神上之神?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你将我百般折磨,不正是要以我的困窘来替你增添乐趣么?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是不是该现身出来捉弄取笑一下这件倒霉而有趣的玩具了?!啊~~~~~~~?!” 男人越想越怒,满心以为自己坠入了无限轮回的他,对着虚妄肆意的泼洒着自己的脾气。双目赤红,青筋满面,直如恶鬼。拳头攥得紧紧地,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染红了绷带。 急怒攻心之下,他再次晕倒了,不过,很快便又苏醒过来。 这一回,他显得非常平静。 想通了?妥协了? 男人默默地回到床上,盘腿而坐,双手搁放在腿上,十指交叉,掌心向上,轻轻地吁了口气,阖上双眼,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按照既定的路线,运起自创的功法——「虎啸诀」来。 功法一经运起,身体的状况便了然于胸。 “原以为必定会经脉寸断的,没想到以命换命的后果也没有那么严重。” 男人自是不知道,弗兰克和他的老师,大法师奥斯玛,为了稳定他的伤势,消耗了多少宝贵材料,倾注了多少的精力。 “嗯?” 蓦地,意外发生了。 有如浪潮般澎湃的天地元气,以无可抵御之势,疯狂挤入男人体内,猝不及防之下,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当即从喉头里喷涌而出。 抹了抹嘴角,男人重新坐正身体。吐血之事,于他而言却是非惊反喜。海量的元气虽然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但同时,也助他冲开了因内伤而严重淤积堵塞的经脉。这一口血吐了以后,一身的沉疴反倒祛除大半,一直萦绕不散的不适感也立时减轻许多。总体来说却是利大于弊。 功法是没法再运行了,目下能做的惟有慢慢调息,试着将体内乱糟糟的经络一一理顺,然“壮观”的现实却让他的脑海不住翻腾。 “这、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竟然如此丰沛?!” 男人的第一世成长于地球,那是一个元气干枯贫瘠的世界。他是一名普通人,一名普通的音乐学院学子,带着点浪漫情怀,是一枚标准的痴情种子,为了拯救刚刚发生过争执的女友,被一辆刹车不及的高速货柜撞到了平行世界。 第一次穿越是一次灵魂穿越,他的灵魂融入了到了一个刚刚夭折的婴儿身上。 重生的幸运儿总是具备着各种逆天的外挂的。譬如说,对这个大侠与恶棍横行的武侠世界里那充盈的天地元气格外的敏感,互动起来也格外的得心应手。 这种感觉,就像是长久生活在冰水的鱼儿突然跳到了30度的温水里一样,会对新环境的温暖有着格外真切的感受,原住民反而因为长久的习惯而对这周身的暖意不明就里。 只凭这点,男人就被认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的武学奇才。 从七岁时被告知,大部分武学,都是基于“纳天地元气以蕴养己身”这一理论的那一刻起,关于武学修炼的奇迹便不断发生。 三日入门,三旬圆融,三月大成而后三年通玄,最年轻的任督二脉畅通者,最年轻的能够自创功法的宗师级人物(虎啸诀和降龙掌因此而来)...... 本来,这里应该是一段能够流传后世的关于剑仙的故事的开端——武林中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的。然后,他遇见了她,两人相爱了,正道新秀与魔教妖女产生了一段炙热的爱情。至此,故事演变成了一出张翠山和殷素素式的爱情悲剧。甚至连最终结局都差不离,只是当他跳崖殉情之时,再度迎来了一次穿越。 来到了如今这世界后,情况又不一样了。 以天地元气的丰沛程度而论,地球是贫瘠,武侠世界是充盈,而现在这世界则是满溢。若做比喻,就是冰水,30度温水和百度沸水的区别。 也正因如此,先前与远古石蚓搏命之时,使出的各式招数才会引起种种炫目之极的异象。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于他而言,这个世界里足够丰沛的天地元气都是件好事,虽然这种及至夸张的丰沛程度竟然让他暂时没法运功修行,但终究只算是个甜蜜的烦恼,总会找到适应和解决的方法的。 想做就做,男人立刻调息入定,缓慢的、小心翼翼地调动着内息,试着与体外的天地元气互动。 这一举动却牵引出另一个意外的发现。 男人清楚的感受到,除了天地元气外,这个世界里,还存在着另一种完全陌生的元素。后者的丰沛程度甚至要百倍于前者。它就像一张浓稠的大网,严密地笼罩着整个世界,几乎无处不在。只是,这玩意似乎颇为高傲,男人试着与其产生互动,却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在加上不够熟悉的缘故,因而一开始竟然未能发现...... 足够专注绝对算是男人的一大优点,一旦找准了目标,从来都不会轻易转向,因而如此一个巨大的新发现,竟只让他稍微讶异,接着又重新将精力转移到自己的功法运行的问题上。 两次穿越,三世为人,奇特的际遇带给他的不仅是无尽的痛苦,还有足够丰富的学识。最起码,对于天地元气的认识,相信也没几个能比他深刻的了。 很快,他便发现,这丰沛得有些过分的天地元气,运用起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需要为身体添加一道阀门——也就是说控制好涌入体内的天地元气的速度,就能够较为顺畅地运转起来。当然,自身的功法也需要进一步的修正,以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 理论看上去是成立的,逻辑似乎也能自洽,只是真正运用到实处的门路却不是谁都能够找到,也只有这种经过连番穿越、开足了外挂、不知道该算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家伙才能轻松的跨过这个障碍。 虎啸诀再一次运转起来。 刚开始时还十分滞涩,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熟练度的累积,认识的加深以及不断的自我修正尝试,一个全新版本的功法终于成熟圆融起来。体内的真气慢慢地重新变得雄厚起来,周天的速度越来越快,沉重的内伤以一个令人惊叹的速度康复着。 如同经典武侠小说所描述的那样,大侠们练功时总是会伴随着一系列的异象,在这天地元气极度丰沛的世界更是无法避免。功法持续运行着,男人裸裎的上身渐渐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汗珠越积越多,最终凝聚成一条又一条的水线沿着躯体的曲线向下滑动,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原本莹玉般的肤色此刻正涨得通红。背上、肩上、脑袋上,升腾起一阵阵浓厚的白色烟雾,高达三尺,有若实质,连周围的空间都被这些白雾所扭曲,整个居室也因此蒙上了一层特别神秘的色彩。 不明内情的人,尤其是没甚见识眼界不宽的普通平民,很难不被这种异象吓一大跳。负责定时照看病人打扫卫生的苏珊娜大妈非常干脆地着了道。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她一脸惊恐的坐倒在地,眼睛睁得大大的,冷汗满面,嘴唇不住的哆嗦着,愣是折腾了自己许久,方才晓得转身逃跑。一路上,当然还少不了她那大妈版的惊声尖叫。 “魔鬼!魔鬼啊~~~!!” 第五章 “老外”与“土著”的第一次会面 入定之后的武林高手,十有八九对于时间的流逝没有多少概念。当男人再一次悠然的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唯一的窗户是东向的,所以落日的余晖并未能为这居室添加什么特别的色彩。虽如此,居室里依然是明亮的,四盏造型非常奇特的风灯分别悬挂在墙上的四个空余角落里,室内的每一样物件在它们的照耀下纤毫毕现。除了光色——炽盛的白光中裹夹着一种极易察觉的飘忽不定的深邃的蓝——这种风灯的所有的照明属性,都与地球上的现代灯具仿佛。 理所当然的,居室里多了好几个人,或者说,是“老外”。 或许是气场的缘故,最能引起注意的反倒是站得较偏的一位中年男士。那是一个典型的白人老帅哥,栗发,大背头,颔下是同色的浓密的胡子,打理得非常整齐。身量颇高,衣着华贵。背着手抿着嘴,一股上位者的雍容气度扑面而来。 中年人的左侧是一个年轻版的他。尽管衣着、发型、胡子等诸多方面大相径庭,但外人仍然只需一眼便能知悉两人绝对是父子关系。他们的相似不仅仅是五官上的,还有神态、风采上的高度重合。当然,年轻人毕竟年轻,即便是竭力模仿,青涩的他终究还是未能拥有与其父亲近似的气度。不过,终归是有一股受到过良好教育的绅士风范从他那温和的笑颜中溢漏出来。 近一点,更靠近床边的位置,还有着一老一少。他们俱都穿着一种带有特殊花纹的白底大褂,整体形象就像是地球上的医生或者科研人员之类的角色。而他们也的确是在做着研究,手里各自拎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器,东摆西弄的,似乎正测量着什么。看到被检测的对象床上的男人突然醒过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阵讪笑,手忙脚乱地将诸多仪器收好,然后退开了一些距离。 这两尴尬的家伙便是弗兰克和他的老师奥斯玛。 床上的男人平静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实际上,他倒是立刻认出了弗兰克,自然是因为后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类,印象特别深刻的缘故。同时,基于相同的理由,他也立刻判断出弗兰克和先前两位男士的关系:父子以及兄弟。 相比起其父亲和兄长,这一位显得格外的跳脱和单纯。他的视线,就不曾离开过床上男人的身体,内里所携带的好奇感和探究欲,是那样的浓烈与****,完全不带任何掩饰。 至于另一个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半百老者,此刻正拂着胡子和煦地微笑着,然而床上的男人却敏锐的察觉到,和煦地笑容背后,还藏有一份独特的矜持与骄傲。 关于这点,男人可是很有发言权的,类似的感觉他已领受过许多回了——每当遇到一些大人物时都能领受到。简而言之,这是一种独属于宗师级人物的气质,是根植于自身所拥有的高超技艺或者所达成的伟大成就,自然而然生成的一种无上的自信气度,中文里有个成语,渊渟岳峙,形容的就是这种感觉。 男人反复观察,但终究没能看出这位老者到底厉害在哪里,出于谨慎和对自己眼光的自信,他是一点也不敢小瞧这位笑吟吟的,褪掉了套在外头的一身白底大褂后气质更像是一位贵族老爷而非是一名研究型学者的老人家。 最后,是离得最远,站在最边角处的一位女士。 从相貌可知,她定当也是那父子三人血脉相连的直系亲属。老实说,这副面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不适合的,过于硬朗的面部轮廓使人很难将其与经典美女联系起来,勉强形容,也只能用“好看”,“英挺”,“有个性”等或者算是褒义的词汇吧。 她的个性大概也脱不开开朗、活泼、凶悍、泼辣、暴躁等诸如此类的词语构筑成的一个小范围,换个通俗点的说法,这位女郎很大可能是一个男人婆。 这一点,从她那如小麦般灿烂的健康肤色,起伏明显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常年锻炼才能拥有的肌肉线条,套在躯体上的非常贴身的便于活动的骑士便装以及腰间悬挂着的利剑,就能看到端倪。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神态。 此时,正双手抱胸背倚墙壁伸直一双大长腿斜斜站着的栗发女郎,别过头来板着脸看向床上男人的眼神里,可是饱含警惕、不屑、猜疑等的负面成分的,甚至,还带有些许挑衅的意味在里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软妹子该有的眼神。 居室内的人员统共就是这几个人了,床上的男人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将所有人认了个脸熟后,继续平静的盘坐在原地,不言不语——他实在是不知道现在到底该说些什么话语。 一时间,两方人马竟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状况。 到头来,还是老人家比较放得开,奥斯玛大法师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居室内这种难言的别扭氛围。 “晚安,尊敬的先生,见到你我很高兴!” 非常标准的初次见面问候语,伴随着的还有一张笑得特别灿烂的老脸。如此严格规整的一套礼节,偏偏会无由来的渗出一丝滑稽之感,看到这一幕,弗兰克忍不住别过头去嘻嘻轻笑,这个举动立刻招来了他的兄弟的笑骂。而旁边的中年人和女郎也都不禁地泛起了笑意。 居室内的氛围顿时活跃起来。 一群本位面的土著期盼地等待着那位绝对老外的反应。 床上的男人依然一脸平静,不过不再是令人抓狂的没有任何表示了。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虽然两边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但某些简单动作的含义还是相通的,“土著们”马上猜出了“老外”的这串动作想要表达的意思。 语言不通! “****!这么重要的一点我竟然忽略了!”奥斯玛一脸懊丧,“不过没关系!” 他举起手来,原地转了一圈,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向床上的男人走去。后者依然非常平静,安然地等候奥斯玛走到身边,并按照对方的指示,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掌。 奥斯玛一直笑呵呵的,也不见什么特别大的动作,只是伸手随意一挥,一条带着大块橙色晶石的项链出现在男人的掌中。 男人按照奥斯玛的指引,将那块橙色晶石紧紧地握在掌中。 “你好!你好吗?......”奥斯玛试探性地说了几个短语,“怎么样?这回能听懂吗?” 他的话音全部落下,而后这些语句的意思便完整的浮现在男人的脑海之中。 噢?翻译器?挺神奇的! 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着手上的项链,没想到如此一个小玩意竟然能无条件地让分属不同位面的两个陌生人顺利的沟通起来。虽然它必须等到一句话语全部终结才能将意思递送给接收方,实际使用时的效率稍显低下,但这终究是从不能到能的质变啊! 厉害~! 男人在心底再次赞叹一声,然后向奥斯玛点了点头,给予一个肯定的反馈。 “嘿~嘿嘿~!”奥斯玛得意地拂着自己的山羊胡,剩下的几位也都露出不同程度的雀跃之色,除了那位站在边角处的女郎。 就在此时,居室的们突然被敲响起来。 三响过后,另一位床上的男人曾经见过的人士走了进来,毫无疑问,他是侍卫长沃卡尔。 沃卡尔有些讶异地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也不言语,径自走到了那位气度雍容的中年人身边,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这份私密报告非常简短,只有三五句的样子,但内里所蕴含的震撼想必是不低的,中年人听完后当即脸色大变,难得的一丝笑意几乎是转瞬间重新被肃穆取代。他匆匆地向客人告了个罪,吩咐他的两个儿子好好招待,然后便皱着眉头随着侍卫长沃卡尔疾步离开。 剩余人等面面相觑,居室内的气氛不可避免的重新凝滞起来。 看到其他人都是一副狐疑加茫然的表情,男人认为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旁边,取走自己的衣物,回过头来,指了指身上尚未干透的汗珠,温和的笑道:“我觉得,现在的我最需要的是一桶清水。” “啊?噢!这是我们的失礼!”弗兰克的兄弟立刻歉然地回答,“这边请,盥洗室就在不远处。仆人们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怪癖的正常男子来说,沐浴是一件足够轻快的事情,尽管在这间豪华的盥洗室中央那个更显豪华的浴池中泡澡母庸置疑是一项极度舒适的顶级享受,男人也不愿意多加耽搁。没费多少工夫,他就将自己清理干净,从豪华浴池里出来,擦干身体,接着重新穿上自己的那一套衣衫。 此间的主人其实已为他准备了多套服装的,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尝试,中世纪欧洲贵族那有些独特、有些怪异、有些浮夸的着装风格,不是一个曾经的现代人轻易能够接受的。 勉强梳好一个发髻,再以木簪固定,一直都挺连贯的动作至此却戛然而止。 男人直直地盯着镜子,双眸中是掩不住的哀伤。 “我有多久没有自己梳过发髻了?” “阿璇......” 男人徐步走出盥洗室。 现在的他,俨然是一个锦袍剑客的形象,只是身上的衣服太过破旧了些。他的这些衣物,本只是普通织品,经历了与远古石蚓的一场激战,难免会有所破损,虽然此间的主人已安排了巧手的裁缝尽力缝补,但再高明的手艺也不能让业已破损的衣物恢复它本来的光鲜。 候在盥洗室外头的只有两人,弗兰克和他的兄弟,奥斯玛大法师先行一步回到自己的住所,等下的会面将在该处进行,而那位一直摆着臭脸的女郎早已径自离开。 两兄弟的脸色有点沉郁,他们已通过仆人知晓了自己的父亲正在面对着什么样的麻烦,从他们的神情来看,这个麻烦想必是颇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决的。 看到男人走来,从小便经受着良好教育的两人立刻敛起脸上的忧色,展露出风度翩翩的绅士笑容,迎了上去。 “先生,可还满意?” “无可挑剔。”男人勉力挤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顿了顿,又补充道,“受宠若惊。” “你的满意就是我们的荣幸。”弗兰克哈哈的一笑,抬手做了个引路的姿势,“请跟我来,我的老师正在他的书房里等候你的到来。” 第六章 大公爵家的大法师 三人穿行在城堡之中。 这是一座典型的欧式城堡,背靠大海,依山而建,矗立在一处断崖之上,塔楼高耸,棱堡错落,坚实的堡墙外还挖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虽然整体规模不大,但该有的设施于堡馁是一应俱全,无论军用民用,若是屯有足够的粮食,坚守个十年八载恐怕都没有任何问题。 一边走着,两兄弟一边做着简单的介绍。 “我叫弗兰克......” “我叫罗契,我是兄长......” “这里是格雷特斯共和国北地行省的新月城自治领,我们的家族世代统领着这片伟大的土地。而尊贵的您现在所身处的,便是我们家族永远的荣耀,号称‘新月之傍永不坠落的恒星’的爱希伦城堡......” “这座城堡已经有600年的历史......” 两兄弟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了,便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然心情郁郁的男人并没有兴趣去认真聆听他们夸耀自己家族的威风史,只是沉默的跟随着,不发表任何意见,眼神四处飘忽,努力的寻找着焦点。 蓦地,他出言问道:“城堡内的仆从全都行色匆匆的,我甚至能够从他们眼里看到惴惴和愤懑,这与我今早时曾经见到过的祥和安逸的景象完全相悖。直觉告诉我,你们的父亲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大难题。” 两兄弟对视一眼,一番无声交流后,由大哥罗契作出回答:“很严重,也不严重。其实这是个本不应该算是困难的困难......我们只是需要迎接一批不受欢迎的客人而已。” 弗兰克补充道:“政治总是肮脏的。” “哦,了解。”男人表情寡淡地回了一句,牵涉到政治方面的事情,不是那么好插手的,他也压根没有插手的意愿,“我们继续出发吧。” “这边请。” 三人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城堡内最高的一座塔楼,嗯,底下。 “我的老师的房间就在这座塔楼的顶端。”弗兰克笑着说道,他的笑容里多少带着点不好意思。 点了点头,男人抬头仰望。这是一座高度为50米左右的塔楼,换算到现代建筑,大约等于一栋十层有余二十层不到的高层公寓。放到中世纪来,这个高度可是足够惊诧的了,也不知道塔楼的主人是如何盖起这么一栋高塔来。 塔楼的顶端明显经过改造,垛墙射孔望台之类的军事作业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造型别致的带有观星台的房间。 “住的真高......” “这更多是由老师他的职业特性决定的,个人爱好绝不是主因。”弗兰克答道。 “噢?”男人皱了皱眉,他联想到了某些东西,“莫非奥斯玛先生是一名法师?” “没错!”听闻此言,弗兰克表现得分外雀跃,“老师他是一位强大的大法师!先生,你也知道法师?你很了解吗?啊,其实我也是一名法师,我能向你请教吗?” “略有所知,不是谦辞,仅仅是略有所知而已。”男人答道,他现在敢确定了,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以剑与魔法为代表的西式奇幻世界,“我只是有点困惑。困惑在于,仅凭第一眼的印象,你根本没法将奥斯玛先生和法师联系起来。看上去,他更像是......唔,一名非常懂得享受生活的富家翁,而非是专注于研究的法师。” “哈哈哈哈。”两兄弟同时笑了起来。 “很多人都有过同样的困惑。”罗契解释道,“其实这也是奥斯玛先生最大的一个特点。或许,在大陆众多的知名法师当中,他不是最有名望的,也不是学识最渊博的,更不是实战能力最强的,但却绝对是最懂礼仪,最善交际,最具绅士风度,最懂得享受生活,生活态度最靠近正常人的一位。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我的父亲才会延请奥斯玛先生担当弗兰克的老师。哈哈,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脸色苍白形容枯槁整天缩在蓬松的长袍里躲在实验室摆弄仪器的怪人的!尤其是贵族!” 男人点了点头,肯定道:“我能理解。” “似乎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塔楼内突然响起了奥斯玛的声音,“罗契,就是你,别想否认!唔,鉴于你后半段还是说出了部分事实,这一次你的惩罚就暂时免去了。” 罗契扪着脑门,还摇了摇头,一副大为头痛却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嘀咕道:“臭不要脸又爱记仇的老头......”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唔哼,赖不掉的!这笔帐我可是记下了。”奥斯玛怪笑着威胁道,转头,立刻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语气,向男人示意,“尊敬的先生,欢迎来到我的法师塔。” 说罢,一个两个人高的,以暗金色光弧为镶边,内里是涌动的黑色气旋的椭圆形能量团突然出现在塔楼首层的正中央。 “传送门?”男人立刻认出。 “喔?先生也知道传送门?非常好,我也不必再多加解释了。我在门后恭候着你的光临,等会见~!” “我俩倒是凑巧沾光了。”弗兰克耸了耸肩笑着说道,“老师从不轻易启动这道传送门,就算是我,也仅体验过几次。平时我想上去,只有依靠自己的双脚。” 男人笑了笑,不作评论,率先朝传送门走去,“走吧,让长者久等不是一个好习惯。” 穿越传送门的过程是短暂的,眼前一黑,身体一轻,最后眼前一亮,便到达了传送门的另一头,并无什么令人惊异之处。 视觉恢复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典型的贵族书房。空间特别大,能够划分出一个足够宽敞舒适的休憩(会客)区;一面墙上设有壁炉,噼噼啵啵格外“安静”的火苗烘暖了整个室内;一件件精美的油画名作错落有致极为讲究地悬挂在一切能够悬挂的角落;贵重木材铺就的地板上,还躺着一张厚厚的柔软的地毯,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织就的,反正留给你脚掌的印象惟有舒服两字;书架书桌等的陈设自不必说,全是雍容而有格调的上等货色;至于休憩区内的几张沙发,其上还铺有品相完整的几张皮毛...... 太奢华了...... 这是一个法师的书房?为什么嗅不到哪怕一丝的奇幻气息?噢,不对...... 一只约莫八九寸高的,头上顶着两片正像直升机螺旋桨一样旋转着的叶子的陶制人偶晃悠悠地从拐角处飘了出来,看到三人的出现——最主要是站在中间的异界来客,立刻双眼放光,木质的嘴里释放出连串只有一个声调的单薄而又僵硬的仿佛电子声般的声音:“欢迎~!欢迎~!请坐~!请坐~!” “魔像?魔法傀儡?” “猜测正确!您好,尊贵的客人,我是奥斯玛大师的得意作品,我叫莱多,一个完美的家政傀儡!噢,请到这边就座!请问,您是要咖啡,还是红茶?” 三人依言来到了休憩区,早已见怪不怪的两兄弟径自发布着自己的需求。 “莱多,我要咖啡。” “我要红茶。” 轮到主客了,男人略微一愣,轻声道:“我也要红茶吧。” “好的!但是非常遗憾的告诉您,咖啡没有了,红茶也没有了,只有热滑香浓的可可,请稍等。”说完,无视众人碎散一地的下巴,晃悠悠的飘走,准备茶饮去了。 弗兰克捂着脑门,一副家门不幸不忍卒睹的表情,郁闷的说道:“看来老师还没有修正那条只能用来恶整别人的冗余逻辑......” 罗契讪讪的赔笑,而男人则勉力地扯动着嘴角表示“无妨。” 三人没等多久,便看到奥斯玛和莱多联袂而出,两者手上各自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浓可可,前者脸上笑呵呵的,后者则依旧是那副晃悠悠的姿态,在半空中浮游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吐出“莱多~莱多~”的字眼。神奇的是,即便是如此一个浮夸的姿态,它手里的两杯热可可依旧稳稳当当的,并没有半点的倾溢。 奥斯玛随意地坐到了一个空位之上(休憩区足够大,空余位置还有不少),小心放下左手端着的杯子,而右手则控制着另一个杯子使其安稳漂移而后降落在男人面前的茶几上。 “请慢用。” “主人,你抢走我的对白了。” “噗~!咳咳!好吧,抱歉。莱多,现在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了。哦,顺便将我的魔法留声机打开,谢谢。” 打发走了有点缠人的家政傀儡,奥斯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真切地感受了一番后,意犹未尽的睁开眼,望着略微皱眉的男人,说道:“不合口味?” “太甜了。” “是吗?我倒觉得刚刚好......”疑惑中奥斯玛再次抿了一口,“太甜么?算了,不管了。” 他抬起头,神色郑重地继续说道:“接下来,请容许我正式的介绍下自己。我的名字叫做奥斯玛·格里菲斯,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的法师,嗯,之一。正如罗契所说的,在我所处的那个阶层里,我是最有风度,最有礼仪,最有文化,最有修养,最有格调,最有品味,最懂生活,最懂情趣,最、最......总之很多方面都是第一的存在!” 罗契闻言撇了撇嘴,不留情面地批判道:“嘿!我的大法师先生,你已经把我的话擅自变更了许多!还有,前半部分哪里去了?好吧,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看看自己,如此松散的坐姿,像是你自称的一个最有风度最有礼仪的绅士该有的表现吗?” “笨蛋!这种私底下的聊天就该拥有一个绝对放松的不受拘束的氛围,莫非你认为板着脸孔一本正经的坐着更有利于对话的进行?”奥斯玛梗着脖子反呛。 “呃,好吧,必须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 男人一直微笑着聆听眼前一老一少的对话,至于那杯热可可则没再尝试过,等到两人安静下来,他才平静地说道:“现在大概轮到我讲讲自己的故事了吧?” 第七章 以魔鬼的名讳自称 奥斯玛刻意营造氛围的举动其实是相当成功的,尤其是在舒缓的音乐,暖色调的灯光,噼噼啵啵微微作响的壁炉的协作下,整个书房内显得格外的安逸舒适,身处其中,只觉得无比放松,没有感受任何的拘束。 但是他不知道,这番功夫实际上是多余的,男人压根没有在意过这些小节。一个人经历的够多了,心智自然而然会变得坚强——或者说,更死硬一些。 男人往后靠了靠,将身体尽量陷入盖着珍贵皮毛的柔软的沙发内。 「如果有一根香烟的话,这画风会更和谐......」 胡思乱想着,他解下了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柄断剑,微微抽出,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璇”字铭刻。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男人清晰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语,三位听众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 “尽管我们早已认定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推断,但真正从你口中得到确切的肯定,还是会感到惊讶和激动。”弗兰克说道,“我很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悲伤的世界。”男人似乎有点答非所问,“来到这里的前一刻,我正站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一个底下看不到尽头的断崖的边沿,我知道,人若是从这里掉了下去,是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的。然后,我纵身一跃,跳下去了,非常果决的......” 「自杀者?」 三人对视一番,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尤其是弗兰克,他根本没法将荒原上那个能够独力击杀远古石蚓的超级英雄和一个自杀未遂的失败者联系起来,这是一种三观崩塌般的撼动。 开玩笑!这、这怎么可能嘛! “我最爱的人因我而死,我觉得我应该跟随而去。” 「原来是殉情者。」 三人的脸色再次变幻。毫无疑问的,弗兰克感觉舒服了些。 “我原以为跳下去后,便能追上爱人的脚步,使她在黄泉路上不至于孤单。不曾想,眼睛一阖一张之后,我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天人永隔,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人永隔啊!” 男人的语调虽然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无尽的浓重的悲怆。 “我很遗憾,非常遗憾。凄美的爱情总是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掉眼泪。伤心人,请节哀。”奥斯玛非常严肃认真的盯着男人,“想不想知道你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这,不妥!”闻言,端坐的罗契立刻插了一句,显然他想阻止这一举动的发生。 男人默然,似乎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但越是这样,奥斯玛越觉得必须说清楚,他指了指自己的学生,鼓励道:“弗兰克,说吧。” 弗兰克点了点头,随后便将他在冰峰谷内的经历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陈述了一遍,每一个小细节都不曾遗漏。 末了,奥斯玛替他的学生作出总结: “总而言之,这是一次法术意外引起的不幸。 先是遇到了不可战胜的强敌,为了保命,弗兰克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使用了一个自己未能完全掌握的法术。由于记忆的不全,他只好靠着想象来填补咒语的空缺。 谁知道这段胡编乱造得来的咒语竟然真的能够产生效用,于是,一个连通着你我两个世界的通道产生了。 本来这没什么,世界之大与通道口之小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通道口出现在哪个角落是谁也没法预料、保证和确定的。然而,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它刚好出现在那座山峰的底下,坠崖的你恰好落入了这个通道之中......” 顿了顿,奥斯玛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件事情里,穿插着太多的意外,太多的巧合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言语来作一个公正的评价。命运,实在是太奇妙了......” 男人依然平静,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于他而言,事已至此,追究因由根本不重要——残酷的现实又不会因为追究因由而得到扭转——他更在意的,是明知道希望极其渺茫的另一件事。 “有没有办法让我返回原来的世界?” “很遗憾,没有。”奥斯玛的答案显然没有任何的惊喜,“虽然理论上是完全可以做到创造出一条连接两个位面的跨维度通道,让你以和来时相同的方式返回原来的世界的——很多顶级强者就是以这种方式前往别的位面游历的,我们把这种行为称之为星界旅行,噢,原版的异界之门就是专门干这事的。然而......” 歉然的一笑,奥斯玛再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你的世界的位面维度,完全不知道,没有任何线索!缺了这个重要的因素,空间通道是没法建立起来的。一个简单的道理,每个人出门旅行,总是要有一个目的地的,有了它,你才会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选择什么样的道路。现在,就是一个相反类似状况,我们站在出发点上,却茫然不知道目的地是什么。 没有目的地的漫游,叫流浪,不叫旅行。 就我个人来说,其实一直在努力地尝试着找到你的世界的线索,要知道,一个能够孕育出像你这样的强者的陌生世界,对于以好奇著称的法师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失败就是失败了,它确切地发生着。 我们尝试过帮助弗兰克修复记忆,让他回忆起当天吟唱过的咒语以便从中获得线索,但是没能成功,结果虽然是令人失望的,却在情理之中。你似乎对法师有所了解,那么应该知道施放法术对于一位法师的精神和思维有着什么样的消耗。即便是一则逻辑完整的咒语,在释放过后都会出现记忆模糊的情况,更别说弗兰克当天所吟唱的,只是靠着想象临时补充完整的非典型咒语.......” 后面的更详尽的解释男人已听不进去了,此刻的他正陷于失神当中,他在默默地消化着这些消息带来的撼动。 悲伤么?有点儿,却谈不上深刻。怨恨么?早已认定一切都是由莫名的主宰暗中操控着的他,已对世界里具体的人和事怨恨不起来。 反正,没了弗兰克,还有别人,瞧,旁边不还有罗契么?肇事者随便换个就成。一桩意外不够,那就再添一桩意外,将意外串成连环也无妨,直到达到目的为止。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想让一个可怜鬼坠入无限流的罗网,方法不要太多。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种情绪呢? 有思念,有快感,有狂悖。 思念自不必说,这玩意怕是永生都难以消磨的。而快感,则是彻底解脱后的如受虐般的病态快感。最后是狂悖,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想要颠覆世界冲破牢笼摆脱束缚毁灭一切的狂乱欲望! 突然间,男人又觉得自己已经不像个正常人了,如斯境地,竟然还有心情逐格逐格地剖析着自己内心,实在是理智得可怕。 这应该是彻底疯狂前的征兆吧? 在座的另三人显然也有近似的感受,普通人闻听到一个糟糕透顶至于绝望的噩耗之后,就算没有嚎啕大哭,也该低首垂泪,至少也得凝眉嗟叹一番吧,而如今,除了一双失去焦距近乎空洞的眼眸,这位伤心人身上再也寻不着任何的反应了。 悲伤过度了? “先生?先生?”罗契凑到男人的身边,连声呼唤,终于将后者那不知道飘散到哪个方位的神思拉拽回来。 这位兄长的脸色有点复杂,诚恳中带有惴惴、毅然等的各种成分,他向男人说道:“不管怎么说,弗兰克都是这场悲剧的祸首,但我恳求你不要责怪他......” “你想多了。”男人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萧索,“我不会责怪任何人,毕竟,弗兰克只是一个必然中的偶然而已。” “那太好了。”所有纷杂的神色立刻从罗契的脸上褪去,“我真的很担心你会找弗兰克的麻烦,尤其是听过你的故事之后。一个能够为爱殉情的人,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捍卫他所珍视的东西。而且,弗兰克说,你的强大超乎想象。” 男人闻言果真疯狂了,疯狂地大笑起来,带着浓烈的悔恨:“强大?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的强大家伙?哈哈哈哈,他是一个大笑话!天地间最大的笑话!” 罗契傻眼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拉着弗兰克一起不住的道歉。男人倒是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平静,然而休憩间的气氛也随之陡然凝滞起来。两兄弟于是不住的向奥斯玛大法师打眼色。 大法师慢悠悠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的热可可,陶醉的眯着双眼,捧着杯子,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地回味余甘:“味道真不错!开始时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说这可口的热可可太甜,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的心里太过苦涩,”放下杯子,他继续说道:“比黑咖啡还要苦。” “很多人乐于享受黑咖啡本我的苦,但他们永远只是小众,想让这种饮料真正的变得流行、大众起来,绽放其独特的魅力,就必须往里面添加一定量的奶和糖。现在的你就是一枚最苦的咖啡豆,但苦并不是你的全部。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为何不学会揭过悲伤的一页,面对未来。生命里还有许多值得去珍视的东西,作出些许改变,勇敢地去探索,你才能将它们发现。所以,试着往你的生活里加些奶和糖吧。” 「揭过?可能么?」 男人默默地听着奥斯玛的劝慰,眼神不自觉的望向了虚空。 看着不言不语的男人,奥斯玛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放手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慢慢来吧,时间永远是最好的疗伤药。就这样吧,难受的话题暂时全部放下,我们讨论些别的有趣的东西。噢,能说的话题实在太多了。首要的,关于你的一件不得不面对的并且马上便要处理的事情:必须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留在我们这里了!”两兄弟异口同声的插话道。 “哈哈,这也是我的提议!有一个强大的异世界高手作为朋友和邻居,我的安全和研究一定会大受裨益。特别是后者,只要你稍稍透露点关于你的世界的细节,我就能够做出一系列让那群老头目瞪口呆的论文来!啊哈哈哈!”奥斯玛大法师依然睿智,对于自己的目的毫不讳言,坦诚的样子反倒更能博得好感。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沉默了一小会,似是在思考,终于,男人还是采纳了建议,选择了留下。 尘埃落定,如愿以偿的两兄弟立即高兴地相互击了下掌。随后弗兰克更是一屁股挪到男人的身旁,猴急的便要立即开始请教:“先生,那个击杀了远古石蚓的强大法术到底是什么?就是那个......” 他像装了弹簧般突然弹了起来,挥舞拍打着双掌,同时怪腔怪调地模仿着“亢龙有悔”四个字,“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而神奇的法术,不问清楚我觉得我没法吃下饭了!” “唔哼!”奥斯玛大法师不爽的哼了一声,随手一挥,一只巨大的泛着蓝光的能量手掌突然浮现在弗兰克周围,粗暴地一握一拍,将其按回原作,并紧紧束缚住,他教训道,“浮躁!你这小子老改不了这毛病,总将目光放在那些触不可及的强大法术上,而无视了基础的巩固。长此下去,你将一事无成!” 弗兰克努力地试图挣脱那蓝色手掌,一边弱弱的道歉:“老师,我知错了。” “嗯,”奥斯玛点点头,表示接受,然后转头看向男人,“关于那个法术的信息,悄悄地告诉我就成了。” “太无耻了!”弗兰克不满地嚷嚷,“老师,你的节操呢?”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那玩意儿不值钱~!”奥斯玛捻须微笑,“对了,还遗漏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瞧这记性,这都能忘记......来自异世界的贵客,到现在,你还没正式的自我介绍呐。我们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呃......”男人懵然,然后终于情不自禁的笑了,“叶......” 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忽的又陷入了沉思。 「对啊,现在的我,该叫什么?」 他发觉自己是个改名狂魔。 第一世时,他是个孤儿,但也有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名字,徐云。成年后,觉得太过平凡,于是将其改成了徐步云。 第二世时,他托身至一婴儿身上,非常幸运的有一个土财主做老爹,姓叶。只是土豪老爹的起名风格非常称得上他的身份,所以,他的第一个名字唤作叶福荣。7岁后,恃着神童的身份强行将名字改为了叶孤城,并将因己之力已扩大了数百倍的家族产业冠以白云城的名号,自号白云城主——这是一个来自华夏的穿越到武侠世界的地球人对自己原来身份的最后一点缅怀。 那么,这第三世呢? 回想起目下那冰冷的现实,男人刚刚轻松起来的心复又沉重起来。乃至于烦躁。他觉得像是有团狂乱的火苗在胸中升腾炙烤,不泄不快,煞是难受。 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强自压抑住自己,男人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了那个大喊着魔鬼奔逃的大妈(苏珊娜大妈)。 “你们这里最邪恶最阴险最狡诈最无情最堕落的魔鬼叫什么?” 微一错愕,弗兰克想也不想的说道:“啊?最邪恶最阴险最狡诈最无情最堕落?九层地狱之主每一个都符合这一标准,你想问的是哪一个?不过若说近年来活动的最频繁为祸最广最让人恐惧的,却是一个百年前还无人知晓的新晋魔鬼领主,萨菲厄斯。他的名号,在某些地区甚至是一个禁忌,闻之色变,能止儿夜啼。他的来历无人知晓,根据某些不靠谱的传闻,他被形容为第九炼狱之主阿斯摩蒂厄斯的私生子......” “很好。”男人打断了弗兰克的滔滔大论,“以后,我便叫做萨菲厄斯好了。” 第八章 并不情愿的夜宴 作为一名历经两世的炎黄子孙,男人当然不会将萨菲厄斯当作自己的主要名字,他只是受不了终日被一群老外们捏着嗓子呼喊自己的汉语名字罢了。要知道,现在是回不去了,他可是要在这里度过起码一辈子的!一辈子被人怪腔怪调地称呼着,想想都觉得烦躁。 于是,他给自己取了一个萨菲厄斯的别名,其意义和一个普通的英文名没有任何区别。至于别人的观感,是否会犯忌讳什么的,他那颗狂悖至有自毁倾向的心才不会理会呢。他甚至希望那个名唤萨菲厄斯的魔鬼领主真的找上门来,大战一场,战个痛快,如此,方才能稍稍抚平心头那束跳动着的狂乱火苗。 那么,这家伙到底准备怎么安排自己的名字呢? 他打算从前两世的名字里各取一字,以作纪念,至于姓氏,还是依从他那早已安然仙去的土豪老爹吧。所以,他现在的名字,是为“叶孤云”,按照这个世界的写法,全名当作“孤云·‘萨菲厄斯’·叶”。 叶孤云?有点中二,有点网文风,正常人谁会取这样的名字啊! 但,管他呢! 复又想到,若是一直沿用“每一世取一字以作纪念”的命名原则,那么,在可见的将来,自己的名字势必会比穆汤姆博的还要长,而且将长得多!(穆大叔名字长的梗应该不会有人难以理解吧?) 毕竟,自己已经深陷于无限流的诅咒之中...... 但,管他呢! 确定了,就叫叶孤云。 至此,在座的另三人才稍稍安下心来,以他们的三观和立场,实在是难以理解这种为自己冠以恶魔之名的混账事。 书房内的古典座钟再一次响了起来,其上的时针端端正正地指向了九点的位置,当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沉厚的钟声惊醒了房内的众人,也将叶孤云从狂轰滥炸中解救出来。在过去的那一两个小时里,除了享用了一顿确实丰盛的晚餐的那一会儿,剩下的时间他便被淹没在奥斯玛和弗兰克师生两人的无休止的提问当中。 提问的内容无外乎两个方面,他的世界的风土人文,以及武学相关,特别是后者,由于已经在冰峰谷内展露一番了,有着显著的战果和深刻的印象,这种迥异于所有已知套路的战斗方式显然最能吸引人的注意。 然而,这两方面的知识哪一个算不上是浩如烟海的呢?即便是看似独立的武学,也要牵涉到哲学艺术医学等各个方面。若是将如许内容撰写成书,著成的百分百将是卷幅浩繁的百科全书,所以,想要三言两语便将提问解说清楚,那是绝对无可能的。 很多时候,在回答了一个问题后,就会牵引出另一个问题,将新问题解决后,又会牵引出再一个问题,反反复复无穷尽也。而这却还是最好的情况,因为大部的分问题能够牵引出的新疑问都不会只有一个! 噢,老天~~! 偏生一老一少两只好奇宝宝的精力委实旺盛,治学态度更是好的不得了,他们提的一个个问题像是机关枪突突的喷吐而出的弹幕一般,阵势绵密,没有缝隙,接连的砸到脸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何等的煎熬! 时间毋需久,一时三刻就已足够将人逼疯了,若是放上个三五小时,怕是连提倡诲人不倦的孔老夫子都会顶不住! 座钟的钟声终于让叶孤云得到了喘息的空档,坐在一旁时不时往某个可怜虫身上补刀的罗契终于发现了前者那不太寻常的脸色,于是提议出去走走。这个提议闪电般的得到了叶孤云的响应,于是一场所谓的“学术研讨会”便作鸟兽散。 “不是魔法?另一个系统?另一种物质?体内的力量?大自然的力量?都是什么东东?哎哟,搞不懂......”一边捻着颔下的山羊胡,一边垂首嘀咕着,奥斯玛大法师往自己的研究室走去。“天色尚早”,他准备再将那远古石蚓的尸体料理一番——那玩意儿被他想方设法地从冰峰谷带回来了。最近这段时日里他已从中获得了不少的极具价值的一手资料,差不多足够撰写出一篇能让他扬名立万的著作了。 一本详尽的关于远古石蚓生物学特征的著作,千百年来还从未出现过呢。 突然地,兀自嘀咕着的奥斯玛猛的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了个大马趴——原来竟是他思考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一个错步,后脚踢上了前脚,使得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在旁观者的惊呼中,刚才收拾过弗兰克的那只蓝色巨掌及时出现,将奥斯玛的身体捞住,扶起,继而消失。然后,老头像是一无所觉似得,连姿势都未曾改变,继续捻着山羊胡,垂首嘀咕着,向他的研究室走去。 “我算是服了......”叶孤云觉得自己此时的脸上一定是挂满了黑线的。 正捂着额头一副不忍直视状的罗契说道:“很快你就会习惯的。喏,还有他,弗兰克在许多时候也会陷入这种状态。果然是好老师教出来的好学生啊......” “啊哈哈,大部分法师都是这个样子的啦......”面对着这番抢白,弗兰克还真没什么好的辩护方法,只得摸着后脑勺打着哈哈,将话题淡化揭过,“走吧走吧,我们该走啦。” 下得了塔楼,三人重新回到了城堡之中。 中世纪的夜空本该是漆黑的,即便是在所谓的大城市里。公共照明系统的落后和不足,甚至不能把大部分主干道点亮,而只拥有着油灯或者蜡烛来照明的平民居所,充其量只能当作漆黑夜空中的零星点缀。 同时代里,真正的不夜城只有人口众多经济繁盛的东方王朝才能找到。 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一个类似的东方王朝,叶孤云并不知道,但眼前的一幕已足够让他重新领略一次曾经见识过的那些繁华景象了。 那座体积庞大巍峨高耸但更像是宫殿而非是堡垒的主堡,此刻熠熠生辉的样子就如同志怪小说里所描写的龙宫一样。一道道绚烂的灯火从数以百计的房间的窗口处倾泻而出,照亮了半个夜空,五光十色,交相辉映,共同构成了一幕辉煌的灯火盛宴。看样子,恐怕主堡内的每一个房间都被过量的灯光填充着。 此外,城堡内的大多数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不是挂有格外明亮的风灯,就是漂浮着多彩的魔法灯具。 嗨,颇有点火树银花金碧辉煌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种阵仗到底要耗费多少的兽脂、蜡烛和魔法晶石了。 “你们这儿的夜晚都是如此绚丽的么?我已无法想象你们是何等富裕了。”叶孤云转头向两兄弟问道,声音中带着点怅然,许是再度回忆起旧日时光。 不曾想,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积极的回应,有的,只是罗契那张不住抽搐的脸。 “怎么了?” “拜托,如此盛大的景象,怎么可能每天晚上都是这样......”从罗契的语气里能够轻易品味出苦涩和不甘,“我猜,仅是今晚,我们已经花掉了新月城一个月的财政收入了......” 叶孤云挑了挑眉毛,回头再望向了那些绚丽的灯火,却觉得有些刺眼,仿佛看到了一枚枚的金币在火速熔化,他说道:“大领主的大手笔果然令人惊诧。我想我已知道你们那位客人为什么会不受欢迎了。” “不、不!”罗契连连摇头,“你只看到了表象,部分的表象,内在的深层次的原因你还没触碰到。” 叶孤云点了点头,回道:“政治总是肮脏的。” 罗契没想到叶孤云竟会用不久前弗兰克曾说过的短语来回答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继而说:“嗯,离真相更近了。那么,你不妨猜猜,这事情的始末。” 叶孤云倒也不拒绝,想了想,语带笃定的说道:“首先,这位客人的身份非常尊贵,其位阶甚至比你们的父亲还要高,说不定,还是一位对新月城负有一定管辖责任的大人物,诸如总督、国王之类的,属于所谓的顶头上司。只有这种人物,才能让你们不得不花费一个月的财政收入去营造出一个仅仅只能持续一晚的大场面。” 罗契讶然,赞了一声,肯定了对方的猜测:“不错。这位客人的确算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他是格雷特斯共和国北地行省总督卡尔夫·韦布罗歇。总督虽不是共和国的常设职位,但地位却无比尊崇,所拥有的权力也特别的大,他统管着一个地区的军政大事,名义上只有监察和导引的职责,实际上却几近于一言而决。某种程度上,这一职位和国王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叶孤云再次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我又多了一条线索。那么,矛盾的根源也就不难猜了。归结起来,无非一词——自治。你曾说过,这里是格雷特斯共和国北地行省的新月城自治领,你们的家族世代统领着这里。没理解错的话,这个自治代表着的是全面管治权。不幸的是,这位尊贵的总督所执掌的区域恰好正是北地行省。如此,便有了充分的天然对立的理由。一个官僚,无论其位阶大小,都不能忍受他的地盘里存在着一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势力。” 罗契躬身施了一礼,赞道:“您的睿智照亮了整个夜空。” “算了吧,我可不准备去替换你家的蜡烛。”叶孤云面无表情的说道。 两兄弟俱都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冷笑话,弗兰克笑着说:“叶,想不到你也会说笑话。” “条件反射而已......”叶孤云的声音转趋低沉,他又想起了那位,一个一听到类似的冷笑话,不管好不好笑都会抓着他的胳膊埋入他的怀中嘻嘻笑个不停的女郎。 “哎哟,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地说着笑话,转头就变了脸色,这这这......”弗兰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一把搭上叶孤云的肩膀,“叶,听我说,真的不要再沉湎在过去的哀伤当中了,应当积极的向前看......瞧~!那边的那座高台,我们就到那儿去!嘿,那可是城堡内最靠近海边的一个望台,在上面可以观赏到世界上最美丽的海天景色!我保证,看过之后你一定会忘记伤痛的,至少是暂时!来,我们走......” 这算是劝导语么?也够弱的了,指向不正,力道不足,更缺乏诱导性。叶孤云心底腹诽,默默地跟在后头。 于是,三人不疾不徐地朝着望海台走去。 第九章 画了一个大饼 今晚的爱希伦城堡注定是热闹的。 灯火辉煌的主城堡自不必说,此刻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眼中的体面人——中高级官僚、将校,各种爵位的贵族,以及他们的爪牙亲属,裹着盛装,漫于其中,脸上挂着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仪态万千但无论如何都瞅不出半点真诚的笑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翩翩起舞,谈笑晏晏,进行着不知道该算是欢聚还是交锋的盛大宴会。 主城堡以外,城墙以内,这块更像是一个小型内城的地方是那些没资格进入主堡参与宴会的低阶军士的游园场所。当然,作为军人的他们本来还是被勒令有所拘束的,但在这样的夜晚,这种命令很难被认真执行——到底也就是个形式而已,上峰才不会对此苛求。所以,这些低阶军士慢慢地散落到这座“内城”的各处,诱发着各种故事。 三人朝着望海台进发,而对话仍在继续,话题不断延伸。 行经某个转角,一直左右观望的叶孤云忍不住指了指道旁的某处,说道:“你们的人倒也足够克制。” 两兄弟顺着指引望去,那是一个灯光勉强照到的昏暗角落,泾渭分明的两伙人团团的聚在一块,不是斗殴,却也差不太远,人群中间,是一场非常公平的一对一拳击赌斗。 仅从服饰便能清楚地分辨出两伙人的身份。 人数较少的一方,每一个都身高体壮气势十足,身上穿着一套制式的美观结实的合金半身铠,胸甲外罩着一件象征着身份和荣誉的白底战袍,其上的纹章是一朵艺术化的正在绽放的紫色百合花,叶孤云自当不会了解,而罗契二人却清楚知道,这是北地行省总督卡尔夫阁下的直属军团——紫百合骑士团的标志。 另一边,同样是一群带甲军士,很好认,便是叶孤云也能认出他们,因为这群人的右边的肩甲上,都纹有一个特别的图案:相交的双剑隐于盾底,只露出各自的剑柄和剑尖,盾面上是一个古朴雅致的新月纹章。新月纹章是一个家徽,爱希伦城堡里随处可见。那么,这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爱希伦家族的直属军团,新月骑士团。 这群新月骑士显得有点窝囊,虽然他们的体格并没有对方突出,但在装备不逊人数更多的情况下,气势反倒要矮上一截,并且,好几个人此刻正鼻青脸肿心有不甘的样子,想来之前的赌斗已连输了几局。悲哀的是,他们仍在忍气吞声。 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的大道理,在底层军士的层面是不适用的。一支队伍的士气和荣誉,通常是靠不断的蛮不讲理的共同进退并且取得胜利而逐渐累积起来的,容忍不得欺辱和失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面对外侮却一再忍让,无疑会极大挫伤这副难能可贵的精神甲胄,最终至于自我怀疑、信任失却和士气奔溃。 新月骑士们正在干着这种傻事。 换作是一支血性十足的队伍,在同种情况下,早已一拥而上,仗着人数优势,将对面那几个志得意满的家伙揍成猪头。至于占不占理?嘿,在集体受辱的情况下哪还顾得上这些有的没的?找回场子才是正事——军卒间的群架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来的。 然而,新月骑士们没有这么干——这并不绝对,还是有血仍未冷的几个汉子想要动手的,但却被领头者、一位叶孤云的熟人、侍卫长沃卡尔及时弹压住了。 人群中,****着上身(拳击当然要脱去盔甲)互殴着的两人分出了胜负。紫百合一方又一次取得了胜利,只见那大汉表现出难得的灵活,让过攻击后,挥出一记凶狠的勾拳,一举将对手击倒在地,乃至无力起身。大汉立时举起双拳,大声地嚣张的呼喊起来,而他的伙伴们亦纷纷报之以口哨和欢呼,当然,还少不了抛给对方的嘲弄和嘘声。 至于新月骑士一方,本就不旺的气势登时跌至谷底。 沃卡尔往左右望了望,咬咬牙,沉声说道:“换我上!” 沉默了一小会儿,罗契摇了摇头,叹口气,绷着脸,转过身,率先向前移动,并向两人示意道:“走吧。沃卡尔做到很对,他能处理好一切。” 既然主人并不在意,叶孤云也只好跟着离去了,但在听到“做得很对”的时候,止不住眉眼一挑,显然他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罗契知道叶孤云在想什么,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们和卡尔夫阁下并不是死敌,也不应该是死敌,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望。” “不懂。”叶孤云回道。 罗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慢慢阐释:“卡尔夫阁下是个值得景仰的贤人,他正直,睿智,富有才能,领导力出众,是个出色的执政官以及英明的统帅,对共和国有着绝对的忠诚......好吧,只是太过狂信,太过执念,对异见者缺少宽容。私以为,他是个完美的领主,作为他的领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解他的人,无论把持的是什么样的立场,都会对他保持着足够的敬意。我们家也不例外。我们尊敬他作为一个人的极致优秀以及对共和国的巨大贡献!” “喔?真让我意外。” 罗契又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说实话,如果卡尔夫阁下不是将目标设定在我们家族之上,我甚至会理解和支持他的做法。我一直相信,在他的领导下,北地将变得越来越美好。然而,千百年来新月城都是我们家族的固有领地,我们同样也为这个国度长久地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失去这片领地。我们不能接受领地被褫夺的结果,所以只有硬着头皮去抵挡总督阁下谋划的每一次来自各个方面的攻势。注意,只是抵抗,而不是对抗或者冲突。对抗和冲突是混乱而难以自制的,总会轻易引起动荡。我们不想这片土地乃至这个国度陷入动荡之中。毕竟,我们同样深爱着这个国度!” 叶孤云无声的笑了笑,说道:“我开始有点理解了。你们的家族挡在一位贤者认定的能够引领国家强盛的道路上,噢,太绕口了,简而言之,就是家族利益和国家大局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悖逆,哈,的确是一个相当令人困扰的大麻烦。我才知道,原来你们一直扮演着并将继续扮演的是恶棍的角色。” 两兄弟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罗契失笑道:“可不是么?我们就像骑士小说里的一伙胆敢阻挡英雄前进的恶棍,就是不知道下场是否如所有经典故事的结尾那样,被打倒清算......” 叶孤云回过头去望了望人群中仍在殴斗的沃卡尔,说道:“所以,为了避免那个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你们一直采取的是忍让退避的策略?就像刚才那群极度克制的军士?不妥,不妥!” 他盯着罗契,郑重地说道:“这种做法只会培养出一群习惯被弹压的懦夫,当真正的挑战来临的时候,却再也鼓不起曾经拥有的勇气迎难而上!相反,因为习惯了软弱,他们一遇小挫,想到只会是向后溃退!也许他们的本质并非如此,但作为主导者的你们,在一条错误的、注定要万劫不复的道路上,已经奔走了太久了。” 罗契被那灼灼眼神盯得很不自然,别过头,叹口气说道:“没那么严重。你所说的‘真正的挑战’,我不认为它会降临。” “不要太高估一名政客的节操,所有手段都在选择范围之内。” “不,我还是无法认同。”罗契连连摇头,“再说,忍让退避已经是目前我们能够采取的最好的策略了。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尽可能的保存实力。等到弗兰克真正的成长起来,我们就能拥有充足的安全保障以及家族延续的资本。” “哦?”叶孤云望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弗兰克,后者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罗契解释道:“弗兰克具有出色的奥术天赋,他会是一名强大的法师。要知道,他才24岁,已是一名中级法师,并即将晋升为高级。大陆上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并不多。只要我们能够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他顺利地成长为一名大法师级别的强者,那么,新月城自治领的存续问题便能迎刃而解——就像大陆西岸那林立的城邦,只要能有一位够分量的强者坐镇,便没有谁敢打它们的主意。” “了解了。”叶孤云一副颇不以为然的表情,“原来你们将希望寄托在另一个更虚无缥缈的希望之上......噢,抱歉!弗兰克,无意冒犯,我只是在形容事情的本身......” 尽管理解,但听到了这番言语看到了那个讥诮的笑容,弗兰克当真是很难释怀,心想,「高手啊,你也太坦白了......」 此时,三人就要走到望海台的跟下,而对话也接近尾声。 叶孤云一摊手,说道:“我很困惑,明明还有更好的方法,为什么你们非要采取这种消极保守的策略呢?” “更好的方法?”罗契眼前一亮,躬身施了一礼,说道“还请赐教。” “很简单,发展壮大。” “嗯?”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叶孤云目光朦脓,他想起第二世时干过的事,每一位有权柄的穿越者都会尝试做的事。 “努力经营,将你们家族治下的新月城及其附属地区发展为国度里经济最强盛,艺术最昌盛,文化最流行,思想最自由,生活最幸福,人民最向往......总之,是影响力最大的一个地方,如此,作为统治者标杆的你们,地位便无可撼动了。因为,到了那个程度,所有人,包括平民、贵族、商人、官僚、军士......无论是普罗大众还是话语权掌控者,乃至是你们深深忌惮的贤者卡尔夫阁下,都不再允许新月城出现大的异动!他们会害怕,害怕自己将无法承受那一丝异动必定会引发的一场波及到无数人的巨大风暴......” “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罗契的脑门已渗出了一条又一条的汗流,他喘着粗气,嚇嚇地说道:“即便贤明如卡尔夫阁下,也无法经营出如此一个只可能存在于幻想中的伟大城市!” “他不能,别人就不能?” 叶孤云淡淡的一哂。 “你们,就是太过怯于对方贤者的名声了,总以为他比自己远远强大,有着凌绝众生的不可思议的的能力,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呵!想不到名声这种虚妄的玩意竟然也能成为你们心头的魔障,未免......唔,打住......” 他摆了摆手,停止了嘲讽,但却冷冷地盯着罗契。 “强者,勇者,上位者......不管你给自己的定位是哪一种,都不该缺少自信。连尝试都未曾进行,怎能轻易判定没法办到?永远!永远都不能给自己提前设限!” 脚步停了下来,场面随之静默,只余罗契那粗重的喘息声。弗兰克挠着脑袋茫然不知所措,看了看扶着膝盖不住喘气的兄长,又看了看双手抱胸无言凝视的叶孤云,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是,直觉告诉他,叶孤云所揭示的路线似乎有着成功的可能。 相比之下,更具政治见识的罗契对此路线的认同度还要高一些,他甚至已经认定这是目前最能产生实效、最具可行性的路线。 大受震动?必然的。一想到沿着这条路线成功到达彼岸之后可能遇见的梦幻场景,他便颤栗不已。 只是,要怎么做才能到达那方彼岸呢? 猛一抬头,罗契以热切得仿佛能熔金烁铁的目光盯住叶孤云,说道:“我仍然想不到该如何做成这件连卡尔夫阁下都无法做成的事,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叶孤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迈开了脚步,率先往前方的一列楼道走去,那儿是登上眼前的这段城墙的必经之路——望海台其实就是这一段城墙——两兄弟连忙跟上。 “很遗憾,你的脑海中正在畅想着的画面,我并不能帮你实现,那种神仙似的能耐,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拥有?”罗契闻言,自当大感失望,复又听到,“但是,如果你们真的下定了决心,坚决地沿着‘那条’路线前进,那么,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议,一些很有用的建议,我想已足以让新月城变成一座分量足够的重要城市......七、不!八成把握!” 罗契当然理解语句中的“分量足够的重要城市”是什么意思了,那意味着再没人敢随便打他们家族的主意,哪怕是卡尔夫阁下,而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苦苦求索的东西吗?当听到“八成把握”之后,他觉得自己本来就已经够快的心跳再一次加速,甚至双耳似乎也隐隐的听到了砰砰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罗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下文,但那个将他挑逗得心急火燎的混账家伙却非常干脆地就此打住——不上不下的感觉太熬人了! 抬眼望去,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叶孤云正在侧耳聆听,仔细地感受着从城墙另一边传来的徐徐涛声,脸上带着微笑,他觉得自己此刻的神情应该是悠然而闲适的,高人(装逼)风范十足,像极了某个位面里的某位近似妖人的诸葛村夫。 让罗契好生煎熬了一会儿,叶孤云方才睁开眼睛,不过接着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啊,凛冬将至,这里依然能够听到海浪的声音,很美好,不是吗?” “你们说,一个终年不见冰封的不冻港有什么理由发展不好呢?” 言毕,叶孤云洒然一笑,继续往向上走去。 第十章 望海台(一) 爱希伦城堡依山而建,矗立在一座突入大海的孤立的断崖之上,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理所当然的,它的城墙只能依着山势蜿蜒起伏,高低错落,相互掩映,然后共同构筑成一组令进攻者望而却步的防御工事。 其中,有一段伶仃的坐落于深入大海的滩头上的城墙,高大,稳固,坚实,牢牢地监视着海面,临战之时,能够扮演着哨塔、棱堡、箭楼等的多种角色,是城堡最重要的防守位置之一。然而,随着战争记忆的日渐模糊,旧时的身份未免褪去了颜色,如今,它的上方被加盖了顶部设施,更多的担当的是一处景观的角色。 这段城墙,现在被称为望海台。 没有得到下文,或者说,没有得到准确的关于“八成把握”的下文,罗契没法满意,既心急又恼怒,他快步追上叶孤云,想要问个清楚。 然而,连连蹬跃过几层石阶,追及了步伐散漫看似徐缓实则轻快的叶孤云后,罗契发现自己没法发问了。 上头有异。 楼道的转角平台处,守着几名带甲军士,看似随意地谈笑着,却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四周。一看标识,胸前显眼地绽放着一朵紫百合,毫无疑问,他们是紫百合骑士团的人。默数人数,计有八个,尽皆全副武装。 这个全副武装,是完整意义的全副武装,有兵,有甲,而非如先前碰到的所有军士——无论是紫百合骑士团还是新月骑士团的,只着甲,而无兵。 着甲是为了落实仪式,成全礼节,以展现主人对客人的热情和重视,以及客人对主人的恭敬和诚挚,虽然这些东西可能根本不存在。也正因为双方之间的这种微妙而尴尬的关系,最为敏感的兵器被默契的免去了。 毕竟,误判和意外,谁都不想发生。 那么,在这个热闹的夜晚,依然能够保有武器的一群人,身份显然不一般。 他们,是某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的亲卫队。 很自然的,当发现有人试图靠近闯越的时候,这群亲卫第一时间做出了一系列非常符合身份的反应。“叮~~”连串的拔剑声响起,八人腰间的利剑俱已出鞘或者半出鞘,简单的几个脚步挪动,一个紧密的战斗阵势已然形成。 良好的战斗素质表露无遗。 其中一人,约莫是头领之类的角色,按着剑柄,寒声警告:“什么人?站住!此地禁入,速速退后!” “呵~!呵呵......” 走在最前的叶孤云从楼道阴影里走了出来,显露出完整的身形,他也没再移动,真的依着亲卫的话语,停下了脚步,只是抱着双手,回过头,轻笑了几声,望着身后说道:“没想到这爱希伦城堡还有你们两位少爷不能去的地方呐~” 语气是轻佻的,嘲讽意味浓重,然而,最能让人动怒的,永远不是语言,而是事实本身。 铁青着脸,罗契和弗兰克相继从阴影处走出。 “如果说我要过去呢?” 罗契走到那位头领的身前,直视着对方的双眼,非常冷硬地丢出这么一句仅由数个单词组成的短语,他的脸部肌肉像是突然僵死了一般,紧紧绷着,一动不动,所说的话语更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从嘴里冒出,夹枪带棒,火星四溅。 头领笑了,仿佛根本没能领会罗契话语当中的别样意味似的,他微微点头,说道:“既然是两位少爷,那当然是可以通过的。” “哼!” 怒哼一声,罗契推开了拦在身前的一切物事,无论是胳膊还是兵刃,气呼呼地继续向上走去。也许是被怒火遮住了眼,他没注意到擦身而过的那位首领从嘴角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一丝嘲弄。也许是过于自信,那位首领,或者说八名亲卫,同样也没有注意到仍在后头的双手抱胸的叶孤云眼睛里的一直存在但从未掩饰的嘲弄。 罗契过去了,弗兰克也过去了,而叶孤云挪了挪脚步,稍稍作出了想要通过的态势,八名亲卫立即重整旗鼓,将楼道堵了个严严实实的。 “什么人?站住!此地禁入,速速退后!” 一模一样的对白,被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叶孤云大笑起来,他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斯托克,你别太过分了!”罗契几乎是怒吼着说出了这一句话。 “罗契少爷,我们只是在履行我们应尽的职责而已。”那位首领,也就是斯托克,依然微笑着,然这个端正的笑容落在罗契眼里只能使其怒火更盛。 “什么时候爱希伦城堡需要你们来守卫了?滚开!” “抱歉,办不到。戈麦斯少爷正在望海台上,我们要为他的安全负责,虽然他可能并不需要这种保护。但是,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允许任何陌生的、来历不明的东西靠近他的身边。”说完,斯托克还稍稍扭过头来,嘴角一翘,轻蔑的撇了叶孤云一眼。 叶孤云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首先,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罗契觉得自己已无法表达出充盈于胸的那份出离的愤怒了,“这里是爱希伦城堡!” 斯托克点点头,很是无所谓的确认道:“绝对正确。” “我们,是这里的主人,只要愿意,我们可以让任何人去城堡里的任何一个地方。而你,你们,”罗契的手指逐一扫过那八名亲卫,“不过是几条被豢养起来的看门犬,有什么资格阻拦爱希伦城堡的尊贵客人的前进步伐?!” 斯托克沉默了,其余几名亲卫则不约而同的紧了紧剑柄,带动着他们身上那副精致的、华贵的、仅仅露出脸庞像个铁罐头似的全身铠甲,掀起了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的头领再次展颜一笑,说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没等爱希伦家的两位少爷作出什么反应,斯托克复又补充了一句:“但我还是不打算让开,绝不。” 落针可闻,场中有了那么一个死寂的瞬间。 无视,这是赤裸裸的无视。 斯托克浑没在意,他抚了抚胸前的纹章,笑容可掬:“没办法,谁让这几条狗身上的狗牌是一朵紫百合呢?” “你!......”罗契想说些什么,却被怒火堵住。然后—— 蓬~~~~! 一丛炽热的金红色火焰突兀的从地上窜出,夹带着低沉的咆哮,眨眼间便升腾至半个人的高度,像篱笆,像渔网,像城墙,将八名亲卫团团围住。八名亲卫不敢擅动,咫尺之外传来的高温,清楚地警醒着他们,这丛跳动着的火焰中,蕴含着令人忌惮的威能。一旦沾染,恐怕不只是灼烧护甲,灼烧身体,甚至,会灼烧灵魂。 「火墙术?不!不对!这比一般的火墙术更为强大!......必然是他的老师的又一件作品......」斯托克马上便想清楚了一些细节,一些值得动容的细节,他情不自禁的往火墙外的一个方向望去。 那儿,站着的是一位留着一头栗色的三七分直发的英俊少年,爱希伦家族的二少爷,24岁的天才法师,弗兰克。 火墙当然是弗兰克施法制造的,也只能是他,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没有施法能力。 和罗契一样,此刻的弗兰克正处于暴怒之中,只不过他的反应要比他的大哥剧烈的多,因为他拥有展示愤怒的能力,譬如,一个能够充分表达立场的强大法术。 “滚开!或者湮灭!” “弗兰克少爷,你真的要这么做么?”斯托克平静地问道。 弗兰克没有答话,只是将平直举起的右手轻轻地摆动了一下,楼道中那熊熊燃烧的火墙立刻替其主人给予了回应。毫无预兆地,一小束火苗从跳动的火墙中跃出,以极快的速度攀附到距离最近的一位亲卫身上。这名可怜的亲卫慌张地想要将火苗拨开,未曾触碰,火苗便先行炸开,刹那间,蔓延全身。 “不!不!啊!啊~~!” 火焰虽未吻及他的肌肤,但即便是隔着铠甲,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其绵延的燃烧势头,若未能及时熄灭,自己的下场势必如曾经猎得的许多猎物一样,被烤了个通透,亲卫惊恐的丢掉了手中的利剑,连连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很可惜,这种动作并未能使火焰产生半点减弱的迹象。 他开始惊骇地大喊大叫起来。 瞪了弗兰克一眼,暗叹一声,斯托克转过身来。他制止了几名同伴的援救动作,然后自己来到那名燃烧着的亲卫身前,站定,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类似于护符的物品,置于掌中,接着喃喃的低吟起来。 几个呼吸过去了,斯托克掌中的护符骤然光芒大作,一圈浓白如牛乳般的光晕以护符为圆心向外扩散,不多时便吞没了半径15尺的一个宽广范围,将此处楼道中的所有人笼罩于其中。 两兄弟没有反应。 叶孤云也没有反应。 八名亲卫更不可能有反应。 所有人都清楚这层光晕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慢慢地,光晕黯淡了下来,直至隐没。火墙不见了,刚才还在燃烧中的那名亲卫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斯托克回过头来,望向先前望着的那个方位,弗兰克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同时握紧了右拳,一股雷火交缠的奥术能量随之从指间迸现,怒道:“如何?” 斯托克又一次沉默了,不过接下来并没有再次展露出那个令人憎恶的平静笑容,他朝着伙伴们招了招手,说道:“让路。” 叶孤云也没客气,更没有任何负担,就这么轻飘飘的,像是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步一步地穿过了这个转角。 看着三人的背影,斯托克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无关被霸凌的屈辱——事实上这楼道之事在他看来根本不是失败,而是其他,值得深思的其他。 「多么出众的法术掌控能力!才24岁?真的24岁?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爱希伦家族不是一直依循着韬光养晦的策略么?先前的做法不像其一贯的作风。那两位都是能够代表家族意志的,怎会表现得如此强硬?啊,到底多久未见如此强硬了?......」 「态度真的转变了吗?态度又是因何而变?......」 「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知怎的,斯托克心头泛起了一阵不安,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做些什么。捏着铠甲的领口处,激发了附在此处的一件魔法道具,向望海台上的大人物报告了一番,同时,领着几位伙伴,跟着三人向上走去。 第十一章 望海台(二) 弗兰克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自先前出手之后他就一直在大喘气,无关紧张、恐惧等的负面情绪,仅是单纯的激动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像个热血少年一般肆意地泼洒自己的情绪。 以往,他总是被很好的保护起来,安心的当一名少年天才,埋首研习关于奥术的一切,只需要保持着持续的进步,便能收获源源不断的大批赞誉。家族时常需要面对的被欺凌藐视的窘迫局面,他不是不知道,更一直以之为动力,但真正的亲身体验,此次还是第一回。 他发现,发动一个奥氏火墙术的快感远比从前收获的大批赞誉强烈得多! 瞄了弗兰克一眼,叶孤云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温室里的花朵。” “温室是什么?” “呃......”这回是真的无奈了,不欲多谈,叶孤云转移了话题,“难道你们不该介绍一下这群家伙的来历么?” 罗契将话题接过,他看了看身后,也没在意,就已平常的声调作出解释:“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如前所述,不过是几条被豢养起来的看门犬而已,比较能咬人的那种。需要在意的,是接下来将会遇到的那位......” “戈麦斯·柯迪兹,22岁,很有名的一位年轻人。” “身份嘛,实际上和我们一样,属于大家族的年轻一辈,只是他头上的光环比我们的耀眼多了,其实全国也没几个能比他更耀眼的。” “柯迪兹议长的儿子、卡尔夫阁下的学生、紫百合骑士团的实际指挥者、共和国最年轻的高级剑士、首都贵女的梦中情人......诸如此类。” 罗契似乎有些丧气的低下了头,说道:“每一个都是能让人嫉妒得发狂的光环。” “是吗?”叶孤云不以为意。 “或许只有你能够毫不在意。” “不,我还是在意的。”叶孤云笑了笑,然后快步向这道城墙的末端,也就是真正意义的望海台走去,在那儿,一道人影已隐约可见。 “嗯?”罗契困惑不解,但也只能跟上叶孤云的脚步,而弗兰克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 「那眼神,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对了,在冰峰谷里......」 城墙总是有尽头的,更何况眼前的这段本来就没多长。没一会儿,叶孤云便来到了城墙的末端,那个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处著名景观的望海台上。 早在此处的那个人其实已经转过身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无死角的帅哥,一头金色的卷曲短发,一双湛蓝的眼眸,俊美的五官,硬朗的线条,高大健硕的身材,磁性的声音......整个人犹如一尊活过来的出自大师之手的英雄雕塑。而外在的一身华美的骑士礼服,大红色的几乎快要曳地的长幅披风,腰间悬挂着的镶嵌着大颗黄色晶石的宝剑,锦上添花般为其增加了几分额外的风采。 如此形象,当真是无懈可击。但若仅止于此,未免会有绣花枕头之嫌,然而其飘洒于外的出众气质,已经能完全的消除类似的质疑。那是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自信,骄傲,昂扬,总能让人相信,即便他不是当下的豪杰,也会是将来的传奇,在他身上拥有着无限可能。 他就是罗契口中的天之骄子,戈麦斯·柯迪兹,一个总是让同龄人相形失色自惭形秽无话可说的年轻天才。 此刻,他正背着双手,凝着一副睥睨的眼神,状似威严地打量着一切来人。 可惜的是,最早到达的叶孤云对此根本一无所感,他理也不理,仿佛前方不存在任何人物版,轻飘飘的擦身而过,走到望台的栏边。 视野瞬间变得格外宽阔起来。 起伏不定的浪涛,晦暗的波光,隔着海湾遥遥相望的青山,黑夜中依然隐约可见的海平线,深邃的夜色以及夜空中灿烂的星河...... 景致好美,迷幻,幽深,静谧,富有诗意,但凭栏远望的叶孤云却没有半点临风赋诗的欲望,他抿着嘴唇,任凭海风将其发丝衣衫肆意拂乱,一言不发。 自觉被刻意无视的戈麦斯,脸色霎时变得铁青。而后脚赶到的两兄弟,看见了这一幕,禁不住地暗暗发笑,本来因慑于对方的名头而有些忐忑的心情不自觉地被舒缓了许多。 戈麦斯闷哼了一声,腾出先前背着的双手,正了正衣领,半转过头,瞥了两兄弟一眼,端着一副教训的姿态,带着质问的语气,怒声说道:“之前我还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重要原因,使得两位爱希伦少爷竟然连卡尔夫阁下的欢迎宴会都能缺席。现在我知道了,很好,是因为这美丽的风景!好吧,我也不想发表什么无礼、失仪、荒唐之类的指责了,我只是想问问两位,是不是真的打算改行当诗人呢?准备临风赋诗?否则,呵,请恕我实在找不到看风景比参加宴会更重要的理由。” 然后,戈麦斯昂起头,一手叉腰,一手戟指,喝道:“还是说,你们根本不将卡尔夫阁下放在眼里?!!” 换作旧时,即使没被这夹带着嘲讽恐吓的话语彻底镇住,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一番无力的辩白,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言语多么有力,而是由长久的积威所致。 这积威也有多种因素构成,家族的困境,未明的前景,悬殊的实力对比,对方的名声,卡尔夫更大更重的名声,等等等等...... 未曾出言,自怯三分,谈何从容? 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被叶孤云,或者是他们自己先前的表现提起了胆气,两兄弟竟能做到彻底无视了。 甚至,他们会觉得戈麦斯的指责,竟显得有些......苍白和幼稚。 弗兰克一哂,摆出一副随你便无所谓的表情,说道:“算了吧,戈麦斯!说了那么一大堆,摆出了一套又一套的理由,到头来不还只是个指责的意思么?噢,对了,还少不了嘲讽。你这家伙向来是瞧不起同龄人的,见怪不怪了。话说回来,戈麦斯你是什么时候修习了诡辩之术的?一名骑士大概不需要这种本领吧?说话,还是直接点更好。” 戈麦斯万没想到弗兰克竟然会如此回答,原先只是不爽,现在正式转化为愤怒,铁青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怒道:“果然是个无礼的家伙!” 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他,咒骂是如此的无力...... 弗兰克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回道:“我的礼仪毋需你的关心,你还是更多地操心下自己吧。呵,一个事实,我们确实是在观赏风景,而不在宴会场合,可某人却比我们更早地到达此处。相比之下,我认为更无礼的并不是我们。” “我的离去已得到了长者们的允许!”戈麦斯怒喝道,“你们呢?从头到尾未曾出现过!” 他扶了扶脑门,一副头痛的样子,自语道:“哎,我错了,我不该在这种小细节上和你产生哪怕一丝的争执,这样会使我看上去像个小孩子。” “你就是个小孩子。” “一个比你优秀得多的小孩子?” “也还只是个小孩子。” “哼。”戈麦斯又一次正了正衣领,“那么我就告诉你,这个天才小孩刚才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嘿!绝对不是看风景哦~” 言罢,他转过身来,面向大海,指了指脚下,又环指了一圈,对象是望海台外的所有物事,然后,愤愤地说道:“这里应该是一座堡垒,外面则是一处险要,而不是供人赏玩的景观!我到这儿,是在观察,是在思考,思考当我负责守卫此处的时候,应该如何防御来自各个方位的进攻......” 说到这儿,他微翘嘴角,轻蔑一笑,继而说道:“思考当我面对着这样一座堡垒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手段,付出最小的代价,向其发动致命的进攻,直至陷落!” 有底气的人,所说的话语总是力道十足。戈麦斯显然属于此列。若说最开始的那段话顶多只能算是针对个人的抢白,那么现在的这一段可就蕴含着一定程度的威胁了。 弗兰克无甚争执的经验,当下哑然,而罗契则具备着不错的政治素养,他立即替弟弟接过了其无法抵挡的枪火,平静而坚定地说道:“很遗憾,戈麦斯。我认为你的这番思考,呵,毫无意义。你所构想的场面,不论是目前,还是未来,都不可能发生!永远!” “是吗?或许。”戈麦斯挑了挑眉毛,嘴角挂着的那一丝笑意并未敛去,他认为这种各表立场式的抗辩并没有太多意义,更重要的是可见的将来,他对此充满信心,“那么我们来聊点可能发生的,譬如,薇丝?” 薇丝是罗契和弗兰克的妹妹,爱希伦家的三小姐,也就是叶孤云从入定中苏醒之时见到的那位被他判断为男人婆的女士。 然而,即便是罗契,也对戈麦斯突然将话题转移至薇丝身上的举动感到相当困惑。 “薇丝怎么了?” 戈麦斯突然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薇丝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我承认,我心动了,我想让她成为我的新娘,不知道作为兄弟的你们有什么看法。” 罗契愣住了,戈麦斯提出的这个问题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古怪的神色,却并未依随一贯的立场立即作出激烈的抗拒,皱了皱眉,他对戈麦斯说道:“且不谈政治的因素,想成为我妹妹的丈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哦?莫非薇丝对自己的未来丈夫有着特别的要求?” “呃,唔,是的。”罗契脸上的古怪神色愈加深重,“首要的一件事情,她是一名剑士,对强者有着出自本心的钦慕,所以,想成为他的丈夫,必须是一名强者,至少不能比她弱。嗯,最底线的一个要求,北地第一剑士,取得了这个头衔,才有征服她的内心的可能......” “非常合理的要求。”戈麦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罗契,脸色泛红,两眼生光,“这不是问题。没有别的了?譬如艺术方面的造诣?诗歌?音乐?绘画?” 这回罗契是真的傻眼了——见鬼了!如此一副带着扭捏和期盼的表情,怎么会出现在向来高傲的戈麦斯脸上? 似乎...... 好像...... 恐怕...... 这家伙确实是怀有诚意的,并非作伪,不是出于别有用心的政治目的,而是真真正正的想要让薇丝当他的新娘...... 可是—— 薇丝怎么可能嫁给他?薇丝也不能嫁给他! 想到这里,罗契便觉得自己嘴里微微发苦,之前他所提的所谓条件,不过是胡诌,是虚构,完全不存在,只是为了敷衍和试探而随意杜撰出来的,谁曾想,戈麦斯的这个看似荒诞的想法竟然是真心的。 怎么可能?! “这不是问题?”罗契也唯有继续硬撑下去,“很有信心嘛。” 听了这话,戈麦斯傲然地哼了一声,背起手,微昂着头,大声说道:“北地第一剑士?在我看来不过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头衔,即使它现在尚不属于我,但未来必定是我的!无需怀疑,无需猜度!这不是能与不能的问题,只是简单的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而已!” 戈麦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语气无比坚定:“在北地,在首都,东部的桑普勒斯,南方的朱尼纳波利斯,甚至是全国范围内,能够胜过我的同龄人?抱歉,暂时我还没遇到过!” 罗契顿时失语,大感后悔。谈什么都好,为什么要和眼前的这位谈论天赋相关的东西呢?错了啊!大错特错了!这家伙就是一头小怪物,最喜以天赋压人,并且惯常碾压,其潜力之大,简直到了连神祇都需要嫉妒的地步。 “毕竟你还有一段路要走不是吗?” “未来的路的确还有很长,它直达天际,天空才是极限,但走在路上的我,到达下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里程碑——所谓的北地第一剑士——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戈麦斯再一次凝出了那副睥睨的眼神,又一次成功的让人感到格外不舒服。 罗契沉默了,不得不沉默,他很清楚,对方所说的很可能会变成事实。 事实,总是让人无言以对。 但旁边的弗兰克不干了,他更单纯,也更年轻气盛,他实在没法忍受戈麦斯那张扬高傲的作风,为了打压其气焰,脑袋一热,放出一个歪点子,他出言反呛,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嘲讽,并将某个本不相关的家伙拖了下水:“得了吧!只有极度无知的家伙才能发出如此可笑的宣言!北地第一剑士?不是问题?没什么分量?荒谬!愚蠢如你才会将之视为可以企及的目标!理由?一个简单而确切的事实,望海台上,就有一个你永远无法战胜的强者存在!” 第十二章 望海台(三)“作为一个沙包,你不合格” “理由?一个简单但确切的事实,望海台上,就有你永远无法战胜的强者存在!” 弗兰克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戈麦斯的耳中,他的第一感觉,却是不以为然,只当这是对方气急败坏之后的胡搅蛮缠。不屑的望了弗兰克一眼,又甩了甩那头漂亮的金发,戈麦斯昂然说道:“我,戈麦斯,冠绝全国的天才,最年轻的高级剑士,然后,对方是一名我永远无法战胜的强者?还在这里?哈!有趣!那么,那人是谁?是你么?如果说你是想讲一个笑话,那么我认为你已经成功了,史无前例的成功!我已经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了!” 戈麦斯的话里当然带着十足的讥讽意味,但弗兰克浑不在意,他回道:“我也希望是我,可惜并不是,尽管我坚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击败你!然而这并不妨碍有人比你更加优秀的这一事实,你所执着的天才、潜力,在绝对的鸿沟面前,都只是微不足道的......” 弗兰克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略微张开,其余三只紧扣,分明是在模拟着一个小体积的物品。 “一块小石头......不!” 他摇了摇头,又将张开的两指的距离缩短了些—— “一颗小尘埃而已。” 戈麦斯顿时感觉一股无明业火涌上心头,他怒极而笑,质问道:“尘埃?很好!那么,就当有这个人存在,请告诉我,他能是谁?” 戈麦斯的眼睛扫过了罗契,然后瞬间否决了一闪而过的这个判断,猛的,省起了什么,一回头,看到了那个兀自凭栏远眺的身影,扬手一指,带着一副“我读书少你别耍我”的夸张表情,对弗兰克说道:“莫非,你说的是他?那个傲慢无礼的希撒人?开什么玩笑!” 戈麦斯有些过分的反应其实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出于种族歧视或者别的更负面的因素,而是没能摆脱对特定种族的刻板印象。 希撒人,可以是出色的军事家、政治家、艺术家、阴谋家,乃至是商人、猎人、学者、神仆,五花八门不胜枚举,却极少以勇士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个种族并不以个人勇武闻名,他们的文化不支持一名绝世强者的诞生。 弗兰克能够了解戈麦斯此刻的心情,当初他也有类似的感受,他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初初得闻相同的消息后都会有类似的感受。他未未做多余的辩驳,只是平静但蕴含着些许得意的解释:“他不是希撒人。他真的比你强。你们之间的差距非常大,大得你无法想象。” 对于“叶孤云=难以想象的强大”的这个认知,弗兰克绝对是深信不疑的,他会将此当作真理般奉迎。在这个世界上,到现在为止,真正见识过叶孤云的能力的人只有他和沃卡尔,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大致的领会到叶孤云的恐怖程度。 「能够单人击杀远古石蚓的传奇级人物,怎会是区区的一个高级剑士能够相比的?」 “你是认真的?”戈麦斯说道。 “当然。”弗兰克答得非常干脆。 “事实上,他便是我们俩今晚缺席宴会的主因。”罗契突然插话道,“一位真正的英雄,必须给予其足够的、符合身份的尊重,所以,作为新月城自治领和爱希伦城堡如今的半个主人以及未来的主人,我们兄弟两人必须亲自陪伴其行程。事实上,我认为,噢,绝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这种程度的招待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可能,我们应当举办一场宴会,一场不次于今晚的宴会,只为他一个人。” 戈麦斯愕然,继而怒道:“你的意思是,在你们心中,这个家伙的地位甚至还凌驾于卡尔夫阁下以及紫百合骑士团的众多要员之上?!” 罗契显得非常平静,他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好!好!”戈麦斯怒火冲天,“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说完,他转过身来,朝叶孤云走去。 “喂!乡巴佬!听说你很厉害?!”戈麦斯的一只手非常随意的搭到了叶孤云肩上。 态度特别不友好。 这也难怪,此前先是被“刻意无视”,后来又经受到触及自身的一番言语挑拨,最后甚至连恩师卡尔夫都难以幸免,惨遭“恶意毁谤”,在如此状况之下,脾气能好才怪呢。 戈麦斯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年轻而气盛。 叶孤云惘然转身,看了戈麦斯一眼。 惘然并非是装出来的,事实上,他根本没曾认真聆听后头三人的对话,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有。因为,望海台之外的这片海,与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有着几分神似,令他不自觉的想起了某些人,某些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 忧伤,孤寂,痛苦乃至是绝望,刹那间塞满心头...... 为了好好地“缅怀”此间那复杂的情绪,叶孤云非常果断地将「通晓言语」宝石取下,抛却这个强力的翻译器,后头三人那激烈但听不懂的对话完全可以当作是不成调的歌曲,虽说呱噪了些,但对他的影响算是降至最低的了。 但,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要处理这些纷乱烦扰的纠葛——从踏上望海台的第一步起,他就有了充分的觉悟。 那么,该怎么处理呢?用什么手段,以什么态度? 叶孤云的选择是,简单,粗暴!譬如......拳头。这种蛮不讲理的东西便最合心意。缘何?一来他根本不知道先前三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争论,二来早已选定的立场决定了他并没有别的选择,三来,他被打扰了,非常不爽...... 于是,他重新激活了翻译宝石,猛的一甩肩膀,将搭在其上的手弹开,连带着将对方震退三步,同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地说道: “滚!别惹我!” 戈麦斯愣住了,并不是因为言语的意思,而是因为言语本身——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没法听懂。然后,随着整个句子的终结,其意思被翻译宝石完整的表达出来,他才真正的勃然大怒。 “乡巴佬!欺人太甚!” 戈麦斯疾步向前,再一次将手搭在已经将头转回去的叶孤云的肩上——他是想将这无礼的家伙掰转过来,然后狠狠地教训一顿,只是他未及发力,便被对方以相同的方式再度震退了一次。 “我说了,别惹我。” 果真如戈麦斯所愿,叶孤云完全地转过身来,只是方式并不是他所设想的那种。这个打扮古怪而破烂的家伙,正蹙着眉,平静地看着他,一股独特的气质自热而然地流露出来,说不清是什么,但戈麦斯浑不在意,只当这是第一次碰见来自不同文化的陌生人时难免产生的陌生感而已。 不知怎的,一丝危险的感觉突然浮上了心头,但被怒火占据着思维的戈麦斯轻易地将其忽略了。 “哼!他们俩说你很厉害......” “没错,我是挺厉害的,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你也不是。”叶孤云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话语中也听不到太多的情绪,就像是在平静的叙述一件无可争辩的事实一般。 然而对当事人来说这种态度无疑更能令人发怒,更别提自己的本来想要提振士气的一番“长篇大论”被从中打断,生生塞了一肚子的憋屈。于是,怒火满溢的戈麦斯将双拳攥的紧紧的,恨声说道:“很好!很好!本来我只是想要和你较量一番,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必须将你彻底的羞辱!” “我说了,别惹我。” “Fxxk!惹你大爷!”从小接受着良好的骑士教育的戈麦斯竟破天荒的爆出粗口来,显然,他的怒意业已滔天。 含恨出拳,是必然的,但即使是在这怒意充斥着脑袋的时刻,戈麦斯依然能够保持着严谨的法度,显示出良好的训练水平与出众的战斗本能,可见其天才之名并非是浪得虚名。 然而,这一切并未起到作用—— 戈麦斯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拳击姿势,继而健步向前,右手一记迅猛的直拳便冲向叶孤云的面门。 在他的设想里,对方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接下如此势大力沉的一拳,然后,就会被紧随而至的来自他空余的左手的一记角度刁钻的勾拳击中,自己的优势将一举奠定,而对方的溃败将自此而始。即便对方的实力确实不错,能勉力接下这两拳,也没关系,因为在后头他还有更犀利的连串攻势。 他向来是这么进攻的,也向来都是这么取胜的,习惯与此,从无例外,同年龄段的人物,能在他急火燎原般的攻势下挺住十个回合以上的、没有迅速败退的,实在不太多见。 戈麦斯不认为这次会有意外,但意外毕竟是发生了。 引以为傲的凶猛右拳被轻易地拨开,随后那角度刁钻的左手勾拳也被稳当的截住,如此结果自当有点讶异,但还属于预料之中,只是当他想立即发动进一步的攻势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离开了地面,往后上方的半空飞腾而去。 他被击中了!腹部承受了一脚!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道竟让他倒飞而去! 戈麦斯震惊了!但这出以他为主角的悲剧才仅仅开了个头,在后面,发展,高氵朝,结局,陆续有来。 半空中,被踢飞的他还没来得及为正在抽搐的腹部呼痛,又已发现一只奇怪的鞋底突然出现在脸侧。 啪~! 两者亲密接触,发出了结实沉闷的声响。随后,失控的身体依然失控,只是不再向上飞腾了,而是沿着一条直线,狠狠地向地面坠落。 啊~~! 直到后背和地面产生连串的摩擦,戈麦斯才终于发出他的第一声惨嚎。 头晕目眩,不辨西东,戈麦斯的状态非常不好,他也努力的想要从这种状态中挣脱,重整旗鼓,再决胜负。 「我还没输呐!」 他办到了,以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然而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四肢已被对手牢牢锁住,同时,一个拳头出现在眼前,并迅速扩大...... 拳头并未砸下,稳稳地停在了鼻尖上方,距离很近,相互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戈麦斯无神的盯着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实话,他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何会败得这么快,败得这么彻底,败得这么无力。此刻,惶惑取代了怒火,暂时占据了心头,直到感觉身上一轻,那人松开了钳制,站起身来,施施然转头离去,接着,一般无比随意的掸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轻飘飘地丢下了如此一句话: “作为一个沙包,你不合格。” 瞬间,无神的双眼变得瞪圆,怒火驱赶了其他的所有情绪,重新统治着心头。 打挺,起身,转向,疾跑,跃起,聚力,出拳!戈麦斯挥出了比先前更凌厉的一拳,再次袭向叶孤云的头部。 “啊!” 两声惊呼,来自于爱希伦两兄弟,他们是没有料到从来都是以绝对的绅士标准来自我要求的戈麦斯竟然会做出这种与偷袭无异的举动,尽管明白这位天才正处于暴怒之中。 “噢!” 又一次齐声惊呼,这次不再含有别的因素了,纯粹是出自于对戈麦斯的遭遇的惊诧。 面对来势凶猛的飞来一拳,叶孤云仿佛是早有预料般,淡定地转身,扎马,左臂横举过头,不知使了什么卸力的法门,轻松的将其接住,而身形也只是微微晃动。接着,顺势而发的右拳恰如其分的落到了戈麦斯的脸上,看起来无甚出奇的一拳偏偏蕴含着极大的力道,竟令戈麦斯口吐鲜血地再一次倒飞出去。 “我说了,作为一个沙包,你不合格。” “可恶......”戈麦斯甩了甩头,擦了擦嘴角,努力地又一次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从望海台后方的城墙楼道处,传来了一片拔剑时产生的金属摩擦之声,随后,一个声音大喊: “保护指挥官!” 第十三章 望海台(四)“对付你,何必拔剑?” “保护指挥官!” 简短的只有数字的短句,大声而有力,在静夜里显得特别清晰。喊话来自于斯托克,领着伙伴们尾随着罗契三人而至的亲卫队首领。 亲卫队的职责是什么?就是时刻准备着为首长开路挡枪擦屁股,虽然戈麦斯这位年轻的杰出的首长从来都不曾需要他们这样做,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忘记自己的职责。 斯托克无比庆幸自己作出了尾随而至的决定,尽管这个决定只是根植于一丝莫名的不安。现在看来,他的预感和谨慎来得特别可贵和正确。 一直站在稍远处观察着望海台中局势的亲卫首领,心中的惊诧和别扭难以言表。无论再给多少次机会,再如何猜度,他都不会猜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同年龄段中近乎无敌的戈麦斯败了!败得干净利落。 戈麦斯不是不能失败,也不是未曾失败,只是,不应当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失败。作为他的亲卫,斯托克觉得自己是时候履行应尽的职责。 挡枪擦屁股的时刻到了!打击对象是那个一直未曾重视的古怪男人。 抽出长剑,大喝一声,斯托克一马当先,领着七位同伴,排着错落有致的阵型,向叶孤云冲去。 “斯托克!住手!”罗契勃然大怒,目呲欲裂。 斯托克当然不会听他的了,即便是更有威胁的弗兰克也不能让他停下——事实上,他在第一时间激活了其所拥有的另一件魔法物品,制造了一个能短时间小范围抑制法术施放的小型禁魔法阵,将弗兰克笼罩其中,以杜绝他的干预。 接下来,便是他们凭借人数和装备的优势,将那怪人砍成几段的这么一个情节。 斯托克对此深信不疑。 然后,他看到那个怪人笑了,嘴皮子不断张阖,待到完全停止后,所说的句子的意思方才完整的出现在他脑中: “呵呵,合格的沙包到了!” “沙包?猖狂!!” 愤怒中,斯托克冲到了叶孤云身前,双手紧握剑柄,像训练中做过千百次的那样,举剑过顶,斜斜下劈。 如此斜劈堪称凌厉,却落在了空处,原本应该呆在那个位置施展手段化解攻势的怪人已然消失。不妙之感顿生,斯托克正想回护,一条人影已掠过身旁。接着,“砰”,全身上下唯一没有护甲防护的面门遭受了重重的一拳。瞬间乍现的巨痛让斯托克不能自持,只得丢下兵器,双手掩面,轰然倒下。 “哗~” 两兄弟的惊呼声又一次响起。 放倒一人的叶孤云并没有减慢他的速度,而是如鬼魅般飞速冲进了亲卫们组成的阵型之中。能够担当亲卫的人,无一不是精锐勇悍之辈,他们立即做出了自认为最佳的应对,有的劈砍,有的冲撞,有的堵截...... 然而,所有的手段依然是全部落空! 叶孤云就像一只蝴蝶,在纷繁如锦的花丛中翩然起舞,畅游无碍;又像一只游鱼,灵活自在地穿行在莽莽的水草丛中。他的速度大概,不,绝对是极快的,但你偏偏能看清他的每个动作,无论是矮身、侧身、跨步、轻跃、翻腾,还是拨打、招架、出拳......只是你就算能看清他的每个动作,却依然无法逃脱他挥出的每一记铁拳。 就像,就像是那些承受者霎时间全都精神错乱了,如蠢蛋般拿自己的面门故意往呼啸生风的拳头上撞一样...... 砰~!砰~!砰~!砰~!...... 接连的拳入肉帛之声响起,每一下都那么得结实到肉,听得人暗暗咋舌,牙根生疼。十几秒后,所有的亲卫便全部倒下,每一个都捂着面门,惨呼不已。 叶孤云的身影最后出现在另一头,他掸了掸袖子,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不缓不急地,跨过横陈在地面上的许多铁罐头,微笑着,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语带愉悦地说道: “好沙包就该如此,数量多,分量足,够结实!” 「拜托!沙包的梗还要玩多久?」 弗兰克虽在心中猛翻白眼,但一点也不妨碍他在嘴上和罗契正在进行的交流。 “看!看!看到了吗?噢!舞蹈般的战斗步伐!就是之前我曾和大家说过的!啊!太神奇了!这次是另一种表现形式!同样的强大和优美!虽然和我前次见到过的有所区别,但我敢肯定,两者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东西,那种独特的异域风格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对的......太神奇了。”初次见识轻功这种东西的罗契只懂得随声附和,犹如一场事先排练过的表演般的夸张战果让他不晓得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震撼。 “八个......还是略嫌不够,”摇着头,叶孤云重新返回了望海台中,“若是再有......呵,我要打十个!”说完,他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不是地球人,不是华夏人,自然没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而作为败方首领的戈麦斯只当是对方在进一步的挖苦嘲讽,怒不可遏的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平举,遥指,对叶孤云说道:“我还没认输呐!拔出你的剑!我要和你一决胜负!不死不休!”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叶孤云的表情不由得变得非常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哪来的那么多电影台词?」,摇头驱散了心头上一些荒诞的想法,轻咳一声,说道,“算了吧,不必了。” 戈麦斯闻言一怔,欲待说些什么,却又听到了后头紧接着的那无比刻薄阴损的一句: “对付你,何必拔剑?” 对于一名自小就备受追捧,心气奇高,前程远大的超级天才来说,这番话语简直就是直刺灵魂抹杀尊严的羞辱啊! “那你就等着受死吧!” 话音落下,戈麦斯启动了,疾步趋前,带动着手中向前挺直平举的长剑,电光火石般攻至叶孤云的身前。 吸取了先前两次的教训,戈麦斯不敢再一上来便戮力猛攻了,生怕重蹈用力过猛无法节控以至于被人识破反制瞬间击倒的覆辙,这一次,他打算将自己最精妙的一些东西展现出来,运用高明的技巧制服敌人。 所以,他刺出的第一剑并不像先前挥出的两记拳头那样威势十足,只是走迅疾一道,剑行直线,凌厉而刁毒,寒光一闪,便直奔要害而去。 剑尖所指,乃是目标左侧,左手和胸腹之间的一个尴尬的位置。 因为戈麦斯发现叶孤云总是习惯于右手出拳,因而判断他的右手才是惯用手,而左手则相对弱势。显然,这是一个事实,而事实总是有利于决断的,不管是否真的于己有利。 攻击之道,在于趋敌之弱。为了达到更好的攻击效果,自当瞄准着敌人的薄弱之处发动有效的持续的攻击,基于这种认知,戈麦斯选择了这么一记直刺,选择了这么一个角度刁钻的位置。 不得不说,戈麦斯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他的天才之名非是附会而来,而是基筑于他所展现的与年龄严重不符的耀眼才华之上。 然而,归根结底,天才尽管珍贵,但其属性更像是具有潜力的艺术品,最大的价值更多的体现在未来,而不是现在,在彻底兑现天赋成为大师之前,总少不了被不断胖揍的时候。譬如,戈麦斯如此处心积虑的一剑,只不过成功地让叶孤云不得不侧身闪躲而已,然后,没有然后了...... 侧着身,叶孤云潇洒地让过了刺来的一剑,顺着侧身的势头,扭过头来正面面向了竖起的剑刃,双眼中精光流动。 伸出左手,赶在戈麦斯变招之前,轻巧的,温柔地,仿佛情人间嬉戏般,以食指、中指、无名指,在宽阔的剑身上接连弹了三下。内力喷吐,长剑顿时剧震,庞大的力道将紧握着剑柄的戈麦斯带得猛一个趔趄,脚步随之散乱,设想中的攻势也就无以为继了。 破招而不反击是叶孤云的风格吗?绝对不是。来自于现代地球的他,看过太多深刻的反面教材了,所以从来都不会做这种妄自逞强(装逼遭雷劈)的事情。 所以,在弹开长剑的那一刻,他的右脚已经在路上了。 目标,是戈麦斯持剑的手的手腕。 没有任何的阻碍,这一脚结实地踢中了该要踢中的地方,其所把持的长剑凌空飞起,直到另一只手出现在它的剑柄之上。 叶孤云手持着长剑,微一打量,然后随意地挥舞了几下,品评道:“略重。造型矫揉造作,浮夸的护手,大颗的俗艳的宝石镶嵌,莫名其妙的的剑身铭刻......” 一旁观战的弗兰克见到如此一幕,当即大汗,忍不住说道:“叶,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把剑是一位著名的精灵铸剑师的作品,别致的造型源于偏爱弧线和曲面的精致的精灵的风格,剑身上的铭刻是一位传奇等级的大法师亲手布置的,为这把剑附上好几个强大的法术。还有,剑柄上的那些宝石,并不只为装饰,它们都是品位极高的魔法晶石,是为那些玄奥的法术铭刻供能用的。这把剑,价值连城,呃,真的能买下一座城市......” “是吗?那又如何?我不喜欢,”叶孤云拍了拍自己的腰间,那是业已断折的璇字剑,“剑,应该像这样,足够了。” 弗兰克翻了翻白眼,答道:“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你一个人能够这样说。” “弗兰克,我说过的,在这个世界里,我叫萨菲厄斯,我等着那个和我同名的家伙来找我麻烦,”说到这里,叶孤云不再理会弗兰克送来的又一个白眼,转头对犹处在震撼、失落和失措中的戈麦斯说道,“至于你,既然已经败了,那就该带着你的人尽早离开,何必继续留在这里承受着我对你们的无底线羞辱?喔,对了,借你的剑一用,随后我会让人送回去的......” “今天我所承受的羞辱还不够多么?我绝不会忘记......” “莫非你认为还有机会能够找回来么?”叶孤云云淡风轻地望了戈麦斯一眼,那神态,虽不含有轻蔑,但其要表达的意思却与轻蔑没有任何差别,鲜明至极,以至于年轻天才的怒火又一次被挑起来了。 戈麦斯怒目圆瞪,喊道:“我以我的灵魂向诸神发誓,总有一天......” “够了,快滚吧!”虽是说着狠话,但叶孤云的脸色依旧淡漠,“我的耐心已至极限,我没有兴趣和你继续胡闹下去......” 深吸口气,仿佛是在极力忍耐,“现在,我只想安静的看海,你在这里,就没法办到,所以我只好将你赶走......挡道的人,我不介意让他付出一些难以承受的代价。” 第十四章 望海台(五) “现在,我只想安静的看海,挡道的人,我不介意让他付出一些难以承受的代价。” 叶孤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一直显得非常平静,只有弗兰克从这平静之中嗅出一丝疯狂的味道来。 那眼神,似乎有些熟悉...... “戈麦斯,你真的应该要走了。”弗兰克忍不住说道。 这番话,能够有多种解读。弗兰克自认为是一个诚恳的建议,但听在戈麦斯的耳里却是对他又一次讽刺。 怒极,他吼道:“我倒是很想知道那难以承受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叶孤云笑了,无声的笑了,继而认真地说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就是一个疯子。一个荒唐的,纯粹的疯子。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我不惮于使用任何的手段,付出任何的后果,哪怕是让全世界一同为我陪葬。千万不要高估道德、法律或者是利益对我的约束力。” 不知怎的,看到这幅平静的面容,戈麦斯反而有点怯了,只是一直未曾平伏的怒火以及身为年轻天才那近乎傲娇的自尊让他仍旧无法乖乖认栽,破天荒的,他像个无赖一样,张开了双臂,挡在叶孤云面前。 “你尽管试试,我无所畏惧!” 叶孤云摇头失笑,转过身,伸出了三根指头—— “三!” “戈麦斯,快闪开!叶!不要!”此时,弗兰克已不仅是意识到了,而是清楚的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他焦急地大喊,希望制止一场悲剧的发生。如果可能,甚至想出手帮那头无知的蠢驴抵挡一下——即便是疏于政治的他,也知道不能让这个背景深厚的家伙在自家的地盘里挂掉,可惜的是,斯托克所制造的那个该死的禁魔法阵依然存在。 “二!” “闪开啊!白痴!!” 最后的一声倒数,叶孤云并没有说出口——他是懒得说了,于是非常干脆的放下手,然后直接转过身来,脚下不丁不八地稍稍跨开,半躬身体,长剑置于身旁左侧,右手紧握握剑柄,内力开始流转,周围的气流则不安分的翻滚旋转开来。 一股强大的压迫扑面而来。 戈麦斯顿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了,不知是出于谨慎、恐惧还是紧张,抑或是兼而有之,下意识地,他将身上最强大最宝贵的那个防护型魔法护符激活了。一道偏折力场立即将其包围起来。这个动作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做完后,他便看到,对方的肩头已开始摆动,右手绷紧,带动着手中的长剑,自下往上,无比迅疾地一撩。 附着于剑身的真气澎湃而出,一道丰沛的如匹练般的白色剑芒骤然乍现,夹带着磅礴的气势,笔直向前,划破长空,直冲霄汉,剑意凌厉至极,锋芒毕露,暴烈地切开了敢于挡在行经路径之上的所有物事! 于是,空气被切开了,一道真空裂缝凭空产生;海风被斩断了,痛苦的呜咽取代了欢快的轻吟;一道深深的划痕出现在叶孤云身前的地板上,而望海台边缘那道以质地坚硬的条石垒砌起来的护栏则被平平整整的从中而断,一分为二,以及...... 地上多了一只断手! 来自于戈麦斯! 右肘以下,齐根而断! 事实上,戈麦斯是幸运的,他总归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多亏了那个及时激发的魔法护符,其所制造的偏折力场,一个能够让飞矢、蝗石以及一定程度的近距离物理攻击失效的强大法术,让只具有物理属性的剑芒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偏折,这一记原本应该从戈麦斯身体中间穿过的攻击,最后仅是在他的身旁掠过。 当然,就算仅是掠过,它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啊~~~~~~~~~~~!” 一声只是听着便觉得痛入骨髓的惨呼响起,望海台上顿时炸了窝。八名亲卫不顾疼痛挣起身来,或两步一倒,或步履蹒跚地往戈麦斯的位置赶去。离得最近也同样心急火燎的两兄弟最先赶到,他们想要施以援手,却遭到了后头到达的亲卫们喝止,争执之声顿起,而倒在地上不住抽搐的戈麦斯兀自呻吟不已...... “你们还要不要你们指挥官的手了?!!!” 发现法术能力得到恢复之后(其实是走出了笼罩范围),弗兰克立刻给自己附加了一个类似于轰鸣术的小戏法,他的声音当即变得特别洪亮,一下子将场中的所有声响全部压过。 “如果你们想让他的手臂能够恢复原状,就得听我的!” 亲卫们对视一番,最后也唯有默许了。 “大哥,麻烦你立刻去找梅亚查大主教,只有他的高等复原术才能使断肢复原。” “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先把他敲晕再说......” “布!有没有布?可恶!怎么全是铁罐子?!只有从我身上撕了......” “扶好他的断手,我来做个冰模,先将他固定住......” 所有人都在忙活着,而始作俑者的叶孤云则无人理会,或者说,有的人没空理会,有的人不愿理会,剩下的则不敢理会。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理所当然的在许多旁观者内心深处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他们眼中,叶孤云无疑就是一尊煞神。 煞神,自当生人勿近。 叶孤云也不在意,收剑之后,他便一直注视着剑芒掠过的方向。 “阵仗还是太大了点,需要改进,”喃喃地,他在说着些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话语,“试剑结束。体内郁积的那股邪火也算是泄掉了,免去了走火入魔之虞......挺好。” 将目光收回,他又注意到手中握着的长剑。然后,毫不吝惜地,随手将其扔到一旁的地面上,说道,“剑在这里,还给你们了。” 长剑落地的“当啷”声响自然会引起了人群的注意,直到现在,看到了戈麦斯的伤势已经趋于稳定才稍稍安下心来的亲卫首领斯托克,抬起头,阴鸷的盯着若无其事的叶孤云。 “怎么?伤人之后就想逃跑?”他拦在了叶孤云身前,“没那么容易。” 叶孤云挑了挑眉,没有答话。 “你很强,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拦不住你,我们八个加起来也拦不住你。但是,你真以为没人能对付你吗?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吗?不,绝不!这个世界有着太多根本无法理解的强大存在!即使今日你成功地从这里离开,将来也会遭受着无休止的追杀,传奇等级的强者的追杀!与你有关系的所有人,都会跟着倒大霉!可以是破产,可以是晋升无望,也可以是血光之灾,不要怀疑!不值得怀疑!瞧!爱希伦家的两兄弟,即使立场相悖,他们也不希望戈麦斯出事,他们在尽力的救治着,表现得甚至比我们还要惶急,因为他们清楚,戈麦斯的背后,究竟是些什么。” 斯托克笑了,依然是那标志性的平静的端正的微笑,只是看起来带着几分残忍,像是在看着一位临刑的死囚,“告诉你,你有麻烦了!大麻烦!天大的麻烦!没人能在同时招惹了卡尔夫阁下和柯迪兹家族后还能逍遥法外的,从来没有!你也不会是例外!” 叶孤云并未如斯托克想象的那般表露出太多强烈的情绪,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让我跪下谢罪,叩首伏诛?” 斯托克狞笑道:“知道了还不照办?” “呵,想不到,在这一刻,竟然还有人以为我是会受迫于威胁的......” 言止于此,下一刻,叶孤云的身影已不在原地,再次出现,却是在斯托克的身前,他飞起一脚,踹向亲卫首领的前胸,猝不及防之下,后者立即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惨呼着,跟随着传来的巨大力道,飞速向后倒掠。 砰~~~! 斯托克狠狠地撞上了望海台边上的石质护栏,撞击实在过于猛烈,以致接触之处——那块何其无辜的坚硬石板,出现了一大圈蛛网状的裂缝。 斯托克咳了一口血,无力的滑落到地面,平躺在地上,不住地急喘着。而叶孤云则像魔鬼般,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你知不知道......” 叶孤云走到斯托克的身边,压在他的身上,一把摘下其头盔,随手扔掉,然后—— “你—的—笑—容—很—惹—人—厌—啊~!!” 叶孤云说的是汉语(好吧,其实一直都是),他每说一字,便挥出一拳,不管不顾地往斯托克的脑袋上砸去。他没有运使内劲,也没有使用什么特别阴损的击打技巧,只是在运用最纯粹的肉体力量,做着最纯粹的情绪宣泄。但即便如此,这九记拳头也足够让斯托克变得鼻青脸肿血流如注头崩额裂面目全非了。 于是,在痛呼了几声之后,斯托克非常干脆的昏迷过去了。 发泄完毕,叶孤云甩了甩因为发力不讲究而导致有些酸疼的拳头,平静的站了起来。他的这个没什么特别意味的动作,却引起了剩余几名亲卫的过分反应。 “回来,都不要动!”弗兰克当即出言喝止,“你们最好还是先把自己的指挥官照顾好。至于那头傲慢无知且自以为是的蠢驴,就让他安静的躺一会儿吧,如果死了,也就死了,这种家伙不值得你们为他付出太多。” 剩余的几名亲卫沉默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相顾无言,找不到、出一个敢于做决断的人,又望了望正抱着双手戏谑地看着他们的叶孤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然而,他们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飘向了叶孤云所在的方向。 目光中带着七分畏惧,一分尊敬,一分警惕,以及一分其余的特别复杂的情绪。 叶孤云很安静,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径自走到了护栏旁边。 “弗兰克,你做的不错。”叶孤云转身,微笑着对弗兰克说道,“真的不错。接下来,麻烦你让所有人尽量小声一点,我想独自一人,静静......” 点了点头,他便一脚攀上了护栏上沿,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用力一蹬,纵身向前一跃! “他要干嘛?!” “天呐!跳下去了!” “疯子!” “畏罪自杀吗?!” ...... 第十五章 望海台(六) 惊呼声还没来得及落下,半空中,叶孤云的身体的运行轨迹已出现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超出人类认知的变化! 才刚刚越过了抛物线的顶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将是一出经典的自由落体表演的时候,叶孤云的身体突然改变了路线,他在升腾,向上升腾,潇洒地向上升腾! “他、他飞起来了~~~~!!” 只见叶孤云背着双手,神色从容地昂着头,姿态优美,云淡风轻,速度不疾不徐的,翩然而起,扶摇直上! 看到这串动作,弗兰克想起了一种鸟来,一种普通但不怎么常见的鸟,他只在图鉴上看过,它的名字叫作“鹤”。 不知怎的,弗兰克忽然觉得,鹤的神韵一定藏在了叶孤云的这个姿态当中,虽然他自己也未曾见到过真实的活物,但他真的敢如此认定。 人毕竟不是鸟,本不具有飞行能力,不可能长时间无休止地在空中飞腾。眼看着,叶孤云的上升势头就要殆尽,那么,在到达顶点后,接下来他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是再次发力继续青云直上?还是失去动力一头往悬崖下栽倒? 不,不会的。 弗兰克马上否决了刚刚浮现出一丝苗头的后一个想法,对于叶孤云的神奇,他是了解得最多的,他只愿相信,接下来叶孤云必定会有让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精彩表演,因而他不再多想,只是专注地、满怀期盼地等待着。 叶孤云其实也没有蹦得多高,离望海台大概只有3到4米,两三个人高的样子,并不是不能更高,而是没有必要。他的目标是望海台上方那些后来加筑的顶部设施,大约用作遮阳遮雨,或者还有装饰作用的宽大顶棚,他想站在上面,一个人,安静的,不被打扰地看海,于是,他跳了,从护栏上往外跳,然后用轻功“飞”上去。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相当“吓人”的举动,完全超出想象,足够吸引眼球,乃至有哗众取宠之嫌。但他不在乎,只是觉得这种方式足够方便,也就做了。 感觉到快要抵达顶点的样子,他动了。 一个轻盈的、舒展的、不带有一点烟尘气息的360度空翻,将身体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态,然后一脚踏在了虚空之上,他的脚底仿佛踩上了什么坚实的东西似的,借此发力,凌空一跃,使得他整个人得以继续向前、向上升腾。 独门轻功,是为「踏云」。 “噢,不可思议!”底下顿时爆发出一片惊艳喝彩之声,围观者们将嘴巴挣圆,也将眼睛睁圆,生怕错过哪怕一丝的小细节。 凌空一跃后,叶孤云的身影出现在斜上方,他的姿势忽然变得放松随意起来,背起手,目视前方,微抬起腿,就像是准备迈开步子散步一样,只是因为这个姿势出现在半空之中,看起来显得特别的诧异、别扭。 然后,他迈出了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整个人徐徐的,从容的,坚定的向前,向上行进着,就像是在攀登着一道架设在半空中的透明的坚实的楼梯一般。 三步过后,叶孤云已来到了顶棚上方,目的地到了,便该终结旅程,只见他非常合理的向前轻轻一跳,就像正常人从半高的石阶上往地面跳落一样,轻松的稳稳的落到了顶棚之上,就这样,他的身影从所有观众的视野中消失了。 望海台上,缄默笼罩着整个平台,每个人脸上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显然,直击人心的震撼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好半天,才有一个弱弱的、极力压抑的声音响起:“诸神在上,这tmd太疯狂了!谁能告诉我,他是怎么办到的?” 有人开了头,议论也就收不住了。 “对啊,他是怎么办到的?是魔法吗?难道他还是个法师?” “天呐!他已经拥有了至少是大师级别的近战肉搏能力,如果他还是个法师的话,我都不敢想象他的极限能力到底有多强了......” “他的法术能力表露得太少,看不出真实水平,但是,假如他的法术水平能够与近战能力持平或者更强的话,那么,他很可能就是......” “......传奇等级的强者?” “错了,你们都错了。那不是魔法,绝对不是,我很肯定。因为我甚至没能感受到哪怕一丝的奥术元素波动。” “......那么,他是怎么办到的?” “应该是他本身的能力,类法术能力,来源于种族天赋、特殊血脉或者什么的,反正是一种极度神秘的能力......” “你们没有听说么?他自称是萨菲厄斯......” “魔鬼吗?太可怕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他看起来不像是魔鬼啊......”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以勇气著称的涅德罗人......” 议论声越来越大,谈论的内容也越来越没边际,以至于弗兰克终于无法忍受了。 “都给我闭嘴!如果你们不想被切成几段的话,就给我安静点!别忘了刚才他下达了什么样的叮嘱!打扰到他的话,哼!” 人群顿时噤声,尽管这七名亲卫并不归属与弗兰克的统管,也对其缺乏尊重,但他们还是依言照办了。原因,自然是因为叶孤云。看来,他已用癫狂的表现赚得了一定的威慑力了。至少,这种威慑力对这七人还是相当有效的。 场面终于彻底沉静了下来。五名亲卫默不作声地照顾着昏迷中的戈麦斯,剩下的两人则去救治另一个伤号斯托克,作为军人的他们终究是无法彻底无视一位重伤中的且是顶头上司的同伴。而弗兰克,则走到了护栏边,看了看海,看了看依然金碧辉煌的城堡,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戈麦斯以及不远处的那道划痕,又看了看头顶的顶棚,他始终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这种沉静并没能保持多久。 罗契回来了,带着一大堆人,他的父亲,约瑟芬大公瑟曼·爱希伦,妹妹薇丝,来自于新月城的洛山达神殿、侍奉晨曦之主洛山达的梅亚查大主教以及自治领内一些比较重要的官员和将校。少不了的,还有卡尔夫阁下以及以他为首的一大群“贵客”。当然,两方人马总是泾渭分明的,如何也拢不到一块,颇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而各自的表情也是别有风味。 新月城这边的人大多紧锁眉头,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此外,还带着些许困惑之色。这种表情其实也很容易理解,他们困惑于事件的起因,然后忧心于后续的处理。 相较而言,“贵客”们的情绪显得更为丰富,不仅同样有忧心和困惑,还少不了焦急和愤怒。他们同样困惑于事件的起因,但忧心的是戈麦斯的伤势,焦急地想要赶往事发之处,激愤于事件的发生。 不知怎的,一向自认为不懂人心的弗兰克,竟然只是稍稍看了几眼便读懂了每一张脸每一个表情所要表达的意思,一时之间,顿感萧索。 值得注意的是,“贵客”群中,走在当头的并不是地位最高威名最盛的卡尔夫阁下,而是一个穿着一身浮夸的贵族服饰,带着假发,嘴唇上方留着一撇短髭的中年男人。他双目喷火,欲待噬人般疾行在前,除了愤怒,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别的情绪了。对此,弗兰克表示理解,因为他晓得中年人的身份,他是卡尔夫手下的一名书记员,更是戈麦斯的堂兄,他叫本德,也姓柯迪兹,有着充分的理由表现出无尽的怒火,尽管他的扮相与他的情绪极不相称,那一圈围在脖子上仿佛圆盘般的拉夫领实在是让弗兰克有大笑的冲动。 人流如潮,很快便涌没了整个望海台,当然,真正能够走进平台里的只有作为首脑的几名大人物。 本德一马当先,连蹦带跑得,抢至戈麦斯的身旁,只瞧了一眼,便大声地向几名亲卫咆哮:“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里?我可怜的兄弟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你们却只能像只宠物狗般安静地、乖乖地围在旁边,请问,这是作为亲卫可以被允许的一种表现吗?” 他想扯过靠近的一名亲卫的衣领,但后者身上的全套盔甲让他无法如愿,只好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对方的前胸,面对面的,不断喷吐着口水:“凶手呢?凶手在哪里?不要告诉我你们让他跑了!......啊?垂下头?这是在告诉我答案吗?很好!你们的指挥官受伤了,你们非但没能保护好他,还让凶手成功逃脱,你们何其无能!我为你们感到耻辱,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这里......” “够了。”弗兰克打断了本德愈发激烈的声讨,然后喃喃地念起咒来,三秒过后,挥手一指,一个隔音法阵凭空出现,将整个平台笼罩起来。 随后,弗兰克接着说道:“你应该能够看得到他们脸上的伤痕的,那么就该清楚他们曾经做了些什么。他们尽责了,然后,他们被击倒了。只被一拳。全副武装的他们被一拳放倒了,非常不幸。那么,你不妨猜猜,能够让这群精英连一拳都无法躲过的,会是个什么等级的强者?” “呵呵,你在吓我吗?不妨叫他出来,我真的很想见识,”本德走到弗兰克身前,凑得极近,脸面相对,狰狞而凶狠地说道,“强者?狗屁!你的这番话只能更加的衬托他们的无能。并且,你这个从犯有什么资格为他们辩护?我只能理解为,他们也是从犯之一。” 弗兰克右掌前递,只见一阵光芒闪过,一只巨大的蓝色手掌突然在他的前方出现,将站在得极近的本德一把推开,他擦了擦脸,若无其事的说道:“抱歉,我不喜欢人站得太近。” “你敢推我?......” “无礼之人只能用无礼报之。” 弗兰克耸了耸肩,盯着对方,继续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我这位‘从犯’非常清楚的告诉你,你要找的人,正在上面,”弗兰克指了指顶棚,所有人不由得望向了上方,“而上一个敢对他无礼或者说当面威胁他的人,现在正躺在那个地方,”弗兰克接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昏迷在地面目全非的斯托克,“再之前,是戈麦斯。” 弗兰克郑重地说:“如果你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话,就给我闭嘴,否则,这里所有人都救不了你!”弗兰克再一次指了指顶棚,“他需要安静,不希望被打扰。” “你、你......”本德怒极,指着弗兰克,很想骂点什么,酝酿了许久,却又不知从何而起,末了,他一拂袖,转过身来,回头张望,“卫士?卫士在哪里?别发呆!听到了吗?人在上面!都给我上去捉人!” “唉,消停点吧。”罗契赶紧制止了本德的闹腾,若真依了他,这事不知道还会闹大到什么地步。 而后,罗契似笑非笑地看着本德,意有所指的说道:“我都不知道戈麦斯怎会有如此一个堂兄的......”摇了摇头,他看向了梅亚查大主教,“现在,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为戈麦斯治伤吗?他的手,比追究因由更为迫切。” “就算你只对事情的因由感兴趣,在伤者苏醒后,你同样能够得到。” “噢,别忘了还有地上的这位斯托克先生......太惨了,我想他母亲都认不出他来......” 第十六章 望海台(七) 梅亚查大主教是个半百老者,但他看起来像是个40岁出头的壮年男士。他穿着一身白底金边的宽大的教士袍服,头上戴着一顶同种款式的高冠,无甚出奇,他的最大最显著的特征,是垂在胸前的一个吊坠。那是由玫瑰色、红色和黄色的宝石组成的一幅日出之景,象征着希望、创造和新生,是“晨曦之主”洛山达的圣徽。 洛山达是一位善神,强大,热情,友好,只是有点过于激进。某种意义上,他就是现世的太阳神。因为自初代太阳神陨落后,其无比强大的神格分裂成三个部分,洛山达虽然只继承了其中之一,但他所掌管着的神职(黎明、晨曦及其所代表一系列意象),却是三个部分中最像是太阳的。 每一名高级的神职人员,性格上或多或少都会与其所侍奉的神祇有点相似,梅亚查大主教也不例外,他是一名慷慨的绅士,热情、友善且乐于助人,有口皆碑。 梅亚查大主教向几位重要的大人物点了点头,便向躺在地上的昏迷中的戈麦斯走去。 他小心地扶起被冰模封冻着的断手,仔细地端详起来——梅亚查不仅是一名虔诚的教徒,还是一名相当高明的医生,当然,这个时代是不分内科外科的,而查看伤势,基本就是一名医生的本能。过了一会儿,他展颜一笑,说道:“弗兰克的处理非常及时,也非常恰当,能够替我节省很多功夫。我向诸位保证,戈麦斯的伤势将回得到彻底的治愈,一条完好如初的胳膊将重新连到他的身体之上。” “那太好了。” 说话的是此前一直没有发表看法的另一巨头,北地行省总督,卡尔夫阁下。他的声音偏细偏柔,和他那文弱的相貌相当一致,相对而言,却与那偌大的贤者名声不太相符。 卡尔夫看着梅亚查大主教,温和的笑了,说道:“只是,能否请教一下,大主教阁下对此伤势的看法?” 梅亚查点点头,回答说:“当然。” 他指了指断臂,说道:“伤口如此平整,仿佛锋利的餐刀切过松软的奶酪一般,因而,这个伤势很可能是由一把无比锋利的,也许已达至传奇等级的武器制造的。” “可在场的亲卫告诉我,肇事者是在离戈麦斯至少3米远的地方挥剑的。”卡尔夫神色平静,指了指早就被他唤到身边的另一名亲卫,又指了指梅亚查身旁的地面,“而且地面上的划痕,以及护栏上的切口,很好地证明了这点。” 梅亚查依着指示查看了一下,当即惊呼:“噢,好可怕的划痕!好可怕的切口!这必定是极其强大的剑芒造成的!来自于一柄内里附有了非凡的强大魔法的魔法武器!要知道,虽然一名合格的武士就能依靠剑芒或者类似的东西,在中远距离致伤,但要造成这种已经堪称恐怖的程度的效果,却不是随便一个人随便一把魔法武器都可以的。在我看来,肇事者的能力必定是不俗的,但更重要的或许还是他手中的那把强大的武器。” “对的,是剑芒。可是,在场的亲卫,他很肯定的告诉我,那道剑芒是白色的。而肇事者所用的武器,正是戈麦斯的佩剑。嘿!戈麦斯这家伙,太不长进了,竟然连自己的佩剑都给人夺去了。噢,我的意思是,我对这把长剑非常熟悉,它是我赠送给戈麦斯的,我清楚它的底细。没错,它很强大,却不至于如此强大,并且,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用它挥出一道白色的剑芒。”卡尔夫捏着下巴,娓娓地说出自己的分析,“除非,那个人懂得一些我们从来未曾见到过的极度强大的特殊本领,或者,那个人的能力体系与我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真不愧是卡尔夫...」 罗契和弗兰克不由得叹服。他们是不相信其他人能够作出同样的已接近事实的判断的,即便是那几位身在现场甚至还见识过叶孤云施展了奇异的轻功的七名亲卫。 “噢,抱歉,实在抱歉,尊敬的梅亚查阁下!我不是质疑你,更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对正站在我们头上的那位很感兴趣。”卡尔夫抬起头,指了指顶棚,对梅亚查说道,“现在,你可以尽情地施展你的回春之术了。” 梅亚查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如你所愿。” 他一手捧起胸前那个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的圣徽,另一手捏着一个法印,闭着眼,低声的吟诵起来。他念的是祷文,用以祈求神祇响应,赐予无上神术,也许是有着独有的韵律的衬托,此刻,他的神态显得分外庄严。 一股淡金色的光芒渐渐地从手中的圣徽上泛起,然后愈发明亮,直至将梅亚查的身影笼罩,未几,又迅速地收敛,像是浓缩般,凝聚成一个如若实质的光团,围绕在圣徽的周围。 「高等复原术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时候,梅亚查张开了双眼,伸手往前一推,那股凝聚的光团顺着他的牵引径直附到了躺在地上的昏迷中的戈麦斯的体表,然后浸润到他的身体之中。 梅亚查看了看,觉得有必要再多加些什么,于是双手结印,再次祷告起来。这一回则短上了许多,接连两道金光闪现,代表着又有两个神术落到了戈麦斯身上。 分别是「治疗术」和「清醒之光」。 “好了,他该醒了。那边还有一位重伤者,我需要过去看看。”梅亚查指了指躺在另一边的斯托克,展露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众人立即躬身施了一礼,这是对这名友善的长者的最低程度的恭敬。 然后,仿佛本该如此般,戈麦斯的身边多了不少人,他们的脸上挂着期盼和关心的神色,在等候着他的苏醒。他们的站位极为讲究,足够靠近,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意,却又不会阻挡住没有靠过来的真正的大人物的身影。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种事情已经熟练得像是融于血脉一般,做起来特别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别扭和尴尬。这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与发展之道。 终于,戈麦斯醒来了,非常平静的。 在一片的祝福声中,他一言不发地撑起身来,接着,便突然醒悟。他望了望,感受了下自己完好如初的右手,又望了望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的卡尔夫,望了望身前那拂着嘴上的小胡子的堂兄,望了望另一边脸色沉静的爱希伦家父子三人,望了望站在边角处的一位正抱着双手的面无表情的女孩薇丝。 兀自沉默了许久,戈麦斯站起身来,然后向卡尔夫走去。 他以手抚胸,躬身向卡尔夫施了一礼,说道:“抱歉,让您受惊了,这是我的过错。至于事情的经过,想必你已经清楚了,他们是诚实可靠的伙伴。” 戈麦斯口中的他们,自然是一直跟随着他的那几名亲卫。 卡尔夫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详了好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看起来还不错,总归是一个骄傲而坚强的年轻人。好吧,告诉我,踢到铁板的滋味如何?” 戈麦斯抿了抿嘴,答道:“非常深刻。” “那么?” “我要向您请辞,我需要暂时离开紫百合骑士团代副统帅的职位。”戈麦斯非常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个在别人耳里仿佛是中了高等炎爆术般的爆炸性消息。 “你疯了?怎么可以?”他的堂兄本德立刻跳出来反对,其他人虽没说话,但都露出狐疑与不敢置信的神色,另一边的新月城的人马同样也是大惑不解。 戈麦斯并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他继续平静的说道:“差距太大了,大得几乎让人失去自信。我觉得我必须继续磨练自己的技艺,我需深造,精进,以及切实的不断的提高,至少要让那个差距有所缩小,否则我没法说服自己。” 卡尔夫貌似随意地一问:“想好了?” 戈麦斯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好了。” “那就好,我同意了。这是你深思之后的作出的决断,我自然不会阻扰反对。” 戈麦斯诚挚的答道:“谢谢!谢谢您的理解。” 卡尔夫摆了摆手,说:“这是你对自己的前路的选择,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只需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努力吧,莫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他朝戈麦斯笑了笑,拍了拍这个让他看好的年轻人的肩膀,作了一番温暖的鼓励,然后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击掌示意:“好啦好啦~!诸位,事情既然已经结束,我们也该回去了。望海台风景虽好,但毕竟不太宽敞,不适合目前的这种名流云集的大型聚会。更何况,我们头上还有着一名新晋的传奇,噢,其实我真的很想认识他的,只是他的脾气有点古怪,他对海景情有独钟,但只接受独享,他需要安静,不希望被打扰,所以,我们还是回到公爵先生的宫殿里,继续开怀畅饮吧。” 说完,他便招呼了自己的卫士,当先往回走去。 新月自治领的众人闻言当即松了口气,而剩余的属于北地行省一方的一行人却糊涂了,这是什么节奏?好像不太对啊? 「卡尔夫阁下是怎么了?」 「走?真的就这么简单的走了么?」 「要知道,身受重伤、差点丢掉一只胳膊甚至是性命的,可是柯迪兹议长的儿子、您的爱将、共和国上下皆知的天才啊!难道就不要为这位身份尊贵的年轻人出一口恶气吗?」 「况且,事情的脉络是那么的清晰,就是发生在爱希伦城堡,就是爱希伦家族的人纵恶行凶,证据确凿,无可置疑,这是多么难得,多么绝妙的一个机会啊!」 「难道不是应该向爱希伦家族讨个说法吗?就算不能获得什么实质性的让步或者补偿,也该趁机对其大加责难一番吧?」 「传奇?」 「难道是因为那位至今都未曾露过一面的所谓传奇强者吗?」 一时间,他们的脑海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对卡尔夫的决定的怀疑和猜度,然后,非常迅速地,这些怀疑和猜度全被他们自行抹去。 「卡尔夫阁下的做法自有其道理!」 怀着这种念头,这些人麻利地跟上了卡尔夫的步伐。 谁知,卡尔夫只走了短短的一段距离,便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朝向瑟曼大公爵,笑着说:“噢,对了,我对我们头上的那位实在是太感兴趣了,我特别想听听,这位传奇的故事。你知道的,传奇之所以为传奇,除了强大的本领外,他的身上,一定有着一段,哈,或者不只一段的令人激动的梦幻般的故事。好奇如我,自然是极度渴求的,甚至夜不能寐。因而,我想找到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大公爵府上,应该不会缺少这个人吧?” 新月城自治领的一行人顿时蒙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要求,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甚至根本还不知道叶孤云的存在,对于卡尔夫口中的所谓传奇,他们的了解一点也并不比对方多。 好在罗契足够精明,他在第一时间走了出来,躬身施了一礼,说道:“乐意效劳。” “很好。”卡尔夫笑着回答,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第十七章 疯子? 一场在许多人眼中足以搅动风云的大事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草草收场了。 这些人感到很不适应,继而不解,再而不快——裤子都脱了,你tmd给我看这个?但想到回到主城堡后便可以继续享受到的醇厚的美酒、丰盛的食物以及年轻貌美的侍女的周到服务,所有的负面情绪便暂时抛诸脑后。 对!暂时的,只是暂时的,这一点很重要,需要再三强调!他们一本正经地呐喊。 或许吧! 就和来时一般,人群彷如一阵潮水——只是之前是潮涌,现在则是泄退,而相同之处在于,速度都挺快的。只一小会儿功夫,望海台上的人群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罗契落到了最后。他当然是必须离去的,为了给卡尔夫阁下讲故事。但在这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和弟弟弗兰克交流一下,他要了解一点事情。再度回到望海台后,至今仍未看到过过叶孤云的身影,这让他有些紧张。 “叶先生真的在上面?”罗契指了指顶棚。 “没错。当时有许多人,包括我,亲眼看着他用一种神奇优美的功法‘飞’到了上面。” “那就好!”悬着的心放下了,罗契也就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呵呵,我也是太过紧张,还以为叶先生一气之下自行离去......真那样的话,可就糟糕透顶啦!我们实在是没法承受失去他的重大损失!要知道,现在,他已经成了我们家族继续延续甚至是焕发出新的更耀眼的光芒之关键所在!我准备向父亲提议,让叶先生担当我们的首席顾问!要让他有足够的权力,规划并领导新月城自治领的发展!我相信,有了他的帮助,我们所承担的重责、我们曾经拥有的抱负,一定能够解决和实现的。咦,怎么了?弗兰克,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弗兰克轻轻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他低下头,酝酿了许久,方才说:“罗契,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有信心?” “你怎么会叶先生产生质疑?”罗契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解。 “我需要一个郑重的答案。” “好吧,我回答还不行吗?”罗契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其实,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因为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一谈到这里,罗契的情绪便昂扬起来。 “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那里有着与我们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文、社会制度、知识体系!具有极高极高极高的借鉴价值!只凭这点,哪怕叶先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一样等同于一名千年一出的贤哲,一样值得我们给予最大的礼遇!他拥有着的,是一个世界的知识,他不会受限于我们的固有思维,他能从我们触及不到的角度去思考,去建议!啊!就像我们来到望海台之前,在路上发生的那段对话,简短,粗略,却已经能够让我看到无限的希望!这,就是他的最大价值!” 罗契兴奋得像个孩子,他握紧双拳,上下舞动着。 “知识,才是叶先生的最大价值,远远超过他那一身甚至可能超越了传奇等级的勇武!这一点,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不过这不重要,像卡尔夫阁下这样的睿智的贤者,现在也只注意到叶先生那无法敛藏而表露于外的强悍的个人勇力,而我们,依然还是最有希望让他充分发挥自身才华的一方。” 对于领先于卡尔夫这一点,罗契非常肤浅的感到一阵小得意,也不理有没有客观条件的不对称的因素,就这么一直暗爽,直到现在。 弗兰克怔了,他当然认为叶孤云很重要,却没想过会这般重要,说实话,他的想法的确有些动摇了,但脑海中一幕幕挥之不去的画面,又让他重新坚定起来。 他对罗契说道:“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我还是有不同的看法。叶先生能够帮助我们,这没问题,可我们不能依赖于他,也不应该依赖于他,至少暂时不应该依赖于他!” “为什么?”罗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弗兰克的脸色变得很是沉重,他说道:“现在的叶先生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的人......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的一连串表现是癫狂的、反复无常的、没有逻辑规律可循的,他正处在失控的边缘,随时会彻底崩溃,掉入可怕的深渊,他......接近于一个疯子。” “什么?!!!”罗气为自己兄弟的这一论断感到震惊。 弗兰克继续往下阐释,他在一一举例: “在这个世界里,我想我一定是和叶先生有过最多接触的人,我对他有着最丰富的了解,而这,基于的是我看到过的许多幅印象深刻的画面。 在冰峰谷里,他是个老道而强大的战士,他会以各种神奇的手段将恐怖的远古石蚓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最终却为了一把断剑而暴怒,不惜以以命换命的方法将对方强制击杀; 苏醒之后,他温文,寡言,没有表露出任何的锐利感,不会惊慌,不会失措,没有局促,平静得就不像是个初次来到异世界的陌生人,实在太不合理了; 在高塔之上,他第一次剖白内心,为我们描述他的过去,那时候,他是个绝对的伤心人,他孤寂、寥落、悔恨、自责,痛入骨髓,无边无际,即便是我们这种距离遥远的只能作为听众旁听的无关者,也会为之深深黯然; 来到望海台之前,那段路上,他像个策士,像个顾问,高谈阔论,指点江山,高深莫测; 而在望海台上,他又变成了一位孤高的传奇,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嚣张跋扈,睚眦必报,无所顾忌......” 说到这里,弗兰克深沉地叹了口气,眼色中满是担忧。 “我实在不知道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或许,那个黯然销魂的伤心人才最为接近...... 但,同一个人,竟然表现出这么多个迥异的形象,而我们却没法用能够自洽的逻辑将其合理地串在一起。他似乎随时都在变更,依据的是当时的情绪,当时的环境,完全无法理喻。 这难道不是一种疯狂吗? 之前我们没能发现这点,是因为我们都被一个面具欺骗了,‘一位来自异世界的脾气古怪的高手’的面具,一旦摘下这个面具,我们便能发现,叶先生他......甚至没法完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是个殉情者,他是个自杀未遂的人,他来到了异世界,他很脆弱,他很受伤,他需要疗愈,他需要抚慰,而不是独自坚强,以至于万劫不复...... 其实也是我们疏忽了,一个能够为爱人殉情的人,必然是极度执着的,乃至于偏执,他们能对自己认定的东西至死不渝,又怎么会是老师的几句简单的话语便能安抚的呢?” 弗兰克大摇其头。 “所以,我是真的不希望我们过于依赖于他。你永远无法知道,一个疯狂的、无法预测的家伙,会引领着我们,甚至是整个世界,往什么样的一个方向发展。正如你所说的,叶先生的能量太大了,他所拥有的,是一个世界的知识......” 这一回,轮到罗契沉默了。 必须得承认,弗兰克的话很有道理,但...... 希望之光刚刚燃起就要熄灭了?美好的前景难道只是海市蜃楼? 那么,为什么要让我看见?! 良久,他才吐露出一句:“我不甘心。” 弗兰克懊丧地回道:“我也不甘心......一个世界的知识呐,谁能不感兴趣?!” 罗契用手胡乱地抹了把脸庞,似乎这样粗鲁的动作能够驱散些许烦恼,他突然抬起头,带着希冀,带着迟疑地问道:“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别的方式?譬如,轻度合作?我们来把控大方向,我们同样负责实施,只一些细节上向叶先生讨要具体的建议?完全摒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弗兰克看着失态中的哥哥,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他说道:“罗契,我没法回答。你知道的,我对政治并不在行,这方面你比我强多了。还是你和父亲商量决定吧,将所有因素综合考虑,我相信你们。” “谢谢。” “如果说我有什么具体的想法的话,我认为,帮助叶先生抚平伤痕,平复心情,克服心魔,真正的开启新的生活,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无论是对其个人,还是为了我们。” “这是对的!毫无疑问。”罗契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非常认同,“但我们需要找到办法......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我也这么认为。” “噢,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卡尔夫阁下在等着我。现在你是准备继续留下?” 弗兰克点头,说道:“没错,他在上面已经很久了,独自苦闷总是不好的,我想和他聊聊。” “好吧,祝你好运,祝叶先生好运,也祝我好运,面对卡尔夫阁下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哈哈,你能办好的。” 摆摆手,罗契转身离去。走得念念有词,心不在焉。 “抚平伤痕,抚平伤痕......没错,就应该抚平伤痕......可该怎么办呢?......重点是在伤痕......一个中了爱情毒药的男人,他的伤痕其实挺明显的,只是难以处理......要不,试试看,给他找段新的爱情?......好主意......” 弗兰克一脸笑意地目送着兄长的离去,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他才将目光收回。然后,他瞄了瞄周围,接着小心翼翼地攀到了一段看似最为厚实的护栏之上。 他紧抱着旁边的一根支撑着顶棚的石柱,闭着眼,不去望向下方,努力维持平衡,同时开始念咒,咒文不长不短,却也足够将他愁得胆战心惊的。好不容易念完,万幸没有出错,于是法术开始生效。 这是「升腾术」,能够让施法者依着自己的心意让身体升腾,下降,悬停,不受重力限制,是最基础的飞翔法术之一。按理说,他这位年纪轻轻已接近高级的天才法师是有能力施展最高级最自由限制最少的「飞行术」的,但他不敢,他畏高......他只能接受如「升腾术」般,慢腾腾的没有任何速度感的有限几个飞翔法术...... 好吧,方式并不重要,能够达到目的就行了,经过了一番折腾,终于,弗兰克还是安稳地站在了顶棚之上。 第十八章 一生所爱 弗兰克向靠海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海风不大,但仍足够恼人,衣衫被拂乱了,发髻也被吹得凌乱不堪几近于散架,但那个身影如同一根标枪一般,兀自挺立,挺得笔直。 叶孤云站在了顶棚的尽头,他依然站在了顶棚的尽头。 不知怎的,原本准备和叶孤云好好谈谈的弗兰克,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他安静地走到了前者身后的不远处,用几个小戏法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面,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望了望大海,望了望那个背影,思索了一会儿,再望了望,几个轮回之后,眼皮逐渐沉重,他便托着下巴,很没形象的进入了昏睡之中。 他睡得很甜,反正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决计不是做恶梦的样子,至于内里到底有什么美好的东西,那实在是无从得知。 不知过了多久,弗兰克悠然醒来。 夜色依然深邃,天上的星河依然灿烂,海湾对岸的青山依然身影朦胧,海风依然恼人,而涛声则依然保持着固有的韵律。 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空中多了一阵孤冷凄清的乐声。 是叶孤云正在吹奏着,他的手上握持着一根半长的表面磨得格外圆润的竹子,弗兰克不知道这东西叫做竹萧,他以为是异界版的音色特别的簧管或者笛子之类的乐器,但这并不妨碍他聆听以及领悟乐声中表达出来的东西。 音乐无国界,这句话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此刻依然。但就事论事,似乎应该是“音乐不分位面”更为贴切。反正,弗兰克认为自己能够听懂其中的好多东西。 曲调好生幽寂,并不哀婉,但分明的流露出浓烈的愁绪。这应该是一段惘然的倾诉,倾诉着怀念,倾诉着感伤,倾诉着惆怅。以及深刻的,连绵的,对旧日时光的不断回顾。 “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女神般的女人呐?竟然能如此彻底的统治着一位传奇英雄的心。”弗兰克不由得展开了想象,同时,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抚平伤痕的计划产生了能否成功的怀疑,只是,这个怀疑也未免来得太快了点!要知道,所谓的计划也只是刚刚诞生没多久的啊! “对手太强大了!” 他又望了望依然沉浸在回忆之中,脸现哀戚的叶孤云。 “情圣什么的,最难搞了,标准的猪队友一枚,完全带不动啊......” 一曲终了,叶孤云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弗兰克却觉得此刻的叶孤云显得生动了一些,尽管他只能看到对方的侧面和背影。 果然,很快地,叶孤云有了新的动作。他缓慢地,生硬地,盘腿坐了下来。他在颤抖着,全身都是。他用右手抵住紧蹙的眉头,似乎在轻轻地抹拭着些什么,弗兰克未能分辨,因为,马上的,一曲幽杳的曲调响了起来。 自然是来自于叶孤云。它的旋律是新的,与先前的那首截然不同,且不再由乐器奏出,而是由叶孤云本人,涩涩的、沙哑的,吟唱而出。 吟唱出一段充满着无奈与悲恸的唱词。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 《一生所爱》。 曾经,他和她坐在相似的一座悬崖边上,望着相似的一片海景,在相似的一片星空的照耀下,傍着相似的涛声,迎着相似的海风,他为她讲述了一个猴子和仙女的故事。 一个荒诞的、令人捧腹的而又悲伤的、令人慨叹的故事。 一个爱情故事。 一个关于一万年约定的故事。 那时候的她,会因为其中屎尿屁笑料而笑得不住抽搐在他的怀里不停打滚,会因为某些小暗示而软绵绵地掐着他的胳膊娇嗔不已,会因为听到了那个一万年约定而两眼熠熠地默视着他,会因为故事的悲伤结局而泪眼迷蒙...... 而当他浅浅的吟唱着这首《一生所爱》时,她会环着他的胳膊,将脑袋轻轻地、静静地倚到肩膀之上,无言,期盼着天荒地老...... 曾经,他们相约着要让此刻永久,决不让猴子和仙女的悲剧在自己的身上重演,期限是一万年,然而,只是一年过去,便...... 他们的结局甚至比猴子和仙女还要凄惨...... 生生世世,再无相见之期...... 真正的天人永隔......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唱至此处,叶孤云已经哽咽了,他捂着脸,任由泪水无声而出。 “相亲竟不可接近......” 曲声在及至尾声之处止住了,结尾一句终究还是没能唱出来,因为,叶孤云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哭了,确确实实地哭了,他在无声的哭泣,泪流满面...... 弗兰克站在后方,他很想干些什么,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合适。 一夜过去了,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当天边浮现出第一片鱼肚白时,叶孤云站了起来。 摇晃着,不定的,显得格外憔悴。 他回过头来,看向弗兰克,脸上已经恢复了后者最熟悉的那副平静而淡漠的神色。 “谢谢。” “啊?不。” “毕竟你陪了我一整夜。” “我很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我觉得......” “应该学会放下,面向未来?呵,道理我都懂,只是实践起来并不是简单的事。我会尝试去做,却没法保证什么,只能让时间来见证......” 弗兰克脸上的忧色更重了。 “我觉得你又把面具戴上了,甚至还多上了几重枷锁。” “人总得有点遮蔽,太过直白很容易受到伤害。抒发真性情的事,偶尔干干就行了。就像昨晚,我哭了,放肆地哭,大哭了一场,很爽,不过以后我大概再也不会如此了。” “这不好,非常不好。” 叶孤云郑重地看了忧心忡忡的弗兰克一眼,说道:“总之,谢谢。但你没法理解我已经经历的以及正在经历的一些事情,”他摇摇头,再强调了一次,“你理解不了。” 「这可是无限流,我又能怎么和你解释?」 “走吧,我的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很理智,我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正在做着什么。”叶孤云走到弗兰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我可不......干什么?啊~~~~~!!” 弗兰克还没来得及反对,便被叶孤云抓着,一道从顶棚上一跃而下,然后,黎明时特别静谧的城堡中顿时响起了一串惨绝人寰的嚎叫。 对一个畏高的人来说,这种近似于蹦极的“壮举”实在是一件无法想象无法接受的恐怖事情,于是弗兰克马上崩溃了,全程在闭眼惨嚎,即便是在安然落下,脚底踏实的踩上了地面后,他也没法站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在心有余悸地大喘气。 “妈呀......要死了,要死了......” “你畏高?那你怎么上去的?还在上面呆了一夜?好吧,”叶孤云耸了耸肩,状似无奈地笑道,“又多了一个让我感谢你的理由。这人情呐,太容易欠下了。” 弗兰克有气无力地答道:“只要别再带我表演这种能够吓死人的玩意,就已足够表达你的谢意了。” “那么简单?”叶孤云挑了挑眉,“难道你最想要的不是一个新月城自治领的全面发展方案?” “啊?!”顾不上喘了,弗兰克立刻弹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说道,“那当然!你是现在就给我吗?要不,我们先去找罗契和父亲?只有他们才能听得懂,我对这方面的东西并不在行。不过,现在这时间好像不太对啊......” 叶孤云没好气地答道:“废话,当然不是现在。我不是神,怎么可能在什么都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就能给出一个有效的方案。” “那......” “现在嘛,的确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叶孤云又说道。 “嗯?”弗兰克闻言立刻打起了精神。 “睡觉。这很重要。一晚没睡,说真的,其实挺累的。” 第十九章 超级港城 再次见到爱希伦兄弟,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午。 这并非是怠慢。除了有意让初来驾到的叶孤云独自静静收拾心情外,这些时日里,他们俩还必须帮忙着应付来自于卡尔夫阁下底下的一群人的一连串刁难——要知道,这位手握重权的大贤者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旅游休假而组建了一个访问团的,更何况目的地是新月城自治领这么一个与其关系微妙的地方。 作为最必须且最善于揣摩上意的一群人,官僚们——尤其是位阶较低的那些,在这种状况中,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必须挺身而出替顶上的大人物做些什么,所以,也不用授意,他们就会积极主动地寻找着各种小错漏,借机发难,横加指责。 当然,能力仅仅止于挑刺的他们是不会带来大麻烦的(他们也不敢惹出大麻烦),这或许能算是不幸中的幸事,虽然你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幸运而感到轻松。 只要是麻烦,不管多么细小,总得分出精力去应对,一件两件乃至十件八件都还好说,能力强者甚至会觉得无足挂齿,然而但当数量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多”、恍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时,任何人都只会觉得应接不暇,透不过气来。 就像,对大部分人来说,拍蚊子只是挥一挥胳膊的简单事情,但当你面对的是填满一个房间的铺天盖地的蚊子时,你就会顿感力不从心,然后迅速地掩面败退。 可喜的是,访问团终于走了,就在昨日。非人的煎熬于是终告结束,让全权负责应对此事的兄弟俩有种如释重负守得云开的愉悦感——尽管他们绝对不会认得这两个成语。而身心顿得释放的他们,甚至都没留意到,一直敬畏有加的卡尔夫阁下,在“访问”中,从头到尾,都未如自己早前预料的那般,有所表示。 未有表示或许就是最有力的表示。它能让某些人陷于重重的虚妄的疑虑之中,譬如瑟曼大公爵。他对卡尔夫阁下的忌惮由来已久,非常深刻,唔.......畏之如虎。因而他绝不相信一直对新月城自治领虎视眈眈的、以睿智和才干著称的那个大贤者能够在自己的头号目标内呆上三天却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大公爵悲催地失眠了。 而对于像叶孤云这样的不相关的旁观者来说,这一举动也是值得好好玩味的。此刻,他就在深思:“究竟是刻意不为,还是不屑为之,抑或延后为之?等等,似乎还有其他可能......不对!为何我要揣度他的想法?到底只是一枚土著而已......” 自恃着拥有着穿越众必备的逆天外挂的叶孤云,很快便将所有琐思抛开,他将目光移向了窗外,他准备和两兄弟一起,到新月城中走走。 说起来,这三天叶孤云是过得极好的。他一直呆在最开始的那个位于一座塔楼之上的房间内,安静,祥和,远离人事,没有纷扰——并不是其自由受到了限制,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走动而已。并且,那位胆小啰嗦但极度热心肠的苏珊娜大妈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他感觉自己已对这位胖胖的中年妇人产生了点小依赖...... 叶孤云换上了新衣服,出自苏珊娜大妈之手——原有的那身破旧的锦袍自然是没法长期穿着的,可他又无法接受中世纪的穿衣风格,所以他让苏珊娜大妈找来材料,两人联手,自行制作。 所谓的两人联手,不过是他画了个大概的图样,然后让苏珊娜大妈费尽心机动手落实罢了。得亏是苏珊娜大妈足够心灵手巧技艺精湛,而他也有过确实的穿着经验,才能将图样上的东西实现个七七八八。三天的时间,大半就耗在这里,倒也让他免去了漫长和寂寞之感。 男人的新衣大抵是简单的,叶孤云的也不例外。两人的作品,是一件下沿几近及膝的长款羊毛大衣,一条质地坚韧便于运动的深色直筒裤子(其实是模仿牛仔裤而不成),一双结实的像皮鞋又像短靴的圆头鞋子。统一的典型的现代风格,追求简约和舒适,穿上后,叶孤云多多少少的找到点第一世时的感觉了。当然,一套是不够换洗的,而热心的苏珊娜大妈答应了,接下来会为他制作第二套,第三套,第四套,以及更多,并保证将持续精修,不断改进,以臻完善——前提是她要把这几款产品纳为自己的独门手艺。 叶孤云不知道她要怎样保持着产品的“独门”的属性,他想也未想便愉快的答应了,这位有点碎嘴的大妈其实挺可爱的,善良,性格好,能够帮她点小忙倒也不错。 而之所以没有制作中式的袍服,也是有原因的。首先是制作不便,其次是材料难寻。制作不便这个原因毋需细说,但材料难寻却让叶孤云多少有点意外。 在这个世界里,丝绸是最为昂贵的几种奢侈品之一,而以其为材料制作的衣物,自当更加珍贵,一袭锦袍,在某些城邦,甚至能换回一处物业,只有真正的大富豪,才能将其当做日常衣物穿着。有鉴于此,叶孤云当即打消了索要丝质材料的念头,爱希伦家族的确是土豪,待他亦是极为礼遇,但这并不是他能随意挥霍的理由。 短时间内,叶孤云是不再奢望能够穿上丝质衣服了,至于以棉布(一样稀少,实际上不过是比丝绸更普及一些)乃至是更为粗陋的麻布制作袍服......咋感觉不太对呢?至少在第二世时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叶孤云竟自觉接受不了。 坏习惯,要改啊...... 最后,在能得到足量的毛料和皮革(这两样东西在新月城里甚至比棉布还要便宜)的前提下,叶孤云选择制作了一身现代风格的装扮。 其中,当然也有着一丝想要告别过去的想法。 现在,他连发髻都不梳了,因为只要拿起梳子坐到镜子前面,就会想起某个人某些事,伤感难免随之浮涌。为了避免这一点,他只好将发型改变——没有大动,只是将头发剪短了一些,然后随意地束在脑后,额前则中分地向两侧各自垂下一辔长长的留海,配合着颌部那短短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沧桑了许多,消颓了许多,倒也符合此时的心境。 新的形象总是能吸引一定的关注的,而若是这个新形象别有风格迥异于当下流行并且保有一定的独特美感的话,那么,恭喜,你所获得的注目将是明星级别的。 在走出城堡的路上,不仅身旁的两兄弟一直在啧啧称奇,途中遇到的所有路人,都在对叶孤云行注目礼。尤其是个别的大胆热辣的姑娘,学着吹起了自己曾经听到过的某种腔调的口哨,然后与伙伴们放肆地娇笑起来,目光紧盯着那个身影,随他远去,直至消失。 对此,叶孤云既不享受,也不畏惧,一如既往地冷着脸走完了全程,仿佛那些额外的关注根本不曾存在一般,这一点,真的让两兄弟很是佩服。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城堡的入口,步过那条因战争远去而长久未曾收起的吊桥,跨越一道还算宽阔的护城河,他们真正的进入了新月城的市区。 从地图上看,新月城,正如它的名字,是一座西面临海的成反c形的如同一弯新月的海湾城市。这弯新月的外缘,是一南一北两重连绵的弧形山峦。北边的山峦高大挺耸,山势险峻,称之为天险也不为过,因而它被初代的市民命名为北峻峰;南边的山峦相对要低矮一些,但绵延更广,其上山色明媚,风光秀丽,是一个更适合郊游踏青的所在,因而被初代的市民命名为南秀峰。 两重高大的山峦相交之处的隘口,反倒显得特别平坦,但此等紧要之处自然建有一座防御力并不比爱希伦城堡逊色的坚固堡垒,紧紧地卡住连通城市内外的唯一通道,并由精锐的新月骑士团分批次轮流驻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新月城真正意义上的城门。 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新月城在千百年来——不!应该说自建城之日开始,就从来未曾陷落过。 两山与海洋交夹的这片湾区平原,便是这座城市的精华所在。这里是北地地区长期以来的交通枢纽,曾经的经济中心,一段日子里的政治与文化中心。虽今不如昔,但依然是一处全国乃至是大陆闻名的发达所在。 坦白说,以一个发达的大城市的通常标准来衡量,新月城的先天条件其实一点也不优越。它的市区土地狭长且弯曲,使得城市的布局受到极大的限制,各个功能区域只能线性的逐个分布在新月形的市区之中,相互的呼应和支援不得不因此减少,协同效应大为弱化,对于一个立志成为地区甚至是全国之最的城市来说,这是非常致命的一项弱点。 当然,如同硬币总有两面,这种狭长弯曲的地形也不尽然全是缺点,它也会带来一些独到的好处。譬如说,成为一个优秀港口的条件。 因为临海的缘故,如此狭长的地形便意味着极为漫长的海岸线,意味着数量众多的优良泊位,而弯曲如一弯新月,又让这座城市天然就是一处绝佳的避风港。 这自是极好的。 再算上这一带卓越的水文条件:便于停泊的极深水位;温和的,甚少巨浪,利于航行的水面;以及最最重要的,“上天的恩赐”,一条凛冬之时依然流经的令港口永不封冻的暖流。 这也是极好的。 最后,这里是广袤的北地地区唯一的一个靠谱的出海口,意味着,这座城市的辐射范围是整个北地,甚至更远...... 这更是极好的。 毫无疑问,上述诸项都属于已经不可能再好的发展海运和贸易的优越条件。而这个城市的前途,同样毫无疑问,是在海上,在港口里,在那一条条庞大的海船之中。千百年来的历代统治者,无论贤愚,都认识到这一点。他们因而将梳理港务当作首要的内政任务。每一位,在其任上,签署得最多的政令,便是清除礁石、清理淤积、泊位的加深加固扩展、港口治安整顿......诸如此类。得益于经年累月的不断维持与强化,这座城市,不知从何时起,便成了一座发达的、繁荣的、举世闻名的、被誉为“全城皆是港口”的超级港城! 第二十章 我信仰马列毛邓 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统治者眼里,新月城其实已经发展到极致了。 它没有太过发达的工业,因为地形条件并不支持,(受生产力所限,这个世界尚没有发展出工业这个概念,也就是说如今还停留在手工业的阶段,但新月城甚至连一些普通城市常见的如生产沥青、水银等的大型作坊都很罕有,有且仅有公爵府创办的用作军事用途的寥寥几家......事实就是如此。)但它的商业和运输业极度繁盛。 码头上自是千帆林立,一眼望不到头。你只需知道,停泊的船只之多,竟能让一个号称“全城皆港”的超级港口城市所拥有的“大陆上最多的泊位”总是有至少七八成正处于使用当中,就能明白此处海运的繁盛。 新月城里一直在流传着这么一个段子:为什么码头工人总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不是因为他们太过勤劳,时刻都在搬运着货物,而是因为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只太多,密密麻麻像一堵厚实的城墙,挡住了清凉的海风...... 事实上,光是海船上悬挂着的各色旗号,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来自于世界各地(其实主要是西大陆)诸多城邦的大大小小的商号,每家都有着自己的独特标志,想要尽数厘清,怕是几天的功夫都不足够。大胆的海商们,正是乘坐着各自的海船,携带着海量的货物,冒着海盗和风浪的巨大威胁,来到了新月城。 他们中大多数只是将新月城当做一个分销中心,将货物运到此处后便交付给签订好协议的各家合作伙伴,让后者自行运输到各自的销售地点。只有少数的实力通天或者做着某些特别的独门买卖的商家,才会将生产运输销售的整个过程全部揽在怀里。 不管怎么说,新月城,这个重要的运输枢纽,注定是个人流密集商贸兴盛的地方。 码头以外,那片新月形的平整土地上,几乎全是各种各样的商用场所。仓库,商栈,旅店,酒馆,妓院,赌场......一切金钱能够流通的去处,无所不包。形形色色的销金窟,如饕餮般贪婪地吞噬着金钱,也如聚宝盆般无止境地催生着金钱。 在金钱面前,一切都得让步,以至于,市民们的居住区,已渐渐地退至南北两山的山麓带,本已羸弱的农业惟有依赖于半山坡上那不多的梯田来显示存在感。 有错吗?没有。这已经是根据自身条件作出的最好选择了。必须承认,世代统治着新月城的爱希伦家族,他们的管治工作,干得不赖,非常不赖。只是在叶孤云看来还远远不足罢了。原因?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根在现代的地球,也在一个封建经济高度发达的近古集权社会,他有着超越限界的广阔见闻,有着一个,不,两个世界的知识,他没法承认仅此便是能够达到的极致,他和这个世界的人在理念和认知上有着显著的分歧。 一个例子,在城市规模的概念上,叶孤云便和爱希伦家族的两兄弟之间便存在着严重的分歧。他们认为,虽然因为地理条件的缘故,新月城的形状如它的名字一般狭长而弯曲,但其实际的可供开发利用的土地面积一点也不小,在整片西大陆上甚至能排在前五之列,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城市。对此,叶孤云只能笑而不语——该如何向两个中世纪土鳖科普一座现代化超级城市那无法想象的庞大规模呢?好吧,似乎是一件无法做到的事。于是,每当与两兄弟产生类似的矛盾时,叶孤云总只好不置可否。 带着批判审视的态度一路游玩观赏,到底会是多么纠结的一件事情?反正叶孤云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抱持着这种特别微妙的心情,他跟随着两兄弟,走进了新月城的市区之中。 爱希伦城堡处在新月城的西北角,即是地图上那一弯新月的上方尖角处。一面傍着高大挺耸无法攀越的北峻峰,另一面是浩瀚的大海,从陆上只有一个方向能够进攻,进攻方却还要面临诸如地形狭窄以及工事众多等的不利条件,当真是易守难攻到极点。 理所当然的,这一处爱希伦家族的命脉所在既是新月城的内城(虽然规模较小),也充当着市政大厅、军营等的一系列角色。更理所当然的是,城市中越靠近这类政治中心的地方,越被视为是上等地段,其建设更为讲究,有头有脸的人物往往都爱往此处聚集。 基于这种理由,城堡外的第一个区域,是干净整洁、秩序井然、绿树成荫、精致优美如同花园般的行政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最开始这里是几处的官署之所在——不管是出于主观意愿还是客观需求,你都不可能将所有官署设在城堡里面,特别是某些比较繁忙的事务性官署。于是在这个最靠近城堡的位置,首先出现的是几座高大上的官方建筑。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经济的提升,阶级的出现,有钱人开始多了起来,为了体现其不同往日的优越的身份地位(其实就是往权贵方向攀附,寻找新的更高的身份认同),开始不断地聚往这一处“上等地段”,他们购买地皮,建造豪宅、园林,继而则是能够彰显品味的剧院、艺术馆,最后更是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地赶走一切“不高尚的、充满铜臭的、俗气的、属于乡下人的”东西,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就形成了今天的行政区的景象。 徜徉其间,叶孤云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目不暇接的感受,为的是那一座座大气却又不失精致的石材建筑。特别是比邻而居的好几座神殿,高大,宏伟,庄严,肃穆,站在门前,抬头仰望,敬畏之感油然而生,不自觉地就会将心里总有的一些不怎么正经的念头全部收敛——平心而论,在石材建筑方面,无论是技术还是艺术,这个世界都已发展到极致了,甚至比地球上同期曾经拥有的,还要好。 看到叶孤云总是专注地盯着一座座华美的建筑,看得入神,眼泛异彩,两兄弟,特别是罗契,只道是这位异界来客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华美的文明景象,一股澎湃的自豪之感顿时汹涌浮起——瞧!连叶先生都为这座伟大的城市而惊艳,而这正是造就一切的爱希伦家族的功业和荣耀! 接下来,罗契愈加热情地替叶孤云解说起来,其亢奋的样子,一时之间甚至让后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当然后者也很快便察觉并猜透前者的这种自我打鸡血的行为,但,又能如何呢?总不能不管不顾的迎上前狠抽对方的脸庞吧?他是客人,并很可能将成为客卿,打脸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事却是不适合他,所以,惟有笑笑而已。 “叶,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罗契再一次殷勤地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那三座神殿,为什么会建在一起?难道不会引发出争端吗?”叶孤云指着不远处比邻而居但一看就知道分属不同的三座神殿,向罗契发问。 “噢,那分别是正义之神提尔、忠诚与勇气之神托姆、受难之神伊尔马特的神殿,这三位神祇关系极好,是极为紧密的盟友,时常会共同行动,以至于被世人统称为「三神」。在这个大前提下,他们的教会和神职人员相互间天然就是亲密的伙伴,都不介意彼此的靠近,所以这三座神殿连成一片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怪事。”罗契答道。 “无论如何这三座神殿也算是一处难得的奇景了。”弗兰克补充道,“城市里见到提尔和托姆的神殿并不奇怪,但伊尔马特的神殿却并不常见。受难之神的神殿一般位于乡间,紧邻着贸易路线,让疲倦的旅者能够稍事休息,因而极少出现在城市之中。也只有因为新月城的特殊地理因素,才能催生出这种绝无仅有的三座神殿连成一片的景观。” “光这里就已经是三个神了......这是一个多神系的世界。”叶孤云喃喃地感叹道。 “怎么了?有问题吗?”罗契奇道。 “不......”叶孤云摇头,然后说道,“我想你们一定也是信徒吧?我很好奇,你们信奉的是什么神祇?这个国度的人民信奉的多是什么神祇?” “我是一名法师,我信奉的自然是‘神秘女士’、‘万法之母’密斯特拉,当然,她的仆从,法师之神阿祖斯同样算是我的偶像。”弗兰克答道。 “我?我没的选择。我们家族一直追随着的是晨曦之主洛山达,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从五岁开始我便被教导成为一名合格的洛山达信徒,长大之后,这份信仰已经融入了我的灵魂。当然,我很喜欢他那积极的,导人向善的教义。”罗契咂巴着嘴回答道。 “这不是有个例外吗?”叶孤云指着弗兰克向罗契说道。 “他当然会是个例外。”罗契不以为意的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讲述一下这个国度的信仰情况?” 叶孤云伸手向前一摊,示意请便。 罗契却没有立即进行讲解,而是好好地思索了一小会儿,他需要将线索整理一下,再仔细地组织着语言。几分钟后,轻咳了一声,他开始说道: “因为共和国的首任执政官,伟大的伊斯特阁下的缘故,正义之神提尔是国度内最受欢迎的神祇,他的信徒,已不仅仅是局限于传统的像圣武士、法官、律师、警察等人员,他开始渗透进平民中的每一个阶层。正义之神的教派是国内最强大的教派。 基于相同的原因,魔法女神密斯特拉一样备受欢迎。只是魔法与平民总是有段距离的,人们总是对未知的、神秘的、难以预测的事物感到害怕,因而,相比起对提尔的纯粹的崇拜,国度的人民对于密斯特拉更多的是报以敬畏的态度。 然后,每一位善神都有着一席之地。 穷人们从慈爱的受难之神伊尔马特处得到慰藉,农民们托庇于平和仁厚的大地之母裳提亚,商人们疯狂迷醉于代表着财富的商业女神渥金,而贵族、艺术家、年轻人则更多崇拜晨曦之主洛山达......” “停!停!停!停......”叶孤云打断了罗契的话语,“每个人的信仰似乎都与各自的际遇和阶级相关?” “事实就是这样。” “好吧......那么,难道这个世界没有恶,不,邪神?邪恶的神祇?” “当然有。像是风暴与破坏之神塔洛斯,寒冬女神欧吕尔,捕猎与屠杀之神马拉,****与恐惧之神班恩,海啸之神安博里,谎言与阴谋之神希瑞克......太多了。而且,他们的信徒一点也不比善神少!你知道的,世界上总不缺少渴望获得强大力量的人,这些人都是他们忠实的信徒,以其为根基,能够构筑出一个个隐秘而庞大的教会。只是这种信仰不会摆在明面上,毕竟,极端而疯狂的教义与大众美德并不相容。” 最后,罗契反问道:“叶,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叶孤云怔住了。 信仰? 三清道尊?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还是......存在于冥冥之中的、将自己丢入无限流的那位主宰? ......管他呢! 想了许久,摇摇头,他说道:“我不习惯敬奉神灵......” “啊?你是无信者?”两兄弟同时讶道。 “若说是愿意崇信的教派的话,其实还是能找到一个的......”叶孤云笑了,很是戏谑,“马列毛邓,我信仰马列毛邓......” 第二十一章 无特产的城市 实话实说,走出了行政区,远离了那个花园般的贵族区域后,马上,叶孤云便感到一阵失望。迎面而来的,是新月城的真正的市井,一帧帧景象,恰似曾经在电影中看到过的中世纪欧洲城镇——好吧,相对而言这里确实是繁华了许多。 只是,繁华的景象,叶孤云见的多了,且不说现代地球的那些大城市,仅从古代天朝举例,十里扬州以降,一大票的江东城市,金陵、苏州、余杭、绍兴.......新月城又能比得过谁? 当然,值得称道的地方不是没有,以市政的角度,这座城市其实相当出色的。道路的布置、街区的划分、大区块的规划,可以看出已最大程度的合理化了,并且,每一样市政设施也都尽量追求完美,譬如,主要道路的两旁立起的一根根形状优美的路灯立柱(悬挂风灯);又如,城中那大量的以青石为底、辅以石灰以及一种近似于水泥的物料铺就的坚实平整的路面——这一点尤其让叶孤云感到满意。 而最最重要,最能博得叶孤云好感的,是新月城拥有着的一个发达的、在这个时代里算是先进的城市地下渠务系统!这很重要!它让这个城市避免了如中世纪的巴黎一样沦为一个满街粪水,臭气熏天的噩梦城市——何其幸哉! 三人优游地穿行在闹市当中,除了叶孤云那一身特别显眼的“奇装异服”引起了众多的注目外,再没有掀起什么额外的波澜,这个城市的人,无论是当地的居民还是数量多得多的过客(商人、水手、冒险者),似乎都对公爵府的两位少爷缺乏认知。 初时叶孤云还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在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明白了。当他因为目的地未明而向两兄弟询问时,赫然发现他们竟在大眼瞪小眼。 “去侬第波市场吧?”弗兰克提议道。这是市区里他最(或许还是唯一)熟悉的地点,他经常到那儿去,因为该处是新月城最大最全的法术材料贩卖场所。 “要不,去南边的安比士拍卖场?或者中央角斗场?新月城城堡(就是两山隘口)也不错。”罗契的提议要多一些,不过貌似都是些高端场所。 “谁要去那种地方了?合着你们两位竟然对自己的城市缺乏足够的了解,连一些的市井去处都不知道。”叶孤云鄙夷的道。 “我是一名法师,我总在学习研究.......”弗兰克弱弱的答道。 “我不是法师,但我一样有着许多课程.......”罗契的回答显然也不具有力量。 “呵呵,原来市井生活经验最多的人居然是我,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人.......”叶孤云无奈的道,“好吧,接下来,换我做主。你们,负责问路好了.......” 再次出发,果然是叶孤云打头,带领队伍前进。他更像是位导游,而非是客人,两兄弟却一点尴尬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显得很是兴奋,就像是即将外出郊游的稚龄学生。而叶孤云这位导游也不太称职,一路上必须高频率地别过头去低声和两人交流,接受他们的指点,因为他并不通晓这个世界的文字,看不懂或者高高悬起或者摆在路旁或者干脆刻印在门户橱窗上的各种奇形怪状五光十色的招牌。 这样得行进方式注定是快不了的,但在不赶时间的情况下倒有几分游玩的真味。在闹市中穿行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一个广场市集的边角处的一个浅浅的僻静的胡同里,找到了一处符合叶孤云心意的地方。 青翠藤蔓酒馆,门口左近的那堵胡同底墙上爬满了葱翠的常青藤,或许这就是酒馆名字的源头。这里毗邻闹市,却又不失清幽,颇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在这种地方,才能更容易地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打听到想要打听的东西。 推门走入,果然,第一眼,叶孤云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群有钱的、空闲的、心情至少是不坏的商人。环视一周,三人朝着人数较多的衣色最杂的讨论得最热烈的一桌走去。 “我们可以坐下吗?”罗契礼貌的发问。 “请便。” 叶孤云整了整衣衫,非常温文的坐了下来,然后向好奇的望着他的、分明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们笑笑,掏出了翻译宝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罗契。 罗契随即解释:“我的老板来自于一个非常遥远的国度,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新月城。他并不通晓大陆的通用语,但万幸他拥有着一枚能够翻译各种语言的珍贵宝物,所以并不妨碍相互间的交流,只是这过程可能会有些缓慢和低效,希望你们见谅,也不必惊异。” “原来如此,”一位高高瘦瘦的从衣饰上看应该是来自罗希亚的商人说道,“其实我们也能猜到个大概,因为兄台你的打扮实在太特别了。” 另一位胖胖的商人搭话道:“对的。说实话,兄台你的打扮才是最让我惊异的东西,整个西大陆我差不多踏遍了,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服饰。简洁、贴身、美观,在某些地区应该会很受欢迎.......噢,我的意思是,兄台你的家乡或许不只是非常遥远而已。” 两兄弟倒是对这一位胖子相对熟悉,因为,不需要琢磨其他,只听口音,便能知道他是本国人,对待同胞,当然会倍感亲切。 另一位圆头圆脑的卡斯蒂卡丝商人笑着说:“我却对兄台手上的那枚宝石很感兴趣,像这种极具实用价值的宝物,必然会值一个大价钱,有机会的话,就算要花费大半身家,我也愿意将其购入。只可惜,时间点不对,我身边并没有那么多钱,而我带来的那一船货物却又不全属于我.......不过,即使全部抵换成现金恐怕也比不上这枚宝石的价值.......” 桌上的其他商人立即起哄了,嬉笑着,一边骂这位圆脑袋做作,一边说是要给他借贷,看来这家伙的人缘相当不错。 叶孤云笑而不语的看着他们笑闹,等了一小会儿,他才晃了晃手中的那块宝石,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众人于是齐齐望向了他。他坐得看似随意,却又觉得端正,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但偏有一股彬彬有礼和高贵矜持的气度流露出来。作为世上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一群人精,这些商人们顿时眼前一亮——似乎,这是一个大人物? 他们不由得细细地认真地再次打量这位陌生人: 「希撒人?明显不是。先看装扮,衣服自然是奇怪的,其手工是优秀的,用料也挺讲究,只是你说它华贵,却又算不上,总觉得缺少点东西.......搞不懂。再看形象,噢,一副沧桑忧郁的模样,好吧,挺帅的,让人嫉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虽然其气度使人不至于联想到落魄一词,但看起来的确更像是一名潦倒的艺术家而非是权势人物,莫不是某个遥远的未知王国里跑出来胡闹的王子?噢,很可能!能够雇得起两位贵族少年作为随员,其身份想必是高贵的,倒是和他的气质十分相合。」 “兄台的诚意让人感动,如果是别的东西,我是不介意折价转让的。只是这个玩意儿,抱歉,我不能卖。它对我太重要了!没了它,我甚至无法完成哪怕是点餐这样简单的任务。”叶孤云笑着说道,等他的话语全部落下,其意思才精确地反映在对象的脑海里。 “所言极是!”商人们微微一愣,为的是翻译宝石的神奇,然后他们纷纷应答。 “我们绝对没有勉强的意思。” “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 ....... 叶孤云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温和地说道:“说起点餐,我还真的为此而烦恼。虽然他们两个曾经享受过许多好东西,但却从来不会深入研究。你知道的,像我这种来到远方旅行的人,总是希望知道得更多,希望自己享受着的是当地的风土特色而不仅仅只是果腹的食物.......这家酒馆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到饭点了,不如就在这里解决,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推荐?噢,我请客。” “哈哈,你是问对人了。在座的诸位,全是饮食方面的专家,他们会给你最优的推荐。不过,我得强调,账单必须是我的。” 圆脑袋大笑着抛出一个慷慨,然后马上引起了众人的热烈呼应。 “斯玛特结账,我们必须‘赏脸’。” “最贵的都点上吧。” “笨蛋!这样的场合,明显应该挑选精致的、好吃的、有格调的东西,而不只是贵的。我们是在招待客人,而不是为了宰斯玛特一刀。” “对!非常正确。我来先点几样.......拉佩塔的羊排、果林镇的金黄甜果酒、天松郡的炒松仁.......” “必须有从普吉亚纳港运来的间纹鳕鱼和鱼子酱!” “吼!这两样东西可贵了.......” “当然,必须延请法师设计冰霜法阵帮助贮藏运输的,能不贵吗?” “贵又如何?斯玛特需要你替他考虑吗?嘿,赶紧点菜。噢,北约萨斯的松露.......” “少不了以约凡郡的奶酪为材料的糕点.......” ....... 只是点菜,这些商人便折腾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终于消停下来。 两兄弟看着这个场面,整个人暂时性地陷入了呆滞之中。他们或许曾经享用过这群商人口中的各种美食,也会记得某几个特别喜爱或者印象深刻的食材的名字,但却绝对做不到像这群商人一样侃侃道来,如数家珍。正如叶孤云所说的,他们真的不会花费精力去深入研究这等关于口腹之欲的事情。 而叶孤云却随着对话的进行慢慢地皱起眉头来,末了,他对商人们说道:“各位,你们推荐的似乎都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优秀食材,而出自本地的,却一样也找不到,这.......” 那个叫斯玛特的圆脑袋笑着说道:“原来兄台是想要品尝本地风味啊!了解!不过,他们的推荐也不算是错的,新月城的本地风味不就是能够轻易地品尝到世界各地的风味嘛!” “难道就没有一样本地特产吗?” “也不能说没有,”那位胖胖的本国商人说道,“譬如新月城自产的高山蜂蜜,高山葡萄酒,还有产自附近海域的新月城鲜鱿。” “啧!”高瘦的罗希亚商人立即反驳,“扪心自问,你会认为这些东西能算是特产?” “当然不能算了,”另一人插嘴,“价格过高,质量只能说一般,看不出比同类产品有任何优势,反正我是不会拿这所谓的‘特产’去招待客人的。” “最奇怪的是这几种基本无人问津的产品居然也会因为产量不足而有一个高价位.......” “旅游因素嘛,而且,还有退税政策的影响。” “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差啦。”本国商人做了个小辩护,“新月城的气候和地理条件其实挺适合那几样特产的生长的,只要稍稍地用心经营,质量就能提升一大截.......” “问题是,你能找到愿意用心经营的本地居民吗?”罗希亚商人说道,“不瞒你说,我曾经打过本地特产的主意,但是失败了.......我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场地和足够的劳动力。场地问题毋需解释,而劳动力,总不能全靠奴隶和外来劳工吧?可我就是招不到本地居民。他们可不像别的城市的市民,他们要富裕和安逸得多,他们靠着收租和做些小买卖就能活得很好。养蜂、种植葡萄,还有打渔,只是他们的习惯,或者业余爱好而已。” 摇了摇头,他补充道:“这里,可是新月城!超级港城!” 一时间,商人们集体陷入了失语的状态之中。叶孤云有些不甘,他继续问道:“好吧,不说吃的了。这么发达的新月城,难道真的连一样特产都没有?” 斯玛特说道:“哈哈,好像还真没有。原因嘛,已经说了。新月城就是个纯粹的交通枢纽和商贸中心,生产的事还是交给别的城市去做吧。怎么?兄台想做特产生意?” “噢,不是的,只是好奇而已。” “你看,我们聊了那么久,还没相互介绍呢。好吧,我先来,我叫斯玛特,兄台,你呢?” “我叫萨菲厄斯。” 噗~~~~! “别激动,别激动。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而已?!!」 两兄弟心里猛翻白眼。 第二十二章 搏杀战场 叶孤云和商人们聊了好久,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晚餐时间,得到了许多想要的有用的消息,也结识到好几位新朋友。 特别是那位叫斯玛特的圆脑袋。这家伙绝对是交际的好手,总能在最合适的时间挠到最迫切的那个人身上的痒处,让其喜形于色笑逐颜开,使场面一直维持着高涨的氛围,所有人总在兴头上,直至尽欢而散。 高人呐!叶孤云默默的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上了这个名字。 这顿晚餐来得比较早,所以结束的也比较早,以至于三人重新回到市区时,橙红色如圆盘般的落日依然不舍地悬挂在天边,挥洒着浓郁的金黄色余晖。 三人穿行在街道中,步履缓慢,左顾右盼,像是在散步的样子。街边上,广场里,那些忙碌了一天的摊贩们正在收拾或者准备收拾,差不多到打烊的时刻了。这个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夜市的习惯。 弗兰克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回味着刚才的佳肴,他觉得,和那些商人坐到一起,听着他们的介绍、吹捧和夸耀,曾经品尝过的那些菜式会显得更加美味些。这大概是氛围的作用。想到这里,他向叶孤云发问:“叶,为什么你会喜欢和商人一起吃饭?” 其实还有后半句,“难道因为和他们吃饭会格外美味?”,但他没敢问,会显得幼稚。 然而叶孤云的回答却让他格外意外:“因为我想了解这个城市。” “新月城是一个商业城市,只有商人,成功又不至于太成功的商人,才能对它有一个相对真实,相对客观的了解。”叶孤云看向罗契,意有所指,“数据当然不错,它很有用处,很合理,很清晰,但它毕竟是建立在结果上的,它只是结果的忠实反映,却不一定能够准确的、完全的反映过程和原因。” “受教了。”罗契恭敬的施礼,“那么,你了解到什么?” “这顿饭不错,我认为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东西,我对新月城有了一系列的新的印象,说实话,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哦?都是些什么?”罗契好奇地问道。 “有好的,也有坏的。” “好的是?” “新月城是个有钱的城市,他的领主有钱,他的居民有钱,就算是他里面的一名不起眼的过客,很可能也会有钱。”叶孤云赞道,“之前你曾说过一晚花掉了将近一个月的财政收入,当时我还以为你们的城市会比较穷呢。要知道,在我的那个世界,只有收入寡淡的小城市,才有机会面临这种捉襟见肘的状况。” 罗契没好气的说:“那个说法虽然有着一定程度的夸张,但绝不过分,而且,确实是有原因的!如你所见,为表尊重,我们将城堡弄得像座水晶宫似的,可那势必要使用大量的灯具,这里面,有魔法灯具,也有普通的灯具。可你知道吗?魔法晶石真的特别特别昂贵!没有谁能够像使用风灯一样,随心所欲大规模地使用魔法灯具——那、那就是在烧钱!当晚我们就算是小小的烧了一回......好吧,不考虑吞钱的魔法灯具,仅算普通的蜡烛,其消耗......呵,想想当晚的辉煌程度,你也应该估算到那将是个何等可怕的数量!而这一切,单单只是灯火一项的花费而已......综合计算,花费了一个月的财政收入的说法真的没有太过夸大。唉,一切想起来我就心痛,没有必要,谁愿意当冤大头啊?” “哦。”叶孤云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这态度让罗契无可奈何。 “说说坏的?”弗兰克问道。 “那可不少,我想你们也能听到一些。”叶孤云说道。 “市区拥挤、生活成本高昂、运营成本高昂、劳动力不足?”罗契问道。 “还有,没有特产,制造业几近于无。”弗兰克补充。 “然而这些都是客观因素导致的啊!城市的发展需要有所取舍。”罗契感叹道。 “呵,这些不过是表象,我觉得我看到的要深刻一些。”叶孤云的嘴角弯出了一个讥诮的弧度,他准备发动毒舌了,“我看到的不足,是执政者缺乏眼光,缺乏韬略,也缺乏手段;而市民们,大部分都是混日子的懒汉。按照既有的路线,这个城市也就这样了,它的前景是固定的,一眼望到头。而更进一步的希望?抱歉,没有看到。” “别急着反对,”叶孤云制止了暴怒而马上要发作的两兄弟,“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肯定是认为,新月城已足够发达足够富裕,他的市民也都安居乐业,这是个伟大的城市,而将他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们家族的历代祖先,无疑是英明睿智的......” 叶孤云脸上的笑容越发诡秘,彷如魔鬼,他盯着两兄弟,说道:“但我想说,真不是这样。只要不是蠢蛋,任何人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会干得不错。因为新月城优越的先天条件,决定了他会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只靠收取过路费——哪怕再低,就能变得有钱。这是他的天赋,他的基础,厚实的基础。然而在此厚实的基础上,时至今日,新月城依然只是个交通枢纽,而没能进化成其他,他本来可以更高,却始终没有,除了有钱,他没了一切,甚至丧失了更进一步的希望......所以,‘缺乏眼光,缺乏韬略,缺乏手段’,这些话我是不打算改了。” 金黄色的落日余晖变得愈发浓郁了,背光而站的叶孤云已无法让人看到其脸上的神色,而他正得意的看着渐渐默然的两兄弟,笑道:“当然,以你们的角度,或者说,以这个世界的角度,你们家族一贯干得不赖。但在我的角度,还不够。想要达成你们的宏愿,也不够。仅仅有钱,是无法造就一个具有全方位影响力的超级城市的。” “还需要什么?”罗契急切的问。 “超级有钱。”叶孤云答道。 “......”两兄弟猛翻白眼。 “不要以为我是在戏耍你们,往后,事实会让你们明白的,”叶孤云笑道,“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我们得加快步伐,赶在天色彻底昏暗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消遣地方。” 两兄弟虽然被搅得心绪复杂,却也是个放得开的人,当下也就将困扰抛开,不再琢磨那些事情,让心思“回归正轨”。 罗契问道:“你想去什么地方?消遣的话,最开始我推荐的那几个地方真的很不错。” “所以你只能是名贵公子。”叶孤云吐槽道。 “起码当一名贵公子能最大程度的避免不测。好吧,我知道你不需要。”罗契摊手说道,“说吧,到底想去什么地方?” 叶孤云捏着下巴认真的想了一小会,说:“我需要钱,我想赚钱,我也想消遣,所以我准备消遣时顺便把钱赚了。” “这怎么可能!”两兄弟同时怪叫。 “怎么不可能。” “好吧,你打算怎么做?”罗契无奈道。 “你们身上有点小钱吧?很好,足够了。我们去找赌场、赛马场或者地下拳击场之类的,不违法而又一本万利的行当,暂时想到的就这些了。” “我明白了!你打算亲自上阵?”弗兰克讶异的叫道。 “不然呢?” “我不明白你怎么突然想起钱来了。”罗契问道,“你是新月城,也是爱希伦家族最尊贵的客人,原则上,我们能轻易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不,那不能花你们的钱,绝对不能。”叶孤云摇头摇得非常坚决。 “为什么?” “买房子怎能用你们的钱?算你的,还是我的?”叶孤云说道,“城堡里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我很不习惯,我想搬出去。我准备买一座房子,一座大大的、安静的、优美的豪宅,最好在富人区里,与那些大商人为邻,如此,才能方便我萨菲厄斯实施那宏伟而庞大的邪恶计划!哈哈哈哈......” “怎么办?这家伙扮魔鬼扮上瘾了......”罗契问着自己的兄弟。 弗兰克答道:“现在好歹活泼了一些,总比之前死气沉沉而又乖戾无常的模样要好。” “......别以为我听不到!” 再次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搜寻,三人来到了一条小巷的尽头。与先前的酒馆类似,这里依然是一个门面和一个招牌,只不过这个门面涂得大红大绿的,而招牌上则用圆润的字体标识着“搏杀战场”几个字。 也许是时间点又或者是行业性质的关系,这条并不幽深的小巷此时竟然看不到一个行人。三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他们走到了店面之前。 “搏杀战场......恐怕就是这里了,名字虽然直白粗陋,但很好地表达了内涵。”罗契对叶孤云说道。 “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弗兰克蹙着眉,弱弱地说道。 “我也一样。”叶孤云道,“但你觉得我们需要在乎吗?” 他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好像......不需要......” “所以,我们就进去吧。” 推门而入,然后—— “天呐!” 这是一个类似于酒馆布局的房间,只是面积要比寻常酒馆大得多。 场面极其混乱。 中间靠左的大片空位上,摆放着许多方桌,好些方桌上站着一位身材火辣的女郎,她们相貌一般,但浓妆艳抹,且穿的极少,仅有的几块并不能遮盖器官的布料随着她们身躯的扭动而拂来带去,勾勒出一条条惹火的线条,拨动着一阵阵汹涌的波浪,极尽挑逗之能事。显然,她们是********。而这些方桌的周围围满了神色猥琐的汉子,他们在放肆地拍着掌,调笑着,呼喊着,言语无忌,生冷不禁,荤腥之至。 稍远处的一片,则显得相对安静一些,但也只是安静一些。那里有着同样的方桌,但是两张并排靠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宽阔的高床,上面是一位全身****不着一缕的浓妆女郎。她平躺着,扭动着丰满的身体,时而卷曲,时而翻滚,时而旋转,张腿、并腿、撅臀、曲腰、挺胸、搔首弄姿,或者兼而有之,做着各种高难度但富有诱惑力的姿势。 她的周围同样围着一片汉子,他们有的故作深沉地喝着酒,有的比较冲动的兀自喘着粗气,有的摸着下巴砸吧着嘴巴像是在欣赏艺术品,没那么喧哗,但这不代表高尚,他们不过是更喜欢以这种方式舒缓欲火而已。这不,里头还有一人干脆脱下裤子两手放在胯间不住地撸动着...... 靠墙的一圈才是这里最安静的地方。那里摆放着一张张保养得还算得宜的旧沙发,而上面坐着的人衣服也难得的保持完整。但,仅仅是完整而已,同时,还必须是凌乱的。坐在上面的人至少是成双成对的出现,一男配着一女,然后再此基数上不断添加。他们大都搂得紧紧的,正在“深刻地”调着情。有的汉子埋首在女郎的胸间,贪婪地啃着一双露出来的大白桃子;有的则情意绵绵地直视对方,一只手却在胯间的灌木丛里里深挖猛抠;还有的直接将对方的脑袋按到胯间——不管是男是女,然后让其不断吞吐...... 而这里最最激烈的地方,乃是右手侧那一个个用布幔隔开的隔间。说是隔间,真不知道到底能够隔离些什么。声音自然不是一方布幔能够挡住的,里头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和做作的娇啼,响彻整个室内;而景象——走几步偏偏头就能望到内里的全貌。刚刚进门的三人甚至不必调整角度就能看见好几个隔间里的火辣场景:那是一条条肉虫在蠕动。一个汉子将两条丰腴的大腿扛在肩上,双目喷火,腰部急耸,在不住地深耕;另一个汉子则抱着一个圆滚滚肉呼呼的******,全身绷紧,呵呵地叫着,在卖力地冲刺...... 战况激烈! 以至于穿梭在房子里的一个个衣着清凉被肆意揩油而又混不介意的女侍应,在别的场合应该是相当吸引眼球的所在,也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这里是一所妓院,还是最低级的、只能做水手苦力这些手中仅有一两个闲钱的穷鬼的生意的末流妓院! “哈哈!好一个搏杀战场!”叶孤云怪笑道,他指着一个隔间里的一对肉虫,“原来指的是这种‘搏杀’啊!” 第二十三章 地下拳击场 败退了!华丽丽地败退了!抱头鼠窜! 爱希伦两兄弟像是见鬼般慌慌张张地飞逃出这间所谓的“搏杀战场”,片刻不敢停留。内里那“花样百出”的活春宫正在猛烈地冲击着他们的既有认知,力道之巨,有若山倾,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的上限。 当然,两人的表现还是有所区别的。单纯小宅男弗兰克只懂得掩面奔逃,活像只迷途的小羊羔,而成熟得多也更世故的大哥罗契,至少还晓得深深地剜一眼那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才红着脸逃离。 而两者最大的共同点是,都只顾着拔脚就跑了,却没有注意到叶孤云并没有跟着一同逃出,直到奔走了一段距离后,才猛然醒悟:身边好像少了一个人呐! “叶呢?” “好像还在里面!” “噢,天呐!”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找他?” “不要!不妥......我觉得,还是在这里等吧......” “对的,他不会有危险......” 两兄弟默默相视着,都从对方的神色里感受到浓重的局促和不安,迷糊和窘迫统治着整个氛围,然后,当中似乎还藏有那么一丝丝的小兴奋? 两人等了一会儿,其实并没有多久,也不足一刻钟,但他们就是等得快要崩溃了,无他,心情使然。而后,万幸的,在崩溃之前,他们终于看到了叶孤云微笑着施施然向这边走来。 “你们呐,怎么就跑了呢?”叶孤云玩味的说道,“男人,贵族,这两个词汇的属性和妓院何其相称?我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你们无法停留的理由。” “我们知道妓院,可是不知道妓院是那个样子的......”弗兰克红着脸为自己分辨。 罗契郁闷地说道:“算了吧,分辨个什么?叶,你也不必再挤兑了,我们从来没有去过妓院,我们承认还不行吗?” “就是。没去过妓院又没什么丢人的。我们是绅士,不是发情的动物。”弗兰克附和道。 “男人有时候真不比发情的动物强多少......”感慨一番,然后叶孤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般反复打量着两人,“绅士?没去过妓院?我记得你们应该是未婚的吧?莫非,你们都还是处男?呵呵!这个世界的贵族难道会如此保守?” 他以探究的语气,说着妥妥能让两兄弟吐血的话语:“真是这样吗?太不可思议了!贵族不是从来都与风流成性、放荡堕落、情人无数、酒池肉林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的吗?怎么会出现像你们这样的白莲花?” “你说的是哪个位面的贵族......”弗兰克翻着白眼,立即反驳,他没太注意,用的是一句自己常用的句式,然后,马上觉得不对了...... “我们的位面。”叶孤云一本正经的说道,“然而,你可别告诉我,这个世界的贵族真的会如你们这般‘保守’与‘纯洁’——呵,无论如何我都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刻意地在保守和纯洁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嘲讽意味浓重。 “呃......好吧,你说的没错。” 弗兰克丧气的认栽了,他觉得曾经的望海台上那个乖僻的叶孤云又回来了。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特别重要的东西,他立即变幻了脸色,笑吟吟地向那个可气的家伙质问:“叶,你和我们不一样喔,你已经是一个大男人了。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里面停留的那段时间,是在解决个人问题?” “哼!无稽之极!” 叶孤云冷傲地应了一声,然后挤出一副十足的鄙夷和不屑的表情,阴森森地笑道:“先不提以我的品味是绝对不会看上那些低档**的重大原则问题......我们来谈谈时间,它会是个很好的明证。如果你有留意,就该知道,如此之短的一段时间,对于一个强壮的男人来说,完全不够。”他指了指自己,“而我?哈!我觉得我的英伟根本毋需向你解释!” “吹牛......”罗契插嘴道。 “要不你来,呃,呸呸呸!让你妹妹来试试!”叶孤云差点口误,罕见的大囧起来。 没想到两兄弟听到这话也不动怒,更没反击,反而短暂地楞住了。 弗兰克低声地嘀咕道:“我倒是想让她试试。” 而罗契则烦躁地摆摆手,强行斩断了这个话题,他说道:“我们还是谈谈接下来的事吧。” “很简单,跟我走。”叶孤云说道。 “啊?” “我已经知道了真正的地下拳击场的确切位置了,是向妓院的**打听的。像她这种阶层的人物,必然拥有着丰富的三教九流的知识,向她打听是准没错的。不过,嗨,都别提和那种人交流是多么无趣的一件事了,而且还必须通过翻译器这种麻烦和低效的东西。”叶孤云作出了解释。 然后他面色一肃,哂道:“不然你以为我在那俗陋不堪的妓院里呆了一段时间是在做什么?为了那个脸上涂得像个怪物的艳舞女郎?是为了那些松弛下垂的大白胸脯?还是为了那些只看到脂肪层在晃荡的大腿?布满橘皮纹的所谓圆滚******?啧~!” “好啦好啦,事情已经理清了,我们也该出发了,”罗契扪头道,“你不还是要去赚钱么?” “当然。不过在出发之前,你们需要化妆一番,改变形象。你们想,从来未曾对拳击表现出兴趣,也从来未曾出现在地下拳击场旁的两位公爵府少爷,突然莫名其妙的光顾了,而且是联袂而至,这是何等惊诧的一幕?那群在你父亲的阴影底下讨生活的人还不给吓死啊?你也不必怀疑他们会不会知道你们的形象,涉足这行的人,一定的手眼是肯定要有的。”叶孤云说道。 “呵呵,我明白的。你是担心他们会胡思乱想然后作出一些奇怪的反应。”弗兰克说道。 叶孤云点头承认:“没错。所以你们必须进行化妆,不要让人把你们认出来了。我们只是为了赚钱而去,不是为了闹事。” “但你还是错了。”弗兰克得意地笑了,“我们不需要化妆,绝对的。” 叶孤云狐疑地瞄了他一眼,然后猛然醒悟:“噢!我忘了......这是个该死的魔法世界!” 真正的地下拳击场在新月城的南部,一个密集的仓库群中的一间非常普通的老旧仓库里,该处距离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有段距离,所以在他们到达目的地附近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虽然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城市出色,但新月城的公共夜间照明系统依然是严重不足的,间隔颇远才能见到一盏昏黄无力的路灯,影影绰绰,断断续续的,勉强能将所在的道路的路面尽数覆盖。而且,非常合理的,路灯主要集中在比较重要的街道上,相对次要的街道里便已变得非常稀疏了,至于数量巨大分布广泛的僻静小巷,那是完全不必奢望的。 而像仓库区这种夜间基本无人的区域,当然是不会有路灯的存在的了,但因为囤积了大量货物的区域属性,此处安排有班次较为密集的巡更人员,防火防盗防意外——也只是提防而已。 在这个刚刚入夜的时分,巡更人员都还没开始执勤,仓库区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还算眀耀的星光完全没能起到期盼中的那种作用。然而自然的昏暗是注定难不倒一位合格的法师的,弗兰克随手一挥,一个名叫舞光术的小戏法便已完成,一团像是鬼火却不那么阴森的蓝白色光团立时浮现,随意地在半空中变幻着轨迹,它的亮度与油灯近似,但已足以将前方的路况指明。 弗兰克帮自己和罗契改变了形象,前者现在是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商人,而后者则是一名精明的瘦子,看上去既像是前者的合作伙伴,又像是随从或者雇员。 目的地并不深入,也不难找,只逛了不到十分钟,三人便远远地看到了其具体所在。也许是到了开始营业的时间点,那座并不显眼的旧仓库的门口,正由五个纹身大汉把守着。他们有的倚在墙上,有的靠住摆放在门边的几个木箱,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几盏风灯摆放在高处,灯光下,这五人在闲聊着。 好戏即将上演,眼下便要进入真正的剧场了,弗兰克却突然有了胆怯与踌躇的感觉,他对叶孤云说道:“叶,真的要进去吗?不去好不好?赚钱其实还有很多方法的。” “比这更快的呢?”叶孤云非常平静的反问,看不出丝毫的紧张,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在意事情的本身,也不在意其后的叵测后果。 “为什么非要快呢。” “如果可能,我希望明天就能躺在自己的豪宅里的大床上。” “好吧......” 弗兰克当先,三人向那几个大汉走去。 别看这五个大汉俱都一身锦缎(纹身),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面对访客时却出乎意料的有礼——也许是因为弗兰克那一身富豪打扮的缘故。 “我想找点乐子,而他想赚点钱,用拳头。”弗兰克指着叶孤云,“你们看着安排吧!” 单纯小宅男学着做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倒也惟妙惟肖。 “请问,他是您的朋友吗?”大汉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家伙说道,“如果是,那么我建议您,还是劝他赶紧打消了赚钱的念头吧。” 他的话音一落,其余的大汉全都笑了起来。 面对三人狐疑的目光,头领一摊手,说道:“我也是出于好意。毕竟,他的这副小身板,怎么看,都不像是很有战斗力的样子。为了他的健康着想......” 说到这里,头领痞痞地耸了耸肩,周围的哄笑于是更大声了。但这种无知的调笑弗兰克又怎会介意?随手甩出了一枚银币,让那个头领不得不慌忙地接住,像极了一个大手大脚而又没啥耐心的土豪,弗兰克烦躁地说道:“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做好你的本分就够了。” “如你所愿。”收到了小费的头领格外恭顺——一个银币算是挺阔绰的一笔小费了,他拿起了一盏风灯,弯下腰,伸出另一只手,示意自己要在前头带路,“请跟我来。” 三人随着头领走进了仓库,内里并未如想象般是一个品流复杂混乱拥挤中间设有擂台的一个环境,而是有条理地摆放着许多木箱,大部分是密封完整的,而从少数半掩着的木箱里可以看到一个个被禾草覆盖着的罐子,毫无疑问是属于有价值的货物。不问可知,这里依然作为一个仓库而存在。 这里既然不是正主,那么自然会有秘密通道存在,而这个秘密通道就在仓库的一个角落。它没有刻意地遮掩,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在地上,还设有标识,仿佛本该如此,一如叶孤云在地球时常常见到的地铁入口。不明内情的人,看到一个正在运营的仓库里的如此的一方通往地下的阶梯,只会以为这是地窖的通道,而不是其他。 很合理的,阶梯的底下、密道的正式入口处设有一扇门,带锁的,闲人免进。头领用钥匙将其打开后,四人鱼贯而入。 这地下拳击场竟然真的设在地面之下,倒也算是十足的名副其实了。 门后是一段不长不短的不断往下的通道,曲折却不复杂。熟悉市政的罗契认得出来,这里本该是一段已经废弃的下水道,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那些阴影中的势力占据并改修了。起码在走过的这一段里,能看到大规模翻新以及不断维护的痕迹。 通道里的空气并不污浊,显然一个良好的通风系统正在运作。地面平坦,是被填补过的,也不肮脏,但也别指望能有多干净,只是足以说明这里是有人打扫的而已。而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一小段距离便固定有一对火把,橘红色的火光将通道照的亮堂——是的,比市区的那些主要街道还要亮堂。 环境不错,但两兄弟的心情没法不错。他们是爱希伦家族的成员,新月城法理以及事实上的统治阶层,虽然也明白不要非黑即白的道理,但他们实在是与这些存在于阴影中的势力难以相合,尤其是见到对方竟在自家的地盘地下经营的如此有声有色。 但,能怎么样吗?也不能怎么样了。两兄弟非常懂得分寸,于是只好蒙头赶路,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头领也不以为意,只道是两位客人缺乏兴致——这不奇怪,谁会对下水道的风光有兴致呢?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这段废弃下水道的尽头,那里同样有着一扇带锁的门。在通过之后,罗契三人再次愕然发现,门背后依然还不是最终的目的地,而是又一段的下水道...... 门内门外的两段下水道显然不属于同一项工程,最新走进视野的这段,地上的排污渠里有着废水在流动,而空气中也充斥着一股难忍的恶臭。不必猜了,这是一段正使用中的现役下水道,绝不是废弃的那种。 两兄弟顿时色变,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环境和恶臭的关系。 “请宽心,距离很近,我们不会在此久留的。”头领不会知道两兄弟的真实想法,但他的劝慰的工作一样来得很是及时——恶臭嘛,谁都难以接受,影响到心情可就不好了,所以必须安抚好客人。上头是这样教的,他也是这样想的,于是这样做了。说完后,他也不耽搁,立即动身往前方带路。 果然,就像头领所说的,只走了十来步,他们便逃离了这段恶臭的地带,又一次通过了一扇带锁的门,然后又一次来到了另一段的地下通道。 这里又是一段废弃之后经过了翻修的旧下水道,只是翻修工作较之前的那段更显精细,这个细节,似乎预示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真正的地下拳击场,已经在不远处了。 第二十四章 我要打十个 三人随着头领继续前进。 最后的这一段其实是一条直道,没有曲折,没有弯绕,走到半程就能望到尽头处的那一片明亮得多的灯光。知道了终点就在眼前,众人下意识地加紧了脚步,未几,他们便完成了全部的路程。 通道的尽头之外,是一个向下凹进的圆形小广场,分上下两层,众人走出的位置就在二层之上。而这个所谓的二层其实是以砖木搭建起来的一个环形观赏台,除了正对着通道口的另一头有着一座刻意加高的类似解说席或者主持席之类的高台,剩下的地方全是阶梯式的观众席。此刻,偌大的观众席里已坐着许多客人(或者用赌徒称呼他们更为合适),形形色色的,各种身份都有,因为比赛还没开始,他们只得三三两两地在闲聊着。 在环形观赏台之下的,自然就是真正的“拳击擂台”了。这是一个斗兽场式的圆形沙场,半径大约20码,周围是光滑坚硬的石墙,只在相对的两端各设有一个供对战方进出的带栅栏的门洞。当中的厮杀地,只能看到板结的地面,零星的砂砾以及东一块西一块的血液风干后留下的暗色斑痕,没特别显眼的地方,但就这已足够让旁观者领略到这块场地所承载的大量故事的零星碎片了。 头领带着三人找到了一个一身灰蒙蒙的作管事打扮的银发中年男人,然后指着他们和男人小声交流了一阵子,最后向三人示意了一番便径自离去。 接下来,已与他无关,是中年男人和三人间的事了。 中年男人对弗兰克和罗契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丝亲和的笑意,但怎么看都觉得有种像在衡量货物的精明与奸猾在里头。 “您好,欢迎到来!希望你们能玩得开心。有什么疑问或者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叫胡略,是这片场地的负责人。”银发中年男,也就是胡略自我介绍道。 “噢,你好。”弗兰克煞有介事地和他握握手,然后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个‘银狐’、‘银狼’或者‘银豺’之类的绰号?” 胡略显得有些懵然,他答道:“呃,我的绰号的确是‘银豺’......只是,不知道客人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认识他的人不会如此发问,而不认识他的人可以直接询问,何必像这样试探着发问? “噢,没什么,只是出于一个有趣的猜测。”弗兰克漫不经心地笑道,“通常,像你这种有着特别‘典型’的形象和气质的人,大抵都会有类似‘银xx’之类的非常耳熟的、贴切的但了无新意的绰号。我在想,你会不会是个例外,于是随意地列出了几个猜测,试着向你发问,结果嘛,呵呵......” 胡略的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幸好,他到底还是能将自己的面部肌肉绷紧,不至于流露出一些失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他挤出一个起码的笑容,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他说道:“猜测正确,可惜我无法给你一个折扣。” 说完,本着不随便得罪客户的宗旨,胡略不敢再搭理这位看起来有点憨有点愣的土豪,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发作,然后拎出一大堆的算计丢在这个不讲究的呆瓜的头上,让其莫名其妙的消失——好吧,虽然少了一个客户并不会感到特别肉疼,但少了就是少了,一丁点也是少,组织利益因此受损,终究不美,他不愿意看到。 他转向了叶孤云,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那一身怪异的装束着实让他不喜,他也没再掩饰情绪,冷着脸,说道:“参赛的?来的非常及时。” 也不理对方有何反应,丢下了如此一句话后他便立即转身招来了候在一旁的像是员工的另一名灰衣汉子,不耐烦地吩咐道:“带他下去,告诉他基本的规则。” 叶孤云只是笑笑,压根没有在意,反倒是弗兰克的反应更显激烈,他向胡略叫道:“嘿!你可对他好点,这伙计可是我赢大钱的关键!” “噢,真的?”胡略不以为意的说道。 “当然,我打算在他身上下重注!!哎,不知道你们这边是怎样设置赌局的,反正,我只投有他的赛事,而且,每一把,都买他赢!嘿嘿,告诉你,如果也想发财,不妨拿出你的私房钱,甭管其他,跟着投就是。”弗兰克显得得意而认真,就像在诉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副模样落在胡略眼里却是个懵懂而莽撞的赌徒的形象。 「不堪的蠢猪!」 心里不住地腹诽着,胡略已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个无知得让人发笑的暴发户,他以公式化的语气回道:“可惜了,我的身份没有投注的权利。唔,至于他,是必须下去的,这是规矩,规矩必须遵守,我想你应该特别明白。” 一直未有发言的罗契此时说道:“让我陪着他吧。这位伙计只能听懂一小部分的通用语,但却是一句也不会说,没有翻译存在,交流会是个大问题。” 翻译宝石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机密,但也不等于可以随随便便地表露于人前,毕竟价值高昂,一定程度的掩藏,能够免去不少的麻烦。既然无法光明正大的使用,那么便需要一个掩饰,罗契准备充当这一角色,并且,他本人其实也挺想了解地下拳击手的一些幕后细节的,所以才会有如此的举动。 “通用语都不懂?哪个位面跑出来的土包子......”胡略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然后便挥手放行了。 弗兰克笑眯眯地目送两人离去,然后他随便找了个空位,安静地坐下,也没和人答话,只是不时地向四周张望,像极了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土豪暴发户。看到弗兰克没有继续纠缠自己,胡略顿感舒爽了许多,以至于竟不自觉的长吁了口气。 而罗契和叶孤云两人则随着那位灰衣员工走出了观赏台,弯弯绕绕地兜了一段路,最后来到了一间石室里头。这里应该就是等候室、休息室甚至是更衣室之类的地方了,里面已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猛汉在等候着,不消说,他们和叶孤云一样,都是企图靠着自己的拳头赚一笔丰厚的花销的地下搏击手。 三人的到来立即引起了这群亡命之徒的注意,只是他们的目光在罗契和叶孤云(灰衣员工被自行忽视)身上转了一圈之后便果断移开,显然,新到的两人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十有八九,又是那“看起来就不像是具有战斗力”的形象所致。 除了搏击手外,石室里还有着不少作灰色打扮的人,他们兀自忙碌着,毫无疑问,不仅是衣着,便是连属性,这些人都与领路的灰衣员工一模一样。看到这个景象,两人才知道,那一身难看的灰衣并不是个性,而是制服。 两人被带到了一个像是登记处的地方,他们的领路人向罗契问道:“告诉我他的名字。当然,如果不想暴露真实姓名的话,也可以随意取个代号,反正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称呼。” 罗契和叶孤云小声交流了一番后,忍着古怪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说道:“萨菲厄斯。” 领路人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应该是经历多了,见怪不怪,他说道:“以那个著名的魔鬼的名字作为代号?不错,有创意,也有勇气。好的,萨菲厄斯......那么,他要参加的是什么赛事呢?” “当然是奖金最高的。”罗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就知道,不会有例外。”领路人向正在登记的同事耸了耸肩,然后他对两人说,“那么,我现在就跟你们大概的讲解一下奖金最高的赛事——王牌挑战赛的一些规则。” “首先是竞技场里的规矩。大致上,除了不允许使用武器外,再没有别的限制了,你可以尽情使用任何的‘得意’手段。如果能够将对手打得血肉模糊血沫横飞,我想肯定会有观众会为导演出这幕激动场景的你疯狂呐喊的,然后你很可能会因此得到大笔的奖赏。当然,前提是你得保证自己不被对手打成那样,你得保住性命。” 领路人很认真的说道:“踏入沙场的那一刻,便默认已签订了生死契约,搏斗中产生的任何后果,均由自己承担,不会有人对你的生命提供保障,所以,请对自己负责。” “接下来是关于赛程方面的一些细节,这是你务必知道的。王牌挑战赛的赛程很简单,分为资格赛和挑战赛两个部分,你将参加的,必然只是资格赛,而对手就是在场的这些人。只有累积到5场连胜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挑战赛向坐镇在殿堂之上的王牌搏击手挑战。放心,这5场连胜只有一个宽松的时间限制,你在半个月内完成即可。而在挑战赛中,假若最终你能战胜总共5名的王牌搏击手,那么,恭喜你,你将获得10万枚金币的巨额奖励。” “当然,那不容易。”领路人最后总结道。 “对手仅仅是那些人?”叶孤云回身扫视了一番,然后随意的发问。唯一能够听懂(高等级的翻译宝石具有指向性)的罗契还没来得及翻译,就见负责登记的那个灰衣人敲了敲桌面,提醒道:“还少了些东西。” “噢。” 领路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向罗契问道:“他有经过职业等级认证吗?阶位是什么?” 这个问题罗契毋需询问,他自己就能解答:“没有,来不及,他刚到这里不久。你瞧,他连通用语都还不会说。” “嘿,金钱真是个让人迫不及待的东西。”领路人隐晦地讽刺了一番,然后向登记员说道,“记作未知吧。” “未知?恐怕是无吧......”登记员小声的嘀咕道,在他心底,后头其实还有半句话的,“这年头赶着送死的人怎么这么多......”,没有说出口而已。 尽管极不认同,但登记员还是依着领路人所言,在阶位一栏上填了一个“未知”,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纯粹的出于赛事考虑,想让参赛者的履历和噱头不至于太过惨淡而已。 “未知”和“无”,乍看之下或许区别不大,但实质上还是有着一定距离的,最起码,前者带有的一丝神秘感就显得比后者好看一些,至于观众——也就是掏钱下注的那些人,会不会买账,就另当别论了。 “刚才他说的是什么?”了结了这边的事后,领路人想起了先前叶孤云曾经说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的话语,于是他向罗契问道。 “对手仅仅是那些人?”罗契重复道。 “仅仅?”领路人颇感好笑地望向了叶孤云,“看来你对自己的确很有信心,好吧,似乎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当然,你没有弄错,目前你将碰到的对手只会从这些人中间产出,他们虽然籍籍无名,但都是具备深厚功底的实力派选手,不能小觑。况且,你也一样,不是吗?” 这已是领路人能够作出的最隐晦的提醒了,他是想告诉叶孤云:你真的有自(xiao)信(zhang)的本钱?就算有,能够稳稳的压过在场的所有搏击手吗?你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相差仿佛,甚至你还略有不如。他们大部分都有着不错的位阶认证,而你呢?还没有! 叶孤云点了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回应,而罗契也适时地送上了翻译,只不过话语里那猖狂的态度让所有听者不由地眉角像抽筋般直跳。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就让我的所有对手一起上吧!我不是在针对谁,我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时间是宝贵的,我没功夫陪辣鸡们一场一场地做游戏。10个!10个够不够?我指的是晋级。好,10个,我要打10个!” 第二十五章 我都还没用力 叶孤云要打十个的要求未能如愿,尽管这个要求能够制造一场噱头巨大的焦点赛事。而否决的理由居然也是基于利益,灰衣人的逻辑非常之简单,5大于1,5场常规赛事的收益大于一场焦点比赛的收益,仅此而已。 他们认为,能够提出如此嚣张的请求的人,不是超级强者,便是超级蠢蛋,而在当下这种特殊的场合,是前者的几率或许要大一些。那么,假若这家伙真的是超级强者,他必定是能够撑到最后的,按照规矩他至少需要参加的5场比赛,这5场比赛经过他们的精心操(炒)作之后,所能得到的收益无论如何都要比一场焦点比赛的来得多。只有更多的场次,才能够将那些疯狂的赌客的钱囊榨取得更为干净。 所以,灰衣人们拒绝了,拒绝得相当义正辞严——不管是谁,一切按照规矩来。 里子要了,面子也绝对不能少。 要求被拒,叶孤云也惟有徒呼奈何,还指望着靠人家指缝间漏出来的一点碎银来买房置地呢,如何能闹别扭?只能老老实实的依着人家的规矩来。 为了豪宅,麻烦便麻烦吧...... 怀着不得不妥协的小郁闷,叶孤云和罗契来到一处空余的位置静坐休息。领路人告诉他们,现在还没到开始的时候,观众(赌徒)还没到齐,报名也尚未截止,或许还会有新的搏击手加入,而工作人员正在安排详细的合适的赛程,稍后会作公布。待到所有东西都已确定之后,王牌挑战赛才会正式开始。不过,也不必担心会等得太过长久,八时一到,无论准备工作处在何种进度,赛事都将强制揭开帷幕。 对此,叶孤云没有任何意见,反正不过是各种枯等而已。 灰衣人的工作效率很高,不久,一个完整的赛程表便被他们编排出来了,许多搏击手马上凑上去打听关于自己的部分,而叶孤云则一无所动。 他开始有点理解断水流大师兄的感受了。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咳咳” 好啦,刚才就已经说过一遍了,就不好再重复啦,那么,说点什么呢? “「我都还没用力,你们就倒下了」?改改吧,「我都不需要用力,你们都得倒下」,嗯,就这样......” 然而,在这个最适合默默自赏(装逼)的时刻,偏偏有人兴高采烈地前来拜访,而且你还没法从他的态度中感受到哪怕半点的友善。 那是一个高大强壮须发浓密看上去宛如一头雄狮的男人,他抱着双手,居高临下,睥睨地俯视着端坐着的两人,散发着自认为强大的气势。只是对面的两人始终一无所觉,兀自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表示,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他是透明的一般。 狮头男也不恼怒,他咧开自己那特别宽大的几乎要开裂到腮边的名副其实的血盆大口,呵呵的笑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说道:“我的对手竟然是你,运气真不错......” 果然,一如狮头男所料,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对面的两人便有动作了,他们低声交流了一番后,其中那一脸奸猾的瘦子站起来,指着黑衣男,对他说道:“你的对手是他?” 狮头男不自然地点了点头,瘦子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然而,让他更为错愕的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其中的傲慢、嚣张和无知,当真是闻所未闻,忍无可忍。 “噢,是这样的。他想让我告诉你,等一下你直接投降好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瘦子,也就是罗契,一脸认真的说道。 随后,便和站起身来的叶孤云,一同向登记台走去,在那边,一个灰衣人正在呼唤着萨菲厄斯的名字,看来是有点事情需要交待。 气得七窍生烟的狮头男龇着那张大口向罗契吼道:“你是想故意激怒我吗?很好!告诉你,你成功了!” “不,不!这是忠告,善意的忠告。”罗契回过头来,依然是那副认真的表情,“如果你还想保存一点脸面,不至于落得太过难堪的话,就投降。真的。” 狮头男会不会投降?无从得知,但想来可能性是不大的,只不过叶孤云从来没有在意就是了。他现在站在了预备通道之中,身前不远处是一道铁质栅栏,栅栏之外就是那片圆形的沙场。他已在待命中,他随时就会出场,他被安排在第一位出赛。 这很好,符合他希望提高效率尽快解决的心意。 栅栏之外,沙场之上,从观众席间传来的声浪越来越大了,气氛被慢慢地带动起来,愈来愈炽,愈来愈烈,终于,随着栅栏的升起,呼喊声达到了顶峰。 挥别了陪伴至此的罗契,叶孤云拔脚向外走去,步速不疾也不徐,非常淡定地踱到了搏斗场中央。迎面而来的,正是刚才在石室里小小地交流了一番的狮头男。站定后,叶孤云也没理咬牙切齿一脸怒容的对手,他抬起头,往顶上的观众席略为扫视了一眼。 观众们的姿态当真是千奇百怪。有的很感兴趣的往场中观望着;有的则坐的端端正正的,但矜持的别着脑袋;有的和身旁的小伙伴不住地交谈着,且不时往场中指指点点;有的则一言不发地往前注视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更多的人在高声地振臂呐喊中...... 形象虽各异,但气质是相近的,你能清楚的感受到一种令人不适的狂热与残忍——从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里。 就像在打量斗兽场里的猛兽一般。 事实上,搏斗场里的人,不管是以前的曾经在此厮杀过的人,还是现在正站在里面的叶孤云和狮头男,抑或是后面的即将走进这里的其他搏击手,所有,与斗兽场里的猛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想到这点,叶孤云便烦躁地锁紧了眉头。 高高的主持席上,胡略正站在那里。此刻的他,与总让人感觉到奸猾的惯常形象大相径庭,他表现得极为亢奋,正热情洋溢地喊叫着什么。 “......这是今天的第一组对决!哈!绝对会很有意思!如你所见,双方选手已经就位!左侧的,是大家已非常熟悉的,来自扶汉林的人形猛兽!‘雄狮’约萨克~~~~!” “请原谅!并非是我有意拖延时间,而按照规矩,不得不再次复述一次约萨克的资料!......约萨克,人类,力量与速度兼具,搏击技巧精湛,已经获得了高级格斗家的位阶认证!而在我们的王牌挑战赛中,他的战绩,目前已四连胜了!四连胜!只需要再一场的胜利,便能通过资格赛的考验,进入到更加激动人心的挑战赛中!......” 胡略的这一番关于约萨克的介绍,得到了观众们的热烈反应,观众席上原本有些嘈杂的叫喊渐渐地变得规律且集中,整个氛围亦因此趋于沸腾,照这样看,约萨克无疑是一名在观众中拥有相当声望的人气选手。奇怪的是,今天的约萨克并没有如往常般积极地给予观众以响应,他只在专注地、狠狠地盯着他的对手,像是要将他撕碎般。 “......而右边的这位,是今天才初次参赛的新人选手,他就是......瞧!具有艺术家风范的黑衣魔鬼!萨菲厄斯!他目前的位阶,未知,还没进行认证。” 关于叶孤云的介绍,毫无疑问,只能是极其简短的,他在这个世界的履历根本挤不出什么可说的东西。按理,迎接叶孤云的很可能是一阵汹涌的嘘声,可这个地方却着实有点不同,在胡略的介绍语落下后,观众席中响起的是一阵阵叽叽喳喳的细碎声响,观众们在做着自己的议论——这些家伙是甚至连嘘声和嘲弄都懒得给了。 “高级格斗家打一个位阶未知,呸呸,无位阶的人,怎么打?” “又一个碰运气的家伙!不过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应该说约萨克的运气太好了!哈哈,马上就要5连胜了!” “对啊对啊!约萨克就要进入挑战赛了!这该死的挑战赛终于能够再次开张了,真tmd太难得!” “好运个屁!这个不公平的对位百分百是那些人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约萨克进入挑战赛!他们也想让久违的挑战赛能够尽快重现呢!” “就是就是!他们的鬼心思又怎么能瞒过明眼人呐!” “但,这一局该怎么买?” “我准备略过,唯一的那个选项赔率太惨淡了,没肉吃啊......” “一道开胃菜而已,那些人故意送的,不要白不要。” “这话在理,蚊子再小也是肉!” 一个注定会失败只是被当做幌子的炮灰有谁会在意吗?反正这里的观众不会。他们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炮灰了。 而叶孤云会介意观众的感受吗?会的。他很想看看这些人输光钱后的沮丧表情。呵呵,想必是非常精彩的。而他也相信坐在台上的弗兰克已在他身上下了重注,他已经隐约地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座豪宅——好吧,知道的,即便是算上赌博所得,一场比赛的进账大概也只够偷窥一下其中的一个厕所...... 叶孤云在期盼着,热情的期盼着,期盼着比赛能够尽快开始,能够尽快结束,最后安然地拿到巨额的奖金和赌资。尽管他的这种意愿非常强烈,但表现在外的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他在安静地做着一个美男子,等候着比赛的开始。 扰攘了好一会儿,终于,随着一声号响,比赛正式开始,所有的观众,无论投注与否,都将目光集中到搏斗场中。这,是今天的第一场比赛。 前菜?大餐?甜点? 约萨克捏了捏拳头,整出了一阵噼啪的声音,如雄狮一般的面庞上展示在一个凶狠的怒容,一双闪着寒光的小圆眼直直地盯着叶孤云,“嘿嘿”地笑了两声后,他说道:“比赛开始了,逃不了咯!我会让你为自己的妄言付出代价!” 「这家伙看来是不打算投降了。」 叶孤云已经把翻译宝石取下,他听不懂约萨克在说什么,也没打算去了解,他只是在苦恼自己又必须动一番拳脚了,麻烦再小,也是麻烦。 理论上,既然比赛已经开始,那么双方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叶孤云很赶时间,他不想在这搏斗场多呆,却也不想率先动手,一个照面将对手打倒,似乎太过不给面子了。他歪着脑袋,略微的想了一下,有了决定,他递出了右手,伸出食指,弯作钩状,朝着怒吼中的约萨克,轻佻地,一下又一下地撩动着。 意思很明显:你丫的来打我啊! 观众们顿时哗然,而约萨克此时的怒意或许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怒发冲......不,程度太浅,应该是气冲霄汉才对! 能忍吗?不能忍! 暴怒的约萨克那急速充血的双眼就像一对妖异的红色珠子,闪烁着狂暴的凶芒,看起来有种强烈的亟待噬人的感觉。凶兽般狂吼了一声之后,攥紧双拳,他就向叶孤云扑去,声势如雷,步履生风,恍如饿极的雄狮猛扑向无辜的猎物。 观众席上顿时炸响了一片震天的欢呼。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几乎无一不是对暴力与血腥有着深刻的好感,至不济也不会对残酷与惨烈的肌肉碰撞有所厌恶,而约萨克的表现无疑很符合他们的口味。他们自然不吝于给喜好的东西报以欢呼。 然而,这一阵欢呼终究只不过持续了不足十秒的时间,便戛然而止—— 约萨克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冲到了叶孤云的身前。那一身绷紧的肌肉就像一副拉至极限的弓弦,早已蓄足了势头,随着大脑、或者本能的一声令下,瞬间尽数释放,化作了一记冲向对手面门的重拳。 这个动作,叶孤云见过很多次了,许多人都曾对他做过,这不,前几天戈麦斯才又实践了一次。需要说明的是,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不会有太好的结局,例外的只有第二世时遇到过的好几个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老乌龟与小王八,而约萨克,显然不属于此列。 面对自上而下袭来的这记重拳,叶孤云只是横臂一挡,挡在了约萨克直冲而来的前臂的下方,接着轻巧地往上一架,这记重拳的去势便被带歪。而后,他顺势矮身,滑步,如一缕清风般飘渺地从约萨克的腋下划过,挪移至其身后。 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约萨克根本没能看清,他只知道自己的攻击落空了,是被对手以一种极其高明的卸力手段化解的,惊诧之余,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可恨的家伙便像鬼魂般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他再也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愣了愣神,接着约萨克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下意识地,他回过头去,带着些许狐疑和茫然,然后,就看到一个拳头迅速地在眼前放大,下一刻,世界变黑了...... 轰然的,约萨克庞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往后倒下,扬起一阵灰尘。 他已昏迷过去了。 叶孤云整了整黑色大衣的前襟,然后,平静地,向搏斗场外走去。 第一场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十六章 你们就全倒下了 即便叶孤云的身影已经从搏斗场中完全消失,许多观众还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结束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惊诧的结果和更惊诧的过程让他们陷入极度的困惑当中。 总归是搏斗场中清楚地躺着的那个身影以及观众席中响起来的一阵极其嚣张极其浮夸的笑声,才让这群人彻底惊醒。 约萨克伸展着四肢如一个“大”字般直挺挺地躺在搏斗场内那板结坚硬的地面之上,口鼻之处鲜血直流,那个长得如狮鼻般的方形鼻子如今变得更方了,无疑是鼻梁塌了的缘故。他的双眼紧闭着,身体瘫软如泥,如非其上不时泛起的一两下抽搐,还真会以为这个狮头男就这样被打死了。 显然,他在昏迷当中,并将昏迷很久。 更显然的是,他败了,败得干脆利落,不可思议。 对,就是不可思议,所有观众,除了某个正在狂笑的家伙,都不会想到这一场比赛的过程和结果竟会是这个样子。在他们看来,已经四连胜的,实力有目共睹的,在体型、力量、速度、爆发力乃至是技巧上都要比那个无名的对手更胜一筹的约萨克,输掉的可能性几近于无,而像眼前这种一个回合便告负的结果,实在是......与天方夜谭何异? 只一个回合啊...... 要不要这么夸张...... 所有人的瞠目结舌完美的反衬出弗兰克的嚣张,他正用极其浮夸的腔调大笑着。 “哈~哈哈哈!赢钱啦~~!赢钱啦~~!赢钱啦~~!哈~哈哈哈!你们赢了吗?来来来~!那谁!银豺是吧?快赔钱!赔钱!噢,不行!我得认真地研究一下赔率,我得算算到底赚了多少......哈~哈哈哈!不管了,太爽啦~~!!” 一边浪笑着,一边还扭动着他那变形过后特别圆润的躯体,做着连串夸张的舞蹈动作,“惹火”极了。 或许弗兰克真的拥有着不俗的喜剧天赋,他的这番表演实在是相当精彩,语气到位,动作协调,极富感染力,总之,让人有想要揍他的冲动。 回过神来的观众们纷纷向那粗俗的暴发户递去不太友善的眼神,恨恨地,带着鄙视,还有嫉妒的诅咒——太可爱了!弗兰克神清气爽地以一个煮熟的猪头般的笑容对其一一回复,将所有人气得咬牙切齿的。 “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叶孤云和罗契一同往石室回返。叶孤云一如既往表现得非常平静,但其微翘的嘴角还是将他那获胜的喜悦生动地表现了出来——还好,这家伙尚不至于沦落到一个怪人的地步。相比起矜(men)持(sao)的他,反倒是作为旁观者的罗契更显得兴奋和雀跃,一路上,这位公爵府大少爷就像个好奇的孩子似的,拉着叶孤云一个接一个地问着各种问题。 “叶,你太厉害了!” “还好。” “那家伙的水平也太次了!” “唔,还行吧。” “他和戈麦斯谁更强?他应该比不过戈麦斯吧?” “他更强,仅论拳脚。” “为什么连一个回合都没能撑过去?” “他大意了......” ...... 两人很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又开始了“沧桑忧郁的等待”。 对于叶孤云意味着胜利的安然返回,石室里的其他人只是感到稍微的惊奇,再没有太大的别的反应了。地下搏击本就是个高难和莫测的行业,地下拳击场更是各种黑马的盛产地,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两个能够挑翻成名强者的新面孔来。而当这个新面孔渐渐地变成了又一个的成名强者后,很可能又会被后来的新面孔挑翻在地,重蹈前人覆辙。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而依然敢于混在这行的人自然是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了。 说真的,这些人的心里倒是有着一定程度的喜悦。约萨克这头凶悍的狮子,可是一个令他们相当烦恼的存在,面对他时,虽不至于畏惧,但没有人不需要小心掂量,如今被人意外干掉,那绝对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而叶孤云这张面孔,开始有人暗暗记住了。 石室里的搏击手总是成双成对的离去,不久后就会形单影只地返回一人。当然,也会有两个人一起返回的时候,或者都蹒跚地走着,或者都无力地躺着。但不管返回的是一人还是两人,再次出现时总是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看起来状况很是凄惨。这些伤势是必须的,搏击手中的好大一部分只是厮混在这个行业中的“从业者”,他们需要“致命的”伤势来取悦观众,很多甚至是他们刻意弄出来的——作为米饭班主的观众们既然嗜好这一口,讨生活的他们便需要尽力满足,尽管这种嗜好变态了些。 伤痕,于这个人群而言,并不是荣誉的徽章,只是职业的见证。 真正像叶孤云般为了虚无缥缈的巨额赏金或者更虚无缥缈的所谓挑战而来的,只是少数。极易理解的,这些“少数派”将是搏斗场中出手最凶狠、最不留余力、最不守行规的一群人,因而,他们也是最容易被针对的一群人。 所谓的针对,并不只是“从业者”们的联合暗算,还有来自于组织者——也就是那群灰衣人的一连串精巧的算计。 便如刚才,约萨克与叶孤云的对阵,便是此种算计中的经典一例,经典在于,无论谁是胜者,都将与作为设局者的灰衣人的最大利益一致: 若是约萨克——这个拥有准一流实力,但只是被他们刻意操纵出来的四连胜的大胜了,无妨,让他晋级挑战赛好了,已经有些“疲劳”的观众们需要新的爆点作为刺激,而久违的挑战赛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最终的结局是可控的——以约萨克的本事,他根本没法在挑战赛中取得哪怕一场的胜利。 对于每一位参赛者的实力评估,作为这项活动长久的组织者以及最大获利者,灰衣人,自然要比参与的其他方都要精准得多。 至于叶孤云,噢,灰衣人账册上的萨菲厄斯,那个一来就叫嚣着要打10个的白痴、怪人、乡巴佬,真的获得了胜利,也很不赖。毕竟,约萨克这个被制造出来的大,也到可以终结的时候了,他的终结,同样能让坐庄的灰衣人赚一大笔!同时,通过这场较量,也能让他们对萨菲厄斯这个初次出现的来历不明的“少数派”的实力有个初步的认识,如此,才能有更好的下一步安排。 完全可以说,设计这场对阵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虽然那个萨菲厄斯表露出来的强大实力当真令人意外。而正是因为这点,叶孤云荣幸地登上了灰衣人的重点关注名单,换句话说,他要被针对了。当然,这种针对,并不是作为一个纯粹的幕后黑手,想方设法百般设计,坚决地阻挠他获得最终的胜利——如同大部分戏剧中的脑残反派,而是研究如何让他的每一场比赛都能够为己方组织赚取最大的利益。 就算真有人能够打败了所有对手,夺得了赛事的桂冠,拥有了独享最终的10万金币的巨额奖励的名义,灰衣人也未必会与其翻脸。只要在其夺冠过程中能让灰衣人赚取数倍、十倍乃至百倍于10万金币的收益,他们是不介意为这个人颁发足额的奖金的。 公平公正、信守承诺、慷慨大方......诸如此类的明亮光鲜的高帽子,灰衣人也喜欢往自己头上戴上几顶——想必也没人会不喜欢。 当然了,如果前提是亏本的话,一切都要另说。 在唯利是图这一方面,灰衣人一向干得完美。 而在对叶孤云接下来的赛程安排方面,遵循的依然是这一原则。灰衣人为叶孤云安排的都是名声大实力强的选手,都属于被认为更凶狠的“少数派”,而非是另一些名声更响但只是被一手操控出来的大。 这是顾忌到叶孤云那令人意外的强大实力,灰衣人不想让像第一场般的一边倒的状况再次发生,作为组织者,他们希望自己的比赛不仅有噱头,还要有精彩。 尽管被挑选出来的选手都属于实力强劲之辈,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接下来的所发生的事情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灰衣人陷于惊讶之中。 叶孤云的第二位对手,是一个拥有精灵血统的青年格斗家。因为血脉的缘故,他的身上带有许多明显的精灵特征,譬如,稍尖的耳朵,俊美的相貌,偏青的肤色,相对瘦削的体型,以及与生俱来的超出寻常人类一筹的灵敏和速度。 很合理的,他是一个敏捷型拳手,优势全在灵敏和速度之上,所学的格斗技巧更是尽走轻灵一路,旨在将自身的天赋发挥到极致。而且,这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双能够一定时间内倍增移动速度的魔法靴子,他的优势因此得到了难以计算的大幅度强化。 一个直观的感受,当他决定拼尽全力发挥出极致的速度围绕着对手高速转圈伺机而动时,旁人已经难以凭借肉眼去察觉他的身影了。 面对叶孤云时,他就是这么做的,博得了观众的一片惊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孤云面无表情地向着某个看起来空荡荡的方位挥了一拳,下一刻,半精灵拳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该处。伴随着一声痛呼,以及一条凌空飘飞的血线,这个瘦削的身影向着后方倒掠而去。待到先是与地面亲密接触,再经过连串摩擦,最后失速停顿的这一过程完结之后,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的状况了:脸部中了一拳,血流如注,看起来很是凄惨,鼻梁大概也歪了,反正原本英俊的相貌此刻显得有点别扭,他只能静静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毫无疑问,已经深沉地昏迷过去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叶孤云整了整黑色大衣的前襟,然后平静地向搏斗场外走去。 第三位对手,是一座肉山。 其人身高六尺,算不得太高,但格外强壮,肩宽竟足有四尺,全身包覆着鼓胀虬结的肌肉,尤其是四肢,粗壮得有若石柱,散发着野蛮恐怖的气息,正面看去,就是一尊杀气森然的人形机甲,如果这个时代有机甲概念的话。 若说在体型上还有什么不足,便是四肢较其躯体显得较为短小,甚至还及不上普通人的比例——这种短手短腿的王八体型自然是不利于进攻的。相反,倒是相对有利于防守(重心低,下盘稳)。有鉴于此,这家伙早已断绝了在进攻上多下功夫的念头,他只追求将自身的王八属性发挥到极致。 他是一个防御型的拳手。 他在对决中所采用的策略一直都是防守反击。 稳固防守,然后伺机反击。 他的防御能力已经达到了肉体所能达到的极致。那一身苦练得来的如磐石般的肌肉,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作抗打击——换个通俗点的词语,叫作挨揍。效果?一直以来都相当完美,这家伙竟从来未曾在搏斗中遭受重伤。 自信也好,盲目也好,反正在搏斗中这家伙是绝对不会主动出击的,总是摆出一副防御姿态,专注地应对各种进攻,等对方揍疼揍累露出破绽了,再用随着恐怖肌肉而来的强大力量一击致胜。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叶孤云对此表示极度无奈。任凭他百般撩拨,王八男都只懂得弓着身体,绷紧肌肉,将双手竖直护在脸前,维持着一个严整的防御态势,兀自岿然不动。显然,他是不打算再挪动哪怕一步了,除非,作为对手的你有能力让他妥协。相比起叶孤云的勾手指,这个动作虽然看起来差别巨大,但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无非在于告知对手: 你丫的来打我啊! 「如此,惟有成全而已!」 叶孤云轻快地向王八男走去,在其面前站定,怎么看都像是将亲切交谈而非是挥拳相向的样子,然后,突然动了。 呼呼的两拳,威猛迅疾,夹带风雷,看起来气势十足的样子,却只是两记演得太过逼真的虚招。正因为太过逼真,专注于防守的王八男坚定的认为这是两记猛攻,于是他果断地移开了挡在脸前的粗壮的双臂——用手抵挡,总比用其他部位要好一些,他是如此打算。 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主动移开的双臂什么也没能触碰得到,但被暴露出来的面门却在下一刻便遭受了真正的重击:只是一拳,又是一拳,熟悉的一拳。 叶孤云再次一拳轰到了对手的脸上...... 若说不同,还是有的。这一次多运了点内劲,还用上了隔山打牛之类的破防窍门——叶孤云是怕仅凭一拳还不能将这位防御出众格外强壮的对手击倒,所以特意多加了点门道,效果嘛,挺好,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 拍了拍手,叶孤云重新站定,歪头瞄了对方一眼,只见王八男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纹丝不动,不过脸上倒是多了一个拳印,鲜血正从鼻孔中不住冒出。叶孤云笑了,他伸出一根指头,往对方的前胸轻轻一点,而后,整座肉山便顺着势头,直挺挺的,轰然倒下。 叶孤云整了整黑色大衣的前襟,然后平静地向搏斗场外走去。 第二十七章 继续碾压的第四场 咝~~~~! 观众席上,弗兰克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他将自己那肉呼呼的土豪脸拧成了一个皱皮橘子,似乎是想要表达痛苦,但看起来更像是在便秘。 “咝~!好疼!看着都觉得疼!又一次了!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弗兰克大声地声讨道,“故意瞄准对方的正脸出拳?打脸狂魔吗?太变态了!太变态了~!” 他非常自然地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是一位正直的义士,但观众席上的这些人,又哪里会吃这一套? 呸!激愤于暴力是假的,为胜利得瑟才是真的!正义?公道?别tmd开这种幼稚的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臭不要脸的的暴发户!粗俗!恶心! 或许大部分的人士都会在心底大加鄙夷,然而却没有人会站出来和弗兰克较劲,一个都没有。事实上,除了弗兰克,观众席里,整个二层,还有相当多的“绅士”正在做着与这暴发户的别样狂欢同种性质的事情。 他们在为叶孤云的胜出而欢呼。 鼓掌、呐喊、拥抱乃至是跳舞——旋转、跳跃、我闭着眼~~——每一种方式都是极为用力,似乎不如此就无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中的澎湃的喜悦。 这很合理,非常合理,不过是作为胜利者的一项天然的权利而已。他们赢得了赌局,他们赚大了,他们的本金因此翻了几番,自该如此尽情地庆祝,淋漓地宣泄。 投注在叶孤云身上,并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在座的诸位,大智慧或许不会有,但作为赌徒的精明肯定无一或缺。接连的胜利本就是最有力的明证,轻易地便能扭转叶孤云在他们心里的籍籍无名实力不足的初始印象,使得这些人在抛洒自己的金币之前总会仔细的考虑一下这个新的选项。 有人投了,有人没有,所以有人赚了,也有人赔了。这是观众席上的不同反应的缘由。 另外,与众不同的作风,无疑能在短时间内为叶孤云挣得了不小的人气。 “哈哈!又是一次胜利!不愧是黑衣魔鬼!萨菲厄斯太强大了!” “萨菲厄斯这个代号取得太棒了!大胆!自信!有创意!而且,太贴切了!” “对!我毫不怀疑他拥有着魔鬼等级的实力!所有的对手都只是一拳啊!太可怕了!” “而且,他还是个大帅哥~!那忧郁的眼神,看得我都要心碎了!” “呃,老兄,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一段距离为好......” “纯以欣赏的角度,我也觉得他挺帅的。” “呃,又一个......?” “那个整理衣服的动作是他的个人标志吗?不得不承认,太有范了!” “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我倒觉得他那一身特别的打扮才是最大的亮点!” “对啊!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风格的衣服......看起来......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反正,就是觉得好看。如果真的有这种风格的成衣的话,我不介意立刻去购置一套,只是不知道这个还只存在于我们脑海的销售点到底在哪里。” ...... 赢了钱的观众在议论纷纷,输了钱的观众在议论纷纷,而作为赛事组织者的所有灰衣人,此时也在议论纷纷之中。 他们的议论显得特别的“热烈”,虽然还没达到激辩或者争吵的程度,但气氛无疑是凝重紧促的。大多数讨论甩锅和补锅的场合,都会是这样子。当然,作为一个严密的组织,灰衣人之间,还不至于发生相互指责这等烂事。 当然,各种情绪是少不了的。本来以为尽在掌握的布局莫名地大幅度偏离了预定的轨道,朝着可以预见的天大的反转奔去,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不会有太好的感受。 震惊、郁闷、困惑、犹豫、烦恼、挫败感......百般滋味,缭绕心头。 对于叶孤云的的实力评估,灰衣人当然会将它摆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事实是,在看到了第一场比赛的悬殊的结果之后,他们就已经将其拔高到一个自认为过于高估的程度了。未曾想,这家伙的真实水平,竟然比他们心里的已经很高很高的位置还要更高。 就像那刚刚倒下的王八男,一名在灰衣人的账册中排位极为靠前的实力派拳手,以出众到夸张的防御著称,本以为凭借着这点,即便无法战胜可能比他更强的叶孤云,也能将其拖住一段时间,联手为观众奉献出一场不再悬殊的攻防大战。可现实是,依然只是一拳......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 我们需要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对手? 甚至是:我们能够拦住他吗? 这些个疑问,在灰衣人的临时会议里被不断提起,但似乎暂时还不能讨论出一个统一的结果。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原来的操纵方案是不能再继续了,它已经被打乱,注定要失效了。 现在,需要一个新的解决方案。 叶孤云再一次站在了搏斗场的入口处,接下来是他的第四场比赛。 与此前有所不同,这一次,他的出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就在他的身影亮出的那一个瞬间,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之声便骤然响起,如果音浪是有形的话,恐怕早已将他压成一张非常标准的柿饼了。然而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哪怕连候在过道中罗契都已为此激动的场面而有所动容。他不喜欢被顶礼膜拜狂热追捧的感觉,他讨厌明星,以及相关的。 微微皱了皱眉,叶孤云神色严肃地向场中央走去。他的对手正抱着手,面向着主席台,静静地站在那里,留给叶孤云的只有一个侧面,看样子起码是等了一小段时间了。 或许是察觉到脚步声,那人非常适时地转过头来,看向了终于到达的他的对手,然后,那张不俊也不丑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 一个看似很无害的笑容。 叶孤云默然,没作任何表示,一如此前的一贯表现。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进场之后陡然窜起的不适感和烦躁感,随着这个笑容,愈加深重了。他不喜欢这个人,很不喜欢。这个人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好的特征了:阴鸷的眼神,玩味的笑容,出于习惯的便于突然暴起的站姿,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有围绕周身的浓重的血腥气息......他会是个刺客,酷吏,或者虐待狂,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属于广泛意义上的好人,出现在任何一本三观正常的小说里,都只会是最坚定的大反派。 大反派向叶孤云伸出了手,有意和后者好好交流一番,或者是借机发表一连串作为一名合格反派所必须配备的经典台词,谁知道,烦躁的后者压根没有交流的欲望,他的回应很无礼很粗暴,甚至表现得比一名反派还像反派——他递出右手,伸出拇指,然后愤然地竖直朝下一戳,姿势那叫一个利落!还么完呢,下一刻,他的身影已不在原地了,他突然向前冲刺,一个箭步,跨过了这短短的能让双方握手的距离,仿佛瞬间移动般出现在大反派身前,伸出的手变成了攥紧拳头,奔雷般朝着对方袭去! 哗~~! 才不过稍稍降温了一会儿的观众席霎时间再次沸腾起来,所有人的脸上都被惊诧和亢奋填充着——嘿嘿,好戏连场,说来就来啊! 观众们实在是乐坏了,萨菲厄斯,这个特立独行的黑衣魔鬼,真是每一次都能给他们带来耳目一新的感受!这不,又折腾出一个新把戏了!想不到,从来都是一脸冷酷(面无表情的平静被他们当做是冷酷了)宛如一名高傲的绅士的他,竟也有不讲风度出手偷袭的时候! “偷袭吗?不见得吧。好歹在出手前还做了个......比较另类的警示手势了。”弗兰克强自争辩,可惜的是没人愿意搭理,或者说,根本没人在意,他就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 说实在的,出现在这里的观众其实根本不在乎偷袭与否,对于类似事件的性质判断,他们从来只有一个标准:是否有趣,而非是否正义。只要有趣就好,哪怕为此小小的赔付一些钱财(赔大了就属于无趣了啊),当然,在得到乐趣的同时,如果还能顺道赚上一笔,那就更好了。 相比起主持正义,毫无疑问还是看热闹更过瘾些。 所以,在此刻的观众席上,你会看到哈哈大笑的,会看到指指点点的,会看到拼命鼓掌的,忘情呐喊的,专注紧张的......但你不会看到有哪个人表现出气愤、鄙视之类的神色。 噢,还是有的,虽然他并不属于观众之列。 胡略,外号“银豺”的地下搏斗场主事,面容扭曲,脸色极其阴沉,他现在正处在极度的抓狂和愤恨之中。 几秒钟前,他还在进行着热情洋溢的演说,他准备用大篇幅的花团锦簇的文字,为观众们奉献一段出关于接下来的两位参赛选手的精彩的入场介绍,然,未及一半,便被生生打断。 入场介绍自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重视的或许会把它当作一项用以表达尊重的礼仪,不重视的只会当作是一项烦人的例行公事。只是,无论观感如何,出于对作为组织方的灰衣人的敬畏,从没有人敢于****的无视以及肆意的践踏...... 如今,惯例被打破了,有人真的这么做了...... 「这、这......不可接受!!」 对于胡略这种地下势力中少有的格外讲求守序的人来说,己方设定的规则被无视和践踏等同于对着他的脸上用力地来回狠抽了几下,火辣辣地,分外生疼,充满羞耻感。而观众的热烈反应,落在他的眼中,无异于对他的滑稽窘状的大肆嘲弄...... 怒发冲冠了,如果胡略也懂得这个成语的话,他肯定会用来形容自己。事实上,当中最令人愤怒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他对此毫无办法。既没法阻止事情发生,也没法让事情回到既定的轨道,还没法让那个敢于冒犯自己以及整个灰衣人组织的混蛋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是因为场合的缘故,正在兴头上的观众不允许被打搅。 好在,这个场合总归只是暂时的。 对,只是暂时的......也只能是暂时的!稍后......哼! 如此这般,恶狠狠的自我警(安)醒(慰)了几句,胡略才能勉强理顺胸中闷气,按下汹涌的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摆放在搏斗场中。 就在他兀自愤懑的当口,搏斗场中的对决,其局势已迅速地变得明朗起来。 作为被灰衣人精心挑选出来的临时替换上阵的这么一个能够担当“机动支援”的角色,“大反派”理所当然是强大的。他的实力毋庸置疑,绝对要比叶孤云此前碰到的三个对手都要强,他甚至能够跟得上叶孤云的节奏了,能够做到互有攻防,有来有回。 这不,才刚刚挡住了叶孤云挥来的一拳,“大反派”便马上趁机一记威猛的横拳扫将过去——虽然这记攻势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掉。 不再被秒杀! 终于撑过了一拳! 还能发动攻势!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惊喜,无论是对观众,还是对灰衣人来说。 然而,仅仅跟得上节奏,是不足以获胜的,而相当于骚扰程度的攻势,更是无法让人看到丝毫的能够达至终极目标的希望。有比较,才有高下。“大反派”的强,只是相对于此前三人而言,其水平,依然远远不及叶孤云,当后者感到不耐,决意发狠,鼓起全力不再留手之时,前者能做的只剩下咬牙坚持了。 可以说,灰衣人挑选的这个人还是没能达到他们的期望。又一次,要失败了。他们对叶孤云的实力评估需要再度作出调整——只是不知道再度的调整,是否又真的能把握住这个陌生人的真实水平?许多灰衣人此时都有这种疑问。像这种连续失误最终导致自我怀疑的严重状况,还从来未曾在这个组织身上出现过。 胜负即将揭晓。 实力悬殊的比斗很多时候都是短暂且无趣的,尤其是强大的那方无意炫技的时候。叶孤云此前取胜的那三场便属于此种情形,就场面而言,着实难言精彩。 此时?亦然。 开始时或许还能见到几下稀奇的互有攻防,十来个回合后,场面就塌了,只能看到一方在猛攻,一方在苦守。 叶孤云在拳打脚踢,而“大反派”在抱头苦守。 就像发生在街边的斗殴,蛮横的流氓在揍着无辜的路人,当然,搏斗场中的两人姿势会好看些,但是,终究也还是一顿王八拳,不是么? 又是十余个回合过去,“大反派”渐渐地挡不住叶孤云那愈来愈快,愈来愈沉的拳势,终于,他的那双麻木了的不住颤抖的手臂被一掌震开,大开的中门被紧随而至的一拳结实地击中。一口滂沱的鲜血从他嘴里吐露而出,随着被击飞而倒掠的身体,在空中弥散,化作了一阵妖异的红雾。 第二十八章 罗迪克 在空中滑翔了几秒钟后,“大反派”一头栽倒在地。他四肢摊开,身体不住地抽搐着,犹正布满青筋的面孔上浮现出一股不正常的青白,而嘴里则汩汩的流着鲜血,还不时地透过血沫呵出一两口气。毫无疑问,他伤得很重,比之前所有败在叶孤云手下的人都重,那些人都不过是暂时昏迷过去而已,而“大反派”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差别悬殊,有若云泥。 这是因为叶孤云没有刻意留手的缘故。 而没有留手是因为那个特别主观的理由:他讨厌这个人。 但这不代表他有击杀对方的念头。或者说,叶孤云其实是极度不愿意和怀有着这种邪恶气质的人有所接触,所以,在确定了已经取得了胜利之后,他便没再将注意力投放到对方身上,也不在意匆匆走进的意图施以救援的好几个灰衣人。 他看向了主持席,看向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银豺胡略,眉头紧锁。 早已经爆发开来的欢呼如同海啸般统治着他的听觉,滔天的赞美简直要把这座地下拳击场的顶盖掀开,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让当事人得到多少快感,叶孤云反倒将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受够了如戏子般站在台上被反复观瞻的的感觉,一想到接下来还必须经过一番等待后才有的一场情况接近的所谓“比赛”,他便感到特别的烦躁。 叶孤云发现,自己的耐性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好,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地将事情解决,最好一路到底。 一边盯着胡略,一只手向场边招呼,他在示意通道中的罗契进来。 罗契皱着他的那张师爷脸,困惑地来到了搏斗场中。叶孤云不由分说,抓起他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未几,就看到罗契的神色亢奋地接连点起头来。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罗契施施然地踱到了主持席下,抬起头,对着胡略,以一副标准的得势的狗腿嘴脸,傲然说道:“萨菲厄斯说,他是不准备走了。” 显然,这家伙非常爱演,而且还演得挺入戏的样子,若非是公爵长子,去做个演员倒也相当合适。不过众人的焦点毕竟不在他的身上,而在于他所说的话。 “不准备走?你这是什么意思?!”居高临下的“银豺”胡略须发贲张,戟指怒喝,看起来还是颇有威势的。 罗契桀桀的笑了两句,耸耸肩,一摊手,戏谑地答道:“这句话很难明白吗?好吧,让我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冗长的赛程和孱弱的对手已经让萨菲厄斯感到季度不耐烦了!他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等无趣的内容之上!他讨厌等待,他不准备离开了,他要求立即进行他的下一场比赛!” “哈!”胡略怒极反笑,“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家?谁准许你随意更改规则了?胡闹也要分场合!莫不是你当我们只是一项摆设?呵,若如此,恭喜你!后果会很严重!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 罗契依然笑眯眯的,但看上去却显得愈发的阴恻恻,他没有改变腔调,依然带着让人恼怒的戏谑,分外的油滑:“这个问题同样很简单。我们的勇气,自然是观众给的。正如我反复强调的,萨菲厄斯是不准备走了,这代表着,除非是落败,或者夺得了最终的胜利,他会一直站在这个搏斗场内。一直!噢!太热血了!太硬汉了!太豪壮了!我想观众们会喜欢这样的表演的,对吗~~~?!” 罗契的最后的发问毫无疑问是对准二层的所有观众的,而观众们亦毫无疑问给予最热烈的回复,好事属性爆棚的这么一群人,可是爱死了这个建议。相对的,作为此间的主人,胡略的脸色就绝对不可能好看的喽,发青发白自不必说,脸上那剧烈颤抖着的须发正十分传神地昭示着此刻的心情...... **************分割线******************* 同样处于地底之下,不知道位于地下拳击场的顶上的哪一个方位,有着一个房间。 这是一处豪华的所在。 名木制成的各种奢华家具,厚厚的毛织地毯,金质银质的花样百出的若干华丽的灯具与桌面陈设,桌面上、橱窗内、墙壁上,随处可见别致的艺术品......整个房间,显得富丽而不失格调,即使与奥斯玛大法师那堂皇的书房相比,怕也毫不逊色。 却不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又会是何方神圣? 此时,神秘的主人正和他的客人对坐在书桌两旁,都侧着身,扭头望着悬浮在书桌左近的半空之上的一团旋转着的气旋。实际上,所谓的气旋是非常稳定的,旋动的只是外围的细小光晕,椭圆形的内部则平静的像一面镜子,一系列的景象从这莹白色的镜面中显现出来。 什么景象?正是地下拳击场的状况——实时、高效、清晰,犹如地球人惯常的体育赛事直播一般。而眼下的这个“镜头”,对准的是罗契那经过变形之后特别可憎的脸庞,他在戏谑地笑着,正是他回答胡略的质问的一幕。 “好机会啊!多好的机会啊!这、这简直是辛运女神的特别眷顾!百年难遇!千载难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罗迪克,我不明白你在犹豫些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裹着一身宽大的以白色为底其上附有大幅的特殊的蓝色条纹的长袍的男人,看不清容貌,因为一方与长袍同种风格的同样宽大的兜帽将其脸庞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过从声音猜度,这个男人大概是已到中年了。 然而其语气并没有中年人的稳重,最起码在这一刻是没有的。 他显得兴奋、殷切、渴求、迫不及待,那状态,就好像是一个牛犊般的精壮小伙成功地将心仪的美丽姑娘哄到了旅馆,对方乖乖的洗澡去了,而自己则解下来了全副武装,光溜溜地躺在床上,焦躁地期盼地等候着。 嘿!这是一种何等强烈、何等难受的欲火煎熬?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物事才能令他如此癫狂呢? 罗迪克,便是处在书桌的另一侧的,与这长袍客对坐的此间的主人。他的打扮很是讲究,身上是洁白的衬衣和花色的马甲,底下则是褐色的裤子与黑色的及膝长靴,头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末端扎成了一根很有范儿的小辫子,顶上油光发亮,发蜡想必是上了不少,而嘴唇上方是一撇经过精心打理的很是端正的小胡子。 看起来,像是一位雅士。 仅以形象而论,估计谁也不会猜到这位仁兄竟是新月城地下世界的王者。 他叫罗迪克,“多情的”罗迪克。 即便被长袍客以一串心急火燎的问话连番轰袭,罗迪克依然闭着眼不紧不慢地的嗅着夹在指间的一朵饱满硕大的粉色蔷薇——那是他从书桌上的水晶花瓶中抽出来的,他以二指夹着,递往鼻间,身体尽可能的蜷缩在其身下的宽大靠椅中,整个姿态优雅极了,蔷薇茎上的刺似乎未能给他带来任何困扰,而花朵中渗出的清香似乎已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注意力。 发问没有收到回复,长袍客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 数秒之后,像是终于充分领略完花香的美妙一般,罗迪克悠然地抬起头来,给了长袍客一个笑容,淡定地说道:“再等等,不急。” 长袍客忍不住了,他咆哮起来:“等?为什么还要等?” 衣袍翻飞,长袍客朝着半空中的镜子挥了挥手,镜子里的景象顿时随之发生了变换。 屏幕被切成三份,镜头分别对准了搏斗场中的默然静立的叶孤云,展露出挑衅笑容的罗契,以及观众席上鼓噪着的弗兰克。 长袍客指着屏幕,厉声道:“爱希伦家族的最出色的两位继承人,现在就在你的笼罩之下,只要你翻一翻手,这个伟大的千年家族的未来就会被全部葬送......” 显然,弗兰克变换面容的把戏并没有瞒得过这位身份神秘的长袍客。 “......还能顺带抹杀掉一位所谓‘新的传奇’!” 后一句是指着叶孤云说的,看来这长袍客不仅高深莫测,在消息方面也极为灵通。 “只要你翻一翻手,卡尔夫阁下最大的难题和最殷切的期许便能轻易地得到消解!” 长袍客气愤地盯着罗迪克,即使面容被宽大的兜帽遮挡住,双眼中散发的寒意依然能够无误地让对方感受得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迪克挑了挑眉,但依然保持着那一副淡定的表情,“是啊,翻一翻手,问题就解决了,但是,解决的只是卡尔夫阁下的问题......” 罗迪克陶醉地凑往蔷薇,深深地嗅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将其放回水晶花瓶之中,抬起头,他笑着说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 “所以?”长袍客怒意愈浓,“这不是你能拒绝的理由!” 他猛一挥手,星星点点的电火花忽的在他周身闪现,似在强调那不太美好的心情。 “当你选择了靠往卡尔夫阁下这边之后,就应该有做出牺牲的觉悟!站队,从来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罗迪克呵呵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这可不是与合作伙伴交谈的良好态度,尤其是当合作伙伴的意志还不甚坚定的时候。” 长袍客默然,定定地瞧了罗迪克好久,然后又将视线落到了半空中的镜子之上,三个面容依然清晰地反映在那儿,活灵活现。他有决定了。 “无论如何,行动必须要执行。他们的生命,或者自由,必须在今晚遭受终结。” “哦?”罗迪克漏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长袍客动了动,似乎是将视线锁定在了书桌对面的新月城地下之王。 “干掉你!” “不出所料。”罗迪克摊一摊手,神色里充满了无奈。 “放心,不会有任何痛苦的。”长袍客冷冷地说道。 “呵,我是该感谢你吗?” “哼!” 随着冷哼的落下,长袍客的身影倏地从书桌边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这书房的门口,他的形象已发生了大改变,变成了罗迪克的样子,分毫不差,惟妙惟肖。 “还是那么老套啊!模仿我的样子,接收我的势力,然后让我的手下充当打手炮灰?”罗迪克戏谑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不满的嚷道,“嘿!难道就没有新鲜一些的手段吗?” “有效就行。”长袍客冷笑道。 “噢,你这人太无趣了,绝对不是一个生活中的好伙伴。那么,你准备怎么干掉我呢?‘不会有任何痛苦’,唉,想必又是用毒下药之类的老套手段了。” “你猜对了,所以,安心地上路吧。” 长袍客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响指,房间内并未因此出现大阵仗的异动,唯有罗迪克立即捂着喉咙扑倒在书桌之上。 青筋满面,冷汗直流,难以成声,只在喉间不间断地迸出“嗬嗬”无律的声响,罗迪克伏在书桌上不住地挣扎着。虽然在口鼻处还看不到白沫或者黑血之类的东西,但凭此痛苦的表现,罗迪克所中之毒的剧烈想来也不需要加以质疑。 然,说好的没有任何痛苦呢? “不抵抗就不会有痛苦。”长袍客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虽然你已经没有机会做出总结了。” 他握上了门把手,就要推门而出,却转身补充:“身为流氓,就不要试图去当一位绅士。这只是个可笑的白日梦。无论你怎么努力模仿,都改变不了身上那庸俗的气质。然而现在,却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想不到吧,你用来附庸风雅装模作样的蔷薇花竟成了扼杀自己的催命符!呵呵,太可笑了......” 言罢,长袍客不再停留,一转身,推门而出。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伏在书桌的罗迪克突然挣起,先前的痛苦表情全部消失一空,只余下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喃喃自语道:“不好玩,太好骗了!呵呵,看来我的演技见涨啊!城市剧场的舞台绝对应有我的一席之地!” 随后,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嚎。 第二十九章 梅菲斯 搏斗场中,对峙依然继续。 观众们都被罗契撩动起来了,鼓噪纷纷,灰衣人们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银豺”胡略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之中,理智告诉他,面对汹涌的群情,的确是应该做出妥协的,可高昂的自尊却不答应,这玩意儿作出了足够顽强的抵抗。 在他“辉煌”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艰险”的时刻,胡略迷茫了。 好在,窘迫的状况没有维持多久,一个新走入搏斗场的灰衣人将胡略从中解救出来,这人带来了大老板的最新谕令。 一番耳语交流之后,胡略的脸色不由得变得苦涩沉郁。大老板亲自处理此事,虽然会让他有失职无能的嫌疑,但毕竟事后毋需承担主责了,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他对大老板处理方式感到震惊、不解和不满。 万没想到,这一个出自英明神武的大老板的处理方案,竟比自己设想中的妥协更为退让。 不理解,无奈何,却唯有照做,因为是大老板的吩咐。 咬咬牙,胡略踏前一步,走到了平台边沿,他扬起双臂,环顾一周,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往身上,继而高声说道:“诸位!我们已经有了处理方案!一个妥善的处理方案!来自于公正、可敬的赛事大会主席,罗迪克阁下!” 纷乱的搏斗场霎时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处理方案的出台,而是因为赛事大会主席之名。 罗迪克,新月城的地下之主、阴影之王,绝对值得大家付出尊重。 微微地点了点头,似是对眼下的肃穆很是满意,胡略继续高声说道:“萨菲厄斯的要求,诸位的呼声,罗迪克阁下已经知道了!英明的他,结合了所有的因素,给出了一个绝对公正的处理方案......” 顿了顿,扫视了一圈,胡略继续。 “萨菲厄斯不会有下一轮的资格赛了......” “好一个公正的方案!”话只一半,便被心焦的罗契高声打断,“萨菲厄斯的强大让你们心生畏惧了是么?为了避免赔付奖金竟然连革除选手的资格这等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不过,你们认为大家会允许这种无耻下作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吗?!” 最后一段显然又是撩拨的话语,只是这次应者寥寥——准确的说,响应者只有本就属于同一阵营的弗兰克一个。 偌大的观众席上,哪怕是最好事的家伙,此刻都保持着缄默。 胡略只是嘴角一翘,聊以抒发心中那盈满的嘲弄,却也未有多言,径自往下说去。 “同样的,萨菲厄斯的挑战赛,也一并被免除了......” 享受完众人登时流于脸上的讶异之色,胡略继续宣告,他的语调愈发的抑扬顿挫。 “这是基于时间的考虑。罗迪克阁下不希望大家不得不忍受一个冗长的没有悬念的夜晚。萨菲厄斯——强大的黑衣魔鬼——显然更值得拥有一些具备真正实力的对手!这是对他的尊重,也是对这项伟大赛事的尊重......” “基于对萨菲厄斯的实力的清醒认识,罗迪克阁下准备为他安排一位最合适的对手,而此前的一系列原本是必须的赛程,我们将大度的尽数省略!” “简而言之,接下来的一场便是终极对决!再没有资格赛!也没有挑战赛!萨菲厄斯只需要战胜我们遴选出来的这一位超级王牌,就能登上搏击殿堂的无上王座,赢取10万个金币的巨额奖金~~!” 哗~~~! 搏斗场马上变成了一口沸腾中的热锅,惊叹声和议论声响成一片。 而罗契和叶孤云则面面相觑。 那位听起来像是大老板的罗迪克阁下竟然会帮看起来就像是成心挑事的他们省下了好大一段功夫,实在是不知道其出于何种考虑。 “萨菲厄斯,你满意,或者接受这个安排吗?”胡略向叶孤云发问。 叶孤云毫不迟疑地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额,不对,已经请了,还用了些手段...... 询问只是个形式,完成后胡略便不再搭理那几个“该死的乡巴佬”,他转而煽动起观众的情绪来,手法还相当娴熟。 “诸位!你们兴奋吗?好奇吗?想知道即将到来的超级王牌是哪一位吗?!” “想!!” 大部分时间内都处于闹哄哄状态的观众们难得的一次整齐合一。 “那么,我们便马上将她请出来!以一种特别的方式!” 「她」?女人? 这边厢,叶孤云犹在为被特别点出的字眼感到困惑,那边厢,胡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块橙红色的不断地流转着光华的多面体宝石,朝着观众撩拨性地展示一番后,一把扔到了空中。 蓬~~! 一股怒焰咆哮的声响炸起,紧接着一个看不清形状(因为火焰和烟雾遮蔽)只是略约呈现圆形的法阵突然出现在半空。每一根线条都是由升腾的火焰勾画而成,花纹十分繁复,构筑出一幅熊熊燃烧的火场的景象,无尽的恐惧与混乱仿佛孕育于其中。然而细细观之,却发现这些景象里隐藏着一个由火焰团聚而成的脸面的形象。 “寇苏斯?火元素之神?”罗契怔怔地说道。 叶孤云闻言不由地皱了皱眉,但未有更多的表示,只专注地感受着周遭的变化。 法阵来得快去得也快。仅维持了十来秒的时间,便收敛隐没。烟雾散去,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 「还真是女人......」 只见这女郎身披着一袭如同晚礼服般的华贵长袍,白底,但其上绣有大面积的金色红色黄色的花纹,分外夺目。 女郎的身量颇高,目测不比叶孤云矮多少,且身材比例极佳。上下身的分割大约是黄金比例,隐藏在袍服下的一双大长腿,光靠想象,就已觉得养眼极了。可惜的是缺少了一对大胸脯——没错,虽不至于坦荡得如同飞机场,但这女郎明确的属于贫乳之列。 从露出的双臂上那分明但不鼓胀的肌肉线条来判断,这位女郎绝对是属于孔武有力能打能扛的女武神类型,即便她很漂亮。 她的颜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一幅典型的白人美女的脸蛋。脸型略方,深目高鼻,线条立体,有若刀削。与众不同的是,这张典型的美女脸散发着的是一股非典型的昂扬矫健的气质,神采飞扬,就像是一朵朝着太阳灿烂盛放的向日葵。 额,这是一朵粉色的向日葵,稍显违和。 她的发色是粉色的,纯粹的粉,而非粉红。但粉色并不是全部,发根处赫然还是金黄色,或许这是她的原本的发色,然后往外渐渐演变,至发梢处则变成彻底的粉色了。发型则是垂至耳际的中分直发,简练而美观。 毫无疑问,这位女郎,是叶孤云来到了这个世界后,有交集或者说即将有交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女——爱希伦两兄弟的妹子薇丝也不算,平心而论,她确实当不得美女之名。 “这染发的功夫,当真厉害得紧。” 碰见了如此美姝,叶孤云第一时间说出的竟是这等没头没脑的话语,让身旁的罗契感到极为凌乱错愕。失笑了,他拍了拍叶孤云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是染发,而是因为被神力侵染。” “神力侵染?什么东西?” “她叫梅菲斯,是一位著名的人物。非常著名。不过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缘于她的强大。她是一名武僧,隶属于‘凤凰之徒’,一个侍奉火焰之神——我们更愿意称之为火元素之神寇苏斯的大型武僧团。寇苏斯是一个无甚立场(绝对中立)的神祇,因而他的信徒有好有坏,而凤凰之徒是当中口碑较好的一个团体,他们总是会做些积极的好事。梅菲斯是‘凤凰之徒’中非常重要的一员,在那个等级森严的团体中拥有一个较高的位置。由于自身的美貌以及一连串传说般的神奇冒险经历,她拥有着广为人知的名声......” “你说的这些和神力侵染有什么关系?”叶孤云不满地问道。 “咳咳......不正要说到了嘛。” “所以,重点是?” “或许你也知道,武僧是神祇的众多信徒中最为虔诚的团体之一,当中很多个体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狂信徒。某些活跃的神祇不吝于赐予他的忠实仆人们适当的恩典。这种恩典大多以神力的形式存在。神力当然会大幅增强信徒的实力,但同时,也有可能与其自身血脉产生反应,从而改变了固有的外表乃至形态。 像梅菲斯这样的,仅仅改变了发色已经算是程度较浅的侵染了。听说一部分杀戮之神的信徒身体上甚至会长出许多的凶恶丑陋的怪角与骨刺,基本上等同于一头怪物了,唔,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嘛,总体而言,大部分信徒都会保留着固有状态,会被侵染的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都是极为虔诚或者自身血脉太过独特强大的家伙。只是,只要是有侵染现象产生的,无一不是具备的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威能......” 梅菲斯似乎已从传送过程中难以避免的恍惚感中清醒过来,她皱了皱眉,环视一周,然后便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罗迪克?罗迪克!嘿!那个做作的家伙在哪里?” “咳咳咳......”看台上的胡略尴尬应了一声,不过没有正面回答梅菲斯的问题,“梅菲斯阁下,确实是罗迪克阁下命我等召唤尊贵的您前来的......” “哦~!守擂,是吗?” “是的。” “很好!不过,我想你们应该清楚,这已是第三次了。今天以后,我的承诺将全部达成,我和罗迪克之间的帐将彻底勾销!” “这是自然。” “很好!” 自这美女武僧出现的那一刻,搏斗场内本已足够高涨的氛围竟再度攀登至另一个更高的顶峰。一波又一波的口哨、掌声、呐喊、欢呼、起哄,此起彼伏,将这“小小的”的场合彻底淹没。 待到梅菲斯和胡略交流完毕,一位大嗓门的好事者竟然压过了如潮的喧闹,向梅菲斯出言调笑:“嘿!漂亮娘们!撑过了30秒,还能爬上你的床吗?!” 这里头倒是有个典故。 话说当初梅菲斯第一次出现在此搏斗场时,遇上了一个嚣张却只有半桶水的家伙。这种人,嘴上定然少不了各种入流或者不入流但绝对极为难听的话语。 如火的梅菲斯,在遭受了一次的下三路语言攻击后,发出了强硬却有点让人瞠目的回应:撑过了30秒,老娘陪你上床! 结果嘛,当然是没有桃色事件发生——那半桶水甚至还撑不了3秒。 事情过后,梅菲斯收获了巨大的人气。她的这种泼辣的行径相当符合出现在此处的观众群的口味。表现在今天,大部分的观众都对她熟稔、喜爱乃至是爱戴,尽管这种爱戴是建立在一种庸俗的趣味上的。 瞄了那位大嗓门好事者一眼,梅菲斯嗤笑了一声,回应道:“我还不至于那么愚蠢!起码知道,那种赌约可不是随便给的。虽然男女关系在我眼里并不是多么严格的必须谨守的规条,但我也不是人人可上的****......不过嘛,如果对手是你,赌约依然有效!” 梅菲斯的回答顿时引起了一阵会意的哈哈大笑。碰了个软钉子的大嗓门也不恼,他指着叶孤云,说道:“嘿,漂亮娘们!你的对手是他!黑衣服的那个!他可强了!30秒应该能够挺住的!如果你想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不妨继续维持着那个赌约!哈哈!” “美妙的夜晚吗?好!我会考虑一下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梅菲斯看向了站在场中的两人,接着,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第三十章 交手伊始 “我的对手是你?” 梅菲斯走到了叶孤云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淡定地问道。 回答她的并不是叶孤云,而是罗契,他微微躬身,彬彬有礼的说道:“抱歉,萨菲厄斯并不会说通用语。我是他的翻译。” 或许是惑于对方“旺盛的”魅力,爱希伦家的大少爷竟然表现得很是局促,一直以来都维持得相当好的演技眼看就要破功了。 叶孤云挑了挑眉,瞥了女郎一眼,玩味的神色转瞬即逝,下一秒即重回肃然。他拍了拍罗契的肩膀,冷声道:“是时候了,该开始了。让她做好准备吧。废话少说,我们不是来交朋友的。” 这一拍可谓是完美的扼杀了罗契脑中那一丝初生的还没有壮大的绮念,虽然手段相当之粗暴。 尽管罗契不满于身旁伙伴的不解风情,但他依然按照后者的意愿,完完整整地将其想要表达的意思转述给对面的女郎,也不管是否有损绅士的风度了。 “哦?” 梅菲斯再次望向了叶孤云,打量得更仔细了,上上下下,反反复复,仿佛这个淡漠的男人是一件罕见又有趣的物事。 “迫不及待?好吧,如你所愿!” 她转过身来,向外踱开,一边走一遍解开披在身上的袍服,露出了内里的一身贴合的紧身服,当然,同时展露的还有大面积裸露的玉背以及迷人的身体曲线。 然而重点并不是这个。 只见那扯着布料的两手不住翻飞,来回穿插,不一会儿,那一身华贵的袍服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套紧凑密实合身相当能体现躯体魅力的华丽劲装,实在是不可思议。 “胡略,你的那一套仪式能省则省吧!我的对手已等不及要开始了!” 听到了梅菲斯的这番话语,胡略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宣布:“好吧!那么,就是现在!终极对决正式开始!” 搏斗场内只剩下两个人了,隔着一段距离,森然对峙。 叶孤云依然“松垮”地站着,而梅菲斯在伸展了一下肢体后,摆出了个规整的拳法起势。 “喂!你叫萨菲厄斯?” “哎,莫非是哑巴?” “好吧!我来了!” 梅菲斯向叶孤云冲去,速度不快也不慢,但依循着一个固定的韵律,就像是踩着高明的鼓手敲出来的无比精准的鼓点一般。 两人间的距离迅速缩短,终于,他们碰撞到一块。 挥拳,格挡,挥拳,格挡,挥拳,格挡...... 短时间内,两人已交手了十余个回合,虽然都只是使用最普通的拳法招式,但依然给人一种目不暇接之感。尤为特别的是,每一回合,尽是梅菲斯进攻,叶孤云防守。 不明真相的大部分观众,只道是一直都无比强势的“黑衣魔鬼”终于被压制住了,被“漂亮娘们”压制住,他们的情绪因而高涨起来,欢呼声亦随之浓烈——没办法,形象的差距就是能制造待遇的差距,火辣辣总归要比寡言少语生冷淡漠更受欢迎。 然而在眼光高绝能够看穿真相的人眼里,事实可完全不是这一回事。作为当事人的梅菲斯感受尤深。她甚至觉得,以当前所施展出的水平持续下去,最终失败的将会是自己。 眼前的这个衣着古怪的黑发男人,毫无疑问是个最顶级的格斗家! 一念至此,梅菲斯内里那旺盛的斗心被完完全全地激发了!她想要战胜这个难得一见的好对手! 于是,梅菲斯主动求变。 「必须承认,格斗的诸多要素,力量、速度、技巧......你甚至已经超过我了。作为一名格斗家,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是一名神仆,我还有我主赐予我的无上火焰之力!而你,还有什么?我很期待......」 梅菲斯爆发了。 刹那间,从她的拳、掌、肘、膝、脚等部位,冒出了一股又一股璀璨耀目的金红色火焰,圆转如意,如臂指使,随着她的一招一式不住地飘洒挥舞。 火焰凝而不散,聚化成形,浮于空中,散落地面,似飞火,似流萤,如零落飘飞的火红枫华,又如絮舞于空的凤凰落羽。穿梭其间的梅菲斯,优美的就像是一只在大片金红色灿烂花丛中翩翩起舞的燕尾蝶,庄严圣洁则如同一名降落凡尘的烈焰天使。 好美!真他娘的美!可惜这花是带刺的,还极为混账的附有灼热的高温! 叶孤云突然警觉,自己似乎过于小瞧这个火辣辣的看着就欲望萌动的“漂亮娘们”了。 “乌拉!火焰拳!是火焰拳!!” “火焰至高!” “净化他!” ...... 标志性的招式一经展示,便引来了观众席上轰然响应,各种各样的山呼万岁喷薄而出,显然,这套招式与梅菲斯的形象一样,早已深入人心。这种氛围之下,即便是不通武艺的爱希伦家两兄弟,俱都晓得,叶孤云确实是碰上了一个大麻烦了。 「火焰拳?这个位面的土著的命名“艺术”可真够土鳖的......」 的确,换作在中原大地,如此一套附有着华丽丽大片级特效的功法,大抵会有诸如圣炎手、火云掌之类的听上去就觉得高大上的名字,至不济,也会有熔金手、锻钢掌之类的牛逼哄哄的名号,而在这个世界,就叫火焰拳,如是而已...... 叶孤云一边对其名字加以鄙夷,一边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应对着这套招式。 大麻烦吗?当然是了。梅菲斯的拳脚上附着的可是真正的炽焰——甚至不必怀疑,它们一定比一般的炽焰还要厉害。即便是叶孤云,也不敢用手硬接,任他如何狂妄,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万万禁不起高温烈焰接连不断的炙烤灼烧。 于是,叶孤云只有不停的闪转腾挪,撤步后退。 此时,凝而不散的凝聚态火焰才真正的显露出它的威力来。半空中,地面上,星星点点,片片缕缕,丛丛簇簇的火苗共同构筑出一个庞大的立体的牢笼,悄无声息地就将目标笼罩于内,并将其活动空间充分地限制!而随着梅菲斯不断地进攻——她的每一记拳掌都是一次填充增补,这个牢笼变得愈发绵密,每时每刻都在进一步地压缩所余不多的空隙! 「这娘们的心思忒狠辣了......不行,撑不住,得躲躲。」 避过了又一道因并掌成刀横劈而来形成的火舌,叶孤云猛地加快了步伐,接连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趁着这好不容易才漏出的一个空档,从铺天盖地的火焰牢笼中逃离。 “想跑?” 发觉丢失了目标的梅菲斯脸上却露出了果然与得意的神色。只见她立即伸出右掌,手腕一扭,十指合握,构成火焰牢笼的那数十上百条凝聚态火焰随即依照她的指示,向着叶孤云的方位轰去。 砰~! 嗙~! 轰~! 乱糟糟的各种爆炸声接连响起,火焰抵及之处就像是一方经受了饱和轰炸的靶地,被横七竖八反反复复地犁了几遍。霎时间,一团团或大或小的耀目火光迸发绽放,那浓郁得仿佛能够流动金红之色,就是蕴乎其内的那暴烈而狂乱的庞大能量的有力明证!顺带的,股股黑烟腾起来了,阵阵尘土扬起来了,连同火光,严实地遮盖住内里的一切景象。 「太、太可怕了!那些能够凝固的奇怪火焰,每一束都蕴含着不次于一记火焰箭的威能,触及物体之后还会发生爆炸......这不等同于次级火球术吗?天呐!数十上百道的,同时袭来,哪怕是传奇等级的人物也抵受不住吧?」 身为一名科班出身,堪称饱学的中级法师,对属于自己学术范围的东西,弗兰克的眼光是精到的,他马上即对此大爆炸作出了一套精准的判断。虽然还是对叶孤云抱有信心,可也不自禁地替其担忧起来。 火光与烟尘依然在肆虐着,而叶孤云的踪影还是没有浮现。 突然间,风起云涌!那片狼藉之中,石破天惊般突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掌状气团,裹挟着层层火焰,伴随着空气被极度压迫所产生的轰然的呜咽之声,仿佛神灵降下的巨掌,以磅礴之势,朝梅菲斯压去。 梅菲斯大惊,然却展颜一笑—— “早知道没那么容易解决你的,但还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躲得这么彻底!” 两下张望,发觉已无闪避的余地,,梅菲斯只好催动神力,凝于双臂,交叉抵于身前,她头部低垂,全身则尽可能的蜷缩,以减小接触面积——她是准备以硬实力正面迎受这几攻击! 至于那被巨掌裹挟而来的大股火焰,梅菲斯压根不放在眼里。身为火神的忠实仆人,又怎么惧怕区区火焰的威能? 巨掌一掠而过,来得快,去得也快,触碰之后便迅速隐没,只是它带起的劲风就像从深海处涌来的一道海潮,虽然因为撞上了梅菲斯这块孤立于海边的巨石而不得已分离碎散,但每一道余波依然不依不饶地继续前进,席卷了好大一片区域。 首当其冲,梅菲斯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好。 只一照面,她便知道,袭来的巨掌蕴含着可怕的力道,全力硬抗委实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于是,她改变了想法,双臂不再绷紧,而是转为巧劲,全身配合,顺着袭来力道,蹭蹭地后退了几步——状况有些狼狈,毕竟千钧之力并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全部卸去的,只承受了十之二三的她依然有种呼吸不畅双臂酸麻的感觉,换个武侠式的说法,这叫做气血鼓荡。 出乎意料的,这记可怕的攻击并不附带任何的额外属性,它就像一只横飞而来的重逾千磅的大沙包,力道庞大,却只是物理性质的冲撞,没有中毒,没有冰冻,没有雷击,没有诅咒,没有任何的奥术或神术效果——噢,其实还是有的,火焰,不过却是梅菲斯自己制造的。 什么都没有! 如此事实让早有心理准备(以往遭遇的对手总少不了各种属性的手段)的梅菲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心生困惑。 「这......他是在手下留情?」 自始至终,梅菲斯都不会知道,她现在所面前的对手,与以往碰到过的都不一样,这个黑衣魔鬼来自于异世界,他的能力体系与她所熟悉的那一套截然不同,他根本没法施展出任何一种她已习以为常的属性攻击...... 掌风过,烟尘散。 乱象被涤荡一空,叶孤云的身影终于再次显露。他仍然保持着一个向前击掌的姿势(弓步跨立,重心下压,右掌前推,左掌向后上方斜压,功夫电影里常见的装逼poSE),脸上则是一贯的冷酷,看起来......忒做作了。 哗~~~~! 全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整齐的惊呼之声,下一刻则集体失语,所有人都处在震撼之中,只是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姿势,还是为了刚刚消失的那个巨掌。 叶孤云默默地收敛身体,重新站直,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这阵势还是太大了啊。” 气象万千的招式,叶孤云从来都不喜欢。 在他看来,“大招”只适合用于表演和虐菜,若是用于与同级的劲敌相持对抗,那是十足的蠢事。弄出个三山五岳满天神佛的,固然是威风极了,但这不等于是明白地告诉对手要打起精神小心应付吗?而且,招数的虚实(轨迹,范围和威能之类的)亦因此变得更易暴露,对手能够更从容地应付——你都气象万千了,还不许别人看出点什么吗? 这种特点完全不符合叶孤云的武学哲学。作为一枚来自于21世纪地球的灵魂,思想中总会带有相当于年代特质的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任何看起来疑似华而不实不利于克敌制胜的招数,全都很难得到叶孤云的偏爱。 私心里,他更喜欢简洁、凌厉、快速、疾放疾收兼且无声无影无形无色的套路(其实就是唯快不破那一套说法啦),若是气象实在难以避免,也得尽量追求无色或者纯色。 色彩斑斓大红大绿的,他是实在接受不了。 说白了,从小接受现代地球上海量的武侠小说和电影熏陶的叶孤云,他所秉持的武学哲学其实是源自于一个低武世界里由小说家和电影人发展出来的一系列武学理论。听起来有点讽刺,但迄今为止实际效果还是挺昭著的。 纠结的是,来到这个位面后,叶孤云发现,只要是真气外放的招式,总会引起偌大的阵仗。绚丽瑰奇,光怪陆离,极尽华丽,大异于与其所崇尚的风格——幸亏他没有强迫症,不然一定得愁死。 这些天来,他不是没有试着找出解决这个矛盾的方法,但毕竟时日尚少,倒现在甚至还不能理出些头绪来。所以,在此前的战斗中,他最擅长的拳掌——自创的降龙掌法,一直没再使用过(固然有对手太弱的缘故)。 当然,此时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顶风而上了。因为,非如此,恐怕是战不赢面前的这位火辣辣的女武僧的。 第三十一章 降龙掌对火焰拳 没有任何矫情的对话,第二轮碰撞只因一个眼神接触便骤然开始。 叶孤云向前冲,梅菲斯也在向前冲。眨眼间两人便又一次缠斗在一块儿。 拳打、脚踢、指掌交加、膝肘横飞,无所不用其极;腾跃、俯身、侧翻、铁板桥乃至是不惜懒驴打滚的闪避方式,皆在防止棋失一着,大憾铸成。 尽管实打实的肌肉碰撞其实并不多见(因为大多数招式都被很好的化解与躲闪),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拳拳到肉的激烈搏斗!所有人,无论是参赛者、观众,还是维持赛事的灰衣人等,情绪都被导引至最高点。 太精彩了!太华丽了!太、太...... 即使是平素口舌伶俐的家伙,此刻都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激斗。 梅菲斯施展的依然是其标志性的「火焰拳」,间杂使用的还有每一名高等级武僧都通晓的「震慑拳」、「透甲劲」和「斗气击」。当然,以前者为主。而此前已大放异彩的凝固态火焰,此时也已弥散在相当大的一块区域之内——比前次大多了,看样子这漂亮娘们似乎是想扩大自己的大招「火焰轰炸」的范围与威能。 相对的,覆盖范围大了,对空间的宰制也就变得弱化了许多,再想编织出一个如先前般绵密的火焰牢笼,怕是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完成,叶孤云因而得以游刃有余地进攻和防守。 用的是降龙掌,或跃在渊、见龙在田、潜龙勿用、龙战于野......每一式发出,总会出现叶孤云很不愿意见到的气势磅礴的龙形气劲,尽管是纯色的,而形状上也只略约类似。 道是降龙掌,从名字就可知道,实乃参照金大侠笔下的降龙十八掌附会而成。致敬也好,抄袭也罢,无论何种评价,这是叶孤云对自己的第一世的一种缅怀,他干得心安理得。 而且,自创,是没有任何疑义的。 第一次穿越,并没有给他任何超出常理的异能,既没有隐藏系统,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更没有一个数据库般的大脑,关于降龙十八掌,他只记得寥寥的几个经典招式的名字,以及它与《周易》有关的事实。 他不知道相关的内功,不知道套路的运气路径和窍门,也不知道每一式是如何发出的! 他只是捧着《周易》,漫漫求索,找出每一则印象中的卦辞,细细研读,结合在第二世修得的武学心得,以及金大侠书中的掌法精义,取其神,夺其髓,反复斟酌,删改并补,不断熔炼,最终得出如此一套以降龙掌命名的绝世武学! 对,就是绝世武学!叶孤云为之自信,亦为之自豪。 可以说,除了十八个招式的名字,叶孤云的降龙掌与金大侠的降龙十八掌大体上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不管是招式的功用,还是招式的动作。(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它们,已经是两套不同的武学了。 此时,这套崭新的天下第一阳刚神功,撼动着搏斗场内所有人的认知。 “那是什么?!” “蛇!怪蛇!” “有角的!分明是恶龙!” “鳄鱼吧?” “海怪!” “许德拉!九头蛇!” ...... 世界上从来未曾出现过(对观众来说)的龙形气劲,让观众席上的所有人,在震惊之余,不由得心生好奇(该说这些人傻大胆么?)。一阵热议由此而起。然而,一个共识却很快达成,却无关其原来的议题。 “咳,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啊!”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响了起来,清晰地传入了临近的一块区域内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重点是什么?”好事者问道。 “唉,你们怎不想想,无论是蛇,恶龙还是其他怪物,能够掌控如此神秘诡异的强大怪物的灵魂能力的,会是什么人呐!”那个声音神秘兮兮的,紧张中透着怯懦。 咝—— 明白了!这些人全都明白了! “会是什么样的强大存在?” “会不会是某邪神的信徒?那怪物看着就邪气......” “也许是那怪物的化身。” “说不定是一位来自于某个邪恶教派的巫祝。” “你们说,他、他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魔鬼啊?他,就是那个萨菲厄斯?” “......” 这个论断一出,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一股浓郁到窒息的恐惧氛围弥漫在这片区域之内,某些人甚至已经瑟瑟发抖。 看不过这群人在自己吓自己,弗兰克忍不住出声道:“你们,都住嘴!别再胡思乱想了!他是人,来自远方,并非是那个萨菲厄斯!你们见到的所谓怪物,也不过是他的民族图腾而已!而且,只是影子,而非实体,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为什么弗兰克会知道,请看第八章,在那一次痛不欲生的交流中,叶孤云可是掏出了许多压箱底的密辛。 弗兰克的解释,似乎是产生了作用。这群人看起来安定了许多,可不少人心里还是有着别样的想法。人这种生物,一旦有了思维定式,便容易趋于极端,便是陷进了死胡同也不自知,往往难以转个方向重回阳关大道。偏见,总是易长而难消的。这群俗人自然也不能免。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心里早已对叶孤云打上了邪恶标签的他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觉得是邪恶的。 「图腾?原来是图腾呐!唔,以这么个恐怖的怪物作为图腾的民族,想来必定是个野蛮而蒙昧的邪恶部族。哎哟,太可怕了!」 无论旁观者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搏斗场内的战斗依然固执的沿着既定的轨迹不断地向前推移。 强弱之分逐渐地趋于明显。 随着体力与神力的不断高速消耗,梅菲斯的状态虽不能说急转直下,跌至谷底,但无疑是距离巅峰远矣。她已经失去了维持住相持态势的能力。她被压制住了,死死的,全方位的,看不到逆转的可能。按照当前这特别稳定的节奏持续下去,若无意外,落败就在眼前。 梅菲斯并不介意落败,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替灰衣人或者说罗迪克镇场,无非是为了履行承诺。罗迪克曾经帮了一个大忙,她答应为其守擂三次。无关荣誉,不涉及原则,败了也就败了,尽人事即可,犯不着决死拼命。 理虽如此,梅菲斯却不甘心就此束手,不是因为不服气,而是因为不满足,眼前的这个黑衣男人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与他交手的时间,她想尽可能的坚持下去,她认为自己能够有更多意外的收获。 事实上,他带给她的惊喜与震撼已足够多了! 那泼天的异状虚影,旁人只道是可怖的怪物,可正面相抗感受最深的她清楚地知道并不是。那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纯粹的能量,化在空气中,不着痕迹,浑然天成,任何她所惯常的属性附着其上仿佛都是冗余的垢烬。这种能量具备着巨大的威能,虽以气劲的形式表现,但它并非如冰火雷般只是单纯的能量攻击,它依赖于拳掌的引动,反又融入到一招一式当中,相互加成,使得每一记攻击都是那样的势大力沉,刚猛无俦。 初次接触之时,她便吃了小亏。即使以自己所通晓的最刚猛的「震慑拳」与其相抗,也逃不了被震退数步的结局。接着便是气血翻腾,身形连晃。那感觉,仿佛是在招架由巨龙挥来的一记凶猛爪击。她甚至愿意相信,如此阳刚的掌法,非但能开碑裂石,甚至能震碎本无形体的火焰——事实上这也是叶孤云的打算之一,因为他同样惧怕粉发女郎的至高之火。 至于气劲那古怪的外形,无论是主动作成,还是仅因巧合,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是表相而已。 此外,除了新奇的能量这一最大的亮点,这个男人还表现出另外的一些令人侧目的闪光点。譬如步法,譬如拳招,譬如掌式,或潇洒优美,或古朴厚重,或豪迈雄烈,但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好看且实用,富有想象力,出乎意料,玄奥莫测。 虽然已有诸多了解,可她却依然无法肯定是否已探清了对方的深浅。她只看到了对方表露出来的,焉知他是否还藏有数目不清的底牌? 她现在就像是个初入宝山的探险者,不管自己最终只能将多少揽入怀中,但眼前最渴求的还是窥清宝山的全貌。正是这个理儿,她决意坚持下去,拼尽全力,拼出最好的自己,也拼出最好的他。 克敌制胜?在她看来,除非是对方花式作死,否则基本属于绝无可能的范畴,但制造最大的麻烦却是容易的,那逐渐绵密的火网便是她最大的倚仗。 一个不争的事实,对方非常顾忌她的火焰。 一念至此,一抹兴奋的笑容窜上了她明艳的脸庞。 时乘六龙! 六道阳刚无匹的玄黄色龙形气劲彼此交错起伏地向外袭掠而出,纵横捭阖,所向无前。然后一如既往,龙影倏现即收,未及一息,便淡化没去。其覆盖之处,周围方圆五尺的小区域内,已密集如蛛窟之网的凝聚态火焰即被尽数震散,恰似遭受了无情的巨力而崩毁的脆弱琉璃。 通过这记没有目标的范围震击,好歹是清理出些许的腾挪之地。不理想,但足够。然而叶孤云根本没有喘息的余裕,马上,他便不得不面对粉发女郎趁势袭来的一记「震慑拳」。 这个女人是个绝对的高手,在拿捏时机方面可谓是妙至毫巅。 提气,运劲,扎稳弓步,全身紧绷,双掌一前一后,旋肘,翻腕,然后化作了一阵狂风骤雨,接连印出! 密云不雨! 密密麻麻的掌影出现在叶孤云的身前,非是龙形,只是掌影,然而却层层叠叠凝而不散,有如即雨之云,生生的构成了一道厚实的气劲之墙。 异变陡生,梅菲斯却再次为又一个的新发现而惊喜,她并未止住攻势——事实上也来不及了,反倒是更为雀跃地向前,想要一探这个新奇招数的虚实。 但她并不莽撞。 顾忌到对方的掌劲一贯的刚猛,为防止被反震,即将挥出的那记震慑拳被梅菲斯刻意的留了三分力道,而另一只手,则催动神力,凝成一记直来直去的火焰拳。 砰~! 双方的拳掌确实地碰撞在一块儿。 透过双拳,梅菲斯依然能够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刚猛,只是不如记忆中的那般沛然莫之能御。相形之下,它更像是厚重,而非是刚猛。若只是这个程度,梅菲斯根本不会有任何压力!所以,结论出来了,事前的所有计算和手段全都是无意义的! 梅菲斯顿时哑然,有种机关算尽依然落入彀中的挫败感,尽管并不浓烈。(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当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而你又决意进行试探之时,就应有连番吃瘪的心理准备。显然梅菲斯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事实上,这个结局实属必然。 「密云不雨」本来就不是进攻型招式,若论阳刚劲道自是略逊一筹(和降龙掌中的其他刚猛掌招相比),当然,它也不是防御型招式——降龙掌中就没有纯粹的防御型招式。准确的说,这是一式蓄势之招,取得是寓攻于守之道,蓄而不发,守中不击,一时的放缓是为了接下来能释放更猛烈的力道!不察的梅菲斯觉得自己着了道也是应有之义。 然则,就在此刻,一个大好时机,处于气势顶峰的叶孤云并没有趁机发动一次进攻,而是运足了全身的内劲,猛一蹬地,像只鹞子般,贴着地面,飞速向后掠去。 他竟是蓄势而逃! 不可理喻! 不光是梅菲斯不理解,观众们不理解,甚至连叶孤云自己也不理解为何要这么做。仅是出于直觉,古怪的直觉,隐隐地似在提醒着他,火焰牢笼里隐藏着巨大的威胁,须得尽快脱离,于是,下意识的,他便这样做了。 对于自己的直觉,叶孤云从来都不吝于给予信任,尽管好些时候会是错的。 一刹的愕然过后,梅菲斯心头涌起一阵狂喜。叶孤云的突然后撤,反倒给了她实施一个原本只存在于脑海中的凶狠计划的绝妙良机。当断则断,她马上运起神力,双拳交错挥出,一束箭矢状的火焰快速成型,紧接着便傍着呼啸带着残影飞速向叶孤云奔去。 火焰箭! 这本是一个三阶的中低级法术,威力却甚为可观,能够造成一定量的火焰及物理伤害,对上属性相克的生物,还能发挥出超乎界限的良好效果。而现在的这一击,乃是梅菲斯以神力催发引动的,毋需施法材料,也免除了吟唱的过程,其释放类比于弯弓射箭,信手拈来,快而稳定,并且,由梅菲斯这样的高等级武者所射出的焰矢,角度总是特别的刁钻——这一次瞄准的是叶孤云胸颈之间的咽喉要害! 轻功再快,总归比不过箭矢飞射的速度。转瞬,火焰箭那火红的虚影便出现在眼前。 无奈何,叶孤云只得收敛身体,重心下压,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双脚猛然踏地,止住后掠的势头,而上身则顺着未尽的惯性,向后极限后仰,躯体弯成了一个夸张的铁板桥,堪堪避过了射来的焰矢。 而后,叶孤云再也撑不住了,轰然地躺倒在地,还继续翻滚了一周——任他如何强横,也逃不开物理定律的限制。这一摔当然是挺重的,但大碍却算不上。匆忙的一个鲤鱼打挺,他重新站了起来,然视线里却没有了梅菲斯的身影! 叶孤云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仿佛已经预料到了。 迅速地转过身来,果然,梅菲斯不知怎的已转移到他的身后,一记充分酝酿的震慑拳扑面而来! 叶孤云只得叉起双臂掩住面门勉强招架,措手不及的他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好的了。 砰! 暗沉的肌肉碰撞声响起,叶孤云只觉双臂一沉,倒没有预想中的巨痛,随后便感到自己又一次向后飞掠,不过这一次是被对手击飞所致。 卷起一路烟尘,他再次陷进了飘火密布的火焰牢笼里。 梅菲斯,到底是在策划着些什么? 第三十二章 火焰跳跃与烈焰风暴 哇~~! 搏斗场内两人的你来我往,几番转折,让观众席上的所有人惊呼连连,嘴巴就没有合上的时候。 弗兰克更是瞪圆了眼,专注地盯着每一帧画面,生怕错过可能的精彩镜头。 直至梅菲斯一闪而没,倏又重新出现—— 整个观众席顿时炸了!各种痴言此起彼伏。 “火焰跳跃!那是火焰跳跃!” 人丛中一个有见识的汉子大声喊出了弗兰克此时的心中所想。 梅菲斯瞬间移动到叶孤云身后,使用的正是「火焰跳跃」这一唯有神灵恩赐才得以拥有的强大能力! 「燃烧之所即为吾之领域!目之所及,凡有火焰,当通行无碍!」 弗兰克依稀记得某本关于源初元素的典籍上以一种极度晦涩的上古文字记载的一段“咒文”,虽然这段咒文如今已然失效,但其还是很好的概括了火焰跳跃的能力。视线内的所有火焰,都可视之为一个供以进行空间跃迁的基点,意念一动,即可转移到任一基点之上,瞬息便至,乃至无视障碍。极度近似于永远行走在昏暗中的影舞者的招牌能力:阴影跳跃——能够自由地往目视所及的阴影处进行空间跳跃,俱是强大得令人发指的神奇能力。 放到场内,也就是说,只要愿意,梅菲斯可以瞬间转移至每一束她所制造出来的火焰之上,出现在她所构筑的火焰牢笼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何等巨大的战斗增益?! 虽不明白之前为何不见使用(弗兰克猜想是因为消耗巨大或者有次数限制),但收而敛之作为不利之时扭转局面的奇兵使用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方才,梅菲斯正是瞅准了叶孤云飞身向后根底无着闪躲不便的弱点,射出一发角度刁钻的火焰箭,迫使对方不得不狼狈闪躲,而她则趁机利用掠过的火焰箭瞬间转移至对方的身后,蓄劲挥拳,出其不意对上了措手不及,一击得手,所谋达成! “接下来她还会有什么样的精彩谋划呢?”弗兰克心中暗想。 又一次的出乎意料,梅菲斯并没有发动后续的攻势,她反而呆在原地,挺拔的站着,伸直了左臂,五指张开,对着重新挣起身来的叶孤云——不,应该是对着偌大的火焰牢笼,她似乎是在操纵着自己制造出来的众多凝火。 丝丝缕缕的火焰飘忽地在进行着一些特别的位移,这个过程并没有太久。马上,所有人都看到已经固定好想必是已经到达预定位置的火焰纷纷伸出“爪牙”,与比邻连成一线。从上方看去,虚空中仿佛存在着一位神奇的画手,执着一支无形的画笔,执着,坚决,稳定,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将零散如打翻了的一碟豌豆似的所有火点勾连成一副纷繁玄奥的图案。 这是一个法阵!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梅菲斯之所以在第二次交手之时刻意的扩大了凝聚态火焰的分布范围,不是为了增强已经展示过一次的火焰爆炸的威力,而是在为眼前的这个法阵埋下伏笔! 多么精彩的算计!只是—— “烈焰风暴?这女人疯了吗?!”认出了法阵底细的弗兰克,一下子蹦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维持演技了,非常直接地,怒目圆睁,失声大吼。 作为一名够格的法师,弗兰克非常清楚烈焰风暴这个法术的威力,那绝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里的法术,恐怖的它,会毁了一切。然而毕竟是太迟了,有着大量的凝固态火焰作为基础,法阵的构筑,成型和激活,变得非常简易快速,眼下它已在运行之中,狂暴的烈焰旋风即将来袭。 空气开始规律地流动,气温显著升高,而地表亦开始焦化龟裂,隐隐地,一切像是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则在法阵当中。 弗兰克知道,种种迹象都是这个法术正式启动前的酝酿,爆发就在数秒之后,而这简短的倒计时就像是在心头响起的死亡丧钟,分外让人绝望。他担心叶孤云,也担心在场的所有人,有心想要加以阻止,却苦于时间和能力的不足。 正苦恼间,猛然发现梅菲斯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挺拔的站着,伸直了左臂,五指张开——按道理,在法阵已经成功运行之后以是不需要的了! “她依然在控制住整个法阵!” 想到这里,弗兰克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 “希望身为寇苏斯的选民的她,真的对火焰有着超出理解的掌控能力......” 梅菲斯表现出来的多种匪夷所思的能力,被弗兰克认定为是由于得到了神灵的馈赠,因而他直接将前者摆到了神之选民这么一个极为崇高的位置上。 唔,一个大胆而有理的猜测。 “还有,‘凤凰之徒’的名声是不错的。作为其中的一员,她也必须为此负责的吧?她应该做不出大屠杀这种无法饶恕的恶行吧?......但愿规矩和道德的束缚是靠谱的......”这是弗兰克对自己的最后的安慰。 法阵内,叶孤云眉头深锁。 作为深陷其中的当事人,无需猜度,也都知道,对手的大招即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特别是,来自异位面的他,本就对这个世界里浓郁的奥术能量非常敏感,而此时因高阶法术引动的大规模大幅度的奥术能量波动,在他的识海里有如奔流般汹涌!如是,分明在告诉他,将要到来的,恐怕不只是一个大麻烦那么简单。 苦于相关知识的匮乏,叶孤云对这个大招的底细并无半点的了解,更遑论从中脱困的方法,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要试着去破解,以自己的方式。 跑?凭着自己不俗的轻功飞速逃离法阵的覆盖区域,让其落空失手?叶孤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案,只是他本能的感觉边界处的波谲云诡似乎蕴含着极高的风险,或许自己真的能够越过脱困,但却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他不想这样,他还想获得这场比斗的胜利,所以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彻底摒弃逃离的想法。 所有的念想都只在一息之间,马上,叶孤云便不得不正面迫切的难题。 对魔法阵完全没有概念的他,只好将其当作是第二世中偶然碰到过的奇门法阵般应付了。而关于应付奇门阵法,叶孤云从来只遵循一条路径:看不懂,那么就惟有以力破巧了。 立定主意,叶孤云便马上付诸行动——没有耽搁,也耽搁不起。 提起内劲,运转全身,最后全部集中在下盘的经脉里。倏地,叶孤云猛然向下,做了个极限的深蹲,整个人如同一张拉紧的强弓。 然后,嘣~! 好吧,并没有这个声音,不过是叶孤云犹如一支离弦之箭,飞速向上窜去。很快他便达到顶点,约莫一丈,于常人而言这已是一个难以想象的跳跃高度,但他仍嫌不够——高度或者说腾空时间不够,没法让他完整地实施自己的破解方案。 不过这也在预计之中。叶孤云不慌不忙地调整身体,随后,卡着节奏,一脚往虚空踏去,一个轻巧的「踏云」被施展出来,他的身体得以继续维持上升的趋势。 恰在此时,因压制解除,跃起前被刻意局限的内息,再次活跃周转起来。叶孤云毫不迟疑地调动运转,让其沿着一条无比熟悉的路径运行,蓄积,壮大,然后随着一个同样无比熟悉的招式动作透掌而出! 不是一掌,不是两掌,不是三掌,不是......即便是叶孤云也数不清确切的数字了,他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挥掌,直至内力几近枯竭。耗费的这些内力都是用作了施展相同的一个招式:降龙掌中最简洁,最快速,可以是威力最小也可是威力最大的一式——亢龙有悔。 看不清数目的龙形气劲接连涌出,伴随着隐约的龙吟,气势磅礴地袭向了若干个相距甚远看似毫不相干的方位! 叶孤云的此举实在太过奇怪,没有谁能够理解当中的因由,在旁人眼中,前者只是在用其古怪而强大的能力不断轰击着数处空白之地。而事实上,这些空白之处,却是在叶孤云感知中整个法阵里奥术能量积聚最丰、牵连最广、活动最活跃的几个关键枢纽! 叶孤云没有魔法阵的相关知识,没法找到正确合适的破解方法,因此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既有理解,试着以强横的掌劲去冲击他所认定的几处枢纽,看看随后会发生些什么。 是的,一切只是没把握的尝试!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不知是幸运,还是必然,他所发出的掌劲似乎非常克制已经成型的奥术能量,两者相冲,退让的永远是相对更加庞大的后者。那几处枢纽,一如之前无数的凝聚态火焰,竟被龙形气劲生生震散!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破解法阵的终极目标能否实现,但仅就掌击的效果而言,毫无疑问那是相当完美的。 那么,枢纽被毁后,法阵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化?叶孤云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看不懂。然在懂行的人眼里,他却是又制造了一出颠覆理论撼动认知的“科幻剧”! “怎么可能?!” 弗兰克瞠目结舌地望着场内,脸上的惊讶满的简直能够倾泻出来。 他分明看到了一个已经成型并处在运行中的法阵因几下不明所以的攻击而毫无预兆地步向了崩毁!这种事情,如非亲见,他是绝对不是相信的,可现在,竟确凿地发生在眼前了!弗兰克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已经濒临破碎...... 法阵突然崩毁,其后会出现什么现象,引发什么后果,没人知道,也没人愿意想象,更没人能够往好的方向联想。新鲜事物总是容易引发恐惧的,特别是事关一个高阶法术的法阵失控的时候。好些个反应过来的明眼人此时已禁不住惶恐地高声尖叫。而罗迪克,此间的主人,新月城的地下之王,不知从何处窜出,此时也已出现在主持台上,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一幅已经被扯开的羊皮卷轴,若有识货的人看到,必定会认出,这是一个价值高昂的录有一个高阶的大型法术防御结界的珍贵卷轴。 灾难,真的会发生吗? 烈焰风暴的酝酿倒计已经过去了,按道理,按规则,法阵原本该在此时隐去,在其覆盖区域内,地面瞬间崩裂,一声轰鸣,犹如火山爆发,迅猛地突出数根不一定一致但俱都无比粗大的炽焰火柱,朝着天空冲出。远远观之,恍若一丛由地底往天上倒流的瀑布,狂躁的赤红色填充着大半个视野,森森然如同无底深渊降临人间。 就这?不,还没完呢。 随后,不到一秒,突出的火柱就开始旋转扩大,迅速地笼罩了方圆三十码的巨大范围,带起一阵阵火焰旋风,并相互交缠参合,构成了一个狂乱暴烈的炽焰杀阵,对不幸被包含在内的一切物事进行无情的焚烧和残酷的绞杀! 然而,直到现在,本来该出现的这些景象,全都没有出现。 “真的被破解了?” 弗兰克呆呆地喃喃自语,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因为他看到了仍在努力控制着“法阵”的梅菲斯。弗兰克不认为梅菲斯依然对这崩毁的法阵有着充分的掌控力——即便后者处在巅峰状态也不能,更别说是经过巨大消耗的现在了。他猜想,梅菲斯只是在尽力压抑着已经乱套的法阵,或者还会试图进行梳理,防止很可能发生的法术灾难真正发生。 不过,只是尽力而已。 弗兰克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如琴弦崩断,又如风筝断线,非常突兀地,梅菲斯仰面栽倒在地,看她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喘息粗重的样子,分明是力竭的兆象。已到极限,梅菲斯是再也撑不下去了。而随着她的倒下,残缺的法阵也就失去了压制,内里已见不到丝毫条理的奥术能量开始了狂乱的表演。 爆炸!爆炸!不断的爆炸!各种规模不大的爆炸! 连带而来的,是凌乱,没有节奏,但总是不绝于耳的巨大轰鸣! 烟尘漫天飞舞,来不及遮盖什么便被一个接一个的冲击波蹂躏得七零八落!然后再循环反复! 地面被反复耕犁,残破不堪,不过其上真的种出了一些东西,那是一丛丛或红或白或蓝的各种属性的火焰,密集的样子,恰似一方火焰丛林。 “这种程度?虽然还是很可怕,但终究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弗兰克自语道。(他自是不知道是因为几个枢纽的结构被彻底震散的缘故。) “萨菲厄斯呢?” 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最应关注的重点。 “我明明看到他落地之后就往法阵边沿跑的......以他的速度,大概没事吧?” 第三十三章 得胜和之后 叶孤云确实落地了,也确实往法阵的边沿跑,选择的还是奥术能量密度最小的一个方向,但仅靠一般的轻身功夫而没有充足的内力加成,如何快得过铺天盖地连环炸的这种大范围全方位无差别覆盖? 一个爆发在脚边的小型冲击波,将叶孤云掀翻在地的同时,也让其遭受了今天的第一次真正受伤——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止不住吐了出来。 已是狼狈到了极点,灰尘满身、头发被高温烘得焦黄卷曲、脸上蒙着大片的乌渍,整个形象,就像一名顶着漫天炮火蹒跚穿行在壕沟中的一战士兵。叶孤云显然再没心思去考虑诸如保持风度之类的“重要事情”了,他手脚并用,匍匐,鱼跃,连滚带爬,一心只想尽快穿越这片残酷的战场。 “有没有搞错?” 惊险的避过了又一个临近的冲击波,叶孤云终于到达了火海的边缘,只是这个边缘是一堵高高的墙壁——原来他一直只往空隙处奔逃,不知不觉竟是来到了搏斗场的边墙处,他甚至已经听到了来自上端的阵阵惊呼。 走错方向了啊! 虽然叶孤云不明白为何这看似普通的石质墙壁能在如此猛烈的各种冲击下能够保持完好(他不知道是因为罗迪克及时启用了他手中的高阶防御法术卷轴将整个观众席与搏斗场隔开),但因此而来的一个无奈事实他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无路可走了! “唉,命歹。” 管你叶孤云现在的性格是如何的乖张狂悖,此时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苦叹,他没敢停留,只是趁机调整好身形后便继续往旁边的空隙处奔去。蓦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放缓了脚步,同时动手脱去了身上的黑色大衣。 “只有这样了......” 叶孤云重新站定,双手执着大衣,摊开,扬起,那范儿倒是与斗牛士的标志动作有几分相像,他稍稍放松,将呼吸喘匀,紧接着便一口气运起体内仅剩的那一丁点内力,周游一圈,最后全部灌注在手中的大衣之上,让其无风自鼓,猎猎作响。 恰在这时,身前的几个方位再次接连地发生了爆炸,数个冲击波携着零散的许多火头,劈头盖脸地,朝着叶孤云停顿的位置,前后脚地袭来。 “嗨!真巧!” 刹那间,叶孤云完成了由极静到极动的过程,脚下错步回旋,双臂则沿着躯体大幅度旋摆,带动着手中的大衣,快速席卷,从身侧转至另一侧绕到后背而后又绕回身前,一扫而过,那架势,像在舞长枪,又像在耍大旗,只是手中所持从长枪大旗变成了一件长衣而已。 540度的大幅度旋舞,赋予了大衣足够的威势,附在其上的内力顺着,一股定向的弧形狂风骤然而起,轰然地,照着火海,照着迎面袭来的冲击波,一往无前。 狂风的威能比它要面对的所有对手都显得要高级一些,所过之处,冲击波顿时消亡,烟尘散去,火焰也纷纷让道——虽然并未如叶孤云想象中的那样尽数吹熄(因为是奥术火焰),但吹散也算是个挺好的结果。 于是,就在叶孤云身前180度的范围内,一片无火无烟无爆炸的空白之地被清理出来,堪堪将火场一分为二,他的身影因而显露了出来,以一种显得分外嚣张分外霸气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哗~~~! 惊魂甫定(因为所谓的法术灾难并未如想象中的严重)的观众们又开始了喧哗。 “他没有死!” “****!他怎么会死?” “虽然我猜到会是这个结局,但我没猜到会是这种方式。” “太帅了!太神奇了!” ...... 所有人都在为叶孤云惊叹,可谁也不知道他其实也差不多到达极限了。体力耗去大半,内力一无所余,若是对手再次发动一场像先前那种强度的战斗,他是实在没法坚持下去的,如何不愿,也唯有举手认输。 一想到这,叶孤云便感到特别的懊悔。自己实在是太过托大了,若是一开始便倾尽全力,战斗早就已经结束,而胜果将笃定地收入囊中,何至于如现在这般,被一位看起来就知道绝非是最绝顶强者的火辣美女逼迫得如斯狼狈,欲胜而不可得。 小觑了这个世界的英雄了啊!骄傲自大真是一种任何时候都要不得的心态。这是教训,得牢牢记住。 叶孤云重新披上了黑大衣,摇了摇头,带着一丝隐约的苦笑,向着场地的另一边走去,他的对手正站在那儿,怔怔地看着他。 怔怔地?似乎只是错觉,一眨眼,那个仿佛就是其标志的富有感染力的明艳笑容再次挂到了女郎的脸上。 「大概是在庆祝可以预见的胜利吧......」叶孤云如是暗想。 然而,直到叶孤云走到身前,女郎也都一直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或者说,没有表露出一丝敌意,看不到战斗欲望的存在。她只是抱着双臂,微笑着,反复往叶孤云身上打量,那眼神,让后者感觉自己好像转行当了牛郎。 “你很强!真的......噢,抱歉,我忘了!”梅菲斯脱口而出地向叶孤云打了个招呼,但她马上便转入了懊恼的状态中,只道是后者听不懂通用语,而遗忘了这一点的自己端的是做了件失礼的事情。 梅菲斯又怎会想到,对面的家伙实际上完全有能力听懂她的话语(虽然是借了器物之用),只不过是为了免除麻烦而刻意掩藏而已。她朝着叶孤云摆了摆手,似乎是要求略作暂停的意思,然后转过身,径自走到了主席台下,朝着站在该处的罗迪克,语气轻松的说道: “嘿!罗迪克,温柔绅士~!”最后的两个单词带着满满的恶意,“关于这场对决,不比我多说,我认为你也能够看明白。结果已经决出来了,可惜胜利并不属于我。不过这可不是我的责任,我尽力了,我履行了诺言,我们之间的牵连到现在也该一笔勾销了。” 「认输?没搞错吧?」 叶孤云依然绷着脸,脑袋里却一片迷糊,他摸不清状况,他不知道对方的当前状态其实比他更为糟糕。 “理当如此。”罗迪克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角,又擦了擦手,温文中带着懊丧地说道:“不过,亲爱的梅菲斯,我的老朋友,你的绝情可真让我尴尬啊!要知道,几秒之前,我还在畅想,等会要与你共进晚餐呢。” “共进晚餐?和你?”梅菲斯摇头嗤笑,“算了吧。” “唉,你总是那么耿直,我的心都要被你伤透了,难道你就不能稍微世故圆滑一点吗?哪怕只是给出一个可笑的借口,也能让人好受一点。”罗迪克郁闷地说道。 “噢,是吗?我很抱歉。”梅菲斯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她的语气明显不是字眼想要表达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是没那么受欢迎的。不过,无论如何,你总是要吃晚饭的,即便不是和我,也会和某些有意思的人一起,就像你身后的那位,”罗迪克的眼神暧昧至极,他坏笑着,戏谑道,“或许,我应该为你准备一桌双人份的烛光晚餐?” 梅菲斯也不恼,笑吟吟地答道:“不错的主意。” “嗯,还要准备一个豪华房间,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棒极了!就这么定了。嘿,罗迪克,我发现你有成为一名出色的皮条客的天赋,难道你就不考虑一下,转行到如此一个有前途的职业?”梅菲斯挑着眉冷声道。 罗迪克嬉皮笑脸地回答:“不不不~!梅菲斯,你想歪了。我可从来没有替你招徕......咳咳,宾客,唔,没错,宾客!” 显然,这“宾客”有着别样的含义。 罗迪克继续朗声道:“要知道,我的招待都只为你!晚餐,豪华房间,大床,全是你一个人的!于想找什么人作伴,则完全取决于你的意愿!我嘛,最多只是提供一些建议而已。” 脸色一转,他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色:“话说回来,皮条客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职业。” “那好吧,你慢慢研究这个非常不错的职业,我要去享受你的招待了。”丢下这句话后,梅菲斯扭过头,解开劲装,连番整理,让其重新变回袍服的样子,她朝另一边的叶孤云挥了挥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喊了声“再见”,然后便往场外走去。 不一会儿,她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自打两人开始对话,叶孤云就处在了一种被古怪荒诞重重包围着的状态之中,他算是服了这对荤腥不忌的男女了,耍流氓都能耍得如此正大光明清新脱俗,也真是没谁。特别是,他们的话题甚至还将旁人牵扯进去,受到波及的你真的很难保持淡定——叶孤云就觉得自己忍得好辛苦,但为了将“不通言语”这一角色特质不至于穿帮,他也唯有继续紧绷着脸,卖力地苦演下去。 终于,都结束了,轮到自己了,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个所谓的新月城地下之王,一想到这,叶孤云便觉得很是高兴——这不正要去向他讨要奖金么?谈论到钱的事情,总是让人高兴的,叶孤云也不例外,他的豪宅就指望着这笔奖金了。 罗契此时也来到了场地中央,他站在叶孤云的身旁,嚣张地朝着四周的观众龇牙咧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他才是搏斗场内经过一番龙争虎斗最后还站着的那个胜利者一般,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接下来,就让我们大声的欢呼吧!萨菲厄斯!王牌挑战赛的胜利者!新一任的新月城拳坛至尊!......”罗迪克磁性的声音又开始在搏斗场内回荡,而好事的观众们,即便有的已经嚎叫了一整晚,按理也该累了,此时也依然赏脸,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再次充斥着这个并不特别宽敞的地下空间,一连串只为了夸耀的繁琐仪式才刚刚开了个头...... 每逢这等时刻,叶孤云总会陷入恍惚之中,尤其是自己做主角的时候。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不知道跟随着何人的导引,总之他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和爱希伦两兄弟已经转移至一个豪华的书房里头。三人各自端坐在一张沙发之上,围在一张很是典雅的方形会客茶几的四周,案上搁着几杯热饮,周围仆役环绕,连胡略也侍立一旁,而主座之上,则坐着正矜持微笑的罗迪克。 优雅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煞有介事地感受了一番,随后,罗迪克敲了敲桌子,指着两兄弟,笑道:“好啦好啦,两位公子,都到这儿了,也无失礼失仪失威之虞,就没必要继续保持着这两副丑陋的皮囊了!” 第三十四章 我来了(一) 哒~! 响指声落,弗兰克加诸自己和兄长身上的法术被他解除了,他们重新变回了本我的模样,当然,鉴于当前的情形,两人的脸色是不会太好看的。 “你是什么时候看穿的?”罗契冷声问道,语气倒是足够生硬,可里面如何也透着一股掩藏不了的无奈,“难道是一开始的时候?从我们走进搏斗场的那一刻?” “若是不能看穿,那我们可就真的太过无能了!”罗迪克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他的话语其实已肯定了罗契的猜测。 他语调轻柔,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所有职业都会有一个相应的从业资格,以便将不适合的人挡在门外,没有谁能够无视规矩随心所欲,即使是流氓,也不例外。实话实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多样的、神奇的、强大的一些本领作为依傍,我们就不会发展成为一伙成功的流氓。” 这番话语,即便是不敏感的弗兰克,也能听懂其中的几个关键字的言外之意,什么“无视规矩”,什么“足够的、多样的、神奇的、强大的”,不就是明摆着的责备和示威吗?弗兰克表示不能忍,于是立即出言讽刺:“的确,你们真的是一伙成功的流氓!” 他学着记忆中曾经接触过的一些政治生物,绷着脸,在流氓二字上着重地加强音调,只不过看起来不太成功,略显轻浮。 至于作用?别开玩笑了,像罗迪克这样的,已经取得了一定名位的人物,又怎会在意一两句尖酸话语的攻击?所以,他的回应反倒让弗兰克更为气闷。 罗迪克点了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悠然地说道:“谢谢,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赞美。”话音方落,他的表情便又发生了变化,一个玩味笑容爬上了他的脸,闯入三人的视野,“好啦,流氓的事,暂且按下——反正你们都没我专业。我们来聊点正经的。嗯,不知道两位公子,噢,还有这位,即将上任的新月城自治领首席顾问,新生的传奇强者,来自异位面的萨菲厄斯·叶先生,你们,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别致原因,竟然不惜乔装打扮,来到我们这个流氓的窝里,肆意的闲逛呢?咳,该死!又提到流氓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直接坦白,说是“因为某个初到贵地的家伙手头忒紧,想要赚点快钱,于是想要打黑拳,结果误打误撞踩了你的场子”? 不!不能这么说!换位思考,如果有人以这种理由向自己解释,恐怕自己也会认为对方是在进行着最没有诚意的搪塞吧? 真相是不能用了,那么,寻个什么样的借口,才算是有诚意的呢? 急切之下,兄弟俩实在是没法找到合适的,而这种茫然失语的状态又很容易让对方错解为别有用心以至于被识破后哑口无言,终至联想到一些特别不好的虚妄事由。 于是,场面在刹那间陷于一种诡异的寂静。两边各怀心思,默默琢磨。 一边想的是:「该怎么绕过去呢?」 而另一边,则是:「果然来着不善!」 咳~咳~! 两声单调而干瘪的轻咳打破了这尴尬郁结的寂静氛围,所有人的注意力因而自动往声源处转移,如此刻意求关注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孤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很官方很正式的优雅笑容,手中捏着翻译宝石,展示性的晃了晃,然后才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回答。” 罗迪克先是皱了皱眉(听不懂),而后双眼一亮(听懂了),变得极有兴致的样子。这种快速而完全的表情转换,全是因为一颗神奇的石头。他啧啧地赞叹了几声,然后扬起了一双眸子——难得里面并没有流露出常人遇见宝物后惯有的贪婪之光,热切地问道:“不得了啊!开眼界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译宝石了吧?一种神奇而实用的宝物!等级非常高的炼金产品!我猜它一定是奥玛尔大法师的得意之作!” 弗兰克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这个说法,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不光是他,连罗契亦如是。 叶孤云见状,摆摆手,说道:“得了,罗契,弗兰克,你们俩也不必费心寻找借口了!直说就好!毕竟是因我而起,我都没想掩饰,你们又何必替我操持。” 之后,他转向了罗迪克,说道:“让我们开始?诉说一个残酷的、荒诞的、绝对不悦耳的真实原因?” 罗迪克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很好。”叶孤云敲了敲桌面,然后竖起了一根指头,“其实,原因只有一个,金钱。” 闻言,罗迪克顿时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末了,带着点犹疑,带着点错愕,他反问求证:“金钱?呃,是指10万金币的奖金吗?好吧,也就是说,你们之所以会出现在我的场子里,只是因为想要赚取一笔丰厚的奖金?” “完全正确。”叶孤云答道。 “噢不!不会是真的!不会!”罗迪克连连摇头,“老实说,我想,不光是我,换作任何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听到这个理由,都会觉得是匪夷所思的。或许金钱真的拥有着极大的魔力,但我想这种魔力还不足以让两位公爵公子和一名传奇等级的强者不惜乔装打扮刻意掩藏身份纾尊降贵来到地下拳击场这种龙蛇混杂阴暗腌臜之所在。更何况,以你们的身份,我想象不出会有特别缺钱的时候。” “罗迪克,首先,你搞错了一件事。”出声回答的是罗契,他的话语里隐隐带着嘲讽,“我们并没有刻意掩藏身份,而之所以会换个另类的形象,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已。瞧,萨菲厄斯,如你所见,他还是他,本我的样子,根本没有改变什么!因为没必要,这个城市里,或者这个世界上,认识他的人不多——哈,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位地下之王那般消息灵通的!” “很好,这一点我接受了。”罗迪克认真地点了点头,“‘人们总是习惯以自己的狭隘的视角去观测辽阔世界上的各种事物,得窥一角即当是已览全貌,自诩聪明绝顶,实则愚昧十分,常常遭受蒙蔽而不自知。’卡尔夫阁下的一些知名警句我也是听过的,时常思悟以作自省,望能有所得益,远离蒙昧!但照此看来,我的智慧还真是不足以领悟哲思,瞧,终究不还是落入彀中,以己度人了吗?哈哈!” 听到了卡尔夫及其相关的话语,罗契不禁挑了挑眉,倒没有作出评价,而是继续解释。 “其次,关于金钱,这更好理解。我们自然是不缺钱的,但作为这个世界的新来者,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产者,噢,除了一身谁都不知道上限的强大本领。他希望有一个优渥的生活条件,呵,这是废话,任何人都希望,只是作为强者的他更有资格更有能力去争取。而什么样的生活才算优渥呢?豪华的居所,华丽的服饰,精致的食物,香醇的美酒,美妙的音乐,年轻貌美的侍女,勤劳能干的仆人......唔,大抵就是这些了,然而这些都需要钱,大量的钱。或许接受我们的馈赠是最快的获取途径,但叶不愿意,他只希望靠着自己的双手赚取,于是便有了今夜的事情。” “我们俩只是跟着来看热闹的,当然,也顺道赚些小钱,没人会嫌弃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向上跳动的。”弗兰克补充道。 “所以,我就是那个不幸被选中的冤大头?”罗迪克苦笑道。 罗契再度嘲讽:“不是不幸,而是必然。想要一夜暴富,最快最便捷的途径,除了杀人越货这种风险极高的绝对混乱绝对邪恶的行当,也唯有像参加地下拳击赛之类的尚余一丝秩序的灰色产业了,刚好,叶拥有这方面的......统治力。然而,整个新月城里,诸多的灰色产业,不属于您‘阴影之王’的名下的,又有多少呢?” “还是有不少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罗迪克扪着脑门,摇摇头,眼光浮动,看到了淡漠的叶孤云,不由感叹一声,“果然一个残酷的、荒诞的、绝对不悦耳的真实原因啊!” 然后他又说道,“虽然我们经营的是灰色产业,但我们也一样是讲究信用承诺的!这笔奖金,绝对会得到实付!胡略,立刻命人开具一张10万金币的转账凭证!哦,我想萨菲厄斯阁下应该还没有个人账户吧?这种凭证应该是最合适您的给付方式了。当然,你要实物金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麻烦一些。而且,10万枚钱币,呵,确实是‘一大堆钱’,除了巨龙,我想应该没人会喜欢这种特别的货币表现形式。” “谢谢,就凭证吧。”叶孤云答道。 罗迪克摆摆手,似乎是大出血后没心情说话了。而他的手下明显非常有效率,不一会儿,一应事物便已办的周全。 两兄弟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满心以为终于解释清楚,双方坦然,事情就会就此揭过,直到叶孤云将凭证确实的收入怀中—— “好了,奖金付讫,事情已了,诸位还有其他的关照吗?”罗迪克问道。 罗契正想借机告辞,不曾想叶孤云却以一贯的生冷淡漠的腔调率先回答了。 “本来是没有的,但现在有了。”叶孤云淡淡的看了罗迪克一眼,“没想到坐在这里的会是你,正好。” “嗯?”罗迪克立即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而两兄弟则露出一副“搞什么”的惊讶面孔。 “正好,可以顺道告诉你,我来了。”叶孤云腔调不变。 “你来了?”罗迪克反问。 “对,我来了。”叶孤云笃定地道。 场面再次静默。 叶孤云淡然,弗兰克茫然,罗契默然,但双手攥紧无疑在暗自紧张,而罗迪克,则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后,新月城的阴影之王抬起头来,以一副罕有的严肃神色,对叶孤云说:“你很强大,也很自信,近似于狂妄。” “或许,只是清醒?”叶孤云答道。 “随便吧!反正你已让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说罢,罗迪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墨绿色如鹅卵般大小的浑圆珠子,似金似玉,看不出具体材质。 第三十五章 我来了(二) 罗迪克持着珠子,眼神迷离,钉在其上,像是在鉴赏着一件璀璨的珠宝,他声音缥缈,风度侃侃,从容而谈:“里面禁锢着一个人,一个还算强大的法师,噢,也就比弗兰克殿下稍强一点。” “哼!”弗兰克只道是对方有意奚落自己,于是不满地应了一声。 罗迪克没作理会,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位法师从银月城而来,嘿嘿,北地行省的首府,行省总督卡尔夫阁下的行辕所在——啊!我想你们应该猜到了!毫无疑问,他的身份是一名使者,一名说客,他的任务是联络、拉拢、分化、离间、说降,乃至于刺杀。务求将许多像我这样在新月城里拥有一定影响力的小势力纳入旗下,或者,至少让这些小势力不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换个说法,也就是说,放弃对爱希伦家族一贯的支持。哈哈!” “毕竟你没有同意。”罗契沉声应道,很是镇定,没有慌张。 珠子的出现,其实已表明了罗迪克的抉择。但罗契晓得,对方的这番举动,是在示好,更在示威,在表达那不知道还余几层的善意的同时,更以一种巧妙而又具备说服力的方式彰显自身的实力、影响力和重要性。 坦白说,这个举动大大超出罗契的意料,他想不到罗迪克竟然会将如此阴私的博弈坦率地全部摊开。这让他对后者有了个重新的认识,一个巨大的改观。 从前,尽管同处一城,且知道对方的名号,但他们从来都没有任何接触。虽俱是权势人物,然一方立于阳光之下,一方隐于阴影之中,天然处于对立的态势。那时,罗契是不会,也不屑于与对方进行交流的,遑论了解。 在他朴素的认识里,只以为对方(或者说以对方为代表的一系列阴暗势力)不过是三三两两的终日钻营在腐肉堆里的恶虫,影响力难说没有,却也有限。而己方所代表的正义力量,如果愿意,只消跺跺脚,就能将这些恶虫尽数踩死。(以绝对实力的对比来说,也不能说错,地下势力再强大,也是无法撼动拥有精锐军队的执政者的,最多只能掀起一阵大混乱。)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最起码,罗契认识到,那一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抬起的。而阴影之中,也有了不起的英杰存在。 “是没有同意。”罗迪克点头确认,“那是因为他们派来的这个人,实在太蠢了!” 罗迪克将珠子放在茶几上,两指随便一拧,让珠子不住的旋转,却一直停在原位。 他指着珠子,戏谑地评说道:“这个人,愚蠢、自大、冲动、狂热,更像是个忠实的教徒,而非是理智的法师。他绝对不适合担当使者和说客!我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是他而不是别人——噢,或许是得罪了上司,然后遭受到致命的陷害?唉,管他呢!” 罗迪克无所谓地摆摆手,然后视线往三人身上逐一扫过,语带神秘,以一副犹如说书先生在刻意吊胃口般的口吻,说道:“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样的蠢事吗?” “愿闻其详。”叶孤云答道。 “萨菲厄斯先生的第一场胜利后,我们便识破了三位的真实身份。”罗迪克懒散地笑着,“没办法,这是我们对太过强大的陌生人所必须付出的额外关注。否则,很容易亏本!哈哈!” “理所当然。” “然后,这个人便疯了,”罗迪克又指了指珠子,“他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他极力撺掇,想让我集聚力量,一举将你们全部......”他做了个横手抹过脖子的姿势,“干掉。” “不错,绝好的机会。”叶孤云扯了扯嘴角。 “那只是对他们来说。”罗迪克不屑的撇了撇嘴,“呵!怎会有那么愚蠢的家伙?痴心妄想,异想天开!竟然试图指使一伙刚刚拉拢的、关系还不牢固的新盟友,在还没有获得实质上的好处的时候,让他们付出可能会基业全毁的代价,去完成一件不知道能否完成的凶险事情。换做是你,你愿意干吗?” “不。” “对!绝对不!一个仅存在于口头上的无凭之约,就想让人替其拼死卖命,他以为自己是谁?”罗迪克突然提高了腔调,“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理念或者主义而付出大代价的,有些人,只看重实利!” 明显的,这句话又是说给三人听的。 叶孤云倒是不受其惑,他一针见血地说:“他给的许诺,即便虚妄,也是极为美好的。你选择拒绝,只是因为你没有把握能够完成达至许诺所必须要完成的一系列事情。这个决定,是你在衡量了成本、风险和收益之后,谨慎做出的。” 罗迪克挑了挑眉,答道:“阁下的睿智让我佩服!不错!就是没把握,只是没把握。” 听到这儿,弗兰克忍不住嘟囔了:“真逊!连干掉三人的把握都没有。” 罗迪克认真地看了弗兰克一眼,说道:“原因,你猜?” “那是因为这个。” 叶孤云平静地回了一句,然后伸出了右手,五指戟张,似轻实重,慢悠悠地朝着茶几上印去。也不见什么烟尘,也不闻有何声响,只有平平无奇地相触,按实。数秒之后,手掌撤去,而茶几表面上,留下了一个数厘米深的,整齐清晰的掌印。 “就是这个。”罗迪克脸上难得的露出复杂的神色,“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迥异于目前所有已知能力体系的强大能力!没法看清它的运行机制,不知道它的性质,威力上限,一切一切......于是我们没法判定你的实力。” “然后那个女郎便是你们选定的试金石?” “但她失败了。噢,并非是指比赛,而是指作为试金石的使命,她并没有试探出你的真实水平——或许有,但我们也看不出来。我甚至认定,与梅菲斯的战斗,你本来可以赢得更轻松些。哈,这些话要是梅菲斯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的!”罗迪克无奈笑道。 “并且,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没看到的,你无法想象它有多么的......梦幻。”他又指了指叶孤云的右手,“瞧,虎口处布满老茧,这是一只娴熟于利剑的手!嘿!一个剑士,仅用拳脚就已表现出传奇等级的实力,那么,当他握上剑柄的时候,会达到一个该怎样定义的强大程度呢?” 罗迪克连连摇头,像是遭受到重大惊吓的样子,他说道:“啊!太可怕了!我们竟然要对付如此恐怖的对手!所以,我们是不是得再认真权衡一下呢?真动手了,哎呀,损失先不说了,只是担心,很大的可能,被干掉的,不是对手,而是我们!一个个地,被全部抹杀,用利剑,从这儿。” 罗迪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尽管他的语气里透着浓重的戏谑,但其描述的事实却让候在一旁的胡略出了一身冷汗,那个被他一直鄙视的乡巴佬,土老帽,不懂礼仪的粗人,无视规矩的野蛮人,竟然是如此可怖的一个存在! 要是......要是...... 胡略不敢往下思索了。 “多谢肯定。不过,你们太高估我了。”叶孤云淡然道。 “不管有没有高估,这风险,不能冒,也不值得冒。”罗迪克如是回答,引得一旁的胡略不住点头。 “但他不这样想。”罗迪克再次指了指珠子,“他认为应该坚决抓紧机会,不惜代价,拼尽全力,将你们埋葬在此。哈,你说他怎么从来没有尝试以我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真以为我们是一支三言两语就能被他完全掌握的力量,然后轻飘飘的一个命令,就能让人替他去死......愚不可及。” “也就是从此刻开始,”罗迪克敲了敲桌面,环视一周,“我认识到,他并不是卡尔夫阁下派来的人。” 三人俱是一怔。 “喔,歧义了啊!”罗迪克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然后做出阐释,“呵,我不是说他的来历是假的——他可能的确来自于银月城。好吧,我的意思是,他并非是依循卡尔夫的旨意而来,他,不是那个人亲自指派的。” 罗迪克笑得很灿烂,“以睿智著称,传闻能洞悉世上所有事实真相的大贤者可不会有如此失格的手笔。哪怕他身边确实缺乏人手,他也不会派遣一个绝对不适合的人选去执行一个可能相当重要的任务。相比于可以预见的失败,他宁愿选择放弃。” “哈,好高!在你们眼中。”叶孤云评论道,指的是卡尔夫在世人心里的地位和印象。 “反正,比在你眼中和想象中的,要高,”罗迪克回应道,脸色郑重,“高很多。” “让我们将故事继续,哈哈,这笨蛋的作为实在是让我有了不吐不快的强烈的倾诉欲望,”罗迪克拎起了珠子,呵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像在抹拭珠宝一般,“总之,这家伙的一系列行动,卡尔夫可能知道,但更可能不知道,索性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而这家伙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真实原因,或许是得罪人了,或许是指派者识人不明,又或许是自行其是,反正已不可考。至于指派者,大抵只是总督府里某位拥有独立行事权力的顾问、幕僚或者将军,虽然这群人没法如卡尔夫般,将每个项目都筹划的天衣无缝,算无遗策,但他们一旦专注于某件事情时,总是能够给你带来巨大的麻烦......” 罗迪克晃了晃手中的珠子,说道:“就像这家伙。” 随着他的不断引导,即使是在政治上略显迟钝的弗兰克也不由得被刺激的脑洞大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猜测道:“这家伙可是一位法师,中阶法师虽然不是什么稀缺的人才,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招募到的。你们说,指派者,会不会是那位......选民女士?” 罗迪克大笑,肯定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想法!照我看,这个笨蛋,八、不,九成是那位选民女士派遣过来的!狡猾如狐,肆无忌惮,确实是她的作风,但施展阴谋的手腕总归不够老练。她终究只是个高明的法师,而不是真正的阴谋家。” 弗兰克撇嘴道:“切,反正无论怎么算,人家的腕儿都要比你大。” 罗迪克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苦着脸说道:“啊!确凿的事实总是会让人无比懊丧。然而......” “然而无论指派者的身份多么高贵,只要不是卡尔夫,对你来说,都没有区别,是吗?”罗契插嘴问道。 “啊哈!睿智的世子殿下!”罗迪克竖起拇指高声赞美,“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像我这种‘小’人物......” 他又朝弗兰克调皮地眨了眨眼。 “时常要面临着站队的选择。做得多了,也就熟练了。都说站队是一门学问,我自然不敢否认,不过我认为这门学问既高深,却也浅薄,归根结底,无非只是奔着更高的价码和更好的前景挪脚而已。当然,想要次次做好,不容易,得讲究一些,你必须盯准好些个容易忽视的关键点,譬如说诚意——想让你挪步的那一方是不是真的需要你,这很重要,关系到日后......唉,不多说了。 于我而言,只要不是来自于卡尔夫阁下的招徕,我就没有看到足够的诚意,如此便足以让我举棋不定,再三思虑——呵,你们说我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呐? 唔,再加上,原本我正站着的那一边突然出现了大变化,似乎不再一贯的弱势,开始出现往上飙升的势头......” 他瞄了瞄依然面色淡漠的叶孤云,笑得意味深长。 “一动不如一静,尚未事到临头呢,我为何要急着作出改变?心底里,我是打定主意了。然而在这个任务濒临失败的时刻,这个笨蛋不但没有察觉出来,作出挽救,反而是敦促、责令、强制、要挟、逼迫......一根筋地就是要让我按照他的意思,无视风险,不惜代价,向你们动手。哈哈!你们可以想象当时我的心情!本来,碍于其身份,尽管我不准备依照他的命令行动,但我也没有收拾他的打算,银月城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但后来......” “他对你动手了。”罗契猜到。 “是啊,对我动手了。”罗迪克点头道,“一支附着了剧毒的娇艳蔷薇。” “高明的手法,但明显不够。”弗兰克说道。 “自信的家伙可不这么认为。”罗迪克一摊手。 “那是愚蠢和自大。”弗兰克不屑地说。 “正确的评价,很开心我们终于有了共同的观点。”罗迪克又笑了,露出一个仿佛在回味的表情,“既然他是如此自信,那么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失望为好。于是,我死了,如他所愿。而心满意足的他随即施法变成了我的模样,发表了一大通精彩的演讲,然后,便推门出去了。” “最后的归宿,便是变成了这颗珠子?” “是的。这难道不是应有的惩罚么?我觉得我还是挺宽宏的,毕竟,我并没有终结他的生命。”罗迪克答道,然后,他又换上了一副得意的表情,“怎么样?我的表演如何?我觉得非常精彩。哈哈!而且我认为自己的演技一直都是很有水准的!职业级,妥妥的!或许,城市剧场里,也该有我的一个位置。” “有机会的。”罗契翻了翻白眼,随意敷衍了一句,接着,他又问道,“那家伙虽然愚笨,但他终究是来自于银月城,如此的对待方式,无异于向对方宣告决裂。虽然以立场而言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同时我也为此感到困惑。你这举动,是否太过......粗率?难道,你就不怕对方很可能会施加的强势反制?” “不。” “为什么?” “因为我来了。”叶孤云替他答道。 第三十六章 “生死符” 一场突如其来又好似无可避免的(迟早终须经历)会面结束了,时间来到了第二天中午。 爱希伦城堡,公爵大人的书房。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致讲究的房间,但不显华贵,或者说,一切华贵的气息其实是收敛于每一件看似朴素的摆件、桌椅和挂饰之中。 低调的奢华,当如是也。 大公爵父子三人,端坐在书桌的两旁,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印证补充,将昨晚的事情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过程中,大公爵的脸色就像作画中的画家手里的调色盘一般,频繁变换,几无顿处,精彩极了。末了,他浓重地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以一种异常复杂的口吻,说道:“或许,我们真的遇到了能将我们从困境中拽出去的高人了。” “那是当然,他的强大,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了!”弗兰克高声应道,他对叶孤云这个自己一手带来的异域高人总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这并非是我在替他夸耀,相同的评价,那位莫测的罗迪克,都曾给予过。” 说到这儿,他不由地又想起了昨晚会面里发生最后的一系列事情,直到现在,他依然沉浸在一种因此而来的离奇虚妄之中,那状态,就像在阅读完一本引人入胜的骑士小说,而后却久久未能找回属于自己的那根弦。 简而言之,弗兰克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有人竟能如此胆大包天,恣意妄为。 ——分——割——线—— “这颗珠子也随你们处理吧!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罗迪克将禁锢着那位倒霉鬼法师的珠子扔给了罗契,他笑容洋溢地看着三人,“烦请替我将这里的详情告知公爵大人,我想他应该会高兴听到这些的。” “可以。”叶孤云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服,似有告辞之意。 “最后,一件礼物。” 话是叶孤云说的,语毕,就见他突然翻动手腕,似在拿捏法印,速率极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已不知道到底做了多少个复杂的难以记忆的动作,反正,三道细小的有形的透明气劲,随着他的指剑的接连刺出,无声但极快地向罗迪克激射而去。 罗迪克是能人,阴影中的大能,诡秘、敏捷、狠辣,俱不足以概括这种大能的特点,他的反应自是极快,这种程度的惊愕并未能让他丧失应变的能力。 三道气劲初时看来就如三枚梭镖,来势虽疾,总归有迹可循,闪躲不易,却也不难,罗迪克有信心能够应对。 他动了起来。又是支手,又是抬脚,接连做了好几个感觉非常别扭的动作,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人类竟然能够做出如此怪异的闪避姿势。 然而,这些动作完全没有产生作用。 临近落空,三道气劲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悄悄拨动了一番,突然折转了方向,那态势,浑如一个六点整的时钟表盘,刹那间无端转换到六时一刻的位置,突兀,莫测。气劲沿着迥异的角度,继续往罗迪克射去。 相对而言,折转后的气劲显得粗陋了许多,也不问要害,只求击中身体,也正因如此,几乎就在瞬间(距离太近),它们就攀上了目标的体表,倏地一声,没入其内。 “不!” 愈是反常的变化,罗迪克便愈觉惶恐,他失声大喊,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跌坐到沙发中。 只不过,直到候在四周的他的手下各自抄起武器,将叶孤云三人团团围住,整出了一连串的断喝咒骂,好一会儿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呵! 叶孤云轻笑了一声,也不理会来自各个方向的复杂的各种目光,径自说道:“无痛,无痒,无印记,略感清凉,仔细体会,甚至会领略到一种提神焕颜的爽快与舒适。” 闻言,罗迪克立即站起来,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确认无误,顿感大骇,对方如此准确地描述出他中招后的“症状”——某些细微之处甚至经过提醒自己才得以体会,即便一系列的感受没有一个是负面的,但他也不认为会是好事。 “这是什么?” “生死符。” “什么?” 叶孤云莫测的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解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诅咒,但并非是法术性的,所以,我不觉得这个世界的法师能够找到化解的办法。” “有什么后果?” “痒,仅此而已。” “呵,仅此而已?我倒觉得发作之时便是我坠入地狱之日。”罗迪克将双眼睁得如同饿狼,对那邪恶的异域人恶狠狠地说道。 “不错,你挺有觉悟。”叶孤云淡然地承认,“痒,自是由浅入深,逐渐递增,开始只在皮肤,然后渗入肌肉,再而触及脏腑,最终达至骨髓。中招之人,发作之日,奇痒难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故名为‘生死符’。” “恶毒的招数!这是地狱的酷刑!”罗迪克狠狠地喘了口气,“哼!潜伏期是?” “九旬,噢,你知道旬吗?十日为一旬,九旬,即九十日后,没有服下我配制的丹药,唔,就是一种独特的草药药丸,就会准时发作。” “恐怕这药丸只有暂时压制的作用。” “对。” “有解吗?”罗迪克问道,不过这问题他马上自行解答,“必然是有的,不过不会给我,你的盘算,是要将我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对。”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随便。”顿了顿,似乎认真的想了一想,叶孤云又道,“随便。” 罗迪克笑了,笑得很是残忍:“你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我了,没有一个上位者能够容忍这种等同于践踏颜面的冒犯!假如,我誓死捍卫尊严,无视你的蛊惑,不惜代价,执意将你们全部留在这里,你,又怎么办?” 噌~! 伴随着一声铮鸣,一道同样无色有形的气劲,擦着罗迪克的肩膀,一掠而过,非常精确地,将他肩上的衣物切开了一个缺口,却没有伤到哪怕一丁点的皮肉,只是凛冽的锐感让该处不自觉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与先前的三道相比,此番的这道气劲明显更为锋锐和凌厉,有种纯粹的清劲,它来去如风,直来直去,犹如一柄把持在剑道高手手中,正迎面刺来的利剑! 这是一道剑气! 叶孤云收回伸出了两根指头的右手,漠然地说道:“靠这个。” 罗迪克捏起仍旧挂在肩头上整齐的几片碎布,瞧了瞧,然后随手一扬,任其散落在地,又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肩膀,略微感受了一番,接着他转过头,看着叶孤云,久久不语。最终,颓然的,一把瘫坐到沙发上,他说道:“胡略的评语真是无比贴切。你,就是一个只懂蛮力不讲规矩的野蛮人啊!” 正紧张的大汗淋漓的胡略,听到这话,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伶俐的他倒是立即省悟过来,于是极力压抑自己的喉咙,生怕发出些许声响,他感觉自己的大汗更加淋漓了。 “我都向你们投诚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罗迪克问道。 “因为你演技太好了。”叶孤云认真地答道,“我讨厌演员。” “哈,原来是我咎由自取。”罗迪克的声音里,苦涩中夹带着无奈,“我太忘形了。” “最后一个问题。”罗迪克竖起了一根指头。 “我原以为像你这样的已经达到一个很高层次的武者,境界是超然的,自尊、自信、自傲,亦有所自限,你不会,至少是不屑于对如我们这样的行走在阴影之中的浪荡者耍弄心眼的,那应该是终日钻营在权术之中的‘庸者’的领域。”罗迪克说道。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只有设计者和被设计者,不分武人文人,境界高低。”难得的,叶孤云流露出感慨和惘然的情绪。 “所以,一开始我就错了,错的彻底!”罗迪克说,“经验主义害死人。” ...... 当夜凌晨,三人行走在回程的路上。 夜凉如水——这一特点,位处北地、正直秋末初冬时节的新月城表现得尤甚。 一路之上,三人都没有交谈,倒不是因为这种仿佛要渗入骨肉的夜寒,而是他们在各自消化着今天的所得。 特别是爱希伦两兄弟。 一向自诩是同龄人中的拔群之辈的他们,在今日,突然发觉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太够用。 归程虽是不短,要从城南返回城北,但总有尽时,不多时,城堡已然在望,跨过吊桥,穿过城门,这一天的纷扰便算是结束了。 仍有几个关键点想不通的弗兰克,不甘心带着疑问入眠——事实上他不认为在想清楚这些问题之前能够睡得着,于是,他向叶孤云发问了。 “叶,生死符,真的存在吗?” 闻言,叶孤云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弗兰克,笑道:“我以为你早就该问这个问题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问题,重要吗?生死符这回事,于罗迪克而言,信则有,不信则无,然后惜命的他选择了相信而已。” “这么说......” “生死符,确实是有的。”叶孤云的回答让弗兰克眼前一亮,不过前者接下来的话语又让他的所有的想象马上幻灭,“但是,我不会。” “啊?” “只听说过,我并不会。就算我会,以当时的状态,也是使不出来的——和那粉发女郎的战斗,已令我消耗过甚,我的内力已经见底了,不足以支持我施展一些比较高阶的招式。说到底,本来我应是能相对轻松的取得胜利的,但我终究是太过托大了,轻视了这个世界的高手。”叶孤云摇头细语,一如既往的无甚表情,但弗兰克却觉得此刻的他有一种从未展现过的生动,似乎是在回味良久——这是意犹未尽? 为何会有这种“错觉”呢?难道,是因为所说的句子前所未有的长? “啊?!” 这回发声的是罗契,十足的惊异的语气。他在感叹,若是叶孤云所说的全是事实,那么,实在难以想象,当时会是如何凶险的一种情形!稍有差池,必定就是命丧当场的结局啊! “这,这是欺骗,虽然是非常成功的欺骗......叶,你也太大胆了,你怎么敢......” “我讨厌演员,也讨厌有人在我眼前刻意卖弄所谓的演技——然而我认为我的演技也是不错的。既如此,索性......” 第三十七章 不过是再重复一次而已 书房里的对话仍在继续。 “弗兰克,这里没有人质疑你的论点。” 或许是长久的习惯所致,大公爵连笑容都能让人感受到几分严肃。 “作为知晓了所有内情的旁观者——虽然是从你们的口中,我对叶先生的评价,比那依然遭受着蒙蔽的罗迪克,只会更高。” 大公爵的话语,立刻引起了两兄弟的瞩目,他们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静待下文。 “逛酒馆的深层原因,他已经向你们解释了:从一个高妙而独特的角度,审视新月城的经济。然而,逛地下拳击场,真的只是因为囊中羞涩,而且想要找个地方消遣?呵呵!” 大公爵大有深意地笑了笑。 “你们只以为这个行动是临时起意的,随心所欲的,找不着路数,过程中碰到的一切,得到的所有收获——压制或者掌控住新月城最大的一支地下势力,都不过是恰巧,是运气......但在我看来,不是这样的。很可能,所有的际遇,其实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闻言,罗契愣住了,他垂下头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弗兰克则懵然地睁大了眼睛。 “......您是说?” “就是那个意思!虽然我不清楚这件事情在他脑海里是不是有着特别的计划或者顺次,以至于仅从前后的动作来看,显得有些凌乱和突兀,但是,他想要达到的一些深层次的目的毕竟都达到了。” “他......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弗兰克觉得父亲似乎把叶孤云的作为想得太过复杂。 “确定。从你复述的来自于他的所有话语之中。” 大公爵看着自己的二儿子,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对于对方在政治上的迟钝,他一点也不介怀,人总是会有缺陷,不可能处处完美,既然已经在法术学习上表现出天赋,也就不必强求在政治上依然能够展现才华——这方面,有罗契就足够了。 想到这儿,大公爵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都想通了?” “或许。”罗契答道。 “那就好。”大公爵点了点头,“所以,接下来,你要继续认真地向叶先生学习,你需要秉持着这么一个认知:他的每一个举动里蕴含着别样的深意!即使暂时不能看透,也要将其牢牢记下,回头,和我们参详,或者直接向他请教。” 说到这里,大公爵竟少有的流露出激动的情绪,高声替叶孤云唱起了赞歌: “什么样的形容词才是恰当的?我没有主意,只能说,叶先生,果然是个智者!虽然他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但作风之大胆,行事之老辣,绝对不是你们可以比拟的。而且,他背负的是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啊,意味着所有!神灵保佑,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然而——” 大公爵突然来了个转折。 “我们不能把他的支持当成必然!我们需要努力地维持与提升这段关系!对于智者,能帮助我们的智者,必须给予足够的礼遇!由于卡尔夫阁下的袭击式到访,我们未能及时给叶先生安排一个合乎‘规格’的热情的欢迎宴会,这已是失礼,或许对方不会在乎,但我们也应该作出补救,所以,在一个恰当的时刻,要将其补上。而且,他所委托的事情——哈,说实话,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我们必须办好。” “这是自然。”罗契郑重地应了下来,“他会得到一份完美的礼物。” ...... 好吧,只能说:大公爵,你似乎是想太多了! ...... 同一时分,叶孤云悠然地从睡梦中醒来,依然在那个孤清的位处塔楼高层的房间内,而不是“躺在自己家里的大床上”。 毫无疑问,这才是最正常的状态,昨晚之事,了结之后,已是深夜,在这种时刻,即使你有万座金山,恐怕亦无处购置屋宅。事实上,叶孤云说过的“希望明天就能躺在自己家里的大床上”的话语,本来就只能成为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美好愿望。 然而叶孤云并不在意。 购房之语,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多少还带着点为了消遣而找托辞的味道,而如今,既已乘兴而去,又已尽兴而归,因而是否落实,什么时候落实,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哈,倒是有几分古代狂生逸士的风骨! 更何况,购房的事宜,现在还真的毋需自己操心,罗契已将其揽到了身上。按他的话来说,“作为主人,我无法允许自己的尊贵客人在住房这类的重大问题上有所疏失!”于是,他准备亲自操持此事。 叶孤云自然是求之不得,无论如何,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购买房产,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有一个靠谱的人代办,那是再好不过。 而购房这个原定在今天的行程被免去了,那么待会的活动倒是要重新计议一番。事实上叶孤云也没有多少选择,他准备再次到城里四处逛逛。 既然已经决定至少要让这个世界上改变点什么,那么首先便要从改变新月城开始。 改变一个城市,无论你是想往好的还是往坏的方向改变,前提都是对其有着足够的了解。至于所谓的充分了解?嘿,那是不存在的,即便是世代居住其中的市民,都不敢说对自己身处的这个城市有着充分的了解。 了解一个城市,必然不是花费一天,跑了两个地方,见了几拨人,做了几件事就能完成的,那应该是个不短的繁冗的探索过程,需要持续倾注一定的精力。而今天,明天,乃至后天大后天,未来一段时日里,所有的行程,都是这个过程的延续。 并且,当然,顺带还可以办成许多事情。 草草吃完午饭,告别了苏珊娜大妈,傍着准时到达的弗兰克,叶孤云再次往城内出发。 “今天打算去哪?” 走在路上,弗兰克忍不住向叶孤云发问,他是想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好吧,事实上,不管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去,但是,亲爱的叶,我希望,我请求,请求你不要再闹出像昨晚那样的惊心动魄的大事件了,我会无所适从,我的心脏受不了,我的脑子也受不了。” 叶孤云点了点头,答道:“今天,我只是想去买点东西。” “购物啊?很好的主意!昨晚赚到了多少?哈!10万金币!全部置换成金币,能够填满一个房间,若是换成银币,得有一座小山的大小,换成铜币......噢,不敢想象了!总之,你得到了很大很大的一笔钱,确实可以敞开口袋,尽情地放纵一番。不知道怎么花?呵呵,新月城里,多得是花钱的去处......” 一边絮叨着,弗兰克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花纹繁复的布囊,以及一枚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胸章。 “10万枚金币实在是太过大额,别说携带了,保存都很不方便,所以,我们做主已将你的这笔钱存进了约瑟芬银行里。放心,这家银行很有信誉!嘿嘿,我父亲的正规封号,正是约瑟芬大公,剩下的,你懂的!哦,这个布囊,是一个小型的魔法容器,能够容纳直径不超过一码或者重量不超过30磅的物品,装不了太多的东西,但用来收纳各种随身财物却正好合适。里面已装有一些最为常用的银币和铜币,供你日常使用,总值100个金币,不多,但没有太大的花费的话,这个数量应该能用一段时间了。若是必须有大宗的支出,也不用急,这枚胸章,看到了没有?用它就能解决。这是约瑟芬银行的账户凭证,拿着它,找到银行,银行就会帮你解决所有的财务问题......” 叶孤云接过了两样东西,将布囊随手收好,却将胸章把玩了一番。约莫有两片指甲的大小,很精美,做工细致,而样式则非常熟悉,大体是爱希伦家族象征性的新月徽记,只是多加了一些象征着金钱的小细节。明显的,这件东西也是魔法物品,叶孤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附着其上的奥术能量的阵阵波动。想来这便是此物品能协助银行职员轻松处理各种财务问题的原因。 “约瑟芬银行的分布很广泛吗?”叶孤云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呃,分布?还可以吧。新月城自不必说,北地的各大城市至少也会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办事处;临近的和我们友好的马特里奥自治领有一个较大的分行;‘屋脊’的另一头,斯台普斯半岛,零散的也有几间分行;除此之外,在圣伊斯特,噢,也就是共和国的首都,同样有着一间不次于新月城的大型分行!......” “也就是说,出了北地,这枚胸章,也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对吧?”叶孤云替弗兰克作了总结,嗯,批判性的。 “其实所有与新月城有贸易往来的城邦和国家,都承认这枚胸章的效力的,只是办起事来稍微复杂点,”弗兰克弱弱地抗辩道,“还有......还有,出远门之前,知道可能有花钱的需要,准备好足够的现金,不就、不就行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知道自己讲的是一个歪理。 叶孤云也不和他争论,他笑了笑,指点道:“瞧!这便是进步的空间。” “进步的空间?”弗兰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至少,要让这片大陆上的每一座重要城市里,都有一间你们家族控股的约瑟芬银行。”叶孤云画儿一张大饼,尽管在他自己看来这张饼其实并不大。 “这......有可能吗?”弗兰克瞪圆了眼,以他的视界,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宏愿该如何达成,甚至怀疑这种宏愿是否已脱离实际——每座城市都有一座自家的银行?有这个需求吗?有这个必要吗? 叶孤云望了对方一眼,没有继续深谈,或者说没有兴趣和弗兰克深谈,只是相当高冷地丢下了一句:“且待观之。” 丫的,不就是走着瞧的意思嘛。 “我知道自己又再犯傻了,可是我真的搞不明白这些事情,如果罗契在这,也许他能听得懂。”弗兰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表情有些羞赧,“对了,叶......虽然到现在你都还没有提出过一个正式的方略,可看你每当谈及城市建设的时候,总是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想来至少是具备着这方面的深厚了解......” 这死孩子,话怎么说得隐隐带着讽刺呢? “叶,在原来的世界里,你,是不是和我父亲一样,是一个城市的领主啊?” 弗兰克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之所以如此,是怕不小心触碰到叶孤云心底深处的那些禁忌回忆。 “是,也不是。”叶孤云倒是非常平静,“我的家族,原来只是地主,有很多地,有更多的雇农,有一些钱......在我的主导下,先是转型为商贾,最后发展成一个财团,虽然不具备官身,但却实际的把持着所在城市的控制权,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甚至连延续了数百年的城市的名字也被我任性的改掉了。” “哇呜。”弗兰克附和性的赞叹了一句,听得出来他的感受其实并不深刻。皆因在这个国度林立、权力分散、地区碎片化的世界里,商人统治一个城市的情况并不罕见,事实上,和新月城有来往的众多城邦和国家里,相当一部分就是这种性质的政权。这种背景下,他无法理解在一个绝类于中古天朝的、大一统且高度集权的帝制国家里,不具有官身而又能堂而皇之地全面掌控一个城市,得有多大的难度! 「无异于登天!」 现在回想,叶孤云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如何办到的。 摇摇头,驱散心中的荒谬之感,涣散的眼神重新变得集中起来,他将胸章放进了布囊里,想了想,还是将其“郑重”收好——别在腰间,然后让大衣将其盖住,如是而已。 无意为弗兰克科普两个世界的政治制度和社会形态的差异,叶孤云漫不经心的做着总结:“总之,你们希望从我身上得到的,就是将一个还算不错的城市,建设成一个真正的辉煌之城。这事,在上一世,我做到过,如今,不过是再重复一次而已。” 叶孤云微翘的嘴角展露出了一丝讥诮。 “于我而言,没什么难的,我甚至觉得,这次,比前次还要容易。像我这类狂人,愈是松散混乱的世界,便愈是如鱼得水。不信?且待观之......” 第三十八章 购剑 事实上,弗兰克对于是非成败的问题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异世界的风物,话题既然已经引出,他便趁机央求叶孤云再多讲一些。 叶孤云不胜其烦,只好设法转移话题:“嘿,打住!别忘了,今天此行的目的。” “购物......” “所以?” “啊,对,我们应该聊聊购物的话题。叶,你到底准备买些什么?”弗兰克问道。 “剑。” “剑?” “原来的剑断了,我需要一把新的。”叶孤云淡淡的说道,“身为一名剑客,剑,至少是他存在的最大意义之一。” “我能理解。”弗兰克点头道,“类似的话语,我听很多武者说过。但......” 他的手在半空中不住比划着,在琢磨着言语。 “我知道城堡里也是有铁匠铺的,原本我也只打算在那儿随便打造一把。”叶孤云只道是弗兰克关心的是这个,于是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可是,现在我们不是要到市区里逛逛吗?这事也就顺便办了,我对武器的要求没那么高。况且,过程中我还可以得到一些真实的市井信息。我需要这个。”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 “不,你误会了。”弗兰克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的那把剑难道没法修复吗?要知道,一把卓越的武器,即使不具备自我修复的功能,也应该存在着方便匠人作出修补的构造设计......” 叶孤云笑了,说道:“你以为我的那把剑是你口中的卓越的武器,甚至是神器?” “难道不是吗......”弗兰克懵了。 “所以这是你帮我把那把剑捡回来的原因?”叶孤云又问道。 “呃,是的。我看到你甚至为了它的折断而发狂,所以我猜它可能非常珍贵,至少,对你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是......” “它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叶孤云的面容明明非常平静,看不到异色,然而弗兰克却无端地感受到一股寂寥的味道,那感觉,就像在那个夜晚,站在望海台上的顶棚之顶,看到的伫立在边沿的那条萧索的身影一样。 弗兰克顿觉不妙。 “不过,你的猜测没错,它确实对我非常重要,”叶孤云继续平淡地说,“它是我和她一起打造的,本有一对,一把归她,一把归我,剑身上刻着各自的名字......” 弗兰克发现对方的眸子突然变得极为空泛,找不着焦距,分明是把不对路几字赤裸裸地挂在面上,这让他更着急了。 叶孤云的话语还在继续。 “她的那把早就损毁了......和她一样,和她一道。而我的这把......呵!算是命中注定么?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不到一刻钟里,便走向了终结。” “所以说我毕竟是做了件正确的事?尽管只是在无意之中。”弗兰克努力地说着一些话,试图挽回失控的节奏,蓦地,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类似于激将的法子,“哎,亲爱的叶!你在我心里可是一个大英雄的形象啊!怎能总是表现出一副怨妇的气质?” 叶孤云一愣,来不及作反应,便又被弗兰克拉扯着走动起来。 “买剑才是我们的主题,不是吗?所以,赶紧的!” 嗯,粗暴干涉好像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若是真的想要购买一把优秀的武器,到城里逛逛倒还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因为,新月城里最好的铁匠铺,并不在城堡内(意味着得到了公爵府的聘用),而是在市区里。 那是一间由一名矮人和一名精灵合作经营的小作坊。矮人叫德罗坦,精灵叫艾维斯,大约三十年前,他俩结伴来到了新月城,开设了这间铁匠铺,乃至于就此定居下来。 三十余年的光阴过去了,铁匠铺的规模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们的名声却越来越响。在冒险者、军人、贵族......一切难免与武器有关联的人群里,他们至少也被称之为宗师级的匠人,他们联手打造的一件件作品,无一不备受追捧,然后,很合理的,不少人愿意高价求购,稍稍不那么合理的是,大部分求购者的愿望都能够得到满足。 前提是能提供充足的相应材料以及一笔双方都认为公道的手工费。 相比于一些同样以技艺闻名但脾气古怪难以打交道的“真正”大师,他们更像是追求公平交易的商人。 平易得多,更接地气。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一些“怪癖”。譬如说,拒绝接受“招安”。 以他们的能耐,自然轻易地就能收获一大堆上位者的青睐,来自各方的邀请,一直就未曾断绝过。而作为新月城的领主,坐拥近水楼台之利,大公爵更是不可能免。只是任凭邀请者开出如何高福利高自主性高自由度的各种条件,两人从来无视,坚决地选择继续呆在自己的小作坊里。 旁观者都不理解为何会有这种坚决的存在,而这种坚决径直导向了一个屡败屡试,屡试屡败的局面,一来二去,所有邀请者都死心了。所幸这两位爷不大会拒绝条件合适的求购者(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因素),有心人依然能够购得想要的精良武器,因而后头也没有什么狗皮倒灶的撕逼情节发生。 渐渐地,作为一种另类的贤者的存在,他们和许多有过接触的上位者成了关系良好的朋友,像是大公爵,像是弗兰克,而不仅是在广大的刀头舔血的冒险者中受欢迎。 说起来,这个表现得有点奇特的组合,其本身就是一个奇特。“古板迟钝”的矮人和“敏感偏执”的精灵能够成为伙伴或许并不稀奇,但能在长达30年(更可能是更长)的时间内融洽相处通力合作,那简直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俩种族的关系并不融洽。 (实际上,精灵和其他的所有种族关系都不融洽。在他们眼中,其他种族大致可以划分为没那么嫌弃、嫌弃和极度嫌弃几类。精灵认为人类不够细腻,半身人不够沉稳,侏儒太平凡,矮人则毫无幽默感。他们对半精灵带着些许怜悯,对半兽人则完全不信任。嗯,只有精灵是合格的......换言之,这是个已经将装逼融入血脉的种族,日日装,时时装,装得以为自己是龙傲天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确实地发生着。 叶孤云和弗兰克很快便到达了这间特别的铁匠铺。 一进门,弗兰克便轻车熟路地找着了正忙碌中的德罗坦。 “嘿!伙计!又有生意砸到你头上了!” “噢!弗兰克,是你!”德罗坦惊醒过来,不以为意地拨开了弗兰克突然拍在他的肩上的手,“麻烦下次用个更有新意的打招呼方式,好吗?” “反正你也不会有特别的反应,”弗兰克笑道,“你就是块石头。” “感谢你变着花样称赞我的镇定!然而我不会给你打折的。” “市侩。” “好吧,别扯了,什么生意?” “喏。”弗兰克指了指正在陈列架前打量着各种现货武器的叶孤云,“那位英雄想买一把称手的长剑。” “那可是个最简单却又最让人头痛的要求。” “谁说不是呢?” 那一头,叶孤云还在无言扫视着。只几眼,便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东西。 到底是两个世界,这里的剑,形制和自己熟悉的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但这不重要。从剑身上的繁复华美的暗纹以及反射出的寒芒来看,这里的锻造技术是不用担心的。 摸一摸,敲一敲,提一提。 唔......锋利,坚固,略重,但太“硬”了点,里面都不知道掺了多少种自己从没见过的矿物。叶孤云毫不怀疑这些都是精良的杀人利器,但到底还是不合自己的口味。 不称手。 “萨菲厄斯~!”弗兰克打招呼了,叶孤云于是走了过去。 “这位是德罗坦,新月城最出色的的两个铁匠,之一!” 叶孤云认真地打量了下被介绍者:这是一个典型的矮人。身量不高,勉强及肩(以正常人类的标准),但身材粗、状、宽、厚,看起来就觉得很稳当的样子。肤色较暗,当然,现在则布满汗珠。老相,看不出年龄,毛发浓密,留着一大把棕色偏红的标志性的大胡子。大胡子被梳理编织地很是整齐,然而头发却显得有些散乱。 “哧!没有之一!挥锤子的永远都是我。”德罗坦嚷道。 “但大部分的杰作都是艾维斯设计的。”弗兰克挑逗道。 “那只是客人们更喜欢他的那套风格而已!嘿!真不知道弧线、曲面和花纹对于武器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并不会带来更大的威力?” “好看就够了。” “哧!庸俗!低级趣味!”德罗坦不屑地撇了撇嘴。 “好啦!为什么非要分个高低呢?你们俩合在一块就是最出色的!你们已经占据了那位置30年了。”弗兰克半是马屁半是劝慰地说道,“让我们回到主题。” “我需要一把长剑,可惜你这里的成品没有合适我的,所以我想让你帮我铸造一把,按照我的要求。”叶孤云直截了当的说明了目的。 “说说你的要求。” 由于没有现成的相近的图样,叶孤云唯有将各项数据以及所有细节逐一口述出来,而德罗坦则执着一根粉笔在一块黑板上写写画画,将数据甚至是简图一并记录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最普通的中式长剑,武侠电影里死跑龙套的都能人手一把的那种。 听完后,德罗坦呵呵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马上便碰到了一个崇尚简约的!不过你崇尚的简约也未免太极致了,光秃秃的就一铁刃,什么纹饰都不添加,啧啧......对了,你想要让它附带什么属性?” 叶孤云一愣,不过倒是立刻反应过来,他摆手说道:“不,我不需要那个。” “喔,你是想要强大的法术附魔?” “我也不需要那个。” “难道你是要恒定一个触发型的护命法阵?” “不,不是......” “那你需要什么?”德罗坦彻底蒙了,腾出手,往后脑直挠,他以为叶孤云想要某些罕见的偏门的魔法武器配置方案。然而—— 叶孤云努了努嘴,表情有些无奈,他说道:“我需要的,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而已。” “什么?!”德罗坦瞪圆了双眼,“普通的?铁剑?” “对,普通的,铁制的。”叶孤云倒是显得非常坦然,“当然,我也不会拒绝其他的性能优异的矿物,反正,我对它的要求不外乎三点,锋利、坚固、强韧,只要满足了这三点,哪怕你用石头来打造,我也没有意见。” 德罗坦瞧了瞧叶孤云,很是认真地看了几眼,又转过去瞧了瞧弗兰克,接着又转回去,来回几遍后,他才以犹疑中带着薄怒的语气,向弗兰克问道:“确定是要让我帮他打造一把普通长剑?” 弗兰克打了个哈哈,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凑到了叶孤云身边,劝说道:“德罗坦是新月城里最好的武器铸造师,名声响彻北地,他的订单,虽然还不至于做不完,但也少有空闲的时候,如今让他特意抽出一段空档却仅仅是帮你打造一把普通的长剑,大材小用的同时,也未免有点羞辱的嫌疑了......” 哦,原来是地位和脸面的问题啊...... 叶孤云点头表示明白,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必麻烦这位大师了,我们去别的店面看看吧。” 噗~! 弗兰克觉得自己快被这大侠折腾死了,异世界的人的思维都是如此奇葩的么? “哎哟!萨菲厄斯呐!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得到一把出自大师之手的杰出武器。那么,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德罗坦也很赏脸,愿意抽出时间帮忙,你只需要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交易就能达成,很快你就能拥有一把称心的武器,这是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你还如此‘个性’地坚决索求一把普通的长剑?” 这措辞其实已是委婉的了,翻译过来,简单明了,当是“你丫的傲娇个屁啊!” 叶孤云笑了,解释道:“你们误会了。” 他指了指自己。 “我有自己的一套系统,你们并不了解,可能也没法了解。对现阶段的我来说,一把性能优越的铁剑,其实就已经是最顶级的配置。” “什么(what)?!” “什么(why)?!” 第三十九章 德罗坦和艾维斯 “因为我没法运使你们所热衷的魔法武器啊。” 叶孤云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自己的原因,真实的原因。 “为什么?” 弗兰克和德罗坦更不解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我没法发挥魔法武器的最大作用。”叶孤云一摊手,细说开来,“我知道,你们的魔法武器,尤其是高等级的,通常都配设有深奥复杂的法术篆刻,它们的作用多样且玄妙,能够强化武器的属性,又能令其兼具一些神奇的效果。” “没错!武器附魔确实无比神奇!太过高深、听起来像是故事的那些,我也不想提。但仅是最基本的几样,已足够强大和实用。例如‘锋锐’能令武器锐利度大增;‘冰寒’能令武器带上冰冻属性,既能迟滞对手,又能造成冰属性伤害......”说起了自己领域里面的东西,德罗坦便有了滔滔不绝之势。 “很好,然而于我无用。”叶孤云竖起了一根指头,“一个事实,如果我采取和你们这里的所有普通战士一样的战斗方式,魔法武器还是会有大作用的......” “但,那就不是我了。”叶孤云看向弗兰克,“不会比其他的剑士优秀太多。” “我有自己的独特的一套......” “内力?”弗兰克问道,这个不明所以的词语是之前叶孤云曾经提到过的。 “不错。”叶孤云点头,“我没兴趣解释,你们也没必要理解内力是什么,只需知道,一旦我按照自己的套路施展,魔法武器上的所有增益,即等同于没有。我没法催动任何一个恒定在武器上的法术,而且甚至会让所有的附魔效果失效,哪怕我能非常清楚地感知到其中的每一个法术篆刻的纹路与每一股奥术能量的波动。” “怎、怎会这样?” 弗兰克和德罗坦愣愣地对视着。 “真的吗?”弗兰克再一次求确认。 “大概。” “大概?” “因为我只接触过有限的几把魔法武器,但我想是有代表性的,譬如,戈麦斯的那把。” “可能只是个例......”弗兰克犹疑地说道。 另一边,德罗坦更为直接,他一番摸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把单手武器,一柄战斧,一柄战锤,俱都光芒缭绕,熠熠生辉的样子,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弗兰克倒是知道它们的来历,战斧名为「雷霆」,战锤唤作「震怒」,乃是德罗坦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潜心打造的自用武器——他本身是一名不错的战士。 需要知道的是,他的这俩武器轻易不会示人,遑论使用。 “你打算......” “啊不!搞错了。”没等弗兰克说完,德罗坦便自行纠正,他连忙将自用的两把武器收回,又是一番摸索,掏出了另外的几把武器,都是长剑,都是精品,很合理的,等级要逊色于之前的两把。 叶孤云接过其一,随意地感受了一下,然后便按照两人的指点开始尝试。 “这是一把能够任意制造一堵风墙的阔刃单手剑......” “这是一把每次击中都能卸除目标身上一层魔法增益效果的法术驱散之刃,哦,正好,弗兰克,赶紧耍摆弄几个戏法来试验......” “好吧,这应该是最傻瓜的一把了!巨龙之息——‘法拉索米尔’!每次挥动都会制造出一些小火星,到最后会集聚形成一束炽盛的始终缠绕在剑身上的火龙卷!威力巨大......” ...... 半晌。 “不得不承认,你的猜想,真他x的正确!”丧气的德罗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任何武器,不管带着多么神奇的特性,在你手里,都和一根铁棍子没有差别!” 叶孤云轻笑一声,撤去内力,随后一抛,将手中剑还给了牢骚中的矮人,他说道:“所以,我只需要一把普通的长剑。” “有解决的方法吗?” 弗兰克郁结而又期待地看向了德罗坦,而后者则暴躁地咒骂开来。 “解决方法?呸!我他x的知道什么解决方法!别说附魔了,连某些特殊材料本身天然具备的法术特性都会被他的那种古怪的能量全面抑制,我还能怎么办?这家伙天生就是只能用铁剑的命!” 弗兰克哑然,欲辩却无言,他当然知道事情不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的,只是焦急的心情(想要帮忙但无能为力)让他没法安定下来。他是真的想看到叶孤云能够拥有一把与其身份能力相称的武器。 就在此时,从铁匠铺的后堂传来了一串听起来竟是悠然而平和的埋怨: “亲爱的德罗坦,你的声音未免太大了!你可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罪大恶极的一件事情呐!” 一个身影转了出来,不必怀疑,他就是这里的另一位老板,艾维斯。 他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肤色明亮,与白人仿佛,只是多了一层如日光般的亮泽,眸子是湖水般的凝翠之色,从这些特征看,他是一名高等精灵。 尽管高等精灵属于精灵中体型较大的一个分支,但艾维斯和屋子里的其他人比起来还是显得格外纤细,尤其是和粗壮的德罗坦相比,简直就是矿工和舞娘,熊罴和猕猴,甚至是水桶和水管的区别。 当然,艾维斯的身材还是要比德罗坦高的,高半个头,但却比中等身材的(人类中)弗兰克矮半个头,至于高大的叶孤云......嗯,没得比。 艾维斯披着一身学者的打扮,左眼上戴着一个银质边框的单片眼镜,留着一圈精致的短胡子,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的,很有气质。 只是,他身上的那股慵懒味未免也太浓了点。 “嘿!你这懒惰的老妖精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德罗坦不满的大声反呛。 艾维斯掏出了一支怀表,瞧了瞧,面无表情地说道:“哦?下午了啊?是睡得挺久的......” 浑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尖长的耳朵反射式的跳了跳,看上去......咋感觉那么俏皮呢?他耷拉着眼,继续一副半梦半醒有气无力的样子,问道:“怎么?遇到难题了?” “哧~!”德罗坦不满地闷哼。 “是这样的......”而弗兰克则迫不及待地开始介绍情况。 艾维斯认真地听着,慢慢的神色变得深邃起来,并不时将目光转移到默然的叶孤云身上。 “哦,原来这样。”听完后,点了点头,艾维斯淡定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接下来他便朝着满脸期待的弗兰克说道,“我也没有办法解决。” 噗....... 弗兰克没好气地看着艾维斯,“老兄,别耍我了好不好?” 然后艾维斯的下一句话又让他重新感受到一丝希望之光—— “确凿的方法没有,值得尝试的思路倒是有一个。也许我们可以从机械的方向出发,做些小研究。” 德罗坦立刻反应过来,他捋了把颔下的胡子,说道:“用机括和器械的方式来激活法阵吗?是个好主意!然而需要进行的研究可一点也不会‘小’。嗨~!闷罐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只有铁剑用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叶孤云说的,闷罐子形容的自然就是他,有些个人特质,真的不必深入交流,仅是短短的一段接触时间,就能捕捉得到。 叶孤云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说道:“这,貌似是我一直索求的啊......” 这话德罗坦似乎没有听到,他自顾自地说道:“看在弗兰克的面子上,我优先完成你的订单,嗯,一把最精良的普通长剑!哧!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给我三,不,两天时间,我就能够完成。” “那么快?” “慢了,我是打算用最精细的功夫来打造这把剑的。如果是一般的铁匠铺贩卖的那种最普通的长剑,半天我就能够鼓捣出几把来。”德罗坦傲然说道。 叶孤云略微地点了点头,当作同意了。 啊!~ 弗兰克突然惊呼了一声,另外三人顿时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想起了一些东西......”面带惶急,弗兰克指向了叶孤云,“他所运使的能量,噢,‘内力’,实在太过奇异,既然连武器上的法术能量都会被抑制,那么,岂不是说,萨菲厄斯,理当充盈着这种能量的他本身,将得不到任何法术性质的加持与增益?” “嘿!但同时也能免疫所有法术性质的负面效果。”德罗坦嚷嚷着补充道,“不怕迟缓,不怕魅惑,不怕诅咒,不怕心智控制......王八蛋!真是让人羡慕的特性。” “听起来像是破法者,天然的。”艾维斯摩挲着下巴,看向叶孤云的视线也变得奇怪起来,“但他看上去并不是布因茨人(某个基本上就是破法者代名词的民族),至少我没见过黑发黑瞳的布因茨人,他应该是希撒人,然而我从来没听说过希撒人能够拥有布因茨人的本领......” 艾维斯开始大开脑洞—— “莫非,你是布因茨人收养的希撒人孤儿?” “拜托,不要胡乱编造了!我敢保证,萨菲厄斯和你说的两群人没有一点关系。”弗兰克分辨道,“而且,博学的您想必不会没有听闻过破法者的一些资料,但无论是在哪本典籍之中,从来都不曾有过和‘内力’这一崭新奇怪的名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或许你是对的,”艾维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而,你不觉得自己的反应方式,对,就刚才的那个,太过轻浮吗?夸张,一惊一乍,不像个绅士......” “而且反应速度也太缓慢了,”德罗坦从旁补刀,“从开始到现在,那么长的时间,才察觉出这个重要而明显的问题。哎......” “奥斯玛教出了个好学生!” 摇着头,整齐划一,异口同声,看来这句话平常可没少说。 弗兰克大囧,辩道:“我只是太过关心武器的问题而已。” 他又开启了殷勤模式,连番嘱托,甚至非常诚心地向德罗坦和艾维斯鞠了一躬—— “研究之事就拜托两位了,恳请务必尽心,我真的非常希望能够尽快见到成果。至于耗费,哈,毋需计较,包在我的身上!” 两人也不矫情,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德罗坦还是晒然地多问了一句:“弗兰克,又不是自用的武器,你又何必如此操心呢?瞧,当事人都没有一点态度,你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有点可笑。” “嘿!你们不懂!” 弗兰克一摆手,然后走过去,搭上了叶孤云的肩膀,指着他,笑着说:“他看起来怎么样?” “冰冷!” “木讷!” “怪人!” ...... 连串的不太好听的词语,让叶孤云嘴角直抽。 “可他至少是个传奇等级的强者!至少!”弗兰克显得亢奋、神往,“如你们,没有亲眼看到过的,无法感受他的强大;而如我,亲眼看过的,在强烈的震撼之外,亦非常想知道他的上限!我太想知道满装备完全体的他到底能够强大到什么程度了!” 他指了指自己,语带自豪。 “这是一名优秀法师必备的天性,好奇!” 话音一落,迎接他的却是三个满是“算了吧”的无语嫌弃的眼神。 叶孤云一把拍掉了搭在肩上的手,拉开了距离,煞有介事的正了正衣裳,然后走到了小黑板前,拿起粉笔往上补充一些细节。 德罗坦很没节操地扭了扭腰,摆摆手,掉头就走,同样往小黑板处走去,看来是想和叶孤云好好地讨论一下。 “哦,这样啊......”艾维斯好歹算是给了弗兰克一点正面反应,然而,前者马上惫懒地打了个大哈欠,“太困了!还是睡一觉吧~~~~!” “醒来后,好吧,我们再来考虑要不要满足你的这个该死的好奇吧......” “不!” “不!” 两声断然的呼喝同时响起,一个来自于弗兰克,一个却是来自于刚刚走到小黑板前的德罗坦。弗兰克喊不的原因很容易理解,无非是希望艾维斯尽快出工出力嘛,然而德罗坦为什么也喊不呢? “艾维斯,你现在应该准备着外出了。”德罗坦说道。 艾维斯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德罗坦大嚷:“难道你没发现肯、斯托、巴蒂三人已经走了吗?嘿!如果你愿意天天待在熔炉旁,像他们三个一样,替我打下手的话,我不会再有任何意见,但如果不,你就最好立刻去办妥昨天你已答应过的那件事!” 艾维斯像是这才想起般,发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哦~~~!” “奴隶市场!对!奴隶市场!购买奴隶学徒嘛!我现在就去。” 第四十章 新月城的奴隶制 叶孤云、弗兰克和艾维斯三人,相携走在前往港口的路上。 艾维斯是要去港口处某个没有明文支持但实际上已是约定俗成的奴隶交易市场购买几个青年乃至是少年的奴隶作为学徒帮工。 而另外两人,是去凑热闹的。当然,作主的,是叶某人,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正如弗兰克对他的好奇。 三世为人,叶孤云还都没有逛过奴隶市场。 即便在第二世时,在那个被定义为吃人的封建社会里,为奴为婢的现象有如阳光空气,天经地义,但也只是为奴为婢而已——或许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不过是披在明面上的浅浅一层,但里头总归会潜藏着一丝一点的契约精神。而像贩卖牲口般,兜售于大庭广众,任由购买者挑肥拣瘦,肆意品鉴,将一种对尊严和人格极尽践踏的交易关系****裸地暴露于阳光之下的奴隶市场,不敢说绝对没有,但确定是屈指可数。 反正,叶孤云从来未曾碰到过,就算他在那个世界里已混到了相当高的一个层级。 如今,如愿了,可以亲身体验一番。 新月城的奴隶市场并不是时时开放的,一年之中只会有限的开放几次,次数和日期都是不定的,这与“货物”的来源有关。 新月城本地(或者说整个北地)自然是不产奴隶的,所以,和其他的大部分正路货物一样,奴隶也是经由海路自海上贩运而来。 若说有什么不得不提的区别对话,那只有运输条件了。普通的货物(尤其是高价值的那些)还能躺在安稳的货运船上——商人们总是竭力地避免损耗;而奴隶,大部分只能密密麻麻地堆积在型号不一,条件恶劣,有些甚至是歪歪斜斜伤痕累累的贩奴船上。 每一艘贩奴船的行程,都是一条血泪之路。 哎,打住,咱们不是来声讨奴隶贸易的罪恶的,想要说明的,是海路贩运奴隶的不易,也正因如此,作为实际意义上的临海孤城,新月城里的奴隶供应是免不了分周期的。 并且,奴隶这种货物本身就有来源不稳的特殊性存在(奴隶当然不是想抓就能抓还能抓到的),同时,新月城又有着特别旺盛的廉价劳动力需求(整个城市偏于富裕,愿意干“下等人”的活儿的人少)....... 好吧,归纳起来,意思是,在三大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奴隶在新月城里一种极为紧俏的货物,每次到货,总是会以极快的速度消化完毕,很多时候甚至不超过一天。所以,所谓的奴隶市场及其开放时间,指的其实是许多贩奴船惯常停泊的一段码头以及它们每次驶进港口的那一天。 今天,正是一拨贩奴船到埗的日子。 来的是一支船队,共有三艘,分别为刺槐号、老榉号和古橡号,全都是整洁光鲜的三桅大船,硕大的风帆上还都绣有一个相同的纹章,代表着它们全都隶属于一个有着深厚积淀的强大家族。 墨绿色,正圆为框,里头是一颗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巨树,这便是该纹章的形象,一个专属于拉特雷斯家族的标志。 拉特雷斯家族是一个靠着奴隶贸易起家的豪族,从崛起到现在,已经有百多年的日子了,称得上历史深厚,富有底蕴。然而,早就是豪门的他们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转型,反而坚定地将祖传的这门缺德生意发扬光大,如今,甚至还垄断了好几个奴隶来源地。 (事实上,拉特雷斯家族所在地的附近,都是长时间战乱频繁的地方,有种说法,称这些看上去永远没法完结的战乱都是拉特雷斯家族蓄意操纵的。) 这种历经百年的老牌人贩子,在奴隶贩运这等本职事情上可是相当专业的,这从他们能够轻易安排出三艘高端大气上档次完全有别于同行的风帆大船作为运输工具就能看出些许端倪。对于有意购买奴隶的人来说,拉特雷斯家族的纹章,简直就是一个品质保证的标志。 至于新月城的人们,更是老早就认定拉特雷斯家族的船队到来的日子,就是一年中最大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一个奴隶市场开放之日。 一路之上,弗兰克在为叶孤云科普着相关的一些知识,当然,还少不了德罗坦和艾维斯的铁匠铺需要购买奴隶的原因。 “......即便是一名普通的铁匠,通常都需要雇佣一些小工帮忙打下手,协助处理一些繁琐而不复杂的事务。而有能力招收学徒的一些较为高明的铁匠,小工的角色,大抵也就由他们的学徒充当了。至于德罗坦和艾维斯,身为名声在外的一对宗师级铁匠,显然要比一般的铁匠要忙碌许多,所以,嘿嘿,他俩根本离不开学徒的支持......” “......肯、斯托和巴蒂,他们三个都是德罗坦和艾维斯的学徒,跟在他们身边已经好些年了,在来到新月城之前,哈,正如你所想,他们都是奴隶。” “......为什么会离开?很简单,因为学有所成啊!德罗坦和艾维斯从来不吝于对学徒们进行精心的指导!说起来,他们还真的都是好老师呢!每一批学徒,只要在他们身边呆上几年,都会成为优秀的铁匠,然后就会被一些急需铁匠的领主、贵族或者商人高薪挖走。肯、斯托和巴蒂早就有了不错的名声,这次必定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离开吧!” “他们从不阻拦,反而认为这是学徒们应有的际遇。而失去了这些必不可少的助力之后,他们不得不重新招收一批。从头指导,直至臻熟,成名,然后又让他们滚蛋,反反复复!这些年来,都不知道有多少名优秀的匠人从这间小小的铁匠铺里毕业了,这些人如今散布在北地乃至是大陆上的各个城市里。例如,嘿嘿,爱希伦城堡里的工兵营里的铁匠小组,便全是他们两位的学徒......” “......大学?没错!大学!我喜欢这个称呼!他们俩的铁匠铺就是一所铸造专业的大学!......” “......为什么选择购买奴隶作为学徒?这个......叶,你可能自己把自己的思路框限住了。想想新月城的状况,你就能得到答案。德罗坦和艾维斯不是不想招收一些居民作为学徒,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俩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谁都知道,调教一名拥有正常身份的居民,比调教一名奴隶要轻松得多!只是到后来,情况变了。在现在的新月城里,已经很难找到愿意担当铁匠学徒的人,尤其是在条件最为适合的年轻人群体当中......” “......他们可以当商人,可以当房东,轻轻松松就能过得很好。他们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变得浮躁,骄妄,缺乏耐心,吃苦耐劳的精神已经很难从他们身上找到......” “......当然,每个群体中总是不缺乏富有进取精神的精英的存在,只是新月城里的这些人选择投入到在他们眼中更高级一些的技艺里,譬如说,战斗技巧,法术知识。他们更愿意作为军人或者冒险者而存在......” “...所以购买奴隶作为学徒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倒觉得这种做法挺好,有意义,起码能让好些本来际遇悲惨的奴隶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哈哈,虽然道理确实是躺在那儿,但你别以为他们俩有多么高尚,只不过是不得不购买一些廉价劳动力以供他们压榨而已!” 一路谈笑——呃,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弗兰克在讲,另外两人只是默默地充作听众。相比之下,叶孤云还好,毕竟心头有许多疑问,所以需要不时地发言,而艾维斯,则全程保持着含笑不语的高冷姿态。 弗兰克是见怪不怪,而叶孤云,呵,算是对精灵这个高逼格种族的风采有所领略了。 三人很快便到达了港口。 艾维斯轻门熟路地在前头带路。 指着附近随处可见的码头工人,叶孤云问道:“这些人,难道都不是本城的居民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然而这与我刚才说的并不矛盾。”弗兰克答道,“事实上,尽管已经拥有了比较完整的权利,但他们确实不是本城的正式居民。” “他们有的是从外地迁入的散户移民,有的是商人们从己埠带过来的佣员,有的.......唉,来源太复杂了!而其中的大部分,原本只是奴隶,初来此处的方式和情状,和你即将在奴隶市场上见到的并无二致。当然,现在他们不再是奴隶了,都转换成契约工,人身权利有了很大的保障。” “其实不仅是码头工人,新月城里的所有重体力劳动者,现在大多都以契约工的形式存在。这些契约,有的公平,有的不公平,但都非常沉重,不是那么好买断的。毕竟,新月城确实缺少劳动力,商人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将现有的这些劳动力拢聚在此。” “所有的契约工,慢慢的,都会成为这个城市的居民,享受完整的权利,这是我们给出的庄严承诺。因为我们知道,一个城市里不可能只有一个......呃,那个词怎么说呢?父亲曾经说过的......” “阶级。”叶孤云插嘴道。 “噢!对!阶级!”弗兰克恍然大叫,然后又低声嘀咕,“好像不是这个词的,但听起来似乎更为准确......管它呢!” 弗兰克惭然一笑,继续说:“一个城市里不能只有一个阶级,所以我们必须做一些充填,做了一些划分。然后我们又知道,为了让城市保持活力,不能让各个阶层彻底的断裂和僵化.....” “阶级固化。”叶孤云又插嘴道。 “对!不能让阶级固化,所以设计了一些我们认为合适的......呃....” “上升通道!” “没错.......” 叶孤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三人没走多远,来到了一段煞是热闹的码头上。看到了大批出现的衣着光鲜的商人、管事或护卫,叶孤云便知道,大约是到达目的地了。 果然,透过人群,已经能看到好几个作展示用的两三尺高的矩形木台,其上,人贩子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奴隶。大部分是人类,另外的则是一些不那么常见的类人种族,半兽人、半精灵、矮人...... 真的如同在推销牲畜! “哎,可怜人......” 第一次,艾维斯说出了一句有意义的话语。 “走吧,这里是属于那些绅士们的!我们的目标,还在别处。” 第四十一章 相遇 三人登上了一艘贩奴船,正是当中看起来最新净亮丽的刺槐号。 “我们要去的是妇幼营。”艾维斯说道,他回头对身后的两人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一个专门贩卖妇女和少儿的地方。” 两人默然。 “没反应?啧,不好玩。” 摇摇头,嘟囔着,带着一脸懊丧,艾维斯回转过去,继续向前迈步。 “你的这个朋友......真怪异。”叶孤云对弗兰克说。 “大概精灵都是奇形怪状的......”弗兰克回应道,“我猜的。” 艾维斯并没有带着两人去到某个地方,而是先找到了一个似乎在这里拥有权威的人物。 “哈哈!艾维斯,我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甚至不比艾维斯高)人类汉子大笑着迎面走来。他的肤色油亮发红,看起来应该是因为长期经受着日晒的缘故。络腮胡子,脸上带疤,手脚粗大,气质凶悍,如果忽略了披在他的身上的那套与其格格不入的华服,说他是一名海盗相信都不会有人怀疑。 事实上,在投靠拉特雷斯家族之前,他确实是一名海盗。 他叫丹伯特,曾经是一名烧杀抢掠方面的专家。现在?还是。 像是故意似的,一上来,丹伯特就给了艾维斯一个结实的拥抱,并用力地在其肩上拍了几下。这种粗豪的身体接触当然不被艾维斯所喜,他嫌恶地推开了丹伯特,但没有丢出什么恶语,依然是惯常的那副温和中透着高冷的语调,对丹伯特说:“事实上,我宁愿我们永远不要相见。因为,每次见到你,就意味着肮脏的奴隶贸易还在无耻地继续着。一想到自己不免也要成为这种邪恶交易的一部分,我就心如燎烤。” “哈哈哈哈~!” 丹伯特也不恼怒,他叉着腰,慨然大笑,然后施施然地回应道:“动听!但没有道理。没有了如我们这样的万恶之源的泛滥,哪有像你这样的善良之光的闪耀?” 跟在身后的叶孤云听到了这段对话,顿时陷入凌乱当中,这、这......海盗出身的奴隶贩子和精灵铁匠在进行一桩人口买卖之前,首先要完成的,竟是一番哲学思辨? 听起来,似乎,有点滑稽吧...... 叶孤云无语的看向了弗兰克,发觉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副错愕的表情,他抿了抿嘴,不想说什么了,继续静静地聆听。 “说吧!这次你又打算拯救多少个不幸的命运弃儿?”丹伯特大声问道。 艾维斯伸出了三根指头,说道:“三个。” “看在你是多年的老主顾的份上,我做主,给你个......九九折!怎么样?够意思吧?”丹伯特口沫横飞。 “哧!九九折?这点折扣,我应该当作是施舍呢?还是应该当作是侮辱?反正我是没有感受到半点的诚意。” 丹伯特眼珠一转,摸了摸胡子,谑笑道:“诚意吗?那可真的非常宝贵,号称咱们商人最看重的几样玩意之一。不过嘛,在我眼里,它的重点是相互性,你有诚意,我有诚意,才叫真的有诚意。嘿嘿,不如这样,我们俩,老朋友了,就来个有诚意的交易吧!你帮我设计一把单手剑,我就给你个八折,三个奴隶八折,怎么样?” “不可能。” “六折!” “不干。” “五折!这是我的底线了哟!” “就是白送,我也不会帮你设计武器的。” “瞧~瞧~瞧~瞧~瞧!这诚意不就用不上了嘛!” 丹伯特不屑地抖了抖肩膀,并没有露出什么“由衷”的遗憾之色,似乎这只是一件不足道的小事。然他一回头,却又立刻挤出一副讶异的表情,好像是这时才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两位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丹伯特指了指他们,问艾维斯:“哟,还带着朋友呐?他们是谁?” 艾维斯撇了对方一眼,答道:“做你这行的,不是都会建立一个详尽的潜在客户的资料库吗?你得相信自己人的信息收集能力,查查吧。” “啧!你这人,忒麻烦。” 丹伯特不耐的鄙夷了一句,紧接着他还是打了个响指,而候在远处的他的部下则立刻动了起来。等一行人来到了一个舱室门前,他的部下已带着查询结果向这边走来。 一番耳语。 丹伯特终于露出了一个算是由衷的表情了,他看向了弗兰克,目光中带着激赏,带着亢奋,还带着一丝阿谀。 “没想到爱希伦大公爵的二公子也来到了这里,”丹伯特单手抚肩,鞠了一躬,“有失远迎,望请原谅。” 弗兰克回应了一个矜持的恰到好处的笑容,礼仪规整,风范十足,看起来真的就是一名天生高贵的公爵公子,他答道:“不必多礼。我,只是个陪客而已,顺道,跟着过来看看。” 丹伯特再次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过身打量旁边的叶孤云。 “向您致敬,高贵的绅士,衷心的致敬!您成功的让我们的情报部门出了个大洋相,啧啧,实在令人惊叹呐。现在,不得不承认,我的脑子里,都是一个疑问,您,会是谁呢?” 叶孤云完全没有和这个奸猾的人贩子搭话的欲望,所以他非常生硬地应付过去。抿了抿嘴,用比往常的清冷更清冷的语气,说道:“我只是一个拥有着10万金币身家的人,想来应该是有资格过来看看的吧。” 说罢,即闭口不言。 丹伯特并没有反馈一个愠怒的神色,反而笑着答道:“当然,欢迎。” 一行人走进了舱室,里面是一个个用连通着地板和天花的大木栅栏分割开来的房间,当然,你也可以看作为橱窗,或者牢房,反正,住在里头的“贵宾”,他们的百态,正全方位无死角地展露在穿梭其间的衣冠楚楚的真正的贵宾眼底。 不管怎么说,“贵宾”们在船上的待遇,始终是比只能住在阴暗潮湿的底层货仓,不见天日,食只果腹,现在正在码头上被公开贩卖的同路人要好得多。 “贵宾”的组成,明显的阴盛阳衰,多数的,是青年、少年乃是幼年段的花季女子,男性的数量则要少得多,而且相比之下年齿更为幼小。 无论男女,大部分“贵宾”的最贵重的属性,是长得好看——规范点说,应该是至少拥有长得好看的潜力(血脉),他们的消费对象,是富有爱美之心的一大堆大领主、大贵族、大富豪,或者是对麾下的劳动力有特殊要求的行当的大老板,譬如说,妓院的东家。 而剩下的小部分,卖的同样也是潜力,不过是能打的潜力。他们必定是其中年龄最小的一群,他们会被从小豢养,不断灌输,忘掉根源,达至洗脑,长大后成为购买他们的主顾的最忠实的爪牙,极少数人到后来甚至能获得一个荣誉的身份,然后,回过头来,自己亲身扮演一回主顾的角色......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但现在呢,这群“贵宾”只有忐忑地呆在“豪华套房”里,迎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一份份意味未明的审视。 艾维斯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学徒人选,所以他不会浪费时间将目光转移到一个个姿容妍秀楚楚可怜的年轻女郎身上,尽管穿梭其间仿佛置身于百花国度的感受确实会让人觉得挺爽的——小处男弗兰克同学就觉得很“爽”,他的脸不受控制的发红了。 一路之上,如他们般自由徜徉在此的人还有许多,而这些人看到了他们,大都都会展露一个只可意会的暧昧笑容算作招呼方式,尤其是在看清了弗兰克的面容后。 弗兰克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更烫了。 蓦地,走在最前头的艾维斯停下了脚步,整个队伍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找到了目标了吗?」 弗兰克循着艾维斯的目标望去,只见他看着的是三个无论自己怎么观察都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人类少年。 “就他们?”弗兰克忍不住问道。 “对。”艾维斯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吗?我实在搞不懂你的选人标准。” “无他,顺眼罢了。” “顺眼?这算哪门子的标准?”弗兰克觉得对方是在糊弄自己。 “不然,能是什么?”艾维斯一阵嗤笑,“难道铁匠活是一门平常人甚至无法接近的高深技艺吗?” “不是......”弗兰克弱弱地答道。 “当然不是,铁匠活哪有什么高要求?有一把力气,脑子不太笨,就能够入门。”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在外头挑拣人选?在那里,可供选择的对象明显比这里更多,多得多。”弗兰克再度问道。 “唉......” 闻言,艾维斯先是报以一声萧索的叹息,然后才郁郁的,不想提及的语气,回答道:“我是来找学徒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呃......”弗兰克着实茫然。 “外面的那些人,不管怎么说,大部分,很可能已经被此前一连串悲惨的际遇折磨得失却了本我。他们不得不逆来顺受,以至于麻木不仁。他们的世界是灰暗的,或许还是扭曲的。他们身上的负性烙印过于深重,加在脖子上的无形枷锁有若千钧......心灵的创伤是最难治愈的,要让他们回复到正常状态,成本太大,风险也太高了......或许他们之中还存在着部分意志坚强的勇士,但是,我不愿意冒筛选的风险,所以我来到了这里。瞧瞧眼前的这些孩子,起码到现在还不至于坠入绝望的深渊,他们值得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望着默然的弗兰克,艾维斯继续平静的剖白—— “其实我们能做的不多,我和德罗坦,只是两个铁匠,无论如何高明,也只是铁匠......” “受教了。”弗兰克鞠了一躬。 “我没有教你什么。”摇了摇头,艾维斯转过头去跟一直在看戏的丹伯特说,“就那三个吧。” “如你所愿。”丹博特笑嘻嘻地答道。 随着这一声不算命令的命令的下达,底下的一串人员开始自动地运作起来,瞧这默契利索的架势,相关的手续想必很快就能全部办完。 弗兰克没心思看这些人折腾,更没心思关注那个阴狠到骨子里如鬣狗如豺狼般的丹伯特,而艾维斯此刻已进入了雕塑状态,不闻不问,所以他决定找叶孤云凑对——至少叶某人还是能好好聊聊的。 然而,一转身,却发现没了人影——叶孤云并没有紧跟着他们的步调! 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略一张望,弗兰克便重新找回了叶孤云的身影。他落在了十几步开外的一个转角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直勾勾,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什么。 弗兰克走了过去,好奇地往叶某人注视的那个方向望去。 咦?一个女人? 不对! 一个女孩? 好像也不对....... 第四十二章 苏族(上) 弗兰克不由得跟着细细地打量起这个不知道是女人还是女孩的姑娘来。 入目的第一感觉,是惊艳,无比的惊艳。 黑发,黑瞳,玉肤。 一身由麻布制成的灰扑扑的缝制粗劣的样式简单至极的全身裙。 然后是一张怎么也无法掩盖的胜似女神般的绝美脸庞,精致、端庄、冶艳、大气、妩媚、性感、魅惑......一连串貌似矛盾的、难以凑到一起的形容容貌之美的词语似乎都能恰到好处地兼容在这张脸上,每个鉴赏者都能从这张脸上解读出自己想要的美丽。 一声叹息,是满足的。 弗兰克已然有了满足之感,只是因为双目得到了充分的愉悦。 “太难得了。” 满腹的感受,最后吐露出来的仅有这几个字...... “太不真实了。” 憋了许久,总算是再多讲了些什么。 摇了摇头,弗兰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该死的,我竟然...眩晕了?」 如此想法,放在平时,他绝对会认为是幻觉,是荒谬的,然而此刻却确凿地发生着。 弗兰克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叶孤云了。 看得出来,女孩现在非常紧张和不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任谁被一个陌生人长时间直勾勾地盯视,都会产生诸如忐忑焦虑惶恐诸如此类的一系列负面情绪。 有趣的是,面对着这种状况,这位姑娘有着自己的努力——她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平静轻松满不在乎,似乎陌生人的注视没有让她感到害怕,甚至不时嘟嘴皱鼻作凶恶状地朝着“黑衣怪人”反瞪回去。 她却不知道,这种稚气的表现,非但不会有威吓的作用,反而只会让自己本就满溢四散的魅力愈加张扬泼洒。 事实上,稚气的表现不止于此,最为显眼的,其实是她的身材。 按理来说,她现在穿着的这种单薄简略的麻布裙是很能彰显身材的,如果是披在一个身材玲珑浮凸的惹火尤物身上,不需要多做什么,单是布料依着身体起起伏伏自动勾勒出来的各种弧线和曲面,就能让异性遐想连篇。若是再添上几个撩人的带着几分暗示的动作,呵呵,恭喜,准能收获一串串粗重的喘息和一双双赤红的眼睛。 然而,这种效果无法在这位姑娘身上体现。 她实在是太......好吧,稚嫩,只能用稚嫩来形容了。 胸脯是平平的,便是连小山包也算不上;看不见腰身,连带着让臀部也见不着明显的弧线起伏,整体呈现着一个瘦弱纤细的状态,妥妥的就是一个还没开始发育的女孩子的身体。简而言之,这位长着一副女神面孔的姑娘拥有的却是一副萝莉的身材,而这萝莉未免也太高了点(略等于艾维斯的身高)。 正因如此,所以弗兰克初时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女孩还是女人。说她是女孩吧,面相不像而且也太高了点,说她是女人嘛,她的身材却又无情的背叛了她。 突然间,灵光一闪,弗兰克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他急忙忙地又开始往姑娘身上扫视。这一次他专注了许多,他是要寻找某件独特的东西。 不太费工夫,便在被几缕秀发掩盖住的胸口位置,找到了要找的东西。那是一枚胸针,其形状相当特别,是一个火发美女的侧脸,看上去挺精致的,但也仅此而已,你没法在它上面找到诸如魔法元素波动之类的异常特征,实际上,除了身份识别,这玩意儿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用了。 然而这个身份识别对某个特定人群来说,相当重要。 “果然!”弗兰克的脸上浮现出浓重的异色,“她是苏族人。还是个...残缺品...” “苏族人?残缺品?” 弗兰克的话语明显已触动了叶孤云的神经。 “你知晓她的身份?” “知道。但......”弗兰克一脸苦笑,“不知从何说起。” “我来问,你来答。”叶孤云说道,“首先,苏族人是什么?” “一个种族,或者是一个民族?我觉得我没法给他们一个准确的定义。”弗兰克直挠头。 “为什么?”叶孤云一头雾水。 “啊,怎么说呢?他们不是天然形成的,这个世界上本来不存在着苏族人,他们是被创造出来,人为的创造......唉,希望我这个说法不会渎神......” “人造人?”叶孤云心底满是荒谬之感。 弗兰克击节赞叹:“对!这个词很准确!人造人,苏族人就是人造人。” “难以置信,人造人......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一个法师,死灵系大法师,一个神话般的存在,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同行呢。”弗兰克说道。看他的脸色,似乎还有一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没人愿意听你在这里无耻地攀附!”叶孤云气道,“所以,说重点。” 弗兰克有点讶异于叶孤云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失态,说是暴躁易怒都是轻的,不过他没有为此说什么,而是点点头,继续往下阐述。 “其中的渊源真的特别复杂,曲折漫长得如同一部长篇小说。好吧,哪个种族的历史不是如此呢?事实上,也确实曾经有学者专门为他们著书立说——呵,那可是好几块的大部头,至今已是大陆上所有种族学民族学的研究者奉为经典的著作之一。正因如此,我只能挑重点作些简略的叙述。” 叶孤云面无表情地等待着,他的意思非常明显。弗兰克不敢废话了,立即接着诉说。 一切还要从源头讲起。 在大约600年前,有一位法师,他叫豪瑟,是一名专精于死灵系法术的天才。本来,一切事情全都好好的,豪瑟沿着大多数天才的既定轨迹顺畅而坚定地发展着,在区区三十余岁的年纪,便已成功晋升为大法师,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在命运注定的某个时刻,偏差发生了。 豪瑟遇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姿色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绝美女人。严格地说,这个女人并不完全算是属于这个位面里的生灵,因为她是神祇的化身。化身,即是神祇降临到主位面时必须要转换成的一种近似于凡人的状态,然而,只是近似而已,化身依然是圣灵,真实的具备着神祇自身的大部分威能,不是凡人可比...... 而这个化身,来自于爱与美之神,“火发女士”淑妮。 事实上,两者间的这个“遇上”,不过是隔得远远的惊鸿一瞥而已,没有接触,没有交谈,更谈不上所谓的浪漫邂逅,只是两个陌生人不经意间的萍水相逢...... 或许我们应该为淑妮的美艳而惊叹!仅此一面,爱与美之神的无双容颜便如诅咒般深深地烙印在豪瑟的脑海之中,擦不去,抹不走,让他永世沉溺,不可自拔。豪瑟马上便发现自己已堕入爱河了,他发疯般迷恋于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于是毅然抛下了手中的所有事务,循着对方的足迹,跟随而去,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淑妮执掌着爱情,她本身就是爱情。爱情是极度混乱的东西,可以是天长地久,可以是曾经拥有,可以是一宵火花,可以是相濡以沫,可以是一见钟情,可以是永不来电,可以是理由充分,也可以是不需要理由...... 豪瑟对淑妮的狂恋是一见钟情,是不需要理由的。相反,淑妮对豪瑟的恶感近似于绝缘般的永不来电,其理由更是无比充分...... 淑妮是爱之神,她享受爱情,享受被人热烈追求的感觉,她甚至和多位神祇有过罗曼史。但同时,她也是美之神,对于一切美丽事物有着由衷的喜爱——换个说法,她对丑恶的事物有着天然的厌恶! 豪瑟可悲又可怜。他是一名死灵法师,一名长期精研死灵系法术的天才法师!一系列职业病难以避免地在刻苦的他的身上发生,像是面色苍白,形容枯槁,气质阴沉等等...... 豪瑟的追求不为淑妮所接受,然而豪瑟从来没想过放弃——大约天才都是执着的。 很多时候,炽热追求和死缠烂打只有一线之隔,很快,豪瑟的连串表现便让自己沦为了后者。终于,淑妮不堪忍受了,她决定采取一些行动。 淑妮是善良的神祇,她不会以酷烈的手段来对付嫌恶者,大多数时候,顶多只会采取一些小手段,将对方好生戏弄一番。但对豪瑟,她并没有戏耍,应该说,她甚至连戏耍的兴趣都欠奉。淑妮竟提前结束了旅程,直接返回了自己所属的神域!呵,可想而知,豪瑟的纠缠是让女神何等的烦扰啊...... 如果是常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然而,豪瑟可是一名法术天才...... 思忆成狂的豪瑟,开启了一段大胆而疯狂的求爱之旅——既然尘世间再也找不到如同记忆中那般完美的情人,那么,他便决定自行创造一个! 一个专精死灵系的大法师确实有资格大声喊出如此疯狂的一个计划。别看这类人总是与亡灵为伴,终日和尸体打交道,最擅玩弄的又是晦暗邪恶的负性能量,但他们同时也可能是世界上对生命的奥秘最有了解的一个群体! 不解生,何解死? 豪瑟的大法师头衔并非是浪得虚名的,很快,他便拿出了一套方案,虽然这套方案看上去就是一通狂想,不具备实施的可能。 从流传下来的资料上得悉,最初这方案只有三行字:首先,捕捉一大批生民,尽量年幼,无论男女,但必须来自于拥有姣好外形的种族,可以是精灵,可以是神魔裔,就算是人类,只要俊俏也无不可;其次,抽取这些生民的血脉;最后,不断挑选、配对、融合、培育,以求创造出一个无限接近于爱与美之神的独立个体! 听到这里,叶孤云不由的眉头一挑——那个豪瑟搞得分明就是奇幻版的基因工程啊!而且是一上来就直接跨越到培育新人类这种层次的超级黑科技之上了,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胡闹好,还是说他吊炸天好...... 没人知道那些个简短的语句到底是什么含义,又该怎么操作,但豪瑟确实让整个计划付诸实施。他得到了来自各个方面的一批批富有成效的匿名赞助,有的出钱,有的派去了助手,有的干脆动手帮他捕捉“实验动物”——事实上,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怀有不良意图的人,而这些人还很可能在社会中占据着较高的位置,拥有不俗的能量,很多时候他们的这些能量的动用完全是不受规制的,唯有去向,是紧紧跟随着丑恶的欲望而动的罢了。 言归正传,当一个拥有明确路线的实验室被投入了足够的人力物力之后,经过时间的酝酿,总能收获一些结果,无论其算不算得上是成果。 豪瑟的实验室,毫无疑问是时间方面的一头饕餮,虽然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就能鼓捣出一大堆的样品,但真正得到有价值的结果却需要十五年左右的时间的酝酿——因为豪瑟培育的对象是人类,准确地说,是类人生灵,他们的初步成熟至少需要十余年的光阴。 一种生物的天然成熟周期无异于一个位面的固有法则,当它横亘在面前,哪怕拥有再高明的法术,也无法改变太多。 同时,还存在着一个无法忽视的重大问题——幼体的养育!那几乎就是一项浩大的让人绝望的工程!聪慧的您,无论有否生育经验,相信都该知道,将一个小孩带大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情!其中的变故,其中的波折,虽非磨难,但若论辛酸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事实是,豪瑟需要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小孩——全是他一手鼓捣出来的“样品”。 梦魇!绝对的梦魇! 照顾如此规模的一群“样品”,完全是非个人能力所及的一项任务。尽管为了尽量减轻负担,豪瑟选择让所有“样品”的前四年全都安静地呆在冰冷的特大号试管里——只是,非常明显,这种手段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最后,这个问题还是得到了解决,依然,是靠着资助者们的帮忙。 资助者们愿意接收了大部分的“样品”,只不过由于规模实在太大,即使是分散打碎,他们也无法将全部“样品”分别收入各自家中,所以他们选择了另外的一个方式:共同出资在一个荒僻的地点新建一座城镇,然后将所有“样品”尽数豢养于内,当然还得派出专门的人员进行抚育,管理和守卫。 这种接收方式无疑是耗费巨大的,但资助者们还是照做不误,并非是出于无奈,而是乐于如此。 相比起豪瑟,资助者对于一个爱与美的女神的完美复刻、甚至是超越品的、代表着极致美丽的个体的追求并没有那么深刻,他们想要的只是一批批独特的、艳色凌驾于大陆所有种族之上的、能够充分满足其自身各种强烈欲望和功用的特殊玩物。 可以预见,绝大部分的“样品”到最后都将会被标上失败的标签——当然,是以豪瑟的标准。然而,即使是失败品,并未企及“火发女士”的魅力等级,也不代表着其美丽能被忽略,失败品依然有着较高的概率拥有其他种族难以相比的美丽。 拥有这种美丽,在资助者眼里已是拥有足够的价值。 豪瑟是一名研究者,研究者处理失败品的最可能方式是什么? 置之不理?抛弃?或者销毁? 对于早已落到资助者手里的一干“样品”,销毁自然不会是一个选项,所以,顺理成章的,当“样品”成为失败品后,将被各家瓜分。如此,一系列的投资,算是开始得到回报。 最后的最后,非常不幸的,这第一批的“样品”,失败了,全部。 第四十三章 苏族(下) 对于像豪瑟这类有想法而又不缺乏动手能力的全方位天才来说,失败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很多时候,他们正是通过多次的失败才知道自己的某个充满想象力的主意原来是极其荒诞毫无价值的。 然后,才晓得放弃。 那么,豪瑟会放弃为自己创造一个对爱与美的女神的完美复刻甚至超而越之的完美情人的想法吗? 答案很明显,不会。 他甚至认为这样一次耗费十余年光阴造就的失败并非真的是失败,而是一种另类的成功,他认为首轮试验的结果不过是向他证明了好些个血脉组合的效果并不理想,这是可贵的经验,吸取并以之为凭,通往成功的道路上的遮眼迷雾无论如何都算是少了一些。 “接下来将尝试更多的血脉组合,总有一天所有组合都会被试验过的,然后......” 豪瑟更有动力地投入到后续的实验中了。 或许,所有的天才的另一面,都是偏执狂。 于是,便有了陆续而来的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乃至第十轮、第十一轮...... 无穷尽也。 实际上,后续的实验其实早就在进行之中,算算日子,相关的样品差不多也该到成熟的时候了——豪瑟这位天才当然不会犯等一轮实验完全终结之后才继续下一轮实验的愚蠢错误。只不过,后来的这些样品在规模要小上许多,这是吸取了首轮实验的教训。若是继续漫无节制的大规模制造样品,那么就算资助者们个个富可敌国,都会撑不住的。 总之,生命不息,实验不止。噢,错了,即使是寿命已尽,实验也不能停止。 作为一个人类,在这项以十年为基本的时间计量单位的庞大实验面前,豪瑟的寿命无疑是非常紧促的。才不过进行了五轮的实验,他便从三十余岁的年华鼎盛变成了五十多岁的垂垂老矣。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身体告诉他,自己确实已油尽灯枯了,生命的尽头就在看得见的不远处,静静地躺在那儿,散发着不近人情的恐吓。 五十余岁就是生命尽头?这并非是夸张,也非是笑话,健康与寿命一直都是死灵法师这个群体里一个无法忽视的大难题。不见天日、终日与尸体和亡灵为伍......一系列无法改变的不良生活习惯,决定了死灵法师根本无法维持着一个正常标准的健康状态。 相对来说,实战派——那些喜欢在大陆上四处游历与冒险的,反而拥有更能接受的、无需过虑的健康,倒是选择呆在实验室或者法师塔里闷头研究当宅男的,则需要不断地为自己的小命操持——要知道,心力交瘁也是死法的一种啊~! 事实上,人类法师中不是没有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但这寥寥几人可都算是神话级的人物了,寻常法师甚至仰望都看不到鞋底的超绝存在!而之所以如此长寿,是因为这个等级的人物都曾遭逢奇遇(天才地宝、神祇祝福等),某种意义上,他们已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这些人的护命手段,寻常法师肯定是无法效仿的。 若论平均寿命,人类法师大抵在七八十之间——对比起平民,这个数字其实已经是很高的了,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是相当于中世纪呐,那个作为蒙昧、落后和黑暗的代名词的中世纪...... 而法师的八大学派,死灵系又当仁不让地成了当中平均寿命最低的那个,所以豪瑟的短命,并不是太过诧异的事情。 当然,身为法师,总有一些或神奇或古怪的手段可以用来勉力维持着起码的健康的,不至于让一个无端的小病就带走了自己的小命。无法回避的是,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死神真的瞄准了的时候,一般的手段那是都不管用的。 豪瑟经历的,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为了摆脱这种状态,让生命得以延续,使伟大的实验能够继续进行,真(疯)挚(狂)的梦想终能达成,豪瑟毅然选择了一项所有法师(事实上不只是法师)都知晓但不一定有意志有能力使用的对抗死神的终极大招——将自己转化为巫妖。 豪瑟成功了,他抛弃了作为生灵的一切特性,将自身转化成了一个身为死灵法师的自己曾经一度非常鄙薄不屑、能够随意审视支配的不死生物——好吧,好歹巫妖这种顶尖的不死生物从来不在可供支配的列表之中。 于是,豪瑟所主持的充满黑科技风格的伟大实验依然继续,稳定、坚定也无定地朝着前方迈进,直至今日——没错,就是今日!几百年后叶孤云和弗兰克所处的这个时代!已不知道躲藏到何处的变态老巫妖依然在为一个心目中完美的情人而奋斗着...... 豪瑟成为巫妖后,理所当然的会招致很多曲折离奇的传奇故事,但这并非重点,且按下不表,咱们当前的主题,是他所创造出来的一群人。 由于实验一直都在进行之中,所以,实验途径的“样品”增量一直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之上。虽然不再会像第一轮般呈现出一个几乎无法应对的爆发态势,但胜在持久,胜在稳定,绵绵不绝,没有尽时。 然而稳定只是初期的情况。 随着豪瑟的年龄的不断增长,他的心态开始急躁了,个性也变得越来越偏执乖张,赞助者们的建议和客观条件的限制越来越不被他放在眼内,因此,实验途径的“样品”增长总是时不时地出现不正常的波动——当然,绝不会是往缩减的方向。 并且,成年的“样品”开始进行繁衍生育了——这是生物的天性,如何能免?但却更进一步的拉高了“样品”的总体增长率。 依赖于这种基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样品”就像草原上失却了天敌的兔子一样,数量噌噌地往上飙涨,膨胀到一个再也无法抑制的规模,然后才稍稍放缓。 有些东西,失了先机,便再也难以挽回了。资助者们原本预定的规模限制计划,还没来得及展开,便宣告破产。这为他们后来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随着人口的不断膨胀,“样品”所聚居的地方一步步地从集镇发展为城镇、城市,最终演化为一个大型城市。当一个地方屹立着一座大城市时,这里注定难以与世隔绝。 他们发现了外界,又或者是外界发现了他们,无所谓,总之交流开始产生,并逐渐频繁起来。慢慢地,非常合理的,即使久经洗脑,也再挡不住“样品”们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了。他们中的一些大胆者,决然地尝试挣脱管制,逃到外头去,他们想要一番自由地闯荡。 情况在扩大。 当禁令最终变得形同虚设的时候,意味着“样品”们对世界的真实有了大量的、充分的、直观的、一手的了解。 他们不再是洗脑能够辖制的了。 如此,导向的,是民族意识的觉醒。 他们开始真切的感受到,作为人也好,作为生灵也罢,自己是如何与众不同,并且,与同样与众不同的一大批同伴,是属于同一个民族!同时,他们亦真切的认知到,加在自己族人身上的枷锁,到底是多么沉重! 他们知道什么是奴役,什么是压榨了。 然而民族的独立和解放需要一个契机,既是偶然,也是必然的契机。 一个已“自愿献身侍奉神祇”(其实就是被资助者选作玩物)多年的“神恩者”(“失败品”)充当了这个契机,逃了出来的她,给族人带回了所有的真相。 冰冷的、残酷的、“荒谬绝伦”的真相。 所有族人都无法接受自己是一件样品的事实,但它确凿地发生着。震惊,悲伤,然后雪崩般不可逆地转化为怒火,滔天的怒火。 于是,长达数十年的斗争开始了。 就如一部最标准的主旋律电影,占据正义的一方总是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这群可怜的羔羊的自我救赎之路终究是获得了完满的结局。他们推翻了资助者对他们的全方位统治,覆灭了其中最大的几家,并以苏族之名,正式宣告屹立于世。 缘何是为「苏族」?实际上,这个称谓是一个统称。 过往,他们曾被许多操着不同语言的人以不同的名称称呼,像淑妮菲克、淑妮伊路森、淑妮马克菲斯.....等等等等,大都冠着一个爱与美女神的名讳「淑妮」作为前缀。尽管在总体读音上各个称呼免不了大相径庭,可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相近的——总是一些感受不到任何褒义的形容:淑妮的仿制品、淑妮的幻象、淑妮的印记、被创造出来的淑妮、赝品淑妮......诸如此类。 作为当事者,这个新生的民族(种族)有理由在称谓的问题上发出自己的最强音,于是,「淑」,也是苏,这个简略的而又统合了一干近似的称呼的单音节短语,被挑选了出来。「淑(苏)族」,很快就变成了这个特定群体的公认称谓。 他们不在意被统合的称呼中含有的连串近乎歧视的贬斥,因为那些在某种意义上是无法抹杀的事实。如果非要为这个群体寻找一个源头的话,那只能是淑妮(而非是确实的执行者豪瑟),尽管他们的血脉并非是来自于这位执掌着爱与美的绝艳女神,但他们就是以淑妮为模板被创造出来的。 他们甚至以火发女士的头像作为族徽——这是效仿爱与美女神的教会的做法,需知淑妮女神的圣徽就是其正面像,而苏族人则自行创作了一个风格类似的侧面像作为族徽。 这是堂而皇之的将女神认为祖宗了。 如此“认祖归宗”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情感上的追求与认同,毕竟无论是谁处在相同的境地想必都会刻意地忽略“因一个老宅男为满足自身的龌蹉欲望而绞尽脑汁生生创造出来”的这一部分难堪的事实。 为此,几乎所有的苏族人都是淑妮女神的忠实信徒,然而一贯温和善良(尽管有时候很是调皮)的爱与美的女神却极少对他们的虔诚给予应有的回应。盖因苏族人的诞生和存在本来就是对这位女神的一种亵渎。真要较真,淑妮能够容忍这个“恶心的”群体继续活跃而不是设法将其覆灭就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所以,一个奇怪的局面产生了。一个善神的广大的信众里,明明有一个特别热忱的群体,却始终不会也不能被正统教会接纳,只好独自游离在外,自成体系;明明这个群体在信仰上无可置疑,却始终难以得到神祇的回应...... 以至于,苏族人中从来就未曾诞生过强大的牧师。 但是苏族人绝对和孱弱二字无关。 一个确凿的事实:在他们的身上,可是汇聚着不知道多少种优秀的血脉的!(虽然本来都是以美型作为最大亮点) 各种血脉相互作用,交叉催化,使得苏族人天然具备着一些出众的匪夷所思的天赋,如操纵火焰、操纵流水、奥术亲和,又如力大无穷、痛苦忍受、法术忍受等等,无论是法术还是体术方面,五花八门,不胜枚举。 换言之,这是一个大多数个体都是术士的强大族群。 拥有极高的概率(与其他种族相比),这些个体最终会将自身的天赋充分兑现,成长为出色的战斗者(如战士、游侠、猎人等)和施法者(法师、术士等),然后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身为这个新兴种族(或者民族?)的一员自然具备的彷如宿命般难以推卸的重任。 一者,为自己,为亲人,为族人,为所有值得付出关心的人,在这个艰难的世上挣得一方生存的空间;二者,寻寻觅觅,矢志不渝,找到世界上所有与自己有着相同始源的“迷途者”,点拨、感化、收纳,将其带回族人的聚地,给予一份正常生活,一份作为高等生灵都本应有的正常生活。 没错!已化作巫妖的豪瑟依然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更多的“完美情人”,看样子他是准备将这项工作进行到天荒地老,然而却没有英雄站出来给出一个阻止的办法,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藏在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 更没错的是,苏族人已经和豪瑟彻底决裂了。 最后,关于这个悲凉的群体,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与超卓的天赋对应的,是可怕的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般的先天缺陷。 豪瑟所进行的这种人为的、强行的、冰冷的、压根不讲究逻辑的血脉融合,必然算不上是自然产物——拜托!这种做法怎么可能和自然二字扯上关系?换个中式的说法,妥妥的,毋需置辩,当是违逆天道、有伤天和!因而豪瑟所制造出来的这些“样品”,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缺陷,将导致短寿、奇难杂症、生育困难、发育畸形等等等等,五花八门,不胜枚举,就和他们可能拥有的出众天赋一样。 与兑现天赋相比,有更高的概率,会是缺陷充分爆发,中招者来不及感受生活的美好就首先被生活的残酷一口吞噬,甚至可能熬不到成年的那一天。这种状况,即使是在经过了几百年的自然繁衍,血脉已逐渐稳定下来的今天,也屡见不鲜。 显然,笼中的小姑娘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一个“残缺品”。 这时候,一个必须要在十六岁成年后,得到确认不会突然暴毙才能拥有和佩戴的苏族人的族徽,意味着的东西会变得不一样了。 丰富得多,也严肃得多。 不仅是一个身份标识,还记录了一个种族的沧桑历史与苦涩宿命,同时还承载着一份小小的、清新的、动人的生之喜悦。 第四十四章 顺当的讹诈 “哦哦~!一个苏族女孩~!” 痞痞地张着双手,丹伯特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他撇了笼中的小姑娘一眼,吹了个口哨,非常自然地,耸眉咧嘴地展露出了一个......唔,男人都懂的怪笑。 “男人都爱苏族女孩~!” 然而叶孤云和弗兰克一如既往没有给予丹伯特任何回应,他们不言不语,神色不变,甚至连脸都懒得转动一下。在对待奴隶贩子的态度上,两人出奇的一致。 也许是早已习惯了,也许真的是胸怀宽宏,丹伯特不以为忤,自顾自地继续诉说。 “毫无疑问!苏族人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种族!但同时,他们也有着一股不输于自身美丽的骄傲!啧啧......如你所见,我,是个商人,做买卖的,别的同行我不了解,但我,最喜欢、最乐意、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和碰上的每一个的群体做成一笔成功的买卖。当我第一次见到这群美丽的人儿的时候,惯常的想法便浓烈地涌现出来。 当然,那时候的我,年轻,天真,想当然。我认为一个美丽的群体必然是爱美的,于是准备了一大批的相关货物,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饰物,明亮的镜子,名贵的化妆品,都是一等一的产品。 然而,并没有起作用。 那群天生骄傲的家伙固执的认为自己的美丽是神灵赐予的,不需要额外的修饰...... 哈!都不知道这种可笑的想法是怎么产生的,但是,更可笑的是,看着一张张梦幻的面容,我竟然他x的也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我的货物滞销了,眼看着,就要破产....... 然而!作为商人,我是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于是,我开动脑筋,思索补救的方法。万幸,我很快便找到了正确的答案,依然是那一张张梦幻的面容给了我提示。 呵!既然我没法在此卖出自己的货物,那么,我就将此处的货物贩卖到世界各地好了!而此处最好的货物是什么?无疑就是那些个美丽的人儿了! 这可是一桩好生意啊!成本不高,利润巨大,只是风险太高了点!似乎所有具有美丽外表的东西的背后都潜藏着巨大的风险?应该是这样吧!反正苏族人的难缠,我是深有体会了。 好在我这人不仅仅只是胆大,还足够谨慎,作为商人,拥有这两点可贵的品质,足够我发好几次的大财了!我为此自豪!后来每次回想起当初的抉择,我都会得意不已! 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听到这儿,弗兰克终于忍不住了,他以极为鄙夷的语气,讽道:“难道这就是一段人贩子的自我剖白?真是该死的...‘动听’。” “是的,就是!不然呢?”丹伯特回以一个认真的表情,就和他所讲的话语一样理所当然,看来弗兰克的话语压根不能给他带来情绪上的负面变化。 这人,当真是特别丰满地诠释了无耻二字。 丹伯特郑重地看着两人,尤其是叶孤云,目光在其身上驻足良久。然后,他问道:“那么,绅士们,你是要和我这位人贩子商讨一下交易的事情吗?比如说,买下这个非常漂亮的......洋娃娃?” 交易?洋娃娃、不,笼中的姑娘?买下她? 要买么?当然得买! 叶孤云瞬间拿定了主意,于是他点了点头,确认道:“对。” 顿时,周围相关人等的面色变得精彩极了。 丹伯特的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一朵花,尽管这花实在难看了点——他没法不笑啊!本来以为很可能最终只能烂在手里的一件次等品竟突然迎来了折现的机会。这等好事,可是真是万万没想到! (随着世人对苏族人的了解加深,他们的一些特点已广为人知,至少,有兴趣购买苏族人奴隶的豪客们在先天缺陷这一重大问题上不会再受奴隶贩子的糊弄了,身怀缺陷的苏族人奴隶注定是不受青睐的,依然愿意购买的只能是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然而这种人毕竟太少。) 牢笼中的姑娘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很可能将成事实的变化:那个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变态的黑衣怪人就要成为自己的主人?拜托!不要!她的表情百般复杂,诧异、忐忑、恐慌、担忧、迷茫、狐疑,刚才还极力掩饰(然而还是掩饰不住)的一系列情绪此时都逐一清晰地浮现出来了,唯独是佯装的坚强已不见了踪影。 「他怎么会买我呢?......难道是看出了什么?.......千万别真是个变态啊!」 而叶孤云身旁的弗兰克,他的脸上被古怪充斥着。瞄了瞄叶某人,又瞄了瞄牢笼中的姑娘,脑海中晃荡着一个难以接受的念头: 「总说大英雄指不定会有些许不寻常的癖好,但...叶的这种口味也未免太独特了点...」 叶孤云真的是出于独特的癖好而作了购买的决定吗?当然不是。虽然说难免有姑娘自身超卓的魅力的作用,但此决定决然非是来自欲望,而是情怀。 还是第二世时的故事。 在某个时刻,一个类似的境地,他同样遇到了一位姑娘,两者拥有相近的容貌(其实不近,眼前的这位可是美多了,那距离好比是10分和5分的差距,只是在这满眼都是五光十色奇形怪状的世界里,同是东方面孔就会显得特别熟悉),用着几乎一致的神情,怯怯地而又不甘示弱地和自己对视。 出于同情,又或者是纯粹觉得有趣,他买下了那位姑娘,但他并没有简单的只是让她充作下人,而是放在身边,担当自己的玩伴、书童、贴身婢女,陪着他读书、练武、胡作非为。他给她灌输了一整套的现代观念,什么男女平等,恋爱自由的,非常齐全。 并非是他有调教萝莉的爱好,一开始只是想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培养一个可以好好交流的同类。这是姑且一试,并不指望能够成功,但到底真的成功了,特别的成功,他培养出一个飒爽大气自信妩媚的现代女性! 后来,彻底放心了,更是放任她在江湖上任意闯荡,凭本事,凭作风,挣得偌大的名声。一顶奇女子的华丽冠盖,伴随着她的一生。 他见证着她的成长,成名,绽放华彩,觅得如意郎君,然后风光的出嫁。 尽管他知道,在她心底,最爱的人或许还是他...... 都是些记忆深处无法磨灭的印记啊,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呐,经历多了,就容易触动,容易追忆,容易概叹,容易感怀。情意结这玩意儿,向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碰上了如此熟悉的一幕情景,埋在心底的一些事自然而然地被勾动起来,情怀鼓荡,所以叶孤云很容易便能作出决定。 “多少钱?” 叶孤云淡淡地问道,然而丹伯特一脸茫然。 明显需要翻译,弗兰克自然只好再次代劳。 听明白后,丹伯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捏着下巴,很是做作的思考了一番,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掌,又伸出了一只手掌,十指张开,说道:“十万个金币,良心价!” 弗兰克瞬间炸了,他暴怒地揪起了奴隶贩子的衣领,喝道:“什么!十万个金币?你在开玩笑吗?任何一个苏族人都卖不出这个价钱!更何况是一个残缺品?” “呵,没错,就是十万个金币!但这只是我的初始报价而已,还是可以商量滴~。”丹伯特嬉笑着回应,“做买卖嘛,少不了有来有回,若是您不满意我的报价,你可以说出自己的期望价格。” 这家伙其实是想将格价的过程转变为一场唇枪舌剑,让这两个摆足姿态傲慢无礼的高贵者、上等人充分感受一下自己这位卑劣者、下等人的胡搅蛮缠的厉害! 非如此不足以报被连番无视的羞辱! 他就是要以这种别样的方式痛快地出一口恶气! 弗兰克是猜不透其中的弯绕的,小人之心难度君子之腹,反之亦然,他只觉得出离的愤怒,即便只是初始报价,十万个金币的天价也实在太过离谱了。在某种程度上,他的这种表现已算是落入了丹伯特的彀中了。 而另一位当事人,叶孤云,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并非是没有情绪麻木不仁又或者是慧眼如炬看穿了什么,而是懒得搭理,他竟是连多做接触都不愿意。 点点头,叶孤云说道:“就这样。” “什么?!叶,不能这样!他分明是在......”弗兰克大急,他想不通叶孤云为什么就这么简单地接受了这个等同于抢劫的价格,他不明白有些怪人一旦进入了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状态后,便是神祇也不可能将其拉住的。 弗兰克的话语被一只抛过来的小布囊打断了,就是不久前他才亲自交给叶孤云的用来收纳财物的小型魔法容器。 “钱交给你了,请帮我将手续办妥。只是那笔购买房子的款项恐怕需要等待一些时日才能还给你们了。我不喜欢待在这里,我带人先走了。” “啊?哦......”弗兰克晕乎乎地答应了。 接着就看到叶孤云径自走到牢笼之边,然后毫无预兆地,奔雷般击出了右掌和左腿,一阵华光和龙吟瞬闪即逝,还没来得及感受其中的沉肃庄严,便见到这一掌一腿已同时印在了一根木质立柱之上。 轰~! 相比之下,木柱崩裂的声音显得无比确实。拳与腿击中的两个部位之间的一段柱身,刹那间断裂开来,顺着力道向后飘飞,在半空中瓦解碎散,最后化作了铺了一地的片片木屑。 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开的嘴巴,如何也无法合上,犹如被施放了定身术一样。 叶孤云默默地收回架势,对周围的状况似是一无所觉,他看向了笼中的姑娘,对她说道:“跟我走吧。” 然后,一转身,一拂袖,飘然离开。 姑娘愣是又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看着逐渐远去的那条身影,她的脸色异常复杂。 末了,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她走出了牢笼,快步往叶孤云的方向追去。 “哈哈...哈哈哈哈~!” 事已至此,今日种种应该就此落幕了吧?有人却在此时大笑起来。 是艾维斯。 这位精灵铁匠狂笑了好一阵子,才对面色郁结的丹伯特说道:“恭喜你啊!赚了一大笔钱!我是第一次如此衷心地为你这位成功的‘商人’能赚大钱而高兴!” “哼!” 口舌并非愚钝的丹伯特却只回以一声闷哼。 “哈哈!看来你自己也明白到底错过了些什么!但这样我就更高兴了!”艾维斯此时的有些癫狂的状态和他一贯的高冷简直是云泥之别,看来这种浓烈的高兴真的是确确实实的。 “哧!” 丹伯特继续以单音节象声词表示着自己的不屑,但心底,还真不是没有嘀咕的。 「该死!那人怎么谈也不谈?他是疯子吗?」 「可......就算是疯子,也是个深不可测的疯子,刚才那一下,太可怕了......」 「而且爱希伦家的老二还特别看重他,看样子其地位必然是非常崇高的。」 「一个已经得罪的有实力的有地位的疯子会给我们的生意带来何等的麻烦?哎哟!想想都头痛不已。」 「就算是这样,他应该也没能耐去大幅干扰我们的生意的。」 「管他呢!反正10万个金币已是赚到手了!得罪一个猛人又如何?难道讨好他和他搞好关系还能帮我们赚到另外的几个10万金币不成?再不济,以后我不来新月城不成?......唔!没错!就是这样!」 如此自我安慰着,丹伯特总算能够维持着表面上的沉静,尽管他内心依然七上八落的。 第四十五章 伊芙 城市里,街道上。 “您、您就是我的主人吗?” 不答。 “我、我该怎么称呼您?” 没反应。 “别走太快!我跟不上......” 依然没有言语,只是脚步的确放慢了一点。 “我、我饿了...从早上到现在我都还没吃过东西...” 一片沉默。其实不是不想给予回应,只是自己的钱包已整个抛了出去了,身上竟是一分钱都没有,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却是想作回应都没资本。然而对方不会知道这些的,她得到的只是一片沉默。 “您、您是变态吗?” 噗~!这句话直接让男人一个趔趄,他回过头,汗颜地望着身后的姑娘,抽了抽脸,虽没说什么,但否定的意思表露得很明显。 “如果不是,您为什么要买我呢?听说只有某些怀有特殊癖好的人,唔,就是变态啦,才会买像我这样的缺陷者。” 小姑娘比了比自己平平无奇不比一根竹竿好多少的身材,绝美的脸上满是疑惑。 “我没义务向你解释,你也没必要知道,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绝对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叶孤云无奈说道。 小姑娘愣了一愣,然后惊讶地说道:”原来你真的不会说通用语!刚才在船上我就猜到了一点,没想到确实是这样。您怎么这么笨呢?我也会通用语呢!对了,您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让我们理解您要表达的意思的?要知道,您说完后,就好像有人在心里写下了一些句子一样,太神奇了!” 叶孤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挤出一副阴鸷的表情,凑到了小姑娘脸前,很是平淡地说道:“你觉得一个来自异世界的魔鬼会懂得说这个世界才流行的所谓通用语吗?” 也许是叶孤云的神态特别传神,小姑娘当下即变得惴惴的。 “您是恶魔?真的吗?怪不得那么神奇。您买我是要将我当食物吗?呜,不要!我并没有那么多肉啊......” 叶孤云眉头直跳,他觉得自己的脑门上此时应该是画满黑线了。不过,这个看起来足够心大的姑娘起码不会怕生,倒也能省却一堆的麻烦。 “你叫什么?”叶孤云问道。 “伊芙萝荻特·安雅·希吕特克·阿布伦斯·托瑞斯......·穆萨雷斯。”小姑娘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出了一个至少含有50个单词的超长姓名,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完整记下这一大串拗口的词汇的。 而叶孤云只觉得自己头上的黑线又被加黑加粗了。 说完后,小姑娘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郝然道:“那个......我们苏族人的名字确实长了一点。” 抹了把脸,叶孤云问道:“你总有昵称吧?” “伊芙。我姐姐,我所有的朋友,都叫我伊芙。”小姑娘答道。 “很好,那么,你的姓呢?我指的是血缘离得比较近的。” “所有都是......” “......” 叶孤云郁闷地盯着眼前的这张完美容颜,良久,他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只有随便替你取个名字了。以后,你就以缪斯为姓吧,伊芙·缪斯,唔,就这样。” 他一摆手,止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伊芙,“亲爱的缪斯小姐,现在,请你保持缄默,你不能反对,也没资格反对,如果你想尽快填饱肚子的话,就别再闹腾了,乖乖地跟我回去,之后你就能如愿!明白?” 伊芙捂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点着头,绝美的容颜抹上了一丝楚楚的神情,杀伤力其实挺大的,然而叶孤云无视之,转身就走,伊芙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其实,我是想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小姑娘委屈的想着。 一夜无话,除了心热嘴碎的苏珊娜大妈因为伊芙的到来而大感惊奇之外。 第二天清晨,叶孤云早早醒来,径自打坐入定,物我两忘。 不知何时,门外聚来了两条偷偷摸摸的身影。 “看!就是这个姿势,只不过当时要可怕多了,背上、肩上、头上,全都冒着白烟,看起来就像图画中从地狱走出的魔鬼,吓得我......” 躲在门口的低声嘀咕的苏珊娜大妈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啊?他真的是魔鬼啊?那您天天和他呆在一起,不会有危险吗?您不害怕吗?”跟在身旁的伊芙凑到门缝处向里面偷望了一眼,见到似乎真是这么回事,当即信了几分。 “害怕?噢!不会的!弗兰克少爷后来跟我说了,萨菲厄斯先生确实是来自异世界的客人,但他并非是邪恶的,也不是在施展着某些害人的妖法。他在进行的,是一种我们不知道的特殊修炼手段,好像还有疗伤的作用——管他呢!开始我还是很忐忑的,但相处了几天后,我就彻底放心了。萨菲厄斯是个特别温和的人,只是时常会进入一个冷漠的状态中,像冰块一样,没有表情,不言不语,除此之外,他没啥特殊的,看不出和我们有任何区别。” “原来是这样。” 如你所见,小姑娘伊芙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和苏珊娜大妈成了好朋友。而且,这种好关系还并非是简单的作为长辈对后辈的天然关爱,而是将对方视作为一个身份齐平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 呵,这种程度的交际能力,不简单唷~! 谈谈笑笑,不多时,已到正午。 午餐是在叶孤云的房间里进行的,三人一起,伊芙和苏珊娜大妈都在大快朵颐,而叶孤云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时皱着眉头。尽管他不是在吃食上特别挑剔的人,但摆在桌上的这些食物,确实不合他的口味。一个习惯了中式餐饮的人,突然不得不改变食谱,换以面包、奶酪和肉排作为主食,一两天还好,毕竟会感到新鲜,然而时日一长,最终还是会难以忍受,即便这些食物其实做得相当精细。 但再难忍都只能强忍,直到新的习惯养成。这已经是新的世界,故地,是回不去了。 「看来只有想办法搞些材料自己动手不时改换下口味了。」 午餐过后,弗兰克又准时出现,简直比时钟还要精确。 他将钱包还给了叶孤云,随后循例发问:“今天准备去哪?” 叶孤云一愣,没有立即回答,到现在为止他还真没认真考虑过今天的行程,目光无意扫过了伊芙,看见她依然穿着昨日的那身简陋的麻布裙,顿时有了主意。 “去市场吧,服装市场,替她买几件衣服。” 弗兰克微微一笑,点头称好。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他算是对叶孤云的行事方式稍有了解了,他知道对方并非是多么热切地要为伊芙添置衣裳,而不过是为了寻个由头,走进城里,随意逛逛,随意看看。偌大个公爵府,难道还能缺了客人(伊芙也姑且算是客人吧......)的几件衣裳不成?叶孤云不会不知道这点的。 伊芙没有意见,也不可能有意见,展颜一笑,站起身来,就要准备动身。 不料,算起来最不可能有意见的苏珊娜大妈却突然置喙了。 “哎哟~!买衣服?还买什么衣服啊?”她的语调略显着急,看向叶孤云的眼神里还遮遮掩掩地点缀着丝丝很容易发现的别样光芒,那是市侩式的狡诈。呵,都这样了,心底的那些小算计又如何能够隐藏?或许只有她自己以为隐藏好了。这是个简单而普通的妇人,一如其本质,然而叶孤云并不讨厌这种妇人。 苏珊娜大妈说:“萨菲厄斯先生,伊芙是你买来的,现在是侍女,将来或许会是夫人~!” 特意提了腔调的一个单词让伊芙顿时羞红了脸。 “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人,代表着你,所以理应和你保持着同一种衣着风格。前几天你不是说还有一批女装的图样吗?嘿嘿,交给我吧!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给她配上几套漂亮的衣服!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听罢,叶孤云笑了,他指了指伊芙,戏谑地说:“像她这般干瘪的身材,能撑得起哪一种的漂亮衣服?呵呵,苏珊娜大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答应了的图样,是绝对会给你的,不必耍这种小手段。” 他的话当即让伊芙不乐意了,抗议道:“哈!我不开心!” “我不为你的开心负责。”叶孤云耸了耸肩,模样很是可气。 “主人~!这可不是绅士的做法。” “记住!我不是绅士,是魔鬼。”淡笑着瞥了伊芙一眼,叶孤云转身移步,翻找起来,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出了一小叠泛黄的羊皮纸,他将这些纸交给了苏珊娜大妈。 “你要的图样。” “噢!太好了!” 苏珊娜大妈的两只眼睛灿烂得有如灯光下的两坨金子,咧开的嘴,都快要延伸到耳边了。 摇了摇头,叶孤云不再理会这位狂喜中的妇人,他招一招手,对犹在鼓着腮帮子的伊芙说道:“走吧,该出发了。” 眼珠一转,伊芙一把伏到了桌上,用手撑着下巴,孩子气地撅着嘴,耷拉着眼皮,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哼!我不去了!” “随你。” 在路上。 “老实说,我觉得你对待伊芙的态度非常特别。”弗兰克突然扯出了这个话题,“随意、放任、不加约束,总之,很好,但不是一般的主人对待侍女的态度。难道,你真的对她有着异样的感觉?” “或许不久之后你就要叫她夫人。叶夫人?或者萨菲厄斯夫人?” “真的?” “哼!你还真信......” “咳咳......”弗兰克郁闷地看向了叶孤云。 “我没有把她当做侍女,也没有把她当做别的,无论什么,都一样。本质而言,我在意的,并非是花钱购买的这个苏族女孩,而是花钱购买奴隶这件事情的本身。”一边解释着,叶孤云的脑海里一把回放着那年那景那人那事,或许是触动了情怀,随后,又变得闷口不言。 弗兰克听得云里雾里的,但看到对方这个状态,情知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得暂且搁下话题。但无疑是止不住他的默默腹诽的—— 瞧你这副模样!说是以后不会和伊芙发生点什么纠葛?呸!我还真不信了! 第四十六章 图样 房间里。 苏珊娜大妈依然杵在那里傻笑乐呵,而伊芙则定定地注视着她,足足已有一刻钟。 终于,她忍不住发问了。 “阿姨,这些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这一叠羊皮纸其实是一批图样,只是不知道苏珊娜大妈为何会有这等显得特别过火的表现。 “宝贝!珍藏!千金之宝!不对,不易之宝!” 苏珊娜大妈是激动的,她的回答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颤抖,表情更是显得有点“狰狞”,但同时,你也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那一股坚定。 “是吗?” 伊芙附和着,一边小心地挪动到苏珊娜大妈的身旁,顿了顿,然后趁其不备,突然暴起,从后者的手中成功夺过了......一张。 “哎~~~!” 然而苏珊娜大妈顿时大急。 “阿姨,我只是看看。你也不想出什么意外吧?” 苏珊娜大妈到底还是缓了,但神态中依然带着满满的不放心。她想了想,倒是干脆坐了下去,将手里的所有羊皮纸摊开,一招手,对伊芙说道:“放回来吧,我们一起看。” 伊芙笑了笑,依了对方的提议。 “哇呜!好......别致!” 羊皮纸上的内容,令伊芙一时之间只想到这个词语来形容。 “那是当然!这些都是萨菲厄斯先生亲自描绘的,来自他的世界的流行服饰,自当会迥异于我们所熟悉的各种风格。注意到他所穿的那套与众不同的黑色服装吗?就是我按照他描绘的图样缝制出来的!实际效果有多么惊艳相信你也能够看到!而眼前的这些,显然是同类的东西,只不过描绘的都是女装而已!啊,实在是不可思议!”苏珊娜大妈狂热地说道。 第一张羊皮纸,载录的是一件连衣裙,篇幅最大最吸引眼球的当然是披在模特身上的效果图,此外,还带着正面、侧面以及背面的平面图示,并标满了数据,可以说,这已经是一幅额外详尽的时装设计草稿,即便是放在地球上。 详尽到甚至连模特的相貌都惟妙惟肖地画了出来。 “会不会太妖艳了点......”伊芙的绝美脸庞上漾着一层粉色,紧贴着身体曲线的设计和还不过膝盖的短裙摆强力的冲击着她的视界。 按道理,以年龄而论,本应更为保守的苏珊娜大妈却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地在击节赞赏,“不愧为异域风情......” 伊芙偷偷地瞄了身旁一眼,无声失笑,复又喃喃的补充,“但确实挺好看的......” 第二张图是一个组合,半袖纱衣配着一件百褶裙,画中的模特显得优雅而妩媚。 接下来,是雪纺裙,然后轮到裤装、牛仔装、衬衫加oL套裙、西装、针织服、风衣乃至是旗袍、唐装以及各种样式的晚礼服...... 当然,两人是不会知道这些名字的,她们只觉得每一幅图都特别漂亮,特别能勾动心神,每看一张就刷新一遍自己的审美,唔,就是所谓的霓裳幻影,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人世间的着装精粹似乎都汇聚于此了。 “阿姨,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有如朝圣般的狂热了。”伊芙怔怔地说道。 “嘿嘿,你能理解就好。”苏珊娜大妈也并非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现是相当失态的。 “可惜,他说得对,我能穿出效果的,几乎没有。”看着图中模特玲珑起伏的身材曲线,伊芙感到一阵沮丧。 “嘿,姑娘,别这样!总有一些适合的!瞧,这套就不错,阿姨帮你做出来,好吗?”苏珊娜大妈指着载录了一套设计相对密实的套装的一幅图样,对伊芙施以安慰。 “谢谢你的好意......”伊芙勉强地笑了笑,不经意的又扫过了摊开的各张图样,突然,她的神色一变,“这些又是什么?噢,每张图上都有。” 苏珊娜大妈随着伊芙的指点望去,只见那是一系列的主要以线条勾画而成的块状符号,体积不大,形态各异,蕴有一种别样的优美,只是含义不明,玄奥莫测。 然后,苏珊娜大妈笑了。 “这些都是文字!萨菲厄斯先生所属的国度的文字!标在图样上是用作说明。” 苏珊娜大妈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另一张羊皮纸。 “对照表在这。” 她指了指图样上标着的一个“红”。 “这是红色的意思。” 接着,又相继指点了几个字。 “这是白,这是黑,这是蓝,这是黄......” 除了颜色,还有材质。 “这个符号指代棉布,这是毛料,这是皮革,噢,那是丝绸......”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也是用同样的材料制衣的......好吧,这起码能让我觉得我们并不是那么的落后。”伊芙讪讪地说道。 “不止呢。”指着对照表上的几个符号,“锦”,“绣”,“锻”,“纱”,苏珊娜大妈苦笑着补充,“看看这几个符号,它们其实都指代着丝绸。” “都是丝绸?那......” “没错,就是那样!它们各自代表着一种丝绸,不同的丝绸,所以,这意味着,光是丝织品,他们就分为好几个类别。这太高明了,宛如梦幻。说实话,在没有见过实物之前,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恐怕全世界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也许只有等到萨菲厄斯先生将它们一一重现......” “哎,这让我感觉特别不好。”伊芙恹恹地道。 “谁说不是呢?” 两人不说话了,继续往下翻动,羊皮纸顶多也就十来二十张的样子,不一会儿便翻到了末尾。本来已渐渐习惯了各份图样带来的惊艳的两人,却因为压最底下的那几份而再一次领略到如刚开始的那一股心脏不受控制地肆意澎湃跳跃的震撼之感。 并不是说最后的几份要比前面的那些要美丽许多,平心而论,两者是处于同一水平,不辨高低,难分轩轾。硬要比较,在大胆和出格方面,前面的那些甚至要优胜一些。当然,后面的又在另一些方面优胜一些。 事实上,如服装这等外物,一旦精致到一个程度,便很难界定两者之间孰优孰劣了。确实存在的,只会是风格上的差异。 是的,没错,后面的几份图样,之所以会带给两人强烈的震撼,正是因为其透露出来的迥异于当世的特殊风格! 若说前面的一系列设计(连衣裙、裤装、西装、晚礼服等等),还是有迹可循的,她们愿意相信,高明的设计师,能够通过想象,伴随着灵感的爆发,在已知的各种服饰的基础上,删删改改增增补补,也能创造出来,那么,最后的几份图样上面所载录的几款设计,则可以说是完全无迹可循,是没法脑补出来的。 它充分证明了两个世界的差异。 所有的元素,可以肯定都是来自于一个陌生的系统,从大方面的样式、结构、搭配,到细节处如线条、花纹、图案乃至是模特的发髻。它们的风格是统一的,和谐的,而非是孤立的,割裂的,可以感觉得到,这是经过历史的沉底而慢慢融合演化形成的。 它们承载着太多!那可是一个世界! 只是并非是当前的这个罢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伊芙叹气道。 “同感。” 载录于图上的,是一幅幅仕女图!华夏仕女图!有汉代的,有唐代的,宋明也不缺少,甚至也有现代地球上一些影视中的经典服装设计!衣带飘飘,极尽妍丽。你能找到华丽贵气的,也能找到温婉秀气的,既有大气狂野的,也不乏飘逸如仙的。 “这或许就是萨菲厄斯先生曾经提到过的他的民族的传统服饰。”苏珊娜大妈说道。 “这是个什么样的民族呢......” “我也想知道。” “好吧,至少我们知道那是一个富有底蕴的民族,他们的文化厚重而深刻!别的不提,仅仅是这几张图样,就值得我们脱帽致敬。” “完全同意。” 伊芙的双眼此刻特别的明亮,像是两坨灯光下的金子,这幅神态,之前的苏珊娜大妈也曾有过。她的视线从每一幅仕女图上缓缓扫过,幻想着自己穿上这些精美服饰后的样子。 那该有多美呀~! 到最后,她的目光定在了本来列在最底处的那一幅图样之上,因为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幅了。 那是一袭轻薄缥缈的纱衣,纯白,素净,不添染任何的颜色,至洁,至圣,如莲,亦如云。披着这身衣服的模特,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翩然出尘,仙姿绝俗,不带人间烟火。 事实上,这个形象描绘的正是金大侠笔下的小龙女,当然,只能算是叶孤云版本的,代表不了其他人,每个读者都有自己心中的哈姆雷特嘛,需要理解。但无疑,这是叶孤云综合了看过的文字和影像,添上了自己的一点印象,再三琢磨,最后才付诸笔端的,已经是最忠实地反映了他对小龙女的所有想象,他是不能画出更好的了。 或许这个形象满足不了所有的金迷,但在这个没有小龙女情意结的异界,她是富有感染力的。起码伊芙已充分接受了这个清丽脱俗的仙女形象,为之倾慕,为之向往。她痴痴地盯着这一幅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 骤然的,不经意的,伊芙的目光扫过了图中模特的脸庞,回想起些什么,头皮一麻,她突然炸起。 “怎么了?”伊芙的动静让苏珊娜大妈大惑不解。 伊芙没有理会,径自将所有的图样再度翻看了一次,待确实了猜想之后,才吁了口气,重新坐定。 “阿姨,你瞧!所有的图样上,作为演示的女子,其实是同一个人!然而这不会是巧合!从细腻的笔触就能看出,必定是经过最用心的勾画的。这是事实,无比确凿。那么,她是谁?又是代表着什么?” 指着每一张图样上的相同的一张脸庞,伊芙向苏珊娜大妈诉说着自己的发现。 “哈?”苏珊娜大妈先是一愣,然没多久便像是想通透了,一抹微笑随即浮现在脸上,“啊~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 伊芙瞪圆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眼光流转,灿若星辰,她在静待下文。 “每一幅图都是她,确实让人印象深刻。能让萨菲厄斯先生如此念念不忘的,恐怕,也只有是传说中的他的那位爱人了吧。” 第四十七章 准备大戏 接下来的三日,诸人的行程不知怎的就固定了下来。 上午各自相安无事。 用过午膳之后,叶孤云就会偕同着总是踏准节点到达的弗兰克,一道步入城里,四处瞎逛,任意观览,直至入夜。难成定例的只有他们的返回时间。关于这点,伊芙就从没猜准过一次,她甚至没能察觉到叶某人的返回迹象,只知道第二天就能在那家伙的床上发现其踪迹。 苏珊娜大妈没什么好说的,在城堡内服务多年的她早就养成了自己的一套习惯。只不过这几日特别了一点。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被她充分利用了起来,投入到对那一批被她视为宝藏的服装图样的研究之中。当然,绝对少不了动手尝试制作的,她答应了要帮伊芙制作一套新衣的,可没敢忘。 至于伊芙,她基本一直维持在一个半玩耍的状态。苏珊娜大妈就是她的重要玩伴,一起聊聊天,一起干些仆役的活儿,一起研究图样,一起动手试制。这些事儿占了她的大部分时间,而剩余的部分,则花费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每当此时,伊芙就会拿出那一幅她以短期内无法制作为由强行要来的小龙女装束图样,默默地摩挲,注视,畅想,斟酌。 她实在是爱死了这身装束了。 从苏珊娜大妈的口中,伊芙得知了画中女子的身份(尽管只是猜测),得知了她和叶孤云的一些故事(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也得知了叶孤云来到这个世界的因由。 「想不到,他竟然会是个殉情者......」 「他把我买下来,却又一直闲置不理,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怪人......」 而对于画中女子,伊芙的观感是复杂的。 「你是个不幸者,但你也足够幸运。」 「某种程度上,我对你表示艳羡。」 「很想知道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魅力,如果仅仅是脱俗的美丽,会让我失望透顶的......」 到了第四日,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消失了数天的罗契再一次出现在叶孤云的居室,他带来两条好消息。一是叶孤云想要的房子已经准备好了,二是明日晚上大公爵将为他补办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 叶孤云笑笑,示意知道,便再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了。 「真是个怪人......」 伊芙又一次重复了这句已经重复了很多次的腹诽,然而罗契和弗兰克却对此表示见怪不怪。之后,罗契非常绅士对初次见面的伊芙行了一礼,目光闪动,温声道:“这位想必就是缪斯女士了,我听弗兰克提到过你,你比他嘴里形容的还要美丽。” 伊芙今天已经换上了新衣,这是一身清代的女装常服,当然,是叶氏改良版的。分为两部,衫袍和裤子,整体依然属于中式传统的宽大版式。袖子是宽宽的,裤管是宽宽的,而衫袍也宽大及至膝上。拖赖于此,伊芙自身那有骨架而无身材的特点被很好的掩饰起来了,只显得高挑窈窕,温婉绰约。而衫袍上大红的底色和明黄的阔镶边以及藏青色的裤子又让穿着者带上一份符合年纪的明丽和娇艳,不至于陷于过分老气的圈套。 此外,一些细节也不得不提。衣领是中式的,扣子是中式的,连那阔镶边也还原的非常地道,而底下蹬着的鞋子自然也是中式布鞋。至于一头如云的秀发,亦按照对应图样的指示,整体后梳,在脑后挽了简单的发髻,然后分成垂顺的两束,置于玉颈的两侧,秀丽而有气质。 可以说,就形象而言,现在的伊芙已是个标准的中式丽人了,对于对应图样的还原,至少不低于九成,就算将她丢在真正的清朝,相信也只会引来惊艳而不是异样的目光。 便是叶孤云,初看之时也不由一阵愣神。长得好看的妹子经过合适的妆点之后杀伤力简直惨无人道,也无怪乎弗兰克在到来之后便转不开眼了。 若说疑惑,也是有的。数日时间便能将一副图样高度还原?叶孤云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办到的。据说苏珊娜大妈只负责了衫袍和裤子的大体缝制,至于绝大部分可能更显重要的细节修饰都是伊芙独力完成的。如此看来,莫不成这姑娘有着惊人的裁缝天赋? “谢谢。叫我伊芙就好。” 伊芙回了一礼,然而她的动作叶孤云忍不住扯动了嘴角。 一个穿着一整套中式服装的丽人却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西式淑女礼,知道内情的人难免会感到满满的不伦不类。 也许是看到了如斯美女让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更加美好,罗契少见的对叶孤云加以调笑:“现在应该是缪斯近侍长吧?还要过多久才会变成萨菲厄斯夫人呢?” 伊芙脸色微粉,默然不语,她在等待答案,她其实也想知道叶孤云准备如何待她呢。 不曾想叶孤云却语气冷硬地丢下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语:“她只会是伊芙·缪斯。” 「这算什么?」 「好吧,至少听起来他并没有强让我当他的女人的意思。」 不说伊芙在暗自白眼,罗契亦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别过话题,习惯性地发问:“今天准备去哪?噢,你看我,必定是要去新房子看看吧,搬家在即了。” “不,先去德罗坦那儿。按照约定,今天就能拿到我想要的剑。”叶孤云否定道,“然后再到城里随便逛逛。搬家么?挪到最后吧。新房子那边的事情相信你已经替我安排好了,那么,剩下的,于我而言就是最简单的事。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太多的行李,甚至是一个钱袋子,就能将它们全部装下。” 叶孤云指的自然是弗兰克送给他的那个小型魔法容器。 “那好,咱们出发吧。” 一行人又走在通往城区的路上。这一次,是四个人。两兄弟、叶孤云以及伊芙。因为今晚是打算直接入住新家而不再返回城堡,作为叶孤云的人,伊芙自当一路跟随。而且,她自己在静居三日后也确实想要外出走走。 本来,这应是美好的一天,所有东西都在对的节奏上呈现:天很蓝,阳光和煦,空气清新,时间充裕,行程丰富,兴致高昂,blablabla~......一开始的时候,众人也确实觉得是这样的,然而才刚刚通过了邻接城堡的行政区,便有人丧失了心情。 叶孤云开始变得沉默了,并不时蹙眉。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行程依然循序进行。 先是从德罗坦处取回了订购的长剑,值得一提的是矮人铁匠竟一口气替他打造了三把,同一制式,分毫不差,说是作为候补有备无患,对此叶孤云只能称赞对方足够厚道了。 然后又到曾经去过的青翠藤蔓酒馆与一帮同样闲着无聊的商人吹牛打屁。最后是走进了剧院观看了来到异世界后的第一场戏剧。 照理来说,这些行程很是能凸显闲情逸致,然而每走出一个地方,叶孤云的眉头便锁得更深一重。离开剧院后,便是身边几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此时的烦躁和不耐。 “怎么了?”罗契关心地问道。 “我很确定,我们被‘狗仔队’盯上了。”叶孤云的回答很是平淡,但谁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怨气。 “狗仔队?”另外三人自然不晓得这个地球上的专有词汇。 “我们去到哪,他们就跟到哪,他们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关切着每一件接触过的事物,哪怕是随手丢弃的一块纸片。”叶孤云解释道。 另外三人瞬间明白,当即从自己的认知里凑出了一整套理解:这是被游走在阴影中的潜伏者盯上了啊。心下凛然,而后疑问又起。这些鬼祟的家伙隶属于哪个组织?为何而来?又为谁而来? 大为紧张的弗兰克马上四处张望,可是并未能发现异常之处。 “你们的父亲安排了人手跟随保护吗?”叶孤云问向两兄弟。 “没有!!怎么可能!”罗契直摇头,“这可是在自己的地盘!况且,即使将你排除在外,也还有弗兰克存在,他是中阶法师,足够保证我们的安全。我的父亲,是绝不会做如此多余而又有失格调的事情的!” “唔,知道了。”叶孤云一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带路,去赌场,罗迪克的赌场。” 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刚踏入这间很是火爆的“大众娱乐场所”,叶孤云的老熟人,“银豺”胡略便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 “欢迎,萨菲厄斯先生!欢迎,诸位!请问,有什么关照吗?” “我有事情要问你的主人。安排下吧,要么让他来见我,要么让我去见他,当然,如果你有手段能让我们即时通讯的话,也是可以的。”叶孤云淡淡地说道。 一俯首,胡略恭敬地回道:“明白,请跟我来。” 兜兜转转,来到了赌场内部的一个房间。并没有等待多久,罗迪克现身了。 “你遣人跟踪我?”没有招呼,没有客套,叶孤云简单直接地发问。 罗迪克一愣神,错愕之色浮于脸上,紧接着,回过神来,他仿着叶孤云的风格,同样简单直接地给予回答:“没有。” “很好。那么,有兴趣观看一场大戏吗?” “当然,为什么不?” “你有福了,主演是我。” “荣幸之至!” “然而演出地点还没确定。”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告诉我,新月城里最宽敞、最整洁、最堂皇的街道是哪一条。” “那肯定是行政区的数条主道了,尤其是三神殿前的圣洁大道,那几乎就是新月城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了。” “完美!就那儿吧。” 第四十八章 开锣 落日下的圣洁大道是美丽的,这种美动人心魄。 温醇如酒的金色余晖飘洒而下,让这条街道上构成其秩序美的一切干净的、整齐的、上档次的、有质感的东西,全都蒙上了一层额外的瑰丽。 绚烂,却归于祥和,而非夺目。 宁谧的氛围,肉眼可察的明暗变化,配合着本就拥有着庄严肃穆外形的各个神殿,让徜徉其中的人群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神秘与厚重,个别虔诚的信徒甚至感动到不问地点地当即匍匐下拜。 当然,无动于衷的还是占着绝大多数——或许这就是各个宗教派别口中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或者“污秽的当世亟待净化”的具体表象和理由? 叶孤云不会理会这些,一路上他只在啧啧赞叹,赞叹这景色闪耀出来的动人美丽,只为如此,再没其他。 一行四人来到了圣洁大道最宽敞大气之处,就是三神殿正面对开的一段。按理来说,这个位置多少有点敏感,毕竟算是当着数位神祇的脸面么,不管会不会闹出若干意外,在这种地头作死本就是一件不太尊重的事。 然而叶孤云不管不顾。 情绪病复发?呵,他的情绪病从来就未曾康复,谈何复发。 不走了,已经进入人来疯状态的叶某人让一头雾水的罗契和伊芙搬个小板凳坐在路边静静欣赏。很显然,二者是不会这么做的,而是各自非常绅士、非常淑女地站在道旁——咳,实话说,挺尴尬的。 同样一头雾水的弗兰克则被叶孤云喊到身旁,附在耳边,一番密语。 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一串的头,弗兰克的神色很快变得生动起来,那是犹豫中夹带着兴奋,一种想看热闹却又害怕影响不好的怂货心态。最后,到底还是硬气地比了个代表“明白、清楚、准备好了”的手势(其实就是oK啦,只是异世界没这说法),接着便开始动作起来。 首先并不是什么大动作,不过是释放了一个能起到扩音器功能的小法术。 然后才是主菜。 弗兰克扯开嗓子,旁若无人地进行了一番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大声嚎叫:“一直跟着我们的几位朋友!几个小时了!你们也辛苦了!现在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该休息了!该找相好了!总之,他x的该出来了!来,现个身,大家好好交流!” 话音落下,弗兰克便感到一阵通透的爽快,仿佛愉悦正从浑身上下的一个个毛孔疯狂地涌入体内,又恰似瘾君子刚刚得到满足,兀自“嗨”到不能自已——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大爆粗口......只不过,排除掉这股无厘头的快感后,他的这番话语再也没有产生别的影响了,藏在阴影中的那几位兄台压根理也不理。 咳咳,也不尽然啦,影响还是有的,尽管决计不会是正面的。 此时还在圣洁大道上的无关群众,不论是纯粹路过的行人还是在告解或是朝拜行程之中的信徒,都在第一时间望向了街道中央那位竟敢在此地如斯胡闹的混账。 稍后,附近的各个神殿里的许多圣职者——可以是值守的圣殿骑士或者牧师,纷纷现出身形,探出头来,警惕的关注着大道之中。 显然,弗兰克整出的动静把这些不好惹的存在也惊动了。这架势,还真是有趣。本想打草惊蛇,结果毒蛇并未如愿打出,反倒是先招来了几头虎狼——甭管这些虎狼是纸糊的木雕的还是活生生的。 气氛开始微妙起来,尽管对此局面早有预料,弗兰克还是免不了会局促、尴尬和脸红。然而在叶孤云的再三鼓动下,他也只好梗着脖子继续往下...嗯,当众瞎喊。 “得了!我们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啰啰嗦嗦的废话能免也就免了!干脆点!就这样!倒数三声!你们出来!大家好好交流!不过嘛!三声过后!你们不出来!我们将会用自己的手段请你们出来了!” 忽略其他,仅论分贝,这一段话当真算得上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这不,连回音都弄出来了。然而那几位正主依旧非常光棍地不作回应。 一众途人不由得指指点点起来,他们的脸上,在困惑和鄙夷之余,还写着几分好奇和期待——丫的分明是进入了看戏模式了。 至于那些圣职者,唔,你只能感觉到他们脸上的青色似乎更深了些——估计离正式进入城管模式不远了。 而站在道旁的罗契和伊芙,则作茫然状,别过头去,往周围观望,就是不看向街道中央的两人——毋需多言,这是陌生人模式。 到了这个地步,弗兰克也算彻底放开了,自行将周围的目光通通无视,然后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倒数起来。 “三~~~~~!” 风平浪静。 “二~~~~~!” 一无所动。 “一~~~~~!” 落针可闻。 瞄了瞄周围,见不到异状,弗兰克煞有介事地重重点了下头,自语道:“很好!” 当然,在法术的作用下这句话也是能清楚地反映到周围的每一个人耳朵里的。 “哧~!” 嘘声四起。 弗兰克已经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了,也不介意将他的逗逼表演全部完成。如谢幕般朝四方拱了拱手,随后他一脸严肃地往道旁挪去,硬挤入装作陌生人的罗契和伊芙中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短小的魔杖,警惕地扫视周围。 “接下来就没有我的事啦!看戏!大家都看戏!” 听了弗兰克的话语,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转移至还停留在大道中央的那个黑衣怪人,也就是叶孤云的身上。就见那家伙正气定神闲地啃着一个果子,余裕的一只手上还提着一网兜的呢,都是他在到来此处的路上顺手买下的。 “挺甜的。”叶孤云一个人喃喃自语,“可惜了。” 说罢,他动了。速率极快,动作难辨。 一扬手,网兜被抛到空中,里头裹着的果子纷纷脱离了束缚,在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在引力的作用下开始了各自的自由落体。 此时,叶孤云已将还留在手中的那个啃了一半的果子扔了出去。他的动作是细微的,全身不见异动,只是手腕一翻,一震,一甩,便看到那个果子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伴随着沉闷的破空之声,在空中划出一条曼妙的轨迹,直至达到想要达到的位置——这分明就是投掷暗器的手法。 并无停顿,从空中相继落下的果子被他以同种手法先后掷出,接连四记,一气呵成。由是沉响大作,声分四瓣,此起彼伏,如连珠状。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最多不过是引来围观者的几声惊呼喝彩,不值一提,真正重要的是,效果到底如何,有没有达成目的。 叶孤云这部“人形弩机”(弗兰克语)发出的五记连珠飞果儿,分别射向了不同的方向。往人群中,往建筑阴影处,往某个楼顶,往某株树旁,还有稍远的一个街道转角处。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察觉到五个飞果儿是瞄准着各自的一个人影而去的。而这五人,面对着充满劲道的飞果儿,他们的表现是不一的,有的能成功躲开,有的则及时招架,有的则被正面击中。不管如何,他们的身影被清晰地“整顿”出来。 收手之后,叶孤云淡定地注视着一切。他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最后一个果子,擦了擦,然后往嘴里送。啃了一口,却皱起了眉头—— “也不是每个都是甜的......” 手腕一翻,果子被扔了出去,并不是化作暗器,而是自由落体,它落到地上,溜溜地转了一圈,最终不甘地停下。而此时,五人已恢复过来,他们重整旗鼓,乃至亮出武器。 兵刃的出现,让涉事之处左近的人群一阵慌乱,纷纷“张牙舞爪”地惊叫着远离了祸源,但总有些大胆的家伙退到了一个自认合适的距离后,又再回头观望。好事,实乃人之天性。 现出身形的五个人,仅用肉眼察辩,很难认为会是一伙的。他们的形象极不统一,四男一女,有高有矮,着装也是凌乱的很,有的仅是披着一身平民常服,有的则裹着一套贴合的皮甲,有的干脆将全身隐藏于一袭灰扑扑的宽大罩袍之下,相互间的区别也太大了点。 唯一近似的,是他们所使的兵刃,不是短剑,就是匕首,一式双份,标准的潜伏者的兵器配置,清楚地表明了他们的职业归属。只是不知道各个人分别属于哪一小类,是盗贼?是刺客?还是更高级一点的影舞者? “哈哈哈哈!吃瘪了吧?扑街了吧?早让你们出来了!你们还不愿意!非得让我们亲自出手!闹成这样,又何必呢!对了,那几个水果的味道如何?新鲜否?足够甜吗?若是还成,下次还光顾那家......” 来自弗兰克的叨叨絮絮的嘲讽响了起来,在其法术的作用下,于大道之中飘来荡去,窜入范围内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那五人倒是不会在乎,隐蔽地相互交换了眼色后,以包围之势,警惕地向叶孤云聚拢而去。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常服男一号,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性人类,看样子就是五人中的头领了,谨慎的挪动靠近中,他不忘向叶孤云大声发问。这里面还是有门道的,一来是真的有所不解,二来是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看看是否能够有机可乘。 不过,没有成功。 叶孤云默默地解下了悬于腰间的长剑——当然是刚刚取回的三把新剑之一,褪去剑鞘,手腕轻转,随意地舞动了几下,剑柄在指掌间穿梭翻飞,带动着剑尖在空中划出了几道煞有风范的痕迹,倏放即收,他以一个在潜藏在周围的一众剑术高手眼中绝对是松松垮垮不伦不类的姿势站定。 弗兰克的解说也适时响起: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早他x的告诉过你们了!咱们不是喜欢啰嗦的人!都让我们亲自请出来了,就别指望还能用言语带过!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给我乖乖跪下唱征服!二是拿起刀子往自个的脖子上抹一把!你们!随便选一个吧!” 围观众人俱是一窒,“叹服”之余,不免心道:丫的!你嚣张个毛啊?! 第四十九章 杀戮之前 一般认为,潜行系的若干枝叶算不上合格正经的战力。 三尺之内,正面相对,浴血互搏,贼子贼孙们决计不是同等级的兵痞军爷们的对手。毋需太多解释,各自身上的装备就能清楚地说明。 一者为求肢体灵活移动轻快,好方便偷鸡摸狗顺手牵羊,噢不,应该是深入敌后刺探军情,于是身上大多只着轻甲,顶多不过是相对密实的一身皮甲。基于相同的原因,所使的武器,不外乎匕首短剑,偶尔也有使用略为狠厉的单手钉锤或是连枷的,但俱难脱轻便易携之属,即便是左右各一,双管齐下,亦显得寡淡而乏力。 另一者,身强体壮,武技高卓,为了将自身的身体优势发挥到极致也为了保护宝贵的躯体,他们愿意且能够穿着任何式样的装备,只要觉得合适。所以,这群人大多以铁罐子的形式出现。各种坚实的半身铠乃至是全身铠,屡见不鲜。就算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或者底层厮混的穷鬼,至少也准备了一身凑合的锁甲,让各个要害部位都能有靠谱的防护。而他们的武器,相较之下亦要凶残得多,剑盾只是基本,巨剑、战斧、战锤什么的也不稀奇,怕只有覆盖范围广大杀伤力可怕的战镰、战戟又或者是双持双手巨剑,才值得一叹。并且,他们的武技更为出色,更能发挥手中武器的威力。 对比是清晰的。 就像是一个轻量级的业余拳手对上一个中量级乃至是重量级的职业拳手,结果分外分明,后者将轻松获胜,哪怕是忽略了武技上的巨大差距,也不会出现反转式的改变。大抵在于,前者所使的各种轻便的短兵,面对着各式各样的铁罐子,便是连破防都成了一个难题。这个前提下,任你千般精巧,只消敲不碎裹在外头的那一层铁壳子,就永远与获胜无缘。 当然,这并不是说贼子贼孙们就是一群辣鸡,相反,他们从来都是一个可怕难缠的群体。这是特性使然。他们的可怕,他们的难缠,并不是体现在“三尺之内,流血五步”的厮打缠斗,而是在于处在暗处时仿佛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窥视和威胁,以及更直接浅显的,那由暗转明的一刹那。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致命,见血封喉。 总是在悄无声息中,带走一条又一条高贵的、卑贱的、有价值的、无价值的生命,只余下死寂的无言的恐怖,长久地笼罩在大陆之上、历史之中,任何正义在它面前都是浅薄的,苍白的,无力的。 而想要最大化地释放如斯恐怖,就必须让自己拥有尽可能多的处在暗处的机会。“一切来自于阴影”,只有处在不被注意的状态之中,才有充分的余裕施展出看家的一套屠戮手段,背刺、割喉、凿击... 因而你很容易认识到,每一名潜行者绝对会拥有一些能让自己遁入阴影的手段,可以是法术,可以是类法术能力,可以是种族天赋,也可以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越多越好。很多时候,一名潜行者的水平高低,看他拥有多少种隐匿手段都能够判断出来了。 数量之外,质量当然也十分重要,虽然这很难有一个固定的标准。 至于当前的五名跟踪者,显然是拔尖的一群。 弗兰克的战斗宣言落下之后,其中的四位便渐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悄无声息,不着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般。第一手便如此高明,能够说明的东西实在太多,最起码你不会对他们还隐藏着的后手的强大加以怀疑了。 计有五人,遁去其四,那么尚余一人留在,还没有消失的,是看起来像是首领的常服男一号。他的眼神变得特别暴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然后极其嚣张地用手在脖子间横向一划,竟是一个割喉的手势。 抖了抖肩膀,扬了扬双匕,迈开步子,他开始向叶孤云走去。 一股沉重的压迫漫延开来。不只是因为还在视线的一个,更因为那隐去身影的四个。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往大道中央的黑衣怪人靠近,但却察觉不到任何形迹,没有脚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流的涌动——这是肯定的,贼子贼孙们将大部分的技能点加在躲藏隐蔽无声行动之上,就像兵痞军爷们也会将大部分技能点投入到武技上一样,专业人士干专业范畴的活儿,总会显得特别专业。 在场的所有自认为有资格有能力品鉴这场战斗的人的眼中,叶孤云绝对是不被看好的一方,即便他在这些人的认知里算是能够对贼子贼孙有所克制的兵痞军爷之列。 理由有二,首要的是因为没有披甲,其次是没有手段限制对方的潜行。 坚实的铠甲是纵横捭阖的战士的最强依靠,偷袭伏击是迅捷诡秘的潜行者的最大优势,当此时也,前者的最强依靠失却了,而后者还能自如地发挥己身的最大优势,一消一长,孰占主动,孰处劣境,一比便知。 这些人认为,身为剑士的叶孤云,珍贵的主动权已被他极其无能极其愚蠢地让出去了。这意味着他得应对随时随地就会降临的各种偷袭伏击。 这很可怕,也很致命。 即使是乏力的短兵,对方也能够用其制造出恐怖的杀伤了,而无甲的你,断然无法承受,哪怕只是一下。 潜行者总是善于寻找弱点和要害。 而现在,是有五个,特别高明的五个。 无法想象处在如斯劣势又该如何在十把无情的利刃下保全性命,遑论获胜。 实情会如他们所想吗? 夕阳持续的往下沉坠,天色坚定地往晦暗的方向转换,尽管大道上依然飘洒着一层瑰丽的流光溢彩,但更多的是成片的斑斓驳杂的阴影。 迈着看起来轻浮实则无声轻快富有韵律的步子,常服男一号在向叶孤云靠近。及至一个谁也猜不到的距离,他突然消失。 下一刻,他又出现了,出现在叶孤云的身侧,那儿是后者在夕阳下拉得纤长的影子。 阴影跳跃!竟然是影舞者! 人群中有见识的一些人立刻将常服男一号的详细职业辨认出来,也难怪,阴影跳跃这一标志性的技能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视线所及的阴影之地,便是吾等的通衢大道!” 这是某位传奇级影舞者前辈的著名言论。转换成人话,不过是表示阴影跳跃是一种附加了前置条件的短距离瞬间移动。对于影舞者来说,这很足够,堪称神技。刹那间出现在对手的身后或者身侧,意味着是一次绝对的偷袭良机。 常服男一号当然不会浪费如此良机。 双手反握匕首,极其阴狠地,就往后背猛力凿去。 并没有得手。 叶孤云左手反擎剑鞘,抵至背后,以一个经典款的苏秦背剑的姿势,精准地,稳稳地,将刺来的双匕尽数格下,仿佛脑后也长有敏锐的眼睛一般。 常服男一号并不为之惊讶,若是对方连第一记背刺都无法接下,只能说明这个胆敢正面挑战五名高端潜行者的家伙不过是一个只会吹牛的白痴,关于他的所有动人传闻都是虚假的,而雇主也不值得花费偌大的代价请动自己一行前来刺探。 倒是对方那陌生而又有着特别韵味的格挡姿势,轻描淡写地格下了自己的攻击,让常服男一号感到一阵兴奋。 嘿!一个有趣的对手!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试探之时,自手臂之处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道,沛然莫之能御,让他不能自己地接连退了几步,直至撤到10尺之外。当然,其中也有很大成分是他主动后撤以求拉开距离确保免遭后手。 常服男一号略显狼狈地稳住身形,随即定睛望去,只见对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奇特姿势,观此情形,那股力道,想来竟只是对方抖动手腕便蓬勃而出... 呵!更有意思了! 对方是一个高手,一个很可能比自己强大的高手,常服男一号明白,单对单已是胜算渺茫,然而他不觉得彷徨,也不觉得气馁,因为自己还有四个伙伴,四个值得信任的、已经欺近对手身旁的伙伴。 「接下来你就好好享受一番由四名顶级刺客导演的,以八道死亡利刃构成的袭击风暴吧!...啊?什么?!!」 毫无预兆地,叶孤云动了,一拧身,原地腾跃起来,躯体顺势旋转,径自翻腾了一周,手随身动,握持长剑沿着相同的方向划动了一轮,剑影如电,疾不可察,待其以一个半蹲的姿态重新站定,剑尖已撩往其身侧后,遥指远方。 噌~! 铮鸣响起。一并而至的,是一环短促而锋锐的无色有形剑气,就在他的周身,从地面升腾而起,像一扎扎锐利的枪尖,作莲瓣状,沿着微妙的角度,迅疾地、笔直地向外围辐射。 这并非是什么高深精妙的剑招,不过是相对另类的一种剑气外放的形式,纯粹只是一个小范围覆盖攻击,没有响亮的名堂(或许它应该有但确实没有),也没有固定的姿势,随意而发,有失严谨,但在此时,它非常实用。 叶孤云四周的空间顿时变得混乱起来,四个先前消失了的身影先后浮现——自然是常服男一号的四位可靠的伙伴。感觉到危险的他们,瞬间便作出了更改既有计划的决断,发动在即的一轮伏击被放弃了,他们需要将各自所面对的若干道剑气妥善化解。于是,或格挡,或闪躲,手段不一,但隐藏着的身影俱都不可抑制地暴露出来。 哗~! 看热闹的群众惊呼起来了。 高度专注的交战双方自然是对此一无所动,此时此刻,他们的脑海里,都只想着如何将对方尽快打倒。再一次的碰撞,很快又来到了。 刺客团是自信的,毕竟他们在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五对一,找不到退缩的理由,而且他们不认为需要顾忌一名没有装备盔甲的剑士,哪怕是自己不太擅长的正面相斗,所以调整过后他们便再次向叶孤云包围而去。 堂而皇之,没有遮蔽。事实上,急切间他们也无法再次进入更为倚仗的潜行状态。 至于叶孤云,他的状况既简单又复杂。一股没由来的杀戮欲望已统治了他的情绪,他单纯的就是想要将打扰自己的宵小全部杀掉! 是的!全部!一个不留! 尽管疯狂,但并未丧失理智。他清楚自己的意图,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做,以及可能引起的后果。 可大,可小,但不管如何,都无力抑制他的冲动。 目光扫过所有的对手,一套完整的杀戮方案浮上心头。 他又动了。 目光中只有寒极的冰冷,没有猫戏老鼠的戏谑。甫一出手,便用尽全力,毫无保留。 伤亡,以旁人无法预估的极快进度,产生了。 第五十章 血腥 叶孤云是一名剑客,他的剑法是自创的,走的是犀利灵巧一道。 要知道,第二世时,他可是自行更名为叶孤城的,既如此,又如何能够放过“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重大情怀? 当然,他做不到完美复刻古大侠笔下的那一式辉煌至极的无暇剑招,甚么「人剑合一」、「天人合一」,他都只能初窥门径。 尽管如此,凭借着天赋、想象以及不断的努力修正,他确实是自创出一套似是而非的剑法,辉煌至极无法办到,犀利灵巧倒也能做到九分,在当时的江湖上,倒还真的博得了一个不错的声誉。 及至现在,连番变故之后,再度执起长剑之时,同一套剑法,使将出来,仿佛又变了个样。迅疾增了几分,而潇洒削了几分,犀利增了几分,而灵巧又削了几分。似乎没有从前的精妙幻变,但更直接凌厉。 换个说法,乃杀气增了,而仙气弱了。 毫无疑问,如斯变化,必然与经历有关,与情绪病有关,与心中的魔障有关。 但在此刻,关于剑法的各种考虑都不重要,它在确实地制造着杀伤。 离得较近的四名刺客很快又趋近至叶孤云的身侧,各自双刃在手,新一轮的围攻蓄势待发。他们沿用了与先前伏击时相同的站位(或者说没来得及变换),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当然,叶孤云转身之后,就变成三人在前,一人在后了。 叶孤云左手一振,将剑鞘抛至身前,扬脚一踹,剑鞘当即被赋予了沉重的力道,如一根横飞的铁棍,往前方扫掠而去,该方位的三人顿时被阻滞住了。 没有停顿——甚至没有瞥上一眼以确定成效,叶孤云收脚回身,迎向了另一个方位的唯一一名敌人。那是五人中最独特的存在,一个将全身隐藏在宽大罩袍下的古怪家伙。 没有激烈的兵器碰撞,没有华丽的闪转腾挪,只有电光火石间的一次相交。 足够了,生死已分。 叶孤云一剑刺穿了罩袍男的心脏。 快,太快了! 旁人只能结合依稀看到的几帧残像,通过想象脑补出一个完整的“矮身避过划来的双匕然后往对方的心脏处刺出精准凌厉角度刁钻的一剑”的过程。 依然没有停顿,干脆地抽出长剑后,叶孤云再度回身,竟是去追逐被其踹出的剑鞘。然而还真让他及时地接住了被后头三人合力挡回的剑鞘。 快,太快了! 身体顺势一拧,内劲一吐,蕴于剑中,他挥出了重重的一剑。 就力道而言,用“挥出”形容却是稍嫌不妥,更准确的,应该是“砸”,此剑之威,就应该是一个九尺大汉咬紧牙关甩开膀子用力砸出来的。势大,力沉,等闲难以承受其重。于是,被其相继磕过的六把只能算是轻量级的短兵,俱都被震荡开来,一同被荡开的,还有握持着它们的三对手臂。 这意味着,空门大开了啊。 叶孤云再动了。 错步,旋身,借前余势,化力为巧,剑随臂走,斜斜一划,寒芒乍现,啸鸣方响——“噌~!”,止定,只见一道清晰的血痕出现在位于最左边的那个皮甲男的咽喉要害。 惊魂甫定的另外两人还不知道他们的伙伴已然遇害,待其调整过来,看到皮甲男无甚动静,才发现不妥。 “咳...咳...” 鲜血自血痕处渗出,愈来愈浓,愈来愈急,最终,皮甲男用其被切断的喉咙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呜咽后,软软倒下。 “天呐~~!” “这......” 局面出现了一个停顿,直到此时,见证了两条生命消逝之后,在场的关注者才突然醒觉,死亡已经产生了!竟然已经产生了!如斯进度,当真是快得难以想象。 停顿是短暂的,杀戮继续进行。 常服男一号变得癫狂起来。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已经历了戏谑、玩味、惊讶、凝重、愕然、震惊、愤怒的一系列复杂而剧烈的心情变化。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固然是够刺激的,但有时候会却让人丧失理智。 又是一个阴影跳跃,常服男一号出现在叶孤云的背后,第一时间,他就将手中的双刃刺出,疾若闪电,从一个阴损的角度。 并不是为了大义凛然的所谓复仇。袍泽之情?对他而言这玩意太珍贵了,就算有也只有极浅极薄的一层,经不起最简单的考验。你不能指望一个终日穿梭在阴影之中行尽不法之事的职业暗探拥有够格的良善。如此作为,只是为了救赎,救赎自己。即便是最卑鄙的人也有其固有的骄傲,更何况其人同时还是个上位者?眼看着伙伴在面前被杀,自己甚至来不及施以援手,这种极度挫败的事情,如何能够容忍其发生?但它确实发生了。所以需要补救,需要消弭,他要毁灭事情的肇始者! 归根结底,还是源自冲动,然而冲动很可能会导致悲剧的产生。 自来惯于沉着冷静的常服男一号,一旦癫狂起来,却容易陷于鲁莽,他未注意到剩余的两名同伴已经被对手的超卓表现震慑住了,而没有如往常一样能够紧密精巧地跟进他的步点。尽管也意识到需要对常服男一号加以呼应,两人也确实做出了动作,但他们的步伐迟缓,动作僵硬,节奏混乱脱离了掌控,几乎每一个关键的节点都错乱了拍子。 无法形成配合互补的合击,实际上只能叫作车轮战,一种另类的单对单。 叶孤云喜欢单对单,皆因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暂时还没遇到一个自觉对付不了的对手,而眼前三人,呵,更是差得远了,所以,得心应手,从容不迫地,他就将他们覆灭。 相同的方式,相同的结果。叶孤云再度挡下了常服男一号的第二次背刺,而后者亦再一次被震退,此时,他的两名伙伴才姗姗来迟。然后,一肘,一踹,还处在茫然中的这两人也相继被击退了。 常服男一号以能够做到的最快的速率稳住了身形,欲待再度扑上,却又发现叶孤云已迫近身前,咬咬牙,他挥舞起手中双匕—— 叮、叮、叮叮~~! 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两者手持的兵刃已连续碰撞了数次,如此频率,令人惊艳。 但常服男一号却为之害怕,这也让他从刚进入不久的癫狂状态中脱出。机警如他,也在为自己的一个呼吸之前的决定后悔,他知道,对方是在带节奏,接下来,剑刃划来的速度还会越来越快,但仅仅是现在的这个程度,自己就已跟不上了。 「他还是人吗?!」 叶孤云在全力翻动自己的手腕,是的,他尽全力了。 似团又似束的莹莹寒芒自其臂前绽出,剑分三瓣,虚实难辨,森然,凛冽。 未等观众为其发出应得的声声惊叹,所有虚像倏地尽数敛去,剩下空气因剑身剧烈抖动而不甘放出的阵阵呜鸣,还有—— “呃啊~~~~~~~~~!” 半截右前臂飞到了空中,它的手掌里还紧紧地握着一把闪动着点点微光的附魔匕首。 显然,这只右前臂是常服男一号的,跟不上节奏的他,只一恍惚,右手就被削断了。剧痛侵占了他的心灵,哀绝的惨嚎响起在这大道之中。 他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有人帮他彻底解脱。 寒芒又是一闪。 噗啦~!鲜血作泉涌,同时,一颗大好的头颅飞到了半空,然后,啪的一声,垂坠于地。 “呕~~~!” “天呐~~!” ...... 先是断手,继而断头,两者的间隔还是如此之短,这等残酷血腥的场景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围观的群体里,惊声尖叫顿时炸起,有人腹胃翻腾当场呕吐,有的两眼一白昏厥过去,有的扭头就跑状若惊兽...... 伊芙用手紧紧的捂着双眼,惊惧使她的面色变得极为苍白,几无血色。事实上她并没有看到最“震撼人心”的一幕,在那之前,福至心灵地,她及时别过了脑袋,然而这不代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他竟是如此凶残的人?」 “麻烦来了。”罗契的声音响了起来。 “唉,刚才我就不该顺从他的意思。”这是弗兰克的声音,“害怕什么却又到来什么,他的病还是再次发作了。” “或许我们可以从积极的方向去看待,”罗契苦笑着,语气里充满无奈,“用数个本就罪无可赦的恶人的死亡,来抒发他郁积的情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同意。但......”罗契顿了顿,看了伊芙一眼,目含深意,让关注着对话的后者莫名其妙,“会有的,总会找到的。” 恐怖还在漫延。 一直在默默旁观着事态发展的各个神殿的圣职者,此时也不得不作出反应。骑士和侍从赶忙帮手维持秩序,扶助伤者,而通晓神术的牧师,则释放出一个个能够驱除恐惧安定人心的神术。 局面有所稳定。 而当中的各个神殿的主事者,则不约而同的向大道中央迈步。 “不能让事情继续了......” 来得及吗?来不及了。 “魔鬼!魔鬼!” 剩余的两人,其中之一,常服男二号,崩溃了。他面容扭曲,嘴唇哆嗦,颤抖着连连后退,随后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挣起来后,他转身就跑,伴随着一串无意义的大声呼喊。 叶孤云再次动了。 右臂环转,划了一个舒展的半圆,带动着手中长剑,自右上而左下,斜斜劈落。 一道匹练似的磅礴剑光,瞬闪而出,追猎而去。 尘埃落定。 与叶孤云这边的潇洒飘逸相比,另一边则妥妥的是一出人间惨剧。 拦腰而断....... 常服男二号倒是立即死去了,并没有“剩下半截身子哀嚎爬行”的狗血场景发生。然而残酷血腥并没有减少多少,更多的人承受不了了,连两兄弟都开始有了身体反应。伊芙?还好。她一直就没敢拿开阻断视野的双手。 “啊~~~~!” 最后一人,也是五人当中的唯一一名女性,猛地尖叫起来。也许是知道自己是无法逃脱的了,死亡就在眼前,极度的恐惧反倒让她拥有极度的无畏。她向叶孤云扑去,双臂胡乱挥舞,不成章法但却威胁十足,这是她最后的疯狂。 啪!啪! 接连两脚,轻松而写意,叶孤云将女刺客的武器踢飞,紧跟着的是一记寻常的扫堂腿,但失措的女刺客已不懂的闪躲了,她被掀翻在地。想要挣起,一只踏在胸项之间的脚又将她一把踩回了地面。 “嗬-嗬-嗬-” 她的瞳孔已紧缩到极致,嘴里在大口地喘着,她看到一把高高举起的长剑,正往自己的咽喉处刺来。 “住手~~!” 一声暴喝,从不远处传来。 第五十一章 乖戾 剑尖停在了咽喉之上,两者间的距离约莫只有数指之宽。 叶孤云转过头来,看向声源处。 一名圣职者。 头戴冠冕,白袍打底,身披锁甲,腰上别着一柄萦绕着淡淡光芒的连枷,后背则挂着一面盾牌。无论是冠冕、白袍还是锁甲,俱都精致美观,且风格统一,看得出是成套的装备,他能用上,想来此人应有相当的地位。 长相是普通的,一副标准的中年褐发白人的模样,既不好看也不难看,只是眼神坚毅,气质飞扬,总归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应该是一名牧师,不是终日躲在神殿里诵经祷告无异于宅男的那种,而是兼具学识与勇气,为了认定的理念和使命,甘冒风霜,于大陆上四处游历,进行探索、传教、救助和除魔等各项任务的那种。事实上这一类算是广大冒险者的一员,他们深受同伴信任,差不多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群体。 一般而言,牧师精熟医术,通晓一些基本的武技,有肉搏能力,但主要威能还是体现在能够施放的效果不同形式各异的一系列神术上。某种意义上,这些人才是各自教会的真正的中流砥柱。 一个圣徽悬挂在这名牧师的脖子之上。圣徽非常精致,以蓝色盾牌为底,中间是一个立在战锤之上的平衡天平。弗兰克介绍过,这是正义之神提尔的圣徽,换言之,他是一名侍奉正义之神的牧师。 而正义之神的教派,前面提到过了,是格雷特斯共和国内最大的教派。 牧师盯着叶孤云,眉头紧紧皱着,面色不豫,不知道是因为不喜欢黑衣怪人的冷酷做派,还是不喜欢眼前的血腥的屠戮场景,抑或是兼而有之。 “足够了!”牧师怒声喝道,他的面容深沉严肃,他的声音冷硬如铁,他的姿态正气凛然,他就像是世间所有正义的化身,“死亡已经足够多了!不能再......” 噗哧~ 却是叶孤云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径自将手腕压下。于是,剑尖贯穿了女刺客的咽喉,干脆,利落,没有额外的痛苦,但无论如何,又是一条生命被带走了。 都没等牧师把话说完。 “你~!!!” 牧师双目喷火,呼吸急重,显然被对方的举动激怒了——相信任何人处在相同情境都会,但那黑衣怪人依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而是若无其事般,往四周的地面来回扫视。 很快,黑衣怪人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是一把躺在地面上的匕首。同样的玩意儿,周围其实还有很多,毫无疑问,俱是刚刚死去的几个可怜虫遗留下来的,而黑衣怪人选择的是离得最近的一把。他走了过去,挥臂,出剑,将匕首撩了起来,找准角度,再度挥臂,又是一剑,恣意随心,轻描淡写,就让长剑精确地磕在匕首刃身的前三分之一的位置。 叮~,匕首应声而断,一分为二,一为残匕,一为刃尖。无人管束的残匕伶仃地掉落在地,而刃尖则出现在黑衣怪人的手里。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直至他用和先前投掷水果一模一样的手法将刃尖投掷出去...... ————这是分割———— 一个阴暗的角落。 此处位置较高,同时距离也不是太过遥远,拥有宽阔的观察角度,也能聆听到大道中央的实况原音。相比起来,作为监察位置,这里要比之前被发现的五名跟踪者原本正占据的位置优越得多。 一个男人在埋首低语,他的手里握着一根红色的六棱晶柱。 “职业:相当特殊的一种敏捷型剑士,无法看破具体流派.......” “速度,超一流;剑术,超一流;力量,不明,初步评估当不下于顶级(人类)......” “感知能力......超一流?” 男人皱了皱眉头,可是毕竟没能发现自己...... “更正,一流......” “性格:冷酷、无情、傲慢;手段凶狠,疯狂,不理智;似乎对教会观感不佳,挑拨手段用诸其间,当有奇效,建议实行......” 蓦地,男人听到了一阵异响。 嗡~ 循声望去,只见到一片迷蒙的光芒。下一刻,一阵剧痛涌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射进了胸腔...... 丧失意识之前,男人还是成功将手中的晶柱激活了,在其倒下之后,这根六棱晶柱也随之化作了一堆松散的红色粉尘,微风一吹,再无痕迹。 ————还是分割———— 叶孤云一开始就知道跟踪者总共有六个,这不,用作逼迫现形的水果他刚好就是买了这个数——当然是算好的,不是瞎蒙的。本来是准备一人一个恰到好处绝不浪费的,但事到临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怕没法将其一网打尽。 要是将其全部识破的超强洞察力让六个跟踪者心生忌惮,然后展开合理的联想,连番考量,最后决定不管不顾的各自逃散,叶孤云还真没办法将他们全部消灭。 毕竟,速度再快,都不可能全部截住分别往六个方向逃跑的一支小队啊。 所以,叶孤云刻意忽略了一个,装作没能察觉,让其继续隐藏在暗处。如此,方能让这群人产生一个错觉:这家伙虽然高明,却也不至于高明到自己无力应付的程度。在错觉的暗示下,他们就会有最高的几率不会拒绝叶孤云的正面搦战。然而一旦进入了战斗,他们才会发现,自己已没法在某个竭尽全力的凶残家伙手下保得性命了。 这不过是叶孤云心血来潮的一个小算计,不知道有无作用,是否多余,但他不在乎,想做,也就做了。 ————依然分割————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叶孤云默默将视线从远处收回。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想来这副表情会成为很多人心里长久的梦魇。一回身,他又往地上来回扫视,这一次,看中的是第一个倒下的罩袍男的尸首。 他向尸首倒伏的位置走去,一路上手中的长剑还在无意识地舞动着。 牧师以为他在将敌人全部击杀后仍不感满足,准备亵渎尸体以泄私愤,连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叶孤云的左肩,怒声道:“你不能这样做!” 叶孤云的脚步确实停下了,他回头瞥了一眼,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尽管如此,一时间,牧师还真以为自己的话语起到作用了。遗憾的是事实并非如此。下一刻,只觉对方肩头一抖,也不是何等巨大的力道,他的手就被干脆地震开了。 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语悠悠飘来,就像那个表情,从中感受不到特别的起伏,正困惑间,话音完全落下,其意思才清晰地浮现在心间:“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指导我的行为。” 「翻译器?啊?是那位?」 叶孤云走到了罩袍男的尸首旁边,他又挥剑了,但目标并不是尸首本身,而是其裹着的那一袭宽大的罩袍。 唰~唰~ 罩袍被割裂了,被其遮盖的东西立刻无所遁形,计有强酸瓶、炽火胶、飞蝗石、布置陷阱的材料乃至是卷曲放置在卷轴筒里的未使用法术卷轴,琳琅满目,以各种形式钩挂在罩袍男的腰带之上。毫无疑问,这些物件都是罩袍男为其敌人精心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只不过未及使用,它们的主人就永远失去了使用的机会了。 这是在清点缴获?不是。 叶孤云并未往这些物件上多看一眼,他只取走了罩袍被割走的那一块。一块烂布,换个位置,就成了一方布帕。叶孤云拿着布帕,旁若无人地,在所持长剑身上仔细擦拭起来。 一个合理而又令人意外的举动。 又是断手,又是断头的,忒酷烈了,作为一把并不能切金断玉吹毛断发的普通长剑,它的压力很大。如果它的主人是个惜剑之人,即使做不到立即保养,也应该及时将它身上浸润着的一层血液擦拭干净。正好,叶孤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的举动绝对是合理的。 只是,不太合情...... 这不是个恰当的时机。 闹出了偌大的阵仗,制造杀戮,散布恐慌,行径与恐怖分子差不离了,作为当事人,就算拿不出一个妥善的善后方案,如何也得有所表示吧?譬如,给出一个还过得去的理由,让民众能够安定下来不至于因恐惧而混乱失控?正常人或许都会如此之想,但叶孤云偏偏没有。他就站在那儿,静静地擦剑,默默地......嗯,装逼。 太令人意外了! 牧师已被气得思维错乱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庆幸叶孤云终究没有亵渎尸体,还是应该大声斥责他的冷漠傲慢不负责任。到底是正义之神的忠实信徒,还是等级挺高的那种,有着良好的涵养,坚定的信念,很快,牧师便压下了大部分的个人情绪,试图就事论事。 “但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叶孤云一扬手,让手中的布帕重新变回一块烂布,他将长剑回鞘,略略整理了下着装,方才淡淡地回应:“对!他们就是个好例子。” 他们,指的是附近地面上倒在血泊中的五个不幸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倒霉鬼,噢,不该忘了,还有躺在另一角落里的那一个。 牧师觉得自己的怒火又要升腾起来了,对方那种极度平淡的表情,有时候真的很能勾动肝火,他提了提腔调,说道:“那你什么时候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随意地回道:“等到能让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人或事出现。” 何等桀骜!何等狂妄! 牧师暴怒了,以咆哮的方式,对着叶孤云狂喷:“哈?这是什么理论?!难道事情不是你引发的吗?难道杀戮不是你制造的吗?难道这等血腥的场景不是因为你而出现的吗?难道那些恸哭中的民众不是受到你的行为的影响吗?你不觉得自己需要对他们负责吗?无动于衷就能等于无愧于心吗?!!” “图尔先生,”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呼喊的是牧师的名字,却是罗契。就在刚才看到有人向叶孤云走去的时候,他也连忙往这边动身了,不是怕叶孤云会吃亏,而是为了防止两方极有可能引发的冲突——关于打交道这回事,他实在是对叶孤云没有信心,平时倒也罢了,可目前后者正处在于一个谁也没法搞懂的不稳定状态下啊!若是真的诱发了几许碰撞,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闹出了一个“大阵仗”啊!没有人愿意见到的大阵仗!所以,即便依然对大道中央的场景感到不适,他还是坚决地走了过来。 伊芙和弗兰克没有过来,前者至今仍然没敢放下隔断视线的双手,而后者则承担了护卫的任务——当前的场面确实有点混乱啊,可见叶孤云制造的恐怖真的是一种大范围覆盖性的无差别攻击。 “还有诺曼先生,皮克特先生。”后头的两句是罗契对新近走过来的另外两个神殿的主事人的招呼,他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有点程式化,但想来是够用的,“诸位,晚上好。” 图尔,诺曼和皮克特,自然是认得大公爵的长子的,不管是因为身份,还是态度,对方既然已经有所示意,自己就不能不作回应,于是他们都点了点头,只是神情着实严肃了些,鉴于当前的状况,倒也不能有所苛责。 叶孤云对此不作理会,他看着图尔,似乎是好生思索了一番,然后,就先前的话题,作出了认真的回答:“既然那些人选择了留下观战,就应该承担可能会遭受惊吓的风险,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是咎由自取。或许这有些诡辩的意味,但你却无法绕过它。而且......” 叶孤云笑了,很轻,很淡,他x的竟然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他的眼神没什么变化,一如平常,忧郁、深邃,但像蒙着一层毛玻璃,让人看不见里头的真实。一切是熟悉的,却不由得让罗契感到了一种不妙的可能。 “我不需要善名,我不关心在别人眼里我是否是个好人,我不接受认证。无动于衷?或者冷漠无情?我不在乎。我的行为,我喜欢,也就做了。” 原本就有点冷硬的氛围再次急转直下。 第五十二章 影匕 在罗契的极力斡旋下,叶孤云终究没和图尔打起来,尽管后者当时绝对是处在一个七窍生烟的极怒状态之中。这是好事,却也没那么好,冲突的含义可是挺宽泛的,绝不仅是单纯地指代肢体的碰撞,所以你也很难界定叶孤云有没有和图尔,或者说提尔教派,产生了确实的冲突。不论如何,可以想象,叶某人在在场的三位宗教人士乃至是他们所代表的教派的眼里,是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的了。 事件已经落幕,但其影响还在持续发酵之中。 大道之畔,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罗迪克,新月城的地下之王,施施然从里面转了出来。他的脸上挂着笑意,看上去心情正佳,想来是对适才的一场大戏很是满意。 “结束了,我们走吧。” 摆摆手,罗迪克一脸闲散地对身后说道,那是他的忠仆,人称“银豺”的胡略大爷。相较之下,胡略大爷的状态就要差多了,满头虚汗,神色畏缩,像是见了鬼一般。害怕吗?好像是的,但并不是因为大道中央的屠戮场景,区区血腥,又如何能让像他这种经历的人有所畏惧?真正撼动了胡略心灵的,是某人展现出来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某个晚上也曾感受过一次,刚刚又有机会再度重温,这让烙在脑海里的印象更为深刻了,但是,他宁愿不要。 “先生,您很高兴?”胡略小心地向罗迪克发问。 “对啊!剧情很精彩,内涵很丰富,叹为观止,不虚此行!”罗迪克懒散地答道。 “呃......” “胡略,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真的,你不必过虑。我们已经选边站了,不管当初是否甘愿,现在有无悔意,做出的抉择决计是无法更改的了。既然如此,看到你必须效忠的对象拥有令你惊喜的强大和决心,又为何不抛开心中的一些羁绊,真诚地为之感到高兴呢?” “......唔,知道了。” “对了,还有件事。” “请吩咐。” “既然对方已经向我们展示了他的强大和决心,那么我们也该向他表现一下我们的价值。派个人,搞定这事。” “知道。” “噢~!夕阳!真美~” 圣洁大道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多时便在各个方面的通力合作下得以消弭。首功自然得归于附近的各个神殿的圣职者,没有他们的安抚,局势或者已不可控。当然清洗场地也是十分重要的,这项工作由罗契招来的城卫队承担了,他们将六名死者的尸体尽数收殓,由神殿的牧师超度了一遍,再运往别处。 收殓其实也是一个搜刮的过程,死者身上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扒拉了下来,能私吞的都私吞了,不能的则作为物证呈送上级。上级或许没有心情,没有时间,没有能力检视这些物证,那时候,就会有“专人”前来代劳。 叶孤云四人走在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程(因为是去往新家)的路上,罗契在讲述着初步调查后的一些发现。 “跟踪者的身份已经查明了。” “哦?这么快?”闻言,弗兰克忍不住出言打岔,浮着怪笑的脸上分明写着个大大的不信,“这可不像是城卫队或者是检查司的一贯作风啊。” “自然不是他们。”罗契也笑了,带着难言的无奈,“罗迪克的人提供了帮助。” “噢,难怪。” “这是好事,他很聪明。” “别管他了,说回正题。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隶属于哪个势力,跟踪我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弗兰克催促道。 “影匕。” 弗兰克洋洋洒洒地提了一大堆问题,然而罗契的回答只有简短的一个词组。 “他们是‘影匕’的成员。”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说法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罗契又再强调了一次。 “听起来好像挺熟悉的。”弗兰克真的被罗契的说话方式唬住了,他的神色不由得变得郑重起来。 “你不会没听说过的,努力回想吧!对!就是那个‘影匕’!”看着弗兰克先是苦思继而恍然的过程,罗契笑了。 “不就是一个还算凑合的专门贩卖情报的盗贼公会吗?”弗兰克皱眉道。 “是,但不仅是。” “好吧,你已成功的将我绕晕了。”弗兰克吐槽道。 “嘿嘿,弗兰克,你所了解的资料需要了,当然,我的也是。只不过就在刚才我恰好从罗迪克的手下的嘴里得到了最新的一些。” “有屁快放...”弗兰克猛翻白眼。 “不错,从前的‘影匕’确实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盗贼公会,在北地甚至不能算是拥有名声的势力。但最近几年,他们崛起了,势力快速膨胀,不再甘心蜷伏于大本营望加农,转而往四周极力扩张,如今其枝叶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北地!这可是个大新闻!初初听到时我也觉得格外意外,难以置信!但更令我无法接受的,是一个就在左近的势力产生了剧烈的变化而我们却一无所知。虽然,像我们这样的总在明面的身份,对于地下世界的版图变化,消息有所迟滞也是正常的。” “他们因何而崛起?”问话的是叶孤云。 “传闻是和吸血鬼勾搭上了。一批中低阶的血族加入了这个公会,充当着中层领导和基层骨干的角色。至于有没有高阶的,谁都无法确定。另一个传闻,是得到了某位神祇的支持,可以是暗夜和阴影女神莎尔,或者盗贼之神马斯克,或者阴谋和谎言之神希瑞克,同样也是无法确定。” “有趣。”叶孤云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此外,更值得瞩目的是,虽然他们一直在极力扩张,展示出强烈的野心,但采取的手段却算得上克制温和,拉拢分化重金收买才是最常用的手段,反而武装火拼进而强行吞并这种更直接最容易选择的手段是用得最少的。不简单呐!”罗契的言语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称许。 “他们有一个高明的领袖。”叶孤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说真的,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我挺想认识他的,想和他成为朋友,深入地探讨下领导的艺术,如果不成,跟在身边看看也行,看看他是如何操作的。”罗契突发奇想,“仅从听来的一些言语上臆想,就能感到他的手腕的高超。太惊艳了!让人折服。” “也许你可以去试试~。”弗兰克怪笑道。 罗契没有理他,接着说道:“尽管与从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影匕’还依然没有放弃他们的传统业务。” “所以这次是有人延请他们前来收集打探关于叶的一切?” “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罗契指了指弗兰克,又指了指自己,“如果有人想要我们两个的资料,根本不必费事,只需一声令下,等待片刻就会有完整的报告摆在书案之上。” 弗兰克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承认,这个论断没有错误。仅是因为他们所拥有的身份,各自的一些基本资料,就不可能处在未知的状态。一个成熟的情报组织,必然是早就将其收集完备,整理成册,以方便随时使用。作为被关注者,甚至还无法反抗,弗兰克深感无力。 罗契看向了伊芙,说道:“也不太可能是为了伊芙而来。” 众人俱都认可。 有哪个上位者会分出心思关注一个数日前还是奴隶的姑娘?好吧,不能说绝对没有,但真的无限接近于零。当然,如果你死脑筋的非要为一个极虚妄的假设寻找理由的话,倒不是不能找到,但都不够有力。 为了伊芙的美丽?听起来很合理,实际则不。 必须承认,伊芙的美是惊人的,但这种美并不完整——说句不好听的,她到底还是一件残缺品啊!今时今日已极少有人会对一件苏族残缺品感兴趣了!退一步讲,即便真有癖好特殊的那么一个人对这种美丽苦苦痴恋,不懈求索,也用不着为之请动六名来自“影匕”的高级暗探。 既不专业,也不值得。 调查一个姑娘的底细,一名普通的侦探就绰绰有余了,需要请动“影匕”的高级暗探?还一次六名?360度无死角覆盖?这笑话未免太好笑了! 很好,不为美丽,只为其他,其他的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甚么身怀重宝,价值连城,干系甚大——呵,也是不成立的。 数日前伊芙还是奴隶啊!最无力最无自主权的奴隶!明码标价的奴隶!想要得到她的人有无数机会将想法实现,花点钱就得了,代价也不大——丹伯特可是一度将伊芙视之为舱底货的,若不是出现了叶孤云这个奇葩,他还想着是否要赔本折价处理掉呢! 无比轻松就能办到的事情,又何必整出后来的这一串极为多余的动作? 啊,这个方法似乎将所有理由都打倒了!没关系,都只为了说明:你永远无法找到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来解释一个上位者为何要派遣六名来自“影匕”的高级暗探,去调查一个仅仅是拥有姿色的姑娘。 所以,这六名来自“影匕”的高级暗探只可能是为了叶孤云而来的。理由?呵!都多得数不清了!随手拈来就是一个!譬如,他的出现,这本身就是很大的一个理由。 当然,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的神秘。神秘导致未知,未知则导致好奇,更何况这个未知的人物还卡住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因而有心人自会使出各种手段试图摸清底细。 那么,首先出手的这个有心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卡尔夫阁下?”别了个苦瓜般的表情,弗兰克说出了这个最合理的猜测。 闻言,罗契便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底里他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他一直对卡尔夫很是崇敬,但到底还是点头了,他说道:“卡尔夫阁下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一个选项。“ “难道不是最有可能吗?” “我并非是刻意为他辩护,”罗契解释道,“你忘了那天在罗迪克的地下室里听到了什么了吗?关于那个自大莽撞的法师和他的指派者。” “你是说,选民女士?”弗兰克又皱了一个苦瓜脸。 “没错,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她。” 弗兰克叹了口气,挠着头,闷然道:“被你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最有可能确实就是她了。” “她也是来自于卡尔夫阁下的阵营的啊......”罗契的声音趋于低沉,顿了顿,又昂扬起来,“不管如何,现在的一切论断都只是无法证实的猜测,谁叫那几个暗探都让叶给宰了呢。” “哈哈!”提到这个,弗兰克也变得振奋了一些,浑然忘了当时场面的血腥,“手段凌厉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让所有不怀好意的家伙知道,‘黑衣魔鬼’萨菲厄斯是不容冒犯的!如果还试图伸出爪子,就要有付出巨大代价然后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就像这次一样!” 罗契挑了挑眉,回道:“不对!也不能说一无所获。” 嗯? 等到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自己的身上后,罗契才戏谑地说道:“他们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黑衣魔鬼’确实很能打!” 第五十三章 一份喜、一份惊、一份惊喜 晚风清徐,送走落霞,夜幕降临,月朗星稀。 如水倾泻的月华,加上层层叠叠交相辉映的街灯,让行政区的街道在黑夜里至少不比傍晚黯淡多少。可以肯定的是,城市里的其他区块,是享受不到同样的好福利的。四人穿行其间,很快就能到达叶孤云的新家。 别误会,罗契亲自准备的这间新房子并不是坐落在行政区里,而是在从这里绕出去能够到达的位于北峻峰的一处山麓之上,那儿也是一处豪宅区,算是目前最受热捧的一个区块。 清静,远离闹市,风景好,地势高,靠近城市核心区块,数量稀少尤显珍贵......可以说,仅仅是区位,罗契便花足了心思。 终于到达了地点,新房子强硬的闯入了众人的视野。尽管因为夜幕的原因,无法得览全貌,但大致的形制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占地宽广的独栋别墅。你很容易就能帮它找到合适的修饰词,甚么风格,甚么特色,都太矫情,都一边去—— 一个词,豪华! 再添一个,顶配! 即使是在弗兰克这种生活在一个极为富裕领主家庭里的公子的眼中也是如此。 一进门,弗兰克的赞叹便滔滔不绝。 “罗契,你太舍得了!” “那当然!这是父亲和我的一点心意。”罗契笑道。 “不包含我的吗?”弗兰克不满了。 “问问自己,你为这座房子做过些什么。” “哧!” 别墅共分4层,地下一层,地上三层。房间自是忒多的,还不包括按功能划分的各种居室,诸如酒窖,书房,浴室,会客厅,训练场,藏书阁(小型图书馆)乃至是散发着时代特色的武器收藏室...... 室内装修方面,各种家具,各种布局,各种陈列,各种悬挂,各种细节,都是精中取精,丝毫不需要担心。 而屋体之外,有院落,有花圃,有草坪,有泳池,稍远处,还有一个马厩...... 这是一座看着就舒心的房子!走在里面,相信任何人的心情都会自然而然地变得好一些,哪怕这个人是情绪不稳性子难测的叶孤云。 经历了傍晚事件后一直面色淡漠的他,此时眉目已变得柔和得多。 必然的,叶孤云对这座房子非常满意,尽管他认为在一些方面,譬如建材,譬如格局,还有可观的进步空间,但这是因为时代的局限(这里绝难有人能够百分百满足一个曾经的地球人的超前眼光的),并非不用心,所以无可指责,日后自己再慢慢改进就是了。 向叶孤云介绍了被选派来担当女仆长的安妮之后,罗契便领着弗兰克提出告辞了。 “时候不早,明日再会!哦,对了,还有明日晚上的欢迎宴会哦!” “了解。”叶孤云抿嘴微笑答道。 走出了别墅,罗契并未立即远去,他找到了在另一名女仆泰勒的陪伴下,于庭院随意散步观览的伊芙。泰勒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伊芙只是微笑以对。 罗契走上前去,支走了泰勒,然后温和地注视着伊芙。那神态,那氛围,好生尴尬。 别说伊芙,连弗兰克都大感不解,他问道:“这是干嘛?” “需要聊聊,”罗契笑道,“为了她。” “啊?”弗兰克更困惑了,眉头皱起,挤出个奇怪的表情,脑海里不由得浮起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大哥是要追求伊芙? 或许是想到了同样的念头,伊芙显得非常局促,低着头,抬起,又别过一旁,一层粉色漾在她的脸庞之上,一排细汗密密地渗出,既羞且急,眼光游移,神色犹豫,但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咬咬嘴唇,正视罗契,她说道:“抱歉!我......” “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罗契打断了她,顿了顿,打量了下夜空,又说道,“已经很晚了,我就直说了......” 轻咳了两声,是在显示他的态度特别郑重:“缪斯小姐,您有心事了......抱歉!如此直接实在是太过唐突,我知道这会让你有不好的感受,但我依然认为有必要跟你谈谈。” “不!我......”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一回事,伊芙稍感安心,但依然觉得很是惶惑和尴尬:一个刚认识了半天的贵公子找你亲切谈心?噢,拜托,不要,我们不是很熟...... “不必否认。你的低沉,你的闷闷不乐,是清晰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回程的路上,你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不像你,刚刚走出城堡的时候,你可是位明媚动人的女士。”罗契的语调依然温和,但劝说的味道渐浓,显然不是求爱的方向,弗兰克也回过味来了,他隐隐猜到了他的兄长的目的。 罗契继续说:“尽管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相处时间更是只有短短的半天,但我对自己的看人眼光是有信心的——呵,那可是经过训练的。所以,我非常自信地断定,你绝对不是那种安静沉闷的姑娘。那么,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只是......”伊芙欲辩难辨,支吾几声,然后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你害怕了,你很担忧,甚至很反感,因为他在圣洁大道上干的事。”语调很温和,但内容却很有力道。虽没有明言,但伊芙和弗兰克都知道罗契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干过的事又是什么。 “......”伊芙选择了沉默,低着头,抿着嘴。 “我想说的是,那并不是正常状态的他。” “......” “如果你还不能释怀,请想想他身上的一些故事,他的背景,他的经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伊芙抬起了头,眉头紧蹙。 “因为他需要你。” “啊?”伊芙愕然。 “你是特别的。”罗契展露了一个明亮的笑容,“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情感上的还是欲望上的,合乎逻辑的还是不合逻辑的,也不管他承认还是不承认,你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个重要的、特别的存在!这件事确实的、客观的发生着!我能感觉得到,弗兰克也能感觉得到。” “对!”弗兰克连忙附和道。 “他的状态......我想你也能知道是有多么不妙,没有人想要见到如此不稳定的一个他,”罗契转入低沉,但透着无比的真诚,“我恳请你试着进入他的世界!不要因为当前的状态而厌弃。试着接触他,试着融入他,试着感动他,这是目前我能找到最好的拯救他的方法了!” 罗契深深地鞠了一躬,弗兰克依随照做:“拜托了!” 伊芙久久不语,藏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拉扯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个白衣飘飘的女郎...... 送走了罗契兄弟,叶孤云便在一名侍女的导引下,走进了别墅里最豪华的一间浴室。在城里逛了大半天,还经历了一场有烈度的战斗,身体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疲惫,此时进行一番畅快的沐浴是个很好的选择,只是—— 没想到浴室里竟然还有人侍候,没想到侍候的人还不止一个,没想到这些人都有着火爆的身材,没想到她们的着装是那么的轻薄贴身...... 略表讶异,然后叶孤云又重归平静。他是真的能做到安之若素的,要知道,第二世时,本就是一名超级土豪,什么样的香艳浮华未曾见识过?眼前这般,不过尔尔。 于是在众多失望的眼神里,浴池里的叶孤云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人唤醒了,是安妮,这间别墅的女仆长。 “老爷,请移步卧室吧。” 卧室自然也是豪华的,但并非体现在金碧辉煌上,而是在于精致舒适。做到这点并非易事,至少要比前者更花心思。实话实说,在这个年代,金碧辉煌真的不是太难做到的事情,只消堆上一堆的金币、宝石和珍宝,就能轻松实现,但那只算是龙窟,而不是人的卧室。 叶孤云坐在这间各个角落都渗透着设计者的细致心思的卧室里,心情愉悦。 安妮并未离去,她候在一旁,昏黄的烛火映照在她的身上,分外旖旎。 她再次自我介绍:“我叫安妮,您的女仆长。在真正的管家到来之前,我将兼任您的临时管家,别墅里的大小事务,暂时都会由我一手安排。如果你有疑问,可以随时找我,如果你有要求,大的小的,合理的不合理的,规矩的越线的——也欢迎来找我~!” 「这是位娴熟的侍者,但她的风情是装出来的......太生涩了。」 “好的,我记住了。”叶孤云抿了抿嘴,张口语言,“唔......” “我知道。”安妮展颜一笑,“我已亲自替缪斯小姐安排好了,请不必担心。” “很好。”点了点头,叶孤云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了,于是作出了逐客的暗示,“那么,我要睡了。” “如你所愿。”安妮鞠了一躬,然后往外退去。 「如你所愿?」 叶孤云莫名的觉得这个应答怪怪的,只片刻,这种感觉便得到了证实。 啪~!一声响指。 一群女郎鱼贯而入,数目极多,怕不下三十之数,五光十色,“门类”齐全,金发的、红发的、栗发的、黑发的;白肤的、黒肤的、黄肤的、棕肤的;有人类、精灵、半精灵乃至是极为罕见的神魔裔......她们几乎身无片缕,只在腰间围着一件将胸部完全暴露的或许只有衬托作用而无遮盖作用的束腰马甲,上面光溜溜的,下面也光溜溜的,一朵朵娇嫩的蓓蕾绽放在空气中,而那些个小丛林亦无畏地展现着自己的神秘。 女郎们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然后整齐地排成一列,做出了相同的一个身体微侧双手叉腰曲膝分步的模特展示动作。她们看向了叶孤云,神态不一,或大胆,或热辣,或期待,或羞赧,或紧张,或淡漠,或高冷...... 叶孤云面色平静,似无所动,但内心里却兀自叹了口气,原本正愉悦的情绪急转直下。他的智商没有问题,眼前是什么回事,不必询问都能知晓。然而另有一些是不问不行的,他看向了穿着同样装束的安妮。 “是谁的主意?” 问题很简短,似乎没头没脑的,但安妮听得明白,她答道:“大公爵。” 叶孤云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躁,眉头随之蹙起,尽管他明白这个安排是为了创造惊喜,是一种拉拢,是一种讨好,是真诚的馈赠,出自最纯粹的善意,不掺杂任何歪念头,虽然最底处还是会渗透出利益的味道。 若是常人,面对这份惊喜,不管接不接受,到底是会感到高兴的,但此刻的他并没有感到哪怕一丝一毫!唯有的,是烦躁,毫无预兆、不可理喻、不知道哪个敏感点被触动后的烦躁!若是常时,同样处境的他定是在想着如何婉拒,但眼下,他想着的是却如何发泄,不是欲望,而是情绪,还是心中的那份野蛮滋长的烦躁! 蓦地,又闻了到一阵异香,细索之下发现竟是从女郎身上传来。叶孤云霎时了然,嘿,助兴之物都用上了!烦躁愈盛之余,心头不由苦笑:过了啊!为了达成这份惊喜,大公爵你也太拼了...... 安妮见叶孤云迟迟无语,只道是出于尴尬,于是主动出言:“老爷,敬请随意挑选,任何一人,悉随尊便。当然,若是您愿意,可以两个,可以三个,甚至......我们全部!” 红唇轻咬,眼波流转,气吐香兰,声若鸣弦,这是火力全开了啊! 按捺不住了,叶孤云索性将一切抛开,应声暴起,接连指点—— “你!你!你!你!” 四位女郎被挑选出来。 最后,叶孤云指向一转,移到了站在最右侧的安妮身上—— “还有你!” 第五十四章 五美人 一夜翻腾,风高浪急。 再清醒时,已是第二天早晨。身边空无一6人,若非还能闻到浓重的荷尔蒙味道,叶孤云会以为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叶孤云感到很疲惫(心灵上),很懊悔。 一个晚上,经历过的女人的数量竟然比前两世的总和都多!转眼间,就无耻地从痴情的殉情者变为了无度的风流老爷!本想做情圣,他x的竟混成了淫棍!如何说理去? 叶孤云很快收拾了心情,因为他觉得这种态度并不妥当,太矫情,太混蛋,有得了便宜还卖乖,当了****还立牌坊的嫌疑。 索性不去想! 然后他又为自己状况担忧起来。 叶孤云当然清楚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情绪病?精神病?心理病?魔障?心魔?或者说,穿越综合症?可能都算是...... 他的行为模式极不稳定,莫可预测。随时会因为环境或者情绪的因素而作出转变,像换了个人,但又不是人格分裂。 他有两个极端,躁狂和抑郁。大部分时候他就是个忧郁淡漠的沧桑男,然而只要遇到某些他认为是越线的事情,就会突然爆发,变得冷酷,变得无情,变得狂悖,变得嗜血,变得无所顾忌,便是心中的一些坚持都会为之崩塌(例如昨晚),还拥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 最可怕的是,“越线”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总在莫名游移,飘忽不定。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将彻底疯狂,堕入无底深渊,永世沉沦,然而他还知道自己能一直保持理智。他总是清醒的,即便是处在最极端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一些行为不该做,或者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他依然依循最原始的冲动去作为——控制不住。 「好吧,一直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变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魂灵未泯却永不超生,很酷,不是吗?」 摇摇头,掐灭这个可怕的散发着严重自毁欲望的想法,叶孤云开始思考起自救的办法。然而久久还不能理出一丝头绪。 叹口气,暂时作罢,他从床上挣起,披上了早已备在一旁的一件浴袍,往卧室之侧的小浴室走去。折腾了大半夜,难免汗渍一身,也该清洗一下了。 小浴室里已经有人候着,是昨晚“临幸”过的五名女郎之一,叶孤云记得,她叫米兰达,当中最羞涩的一位,让他印象颇深,这不,尽管两人已有过肌肤之亲,但一见他出现,米兰达的俏脸又开始泛红了。 说到印象深刻,其实昨晚的另外四位女郎亦不遑多让。 坦白说,就外形而言,她们并不完美,各自都有着一些小缺点。 譬如安妮,身材高挑且甚为丰腴,肤白胜雪,与如云的深褐色秀发形成鲜明对比,五官立体,明眸皓齿,浑身散发着明媚优雅的气质,温柔,体贴,诱惑,是一枚熟透了的果子,让人一见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剥开品尝,唯独就是——她的嘴太大了点,尽管足够丰润的双唇能够将其诠释为勾人的性感,但太大了就是太大了。 譬如泰勒,哦,这是个极为高挑的姑娘,只比叶孤云稍矮,所以她有着一双吸睛力十足的超级大长腿,此外,她还有着浓郁的金黄发色,以及一双深蓝的眸子,是一个经典款的金发美人,也无需太多的动作,只静静地站在那儿,就足够夺目。不过,她的胸部规模一般,让她减少了几分杀气,然后,五官虽是足够漂亮立体,但组合起来不知怎的就会流露出一股明显的乡土气息——事实上她确实来自于乡下农村,好在这是能够通过发型和妆容扭转的,叶孤云知道怎么办,也准备那么办。 又如眼前的米兰达,这是个妩媚至极的女人。圆圆的小脸,圆圆的鼻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酒窝,娇俏且甜蜜。而微分双瓣俗称“美人沟”的下巴以及深邃迷离的灰蓝色眼眸,又让她平添几分优雅,使她的气质可以在少女和贵妇之间自如切换,不至于失之于太过童稚。她的发色是褐色的,皮肤亦然,只是更浅,是一种焕发着阳光健康气息的麦色肌肤。她的身材亦是极好,骨肉匀称,玲珑浮突,找不到明显的缺点。关于外形,她的一切,看上去都是优秀的,只是......实在是缺乏杀气啊!她太羞怯了,根本不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当然,或许这也是可以通过指导加以改正的,但这个过程会很艰难,毕竟,让一个人的性格作出变更并不是改变发型改变妆容那么容易的。 相较起来,另一人,帕梅拉,就要成熟得多。也许她不是五人当中最年长的,但一定是最睿智最坚强最有独立思维的一个。这是个孤高冷傲的冰美人,尽管这份冰冷可能不过是自己强自裹在外表之上的一层防卫武装。她的面容一如他的气质,高贵、迷人、优雅,说她是皇后都有人愿意相信。褐发褐眸,五官精致,左腮上还有一点妖娆的美人痣,她的身材比例极佳,极度惑人心神,但是——你知道我又要但是了,她太纤薄了,曲线固然曼妙,但不够丰腴,能够满足视觉,但触觉稍逊。 最后,是一位叫吉安娜的神秘姑娘。平心而论,她是最美的一位,不仅胜过共同侍寝的另外四人,也凌驾于昨晚出现过的全部女郎之上,她甚至能压过伊芙(相貌只是稍逊,但身材碾压式完胜),所以尽管当时她尝试躲在同伴的身后,但也被叶孤云一眼从长长的队伍中挑出。这个拥有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少女,最吸引人的不是接近完美的容颜和身材,而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她的性格有些跳脱,她的“战力”有点吓人,她...不是人! 这一点,当叶孤云偷偷尝试往其体内输送真气之后,便已知道。 真气入体,却如泥牛入海,除了能让她的娇躯不住颤抖,引发一阵春情勃发的高亢尖叫,连带着胯间的又一轮小喷发外,便再无所得。叶孤云发觉,尽管身体结构和正常人类并无二致,但吉安娜的体内并没有经络的存在。叶孤云并不为之惊异,一个充斥着奇幻元素的世界,什么样的血脉不可能产生? 五名美人,五种风情,鲜明,突出,熏人欲醉。 然后,忽略风情上的差异,你会从五人身上找到很大的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很符合叶孤云这位曾经的现代地球人的审美。高挑,美颜,挺拔的胸,纤细的腰,丰隆的****,长且直的美腿,追求窈窕曼妙的身体曲线,以及无限接近黄金分割的身体比例,而不是像未被选中的群体里的很大一部分,***巨臀,强调肉感,强调丰韵,恍如拉斯维加斯的艳舞女郎。这不是在否定她们的美丽,只是这种美丽不被叶孤云所钟情而已。 收回了纷飞的思绪,叶孤云再次将目光集中在眼前的女郎身上。 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米兰达的脸更红了,她拢了拢身上那件轻薄贴身的“衣服”,然后就不知道该将双手如何摆放,只得硬着头皮,垂首低声,说道:“老爷,早上好。” 面对如此羞涩的女郎,你很难再冰着一副冷脸,你会试着去引导,打破僵硬的气氛,至少要让对话能够正常进行。 “哦?只有你一个?”叶孤云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褪去浴袍,跨入已经准备好的浴缸里。 米兰达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像倒豆子一样语调极快不带停顿地抛出了一个长句:“安妮带着其他的人回城堡泰勒在做早餐吉安娜在花园.....” “停停停!”叶孤云连忙打断,“不要欺负我哦!你知道的,我还不会通用语呢。” 笑了笑,他又说道:“你明明有能力把事情慢慢地、有条理地说清楚的,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不恰当的方式来进行呢?好吧,再来一次,将事情慢慢说清楚,我知道你行的。噢,是因为紧张?如果这样,你大可把衣服穿上。其实我更喜欢简单纯粹的沐浴,我不需要服侍。” 米兰达愣了愣,没有依从穿衣的建议,反倒凑得更靠近些,她坐在了浴缸的边沿,半倾着身子,双手开始在男人的身体上活动,看来她并不认同叶孤云的沐浴标准。 “就让我帮你沐浴吧!安妮说过,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会努力的,尽管我可能并不熟练。” “看来侍女并不是你的专业。”叶孤云说。 “昨晚之前,我一直在歌舞团的女声组,泰勒也是,帕梅拉也是。唔,吉安娜不是,她是新来的,才进入城堡几天。”米兰达一边洗刷着,一边轻声说道。 “那么,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叶孤云问道,“我想大公爵是不至于用强的,那么他一定是拿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毕竟歌舞团女声组成员也算是一个优渥的职位。” “我的弟弟,现在他是侍从了,跟随尊贵的沃卡尔先生修习。”米兰达轻笑道,眉眼间挂着易见的满足。 “哦,前程。” “不是这样的!”米兰达以为叶孤云心生不满,顿时急了。 “那是怎样的?”叶孤云隐秘的扯了扯嘴角。 “呃......是这样的,又不仅是这样的......哎,我都混乱了!我需要想想......”红着脸,米兰达极力分辨,“还是从头说起吧。最开始是帕梅拉的主意,她厌倦了歌舞团的生活,她不想终其一生都是合唱团中的普通一员,她想做出改变,而这次的调动,被她认为是一次契机。我们都听说了关于您的传闻,知道您即将担任自治领的首席顾问,是一位年轻高贵的人物。帕梅拉说,与其做一辈子的歌女,不如尝试去做大人物的近侍,至少那还有更高的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和泰勒都被她说服了,于是一起前来,没想到我们三个都被您选中了。至于大公爵允诺的一个愿望,我们都将它视作为额外的福利......” “改变命运的机会......没错,确实是!你就期待着自己的改变吧。” 收起笑容,脸色一转,叶孤云转移了话题。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安妮她们在干什么了吧?” 米兰达的脸又红了,虽然还是怯怯的,但好歹没再出状况,她说道:“安妮带着其他没被选中的伙伴返回城堡。这是您的意思,昨晚您说了,不希望别墅里有太多的仆人,留下我们五人就够......泰勒和帕梅拉会准备早餐,但我想主要还是泰勒做的,帕梅拉不善厨艺,但她通晓数学,估计现在正在认真盘点庄园里所有财产,她乐意做这个。至于吉安娜,她在陪伴着缪斯小姐,她们俩在花园里晨运。” “瞧,这不是说得很好吗?你做到了,以后也能做到,只要你不总是让自己处在莫名的羞涩中,大胆一点,热情一点,”叶孤云站起身来,披上了浴袍,转过身来,看到米兰达可爱的愣神表情,忍不住在她的圆脸上捏了捏, “还有,有人说过吗?你其实是个天生的贵妇。” 第五十五章 各自的早晨 换上了自己的一身行头后,叶孤云出现在卧室外的阳台里。 天气6很好,阳光轻柔,空气冷冽而新鲜,新月城秋末初冬的早晨似乎永远都是这般美好。 俯视而下,就看到花园中的伊芙和吉安娜。别墅里最美的两张面孔同时出现在一个镜头里,当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然而伊芙的动作生生破坏了这唯美的画风,她蹦蹦跳跳地做着一套奇怪的动作,滑稽得就像个小丑,偏偏她的神色很是认真,还弄得香汗淋漓的,至于吉安娜则站在旁边,很没诚意地模仿着,然后不时咯咯直笑。 叶孤云见了,也觉有趣,不由朗声发问:“嘿~!姑娘!你修炼的是哪个流派的高级功法?” “哼!不许笑!”伊芙咬牙切齿地“咒骂”开来,“我姐说了,这套动作有利于发育。” “呵。”轻笑一声,叶孤云翻身从阳台跃下,也不见什么大动静,只在空中姿态优雅地蹬踏了几下,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伊芙身侧。 吉安娜的目光为之一亮。 “你都什么年龄了?还发育?”叶孤云问道。 不知怎的,伊芙愣了一愣,然后才张牙舞爪地哼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看来你还是很在意发育这件事的。”叶孤云在对方那竹竿似的身材上来回扫视,那眼神,很能勾动怒火。 伊芙斜了叶某人一眼,白眼一翻,嘲讽道:“没办法,我住的这个地方,一屋子都是大美人,如果我不好好努力,尝试拉近一点距离,我想我总有一日会羞愧致死的。” “呃。”叶孤云感到好生尴尬,本想厚着脸皮将话题粗暴略过的,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自来是走高冷淡漠的风格的,不该在伊芙面前破功,于是他面容绷紧,肃声道:“事已至此,做便做了,又待如何?” 噗嗤~! 先给回应的并不是伊芙,而是旁边的吉安娜。一直在关注着老爷的她,可是将对方表情上的一系列细微变化尽收眼底,虽然不能完全想通这些变化的原因,但不妨碍她觉得有趣,特别是最后的一个,所以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以一个很不淑女的姿态。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吉安娜连忙将笑容敛去,倒也不见额外的矫情,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老爷,现在的你鲜活多了......” 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鬼主意,她动作起来。侧过身子,将滚圆的臀半转过来,翘起,尽管她穿着的是一身除了崭新之外毫无亮点的女仆制服,但依然能够展露出一弯拨动心弦的弧。她用一只手在上面轻抚,脸上则挤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分外“哀婉”地说:“昨晚您可不是这样的,冰冷,生硬,不知怜惜,像一头蛮牛,像、像一只巨龙,太用力了,一点也不绅士,我这里到现在还疼着呢~!” “......”一阵沉默。 吉安娜识趣地捂脸退到一旁。 “做作。”身旁的某少女如此评价。 叶孤云则饶有意味地朝吉安娜点了点头——决计不会是肯定或者赞赏,随后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了解了。看来昨晚我的表现并不足够,以后我会注意的。唔,更用力,对吧?” “色情狂。”伊芙再度给了叶孤云一个白眼,又朝吉安娜努嘴,“你也是。” 然后,她一摊手,状极无奈地说道,“色色的事情,你们晚上再仔细研究,好吧?现在我只想知道,除了色情狂,还是刽子手、杀人狂、冷血凶神、断头狂魔的萨菲厄斯老爷,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安排呢?” 叶孤云颇为意外地看了伊芙一眼,垂头,抿抿嘴,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不害怕了?” 显然,他也注意到经历了昨天的傍晚事件之后伊芙的异状。 撅了撅嘴,伊芙丧气的说道:“怎么会不害怕?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离开这里,只会让我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或者说,在我的姐姐找到我之前,我的处境都不会往好的方向转变。所以我决定留下,留在新月城,留在你的身边,这样我至少是安稳的,不再漂泊了,我的姐姐也更容易找到我。” “说得好像你想走就能随便走似的......”才安静了没多久的吉安娜又忍不住插话了,“那可是10万个金币啊!是我...老爷的!若是堆成一堆,能够堆多高啊!” 吉安娜的双眼已自动转换为两枚灿烂的金币,连口水都从嘴角处冒出,分明是陶醉在幻想中了。她肯定是听闻了关于伊芙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得悉的。 两人自动无视了她的话语。 叶孤云问道:“你多次提到过你的姐姐......” “嗯啊!我有一个姐姐,她是一名强大的战士,我知道她正在找我,她很快就会到来,她会提着宝剑将我从你这色情变态杀人狂手中拯救出来的!”伊芙很认真的答道。 “呃,挺好的。”叶孤云淡然地答道,然后又问,“你怎么知道你的姐姐能够找到你?” “那是因为他们苏族人拥有一种特殊的联络方法,道具、法术、符号、印记......谁知道是什么呢?”倒是吉安娜率先替伊芙解释了,“他们总是满世界地寻找同类,没有一些巧妙的小把戏,又怎么可能办到?”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好奇!”吉安娜神气地道,“好奇引领知识,知识成就博学。我想好奇不是一件坏事。” “的确,总比好色好多了。”伊芙吐槽道。 叶孤云皱了皱眉,问道:“那你为何......”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伊芙的脸刷的红了,“有一个能打的姐姐,为什么还会被送到贩奴船上,是吧?” 叶孤云和吉安娜齐齐的点了点头。 “哼...那是因为贪玩...我姐姐是冒险者,她时常需要跟着她的队伍外出活动,那是工作,为了生活。那一天,姐姐正好不在家,而我......偷偷跑了出去,想到山林里玩耍,结果太忘形了,一不小心,就远离了村庄,才给了捕奴队可乘之机。否则,他们别想抓到我,村里的各位叔伯,他们很厉害的!” 哈哈哈哈~!吉安娜没心没肺的狂笑起来,惹得伊芙眉脚直跳。最后伊芙决定不理会这个疯丫头了,转向叶孤云,一叉腰,气鼓鼓地说道:“现在我的老底都你们被揭光了,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对我的安排呢!” 叶孤云微笑地看着少女,神情仿佛是在注视着一位故人,他说道:“你不是有了决定了么?尽管留下便是。” “啊?那我不需要做些什么吗?”伊芙讶道,“我认为我需要做些什么,否则感觉怪怪的......” “教我通用语吧。你做我的语言老师。”叶孤云随口答道。 “好。”尽管有些意外,伊芙还是干脆的应下了。眼珠一转,她又说道:“我会尽力的,不仅是语言,我会将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都传授给你,作为交换,我想得到一些图样,就是你给苏珊娜大妈的那种。” 叶孤云无言,只是伸出了一支竖掌,而伊芙立刻会意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大一小,一粗一嫰的两只手,轻轻相碰。 “成交!” 同一时间,爱希伦城堡,大公爵的书房。 瑟曼大公爵和他的长子罗契端坐其中。安妮也在,也端坐着,这是她第一次能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和两位重要的人物对坐,虽然是以一个被质询者的身份。 “......他和我们没什么不同,就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如果不是早被告知,我不会认为他是异界之人。”简略地将从昨晚看到的一切陈述了一遍,然后安妮给出了一个自己的论断。 “更多的?”罗契问道。 “没了。”安妮摇头。 “细节?”大公爵微笑问道。 安妮脸红了,咬了咬特别丰润的双唇,她答道:“他很强壮,难以置信的强壮。我甚至认为,在彻底满足了五名成熟女性之后,他还尤有余力。” “那不可能。”大公爵摆手大笑,一点都没有窥私的尴尬,他对安妮说道,“抱歉,这不是对你的质疑,只是......嘿,只要是男人,都不会相信这个说法。或许他真的很强壮,但5个,实在是太过了......唔,我知道了,想必是弗兰克提到过的他所具备的那种神奇的能量的缘故吧!呵呵,没想到那能量还有这种......奇特的用处。” “还有吗?”大公爵再次发问,“习惯、偏好、或者口味什么的......” 那神态,妥妥的就是一个为老不尊的最佳诠释。 安妮只得继续:“他的审美有点特别,噢,绝对不是怪异,只是和我们习惯的一般标准略有差异罢了......他不太喜欢我们眼中的大美人,所以如坎迪斯、萨依和迪亚拉等的几位在城堡里拥有名声的美女都没被选中。他似乎更欣赏纤细一点的身材......” “就像精灵?”大公爵问道。 “不!还不至于......他依然对丰满有着强烈的追求,也喜欢有着强烈的高低起伏的身体曲线,只是不是坎迪斯那种类型。他认为那也是一种美,不过是小众的......” “没想到我们也成小众了。”大公爵呵呵笑道。 “更接近东方诸国的审美。”罗契摩挲着下巴发表了评论。 哪路神仙快来收了这两个厚脸皮的窥私狂吧~! 安妮脸上的红仿佛能够滴落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脸必定是滚烫的,她说道:“如果说最特别的,我认为应该是他对腿部一种的特殊癖好,他喜欢长长的匀称的腿,所有被他选中的姑娘都有一双这样的长腿......” “长腿?长腿有什么好喜欢的?藏在裙子里又看不到......”来自某无良父亲。 “谁知道呢?”他的缺德儿子答道。 安妮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径自下述:“......他喜欢较浅的肤色,在意肤质,在意......体毛,但对发色没有偏好,很讲究个人卫生,在我看来有轻微洁癖,厌恶体臭,对香水无感......” “好了!“大公爵终于止住了安妮,可怜的女仆长感到自己都快要丧失意识了,“说吧,他到底留下了谁?” “歌舞团女声组的三个女孩,泰勒、米兰达、帕梅拉;一个几天前招入城堡的新人,吉安娜,很漂亮的一个小妞......还有......我。”略作犹豫,安妮还是和盘托出,至此,她反倒是将尴尬和羞涩全部抛开了,让思绪重归冷静。 场面一静,父子俩对视一眼,都觉讶异,然后,笑声泛起。 “很好。”大公爵看向安妮,笑得很是和煦,“祝贺你,安妮!尽管不太可能成为萨菲厄斯夫人,但我认为你能够呆在她的身边绝对算是你人生的一大幸事!你从小就在城堡生活,陪伴着我的子女的长大,在我心里你早就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了......” “说真的,还有点舍不得呢~!”罗契插嘴笑道。 “哈哈!刚才安妮那尴尬紧张的样子实在有趣!”大公爵指了指女仆长,取笑道,“脸红透了,像只苹果。我还以为因为脸嫩,羞于述说着别人的床笫隐私,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在述说着自己啊!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安妮一头黑线。 “虽然是你,我们不舍的你,但也别担心我们会阻拦,”大公爵的神色重新变得庄重起来,“感谢你的用心付出!感谢你在城堡里多年的竭诚服务!我认为我们必须送你点小礼物,以表达我们的心意!罗契,安排一下!唔,最后,有一点我想我必须提醒你,我们之间的情谊一直都在,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爱希伦城堡里受到欢迎,但是!在你过去那边,呆在那个位置之后,你的主人便只有一个,萨菲厄斯先生!你的忠诚只需对他付出,明白吗?” 安妮凛然,点头。 “很好,等会收拾一下,便动身吧!” 就在此时—— “我反对!!” 伴随着一声暴喝,一个身影闯进了大公爵的书房。 第五十六章 我反对 “我反对!” 来人的暴喝又再重复了一遍,她一脸怒容,形同恶兽,状欲噬人,就差没把满腔的愤恨化作火焰喷吐出来了。她是薇丝,大公爵的女儿,唯一的一个女儿。 大公爵面色不喜,但依然平静,他并没有立即作出训斥或者喝退之类的激烈举动,而是让薇丝先到一旁坐下。 “你有什么理由反对?” 坐下后薇丝一直紧紧地盯着安妮,眼神愤怒,却又暗藏痛苦,当她听到了父亲的问题,立即不假思索地大声回答:“理由?哈!那太明显了!” “数日之前,一个无耻之徒,通过一些无法考证的言辞,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可以为爱殉情的痴心人,然而就在昨晚,这个痴心的殉情者就能够和五名陌生的女人在同一张床上颠鸾倒凤!这不是谎言吗?这不是欺骗吗?这不是虚伪吗?为什么这么简单合理的推论都没人能够想到?你们都被他迷惑了!” 薇丝大声地控诉着,从她的语言中包含着的一些细节,可以知道她应该是在书房外偷听了挺长的一段时间了。 “那是你根本不了解被负面情绪控制的他到底有多么可怕!”罗契面无表情地说道,说着一些听起来与薇丝的控诉毫不相关的话语,“冰冷,无情,暴戾,乖张,无视规则,肆意妄为,莫可预测!” 罗契的声调渐渐提起,愈趋激动:“同时他还是个超越传奇等级的强者!我毫不怀疑失控的他甚至能够毁灭一座城市!然而却没人可以保证因他而来的这种毁灭不会降临在我们头上。我知道他一直在极力控制,尝试摆脱情绪的困扰,然而到现在我还没看到可观的放心的成果。我们不能光看着他个人的努力,我们应该提供帮助!我们必须提供帮助!” “借口!不过是欺骗的借口。”薇丝高声反驳道,“就算他真的罹患了你所说的可怕病症,但这和安妮他们有什么关系?” 大公爵一摆手,制止了两人的争论,他看向了低着头抿着嘴的女仆长,温声说道:“安妮,该你出场了。说说他吧,昨晚的情绪变化。” 安妮点头,不敢旁观,维持着垂首的姿势,说道:“初见面时,他给我的印象就是非常冷淡,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始终保持着一个与别人疏离的状态......” “那是他在极力压抑!”罗契插嘴。 “......我按照安排,将流程推进到那一步......不知怎的,他突然就变了,他变得像一只失控的野兽,猛冲猛撞,不知节制,不知怜惜,我们都不能抵挡,只能任由他在我们身上随意动作......”安妮说。 “该死!可恨!”薇丝简直是在咆哮了。 “......作为当事者,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对我们没有爱,甚至也没有出自欲望的迷恋,他像是在单纯的发泄。当然,在听了诸位的对话后,我能肯定了,他就是在发泄,不是发泄欲望,而是发泄情绪......最后,大约是将负面情绪发泄完了,他又变了,他冷静下来,不再粗暴,不再像野兽,但并非重归冷漠,而是温和,绅士般的温和。他变成了一个最完美的情人,他温柔,体贴,也顽皮,会给你最甜蜜的抚慰,也会给你最欲罢不能的挑逗,他愿意倾听,也愿意诉说,他陪着我们五人聊天,聊了大半夜......”安妮的脸刷的又红了。 “哈哈!看来我们的安妮身心都已沦陷了!”罗契调笑了一番,然后看向了大公爵,“父亲,我想已经很明显了,将‘惊喜’提前的举措绝对是无比正确的!” 原来,昨晚的惊喜行动虽然是已有预案,但并不准备那么早执行(原本真的只打算作为一份完美的赠礼以制造惊喜,目的很是单纯),之所以发生变动,是因为经历了傍晚事件的罗契决意将计划提前。他在圣洁大道收拾局面之时,偷偷地通过一些小手段将当时的情况和他的决定告知了大公爵,而大公爵照做不误。 “我就知道,他的那些负面情绪没那么容易能够打发的!”罗契高声诉说,像是打了胜仗,“你们知道吗?当时他还在挑衅图尔!我不确定他这么做是不是别有深意,但我知道我们暂时还不能承受与各个教会严重冲突的后果,所以我制止了他。然而他那还没消散的负面情绪因此没有得到发泄!我慌了,为之深感不安。我不断思考,想要找到稳妥的解决方案,但没能找到。最后,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我决定让‘惊喜’提前!哈哈,没想到我们竟收获了一个意外的好结果,那让我们知道了,他的那些负面情绪,是可以发泄在床上的!” 大公爵含笑答道:“这是你的功劳,也是安妮的功劳。” 啪~! 薇丝拍案而起。 “罗契!你怎能这么无耻!!难道为了帮一头野兽释放他卑劣的情绪,你就能无视一些信条,无视一些准则,毫无顾忌地践踏一群姑娘的尊严,然后将她们推到那个家伙的床上?!你的良心呢?你的荣誉呢?你所接受的绅士教育呢?!你还是不是贵族?!” 薇丝不断地摇着头,脸上既怒且哀。 “不!我不能接受!我所敬爱的兄长消失了!我的眼前,只看到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只看到了一个卑颜谄笑的皮条客!” “够了!”大公爵极为严厉地暴喝,“薇丝,我允许你有情绪,但不能太过分,你必须对你的兄长道歉!” 薇丝默然,但那紧抿的双唇以及仿佛要睁裂的双眼,明确地表达着不会服软的态度。 “还是我来解释吧。”罗契说道,他看向自己的妹妹,神色坦然而平静,并无丝毫责怪的意味,“薇丝,我想你也不会不承认,他的那些负面情绪需要得到宣泄——好吧,其实每个人都有负面情绪需要宣泄......” 薇丝点头。 “然而他的那些负面情绪太可怕了,你都没法想象到底是何等痛苦的一段过去,才会让一个像他那样的强者陷进如此极端的梦魇之中,以至于,我们很难为这可怕的情绪找到一些合适的出口。现在,我们知道了两个,一个在他自己的手上,一个在床上。发泄在床上,总好过让他通过那双能够造就毁灭的手来发泄。看看那些在这双手下倒霉的人......” “......戈麦斯、地下拳击场的拳手、‘火焰拳’梅菲斯、‘新月城的地下之王’罗迪克、六名来自‘影匕’的高级暗探......他们都付出了各自的代价。当然,你也可以说,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然而我告诉你,这只是暂时的,这是他极力控制的结果!没有谁能预言,他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失去控制,随后握着手中的长剑,对向你,对向我,对向父亲,对向新月城中的所有平民......我说的,你能理解吗?” 薇丝紧紧咬着双唇,神情变换不定,显然她在做着激烈的思考,最后,她颓然坐下,扪着脑门,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他那么可怕,那么不可控,为什么不让他离开新月城,让他远离我们......” 话没说完,薇丝就自行打住,因为她自己也清楚个中缘由。 “因为我们需要他,我们需要他所拥有的来自于另一世界的知识,我们需要他的协助,以反制吞并,我们需要靠他来对抗睿智的卡尔夫阁下,我们需要他来保持我们的家族我们的领地的存续!在这点上,我们绝对是自私的,可惜我们别无选择。” 回答的是神情严肃的大公爵,他看着自己的女儿,语气深重。 “我们能够理解你的想法,理解你为何反对,为何不舍,但是你能不能也理解别人的想法呢?譬如安妮。唉,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和你一样,会喜欢女人的......” 场面顿时死寂。 “你是我的女儿,是罗契他们的妹妹,也是安妮她们的‘密友’,我们爱你,就算你的取向是个大问题,我们也愿意接受,也能够包容,所以安妮总是不懂得拒绝你的要求,陪着你...”大公爵略为语塞,琢磨了一小会才想出合适的词语,“...胡闹。然而这不代表着她们不会有自己的想法。与你相异的想法。在面对自己人生的重要抉择的时候,她们可能会作出与你相悖的、你不愿意看到的决定。” 大公爵看向了安妮:“是吗?” 安妮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头,看向了薇丝,她说道:“我是真的愿意担当萨菲厄斯先生的女仆长......对不起。” 薇丝的脸霎时白了。 “感受到了背叛?然而这并不是。她们从来没有爱上你,也无法爱上你,你并不能强求一个正常的女人会爱上女人,尽管...”大公爵又变得无良起来,“...尽管你追求女孩子的手段让我也觉得汗颜。” 噗~!罗契喷了。 “更别说你的两位兄长了,他们就是两只菜鸟!” 老无赖,真可怕~! “你会找到你的真正的爱人的,但不是现在,不是她们,还需要你在茫茫的人海中用心的寻找。所以,我请你能理智地看待眼前的这件事。” 大公爵似乎重新变得正经了,然而下一秒又画风突变。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谑笑道:“说真的,薇丝的形象就很符合萨菲厄斯的审美,若非是存在着那一个不可抗拒的因素,我是十分愿意看到他们凑成一对的!哈哈~!” 薇丝大囧,哭笑不得,心头不禁大声疾呼:老娘可是来发脾气的啊啊啊啊啊~~~! “既然无法成为情侣,那么不妨退而求其次。”大公爵的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薇丝,你也是修习剑术的,所以你应该对他的强大有一个最清醒的认识。” 薇丝默然点头。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曾动过向他讨教的念头呢?让超越传奇的他,指点你的剑术,引领你的进步,只要你主动求教。”大公爵循循善诱,“甚至,你干脆拜他为师!然后以学生的身份,获得他的传承!” 满意的看着薇丝若有所思的表情,大公爵继续说:“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放下自己的成见,首先尝试和他做朋友。他不是坏人,不是混蛋,他的性格并不恶劣——好吧,在正常的状态下,这是罗契、弗兰克和安妮的共同判断!嘿,记得吗,不久之前,安妮可是说过,‘完美的情人’,多么崇高的一个评价!只是相处了一个晚上!” 大公爵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和煦的笑意:“薇丝,我亲爱的女儿,我认为你真的需要好好想想......” 第五十七章 女仆制服和内衣 伊芙真的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叶孤云讲授通用语,但由于缺乏合适的教学材料,甚至连笔和纸都没有,所以这个讲授过程近似于玩闹,学习效果嘛,还行,不过那是因为有着翻译宝石的缘故。佩戴着它,结合所谓的教学,相互印证,倒有速效。 然而仅是这样的玩闹,叶孤云便不得不付出了两张图样作为代价。 哭笑不得?有点,但同时也是心甘情愿的。 叶孤云新画出的这两张图样,是给五名侍女准备的。他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时代的女仆制服:一袭纯色的长袖连身长裙,不是靛青,便是深灰,呆板老套,此外便是围在腰间覆盖身前的一条宽大方正的白色围裙,间或还有戴在头上的一顶软帽,如是而已,再无其他。这样的服装,既不显身段,又不展风情,这、这、这算哪门子的女仆诱惑啊?! 叶老爷怒了:这不是欺负人吗?货不对版啊!女仆制服明明可以做的很好看的! 于是,他决定亲自动手——画图样。缝制这等巧手活儿,当然是交给女仆们完成的了。 由于时代的局限性,许多美观的衣饰材料还没出现,因而叶老爷其实也无法对当下的女仆制服作出颠覆性的改动。 丝袜?好啊,美啊,诱惑啊,可是还没被发明出来,那玩意就算是在地球上也要等到20世纪才出现。蕾丝?好啊,美啊,诱惑啊,当下也确实有了类似的东西出现了,但却属于奢侈品,女仆们用不起......至于纽扣绳结之类的,好啊,美啊,诱惑?似乎不沾边,所以叶老爷都看不上。 所以叶老爷只能对制服的体裁进行大改。 舍弃连身长裙,一件式要变成两件式。长裙要变成短裙,最多及膝,就算没有丝袜的加成,也要让自己的女仆将她们都拥有的匀称修长光洁的小腿露出来!短裙的裁剪,就算不能做成裹臀的,也要尽量修身,以最大程度地展现臀腿曲线。上衣也得有所轻减,务求贴身,务求舒适,务求灵便,务求...气质!(唔,主要看气质!) 然后围裙的式样也相应地作出变化。不再方方正正,可以是贴合身材的各种形状,也可以是它们的组合,称以口袋,镶以条纹,务求让围裙搭配上衣服之后能展现出悦目的层次感,极致地焕发气质。(气质啊!懂不?) 至于头顶的软帽......呃,换成头巾!纯色的、条纹的、斑点的、印染的、大色块的;简约风、都市风、休闲风、民族风、白癜风、管他x的什么风,都行!——好吧,什么都不行,当下能用的只有纯色的布料。不过无碍,通过不同的佩戴方式,称上合适的发型,一样能够达到理想的效果。 总体的式样就这么定了,所有人都很满意,纷纷幻想自己穿上新衣后美丽大方有气质(还是看气质!)的样子。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剪刀搜刮材料就要进行制作,浑然没有察觉到一些值得注意的问题。幸好,这群陷进意淫中的雌兽里还是有清醒者存在的,兀自琢磨了一番后,米兰达羞答答地提出了自己的羞答答的意见。 唔,确实是够羞答答的意见。 你把衣服拼死往贴身轻薄的方向做了,人家大美女的身体曲线自然不得不暴露出来,某些特别挺拔的部位更是藏都藏不住。问题来了,在没有内衣的当下,仅靠束胸,或者马甲,不光不舒适,而且不健康,甚至还没法隐藏在轻薄的衣服里,那么,难道要真空上阵? 太羞涩了!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羞答答的问题,叶老爷兴致勃勃地画出了第二张图样,这张图样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内衣大全。咳咳,顾名思义...... 一本正经地科普了若干知识,唉,什么上胸围,下胸围,罩杯之类的,忒复杂了,然后又一本正经地提出帮忙测量的要求,最后再一本正经地在伊芙的“色情狂”的骂声中败退...... 嘿,其实叶老爷很想一本正经地对伊芙说:我是真的很有诚意想要帮忙的,纯粹是怕你们不懂?什么?非礼勿视?啧,她们五个,哪个不曾被我仔细丈量过?至于你,一个水桶,一根大竹竿,似乎没有测量的必要...... 当然,这话是决计不敢说的。 接下来,没了......黄昏已近,弗兰克到了,带着一辆马车,昨天可是约定了一个晚宴的,现在是时候赴会了。 寒暄过后,也不耽搁,换好了一身行头,叶孤云便随弗兰克一道往外走去。 蓦地,叶孤云想起了一点事情,他问道:“不需要携带女伴?” “嗯?女伴?喔,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带。不过,个人建议,还是不带为好,今天晚上没有舞会,也没有什么仪式和庆典,不需要优雅,不卖弄礼节,仅是一大群贵族和骑士聚在一起,尽情狂欢,尽情吃喝,那场面,对女士而言太过粗犷了。”弗兰克答道。 “尽情吃喝?”叶孤云困惑了。 “不然呢?这可是为你准备的欢迎宴会!这是在表达我们对你这位贵客的最诚挚的欢迎!”弗兰克拍了拍叶孤云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最诚挚的欢迎,难道不应该是奉上最充足的美食,喝不完的醇酒,供客人任意享用,恣意狂欢,不醉无归吗?” “呃,好吧。”叶孤云应道,心里兀自评论:真...实在! 弗兰克一摊手,说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故乡的宴会习俗肯定是和我们的不一样。” 然后好奇属性发作的他开始反问:“你的故乡的宴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噢,你提到过女伴,难道你们每次赴宴都要带女伴吗?那是什么一种形式?结合了舞会?......” 一连串的问题差点没把叶孤云砸晕,就在他头痛着该怎么将这些问题全部敷衍过去的时候,吉安娜出现了。她偷偷的溜出了别墅,疾步快跑,轻松追上了交谈中的两人。 “我在马车上等你。” 知道这美貌小侍女想要跟他的老爷说些悄悄话,弗兰克识趣的回避了,当然还少不得挪步前的一番挤眉弄眼,弄得叶孤云一阵尴尬。 “老爷,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大家的......噢,罩杯?”尽管周围无人,吉安娜还是凑到了叶孤云的耳边轻声述说,而话题也真够热辣的。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问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老爷,你的睿智照亮了整片夜空~!”吉安娜嘻嘻一笑,送上了一顶特大的高帽。 “你们都学会了伊芙的那些幼稚的小把戏......”叶孤云失笑道,“但那是多余的。有想法,有要求,你们尽管直接提出,只要是合理的,我不会不答应。说吧,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得到了半正式的允诺,吉安娜高兴的眼睛都快弯成了两道银月,她立即提出了要求:“我要一份图样!唯一的、专属于我个人的图样!”既兴奋又期盼的样子,唔,实在难以拒绝。 “可以。不过要等我空闲的时候,每人都会有,我只能答应最先给你准备。”叶孤云答应了,其实本来就是计划中事。 “太好了!呐,现在我就告诉你大家的罩杯,我不是勒索,而是交换哦。” 得了,叶孤云说的话她是完全没听进去。 吉安娜再次凑到叶老爷的耳边,语气甜腻而又挑逗地说道:“安妮最大,是E;米兰达是c;泰勒和帕梅拉都是b;至于伊芙,咯咯,你懂的。最后,你猜猜,我的是多少?” 叶孤云看了吉安娜一眼,笑了,他也懒得去管教这个疯丫头了,索性奉陪到底。 “你的要比安妮小,比米兰达略大,处在她们之间,严格来讲,算是c+,或者d吧。” 第五十八章 盛宴 马车不断前进。 叶孤云的别墅所在的豪宅区与城堡的距离本来就不太远,所以没花多少时间,他便再次进入了阔别不久的爱希伦城堡。 城堡内的氛围是热烈的,很符合宴会之前情绪高昂的情状,但热烈之余也不失轻松,不至于像先前卡尔夫一行人到来时的压抑和拘束。当然,实话说,今晚的宴会的规格是远远不如那一次的,只是主人和客人都不在意。没有人乐意举办和参加那样的一次晚宴,太铺张,太浪费,太折堕了。 宴会在主堡的大厅举行,作为主角,总是要在落在最后出现的,所以当叶孤云到达之时,大厅里已或站或坐地堆着许多人了。不管在外面担当的是什么职位,经营的是何种营生,能够出现在这里的,现在只有一个身份,贵族。因此他们都穿着一身在叶孤云看来根本无法接受的贵族服装。各种式样的宽檐礼帽,各式各样的花花绿绿的上衣,下身是特别贴合的紧身裤袜,蹬着的是鞋尖翘起的靴子,或者是高跟皮鞋。然后衣领和袖子成了展示个性的主要舞台,于是会出现蝴蝶结,“餐巾”,圆盘似的拉夫领,一大朵奇花(奇葩)似的拉巴领,看着就觉烦躁的泡泡袖...... 看着他们,叶孤云感觉就像看着一群小丑,尤其是自己刚刚从一群貌美如花的侍女当中脱离出来,好吧,也许对方也是以同种目光看待他的,各自体谅吧,时代的差异造就的鸿沟真他x的难以逾越。 叶孤云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大厅,看起来......好冷,并非是故意的,离开了别墅后他的表情便自然而然的回归到从前的极度淡漠的状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场面为之一静。 与众不同独具特色的形象,使所有人一眼便认出了叶孤云的身份,然而关于他的一系列消息已渐渐地在新月城里流传,因而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知道了和他关联的一些丰功伟绩,什么当街杀人啊,血溅圣洁大道啊,挑衅提尔教团啊,剑劈戈麦斯啊,藐视卡尔夫阁下啊.....哇呜~了不起!嚇啊!太棒了!然后,敬而远之。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本领高强而又肆无忌惮的的狠人!本领高强固然值得尊敬,但肆无忌惮就会让人觉得害怕了。所以,在看到传闻中的狠人出现后,这些人都不自觉地怔了一怔,就像心跳漏了一拍,原本正做着的事立时出现停顿,不说是被凶名震慑住了,也得是久闻其名今始得观的......好吧,编不下去了。 对于自己竟然具备了气场这种稀罕的玩意,叶孤云是乐见其成的,至于具备的是让人畏惧的气场而不是让人折服的气场,他是一点也不在意,他从来就没想当一个别人眼中的好人。 呼啊~~! 也许是觉得来人并没有那么可怕,也许是终于反应过来来人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在场的宾客渐次欢呼起来,以表达自己的不知道是出于真心的还是为了应付的欢迎,唔,是在侍卫队长沃卡尔的带领下。这里的人欢呼喝彩的方式也挺特别,不是鼓掌,而是振臂高呼,就像游行的人群在反复呼号自己的口号,只是当中间杂着几许俏皮的口哨,反正叶孤云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主客到了,主人很快也到了,宴会自然紧跟脚步快速进入正题。 直到此时,叶孤云才真正了解弗兰克口中的“尽情吃喝”“不适合女士”是何种意思。不需要优雅?太形象了!粗犷?真他x的贴切! 这里绝非是叶孤云印象中的那种男人衣冠楚楚,女人衣香鬓影,举着一小杯总是喝不完的酒,满场游走相互攀谈,藐视一切食物,只为彬彬有礼的风度,脸上无时无刻挂着或真诚或虚伪但总是矜持的笑容侃侃而谈谈笑风生最终达至生意兴隆的.....晚宴。 好吧,叶孤云其实很不愿意用晚宴二字形容那种场合。 相比于那个社交属性盖过一切的场合,眼前的这摊铺子——好吧,请原谅我用“这摊铺子”来形容,简直就是从一个极端转向了另一极端。无可置疑,这里的确是宴会,完美贴合这个词语最原始的定义,这些人,他们是真的在热热闹闹地大吃大喝啊! 一张又一张的长条桌,按照一定的次序,整齐地铺设于大厅之中,宾客们兴高采烈地围坐在这些长条桌的周围,相互吹捧,聊天打屁,以及......吃东西。尽管身为贵族的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需要展现出一些区别于平民的优雅风范,但显然这些人现在还没找到正确的方向,所以呈现在叶孤云眼中的是一股......好吧,草莽般的气质。 大碗酒大块肉,人生真他x的豪迈...... 这里的宴会还不采用分餐制,因而所有的食物,水果、蔬菜、烤肉、烤鱼、海鲜、面包、奶酪、烤饼乃至大锅的浓汤,全都一股脑儿地摆放在餐桌上,供客人任意取用——唔,是用手的,咳,这点小事,就别介意了。因为长条桌太长,为免有人够不着,所以需要一头摆放一份整套的食物,密密麻麻的满桌珍馐,看起来丰盛极了。 宴会进行之时,厨师和仆人们会忙得不得半点空闲。厨师和他的帮手们需要源源不断地制作着各种美食,片刻不停。仆人们也因此得源源不断地将制作完成的菜肴呈上,同时他们还得注意许多细节,不能让客人的酒杯空了,也不能让残羹出现在餐桌之上,总之,得杜绝杯盘狼藉的现象出现,并时刻让餐桌维持在一个琳琅丰盛的状态下。 酒水总是喝不够的,因而你会经常看到两个仆人担着一个酒桶走进大厅,然后引来一些半酣的宾客的大呼小号,若是恰好撞上了某个粗心大意的正在大厅里来回奔行的倒霉鬼,摔了个人仰马翻,那就更好了,不会受到责骂,只会引来阵阵哄笑,因为他们的笨拙举动。 音乐是没有的,这种场合估计也不会有人能够听得进一个音符。当然歌舞团的演奏者和表演者们还是得随时候命,因为你无法预测哪位尊贵的宾客会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欣赏一下高雅的音乐,或者优美的舞蹈,乃至兼而有之。但万幸,到现在还没有那种“混蛋”出现。 无有音乐?无妨。相互交缠的欢笑声、玩闹声、鼾声、呓语声甚或呕吐声,会替代着填满整个大厅,以氛围而论,这里绝对是高昂而热烈的,所有人都能放开拘束,恣意狂欢,在这里你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主人家的那股极致而纯粹的热情。 如果你是个开朗活泼的家伙,你应当会非常享受这场宴会中的一切,但淡漠如叶孤云,只能做到面带微笑略显疏离地默默注视。 作为主宾,他是拥有特殊待遇的,不必挤在长条桌,而是与大公爵及其身边的一些重要人物围坐在处在大厅之中位置较高的一张圆桌周围。他们的菜肴也由专人妥善分割,然后划拨到各人的餐盘之中,不需要自己动手抓取。驻于圆桌周围的侍者,不仅数量更多,而且更为仔细贴心,基本上餐桌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帮你照顾得无比周到。 叶孤云能够安然地享受眼前的一切——毕竟这是来自主人家的好意,但不代表他能融入到这里的氛围。所以他只有全程挂着微笑,非常程式化地应付着来自各个方位的热情招呼,时间一久,确实挺累的,幸亏他总算记得自己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才没干出径自早退的混账事。然而应该感到的不耐是不会自己退避的,后来,为免失礼的他索性将注意力放到一些感兴趣的事物之上,譬如,酒。 这个世界可能在很多方面比曾经深入体验过的另外两个世界落后,诸如食物、衣着、礼仪......但在酿酒技艺方面,却要凌驾于另外两者之上。各种形式的酒水,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光是城堡里的窖藏,只算麦酒,就有不同颜色不同醇度不同口感的数十种!若是算上其他的......呵,即使每种只抿一口,怕是一天也品不完!这里,就是酒鬼的天堂。 坦白说,圆桌上的氛围是不佳的,作为主客的最重要的那个人始终表现得太过冷僻矜持,自然令得其他人也没法放开,因而场子就始终难以变得热络。 终于,那人似乎对某些东西产生了兴致,有心想要拯救冷场的政务顾问图兰森,于是笑着和其搭话:“萨菲厄斯先生,你似乎对各种美酒很感兴趣?” “哦,是的。”叶孤云微笑着回答,他也觉得自己似乎需要适当地打开一点话匣子,“原谅我的失礼,说实话,来到这里之后,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今天碰到的形形色色的美酒了。” 身旁的仆人倒也伶俐,立刻又为他添上了一杯新的美酒,叶孤云回以赞许的一笑,然后端了起来,满意地欣赏着杯中那剔透的绿色。 “绿之梦幻,巴萝西地区的特产,理论上是一种果酒,但其材料却不单单只是一系列独特的浆果,还添加了许多神奇的树叶、根茎和草叶,而最重要的是产自该地区的更加独特的一种海藻,酿造工艺...哈哈,那是个外人无法知道的秘密!这种酒,酒液纯净,碧绿无暇,如梦似幻,口感清冽,唇齿流芳,令人迷醉,传说甚至能够吸引林中的仙女龙!当然,我们无法确定真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种酒卖得很贵!”图兰森滔滔不绝地作了一番介绍。 叶孤云将杯中酒一口饮净,闭上眼仔细品味了一番,面露愉色,他睁开眼,对圆桌周围注视着自己的一群人笑着说:“好酒!不负盛名!只是我不免感到惶惑,因为我不知道这一口,究竟是喝掉了多少个金币。” “哈哈哈!千万不要担心!反正这是公爵阁下的账单。”图兰森俏皮地劝道。 余人尽皆大笑,而叶孤云也果真依言连喝了几杯。场面似乎热烈了一些,然而叶孤云却又停了下来。他放弃了,尽管只尝试了一次,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是做不好酒桌上觥筹交错来回应和的事。 “美酒虽好,却不能贪杯。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叶孤云笑了,很放松,他认为自己需要显得尽量真诚,“大公爵阁下,我能到你的书房坐坐吗?毕竟,这里和我...”他耸了耸肩,“格格不入。” “坦率!我喜欢。” 大公爵并非是拘泥于小节的老古板,同时也明白到书房坐坐是什么意思,他本人其实也很期待这次注定要到来的深入交流,所以将时间提前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也不管任何人有任何观感,一场大转移发生了,够分量的几个人物,纷纷从宴会上消失,然后出现在大公爵的书房里。 一样是一张圆桌,一样是几张软座,不同的是桌上的东西从琳琅的食物和美酒换成了几杯馥郁的红茶。仆人们很快便全部撤走,随后弗兰克径自吟诵起一段咒语,咒语不长,不过数秒,终了之后,便见到一环白芒倏地耀起,迅速外扩,笼罩了整个书房,然后悄然隐没。 “防止窥探的一个法阵。警惕一点总是不会错的。”年轻的法师说道。 随意地坐着,拎起杯子抿上一口,满足地叹气,叶孤云说:“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场合。” “也许我们可以将宴会办得更出色一点。”大公爵回应道。 叶孤云摆手,淡笑,说道:“不,你知道的,和宴会无关。”他指了指自己,“社交恐惧症。”顿了顿,又说道,“然而这是一句漂亮的俏皮话。” “呃?哈哈!多谢夸奖!”大公爵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评价就在刚才他的一句话语,他立即做出正确的反应,朗声一笑,作受用状,接着才伸手一指在座诸人,“我认为他们很有必要再做一次自我介绍,你说呢?” 叶孤云不由苦笑,歉然地向众人示意一番,道:“哈,太正确!” “尊敬的先生,我叫图兰森,是新月城自治领的政务顾问。”首先说话的是一个栗发的中年白人,印象倒是挺深,毕竟在刚才的宴会上和他有过最多的交流。 “佩特洛夫,财务顾问。”一个神色严谨一丝不苟的大胡子。 “厄登!新月骑士团团长!”一个高大强壮的中年猛男站了起来,除了挺着的啤酒肚,他的形象与叶孤云印象中的骑士绝对吻合。 “外交特使,何塞。”一个风度翩翩的小胡子帅哥。 “...港务司司长若格尔...”这是个满脸皱纹的忠勉老汉。 “...新月城守备官兼治安总长隆东...”这是一个光头锃亮的黑人大汉。 “沃卡尔,护卫队队长。”这人见过,不需多言。 能够出现在这个场合,本就是一种特殊的身份地位权力的象征,所以,毫无疑问,这几人共同制霸着新月城自治领的最核心的一个权力圈子,直白点,他们也就是坊间野闻中的新月城x巨头,大公爵的绝对心腹,诸如此类。 不知道是否受到大公爵的影响,面对叶孤云,他们都表现得足够恭谨,甚至...有点过了,竟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很难在他们这个层级的人物身上展露的谦卑。 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无妨,今天的他们注定只是陪衬。 “我们俩就不必介绍了。”弗兰克指了指自己和罗契,嬉笑道。 “薇丝,护卫队副队长。”最后,是神色冷淡和叶孤云有得一拼的爱希伦家族的大小姐。今天是两人的第二次正式见面,上一次还是叶孤云最初在城堡里苏醒的时候,但他还是一眼便将对方认出,因为她和其父亲一样,都有着一个鲜明的形象。 “好吧!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没有出现,不过那人太有地位,太有格调,太有...个性,唔,就是脾气臭啦,不是轻易能够请动的——来,就让我们对永远都在研究之中的奥斯玛大法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大公爵一本正经地说道。 “诸神保佑他——”一阵齐声。 “嘿!瑟曼!我可是一直在听着呐!别又拿这种无聊的段子来编排我!”一个声音突然从弗兰克的身上响起,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不必多说,自然是奥斯玛,人不在现场还能听到实况声音,呵,这家伙又在显摆自己的神奇的法术手段了。 “很好!人到齐了。我想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大公爵收敛起多余的表情,他看向叶孤云,神色郑重,“萨菲厄斯先生,诚如之前的许多传言,你可能听过了,也可能没听过,我确实有意聘请你担任新月城自治领的首席顾问,指导新月城的进一步发展,请问,您愿意吗?” 第五十九章 历史(一) “你愿意吗?” 嘿,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如果是站在一座庄严圣洁的教堂内,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早已深深烙印在心里的可爱女人,周围是感动中的亲友,然后从神色郑重但不失和蔼的神父的口中听到,作为男人想必会毫不迟疑的高呼愿意。但现在却是坐在一间气氛严肃的书房里,见证的是各怀心思的一群糙汉子,道出这个问题的是一个殷勤的老男人,这感觉......怪怪的。 抛开荒诞的念头,叶孤云觉得自己根本没法拒绝(虽然事实上就没想过拒绝),因为对面的大公爵当真是诚意满满。一上来,不问深浅,不究虚实,便送上了一个绝对高端的职位邀请,是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恳切态度。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明君气度? 那么,按照话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有人半跪下去婆娑泪眼哽咽高呼“敢不效死”? 呵,别闹了,叶孤云决计是做不出来的,这不是他的风格,来自现代的这颗脑袋,根本不会具备“士为知己者死”的浪漫情怀。任何合作(而不是效命),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我出卖劳力,从你手中收获所想,可以是金钱,可以是权利,可以是成就感,也可以是其他的莫名因素,而一旦觉得这种交换不再合适,便随时终止。所谓的赏识,所谓的知遇,所谓的忠诚,是廉价的,是脆弱的,还不如代价高昂难以买断的一纸契约来得牢靠。而眼前的这个状况,就如一个久历职场的白骨精坐在猎头之前,面对着新的一份职位邀约,你很难让他作出感激涕零之状,遑论是鞠躬尽瘁以酬知遇了。 所以,叶孤云只是面无表情,又或者说云淡风轻地说道:“甚好,却之不恭。” 众人闻言,稍感突兀,也觉理所当然,这才是萨菲厄斯的正常画风嘛!尽管互动的时间并不太长,但他们都对此可谓印象深刻,尤其是结合了这些天来一直流传的若干事迹和传言之后。 当然,这些人也会按照自己的风格有所表示—— 大公爵当即欢颜一展,说道:“那么,拜托你了。” 政务顾问图兰森更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期待与您共事。” “请多多指教!”嗓门很大,这是新月骑士团团长厄登。 “我会竭诚协助!” ...... 连串的客套话,听得叶孤云嘴角直抽搐,一抬手,他出言制止:“够了,打住!我想诸位应该都清楚,我们在这里坐着,并非是为了这些......现在让我们进入正题,好吗?” 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他敲了敲桌子,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大公爵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而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我觉得应该首先解决我的问题,如此,大公爵的问题才会得到更满意的解答......” 大公爵并无异议,说道:“请问。” “历史,渊源。”叶孤云伸出了两根指头,“这些天来,我总在城里闲逛,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许多,或者虚妄,或者真实,但对新月城算是有了一个来自外人的客观认识......” 弗兰克感觉叶孤云好像又变成当初在望海台下的那个侃侃而谈智珠在握的策士形象了,犀利,尖锐,气场强大,不知不觉地就将会谈的节奏掌于手中,牢不可破。 「真是很难不为之心折。」 “......现在,我需要知道更多。我想知道来自于你们,一群局中人的主观想法。而最重要的,是历史,是渊源。这座城市、这个国度乃至是这片大陆的历史,以及你们和卡尔夫之间的渊源,为何会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呵,这可是一系列非常重要的事情,而我到现在还在一头雾水之中。我必须得到一个清楚的解答,否则没法对局面作出一个最清晰最完整的判断。” 众人相互观望,不动声色。 大公爵亦默然,于是坐在他身旁的图兰森带着笑意地朝两位公子责备道:”罗契,弗兰克,你们两个怎么搞的?天天陪在萨菲厄斯先生身边,竟然还能忘了交代这些事情?” 叶孤云倒是厚道地替两兄弟辩白:“无关他们,这只是我的一个任性的选择,我偏执地认为,这个次序是最恰当的。” 图兰森滑稽地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向大公爵点了点头,然后面向众人,他说道:“所以,我要开始讲故事咯~!咳咳!事情要从40多年前讲起,噢,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43年前,东起“世界屋脊”庇修斯山脉,西抵托古奥大沙漠,北及苦寒的极北冰原,南达曲折蜿蜒黄金海岸的这一片比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至少大一倍的广大土地,还不叫如今的这个名字,它还依然被唤作那个已传承了千年也煊赫了千年的名号:格雷特斯帝国。 而在它西面偏北直抵北洋的托古奥大沙漠,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般寂寞荒凉杳无人烟,或者说,那时候这片沙漠还不曾存在。当时,同样的位置,土地就和格雷特斯帝国的广袤内陆一样美丽富饶,在此之上矗立着三座伟大的城市,而以这三座城市为根基,是一个曾经无比强盛的国度,托古奥帝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两个帝国,是近邻,就注定是敌人。相互间的摩擦,自托古奥帝国立国之始便不断积累,几百年从不间断,终于,来到了大爆发的临界点。 或许就是宿命,在此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两个国家各自诞生了一名足以辉耀千古的大英雄,互为敌手,却又惺惺相惜。一者,为大贤者,“自由之光”,共和国之父,伊斯特·斯万普;另一,则为“铁血元帅”,“红日之冠冕”,穆庭·贝西克。 当时,延续了一千数百余年的格雷特斯帝国,其实已走到了它的黄昏,尽管在外依然能保持着大陆最强国的体面,但内里实际上已虚弱不堪积重难返。就如所有走到治乱循环当口的帝国,典型的乱世前症状一个不少:统治失效,秩序混乱,矛盾深重,积弊丛生;底层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而贵族犹在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有识之士想要匡乱扶正,却碍于如山的各种阻力;活不下去的百姓不得相继揭竿而起,于是国内四处烽火,千疮百孔...... 伊斯特,最开始是当时众多的起义队伍中相对知名的一支的领袖。 明眼人都知道,格雷特斯,这个老牌帝国,是到了变革的前夜了。 而非常不幸的是,永远都在身边无法远离的敌国,托古奥帝国,当时正处在它的强盛期。强盛,是数百年来的不断积累而自然而然孕育而出的一个必然的结果,而穆庭·贝西克,就是被时代选中,亲手将其带到顶峰的那名大英雄。 穆庭的血脉是高贵的,但他的身份是卑贱的,他是一名早被托古奥皇帝遗忘的私生子,就如每一段以私生子为主角的狗血励志剧,穆庭的崛起也充满着让人振奋的传奇色彩。 起于微末,少有大志,富有才干,然不被正视无有机遇,于是毅然投入军伍,克服重重磨难,建功立业,逐步攀升,扇肿了包括皇帝在内的一大堆人的脸后,最终得以不受掣肘的尽情飘洒自己的才华。 由于托古奥帝国的底子足够好,实际上穆庭自始至终只干了两件事:改革军队和统一思想。他成功地建立了一个在当时所向无敌的重步兵军团——红日卫队,成名之战是以三千之数大破西面的诺萨同盟的三万主力军队。一朝得胜,名震天下。其后,红日卫队的对手往往只要一见到标志性的红日旗,便心神动摇不战而溃。威风如斯,当世仅有。同时,经过不断努力,穆庭终于将内部的所有反对声音消灭,让帝国上下整体往军国主义的方向转变,专注、渴求于对外扩张。而逐渐癫狂起来的这个国家,它的终极目标,正是身旁那诱人却虚弱的庞然大物——格雷特斯帝国。 一场无可避免的侵略战争爆发了。 战争初期的态势是令人震惊的。 托古奥人震惊于己方的破竹之势,格雷特斯人震惊于向来瞧不起的小老弟的如今所展示出来的强大,而所有的第三方观察者则震惊于格雷特斯光鲜表皮被拆破后显露出的根本是病入膏肓的衰败。 三个月,首都失陷;五个月,皇帝被俘;七个月,半壁沦陷;一年后,十失其六。(囿于有上限的消化能力,进度必然是越来越慢的。) 格雷特斯一方,无论是帝国正规军,还是地方贵族的私人武装,抑或是来自各个方面的起义军,都无法抵挡托古奥军队的锋芒。数目庞大,几乎十倍于侵略者的这些武装,有的因愚蠢而无路可走于是顺势投降,有的面对绝境刚毅不屈宁为玉碎,有的以退为进遁入乡间持续周旋——伊斯特率领的起义军正是这样的一支转入游击的势力。 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格雷斯特帝国贵族,被迅速糜烂的局势吓坏了,他们非但不奋起抵抗,反而为保身家甚至将领地大肆掳掠留下一片白地然后往后方撤退——好吧,这些白地一定程度上确实阻止了托古奥军队的前进步伐。 战争的第二年,双方进入了名义上的相持阶段。所谓的相持,不在于格雷斯特是否已稳住颓势蓄积力量筹谋反扑,而在于托古奥一方忙于消化庞大的占领地而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攻略的步伐。所有的观察家都不看好格雷斯特,认定两国间持续了千年的强弱态势会就此发生不可逆的变换,托古奥将迈入辉煌,而格雷斯特则终将湮灭,退出历史舞台——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显然,当时的穆庭正处在自己的人生巅峰,功成名就,难逢敌手,志得意满......然后,很合理的,开始变得骄狂,变得目中无人,不知不觉就踏上了令人瞠目的花式作死之旅。 在一次例行的剿匪(其实就是清剿不断骚扰的各路游击队,游击队很多都是从前的起义军)行动中,大意骄傲的穆庭遭受了生平的第一败,正是败于命中宿敌伊斯特(尽管后来他连续击败了伊斯特九次)。作为报复,穆庭开始对为伊斯特提供了一定帮助的提尔教会(伊斯特自称是提尔的信徒,和提尔教会关系良好)进行打击。 打击教会这种事情,一旦起了个头,就很难收得住手。愈发骄狂感觉找不到对手的穆庭更是渐渐将目光转向了神祇,他开始认为神祇才是自己这一生的真正敌手。 打击教会的行动很快便不受控制地扩大化,而不再仅限于提尔教会。尽管遭遇了极大的阻力(因为大陆上几乎人人都是信徒),但穆庭的意志还是得到了落实。为此,他不得不常常亲身示范。搜捕教徒、囚禁牧师、查抄神殿、捣毁神像,打击的力度越来愈大越来越过分,开始时还会动用诸如违反律法等的各种借口,到后来干脆连借口也省了,只要他觉得有必要,便会展开无情的打击。 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终于,穆庭亲自趟入了那个直接导致其自我毁灭的漩涡。 在追逐一败再败的伊斯特的过程中,穆庭来到了幻星谷。幻星谷是一处法师圣地,是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建有密斯特拉(万法之母、魔网女神、神秘女士,简而言之,就是一切法术的根源,是魔网的化身,她的主要信徒当然是法师)神殿的地方之一(因为法师大多只是浅信徒,所以密斯特拉的教会从来都是松散和小型的)。当中更是树立着西大陆唯一的一座密斯特拉神像。而守护着这一切的是密斯特拉女神的一位选民。 (选民:受到神祇的特别青睐而被授予了圣者能力的凡人。他们能力超群,甚至比一些神力较弱的冷门神祇还要强大,他们不会衰老,免于疾病和中毒,无法被解离,不需要睡眠,一般意义上,他们是永生的,绝难被杀死。) 站在幻星谷外的穆庭,傲慢地否定了魔法女神的权威,并认为是对方阻挡了自己的前进,于是径自带兵攻打入内,他下令摧毁神殿,将牧师屠杀一空。然后,他更是亲自将不知道用何种办法擒获的驻守于此那位魔法女神的选民(据说是得到了阴谋之神希瑞克的帮助,另一版本是来自于九层地狱的大魔鬼的指点)置在神像之前,当众奸杀!这还没完,仍不满足的穆庭将目光转移到神像之上,他先是对神像连番猥亵,其后更是将其连根拔起,带回了行营之中...... 于是,神怒了。 第六十章 历史(下) 密斯特拉是属于中立阵营的一名神祇,她很强大,但一般只专注于自己的职责,开放并妥善管理着魔网,向来不喜插手凡人的权力争斗。然而,这不代表魔法女神没有脾气,当受到了超越界限的冒犯时,她也是会愤怒地降下神罚的。 为穆庭准备的神罚很快便降临了,然而却不是降临在他的身上,而是瞄准了托古奥帝国。愤怒的魔法女神认为托古奥帝国才是一切冒犯的根源(其实是密斯特拉觉得单纯毁灭穆庭一个人远不足以泄愤)。 密斯特拉下凡了,以圣者的姿态(受位面规则所限,必须将自身威能降低到合适的程度,譬如圣者,才能在该位面行走),化身下凡。 她召来了自己的所有选民(原有十二,死去其一,剩余十一),出现在托古奥皇都之外。三人一组,分布四方,她们布下了一个庞大的法阵。这个法阵有一个名字,叫做永恒湮灭,代表着的是一个从来未曾得闻的禁忌法术。 然后,托古奥皇都消失了。 一根笼罩着整个城市的庞大光柱冲天而起,闪耀着白中带蓝的夺目奇光,它吞噬了所有声音,它照亮了整片天空,即使是黑夜也如同白昼,它持续了三日三夜,然后才减弱消散,那是暴烈而有序的奥术能量,它带来了极致的毁灭。 再也见不到人,再也见不到动物,再也见不到巍峨的城墙,再也见不到高低起伏的连绵房屋,余下的,只是无边的一片荒漠。 毁灭还在继续。 托古奥帝国的第二大、第三大城市相继承受了相同的手笔,只是半个月的时间,托古奥帝国的核心地区便化作了一片荒瘠,并不断漫延扩大。 这就是托古奥大沙漠的由来。 战争的局势所当然的急转直下,失去了根本的托古奥大军甚至连撤军都无法做到,他们唯有在格雷特斯境内勉力支撑。然而,没有可靠的后勤,没有合格和足量的兵员补充(伪军虽能用,但必定是不可靠的),任何军队都只能越战越颓,哪怕它的指挥是穆庭·贝西克。 事实上,自从国内的噩耗流传开来之后,穆庭便再没打过胜仗。他的军队已彻底失去了士气这种东西,哪怕他用尽手段,亦无法挽回。穆庭已经能预感到自己的末日了,因为每一名统帅都知道,没有士气的军队,是没有未来的。 但穆庭并未垮掉,他没有堕落,没有自暴自弃,他不甘心失败,依然如虎般凶悍地灭杀着任何胆敢靠近的敌人,哪怕他只是一头伤虎、病虎。 穆庭领着托古奥一方的人马不断后撤,果断地放弃了绝大部分的位置深入抵抗意志较高的占领区,收缩力量,集聚在最精华的一些大城市内。 与之相反,格雷特斯一方,或者说是伊斯特一方,就在不断壮大之中。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和超卓的人格魅力,伊斯特成功地将民众鼓动起来,他带领着逐渐凝聚起来的格雷斯特抵抗军走上了经典的“人民战争”的道路。 实力的积累需要一个过程,尽管这个过程在上下同心的情况下很快便走完。终于,在战争的第四年来临之时,抵抗军具备了与侵略者正面相抗的实力。他们不再不甘心继续在敌后进行无休止的游击,他们开始筹划进行反攻,他们渴求着收复失地,他们想要重整山河! 伊斯特的才华终于惊艳了整片大陆!在他带领下,抵抗军取得了节节胜利。一支支敌军,一座座坚城,在其花巧百出精妙无双的各种战术之下,尽皆化作了战士们胸前的一枚枚象征着荣誉的勋章。 大时代的最终章,是在落日荒原之上书写的。穆庭·贝西克和伊斯特·斯万普,这对命中宿敌的最后一次对决,就在这片哀伤荒凉的原野上进行。穆庭想要带着仅余的队伍突出重围逃出生天,而伊斯特和他的抵抗军则想将犯下累累罪行的红日卫队尽数歼灭。 大战持续了数天,血流成河,骨盈荒野,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面临末路的托古奥军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让格雷斯特抵抗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然而这并不足够。命运使然,名震当世的红日卫队到底是在这片名叫落日荒原的土地之上走到了尽头。 尘埃落定,托古奥侵略者被赶走,其国家更是化作了历史,而格雷特斯则全境光复。那对命中宿敌,伊斯特被碰上神坛,而穆庭则消失无踪,有人说他殁于乱军之中,有人说他被魔法女神彻底湮灭了,有人说他活了下来,躲在了大陆之上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大时代结束,而格雷特斯国内的风云才刚刚展露端倪。 战争中表现不佳(或者说根本就极为恶劣)的贵族卷土重来了。这群贪婪无耻之徒希望拿回战争之前属于他们的一切,甚至更多。以伊斯特为代表的平民阶层当然是不会同意的,而贵族们也知道对方不会同意,于是一场阴谋迅速地铺展开来。 打着民族和解的旗号,贵族们邀请抵抗军的领袖进行会谈。堂皇的理由让以伊斯特为首的一众抵抗军领袖不得不“欣然”同意。接下来双方就会谈的前提进行了激烈的攻防,三个月后,以贵族阶层的极大妥协告终——放弃特权,放弃所有旧有资产。 这一切,都是阴谋的一部分。 实际上,贵族们根本不对会谈前提设限,他们从来没想过所谓的和解,他们想要的是比从前更大更多更可口的利益果实,会谈只是达成目的的一个手段,而会谈前提的攻防从头到尾都是彻头彻尾的幌子。 这个幌子,既是为了争取时间,也是为了麻痹对手。 若有必要,贵族们会接受任何一个苛刻的条件,只要它能确保会谈能够顺利召开。然而这些极度退让的条件却不能轻易许出,因为对面的抵抗军领袖尽是英明睿智的家伙,绝对能够洞悉,这种轻易得到的过分妥协里必然隐藏着可怕的圈套。但若是让对方争取一番后再装作不甘答应,情况便不一样了,对方会以为“成果”是努力得来的 会谈终于顺利召开,甚至是在抵抗军控制下的格雷斯特帝国原首都。自此,阴谋来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刺杀而已,贵族们希望能够将那些个讨厌的抵抗军领袖一网打尽,然后伸手一揽,接收所有。 事实上,贵族们几乎成功了,在叛徒的帮助下,在皇宫上演的这场刺杀获得了耀目的成果。抵抗军的领袖在这次被后世称作为“枫月事变”的劫难中陨落了大半——高级将领十去其六,七大元帅仅余一人,最高领袖伊斯特身受重伤 但贵族们终究没有成功,伊斯特还在。 战争再次爆发。 满心以为稳操胜券的贵族联军,却以想象不到的极快速度败掉了一切。他们被在其眼中已是元气大伤(实际上也是)的抵抗军打得落花流水,那态势,就如羊群和狮子对决,孩童和成人搏斗,对比鲜明,力量悬殊,自始至终,难求一胜。 于是,又一次被吓破胆的贵族只好再度捡起了善于逃跑的优良传统。但逃跑之时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忘了做的—— 掳掠!掳掠!掳掠! 贵族们对沿途地区进行了连串史无前例惨无人道的搜刮,“大地都在颤抖,风儿都在哭泣,诸神都要掩面!”,行经之处,唯余焦土。 犯下如此罪行的贵族却能安然地带着由此而来的大量财物,不断撤退,直至退到庇修斯山脉的另一边,那里是曾经的格雷特斯帝国在庇修斯山脉的东边的唯一一块领土,雷登半岛。凭借着“世界屋脊”的天险,这群罪犯总算是将仅余的地盘稳守住了。 也就是说,除去雷登半岛,曾经的格雷特斯帝国的全部领土,已尽数落入抵抗军的掌控,只差一步,便能完成全境光复的伟业。然而这最后一步,却让抵抗军的所有人,包括伊斯特,都犹豫了。 到底值不值得花费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跨越巍峨高耸的“世界屋脊”,到世界的另一边,讨伐一群恶贯满盈的恶徒,收复一块价值不大的祖国领土呢? 大义和现实,何从选择? 衡量过后,作为决断人的伊斯特无奈选择了放弃,他知道他的伙伴和所有国民都能理解,但他依然耿耿于怀。 天下底定,百废待兴,改元建制重建秩序便成了首要之事。于是,历史揭过了新的一页,格雷斯特帝国做了古,格雷斯特共和国走上了历史舞台。 基本上,新的国家的大部分制度都是伊斯特一人独力设计的,然而这套制度的新奇性、完整性、严密性及其所彰显的平等公义精神,无一不让观察家大感惊叹。 在叶孤云看来,这家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他废除了许多封建制度,世袭制、分封制、等级制所有的能够彰显特权的制度; 他将国家治理的主体变成了一个民选政府; 他让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议会,议员由市民选出; 他让每一个城市的议会决定所在行省的议会,再由行省议会选出国家议会; 他制定了一套完备的、即使是正义之神提尔也无法找出错漏的、能够最大程度昭示公平公义的法律,并规定律法高于一切; 他让政府、议会和法院各自独立,相互监督,相互制衡; 他让军队国家化,不再从属于私人; 他编撰了一部令人耳目一新的礼仪规范,句句精要,字字珠玑,满篇闪耀着的都是同一个崇高的主旨:人个体自由; 仅仅是听到这些,叶孤云就觉得自己懵了—— 「这狗x的,莫不是前世就叫做hsd不不不!这家伙都不知道比落樱神斧高到哪去了!他还编“礼”了啊!都要和周公谈笑风生了!hsdnaive!」 「公平正义,法治精神,那是坠吼滴!」 「你问我姿不姿持,我当然是姿持啦!」 「这不是钦点,当然,笔者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你们啊,图样!」 第六十一章 “两岸三地” 书房里的氛围一如既往的凝滞,且有加深的趋势。 这会让人感觉不好,所以图兰森决定改变阐述方式,他要让气氛活跃一点。于是,耸肩,塌眉,滑稽地笑着,他对叶孤云说:“我想,当我说到这里,睿智的您想必已经能够猜到许多东西,譬如渊源什么的” 叶孤云挑了挑眉,抬头看向了政务顾问,语气平淡地答道:“嗯,利益的冲突。” 其他人俱是一怔。 图兰森摇头苦笑,他说道:“我原以为您会说是制度的矛盾、思想的对抗什么的,但啊!利益的冲突,这才是最深层的原因啊!无可指摘!真他x的有道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知道翻译宝石将如何演绎,但叶孤云还是径自说出了这句老祖宗的名言,本只是有感而发,但看诸人听闻后大受震动的反应,他知道自己是在无形中装了一次那啥了——而这个类型,最致命了。 叹了口气,图兰森竖起了两根拇指,煞是郑重地说道:“深刻!佩服!” 叶孤云嘴角直抽,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是心中的荒诞感按捺下去,他摆摆手,想要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不曾想,话一出口,又是满满的装x味道:“好了,请继续吧!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聆听你的赞美的!” 「我x!这整的」 “我很好奇,你们的国父,那位极度憎恨贵族阶层的公义化身,又如何会允许你们家族以及这新月城自治领的存在?” “那是因为我们的功勋。”回答他的并不是图兰森,而是大公爵,“爱希伦家族从来都不曾是一支堕落腐化的贵族。” 原来,在抵抗战争期间,爱希伦家族并未如大多数贵族一样干尽了毫无节操之事。相反,他们的表现“无愧于贵族之名”(伊斯特语),“英勇、荣耀、忠诚、信仰”,“忠于职责,富有良心”,堪称典范。他们固守领地,坚持抵抗;慷慨地收纳了数目巨大的流民,免于生灵涂炭;筹备了一批又一批的物资,全力地支援着各地的抵抗运动 其后,于内战之时,爱希伦家族也没有站错队伍,而是严守中立,两不相帮 总之,爱希伦家族在两场战争期间的表现,绝对是伟光正的,不属于必须被打倒的邪恶贵族之列。当然,你也可以说他们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不过是占尽地利之便,因而能够兀自不动如山,隔岸观火,默默坐收渔利。但不管如何,事实是现成的,就摆在那儿,谁也没法更改,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不能仅因阶级好恶就对别人尚未犯下的恶行定罪,也不能无端地对别人已确确实实立下的功绩进行抹杀! “伊斯特阁下是高尚的人,公正的人,完美的人!”大公爵的语气里充满着景仰,眼里更是泛着强烈的缅怀色彩,“我崇拜他,全新月城的人崇拜他,格雷特斯共和国的人崇拜他,可能全大陆的人都崇拜他!我想,以后的历史里,再也不会出现如此一个圣洁的人。” “哇呜!圣洁!好高的评价呐!”叶孤云面无表情,“如此说来,就是公正的他保留了你们原有的一切权利?” “是的。力排众议!”大公爵说道。 “哦?” “您知道的,因为旧贵族犯下的种种罪行,当时全国人民都对特权阶层怀有极深的厌恶,消灭所有贵族的呼声那是一浪接一浪那种千夫所指的处境,那种颤栗,那种不安,我想您应该也能想象。在此群情汹涌的情况下,伊斯特阁下依然坚守信仰,不违正义,决意在首都的提尔神殿前,按照最新通过的《共和国律法》,就贵族议题进行一场不偏不倚的公开审判!正是通过那场审判,我们才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待遇。”图兰森解释道。 叶孤云只是冷笑不语。 “呃,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图兰森瞪圆了眼睛。 “不,很对。”叶孤云摇了摇头,然后玩味地道,“现在,我已知道你们面对着的,是什么样的一种压力了。那是思想、制度、文化来自价值观的重重压力,那会颠覆你们的统治,可你们找不到办法反制,甚至在潜意识里,你们并不反对,甚至是倾慕对方的那一套。” 叶孤云伸出了一根指头,“而你们之所以到现在还在抗拒,无非是放不下一样东西——由特权带来的那一点利益。呵呵~!可以理解,远方的果林毕竟不如手上的酸枣可口嘛!不过呢,一旦能有东西可以盖过这些利益,你们,就会投降咯~!” 语气很嘲讽,听得人直皱眉,然细思之下却发现难以反驳。 大公爵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叶孤云,他面无表情,似是一无所动,到底,还是摸了一把唇上的胡子,然后沉声说道:“是,您是对的。” 叶孤云一摊手,也不做回应,继续说道:“我特别能够理解你们双方的表现。当一个国家采用了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一套政体、制度、思想主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便会迫不及待地向四周传播,想获得赞许,想获得认同,想让别的国家也跟着采用相同的一套东西,以便让自己身上的独特性消失。那就像,一个获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便会想到和住在周围的小伙伴们炫耀,要让他们赞美,要让他们羡慕,要让他们跟在屁股后面一道玩耍,承认自己是孩子头。而你们,哈,就是和这个孩子一直住在同一座房子里的另一个小孩,早就被他手上的玩具馋坏了啊~!” 一片沉静,唯独弗兰克忍不住道了一句“真生动!”,但随后他便像孩子捣蛋后被发现了一般,立即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显然他是多虑的,没人会在意这种小事。话题在继续,叶孤云发问道:“那么,你们和卡尔夫的渊源?” “卡尔夫阁下是伊斯特阁下的学生,也是最忠实的追随者!”图兰森回答道。 “有趣。” “卡尔夫阁下一直在强有力地践行着伊斯特阁下的整套学说,他想让伊斯特阁下的思想辉耀于整片大陆” “啊,这是每一个狂信徒都会做的。” “一如他的老师,卡尔夫阁下同样是个睿智、公正” 听到这儿,叶孤云当即挥手制止,他说道:“好啦!不必花费篇幅对他大加褒扬了,我懂你的意思,不外乎,卡尔夫就是另外一个伊斯特,或许才华稍有不如,但更年轻,更狂热,更激进,对吧?” 图兰森大汗:“呃,是的您真英明。” 「这种桥段,看得多了」 腹诽了一句,叶孤云再度发问:“所以,卡尔夫就是共和国政府高层特地派到北地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你们进行和平或者武力的演变?” “不!至少明面上不是这样的。”大公爵凝声道,“之所以让卡尔夫阁下统管北地,是为了应对来自雷登半岛的压力。” 北地和雷登半岛接壤,从北地腹心的银月城出发,自正东偏南的一处隘口翻过“世界屋脊”庇修斯山脉后,便是雷登半岛,那儿现在唤作格雷特斯第二帝国。 “唉,”大公爵叹了口气,声音之中饱含无奈,“正如刚才图兰森讲到的,内战中落败的旧贵族,他们并没有失去一切,他们逃到庇修斯山脉的另一边,他们占住了雷登半岛,凭借着世界屋脊的天险,这片根据地足够稳固。他们不甘心失败,他们筹组了新的政权,推出了一位皇室旁支,继续打着帝国的旗号” 抿了口红茶,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叶孤云,大公爵继续说道: “自身的百年积累,再加上连番劫掠的所得,使得他们所掌握的财货是巨量的,这一点,支撑着这个政权以极快的速度发展壮大。同时,他们和东方诸国的关系良好” 大公爵抬头苦笑,说道:“我想原因不必我说了。” “确实,”叶孤云点了点头,他作了回应,但语气极尽嘲讽,“都是封建君主嘛,一群城主、公爵、国王之流,谁都身份尊荣血脉高贵,没准相互间还有姻亲存在,你要叫我表哥,我要喊你堂弟的,打场嘴炮都要找个冠冕的理由,相互算计总得在暗地里进行,轻易不会撕破脸面。况且,最重要的,在共同的敌人——那些敢于反抗的乡巴佬跟前,还不得表现出一些守望相助同气连枝的姿态?” “精辟!” “谢谢。” 关于山脉东边的那个地方那群人的话题,其实让大公爵感觉并不太好,毕竟爱希伦家族到底也属贵族之列,对其攻讦仿佛就是攻讦自身。他微微摇了摇头,抛去琐思,将脸色一正,然后说道:“正因为和东方诸国关系良好,所以他们根本不必考虑后顾之忧,只需一心西向。他们据守关隘,居高临下,因而一直以来都是采取积极进取的方略。落实到具体,呵,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冲下山来,在北地到处袭扰,掠夺资财” “如此行径”大公爵重重的摇着头,“已经和强盗没有区别了。实际上,卡尔夫阁下到来北地的主要任务,正是守备这群强盗。北地的人民已承受着这种苦楚几十年了,不能再继续下去!幸好卡尔夫阁下到来后,一直干得不错,这些年来,他们的袭扰已经难以成功了。当然,我知道,以卡尔夫阁下的性格,必然不会满足于仅是完成本职任务的,在他心里,一定是在谋划着反攻的方略,他要翻过世界屋脊,收复雷登半岛,将那群恶徒清算,他要完成他的老师的未了夙愿!而我们” 大公爵沉默了一小会儿。 “恐怕不过是他走向伟大的路途上的一个小插曲,能够顺手完成的一个不起眼的编外计划而已。” “噢,了解。”叶孤云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满不在乎的样子,“好了,到这里吧。我想,需要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有了些想法。那么,接下来,你们是不是想听一些你们想听的?” 众人俱是精神一振。 “当然!当然想!”图兰森脸上绽放着其标志性的滑稽笑容,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灿烂,“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契带头鼓起掌来。 “让我们欢迎萨菲厄斯先生发言~!” 啪啪啪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瞪了瞪罗契,说道:“无聊。” 一抬手,掌声顿止。 叶孤云环视一周,说道:“或许接下来你们会听到一些让你们不高兴的、难以置信的、觉得有伤自尊的话语” “无妨!” “但请直言!” “很好。那么,大公爵,请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第六十二章 和平与发展 “大公爵,您对时局有什么看法呢?”叶孤云问道。 “时局?”大公爵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是的,时局。就是您对国际形势、区域形势、经济走势、政治局面等的一系列重要元素的判断。惟有对时局有一个最清醒的认识,执政者——无论是掌管着的是一个国家、地区、还是城市,才能找到最合适的发展方略。”叶孤云答道。 “太有道理了!”罗契大叫,“嘿,叶!你可得说慢一点,我快跟不上了!”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羊皮纸和鹅毛笔,边听边做着笔记,煞是虚心,煞是勤奋。不过他提出的要求一点都不靠谱,在座诸人都是通过翻译宝石交流的,效率是恒定的,叶孤云说得快点慢点基本没什么影响。 所以,叶孤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简单地说,您只需要辨清两个问题,”他伸出了两根指头,“它们代表了您对未来的大体看法。” “请说。”大公爵凝声道。 “选择题。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可以是短期、中期、长期,关于地区走向,是战争还是和平;关于政局,是安稳还是****?” “那太明显了!根本毋需思考!”大公爵断然道,“内战结束后,国内已承平数十载,并且还会持续下去,我根本看不到这个局面会有被打破的可能!就算现在是一个疯狂的战争贩子占据了执宰的位置,他也找不到可供讨伐的对象!格雷斯特已没有敌人了!东边是世界屋脊,南北已至其地理界限,连西面的昔日世仇托古奥都已化作了一片荒漠!兵锋已无处可指。至于雷登半岛?呵,并非我妄言,与那群人的交锋,算不得战争一词。至于内部战争的可能性,那就要牵涉到第二个问题了” 大公爵顿了一顿,而埋头记录的罗契忍不住接了下去。 “但那依然是不可能的!国内政局并没有动荡的迹象!绝不可能催生新的内战!” 罗契抬起了头,滔滔不绝地讲述。 “共和国虽然已走过几十年了,但就一个国家一个政权而言,这点时间只能算是尚处新生,它还走在其快速上升的道路上,这是它最蓬勃,最有活力,最具创造性的一个阶段!就政治而言,他可以是开明的、高效的、廉洁的、目标一致的,甚至是盲目的、庸碌的、方向错误的,但只有最小的可能是动荡的!历史中的无数例子能够给予证明。而且,不能忘了重要的一点,伊斯特阁下设计的这套政治制度,能够很好地防止政治动荡的产生!” 末了,罗契做出总结。 “当前国内的这种稳定的状况,只会继续维持下去,维持一段很长的时间,具体会在什么时候终结?噢,请恕我浅薄,我无法估算。但在我的认知里,最起码,即使再走过下一个几十年,这种稳定也不会有任何变动!” “漂亮!” “谢谢。” “所以,这是共识?”叶孤云问。 众人俱都点头。 “很好,我很高兴我们能够拥有相同的看法。”叶孤云笑了,很淡,但不知怎的这个笑容竟显得特别生动,“那么,我们可以确定,当今时代的主流,是和平与发展。” 多么熟悉的一个短语啊!叶孤云感觉自己已热泪盈眶。当然,这只是念想 时代的主流?和平与发展?这样的提法,众人都觉新鲜。 “正如我们一致认定的,大规模战争再度爆发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已不再是战争的威胁,而是落后的社会生产力无法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壮大的”叶孤云突然打住,脸现尴尬,连连摆手,“口误,忘了吧!不是这个!” 「汗!第一世小时候背诵过的东西到现在都竟然还记得」 “我的意思是,即使是卡尔夫坚决设法收拾我们,也只能通过明里暗里的各种非战争手段进行,而不能明目张胆地点齐兵马大举进犯——在那样做之前,国会和政府会首先替我们收拾他的。” “绝对正确。”大公爵点头道。 手中没有羽扇,头上没有纶巾,让进入了神棍模式的叶孤云感到一阵别扭,于是他只好时不时地摩挲下巴,又让自己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看向众人。 “既如此,我们便应放下心中的一些不合适的情绪,不必焦虑,不必沮丧,不必紧迫不安,现在已不会有灭顶之灾了,需要面对的只是各种针对的手段,然而就算针对的手段如暴雨般侵袭而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进行应对。所以,诸位,请放轻松!请以积极、平和、自信的心态融入到这个时代的主流之中,专注于和平与发展。这不只是简单的两个单词,它们可以有丰富的内涵。当感觉略有心得之时,再回头审视现行的一套政策,相信就能分辨出哪些是适当的,哪些不太合适,如此,正确的修正方向便自然而然地展示出来了。” “尊敬的先生!”图兰森焦急地叫唤,“我承认,您说的这些道理都是无比深刻直中要害的人间大道,但听完之后我更想知道该如何操作啊!我知道您一定是有具体的方略的!就请直说吧!好不?” 显然,图兰森已被挑逗得极度难耐了。 “我可不愿意重复,”叶孤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了两兄弟,“我曾经讲过,也有人曾经听过。” “确实。”罗契坐正了身子,迎着一众探究的目光(当然不包括他的父亲和兄弟),却卖了个关子,”所以,现在是我的(发言)轮次?” “不!是弗兰克的!”一个声音从弗兰克身上响起,却并非他本人,而是奥斯玛**师,“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卖弄了!每当我遇到,方便的话,通常都是一巴掌扇死!弗兰克,我知道你必定也是听说过的,唔,你就琢磨一下,到底要不要尝尝我的巴掌。” “了解。”弗兰克朝罗契展露了一个无奈的苦笑,接着便开始讲述,“这是个伟大的计划,然而其核心并不新鲜,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听惯了的一个词组,发展壮大。萨菲厄斯想将新月城发展成一座令人惊叹的伟大之城,让它在各个方面——经济、艺术、文化、思想都拥有重大的影响,和各个阶层各方势力——政客、官僚、商人、平民、军队,国内的,国外的都拥有极深的利益牵扯。做到了这个,新月城将成为一座真正的不落之城,每个人都向往着它,每个人都拥护着它,每个人都祝愿它长治久安,而不允许阴谋家令它陷于动荡!因为没有人能够承受让他产生动荡的代价” “能办到么?!” “这不可能!” “只是幻想吧!” 众人的反应,就和当初刚刚听到了相同的一个愿景时的两兄弟一模一样。 “嗨!萨菲厄斯,这话是真的吗?”奥斯玛大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众人顿时静默,然后望向了叶孤云,而叶孤云依然看着弗兰克。 弗兰克只好继续讲述:“他说过,他也不能建成一座只可能存在于我们脑海中的完美的伟大之城” 弗兰克故意略作停顿,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画面(失望、泄气),看来在座的诸位叔伯都是聪明人,最起码也足够沉得住气。 “但却有八成把握让新月城变成一座足够分量的城市。” 对于聪明人,便是连适当的暗示都能省了,他们能够听懂字句里的深意。 “具体的方法,他没有说;八成把握是如何来的,也没解释。” 叶孤云再次经受了一顿目光洗礼。 “那也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罗契目光灼灼,简直能将人融化。 大公爵也作出表示,但只一个字,“请”,真的是唔,言简意赅。不过,从那略微颤抖的嘴唇和手臂,可以看出,大公爵此时的心情也是不平静的。 叶孤云没有再像上次一样秘而不宣,也没有故意卖关子,只是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需要一幅地图,新月城自治领的地图,或者北地的地图,而非新月城的地图。” 地图很快便铺在了圆桌之上。 “呵,比我从商人处看到的地图精细多了。” “那是自然。” “那么,你是否曾仔细研究过它呢?”叶孤云瞅向了搭话的弗兰克。 “研究些什么?” 笑了笑,别过头,叶孤云不作理会。他伸手往地图上指去,手指绕着新月城的外围划了一圈,然后看向了大公爵,问道:“这就是新月城自治领的法定范围吗?” 大公爵一怔,答道:“法定范围?我们并没有这个概念。” 他进一步解释:“无论是过去的帝国,还是现在的共和国,尽管幅员辽阔,但有效统治始终都仅限于城市及周边的在其影响范围内的乡野。除此以外的大片区域,几乎都是原始而蛮荒的无人地带,充斥着怪物、异族以及各种各样的危险。当然,各个地区因为自身的历史地理等不同因素的关系,发展程度各有不同,情况便有所不同。像是自首都往南,一直到黄金海岸沿岸的大片区域,是旧帝国的传统核心区域,经过了上千年的大力发展,当中的文明地带其实早就已连成一片,在那里,领地与领地之间的边界是清晰的——也不得不清晰。而越靠近世界屋脊,文明地带的分布便越稀疏,荒野的面积便越广阔。有时候,两个领地之间可能会隔着一片原始森林,或者一片沼泽,在此情形下,便很难清晰地界定两者的边界了。” “所以新月城属于这一种情形?”叶孤云问道。 大公爵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种情形下,一般就以各自的实际控制范围作为边界,毕竟无法控制没有产出的荒野对于领主来说没有什么价值,不值得为之争执。然而,这并不代表着边界就是一成不变的。一条重要的原则还在起着作用,‘谁开发,谁占有’,谁先让一块土地脱离蛮荒,谁便拥有那块土地的主权,当然,其中肯定会有不同的演绎方式” 大公爵露出个“你懂的”的笑容,叶孤云当下了然,不就是个比比谁无耻的经典游戏嘛! 不懂?教教你。让一块土地脱离蛮荒的方式可是能够有很多种的!比如: 你可以老老实实的拓地开荒,消灭怪兽,赶走异族,然后开垦农田,设立集镇,修建城堡,干到天荒地老; 你也可以随手插下一块木板,或者立起一块石碑,来证明这块土地已经被你开化; 如果你足够牛逼,当然可以径直走过去,指着地,然后说“这是我的”,于是这块地转眼间从蛮荒归于文明,从此纳入“伟大的开拓者”你的名下 这样的游戏,一点新意都没有,全世界、不!全位面都在玩! 大公爵继续说:“此原则,本来是旧帝国为鼓励领主积极向四周的荒野开拓而订立的,共和国成立之后,并没有明文废止,那么就是默认其继续沿用。基于这条原则,新月城自治领如今的边界,是在这里。” 大公爵指向了地图上新月城以东80公里外的一条河流的西岸,那儿有零星散布的几个小镇。这条名叫霍纳河的河流是一条少见的南北流向的河流,它发源自南边的一座高山,蜿蜒地向北流淌,穿越了整片北地,在新月城东北稍远处拐了个大弯,最后在北峻峰的北山脚下流入海洋。它的下游几乎就是将新月城环绕在里,而大公爵手指挪动的方向显然也是依着这条河流的流向前进。 “新月城自治领的范围,便是这个。” 第六十三章 定计 瞧着大公爵的手指的不断移动,叶孤云眼中的光芒便愈来愈亮,心中的惊讶则愈来愈盛。 好大的一块地盘!几乎就是半径为80公里的一个半圆了!超过1万平方公里的面积,接近于10个香港! 但暴殄天物啊!绝大部分都还是荒地。 不管如何,叶孤云不得不为之赞叹,他不断地敲击着桌面,忽的抬起头,以罕见的透露出激动的语气,对大公爵说:“这样的界线看着就让人舒心。它很大,真的很大,比我原先想象的大多了。” 顿了顿,他又皱起了眉,“为什么会这样大?合法吗?会不会引起争端?” “合法,不存在任何争议!”大公爵回答得特别坚决,他又指向了霍纳河西岸的几个小镇,“原因在于他们。” 大公爵拿起杯子,悠然地喝了口红茶,叹口气,微微眯着眼,不知道是在品味茶韵,还是在品味自己家族旧时做成的一桩好买卖。 “依然是抵抗战争时期的事情。最恶劣的时候,全国超过一半的地区已经沦陷了,而北地因地理位置的缘故,只能算作大后方,倒也没有受到太过猛烈的侵袭,当时此处还云集了大量逃跑而来的贵族”大公爵摇了摇头,“且不提那些烂事。回到正题,尽管北地甚少遭受侵袭,但不代表新月城不会受到攻击。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可是态度最积极、抵抗意志最强的一支贵族,不管是出于杀鸡儆猴的需要,还是出于对我们所拥有的财富和优越地理条件的觊觎,托古奥人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后来他们也确实对我们发动了数次进攻,虽然都没能带来太大的压力。然而这个良好的结果是因为我们早做预防” 叶孤云显然猜到了什么,他指着地图上的那几个小镇,说道:“因为他们?” “是的。”大公爵同样指了指地图,“你看它们周围的地形,丘陵、山谷、高地,全是在军事上占有优势的地形,当时我们在这些位置上设立了一系列的据点,充当最外围的防线。呵,我知道你肯定想要质疑,是否有这么做的必要,因为新月城本身的防御足够坚固云云。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处在外围的防线还不仅仅只有这一条。这也是我们家族一贯的做法。身为领主,你不能总是倚仗于最为坚固的最后一道防线。正是秉持着这种理念,我们才能一直保持着新月城从未陷落的记录。” “好吧。”叶孤云对这种乌龟哲学实在是无语。 “这些据点在抵抗战争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它们互为犄角,相互呼应,最大化地利用了地利,仅凭这些,我们便击退了托古奥人的数次进攻。当然,我们都知道来的全是掺杂了大量伪军的杂牌军。还有,我想强调的是,它们的作用并不局限于抵抗战争。” “用于防备内战?” “还有内战后的胜者。”大公爵一摊手,语气玩味,“无论是贵族,还是伊斯特阁下,我们都不信任。前者,呵,我们自身也属贵族之列,当然清楚这个阶层具有什么属性,吃喝享乐之外,最擅长的便是阴谋算计,若是你轻信于他,绝对会让你付出足够印象深刻的代价。至于伊斯特阁下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如此公正高尚的一个人。” 挑了挑眉,叶孤云不置可否。大公爵显然也不愿多提内战时的龌蹉,所以他索性直接跳过,讲起了建国后的事情。 “我想你也能猜到后来的发展。战争终归远去,格雷斯特迎来了长时间的和平,那些据点的最大存在意义——军事作用也就不再重要了。但我们并没有因此将其放弃荒废,而是投入一定资源,推动其发展。” 大公爵指着地图上的一点,那儿是个被特别标注的地方,「前进堡」,处在原据点群里最突出最前沿的位置,理论上还卡在了交通要道之旁,只是那段交通要道如今被废弃了,新的道路却是远远地绕开了这个位置。 “除了在战争中唯一被攻陷的前进堡,其他的七个据点现在都发展成了拥有一定规模的集镇,有农田,有果园,有牧场,还有一系列的小工坊,都有着不错的产出,是拥挤的主城很好的补充。唔,新月城里日常的新鲜果蔬都是由他们供应的呢!而我们也一直对这七个集镇实行着有效的统治,那里有派驻的镇长、税吏、检察官、治安队实际上,这七个集镇必然算是我们开拓出来的新的成熟领地,根据‘谁开发,谁占有’的原则” 大公爵不再严肃,他笑了,笑得很得意,再度比划着地图上霍纳河西岸以新月城为圆心半径80公里的那个半圆:“新月城自治领的边界,就应该这么画。” 「霸气!我就喜欢!」 叶孤云默默点头,虽没说什么,但那神态让在座诸人都知道是在表达赞许。 他按向桌子,另一手“笃~笃~”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然后沉声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方略吗?就在于这个” 他指了指那个半圆。 “用我们辉煌的文明成果,将这块地方填满。” 沉静的书房又一次炸了。 “那不可能!!” “我没听错吧?!” “我知道的!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无法办到!便是再过一个世纪也无法办到!” 即便是大公爵也露出了错愕迟疑之色,连向来对叶孤云怀有莫名信任的罗契和弗兰克也目瞪口呆的,仿佛看到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终于,奥斯玛**师的声音响起来了,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咳咳,萨菲厄斯,你这是认真的?” “是。” “” 长久的沉默。 叶孤云嘴角微翘,他知道这时候需要说些什么。 “想知道在我的眼中现在的新月城是怎样的一个城市吗?” 众人俱都神色一凛。 “新月城唔,首先,好的方面,市政建设不错,民风相对开放,思想足够包容,区位优势明显,发展潜力巨大。然后,不太好的,有潜力但不懂得如何兑现,制度教条而僵化,创造力不足,短于科研精神和产业氛围,缺乏冲劲缺乏动能,市民懒散、目光短浅且不思进取总的来说,这是个自我满足中的有点小钱但也就有点小钱的商业型‘小城市’。” 显然,这是一段现代人以现代的标准衡量过后给出的评语。然而在其完毕之后,还未及让聆听者进行一番深思,便有人提出了异议。 “嘿!亲爱的萨菲厄斯!无意冒犯,但我不认为新月城是个小城市!绝不!” 风度翩翩的外交特使何塞站了起来,优雅但激烈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观其表情,可以感觉到他的态度是非常强硬的,似不存在妥协的空间。这很少见。其实何塞并非是故意反对,他认为前面的大段评语是有内容的值得斟酌的,然而最后的一个词语,“小城市”,让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的他无法接受。 新月城怎么是小城市呢?新月城不可能是小城市!如果新月城是小城市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多少个大城市了! 这是何塞基于亲自见证过的事实而得出的认知,他不认为有错。 叶孤云笑了。 “回答我。格雷特斯的首都,奈伦法,人口多少?100万?80万?50万?那么北地行省的总人口呢?有100万了吧?很好,110万。然而” 叶孤云笑得很魔鬼。 “这个数字只是我的家乡的首都的人口的一半,在我们那儿,人口过百万的城市有4个,而50万人口的城市是40个,至于我所掌控的一个边陲城市,也有20余万人” 笃~笃~叶孤云再次敲击着桌面。 “我想人口数量已经能够很好的说明问题,而不用再去罗列城市面积经济数据生活水平之类的一大堆数据。在我眼里,新月城就是一个小城市,它只能算作一个较大的港口。当然,我知道肯定有人会有一些特别的想法,‘假的!’,‘他在说谎!’,‘这是虚构的故事!’” 叶孤云无所谓地摊手耸肩。 “我没法反驳这种指控,我没法证明自己说过的话语——虽然我也很想能够证明,因为那意味着我能回家了。” 回家的问题无疑是叶孤云的敏感点,一谈到这个,他就不由得变得意兴萧索。 “你们,爱信不信~!” 奥斯玛**师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确实,刚刚听到那些数字的时候,我是震惊的,根本不愿意相信,第一反应,就是‘啊!萨菲厄斯是个说谎者!’” 奥斯玛这番话语的腔调带着浓重的表演成分,让凝涩的氛围有所活泼,至少不少人的脸上为此浮起了一抹微笑。 奥斯玛继续说道:“说实在的,即使是冷静过后的现在,我也是不敢相信你所陈述的那些奇闻。但我愿意相信你这个人。” “相信一个疯子?”叶孤云面无表情却又似在冷笑。 “能有清醒的自我认识就证明你不是真正的疯子。”奥斯玛的这一论断倒是立即让大公爵父子三人连连点头,“所以,你的方略,是要将新月城变成一座你所熟知的大城市?就像你提到的那些?” 叶孤云坦然答道:“是,但不全是。好吧,我明确地陈述一次,在我眼里,一个城市的伟大,并不在于他是否拥有厚实的城墙完美的防御,而在于他能不能像太阳一样,辐射出万道光芒,让四面八方染上自己的色彩!这万道光芒,可以是经济,可以是艺术,可以是思想、制度、生活方式、社会形态我想让新月城变成一座太阳之城。什么时候北峻峰南秀峰变成了市内的两处供游人自由赏玩的景点而不再是以城墙的形式存在,什么时候我们就能说计划已初步达成。” 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或许听起来会觉得太过虚幻,那么我们来聊点具体的,”叶孤云指了指地图上的南北两山,“不管如何,想让新月城继续发展,就必需大胆地向外拓展城区,它不能再局限于两山之间,这一点不容置疑!这么说吧,纵然我有神仙般的本事,能让日月换新天,也无法在如此狭窄逼仄动弹不得的小空间内施展。” “但这种程度的城区扩展太难了。”说话的是新月骑士团团长厄登,最后的一个形容词,他本来是想用“极不现实”的,但话说出口时,还是改用了语气稍弱的“难”。 “确实,所以需要制定一套良好的规划,按照合理的步骤,循序渐进,徐徐图之,而不是一上来便将摊子全部铺开。”叶孤云回应道。 但厄登摇起了脑袋,他说:“噢!我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哎呀。” 厄登焦急地挠了挠头,琢磨了几秒,然后伸手往地图上指点。他指着的是南北两山之外、霍纳河以西的大片区域里的多个地方,有森林,草原,丘陵,沼泽,滩涂 “这些地方,并非是简单的荒地,不是派些苦力和农夫过去,将森林伐去,将沼泽排干,再不济放火烧荒,然后就能开垦农田筑房而居的。它们各自之上,都有强大的存在。北峻峰外东北方向的静语森林,生活着一个精灵族群;东南方向的丘陵带,是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的混聚地;南偏西临近大海的这片滩涂,栖息着好几个鱼人部落;最可怕的是这里,正南方向的一个沼泽区,里面可是隐藏着一条壮年的水系亚龙!” 厄登神色严肃地强调着:“我想说的是,这些地方,有的处在领地里,有的处在领地外围,如果你真的打算将新月城变成你所说的那个样子,就必然要想好如何处理他们。” 潜台词是:你干得过它们吗?干不过你就别再鼓吹所谓的拓城计划了。 这回,叶孤云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向了大公爵,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些便是你先前所说的另外的外围防线?” “咳咳~!”大公爵无端地轻咳起来,“是的。” 摇摇头,无声轻笑,叶孤云没有再深入探究,他回过头去看向厄登,就刚才的话题作出了回应:“很简单。能收编的收编,不能收编的赶走,赶不走的,干掉!怎么干?就凭这个!” 啪~! 一声闷响,却是叶孤云一掌拍到了桌面。手掌撤去,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整齐清晰的一寸深掌印唔,对的,还是老一套。 “冷酷的家伙。”奥斯玛**师评价道。 叶孤云闻言,展露了一个懒散随意的笑容,他应道:“冷酷?是啊~~我可是名叫萨菲厄斯的男人!” 大公爵微垂其首神情默然,罗契苦笑着和他的兄弟对视,其他人尽皆无语。 是啊!这是个敢以魔鬼的名讳自称的男人! “哼!了不起么?哪天我高兴了就改名叫伊斯特!”奥斯玛大叫道。 所有人的神情一下子又统一了起来,纷纷哭笑不得。 接着,沉吟良久的财务顾问佩特洛夫开始发言,他握着下巴,脸色郑重,一丝不苟:“萨菲厄斯先生,我无力对你所提出的方略的成败和效用作出评估,但我愿意提出一点专业范畴内的善意提醒,如此宏达的一个拓城计划,必然需要投入巨量的资金,而且这不可能是一次性投入,而是长时间多批次大额度的持续性投资,这会是个无底洞,甚至能够拖垮一个国家!请务必慎重!仅靠新月城的财富是不够的,毕竟,它只是个有点小钱的小城市。” “哎哟~!佩特洛夫!你这扑克脸守财奴原来也懂得嘲讽的啊?但你找错对象了!”图兰森怪笑着施以责备,随后再对叶孤云说,“萨菲厄斯先生,请别介意,这次他也算讲得有道理啦!其实不仅是资金方面存在不足的隐忧,更严重的还是人力缺口,人力缺口在新月城里一直是个大问题,而你的计划,肯定少不了大量的人力的,这个” 后面的没说,但意思很明显:咋弄嘞? 然后新月城守备官兼治安总长隆东见状也跟着发话了,他舔了舔肥厚的双唇,闷声道:“不得忽视的是,城区扩大后,领地防御方面会面临重大的考验!但我们该如何通过这个考验?是连绵的城墙?林立的哨塔碉堡?还是随处可见的巡逻队伍?噢!无论是哪一样,都将是靡费甚巨的一项工程,一点都不比拓城计划轻松!” 现实而具体的数个问题,让所有人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被提问者的身上。 点着头,双手抱胸,叶孤云似在满意的笑着:“终于有人问出这些问题了!呵呵,你们觉得很棘手,我却觉得挺简单。投资,劳力和防御,嘿~!我想你们也会认同,它们都能通过金钱解决。有钱就不怕投资缺口,有钱我就能让世界各地的商人源源不断地输入劳力,有钱我就能雇佣大批的自诩勇敢的冒险者来充当守卫,高兴了我还能让一群穷光蛋法师在夜晚站在路旁表演他们的小把戏给我充当路灯!哈哈~” 「这得有钱到什么程度?」 “金钱就是狗x的好东西!有钱就有一切!而我” 叶孤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面容高冷。 “最强大的本领,不是打架,而是赚钱。” 这牛啊,何其无辜,都让叶孤云吹上天了!这x啊,特别悲哀,全让一个无良穿越者装了!而当事人自己却一点也不为之惶惑。什么?装(吹)完了就跑?去你丫的! 叶孤云充满自信,他确信这世上没人能比自己更会赚钱,这是某个混蛋将他先后丢到了三个不同时空后必然会享有的福利。 只是,其他人不知道啊,所以,都懵了。 “啊~~~!我不信!我不信!!萨菲厄斯!你就是个牛皮大王!你是在戏耍我们!” 响起的是奥斯玛**师气呼呼的叫嚷。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除非除非你能用金币将我的法师塔淹没!” 「呸!这种把戏也太笨拙了!简直是将我们都当成傻瓜!」 其他人都在腹诽。 但这番话是有效果的,场面再一次生动起来。 “别急,接下来的日子,都会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叶孤云悠然答道。 他瞥了眼眼含期待的大公爵,笑道:“大公爵,不知道你是否喜欢甜食” 第六十四章 莫名发作 调皮的晨风,偷偷掀开了垂顺轻柔的丝质窗帘,袅袅的,柔柔的,如情人的轻拂,给卧室中的大床上那...呃,三条肉虫带来了一丝凉意。 昨夜在城堡里扯淡了许久,回来后又奋战至半夜的叶孤云悠然醒来。身体之侧,一左一右,各压着一具裸躯。左边的是吉安娜,右边的是泰勒。 玉股相抵,粉臂交缠,如此殊景,当真是赏心悦目的。 吉安娜似乎是对晨风的调皮很不感冒,扭了扭裸裎的身子,嘟囔了几声,扯过被子埋进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昨晚便是这个疯丫头蛊惑了泰勒一道前来示威搦战的,结果自然是被郁积了一晚上情绪根本受不得挑衅的叶孤云狠狠收拾了一番。而战力较强也更不服输的她,理所当然地承受了更多的怒火,所以,也难怪直到现在她还如此慵懒疲惫。 右边的泰勒还在梦中,她埋首在叶孤云的右肩之上,从后者的角度,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头发色无比漂亮但既长且卷乱糟糟如同泡面的金色秀发。 「太糟蹋了!绝对要找个机会帮她修正发型!」 一边想着,怪手却在动作,一路向下,顺着光洁的脊背,掠过纤细的腰肢,最后停在了高高翘起的圆臀之上,再下面就是属于“腿玩年”系列最顶配的一款,光看着就觉得惊心动魄的一双超级无敌大长腿。 大长腿够不着,于是叶孤云在圆臀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结实有弹性,手感超级好! 但这个动作却让泰勒惊醒过来。前一刻还是睡美人,此时已画风突变。两手一撑,她从床上挣起,美好的上半身顿时暴露在空气中,梦幻的两点樱色直让人迷了眼。她的神态好生奇妙,既非羞赧,也不是娇嗔,而是挠着头,瞪圆了眼,微张双唇,茫茫然,像是想起了一件遗忘了的要事后的慌张。 “糟了!我忘了做早餐!” 非常干脆地爬下了床,也没想到应该立即穿上衣服,落地后便一转身,任由裸躯继续暴露,就要往房外走去。 这,这真够大大咧咧的...... “停!”这一句是通用语,诸如此类的简单用语叶孤云已学会了不少,“有安妮在呐!米兰达也在。她们会准备好早餐的,最起码今天不需要你操心。” “对哦。” 泰勒又转过身来,也不含什么刻意挑逗的成分,但这种最自然的肌体晃动就是能够泼洒出无法抵挡的可怕杀伤,然后叶孤云的防线便崩溃了。 “那么,我现在该做什么?睡觉?” 某个可恶的金发大长腿还光溜溜地在空气中晃荡,纠结着一些可笑的事情...... 看到床上被子的某个部位海拔突然升高,金发大长腿灵光一闪—— “老爷,您又想要了么?” “是、啊不!”叶孤云深吸口气,总算稳住心神,然后他一本正经地看过去,“帮我放盆水,我想要洗澡。” “好的。” 看着随着金发大长腿远去而摇来摆去的两瓣浑圆挺翘的软肉,叶孤云心头苦笑,这他x的就是个折寿的地方啊! 泰勒是个简单的女孩,大大咧咧、迷迷糊糊、质朴而直接,生不出复杂的心思,当然,这种性格,说难听点就是蠢、呆、缺心眼儿。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不过她认为有个足够聪明的好朋友就行,譬如帕梅拉。所以当帕梅拉提议一道加入那个特别的调动令时,她并未深思便义无反顾地跟随而去,来到这一处由异界魔鬼主宰的魔窟里。 至于后果?至于未来? 呃,她觉得一切都好,还需要琢磨什么么?能和好姐妹继续待在一起,现在的生活也比过去轻松优渥,还多了一个古怪有趣的老爷——噢,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老爷太强壮了点。这一切,在证明着跟随帕梅拉的决定是对的,唔,以后还要继续。更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又找到了几个值得相信的人,安妮、伊芙、坏坏的吉安娜,噢,还有老爷,他也是个睿智的人。 简单的人一旦有所执着,真的......牛逼不解释。 所以,当泰勒坚持要以自己的标准侍候老爷沐浴时,叶孤云很快便败下阵来,任她施为。接着,嘿嘿嘿,擦枪走火了,叶老爷不得不乖乖地交出今天的第一发子弹,其后才狼狈地逃离浴室。 叶老爷直接逃到了花园里去。花园里没人,想来是时候不早,伊芙已完成了她的晨练。于是叶老爷索性绕着房子慢慢步行,边散步边寻人。 房子占地宽广,绕行一圈倒是费了一番功夫,最后,叶老爷是在马厩旁的一个小型校场找到了他的几名侍女,噢,还有语言老师。 除了还在房子中的两个,别墅里剩下的人都全集中在这儿了。女郎们全都穿着一身紧束的猎装——短上衣紧身裤加上皮靴皮手套,背着一壶羽箭,手上挽着短弓,在安妮的指导下练习射箭。从放置在校场最里头的一排箭靶上插着的箭枝数量来看,也只有安妮算是射出个理想的结果。 似乎是为了示范,安妮又一次引弓了,神情专注,姿态优美,但——要不要这么性感啊?********也就算了,长腿分立也可原谅,只是......扩胸?扩你妹的胸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何其雄伟?还让不让人穿裤子了? 笃~箭中红心。 一番雀跃后,轮到旁边的三人尝试了。很好,忒标准了!清一色的和安妮相同的动作,一式三份,整齐划一,波涛起伏...... 唉,心好塞...... “咳咳!” 叶老爷一本正经地走了过去,无视了一堆的请安,神情严肃地对安妮说:“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射箭。姿势很正规,学过?” 安妮点头道:“是的。” 女仆长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似在回忆:“薇丝小姐很喜欢打猎,所以像我这样的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侍女都学习过射箭。但......” 她摇摇头。 “只是会射箭而已。天赋所限,我拉不动太重的弓,根本称不上一名合格的弓手。” 叶老爷接过了递来的弓,随手一拉,当即恍然。怪不得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娇弱的女郎都能像模像样地引弓射箭呢,原来秘密就在这儿,一张比玩具强不了多少的软弓。 叶老爷将弓还给了她,安慰道:“最起码你还能射得精准,这已经比许多人强了。” 安妮丰唇一抿,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所以,我亲爱的学生,你来这里是干什么?”插话的是伊芙,她抱着双手,斜睨着叶老爷,“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是要开启课堂?” “噢!是!绝对的!我迫不及待想要进入下一堂语言课了!” 叶老爷一本正经地说道。 悠悠闲闲又到了午后,在那个已成惯例的时间,弗兰克又出现了。 唔,带着一副像是得知自己中了彩票后的精彩笑容。 “成功了?”叶孤云不咸不淡的问道。 “是的!”弗兰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将它放到桌面之上。好奇的伊芙一把夺过打开,发现里面装满的是一种细小如沙的白色晶体。 “这是什么?” “糖!”弗兰克显得很是亢奋,无意义的小动作忒多,仿佛停不下来的样子,瞧着就像是个多动症孩子,“像雪一样白!像宝石一样晶莹!来自于神祇的恩赐的糖!” 叶孤云面无表情地回道:“谢谢。可惜我只会把这句动听的赞美当成无聊的马屁!” 伊芙狐疑地瞄着叶老爷,问道:“是你给他的?怎么又是他拿来给你?” “是叶教给了我们这种精妙的食糖加工方法,然后我们将它制造出来!”弗兰克望向叶孤云的眼神真的很像望着神祇,“我从没想过如此简单的办法就能制作出如同神迹的白糖!” 叶孤云制止了捻起了几粒就要往嘴里送的伊芙,他看向弗兰克,问道:“试过毒了吗?” 骇得伊芙立刻将指尖的颗粒全部抖去。 由不得叶孤云不谨慎,加工过程中可是用到了生石灰的,然而这批产品又并非是由自己亲自制备,谁能保证那个完全陌生的操作员一定不会出错? 弗兰克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这一批白糖是由老师亲自制备的!严格按照你所限定的流程操作!产品出来后又通过了贝式实验鼠的试毒,噢,你可能不知道贝式实验鼠是什么,那是我们法师中间最为流行的一种实验动物,微弱剂量的毒素都能让它丧命,既然这批白糖能够通过贝式实验鼠的试毒实验,那就能证明它是绝对安全的!” 说完,他还从袋子里捻起了一小撮放进嘴里,亲自做了个示范。 “噢~~甜~!纯净的甜!尝过之后我再也不愿意食用那些还带着杂质和涩味的所谓高品位灰糖和红糖了!” 唔,这陶醉的表情很是欠揍。 然后伊芙忍不住了,五个侍女也忍不住了,一拥而上。 百无聊赖的叶孤云一把将伊芙搂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凑过头去,在一众的起哄以及少女脸红红的注视下,神情专注地捻走了粘在对方嘴角一颗白糖,然后,他松开了怀抱,放走了少女,只是将那颗白糖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还行。”叶孤云回头看向正一脸坏笑的弗兰克,“冰糖呢?没有?噢,不对,我忘了,冰糖的结晶需要一周的时间,只一晚,做不到。” “呃,其实已做出来了,用了点法术手段,只是......”弗兰克尴尬地卡了壳,“父亲说那是宝石然后就扣下来了。” “咳咳~!”叶孤云只好自动终结了这个关于一枚身份高贵的土鳖吃拿卡要的严肃话题,转而问道,“接下来你们该准备量产了吧?” “嗯!我们已迫不及待了!一切都已经高速运转起来!作坊准备设在城堡里,嘿嘿,为了保密。工人也很好找,因为都只是些技术含量不高的体力劳动,我们甚至可以使用妇女!冰糖方面则打算稍稍延后,因为老师觉得结晶的流程还是有点繁琐,尤其是对大字不识的工人。他准备将其简略优化,最好能开发出一套一体式的仪器,让即使是最愚鲁的莽夫都能在规定的一套简单操作下将工作完成......” “不愧是大法师......”叶孤云衷心地赞道。才刚刚掌握基本的流程和原理便想到去优化改进,这真的非是常人的思维,法师们果然是一群研究疯子。 一相对比,他不由的想起在第二世时“研发”冰糖时的窘状。作为一个在地球上还算靠谱的华夏高考学生,即使学的是艺术,但到底还是经历过题海洗礼,必然还是懂点一些简单的物化知识,于是白砂糖被他毫无压力地做出来了。然而要用到几种脱色脱蜜结晶知识的冰糖,实实在在地将他难住了,最后还是找来了好些个匠人一同实验,瞎整了大半个月才拿下... 一把辛酸泪啊...... 一把...... 回忆如水,细润的水,悄无声息的就浸满了整个心头,能让你重新品味到一些开怀的时刻,也一并带来了黯然和神伤。 叶孤云的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 六名女郎娇媚的身影依然在他的视线内焕发光华,但他却无端地觉得这些光华太过刺眼。想起连日来的荒唐行径,一阵无边的愧疚便涌上心头,既是对眼前的女郎,又是对思忆中的前人。既负情薄幸,又花心风流,对谁都没有负起应尽的责任。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了,他变成了自己最不想变成的那个人。 灰,好灰...... 弗兰克的声音还在响着: “......再过几日白糖作坊就能正式运作,到时候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这种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白糖!然后去换取更无法拒绝的金币!哈哈!你说得对!这白糖作坊,生产的不是白糖,而是金币!所有的货物里,最能赚钱的果然还是这种关涉民生的大宗财货!一想到那美好的前景,我就...啧啧...唯一不够美好的是,北地并非是产糖区,我们需要从外地商人手中获得加工的原料,罗契负责这方面交涉,嘿,接下来他可要忙坏了......” 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说着的原是动听的事情,但在叶孤云耳中却成了絮絮叨叨的咒语。 最后,弗兰克终于打住了,但接下来,他关心地问:“对了,你今天的日程是?” “今天,哪都不去,”叶孤云到底还是强忍着没有爆发,但他的语调让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不妥,“我就待在书房,一个人.....” 第六十五章 新月城风云 别墅里的书房当然还是极为奢华的,只是如今这个书房更像是陈列室而非其本职。 靠墙的一列名贵的木质书架上空空如也,一本书都没有,一是因为这时代书籍的价格特别昂贵无法大量购置,二是因为没有必要——身为主人的叶孤云还未曾学会通用语呢,即使有书在手也没法看懂,既然如此,不如不摆。 然而书房当中的那张豪华书桌是被摆满的,由那些跟随叶孤云一道穿越而来的物品摆满。破旧的香囊,黯淡的玉佩,竹萧,折断了的“璇”字剑,以及另外的一些零碎。 那套破旧的锦袍则被悬挂在一根柱式衣架之上。 才搬进这间别墅两日,叶孤云还没真正的体验过其中的书房,说实话,算上这次,也才是第二次踏入此处,然而他一下子便喜欢上这儿了。 一个能够安安静静地被回忆和懊悔反复折磨的地方,谁能说不是好地方呢? 叶孤云不断摩挲着断剑上的“璇”字铭刻,沉醉在这种由极致的痛苦催生的病态快感里。 好久,好久...... 然后,有人进来了。 伊芙推门而入。 先是瞥了座位上的叶孤云一眼,而后往门上敲了敲,端足一副老师的架势,自信高傲又严肃地说道:“嘿,我亲爱的学生,现在是早上9点,语言课的时间到了!” 叶孤云愣住了。 “怎么?”她挑了挑眉,“新月城自治领的首席顾问难道会是个拒绝课堂的坏学生吗?” 叶孤云无言,却招了招手。 “喔?你是想在书房里上课?也行。” 伊芙款款走来,款款坐下,坐在叶孤云的对面。不待对方出言,便径自将书桌上的东西拨到了两边,清理出一片空位。 啪~!两本书放到了桌面。 “这是课本。从弗兰克处借来的。” 叶孤云几番欲言,俱被止住。 伊芙盯着对方的眼睛,非常坚决地说道:“现在,是上课时间。” “......好。” 课堂开始进行,以一种严肃的、正规的形式,一教一受,有问有答,绝非静谧,倒也沉实,无着的一颗心不知不觉地安定了下来,不知道是课程的力量,还是人的力量。 时间飞逝,这堂课很快走到了终结。 “很好!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 “谢谢,以及...抱歉。” “或许你应该对她们说。” “会的。我知道昨天的我让大家担心了。” “想通了?” “没有,没那么容易。但我知道自己需要积极一点。” “需要帮助吗?” “......”犹豫了许久,叶孤云终于还是开了口,“愿意听故事吗?” “当然。” 唇齿一灿,眼波流转,那是个天使般的笑靥。 ——分——割—— 罗契最近特疲累,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几天之内,眼看着某些人从听闻他要大量求购各种糖料时故意抬价的气焰嚣张,陡变至希望从他手中得到丁点白糖配额时恨不得匍匐在地亲吻脚趾头的卑躬屈膝,实在是—— 畅快呐!开怀呐!吐气扬眉呐!笑得停不下来哇~~! 哎哎~!不对!咱是绅士,不能这样!咱得谦恭,得矜持,得彬彬有礼~!唔,就是这样! “请坐!” 所以,端坐在软座之上的爱希伦家族的大公子展露出一个最标准的绅士笑容,真诚地迎接又一位的拜访者。 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微胖圆头圆脑的中年男人,他来自卡斯蒂卡丝,是位商人,他叫斯玛特。进门伊始他的表现是完美的,恭敬但有度,不卑不亢,脸上还带着一股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强大自信,然而在看清了罗契的脸后,那股强大自信便被更强大的错愕取代了。 这位罗契殿下,咱见过! 在......在青翠藤蔓酒馆! 那位神秘古怪印象深刻的黑衣贵人的两名随从之一! 他、他竟是爱希伦家族的大公子?! 怎会是他?! 诸神再上......这玩笑,开大了啊...... “你好,斯玛特,又见面了。”罗契饶有意味地笑道。 “啊?是、是,又见面了,太让人高兴了...”稍稍的失态后,斯玛特回过神来,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抬头坦然一笑,“谨代表本人以及一众的伙伴,我,来自卡斯蒂卡丝的斯玛特,一名卑微的商人,您最忠实的仆人,向高贵的罗契·爱希伦殿下,致以最崇敬的问候!说真的,”他忍不住摊手苦笑,“殿下,这、这实在是始料未及啊!” 其实,最近让斯玛特大感始料未及的事,又何止是罗契的真正身份?最过分的当算是近半个月来新月城中的风云变幻,那可差点让他跪在地上涎着狗脸大声拜服:“真是猜不透你啊~!”(真喺估你唔到啊!) 十多天前,斯玛特成功地将带来的那船货物全部转手,又备齐了返程货物,不日就将启程返航。若是旅途顺利,当在新年之前安全返回到卡斯蒂卡丝,到时候再将货物售出,如此一趟,他估摸着最终能够赚上千把个金币,还得和合伙人分润——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商人而言已经是一个足够好的成果了! 美好的钱景会让人高兴,高兴则亟待分享,斯玛特遂在当晚邀请他的朋友们再次到青翠藤蔓酒馆相聚,既为庆贺,也为相互践行——当然,是由他做东,可都成惯例了,正是这样的慷慨让他一直拥有着极佳的人缘。 就在当晚,斯玛特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新月城的食糖价格出现了大幅的攀升,传闻是因为城里来了一个不问价格但求现货的豪客在进行无限量收购。 听闻消息的当下,斯玛特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要对新月城的食糖价格进行炒作,但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食糖并不是易炒作,虽然一样是属于关涉民生的大宗货物,但它毕竟只是调料而不具备粮食天然具备的必需属性。没有人会绝对离不开它。简单说来,人不吃粮食会死,但不吃食糖真的不会死啊。所以,就算炒家成功地将食糖炒到了一个天价,市民买不起也就真的不买了,挺上个十天半月也没啥大不了——吃不起甜的,不还有咸的、辣的甚至是酸的苦的吗?谁稀罕了!坐等你丫的黑心奸商亏死,看谁耗得过谁。 况且,新月城,作为一个世界性的港口,理所当然地汇聚着四面八方的商人,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货源,要想操控这样一座城市内的某种货物的价格,就要面临世界性的竞争。要想赢得这样的一场竞争,就得有至少能够霸凌好几个地区的强大资本以作后盾。而有这样的强大资本.....你丫的干什么不好?非得跑来干炒作食糖这种没啥赚头又没啥附加作用的混事?闲着无聊是吧? 那么,便是确实存在着需求旺盛的强大买家? 无论是商人的本分,还是自身敏锐的直觉,都不允许斯玛特不将此特殊的事情查探清楚,所以决定他暂缓返程,继续在新月城停留。和他的朋友们一道四处打听,想要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最起码要知道那位强大买家的需求是否一直坚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自然晓得,在下回到来新月城的商船上,要多装一些食糖了。 然而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才最能体现如斯玛特这般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层商人的局限性。商场人脉?有,但不够横;官面关系,有,但不通天;自家渠道?有,但不够强。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能办成许多事,但绝对无力办成一些界限外的事。于是,就在各大财团豪族门阀默契的讳莫如深之下,斯玛特和他的朋友们一时间只打听到大量收购食糖的是一家新成立的名叫“十三行”的古怪商行,据说其背后还有爱希伦家族大公子的身影。 只是没等他们将底细弄清,整个新月城便被“十三行”新推出的一样商品震晕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商品呢?白如雪细如沙晶莹若宝石不含杂质不带苦涩甜味纯正入口留香回味无穷的高品位食糖!噢,他们管那叫白糖。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大爷的!这是人间能有的糖吗? 曾经,带着这样的质疑,斯玛特和他的朋友们赶往十三行的门面尝试挑刺砸场,然后,他们热泪盈眶地走了...... 热泪盈眶?对的,妥妥的。一是因为确实被绝妙的味觉感受感动得痛哭流泪了,另一方面是因为早已备好了返程货物的他们想起自己并没有多少剩余的资金能够用来购置白糖.....再笨的商人都知道贩运像白糖这样的独门的高品位的大宗民生货物是绝对能够赚大钱的,但现在他们站在了货源跟前却他喵的发现没有足够的资本进货,到手的大赚良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浪费掉了,能不哭吗?! 羡慕,嫉妒,恨......被各种小心思统治着的斯玛特等人都快要愁哭了,往后的几天,除了求爷爷告奶奶地恳请供货商退回一些订好的货物好换取资金用以购置白糖外,剩余的时间他们就在诅咒中度过,诅咒那天杀的十三行赶紧被打倒清算蚕食瓜分—— 嘿!这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喔! 一家新近成立的没根没底没有靠山但却掌握了一条能够日进斗金绵绵不绝通达四海广盖天下的超级财源的小商行,又岂能不引来如豺狼般贪婪狠厉的大财团大门阀大贵族的觊觎?而且,后者有太多的手段能够对付像前者这样的无比可口同时无比柔弱的对手了!威逼利诱、垄断原料来源、阻绝销路、窃取技术、强挖员工乃至是使用武力强行清盘...... 没有最毒辣,只有更毒辣~!只要能将美味吃进口里,豺狼们就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而类似的事情,年中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 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有发生! 哪怕是数天后十三行又推出了一样更令人眼红的超暴利商品——形似冰块状如水晶“充满形体美”让人见之迷醉爱不释手不忍品尝的冰糖!致令全城再次轰动! 仿佛改了性般,那群豺狼仁慈地放过了这块敢于堂皇地躺在其眼皮底下近似于在无知而张狂地挑衅“有种你来吃我啊!”的肥美肉食,转而......转而像家犬一样拖着口水摇着尾巴挤眉弄眼地朝那块肉讨好乞怜。殷勤的接连拜访,大方的饮宴走动,争先恐后地奉上订单,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再没有什么人能比该时的那群豺狼更像是正经的商家了! 到这份上,所有人都清楚当中必然是另有乾坤的了。而斯玛特等人只是稍稍的发力打探,便查清了底细。(事实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刻意遮掩,除了最顶层的那批人默契的保持缄默而一定程度地拖延了曝光时间。他们的这种做法其实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小竞争对手留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好争取更多的白糖份额,毕竟一种新产品上市的初期,产能不足是可以预计的。而主持白糖事务的罗契则经验不足,他没有大规模宣传,只是宣讲式地告知了最具实力的几家商会,他认为商人们自会相互交流联通消息的。) 原来这盘生意从头到尾都是大公爵的!作坊就在城堡里,工人都是公爵的家仆,技术是来自于新上任的首席顾问,十三行是公爵府披上的马甲,主持白糖事务的是大公子罗契......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没人敢对十三行耍流氓了!dxxn!新月城最大的流氓就是他家啊!谁耍流氓耍得过他?横着耍竖着耍布朗运动地耍,人家他喵的都未曾怕过的啊! 一众中小商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则令他们心怀激荡的旧新闻,一系列极为重要的新消息又被接连释出了。 白糖的配额还有很多,有意的商家不妨上门详询,洽谈合作,但不管如何,一条大前提是确认的,十三行更欢迎以现金加“劳力输入”的支付方式,采用这种支付方式的合作方在其他条件等同的情况下将获得更高的配额。 什么是劳力输入?唔,就是往新月城输送人口,可以是奴隶,可以是自由民,不限职业,不限技能水平,不限种族,不限男女,只要别是老到挪不动步子就行。当然,对于各个商家来说,这大段的阐述其实可以简化成一个名词,嘿嘿,都懂的,奴隶贸易嘛~! 同时,新月城自治领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新月骑士团,完成了集结,目标未明。 并且,大公爵还投入重本,颁下了大量的悬赏令,征召勇敢的冒险者清除新月城外各个方向各个区域内的各种怪物! 一时间,风起云涌。 第六十六章 黑心地产商的诞生 大公爵缘何如此动作频频? 要打仗了?大乱将起?世道要变了么? 每个人都在琢磨着这连串异动背后的深意。 当然,作为商人,一种最纯粹的利益动物,无论处在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不会停止追逐利润的脚步的。譬如斯玛特和他的朋友们,尽管也会为新月城内莫测的风云变幻皱一皱眉头,但却绝对不会为此放弃进入白糖生意的念头。 事实上新月城内所有商人都是如此,一桩几乎是百分百(除非你人品不好遇上了如特大风浪导致船毁人亡血本无归这等不可抗力之事)能够赚钱——还决计是赚大钱的生意,有谁不想分一杯羹呢?以至于,这些天来赶往十三行拜访大公子罗契的人多得就像渔汛时的沙丁鱼,你从来都不会知道新月城里竟然还能藏着如此之多的商人的。 不过嘛,还好(幸灾乐祸状),拜访者离开时各自的表情是不一样的,有的心满意足地带笑而去,有的则摇头叹气失望而归。 唔,后者的数量比较多。 或许是罗契殿下实在是烦透了那些实力薄弱而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小商人,拜访制度很快便被废止。新的一套被换上,如今,再想洽谈白糖的事宜,须得首先奉上拜帖,列明身份背景资本渠道等若干资料,交由专人进行初步审核。通过了初步审核后,十三行会自行分配一个对应层级的人物与访客进行洽商,不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和罗契殿下面谈的机会了。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好啊!” “大快人心!” “早就该这么做了!” ...... 当时自然是引来一片欢呼(好些竞争对手被抹杀了竞争资格了嘛),但过后所有人都要为如何尽量地提升己方资质(更高的资质意味着更好的待遇嘛)而烦恼了。 斯玛特和他的朋友们自然是其中之列,虽然各自本身的实力尚算可观,自信能够得到还算凑合的待遇,但谁又不想将应得的待遇再往上提高一层呢?更何况,此时的他们还全都有着一个致命的缺失,手上的流动资金已没多少了。 所以他们选择了联合。他们共组了一间股份制公司,集聚众人之力,培育出一个强大的单体,参与到对白糖份额的争夺之中,期望能够有所斩获。 这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没有哪家供货商会太过在乎一个手中没有现金的中层商人,某些傲慢的甚至连入场资格都懒得给予,而十三行明显是拥有傲慢资格的那种供货商。但数个乃是十数个这样的中层商人组成的联系紧密目标一致的公司就不一样了,它的份量要大得多,最起码是不能再粗暴无视的了,而落在十三行面前,则意味着能够和更高层级的人物洽谈得到更好一些的条件。 同时,相比于单人,一间公司显然更有能力满足作为唯一供货商的十三行的各种古怪要求(奴隶贸易毕竟不是任何一个普通商人都可以做的嘛),从而获得更多的白糖配额,甚至可以尝试让对方答应赊账的要求(他们没有现金嘛)。 而且,在和竞争对手相互坑害的时候,公司也更具能力。 当然,这一切都是理论上的。实际如何?不知道。反正被推举为公司的首任总裁的斯玛特站在十三行外头奉上拜帖的时候,心情是忐忑的。 他对己方不自信啊! 临时成立的公司、尚未整合、权责不清、资产不明、名声不彰且缺乏流动资金...... 怎么看怎么像是招摇撞骗的。 扪心自问,斯玛特觉得,如果得到的是和最次一级的大商会相同的待遇,即能够和十三行的一名经理级别的人物进行洽谈,就已是极大的成功了。 然后,他得知将能和大公子罗契会面...... 「啥?没听错吧?大公子?我?会面?这他喵的难道是幸运女神泰摩拉看上我了?!」 怀着莫名其妙而又兴高采烈的心情,斯玛特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公子罗契...... 「好吧!明白了。是因为熟人,一个始料未及而又他喵的吊炸天的熟人!咳,怎么感觉有点紧张呢?...」 「...紧张个屁啊!有熟人总比没有好!何况当时相处的还很不错,怎么说也算是个朋友了!朋友之间,就该随和!唔!就是这样!」 收拾心情,重拾自信,斯玛特坦然地在罗契面前坐下,并小小的抱怨道:“殿下,这实在是始料未及啊!” “哈哈!斯玛特!你的鸢尾花联合商会也让我始料未及啊!” 斯玛特大囧,万没想到对方给予的竟是这样的回答,尽管里头满满的都是调侃的味道。鸢尾花联合商会?嗬,多优雅多贵气多动听的名号啊,正是他和他的朋友们临时筹建的那家公司,内里的底细没有多少人能比他更清楚的了,难听点,说是草台班子也不为过。 同时,斯玛特相信罗契也是能猜到一鳞半爪的,因为公司的股东名单中的许多人对于罗契而言并不陌生,都像他那样曾经在青翠藤蔓酒馆和尊贵的大公子见过面,喝过酒,吃过饭,吹过牛,相互间如何也算是半个熟人了,一些大体的背景是如何都掩盖不住。(譬如商人们都知道两兄弟是贵族,而两兄弟也都知道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 那么,原本大半个月前还相互独立的一群人突然间变成了同一间公司的各大股东,你说,里头会不会有蹊跷呢?譬如,企图集体行骗? 「不!冤枉啊!」 为了不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心怀不轨故意诈骗的奸恶商人,斯玛特连忙向罗契详细地介绍了己方关于白糖的一系列运作计划,包括准备购入多少货源、如何运输、将要释放到哪些市场、预期的消化时间、后续的操作以及最重要的如何满足十三行方面的要求等等。 洋洋洒洒,面面俱到,内容详实,条理清晰,滔滔不绝,说到口水都干了,都他喵的只为证明一点:咱们不是骗子!咱们真的是很有诚意的啊!那个......白糖能不能**出来? 罗契只是安静地听着。 斯玛特倒是很有魄力,见到对方并没有流露出松动的迹象,索性抛开顾忌,将坦诚进行到底。他将关于鸢尾花联合商会的一切和盘托出,其中着重解释了他认为最关键的筹组目的。 “......每个人都想参与到白糖的生意,我们也不例外,但不幸的是恰在此时我们的流动资金已经不多了,我们都不在鼎盛状态,我们全都实力不足。然而没有人会怜悯我们,整个新月城的商人都只会像暴怒的豪猪一般朝身旁竖起全身的棘刺龇起尖利的牙齿张牙舞爪地对白糖展开疯狂竞逐,我们知道其中的许多人将会吃得肚满肠肥,一跃而起变成新贵。我们也想当其中的一份子,至少也得在这场财富的盛宴中分一杯羹,但......” 摇了摇头,斯玛特一把靠在软座的椅背之上,他现在是彻底放开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圆脑袋,直视着罗契,以平直的语气阐述着一个事实:“唯有联合,组成一个强大的单体,才能使我们拥有足够的资本足够的能力参与到这场盛宴之中。所以,我就出现在这里。” 他很是光棍地笑了起来,那神态,仿佛现在正坐在的是青翠藤蔓酒馆的酒桌之侧。 “殿下,我可是把一切都坦白了,商业谈判大约不会有我这样的吧?不过呢,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您相信,我们鸢尾花联合商会确实是带着诚意而来,而不是欺瞒和哄骗。我们真的很想获得与我们这个团体的实力相称的一个白糖份额。” “哪怕你们现在手头没有足够的现金?”罗契微笑着反问道。 “那个......”斯玛特大急,额上冷汗直冒,亏的他脑筋灵活,马上想到个厚脸皮的方法,他伸手往自己身上比划,“殿下,如你所见,这是一个不错的商人,诚实,守信,公平,从不欺诈,有口皆碑。为人嘛,也足够善良大方热忱慷慨,唔,这点殿下也是亲身体验过的。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良好的合作伙伴。那么,我觉得睿智的您肯定也会愿意给予这种好伙伴一些特别的优惠的!最起码不会让强大的他因为一时的困顿而失去资格吧?” 呵,这家伙,连个人魅力和交情都用上了,真够不要脸!不过圆头圆脑的他万分焦急的样子,看起来挺滑稽的。所以—— 哈哈哈哈~! 罗契指放肆地大笑起来——嗯,挺失态的,不像个绅士了,斯玛特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默默腹诽。好一会儿,罗契才将笑声收起,不过依然嘴角微翘,他对斯玛特说:“正因为知道你是个善良大方热忱慷慨的家伙,所以我不准备让你参与到白糖的生意之中” “噢不!不能这样!”斯玛特抱头大喊,然后,突然之间,来了个180度大转折,他涎着脸,两眼放光,“诶?有关照?” “嘿嘿嘿~!”罗契奸笑。 “嘿嘿嘿~!”斯玛特也奸笑。 敛去笑容,罗契一本正经地发问:“你对我们公布的优先供货条款有什么看法?” 优先供货条款,指的是已传遍全城的“能提供劳力输入的合作方在其他条件等同的情况下将获得更高的白糖配额”的声明。 “咳咳,我直说了,或许,这不只是字面上的大量输入劳力......”斯玛特挤出了一个高低眉的怪异表情,“真正的目的大概是为新月城带来大量人口吧?那么,大公爵准备干什么?上马新工程?推进新产业?还是......向外拓展新的定居点?或者,战争?” 罗契点点头又摇头,回道:“不全对。” 他学着叶孤云的做派,伸手在桌面上有节律地敲着,看起来很有风范的样子,他凝声说道:“我们是要拓城。” “拓城?” “对。现在的新月城确实已经饱和了,但这不是它的极限。远远没到。我们想让它更进一步达至伟大,所以是时候打破一直禁锢着它的那个牢笼,它需要走出南北两山之间。它将向外不断拓展,霍纳河西岸的大片土地就是它未来的城区。我们的目标是,至少要延伸到霍纳河西岸的七堡区。” “那不可能!” 对于这则讯息,斯玛特的反应和当初的会议上首次听闻的诸人一模一样。 “事实上整个计划已在进行之中。” “哇哦~!哇哦~!”斯玛特不住摇头,连连惊叹,“梦幻般”的计划让他不敢置信。 “如果你渴望财富,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闻言,斯玛特立刻收敛心神,仔细聆听。 “事实上,拓城计划开始之后,新月城内必然是处处都是机会,而且每一个看起来都会是美妙的可行的不容错过的,不是吗?”罗契笑了,宛如魔鬼,“然而如果你愿意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这个建议,我觉得你的财富美梦将会更快更轻松地达成。” 斯玛特喉头涌动,狠狠地咽了口水。 “成立一间建筑公司...” 明了了!霎时明了! 斯玛特双眼放光,人却呆住了,那是陷入了遐想之中。 是啊!新月城的拓城计划是如此宏大,当中衍生出的工程数目将是惊人的,光靠自治领政府,也就是爱希伦家族自身的能力,是如何都无法完成的,所以他们势必会将大部分工程分摊给各路商人。这意味着,一场异常丰盛的财富盛宴揭开了序幕!光是基础设施部分,就能够催生出一大批的巨富! 若是自己和伙伴们从各自的家乡里募集齐一批建筑师、石匠、木匠以及更大的一批基础工人,成立一支专业的工程队,常驻在新月城,专门承接来自自治领政府的各项工程,当xc区初具规模之时,他喵的工程队里每个人或许都已变成有钱人了!当然,那时候自己也一定已成为了人人艳羡的百万富翁...... 唔,这可比海贸强多了!海贸虽然利润巨大,但实在是太危险了,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碰上那该死的风暴、海盗和海怪。一旦倒霉了则不但血本无归,甚至连小命都得搭上! 哎哟~!怕怕!还是盖盖房子铺铺路好啊!安逸! 转念一想,斯玛特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十三行(实则是公爵府)确立优先供货条款的做法。他喵的!都是人力短缺的锅啊!如此宏大的拓城计划,哪怕新月城原有的人力再翻一倍也是远远不够用的!所以唯有依赖劳力输入!而且是再多的外来劳力都嫌少啊! 按照斯玛特的估计,通过该条款弄来的那些人绝大多数一到达新月城就要投入到各项建设之中,这尼玛就是标准的做牛做马啊!虽然以爱希伦家族的惯常作风,他们的工资一定不会低就是了...... 第六十七章 前进堡 罗契慢慢地品着茶,任由斯玛特僵坐苦思脸上神色变幻。 终于,斯玛特回过神来,他抹了抹额上绵密的汗,看着罗契,神色坚决地说:“干了!” “祝贺你!”罗契笑道。 “也祝贺您!”斯玛特同样笑了,圆眼睛眯成了两道缝,接着,既是奉承又是自夸地对罗契说道,“殿下,我发现我们可是一类人啊!都拥有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高度自信!都不怀疑自己的计划是否会遭遇失败!” 顿了顿,他竖起拇指,由衷感叹道:“不过,我必须承认,还是你更强大!我之所以能够毫不怀疑,是因为我确信只要拓城计划能够顺利展开,建筑公司便注定成功,即使拓城计划不幸中途废止,呃,呸呸!这只是假设!假设!我的意思是即使是在那种假设的恶劣情况下,我也已经收获颇丰可以从容抽身,所以敢于直面风险。而您,啧啧” 斯玛特晃了晃圆脑袋,啧啧称赞,满脸钦佩之色。 “拓城计划是宏大的,但它的压力也是宏大的!一旦失败将付出巨大的代价!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城邦都难以承受的代价!我无法想象是如何强大的一颗心脏,才能在如山的重压下依旧保持自信,坚信自己将会取得成功!这真是殿下!你是我的偶像啊!佩服!崇拜!必须脱帽致敬!” 最后一段,肉麻了点 不过罗契听了还是挺开心的,所以他又笑了,笑得灿烂,笑得纯粹,完全出于愉悦,倒是没有丝毫自矜的成分。 “哈哈!谢谢!但这马屁过分了!你太高估我了!” “绝不!”斯玛特马上将表情一正以示自己的坚定。 “可惜事实并不是你认定的样子。”罗契摇头轻笑,“坦白说,直到现在我依然会不时感到惶恐,即使我确信拓城计划一定会成功。呵,这并非是出于自信,而是因为对一个人的信任,近乎盲目的信任。” “哇呜!一个人?”斯玛特讶道。 “嗯,一个人。新近上任的新月城自治领首席顾问,白糖加工技术的提供者,同时也是一位传奇等级的强者!呵呵,你也见过。” “我也见过?呃萨菲厄斯?”斯玛特瞪圆了眼。 “不错。” “天呐!”斯玛特抱着他的圆脑袋,状极惊诧,“荣幸!对!我很荣幸!真的很荣幸!啊!难道、难道当天的三人组竟全是大人物?那么尚未知晓的最后一位呢?他又会是谁?还有,第二次见面时出现的那位美丽的苏族姑娘呢?” 罗契没准备对弗兰克的身份有所隐瞒,于是直接道出,让斯玛特又是一阵做作的大呼小叫。但对伊芙,他则有所保留。 “好了,打住吧!现在,愿意让你知道的都让你知道了,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斯玛特马上收敛起所有多余的表情,郑重地应道:“这是我最好的一次机会!我认为我只需要知道这点然后付出不懈的努力就行了!” “很好。”罗契回以赞赏的一笑,继而又敲起桌面来,“我认为你需要立即投入到你的努力当中。我不知道你和你的伙伴们回到各自的家乡需要多长时间,组建工程队完善你们的建筑公司又需要多少时间,又将在何时返回新月城。我只知道,拓城计划已经开始了,迈开的脚步只会一直向前,不会因为何人何事而稍作停顿。” 斯玛特立即听懂,他急切地问道:“很快便会有工程上马?” “嗯,大工程,价值巨大的工程。只是我很怀疑你能不能赶得上。” 斯玛特两眼放光,连忙道:“赶得上!绝对赶得上!敢问是哪个地段的哪样工程?” “前进堡。” “前进堡?!怎么会是那里?那里不是一块爬满了僵尸骷髅的死寂之地吗?” “呵,现在是,但很快便不是了。”罗契飒然答道,看起来定是拥有着十足的把握。 “新月骑士团?”斯玛特轻声发问,他显然是联想到近来在城中流传的消息。 “这不需要你知道。”罗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强行带过,至于对方会不会因此而展开丰富的想象,他不在意。 “呃,明白。”斯玛特唯唯应是,忽又面容一转,脸上泛起敬色,“重建前进堡绝对是个最英明的主意!再没有比它更适合充当新月城自治领的东大门的了!” 这还用你说? 罗契其实很想翻着白眼口沫飞溅地大声吐槽的,但终究没有,他还记得要保持着自己的绅士风范。不过只要一想到前进堡重建成功后随之而来的各种好处,便觉得脸上的矜持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别的先不必提,单是交通条件的改善就已善莫大焉。 要知道,连接新月城与广大的北地腹地的主要道路理论上是横穿前进堡而过的其选址本来就是为了卡住咽喉要道,然则如今行经之时却不得不绕着此处拐个大弯! 缘何至此?全因在抵抗战争中遭受托古奥军队强攻而陷落的前进堡囿于各种因素长期无人清理,随后不知产生了何种变故竟集聚了大量的负性能量,原本应慢慢归于尘土的阵亡将士的遗骸受到了侵染,相继转化为各种各样的不死生物,传闻其中还衍生出相当高阶的存在,直让该处成了一块生人勿进的死寂之地。逼得旅人和商队不得不远远绕行,唯恐波及,由此而生额外的旅途靡费,端的是一大困扰。 情况已持续了二十多年。 所以,若是能够荡平此地,重开集镇,设立商栈税卡驿站,将道路裁弯取直以简短路程,重整出一道完好通畅的“东大门”,那可真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那么,此等好事为何至今未成呢?咳咳,说是有多种考虑啦! 事实上,前进堡一带并不算是什么九死一生的无回凶地。 后来陆陆续续地有许多冒险者尝试深入探索,虽然还是有倒霉鬼永远留在了里面,但绝大多数是能安然返回的。但探索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返回的冒险者全都说不出里头有何特殊怪异与众不同之处,皆道是与常见的死气较重容易衍生不死生物的古战场并无二致,便是新月城或是各个教会派出的较为精锐的探索队伍亦未能取得额外的成果,因而前进堡产生异变的原因一直都还是个谜。 不管如何,一个对外公开的官方说法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此处地形特殊导致了反常的负性能量集聚致使不死生物集群出现”的理由被抛了出来嗯,是经不起推敲的,只能用以安慰见识不广的普通民众。 幸好徘徊于此的不死生物似乎甚为依赖那集聚而来浓密如云的负性能量,总是瑟瑟缩缩蝇集于内,轻易不会踏出该能量层的笼罩范围,因而甚少发生“不死生物横行肆虐阻断商旅”之类听起来就觉骇人的恶劣事件。 时日一久,攸关的方面发现实际的影响并不太大,慢慢地也就不以为意了。 早就将霍纳河西岸七堡区一带视之为势力范围自认负有守土之责的新月城自治领政府以及自命正义誓言清扫污秽铲除邪恶与不死生物不共戴天的各大善神的教会,从来没有遗忘过这个地方,“净化前进堡”的议题屡次被提出,也一直是年轻热血的中低层军官和激进的神职人员中间的一个的话题。 只是高层人士显然要“稳重”得多,他们需要在投入和产出上作出充分的衡量,衡量过后便觉得你们这些总能赚钱的商人和有兴致四处游历的背包客绕绕路其实也无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在区域外围多了几座并不常设的监察站。 当然,现在是今非昔比了,地区的真正大,新月城城主瑟曼大公爵阁下已下定决心要对这块邪恶之地有所作为。他要让所有被亵渎而不得安息的亡者得以超度,要将那不洁的负性能量尽数驱散,他要让前进堡重新以集镇的面貌呈现于世,他要将淤塞的道路重新通畅,他要让每个跨越霍纳河的旅者都能在头顶看到新月旗在飘扬! 好吧,其实是经不住某位高人的忽悠吃下了他所画下的一个大饼,又被他随手赠送的一大笔钱财迷花了眼,最后对方更是拍着胸脯说要亲自上阵并保证成功,这种情形下大公爵都不知道还能拿什么理由回绝。 好吧,其实一切都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一个简单的归纳:前进堡现在仍是一块恶地,但它拥有不错的价值,还值得抢救一下,于是某位闲极无聊的高人准备出手,且看他如何逞威。 罗契无疑是走神了,这家伙都不知道将自己的思绪飘飞到哪个莫名其妙的角落,幸好还是很快便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两声,收起了那套让斯玛特傻眼的奇诡表情,转而板着脸孔,一本正经地叮嘱了一番,然后便将斯玛特打发。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面见客人、面见客人、还是面见客人 枯燥了点,劳累了点,但足够充实,这样的日子他还是很喜欢的。 傍晚时分,带着一身疲倦,罗契回到了城堡。就在城堡大门处,他碰见了弗兰克。 “有事?”罗契关切地问道。 显然弗兰克那紧皱的眉头耷拉的嘴角让人一瞧便知其怀有心事。 摇摇头,摊摊手,弗兰克答道:“叶还在房间里,已经大半个月了。” “伊芙还在陪着他?” “呃,是的。” “那就没事,不久就会好起来。” “为什么你对伊芙那么有信心?” “为什么你对伊芙没有信心?”罗契笑了,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现在能让他敞开心扉毫无顾忌地讲故事的,只有伊芙了啊。” 第六十八章 平复与振作 大半个月了,叶孤云一直维持着一个听起来就觉得枯燥至极的固定作息日程。一整天全在书房里头,上午是语言课的时间,下午则轮到他讲故事,而结束时间全凭兴致并无定时,有时候甚至会迁延到夜深,实在倦极了便于备在书房中的躺椅上对付过去。 清苦,愁闷,这是一种自我折磨,身边人全都为之心碎,而叶孤云却是一无所觉,自顾自地继续任性下去。 他讲了很多,大部分是第二世时的故事。 自己与友人如何潇洒浪荡风流不羁,一位位大侠的豪壮高义,一对对神仙眷侣的逍遥出尘,每一位散人怪客的狷狂恣睢,各大门派的深厚渊源,那个江湖的刀光剑影恩恩怨怨,关于朝堂,关于权位,关于......利益。 他还讲了诗,讲了书,讲了礼,讲了孔丘,及至李耳孟轲孙武墨翟韩非荀况王诩。他尽情地唱诵着十里秦淮、八百秦川、吴侬软语、燕赵悲歌、崎岖蜀道、蜿蜒长河、塞上牛羊、瀚海清波......以及,天子脚下汉家神都那冠绝于世的风采。 少不得还有自家的白云城的兴盛繁华。 他细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文风鼎盛文华荟萃,遍布各地的书斋、学院、学社;每一位学子都汲汲于此的乡试、会试、殿试,以至“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最后不知怎的又带出了何为华山论剑,何为“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他描绘了整个世界,然而贯穿始终的还是他和阿璇的爱情故事。 缠绵、缱绻、哀婉、悱恻以及充满无奈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听众人数并不固定,最多时六个,最少时只有一个,而伊芙便是那位从来不曾缺席的最忠实的听众。 听众们的反应在开始时还属正路,会随着故事的进展眉飞色舞、忍俊不禁、捧腹大笑、抿唇不语、敛容深思、皱眉垂首、泫然欲泣乃至泪眼迷蒙。但慢慢地,画风变了。 “糖葫芦是什么样子的啊?味道怎样?好吃吗?” “你会做面人吗?” “我想看皮影戏......” “琵琶是一种什么样的乐器?” “二胡呢?” “还有琴、筝、笙、萧......” ...... 叶孤云开始不满了:“你还要不要听故事?认真点,莫打岔!” 伊芙巧笑倩兮,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很怀念这些事情?” “当然。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怀念。” “噢,阿璇姐姐真是幸福!我有点嫉妒她了。” “她值得这些。但...不仅是她,过往的所有,我都在怀念,我想将它们永远铭记,我...我无法接受遗忘...那是我的本源!我的根!那组成了我整个人!也是我曾经存在的证明!只是...我真的没有把握能够避免遗忘...” 叶孤云突然爆发却又霎时间陷入了极度低沉。 “时间很强大,也很残酷,一个无法死去的倒霉蛋特别能感受这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带走我过往的所有,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折磨才能迎来终结。而且,我还得时刻做好准备,因为不知道那该死的命运之神下一秒会把我扔到哪一个时空,哪一个位面,面对陌生的世界,人生从头来过。不管怎么抗争,慢慢地,我就会忘了最初的那个我...以及最爱的那个她。” “好难受。” “抱歉,本来这与你无关。” “噢,不必这样。或者。既然害怕遗忘,何不用笔记录下来?唔,小时候姐姐给我上课,每当我有记不住的内容,我便......” 叶孤云愣住了。 “你再重复一次!” “呃,‘既然害怕遗忘,何不用笔记录下来?’” “对!就该这样!谢谢!” 最后的一句谢谢,伴随着的是一个紧实的拥抱以及一个落于脸上的真挚的吻。随后男人兴奋地离去了,而姑娘还呆呆地留在原位。 ...... 单调的日程并没有因为这样一个插曲而终止,虽然往后的时间里类似的插曲越来越多。 “阿璇姐姐的相貌是怎样的?你就画出来嘛!” “这便是阿璇姐姐最惯常的打扮?” “哇!夫人好美喔!” “这位便是老爷从前的侍女?” “她也好美!” “老爷说她和夫人都是强大的战士。” “但她的侍女制服和老爷给我们设计的制服款式不一样啊!” “我要图样!我要图样!我要图样!” ...... 每当此时,叶孤云的头上准是挂满黑线,然而,渐渐地他不会再为之不满愠怒了,能够平静乃至含笑地“忍受”这一切。 再往后,当他能够哭笑不得地接受吉安娜连续三天近乎恶作剧的“早安咬”,他便知道,自己的这番情绪风暴,总算是临近消散了。 该振作了。 新的一天,依旧过了一个惯例的早上,及至午后,在一片惊喜的目光中,穿上了几乎已成为其个人标志的黑大衣的叶孤云,信步走出了别墅,留下了一句以通用语道出的话语,“我要出去了,晚饭不用等我。” 别墅之外,是每天总踩准步点前来拜访的弗兰克,恰在此时,他刚刚穿过了大门。 “叶!再次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 叶孤云一把格开了弗兰克那彷如扑食般的热情拥抱,微笑道:“何必如此?忒肉麻了!又非是生离死别,我只是,只是闭关修养了一段时间罢了。” 话虽淡然,但充盈于心的还是一股难言的感动,能有一个在你困顿之时每天都前来探望的朋友,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哎!你这闭关和修养也未免太长时间了吧?都大半个月了!”弗兰克扯着一副夸张的表情,一个劲地抱怨,末了,他还挤眉弄眼地问,“对了,伊芙给你施了什么魔法?好吧,我知道自己是绝对学不会这个法术的,我只是好奇~!嘿嘿~!” 叶孤云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有满足你好奇的义务。” “啊~!啊~!你太残忍了!难道你不知道让一个法师陷入无解的好奇是会让他发疯的吗?啊~!我好惨!我好惨!” “好了!别耍宝了。”叶孤云一把揪起弗兰克的衣领,提着他,一路走出大门,不一会儿便远离了别墅,感受着手上不太沉重的分量,他忍不住讥讽,“你太瘦弱了,需要锻炼啊!” 言罢,叶孤云将弗兰克放下。 然而弗兰克并不在意,他整了整衣裳,跟上脚步,回道:“比不得你,我只是个法师,我的力量来自于头脑,而不是身体。” “但是你的寿命和健康来自于你的身体。” “唔~~,我只能说,身为法师会有许多手段来弥补这些。” 叶孤云挑了挑眉,说道:“譬如转化为巫妖?” “嘿!那也是一个选项。”弗兰克没心没肺地笑着,那种事情对他而言还太过遥远,现在他只是在参与着一个有趣的话题,“你知道的,法师都是研究狂,他们的时间是永远不够用的,一天需要当两天花,哈哈!” 这家伙是想到自己的老师了。除了追求享受注重品质更懂生活胜似贵族这一点外,奥斯玛大法师就是个标准的法师,他也时常会有通宵达旦不分昼夜地疯狂实验的时候。每当此时,便是其最狼狈最邋遢的一段时期。当然,也会是身为学生的弗兰克最狼狈最邋遢的一段时期。当中苦乐,唯有自知,时常忆起,却唯余一笑。 所以,弗兰克笑吟吟地继续道:“如果能将自身转化为巫妖,则意味着能够拥有永恒的生命,无尽的时间,噢,那可太有吸引力了!” “我却要劝你永远不要选择这个选项,”叶孤云的表情忽的转为严肃,他直摇头,像是在慨叹地道,“永生并不是一件快乐的值得庆幸的事,或许,它其实是一种刑罚,一种折磨。” “哟!这便是你闭关的收获?” “不!我的收获是一口马马虎虎的通用语。” 弗兰克微微一愣,然后尴尬地打起哈哈:“呃?哈!恭喜!我还一直没有注意到呐!哈哈!这是好事!绝对的!以后交流可要高效多了。” “谈谈正事!”叶孤云觉得应该将话题放在一些有价值的事情之上,这也是他今天出门的原因,“罗契那边怎样?” “噢,最近他忙坏了!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会议和面谈,”弗兰克撇了撇嘴,他对其兄长负责的工作极不感冒,“不过我得说他干得不错,此前议定的一系列计划陆续地都被他完成了。而且,他还想出了一些好点子。斯玛特,你还记得吧?那个圆脑袋的卡斯蒂卡丝商人,已被罗契忽悠着去做包工头了。” 弗兰克将罗契和斯玛特私下里达成的协议详细介绍了一遍,并表示类似的一系列做法(罗契选定的合作对象并不只有斯玛特)得到了一众高层的支持。 “有趣。” 叶孤云当然不会反对了,尽管他的评论显得有点干瘪,然而私心里却对罗契的这种大胆前卫极具创新精神的做法大为赞赏! 哟!这是把黑心地产商都整出来了啊! 这就是他喵的所谓的时代的进步了! “要我说,实在是因为白糖就是个好东西!它具有魔力!没有一个品尝过的人会愿意继续食用原来的那粗糙不堪的食糖!整个新月城都为它疯狂了!而不仅仅是商人!虽然商人必定会拼尽全力歇斯底里地争得白糖的区域代理权。所以,我们很快就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劳动力如潮水般向新月城涌来,投入到拓城计划的建设中!”弗兰克显得特别亢奋,仿佛是看到了拓城计划正火热进行之中,新月城的城区正一步一步地向外扩张。 “浮夸,幼稚。”叶孤云嫌弃地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劳动力换白糖的方法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但终究只能作为一个补充,想靠它彻底解决新月城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呵,只能说,你想多了!” 弗兰克直挠头:“为什么?” “简单的一个问题:若是一家明确的拥有着巨大消化能力的商行确实不能弄来足额的劳动力,你的白糖是卖他还是不卖他?”叶孤云反问道。 “呃......” “我想你也不至于愚蠢到为了那本来就不可能弄到手的劳动力而放弃确确实实的大笔金钱...”叶孤云看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而骤然失语的弗兰克一眼,拍拍其肩膀,聊作宽慰,然后进一步解释,“到头来还是要卖给那家商行的,而像这样的商行必然会有很多。那么,另外的能够弄来劳动力的商行看到自己获得的待遇与他们的同行并没有质的区别,慢慢地就不愿意整什么劳动力换白糖了。反正最后都能买到,又何必再多费工夫?所以,劳动力换白糖,从来都是一则鼓励性的规条,而不具有强制性。只能在白糖面世初期仍能以产量不足为借口以致商人们需要相互倾轧以争夺不多的配额时能够产生显著的效果,往后,它就不灵了。” “那该怎么办?”弗兰克的眼神很茫然,一双手攥得紧紧的。 “会有办法的。”叶孤云平静地看着他,给予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然迈向前方的步子一刻不停,“但现在,我们还是先把自己的任务搞定吧。” 第六十九章 一对恶棍 叶孤云和弗兰克又来到了德罗坦和艾维斯的铁匠铺。 铁匠铺里不再只有德罗坦一人了,除他之外,还有不久前买来的三个奴隶学徒,看他们努力认真的样子,显然是对自己在人生最困厄时幸运收获的一番际遇很是珍惜和感激。 然而在这里依然没有看到艾维斯。 “嗨!德罗坦!下午好!”弗兰克朗声招呼。 “嘿!弗兰克!是你呀!”德罗坦当即扯着粗嗓门大声回应,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转身迎向客人,然后他看到了叶孤云,便点头示意,还比了个拇指,“噢,还有你!一个很能打的闷葫芦。” 叶孤云顿时一头黑线。 “你可以叫我萨菲厄斯。” “晓得。”一边说着,矮人铁匠一边活动着因长时间工作而有些僵硬酸疼的肩膀,“嘿!那个血洗圣洁大道的黑衣魔鬼就是你了吧?关于你的各种传闻可是在新月城里传遍了喔!” “想来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词句。”叶孤云显得不以为意。 “让人畏惧也是好的。”德罗坦很是随意地搭了一句。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说:“那本来是我的目标,而且,我想我已干得不错。” 德罗坦哈哈一笑,再次竖起拇指:“有个性!我喜欢!噢!隆格啤酒!好东西!来一杯?不要吗?算了!唔,我发现今天的你要比上一次活泼多了!这是好事,要保持啊!” 叶孤云只是笑笑,复又淡然无语。 德罗坦唯有摊开双手,耸起肩膀,歪着脑袋挤出个滑稽脸,表示遗憾。接着他看向在一旁默默地消灭着酒食丝毫不带客气的弗兰克,不满的嚷道:“嘿!给我留点!” “何必吝啬!反正你那么有钱,”弗兰克含糊的应道,他的嘴里塞着一块不知道是来源于何种动物的烤肉,看他的表情,应该挺有滋味,“我从没见过另外一个铁匠在熔炉旁都要备有食物的。” “要你管!”德罗坦一把抢过了最后一块烤肉,立刻放入嘴里咀嚼起来,“有钱?谁比得过你家?特别是在你们弄出了白糖之后!疯了!所有人都疯了!像被迷惑了心智一样心甘情愿地将口袋里的金币向你们抛去!啊啊~~!我都无法想象爱希伦城堡的府库里金币堆积如山的景象!更难以接受你们这群吸血鬼在晚上一个一个地细数着金币的场景!噢!我要诅咒你们!为什么你们那么有钱!你们的财富绝对会引来巨龙的窥觑的!” 一个矮壮敦实的老矮人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其实...挺可爱的。 “哎呀,一说起这个,我又想起白糖那甚至比蜂蜜还要纯净的甜蜜!嘿!弗兰克,作为老朋友,难道你不应该拿出十磅八磅的作为礼物表示一下?”说完,德罗坦还真的向弗兰克伸出了一只摊开的掌,脸上挤眉弄眼地整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啊,白糖呐?我不管那个,那是罗契的工作,十三行现在是他的地盘,他把每一颗白糖都盯得死死的,我可没法从他手里拿到十磅八磅的量,要不,你去试试?”弗兰克嬉笑道。 “呲!算了吧!办不成的事!罗契那小子绝对又会拿产量不足的鬼话来搪塞我!”德罗坦愤愤地嘟囔。 “那可不是鬼话,”弗兰克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两个小布袋,“现在白糖的产量确实不足,十磅八磅的空余份额我是没有的,但两磅三磅还是能拿出来。” “够朋友!”德罗坦高兴地接过,然后递给了一个学徒,让其赶紧贮好,回头又道,“弗兰克,我发现今天的你似乎比从前英俊多了!哈!绝对的!” “噢!得了吧!”弗兰克对他的这位不要脸没节操的朋友极度无语,这家伙现在看着都不像是个矮人了,耿直粗豪的种族特点已经丢得一干二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人类城市生活了太久的缘故,“咦?艾维斯呢?” “喏!还在里面,”德罗坦朝后堂的方向努努嘴,“这老妖精越来越懒惰了!最近每天总是要睡到午后,甚至下午。” 他抱着双臂,状极不满地摇摇头,不过倒没有再为此喋喋不休,抬头正视这弗兰克,问道:“哎!你今天来找我们俩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专门前来送礼的喔!我可不是蠢蛋!” 弗兰克答道:“询问消息,征求专业的意见。然而我认为有你在就足够了,就让艾维斯继续睡吧。事实上我认为我想知道的东西他也不太清楚。” “哈!我喜欢这个马屁!”德罗坦嘿嘿坏笑,“所以,你的问题是?” 弗兰克指了指叶孤云,又指了指自己,道:“我们准备组建一支队伍。目标,前进堡;任务,净化那里!我们需要队员,所以需要你的建议。” “啊?为什么会需要我的建议?”德罗坦皱起了眉头,他是真的大惑不解,“你的父亲是新月城城主,你的老师是一名博学的大法师,他们手中所掌握的资源都比我强,无论是质还是量,我最多只能在装备方面给予你一点帮助。” “不!不是这样的!”弗兰克练练摆手,“而且你也太小看自己了!” “哈哈!那你说说我到底有什么连自己不知道的强大之处...”德罗坦说。 于是,弗兰克发起了连串的反问。 “你是不是新月城乃至是北地最高明的铁匠?” “当然!” “你的生意是不是价格公道有口皆碑?” “绝对的!” “所以,新月城中的,就算不能说全部,但也是相当大一部分的经验老道身手高强的冒险者更愿意选择到你这里购买和修理装备,是也不是?” “是。” “换言之,你其实和许多老手级别的冒险者熟识,对吧?” “没错。” “你能知道他们大概的身手,曾经的战绩,近来的日程...好多好多,总之,你掌握着与他们有关的海量信息!难道你会否认?” “唔...唔...” 弗兰克满意地看着德罗坦被哄得懵呼呼的模样,他总结道:“简而言之,你其实是新月城里首屈一指的冒险者相关消息的提供者!在这方面甚至比我父亲的消息渠道还要靠谱!而现在,我们需要队友,能打的能带路的能......唉,不管是哪种,总之,找你是没错的了!” “呃,了解。”德罗坦不断地用力捋着自己的胡子,面色涨得通红,他的心情确实挺激动的,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拥有如此之高的另类价值,“那么,你们想要什么样的队友?” “能带路的!也就是说最近曾经深入探索过前进堡的。我们最需要一些知道内里情况的人!当然,能打的我们也不会拒绝。唔,报酬从厚!”弗兰克述说道。 闻言,德罗坦当即捏着下巴努力回想,半晌,他一抹脸蛋,烦躁地嚷道道:“不想了!想不起呐!最近哪里有什么人曾经进入过前进堡嘛!没有!” 他又端起了一杯啤酒,忒粗鲁地,三两口饮尽,任由溢出的酒水沾湿了他的胡子,“前进堡从来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地方,那里不是遗迹,也没有宝藏,它只是个年岁不长的古战场,那里只有遍地的臭烘烘的腐肉和光秃秃的骨头架子,既烦人又难看,若非还产出两三样还算常用的材料,脑袋正常的冒险者谁有心情跑到里面闲逛?” “真没有?”弗兰克纠结了。 “没有!”德罗坦回答地很是干脆。 “其实......”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却是其中一位新人学徒,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顿时变得煞是瑟缩,怯怯而不敢言。 “有话直说!”德罗坦把手中的空酒杯用力地往桌面一砸,瞪了那家伙一眼,但瞧着并无多少责怪的意思,“想到啥就说啥,我这里没有忒多的规则!” 说这话时,他还特直白地瞄了瞄身旁的弗兰克,嘲讽意味浓重,这家伙向来对法师周身总是有许多规规条条的作风很是厌恶。 那学徒似乎很受用这种粗糙暴躁的德罗坦式宽容,顿了顿,便流利地说道:“呃,我记得,上周应该是有两个声称刚从前进堡一带探索归来的客人前来光顾的,他们要求对其全身的装备进行修护,由于费用较高,所以我的印象较深。德罗坦先生,您应该是遗忘了。”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转移到德罗坦身上。 而矮人铁匠却报以一哂:“上周?嚇!我知道你是指一黑一白都长得像头熊的那两个家伙!遗忘?我怎么会遗忘!我还记得通过他们那桩生意我至少能够赚到30个金币的利润呢!我还知道他们俩其实都挺能打的!但那又怎样?不值得提起的事情就不需要提起!哼!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那两个人不是可以考虑的对象!无论他们有没有去过前进堡!” 这一番话并没能将事情解释清楚,反倒让众人又生疑惑。 弗兰克问道:“不可以考虑?为什么?” 德罗坦呸了一声,语带厌恶地答道:“德克库和麦卡提,一对拍档,名声在外的拍档,只是这对拍档从来都相伴独行,他们从来不和别人合作,也没有人敢和他们合作。” “够大牌的。”这句话让叶孤云也忍不住插嘴评论。 德罗坦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狠灌一口,接着说:“别想歪了!并非是有什么光鲜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恶劣的往绩!那两个混蛋有着相近的身形,差不多的战斗技巧,大约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然后,一样都像毒蛇般狡猾、阴险、恶毒、狠辣!他们是强盗!是绑匪!是杀人犯!总之,就是十足的恶棍!” 连串的形容词令听者不禁深深皱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自然而然地浮现,甚么杀人如麻血债累累恶行滔天的,决计是最让人反感最让人厌恶的场景。 唯有叶孤云轻声笑道:“呵,我更感兴趣了。” 德罗坦翻了翻白眼,没理会那古怪的黑衣混蛋,继续说:“他们从来不和别人合作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不想有第三者分享他们的任务报酬和途中收获。为了最大化自己的利益,他们经常毫不迟疑地对接受了相同委托的竞争对手下手,偷袭、暗算,无所不用其极!这还不算!他们甚至干出过回手就将刚刚一同完成任务的同伴戕害的极恶之举!此外,许多龌龊事,像是半途抢食、劫杀成果,乃至是最粗暴的谋财害命,他俩都没少做!你们说,这样的混蛋,会有人愿意和他们合作吗?” 叶孤云讥诮地笑了:“这种纯粹的恶棍,到现在都还能活着,也真是个奇迹。” “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挺能打的,而且还拥有着一些特殊的逃命手段,在野外极少有人能奈何他们!还有,哼!****!但......”德罗坦的表情像是便秘一样,极度不爽,显然他所陈述的是一个极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谁都不能否认,他们的所有恶事都止于野外......” 第七十章 找人 “他们的所有恶事都止于野外!” 德罗坦的这番阐述,无疑又让在座的所有听者陷入云里雾里。他将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那是一片花样的困惑,放到平时,他或许会对此调侃一番,但现在他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又灌了口酒然后闷声地继续往下述说。 “别想太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有在野外,在所有不存在法律的地方,他们才是肆无忌惮无恶不作的混蛋!一旦进入了城市,他们就是典范式的好公民!安分,守法,不惹麻烦,足量纳税,偶尔还能帮忙处理一些阴暗的事情,没有一位领主会不喜欢这样的家伙!然后,理所当然的,他们会受到一些保护。” “难道这样就足以保证安全?”弗兰克忍不住出言质疑。 德罗坦放下酒杯,撇撇嘴,说道:“足够了!我说过的,他们很能打,也很能逃,在野外没谁能留得住他们,而在城市里,只要对头不敢展开越过界限的疯狂报复,也就没有怕的。他们设法索得的保护伞,正是为了防止过界事情的发生。” “卑鄙!”弗兰克低声地咒骂了一句。 “卑鄙?呵!”德罗坦失笑了,“你还可以说他们无耻,或者狡诈、阴险、两面派什么的,但是也得承认他们是最懂得生存之道的一类人!不管在外头如何放肆,只要在有规矩的地方,就表现得足够尊重和谦卑,他们默认并践行着一切规则,明里的,暗里的。所以明知道需要花费几倍的价码也愿意到我这里修理装备......” 叶孤云一挑眉,他是听懂了德罗坦话语里隐含的意思,插嘴道:“这并非是他们乐意如此,只不过是在运用规则的力量,他们用这种力量替自己披上一层护甲。” “对!就是这个道理!善于运用规则的力量!哼!他们就是用这种手段将许多人吃得死死的!就像我,明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对其好感欠奉,却也得全心全意毫不马虎地帮他们修理装备。”德罗坦愤愤地道。 “你是被针对了,你在乎自己的名声,你尊重自己的技艺,你......喜爱金钱。”叶孤云的语气本不带有特别的色彩,只是脸上一直带着的高冷微笑,放到此刻便显得有点蔫坏了,就像在嘲讽,直让德罗坦气得牙痒痒的。 紧接着,矮人铁匠又听到了他眼中的黑衣混蛋说出了一番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捅刀子的话语:“德罗坦,事实上你并无损失,相反,其实已多赚了——你说过的,他们需要花费几倍的价码。你之所以感到不爽,是因为遭遇了一种......意志上的***唔,对,意志上的***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宽心,忘了它,数着多赚的金币,你的心情就会重归美好。” 「***我怎么被**了!**你妹!你他喵的才被*******德罗坦的眉头夸张地跳动着,现在的他便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汹涌的怒火是其炽热的熔岩,终于,突破了临界,爆发了—— “要你管!” 呃,好弱...... “你们还是好好琢磨怎么招募队友吧!” “难道你不帮忙了么?”弗兰克特无辜地问道。 “哼!我最多只能帮你们找来几个能打的。”德罗坦没好气地说。 “你就是最能打之一啊。”弗兰克指着对方。 德罗坦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我?我才不去!前进堡那又穷又次的地方,谁愿意去谁去!”“啊!别这样!我还想着这次终于有机会能和你并肩作战呢!”弗兰克再度无辜地请求。 德罗坦闻言倒是愣了一下,不过究竟没有改变主意,一梗脖子,他暴躁地骂了一声:“幼稚!”但紧接着便降低了语调,“改天吧,有机会的!”他胡乱地抹了把嘴角,抹去粘附的肉碎、油渍和酒液,端正脸色,认真地提点:“那地方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不死生物,所以你们最好能够找到几位够分量的牧师或者圣武士,你知道的,对付不洁的东西,他们最在行。我想这方面你不需要我的帮忙。” 弗兰克当即笑了,他自信满满地说道:“啊!是的,已经联络好了!洛山达神殿和提尔神殿都将派遣精英帮忙。噢,是父亲亲自出面联络的!而且,前进堡一直躺在各大神殿的亟待净化的目标清单里,此次任务正好能让他们顺带将‘夙愿’了结,呵呵!所以不必对派来的人选的实力加以怀疑。” “呵,那么你们确实只需要寻找能带路的,”德罗坦一摊手,“然而我没法推荐出合适的人选。”眯着眼,挠挠头,他又说道,“我只能为你找来几名打手,暴力的打手!” “也行。” “你们这支队伍将是何种规模?” “5到10人的小队,理想人数是7或者8,现已确定的人选有5个,然而除了我之外,全是近身肉搏的大爷,所以......”弗兰克扯了个鬼脸,意思是,你懂的。 但德罗坦很不赏脸地回以一声嗤笑,抢白道:“算了吧!你们的敌人只是一群僵尸和骷髅,顶多再加上一些幽魂尸妖食尸鬼...”矮人铁匠指了指弗兰克,又指了指默然的叶孤云,“你是中阶法师,队伍里还有一个超越传奇的大高手压阵,还需要恁多的讲究?” “嘿嘿,也是。”弗兰克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德罗坦一摆手,嚷道:“好了!别扯淡了!我看就这样吧!我帮你找两个人,两个绝对能打的狠角色,再支援几件好用的小玩意,如何?够了吧?” “够了!”弗兰克嬉笑着搭上了德罗坦的肩膀,用力地拍了几下,“不愧是好朋友!” 德罗坦白眼一翻,道:“真是好朋友的话我希望下次你带来的不是两磅三磅的白糖而是两磅三磅的冰糖。” “哈哈!也许,谁知道呢。” “哧!”德罗坦怪笑一声表示不屑,又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弗兰克下意识地看了叶孤云一眼,“其实准备工作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开始在做了,那并非是什么艰难的事情,所以......”他耸了耸肩,“凑齐人手之后随时可以出发。” “好。”德罗坦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会让那两个家伙在城门外等你。”他重新拿起锤子,挤出一副不耐的表情,“还有事吗?快说!我可要继续工作了!为了那两三磅白糖已经耽搁了太久。” 弗兰克正想搭话,未料被叶孤云抢先了。 “你刚才说过的那两个混蛋,德克库和麦卡提,到哪能找到他们?” 叶孤云和弗兰克离开了铁匠铺,两人相伴走在新月城的主干道新月大道之上。 既是名为“新月”,又是城中主干,所以你完全可以想象出关于这条道路的一些状况:连接南北,贯通全城,就着城区的独特形状,在地面划了一道长长的弧,以及,很合理的,较为宽敞整洁。 然而此时此刻走在上面的行人,第一感觉只会是——商贩真他喵的多! 隔三岔五地,便有一个货架或摊档竖立在道旁,宛如值守的卫兵,骄傲地“审视”着途人,而在某些路段,这些“卫兵”竟是成排成列的出现,密密麻麻地铺于大道两侧,生生让这条本来还算宽敞的干道减少了一半的宽度。 放到咱大天朝,这等目无王法的事情早就被宇宙无敌的城管大军弹指平灭了!而在这里,没人管,或者说,没想到去管,又或者说,压根没法管。 叶孤云已经能想到繁忙时分的这条大道将会是何等恐怖的一个场面——人流如织,比肩继踵,迈不开步子,甚至都没法绕过前人,只得踩着细碎的步伐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随着人流挪动,而前进的方向还未必是自己所想的。眼前是各种后脑勺,耳边是各种噪声,鼻间是各种怪味,间或还会有因为运货马车的到来而引起的一阵鸡飞狗跳...... 叶孤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就在他准备仔细寻思解决这种乱象的方法和步骤之时,弗兰克又一次凑到身边,问起了一个已经问了很多次的问题。 “真的要去?” “是的。” “真的要去?” “我不想再听到相同的问题。” “......” 此时正值下午,路上的行人还不太多,两人还能迈着悠然懒散的步子向城北走去。他们是要去寻找德克库和麦卡提,但直接的目标是一家妓院——没办法,那俩色胚就喜欢呆在这种满眼都是大腿屁股胸脯随时都可以啪啪啪的地方。 德克库和麦卡提是佣兵,是赏金猎人,是冒险者,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生活无定,然则并不缺钱,相反,还甚为宽裕,所以他们时常流连的都是些档次较高的妓院,而非如叶孤云和弗兰克曾经到过的“搏杀战场”的那种低级妓寮。 即便如此,也让弗兰克心怀忐忑,大抵曾经的遭遇实在对他冲击过甚,乃至于心生阴影。 终于,弗兰克换了个问题:“叶,为什么你非得找那两人呢?德罗坦已再三声明了,他们不是可以充当队友的对象!他们不值得考虑!” “这个问题已经是第三次提出了...”叶孤云满眼无奈地看着弗兰克,“我最后回答一次,依然是那个‘敷衍’的答案,因为好奇!” 第七十一章 老司机和小处男 事实上,除了自发形成的所谓行政区外,新月城里并无明显的区块划分,所以各种各样的商业场所的分布就如撒盐般随意,零零落落的散于弯曲狭长的城区里。 地理条件所限,倒也无可奈何。 德克库和麦卡提常去的几家妓院,倒是全部集中在北城区,算是能免去作为寻找者的叶孤云和弗兰克的无谓奔波,然而这不代表找人的工作会变得好做,仍然需要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地查找——尤其是这些地点全是妓院,弗兰克认为这是一种煎熬。 当然,纯情小处男要变坏其实是很快很简单的事情。当两人走进第三家妓院的时候,弗兰克已经能够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以掩饰乱转的眼珠子,装作在不经意间瞄到了那些打扮火辣的姑娘露出的大半个大白胸脯——虽然之后往往会引来热情的姑娘的几声暧昧戏谑的哄笑,并把衣衫再拉低一些,好让他瞄得更多更清晰。然后——然后弗兰克就败了,脸红红地收回目光,只余一个尴尬局促的可爱表情,让姑娘们笑得更大声些。 尽管还是个标准的“没见过世面”的初哥,但好歹也算是有进步了,不是吗? 而叶孤云......咳,他简直就是姑娘眼中的完美恩客好吧?!高大,英俊,沧桑,温文有礼,举止合宜,眉宇间更是凝聚着一股致命的让人想温柔呵护的忧郁气质,不仅如此,他还出手大方,阔绰多金——噢,光是想着就觉高x要来了! 所以姑娘们从不忍心拒绝叶孤云的请求,他提的每个问题都得到了最详细的解答,然则这俏郎君着实无情了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便优雅地留下几个金币,转身翩然离去,也不肯留下温存一夜,揉碎了一颗又一颗炙热的芳心。 两人再次走在路上。 “没找到啊,放弃了吧。”弗兰克再一次劝阻。 “不是还有几家么?总会找到的。而且,”叶孤云似笑非笑地望着弗兰克,“你看够了吗?我想应该没有。” 弗兰克脸色霎时变得通红,有心想要反驳,却嗫嚅着说不出口。 “其实,我对大公爵的家庭教育——无论是方式还是水准,都非常佩服,他是真的培育出两位端正的绅士,你和罗契。我完全可以想象,其他的地位相近的大贵族的年轻男性,在你们这个年纪,就算不是妻妾成群,也会拥有不少的情人,如何也不至于连妓院都从未曾‘深入逛过’。我是真不敢相信,你和罗契,竟然还会是处男,噢,大公爵实在太厉害了~!” 处男,绝对是小男生最忌讳听到的几个词语之一,或许连之一都可以去掉。因为一旦被安上(落实)了这个头衔,连带而来的还有青涩、幼稚、没长大、不成熟、缺乏气概等的一大堆不太好听的标签,会被认为还不够格称作男人——这决计是小男生不能忍受的啊! 所以弗兰克当即怒了,他抓狂地道:“不要再和我提处男的事了!告诉你,本少爷随时都能够告别这个该死的身份,我只是...只是...”支支吾吾,既窘且急的样子,着实有趣,“我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对象而已!我、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呃,好经典的对白......叶孤云不由一阵错乱。 「我是不是该接上“但随便起来就不是人”?」 一晃首,回过神来,叶孤云对犹自气闷的弗兰克说:“这不还是证明了大公爵家教良好么?做个严谨自律的绅士,挺好的。起码不会背上一身沉重的情债。管不住自己的人......呵,你看我,上辈子的债还没还完,现在又需要背上五份......” “然而我觉得安妮她们真的挺幸福的,”弗兰克认真地说,“她们只是侍女,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光鲜的身份,但你仍然愿意将与她们之间的情当成债一样承担在肩上,这很了不起!她们真的挺幸福的。” “你是在赞扬我?过分了啊!”叶孤云苦笑起来,“面对她们我永远是心怀歉疚的,因为从根本上我就没法做到最好,我只是一个人......而且我心中最大的一块永远不属于她们。” 说到底,这家伙本质上还是个地球人啊!他的脑子里装着的还是现代的男女观爱情观呐!他喵的还是略带情圣气质的......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弗兰克迷茫地挠了挠头,皱眉道,“我必须说,我是真的认为安妮她们会幸福的,这不是过誉,而是实话。”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在贵族间广为流传的风流韵事,“我见过太多的自命为绅士的花花公子了!他们只是将女性当为猎物,玩具,一种炫耀的资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叶孤云打断了弗兰克的话语,“但你这样的比较让我高兴不起来啊!” 确实高兴不起来,咱是要当情圣的,你却拿拔**无情的渣男来和咱比较...... “啊?为什么?”弗兰克特无辜地问道。 “好吧,没什么...”叶孤云决定将话题打住,其实一开始就不该揭开这个话题——和一个从没牵过女孩子的手连理论派都算不上的纯情小处男讨论男女情感?这不是有病么? “还要去啊?”弗兰克又问了。 “当然。绝对会让你看个够的。” “......” “为什么这幅表情?这不是满足你的心意了吗?难道不该高兴吗?而且,一个建议,在里面不妨大大方方地观看,眼神放肆一点亦无所谓,但不要偷瞄,偷瞄只会让人一眼看穿你是初哥的这个事实。” “......” “嗨,别不好意思!你是个绅士,但更是个男人!严谨自律和男人本色一点都不矛盾!年轻小处男理当对裸露的异性身体感兴趣!若是不感兴趣,呃,那才是恐怖的事情!” “啊~~!叶!你的形象在崩塌!高贵呢?冷傲呢?宗师气度呢?还有,节操呢?!” “人本来就是一种复杂的动物,各自身上或多或少的集中着一些非常荒谬的矛盾......” “拜托,别和我讲大道理!” “好吧,或许应该用个形象的比喻......唔,我的节操丢在了刚才的那家妓院,所以现在我们得赶紧赶到下一家妓院把它找回来。” “......” 第四家妓院,丫的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甚是别致的名字,叫爱的牧场,呵,想必各位都能知道里面放养的是何种乖巧温驯的动物了。 横向对比,爱的牧场绝对是今天两人到过的所有妓院中档次最高的一家。这一点,还无需进去就能有所认知,最宽广的占地,最典雅的外观,最高端的区位——丫的可是坐落在行政区内,离叶孤云的别墅都没几步路了。 当然,最能体现这点的还是其内部。 推开那扇以精致的紫罗兰浮雕作为门框的白色木门,便来到一个极尽奢华的小天地。这种奢华走的是品位路线,屋里的每一样布置每一件陈列每一处细节都能让你感到细致、到位、有格调、卓尔不凡,而不是让你只看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这里更像是某位底蕴深厚的顶级贵族精心营造的一处私人会所,而不是经营皮肉生意的风月场所。整个室内笼罩着一层高尚的氛围,哪怕是挂在墙上的一幅****你也只会认为是艺术品,而不是春宫图。 屋内仿佛名流云集的样子,男的衣冠楚楚,女的风姿绰约,俱都彬彬有礼,言笑晏晏。他们谈论着文学,音乐,乃至绘画雕塑,沉迷于棋牌、骰子以及飞镖等游戏之中,就是没在谈论着本来最该是主题的风月。没有淫辞词语,没有荤腥无忌,没有放浪形骸,甚至,连稍显出格的笑声都难以听见。 若非是那些特殊工作者还各自戴着一个覆盖着大半张脸的能够隐晦地提醒着身份的华丽面具,叶孤云还真会以为面前的一切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名流聚会。 嘿,这妓院的档次也忒高了点! 然而仍属初哥的弗兰克并不能理解这点。屋子里的奢华并未带给他特别的触动,以他的身份,此等阵仗,怕是早就惯熟。弗兰克感兴趣的......咳,是屋中的女郎。当他真的依着叶孤云的建言大大方方地投递眼神时,看到却不是最想看到的一团团美肉,而是一身又一身性感但并不暴露的装束,那些个女郎端庄娴雅的样子一如他所见惯的贵族美妇,这让他遗憾又困惑。索性凑到叶孤云的身边,在其耳边轻声问道:“我们走错地方了?” 他坚定的认为像搏杀战场和刚刚到过的三家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妓院。 “不。怎么会?”叶孤云答道。 弗兰克再说:“这里更像是个沙龙......”后半句“而不是妓院”被省略而没有说出口,但他知道对方必然能够了解他的意思。 “呵,”叶孤云讥诮地一笑,“不过是一些自认为高雅脱俗的人所崇尚的一种古怪趣味罢了,不必在意,到最后这里的所有事情还是要通过下半身解决。” “啊?这样吗?好奇怪...”弗兰克面露不解,心底暗想,「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叶孤云没再理会,迈步向里走去,弗兰克只好紧紧跟上,不过他仍在琢磨着一个个华丽精致的面具以及没能看到的白软圆滑—— 「为什么穿得那么多?为什么还都把脸遮住了?就这样客人竟然还能满意?他们似乎真的非常享受诶...这、这古怪趣味真够古怪的...」 享受中的人群并没在意两位陌生人的出现,少数几个热情疏朗的“绅士”会对新来的同道含笑致意,而大部分人——无论男女,原本该干什么便继续干着什么,只有一位戴着黑天鹅面具体态妖娆的女人迈着优雅的步子迎了上来。 “幸会~!” 略带沙哑的醇厚嗓音从一双丰满的唇中吐露而出,冶艳而魅惑,宛如猫爪,巧妙地在心尖儿轻轻地挠了一下,直让人心痒难耐。 阅尽千帆的叶孤云兀自无动于衷,然而初哥弗兰克不可避免地着了道,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然后又立即不争气地变得更快更猛,只觉得眼前的黑天鹅面具分外耀目,难以直视,不知所措的他急急忙把红了的脸垂下,愣了愣,又勉强把头抬起来。 「啊~~!失败!道行不够啊!」 接着,他竟是利落地对自己释放了一个降低温度的小戏法——效果很好,脸上的红很快便隐没下去...... 黑天鹅顿时花枝乱颤:“咯咯,先生,你的这位朋友真是有趣!” 这话无疑是对叶孤云说的,配合着撩人的躯体抖动,黑天鹅的魅惑风情再一次展现得淋漓尽致,然她得到了只是一个几乎感觉不出的笑容:“我找人。” “找人?”光洁的下巴微微一扬,丰满的双唇堆叠出一道诱人的弧,虽然被面具遮盖,但仅凭声音就能让人想象得出,面具后的那副美颜必然同时做了一个眉目一挑的勾魂动作。 “每一位来到这里的绅士都是为了找人,只是不知道你想找的是哪位?” “好啦。”叶孤云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他摇了摇头,眼神无比清明,“你也不必对我下功夫了,今天的我没有带来生意。目的已经说过了,只是来找人的,纯粹的找人,找两个男人。你的盛情款待,唔,留待下次吧。” 第七十二章 黑白二熊 “那么,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一个清越的男声响起,接过了叶孤云的话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他的脸上带着真诚和煦的笑意,显然是带着善意而来。 叶孤云和弗兰克都认得他,他是刚才第一个对走进来的两人含笑致意的人,他有着一头偏分的黑直短发,但,或许是故意的,明显用了太多的发蜡了,头发被分成油亮瓷实的两块,平顺地贴在头皮之上,呃,相当另类。另一个令人注目的特征便是唇上那一撮漆黑严整的仁丹胡——这绝对是让叶孤云印象最深的一个特征了,若非他明显更为俊朗高大,叶孤云都会以为这个男人便是地球上最知名的那个小胡子。 然而命运的荒诞离奇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 “先做一番自我介绍,”男人直视着叶孤云,深邃的棕色眸子闪烁着迷人的风采,“我叫阿道夫,阿道夫·希特雷,这个乐园,爱的牧场的老板。” 这、这他喵的...... 阿道夫?希特雷?希特雷...雷...雷你妹!我是不是还该庆幸其姓氏到底没有照版复制?! 胡乱地一阵摇头,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些古怪的表情,叶孤云同样直视着阿道夫,“沉静”地说:“长话短说,老板先生,我要找人,德克库和麦卡提,如此而已。” “哦?”阿道夫深深地看了叶孤云一眼,随后别过头看向了弗兰克,“没想到竟是寻找他们两位,想必定是关系着某些紧要之事。呵,因为他们俩不太光鲜的身份和经历,并不是秘密,所以如我等旁观者难免会展开一些不好的联想。当然,您不必在意。只是,不知道真正想要寻找他们的人,是您,还是尊贵的弗兰克殿下?” 无疑,阿道夫的眼界是足够的,他认得弗兰克,于是不由地向其投注更多更热切的目光。要知道,可从没听说过品行高洁作风端正的弗兰克殿下曾经走进过任何一个风月场所的啊!而如今,这位爷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的场子里,说不准,还可能是第一回呢!这可真是既惊且喜了。虽然其明言只是为了寻人而来,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或者其他,但谁又能保证里头不含有别样的深意呢?所以,需要尽量试探清楚。 但阿道夫失望了,弗兰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招呼的回应,接着便继续闭嘴不言,看起来一副唯身旁的黑衣男人马首是瞻的样子。 阿道夫只好又看向叶孤云。 “是我,只是我。”叶孤云答道。 “很好,了解了。”阿道夫若有所思地笑了,一转身,做了个肃客的姿势,“我得说,德克库和麦卡提确实是在这儿,我来带路——喔,这边请。马上,尊敬的您就能见到他俩。” 相视一眼,两人迈步跟上。 目的地并非是什么特殊复杂的地方,不过是二楼上的一间豪华套房,同等级的套房还有三间,一行人来到的是最靠里的那间。 然后,谢绝了阿道夫的继续陪伴,两人径自推门入内。 嗯,没有敲门,没有问话,没作任何表示,够无礼够粗暴的了。 直到走进了这间豪华套房,弗兰克才能确认自己真的是来到了妓院。套房内的装修风格与楼下的大厅一脉相承,都在追求着一种不落俗套的格调(就是装逼呗),如果说楼下大厅是有格调的高尚,那么豪华套房便是有格调的情色。也不过是很常见的粉色纱帐、情趣用具、人体雕塑、风月图绘以及稍显黯淡的暖色调灯光,顶多只是在细节处相对讲究一些,但就是能弄出一种与众不同又绝对暧昧迷醉能够勾动心底深处最原始欲望的氛围。 细闻之,便是连空中都充满着甜腻暧昧的味道。 叶孤云知道,这是因为蜡烛中添加了催情药物的缘故,然而弗兰克并不知道,他只是发现套房内的味道挺好闻的,于是深深吸了一口,但过后立即便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叶孤云没理会这初哥的幼稚举动,他的注意力第一时间投注到套房里的一堆肉虫上了。 二男六女!呵!好大的阵仗!好**的场面! 但,实在话,最令人注意的并不是六个没穿衣服的丰满**而是被**簇拥着的两个男人。除了肤色,他俩的身体压根是用同一个模板拓印出来的,都有一副健美冠军的身形。高大,约莫有190公分;宽阔,其肩宽目测至少两倍于弗兰克。全身都是肌肉,每一块都愤怒而清晰地贲起着,直如一套严密的盔甲覆盖周身。粗壮的四肢和厚实的胸大肌尤为显眼,前者就像四根狰狞的石柱,后者尤如两面沉重的皮鼓,也不必多做动作,外人就能感觉到其散发着的满满恶意。至于那已不知道分成了几节的豪华腹肌群和挺翘得让女人都自愧不如的结实肉臀,相形之下竟然显得没那么犯规了。 这两头人熊,一黑一白,黑的那个理了个可能是最适合黑人面相的光头,脸上还勾画有几条铁锈色的古怪面纹,粗莽之风毕现,看着怪吓人的,但白的那个却并不比他的伙伴好看,蒜台鼻、肉肠嘴,以及一头色泽暗沉的竖起的只有一寸的短直黄发。 两人俱都裸着,白熊大马金刀地靠坐在一张大沙发上,怀中揽着一位女郎,一边用大手把玩着两座柔软的肉山,一边嘴对嘴地做着浓密的体液交流,他的膝下另有两女,跪坐着,俯首以唇舌专注地照顾着他的那根并不雄伟但足够坚挺的小白棍。 同一个器官,黑熊明显要胜出许多,他正挺着那根吓人的凶器,在床上凶猛地冲击着一个大白屁股,掀起了层层观之目眩的肉浪。屁股的主人,一只撩人的金丝猫,兀自高亢地哼唧着,声调迷离,乱而无律,也分不清是愉悦还是哀婉,但看样子是撑不了太久的了。她的旁边,躺着另外两只撩人的金丝猫,不着片缕,汗渍满身,正戏谑地看着她们的伙伴。看她们慵懒满足浑身无力的神态,显然不久前已曾经受过相同的待遇。 整个画面是如此的生动和富有冲击力,以至于稍稍清醒的弗兰克顿时又觉得自己的眩晕变得更加深重了,于是,他又放了个降温戏法,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叶孤云默然无语,信步走入房间正中,扶正一张倒下的凳子,挂着招牌式地冷峻而讥诮的笑,淡定地坐下。 房间中人虽然狂乱,但不至于迷失到连有人闯入也未能察觉。 “你们是谁!” 暴喝声起,来自于原本正努力推着屁股的黑熊。这腌臜货倒也尽责,脱身前还特别卖力的耸动几下,好让身前的金丝猫登上云端,倒是免了个半途而终不上不下的难熬境地。 带着一身汁水,晃着犹正杀气腾腾的大黑枪,黑熊就这样凶悍地压迫过来。 那边的白熊反应也不慢,但他没有起身,只是将围在身边的女郎分开,坐直身体,瞪着一双阴冷的眸子,注视着两个竟敢打扰他们兄弟雅兴的混蛋。 嗡~! 铮鸣声起。 一道无形剑气擦着黑熊的糙脸飞掠而过,霎时,一道整齐的血痕出现在他的右边脸颊之上。既吃惊又吃痛的黑熊本能地伸手阻挡,但什么都没能阻挡得到,唯有触碰到伤口时带出的几丝血迹,让他感受得最为真切。愤怒、疑惑、惶恐、顾忌,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再敢靠近,下一次将被切掉的,就是你的那串玩意儿!”叶孤云伸出的剑指稍稍挪动了位置,指向了黑熊的胯下,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可不是么?没有哪个正常男人能够容忍另一同性赤身裸体“斗志昂扬”地朝自己扑来的! 黑熊倒是足够警醒,或者说他向来都足够警醒(保身之道嘛),闻言不但放弃了继续前进的念头,还噌噌地往后倒退两步。 “很好!聪明之举!聪明人通常都能活得足够长久,”叶孤云竖起拇指煞是认真地表示赞许,然而他说话时隐含讥诮的语调没法让人高兴起来,“接下来,套上你的裤子——呵!还敢耀武扬威呐?有根大家伙了不起么?信不信我立刻让它变成一段小木桩?” 但看到散落在房间地面上乱作一团有些甚至已破碎不堪的各种衣物,心知短时间内决计是难以厘清,叶孤云遂放弃了先前的打算。 “罢了!也不必非得裤子,随便拿块布把身体遮盖一下吧!”叶孤云大摇其头,“好歹也是文明人,就该讲点文明人的廉耻,你说对吧?” 叶孤云问的是犹自坐在大沙发上的白熊,后者的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雨前的乌云。 白熊当然没有回答,他凝视着叶孤云,锐利的目光恍若刀子,厚唇一张,却是反问:“你知不知道我有无数个机会能把你干掉?”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声音偏细偏柔,即便语调中极力夹带着恨意怒意,也无法表现出足够的震慑力,说实在的,与他暴熊般的巨大体型极不相称。 面对白熊的反问,叶孤云只是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淡笑,一如既往的讥诮:“我只知道,你绝对会为试图抽出藏在背后的武器的举动而后悔。” 叶孤云的话顿时让白熊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眼神变得更加凶顽,似乎随时便将暴起,不过他没有在意,也不作理会,转过头,温声对懵懂与恐慌之中的六名女郎说:“姑娘们,非常遗憾,你们正在执行的这项工作恐怕得提前终止了。但我必须说,你们做得很好,会得到应得的酬金的,完全不必担忧。现在,就请你们安静有秩序地离开这个房间,我和你们的两位客人有些事情要谈。当然,如果你们肯在离开前给予我身后的这位帅哥一个火辣热情的吻,相信他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这货毫不犹豫地坑了弗兰克一把,直让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后者马上又将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连连后退,口称不要。当六名女郎真的晃着白花花的****娇躯笑意盈盈地向他走来之时——嗷呜~顶不住了!弗兰克登时脑袋当机,你只看到他无辜摆着的两只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喔,还有两道鲜艳的鼻血,然后就被一拥而上的女郎们淹没了。 叶孤云心下暗笑,不过他当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笑着在黑白二熊身上来回扫视,一副智珠在握莫测高深的风范。 “好吧!该聊正事了!但在此之前我先想知道,你们俩,谁是德克库?谁是麦卡提?” 第七十三章 黑白二“熊” “你们俩,谁是德克库?谁是麦卡提?” 听到了如此令人意外的一个问题,黑白二熊都愣住了。 「什么****?连谁是谁都还没搞清,就来找我们麻烦?」 他们极力按捺怒火,不过并没有立刻回答叶孤云的问题,而是瞪了后者一眼,然后径自四下搜寻自己的裤子。 呵,这可是公然反抗弹压了!但叶孤云并没有阻止,兀自端坐,任由两人肆意折腾。 不知道出于何种想法,两人在过程中特别安分,没有整出额外的花样,当六名女郎各自领受了一份丰厚的小费兴高采烈地离去后,他们身上至少都套着一条短裤了。 “我是麦卡提。” 白熊一屁股坐回大沙发上,动作甚急,不加控制,以至于大沙发发出了一声难堪摧残的哀鸣。不消说,他的目光极为阴沉,神情充满怨怼。 “如果你不能对你的冒犯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麦卡提的话刚说完,旁边的黑熊,也就是德克库,非常配合的朝叶孤云释出了一个狰狞的闷哼,然后他抱着双臂,以同样粗鲁的姿势坐下,坐在另一边的一张矮凳之上,却是恰好与麦卡提呈掎角之势,将叶孤云夹在中间。 瞧着这两人的连串举动,叶孤云只觉得挺有意思。他挪了挪屁股,试图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没想到这点小动作倒让对面一阵紧张。微微的错愕过后,叶孤云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寒光乍现:“就凭你们,还想反抗?” 霎时,黑白二熊只觉得压力陡增,连房间内的温度似乎也突然降低了许多,不过他们却也硬气,愣是做到了面色不改。 末了,麦卡提舔了舔厚嘴唇,丑脸上挤出一个凶狠的狞笑,他瞪视着叶孤云,说道:“未曾尝试,又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桀桀地低笑起来,“我知道你是谁,前些天血洗圣洁大道的黑衣屠夫便是你吧!你是狠人!比我们更狠!最起码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敢在一群各大神殿的高级神职人员面前无所顾忌地连杀六人!但那又如何?新月城终究是一个由权威统治的城市。” 叶孤云摩挲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也必须屈从于这个城市的权威?” 麦卡提反诘道:“难道不是?” “呵,让你失望了啊!”叶孤云眉目舒张,唇角勾起,显得很是得意,“恰好,我也是这个城市权威之一。” “你?”麦卡提脸上的肌肉古怪地抽动着,或许是想要表达某种特别的意思(显然不会是认受),但体现出来的却不过是让他的糙脸更加丑恶。 “不信?”叶孤云问道。 麦卡提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和德克库相视一笑。 “不信也得信!” 说话的是弗兰克,他终于缓过来了,咋咋呼呼地走过来,一边还用手抹着脸上的唇印。女郎们柔软的唇印在脸上的触感固然无比美妙,但一想到其中的某几张——噢不!很可能是全部!在不久前曾经亲密伺候过某根小白棍或者大黑棍,他就觉得恶心不已。 心情不好自然态度恶劣,走来的不过短短几步路,弗兰克便已踢飞了许多躺在地上的小物件,来到了叶孤云身旁,想要坐下却发现没有凳子,气得他顺手挥出了一团湛蓝色的奥术能量将周遭的杂物发泄式的扫开,一回头,看到了某处墙边躺着的一张软凳,当即没好气地放出他的法师之手,凭空将软凳拉到身边,然后一屁股坐下。 麦卡提和德克库皱眉相视——麻烦了!怎么来了个法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弗兰克将要发表一番大论或者做出某些壮举以支撑自己先前的言论的时候,这家伙却摆出了一副不耐烦不解释的姿态,也不管什么绅士风范,翘起一个大咧咧的二郎腿,仰起头,就如用下巴看人似的,斜睨着对面的两头恶心的人熊,撇嘴说道:“你们继续。” “......” 一时之间,众皆缄默,气氛显得特别的怪异。 这算什么? 叶孤云唯有摇头苦笑,转瞬,他便将所有不正经的表情收起,换上一副如冰的冷颜,朝黑白二熊喝道:“好了!我没兴趣也没时间再跟你们这两王八蛋继续扯淡!反正你们也不值得我多做解释!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一项任务,你们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接受,你们将获得一笔合理的报酬,任务过后一切照旧;不接受,呵,未来的日子你们就在工程队里度过吧!繁重而无尽的建设任务正好适合如你们这般的极恶人渣!” 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稍有血性的人都不会坦然承受,所以黑白二熊俱都暴怒而起。德克库全身肌肉绷紧鼓胀,似要随时动手发难,而麦卡提好歹镇静一些,他怒极反笑,狠声呛道:“哼!你这是以为能够吃定我们了?” “当然!这本就不是有争议的事情。”叶孤云冷颜如旧,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凶相的样子。 麦卡咬牙切齿地提捏了捏拳头,整出一串咯咯的脆响,狞笑道:“然而我却认为我们能够从这里轻松脱逃...” “或许。”叶孤云耸了耸肩,状极不屑,“但那代表着你们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以后的日子里,新月城内将无你们的容身之所,我保证。” 麦卡提沉默了。 他和德克库,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守信条誓不低头的人,残酷的世界也不允许他们变成那样的道德楷模,只能一直如鬣狗般卑鄙且残忍的活着,当然,在不能惹的强大存在面前绝对会收敛齿爪摇起尾巴装作听话的猎犬,就算不能获得赏赐的肉排也要保证不被随意踢飞。所以,对于上位者、权势者、规则制定者,一切的权威,他们一直都是顾忌而谄媚的。 而现在,眼前正好出现了一个,尽管只是自称的,但对方无比笃定的姿态,让麦卡提不得不有所疑虑,他拿捏不定了。 麦卡提不说话,叶孤云于是继续牵引着话头,他盯着两人,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说道:“我知道你们善于运用规则的力量,然而绝对的权威是会让这种力量失效的。” 两人仍然沉默,片刻后,麦卡提开口了,他问道:“你们认识隆东大人吗?” “隆东?”一愣之后,叶孤云玩味地笑了,“原来你们俩在新月城的保护伞就是那个憨傻呆板的黑光头?” “咳咳,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对隆东先生稍显尊重一些,无疑,他是个谨守职责的好人。”弗兰克忍不住插嘴分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一下父亲的老伙计。 “好人?”叶孤云脸色古怪地看了弗兰克一眼,他是想到了某种名叫好人卡的东西,“在我们那儿,好人一词并不总是属于褒义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麦卡提不由得将眉头皱起,他看向自己的伙伴,发觉对方脸上的肌肉正一抽一抽的,原本就粗莽的脸面显得更加难看。明显的对方的心情和自己一样都正非常恶劣。只要是心思比较活泛的家伙,大抵都能擒获方才这一小段对话里所隐含的信息——这两人不仅认识隆东,而且其身份甚至比后者更为尊崇,他们能够毫无顾忌地对位高权重的新月城的守备官兼治安总长进行编排调笑! 「干!」 麦卡提真的很想如此大声咒骂。在他心里,叶孤云和弗兰克已经和浮浪无行的贵胄公子画上等号了,他觉得对面的两人是在故意戏耍自己和德克库,是在闲着无聊寻开心。既然拥有着如此尊崇的身份,有什么事情想让他们两人代为办理的,只消派遣一个信使代为吩咐,卑微的他们还能不乖乖照办?又何必堵上门来夹枪带棒威胁恐吓的? 尽管心中不豫,但明面上却摆出了一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尊敬谨慎的神色,麦卡提再次发问:“敢问,这项任务的详细内容是什么?” 叶孤云愉快地笑了,打了个响指,他说道:“简单!带路而已。我们决定要将前进堡荡平,所以需要寻找一两个最近深入过里面的熟人作为向导。” 简单的一句话,麦卡提却从中领悟到了许多复杂的内容,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扭头看向德克库,只见对方也在看着他,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很好,彼此的主意都已明了了,于是麦卡提回过头来恭敬地对叶孤云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十分乐意承接这项任务。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要获得解答...既然两位都能找到来这个地方了,想必已经对我俩有了充分的了解,没准是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调查?噢,这没什么,根本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既然您已对我俩足够了解,就应该听闻过我倆的名声,说实话,那并不好听。所以,我很疑惑尊贵的您为什么愿意选择名声不佳的我和德克库?” 哈哈哈~! 一声听着就能感受到无法抑制的笑声响起,来自于弗兰克,他扯着嘴角,以一种戏谑的目光审视着两人,摇了摇头,指着笑而不语的叶孤云,哂道:“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个人压根不在乎你们会不会失信悖逆,因为他自信能非常轻松地将你们一举收拾!嘿嘿,就像高傲的巨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畏惧两只卑劣的豺狗.....抱歉,或许这个比喻确实过于直接极其伤人,但那是事实,无可辩驳,即使你们介意,我也必须如此之说~!” 这一番夸张的话语,过誉得让叶孤云都觉得脸红,作为被挤兑者,黑白二熊听了之后当然不会有好脸色,虽不至于黑得能够滴出墨来,但发青发白决计是少不了。好在这两人从来都不是珍视节操之人,很快便又调整心态,拉下脸皮,换回一副恭敬的表情,郑重的应答道:“这项任务,我们接了!” 第七十四章 集合 三天后,上午,几近午时。 叶孤云和弗兰克来到了新月城现时的真正大门——新月城城堡处,这儿,是约定的集合地点。 两人的形象俱都发生了变化。 叶孤云依然是一身满是地球风格的现代装扮:雅致有风范的黑色毛大衣变成了一袭较短较宽松口袋还忒多的夹克,脚下的皮鞋换成了跟适合野外跋涉的旅行靴,裤子也变得更宽松些。身上还多了几条战术带,既有肩带,又有腰带,肩带令两把长剑能够悬在背后,而腰带上则挂着一些叶孤云认为能够发挥特别效用的小物件。 这一身装扮是叶孤云参考着既有经验自行设计的,当然,实际的制作者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几位侍女,她们在三天内制作出来,效果还挺满意的。 至于弗兰克,他又换上了自己标配的那一套法师装备——就是之前曾经穿着去过冰峰谷的、无比华贵以至于更像是用于踏青而非是冒险的那一身豪华套装。对于不差钱的爱希伦家族的二公子来说,这一举动再正常不过了,尽管这看起来是那么的卖弄和浮夸。 两人此时的表情有些怪异。 弗兰克的脸上总是维持着一个显而易见的怪笑,促狭的目光从各个角度不断投送到身旁的叶孤云身上,而后者,则是一脸的无奈。 源自于一个临别赠吻。 就在两人就要离开别墅和诸女挥手道别之时,向来冷傲寡言的帕梅拉不知怎的突然冲了上来扑入怀中,送上一个悠长的吻,然后以一个饱含着担忧和不舍的眼神祈求道:“一定要安全回来,好吗?” 最难消受美人恩,面对着如斯浓情,叶孤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他只有给予一个郑重的承诺,承诺一定会安然回返。 太过狗血的情节让旁观的弗兰克笑弯了腰,自不免要施以连番的调侃。所以在前来新月城城堡的路上,叶孤云不得不一直面对着一个可恶的怪笑,这让他万分尴尬。 后来他干脆冷面无视,径自思考起一个小问题来。便是,为何只有帕梅拉会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呢?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净化前进堡的行程,一早便告知了诸女,然而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对这一行程有一个充分的认知——或者更确切的,是不了解行程中的风险。 安妮最是了解,她掌握着最多的信息,她知道出动阵容之强大,她确信定能成功,所以丝毫不为叶孤云的安危担心。而懵懂的泰勒和米兰达则对此行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只道是一次寻常的任务,无知者无畏,因而也不会表现得太过紧张。此外,吉安娜是没心没肺,而伊芙则是亲眼见证过叶孤云如魔鬼般的强大本事,这俩丫头同样不甚担心。 唯独是帕梅拉。 见识甚广心思聪颖的她,轻易就看穿了这项任务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巨大风险,但她又不像安妮和伊芙一样对己方有着充分(一定)的了解从而充满信心,所以必然会感到深深的忧虑,才会在临别一刻做出平时绝难见到的出格举动。 一个拥抱,一个吻,一个让人心碎的眼神,一段真挚哀婉的请求。 确实狗血了一点,也让他受到了弗兰克的取笑,但叶孤云真的为此感到开心。帕梅拉是冰美人,冰美人的属性,嗯,都知道的,冷、清淡、矜持、疏离、吝惜言语、乏于交流。所以她从来都是别墅中存在感最低的一位,和叶孤云的接触也最为稀少,结合着从侧面得到的一些片面讯息,开始时还会以为她是一名心思深重富有野心的腹黑女(心机婊)。 总之,观感算不上太好。 而如今,原以为腹黑的冰美人肯为你一反常态抛下矜持表达出真挚热烈的情感,你便知道,她是真的将你当作是自己的男人的,无论其真实品性到底是如何。 很感动,很开心。 这种缠绵的牵绊正是男人愿意永远挡在女人身前的最大理由。 想通了这点,叶孤云便不会再太过在意弗兰克的取笑,虽然一路上都摆脱不开那个可恶的笑容着实会让他感到烦躁。但他不知道,弗兰克的这个怪笑,并不只是为了当时那个狗血的场景,还为了随后伊芙做出的非常细微的一个出于不满的撅嘴。 这一点,代表着一些深刻的事情。 两人穿过了新月城城堡的城门,真正的到达了新月城城外,各自脸上奇怪的表情才全部收起。说实话,虽然已在新月城内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但此番还是叶孤云首次来到新月城城堡之处,免不了,他要好好打量这里,打量这座城市的真正大门。 准确的说,这是一处建立在两山隘口处的关卡,依着地势,以沉实的石材修筑起一段雄伟巍峨宽厚坚固的城墙,当中的位置,更是矗立着一座令敌人望而生畏的高大城堡!平心而论,这绝对是一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以冷兵器时代的标准,想要正面攻克此处,必定要付出难以想象亦难以承受的巨大代价。 认真地望了一会儿,叶孤云便丧失了兴趣,收回目光,不再关注,因为他知道这处奇迹般的伟大工事最终将失去其本质的作用,无论是早是迟,亦无论会否被拆卸。 扭过头来,看向城堡之外,能见到一系列零散的定居点和市集。这是自发形成的。数十年的和平以及新月城内无比拥堵的现实令一些人大胆地尝试在城外定居,而自治领政府也从来没有明令禁止,于是逐渐发展至如今的程度。 这些人建立房屋,开垦农地,设立摊档——尤其是城外干道的两侧,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片片大小店铺,人流穿行其中,熙熙攘攘,奔行不息,繁华的景况,与城内最热闹的市面相比也并不逊色太多。 这是好事,与自治领的发展方略不谋而合,虽然其中也包藏着诸如规划不佳秩序混乱等的一大串棘手又恼人的问题。而自治领政府接下来很重要的一项任务,便是着手解决这些问题,要将这些零散的已开发地带纳入管理,妥善规划,建立秩序,使之成为一片片成熟的社区,并以此为基础,不断壮大规模,逐步向外扩展。 当然,这些全是后话,现在,两人最需关心的,依然是净化前进堡的任务。 那么,说好的高手队友此时又在哪儿呢? 叶孤云连连张望,很快就发现想找的目标——没办法,太显眼了,即使弗兰克从来未曾向他透露过任何一人的身份,他也能分辨出来。 「竟然是她?」 两人信步往等候在城门一侧稍远处的三人走去,意外的,叶孤云认得其中之二,最后一人则完全陌生。 当先者,是穿着一身华丽到炸的银灰色女式全身铠的爱希伦家族大小姐薇丝。铠甲之外是一袭绣有新月徽记的罩袍。为了方便头盔的佩戴,她的头发已盘起束好,但头盔暂时还没套上,被她揽在腰际,背后是一面方形盾牌和一柄阔刃单手剑,俱是一看便知品质非凡的卓越货色。而其本人,兀自面无表情地站着。 另一位熟人,乃前些日子在圣洁大道上与叶孤云产生口角的那位提尔牧师,他的名字叫做图尔,依然穿着当天的一套装扮,兀自端着一副严肃的表情,目不斜视的静静等候着。因为过往的不快,见到叶孤云的到来,想来图尔是不会有好心情的,不过他也只是嘴角微一颤,未作任何激烈的表示。 最后一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青年,年龄与叶孤云仿佛,相貌硬朗但算不上英俊,他的身上,穿着一套奇怪的不同部位板甲与锁甲混穿的防御套装,虽然每一样组件看起来全都品相不错的样子,但组合起来就会显得分外散乱,尤其是在和薇丝的一身华丽的全身铠相形对比之下。此刻,他拄着自己的双手大剑,眯着眼,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不知怎的,就能让人产生饱含深情的印象。这是个富有魅力的男人。 “嗨!薇丝!您好!图尔先生!肯特先生!”弗兰克热情地朝三人打招呼,除了薇丝臭着脸给予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回应外,另外两人都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礼貌。 一转身,弗兰克开始为叶孤云介绍两位男士。 “这是图尔先生,提尔神殿的高级主教!这是肯特先生,洛山达神殿的圣武士!他们都很强大,是来自于神殿方面的慷慨支援,将协助我们驱散集聚在前进堡一带的庞大负性能量层,从而彻底净化那个本不应填充着诸多遗憾的地方。” “这是萨菲厄斯,新任的新月城自治领首席顾问,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顿了顿,弗兰克郑重地对着叶孤云和图尔叮嘱:“好吧!图尔先生,萨菲厄斯,我知道你们两个已经打过交道了,但结果并不美妙,”他摇了摇头,“但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将过往的不快忘掉,精诚合作,将此次任务顺利且完美地完成!” 叶孤云点了点头,而图尔则沉声应了一句:“自当如此!” 笑了笑,弗兰克又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还有你,薇丝,既然是你主动要求参与这项任务的,就务必遵守指挥的每一项指令,不准任性,不准胡闹......” “哼!”薇丝不耐烦地打断了,“算了吧!还摆出兄长的架势来。”瞪了弗兰克一眼,又不屑地摇了摇头,“论冒险经验你甚至比我还少,我不需要一个菜鸟指点我如何行动。” 呃...... 弗兰克尴尬地挠了挠头,任谁被人如此当面反呛,都会感到很不好受,更何况反呛者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好在薇丝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实在有些过分,于是主动降低姿态缓了脸色。叹口气,道了歉,然后问道:“其余的人员呢?不会只有我们五人吧?” “当然不会!”弗兰克当即回复了一个语气极为肯定的回答。 “确实不会。”却是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附和了弗兰克的回答。众人扭头一望,意外地看到了新月城守备官隆东领着一黑一白两个巨汉向他们走来。 自不必说,一黑一白两个巨汉就是德克库和麦卡提。 稍显奇怪的是,这两个身材巨硕的家伙穿着的却是一身追求灵活的轻便皮甲,腰带的左侧悬着一张巨弓和一壶箭,右侧是一柄短剑,大腿两侧以皮套各自收纳着好几把匕首,唯一符合他们凶悍画风的就只有交叉悬挂在腰后的两柄造型粗犷规制较大的单手斧了。 两人背后还都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携带了大量的物件。而这也是他们将武器凌乱地收束在腰际而不是更合理地将其中某些安置在背后的原因。 「巨弓、短剑、匕首和单手斧?嘿!没想到,强壮得如同熊罴的两个家伙,一身本事却是走敏捷路线。」 没两下三人便走到了身前,隆东先是朝叶孤云、弗兰克和薇丝亲切招呼,又对图尔和肯特点头示意,最后转过身来,以笑骂的语气提点着黑白二熊:“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夯货走了什么****运,竟然能够被诸位大人物看中。这是你们的一番际遇,要好好珍惜。” “一定!”两人就如最专业的马屁精一样立即以最谄媚的表情作出回答。 两人的形象和表现自然难入薇丝的法眼,收回了略带鄙夷的目光,她看向了自己的兄长,一摊手,又问道:“这是?” “向导。” “了解。”薇丝恍然,撇撇嘴,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再问道,“还有谁?” “还有谁?”愣了愣,弗兰克明白过来,这是在问还有没有其余的人员,对于自己妹妹思维跳跃之快,他真的是不太适应,“还有。德罗坦答应了帮忙找来两位暴力的打手。” “没有两位了!” 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一听便知是德罗坦的大嗓门。回过头来,弗兰克果然看到了他的老朋友正大摇大摆向这边走来,矮人铁匠的身后,跟着一位令他印象极为深刻的粉发女郎。 梅菲斯?!! 竟然是她?!! 弗兰克望了叶孤云一眼,只见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满脸惊讶。 德罗坦神气地抹了抹鼻子,大笑道:“嘿!弗兰克!看我带来了谁?怎么样?满意吧?哈哈哈!我觉这位帮手实在是最完美不过了!她一个人,绝对能顶得上两个你!!” 第七十五章 跟踪 尽管德罗坦的口没遮拦着实让人郁闷非常,但弗兰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梅菲斯是武僧,既善拳脚又有神力护佑,具备「纯净体魄」与「金刚之躯」(都是超自然能力),不惧任何疫病和毒素(不死生物身上通常会带有),更能操纵具有克制作用的火焰,对付充斥着前进堡的各种不死生物,这位火神寇苏斯的宠儿真的能够顶得上两个只是中阶法师的自己。 如此之想,弗兰克心里便舒服许多。 八人八马奔行在大路之上。 路是泥路,基本就是由行人走出来的,维护保养的工作极不到位,走过了城门外的一段,路况就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颠簸不平,坑坑洼洼,连番怪像...... 大路两旁是各种零落的树木,杂乱的草丛和低矮的灌木。时已入冬,这些植物要不是光秃秃的,要不发黄发枯,就算勉强还保持着绿色,也都蒙着一层晦暗,大风一吹,枯草漫天飘舞,看起来,真的是分外萧瑟,分外衰败。 冬季当然是寒冷的,纬度较高的北地地区尤甚,没有两山屏障的新月城外更是一片被寒风统治着的区域。这个时节,大路之上已很难见到还在行程匆匆的商旅了,倒是偶尔还能遇到三三两两结伴为伍风尘仆仆满身风霜的冒险者。这些家伙就是足够机警和圆滑,碰到陌生人时总是第一时间摆出全面戒备的姿态,当确认没有危险后,又会以最热情的态度和来人打招呼,实在是...够臭不要脸的,而这明白的就是经验的积累。 坐在马上的八人,全都披着一袭厚厚的毛裘,用以御寒,毛裘上绣有的新月徽记,无疑就是最好的身份标识,能够免去了他们大量的麻烦。 八匹马儿不疾不徐地迈着蹄子。 弗兰克扭头望了望魅力旺盛的梅菲斯,顿时一阵心猿意马,舔了舔嘴唇,他问道:“梅菲斯小姐,你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趟行程?” 梅菲斯灿然一笑,答道:“很简单,德罗坦先生告诉我有这件事情,并发出邀请,我觉得适合,也就参加了。” “就这样?” “嗯。不然呢?前进堡难道不是一处邪恶污秽的所在吗?净化那里难道不是一样最正确的善行吗?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自当是我等神仆义不容辞的事情!所以我参加了,就和图尔先生、肯特先生也愿意参加一样。” 呃...... 弗兰克噎住了,他很想说,你所侍奉的火元素之神寇苏斯根本算不上善神好吧!又何需你到处惩恶扬善替其扬威?而且,图尔和肯特两人的加入其实目的并不纯粹,有着一定程度的利益交换和政治考量——这一点,连自认是政治白痴的弗兰克都能看到。 「怎么会有如此纯善的女孩?」 摸了摸鼻子,弗兰克继续发问:“这些天来你一直呆在新月城?” “啊,是的。”梅菲斯无奈地耸了耸肩,“之前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北地东部的柏斯荒原活动,那儿有数不清的需要帮助的平民和无恶不作的混蛋。然后,你知道的...” 梅菲斯瞄了瞄默不作声的叶孤云,接着又俏皮地朝弗兰克眨了眨眼睛。 “我接受了召唤,传送了过来,为了完成早前答应了罗迪克的一个承诺。在此之后,我便决定暂时留在新月城。因为柏斯荒原挺远的,我太懒了,不想在冬日里费劲地赶回去。” 哈哈哈~ 不只是弗兰克,好几个人,即便是最严肃的图尔都为梅菲斯小小的自黑而轻笑起来。而最明显的就是那个看起来木讷呆板实则是阳光活泼的圣武士肯特,注意到粉发女郎转来的目光,这个大男孩立即羞涩地扭过头,不让别人看到他那微微发红的脸。 唯独叶孤云和薇丝没笑。前者在凝眉审视着周遭的地形和风物,并不时与手中的地图作对照,相信是在琢磨着一些重要的事情。而后者兀自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菲斯还在继续述说。 “我在新月城的这段时间里,可没有闲着。我替附近的居民解决了不少麻烦!唔,一个幽魂,三只食人魔,两个上岸暴掠的鱼人部落,还有几个强盗团伙。” 叶孤云心头一动,回首向弗兰克问道:“新月城附近有‘许多’强盗团伙?” “哪一个城市外没有一些强盗团伙?”也不用弗兰克回答,梅菲斯率先给予了回应。 一想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整体社会状况,叶孤云便恍然,扯了扯嘴角,他说道:“我只是对他们感兴趣而已。弗兰克,或许应该让你父亲在颁下的悬赏令里再添上一条附加条款,如果有能人能够将新月城周围的强盗生擒而归,他就会得到一笔额外的高额赏金。” “啊?”弗兰克迷茫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想将那些强盗全部送进工程队?”一直沉默的薇丝此刻倒是忍不住插嘴发言。 “是的。我认为繁重的劳作就是让那些无恶不作的强盗赎罪的最好方式。”叶孤云答道。 “噢!好主意!我赞成!”梅菲斯显然非常认可这个说法,其他人也连连颔首,然而薇丝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一切。 “哼!你只是想用那些强盗来稍稍纾解你那永远都填不满的人力缺口而已!” 叶孤云不以为忤,淡然一笑,回应道:“没错,确实是这样。但不能否认这种做法确实能兼顾惩戒恶人和支援建设,既然如此,就没什么不好的。” “虚伪。”薇丝白眼一翻,然后扭头嘀咕,“你才是最大的恶人。” 声音很小,但叶孤云还是能听到,薇丝的敌意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有在意。瞄了眼对方身上的铠甲,忍不住问起了一直按捺着的一个疑问:“其实我有一点不解。板甲不应该是特别沉重的么?用其出阵,难道不应该是准备另一匹马以供驮运,待临战之时才装备上身,好最大程度的节省人和马的体力么?”叶孤云指了指披甲的几人,“为什么你们都已穿在身上了?要知道,现在不过是赶路而已。” 薇丝闻言一哂,讽道:“没想到我们的首席顾问竟然会对板甲一无所知!” 确实,叶孤云对板甲的了解是极少的。 一个并非是特殊职业的平凡人,在现代地球自然是再没机会能够接触到这种已经变成了古董的玩意。固然,那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任何人只要打开电脑(手机)点出浏览器敲敲键盘就能轻易获得想要的海量讯息,但若是对某一方面的东西一直不感兴趣,就注定了与该领域无缘,因为你的身边始终有着其他的海量讯息包围。很合理的,叶孤云对板甲不感兴趣也没有了解——冷兵器什么的,只是一项极小众的趣味。 然后,在第二世,一个近似于古中国封建王朝的武侠世界,叶孤云照样没能接触到板甲。这玩意儿,根本就没在古代中国出现过!咱们可不爬那一条科技树。 所以,对于板甲,叶孤云只有一些印象流的认识,坚固、沉重、笨拙...... “一副制作优良的板甲,其实并不是太过沉重,甚至连灵活性都没有减损太多!”薇丝笑吟吟地科普着。 板甲的重量一般为20kg以上,特别完整的全身铠达25~30kg,60磅左右,而典型的锁甲一般不足10kg,20磅左右,看似是3倍的重量比,然则实际重量差不过是10~15kg。对于强壮的战士来说,10~15kg的额外重量不算太过严苛,而且板甲相对先进的结构能够有效减轻其重量对身体的负担。再考虑到两者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的防御力,有条件的话,每一名总是要浴血奋战的战士当然还是更愿意选择板甲而不是锁甲。 “至于马力,呵,我们又不是骑兵,不准备马上作战,自然毋需为其顾虑太多。” “原来如此,谢谢科普。”叶孤云非常谦虚地道谢,反倒是让一直语气不善的薇丝很是气闷。一扭头,她抿紧双唇,重归于沉默之中。 队伍里的话题当然不会就此断绝,特别是有梅菲斯这位热辣的女郎在,很快,便又扯到了另一些事情上。队伍依然维持着既有的速度前进着,约莫日落前就能赶到前进堡附近。 突然,走在最前的麦卡提座下的马儿嘶鸣一声,前蹄一扬,人立而起,连带着后头的所有马匹也急急地刹住了脚步,幸亏所有的人和马都训练有素,不至于发生堕马的滑稽事件。 “莫慌!遇到几只冬狼而已!”麦卡提拍了拍他的马儿,“这位伙计倒也机警,它嗅到了狼的气味,便停下了脚步。嗨,好马!” 白大个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小心翼翼地挪步向前,准备驱赶这几只突然闯进的冬狼。然而没等他靠近,几只冬狼便自行散去。 显然,这几只冬狼也是足够机警的,察觉到这支队伍中有着它们无法战胜的强大存在,即果断撤离,狩猎者的天赋本能,真是敏锐而强大。 “嗬~!跑得还挺快的,”麦卡提收住了脚步,嘴上少不了一阵骂骂咧咧。忽然,他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收剑,抽弓,搭箭,转身,跨步,张臂,弓开满月,箭如流星,朝着队伍后方射了一箭! 嗖~!笃! 箭枝插在了队伍斜后方的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 麦卡提这一连串的动作绝对是令人意外的,若非是看出了他所瞄准的目标并不在队伍之中,叶孤云还真会以为传闻中黑白二熊惯于背叛队友的属性发作了。 “x!没射中!” 麦卡提懊恼地咒骂了一下,然后收回弓箭,走了回来。 “你也感觉到了?”发话的是黑大个德克库。 “哧!你都感觉到了我还能感觉不到?”麦卡提翻身上马,瞪了他的伙伴一眼,“算那跟屁虫有几分本事,逃得忒快,这一箭没能把他阴出来!” “你是说,咱们身后有跟踪者?”弗兰克诧异地问道。 “啊,是的!”面对弗兰克,麦卡提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恭敬,现在他们俩可是知道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了——爱希伦家族的二公子,新月城内第三高贵的人物!啧啧,巴结都来不及,哪还敢造次? “我和德克库都习有一种特殊而强大的感知能力,能够察觉出潜伏在100码范围内的窥视者的行迹,我俩为之自豪并深信不疑。我确信!我们真的被跟踪了!就在出城不远,跟屁虫便吊在后面!可惜的是,我俩无法辨清跟屁虫的具体状况,不过有两点是可以确认的,他极善隐匿,而且速度非凡!瞧,我们骑着马都没能甩开!” 真的有人跟踪? 麦卡提确凿的语气让人不得不相信,一时间,众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叶孤云回望了一眼,身后景致依然如故,一条难看的泥路,两旁尽是乱树和杂草,很安静,唯闻风吹草动之声,或许真的潜藏着威胁,但确实看不出特别的异常。 淡然一笑,他摆手招呼众人:“别管了!不值得过分担心。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拧过身来,一夹马腹,叶孤云率先向前奔去。 第七十六章 副本门前 八人八马很快便遥遥远去,原先的位置,突然涌现出两团灰色的烟雾!烟雾不断翻涌,数秒之后凝聚成两个人形。 他们便是麦卡提口中的跟屁虫,一直尾随队伍意图不明的跟踪者,只是事实和他所想的稍有出入,跟踪者的数量并不唯一,而是有两个! 原本还有些模糊的两条身影终于完全清晰,是两个男人,异常俊美的男人!只是脸色苍白发青,而眼珠却是诡异的猩红。 两人的打扮迥然相异。 其一是一身轻甲战士的打扮,躯干罩着一件细密的链甲,四肢是一套的古朴的革制护甲,身上套着短袍,背后是一袭色泽暗沉但依然能够让人感觉华丽的披风,无盔,黑色的头发细致地扎起,随风微动。 另一人......呃,他的打扮相当别致,竟是山寨了叶孤云在城中最常穿着的那一套黑色大衣加直筒长裤再加圆头皮鞋的打扮!当然,这人的一身行头还是有着自己的一些小改动的。大衣的裁剪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前身短,后身长,后衣片成燕尾形两片开叉;大衣内的衬衫洁白而华丽;裤子更垂顺了;而皮鞋则变为时下更流行的尖头款式;最后,领口处多了一个风骚的领结,头上多了一顶绅士礼帽——没错,这他喵的几乎是一身典型的燕尾服套装了! 这人的确是照着叶孤云的一身装扮模仿的,他在新月城内见过之后便念念不忘,用他的话来说,是“爱死了这种穿衣风格”。然而,若是让叶孤云知道这人最终竟将他的黑色大衣演化为燕尾服,想来亦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是真有缘分呢?还是脑洞特别大? 两人,呃,姑且算是人吧,望着队伍远去的方向,一时沉默无语,两人神色各异,一者脸泛不忿,一者若有所思。 燕尾服恨恨的道:“哼!竟然被发现了!想不到那两个傻大个的侦察能力如此出众!” 轻甲男于是出言宽慰:“世界上的能人何其多也!一些强大总能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不可能保证每一次行动每一项任务都完美顺利,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一两次的失手而耿耿于怀?” 燕尾服烦躁了:“哧!维里,我受不了你这特别迂腐的性格和语气啦!你应该去当老师,当学者,当哲学家!” “这不叫迂腐,这叫理智,这叫冷静。”维里扯起左边的嘴角,微微一笑,一颗尖利的獠牙于唇间乍现,“正因为如此,维拉利,你永远都是我的副手。” 维拉利炸毛了,大嚷道:“什么副手?我不承认!” 维里没有理会,他又看向了前方,皱了皱眉,似是慨叹地道:“伙计,老实说,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完成这次任务的信心了!这并非是玩笑,我真有这种预感。相信你也能察觉到,这支队伍中,至少有一半的成员我们是打不过的。” 维拉利愣了一愣,一贯作风骄狂的他这一次倒没有为维里的这个绝对属于未战先怯的言论大发雷霆,因为他知道身旁的伙伴每当露出如此郑重的神色之时,其判断就不会有错。更何况,维里所陈述的,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末了,总是难改本性,维拉利正了正礼帽,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哼了一声,说道:“那又怎样?我们都知道的,他们的目标是前进堡,在那个积聚了大量负性能量的地方,他们的能力必然会大为降低,而我们却会得到大幅提升,此消彼长,他们绝对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这一点就是我们完成任务的最后倚仗了......”摇摇头,维里面露苦笑,“然而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把控的节奏。唉,不管如何,任务还是要继续。我们赶路吧!也不必再尾随了,先赶往前进堡,我们在里面等候他们!” “呃啊!绝对赞同!我已受够了那该死的日光了!它让我很不舒服!”维拉利咒骂道。 “这便是你急切换上新衣的代价。”维里扬了扬覆盖全身的披风,“你看我多自在~!”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套新衣是美妙的,它很能展现我的魅力和风度!”维拉利犹在嘴硬。 “为了风度你竟然愿意承受日光的温度,只能说明你足够白痴!”嘲讽完毕,维里率先动身,蓬的轻响,他的身影消失了,化作了一团蝠群。 维拉利连忙跟上,作了同样的变化,于是便见到一前一后两团蝠群飘忽地向远方飞去。 ——分————割—— 日落之前,队伍来到了前进堡外围的一处高坡上的一座哨塔之处。 哨塔不大,以石材筑起,分三层,屯有些许物资和几个人员,这已经是此哨塔近年少有的鼎盛时候,还是因为数天前神殿方的前哨人员到来的缘故。 事实上,哨塔恰是由各大神殿建立的,目的正是为了监视前进堡这块不洁之地以防止极有可能发生的凶险状况,只是长时间的稳定令哨塔变得不那么常用。渐渐的,便沦落至半荒废的状态。 仅看外观,这座哨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它里面其实隐藏着一副强大的光耀法阵部件!像这样的哨塔总共有三座,分散在前进堡外围的三个方向,每一副法阵部件在保护哨塔的同时,也遥相呼应,构成一个并不完整但仍然具有一定威能的巨大法阵,牢牢地压制住这块不洁之地的扩张。 压制扩张?是的,必须如此。 一直以来,这块不洁之地的面积总在徐徐扩大,这很合理,就如世上大部分的事物,都有一个积累、满溢再到向外扩张的过程。笼罩在这块地上的庞大负性能量团,显然也属于其中之列。 最开始时,异变的范围只有前进堡本身。前进堡是一座顶在最前沿的防御堡垒,虽然坚固,虽然完善,但规模不大也不可能大,论面积约莫只相当于地球上一处住宅小区。最开始时,负性能量层也就笼罩着这不大的范围,然而经过了将近三十年的积聚发展,其半径,至少已增长了5倍!若无压制,恐怕还会更快更大,祸害更广阔的地方。 从这点上看,现在确实是到了必须要动手彻底净化此地的时候了。 站在哨塔之顶,叶孤云向前进堡的方向遥望。 夕阳还没下山,天地间还充斥着金黄的光芒,然而前进堡的身影却无法看清,因为积聚的负性能量浓稠得宛如浓雾,将范围内的一切东西都罩得灰蒙蒙的,想来在其内部穿行之时,必然是见不着阳光的了。 一行人并未急着深入,夜晚即将来临,那不是适合冒险的时段,怪物变得更强而人类却会受到削弱,勉强而为实属不智。所以他们决定在哨塔度过一夜,待明早再作行动。 篝火升起来了,众人围坐在周围,说说笑笑,烹煮着食物。除了队伍的八位成员,还有三位先早到达的前哨,他们都是兰森德尔神殿的牧师,位阶不高,但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将扮演重要的角色。 食物很快便烹调完成,但叶孤云却皱起了眉头,望着那一釜颜色古怪气味更古怪的大杂烩,顿感食欲消散。他不能理解消耗了一大批相当不错的熏肉奶酪瓜果蔬菜香料,做出的竟然还是如此恐怖的一种料理。 叶孤云脸色不善地看着黑白二熊,他很想把这两位大厨痛扁一顿。 平心而论,虽然早知冒险旅途里必然是条件艰苦的,有些时候能够果腹已属幸事,不该多加挑剔,但真正需要面对一碗猪食的时候,叶孤云还是会犹豫抗拒的,特别是,早上还在繁华热闹的城市内用过一份最精致的早餐。 相比之下,他甚至更愿意接受手中的无甚味道的干面包。 只是其他人似乎没有和叶孤云相近的想法,他们正捧着各自的木碗大口大口地吃得很香,这让他更觉恶心。 摇摇头,叶孤云走出哨塔,施展轻功,飞速地向外掠去。不多时,他的手中多了一只无辜的野兔:“哼!总算有一顿靠谱的晚餐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叶孤云悠然醒来,却发觉自己是最晚起来的那个。 哨塔外,圣武士肯特和三位兰森德尔牧师正跪坐着迎着晨光虔诚地祷告。兰森德尔是晨曦之主,他的信徒自然惯于在黎明时分祈祷,事实上若是在神殿内还有另外的一些宗教仪式需要在这个时间段内完成的,而身在此处的四人显然不需要执行太多,只需祈祷就好。 然而你得佩服这三位牧师,昨晚他们可是轮流守夜的,睡眠必然不足,然后如此之早便又起来祈祷,其虔诚真的难以质疑。 他们旁边不远处,一边一个,是梅菲斯和图尔。 一者为火元素之神寇苏斯的武僧,一者为正义之神提尔的牧师,梅菲斯和图尔就没有对祈祷时间的严格讲究。不过既然伙伴们都在祈祷了,他俩也干脆同时进行。 祈祷当然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它是牧师和圣武士获得每日神术的指定途径!当然,在绝大部分神职人员的口中,祈祷却并非是功利地只为了获得能力,而是为了向神祇展现自己的虔诚。姑且听之吧!或许只有他们的神祇才能知道这些人心里是否真的如此之想。 弗兰克正坐在角落捧着一本厚厚的法术书默记咒语。 这是在准备法术,而默记咒语只是其中一部分。 相对于祈祷之于牧师,准备法术之于法师可能更为重要,因为准备法术是奥术施放的基础,吟诵不出正确的咒语,做不出相应的施法动作,没有合适的施法材料,就无法施放出任何一个法术(掌握了超魔专长的法师例外,但他们一样还是要准备法术的,只是简略一些),而身娇体弱的法师,一旦无法施放法术,其战斗力无疑是几近损失殆尽。 正因如此重要,所以没有人会过来打扰弗兰克,他的周围是安静的,或许他也在自己身边施放了一个静音结界。 另一边,薇丝在默默地擦拭着武器,更远处,麦卡提和德克库也在整理装备。身为战职者,他们的准备工作要简单得多,总结起来不外乎养精蓄锐四个字。不明白?没关系!翻译过来便是好好呆着不要乱动以免浪费体力。 突然间,叶孤云的心头泛起了一阵荒诞之感。眼前的这支队伍,不正是一个网游副本团队的标准配置么?战法牧齐全,远程、近战、坦克、斥候,各种职能一概不缺——确定这真的不是在刷副本? 「那么,我的角色又是什么?混子?还是包团老板?」 第七十七章 包团老板叶孤云 叶孤云很快便确认了自己包团老板的身份。 叮~ 他的长剑准确地磕在了一根颈椎之上,对面的骷髅顿时分成两份,骷髅头飘飞而去,余下的部分则散架倒地。骷髅被消灭了,然而他的长剑的刃上却因此出现了一个豁口。 皱皱眉,叹口气,叶孤云将残剑收归于鞘。到底只是一把普通铁剑,不比剁骨刀,砍在骨头之上就是容易将剑刃磕坏,特别是此间的骨头架子,都经过了浓厚的负性能量的长时间淬炼,变得分外坚硬,偏偏他所使用的这种中式长剑,轻盈飘逸,追求锋锐和坚韧,在刚度上则稍显不足,更易遭遇此类问题。 「唉,划水吧!」 叶孤云可不想将自己所有的长剑都弄坏。 他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骷髅这种堪称最低级的不死生物克制得死死的。 不是说毫无办法。 事实上,他大可以用纵横捭阖的剑气或者浑厚刚劲的拳掌将这些该死的骷髅成片成片的撂倒。但是,不能那样做,太不值得了!怎能将有限而又宝贵的内力消耗在一群骷髅之上?这才是旅途的开始呐! 叶孤云一脸无奈地袖手旁观,看到队友们各自的高效简洁的战斗方式,他更觉郁闷了。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更能对付这个世界的怪物啊! 圣武士果真不愧是不死生物克星,此刻的肯特就是一部骷髅收割机,手中的双手大剑一挥,成片的骨头架子便倒下了,凶悍而又轻松的样子,简直就像在玩割草无双。 相比之下,同在前排的薇丝的清怪速度显然要逊色得多,但她所使用的阔刃重剑和重盾的组合总归是足够有效,一击便带走一个,简练而又写意。 黑白二熊则在肆意地展现着符合其体型的画风,伴随着阵阵狞笑,一双斧子上下飞舞,而后便见碎了一地的骨头渣子,足够暴力,足够狂野,仿佛在放映着一部最能催动肾上激素的邪典电影。 梅菲斯则要安静多了。不畏惧疫病和毒素的她,丝毫不顾忌与骷髅甚至是僵尸进行肢体接触,因而她只是扎扎实实地出招,妥妥帖帖地打倒敌人。偶有不爽,便任性地整出一大团神赐火焰,将眼前的丑恶尽皆焚毁。 梅菲斯整出的火焰还算是小阵仗的了,大阵仗的当然要数身为法师的弗兰克。什么燃烧之手、灼热之风、火球术、聚能爆炎......一个比一个华丽(为什么都是火系塑能法术?因为能克制不死生物啊~)。虽然,弗兰克的出手其实是非常节制的(准备好的法术的数量是有限的),但只要出手,便绝对会引发出一阵炫目至极的光影特效,为这灰蒙蒙的区域带来一团团浓重的色彩,待落幕之后就会发现原在该处的一大片怪物已被尽数抹消——他喵的,这妥妥的就是网游刷怪的节奏啊! 然而,这还并非是最(diao)厉(zha)害(tian)的,最厉害的那位是似乎永远都摆着一副严肃脸的图尔牧师! 现阶段的战斗,无疑是低端的,但图尔总在细心观察,一旦发现某位队友可能会遭遇夹击,也不管其能否应付,马上便是一发「打击死灵」送过去,将未及成形的包围圈打破。触觉敏锐,动作及时,作为辅助者,这绝对是足够出色的了。 但他的真正强大,还是要在清理怪物时体现。 每当地面上突然又冒出一大波骷髅和僵尸之时,便见到图尔高举起他的圣徽,口中念念有词,倏尔大喝一声,“退散!”,一圈磅礴的神圣力量随即涌现,然后如潮水般往四周荡开,20码范围内的不死生物,不是立即湮灭,便是倒伏在地,最强悍的也免不了四处奔逃—— 场面之宏大,效果之显著,让人瞠目结舌。 叶孤云早有所知,几乎每一名牧师都拥有「驱散不死生物」这项专门克制不死生物的能力(邪恶牧师的相应能力是「命令不死生物」)。但因为其“标配”的属性,叶孤云从来不会指望这项能力能有多么强大的威力。不过在看到这项能力在图尔手上所展现的超卓效果后,他就知道自己的认知有必要修正,虽然这超卓效果必然更多的是因为图尔本身的强大的缘故。 回想自己,这真是......人和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咧? 苦闷间,没由来地感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冷意,想也不想,叶孤云立即挥动手中连着剑鞘的长剑向后扫去。不曾想,这一击像是扫在了空气中,空荡荡的,没能击中任何实物。 这、这是落空了? 叶孤云不敢置信,他绝不认为偷袭者能够避过自己的快剑,但这感觉却又如此分明......难道是后面根本没有偷袭者? 也不可能啊!那一丝阴冷清晰可辨,简直如同有人故意往后颈处吹拂凉气! 囿于无法逃脱的物理规律,他的身体被这落空的一剑带到失衡,躯体半转,脑袋也跟着扭了过来,这时才豁然看到,偷袭者是真的存在,那是一个飘飘忽忽的黯淡的灰黑色半透明人形幽影。 怨灵? 叶孤云霎时头皮发麻,因为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怨灵已举起了它的爪子! 他竭力地想要做出闪避的动作,只是失衡的身体没有让他如愿。就在他咬紧牙关准备硬抗之时,一小团洁白的灵光飞来,精准地击在怨灵之上,阻遏了它的攻势——不!不止!竟是生生将其秒杀了! 怨灵兀自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尖啸,而叶孤云终在一个踉跄之后稳住了身形。回首望去,发现施以援手的正是刚刚才在心里赞叹以及吐槽过的牧师图尔。图尔没有作任何表示,马上便又扭过头去,留给叶孤云一个不知道是不满还是不屑的后脑勺。 饶是叶孤云惯来冷厉高傲,此时也不禁为之尴尬。 也许真的是故意的,之前一直连绵不断莫名涌现的各种骷髅和僵尸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停顿,紧促的战斗因而出现了一个难得的空隙,清扫完寥寥的残敌之后,众人不再前进,停在此处,歇息补给。 “总指挥先生,好身手!” 薇丝这娘们竖起拇指,语带崇敬地夸了一通。不必说,这是明目张胆劈头盖脸的嘲讽。 抽了抽脸,垂首,叶孤云无言地坐下,猛地又抬起头,仔细地往周围的地面扫视。 另一边,擦着汗的弗兰克已自动地替叶孤云辩护:“他只是不熟悉而已。” “也许他应该换把武器,”肯特插话道,“老实说,我认为他所使用的长剑实在太过脆弱纤细了!甚至还比不上精灵惯用的细剑。”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弗兰克皱眉摊手,满含无奈,“没有附魔,没有符文,没有镶嵌,一切强化都没有。” “呵!那我可真是佩服他了!拿着一把普通的铁剑就敢来这里晃荡。”薇丝先是又讽刺了一句,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兄长,“也许你应该做点什么。” “需要帮忙吗?”图尔认真的问了一句。他认为弗兰克可能没有准备增强型法术,所以一直没有往叶孤云的剑上附加对路的增强效果,如果真是这样,他打算揽下这事。 无论是奥术还是神术,都有相应的法术能在短时间内往一把武器之上附加各种神奇的效果,让一把最普通的武器变得如传奇武器般强大。而锻造武器之时的附魔步骤,不过是将这种临时的效果变为永远恒定而已。 “不需要。”弗兰克歉然答道,“你们都不了解他的能力体系,他没法从附魔中获益。” 图尔挑了挑眉,没再多言。 弗兰克看向叶孤云,先是轻咳了两声,然后才开口,许是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他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萨菲厄斯,怨灵这种混账其实是灵体生物,普通的物理攻击是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的......” “我知道,已经体验过一回了,类似的玩意儿以后就交给你们了,”叶孤云平静地回答,颇有点自嘲的意味,但其四处扫视的动作并未停止,一皱眉,他问道,“奇怪了,这里既然是古战场,为什么干净得连一根遗落的长枪都没有,哪怕是毁坏的。” “你打算换长枪作武器?”弗兰克马上便猜到了他的想法,然后说出了一番能够完全打消这个主意的话,“不用找了,肯定不会有。几十年过去了,就算遗落的各种装备能够抗得住时间的侵蚀还没腐烂朽坏,也早就会被络绎不绝的冒险者拾获而归了。毕竟,这里只是古怪,算不得极度危险,挡不住那些企图大发横财的冒险者。” “呵!那么唯有继续使用长剑了,坏就坏吧,反正,只是普通长剑。”叶孤云苦笑道。 “呃,我们有办法。”黑白二熊对视一眼,然后由麦卡提轻声提出。 “嗯?” 双熊似乎很不习惯被许多大人物注视的感觉,扯过身后的小背包便埋头翻找起来。小背包?是的。出发时还是大背包,当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卸在了哨塔里后,就变成小背包了。 不多时,两人便从背包里掏出三根小杯口粗的半长铁棍以及一个造型华丽的枪头。铁棍和枪头明显是配套的,表面都有着同种的低调神秘的暗纹,而连接端也都有着一模一样的结构,不是螺纹,现在还没有这种高级的东西,而是更原始的一种楔口。不过结构原始不代表不好用,连上,一拧,接口的两边便紧紧地连在一起,甚至找不到哪怕一根的细小缝隙。 “这是战利品,也是备用武器。我们在一个遗迹里找到了这个枪头,当时其实已经损坏了。幸亏我们没有将它抛弃,而是带回来让德罗坦大师和艾维斯大师参详一番。哈哈,他们说,这原本应是一件传奇等级的武器!我们花费了一笔不菲的费用将其修复——当然是两位大师的手笔——准备高价卖给那些使枪的高手,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手。而德克库会点枪法,索性带在行囊里当备用武器。”麦卡提介绍道。 叶孤云接过连接好的长枪,默默地端详起来。不用说,这必定是一把魔法武器,也不知道内里附有了何种强大的效果。叶孤云也不在意,毕竟一旦运用内力所有附魔就等于不再存在了,所以他只要求基本属性,长度足够,分量合适,枪尖锐利就可以了。其实他也无从选择,此时此地就只有这柄长枪,再不喜欢也得用,否则只能放弃使枪的打算,所幸的是这柄长枪各方面都非常合适。 “它叫幽幻狂风长枪,拥有多种奇妙的功用,首先,它能变幻外形...” 依着麦卡提的指导,叶孤云撤去内力,专注地试图以意志与这柄神奇的长枪联动。很有效果,原本还是一团扭曲的火焰模样的枪头按着他的意思转换为一个最标准的钢枪枪头。满意的舞动了一圈,至于麦卡提后头的介绍,他竟是充耳不闻了。 “为什么不用你的格斗术呢?”一直没有说话的梅菲斯明媚的脸上挂满不解,“你的格斗术甚至比我还厉害!对于这点,我可深有体会!” “对!为什么不用呢?”喊话的是肯特,这个老男孩现在是发情了,跪舔梅菲斯的姿态的恶心程度就和黑白双熊跪舔弗兰克一样。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能够免疫疫病和毒素的,”叶孤云淡笑着回答,半转身,看向了弗兰克和图尔,“而且你们的驱散法术对我无效,一旦中招,必定十分麻烦,所以我得尽量避免和这些怪物发生肢体接触。” “当然,我是有办法隔绝肢体接触的,但那消耗太大,为了若干骷髅和僵尸,不值得。” 第七十八章 深入 队伍继续前进。 拎着幽幻狂风长枪的叶孤云满心以为接下来将迎来一场典型的割草无双的战斗,谁知先前如野草般疯狂滋长割之无尽的骷髅和僵尸竟真的不再出现了! 这......明显是欺负人嘛! 好吧,无需战斗总归是一件好事,虽然这点在此鬼蜮之地可能代表着更大的危险在潜藏。 随着路程的深入,半空中飘来荡去的灰色烟雾变得愈发浓厚,无疑,众人的视野因此受到极大的限制,现在约莫只能窥清周围十余码的范围了。 即便这样,队伍还在坚定的往前进发,不带丝毫犹豫,仿佛烟雾的遮蔽并未带来任何困扰。 带路的是黑白二熊。 初始时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两莽汉的信誓旦旦,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但在准确地找到了第一个目标节点之后,众人便果断地将带路的任务摞在两人的身上。 “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图尔牧师正在所谓的节点上忙碌地鼓捣着,插不上手闲极无聊的弗兰克难耐好奇便向麦卡提发问,问的自然是他们俩神奇的带路本领。 “抱歉!”麦卡提石柱般的右手抚上了石鼓般的左胸,躬身施礼,绷紧的肌肉噼啪轻响,态度特别恭敬,姿势无可挑剔,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侍从,只是体型不太对劲,“这是我们俩的独门技巧,请恕我不能向您详细解释。” “没关系。”弗兰克笑得很勉强,说实话他真的很不习惯作如此模样的黑白二熊。 旁人的谈笑并未妨碍工作中的图尔,找准了节点之后便接过肯特从行囊里拿出来的一块硕大的淡金色棱晶。棱晶明显是人工制品,中心对称,切割得异常整齐,澄净通透,能够看到存在于晶体内部的许多细小的折面,相信放在光照下定当会折射出耀眼的幻彩,也不知道这种结构古怪的棱晶是如何制作的。 咔的一声,图尔将棱晶嵌在一个结构复杂造型奇诡看不透材质又布满着玄奥花纹的“三脚架”上,也不知捏动了何种法门,嗖的一声,三脚架连着棱晶一起没入了地下,只剩下一小部分的棱晶仍露在外头,不注意观察还真可能忽略地面上的这点小异状。 “图尔先生,这是在干什么?”梅菲斯对图尔牧师的工作很感兴趣。 图尔牧师没有来得及给予回应,因为足够热情的圣武士肯特已抢先替他作出了解答:“这是在布置法阵!此次行程的重点便是这个了!” “布置法阵?”梅菲斯一脸茫然。 “没错!布置法阵!亲爱的梅菲斯小姐,还记得吗?昨晚曾提到过的!”此时肯特已经凑到了梅菲斯身边,距离很近,甚至能嗅到女武僧身上传来的干净清新的芬芳,肯特显得非常激动,但到底还是竭力保持住应有的礼节,咳,真是辛苦他了。 “前进堡外围的三座哨塔分布在三个讲究的位置,并各自隐藏着一套法阵组件,连同着其他的一些外围布置,共同组成了一个并不完整但足够有效的庞大法阵,牢牢地压制着这块不洁之地的扩张!然而当我们往处在这块不洁之地深处的几个重要节点上安置好合适的法阵组件后,这个法阵就会变得完整,它的真正威力就会发挥出来,然后,囤积在此处的海量黯蚀能量就会快速消散,最终,这块地方将得到净化,重获生机!” 黯蚀能量其实就是负性能量,分别是来自于神职人员和法师对同种东西的不同称呼。同样的例子还有光耀能量和正性能量。这很正常,神棍和研究疯子看待事物的角度当然是不一样的,一个偏于感性,一个偏于理性——称呼上的差异很好的诠释了这点。 肯特指着地上冒着小尖尖的淡金色棱晶,表情激昂,手舞足蹈,滔滔不绝: “瞧!这块和你一样璀璨夺目的完美日炎宝钻,正是法阵组件之一。呵呵,或许你也能看出来它绝对价值不菲,但我还是要说,它的珍贵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它是由金苍石、天堂水晶、火元素精华.....呃,总之是种类多得吓人的各种珍稀材料,然后由宗师级别的炼金术师亲自炼制而成!一颗完美日炎宝钻甚至能换到新月城的一条街道!而这次,哈,我们竟然带来了三颗!很多吗?感到梦幻?听到了金币碰撞的叮当声响?不!只是刚好而已!我们只能靠着这三颗将法阵布置完整,甚至连备用的都没有! 它实在是太过昂贵了! 相比之下,净化此地后能够获得的收益只能算是微不足道! 正因为这些原因,尽管附近的各个教派各个神殿的首脑们一直都不曾放弃过净化此地的念头,但总是下不定决心付诸行动。而这一次,全因为得到了大公爵的赞助。三颗完美日炎宝钻正是他自掏腰包购置的,那是无比巨大的一笔钱——好吧,我们都知道,掌握了白糖加工技术的大公爵阁下现在是不会介意这笔‘区区的’钱财的了。 说实话,站在个人的角度,我也觉得如此珍贵的三颗完美日炎宝钻用在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可惜,它们本可以...所以必须对大公爵阁下的仁慈、果断和慷慨脱帽致敬!” 叶孤云一直默默地留意着众人的交谈,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嘴:“既如此,何不换个方法?”他感受了下脚下松散而又粘腻的土质,“譬如,一把火将这里的所有污秽烧掉。” 叶孤云的这个想法其实有点中式思维了。他不理解这个位面的负性能量是怎么回事,只道是和认知中所谓的阴气煞气有所类似——不就是因为大量得不到收殓的死者尸体积聚而产生的吗?那么,干脆一把火烧掉,一了百了。 梅菲斯和肯特闻言俱都一愣,面面相觑。旁边,本是抱着双手闭目养神的薇丝忍不住冷声出言:“哼!无知!你的这一把火永远都不可能烧得起来!” 这位大小姐似乎不会放过每一个能够嘲讽叶孤云的机会。 叶孤云不由皱眉,不是因为薇丝的语气,而是因为她所说的内容。马上,跟进的弗兰克解答了他的困惑:“因为有那东西存在。” 叶孤云顺着弗兰克指点的方向,看到的是浓重的灰雾。 “它还能压制火焰?那么你所使用的各种火焰法术是怎么回事?” “呃...当中的理论太艰深太复杂,我不知道该怎样简单明了地阐释出来。好吧,只需知道,在这里,除了负性能量,其他的所有属性的能量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也就是说...”弗兰克皱着一副苦瓜脸,“我们所有人其实都受到压制,越往深处,越是严重。”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作为各种能量的使用者,你们在这里需要花费比平常状态下更多的精力才能发挥出相同甚至是还要不如的效果?而各种能量的一般表现形式,譬如火焰之于火元素,也几乎难以在这里表现出来?”叶孤云继续问道。 “啊,是这样的。” “了解。”叶孤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然而心里仍在暗自琢磨—— 「压制?有吗?我怎么没感受到?」 ...... 队伍重新出发。没有任何意外,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重,都后来甚至只剩下不足十码的能见度。又是风平浪静地前进了一会儿,每个人都被煎熬得神经紧绷疑虑丛生的时候,终在迷迷蒙蒙的前方隐约地看到几个半伏于道的诡异身影。 那几个身影显然也发现了靠近的众人,并立即迅猛地向他们扑来,如此疯狂的敌意,看起来竟似带着一丝出于饥渴欲望的迫不及待。几个攀爬前进的怪物很快便闯入了视野,瘦削的体型,枯萎的肌肉挂在那副骨节肿大的狰狞骨架之上,皮肤苍白灰败,没有毛发,并不完整,暗红色的肌肉从若干破损处显露出来,指带利爪,嘴里更是长着一排短匕般的尖牙,眼里泛着邪光,最最难以忍受的,是弥漫周身的一阵恶臭。 “第二个节点就快到了...嗯?那是什么?” “食尸鬼!” “不止!还有怨灵!噢该死!好多!” “很好!终于出现了一些有挑战性的东西...” “弗兰克!能不能先释放了纯净空气法阵然后再吹牛?臭死了啊!” “啊?我没准备那个法术......” “你这笨蛋!” 一阵乱糟糟的扰攘过后,局面终归稳定了下来。 “幸亏有图尔先生。”薇丝嫌弃地瞥了自己的兄长一眼,一边剑盾交击,击散了扑过来的一只怨灵,“否则我们将窒息而死。” 弗兰克早已练就了一副铁打的脸皮,对于如此程度的讽刺,那是丝毫也不介意。处在重重保护中的他,并没有急着放出法术,而是似模似样地作着各种指示——唔,最主要是因为有叶孤云这个纯新手在,于是他随便说些什么都不会是错的了。 “......小心食尸鬼!尽量避免触碰!它们的噬咬和爪击能使生物麻痹,其中噬咬还额外的有招致热疫的可能——这种疫病虽然不会立即发作,但后果实在太严重而且处理起来也十分麻烦......” 长枪一横,充满劲道的枪尖击碎了身前的一只食尸鬼的脑袋,也带飞了剩余的下半截身体。换上长枪之后,叶孤云似乎一下子从原本对不死生物杀伤力垫底的位置跃升至首位,如果两位施法者不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法术的话。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幅度巨大的前后改变,亟待出口气的他一直沉浸在对食尸鬼的花样虐杀之中。 花样虐杀?是的,没有半点夸张。行动迅捷攻击凶猛的食尸鬼在叶孤云眼里不过是只晓得运用本能战斗的莽货,与野兽几无区别,也就攻击力强大一点,换个说法,便是周身都是破绽,等着他逐一利用,以做出最炫目的表演。 身旁的薇丝和肯特,虽然惊异于叶孤云的表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战斗形势的清醒认识,于是他们作出了最恰当决定:稍稍放缓脚步,一左一右,护住叶孤云的两翼。当然,防备的最主要是后者无法对付的怨灵。 这项工作既不轻松也不繁重,自然打嘴炮的余裕是有的。 “住嘴!弗兰克!”薇丝怒声低喝,“我受够了这些总是嚷嚷着‘鲜肉啊~!’的食尸鬼,受够了总是呜呜咽咽的怨灵,也受够了总在聒噪的你!” “噢!亲爱的!不能这样!”自觉无辜的弗兰克相当浮夸地回应道。 “弗兰克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尽快出手吧!呃,你不是说终于感受到挑战性了吗?瞧!食尸鬼都快被清扫完了!然而怨灵还有很多!”肯特也跟着高声大喊,不过他到底只是外人,不比薇丝,与弗兰克互为兄妹所以能毫无顾忌地加以责难,而且,他还是最守规矩最讲礼仪的圣武士,因而总归只是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他少有的表达了鲜明的态度了,除了面对梅菲斯的时候。 “好吧!如你所愿!” 滋啦~~~! 一串灿烂的连环闪电激射而出。 第七十九章 急转直下 “嘿!看到城墙了!” 行进的过程中,弗兰克突然遥指轻呼(当前境地不适合大喊)。众人扭头望去,果然,一片迷蒙的前方,透露着前进堡隐约的身影。 距离越来越近,景象也越来越清晰,坍塌的城墙、碎散的墙砖还有那历经三十多年依然还没完全褪去的暗红血痕,都在静静地述说着当时激战之残酷。 “最后一个节点了!”肯特半是欣喜半是慨叹地说道。 “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梅菲斯展颜一笑,顺口接了一句,听在肯特耳里却有若仙音——激动呐!女神回我话了!马上,他那线条硬朗的脸上跟着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有风度的笑容,回应道:“是啊,真没想到。” “......” 这算什么?好吧,活该光棍一辈子...... 言归正传,先前的旅程确实非常顺利,队伍已先后找到并处置好七个法阵节点(除去需使用完美日炎宝钻的大节点还有一些另外的小节点),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不过是已成例牌的一些骷髅僵尸怨灵,连稍显棘手的食尸鬼都不多见。兴趣大减的叶孤云更是因此又回到出工不出力的划水状态中。不辨东西(除二熊外)地兜了一圈,终于只剩下处在原前进堡内的最后一个节点了,搞定之后,这趟旅程便算是告一段落。 一行人稍显急切地朝断墙处走去。 图尔牧师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停下了脚步,以一贯的分外严肃的腔调低喝道:“停下!” 他望着依言停步回望的众人,微叹口气,肃容道:“先把增益法术补齐。我们现在只剩下6成的战力了,务必谨慎一点。” 坦白说,图尔极度不喜欢这支队伍从头到尾的懒懒散散松松垮垮的状态,但他不是队长,不是总指挥,自觉不能对指挥权加以置喙,尽管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自己深怀恶感而又从没发挥过领导作用的一个人。为了大局,他愿意放下个人恩怨,充当一名最普通的成员,尽心尽力地做好队伍中的辅助工作。 这是原则,这是规矩,必需遵守。 然现在,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越靠近终点的地方,便越有可能潜藏着最大的危险,越容易招致失败,越需要小心谨慎。功亏一篑可不仅仅只是个成语,还是无数的活生生血淋淋的事例。他无法容忍自己的队伍因为粗心大意而重复前人的教训,倒在终点之前。所以,把心一横,他做了件从不会做的荒唐事——抢过了队伍的指挥权。 但是,那家伙竟然毫不在意! 他不知道该感到轻松还是愤怒,轻松于毋需争执,愤怒于某人的懵懂无知和不负责任! 图尔内心的风暴无人知晓,众人只看到他绷着脸望向了德克库和麦卡提:“你们俩知道里面的具体状况吗?”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由麦卡提回答:“极少有冒险者愿意深入堡垒内部,因为这个地方的最大价值,幽光紫苔,在外围就能采集到,没必要去挑战更大的凶险。”他指着不远处地面上东一块西一块像是狗皮膏药的难看物事,若非经他提点,叶孤云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竟然会是植物,还是具有价值的那种。 “而我们确实进入过里面。” “那么?” “和外面没有本质的区别,也都是些骷髅,僵尸,怨灵.......但肯定的,那儿的数量更多,更难缠,更具威胁。” “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们务必谨慎!”图尔瞪着众人,又再强调。 ............ 一片寂静。 众人依着图尔的叮嘱,压低腔调,减少言语,控制步伐,小心翼翼地朝断墙处靠近。除了不可避免的轻微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除了叶孤云,每个人身上都环绕着多种炫目的光华,那是一系列实用的增益法术。 祝福术、援助术、正义武器、防护邪恶、牛之力量、猫之优雅、熊之坚韧...... 队伍穿过了断墙。 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持剑盾的薇丝,将面盔放下的她,骤眼望去,已然是一部威武肃杀的战斗机器,虽然其体型相对纤细了些。 嗡~ 一团圣洁的白光骤然闪现,来自于薇丝侧后的肯特,这是「侦察邪恶」,圣武士的标准起手技能。白光作锥形弥漫,瞬间淹没了身前的大大片区域,然后又悄然隐没,随即—— 呃呜! 凄厉阴狠的亡灵呼号响起,区域内,一团团一片片的怨灵浮现,地面上,一根根惨白的骨爪伸了出来,四处抓挠,极为瘆人。末了,一撑,一具具完整的骷髅从土里冒出。此处的骷髅显然更为强大,他们的行动更为迅速,“体格”更加强健,也没遗忘曾经拥有的战斗技巧,他们还都戴着生前的甲具,而空洞的眼眶里的两点猩红之芒也更为旺盛。 “上!” “不!让开!” 轰~~! 曳着火红拖尾的一枚小型能量球呼啸着往怪物群中砸去,距离不远,碰撞在瞬息后便产生,然后便见到一圈炽热的火焰如浪潮般汹涌而出,无情地吞噬了范围内的一切。 “弗兰克!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靠谱一点?火球术是能随便乱扔的吗?” “噢~~!抱歉~抱歉~~~~!” ............ 残破的城堡内,原本的指挥所前面的一块空地上,众人在忙活着。 尽管遇到了一如想象的更棘手的连串考验,但在刻意保持的稳打稳扎的节奏下,众人还是风骚而又节制地在城堡内扫荡了一圈,然后找到了最后一个法阵节点。 说是忙活着,其实所有事情都是图尔在干,其他人也就凑合地站着不住地张合着嘴皮子,惬意的谈天说地。毕竟,来到了终点位置,也确实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或许是为了博取关注,肯特带着些许卖弄的语气再度谈起了法阵的相关: “这个法阵是各大神殿研究多年得出的最优解决方案,尽管它的花费真的十分惊人。笼罩在我们头上的这个黯蚀能量层,实在是太过庞大太过浓厚了,它全方位地压制住了其他的能量,事实上已具备了不可驱散的属性!而我们甚至连它真正的成因都不知道。所以,不能硬干,不要试图去和无法撼动的强大存在正面对抗,我们需要采取更具策略性的办法。” “牵引是一个选项。而这个法阵正是一个牵引法阵。其中的理论我不清楚,但它确实能使这里的庞大的黯蚀能量转动起来,像是一个漩涡,由慢到快不断地向外倾泻能量,一丝丝,一缕缕,足够稀薄,足够分散,能够被中和净化,而不再是严整硬实无法啃动的一块铁板!那么,到最后,无论多么庞大的黯蚀能量都将得到彻底的清除!” “这绝对是一个天才的想法!虽然需要付出三颗完美日炎宝钻的巨大代价!” “噢!太可惜了啊!这种等级的宝物不该只充当一个牵引法阵的部件,它应该出现在传奇等级以上的武器与防具之上!” 旁边的梅菲斯一如肯特期待地作出了回应:“肯特先生,你知道的真多!” 「噢呜~!这是称赞呐!」 肯特心怀激荡,激动得脸泛红光,到底还是记得需要保持谦逊,灿烂一笑,答道:“过奖了!不过是因为我被派遣参与此次行动,所以知道得详细一些。” “喔?是这样吗?”梅菲斯戏谑地看着肯特,眉眼间荡漾着勾人的魅惑,“可是我很困惑,你为什么要特意讲给我听呢?我猜......你是在追求我。” 噗~~! 咳咳~~! 心中所想被一点而破,那可真是无比尴尬,尤其被点破的还是关于情感这种私密事情。肯特噎住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位恋爱经验不丰富的老男孩根本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场面,窘迫得恨不得钻进地里。 梅菲斯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说:“看来确实是这样呢!唔,我等着你用你的真诚打动我哟~!” 所有人这才对梅菲斯的泼辣大方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谁都不会想到她竟会毫不避讳恰似理所当然地当众谈论这种话题。 虽然貌似是受到了鼓励,但肯特依然处在当机状态中,憋了一肚子笑的弗兰克不忍心这厮继续懵逼下去,帮着转移了话题:“图尔先生似乎已经完成了布置......” ............ “好了,一切准备妥当!”一贯严肃的图尔难得的含笑而语,“诺里斯他们(三位停留在前进堡外的低阶牧师)在我们走进这个地方的同时,也会分别赶往三座哨塔,激活并控制着里面的组件。现在我们只需要将眼前的这一部分激活,任务便算成功!这块堕落了三十余年的土地将从此迎来新生!” 啧!这语气...... “那么,开始吧。”叶孤云仿佛不经意般催促了一番。 “好。”图尔点了点头,又回到了布置好的法阵组件旁边。最后的这件组件并没有没入地面,因为已没有被破坏的可能。而激活的操作一以贯之,图尔双手虚按在组件上方,来回翻转拨动,做着一些含义不明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一段或许只有神秘学或语言学工作者才能听得明白的晦涩咒语。 慢慢地,嵌在三脚架上的那颗完美日炎宝钻开始散发出温暖和煦的淡金色光芒,这是组件已经正式激活的先兆。 金光对上灰雾,相互纠缠,渐渐就有了氤氲的样子。即便灰雾是如此浓重,也终究未能阻挡金光温和但坚定的扩散,不得不让出小块地盘。金光也不贪婪,见好就收,只在地盘里反复酝酿,不多时便编制出一层层馥郁稠厚的金色云团,翻腾,涌动,交相叠映,分外辉煌。遥遥观之,恰似一方独自存留于灰暗幽冥中的守望天堂。 “嗯?!” 突然,图尔脸色巨变,紧接着他惶然暴喝:“不好!!散开!快散开!!” 毫无准备且一头雾水的众人哪里能反应过来?那一瞬间,俱都怔怔的不知所以。 大急的图尔顾不得解释——事实上也没有时间和空间解释,只好咬牙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往腰间一扯,抓住了本为救急准备(正好派上用场)的一张高阶能量防护卷轴,想也不想,当即激活,作用目标正是还在茫然中的众人。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是两三秒的功夫,众人稍稍回过神来,近在迟尺却发生了一场有如风暴般的猛烈爆炸! 轰~~~! 劲风乱窜,烟尘四起! 罩在众人周围的那层高阶能量防护法阵几乎是刹那间便被击碎,好在已然惊醒的他们马上做出了自己最强的防御动作,倒不至于毫无防备地去面对过量的伤害,只是依然不免被爆炸引动的强大气流冲击得七零八落灰头土脸。 “怎么回事?” “该死!” “呸!满嘴是土!” ...... 没等他们缓过劲来,一层极寒的密集如云的白色雾气又毫无预兆地从地面涌现,淹没了将所有人的脚下。 下一秒,咔啦~! 白色雾气瞬间凝结成连绵的一大片棱角突出特别厚实特别坚硬的蓝白色冰晶,将所有人的下半身冻结固定,再也动弹不得。 情况,急转直下。 第八十章 土豪的战斗 “图尔先生~~!” 弗兰克嘶声大喊,但是,一如最坏的预料,没有得到回应。努力地拧过头去,他只看到扭曲着身子仰躺在地面上的一个衣甲破碎血肉模糊的身影,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是怎么了?法阵故障?遭遇敌人? 对!就是遭遇敌人!否则不会有刚刚的「急速冻结」! 敌人还没现身!敌人藏在暗处!敌人伺机而动!而我们都被控制住了,情况不利,我们务必快速脱困,不能做待宰的羔羊,所以,需要一个「解除魔法」! 对!「解除魔法」! 一番心念电转,拿定主意,弗兰克立即开始动手践行他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手势做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串玄奥晦涩但声调苍劲肃杀的音节,这是在施放「解除魔法」,一个位阶不高但绝对属于最实用之一的法术,它能驱除一定区域内一切因法术产生的持续特殊效果!自然也包括当下的因「急速冻结」而导致的封冻状态。 这并不是一段太长的咒语,最正常的状态下(没有运用超魔技巧,也没有药水、装备、道具等的额外加成)只需要两三秒的功夫,弗兰克仿佛已看到「解除魔法」成功释放后首先出现的一团白色灵光。 “嗯?慢!” 叶孤云高声大喝,只是弗兰克少有的果断让刚刚发现了异状的他阻止不及。 堪堪卡在咒语终结的前一刹那,一股复杂且剧烈的空气振动从看不清的方位极速袭来,精准地印在弗兰克的身上,随即—— 噗~! 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即将完成的咒语戛然而止! 这是...... “法术反制......”面如金纸的弗兰克苦笑着抹去了唇际的血迹,然后从行囊里取出一瓶药剂,径自往嘴里灌,不住颤抖的双手显示着他的状况不佳,“都怪我,太冲动了!这下可有大麻烦了,我需要调整一段时间才能回复施法能力......” “哈哈哈哈~!没必要了!你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没法听清是来自哪个方向,不必说,这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的声音。 “你是谁?”肯特怒声大喊,侦察邪恶的本职能力洒个不停,只是一无所获。 “我不会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那个声音极尽嘲讽,“准备迎接死亡吧!凡人!” 顿了顿,那个声音提高了腔调:“出来吧!我的宝贝——” “啧!这对白真够中二的!”叶孤云低声吐槽了一句,用的是中文,没人能够听懂,“哼!找到你了。不过,不急......” 咻~~!咻~~!咻~~! 一串诡谲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地上横七竖八四散分布的许多闪耀着妖异的紫色光芒的小型法阵,没有太多的酝酿,一条又一条身影便从法阵中走出—— 骷髅!那是异常齐整的一排骷髅! 不同于先前遭遇的那些,现在的这批骷髅更为粗壮,更为高大,身上还都披着盔甲,手里也都提着巨剑,俱都规格统一,造型一致,配套完整,且焕然若新。显然,绝不可能是死者生前的装备。唯一靠谱的解释,便是由凝练的负性能量幻化而成。所以,这批骷髅定然不再是从尸骨上唤起的普通货色,而是某位精研死灵系法术的高阶法师精心炮制的得意作品。 “高阶强化骷髅武士?!”弗兰克脱口而出,“大家小心!” 尽管在死灵系上并无太深的造诣,但基本功(奥术知识和法术辨识)扎实的弗兰克依然能够一眼认出这批出自同行之手的高档骨头架子,也清楚的知道它们的诡异和强大之处。 “哈哈哈哈~!”那个声音猖狂大笑,“还没完呐!” 继续,又是若干小型法阵出现,又是一排丑恶的身影从中走出,这回出现的东西竟比先前的骷髅更沉重粗壮,那是一群披坚执锐的巨型僵尸! 这群巨型僵尸可谓是真正的身沉力大,尽管移动缓慢,但每走一步地面似乎就会随之微微震动,压迫感十足,还有那一身铠甲也遮盖不住的腐肉和脓水,散发着浓重的恶臭,想来也不必怀疑其中是否带有致命的剧毒。 “嘿!老混蛋!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的品味真他喵的独特!怎么往这些恶形恶状的骷髅和僵尸身上套衣服呢?你是变态么?你当它们是洋娃娃吗?哦!我明白了!莫非是小时候爱玩的洋娃娃被邻居家的小女孩抢跑了?童年阴影?未了心愿?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拿这些丑货当替代品啊!来!过来!哥赏你几个漂亮的洋娃娃!” 叶孤云一反常态地大开嘴炮,听得旁边的弗兰克一愣一愣的,便是薇丝和肯特也一脸囧相,而梅菲斯干脆大笑起来——越是熟悉的人越晓得前者平时是多么高傲冷厉,现在这口没遮拦的流氓模样着实让人......喜闻乐见。 可惜的是,这番嘴炮似乎没能产生想象中的作用,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那个声音只是稍稍停顿,没作多余的回应,径自以愤怒但依然节制的腔调下令:“杀光他们~~!” 嗑~嗑~...... 刷~~...... 前者是骷髅行进时骨头磕碰的声音,后者是巨剑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响,平心而论,用在恐怖片上,绝对有资格获得一个最佳声效的小金人。不一会儿,这一阵亡灵浪潮便冲到了众人跟前,一场对抗正式开始。 对抗?被封冻的众人还有能耐展开对抗?是的。 圣武士肯特给自己施放了一个「自由之风」,解除了自身的移动限制,而薇丝则启动了她的战靴的附加特效「闪烁」「行动自如」,从冰层中一闪而出。 两人当即迎上了扑来的亡灵潮。 数量对比当然是悬殊的,但偏偏却是人少的一方占据了极大上风,到底只是僵尸和骷髅,底子有限,质量不高,就算经过大幅强化,也不是两位高级武者的对手。 肯特将他的双手剑挥舞得像风车一般,各种招牌套路连绵地倾泻而出,惩戒、审判、破邪斩以及每一击都附带着额外光耀伤害的顺势劈、旋风斩、猛力一击......剑刃过处,金光辉闪,一阵腥风总会掀起,挡在道上的骷髅和僵尸莫不身残体破(虽然本来就残破了),重归沉寂。圣武士,果真不愧是专业的不死生物杀手! 另一边,薇丝的表现甚至比肯特还要出色!虽然她的攻击依然沿袭着一贯的简练精到的风格,远没有肯特华丽炫目,但每一记重劈,准会制造出一两根断肢,每一次盾击,即会留下一具正面塌陷的残躯,甚至,那些身高体重宛如人形堡垒的巨型僵尸都抵不住一盾之威被磕飞而去! “唔?原来薇丝的战技走得是力量路线?”还在后头打酱油的叶孤云看到了薇丝的战斗不免感到惊讶,他看向弗兰克,神色困惑,“实在难以想象...” “啊?不!薇丝并不是力量型的。她十分均衡,每个方面都堪称不俗但确实没有特别突出的一点。事实上,她一直追求的都是极致的技巧。”弗兰克答道。 “那么......”叶孤云指了指场中。 “哦,是这样的。薇丝穿戴着的那副臂甲是一件传奇等级的装备,名唤‘上古勇武之握’,它有个更形象的别名,叫‘猛犸之力’,顾名思义,它能使穿戴者具备如猛犸般巨大的力量,不是暂时性的,而是稳定的维持,穿戴即生效。”弗兰克解释道。 「这也太逆天了!」叶孤云刚想发表评论,不料弗兰克还在往下阐述。 “而且,薇丝所用的剑盾组合也是同一级别的装备。唔,它们的附魔效果当然是十分出色的,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特点,重量才是,剑和盾加起来,整整一千磅!沉重得难以置信,所以它们的名字叫做‘山岳剑盾’,像山岳一般沉重的剑盾。也就是穿戴着‘猛犸之力’,薇丝才能使用这套剑盾。” 加起来整整一千磅?那么就算分开每个都有几百磅了!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成年男子的体重一般才150磅左右啊!这几百磅挥舞起来岂不是和攻城槌一个样? 你咋不上天呢?! 怪不得那些骨骼粗壮还披着铠甲看起来足够结实的强化骷髅抵上一剑都要肢体破碎呐! 怪不得那些厚实得如同人形堡垒的巨型僵尸挨上一盾就被磕飞! 寻常的近战者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啊!就算是所谓的需要仰望的传奇级强者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也决计要吃大亏! 叶孤云深吸口气,复又皱起眉头。 “是不是觉得如此夸张的重量将极大的限制着使用者的战斗套路?不会的。山岳剑盾是特殊的,它可以拆解的,只需一按,主要的质量部件就会被卸除,沉重的重盾和阔刃重剑马上就会变成轻盈的轻盾和单手剑!薇丝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因应不同的敌人,随意选择套路,随意选择组合,重剑重盾、重剑轻盾、轻剑轻盾、轻剑重盾......” 「好吧,只能说是巧妙透顶了!」 然后,叶孤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一千磅,加上那身铠甲和体重,根本不是寻常马匹能够承受的吧?我记得,她来的时候......” “呵,你猜对了。薇丝的那匹马并不是一般的马!怎么说呢?血统比较复杂,含混了多种强大生物的血脉,飞马、梦魇,甚至还有巨龙.....”弗兰克回答道。 “肯定价值不菲。” “大约抵得上几颗完美日炎宝钻吧?”弗兰克很不确定,但这种不确定却让人不由咬牙切齿——他喵的!竟然用能换到新月城一条街道的完美日炎宝钻作为计量单位了!这真是......(gui)丧(qiu)心(bao)病(yang)狂! 叶孤云一时失语,他有些被震撼到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顿了顿,瞄了薇丝一眼,复又道:“既然如此,可以推断,她身上的其他装备一定也和臂甲与剑盾是同一等级的吧?” “是的。” “......” 尼玛!一整套的传奇等级装备!太豪华了吧!太舍得了吧!太...太欺负人了吧!这分明就是毕业大号恬不知耻闯入新手村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节奏啊! 呆了几秒,忽又想起弗兰克那身华丽的套装,叶孤云木着脸,再次问道:“既然如此,还可以推断,你身上的这套装备也一定是和那些同一等级了?” “嗯!” “......” 我x!!无耻大号还真的有两个啊?不!很可能是三个!新月城里还有一位呐! 他喵的!土豪什么的,最讨厌了! “喂!你们两个!够了啊!”不远处的梅菲斯不悦地瞪着扯淡中的两人,“你们难道不应该思考一下如何脱困么?” 梅菲斯一直在努力着,试图运用火元素之神赋予的纯粹火焰力量融化冰晶从而解除封冻,有些效果,但未竟全功——这大片的冰层实在太过顽固。她开始感到焦急了,而看到还在不紧不慢的两人,不由得从焦急转至生气!别的不说,最起码这种状态实在是对不起因为保护队友而重伤倒地生死不明的图尔牧师。 她坚定地认为,救助伤者和惩治真凶绝对都是最重要的事情,而现在的这个时刻,首先要做到的是击败敌人,而击败敌人之前当然得摆脱控制,至于如何摆脱控制......这才是最该思虑的事情,而不是其他。 呵!多么端正的三观啊!弗兰克赧然,叶孤云默然。 说实话,两人旁若无人地做着不着调的交谈,的确与激战中的酷烈画风格格不入,然而实际的战况似乎又允许他们如此胡闹,交战处,薇丝和肯特快将那成堆的骷髅和僵尸清扫而空了!这一回合的胜负其实已经非常明显。 所以,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数量不够吗?没关系!陆续有来!” 又是一排小型法阵出现在地面之上,这回事骷髅、僵尸和怨灵一起出现了——对!这怨灵同样也是高级货色,倒没穿甲(灵体也不需要护甲了),不过手上都抓着一把据说(据弗兰克说)附带各种可怕诅咒的利剑,端的威胁大增。 此外,异变发生后一直无甚存在感的麦卡提和德克库不知怎的竟从冰层中解放出来,然后,两人挥舞着双斧,暴虐地嘶吼着,朝众人杀去! 第一个目标,正是距离最近且即将脱困的梅菲斯! 时机正合,杀机盈天,情况,又一次急转直下。 第八十一章 亡灵骑士 当~~! 寒芒、火花和巨响同时乍现。快步赶到的肯特堪堪将砍向梅菲斯的所有斧刃全部格下,尽管事实上梅菲斯自己就能解决并不需要他的帮忙。 嚓,肯特的双手剑插到了地上,因为颤抖发麻的双手一时间竟难以握持,他朝着同样被这次硬对硬的招架震得连连退却的麦卡提和德克库怒吼:“你们疯了吗?” “他们不是疯了,是老毛病发作了而已。”叶孤云说道。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肯特显然没有听说过黑白二熊那些闻名遐迩的往迹。 “酷爱背叛队友。”叶孤云毫不停顿地作出回答,那平淡的表情看起来就是在陈述着一件最普通的事,似乎他说出来的足够耸动的内容一点都不值得在意。 “什么?背叛队友?噢!我的老天!既然你知道了他们的破事为什么还让这种人进入队伍?!”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自找麻烦的糊涂事,肯特极不理解所以更显愤怒——别说他了,便是弗兰克至今仍是不解。 不过,弗兰克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罔顾事实,所以他立即作出了纠正:“他们不是疯了,也不是老毛病发作,他们是被人迷惑了心智!他们中了惑控系法术「支配术」!” “「支配术」?该死!有办法让他们清醒?” “有!「解除魔法」。” “相机行事!” 战团之中,失去援护的薇丝一时压力大增转而左右支绌甚至败相乍现!并不是新出现的一批强化版骷髅僵尸怨灵数量太多或者特别强大以致不能力敌,而是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那个未明声音的主人,终于亲自出手了! 一连串的法术被施展出来,一道又一道显现着各异的奇诡色彩的射线和光团相继打在薇丝身上,丧志术、缓慢术、力竭射线、弱能术、恐惧术.....如此花样繁多且极尽歹毒的负面效果,若是不幸全部领受,便是一头成年巨龙都会被削弱成普通的蜥蜴! 拖赖于一身豪华得吓人的传奇等级装备,一部分致命的法术到底是被抵抗豁免了,而更多的另一部分,在此地之上浓郁得几乎等同于领域的负性能量层的加持下,强势地穿透了一切屏障,作用在薇丝身上。 只不过是短短十数秒的时间,薇丝便从所向披靡莫之能御的无比强势转变为勉力支撑苦苦坚持的极端窘迫。 “不好!薇丝撑不住了!她有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支援!”弗兰克失声大喊。 “拜托!”梅菲斯凝火成箭,一挥手,如流星般掠出,逼退了又一次猛扑过来试图发动袭击的德克库,听到了弗兰克的大喊,她忍不住出言训斥,“既然知道这点,就该专注于思考如何解除控制,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交谈之上!” “梅菲斯说得对!”即便正和麦卡提激战中,肯特也没忘了附和一句。 “镇静!放松!别理他们!”叶孤云显得非常淡定,“你的施法能力恢复了吗?” “啊?好了!随时待命!”弗兰克答道。 “很好!”叶孤云难得的飒然一笑,显得特别有鼓动力,他在卖力地往弗兰克口里灌鸡血,“准备动手!这次你可要表现得出色一些,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至少,要一举将这讨厌的冰层、薇丝身上的负面法术以及那两个笨蛋的被支配状态全部解除!” “可是,一个「解除魔法」是不够的。”弗兰克纠结着一些细节。 “那就两个。” “可是,我随时都会受到法术反制......”先前的一次已让年轻的弗兰克心有余悸。 “放心,那混蛋不会有机会了。”叶孤云从腰间的战术带上解下了三个外包薄铁的小圆筒,以及一枚鹅卵大小的黑色圆丸,“给你5秒的准备时间,之后给我毫不犹豫地出手!在此之前,给我一点火星。” 他向弗兰克展示了小圆筒上的绳状引信,虽然不明所以,弗兰克还是依言照办,伸手一指,火光一闪而没,随后引信便“哧哧”地燃烧起来。 算准时机,叶孤云将手中的小圆筒用力地往围住薇丝的怪物群中扔去,伴随着的,还有一个整懵了一堆人的名词—— “看招!火球术!” 火球术?这会是火球术?开玩笑的吧?难道是真的吗?怎么回事?如何办到的?没感觉到有奥术能量波动啊?这他喵的何等高明!! 一群惊异不已的人眼巴巴地盯着小圆筒的轨迹,看到其准确地落到了怪物群头上,然后,轰~!烟尘四起,残肢纷飞,一阵猛烈的爆炸产生了,但......怎么只有零星的几簇火苗?火球术那标志性的火浪呢? 啧!西贝货! 众人顿时醒悟,所谓的火球术是假的,某个没节操的家伙在唬人! 接二,连三,所有的小圆筒都已投掷出去了,另外两阵爆炸闹出了同样的大阵仗,战团中一时烟尘弥漫。尽管听到喊声后便及时以盾护住身体,尽管爆炸的威力并非太过强大,薇丝还是被掀翻在地,蒙上了一身的灰尘,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 「很好,没有哑弹。」 没节操的叶孤云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转过头,朝弗兰克喝道:“还等什么?” “啊?喔!” 弗兰克立即开始念咒,而一阵比那漫天的负性能量团更黑更厚的黑烟适时的弥散开来,将他周围严实地遮蔽起来,想来是没法从外部窥清他的身影的了。 这黑烟自然又是叶孤云的杰作,凭借的正是刚才取出的那一枚黑色圆丸。黑色圆丸其实是一种效果卓著的烟雾弹,是第二世时遇到的某位江湖异人的独门伎俩,然后被他半抢夺半交换地学去了。而那几个会爆炸的小圆筒,毫无疑问,就是土制手雷,里面装着的正是颗粒化的完美配比的黑火药——嘿嘿,这玩意儿可是每一名有素质有追求的穿越者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最后的三天准备时间,叶孤云也没干别的,全部心思放在了这些小玩具上,由于前世有过丰富的制作经验,也没有受到材料方面的限制(所需材料本身无甚特别,而且还得到了公爵府的支援保障),因此复原的工作实际上只是一项体力劳动。本来,制作这些玩具的初衷只是为了好玩,勉强算上,还有以防万一吧,不曾想,在此时正好发挥大用了。 场地上粉尘和黑烟弥漫,遮盖了一团又一团源自于「解除魔法」的白色灵光,当幕后黑手忍不住施放了一个「造风术」鼓起大风吹走烟尘后,他看到的是从冰层中脱出的腿短三人组、摆脱了负面状态的薇丝、清醒过来的黑白二熊以及傍在梅菲斯身旁的狗腿子肯特。 “哇!太厉害了!”弗兰克双眼放光地看着叶孤云,不必多说,好奇心极重的年轻法师是对后者的几样玩具产生兴趣了,“之前你要的那几种东西,就是它们的制作材料?” “然也!”叶孤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正忙着抖去随大风而来扑满一身的灰尘呢。 “那一定是火药!对吗? “然也!” “异界火药!酷!比我们这里的强大多了!能教我吗?” 叶孤云回头一笑,不知怎的弗兰克却从中感到了瘆人的意味:“会有那么一天的。等什么时候我厌倦了这个世界,然后想要玩玩灭世,或者消灭全人类什么的游戏,自然会教你。” “啊?!”弗兰克如坠冰窟,连话音都忍不住连连颤抖,“那、那东西这么可怕?难、难道是、是恶魔之术么?” “恶魔之术?或许。”叶孤云再次展颜,露出一口亮眼的整齐白牙,看得弗兰克心慌慌的,“毕竟我叫萨菲厄斯。” “我才不要听你胡说八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弗兰克突然变得特别淡定,“灭世?消灭全人类?啧啧......我敢打赌,1万个金币,你绝对不会那么干!伊芙、安妮、泰勒......” 这家伙挤眉弄眼地报出一串名字,成功地让叶孤云只能以低眉垂首摸着鼻头左顾右盼来掩饰尴尬,然后,抵不过的叶孤云索性将弗兰克当作空气予以无视,一甩头,向战团中走去。 没有插手还在激烈进行中的战斗——事实上那里并不需要他的帮忙,脱困的众人已经开始在仅余的怪物身上大肆发泄郁积的怒火了!而区区骷髅僵尸怨灵,即便是高度强化版的,显然都不可能是这群暴怒中的能力者的对手。 轻功一展,恰似巡林客于林中灵活穿梭,叶孤云迅捷优雅地绕过了一桩又一桩障碍,来到了战团的另一端,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外围,一个莫名的方向,嘴炮再响:“嘿!老混蛋!咱们脱困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倒霉了!怎么样?想好了吗?准备以哪个姿势扑街?” 没有回答。然而这并不代表“老混蛋”能够容忍这种嘲弄。 一环又一环以细小的古怪符文作为边沿的暗色光晕接连闪现,罩在战团中仅余的怪物身上,它们的体型瞬间便又涨了一圈,力量更巨大了,动作也更灵活些。 “什么鬼?!这些亡灵竟然也会兽人的狂暴?”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可能是他自行研发的某种强大的亡灵系秘法,我不知道不是很正常的么?我敢说就算是老师看见了也未必知道...哎?还没法驱散了?” 那一个个古怪的暗色光晕在生效后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飘在半空和后来者以各种别扭的角度首尾相连地拼接起来,前后共有十三个,最后,一个分外巨大的光晕突兀地出现,将连起来的全部小光晕囫囵地吞入腹中,下一瞬,黑芒大盛—— 一条又一条粗壮的黑色烟柱狂乱地撞入暗色光晕之中,就像水流义无反顾地往漩涡中心涌去一般! 事实上战团上方确实产生了一个漩涡,疯狂窜动的烟柱带起了一阵毫无规律的狂野旋风,便是身材高大躯体沉重的强化僵尸都被带得东倒西歪的,而份量明显逊色一筹的骷髅怨灵以及一众队伍成员,状况更显不堪。 “王八蛋!这是什么?” “它在抽取周围的负性能量!” “嘿!抓紧!” “噢,谢谢!” ...... 狂风只持续了十数秒,过后,余下的便是飘在半空中的一个忽闪忽闪的法阵。这会儿,法阵的纹理已清晰地表露出来,然而没人能够通过它们读出点什么,更遑论认出法阵的本质。众人只是能感受得到,自法阵之中,一股凛然的邪气席卷般漫延开来! “还是那个问题,这是什么?” “不知道。” “法师不总是自诩渊博的吗?” “知识越多,越懂得自身的渺小。” “呸!好一个掩饰自身无能的借口!” “好吧,还是那句话,即使是老师也未必知道...” 乱糟糟的议论声中,那些摆着各种“精妙”体位的骷髅僵尸怨灵终于调整过来,不过它们没有继续像之前一样毫无理性地向众人发动猛攻,而是伫立原地,拄剑,扬臂,朝着半空中的法阵发出各自独特的呐喊,就像是......一列在向长官致敬的士兵! 不多时,法阵的酝酿走到了终结,没有震动,没有闪耀,没有爆炸,就只是平平静静地隐入虚空,原本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套着破旧铠甲拖着猩红披风浮在半空姿态拽爆了的骷髅。 只是骷髅?不对! 从好些个铠甲破口处,除了森然的白骨,还能看到虬结的发紫的肌肉,它们看起来依然具备着运动能力,而不是像僵尸的肌肉那样,僵硬,板结,甚至不能支持奔跑。它的手上提着一把造型极度浮夸宛如网游武器一般的符文剑,肆意招展的猩红披风仿佛能够吞食光线,背后一片浓墨,而最显眼的,还是颈项之上暴露出来的那颗狰狞丑恶骷髅头,在其周围,蹿升着一丛混乱狂暴的赤红火焰! “见鬼!是亡灵骑士......” 第八十二章 蠢货 “老混蛋!难道你干架时就只会召唤小弟帮忙一招吗?哈!你太怂了!” ...... 叶孤云的嘴炮一直没停。 当然幕后黑手的召唤进程也一直没停,除了亡灵骑士,陆续地又招来了新的一批强化版骷髅僵尸怨灵,张着一对蝠翼的石像鬼,身材枯瘦棱角突出还张着一个螳螂般的三角脑袋的冰魔,以及身材肥硕满身创口和缝线散发着恶臭跟随着苍蝇的憎恶(缝合怪)! 也许是亡灵骑士具备着一种独特的类光环能力,周围的所有不死生物在其影响下全都保持着之前曾经吓了众人一跳的狂暴状态。而更重要的是,亡灵骑士出现后,这群原本呆头呆脑笨拙迟缓混乱无序只懂得盲目扑杀的怪物顿时换了个模样,悍勇、齐整、条理清晰、进退有据,就像...就像是是找到了统帅的士兵——换句话说,亡灵骑士拥有统御不死生物的能力。 “桀桀桀......”一阵刺耳的邪笑响起,来自于已降落地面的亡灵骑士,也不知道只剩骨头没有声带没有喉部肌肉的它到底是如何发声的。 厮杀再度展开。 单体战力最强的梅菲斯主动找上了必然也是对面最强的亡灵骑士;薇丝手段尽用勉力缠住了巨硕的憎恶和枯瘦的冰魔;肯特在照应两女的同时,不断寻机灭杀另外的一些零散的怪物;黑白双熊守在弗兰克身旁,拿出弓箭,对付不时从天而降的石像鬼;而剩下那大群的骷髅僵尸怨灵,则被弗兰克和他召唤出来数个的大型火元素、大型土元素抵挡住了。 战况非常激烈。 毫无疑问,这支队伍的所有成员全都是至不济也能用实力不俗来形容的强者,其中的佼佼者,如梅菲斯、肯特和图尔(虽然已经倒下)甚至当得上大陆闻名的级别!强强联手,若在无遮无掩的外头,即便不能一鼓作气将这群怪物彻底打败,也能轻易取得胜势。但在这片被负性能量层笼罩的地界,他们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看看弗兰克召唤出来的大型火元素就知道了!几乎是在出现的瞬间即被镇压,体型缩水,周身涌动的火焰更是以肉眼可察的极快速度趋于黯淡...... 与之相反,尽管幕后黑手没有再额外补充一些增强型辅助法术,但填充着周围空间的浓郁的负性能量层本就是这群不死生物的时刻服用着的一剂天然补药,这剂补药从各个方面提供着全方位的提升! 此消彼长,于是局面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均势,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咦?怎么好像漏掉了一个人?然也!叶孤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他没有插手战团中的战斗,而怪物群也很神奇的忽略了他的存在,任由他继续肆意地施展嘴炮。 “老混蛋!不!老乌龟!我鄙视你!没有谁能比你更懂的缩头了!不出来是吧?好!等着!我过去揍你!” 「王八蛋!老是变换位置,太难锁定了!」 蓦地,咯咔~!下方传来一丝像是冰水迅速冻结的声音,俯首望去,只见脚面已被一阵浓稠的白色寒雾淹没,眼看着就要凝结成块—— 嘿!故技重施? 想也不想,叶孤云抬起右脚,运足内劲,猛地往下一跺!内力对法术效果的压制作用依然昭著,只不过是简单的一个蹬踏,尚未成型的法术便崩溃消散。 但是,还没完呐! 唿~! 才解决了脚下的麻烦,迎面而来又是一根高速袭来的幽蓝冰箭——不!以粗壮程度而言这绝对是一根冰矛了! 冰矛来势甚急,叶孤云依然不慌不忙,实际上以他的身手只需抬起手中的长枪轻轻一磕就能将冰矛别开,但他没有选择这个最简单直接的应对方案,而是弯腰,俯身,看似狼狈地做了一个朝向左方的侧滚翻。 「逮住了!还在施法?哼!看你怎躲!」 这是要借机还击! 三枚在滚翻过程中顺势从战术带上取下的梭镖已落入了手中,手臂一甩,手腕轻振,梭镖激射而出,沿着玄妙的弧线,化作三点寒星,没入了外头那一片浓墨般的幽暗中。 嗷啊~~! 伴随着一阵痛极的哀鸣,外围的那一片幽暗刹那间消逝隐没,一个身影随即显露出来。 嗯?又是骷髅? 不! “巫、巫妖?!”所有人都分出心思关注着这边的状况,而最先道出幕后黑手身份的反倒是看起来最粗莽的黑白双熊。 巫妖?可不是么?这是一具裹在一袭华丽法袍之下的骷髅,头上还带着一圈镶满着宝石和符文造型甚是浮夸的冠冕,手里握着一根或许该用精致来形容的短小骨杖,手指上套着好几个异芒闪烁的法戒,忽略一身碍眼的骨头,这完全是一个标准的施法者的形象。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空洞的大眼眶中跳动着的两点旺盛的如同灿星般的猩红色魂火,当你试图与其对视之时,便会感受到一股勃然而发的邪恶气息! 当然,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有这种感受,大抵是因为巫妖身上按常人而论本应是喉咙而现在只剩下颈骨的地方插着一根梭镖的缘故,这让滑稽和笨拙盖过了邪恶和恐惧。 「巫妖?」 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词之后,叶孤云一阵恍惚。第一时间浮现于脑海的是一串名字,萨马斯特、萨扎斯坦、康葛斯乃至是耐奥祖、克尔苏加德和阿尔萨斯...... 心中的荒诞久久不去,但叶孤云没有停下早已想好的一系列的动作。 嗖~~! 手中的长枪被他运足内劲之后一掷而出,化作一道长虹,目标直指巫妖,而脚下也不停顿,略微调整后,轻功运起,身化飞仙,缥缈而迅疾,直追长枪而去! 巫妖还在艰难地抠下颈骨上的梭镖,它没有意识到后续的危险——到底从前一直只是施法者,对武者制造连环威胁的各种手段认识不深......呃,好吧!投掷长枪(而非标枪)然后直追而去(最主要是远距离而非中近距离)这种个性到极致的手段,恐怕便是这个位面最老练的武者都难以猜度得到。 当巫妖察觉长枪临近之时,它已完全丧失了躲闪的时间和空间。巫妖也不慌张,伸手一指,一层隐约的防护罩出现在身前,却是它激活了身上某件法器,启动了贮存在里面的一个偏折力场。 只是......偏折力场并未产生作用。 它像空气,像幻象,像根本不曾存在一般,飞抵的长枪瞬间一穿而过,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嗯?! 巫妖还是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惊慌紧迫之色,呃,其实是一个骷髅头完全没法表现出面露惊容的神态......好吧,一些异动总是有的,空洞的眼眶中的两点星芒便是霎时大盛。 双手连动,一层又一层的光华随之绽放,却是拿捏不准的巫妖索性将身上的法器所贮存的全部防御性法术一次性的尽数激活。法师护甲、力场护盾、灵能装甲、能量防护障壁、石肤术......认真的说,如此之多的防御增益叠加,便是巨龙的一击都能扛下来了!所以,惊奇的一幕出现了,激射的长枪极不科学地突然中止了去势,定定地悬停在半空之中,像是...像是高速滑翔的鸟儿被泰坦巨人一把抓住了双脚... 长枪的末端并没有巨人,只有紧跟而上的叶孤云!顺着石头,他一把握住长枪!然后—— 枪作棍使,接连的几个抡扫招式宛如雨打残荷,铺天盖地且又无情狠厉地砸在了巫妖身上! 虽则慢了一拍,巫妖到底是反应过来,这是被技艺娴熟的武者近身了!失算了!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如此之快便跨越漫长的距离趋近身前!万没想到,那个从头到尾只晓得口出秽言的低劣武者的技艺竟如此高明! 先机已失,便需努力挽救。巫妖数次尝试逼退那位极度讨厌的碎嘴武者——所有施法者都知道不该和技艺娴熟的武者近距离纠缠——然而没能成功,疾风骤雨般的棍招遏制了它的每一个想法,即便是最基本的抬手动作都无法做出。 枪影不断上下翻飞,影动,声起,周围充斥着长枪来回切切割和拨弄着空气的沉闷声响,带着特别的韵律。 卟~! 一根肋骨折了。 咯啦~! 左边的股骨裂了。 噗啪~! 右边的桡尺双骨干脆变了个形状。 不过是几个来回,不过是数秒时间,惨痛的损失便已连番降临,情知不能再犹豫不决的巫妖立即启动了或许是自己最重要的一个护身法术。嗖的一声,异芒一闪,巫妖的身体顿时隐没,下一刻,再出现时,已是在叶孤云右后方至少20码外。 「嗯?闪现?幸亏咱到底有不少游戏经验,否则指不定真会被唬住......」 叶孤云瞬间便洞悉对方究竟耍了什么手段,也在第一时间找回了对方的踪迹。旋步,转身,双脚一蹬,他再次朝着巫妖奔去。 不知作何打算,巫妖没有继续用闪现或者类似的手段拉开距离,而是伸出了仍然完好的左边骨爪,迎着奔来的叶孤云,口中念念有词,像在念贯口似的,以极快的语速,高声吟诵着一段莫名的咒语。一时之间,场地的上空回荡着巫妖冰冷粗粝的声音,它在飞快地切换着一个个来自于这段咒语的玄奥晦涩的音节。 所有人都听到了,但能够分辨的只有一个。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弗兰克便知道巫妖正在施放何种法术。这是一个位阶甚高,威能极大的法术。未及深思,他下意识地大喊:“这是...不好!” 却是迟了。 叶孤云马上便要再度欺进巫妖身边,然而后者在他赶到大约5码的距离之时,念完了咒语。一团迷幻的深紫色光晕飞速地由淡到浓直至浸没了全根递出的骨爪,而戟张的五根手指间宛如一方小宇宙,无数星光于其中晦暗明灭! 一切都在预示着一种可畏的力量在酝酿。 两者的距离更近了,巫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劲风。它不敢再托大了,迅速锁定了叶孤云,然后以一种与其形体格格不入的庄严姿态高声大喝——却是用通用语,而不是所有法术的一般载体龙语: 律令:震慑! 这是一个高达八阶的惑控系法术,是盛行的经典法术中著名的“三律令”之一,它的作用,在于无条件使目标陷入无法言语也无法动弹的震慑状态之中,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超级加强版(无限定对象且效果更强)的定身术。 所以,当涌向并淹没了叶孤云的那团迷幻的光芒消散之后,众人便发现后者正如一尊雕像般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僵立原地...... 巫妖满意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不仅连番口出秽言还又害得自己无比狼狈的混蛋,眼眶中的两点星芒似乎也在雀跃地跳动。它极有风情地耸了耸肩,丢下了个讥诮的评论: “蠢货!” 第八十三章 刺杀 “蠢货!” 清楚的目睹一切的弗兰克也给出了一个和巫妖所说的一模一样的评语,只是别人决计不会知道他在说谁。 当然,目睹一切的可不只是弗兰克一个——应该说,作为一时之间的场中焦点,所有人势必都在关注着叶孤云和巫妖的比拼。此刻,似乎是尘埃落定了,于是,也势必的,各人分别就此结果表现出各异的反应。 薇丝皱眉,肯特严肃,麦卡提和德克库神色变幻心事重重忧心忡忡的样子,而梅菲斯,则十分果断的引动好不容易布下的一片凝聚态火焰朝亡灵骑士袭去然后尽数引爆! 没错,就是此前在地下拳击场代表罗迪克和叶孤云比试时曾经用过的威力强大的那一招! 刹那间,轰鸣阵阵,烟尘翻滚,火浪滔天!可怕的轰炸现场又一次降临了! 满脸汗水的梅菲斯深喘一口,在这片饱受压制的区域,所有的动作需要付出额外的消耗,即使是强悍如她,遽然引动大招也是会感到一阵吃不消。没多停顿,她转到了叶孤云的方向。 她的设想,是要以出其不意的杀招将亡灵骑士重创,从而创造空间,至少也要争取到使用火焰跳跃的机会,然后凭借火焰跳跃的神奇,快速赶到叶孤云的身旁,将其挽救下来。 然而,就在梅菲斯横冲几步拉出空档找准角度准备施展火焰跳跃之时,愕然发现自己周围的空间已经被彻底封锁!她已无法使用任何的瞬间位移技能了! 危险的信号盈满心间,猛回头,发现沐浴在火海中浑身已格外残破的亡灵骑士正高举着它的符文剑,剑身暗芒大作,一个个符文清晰可见,辉耀四周。与此同时,一丝丝一束束黑色雾霭遵从着莫名的召唤自四面八方飞速地奔赴于剑身之上,不过是转眼的功夫,便凝聚成一团蔚然的乌云! 「这...它这是在疯狂地抽取填充着周围空间的负性能量!」 更可怕的是,从能量只积聚在剑身上并不断酝酿的情况来看,亡灵骑士分明是不准备用来修补残破的身体,而是将自身当作用工具将这股澎湃的能量转换成难以想象的致命一击! 「冲动了......失算了!」 梅菲斯深锁峨眉,她明白这回只有竭力硬抗这唯一的选项了,也不言语,默默地整理着体内的神力,并尝试调动起附近被严重压制的火元素,她想要在身前布下一面厚实的火焰盾,她不知道能否挡下即将到来的灭顶一击,只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 远处,巫妖惬意地看着一切。接连几个黑暗治愈术放出,身体上的各处断裂总归是修复完成,旁边的那个被震慑的混账武者至少还有一小段时间才能解脱,它有足够的时间办完更多的一些琐事。当然,混账武者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了,在欣赏完亡灵骑士如何虐杀火神武僧之后,它便会亲手将其终结,然后泡制成自己的另一件有趣的实验品。 没由来地,巫妖感到一阵心悸,扭头看向旁边的那尊“雕像”,不自觉地在又挪了几步,摸了摸骨爪上还散发着灵光的唯一一枚戒指,它又安定下来。似是自嘲的一摊手,它再度望向战团中央,望向那个仍准备顽抗的美丽身影,眼眶中的两点星芒活泼地跳动了一下: “呵,可笑!” 或许是指自己,也或许是指那个倔强的粉发女郎。 ............ 肯特急疯了,梅菲斯遭遇了麻烦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更清楚这个麻烦是大破天了!梅菲斯十有八九是接不下亡灵骑士即将发出的这一记大招的!符文剑上凝聚的能量团委实太过庞大,它的恐怖气息,便是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真切的感受得到! 那至少是能够削平一座山头的毁灭之力! 肯特断定,即使是传奇等级的强者,怕也难撄其锋,而梅菲斯,大抵就在这个程度了。她所面临的局面,难听的说句,端的是险象横生,凶多吉少...... 为了援护心中的女神,肯特毫不犹豫且不管不顾不留余地地鼓起全身的力量,抡起手中的双手剑,挥出了自己看家绝技,一记无比灿烂的圣十字斩! 噌!噌! 两道交叉的焕发着磅礴的神圣气息的金色剑芒摧枯拉朽地向远方推进,不管是有意无意,只要是挡在前方的怪物在这气势恢宏的一击下无不化作了支离破碎的一堆堆残骸! 一条道路被清扫出来了! 肯特也没心思查看战果,甚至连姿态都没有立刻调整,他双脚迈出,第一时间,连跑带跳地就往梅菲斯的方向冲去。 饶是肯特反应迅速,如何也比不了只需挥剑下压的亡灵骑士。后者根本不会有绝杀对手前还装逼打脸耀武扬威一番的无限作死模式,时机一到,便果断地将手中的符文剑斜斜下劈。 唰~~! 短促的破空声响彻全场! 本就灰暗的环境倏地又更暗一层,亡灵骑士周围前一秒还在猎猎燃烧的火焰霎时熄灭,它的前面,一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幽影如饿兽般飞快地向猎物扑去! 好似黑云盖顶,好似山崩地裂,好似惊涛骇浪,反正......反正梅菲斯只见到铺天盖地的一团暗色能量汹涌压来!她深吸口气,然后运起所有能够运用的力量,凝聚出一面已尽可能厚实的火焰盾,堪堪将身体的各个方位全部遮掩。 平心而论,这面由梅菲斯竭尽全力凝聚而成的火焰盾可谓是相当坚实了,说不上牢不可破,但抵御同一水平的对手的亡命一击却是不成问题。换个没那么极端的境况,绝对可以当作压箱底的保命大招来使用。 但现在,面对已压至跟前的这记利用特殊条件制造的有如天地之威的一击,火焰盾真的无能为力了。没有支撑太长的时间,火焰盾便崩溃消散,而梅菲斯也随之力竭倒下。 就在她准备闭目等死的时候,一方金色的光柱穿透了厚重的负性能量层自顶上直落而下,将其周全的笼罩于内! 光柱无疑具备着至少不次于汹涌而来的暗色能量的强大威能,两者相撞,暗色能量竟然如海浪拍上了岸边的巨石,万分无奈地往左右分开,直至最终消逝...... 好吧,护花使者肯特到底是及时赶到了! 肯特用掉了戴在身上的唯一的一个价值连城的一次性消耗型饰品,那是一枚以秘银炼制的小胸针,其形仿自晨曦之主洛山达的圣徽,内里贮存着一个位阶不高但威能甚巨蕴含奇效堪比无赖的神术。 「圣域术」 使自身或目标在短时间内处于被圣域护佑的无敌状态,免疫一切伤害和负面效果,直至法术时间终结,或者被保护者做出任何含有敌意的动作。 圣武士就是圣武士,身上总是会准备有一些乌龟向的各类神奇能力。 然而,梅菲斯的危险解除了吗?没有!快步靠近的肯特还没来得及稍稍松口气,便又骇然发现,仿佛早有预谋般,一条模糊的身影,恰在圣域术消散的时刻,出现在正挣扎着从地面起身的粉发女郎的背后! 那条身影双手反握着一把短剑,高高扬起,就要往梅菲斯的后背刺去! “小心!” 肯特大声示警,但他知道光是示警是不够的,于是同时终身一跃,猛地向未明刺客扑去。还是觉得来不及了,半空中,肯特又把手中的双手剑扔将出去! 或许是顾忌到飞来的双手剑,又或许是肯特的示警产生了作用,未明刺客刺出的短剑没有命中梅菲斯的后背,后者机警的一让,歹毒的背刺只是堪堪割破了她的右臂。 未明刺客还想继续攻击,却已被扑来的肯特撞倒,还挨了“砰砰”两记重拳。 刺杀似乎是失败了,只是—— 又一条身影浮现!又一把短剑高举!但目标不再是梅菲斯! 噗哧!! 呃啊~!!!......啊!...啊... 短剑深深地刺入了肯特的后背! 致命一击!生机断绝! 肯特清楚地感受得到,穿透了心肺的短剑上,附带着极为阴损的诅咒,一股邪恶的亵渎力量漫延开来,几乎是瞬间便深深侵蚀了他的身体,这回,怕是连代价高昂的复活术都没法挽救了......他努力地扭过脑袋,试图看清代表着死神前来带走自己生命的刺客的模样,然而......没有成功。猛一抬手,后者特别粗鲁地抽出了短剑! 呃~!...... 鲜血作泉涌。 刺客毫不在意,反而做出了一个闭目享受的表情,睁开眼,便一脚将圣武士踢飞,随后,更是语带嫌恶地埋怨道:“啧!到处乱窜,让我一顿好跑!” 一扭头,他炫耀式的对爬起来的伙伴说道:“维里,没有我你还是不行啊!” “好啦好啦,”维里很是无奈,“你最强,最有本事,比我厉害多了,行了吧?维拉利,咱们还是先把任务了结吧!” “嗤!我不需要这种敷衍式的承认!”维拉利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依从同伴的建言,回过头,提起剑,满怀恶意地朝梅菲斯压过去。 梅菲斯已然受伤,她的右臂被短剑割破了,创口大开,鲜血淋漓,而且,很合理的,肯特受到了何种诅咒,她便也受到了何种诅咒,所以,她的右半身已不听使唤了,就战斗力而言,当真是降低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然而此刻对面还有两个强敌正在迫近...... 相比自己,梅菲斯更关心的还是后背中剑倒伏于几码之外的肯特,他是为了救助自己才遭受如此重创的,一想到这点,梅菲斯便不由地一阵恍惚...... 维里和维拉利迫近到梅菲斯身边,马上便要发动攻击。 “大名鼎鼎的「火焰拳」梅菲斯,今天就要陨落咯~!”维拉利轻浮地往梅菲斯全身上下来回扫描,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根獠牙,“如此尤物,可惜咯!” “维拉利,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对一名强者表示出最基本的尊重。”维里平静地说道。 “嗤!尊重?”维拉利拍着手中的短剑,嘴角高高扯起,表情很是猥亵,“到最后还不是要让我提着一根长长的粗粗的东西捅入她的身体嘛!” 维里愕然,苦笑,继而摇了摇头,他不再枉费唇舌回应了,而是自行躬身朝宛若伤兽的粉发女郎施了一礼,然后才对伙伴招呼:“上吧。” 同时举剑,同时迈步,维里和维拉利默契地朝梅菲斯攻去。他们径取直线,没有再讲究地分成一左一右包夹而去,他们认定,现在的梅菲斯顶多只能做些无谓的挣扎,两者合力,自当能轻松收拾一切,所以,倒也能任性地放弃一点稳妥以追求更高的效率。 也正是因为这偶尔的任性,他们没能得手。 轰~~~! 一面沉重的盾牌以惊人的速度飞来,干脆利落无可置辩地接连轰飞维里和维拉利,两者就像是被保龄球击中的球瓶,只能身不由己地随着强大力道倒飞,然后扑街。 轰飞了目标后,重盾没有飞远,它悬停在半空,旋转了数周了,重新飞回主人的手中。 摔了个狗啃泥的维拉利猛地撑起身体,一拍地面,青筋毕现,怒吼道:“哪个王八蛋干的?!就不能让我好好地杀个人吗?将来出了偏差谁负责啊?龙套就没人道了吗?抢戏也要讲基本法啊!!” 一个披着一身华丽铠甲的身影闯入了维拉利的视野,抢戏者,呃,应该是及时赶到的援护者,正是一直深陷纠缠的薇丝! 第八十四章 遁逃 一个角落,梅菲斯和肯特,周围是一圈由卷轴制造出来的防护结界。 “肯特!肯特先生!醒醒!”梅菲斯焦急地呼唤着怀中男人的名字,男人后背的伤口太大太深,鲜血还在不住地涌出,甚至带着异样的腥臭,而颜色也在渐渐发黑,粉发女郎用了好几个方法尝试了好几次,却是如何也无法将血止住。 “呃...啊...”肯特显然是听到了心中女神的呼唤,有心想要回应,然而喉咙却被哽住了。 “肯特?你醒了?太好了!快!治疗药水!咽下去......”梅菲斯拧开了装着药水的瓶子,凑往肯特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喂服着,然而后者根本无法下咽。 对于绝大部分都是不通医理的冒险者来说,治疗药水就是包治百病的灵药了,不论遇到了何种伤病,割伤淤伤烧伤也好,闷痛刺痛肿痛也罢,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灌一口这种蕴含着神圣力量能够显著疗愈大部分外伤内伤但尝起来味道不是太好的乳白色溶液。 梅菲斯无疑是这类人的其中之一。 嗯?画风似乎有点不妥,不应该是深情款款哀婉缠绵黯然神伤的么?扭回来!扭回来! 看着梅菲斯泫然欲泣慌张失措的模样,肯特却感到无比舒心,因为他知道心中女神是在为自己紧张。这是心所冀望之事啊!尽管生命已走到了尽头,马上便将回归我主的怀抱,但也应该为此高兴,不是么?没由来地,一股力量悄然回复,肯特抬起手,没有去接梅菲斯手中的药水瓶子,而是握紧拳头,往自己的胸口,猛捶了一记。 “咳!咳!” “肯特!你......” 肯特剧烈地咳嗽起来,梗住喉咙的淤血倒是因此被了咳出来,但是,自虐的举动和口吐鲜血的惨相总归是相当吓人的,致令女神一片惊诧,罪过罪过——但不管怎样,到底是能够开口说话了。 “我、我不想连遗言都没法说出......” “嘿,亲爱的,别,别这样......”梅菲斯已止不住泪如雨下。 肯特望着梅菲斯的颜,神色分外平静,久久不语,似是要将眼前的一幕深深的篆刻在灵魂里。时间依着一如既往的稳固步伐,一秒一秒的走远,尽管知道,自亘古以来这玩意就是比公正之神还要正直无私的存在,近于冷酷无情,但肯特还是极度希望它能够宽大一回,稍稍走慢一些......终于,或许是感知到什么,肯特极力展露出一个最为自然的笑容,轻声道: “呃咳!......女士,我想说,终于......我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了......” 梅菲斯愕然...... 失神...... 崩溃...... 大恸...... ............ 另一边,厮杀还在继续。 弗兰克连续释放了几个快速而又实用的辅助性法术,虽然无法对怪物群制造出实质性的威胁,但却成功将薇丝武装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配合着后者聪明而又简练的战斗风格,倒也勉强将局面维持。 尽管这局面一点都不乐观看起来就是一个无可逆转的绝对劣势。 为什么不施展那些在常人眼中已是法师招牌的华丽丽的大范围杀伤性法术呢?说实话,其实弗兰克真的很想肆意地布下一大片的火海和电网的,他也相信那些法术足够扫平一片,只是顾及到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巫妖候在一旁,为免再次遭遇法术反制,还是谨慎些好,虽然那巫妖只是站在远处竖着双手(爪)兴致勃勃地看戏,看起来没有插手的意思。 看戏?哼!让你看!咱们走着瞧! 虽处劣势但弗兰克并不太过担心,他认为己方终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他对此深信不疑,只是...冥冥中总觉得有点不妥,回望身边,他明白了。 “嘿!你们两个,怎么还呆在这里呢?蠢货啊!那边只有薇丝一人!她更需要你们的协助!你们应该出现在那边!不必再为我提供掩护了!区区石像鬼可难不倒本天才!” “嗯?你们怎么了?” 此时,弗兰克才发现,麦卡提和德克库的表情,非常不对劲! 惶恐、畏缩、神思不属、举棋不定...... “弗兰克少爷,或许、或许我们该撤退了。”狠狠地咽了口水,麦卡提艰难地说道,“我是说,我们......”他往自己、德克库和弗兰克身上指了指,“我们三个。” “哈?你开什么玩笑!”弗兰克瞪圆了双眼。 麦卡提苦笑,他知道贸然提出如此一个等同于背弃队友的提议是很难让人接受的,更何况他们还有前科,一直背负着极度恶劣的名声。所以,他需要解释:“弗兰克少爷,您可知道,暗算了梅菲斯女士和肯特先生的两名刺客是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 弗兰克不知道,但麦卡提和德克库可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苍白的肤色、猩红的眼珠、尖利的獠牙、俊美的外表以及对上号的一身装备和战斗方式......呵呵,全在昭示着,那两卑鄙的家伙就是吸血鬼!臭名昭著的吸血鬼! 而且,根据之前觅得的一些痕迹,他们轻易便能将这两个吸血鬼和来时路上遭遇的跟踪者联系起来,唯一猜度错误的是,跟踪者竟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如此,一些合理的联想便能充分展开——敌人在城里有内应!敌人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敌人充分了解队伍的行程!敌人掌握着队伍中每个人的底细! 一切都是阴谋!一切都是设计!一切都是圈套! 否则,怎能解释如图尔先生这等技艺娴熟经验丰富的高阶牧师竟然会在布置法阵之事上遭遇难以解释的失败以致身受重伤呢? 否则,怎能解释巫妖那恰到好处的埋伏呢? 否则,怎能解释两名吸血鬼对梅菲斯女士层层叠进环环相扣近乎必杀的暗算呢? 好吧,不管这些是不是事实,只能说,黑白二熊的脑洞......真大..... “吸血鬼?” “没错,我敢保证!”为了让自己的言论显得尽可能的可信,麦卡提竭力挤出一副格外凝重的表情,“正因为确信他们就是吸血鬼,所以才对情况更不敢乐观。哎,我太清楚吸血鬼的那一套了!” “那又如何?”弗兰克并没有因此紧张,显然他对所谓的吸血鬼不以为然,“我们会取得胜利的!” 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反倒让麦卡提很是头痛。 “这么说吧......”麦卡提的心情简直像闷了一碗那啥,你都到心急火燎的地步了还要向某个打不得骂不得而偏偏只懂得卖萌的阔少详加解释,“吸血鬼有着许多优势,强壮、敏捷、耐力持久、恢复能力惊人,它们天生便是出色的战士和刺客,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惯常使用的武器,大多煨有毒药或者附带诅咒.....” “这些我都知道......”弗兰克皱眉答道。 “那么......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一个无比悲痛但不得不承认的结论!”麦卡提极为郑重地强调,“肯特先生......他大概是活不了了......后背中剑,贯穿心肺,而且剑上必然带着毒素和诅咒......同样的理由,受伤的梅菲斯女士必然是失去了战斗力!而图尔先生和萨菲厄斯先生......唉......” 他摇了摇头,沉声继续补充:“如此算来,还有战力的只剩下四人!而我们的对手......高阶吸血鬼,亡灵骑士,憎恶,冰魔,石像鬼,还有一名高深莫测的巫妖以及一大群虽是低阶但经过大幅强化的不死生物......我们没有获胜的希望!继续逞能,只会丧命!” 闻言,弗兰克怒极反笑,他骂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这是让我抛弃队友,甚至抛弃自己的亲妹妹,以最无耻最不荣誉的方式逃走保命?” “现在的情况只有这样了。”麦卡提再劝,“我们没有胜算!不值得坚持了!” 同时,他和德克库再次弯弓射箭,逼退了前来骚扰的一只石像鬼。 “不!不是这样的!”弗兰克摇头坚拒,然后沉着地施放了筹划已久的又一轮法术,过后,他叹气道,“好吧,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直面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的凶险境地,所以,你们可以走,尽管走,但我......绝不!” “我们并不畏死!我们不是胆小鼠辈!”麦卡提的糙脸上露出了一副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复杂表情,“并非自夸,虽然真的无法奈何它们,但自保从来不是问题!就凭一群跛脚的不死生物?休想将我兄弟俩留住!” “既然如此,你们更应该留下,而不是狗屁的撤退!不管如何,多一份助力便多一分胜算,我们都需要你们的协助!”弗兰克倒是反过来劝说黑白二熊,直让后者一阵愣神。 麦卡提摇头苦笑,隐晦地朝伙伴打了个眼色,然后再耐心地对弗兰克说:“若是只有我们两人,大可以自如地按照心意按照情境决定去留进退,我和您争论也就不会存在了。但事实是,您在这儿,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必须保证您的安全,我们答应了隆东先生,要誓死做到这点!将你带离险地,是达成目标的最正确选择!所以......” 麦卡提忽然鞠了一躬。 “弗兰克少爷,冒犯了!抱歉!” “嘿!不是......”弗兰克一时没有领会到“冒犯”的真切意味,还待继续分辨,想要加把劲好将两人争取回来,不料后颈处突然被切了一记手刀,顿时,“娇弱”的他失去了意识。 动手的自然是接收到了麦卡提暗示的德克库,干净利落地击晕了弗兰克后,他及时揽住了后者软倒的身体,再一把扛在肩上,然后朝麦卡提点了点头。麦卡提同样朝伙伴点了点头,不过他还竖起一根拇指,如此便算是表达完自己的赞赏,接着又自顾自地往行囊里翻找。 没有交谈,只有细微的眼神和简单的动作,两人的交流一直能维持着这种独特的默契。 也不再作任何表示,德克库转身就往外飞奔而去,看其速度,并没有因为扛着弗兰克而减少多少。而麦卡提还停在原地,但手上已多了好几个异样的瓶子,均是独门改良版的炽火胶,助燃的性能减弱了许多,但却具备了额外的爆炸威力——当然,绝对比不了叶孤云制作的填充以完美配比火药的土制手雷。不管如何,到底是能爆炸了,配合着精妙的箭术,是能够当另类的火球术用的。 “哼!真是讽刺!以卑鄙奸猾闻名的我们如今竟然做着最忠肝义胆的事情!呸!只能说,权势和地位真他喵的了不起!它能改变一切!于是卑劣的豺狗变成了忠诚的看门犬!......王八蛋!终于捆好了!啧啧,薇丝小姐,抱歉咯,本事有限,咱们只能救一个,你和你的兄弟之间只能选择他了!也就是说,你得自求生路啦!不过呢,咱老麦的这捆大烟花多少还是能起些作用的!够厚道吧?但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最终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哎,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没有变成那变态巫妖手中的一件漂亮玩物......” 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一大段,麦卡提终于做好了他要做的准备功夫,行囊里的所有改良炽火胶都被捆在一块,还掺杂着许多看起来管用的器具,偌大的一坨,看样子就知道威力绝对差不了。轻轻地抛了抛,感受一下手中的大烟花的重量,心中有数后,他便开始助跑。 “薇丝小姐!注意!正前方!” 大烟花被一把扔到了空中,飞快而又精准地朝着薇丝身前怪物最密集的方位之上落去。 麦卡提的身体控制能力只能用卓绝超群来形容了,做完一个全力的投掷动作后,竟是连些许调整都不需要,便又麻利地取出了身上的弓箭。他略一瞄准,即果断放箭,随后,也不看结果,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奔逃而去。 当然,一走了之之前他没忘了大声喊出一句自认为已是仁至义尽的提醒:“薇丝小姐!快逃吧!咱们先行一步了!” 第八十五章 逆转 抛开那极度不靠谱的人品(贪婪自私)、性格(狠厉乖张)、理念(利己主义、趋炎附势、趋吉避凶、漠视道义、爱利而惜身)和意志(薄弱,否则不会被巫妖轻易控制)——总之是和脑袋有关的一大堆东西,纯以技艺而言,麦卡提和德克库绝对算得上是一对即便是放眼整个时代也堪称出类拔萃的狠角儿。 作为冒险者,作为单纯提供战力的打手,他们都能表现得老道且出彩。 精通侦察,具备丰富的野外知识和历险经验,是最为称职的斥候;强壮而又敏捷,生存能力超强;还拥有特别敏锐的战斗触觉,经常能够抓准敌人微小的错漏利用道具或者环境制造出让人拍案叫绝的狡诈表现;更别提俱都远近皆能,既有强悍的肉搏能力,能与敌人在三尺方圆内浴血周旋,也有一手精妙箭术,能脱离于战阵纠缠之外表演百步穿杨。 换句能听懂的人话,便是可t可dpS,当得了坦克,又能作炮台。 这样的人物,妥妥的是每一支冒险小队都想拥有的能够作为队伍基石的高端人才啊!走到哪里都应该备受欢迎啊!然而事实上他们只是俩没有任何朋友反倒仇家遍地、被广为顾忌和畏惧以至于没有任何队伍愿意接纳的怪胎...... 假设之所以为假设,是因为其最大最显著的固有属性便是「现在还不是事实而且在可见的将来也十有八九不会变成事实」,所以,一切关于“这两怪胎有可能具备正常人脑筋然后如何如何”又或者“咱英明神武手腕高卓绝对能压服这俩怪胎让其如猎犬般听话然后如何如何”的假设最后都被证明纯属妄想。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千位面,概莫能外——咱种花家的老话就是对天地至理的概括啊!偏偏叶孤云愣是不信邪非要去挑战......这不,遭罪了吧?两怪胎毫无预兆地给了叶孤云一次让他哭笑不得的祸害。 好吧,到底只是祸害,而不是背叛,虽然都是让局面变得更加恶劣,“仅仅是”带走了弗兰克如何也比倒插一刀更容易让人接受和承受,一力做主让两怪胎加入队伍的叶孤云的心里也就好受一些。虽然,这他喵的不过是相对而言。 当然,最让叶孤云“感激涕零”的,是麦卡提好歹还是在一走了之之前惊艳了一把。 被扔到空中的大烟花摇摇晃晃地朝着目标飞去,这吸引了刚刚被逼退而在四周游移的两只石像鬼的注意。它们一振蝠翼,便灵活地调整了方向,然后迅捷地朝大烟花扑去。 显然没什么智商可言的它们也觉得大烟花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然而尽管它们的速度是货真价实的“飞快”,仍然有东西比之更快地和大烟花产生亲密接触。麦卡提射出的看似漫不经心不负责任的一箭,恰恰赶在大烟花飞临怪物群头顶同时两只石像鬼将将抓住的一刻透体而入! 接着,大烟花变成了大烟花。 猛烈而又杂乱的爆炸连环响起,一大团橙红色的炽焰真如烟花般绚烂绽放,瞬间弥散了大片区域!而这炽焰还非常特别的表现出粘稠的性质,竟如流水般因着重力自空中倾泻而下。 倾泻的过程其实非常短暂,因为爆炸的中心就在怪物群头顶。这突如其来的火雨几乎是瞬间便劈头盖脸地浇洒在怪物群中,一阵滋啦啦的烧化溶蚀的声音随之响起,然后,便见到惊人的杀伤和混乱出现。 最为靠近大烟花的两只石像鬼当场被炸碎了,它们之外,怨灵和冰魔这类天然更为畏惧火焰的怪物无疑受到了更大的创伤,而另外的不是只剩骨头就是包着腐肉的一系列死灵因着距离远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摧残,有的身上着了火,有的被炸碎了半边身子,当然,也有的因为皮糙肉厚而没有遭受太多的创伤。 火焰和爆炸无疑是这波杀伤的主力,然而你也不能忽视了大烟花中其他的成分的作用,什么圣水、强酸瓶、飞蝗石、爆雷石......反正麦卡提将背包里所有他认为有可能对不死生物造成杀伤的器具全都捆在里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偌大一坨啊!),更不知道他是怎样处理才令所有器具避免相互妨碍.......这真是,绝技啊! 乱象因而四起。 爆炸,火光,飞沙,音浪,以及不死生物处于本能的闪避而造成的碰撞,乱糟糟地交相叠加,令本就密集的战团丧失了本就不甚稳固的最后一丝秩序。祸害迁延,以至于听到了提醒而及时用盾牌掩住了身体正前方的薇丝都被整得灰头土脸耳鸣目眩的。 幸好,程度不深,薇丝摇了摇头,便大体恢复过来,也正是这个时候,麦卡提的最后一句提醒断断续续残缺不全地传了过来(因为周围环境的混乱)。只靠只言片语当然是无法弄清楚状况的,茫然中的薇丝下意识抬眼望去,却只见到麦卡提那奔跑着的即将隐没在灰雾中的身影。 一愣神,薇丝方才醒悟过来——麦卡提是在逃跑,他的搭档德克库不见了,而弗兰克也不见了!显然,黑白双熊是见势不妙撇下队友独自逃亡了,还连带着弗兰克...... 「该死!这么说,现在还能战的只剩我一人了?」 似乎已经是既定事实了,但问题是—— 「弗兰克?他怎么会临阵逃亡?他怎么会抛弃队友?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薇丝绝对相信,自己的兄长,即便只是不以勇武为用的法师,在任何时刻,如有必要,也一样会以性命来捍卫自己衣服上的那枚新月徽记的荣耀!他和她,都谨记着,得对得起冠在头上的那个唤作“爱希伦”的姓氏! 这是一个伟大家族的直系成员的天生骄傲! 所以,弗兰克是绝对不会会做出这等毫无廉耻极不荣誉的事情的! 联系着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往日曾闻的有关黑白二熊的恶劣传言,一个与事实相差无几的猜想出现了薇丝脑中:大抵是黑白双熊那臭名昭著的悖逆属性再次难耐发作了,不知何故还胁迫了弗兰克......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更需要考虑的还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面前的怪物群虽然因为大烟花的缘故受到了一定的杀伤并暂时处于混乱之中,但真正被消灭的其实没有多少,若不加调整,往后又会陷入它们的纠缠当中;最需顾忌的是两名行踪诡秘的吸血鬼,自碰撞之后它们一直没有出手,而是潜在暗处,伺机而动,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此外,那万恶的巫妖也还在一旁窥视着。 再看看己方,只有自己一人,身后却还有一名需要掩护的身心俱受重创的伤者...... 对比悬殊啊!无论从何种角度,都看不到生还的希望,或许...... 才有一丝消极心态泛起的苗头,薇丝便强行将其掐灭,一个激灵,仿佛触电般的颤栗流转全身,略为涣散的眼神随即再次变得坚定起来。趁着这段难得的空档,她从行囊里(也不知道她的行囊到底是何模样塞在何处,明显又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无比惊叹并且绝对价值不菲的高档货色!一句话!壕,友乎?)取出了一瓶活力合剂一口灌下——和治疗药水一样,这玩意儿也是冒险者必备的几种药水之一。另外,别看它的名字似乎挺正式规范高大上的,但其作用不过是能一定程度的纾解身体疲劳,嗯,你没看错,也就是异界强效版红牛。然而对于大多数需要以体力付出作为代价来换取绩效的冒险者来说,能够回复体力的药水便绝对是最实用的药水之一。 然后,薇丝又走到了梅菲斯的旁边。 出乎她的意料,粉发女郎远比其所认为的坚强。在整理好肯特的遗体后,梅菲斯便重新站起身来,她直视着迎面而来的薇丝,捂着伤臂的柔弱动作也未能丝毫减损正浑身散发着的锐利锋芒。 梅菲斯.....她这是准备豁出去了...... “我还能战!我必须战!薇丝小姐,你有解除诅咒的办法吗?道具或者法术?” ............ 远处,巫妖淡定地看着一切。互抱着的双臂和不时做着一些小动作的骨爪显示着它此刻轻松愉悦的心情。 “两个亡命奔逃的男人,一个拼死抵抗的女人,呵呵,有趣!” “对啊,真有趣!” 巫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莫名的附和。附和声平淡无奇,但突然冒出的它却有足够的力量使巫妖亡魂大冒,呃,如果巫妖也算有那玩意的话。 巫妖下意识地扭过头来,但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已飞了起来——不对!飞起来的,只有它的骷髅头而已! 不由自主地飘在半空,巫妖看到了还停留在地面的自己的身体,看到了刚才已再三确认还如一尊雕像般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僵立原地的那个讨厌的武者正挥动着他的长枪将自己的身体砸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叶孤云发泄般地狠抡一气,没一会儿,所有的骨头都他至少敲了一遍,不是断折,就是碎裂,但他似乎仍不解气,接着又回头寻找那掉落到一旁的头颅。 这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保险。对于巫妖的诡异,尽管还没有真正亲身体验,但叶孤云一样可谓是印象深刻。他可是听说过半神巫妖康葛斯的威名的,那可是个仅剩头颅也能泼洒出一大堆致命法术的可怕角色!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巫妖会否具备类似的变态本事,但断绝其一切的施展可能——无论是多么渺小,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所以,巫妖的骷髅头很快便被找到,然后被叶孤云一脚跺碎。 然而,这还没完。 叶孤云清楚地记得,巫妖的灵魂所系,在于被其反复加固强化而又被妥善且巧妙地收藏着的命匣之里。没有找到并摧毁对应的命匣,便不算将一名巫妖真正的消灭。 而叶孤云也同样记得,某些巫妖会准备好一具中意的躯壳以作备用,若正使用着的身体不幸遭遇损毁,也能够及时将灵魂转而附体到备用身体之上,以新的姿态重新投入到需要应对的困境的挑战当中,尽管这种方式会暂时性的减损一部分实力,但总比在有覆灭的可能的时候只能呆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命匣中束手无策坐以待毙要好。 叶孤云没法确认刚刚被他突袭摧毁的那个巫妖到底有没有备用身体,但是,基于对自己那总是会碰上最坏可能的逆天运气的信任,他还是果断地认定不久后就会和“老混蛋”再次相遇。 当然,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首先要处理的,还是那一大群乱糟糟的怪物。 怪物的混乱似乎骤然加剧,大抵是因为巫妖的身体被摧毁了的缘故,因而,被其从异界召唤过来的怪物(如冰魔)摆脱了约束,而被其制造出来的一系列不死生物则丧失了指挥,前者疯狂地向周围的一切目标发动攻击,而后者只会依循仅余的一丝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本能的意识无序地活动着。 乱象尽入眼底,握着长枪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叶孤云知道,原本以为已经没有机会进入的无双割草模式,他喵的拐了个弯后又神奇地开启了! 现在,欢迎来到无双时间! 第八十六章 突入 “哎,玩大了啊.....” 仅余两人负隅顽抗的惨烈场面让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从发生到演变的全过程的叶孤云感到一阵浓烈的无奈和懊丧。 在他的谋划里,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宗旨,就应该趁着巫妖执着于和众人纠缠之时,突施杀手,一举成擒,如此,失去了主人的一大群被召唤出来的怪物就会变得容易对付。 这个谋划具有极高的成功率。 因为,呵,别说是这个巫妖了,甚至这个位面都还没出现一个已经足够了解叶孤云的战斗方式的存在!他的来自于异世界的风格迥异的剑法、拳脚、枪术、轻功以及独一无二的内功,以至于内力可以抵抗法术效果这一条最为颠覆最为重要的属性,就算是最为亲近的弗兰克和有过一次激烈交手的梅菲斯也只是一知半解,谁都不曾见过其真正和完整的模样,谁都没有领略过其究极效能,谁都未能了解其机理和本质! 所以,叶孤云有着绝对的信心能为巫妖炮制出一场足够惊喜的惊喜。 事实上,这个谋划真的成功了,巨大的成功。不过是数息的时间便将巫妖压制到一个无力反抗的境地,眼看着就能将其毁于枪下,然,一丝猫戏老鼠的戏谑心态不可自制的浮起,就这么稍稍一缓,给了巫妖脱身的空隙,然后....... 他太自信了!胜似傲慢!他没有给予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强者一份应有的尊重!他也过分小觑了这个世界亘古流传不断衍变最终发展至今的整个能力体系!无论是奥术,还是神术,抑或是更多的不可解释的类法术能力,甚至只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各类近身搏斗技巧,其实都有着各自的不可辩驳的独到与强大之处! 傲慢者理应吃到苦果。 「律令:震慑」,一个威能卓著的八环法术,成功将即使是做了充分准备已经让内力盈满全身的叶孤云牢牢地定在了冲击的途中——尽管这个法术强大的震慑效果实际上只发挥了一小部分,内力对法术效果的抵抗作用依然非常明显。 中招之后,叶孤云并不是完全无法动弹,不过是感到半身麻痹四肢僵硬行动受限,就像被极其高明的点穴手故意点歪了穴道一样,经脉被截,气血不畅,从而陷入了这种极为麻烦极为恶心的负面效果之中。也就是说,他依然能够迈动双腿,也能够扭动身躯,甚至还能够挥舞双臂发动攻击,只是速率大降效率低下,远不及平时的一半。 这种状态,决计是追不上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且还全力戒备的巫妖的。 所以叶孤云索性一口气更改了后续的一连串计划,他放弃了勉强追击,而是装出一副承受了全部法术效果的样子,顺势假扮成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途中——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巫妖对他的得意的嘲讽。 这当然是在示敌以弱,换个通俗的说法,叫扮猪吃老虎。 巫妖不会知道他其实并未被真正震慑,也不会知道他只需全力运转内功便能将法术效果快速化解而且也正在如此做着,更不会知道他的这一连串的做作都只是一个针对性的圈套,完全是为了给它制造出又一次足够惊喜的惊喜。 只是,设想大抵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始料未及。 万没想到,叶孤云认为本应该一直置身事外的梅菲斯竟突然爆发了; 也没想到,梅菲斯的这记爆发大招在如领域般的负性能量层的压制下无奈地大失风采,完全没有了曾经见识过的猛烈犀利,以至于未竟全功,只堪堪将亡灵骑士打了个半残; 再没想到,半残的亡灵骑士竟然能利用负性能量层的加成反将一军,一举将梅菲斯以及肯特两人的底牌全部兑掉; 更没想到,会有潜藏在暗处的两个身份未明的刺客踏准最绝妙的时机展露身形,突施毒手,将梅菲斯和肯特重创; 最后,也没...呃,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黑白双熊“旧病复发”,挟持了弗兰克,抛弃队友,一走了之。 一件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如连环般接踵而至,让叶孤云根本没有应对机会和办法。在他提起全部内力运转「虎啸诀」快速流转全身彻底清除了「律令:震慑」的负面影响恢复了百分百的行动力时,一切俱都木已成舟,再难更改,任何挽救已是太迟。 叶孤云知道,骤变的源头就是自己。梅菲斯是以为他陷入绝境危在旦夕想要施以援手才毅然奋起戮力一搏的,随后便引发接下来的一连串事故。算起来,肯特遭遇背刺重伤倒地生死不知无疑也和这有着直接的连带关系。 但......对此,叶孤云只会便是遗憾,却不会感到自责。 听起来似乎有点冷血,不近人情,或者不负责任,然而,这只是老于江湖的一叶浮萍必然拥有的一点觉悟。 受伤、流血乃至是残废、丧命,是每一名提起武器面对敌人的武者都需要做好的心理准备,甚至,很大程度上,后二者就是大部分武者挣脱不开的最后归宿......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当命运真得携着它那不可抗不可逆的无上威能往头上压来时,可真是谁都无法幸免。 即使抛却被认为是虚妄的命运论,每人的结局归根结底就是源于自身的抉择,无比主观也无比客观,是好是歹,怨不得谁。 肯特遇刺,这一看似恰逢其会的偶然事件中,其背后实则蕴藏着必然。 两名刺客是一直存在的,他们潜伏在暗处,阴冷地窥视一切,等待着动手的机会。或早或迟,致命的刺杀总是会突然降临。以其表现出的精准毒辣不留余地的刺杀风格来看,队伍中能够逃过的人怕是不多,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梅菲斯,哪怕她是个传奇等级的强者。 不幸的是,两名刺客的盯上的目标恰好就是风风火火的粉发女郎。 这意味着,只要肯特依然维持着自己的情圣属性,依然愿意奋不顾身地给梅菲斯挡刀,那么他就依然会身受重创生死不知,无论有没有叶孤云事件作为引子。 所以...... 尽管不会感到自责,但并不表示叶孤云不会为队友的重伤甚至死亡感到愤怒。 现在,他无疑是处在了极端的激怒状态中!他要替肯特报仇! 然,越是激怒,叶孤云便越发冷静。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不断地吐纳运气调整着身体的状态,同时冷眼往庞大的怪物群中巡视,脑海中构想着不同的突进路线——即使是决意“无双”,也有必要找到一套最合理最具成功率的方案。 这个过程并没有耗费太久,马上,叶孤云便确认了首个目标,这将是突入敌群的切口。 下一瞬,原来的位置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肩扛长枪,身若游龙,叶孤云全速往怪物群的方向掠去,他是在冲刺,不!更是助跑! 嗖~~! 依然是疾飞的宛若一道长虹的长枪作为起手式,不同之处在于长枪的速度这回竟比前次还要快!这是因为前次是用手投掷的,而这回却是用脚踹出——籍着助跑的势头,叶孤云腾身而起,一脚踹在被他抛在空中的长枪的枪尾,然后便见到长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激射而出,就像是一柄以弩机激发的弩枪! 然快则快矣,但“用脚踹”这种另类的激发方式显然不会具备太高的准头,所幸瞄准的是一个足够巨型的目标,倒也毋需顾忌这个问题。 而叶孤云自己,亦一如前次,再次全力施展轻功,化作一道虚影,尾随长枪而去。 这回,他再也没法追及长枪,做出紧随而至的惊人表演了。不单纯是因为后者这回具备了更快的速度,更重要的是腾身猛踹的动作过后势所必然的大幅度姿态调整——这需要相当的时间和空间,于是一个大停顿在所难免,待过后,无论如何发力,都不会有追及的可能。 好吧,撇开表演的角度,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反而这一前一后渐次到达所造成的巧妙的时间差,恰恰正合叶孤云此次的追求。 乌光微闪,划破长空,不过是数秒的功夫,长枪越过了遥远的距离,以箭透鲁缟之势,贯入了即使是没在怪物群中依然无比扎眼的高大巨硕的憎恶的左胸侧上! 由于不死生物的非生灵特性(不会流血,没有痛感,不惧怕器官以及肢体的伤害等等),这种类型这种程度的创伤实际上不足以对憎恶造成致命的杀伤,然而长枪所携带的巨大力道成功地让憎恶难以自制地向后倒退最后仰躺倒下,它那巨大的体型,不可避免的带翻或者压倒了身边的许多僵尸和骷髅。 怪物群中,就这样凭空出现了一片空白之所。 但混乱并没有出现,一是因为亡灵骑士重新统合了怪物群,巫妖被摧毁后一时出现的控制混乱被它完美地消弭了,二是因为......它们是不死生物啊!本就意识淡薄!本就麻木迟钝!又怎么会为同伴的倒霉而慌张失措? 所以,没有混乱,没有失控,只有齐刷刷地扭头往长枪射来的方向张望和戒备。然而,它们绝对不会料到,攻击者并非只是伫立远处施放冷箭,也没有迈开步子冲到近前,竟然如猛禽般轻盈而又凌厉地自头顶袭来。 叶孤云全力运转轻功,他沿着一条怪异的路线,忽左忽右,一步又一步地踏在那些怪物的头顶或者肩膀之上,每一步准会将底下的一块倒霉的垫脚石压倒或者压垮。怪物们倒是立即作出反击,只是它们挥向顶上的武器总是捉不到那条潇洒迅捷的身影。 此时,一丝隐隐地乱象倒是显现出来了! 叶孤云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很快,他便突破了外围的一层,来到了刚刚出现的那块空白之所。“中枪”倒地的憎恶才要笨拙地挣起身来,又被凌空而下的叶孤云一脚踩回地面。 蓬~! 轰然的肥硕躯体砸倒地面之声掩盖了叶孤云顺手抽出长枪的轻微声响,而长枪上手之后,他便立即旋舞起来,绕了身体一周,劲头蓄足,顺势就往憎恶的脑袋抡去。 啪! 憎恶的脑袋顿时化作一个被铁棍抽中的西瓜,碎了一地,烂的不能再烂了。 但叶孤云依然不放心,不死生物太诡异了,他不确定没了脑袋的憎恶还有没有活动能力,于是接连又往地上的残躯上补了几枪,直到将其分作数段彻底毁坏才肯罢休。 站定,横枪,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如海的怪物群了! 真正的无双时间,到了! pS:病中,渣一般的状态,这是极不满意的一章。 第八十七章 浮夸 怪物群中突然蹿起的一阵骚乱,自然会被另一边正在和其不断纠缠的薇丝和梅菲斯轻易察觉。 还有梅菲斯?是的。她的臂伤以及所承受的诅咒已经被穿戴着好似百宝袋的一身豪华套装的薇丝治愈以及驱除了。终究是因为刚刚经历了重伤的缘故,现在的梅菲斯,顶多只有全盛状态的六七成实力,若算上如领域般的浓厚负性能量层的压制,或许实际上她只剩不到四成了..... 尽管难说足够,却份属必需,就方才的情状,多一个人,几乎等同于多一倍的战力,无论如何计算都只能是好事。 两人很快便发现了骚乱的根源。 “萨菲厄斯?” “是他?怎么可能!” 分外的惊讶溢于言表,她们所看到的是一个在认知中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选。 心中一动,梅菲斯扭头望向先前巫妖所处的位置——嘿!哪里还能看到那个僵立如雕像的身影?更没再看到那抱臂冷笑阴鸷地注视着仿佛能够操弄一切的巫妖! 梅菲斯瞬间产生了一个明悟。 “他把巫妖干掉了,无法想象的轻松......原来他有十足的把握,他并不需要帮忙......根本是我过虑了,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是我......害了肯特......” 旁边的薇丝完全听清了粉发女郎这阵失神的喃喃自语,她顿时怒声大喝:“拜托!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每一个有能力的人处在当时的位置都会做出与你相同的决定!这是一个可靠的队友和纯粹的善良者最本能的反应!如果说......” 薇丝换上了一副愤愤然的表情。 “如果说一定要让某个人承担责任的话,那也只能是他!” 薇丝倏地指向了怪物群中进退自如游刃有余宛若战神的叶孤云。 “是他误导了你!若非是他擅自启动一个鲁莽的无人能够理解的行动,陷进了一个看似绝危的困局,你也不会作出一个对他施以援手的冒险决定!没有这个决定,就不会有后面......” 薇丝突然噎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一套逻辑甚至没能说服自己。 她的语塞,令静静聆听的梅菲斯感到困惑,但粉发女郎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前者的话语继续往后推想,然后,她也想到了相同的一个悖论。 没有自己的援助的决定,就没有后面的刺杀了吗?显然,不是的。 想到这里,梅菲斯那经历变故后煞是晦暗的眼神立刻变得明亮了些。 “好吧,我得承认我们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维桎梏。”薇丝坦然地道出了自己的错误,其实这也是变相承认她对叶孤云有着一系列独特的偏见。 “无论如何,刺杀总是会出现的,刺客们一直都在,他们瞄准你了,随时准备送出致命一击!而肯特,他总是会替你挡刀的......是爱!是爱的力量!肯特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他愿意倾尽所有,当然就会毫不犹豫地为你的安危而奋不顾身。这很崇高,这很伟大,这值得敬佩,也值得羡慕,这是纯粹的真挚的深刻的厚重的爱情!虽然我不知道短短几天是怎么能催生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一段情感的。” 面容一肃,薇丝又再冷声地说出一番鼓动的言语:“多说无益,事实已经是事实,再也无法挽回,但我们必须往前看。肯特确实倒下了,但他的付出不能白白浪费!梅菲斯,你得好好活着,你得冲出这里,你得为肯特报仇,总之,要对得起肯特对你的深沉的爱!” “我明白的。”久违的坚定眼神重新出现在梅菲斯的脸上,那一丛旺盛的野火再度昂扬地跃动起来。 “报仇!是的!我不该忘了这个!......说到就要做到!” 但当她回过神抬起头开始认真的环顾四周之时,却发现一直相互纠缠的怪物群已散的七七八八。这种状况令她大感愕然。 “都在围着他呢!”薇丝的神色异常复杂,她的视线一直聚焦在怪物群中,即使在不断对话,亦从没挪开。 原来,亡灵骑士发现只靠一半的怪物竟然无法淹没那个从后方突然闯入的家伙,预感到形式的微妙转变,它果断下令让所有的怪物参与到围攻当中,至于另一边的两位女士,就被它“大发善心”的暂且饶过了。同时,它也再度举起手中的符文剑,一如前次,疯狂地抽取着盈满着周围空间的负性能量。 “它那动作......故技重施?哼!休想!我们必须阻止它!”注意到亡灵骑士的举动,梅菲斯顿时暴怒。这个动作,以及其代表着的随后而至的那个威力强大的技能,可是先前的不幸事件的肇源之一。对于梅菲斯而言,即便还没到成为梦魇的程度,但也绝对称得上没齿难忘。而今,没过多久,又再重现,如何不令她勃然大怒?摩拳擦掌,她便要冲上前去。 “不急。”薇丝突然扭过头来伸手制止了梅菲斯。 “什么?”梅菲斯当然不解。 “难道你不觉得现在是一个休息的好时机吗?我和你,迫切的,都需要休息。”薇丝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休息?呵!休息?”梅菲斯仿佛听到了一个最滑稽的笑话,她抓狂地挠了把头上的粉色秀发,然后又突然平静了下来,她看向薇丝,问道,“我十分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那么,告诉我原因。” “很好!直说吧,我想看看他的极限。”薇丝一脸认真地给出一个似乎不着调的回答。 “......”梅菲斯沉默了。 “有谁知道他的真正极限?你吗?我?还是弗兰克?不!都不是!没有人知道!”薇丝已经径自收起了剑盾,席地而坐,取出补给品,将就的送入口中,“所以我特别想探清他的极限,我想知道他究竟已经到达了一个何等不可思议的层次!当然,或许我们到头来还是无法看到,因为眼前的这个情境甚至未必能逼出用尽全力的他......” 说到这儿,薇丝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神色,并罕见地爆了一句粗口:“x!这他喵的明明只是一个极度荒谬的想法,但我的内心偏偏倾向于相信它是真的......” 一转头,她很郑重地向梅菲斯发问:“你认为这是他的极限了吗?” “......我不知道。” 又是一片沉默。 数息之后,梅菲斯反过来向薇丝发问,但却是无关先前的话题了:“我们这样坐着,真的好吗?要知道我们的周围还潜藏着两个居心叵测的刺客的。” “哼!就等着他们出现呢。”薇丝拍了拍手边的重剑,冷冷地说道。 梅菲斯当下恍然,明白她的这个举动可不只是为了休息和“看戏”,还带有设套的目的,一举多得,殊不简单。 「这些出自古老家族的贵族子弟果然没有一个是心思单纯头脑愚钝的......」 如斯想着,梅菲斯也随之席地坐下,她以同样冷冷的语调附和道:“对!等着他们...血债,血偿!” 薇丝没有回应,事实上她已沉浸在不远处的那一场激烈的围殴当中。 围殴嘛,一般而言当然会出现被围殴的一方惨遭吊打的状况,但眼前的这一出,被吊打的竟然是数量更多的围殴方。 叶孤云表现得就像传说中的战神!横扫六合,所向无敌,他在肆意揉捏着这大群的怪物! 然而他的表现越是惊人,薇丝的神色便是越是复杂。 好奇?困惑?艳羡?不满?恼怒?渴求?嫉妒?......只是部分,还是兼而有之?说不清。但当前最占上风的还是困惑不解的情绪。 「明明只是一些浪荡浮夸华而不实的动作,每一个都应该属于踏实的武者所禁忌的杂耍伎俩,怎么在他的演绎之下会具备如此可怕的实战威力?!」 「呃,受不了,又来了......」 只见叶孤云左手往后弓起,五指攥紧,稳稳地握住枪尾,而拿着枪身的右手却带动着长枪连续不断来回反复的左右撩扫——固然,他的动作总是姿态优美潇洒俊逸让人赏心悦目的,但本质上,这与小童玩闹时挺着扫帚哇哇怪叫胡乱抵捅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只是枪尖所向的一整排怪物竟被带得身形不稳东倒西歪,茫茫然特别笨拙地迎受着一记记看起来根本就轻浮无力的撩拨、横扫或者突刺... 就像...就像是舞台之上,男主角精确地完成了一套标准漂亮的表演套路,然后对面的一整排龙套便踩着慢动作相继以夸张的肢体表现成排成排地倒下...... 所有,都像是设计好的...... 「噢,再一次......」 惨遭肆虐的怪物群在亡灵骑士的指引下,默默地不断地挪动着位置,不经意间,一个360度的包围圈形成了,然后,一声令下,同时发难——怪物群猛地向圈内扑杀,发动了一次全方位无死角最大力度的围攻——只是,包围圈中的叶孤云抡起长枪做了一个华丽的动作,类似于传统戏曲中的武生耍大旗的把式,手腕带动着长枪,让其飞快地自腋下到后背再转至身前,绕着身体大幅度的旋舞了一周,最后斜斜一撩,乌光瞬闪,枪收侧后——大开大合,姿态潇洒,气势雄壮,唔,表演分:满分!——下一瞬,特别浮夸的“表演”来了,只见那扑杀而来的怪物群俱都像是被浪潮涌没般齐齐震退了数步,不济者甚至倒伏于地!如此,一场凶狠的围杀就这样被莫名的化解了。 「看不懂!不明白!为什么!」 薇丝只能在思海里泛起阵阵呻吟,眼前不间断地回荡着难解的疑问,着实让她难受之至。 薇丝当然不能理解叶孤云克敌制胜的方法与因由,她甚至没能看清所有的表象! 这是真气外放的法门运用的极致! 叶孤云一次次的撩拨、横扫与突刺,咫尺之外,枪尖所指,便会随之产生一道道一圈圈凛冽的劲风、暴烈的气旋乃至是雄浑的气浪,将周围的空间搅动得紊乱无序且还蕴含着可怕狂乱的杀伤—— 别说是这一群笨拙的骷髅和僵尸了,只怕是大陆上一些精英级的武者骤逢此境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应对的方法! 于是,便出现了如此一副一个吊打一群的浮夸场景。 再说了,薇丝的概念里,从来没有真气这种东西存在,自必然完全不能理解真气外放这种在这世界里如同玄幻的武学技能。加之,一干无色无形的劲风、气旋和气浪,在此灰蒙蒙的、特别晦暗的环境中,被很好地掩盖起来,即便是目力甚好的薇丝和梅菲斯(这种等级的武者目力又怎么可能不好?),也只能隐约地感受到一些。 所以,看到了叶孤云的表现,领教了其中的不可思议,薇丝的心绪特别复杂,就像...就像是一个心高气傲的老夫子穿越到现代第一次在电影院里感受了宏大壮观的科幻电影一般,满脸震撼,心下惊诧...... 但因无法理解以及囿于成见,只好依然嘴硬...... 「这他喵的不是在耍我?」 第八十八章 破 无双仍在继续。 叶孤云突然前冲,一记突刺,疾若闪电,凌厉且精准地贯入了正前方一具骷髅武士的口中。啪的一声,枪尖从脑后展露出来,这记突刺,竟是一举刺穿了后者的整个颅骨! 不过,颅骨被刺穿对于骷髅武士而言并不算是一击致命的创伤。 也许是得到了亡灵骑士的指引,也许是残存着生前的战斗本能,这具骷髅武士竟剽悍的锁死了自己的上下颚骨,并抬起两只骨爪,死死地攥紧了真真正正的近在眼前的枪头,旁边的它的许多同伴,亦赶在此刻,同时压上—— 这是打算牺牲自己,充作人肉、不!骨头枷锁,缠住强敌,好为同伴争取机会啊! 然而这种做法并未能给叶孤云带来太多的困扰,甚至,“恰合吾意”。 翻身一让,枪抵肩头,叶孤云双手反握枪尾,劲力一吐,就势猛抡,长枪化作了扁担,紧锁枪头的骷髅武士顿时被挑了起来。 轰~! 一个异化的过肩摔——可能要称之为过肩挑了,偌大的骷髅武士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被强行地从叶孤云的一侧转移到另外一侧,然后重重地砸落地面,烟尘四起,轰然闷响——无疑,即使是作为不死生物对物理伤害拥有较高耐受度的它也受创不轻。 叶孤云的动作并无停顿,借着力道他顺势腾身而起,拄着枪身,绕其旋舞,瞬息间踢出了一圈快得只能见到残影的连环踢! 砰~!砰~!砰~!砰~! 结实的碰撞声接连响起,压上来的一干怪物在重重脚影的逼迫之下齐齐退却。 围杀立时溃散。 便见叶孤云翩然落地,他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服,然后手腕蓦地一扭—— 咔擦! 却是一阵让人闻之胆寒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扭动的手腕带动了被牢牢锁定的枪头,纯粹的以力碰力,依然能轻易搅碎底下的骷髅武士的颅骨和双爪。束缚已破,叶孤云若无其事地抽回长枪,然后习惯性的挥舞了两下。至于那倒霉的骷髅武士,大约终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整个过程,一如既往,潇洒帅气且实用高效,但实际的情况并未如看到的那般美好——乃至是,不容乐观。确切的说,虽然横生变故的一次围杀被轻松化解,然而先前主动选择的突围却不得不因此失败。 突围?这不等于是认怂了么? 是的,确实如此,因为叶孤云发现自己是想差了,除了能让盈满心间的怒气稍作发泄外,一骑当千的无双模式再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作用了,它并不能带来最后的胜利。 叶孤云到底只是一名剑客,即便因为偏好的缘故他对长枪尚算熟悉,但平心而论,其枪法如何也只能算作水准自上,委实难入一流。当此时也,他甚至没有运用自己修习过的一系列枪法,而是照着记忆中某个名叫割草无双的游戏中的好些知名角色的动作去做。 很简单,只为帅。 甚至,每每撂倒了一个敌人,叶孤云都很想煞有介事地大喊:“敌羞!吾去脱他衣~!” 呃...确实是情怀在撒欢啦... 很自然的,他做出的这些动作落在薇丝眼里难免全都显得特别浮夸。 华而不实是这些表演动作的天然属性,它们并不具备太大的实战效能,事实上,真正令叶孤云纵横敌群所向无敌的,是隐藏在华丽外表之后的真气外放的这项绝技。但绝技的名头总是意味着更高的代价——叶孤云需要为此付出更多的内力消耗。 预想中,叶孤云认为自己的内力是足够支撑到整个无双过程结束的,然实践之后,他发现,办不到了。 这是一个被负性能量填充着的区域,这是一群被巫妖精心强化的怪物,两大原因,不论谁主谁次,交相叠加,造就了这群不死生物特别坚固的身体,等闲的攻击实在难以对其产生确实的效果。并且,它们并不是生灵,不会受困于疼痛、疲乏乃至是残废,不懂得恐惧、畏缩以及迟疑,它们没有羊群效应,不存在心灵上的空隙,无法在士气层面进行有效的打击,这是最让叶孤云头痛的特性! 总之,摧毁这么一群怪物,本身就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这也忍了,然而叶孤云还发现,躲在外头的操纵者不仅在默默地指挥,同时也在不断修补着这群怪物——好些个明明已被他敲裂或者敲碎了肢体的骷髅和僵尸,隔了一小段时间后,又能再度扑杀至他的身前。 若无修补,何以至此? 这就导致了,满打满算顶多只二三十个的数量,却能营造出连绵不绝怪山怪海的效果。 叶孤云当然知道,操纵者就是伫立在外正高举着符文剑疯狂抽取着周围空间内的负性能量的亡灵骑士!同时,尽管后知后觉,也已洞悉,这个熟悉的、往符文剑上积聚能量的技能,不仅能酝酿出可怕的一击,也能够分发弥散,为同伴疗伤修补。 这可是一个无法填满的大坑! 没有人愿意继续做已被证明是徒劳无功的傻事,所以,叶孤云马上便将首要击杀目标转移到亡灵骑士身上,接着便有了先前的一次突然突围。 没有成功?没关系!换个方式,再来一次。 既然突袭不成,那么,干脆明着来了! 又一次将长枪扛在肩上,叶孤云闭着双眼,在默默运气。或许是惑于其森然的气势,围着的一群怪物竟然没有再度扑上进行围攻的打算。 蓦地,叶孤云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身形一闪,只剩虚影,他全速移动起来!怪物群还没来得及反应,包围圈最里层的一头僵尸已被横飞而来的双脚狠狠踹中! 僵尸轰然倒地,带倒了旁边的许多同伴,但在其身后却没有看到叶孤云的踪影——不对!还是能看到的,在天上!原来,叶孤云竟是要以这“无辜”的僵尸作为借力的踏板,施展轻功,腾身空中,再一次,从顶上越过这大群的怪物! 「哼!有能耐你们就飞起来阻截我啊!」 而其掠往的方向,赫然便是亡灵骑士所在的方位! 亡灵骑士双眼中的猩红星芒顿时大涨,这是进入于极度警惕的状态,不过它看起来并未作避其锋芒的打算,脚底生根,没有挪动一丝一毫,仍停在原处,保持着高举符文剑的姿态,只是剑上凝聚的负性能量团突然间更剧烈的涌动起来,发出阵阵暗沉的噼啪声响。 叶孤云不是鸟人,他不是真的通晓飞行,没法一口气自空中飞抵亡灵骑士的身前,及至半途,无以再借力滑翔的他落到了地面,换以步法,速度不减反增,继续朝亡灵骑士冲去。 本来,叶孤云倒是可以一撑地面借此再度腾身而起浮空掠去——如此倒是多多少少能够省些力气,但看到亡灵骑士一以贯之的姿态,顿时察觉其打算,他便放弃了这个做法。 即将迎面而来的,准是又一记先前已逞凶一时的动用了海量的负性能量酝酿加成的铺天盖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破善斩,面对着如此可怕的攻击,停留在空中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不比在地面,还能灵活地做出所有能做的闪避动作。 然则心底里,叶孤云其实并不是太过忌惮这记攻击。 怪物群已被远远甩开,两者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几个呼吸之后,便只剩下十来码的距离了! 时机已到! 亡灵骑士倏地由静变动,肩膀转动,高举的符文剑开快速下压,而剑上厚重的能量团亦随之磅礴地运转起来,瞬间转换成凌厉的灭杀之势。 只是—— 嘭! 一杆横飞的长枪蛮不讲理地砸了过来,准确地磕在亡灵骑士尚在高举的手臂下侧,庞大的力道冲溃了身形,于是引剑下压的动作做了一半便再也无法继续,符文剑上积聚的庞大能量虽然没有立即表现出爆炸或者湮灭之类的激烈的反噬效应,但其失序溃散的结局已是可以预见且无可避免得了,这可怕的破善斩,竟...竟是被生生中止了! 叶孤云顿时大喜—— 「果然!这招数也是可以打断的!」 他果断抛弃了早先想定的作为预案的好几套逃跑动作,调整身形,随即蹂身而上。 “天呐!他打断了那个招式!”心高气傲的爱希伦家族大小姐瞪圆了双眼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微妙的“o”型,“怎么可能?如何办到的?为什么?!” 旁边的梅菲斯同样也处在极度震惊之中,不知道是为了给薇丝分析,还是在宽慰自己,她喃喃的低语起来:“理论上,任何招式都有破绽,都是可以打断的,只要能找到被掩藏的正确的方法,并拥有实现这个方法的能力......” 这不是废话么? “萨菲厄斯的这一下,对力度、速度、角度、时机把握乃至是想象力,一大堆的东西,都有着最苛刻的要求......不可思议。” 确定了,她不是在分析,而是在唱赞歌。 “那又是什么?”薇丝复又遥指大喊。 梅菲斯抬眼望去,只见扑到亡灵骑士身前的叶孤云,正挥动着双拳不断地往前者身上招呼,那是一连串精巧绵密让人眼花缭乱的快速短打,能看出来是属于一套拥有独特哲学的完整拳术——仿佛遭受针刺般,梅菲斯瞬间炸醒,精通拳术的她,从这套短打的许多细节中感受到许多贴合女性的动作特质...... 这是一套女人拳,其创立者应该是女性,专门针对女性的特点而设计,就算这些都不正确,至少,它更适合女性施展!这一点,毫无疑问! 一股欲望升腾起来,梅菲斯并不甘于单纯的欣赏,她......还想学习,非常想。 叶孤云的这套短打,不是别的,正是咏春。当然,这绝非正宗,不过是他第二世时初窥武术门径后根据记忆结合自己的理解复原整合而成,说是一套全新的拳术也不为过。它确实算是一套女人拳,除了动作特质之外,更因为长久以他只曾传授于几个关系亲密的女性朋友,若不算他,再没有男性使用者了。 好吧,这些都是末节,实际而论,这套拳术的威力尚算不错。被纠缠住的亡灵骑士根本没有脱身的办法,遑论反击,只能一下接着一下,硬生生地承受着这些极为快速而又蕴含着特殊劲道(寸劲)的打击,眼看着,它的这身腐化之躯,就要被一通“乱拳”砸得轰然散架。 但—— 就在这时,两条隐约的熟悉身影飘飘忽忽地浮现在叶孤云背后,两柄黯淡的诅咒之刃,再一次高高举起! 叶孤云似乎懵然不知! 亡灵骑士眼中星芒频闪! 遥望的两女已失声惊呼起来! 第八十九 战(一) “小心!” “不要!” 梅菲斯和薇丝各自以最大最惶急的声调喊出她们最迫切最情不自禁的心声。两名女士真的没有想到,两名刺客竟然会抛弃看起来最虚弱最无防备的她们,转而瞄准激战中的叶孤云。 这......太狡猾了! 然而两人的呼喊注定是徒劳的,这个距离,叶孤云没有任何听到的可能,于是,毫无阻滞,两柄利刃迅速插下。 啊~! 哈? 两女惊呼起来,两名刺客也愕然动容,叶孤云...他没被刺中! 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早早的清楚的看透了整个刺杀行动般,在最危急的关头,一个从容的错身,移形换位,叶孤云躲过了两记阴损的背刺! 那么,两柄利刃是落空了吗?没有!它们捅入了移形换位后被强制挪动至叶孤云原来位置的亡灵骑士身上! 作为不死生物,亡灵骑士天然无惧于毒素或者诅咒,无论两名刺客的短剑上所附带的是何等的凶顽诡异,所以实际上真正能够对其造成伤害的只有短剑本身的物理创伤。 但是,足够了。 亡灵骑士早就被那一套看似绵软无力唯余迅疾连绵尚可称道的短打揍得遍体鳞伤,再加上这两记狠毒的背刺,立马进入了奄奄一息的状态之中。 嚓! 穿着燕尾服的维拉利浑不在意地从亡灵骑士的后背上抽出自己的短剑,瞥了对面一眼,嘴角一扯,嗤笑一声,道:“算你走运!但下次...嘿!” 对面的叶孤云并没有搭话,只是冷笑着,收起了看上去真的无甚英气的二字钳羊马,两腿一震,换回了一个大开大合阳刚雄烈的架势。刺客们当然不会知道这种转换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若是梅菲斯站在跟前想必能一眼认出并大加警惕。因为,这架势是如此熟悉,它代表着的,是一套已深有体会的威力强大的武学。 摆开架势自是为了发动攻击,没让对方久等,叶孤云的见面礼马上送到,只见他两臂小幅旋舞了半圈,莫名一顿,下一刹,劲力一吐,双掌便开始翻飞,沉闷的破风声随之响起,一层密集厚实如同乌云的掌影骤然浮现,以磅礴之势,向前方压去! 密云不雨! 维拉利只觉得压来的掌影既快又密且重,铺天盖地的,完全没有躲闪的时间和空间!他情不自禁的支起双臂挡在身前,因为仅是漏过来的几许掌风打在身体之上也让他感到分外生疼!他不由暗想,倘若前方不是还有着亡灵骑士的躯体作为屏障,那么......鼻青脸肿?满身淤青? 噢不!太可笑了! 倏地,铺天盖地的掌影竟一敛而没,细小的停顿之后,紧随而至的是一身庄严浩大仿佛能响彻天地的龙吟,一大股无色气劲澎湃地涌出,呈一个略约的龙形,狂野而傲慢地向前方涤荡而去! 亢龙有悔! 维拉利不明白其中的玄妙,只道是对方施展法术释放了一头从没见过的恐怖怪物,怪物飞速扑来,咆哮着将自己一口吞没,他想躲闪,却无能为力,然后,他感到自己飘了起来,像一个被击飞的沙包,只知倒退,不受控制,也没有抵靠,依次地,身不由己地在半空中翻腾了几周,再身不由己地在地面翻滚了几圈。待充分享受完和肮脏粗粝的地面的亲密接触之后,他才重新控制住身体,他发现周身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完美地诠释了遍体鳞伤一词,不过还好,都不严重,只是足够狼狈。 扭头望向身旁,维拉利看到同伴维里也以与自己相近的状态半躺在地上,显然维里也经历了相同的一个扑街过程。极其意外的,维拉利还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无奈的苦笑,而且眼中还带着惊惧和犹疑——这、这不合理!维里可是向来以沉稳冷静而备受赞许的啊! 前方,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叶孤云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近,他的脸上依然带着讥诮的冷笑,边走边解下缚在背后的一把长剑。 亡灵骑士倒伏在地上,躯体残破,胸口处还有一个大大的塌陷,原本骚气十足的猩红色披风变成了一大幅腌臜的抹布,眼眶中的两点星芒已消失不见,同样不见了的还有本来如同领结或者兜帽般升腾环绕在脖子之上颅骨周围的那一圈混乱狂暴的赤红火焰。 这家伙,死得不能再死了,终于回归到一具骷髅最本真、最应该保持着的那副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在这里?” “谁是你们的指使者?” “你们和那巫妖是什么关系?” 叶孤云抽出了长剑,随手舞了个剑花,一边走一遍朗声质问。不过他似乎并不指望对方能够坦率回答,一直自顾自地如连珠炮般往下述说,一点儿回话的空间都不留下,看起来就是在自问自答自言自语,但这番自问自答自言自语却是相当有震慑力的,因为,耀武扬威之余,当中的许多皆切中要害。 “嗯?吸血鬼?有趣!” “你们是影匕的人吧?!” “呵!看起来真的是了!” “前来报复?欢迎!随时!随地!任何手段!” “必须承认,这一次的报复是成功的!你们伤了我的一个伙伴......” “但现在嘛!就需要为此付出代价了!呵,我确信,你们,完蛋了!” “想好了以哪个舒服的姿势迎接死亡了吗?” 这真的......够狂够拽够跋扈。但如果是打算利用这些言语来压迫对手使其就范的话,那么,必然的,只能起到反效果。 维拉利用指头捻去从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然后送入口中——对于吸血鬼来说,每一滴血液都是弥足珍贵绝不能浪费的,吮了吮指头,再看向叶孤云时,脸上挂着似要满溢的不屑和桀骜—— “哧!又一个自大到神志不清的家伙,老子最喜欢修理的就是这种蠢货!” 他挣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往身上连连拍打,抖落那几乎沾满全身的尘土,然后,邪笑着,扬起短剑,直指叶孤云。 “看起来,很有必要让你见识一下本大爷的真正风采!好要让你知道,自己惹上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叶孤云闻言一愣,意外的,没有以更激烈的言辞进行反呛,而只是......耸了耸肩。 “不必了!真不必了!这个问题没有科普的必要!我认为我已经知道了!从你的身上!” 指着对方身上,嘴角一扯,叶孤云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若是对他最为熟悉的弗兰克在旁,定会晓得,这是毒舌的前奏。 “很明显,你是一名出色的模仿者!你的这身衣服,嘿嘿,别说不是模仿我的哦~!啧啧,没想到燕尾服都被你自行弄出来了!很好!不错!干得漂亮!怎么样?穿着舒服吗?有没有吸引到额外的目光?有感受到特殊的自信吗?” 维拉利顿时大囧,十几秒前的桀骜与高傲荡然无存,这、这可是没法辩驳的一个槽点呐! 他的打扮,可不正是仿照叶孤云的风格设置的吗?这可就尴尬了......呃,李鬼碰上了李逵,山寨产品撞上了正牌行货...... “哼!阁下也不必如此挤兑!言语的滋扰终究是小道,只能影响一些微末小节,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上还是需要用手上的兵刃来解决!”旁边的维里替他的同伴接下了话题,显然的,他更为冷静沉稳。 “阁下看起来信心满满,似乎我们在你眼里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哈,实话说,这既让我感到气愤,也让我感到困惑!我不知道阁下这种高涨的自信的基础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个地方存在着许多不利于你的因素,它们能深刻地影响着最终结局。”维里指了指头上,“譬如,我们头顶上的这层浓厚的负性能量。我得说,我爱死这玩意了!它能给予我们极大的增益,同时也会对我们的敌人加以极大的抑制!”维里直直地盯着叶孤云,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是的,我相信阁下依旧能够保有六成的实力!然后,你自信六成的你能打得过十二成的我们?”他龇了龇口中的一对尖牙,“抱歉!我无法认通!所以,阁下,还是先考虑自己的死亡姿势吧!”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哈~!”叶孤云高冷的大笑起来(参考某著名格斗游戏中某个著名角色的大笑),那神态就像是听到了一些实在是忍俊不禁的东西。 “先回应你的第一句话!”他伸出一根指头。 “不就是嘴炮嘛!谁不会?谁没碰到过?谁会怕了谁?并且,也不会有谁对此深恶痛绝的吧?反正我乐意与此,想来你也一样!瞧,你这不是又和我杠上了么?呵...” “第二个!”他高举着两根指头,笑容已经完全收敛,脸上重新挂上一如先前的冷厉和讥诮,“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呐!” 睥睨的神态,很有气势,最起码对面的维拉利不得不冷哼一声以示不屑。 维里根本没觉得他所设下的语言圈套有什么问题,他不晓得这在开始时就注定是失败的,只不过他足够强硬,不会怯于叶孤云脸色骤然变冷的这种“简单”的气场压迫。学着对方的神态,维里同样扯出一丝冷厉的笑,反唇相讥:“这么说,在阁下的眼里,依然坚信,即使只有六成能力的自己,也足以碾压我俩?” “啧啧啧...”叶孤云大摇其头,“小聪明之所以是小聪明,在于它终归只是取巧之道,难以普适,它当然是有效用的,施展在正确的时机,倒也勉强能临摹到几分大智慧的神韵,然而,若是在被识破的状况下还强行运用,可就变质为十足的愚蠢了——得了吧!别妄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 没有回应,一片沉静,一片压抑。 维里保持着缄默,他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就在维拉利快忍受不住氛围想要脱口大骂之际,维里突然笑了,是苦笑。 “你这样的人,真让人头疼啊!” “多谢赞赏!不过,也许‘讨厌’更为适合。” 维里点点头,似乎对叶孤云的回应深表同感,一转头,瞧向维拉利,耸肩,摊手:“非常遗憾,看起来确定是无法‘谈’拢了。” “哼!本来就不能指望这个,啰啰嗦嗦的,还不如痛快的干上一架。” “你得理解,文明人之间的争锋总是从相互试探开始的,言语就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哧!枉费唇舌,多此一举!” “也就是这次罢了,以前,多少总是能够产生作用的,但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强大而且无比睿智的对手!” “啊!聒噪!我不想再听你关于这方面的论述了!直说吧!你待怎办?” “......按你的套路来。” “很好!哈哈!很好!维里,从你口中听到这话,我就觉得特别高兴!呵呵!哈哈!......喂!混蛋!你知道我的套路吗?便就是...简单粗暴,不服就干!” 维拉利的这句话刚刚落下的瞬间,毫不迟疑地,他和他的同伴,同时动了,他们抬起短剑,以相同的姿势,相同的步伐,从不同的两个角度,以极快的速度往叶孤云包夹而去!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出其不意! 这也是一次显现着极致默契的分进合击! “呵!来得好!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光明正大地做着最卑鄙无耻之事的真小人作风!”叶孤云大笑应道。 第九十章 战(二) 维里和维拉利都用短剑,他们手上拿着的是各自一把常见而又不常见的优质短剑。 流线型的剑身,呈现出一个稍稍拉长的纺锤状,没什么特色但足够美观实用。以精铁为主材,以高明的铸造技术铸就,质地坚硬,刃口锋利,其上还添加着几样无人知晓的独门辅材,据说能更利于使用者往剑上煨毒和附魔。 毫无疑问,这款短剑非常适合诸如刺客之类的敏捷型近战所使用,事实上它也确实是在地下世界里尤其是邪恶阵营中被广泛运用,它是「绿焰熔炉」所设计的一款制式产品,它在「无冕者黑市」发售,这意味着,只要有钱,无论是谁都能轻易购得——无冕者黑市一直以来的最高宗旨是保持绝对中立,不抱持任何立场(最初命名为无冕者的意思是表明永远不佩戴任何标志身份和立场的冠冕,在那个时代,冠冕是最重要的个人标志),他们乐意和任何阵营的人士做买卖,不管在外头是杀人放火的强盗还是修桥补路的善人。当然,前提是你得找到它,而这可不简单,得有门道。 这便是“常见而又不常见”的由来。 话说回来,维里和维拉利在其所属的组织内,算是有着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所以他们所使用的短剑并非是实际上已成为大路货的“标配版”,而是在各方面进行了精心强化的“尊享版”,变得更锋利了,添加了恶毒的血槽,杀伤力大幅增加,更重要的是,还附上极为阴损的独门诅咒——这不,仅是一剑便结果了一位高阶圣武士,这等威力,着实堪称恐怖。(虽然更客观的原因是直接刺中了要害,但其能断绝大复活术的可能的特性无疑也发挥了同等重要的作用) 即便仅在刚才那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已进行过数次背刺了,但在维里和维拉利的本心里,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并非是卑鄙的刺客,而是荣耀的战士。至于从背后捅刀子的行径,不过是将种族优势发挥至最大限度的一种聪明的战术手段而已,又怎能称之为恶劣呢? 有本事,你也像咱吸血鬼一样机动灵活便于匿藏啊? 好吧,不管怎样,自认为是战士的他们总是充满自信,从不忌讳正面搏杀。 平心而论,两人的剑术水平是出色的,相较而言,绝对强于许久前遭遇的同样来自影匕组织的六名刺客,与开战以来一直表现出色的薇丝相比也只是相差仿佛。他们的剑术依然沿袭着这个世界普遍流行的简练实用的风格,刺即是刺,砍便是砍,极少冗余的动作,没有舞步般的华丽步伐,看上去朴实而凌厉。而不同流派之间的差异在于侧重点的不同,有的注重突刺,有的注重挥砍,有点注重撩拨,有的注重格挡,当然,也会有兼而有之的。 维里和维拉利所熟习的,便是一门注重于突刺的剑术流派,这与他们使用的武器(短剑)很是相符。好吧,不管他们属于哪个剑术流派,只要是简练实用的风格,理论上应当具备着绝佳的实战效果,而以往的战例也证明了确实是这样,然而—— 这次他们遇到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叶孤云,一位本就在剑术上远胜他们的高手,而这位高手所运使的,无疑也是来自异世界的、有着闻所未闻的内力支撑的一套又一套华丽玄奇的剑术绝学! 于是,维里和维拉利唯有非常不甘地忍受着对面的怪人运用着一系列在他们的认知中绝对是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剑术动作,轻易将它们压制。 不过只数个回合,强弱态势便已分明。维里和维拉利开始左右支绌了,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叶孤云反倒显得分外潇洒从容。 似乎是故意针对般,叶孤云的剑更多的往维拉利身上招呼,以至于那身被做出来后从来未曾在恰当的场合正儿八经地焕发其魅力的燕尾服很快便多了数道破口,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这身燕尾服就会变成很能表达个性的布条装。 维拉利的心情是又急又怒,而相对清醒的维里只感到震撼和惶恐! 「他...他竟然还有余裕戏耍维拉利!这真的只有六成状态吗?太强大了!我们和他根本不在一个层级。那...完整状态的他...得有多恐怖?......超越传奇吗?」 呵,很好,一些美妙的误会有时候就这样不经意地产生了。 感到震撼的并不只有维拉利一个。 “果然!弗兰克说的是真的......”薇丝恍似失神般喃喃说道。 在她周围,是哪一群仍然存在的不死生物。尽管在亡灵骑士也被消灭之后,这群怪物便失去了最后的支配者,陷入到混乱失序的状态中,但没法否认,它们还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两位女士,确认了叶孤云没有在刺杀中遇害,便调转枪头,主动迎向怪物群,一番周旋,将其纠缠,算是替激斗中的三人阻挡了最大的未知因素,争取到足够空间。 当然,她们可不会不去关注激斗的进展。 “嗯?”梅菲斯对薇丝的突然低语感到不解。 “唔......弗兰克说过,手中有剑,剑掌并用的萨菲厄斯,才是真正的萨菲厄斯.....”薇丝解释道。 “非常正确。”薇丝的目光忽的闪过一阵恍惚,“握着长剑的他是如此的...神奇...卓绝...与众不同...只是这个事实着实让人感到难以置信,心生怅惘,乃至是无所适从.....” 她想起了在新月城地下拳击场里的那一场比拼。 「当初他只靠双拳就将我击败了.....」 “如果有人和我说,他,便是那位一样叫做萨菲厄斯的恶名昭著的魔鬼,我也愿意相信。”薇丝再次喃喃说道。 叶孤云真有那么恐怖么?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最真切的感受永远只会是身处其中的亲历者才能体验得到。 维里和维拉利现在就感到非常无力。 这是一种最为纯粹最为彻底的压制,让人无奈到,无论生出什么自认为绝妙的破局想法,都会被冥冥存在的能够限制住每个动作的一个无形牢笼无情扼杀。 个中苦闷,令人抓狂。 仿佛戏耍般,叶孤云轻描淡写地又在两名吸血鬼的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痕,作为承受者,维里和维拉利都已分明地感受到来自对手的浓浓恶意。 这让他们感到极不适应,因为在以往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在用各种方式戏耍对手的,而如今却掉转过来轮到自己尝试这种滋味。 能忍吗?绝不!然而一时之间又难以找到翻转局面的办法,所以,只得暂且避让。 没有任何语言,也不见丝毫眼神交流,维里和维拉利仿佛心灵相通般突然间同时刺出一记以伤换伤的直刺,以逼迫叶孤云放松对他俩的压制。 他们成功了。 叶孤云当然不会舍得在占尽上风的时候再付出太大的额外代价,撤步,挥剑一扫,轻易荡开了刺来的双剑,而维里和维拉利也顺势极速后撤,拉开了距离。 那么,这便是逃跑的前奏?非也,作为吸血鬼,他们还有着好些底牌没有用上呐! 说起来也算他们倒霉,吸血鬼的好多种族优势在叶孤云面前仿佛都成了鸡肋的增益,有固然好,没有也无甚可惜,它们并不能制造真正的影响。 譬如那远超人类的变态运动能力以及似乎永不枯竭的体力,这让吸血鬼在战斗中能够做出各种匪夷所思违反常规使敌人措手不及的搏斗动作,并且一直维持着较高水平而不会状态衰减,然而对于早已习惯于面对身怀高妙的轻功、莫测的身法、深厚的内力的各种对手的叶孤云来说,吸血鬼的这点东西虽然不能说是毫无威胁,但实在毋需太过忌惮。 见怪不怪了啊! 又譬如,那无比阴损无比霸道的吸能之触——通过爪击或者噬咬,就能吸取对手的能量盈补自身——看上去屌爆了有没有?这项类法术能力甚至被眼红的法师们加以模仿研制出一个经典法术「吸血鬼之触」。然而它还是有着个一无法忽视的缺点:到底还是属于接触攻击的范畴啊,必须够得上敌人才能发挥效用,若不然......也就唯余呵呵了。 那么,维里和维拉利能够够得上叶孤云吗?显然不能。夸张地说,他们能够避开后者仿佛无处不在的剑锋就算很不错了。 所以,维里和维拉利视之为翻盘倚仗的手段并不是这些,而是另有其他。是什么呢?呵,马上便被他们使用出来。 场面上的平静持续了不过数秒,又被蛮横地打破。维里和维拉利再次抬起短剑向叶孤云冲去,稍显意外的是,其姿态看起来与前次一模一样。 叶孤云挑了挑眉毛,如他这般经验丰富的沙场老手,自然晓得这对狡猾的对手是不会使用相同的套路的,至少,绝对不会连续使用已经被证明是无效的同一个套路。然而就算到了快要冲到他的跟前的地步,依然未能看穿两名吸血鬼的改变的迹象。 「哼!有趣!姑且看看你们要耍什么花样!」 提起长剑,横向一撩,先破其一,顺势反拨,再破余者——这是前次叶孤云拆招的套路,而这次,没作任何改变,“一板一眼”地照做出来。 既然对方不作改变,那么自己也不应该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疑虑而做出改变,这是身为强者和强势方的有如原则般必须坚持的一点固有骄傲。 吸血鬼的速度很快,叶孤云的剑也很快,电光火石间,长剑便和自左边袭来的维里相遇。 叮~! 剑刃相碰,维里的去势骤然终止。 借助反震的力道,叶孤云让长剑以更快的速度往右边掠去,剑啸声起,寒光迸现,气势凌厉,一如既往。 然而,这一剑却击在了空处。 叶孤云亲眼看着原本应该出现在该方位的维拉利突然幻化成笼罩在灰雾中的一团蝠群,然后,非常邪异地一闪而没。 根本毋需细想,叶孤云便敢断定,维拉利的下一次出现,必然是在自己的身后,他将给自己送来最无情的一击。 「终于来了么?便是这样?」 虽不免错愕,但不至于失措,叶孤云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削在空处的长剑看起来依然沿着去势快速划动。然实际上,这一剑并不是什么太过用力太过沉重的猛招,叶孤云随时都能终止动作中断招式,然后回身招架袭来的背刺,只不过他没有这样做,而是采取了更潇洒的方式。 嗯,要记得帅...... 微微施力,带动着长剑顺着去势划着弧线往身后削去,与此同时,腾身而起,跃于半空,扭动身体,翻转一周—— 噌! 一圈形如莲瓣的锋锐剑芒倏地绽放,切割着空气,也隔绝了空间。 出现在叶孤云背后的维拉利惊讶地发现已找不到合适的出剑角度了,除非自己拼着受伤的风险硬是去体会那一簇簇剑芒的威力。这当然是不值得的。无奈,他放弃了攻击,机会多得是,不差这一次。于是他将手中短剑横向一架,格开窜来的零散剑芒,随即顺势后撤。 虽然这次突袭没有一举成功,但维拉利认为至少已将对方吓了大跳,这不,对方连如此漂亮的一记“大招”都已使出来了。如此,便是物有所值的。 当他在准备说些什么以嘲讽对手抒发闷气的时候,忽的感觉身前一凉—— 原来,那身已经足够残破的燕尾服又多了几道新的切口,这下是真的再也支撑不住了,身前的一大块,化作了几片碎布,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 第九十一章 战(三) 维拉利绝对是一个注意形象讲究风度的...呃...吸血鬼。他还对不同的着装风格——经典的、新潮的、另类的......每一种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的独到见解。 换个说法,叫做时尚触觉敏锐。 这一点,从他看到了叶孤云的一身异域装扮后怦然心动接着自行模仿改造鼓捣出令人惊异的燕尾服一事上便能有所体现。 这样的...呃...吸血鬼,恐怕那一身如乞丐般的布条装就已远远超出了他的容忍极限,而如此......空门大开,体前赤裸,花绿绿的裤衩就这么清清白白无遮无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维拉利出离的羞愤了。 愤怒,能激发状态,也能蒙蔽心智,看起来,维拉利暂时还是属于前者。 就是因为那一口顶上心头的怒气,他也不顾什么体面风度了,提起十二分的实力便要和叶孤云拼命。不过,他没忘记对方个体实力远超自己的事实,不敢丢掉与伙伴的默契配合。 于是乎,一连串极致邪异的夹杀连环上演。 作为维拉利的亲密搭档,非常合理的,维里同样通晓前者已经演示过一次的效果相当于弱化瞬移的变异化蝠,所以,总是分列两侧呈一个玄妙角度分进合击的两者,仅仅是利用化蝠瞬移的次序和频率,就能整出一连串常人绝难应对的花样。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交相更替。 约莫便是这个理儿。 并且,还少不了两者那恍如心灵相通的默契。 反正,处在风暴眼中的叶孤云,一时之间竟如飘摇的小舟,左支右绌,步履维艰,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破解的办法?拜托!那甚至还是没影的事。 最大的问题,是根本不知道两名吸血鬼会在什么时候化蝠瞬移,叶孤云挥出的每一剑,都有可能劈在一个空荡荡的蝠群之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接下来却需要加紧提防来自另一个角度的袭击。然而,对方的每一次攻势叶孤云都不得不郑重以对,因为不管多么不起眼的一剑,随时都可能化虚为实,变成杀着,一击致命。 如此险恶,犹如稠网,困锁周身,处处掣肘,令人头痛。 “似乎情况不妙。”薇丝凝眉望着不远处的场景。 “不是似乎,事实就是如此。”梅菲斯回应的语调带着明显的躁郁,“没想到那两吸血鬼竟然拥有如此诡异的变异能力......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施以援手?”薇丝忽又发问。 “或许是的,或许不是...我不确定,我总认为他能自己解决问题...”梅菲斯答道。 “呵,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那么,换做是你,会怎么破解这个困局?” “以力破巧,以面压点!” 局中,缠斗在继续。 事实上,叶孤云的处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凶险,所有的狼狈都是为了抓准对方的节奏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现在,算是稍有心得了,他便开始尝试夺回主动权,他要重新回到战斗的掌控者的位置。 手段?大抵是英雄所见略同,叶孤云的想法和梅菲斯的大体类似,不过在他口中倒是有一个更具体的提法,压缩对手的有效活动空间。对付这种来去无忌行踪飘忽移动能力超卓的对手,这大概是最基本也最有效的的一条准则。 于是,叶孤云不再被动地接招了,气力流转,蕴于剑上,一道又一道厚重的弧形剑气被接连放出,环绕在他的四周,凝而不散,稳固地朝外头涤荡而去。 一时之间,叶孤云的四周几无立足之地! 势头似乎已经有了翻转的迹象。 事实上维里甚至更早就嗅到了不妙的味道。往常,利用化蝠瞬移进行袭杀的战法一般只会持续四五个回合,最多不超过十个,在此之后,成或不cd应终止。 这是保证战斗效率以及保护战法奥秘的必须方式(因为这战法并没有太过玄妙的东西,只是胜在足够出其不意,实力不足或者疏于守备的对手十有八九会着了道,然而简单的东西就容易被熟悉,被看破,被熟悉后自当效能大减,被看破后甚至会成为漏洞)。 而这回,因为维拉利盛怒而坚持的缘故,这套战法竟是持续使用超过了二十合,直奔三十而去..... 那么,已是十足地犯了禁忌,而对手又是一位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传奇等级的强者...... 这......若是对手还不能看出点什么来才是真正的怪事呢! 维里惶恐了,他无法想象接下来他们将受到何等可怕的反制。 所幸维拉利并未完全丧失理智,久攻不下之时已意识到不妥,当看到纵横交错的数道厚重剑气之后更是彻底惊醒,他果断地中止了既定的又一次袭杀,眼神示意,而后便抽身急退,他知道他的伙伴肯定能够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心思。 接下来,维拉利准备更换战法,无论如何,他都要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他的决心无比坚定,他要让那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决心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风向变了。 叶孤云其实也讶异于对手的后撤之干脆,「难道他们看穿了我的示敌以弱的套路?」,未有多想,他便快步追去。既然不能相对轻松的“暴起反击一举制敌”,那么唯有多花几分力气“主动出击战而胜之”。 当你拥有碾压对手的实力时,真是做什么都是对的。 维拉利很快便发现,那个在她口中罪该万死的可恶家伙正以尤胜于自己的速度追来——错愕,惊异,怨怼,也有一点点惶恐,再加上些许莫名的无措,极端复杂的心绪最后凝聚成一束旺盛的怒火。维拉利顿住身形,扬起短剑,暴喝一声,转而迎上了飞掠过来的叶孤云。 然而—— 叮~叮~叮~~! 只三剑,维拉利便陷于绝对下风,大抵是因为叶孤云已全力施为毫无保留。立时,维拉利的身上又多了两道伤痕。不知怎的,他的脸上反倒露出残忍恣意的狞笑,称以两根尖利的獠牙,看起来疯狂而邪异。 咻~! 叶孤云听到了背后传来的破空之声。 「暗器?」 猛一运劲,他挥剑震开了维拉利,回身观望,发现飞来的是一件只见过一次却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物品。 炽火胶! 叶孤云当即“吓尿”。自傲如他,也不敢硬接这种基本上就是大路货(价格平平,容易获得)的炼金产品,这玩意虽则太过常见难算奇异,但效果却实在的凶残啊,与汽油弹有些类似,动不动就能让受害者变成一具乳猪,委实不得不小心应对。 手腕轻抖,带动剑尖划出一道圆润的弧,轻巧地将飞来的炽火胶挑开,挑得远远的。 呼~!过关...... 只如此么?非也。 叶孤云仍不得停顿,因为第二枚第三枚的炽火胶还在接连飞来。他唯有提起全部精力小心应对这些凶残的小玩意,于是先前准备抓住机会往死里揍的维拉利就只好暂且抛开了。 整出这出围魏救赵的戏码的自然是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维里,他的步伐并未因同伴的险情而出现散乱,依旧保持着一个均匀的高速,而手上则在不紧不慢地抛掷着一件又一件炼金产品:炽火胶、爆雷石、强酸瓶,还有另外的一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但都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叶孤云半点都不敢怠慢,故技重施,用巧劲将所有东西全部挑开。 「这家伙倒真的足够冷静!」 在他犹在心底暗赞的当口,背后又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嗯?后面那家伙也学着照办了?」 无奈地再次回身,一见之下,叶孤云真的懵了! 那是一张蛛网! 一张面积巨大粗壮结实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其坚韧难缠的乳白色蛛网! “我x!蜘蛛侠?” 叶孤云甚至直接飙了一句脏话,他不敢挥剑格挡,这玩意十分邪性,不能用常理揣度,怕是有很大的概率,只要一产生触碰就会被其死死牵绊反复纠缠不得脱身,无论用的是巧劲还是蛮劲。 这风险没必要冒,于是叶孤云主动后撤一步,弓步跨立,反身半俯,气凝剑上,略略一顿,猛然挥出。 唰~! 一道透明的隔空剑气磅礴而出,径直撞到了蛛网之中。蛛网果然立刻做出一系列包覆纠缠的动作,只不过,无所谓了,它像一片被大风带起的落叶,只能身不由己地顺着剑气蕴含的力道向后飘远,再也没法对叶孤云产生威胁了。 经过了这番波折,维里也终于趋近,连同刚刚激发了蛛网的维拉利,两吸血鬼再次将叶孤云夹在中间。 毫无疑问,那张蛛网并不是寻常蜘蛛能够织就的,如非炼金产品,便是某些异化魔物所产,其激发也必然是通过某件精心设计的魔法物品。 这很合理,非常合理,tmd合理至极了,这是个奇幻世界,出现各种各样功能碉堡的魔法物品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唉...... 叶孤云大感头疼,因为......看表情,看动作,看神态,类似的魔法物品,对方还有很多。 没错,维里和维拉利身上的魔法物品还有很多,原本只是依照惯例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没想到这回恰恰遇到了那个“万一”,真用上了。 吸血鬼也用魔法物品?当然!虽然奇诡了些,但这到底也是个真实的世界,不是网游,没有身怀重器却不懂使用呆头呆脑任由鱼肉的Npc。而吸血鬼,作为一种拥有高等智慧的物种,没理由不运用一些能够大大促进目标达成的物品。所以,看到吸血鬼掷酸瓶甩魔杖撕卷轴什么的,可不要太奇怪。 那么,维里和维拉利身上,都有着些什么呢? 「卷轴?」 叶孤云眼看着两个家伙各自从不知何处掏出了一卷用丝绳捆住的颜色泛黄的符文纸,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这个世界的法术何其多也,虽然因为内力的缘故,自己基本上已形同魔法免疫,但这到底只能得免自身,若是对方选用改变环境或者召唤生物之类的法术,间接地制造影响,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安然过关了。 其中,尤以召唤法术最为顾忌。 假如召唤出来的只是野兽、精怪、实体亡灵、恶魔甚或是构装体,都也还好,不过是多花几分力气,毕竟总有对付的手段,但若是怨灵、幽魂、元素生物或者阴影衍体等没有实体的灵体生物的话,叶孤云可就一筹莫展,只有抱头鼠窜了。 不能让那种情形发生! 仅仅是猜测,仅仅是想象,已让叶孤的云脸色变得青白,先前面对着怨灵时束手无策的窘迫状况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愿意再次体验。为免于此,他决定先发制人。提起长剑,挽了个剑花,鼓起内劲,叶孤云迅猛地飚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战(四) 叶孤云成功地制止了维里和维拉利激活卷轴的举动了吗? 事实上......并没有。 维里和维拉利可都是专业且老练的沙场杀手,自然晓得如何在高强度压迫之下保证动作的顺利完成。叶孤云的一阵猛冲确实给他们带了很大的压力,但究竟不足以逼迫他们中止既定的动作。 于是,卷轴被撕开了,法术被激活了,然后—— 「啊?增强型法术?啧!浪费感情呐!」 当叶孤云看到两吸血鬼身上各自被一阵浓云般的乌光淹没的时候,立刻意识到对方激活的法术并不是自己最顾忌的召唤类型,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于是提到顶峰的气势似乎也一下子跌落大半,直让作为对手的维里和维拉利也云里雾里莫名其妙。 这也难怪,个中原因,何其歪扭艰涩?若无本人解释,只怕是最睿智的博学者也无法猜度得出。 维里一番狐疑之后只道是己方激发的法术产生了一些微妙作用,虽不明所以,但于己而言对方的状态起伏终究不是一件坏事,想不通也就没必要在想了,做好自己,自行其道便是。 一念至此,他调整好心态,微微示意,就要再度和维拉利联手施袭。 这回维里自觉拥有较大的把握。 一来他们用上了就算是在组织中也极为难得的录有「黑暗狂热」的高阶卷轴——黑暗狂热,这个存在于经典法术体系之外的邪能魔法能够大幅度提高如吸血鬼等的负性生物的各样能力,受术前后,其间差距,有若云泥——这自然是大大提高了他们和叶孤云拼斗的资本。 二来,维里算是看清了,对面的这个家伙,尽管其实力可能已经超越了传奇位阶,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超凡境界,但他——难以理解、极为意外的——却终究只是凡人,一个肉体凡胎而没有任何护体宝物的凡人,他很脆弱,会惧怕火焰,惧怕强酸,惧怕音波、惧怕一切凡人肉体惧怕的东西!既然如此,针对的套路便容易找到——弄出点火焰、强酸或者音波很难吗?身上的道具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所以,这回维里准备围绕着身上的魔法物品做些文章。 “你很强!可我他x的就是要取你的性命!” 维拉利一双猩红的眸子焕发着尖利的光芒,显然其愤怒并未因刚刚的一点小挫而有所衰减。残破的燕尾服仍有相当部分挂在他的身上,看着极为碍眼,怒火攻心,他索性将身上的所有布料全都撕扯下来,只余下那条早已暴露的花裤衩。苍白躯体展露出来,矫健却没有生气,很符合吸血鬼的特点。而在这具半裸的躯体上,除了那条花裤衩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另外的还能遮蔽一点肉体的左臂上的臂甲了。 「想来那臂甲就是他们收纳物品快速存取的法宝了。」 “我是不是该替你补充:为了影匕的荣耀不被冒犯?”叶孤云带着一如既往的讥诮笑容反讽着,说完,他淡定地舞了舞长剑,重新摆出个起手式。 “哈哈!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维拉利狞笑回道。 “哼!只怕你们没有做到的能力。” “敢小瞧我......” “那你来啊!” “来就来......” “住口!”维里断然大喝,制止了两者间莫名其妙打起来的嘴仗,他森冷地盯着维拉利,眼中带着浓重的警示意味,“废话少说!动手!” 维里突然暴起,极速冲向叶孤云,另一边,维拉利默契地紧跟而上。他们依然握持着自己的短剑,只是另一只手上各自多了一点东西。他们的速度力量反应都比之前强上一截,就像运动员磕了兴奋剂,圣斗士披上了圣衣,孙悟空变身为超级赛亚人......「黑暗狂热」没有辜负它的偌大名头和高昂价格,它的效能确实非同凡响。 一呼一吸间,双方便再度碰撞。 维里和维拉利分别以最舒服的姿势刺出了自己最惯熟最得心应手的一招,阴险又毒辣,然而看似狠厉的剑招不过只是幌子而已,其所遮掩的是另一只手上已经激发的魔法物品。 滋啦~! 轰~! 一根粗壮的闪电束和一团耀眼的火光陡然乍现,瞬间将叶孤云所处的位置淹没。 击中了?不对! 原来,竟不知何时,叶孤云有如凭空瞬移般玄之又玄地挪移到维里的身侧! 他身体半躬,矮身蹲立,剑抵腰侧,反手握持——显然,惊人的一击正在酝酿。 他动了!迅疾的一剑!剑随手动,寒芒闪现!融于寒芒中的剑尖沿着一条弧线飘忽地朝着维里的脖项间划去! 也许是早有准备,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仅仅是福至心灵运气逆天,维里用一个狼狈的到底翻滚将将躲开了致命的一剑。犹未止也,紧接着,倒在地上的他维持着这个不雅的姿态连续又翻滚了几圈,直到感觉拉开了适当的距离,才颤抖着挣起身来。 惊魂甫定!心有余悸! 即使是身为吸血鬼,维里也有一种头皮发麻心脏剧动的极致恐慌之感,而在恐慌之余,也极为不解,为什么有了黑暗狂热加持的自己,依然不能准确捕捉到对方的动作? 他到底是有多快?他到底是有多强? 其实,这只怪维里运气不佳。发现自己之前的过分着急是本没必要之后,叶孤云大为尴尬,孤傲的高手怎能惊慌失措盲目冲动呢?太丢份了!太失态了!这是什么?恼羞成怒!所以便见到某人决定提起十二分功力,无论如何都要强势灭杀那两让他失态的祸首。 当然,表面上还需要一个冠冕的借口——“够了!是时候终结一切了!为了此行的任务,为了倒下的队友,为了正义,为了勇气,为了人民,为了新月城,为了理想,为了世界和平,为了......呃、为了隔壁老王,我他喵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唔,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经历相同的尴尬罢...... 好吧,正是因为这种甚至还在顶峰之上的状态,叶孤云才能施展出刚才那妙到毫巅的一剑,那一剑差点终结了维里的生命,当然,如果吸血鬼的“生命”能用“生命”来表述的话。 距离彻底湮灭只差一点点的距离啊...... 维里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深入骨髓的恐惧,也第一次知道极度无力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不!我不要这样!」 心智坚忍如他,自不会轻易崩溃,但体现在行为上,却表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偏执,他更疯狂地践行着自己拟定并认为是正确的对抗策略。 「这是个巨大的威胁!必须!必须毁灭他!」 即便是维拉利——他在这对搭档中可是从来都担当着狂妄恣睢、傲慢冲动、与理智冷静无缘、总是需要提点的鲁莽者的角色,也惊讶于此刻维里的疯狂偏执和不顾一切。但是,不管怎样,伙伴的计划向来都是会得到他无条件的最落力的配合,现在也不例外。 于是,出现在叶孤云面前的是一个更密集更大面积更频密的魔法效果障壁,耀眼的闪电、寒冷的冰棱、灼热的火丛、瘆人的毒雾,乃至是声波震荡、力场冲击、心智扰乱......真的,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两名吸血鬼还非常注意保持和叶孤云的距离,得益于黑暗狂热的加持,他们总是能保持在四五尺外恰恰够不着的位置兜头兜面一本正经地激活手中的魔法物品,直让叶孤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只能苦叹奈何。 这他喵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闪电、冰棱和火焰啊!作为一个凡人,顶多在加上一顶剑客的帽子,如何不惧怕这些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伤的元素能量? 叶孤云唯有将轻功施展到极致,鬼魅般游弋着,既为躲闪,也为伺机抢攻,可惜三番五次总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当然,另一边却也同样感到无奈。 维里和维拉利想要的是克敌制胜,而不是像这样仅仅是隔绝着敌人的攻势,被动地防御着。于是,他们开始挪动起来,希望通过巧妙的方位移动将叶孤云有效围堵,让他不得不淹没在密集的魔法效果之中。 “啧!我就不信了!” 高手的孤傲有时候会略微歪曲,诠释成傲娇,现在似乎就是那种时候,也不考虑拖延时间等待对方“弹药”耗尽的方向了,叶孤云就是要和他们死磕。 呼的一声,叶孤云跃到了空中,视野一片开阔。 “别以为只有你们有道具!” 两枚梭镖取在手中,眨眼间便化作了两点寒星,飞速穿梭,越过那如丛林的魔法效果障壁,朝两名吸血鬼激射而去。 在注意到叶孤云跃起之时,维里和维拉利便知道事有不妥,所以即便梭镖飞到了身前,他们也不会感到太过慌张,他们更不是巫妖那种丝毫不通武技的法术宅男,区区一枚梭镖如何能将他们难倒?只消轻巧的一个侧身,威胁便一举解除。 然而,对于叶孤云来说,足够了,他需要的只是稍稍侧身这般的细小空隙。 状若鹞鹰,飞掠而去,瞄准的是离得更近的维拉利,后者反应过来之时,叶孤云已欺近身旁,挥剑,递掌,一个交错,维拉利身上又多了新的伤痕,一道血箭飙射而出。 维拉利吃痛怒吼,狂性因此大发,不计代价地,他以右手刺出换伤的一剑,而左手,则第一时间想要激活其中的一杆枯木魔杖——这杆魔杖封存着数目未知的次级火墙术,利用它能够轻易制造出一片火海,就在刚才,维拉利已经演示过数次了。 可惜的是,他所有的举动,都没有成功。 再一次,鬼魅般的轻功施展出来,叶孤云绕到了维拉利的身侧,躲开了看似酷烈的一刺,同时飞出一脚,踢在握持着枯木魔杖的左手手腕之上,立时,枯木魔杖脱手而出。 自不会有任何停顿,下一瞬,叶孤云的另一剑又已挥出,剑锋所向,竟是咽喉要害,显然这是企图一击致命。危急之下,维拉利倒是足够明智,放弃了对风度的一贯的无谓坚持,猛地向前一扑,连滚带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那边厢,惊怒交加的维里终于赶了过来。为了帮维拉利解围,手中的仅剩一次使用次数的闪电魔杖被他毫不犹豫地激活。 滋啦~! 噪声响,电光现,又一条粗壮的闪电束咆哮着向叶孤云奔去。 长短不过是数尺,如此之近的距离,让叶孤云完全没法找到闪躲的空间,他也没想着闪躲,气蕴剑上,挥手一掷,却是将长剑扔出,寄望它能抵挡或者偏折那道袭来的闪电。 叶孤云没有等待结果,事实上他也不认为一把长剑就能完美化解这种自己根本不了解的闪电攻击,他只是要利用制造出来的细小顿点,赶紧俯身,翻滚,连续翻滚,迅速接近数尺之外的维里,即便要硬抗一下闪电透体的激爽感受也在所不惜。 他的运气不错,闪电束竟真的因为长剑的抵挡而发生了偏折,转了个方向,轰到了地面,而他,已窜到了维里的身前。 维里怒吼着出剑了,对方没了武器,大好良机,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然而,他只感到握剑手的手腕被一别,一扭,一阵吃痛,然后,手中的短剑不知怎的便落到了对方手里,实在是......莫名其妙! 维里骇得头皮发麻,不过他还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当即腾身而起,飞踢数脚,挣脱了束缚,拉开了距离。 “空手入白刃!”观战的双姝同时惊呼。 若是叶孤云听到了,定然会想,“原来你们这边也有这么个说法的啊?”但此刻,他显然是没有听到的,他只知道,自己又有武器用了,而需要应付的,是挣起身来后再度扑来的维拉利。 而失去了武器的维里却陷入了短暂的愣神,第一次,他第一次在脑海里产生一种从来都不曾有过荒谬的消极念头:这次任务或许真的要失败了,我们,或许该考虑如何离开了...... 第九十三章 战(终) 坚定的意志和无畏的心态很多时候能够直接导引出一场战斗的胜利,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鸿沟面前,这些东西便显得不太管用了。 维里和维拉利无疑是坚定和无畏的,并且,在其所处的层次中,他们无疑也是技艺精湛经验老道的,但在叶孤云面前,都不够看,尽管后者现在所用的武器是不怎么趁手的短剑。 寒光挥洒,剑影重重,叶孤云以近乎表演的姿态在维拉利身上花式施虐,即便后者的不甘的怒吼一直未曾停过,即便他的伙伴就算空着双手也毅然赶上施以援助。 到了这个地步,明眼人都能看到,吸血鬼一方,确实已败相毕露,他们撑不了多久了,虽然,通晓化蝠(这无疑是一种极具实效的闪躲技能)的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太重的伤。 是时候结束了。 “噗噗”两声,却是叶孤云连续挪移,终于抓住了一个细小的破绽,腾身而起,连环二踢,结实地踹在了维拉利的胸膛之上,在借力跃到了半空的同时,也让对方身体失控空门大开——放在格斗游戏里,这叫做僵直状态,玩家的任何操作都被系统判定为无效。 “就是现在!” 半空中,一团清湛缥缈的云雾迅速地衍生壮大聚拢敛合,萦绕在叶孤云的身体四周以及短剑之上,就如古典神话中仙人降临时的伴生异象一般—— “这回我看你怎么躲!” 噌~~~!! 那笼罩周身的云雾刹那间化作了一道匹练似的透白剑芒,磅礴、大气、辉煌、灿烂,偏又带着一丝清逸出尘无暇无垢不似凡间的仙气!实在是......叹为观止。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是叶孤云根据自己拜阅过的若干本属虚构的文字独自想象独自体悟独自创造的自己的最强剑招,第二世时,他自名为叶孤城,既然是叶孤城,又怎能不懂得天外飞仙? 武侠,金古,或许是每一个中华男儿最浓重的情怀之一了吧? 这道玄奇的剑芒出现得快,消敛也一样快,灿烂辉煌不过一瞬,转眼又重回清平。即便如此,在场者没有人认为挡在道上的维拉利会出现除了一刀两断之外的结局,哪怕是叶孤云自己,这不是自矜自傲自大,而是出于最有把握的自信。 然而,事实却是出人意料了。剑芒的行经路径上没有了维拉利的身影——别慌,不是落空了,而是被取而代之。 维里出现在那个本不该他出现的位置,没猜错的话,是他及时推开了僵直的维拉利让其侥幸逃过一死,当然,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维里的右前臂,自手肘处,齐根而断! 手断了! 一名武者的最大倚仗也是最大资本的惯用手断了! 不是错位,不是骨折,而是断开,是脱落,从中而断,一分为二! 以及,很可能的,再难挽回...... 维里的表情自当是极度狰狞的,剧痛显然已统治了他的身体的全部感受,但他仍然极度硬气地没有哀嚎一声,尚完好的左手捂着伤处,双眼通红,面目扭曲,牙关紧咬,两根尖利的獠牙恰好显露出他在剧烈的颤抖着。 维拉利惶急地赶来,想说些什么,却嗫嚅着说不出来。维里唯有勉强张嘴,提醒道:“维拉利,战斗还没结束......” “我和他拼了!”维拉利神情激动,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满满的视死如归的味道。 “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维里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虚弱。 他们的对面,提着短剑的叶孤云信步走来,眼神清冷,嘴角微翘,一副放松笃定却又隐含讥诮仿佛在宣告“我吃定你了”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欠揍。 这并非是胜券在握后略显浅薄的故意卖弄(装逼),而是出于谨慎而不得不步步为营。 因为,维拉利的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从没见过的黑色棱晶,款式玄奥,功能未明。鉴于之前受困于各种魔法效果的实情,叶孤云没法不加以忌惮,尽管对方的一切行为在他看来不过是困兽犹斗。 叶孤云也不言语,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步步迫近,他相信这样的姿态就能给对方施加足够的压力。 果然...... “呃啊~!!!”维拉利突然暴喝,双手也随之动作起来,他终于忍不住率先出招了! 然而...... 一瞬间,无声无息的,一片漆黑骤然爆发四处漫延将周围严实地笼罩起来。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黑,吞噬了一切光线,“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足以形容其程度,就像...就像一头栽进了以最稠厚的墨汁为填充的泳池一般。 “该死!” 叶孤云不甘地咒骂了一句,却只能紧闭双眼集中精神将灵觉散发到极限,以防备可能的偷袭。他确实听到了些许响动,但做好应对之后发现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随之而来,又再仔细聆听,倒像是......逐渐远去。 明白了!他们是要借机逃走! 叶孤云本能地将手中的短剑朝着听到的大概方位用力扔去,他知道这个举动一定不会产生希望产生的作用,只是不这么做又如何能稍微发泄胸中的愤懑? 大意了!大意了啊! 没想到那两吸血鬼竟奸狡如斯! 皱眉,回想,叶孤云猛然醒觉,对方相互间最后的那小段对话,大抵也是假的了,是专门演给他看的,是为了迷惑他,让他放松警惕,为之后的逃跑打掩护。 而自己,竟然真就乖乖地依着对方的剧本走,兀自得瑟着,眼睁睁看着他们激活了手中的道具,然后顺利逃跑。 呃...... 他喵的被智商碾压了啊..... 懊恼、悔恨、挫败感、羞辱感......各种各样的酸涩滋味一时间统治了所有的知觉。 ............ 当那片黑暗开始蔓延的时候,薇丝和梅菲斯便知道有所不妥。她们挣脱了尚余不少的怪物群的纠缠,向黑暗圈赶去。当然,她们是不敢贸然进入的,只敢驻足外围,不断大声呼喊的同时,小心戒备着四周。 过了一小会,那片黑暗终于消散。 内里的结果是值得松一口气的,因为她们重新看到叶孤云的身影,很好,至少这意味着后者并没有败。不过,他的状态又不像是得胜之后该有的样子,看不到喜悦,哪怕是一丝细小的微笑,只看到脸色铁青,双唇紧抿,两手低垂,注视远方,默默地站着。 两女快步上前。 “怎么了?”薇丝问。 呵!怎么了?他喵的我也很想大声质问自己...... 深吸口气,叶孤云竭力使自己平复,“他们跑了。” “跑了?”薇丝皱眉,但旋即松开,“明白了。” “没有法术驱散能力,在绝对黑暗结界内确实无法捕捉敌人......” 叶孤云默然。 倒是一直未曾言语的梅菲斯突然轻笑了一声,语调不高,但极有力量地说道:“很好!这代表着,我还有机会亲手替肯特报仇。” 叶孤云紧抿的嘴角忍不住扯了扯,不过他没有就此有所表示,他看上去有点烦躁,表情生硬,略显无礼地让开了两女,径自去找回失落的武器。 幽幻狂风长枪,以及那把普通的铁剑。 “你们去收殓亡者,不能让他们湮没在如此荒野,我,去将剩余的杂碎了结。” ............ 沉重的悲怆过后总算是碰到了一件可喜之事。 图尔牧师没有死,他只是重伤,身体前侧大片糜烂,尤其是双臂和胸腹位置,被遽然爆发的庞大能量震得几乎尽数粉碎。幸而身上的盔甲以及佩戴的护命饰品足够高档,具备的强大威能堪堪将其性命从死神的魔爪下留住。 显然,现在的图尔急需救治。 只是,发泄般以狂风扫落叶的姿态将剩余的不死生物清扫一空的叶孤云接下来却不准备立即离开这个地方。 他要去找寻并摧毁巫妖的命匣。 没有人表示反对。 此行的目的一直都是清楚的:净化此地,平靖一方。那么,不将作为祸首的巫妖彻底消灭又谈何净化呢?而没有将巫妖的命匣摧毁又如何能够算得上将一个巫妖彻底消灭? 最后,都知道的,巫妖的原身体之前已经被叶孤云摧毁了,现在它定然在融合于新身体的过程中,用不了多久,便会以全新姿态再度出现,那么,此时此刻,有很大的可能其命匣处在无抵抗的状态中——这当然是消灭巫妖的最佳时机!错过了,真不知道还要额外花费多少的精力和代价。 于是,修整完毕后叶孤云便径自动身。但是薇丝却极为罕见地表现出身为一名大小姐自当具备的任性特质,她非要跟着同去。这是一种不带理由的坚持,看起来绝对无法劝阻,所以到最后只剩下梅菲斯一人留下看护伤者,当然,薇丝带来的大部分具备出众疗伤效用的物品必须得留下来,有了它们,至少可以让图尔的伤势大大减缓,而没了它们,就会变成未必能保住图尔的性命了。 两人在残破的军堡中穿行,没有人认为巫妖会将自己的命匣安置在军堡之外,哪怕它明知所有的挑战者都会知道这个事实。 命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一魂所系,且又价值万金(匣子本身的价值),然而却是脆弱不堪,易于损毁,一旦有失,便直接导向永不超生——那可是绝对的永不超生啊!连灵魂都将泯灭完完全全真真正正一点渣滓不留的彻底湮灭啊! 关乎自身性命,由不得巫妖不以极致的标准谨慎对待。因而它们无法容忍自己的命匣不在掌握的状况,甚至,便是脱离视线也无法接受。 简而言之,巫妖的命匣只会被安置在可能更易发现(相对的)但绝对严密布防机关重重万难接触的地方,而不会是一个出乎意料超出常规旁人几乎无法猜到但却需要承受一定意外风险的地方。 就现状而言,残破的军堡就是前者,军堡之外的大片空地就是后者,如果自己是那巫妖,叶孤云自问也绝不可能将最重要的命匣安置在尚算有点遮掩的军堡之外,所以他根本没又考虑过到外头去寻找。 第九十四章 暴力拆解 “怎么停下了?” “你闭着眼做什么?” “你哑了吗?” “礼节呢?风度呢?” “嘿!我在问你话啊!” 连串的质问后,跟在叶孤云身旁既不明白其举动又不满意其态度的薇丝终于忍不住对他施以咆哮。 “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应该看出我在做着一些特别的事情,这时候你就该闭上嘴巴,安静地呆着。”叶孤云很不客气地回应道。也许是还没从先前的小挫败中脱离,他的心情显得特别恶劣。 “呵!呵!”薇丝是气疯了,就他那古怪孤僻暴躁无礼的表现,竟然还有脸皮反过来责备别人,无耻啊!而且,他说什么来着?“如果你足够聪明”?意思是说我愚蠢吗?哼! 到底薇丝虽然自认为当不了一个淑女,却还是乐于当一个名门贵女的。她深吸口气,默念着“贵族风度”,强行压下翻脸的冲动。 “那好,恕我眼拙,你这是在干什么?” 叶孤云看了薇丝一眼,奇异于对方竟然能压得住脾气,但他只看了一眼,随后答道:“感受奥术能量的波动。” 薇丝闻言皱起了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叶孤云打断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拜托,不要拿我和你们的近似行为进行类比,两者截然不同!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充斥着这个世界的奥术元素特别敏感,我能感受到一些你们因身在其中或许已习以为常而未能感受到的东西。” 薇丝沉默了,想了一小会,复又问道:“所以在最开始遭遇伏击时你能够从黑幕中准确找到巫妖,凭借的就是这个能力?” “没错。” “明白。” 一片沉静,薇丝竟然真的如叶孤云所要求的一言不发乖乖地呆着,直到看见后者不经意地挑了挑眉。 “有发现了?” “不,错觉而已。” “......” 连续奔走,又连续停顿在好些个地方,其中几个还经停过不止一次,最后,叶孤云瞄准了一口不起眼的枯井。 “找到了。” “所以?” “你还有驱除法术效果的道具吗?”叶孤云坦率地问道。 目光流转,眉目一挑,薇丝答道:“没有!确实没有。” “那好,借你的盾牌一用,嗯,轻盾就好,重盾我也没能耐拿起。” 薇丝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叶孤云做完一些她不能理解的准备功夫,接着又看着他径自走到枯井旁边,半倚着盾,伸出右手,凭空戟张,然后突然一抖。 如旱天雷般,一场小幅度的爆炸毫无预兆地爆发了。驳乱的劲风卷起了大量尘土,铺天盖地的,像是要将周围淹没。待到其平复下来,薇丝一边狼狈地整理着着装,一边向叶孤云的方向望去。那家伙显然也在狼狈之中,程度比她更甚,轻盾帮他挡住了爆炸的威能,却挡不住漫天的尘土,于是便无可避免地遭受了一场劈头盖脸的尘浴,这会儿他正“呸呸”地吐着口沫。 再看看枯井处,却讶然发现枯井口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如今只余下一个不大不小但不知深浅的方形地洞。不必多说,这地洞里头就算不是巫妖的老巢,也会是通往那个地方的通道。 “怎么做到的?” 虽然话语简短有些没头没尾,但叶孤云明白薇丝的意思,她是想知道他是如何破解巫妖布下的法术防护的。 要知道,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巫妖布下的防护法阵啊!能将自身转化为巫妖的法师,哪个不曾是煊赫一时的法术天才,哪个不在奥术领域有着极高的造诣?作为用以守护自己命根子的防护法阵,巫妖不可能不上心,所以它必定不会是简单的,不是会绵弱的,而是倾注了大量心血,精心营造,无比繁复,无比强横。 然而,这样的防护法阵偏偏被一个人伸伸手就破解掉了...... 太玄幻了!这不科学! 叶孤云当然不会告诉薇丝是如何做到的,“将己身的内力毫无修饰地释放出来,利用其对奥术能量的克制特性,强行冲散防护法阵的奥术元素排列”,呵!这些鬼话他喵的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原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信手去做,没想到虽然遭遇了一点小意外(爆炸),最后还是成功了——这种曲折又怎能说出来嘛!有失高手风范呐! 因而—— “你不会理解,也没法学会,所以,我没必要说,你也没必要知道。” 话一出口,便自然而然地含着浓浓的高(装)冷(逼)范。 到底是出身贵族家教良好,薇丝虽然不满,但也只是皱皱眉头而已。要回了轻盾,整理齐备,指了指地洞,她又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该下去了吧?我打头?” 她扬了扬手中的剑盾,眉眼一挑,意思是穿戴着一身重甲的自己更适合走在最前索敌和探路。只是叶孤云似乎没有听出她的意思,笑了笑便断然拒绝。 “不急。你看,下面黑漆漆的,里面到底是什么环境,根本没法看清楚。按常理推测,很大概率就是一个布满各种法术陷阱的极恶之地,又或者,那家伙没准已换好了身体,正隐藏在暗处准备伏击呢!我们不能不谨慎。” 薇丝猛翻白眼,心说:本小姐之所以要求打头不正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吗?本小姐一身铠甲不比你这肉体凡胎的防御力强?本小姐还主动请缨了啊!你还拒绝什么? 又听叶孤云说道:“以防意外,我们必须给他点意外。” “给他点意外?”薇丝大感不解,“怎么给他意外?” 叶孤云没有解释,反而反问:“能给我一点火星吗?” “啊?噢!不必了,原来我身上也带着火种。” 叶孤云解下身上尚余的所有土制手雷,又从行囊中掏出火镰,慢悠悠地生起火来。 “这是你的‘火球术’?”薇丝对这土制手雷不可能没有印象,毕竟不久前她还因为它们而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嗯。” “扔进去?” “不错。我想,它的爆炸性能,至少能让一部分法阵或者机关失效。” 第二世时,叶孤云外出历险身陷秘境遇到与当前类似的境况时都会用这种手段应对。效果?一直不错。 可不是么?法阵或者机关,不论如何高明,总归要有一个安置之地吧?或是道具、或是墙体,或是地面,或是其他一些有的么的。好吧,别管是什么,咱先用火药轰上一遍,道具给毁了,墙给弄垮了,地面给翻整一遍,最好整了个松松垮垮坑坑洼洼的,看你这法阵和机关还怎么起作用! 什么?你说布置法阵或机关的各种装置都被额外加固,无法损毁?又或者法阵和机关寓于无形不着实体?哎,我说,这可是完美配比的黑火药啊!爆炸威力如何也当得上可观二字吧?就算真的不能制造损毁,但不会无力到连丁点松动都无法制造吧?那么,很好,只要松动出现了,破绽就会出现,而破绽被发现了,威胁自会有办法消弭。 再退一步,即使各种装置真的异常坚固,连黑火药的爆炸也不能制造丁点松动,但随之而来的气旋和劲风,总该能提前触发那些法阵和机关吧?很好!这很合理。然后,他喵的都被提前触发了,相信无论是谁无论如何,都不会还让自己陷入险境了吧? 现在,当此时也,叶孤云正准备将既有经验再次发扬光大。只是,薇丝接下来的一句话生生地将他窒住。 “若是地洞塌了呢?......噢!我的意思是,假设你的‘火球’非但不是威力不足,相反,是威力过大,地洞无力经受,被炸塌了,那么,又该如何?” “我们还要不要进入里面?” “我们还有办法找到巫妖的命匣吗?” “我们该如何确认命匣有否被摧毁?无法确认又怎能判断巫妖是否被消灭?” 叶孤云懵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起来,尽管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薇丝的这几句话,真的是......字字诛心......啊不!字字珠玑,直中要害啊! 半晌,叶孤云回过神来,他依然维持着先前那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模样,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塌就塌了,把它埋在地底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省时省事,轻松愉快。若不放心,回头找来材料将这里彻底封死便是。” 「他喵的!咱把水泥也鼓捣出来还不成?」 “呵!”薇丝摇头蔑笑,冷声讥道,“你还真够负责的!” 这点讽刺根本不可能给叶孤云带来半点困扰,笑了笑,便忽略过去了,扭过头,他拿起好不容易点着的火种,依次点燃着一根根引信。 接下来,理所当然的,自然是那些个土制手雷相继被投入到地洞之中。 紧接着,是错杂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不知道是否该庆幸,地洞并没有坍塌。 叶孤云已在闭眼聆听,当听到爆炸声中夹杂着物品碰撞与破碎、器物掠空和爆发等的一系列乱糟糟的声音时,他便知道自己的判断和选择都是正确的了。 少顷,状况平息,叶孤云看向薇丝,然而薇丝未等他说些什么,便自行跳入了地洞...... “火把都不用么?” 摊摊手,叶孤云也跟着跳了下去。 地洞并不深,这一点,从土制雷管的落地时间以及爆炸声的细节中就能分析得到。而这也是两人敢于纵身一跳的原因之一。 地洞下连接着一个大厅,看起来原本应是个实验室,只是现在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满地都是碎片,主要来源便是各种仪器和容器,木头的、陶制的、玻璃的、金属的、还有不知名材质的; 满地都是残渣,它们本属于各种材料,植物的、矿物的、动物的,根、茎、叶,粉、块、团,组织、器官乃至完整或者不完整的躯壳,真他喵的......“琳琅满目”; 满地都是废液,想来本应是实验试剂,酸,碱,各种生物提取液,有毒的,没毒的,有色的,无色的,抑或只是单纯的水,就这么泼洒在地,相互纠缠相互掺和...... 这个实验室算是毁了。 毫无疑问,这等乱象是由土制手雷的爆炸以及因爆炸而提前触发的各种机关陷阱共同制造的。两者交相影响,相互叠加的威力还真是......喜人。循迹而考,或许,大部分的破坏,是由那些机关和陷阱制造的。呵,本为防御入侵者而布设的机关陷阱,如今却成了摧毁实验室的最大元凶,其中,还真透着点隐隐约约的荒诞呐。 对了,别问在漆黑一片的地洞地下是如何能够看清楚周遭的景致的,盖因薇丝的两个肩甲正散发着柔和莹白的灵光,足以将半径十余尺内的范围照亮。白富美嘛,身上哪能没有几件高大上的高科技玩意?而这类东西,总是能让人艳羡和无语。 第九十五章 悲催的巫妖 投石问路,原指夜间潜入某处前,先投以石子,看看有无反应,借以探测情况。后用以比喻进行试探。 打草惊蛇,打草惊了草里的蛇。原比喻惩罚了甲而使乙有所警觉。后多比喻做法不谨慎,反使对方有所戒备。但用在谋略上时可能多用其反解,故意“打草”,只为“惊蛇”。 类似的精辟总结和详实论述咱们老祖宗还有不少,而叶孤云现在就因此而纠结着,纠结着该为他那以土制手雷探路的一手套用哪一个名字。 两个看起来都挺适合的,但细想似乎都有些不准确,哎,头疼呐~! 不管怎样,总体来说,叶孤云对自己的那几枚土制手雷的效果是绝对满意的——看看眼前这实验室的一片狼藉,都这样了,哪还能不满意呢? 更重要的是,狼藉之外,还伴随着一个天大的惊喜。 正对着实验室入口的另一头,叶孤云和薇丝现在面向的方向,站立着一个满身伤痕的壮年男子。他披着一身崭新却破烂的布袍,形容狼狈,发丝凌乱,满脸灰尘。从露出的部分肌肤来看,他的肤色本应是惨白的,病态的惨白,透着死气的惨白。面目姑且忽略,因为都被其引人注目的双瞳带走了注意力,内里,正闪烁着两点熟悉的焕发着邪恶气息的猩红色星芒。 “嗨!伙计!又见面了!” 叶孤云扬手招呼,熟络热情,就像看见了老熟人一样。毫无疑问,这个壮年男子就是换了个躯壳的巫妖。 “只是,你的状况,似乎不太美妙啊~!” 当然不美妙了,巫妖现在的形象,看起来就像是毫无准备地经受了一次近在迟尺的爆炸,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附身至新躯壳后,他便急忙忙地朝外奔去,连身为施法者战时必备的一系列防护法术都没来得及全部套上。然后,当他经过其苦心经营多年才攒下的宝贵实验室时,一场毫无预兆的爆炸产生了。 巫妖犹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带着火星的筒状物,无端地从入口处坠下,落到地面,弹跳了几下,没头没脑地窜到了实验室里头。巫妖亲自设计并引以为豪的实验室的防御系统瞬间便察觉了不明入侵者的存在,开始运作起来,正常来说,只需一两秒就能对入侵者发动致命攻击。 出于自信,巫妖不以为意,认为这件可能是炼金产品的小物件很快就会被清除,搅不出什么大事件。只是,有些时候,甚至不能算是盲目的自信都会导引至悲剧的发生。 手雷炸了,恰恰在墙上突然射出的一道暗红色的解离射线接触到它之前炸了。 接着,一切都乱了。 巫妖接触并了解过许多炼金产品,但是它从没见过爆炸性能如此优异的(它还没见着炸药呢),简直...简直能媲美某些中高阶的塑能系法术了!所以在雷管炸开的瞬间,附近的许多物品,尤其是那些易碎的仪器和材料,顿时化作片片碎块,随着混乱的气流四处布散。 还没等巫妖做些什么来表达损失惨重的心痛之情,接二,连三,又有手雷从入口处落下并相继爆炸。当连环爆炸发生之时,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连串的乱之又乱的气浪、气旋和冲击波填充了整个实验室,尽情地肆虐着,甚至轻易便将巫妖掀倒。可怜那具刚刚换上的躯壳,尚未展露风采便先遭逢损伤。也幸亏巫妖闲暇时没忘了不断强化改进这具备用身体,才不至于经此意外便彻底毁损。 不过,这些还并非是重点,重点是因爆炸而来的各种气浪、气旋和冲击波以及裹挟其中的无数物品碎片,完全地激活了实验室的防御系统!于是乎,紧随而至的,便是闪耀着各种光华的威力强大的法术,灼热射线、冰冻射线、解离射线、闪电束、毒雾、花样百出的诅咒以及一些宰制型咒法,而到后来愈演愈烈就会演变成各自的升级版,此外,当然还少不了箭矢、飞石、毒镖、陷坑之类的物理手段。 实验室简直就是变成了一处末日现场,内里的若干物品理所当然的遭了殃,巫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积累的无比宝贵的仪器、材料、成品、半成品、实验记录、心得手札等等等等,全部化作齑粉。一个法术宅的毕生心血,就这样变成泡影。 愤怒啊!悲伤啊!痛苦啊!怨恨啊!无穷无尽! 所以,当叶孤云和薇丝优哉游哉地出现在它的面前,还对它加以调侃的时候,巫妖彻底疯了,它以咆哮的方式喊出了感情最真挚最丰沛的一句对白: “你们!!都得死!!!” 叶孤云一愣,扯了扯嘴角,又掏了掏耳朵,淡笑着,像是特别无奈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每个反派总会找机会说出这种毫无新意的对白?” 呃啊啊啊啊啊啊~! 巫妖鬼叫般怒吼起来,原以为自己的愤怒已达顶点,没想到还剩更甚。猩红的双眸盯着叶孤云,炽烈的仇恨竟然盖过了衍于其内的本源的邪恶。巫妖算是认清了一个道理,也许从来就不该和叶孤云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徒惹生气而已,别废话,就是干,才是正道。 说干就干,嚎完一嗓子后巫妖便动作起来,而对面两人也随即摆开架势。 这是要开打了么?说实话,叶孤云已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 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巫妖做出的第一个动作竟会是如此惊悚! 它挣起身体,伸出双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扭了扭,猛一用力,竟将脑袋生生地摘了下来!随后,无头躯体随意将脑袋挪到一边,撤手,那脑袋即稳稳的悬停在半空之中! 叶孤云不由皱起了眉头,而薇丝则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没完呐,那脑袋正绽放着一个狰狞的笑,怨毒地瞥了这边一眼,跟着,双唇开始翻动起来,一串古怪音节随之而出,旁边的无头躯体随即被一团黑雾笼罩。 黑雾只持续了几秒,消失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披着一身黑色战甲提着一把符文剑的无头武士,造型是那样的熟悉——没错!和先前曾肆虐一时的亡灵骑士如出一辙。 “桀桀桀~!吃惊吧?恐怖吧?畏惧吧?没关系!放轻松!我保证,你们很快就会得到解脱!桀桀桀!你们应该庆幸,庆幸我处在极端的暴怒当中,不想再多看见你们一秒,否则,等待着你们的,就不会是痛快的解脱,而是无尽的折磨!” 叶孤云真的懵了,一贯的冷脸难得的露出了丰富的表情,不自觉地看向了薇丝,有点哭笑不得地问道:“这家伙哪来的自信?” “也许、也许是因为没看到过你在上面的战斗?特别是后半段。” 叶孤云回过头,耸耸肩,自语道:“也好,二对二,挺公平的。” 公平么?或许吧...... 数分钟后...... 无头武士躺在了地上,而唯余一个头颅的巫妖则像个足球一样被叶孤云踩在脚下,此刻,正虔诚且哀婉地求饶着。 画风转变得真快,一眨眼就从奇幻片、恐怖片转变为屎尿屁喜剧,真让人不太适应。 这种看似突兀的转折,其实自有其合理之处。 没办法,巫妖确实还不熟悉叶孤云的战斗风格(或者说这个世界都还没有人真正熟悉),更不知道他有着一个近乎魔免的逆天特性。即便先前在外头时已吃过了一次大亏——本以为牢靠的高阶法术律令震慑意外地被提前解除,直接导引了一次完美的背后袭杀,一举摧毁了它的原有躯体——它也以为叶孤云是凭借高级道具办到的。所以尽管巫妖算是对叶孤云有所警惕了,但仍远远不够。 正因如此,巫妖没有找到正确的对付叶孤云的思路。 如果它不管不顾只是死脑筋的倾泻着塑能系的攻击型法术的话,叶孤云还真的就无可奈何难以迫近最终或许只能姑且退却了。 毕竟,修为再高,也怕火烧嘛。 然而巫妖偏偏还拥有着身为强者所固有的睿智、自信和骄傲,所以它必然还是要卖弄自己最为精擅的死灵系法术。 然后......结果就只能相当抱歉了。 死灵系法术包括着什么呢?毒素、诅咒、操纵死灵以及杀生类法术(枯萎术、死亡一指以及死亡凋零等的对生命体有着特殊杀伤的法术)。 于叶孤云而言,最畏惧的无疑是毒素,而诅咒则能完全免疫;操纵死灵得分情况,如果召唤出来的是骷髅僵尸则夷然无惧,如果是幽魂怨灵则头痛莫及(自保有余但进取不足)。至于杀生类法术,由于其本质还是基于奥术能量的奇妙运用,所以叶孤云虽不能做到完全免疫,但却拥有极高的抗性。 总的来说,死灵系法术并不是对叶孤云毫无威胁,只是其威能较之平常必然大打折扣,若是运用得当,也未尝不可一战。 然而巫妖似乎真的是时运不济,一上来就做了一个最错误的抉择:施加诅咒!然后,被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叶孤云顶着一头的莫名其妙将其强势打倒。 并非巫妖脑子抽了,而是......这、这他喵的可是套路啊!哪个死灵法师不是在有“玩具”掩护的情况下,对对手施加一大堆的诅咒削弱至渣然后残忍地戳死的? 为什么突然就不灵了呢?不合理啊不合理! 不理解,无奈何,只能在心中怆然悲呼,当巫妖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发现自己出现在叶孤云的脚底,而它的大玩具,那个无头武士,已经躺在了地面上,看样子是彻底安息了。 这不奇怪,这家伙看起来与亡灵骑士有些相像,实力也相差仿佛——好吧,或许前者确实要高上些许,但这又如何呢?既然在外头叶孤云能够轻松干掉亡灵骑士,那么在此时此地身边还多了一个人的情况下,没理由会在无头武士身上遭遇太多的困难。 “拜托~~~~!” “求求你!” “不要啊!!” “放了我吧~!” 巫妖的求饶声在这破烂的实验室里来回飘荡,刚才还狂妄邪恶不可一世的大魔头现在却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 不胜唏嘘呐~ 薇丝皱着眉头,一脸厌恶的神色,她向叶孤云靠近,坦白说,虽然轻轻松松便取得了战斗的胜利,但她并没有感到特别高兴,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跟上叶孤云的节奏。 战斗伊始,薇丝便主动迎向了无头武士。她清楚自己的水平,知道自己绝不是此战的主力,所以最需要她做到的无非是将无头骑士缠住,好为叶孤云创造足够的空间,让他能更轻松地将巫妖击倒。 只能担当打下手的帮衬者的角色,对于任何一个心高气傲有所追求的人来说,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感到不太舒服。 事实上薇丝真的做了,毫无怨言,全力以赴。她是分得清大体的。她只希望对手能够显示出足够的分量,从而让她也有充足的存在感。而她的对手无头武士也确实没让她失望,兵刃交加之际,感受到的强大力道,证明了无头武士真是一个好对手。 然后,没有然后了...... 叶孤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解决了巫妖,回过头来,又轻轻松松地只花费了两三个回合便华丽丽的将无头武士干翻在地...... 他喵的!耍我呐?差距要不要这么大啊! 第九十六章 难关 “不!不要啊!” 巫妖的求饶声依然在残破的实验室里来回飘荡着。 厌恶的瞥了那颗头颅一眼,薇丝问向叶孤云:“你准备如何处理?” “简单。” 叶孤云突然稍稍抬腿,瞬即猛然下跺! “啪嚓”,脚下的头颅应声破碎,那呱噪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就这样?”薇丝愕然,双唇微张,一双眸子瞪得通圆。 “不然呢?”叶孤云脸上浮起了奇怪的神色,“我以为以你的智商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薇丝一窒,脸现怒色,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到底是马上反应过来——确实如此啊!两人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彻底消灭巫妖么?那么,擒获的每一具巫妖躯体,除了毁掉,还有别的选择么?难道还能指望它主动带路,找到自己的命匣,好让他们两个索命者动手摧毁吗? 薇丝难得的脸红了。 “走吧。”叶孤云似无所觉,面无表情地示意了一句,便径自往深处走去。 实验室连通着好几条通道,叶孤云走向的是先前巫妖现身的那一条,这没问题,非常合理,正常人都能从之前看到的事实中得出巫妖的命匣最可能隐藏在这个方向的推断。然而即便他们接连经过了冷藏室、材料库,走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然后又做了一番无比细致的搜索,都还没找到看起来像是命匣收纳处的所在。 不是在这条通道里吗? 两人都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啊哈哈哈~~~!” 这时,通道之中无端响起了一串听起来特别讨厌的猖狂笑声,来源正是不久前还在叶孤云的脚下苦苦哀求的巫妖,没错,此刻的它又已从一个极端转移至相反的另一个极端。 “想要找到我的命匣?休想!没门!” “我就看着你们白费功夫!就凭你们,永远无法看穿我的布置!” “愚蠢的凡人呐!你们已经成功的把我激怒了!” “告诉你们,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滔天怒火!” ...... 这是恫吓、嘲讽和挑衅,其声调,其语气,极尽癫狂,听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显然巫妖所谓的滔天怒火是确确实实的。 抵受着这样的言语,任何人心里都难免会不舒服,尽管叶孤云和薇丝依然能够表现得克制,没有同样以尖刻的话语进行激烈的反呛,这也是因为良好的个人修养和相对寡淡的性格的缘故,可不代表着他们没有情绪。 铁青着脸,薇丝转头望向同样面色不善的叶孤云:“我去其他几条通道看看。” “没必要。”叶孤云摇头否决,“它必然就在这里。” 薇丝没有答话,只是静待下文。 “我需要时间。回想一下,地洞的入口是怎么发现的。等会儿,它的命匣就会被同样的方式发现。” 连着两个深呼吸,薇丝平伏了下来,她沉默无语,生怕打搅了闭上了眼睛的叶孤云,等了一会儿,仍旧心有不甘,于是放轻脚步,自顾自地四处徘徊,做着自己的观察。 “啊哈哈哈哈~~!” 巫妖的狂笑未曾停过,他的嘲讽同样片刻不停。 “蠢货!你们没法找到的!” “你们的荒唐和无助让我大笑开怀!” ...... 然而叶孤云和薇丝只是静静的保持着固有的状态,就像没有听到半点杂音。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薇丝又开始感到烦躁了,因为她实在没有找到哪怕一丝的有用信息。为了不让自己更深地陷入负面情绪的包围中,她索性放弃了搜索,转而将目光转移至叶孤云身上。这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后者身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叶孤云突然睁开了眼。 “找到了?”薇丝急声问道。 “哼!”叶孤云扯了扯嘴角,放出一个无声的轻笑,“是的。” 说罢,也不待薇丝有所表示,便径自动身,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其正对着的那面墙壁跟前。他伸出右手,五指戟张,姿势就和之前在地洞外见到过的一样。 “呵呵!让我看看蠢货们又要作出什么样滑稽的表演!” “老混蛋!你知道吗?在我的国度,有一个固定的词语是专门用来形容如你现在这样的状态的,叫做‘色厉内荏’,我觉得它实在太贴切了!” “哦?是吗?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现在只需静静地欣赏一部出色的喜剧!” “喜剧?哼!等着瞧!” 薇丝纳闷地看着叶孤云的背影—— 「这个总是绷着一张扑克脸的家伙是不是只有在和敌人打嘴仗的时候才会显现出额外的一些人性化?」 本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出于作为队友的应分,她提醒道:“喂!你还需要盾牌吗?” 她还记得,之前的那次,可是引发了一场小幅度的爆炸的。 叶孤云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动作起来,拉开架势,内力运转,溢于体外的真气渐渐地变得澎湃鼓荡,呼呼有声,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流动起来了,一环又一环的气旋啸鸣而出,接二连三,往四周的空白处席卷而去。 这是迥异于之前的大气象! 这必然是运用了新的破解方式! 薇丝顾不得责难叶孤云的无礼了,她瞪圆双眼,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浮现的一切,尽管她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看得明白。 突然,叶孤云摇了摇头,收起架势,停了下来,一切气象随之敛去,再无行迹。 “怎么了?”薇丝连忙发问。 叶孤云没有回答,只是环起双臂摩挲着下巴思索起来。相应的,巫妖的讥笑声也适时响起:“哈哈哈哈~~!这便是你给我看的东西?不错!非常滑稽!非常可笑!我很满意!” 当然,根本不会有人去理会它。 相信只要是见过前后两次的阵仗的,都会看出叶孤云是作了改变的,脑袋灵活的或许能够猜到是为了避免曾经出现过的爆炸而作出改变的,至于具体改变了什么,恐怕只有叶孤云自己知道。 好吧,就事件本身而言,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那气势临顶发动在即的一刻,又是因何而突然中止了呢? 其实,盖因叶孤云捕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灵感,本能地觉得照着既定的方式行事可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险,对自身灵觉怀有另类信任的他,自然不难作出生生中止的决定。 仔细想想,这丝灵感的产生也并非毫无因由。 本来,将自身真气不加修饰的外放,就是一个不靠谱的行为,某种程度上,和散功没有太大的区别,也许一不小心,预想中威武霸气的一番强行拆解就会演变成一场无厘头的自我散功——这并不是过虑,不是庸人自扰,而是有相当的可能性。 一来,眼前的这一处法术防护布置和地洞外头的不一样了!相较而言,此处更繁复,更多变,这很合理,到底是命匣的最后一层防护了,巫妖没理由不将此处设置得更严密一些;二来,巫妖可就在此防御法阵的背后啊!叶孤云十分愿意相信,就算它只能呆在命匣里,也有足够能力操纵此关乎性命的最后一层防护,如此,它只需动动手脚,便能让莽撞的破局者陷进有入无出的深坑之中。 听起来是如此凶险,然而,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关窍的先前,叶孤云做出的所谓改变,不过是让放出体外的真气趋于稳定有序,目的是避免已经遭遇过一回的爆炸的再次发生。显然,那是不够的。既如此,在醒觉的现在,就需要再次改变。 叶孤云放弃了单纯的不加修饰的真气外放的方式,他改用严格规整的武学招式。 于是,「或跃在渊」、「龙战于野」、「见龙在田」、「密云不雨」、「亢龙有悔」......一整套的降龙掌被叶孤云陆续施展开来,迥异于当世的动作风格和恢弘大气的招式气象,直让旁观的薇丝目眩神迷,只是,整整一个循环过去了,叶孤云面前的那道墙壁依然未见任何反应。 “怎么可能?!”薇丝忍不住掩嘴低呼,她无法接受在弗兰克口中足以打倒一头远古石蚓的强大“法术”竟然无法奈何一堵石墙。 “哈哈!这很有趣!这很欢乐!请继续!请继续!我还没看够呐!”巫妖的蔑笑再度响起,自不必说,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叶孤云没有皱眉,也没有脸色铁青,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任何表情,收回了动作后便静静地站着,似在思索着什么。在他的感知里,是能清楚地看到,墙上的防护法术真的有因为降龙掌的轰袭而剧烈震荡的,只是防护法术出乎意料的坚韧,不管如何震荡,始终凝而不散,牢牢地、固执地包覆在其所要保护的位置之上。 这是哪门子的神奇法术?强大得过分了吧?竟然超脱在内力(真气)克制奥术元素的大规则之外?那...该如何破局? 更糟的是,可以展开非常适当的联想,在这个充满异数满是不可思议的奇幻世界里,又会有多少类似的超脱规则的不合理存在?如若并非特别罕见的话,是否意味着以后还会经常遇到?那么,自己还能像现在这般横着混吗? 没费多少功夫,叶孤云想清了其中的因由,不是说看穿了这个法术的底细,也不是想通了那一堆刹那间浮起的有的没的,而是找到了降龙掌效用不彰的因由。 归根结底,虽是自创,但降龙掌总归是源自于金大侠笔下的降龙十八掌,它的核心思路、招式精髓和哲学基础皆源于后者,所以它本质上就是一门阳刚的武学。降龙掌气势雄浑,掌势厚重,劲力刚猛,号称天下阳刚之至,威力无穷,有余不尽,无坚不摧,无固不破,但若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过于拙朴,欠缺巧变了。 打个比喻,至刚至猛的降龙掌就像一柄无比沉重的战锤,或许能够崩碎任何敢于挡在前方的所谓硬骨头,但却没法撕破一张柔韧结实的渔网,而当下,布设在墙上的那一层防护法术便是它无法撕破的渔网。 简而言之,降龙掌不合适。 那么,什么才是合适的呢?其实不难想到,柔韧的渔网不是可以用锋利的刀刃切开吗?换言之,叶孤云现在需要的,是锋锐,不能是普遍意义上的锋锐,而必须是强横的、极致的、能够一举将防护法术切开的锋锐。 叶孤云下意识地看向身上的长剑。 「天外飞仙?再一次?」 如果有另外的选择,叶孤云是绝不愿意反复使用「天外飞仙」的,一来代价不菲,二来,呵,随随便便都能使用的,还算是压箱底绝招吗?格(bi)调(ge)可都丢光了啊! 叶孤云不想为了一个待死的巫妖而改变自己的一贯作风,所以他暂时搁下动用绝招的打算。然而,不用「天外飞仙」,就需要想出其他方法。 还有什么方法呢? 嗯!有了! 灵光一闪,叶孤云想起了一种武学,它同样出自于金大侠笔下,它有一个几乎家喻户晓的名字,就叫做—— 六脉神剑! 第九十七章 人形炮台 叶孤云会六脉神剑吗? 既会,也不会。 毫无疑问,叶孤云所通晓的「六脉神剑」,和他所通晓的另外一种绝学「降龙掌」一样,都是盗用金大侠的创意然后根据自己掌握的武学理论重新创造出来的。平心而论,已与书中所载大为迥异,算不得同一种武学了。 具体而言,叶氏六脉神剑依然分作六式,依然冠以那六个熟悉的名称,但真的只是名称相同而已,其效用已然大变,甚至连动作都加以简化,六式只以两个动作施展,一是扣起小指无名指的剑指动作,另一则是扣起中指无名指的“摇滚”手势——自然,选用这两动作是因为叶某人的爱好的缘故,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金书中的六脉神剑的动作该是何种模样。 不管怎么说,六脉神剑总归是被鼓捣出来了,威力也一如期望的犀利无匹,但是,其中却蕴藏着一个堪称致命且又无法修复的缺陷——消耗过巨。即便是叶孤云,施展过四五式之后,内力便消耗一空,每每如此,从无例外。也不知道是缘于功法本身的设计失误,还是因为叶孤云修为不足内力“浅薄”,反正即便他后来反复琢磨也依然未能找到改善的方法。 可想而知,这样的“绝学”,是不可能具备太高的实战效用的,顶多,只能充作僵局时出其不意另辟蹊径的奇招怪招使用,而叶孤云也确实从来没在实战中使用过,不需要,也没必要,久而久之,便连他自己也几乎忘了曾经研习过六脉神剑这一回事。 当然,区区四字的这个名号实在是太过熟悉,说是深入骨髓也无不可,只消略加提及便能回想起来,这不,叶孤云现在已经在打这项久未用过的绝学的主意了。 那么,六脉神剑,用还是不用? 若论锋芒无匹,舍他其谁? 可消耗过巨的问题,依然是存在的...... 然当下,还需要考虑消耗的问题吗? 需要吗?巫妖的命匣就在此墙之后!此行的终点已然在望! 不需要?啧,太托大了!谁敢保证此墙之后除了命匣再无他物...... 叶孤云一遍仔细权衡着,一遍默默感受着墙上那道防护法术中的奥术能量在繁复而缓慢地流动,他的神态安稳镇定,看不到焦虑和急躁,与情势并不那么相合的表现反倒令余者大为错愕,然后,巫妖的笑声更大更猖狂了,薇丝虽未表示,但愈加着急的心态也开始浮于脸上。 “拜托!到底怎么了?” 终于,薇丝还是忍不住大声发问,这种姿态对她来说可是极为少见的。 “不急,不急。”叶孤云一怔,似乎是这才意识到还有伙伴存在,他笑了笑,表示歉意,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应了几个字。 但......略显敷衍的回答和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薇丝不由气急,冲动之下,她都想掏出自己行囊里的某样物件照墙上甩去,“去你大爷的!”,强自破局了。好在薇丝好歹也是位贵族小姐,懂礼仪有修养自是必须,更重要的是有着相对开阔的视界,明白得到总是与付出一路相随,她深知自己渴望着看到些什么,所以,即便气急,到头来还是得生生忍住。 叶孤云不知道薇丝的心里有着何等复杂的考量,他现在只是专注于与墙上的防护法术互动之中,因为他在和后者的一次不经意触碰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灵感,依稀引领着某种正所渴求的幸事,也许是破局的关键,也许不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不管如何,总归是灵感,必须抓住。 怎么抓住呢?更多的相互触碰是少不了的,所以叶孤云现在定定地注视着蕴于防护法术中的奥术能量的每一丝流动。此外,他还有个习惯,每每遇到抓不准的难题,就把最近遭遇的事件逐一回放,一遍又一遍。他相信灵感的火花总不会是凭空迸发的,它必须要有基础,而最有可能成为这个基础的就是丰富的既往经历,细细斟酌,反复品味,绝对有助于自己抓住那稀罕可贵的灵感火花。 总之,回溯过往,是叶孤云拨开眼前迷雾的一种重要手段。 那么,今天遭遇了些什么呢? 走进了一片污秽的险地,碰到了一大群难缠的怪物,经历了连场激烈的战斗,对上了邪恶张狂的巫妖,阴险卑鄙的吸血鬼刺客...... 以及,各种只存在于奇幻世界的奇异技能,像那匪夷所思的各式法术,迥然相异的战斗风格,看似简单却效用非凡的各种魔法物品...... 具体而言,是弗兰克的燃烧之手、灼热之风、火球术、聚能爆炎,是巫妖的急速冻结、法术反制、花样的死灵召唤乃至是「律令:震慑」,以及,薇丝手上的千钧剑盾,肯特那把总是笼罩着一大片金光的双手剑,吸血鬼刺客诡异难测的蝠化瞬移,还有梅菲斯、图尔乃至是黑白双熊各自的一系列招牌技能......噢!可别忘了,还有亡灵骑士那抽取周围空间内(因过分积聚而大量富余)的黯蚀能量凝聚而成的惊人一击。 嗯? 抽取周围空间内的能量? 叶孤云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灵感的把柄,他连忙集中精神,再次深入感悟着墙上的那道防护法术,果然,立刻察觉到希望察觉到的东西,那道防护法术,原来一直在细微但却坚定地和空间内的黯蚀能量相互交流着,正是有着后者的不断补充,防护法术才能一直维持着那种不讲道理的坚韧。 呵!好构思呐!既如此,何不习其要义,取为己用?换言之,何不抽取浮于体外充盈于天地之间的离散元气,以填补叶氏六脉神剑那大得惊人的内力消耗? 问题来了,空间内有那么多富余的天地元气吗?自然是有的。别忘了,这是个天地元气特别丰沛的世界,并且,其分布还出奇的均匀,直至现在,就没发现有特别稀薄的地方,哪怕是现在正处在的这个陷入地底的地洞。 对于这个世界的丰沛的天地元气,叶孤云必须是印象深刻,他还记得重伤初醒之时强自运功疗伤被澎湃涌入体内的天地元气弄得几乎走火入魔的窘迫往事,个中原理大概与醉氧近似,但身体反应较之严重得多,那是一种苦难般的折磨,后来,还是反复尝试之后才找到了克服的窍门:务必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吐纳时的各项特征,至少要将纳入天地元气的速度压抑至身体能够接受的最大上限...... 对于原世界的练武人来说,这或许是最滑稽可笑的牛皮,更快的元气纳入速度,不应该是每个武者梦寐以求的么?你他喵的还要极力压抑?不是在自我糟践,就是在吹牛——嗨,换了个世界,就要换一套标准,这也是没法的事情。 相对的,既然有办法压抑天地元气的纳入速度,自然也会有办法增加。若是将澎湃涌入的大批本就没能力蕴于体内生化成自身内力的天地元气转换成剑气排出体外...... 呵!叶孤云已经见到了一门真正完善的绝学的诞生,尽管因为并非气出本源而可能威力稍有下降,尽管在它发动之时可能必须伫立原地以保证稳定的元气纳入...... 叶孤云兴奋起来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罕有的跃跃欲试的神色,而一旁的薇丝则被这种突然改变唬弄得一愣一愣的,尽管如此,她也知道了自己终于等来了想看到的东西。 想做就做,叶孤云马上开始了尝试。 一切的意象从一阵规律的吐纳开始,当然,除了叶孤云外没人能够理解这样的举动。就在薇丝为此大为皱眉之际,风起,云动,一阵清劲的气流开始围绕着叶孤云旋动起来,没有暴烈,没有狂乱,没有雄浑,没有厚重,也没有和煦或者温柔,没有任何能够象征着某种意义的气息,只有一股清劲之感。周围的尘土也被带动起来了,顺着气流,化作了一道道细小的灰练,倒是与叶孤云身上渐渐冒出的袅袅白雾很是相称。 “这家伙,每次总是要弄出一些别人看不懂的阵仗。”薇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她的双眼依然牢牢地锁定着劲风中的身影,一瞬不瞬。 马上,真正的大戏到来了。 叶孤云动了,但,让薇丝稍显失望的是,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并不见有大动作,那道身影只在原地轻飘飘地倒腾着,颇像法师施法时手上捏动着复杂的施法动作的时候,他也正在摆动双手配以简单的步伐做着些看不明白的动作,只是他的这些动作明显的更为简练潇洒,有着特殊的美感而已。 很快,薇丝便知道这些动作带来的是什么。 噌~~! 随着一记剑指的刺出,一道仅听破风声便知道锋锐无匹的有形无色的剑气石破天惊般突露而出,雄劲地朝着墙上射去! 「这是什么?!」 还没等薇丝反应过来,一道又一道剑气随着叶孤云一个又一个的动作激射而出,或是巧妙灵活,或是大开大阖,或是拙滞古朴,或是轻灵迅疾,或是变化精微,少商剑、商阳剑、中冲剑、关冲剑、少冲剑、少泽剑—— 剑气纵横! 薇丝看得眼都花了,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只晓得那一道道匪夷所思的像射线又非射线像能量又非能量的锋锐气柱接连轰袭在数尺之外的那面墙上。几乎只在一瞬间,薇丝便知道那道防护法术被攻破了,因为,那面墙已经被切开了,崩飞的碎石也被切开了,墙后第一时间出现的大约是守护者的一只不知名生物同样被切开了,一切都被切开了! 锋锐无匹! 然而,直如一道道粗疏雨线的气柱依然不见停歇,还带着一如既往的勃发的劲头,不依不饶地朝着目标飞曳而去。现在的叶孤云,俨然就是一座人形炮台,正不住地向外喷吐着他那威力惊人的炮火! 这状态,过火了,看起来,就像是在无谓的发泄。 只是,薇丝不太认同这种观点,她无端地觉得,相比起发泄,这种任性,更像是在贪玩,就是孩子得到新玩具后爱不释手的那种贪玩—— 「天呐!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薇丝非常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理由有很多,譬如,能够破解如此强大的防护法术的又怎会是随意任性的贪玩之举?又或者,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贪玩?尽管恶劣,但那家伙也不是不知大体的!乃至是,那个恶劣的家伙怎配有如此任性的资本? 尽管在理智上她真的认为这个判断具有更高的可能性。 事实真是如此吗?差不离。 到底是练武之人,即便达不到武痴那种能够为武痴狂的程度,总是会对研习武艺之事别有钟情。那么,当上手一门真真正正的、妙之又妙的绝世武学之时,很难不心怀激动,跃跃欲试,连番比(得)划(瑟)——咳咳,正如前面所说的,无异于孩子得到新玩具后爱不释手...... 然后,滑稽的事情来了。 演武毕竟不是把玩玩具,没那么随意,没那么跳脱,它存在着一个能否收放自如的问题。恰恰,叶孤云就是不能对六脉神剑收放自如。毕竟,为了流畅无代价地释放这门绝学,他可是走了取巧之道,动用的不是自身的内力,而是本来游离在体外的天地元气,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操纵起来自然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得之丰沛,失之丰沛,“阀门”不过一松,体内便纳入了海量的天地元气,此时之正举,应是立即加以调控,但没有,某人光顾着得瑟了,等到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蓄积在体内的天地元气已经超乎想象。 懵了!可不能让这些天地元气随便停留在体内啊!走火入魔就在不远处等着呐! 怎么办?只能赶紧将“阀门”关闭,然后,不论用什么方式,尽快把这些天地元气消耗殆尽呗。于是,旁边的薇丝便有幸看到了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不计消耗地如疾风骤雨般泼洒而出的罕见场景,何其壮观,何其任性,何其......不负责任呐~!得亏是六脉神剑的消耗当真高的惊人,如此才堪堪在适当的时段内将那海量的天地元气消耗殆尽。 终于,云收雨歇(这四个字听起来好像有点邪恶),由是叶孤云自诩修为高深底蕴雄厚,也吃不消这种不合常规的折腾。 他喘着大气,抹着冷汗,扶着膝盖,一边感慨一边检讨着得失。 “......人形炮台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当炼成的。” “这次是大意了......” “下次要注意控制!” 他的状况注定会得到薇丝的注视,至于她看到了听到了想到了些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堵碎墙后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pS:六脉神剑是为女主准备的。 第九十八章 始末 这是一个以黑曜石为主材,饰以若干珍贵宝石,纹有大量玄奥符文的箱子,散发着淡淡光华,不大不小,五寸见方,单以材料本身的价值而论,便是一件值逾千金的宝物。 当然,现在它不再是个常规的箱子,也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宝物,它是一名强大巫妖的命匣,它里面收纳着一个灵魂。 理论上,它应该是脆弱的,它只拥有着材质本身提供的些许的固有的防御,而不能如一般物件一样附加上大量的防护法术,还是因为,它里面收纳着一个灵魂。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叶孤云和薇丝,穿过了破墙,来到了它的面前。 “老混蛋,现在,哈!轮到你倒霉了!”面对着巫妖,叶孤云的语气总是轻佻而戏谑的。 哼了一记,巫妖闷声回道:“今天本来就是一个倒霉的日子,现在只不过是变得更加糟糕而已。” “呵,这倒是事实。”一扬眉,叶孤云加大了嘲讽的火力,“哟!听听这语气!啧啧!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你竟然也会有气势衰颓失魂落魄的时候!我从你的话语中听到了底气不足、强自镇定和浓重的不安!即便刚刚在外头你还在表演着百般求饶之时都没让我有这种真切的感受!哈!是不是你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末日?” 薇丝猛翻白眼,这家伙怎么就喜欢盯着这巫妖打嘴仗呢? 巫妖根本是在怒吼着回应:“哼!你别得意!你知道我处在的是什么位置吗?你知道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这其中到底蕴积了多大的威能吗?你不知道!你对真正的强大一无所知!哈哈哈哈!你的愚蠢固然让我无比欣喜,然而我并不忌讳告知你真相,因为你必然无法破解!” “哧!想来不过是什么阵法核心之类的......”叶孤云冷不丁插了一句。 巫妖似乎被噎住了,停顿了几秒,方才更气急地怒吼:“恭喜!蒙对了!但又能如何?没错!我的命匣所在是一处法阵的核心,但这个法阵却不是平庸法师布置的平庸法阵!它强大!神妙!完美!以整个前进堡为基底,数十年来不断蓄积的、浓稠如领域的海量负性能量作为血肉,我的命匣便是核心!每一个胆敢冲撞法阵核心的无知者都会受到着海量负性能量强而有力的抵制和反噬!若是有人打算用蛮力强行破坏,呵,失却核心的法阵就会引导所有的负性能量瞬间爆炸!到时候,可不只是前进堡,连同那所谓的永不陷落的新月城在内,整个大公爵自治领都会受到末日般的可怕波及!哈哈哈哈!既有足够坚实的防御,还能捆绑着一大堆人的身家性命,这才是保证我的命匣的安全的最绝妙做法啊!......哎?怎么可能?不!你不能这样!不要!啊!停手!不要~~!” 薇丝很想大笑,忍了忍,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也不顾什么淑女风仪了,扶着墙,捧着腹,没命地狠锤了几下。她分明地看见,就在那巫妖还在大肆吹嘘自己的法阵是如何强大完美的并对叶孤云大加嘲讽当口,后者突然伸出手,从面前的那个石台上,一把拿起了那个静静躺着的箱子。 是的,就这么拿起来了!无比轻松,无比随意,就像从餐桌上拿起一个水果,或者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籍,想做也就做了,没有顾忌,没有迟滞,没有阻碍,没有感受到任何巫妖口中的强而有力的抵制和反噬。 然后,叶孤云便开始翻来覆去地把玩手上的箱子——嘿!这箱子珠光宝气的,正常人难免见猎心喜生出一股把玩一番的冲动,至于上下抛飞左右颠倒之类的幅度较大的动作,不过是合理的把玩动作而已,可不要联想至存心戏弄之类的恶劣行径喔~! 总之,巫妖开始呼喊起来,喊得那般心惊胆战,那般哀怨可怜,前后相比,反差之大,直让薇丝忍俊不禁。不过呢,薇丝不会认为巫妖所说的法阵之事全是空话,是虚构,是自吹自擂,相反,她甚至愿意相信其中至少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内容是真实可信的,理由很简单,你不能低估一个造诣深厚的施法者的创造力,更不能低估一个巫妖保护自己命匣的决心。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么个充满黑色幽默的结局,想来不外乎是叶孤云这位异界来客再次动用了他那来自异界的能力,而这种本不属于当世的神奇能力,刚好又极大地克制着巫妖的种种布置罢了。关于这点,薇丝看得非常清楚。 「这样的能力,真让人羡慕啊!」 想到这里,又望了望命匣,薇丝顿觉这巫妖可怜又可悲,也不知是情绪的作用,还是受到了叶孤云的影响,突然间,她有种大肆嘲讽的冲动: “哼!真是可笑!你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对手究竟是何等人物拥有何种手段......” “如此愚蠢的巫妖,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才侥幸度过了你的巫妖转化仪式......” “作为一个天才法师的亲姐姐,我甚至以他有你这么个蠢货同行而羞耻!” 一片安静。 虽然,薇丝现在还只懂得直来直去的正面讽刺,还没学会冷嘲热讽、旁敲侧击、拐着弯乃至是不带脏字骂人等的高级学问,但此时此地一个姑娘毫无预兆地飙出了如此一串麻辣的话语,还是......挺惊艳的。 愣神过后,叶孤云重新将注意力回道手上的命匣:“听到没有,蠢货!你是蠢货啊!” “......呃,好吧,我是蠢货,不管怎样,还请......” “别废话!”叶孤云猛地摇晃着手中的命匣,粗暴地打断了巫妖又一串花式哀求,他表情转冷,带着几丝易见的不耐烦,“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悉、悉听尊命。”巫妖表现得非常温顺,当然,现在这个状况也由不得它不温顺。 叶孤云开始质问:“你在影匕里是什么位置?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影匕的一切!” 然而第一个问题便遭遇挫折,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巫妖显得很是茫然,它答道:“影匕?什么影匕?” “你是在糊弄我吗?”叶孤云高高举起了命匣,作势要摔。 巫妖急了:“别!别!我是真不知道啊!” “......” 沉吟了一小会,叶孤云继续发问。 “告诉我你的来历,还有这些天来的经历。” “好、好的......”略一迟疑,巫妖总归还是答应了,他开始了叙述,“我也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四十年吧?嗯,是得有四十年了!四十年前,我还是个身体虚弱的死灵法师,当然,也没多少个死灵法师不是身体虚弱的......” “长话短说!”叶孤云不满地说道。 “咳咳,好的......总之,我预见到自己生命的终结,但我不甘心,我想活下去,我想继续自己的研究,所以,我谋划着将自己转化为巫妖,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是还欠缺一个合适的地方。我急切地寻找着......” “所以你盯上了前进堡?”叶孤云反问。 “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尸体遍布却又无人打理的古战场更适合死灵法师了。”顿了顿,巫妖继续说,“我只是刚好路过这儿......毕竟我已时日无多,难得碰到个相对合适的地方,自不会多加挑剔。很快,我便在这里完成了转化仪式,往后则顺理成章地定居于此。然而,我清楚知道这个地方‘无人打理’的特殊状态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毕竟只是肇始于战争和政治,当纷乱厘定之后,人们的目光又会重新转回这里。而且,前进堡总归是离新月城太近了,等闲总会有强者出没,虽然我未必惧怕,但总被打扰也是不胜其烦的。” “然后你就一手制造了周围这一片死寂生人勿近的局面?”这回问话的是薇丝,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怨怼。 “是的。”巫妖倒是特别干脆地承认了,“我布下了法阵,一个伟大的法阵,缓慢、持续地勾引着天地之间的负性能量,一段时日之后,这里便蓄积了海量的负性能量,效果之好,连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索性,我让这浓厚如领域的负性能量牢牢覆盖在这片区域之上,既作为保护伞,也顺便将这里转变为一块鸡肋之地,弱者啃不动,强者看不上,而领主则舍不得,舍不得花费巨大的代价换取稀薄的收益。因为操作得当,所有人都以为前进堡的异变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而不是幕后黑手所致,以至于长久以来,几乎没人察觉到我的存在,哈哈!” “无耻!”薇丝愤然大骂。 巫妖没有答话,静静地等待着,当然这并非是不屑,不是拿大,而是忐忑,是惴惴,不是害怕那大骂的薇丝,而是害怕拿捏着它的命匣的叶孤云,生怕自己这一不小心的自夸会惹恼这个决定它的生死的人。 叶孤云继续发问:“那两个吸血鬼是什么回事?” “两天前他们找到了我,带来了将有史无前例的强大队伍进犯的消息。他们说队伍中包含有他们的仇人,所以想要和我合作,联手合力,布置圈套,一举将队伍消灭,达成各自所求。我答应了,你知道的,以我当时的立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巫妖补充道:“这与我说过的没有矛盾。‘几乎没人察觉到我的存在’,不代表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即便是最宅的研究者,也免不了一定程度的交流,信息上的,物资上的......我曾向某些立场相近的家伙透露过自己的位置,也许那两个吸血鬼就是从那些家伙口中得知的。” 叶孤云点了点头,这样的推测倒是与传闻中影匕这个组织的属性十分相合,想来这应当是事情的大概脉络了,不再纠结,他继续发问:“大爆炸又是什么回事?” “作为一个资深的施法者,我自认有着不俗的造诣,至少在北地地区是顶尖的存在。并不是吹嘘,不过略一琢磨,我便看透了那个牧师布置的法阵的底细,根据的是何种原理,想要达成何种目的......等等。那么,好办了,这是我的地盘,动手脚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于是,每当你们布置完一个节点高高兴兴地离去之时,我便悄悄赶至,将布置加以改动,无声无息地将法阵改换至我所希望的状态。最后,bomb~!一个大爆炸!完美而设计!完美的圈套!完美的陷阱!只不过在你们层出不穷的高强本领下大打折扣罢了......哦,对了,前进堡外围的三个哨塔里的几个小家伙现在大概已经送命了吧!他们把控着法阵中作为基础的几个重要部分,需要改动法阵的我自然不会允许他们的存在。我让那两吸血鬼去料理他们了,只是不知道吸血鬼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 “你可恶!!”薇丝再次脱口大骂,一想到那三个低阶牧师可能遭遇的惨痛状况,她便恨得浑身发抖。 巫妖再次沉默,任由薇丝以最恶毒的词语不断往它头上招呼。 叶孤云也没说话,他在整理着思绪,回顾那得到的一条条信息。他觉得事情的始末已经大体清晰了,再没明显的疑点,如此,也就够了,他已没啥想问的了。 或许巫妖身上还潜藏着许多值得挖掘的、有价值的信息,但他真的不感兴趣。 等到薇丝骂累了(其实也没多久,大小姐骂人不就是两三板斧么?),叶孤云转头看向她,平静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啊?”薇丝茫然。 “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想和它说的?”叶孤云扬了扬手上的命匣。 “让它快点去死!”薇丝当即挤眉怒视。 叶孤云立刻回头对着命匣说:“听到了没有?她让你快点去死!” 薇丝愣了,巫妖也愣了,说真的,这种透着无厘头味道的说话方式着实让他们无所适从。到底是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巫妖首先回过神来,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它知道自己此时必须卖力地求饶:“不!不要!我投降!饶了我吧!” 叶孤云抿嘴无语。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已经是个俘虏了!我有身为俘虏的觉悟!我愿意依照规矩花费恰当的代价将自己赎回!啊!我了解恰当的意思!所有!我积累的所有财富,金币、珠宝、材料、魔法器具、珍稀装备、价值低的、价值高的、能动的、不能动的,全都给你!只是...只是特别珍贵的一部分收藏在只有我知道的隐秘之地,放了我,我带你去拿...噢不!我带你去拿,然后你放了我......” 叶孤云扯起嘴角,展露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啊!要不这样......我可以做你的仆人!既然你已经掌控了我的命匣,就等于能够随时决定我的生死,你丝毫不用担心我的忠诚......如你所见,我会是个极好的仆人,我有渊博的学识,足以担当若干方面的顾问,我还是个合格的打手,将会是你最强悍的爪牙!遍寻北地,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出色的仆人了!” “......如果你仍不放心,我们可以签订灵魂契约,最苛刻的那种......” 听到这里,便是犹正盛怒的薇丝也忍不住流露出讶异的神色,这巫妖,为了活命竟是连最后的尊严都丢弃了,什么底线、余地,真是一点都不留啊!最苛刻的灵魂契约?那和奴隶有什么区别? 连叶孤云都点起了头。 巫妖还在继续:“......其实你根本不必有太多道义上的约束。我不是个穷凶极恶的混蛋!想想看,我已经呆在这里数十年了,一直默默地做着我的实验,我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任何恶事!仅有的一些杀戮,都是冒险者闯上门来而不得不为,是最纯粹的自保行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条准则我一直践行得很好......” 砰! 命匣重重地磕在前方的石桌棱角峥然的边沿上,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后面的话语,自然是再没有了。 第九十九章 考量 巫妖挂掉了,就这么挂掉了,非常干净,非常彻底,没留下灵魂,没留下躯壳,没留下一点点渣滓,这是真真正正的究极意义上的湮灭。 “你真的、真的就把他干掉了啊?” 薇丝大为失态,错愕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此时的表情,连言语都有些磕巴,叶孤云的干脆、果断、阴狠,以及谁都猜不到的突兀转变,猛烈地冲击着她的三观,她感到不可思议。 “如你所见。” 叶孤云的回答很简略,他正俯着身子,收拾那四散的命匣碎片。这些碎片,每一块可都是由宝石和珍贵材料组成的,价值不菲,随意出手都能换回不少的钱财。 薇丝失语了,怔怔不知所以,良久,她又问道:“你不觉得......好吧,抛开个人好恶,我觉得它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尤其是最后的几句......你、你怎么看?” “有道理?哪里有道理了?”叶孤云脸上再次露出薇丝非常熟悉的讥诮的笑,“难道它还不是个混蛋?还是那所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叶孤云摇了摇头。 “拜托!你得清楚,谁给了它‘人不犯我’的资本?谁允许它在这里占山为王?” “哧!没有!” “所以它说的一切都是狗屁!” “这里只能是新月城自治领辖下的前进堡集镇,它的领主只有一个,便是身为自治领总督、新月城城主、约瑟芬大公以及爱希伦家族家主的——你的父亲!” “领地之内,不容任何外人撒野!” “这是最大的前提!” “大小姐,你得认清自己的立场。” 叶孤云一句又一句地训斥着薇丝,就像......大人训斥着小孩,老师训斥着学生。 出奇的,薇丝并没有进行激烈的反驳,要知道,依着平日的脾气,即便错了,也只接受建议,绝不忍受责难,这是一只只能顺着摸的猫儿,带着天生的骄傲,容不得半点悖逆。而这会儿,她只是低下头,一言不发。 又良久,她抬起头,眼中倒是清明多了,惯熟的要强也重新浮现,她再问道:“我只是觉得可惜,难道你不觉得吗?想想看,大笔的钱财,各种宝物,还有,一名巫妖作为仆人......” “钱财?宝物?”叶孤云脸色古怪地看了薇丝一眼,“你认为我有必要考虑这个吗?” 薇丝哑然,此时她才省觉,自己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一点,对方可不是一般人呐,他也许是北地,不,甚至是全世界最不需要考虑金钱的人了!也不想想,区区一张白糖配方便已创造出多么巨大的财富了?来自异世界的他,类似的配方都不知道还握着多少种呢! 而且,明显的!合理的!无需讨论的!这家伙不可能只有鼓捣配方这么一种赚钱方式! 这......哎,凡事最怕比较,一经对比,巫妖长久积累的那笔常人看来无比艳羡无比垂涎难以拒绝的钱财在这家伙面前还真不算什么特别有力的诱惑。 嗯?不对! 怔愣间,薇丝突然回想起一个细节,马上又觉得所有的推断都有谬误了。 「该死!被这家伙糊弄了!」 “既然你不需要金钱,还收拾那些命匣碎片作甚?不要告诉我你也有炼制魔法器具的打算啊!” “莫浪费。”叶孤云回答得平静而又理直气壮,“财富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明白这个道理,才有资格成为一个合格的守财奴、啊不!富豪。所以哪怕是世界首富,都不会拒绝一笔轻易到手的横财。” “......” “这些可都是现金,”叶孤云晃了晃捏在手上的一颗红宝石,认真地瞄了薇丝一眼,“很多时候,现金可能比任何庞大的潜在财富都更有价值。” “......” “很好!收获不错,钱袋子总算是暂时摆脱了干瘪......”叶孤云喃喃自语。 “......” “往后还要将这里仔细清扫一番,务必将巫妖收藏的财物全部找出来。哼!你知道的,巫妖布置的法术迷障可难不倒我......”叶孤云冷酷地说。 “哪怕是收藏在只有它自己知道的半位面里?”薇丝忍不住反诘道。 “好吧,那个我确实没办法。” 薇丝又沉默了,不过这回的沉默是为了接下来的爆发,现在她已回味过来,知道自己一直被误导。深刻口气,她愤然道:“拜托!别再用这种拙劣的表演来回避问题的实质了!你不会不知道,重点根本不在于那点财物,而在于巫妖本身!和巫妖相比,那点财物只能算是狗屁!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处理!你在回避什么?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叶孤云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再次变回那张最常见的扑克脸,淡淡地,略带无奈地回了两字:“不难。” “那么,回答我。” 叶孤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巫妖是混蛋吗?” “毫无疑问。”薇丝答道。 “这便是理由,”丢下这么个回答后,叶孤云便木然转身,径自走出破洞,后续的声音还在飘来,“我讨厌它,仅此而已。” 这样的回答...... 听起来忒敷衍了...... 然而薇丝却是信了。因为她捕捉到叶孤云脸上突然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厌恶,那是真实的情绪。 「......是情绪病再度发作了吗?......那巫妖就是个倒霉蛋,定是无意中说了什么干了什么,触碰到那家伙的某个敏感点了......」 ............ 前进堡外的某处高坡,这里是教会设在此片凶地外围的三个哨塔之一。 维里和维拉利,此刻正没有行状地瘫倒在塔内的地板上,精疲力竭,面若金纸,这种生灵才有的身体反应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而在他们身后,躺着一具干尸。干尸身上披着一件完好的法袍,观其样式材质和纹饰,不过寻常之属,想来其主人也没有太高的地位。法袍之外,套着一圈绳索,本应将四肢和躯体牢牢缚住,但现在已经松散,这大概是因为饱满的躯体枯萎缩水成干尸的缘故。 干尸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半点血液和水分了,干瘪枯硬的肌肤紧紧地贴在骨架之上,皱褶无数,龟裂无数,看起来分外可怖。值得注意的是,它的脖子上大动脉处,有着两个看起来是由尖长犬齿噬咬而成的血洞。 自然不难猜到这具干尸的身份和来历,它分明是驻留此塔负责操作法阵组件的低阶牧师之一,而他之所以变成干尸,毫无疑问是两名吸血鬼的杰作。 原本,吸血鬼们倒是没想过要杀害任何一位低阶牧师,虽则实力不济微不足道,但这些人到底是隶属于一个信众繁多势力庞大的善神教会的,随意屠戮,会让组织和若干善神教会之间本就不可能和谐而只是勉强维持着两不相干的中立状态的关系濒临破裂,若无必要,实在不值得为他们耗费气力。 (其实在干掉肯特之后相互关系便注定要破裂了,但那本不在计划之内,只是随机应变的必然之举,而且,他们也可以将肯特之死赖到巫妖头上) 但现状让这种必要成为了事实。 断掉一臂流失了大量血液的维里毫无疑问已经元气大伤,它迫切需要补充,并非指望能够有所恢复,只希望能够缓止伤势免于进一步恶化,于是身在此塔早已被制服的这位牧师非常不幸地沦为了补品,还非常罕见地被生生吸成了人干。 “为什么?”维拉利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也许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种情绪,“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剑?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伤了本源?你以后......你以后再也没法提高了!甚至......” “甚至永远无法重返今天之前的水平。”维里替维拉利说出了没说完的话。 “你知道这种状况在组织里到底意味着什么的!”维拉利大声道。 “止步不前的实力意味着止步不前的地位,而不进反退,呵,意味着将被越来越多的后来者取代,最终......边缘化。”维里若无其事地答道。 “为什么?”维拉利再次问道。 “我不救你,你会死,只留一个,‘我们’变成了‘我’;我救你,人员无损,‘我们’还是“我们”,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维里的神色很是平静,似是在陈述着一件旁观之事,一点都不像自己因此而丢了一只手臂。 “胡说!我才不会送命!我能躲开的!”维拉利脸色涨得赤红,或许是真的忿忿不平,但更可能的是恼羞成怒。 “好吧好吧,你不会送命,但你得承认,在那一剑下,你至少会变成我现在的这个样子。”维里认真地看着同伴,煞是郑重,“你必须给予那辉煌的一击应有的尊重!” “哼!”维拉利甩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维里笑了,继续道:“既如此,都是残废,我想还是换我残废好了。至少我废了还可以凭借不错的头脑混得好好的,而你?若是废了,可就真的废了。” “如果你想嘲笑我笨就直说好了。”维拉利闷闷地回了一句,沉默良久,又道,“以后,我罩着你!” “哈哈哈!”维里大笑起来,“可不是么?以后我有麻烦了绝对第一时间找你!” 塔内再度沉默。 两个家伙各自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维里开口道:“歇够了么?” “这话应该由我问你。”维拉利答道。 “好吧,我们该回去了,我们必须把今日之事详细地告知于会长阁下......我们,惹上了一个绝不应该惹上的大麻烦了!或许,我们在新月城的布局需要暂缓,甚至......全部放弃。” 罕见的,如此丧气的话语并没有引起维拉利的任何不满,换句话说,他也认同这个极为悲观的观点,看来叶孤云的强大留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和其对抗时的无力感依然统治着他的神经——如果吸血鬼也有神经的话。 “嗯?有人来了!” 维拉利突然低声示意,他听到了自塔外远远传来的一些声响,仔细辨认,认出是早早退出了前进堡的弗兰克和黑白双熊三人。当然,维拉利听到的绝大部分是弗兰克滔滔不绝的责骂之语,黑白双熊大抵是沉默的,只是偶尔答应几句。 自不必说,以维里和维拉利现在的状态,是绝对没可能打得过即将到来的三人的,于是他们果断选择最明智的做法——立刻遁逃。 于是,等到弗兰克一行人走进哨塔之时,能看见的只有横陈在地的那具干尸了。 第一零零章 焦躁的弗兰克 “可恶!” 弗兰克根本是咆哮着吼出这个单词——他敢保证,自己还从来未曾有过此等雷霆震怒之态。但看着哨塔内的干尸,再联想起还在险地中的队友们可能的遭遇,他的心就像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痛苦无比,郁结难舒,雷霆震怒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始作俑者: “你们干的好事!你们成功地将我推入了胆小可耻丑陋可笑极不荣誉的深渊之中!往后,每个知道我的人都会在背后甚至是当面大肆嘲笑,‘瞧!那个爱希伦家的逃兵!那个无胆匪类!’这种嘲笑将伴随终生!不仅是我,我的家族,我的父亲,都将因此蒙羞......你们,你们是要逼迫我自裁!” “殿下!使不得!您千万不能有这种念头!”白熊麦卡提无奈而又着急地再次苦劝。显然,这种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走来的路上都不知道听过了多少类似的臭骂,花样轮回,不带重复,搞得他都有点佩服这位爱希伦家族的二少爷了,只是如此激烈的态度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惜自裁以捍卫荣誉?卧了个槽!要不要这么笨......啊不,任性啊?荣誉是什么?能吃吗?多少钱一斤?将我的卖给你好不好?生命多宝贵呀!你知道权力的滋味吗?你懂的金钱的力量吗?你品尝过女色的诱人了没?好好活着不好吗? 麦卡提表示无法理解,因而倍感委屈。换做平时,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给这种笨蛋一刀子,白进红出,让他明白生命的可贵,但现在的对象是弗兰克,这位爷地位尊崇关系重大,开罪不得,损伤不得,他可不敢这样做。 所以,只有尽力劝慰。 想了又想,麦卡提还真琢磨出一点东西来。他指着地上的干尸,说道:“其实这个倒霉蛋的死亡还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混账!” “你说什么?!” 两声怒斥顿时冒起,不是来自于弗兰克,而是一道而来的另外两名低阶牧师。之前他们同样被吸血鬼袭击然后被捆在哨塔里,被撤出的三人发现之后自然相继得救。而这也是弗兰克一行人之所以朝着此塔赶来的原因,本来他们是想救下第三名牧师的,只是没想到最后找到的是一具干尸。 即便忽略份属同侪的渊源,单论兔死狐悲之感,就足以让两人为了麦卡提的亵渎之辞而勃然大怒了。当然,他们也只敢动动嘴巴,挽袖上阵讨个公道是决计不会干的,因为一直默然无语的黑熊德克库突然间转头紧盯着他们,只一个眼神,他们便不敢造次了。 麦卡提自然也不会顾忌这两名牧师,放到平日可能又要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了,但他到底还是晓得现在不能将气氛弄得太僵,于是主动放低姿态:“无意冒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又指着干尸,说道:“诸位,不妨想想,为什么独独这位牧师先生不幸遇害,而另外两位却没有呢?” 一片沉默,俱在思索。 麦卡提又道:“最合理的解释,便是它们本来是无意杀人的,后来因为某些特殊的变故而临时改变了主意。大概......因为很赶,且很有必要,不得不做。如此我们又可以做出一些合理的推测......” “很有可能是:它们败了,仓皇逃脱,又身受重伤,路经此塔,不由心生歹意,残忍杀害了这位牧师先生用以......给养。” “尸体上的迹象给予了有力地证明。脖子上的齿痕告诉我们是吸血鬼干的......噢,这是废话!再看看躯体,根本不留一点水分和血液!这太过分了!经验告诉我,即使是最卑劣的吸血鬼都不至于做出这等凶残之举!只能说明,杀人的吸血鬼极度虚弱极度饥渴极度迫切,已经顾不得理会那些不成文的准则了!它必然是受了极重的伤!连逃亡都力有不逮!” “塔内的痕迹同样是重要的线索!瞧!周围布满了它们的活动痕迹!它告诉我们,吸血鬼是刚刚逃走的!被我们的到来惊走!那么,为什么会被我们惊走呢?因为它们身受重伤,现在已不可能打得过我们!” “......结论就是,我们可以期待还在里面的同伴得胜归来!尽管我们必须为这位不幸的牧师致以深切的哀悼。” 「想不到我竟然还能扯出大段大段看似靠谱的推理!」 麦卡提无比感动,身体颤栗,热泪盈眶,看上去和他的乐观推断非常匹,但他不过是为自己的这套说辞感动,他觉得这套说辞有力得几乎把自己都说服了!难得啊! 事实上,在他心中,还同时存在着另外一种猜测——吸血鬼胜了,但是为了胜利付出了极高的代价,撤退之时抵受不住于是顺手将这牧师办了......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相信没有说出来的这种。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却又觉得似乎可以相信。 弗兰克杵在原地,一言不发,他在琢磨着,反复琢磨,既在研判麦卡提的推断的真假,也在谋划接下来该如何动作。其实在心底他已经倾向于相信麦卡提的推断是真的了,当然这其中包含着非常多的个人感情因素,他总是更愿意见到伙伴们胜利而归而不是其他。所以他很想再次进入前进堡,探查情况,确认结果,但他知道,有黑白双熊在,这个想法注定不会得到实现。 难道真的只能默默等待吗?好无力啊....... 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即将归来的同伴呢?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指示也好啊...... 有了! 弗兰克立刻跑到外面,也不是要做什么让紧追上来的黑白双熊难办的事,就只是站在塔前,肃容念诵起咒语。很快,一团厚实的奥术能量被凝聚出来,它被弗兰克送上了塔顶,然后幻化成一个明亮的奥术符文,凝实的浓郁的蓝色幽光随即布散开来,哨塔开始变得熠熠生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屹立崖顶常年吞风吻雨兀自岿然不动的傲岸灯塔。 如此,大概身在被浓雾笼罩的里头也能望到些许微光吧? 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噢,不对,还有祈祷!这不,倍感无助的两位牧师先生已经开始挂着一副虔诚的表情低声祷告起来了。想了想,弗兰克终究没有选择跟随着一同祈祷。事有不济,非但束手无策愁眉苦脸,反倒只懂得捧起双手喃喃祈祷,未免显得太过无能和软弱,无论是身份还是意愿,都不允许他这么干。 所以弗兰克继续肃立塔前,抿紧双唇,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片灰蒙蒙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煎熬则一丝一缕地不断增加。 期待见到的人还没出现,倒是许多不相干的人被吸引了过来。他们都是在附近的几个集镇活动的一些佣兵、浪人和旅者,辉煌的哨塔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好奇之心不由泛滥,遂过来查看一番。 这些人越来越多,而他们的出现,让弗兰克眼前一亮。 “我是约瑟芬大公,瑟曼·爱希伦的二儿子,弗兰克·若望.....约瑟芬·爱希伦!” 弗兰克大声地介绍着自己,长长的一段说词,才总算将自己的完整名讳全部说出,自小的训练让他的表现无可挑剔,高傲而有度,完美的贵族风范将这些土老帽统统震慑住了。 “.......我需要勇士,深入到里面的那座残破的军堡中,接应我公爵府的队伍!” 弗兰克当然不是准备和这些人客套交流,三言两语,他便说清了自己的要求——对的,是要求,而非请求,在自家的领地上,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不需要放下身段的。 到来的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答应。是他们都了解到任务之艰难吗?非也。事实上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曾深入过不远处的那片不洁之地,更有人进入过那座残破的军堡,都清楚里头并非是至凶至险之地,按理来说,仅仅是深入此地以作接应不会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任务。然而越是清楚,这些人便越觉不妥,越不敢接。 堂堂公爵府二公子,竟然需要我等如野狗般的低贱人物去执行一件不算困难的任务?这其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致命隐情? 经历丰富的浪荡客们,不由得想的太多。 好在,这些人中间总不乏特别具有勇气特别富有冒险精神的存在,没多久,一位狮鼻阔目的皮甲战士带着他的伙伴越众而出。 “‘野狮子’卡帕尼克,愿为殿下分忧!” “很好!忠勇之士必将得到丰厚的奖赏!听着!若你和你的伙伴们能探清里头的消息,将陷入其中的公爵府的勇士接应出来,你们将获得两个单位的白糖作为报酬!” 野狮子卡帕尼克顿时变得呼吸粗重,其余人等更是涨红了眼。一个单位,指的是能够装满一辆标准的马拉货车的货物的量,那么,两个单位白糖,当然就是指能够装满两辆货车的白糖了。至于白糖是什么,价值几何,只要是最近到过新月城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是要发大财啊! “殿下!我们也愿前往!” “殿下!吾等必能替您分忧!” “殿下!请务必将任务交给我等!余皆庸才,不堪大用!” “放屁!你们红鸦小队才是不足以依靠的废材队伍!” “哼!有种你再说一句试试?” “试试就试试!怕你啊?你们.......” ...... 前几秒犹在犹豫观望的一些人此时变得特别果敢勇毅,鼓噪着、互不相让地纷纷请战,甚至不惜争执起来。至于卡帕尼克和他的伙伴,早就一言不发地冲进了不洁之地。 “停!”弗兰克高高扬起双手,“一个单位。每一支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队伍都将获得一个单位的白糖作为报酬!” “啊?为什么只有一个单位?” “这不公平!” “对!这不公平!” ...... 这些人又一次鼓噪起来,而弗兰克只是微笑着,略带讥诮地看着他们,直到这些人再度安静下来。 “那是对‘野狮子’敢于首先承接任务的勇气的奖赏!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获得这种奖赏就得问你们自己了!我不再多加解释!总之,一个单位白糖!能够完成任务的,都将获得此等报酬!” 浪荡客们开始了各自队伍的交头接耳喁喁细语,很快,有决定了,一些队伍冲进了那片不洁之地,而另一些则选择留在原地冷眼旁观。 回过头,弗兰克看向了麦卡提,郑重地说:“瞧!有如此之多的冒险者作为陪伴,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进去了。” “不行!” “你!” “不能冒任何风险。”麦卡提只是摇头,而德克库则默默地站到了弗兰克的另一侧,两人牢牢地封锁着他的活动空间。 “哼!”弗兰克气急,却也唯有继续站在塔前,默默等待。 到来的人继续增长,又相继从先来者的口中得闻弗兰克颁布的任务,与先来者一样,一部分选择进发,一部分选择留下,留下的都屯驻在哨塔周围,跟随着弗兰克一起默默等待,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气氛极度沉闷,极度凝滞,仿佛空间中填充着的不是空气,而是胶水。这种氛围,直到卷起阵阵烟尘的一队骑士的出现,才终告打破。 这些骑士俱都穿着厚实严密的铠甲,身外套着样式统一的罩袍,罩袍上绣有显眼的新月徽记。胯下的战马笼罩于马铠之中,面门上罩着狰狞的辔头,高大强壮,傍着挂在身上的诸多斧锤剑戟,看上去就是一头头凶暴的怪兽。 事实上它们确实有着怪兽的血统,一般的马儿可做不来驮着全副武装的精英骑士匆匆赶路勿论远近这种变态活儿。好在它们的数量不多,不至于抢光所有同行的饭碗。 这是一支雄壮的队伍,然而本来应该表现出明亮威武的样子的他们,此刻却裹挟着一股浓重的风霜和杀伐之色,表明这是在归程之中,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携着胜利而归。 因为标识实在太过明显,哨塔周围的人俱都立刻知道这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骑士是什么来头,他们是新月骑士团,新月城自治领范围内、爱希伦大公爵手中,最强大的一支武力。更令人意外的是,新月骑士团团长厄登策马走在最前面,这支队伍竟是由他亲自率领的。 没有人知道新月骑士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知道他们确实是在大半个月前出动的,许多人还曾目睹其离城之时的盛况。如此想来,现在此刻,如非是执行任务之中,便是完成任务之后,好吧,听起来好像是废话。 骑队很快便趋近了哨塔,领头的厄登离开了队列,催着马晃悠悠地朝着弗兰克踱去,身后的大队骑士却突然加速,几个呼吸间排成一个更紧密的队形,然后在一片狐疑然后转换为惊骇的目光中,蛮不讲理的冲进了人群,撞飞了好些个头脑愚钝没有眼色的夯货,再从另一边突刺而出,尘埃落定,人群和哨塔被分隔开来。 “嘿!弗兰克!”厄登利索地下了马,一边走来一边亲热地打着招呼,依然是那副笑容可掬风度翩翩的模样,只可惜这很难算上是足够出众的骑士风采,盖因他那啤酒肚和罗圈腿委实大大减分。 相比厄登的随意,弗兰克倒是拘谨多了,他规矩的行了一礼,恭敬地回道:“您好!厄登叔叔......噢,你怎么来这里了?” 第一零一章 告一段落 弗兰克敢在神祇的见证下发誓,他的提问纯粹是出于疑惑,从没想过让厄登难堪。 然而...... “呃...哈哈...”厄登打了个哈哈,又摸了摸后脑勺,一副很是尴尬的样子,他说道:“嗨!一提这事,我就觉得丢脸。我的任务,你知道的......” “歼灭或者驱逐丘陵区的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弗兰克立刻小声地接了一句。 “对!就是这个。说实话,我真的后悔承接了这项任务了!我原以为那些肮脏的地精和卑劣的灰矮人很容易对付的....好吧,开始时确实一如所料。第一战,我们便大致摧毁了他们的主力......” “大致摧毁?”这个说法让弗兰克迷糊了。 “就是说,仅让他们逃掉了几个。”厄登答道。 弗兰克哑然无言,不得不竖起了拇指,领受了这记卓尔不群的装逼。 “然后,就轮到我们倒霉了。残存的地精和灰矮人不再与我们正面交锋,躲进了丘陵中如蛛网般繁复、摸不着头绪的、深不见底的隧道和坑洞里头。如你所见,我们都是骑士,并不擅长地道战......额啊啊啊~!我不想再回忆起在那种昏暗潮湿狭窄弯绕的地方战斗的窘迫状况了!总之,在随后的一大段时间里,我们难有寸进。最后,给养将尽,师老兵疲,我们不得不暂且撤退。然而,再撤退之时却遭遇了埋伏......”厄登大摇其头,“尽管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损失一人,但是......被地精和灰矮人埋伏了啊!你懂的!这是何等耻辱!” 弗兰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理解和......同情。 厄登扯开领子,叹口气,继续说:“不管怎样,我们是撤回来了。原本打算先回到附近的几个集镇略作休整,然后在半途中看到了这座突然亮起来的哨塔,”他抬手指向塔顶上那个辉煌的符文,“我当然要过来查看究竟!现在,答案有了,不用说,一定是你弄出来的。那么,告诉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了?” 弗兰克连忙将小队在前进堡内的遭遇大略讲了一遍。 听得越多,厄登的眉头便皱得越紧。末了,摸着下巴,他说道:“唔...又是吸血鬼,又是巫妖的,这事情,大条了!难办啊!特别难办!”然而他又突然间提高了腔调,看起来真有几分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模样,“但我知道这事必须办!见死不救从来不被骑士的信条所允许!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同属于公爵府的袍泽!” 回过头,厄登便向部下招呼:“新月骑士团!......” 只是没等他发布命令,周围霎时蹿起的阵阵呼喊又让他没法说下去。 “他们回来了!” “噢!是野狮子!还有他的伙伴!除了他们好像还有其他人。” “这么说,他们完成任务了?” “呃啊!我看到两车白糖在走来!” ...... 弗兰克和厄登条件反射式的猛回头,果然见到了一队参差的人马从灰蒙蒙的迷雾中走出。为首的是意气风发的野狮子卡帕尼克,后面跟随着他的得意洋洋的伙伴,而久违的叶孤云、薇丝和梅菲斯间杂其中,神色沉静,他们还注意到,当中的两名高壮的伙计的后背上还背负着两人,看样子约莫就是伤者了。 欢呼声、唿哨声、起哄声中,卡帕尼克带着队伍走到了哨塔之前,弗兰克和厄登快步迎上,情绪激动的前者更是呼喊着奔去,他有大段大段的话要说,却被叶孤云制止了。 叶孤云指了指其中一个伏在高壮伙计背上昏迷不醒的人。 “现在不是详谈的好时机,图尔先生需要救治。” ............ 幸存的两名牧师虽然位阶不高,但治病疗伤的本职技能还是挺扎实的,再加上集聚在周围的冒险小队和商旅中存在着不少通晓草药学和急救技能的人才,而且图尔本来就已经受过薇丝随身携带的高级魔法物品的救治,所以没费多少功夫,图尔的伤情便被稳定下来。 在此期间,叶孤云、弗兰克和厄登已经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了解到各自的详细状况。 “天呐!你、你竟然打退了两名吸血鬼,还消灭了一个巫妖?” 知道了前进堡内的最终结局后,弗兰克的脸上满是懊恼——懊恼没能亲眼见证,却没有半点惊讶和质疑,而厄登则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也不回答,反而是薇丝不满地反呛:“难道我们就应该被吸血鬼和巫妖杀死?”相比起温文恭谨的弗兰克,性格更为偏狭的薇丝在言辞上显得很不客气,不是说她对父亲手下的这位新月骑士团团长有何不满或者恶感,而是她知道她的厄登叔叔足够宽厚,受得了嘲讽,经得起调侃,开得起玩笑,尤其是来自后辈的。 “哎哟!我的薇丝宝贝啊!我、我只是太过惊讶而已。按照你的说法,那是一个人,一个人呐!处在绝境之下,独身一人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噢!太、太难以置信了!”果然,厄登不但没有因此恼怒,而是配合着以浮夸的表情替自己辩解,那急于撇清生怕误会的纠结神态,让人看了都替他着急。 薇丝浅浅一笑,下意识的瞥了依旧默然的叶孤云一眼,面容一敛,郑重说道:“厄登叔叔,我保证,您所听到的关于前进堡内的战斗历程的所有描述,全是真的。或许会有遗漏,但一定不会有半分虚构和夸张。” 厄登苦笑摇头,深深地望了叶孤云一眼,一摊手,说道:“呵!这真的...真的叫我无比惭愧呐!首席顾问阁下独自导演了一出绝地反击惊天逆转的壮举,而在我领导下的一整个骑士团却无法将分配的任务完成......我似乎......很无能。” “绝对不是!”弗兰克和薇丝显然非常在意他们的厄登叔叔的感受,急急忙连声劝慰,“您已经做得够好的了,任务未成,不过是风格所限罢了。” “那不是借口!败了就是败了,作为统领,我必须承担责任!”没想到厄登远比叶孤云本以为的要更加尽职,他还是将未竟全功视作为失败,并归咎到自己身上,态度坦然而率直。 「这大约是他一直能够担任新月骑士团团长的最大理由。」 “其实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抱着双臂,叶孤云凝声说道。 众人顿时将视线集中到他的身上,而他只是指了指旁边不远处还在高兴中的野狮子卡帕尼克,然后再指向周围的大群冒险者。 “你是说,利用冒险者来清理仍然躲藏在隧道和坑洞中的残存的地精和灰矮人?好吧,理论上冒险者确实是更好的选择,他们更灵活,战法更多样,相比起正规的骑士团,他们更适应在复杂幽深的地下城类地形中战斗。然而...”弗兰克展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针对这些人的一系列招募令和悬赏令早早就颁布了,不能说没有效果,只是......真的非常一般。” “不一样。”叶孤云轻轻摇头,又指了指卡帕尼克,“现在是更好的时机。” 愣了愣,想了想,弗兰克理解了叶孤云的意思,佩服地竖起了拇指,晃了晃,转身便往高处走去。他当然是准备对集聚在周围到现在依然还没散去的浪荡客们展开又一次演讲了。有了卡帕尼克这个现成的实例,相信必定更能激发这些油滑、市侩、爱财惜命、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一堆堆老油条老滑头老痞子接受招募令和悬赏令的积极性。 说起来......可想而知,被竖做典型的卡帕尼克很可能会得到一份大大超过他所付出的高昂报酬......只能说,这头野狮子实在是个足够幸运的家伙。 “这么说,丘陵区再没我们的事了?“厄登呐呐问道。 “或许。然而你们别想清闲下来。”叶孤云答道。 “我知道的,继续清扫领地内集聚成群的各种大型异族部落,务必不能让它们成为拓城计划的阻碍嘛!”厄登嘿嘿笑道。 叶孤云望了对方一眼,淡笑道:“清晰的思路,敏锐的触觉......厄登先生很有政务官的天赋呐!” “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厄登流露出一副极为认同的样子。 “但现在还是请你先做好骑士团团长的职务吧。”顿了顿,叶孤云指了指远方的那片迷雾,“接下来,骑士团还有一项最紧要的任务,便是继续清扫此地,打扫干净,不留残迹,然后配合各神殿派出的专门人员,不管用什么手段,尽快将囤积在这里的负性能量排出。” “没问题!”厄登做了个了然的手势,又点了点头,“我懂的!尽管布置了内里一切的巫妖被你干掉了,但囤积在这里的负性能量实在太过庞大,若是不闻不问仅仅是任其自然消散,恐怕到我们通通作古了都还没完成这个过程......” “所以......” 不待叶孤云有所恳求,厄登便自表决心:“所以我会尽最大努力,付出最大的热情,秉持最大的决心,配合诸教会,以最快速度将这里变成一片正常的土地!放心吧,顾问先生!我们会做到的!我也期待着看到拓城计划早见成效!” 还能说什么呢?叶孤云只能对这位未必足够强大但绝对足够热忱的骑士道一声“谢谢。” 叶孤云再度望向灰雾中的前进堡。 「正常的土地么?不成了。」 前进堡附近的这一片土地,本来其自身条件是极好的。地处通途,交通方便,周围虽围有丘陵,但地势依然大体平坦,临近河流,不论是灌溉还是运输都大大有利——也正因为这些原因,战争中前进堡永远是邻近的几个兄弟军堡中最容易遭受攻击和最容易陷落的。 简而言之,无论是发展农业、工业还是商业,这里都无有不可且条件优裕。 但现在,不一样了。 长久笼罩于浓厚的负性能量层之下,难免会受到其侵蚀,即便是土壤也不例外。而前进堡毕竟已经“异变”了数十年了,这里的土壤早已失去了曾经拥有的肥沃属性,如今只是一片种不出任何正常作物的“废土”——这一点,光凭肉眼都能察觉得到,那发紫发灰松散如沙又或者粘腻如胶的泥土,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种庄稼的。所以,想要在此发展农业,真真是不用指望了。严重点说,这里甚至不是一个适合生灵居住的地方。 当然,总会存在着恢复和改良的办法,能令这片土地重获新生,但,可以想象,那必定是代价巨大以及靡费时光的,这就决定了它不会被拓城计划容忍。因而让这片土地恢复如初这种大善事大功绩大壮举大伟业从来都不在计划之中,只要将其整饬至能够住人便已足够。 发展不了农业?没关系!发展手工业和商业不就得了?后两者可是从来不必考虑脚下的土壤的!再说了,真让叶孤云指导异世界土著如何种地?先别说肯与不肯,最基本的,他还未必具有这种能力啊! 作为一名穿越者,叶孤云表示实在惭愧,厮混了两世,时至今日,竟然都还依然未能掌握咱种花家的烙到骨子里的有若种族天赋的看家本领——种地...... 第一零二章 选民女士 即使具有两世经验,究其本质,叶孤云还是更接近于地球上的一个现代年轻人,不管其经历有多么丰富,其心态是多么沧桑。然后,深受地球上高度成熟高度发达的一整个体系的理念的影响,作为施政主导者,他自然更倾向于在己方领地内优先发展工商业。所以,在其蓝图中,前进堡周围这一片区位优势明显的区块的定位是作为新月城自治领的手工业中心、商业副中心(最核心最重要地位最高份量最重的商业中心必然是在新月城内,无法更改,争夺不得,这是主观需求、客观现状和长久的历史底蕴共同构筑的铁一般的高大定位)、交通枢纽以及相形之下尤为关键的东面门户。 关于此地的发展方略其实已早早定下,无非是沿袭着所有穿越大拿惯常的发展路线: 经济和科技上,拎出一样又一样现有技术下能够生产出来的超前产品,擭取巨量利润,然后反哺到各种基础技术的研发和应用上,夯实基础,按部就班,逐步铺开,结合着穿越者无所不能的金手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攀爬科技树,最终,构建起完整且完善的工业体系、商业体系以及科技体系; 制度上,以穿越者带来的先进理念为基础,设计或者改进乃至是糅合出一套合乎实情行之有效能够促进发展的体制,利用逐步获得并越来越大的经济优势,诱导也好,强推也罢,将这套体制贯彻落实; 至于军事、文化以及其他各个方面的保证,不过是前两者按照设想顺利发展如愿壮大后顺理成章获得的罢。 如此,一座注定要显赫一时甚至还有可能辉耀万世的辉煌之城慢慢地建立了。 都是套路啊! 或许会有人乐意于循环反复地践行着这种套路,毕竟这好歹也算是权力游戏的一种,但叶孤云绝对不属此列。已经在第二世时尝试过这种游戏的他,对于再次重复显得兴趣乏乏。当然,他不是蠢货,分得清轻重,这种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是一定会做的,只是不会像再当初那般劳心劳力事必躬亲而已。 事实上,具体的方略已经提交给大公爵和罗契,上面细述了好几个经济效益颇高的产品的配方,以及领地建设的大体的思路和步骤,他们只需要安排好人员筹措好资本,按照规划,严格遵行便可。叶孤云准备将自己放在监管和提点的位置上,拾漏补缺,修正方向,恰如其现在拥有的头衔,做一个真正的顾问。 不过,在制度建设方面恐怕就没法假手于人了,只得由叶孤云亲自掌控,无法逃避,无法偷懒。而这也将是他未来的主要工作。 说实话,叶孤云反倒认为这种模式可能更具效率,这并非是他为自己的惫懒寻找借口,而是有着确凿的理由。 不比第二世时——那会儿他可是灵魂穿越,附身到尚是婴儿身的叶家大少爷身上,从来都是作为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而存在,他有最充足的时间、最合适的身份来逐渐地、充分地熟悉并掌控家族的每一分力量,能让其按照自己的心意全力而动,现在的他,是一名清清楚楚的异界来客,以客卿、顾问的身份在新月城自治领的权力体系中存在着,犹如无根之萍,欠缺资本、欠缺权势、欠缺......很多很多,他甚至还不认识哪怕一位的可用之人,不熟悉这个世界的行事规则。 呵,问题大了。 叶孤云当然可以空降至整个权力体系的顶端,收揽权柄,亲自主政,掌控着自治领的每一项发展每一项改革,以大公爵现在表现出来的对他的信任,做到这点不难。可是如此一来他势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熟悉架构、甄别派别、理顺关系、整合资源、平衡利益或许还要拉帮结派、合纵连横、相互倾轧等等等等的龌蹉事上—— 哎!何苦来哉! 所以叶孤云索性不掺和到总是勾勾连连牵牵绊绊繁复艰深似若沼泽又如蛛网的权利体系中了。杳杳然,身在局外,维持着自己超然的独特的身份,强势督促着既有的这套实际上非常不错的管治班子,让其以惯熟的、已经被证明是可靠的执行方式,高效地完成安排给他们的一项项任务,直至达成最终目标—— 若能如此,世界是多么美好啊~! 等等! 超然的独特的身份?强势的督促? 谁允诺你这种地位?谁给你所谓的“强势”的保证? 好吧,这可能是叶孤云肉体穿越到这个奇幻世界所能获得的最大的并非源于自身的优势。 一名异界来客,拥有着一个世界的知识,很合理的会在信任者眼中带着近似于哲人或者圣贤的光环。而这个奇幻世界接受能力奇高的土著们,又是轻易便愿意成为他的信任者,因而他的方略总是会得到有力的贯彻实行,直到被证明是错的。 叶孤云的方略会是错的吗? 哈哈!好问题。 凡事无绝对,你也不能说这事没有一丁点概率。但至少叶孤云自己坚定地认为出错的几率就是零,盖因他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实践经历,先例可循,自当无往不利。 在他看来,新月城上下,上至高贵的大公爵,下至如今还是一个奴隶的倒霉鬼,都会被一波又一波连续涌来的巨大利益迷昏了双眼,贪婪地舔食着,然后甘心顺服在他的指挥棒下,朝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美好未来狂奔而去。 ............ 北地首府,银月城。 瑞汶河穿城而过,它的南岸,是闻名遐迩的银月大学。校区中心,是诸学院中地位尤为显赫的女士学院——不要被其名字误导,这所学院可不是仅收女性学生。 事实上,这是一所典型的魔法学院,教导辉煌的魔法历史,传授最前沿的魔法知识,提供各种各样的施法训练......历史上都不知道有多少个著名法师曾在这里接受过培训。简言之,精英荟萃,文华天宝,这里绝对是大陆上最高大上的学院之一,当然,还不得不提起其最著名的特点,那让人忍不住要骂娘的高昂学费。 此刻,女士学院内,一座显眼而又隐蔽、颇有点“大隐隐于市”味道的居所外,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在敲门。一身华丽的贵族服饰,明显经过精心修理的胡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大背头,面容俊雅,气质雍容,这个中年帅哥有着不次于瑟曼大公爵的威仪。若说有什么特殊的,便是他相较常人更显苍白的肤色。 好吧,也不必卖关子了,他叫霍尔,霍尔·维纶,吸血鬼,统领着维里和维拉利等的一大群同类,如今还担任着影匕的副会长。 如你所想,影匕的强势崛起,和霍尔以及他手下的大群吸血鬼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咿呀~居所的门自动开了,代表着主人给予了进入允许。 霍尔正了正其实已经非常端正的着装,跨步入内。 骤眼望去,居所内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法师久居的房间。室内充斥着许多带着浓重奥术元素的东西,四处散布的各种造型前卫散发着灵光的莫名装置,散落的一两张画满了奇形怪状的符号羊皮卷或者符文纸,置于桌上的书写道具、实验仪器以及稀奇古怪的法术材料,一排排一架架犹如墙砖的厚重书籍,还有漂浮在半空游来荡去散发着稳定柔和的幽幻光芒的不知道是生灵还是构装体的小东西......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毫无疑问,此间的主人是一名法师,一名造诣深厚的法师,否则也用不上、不配拥有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 此刻,主人正坐在主书桌的另一头,她的追随者,桑比,正恭谨地侍立一旁。 桑比是一名半精灵,人类和木精灵的混血,除了身材略显瘦削和耳朵更为尖长外,看起来和人类差别不大。精灵的血统让他有着一副俊美的面孔,看起来约莫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只是其悠长的生命和缓慢的衰老过程(相对人类),让你无法以人类的标准来推测其年龄。 霍尔走到桌前,拉开椅子,规规矩矩地坐下——如果不想出丑,这便是最正确的做法。你不会知道房间内哪样物品被进行了活化,哪个位置被安置了奥术机关,乱碰乱摸,行止无状,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向您致敬!我的女士!”一坐下,霍尔便恭敬地施礼问好。 女士?是的,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女郎。她有着一头微微卷曲浓黑如墨的长发,看不清面容,因为一副黑天鹅的面具覆盖在她的脸上,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纱质的款式新颖裁剪出众似若晚礼服般的优雅长袍,紧密地贴合着她的躯体,配合着略显随意的坐姿,妖娆的体态展露无遗。笼罩一身的黑,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莹润。而性感魅惑的声音,总在悄然无形中拨乱了听者的心弦。 她是凯瑟琳·卡普莱斯,女术士,大法师,北地总督卡尔夫阁下的顾问,而她最重要的身份,是魔法女神的十二位选民之一,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那一位。她是幸运儿,她是接替者,接替的,正是当年在大时代的浪潮中折辱于穆庭·贝西克之手的那位不幸者。 然而,你不能因此武断的认为她的身上必然带着能力较弱、地位不高、威望不足等的标签,事实上,大陆上所有处在明面的强者中,她是能排在前十之列的,比好些个同为魔法女神选民的伙伴还要强得多。只不过,在霍尔眼中,这位选民女士最让人害怕的可能还不是其在奥术上的超凡能力,而是让人极难抓准脉络的深沉心计。 “下午好,霍尔。”凯瑟琳笑意盈盈却又略显疏离地招呼道,“和你见面大多数时候总是意味着将要听到好消息,这次你带来了什么呢?我猜,一定和我的委托有关。” “是的。”霍尔一点头。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抱歉。”霍尔掏出了一叠羊皮纸,“没有‘成果’,只有‘结果’。” “喔?真稀罕,竟然有人能够难得住影匕?”略带调侃地回了一句,凯瑟琳接过羊皮纸,不动声色地翻阅起来。 半晌。 “可靠吗?”凯瑟琳释出了一个简单的问。 霍尔调整了一下坐姿,严肃的回答道:“这是来自影匕的消息!我想您在北地也找不到一个比我们影匕更可靠的消息源了。” “夸张了。”凯瑟琳又说道。 霍尔再答:“执行最近这次‘调查’任务的是维里和维拉利,两个杰出的小家伙,有着不错的实力,他们曾为您服务,我想您应该还会留有印象。然而,即便是他俩,也一样遭遇了失败,维里甚至因为这次失败失去了一只手臂......废了。他们俩抵上名誉和前途作为保证的消息,想来也不会存在着‘太多’的夸张。” “有趣。”沉吟了一小会,凯瑟琳方才发声,“传奇之上,凌驾半神,抵近神祇......呵。” “可不是么?”霍尔应声道,他指了指那一叠羊皮纸,“老实说,即使维里和维拉利已经详细记录下整个战斗过程,甚至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我也不太愿意相信从纸上看到的一切。” “真让人好奇啊!我突然发觉自己无比期待着与他的碰面了!” 第一零三章 丘陵区 时间,一周之后。 地点,新月城自治领东南方的丘陵区。 叶孤云和黑白双熊正跋涉其间。 除了他们,当初一同离城奔赴任务的其他数人如今都已返回了新月城。有的是因为不幸牺牲,有的是因为身受重伤,有的是身心俱疲亟待修整,有的则是身份使然被严格限定了行程。 而叶孤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要寻找矿物。丘陵区嘛,又能找引来狗头人和灰矮人到此长期定居(这俩都是钟情于在矿脉附近挖掘洞穴乃至是庞大的地城定居的种族),这里势必蕴藏着甚为丰富的矿藏。 那么,叶孤云又是为何要亲自前来寻找矿物呢?这种糙活,难道还无法假手于人吗? 嗯,好问题。 确实,叶孤云根本没必要亲自前来。事实上他甚至无法辨认出金银铜铁铝之外的各种金属,遑论它们还是矿物状态的时候。让他去寻找矿物?哈哈,只能是个笑话。 所以,存在着真正的原因,便是——“闲着无事”,以及,修理那黑白二熊。 黑白二熊现在算是被叶孤云盯上了!他们万分后悔当时作出了临阵脱逃的决定,“不小心”坑了叶孤云一把,如今却要连本带利十倍奉还。 说实话,他们至今仍不认为当时的决定是错误的,在那种极大劣势的情况下,一般的认知里,是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既如此,最正常的做法,难道不是能逃就逃么?何必要抱在一起一同葬送呢?多不值得啊!至少,在他们知道的大部分冒险队伍里,这种做法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逃跑者甚至不会因此受到责难。 可、可是,任他们想破脑袋,都不会想象到叶孤云竟会如此强悍!如此逆天!一个人,便生生炮制出一出惊天逆转的大戏!在被大幅压制的情况下(黑白双熊当然不会知道叶孤云并不受负性能量层的压制),连续干翻了在他们眼中没一个好惹的亡灵骑士、吸血鬼刺客以及在领域中近乎半神的巫妖,更别提同时存在着的还有一大堆经过强化的不死生物! 也就是说,“不被责难”的大前提没有了,他们成了真真正正的不被宽容的逃脱者、背叛者。在看到叶孤云从迷雾中走出的那一刻,他们的心情是惊骇欲绝的,惊骇于叶孤云的强大,欲绝是因为想到了即将到来的悲惨日子......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再正确不过,也没多久,只是隔天,报复便来了。叶孤云仿佛不想干别的事了,就只是盯着他们,变着花样,使劲的折腾,让他们如坠地狱,疲惫不堪,折磨不休。想反抗吗?算了吧,挣不脱,逃不掉,甚至都不敢逃...... 好在,几天之后,他们便被叶孤云强制带来了丘陵区,虽然需要承担起所有的粗活重活,还不时会受到来自于叶孤云的心血来潮的折腾,但总比继续留在香椿镇(离前进堡最近的集镇)的临时驻地接受那无尽的非人的折磨要好。黑白双熊现在是万分不愿意回想起前几天的日子,一听到“香椿镇”等的相关词句,腿肚子都会打颤。 总的来说,这一切,包括现在的丘陵区之行,对于叶孤云来说不过是消遣,带着报复性质的消遣。能够光明正大无所顾忌手段尽出花样尽现地整治一对油滑狡诈的贱人,那是多么有趣啊!况且,这样的机会可不会太多,得好好珍惜...... 于是,黑白二熊现在看着他就像老鼠看着猫一样,心惊胆战的,忒无辜,忒可怜了。想来,应是在太过尽兴之下,忘了分寸,用力过猛了...... 不过这没什么,堂堂的新月城自治领的首席顾问需要考虑两个贱人的感受吗?再说了,虽然从来没有收服这两个混蛋的打算,但能让他们畏惧如斯,甘为驱策,好像也很不错。 小队继续在山路中跋涉。 丘陵,众所周知,就是高低起伏的,遍布着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不甚高壮的山岗的区域。其面积是绝对不能仅论平面的,或许在地图上只是不大的一块,真正跋涉其间,却又会生出山重水复歧路迢迢之叹。 此间的山路,倒不算特别崎岖,只是过分蜿蜒,似若一条长长的索带,绕着圈,拐着弯,七扭八歪地,围着各个山岗捆了一匝又一匝。 叶孤云一手拿着炭笔,一手提着画板,不时驻足观察,手上一刻不停地写写画画。 这是在写生?记录下此间的青山秀水? 当然不是了!被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长期糟践的地方,还能有任何美感可言吗? 如今能看到的,无非是乱糟糟的林木,突兀的乱石,东一堆西一堆胡乱堆积的泥土,一个个暴露着的丑陋洞口......这一切,让这里本来可能还有点姿色的一座座山头,彻底的毁了容,就像是被怪兽肆意啃咬了一般,压根就不具备出现在图画上的资格。 所以叶孤云其实是在描绘地图,他要清楚地记录下这里的地势,并标识好每一处矿脉。虽然实际上他并不擅长于地图的制作,但好歹算是通晓来自地球上的、相较这个时代明显更为先进科学的作图技巧,因而他不得不亲自动手,如此他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那种地图。 一边描绘着,叶孤云还在脑海中不断构思。 在他的规划里,丘陵区当然是未来的新月城自治领的工业区和矿产地了!这样的定位无疑是分量十足重要性突显的,也决定了这里必须尽快展开建设。也不要说为自治领缔造出一个成熟强盛的工业体系的远大目标了,仅仅是计划里即将启动的几项产业,就少不了一个稳定量大的矿源的支持。 基于这个原因,叶孤云迫切地想要根绝充斥着此地的蛮荒和混乱,他要让这里变成一个“现代化”的矿区,披上一层文明、科学和秩序的外衣。 好吧,扯远了,事情还是要一点点做的,就现在,叶孤云还在苦逼的作图之中。 穿行在荒山野岭,本该是件无趣的事情,尤其是队伍中的大多数成员都是闷葫芦的情况下,不过,一些额外的元素又让叶孤云他们逃避了枯燥和烦闷。 且不说队伍里多了一个话痨,单是一路上遇到的一支支冒险小队,便总能带来一些新意。 话痨?是谁?他叫吉米,一个人类铁匠,德罗坦和艾维斯的学生,出师之后便来到香椿镇定居立业,手艺尚可,称不上多么优秀但能满足绝大部分的需求。很合理的,他被叶孤云拉了壮丁,寻找矿物嘛,总不能缺少相关的专业人士。说实在的,叶孤云无法想象德罗坦和艾维斯怎么能教(忍)出(受)如此一个话痨属性爆表的学生的,但显然,有这种人在,总不至于要担心氛围的平淡。 至于冒险小队,嘿,那可都是奔着悬赏令而来的!因为有着野狮子卡帕尼克作为范例,弗兰克所做的宣讲非常成功,公爵府颁下的悬赏令和招募令现在算得上是深入民心了。虽然肯定不会有“登高一呼即从者无数”的夸张景象出现,但好歹在众多的目标区域内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冒险小队奔走出没,作为最重要的几个区域之一,丘陵区也确实已经迎来了大量的“新鲜访客”。 这会儿,吉米捏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石头,看了又看,然后竟然伸出舌头往石头上舔了一把,接着,他便喜形于色地叫嚷起来:“哈哈!又发现了一处铁矿!瞧这矿石!铁含量高,又易于提炼,多么优良的品质啊!就是不知道总体藏量是否足够丰富——啊不!按照常理推断,藏量决计不会少的!附近发现了多少个矿藏啊!这地底下必然蕴藏着一条庞大的矿脉!哦哦!大公爵不愧是英明的领主啊!就应该把那些该死的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统统赶走!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能让那些龌蹉东西霸占了啊!......” 叶孤云、麦卡提和德克库已经能非常淡定地忍受这突然爆发的喋喋不休,因为前面的一段时间里类似的状况可没少经历,次数多了,可就开始习惯成自然,以致于如现在般见怪不怪。然而话痨似乎天然具备着一种特殊的魔力,总能轻易地撩拨起他人的情绪,使之恶心、烦闷、呕吐、头痛、抓狂......乃至是绝望,哪怕是如德克库这种平时一言不发的、比高冷的叶孤云更为沉闷的闷葫芦也无法抵抗。 “嗨!黑大个!接着!收好喽!”吉米把手中的铁矿石扔给了德克库,后者连忙接住,放到背后——他和麦卡提背后都背着一个大篓子,里面已经装着许多标了标签的石头,那是一路上从各个矿点采集到的矿石标本,不能说弥足珍贵,但总归是极有价值,据说带回去将有大用,反正德克库不懂这些,他只晓得自己的任务只是好好保管。 若事仅至此,一切都还属于合理的工作交流,很正常,不烦闷,不闹心,没啥可以吐槽的,然而话痨又怎会让事情安于平静呢?他们的存在就是要让生活中的某些“平平无奇”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嗨!黑大个!我告诉你哦!这些矿石啊,你可要好好保管哦!每一块都很重要的啦!它们可是关系着领地的建设的哦!想知道为什么吗?我就跟你讲讲......唉,算了,你也听不懂!.....咳,话说呐,这种铁矿.......” 大约,吉米前世有个叫做唐僧的兄弟。 德克库不是好人,他没有太高的道德水准,如果有需要,不介意干些丧心病狂惨绝人寰的事情,可以说,他和他的伙伴一直以来都是凶恶和狠毒的最佳诠释。按照平时的脾性,此情此境,德克库最想做的绝对是立刻挥起斧头照吉米的脖子出斫去,血溅五步,一了百了,彻底捏死那只呱噪的苍蝇。只可惜并不允许,大杀神就在旁边,容不得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所以,只好忍了罢!然而凶恶和狠毒不能带来对魔音灌耳的额外防御,很快,他崩溃了。 对于德克库来说,那些不知道已经被吉米重复念说了多少次的话语就等于是贯入孙猴子脑中的紧箍咒,实在是......太销魂了...... “啊啊啊啊~~!”德克库捂着脑门嚎了一阵,突然顿住,青筋毕露,龇牙咧嘴,又气喘吁吁地朝着吉米大吼,“住口!” “嗯?”吉米不解地瞄了黑熊一眼,然后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原来你不想听呐?不想听你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想听呢?什么?真的不想听吗?但你也要说啊!虽然你摆出了一副拒绝的样子,但你不说我还是知道你不想听......” 嘤嘤嘤...... 凶神恶煞的黑熊德克库竟憋屈得哭了起来...... 好吧,这家伙实在有够可怜的,他应该需要适当的抚慰吧?不过叶孤云和麦卡提都没敢插手,只是左顾右盼瞻前顾后地假装在忙着自己的事。 紧箍咒啊!谁都怕的! 突然,麦卡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而德克库也收住了哭声,极快地,一个拉开了硬弓,一个抽出了斧头,齐齐转身面向了侧后方的山道转角。 麦卡提凝声大喝:“谁?出来!” “噢!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一串魅惑的女声响起,清亮,优雅,带着磁性,声调中的每一个起承转合都带一种妙不可言的妖娆,仿佛......仿佛总能呢喃在你耳边的魅魔之语。 转角处,走出了两道优美的身影,一黑,一白,赏心悦目。 第一零四章 初遇 两道优美的身影进入了叶孤云等人的视野,然后,他们便觉得周围这些丑陋的山景似乎凭空多了几分亮色。 为首的是一个男性剑士,身量不高,略显纤薄,他有着小麦色中透着淡青的奇怪肤色,而头发是花白的,间杂着几许黄褐,他还有着透着微光的狭长双目以及一对尖长的耳朵,所以,这一定是一个有着精灵血统的男人。但麦卡提、德克库乃至是吉米都确切的知道,这个男人只会是半精灵,因为相比纯血精灵他的耳朵又显得不够尖长了。 这个男人当然是俊美的,五官精致,没有胡须,也没有面纹(精灵和半精灵都钟爱的一种纹饰),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以人类标准),有着一股青涩却又成熟的气质,矛盾却又迷人,走在城里,估计光凭面孔就能让那些个春心难耐的贵妇尖叫高氵朝。 他应该是一名剑士,因为从握持长剑的姿势、行走的步法等的一些小细节中能够看到他的娴熟和内行,然而他却穿着一身白色布甲——是的,布甲,不是皮甲,也不是锁甲、板甲各种金属甲,而是以布匹编就的“甲胄”。布甲甚至不能提供靠谱的防御,反倒在轻便灵活上表现优异,那么,只能认为,这家伙是一名敏捷型剑士,和叶孤云一样,对轻便灵活有着最极致的要求。这种类型的剑士,不是菜鸡,便是大高手。 必须承认,男剑士的风采是出众的,最起码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必须自认不及,但和一同出现的跟在他身后的女郎相比,男剑士立刻显得黯淡无光了。 咕噜~ 看到女郎的第一眼,麦卡提、德克库和吉米便不约而同地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性感!太性感了! 诱惑!太诱惑了! ...... 类似的修饰词还有大堆大堆。 这世上竟然还会有如此......可口的尤物? 身为色中饿鬼,麦卡提和德克库无忘本色,他们瞪大了牛眼,目不转睛一瞬不瞬地瞅着女郎每一丝伴着动作而生的肢体颤动,高涨的欲望便是瞎子都能感受得到,若无压制,恐怕他们已经忍不住冲上前去,尝试将女郎扑倒在地,“吞入口中”。 妖精...... 叶孤云默默的在心底为这女郎标上标签。 性感吗?确实,但并非是一般的流于表面的那种性感。事实上女郎的着装相当密实。忽略她身上一系列精致的令人击节赞叹的小细节,大略而论,不过是寥寥的一件白衬衣,然后便是一身的黑:黑色棉质长裤,黑色的对襟短外套,以及一看就知道是成套的、只是不知用何种皮革制成的黑色及肘长手套和黑色过膝长靴。脖子之上,是一头过肩的略带卷曲的黑色侧分长发,以及一张覆盖了大半张脸的精巧的黑色乌鸦面具。可以说,全身上下没法找到哪怕一寸的必需之外的裸露肌肤。女郎似乎格外吝啬于肌肤展示,于是“任性”地将能覆盖的地方全都覆盖住了。唯一够得上一般意义上的性感的,或许只有那能将棉质长裤绷得紧紧的一双丰盈的大腿以及浑圆挺翘的蜜桃臀了。 这一身行头,换到一般的美女身上或许只能展现出飒爽和利落,顶多再加上些许深邃和神秘(因为全身黑色的缘故),但她偏偏能将之演绎为性感,非常饱满的性感。换言之,这位女郎的性感绝对不是来自于衣着的暴露和火辣身材的冲击,而是在于风情——那种在经意或者不经意的每一个肢体表现中自然而然散发于外的无限魅力,不仅能统治感官,还能统治心灵,就和她那妖娆渗透于每一个音节中的魅惑声音一样。 而无疑,她所拥有的这两者都是最高等级的。 「她是什么来头?呵,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够拥有这种等级的美女......」 叶孤云浑然没有意识到,连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忽略掉女郎身旁的半精灵剑士了。 突然到来的两人完全现出了身形后,径自走到了十余尺外站定。这是一个妥当的距离,能清楚地表明己方并无恶意,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争取一点最基本的信任。只是半精灵剑士依然维持着一副持剑戒备的姿态,这不难理解,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身处在这根本没有秩序可言的野外,任何超越界限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谨慎一点,随时警惕,总无大错。 相比起半精灵剑士的小心翼翼,黑衣女郎倒显得轻松随意多了。她袅袅娜娜的出现,又袅袅娜娜地走近,最后袅袅娜娜地站定,也没有任何刻意的动作,但就是能让男人为其迷醉。 至少,麦卡提、德克库和吉米已经深深沉醉其中了。 未及发言,女郎倒是先微微的侧了侧脸庞,又抬起手,轻轻地拨开那被顽皮的山风拂乱的几缕乌黑发丝—— 咕噜~ 又有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了,好吧,还是那三个。 然后,毫无疑问的,他们的猪哥相被回过头的女郎瞧个正着。 “嗯?”女郎歪了歪脑袋,笑了笑,抱着双臂,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臂上连续地轻点着,一副莫可奈何转而戏谑玩味的模样,她说话了,语调显然比之前的冰冷,“喂!我可不喜欢这种无礼的注视。” 然而三个猪哥还没有回过魂来。 摇了摇头,女郎伸出了右手,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搓,“啪”,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嗯?” “呃啊啊啊啊啊~!” “嗷!” 犹在迷蒙中的黑白双熊突然各自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托起,赫然惊醒,欲待挣脱,却发现压根无法动弹,紧接着,他们又看到亲密伙伴的脸庞正高速向自己靠近,那是因为巨力正控制着他们迎面相撞。最后,“砰”,脑袋撞脑袋,撞了个七晕八素。 许是黑白双熊的痛呼让吉米回复了几分清醒,让他多多少少地意识到了当前的处境,只是这几分清醒似乎未能压下那颗旺盛的好逑之心(简单点说,就是色胆啦),他非但没有见机收敛,反而是更进一步,加倍的作死。 慌张张地,吉米伸出还带着泥垢的双手,盖在脑门上,胡乱地理了理本就乱糟糟的一头卷发,让其更加糟糕,当然,他本人没有察觉到这点,犹自感觉良好。接着,他正了正不满油渍的衣领,换上一副自以为郑重、深情、风度翩翩但实则是色眯眯的笑容,抬步就要向心中女神走去。 “滚开!” 不等吉米靠近,女郎率先袖手一指,无形巨力再次浮现,瞬间便将吉米牢牢宰制。 “啊啊啊啊~嗷!” 作死的吉米如愿品尝了一次黑白二熊已经品尝过的苦果,他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便一头撞在了不远处的山壁之上。那滋味,就像,就像被云霄巨人拿着身体充当投枪用力掷出一般,风驰电掣,“妙“不可言呐。 这一撞......似乎撞得有点狠,吉米毕竟只是普通人。 女郎好像也认识到这点,不过她显然没有就此道歉的打算,好吧,为了不让歉意影响了心绪,她还是找了个理由替自己辩解:“我讨厌啰嗦鬼!最讨厌了!” 这句话其实还有被省略的后半部分:“尤其是还带着猥琐属性的!” 吉米真该哭了,这种理由,都不知道是辩解还是再插一刀。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算是在女郎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想必之前整哭了德克库的那些对话都被沿着蜿蜒山路走来的女郎听在耳中。 场面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安静,但同时,也变得非常尴尬,似乎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不合适的。末了,还是半精灵剑士轻咳了一声,收起长剑,取出急救包,默默地替三个倒霉鬼治伤去了。 半精灵剑士一动,黑衣女郎也跟着动了,她迈着步子,径自走向自他们出现后一直冷眼旁观然后又突然间变得无比严肃认真的叶孤云。 这会儿,叶孤云正握着自制的“铅笔”(其实是炭笔而已),埋头在画板上,手臂飞舞,奋力写画着。 黑衣女郎靠近了,她的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深邃清香,飘飘渺渺地窜进了叶孤云的鼻子,然而他就像是没有闻到似的,压根不为所动,没有表情的变化,未见动作的停顿,一直固执地继续着他的写写画画。 「有趣。」 黑衣女郎停在了叶孤云身边,照旧抱着双臂,樱色的丰唇弯出一个微妙的角度,似笑非笑的,“嗨!”她打了声招呼,然后以调侃的语气,抱怨道:“希望还能有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 叶孤云抬起头,看了女郎一眼,笑了笑,应了声:“嗯。” 黑衣女郎也不介意叶孤云的冷淡,她见过太多在她面前故作矜持强充高冷的男人了,多碰上一个也不会让她再感不适,她继续调侃道:“我们只是路过,还没来得及生出恶意呢!” “知道。”叶孤云这回竟是连头都没抬。 女郎继续:“尽管非吾本愿,但到底还是伤到了你的伙伴了,难道你不该有所表示吗?”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言下之意,绝非是字面上所表达的好奇,而是嘲讽和谴责,嘲讽和谴责没有为被欺辱的伙伴出头的无情作为。然而叶孤云看上去像是没能领会的样子,他抬起头,望了眼还没回过神来的三个倒霉蛋,摇了摇头,淡笑道:“他们啊?那是活该。” 呃...... 黑衣女郎觉得自己被噎住了,她不得不承认。 活该?好吧,女郎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好色又龌蹉的蠢蛋就该受到惩罚」,但这话从本就是那几个蠢货的老大的他的口中听到,怎么就感觉怪怪的呢? 未免......太客观,太中立,太无私,太坑队友了吧? 到底是心智坚忍思维清晰的强大存在,不过是怔了怔,黑衣女郎便从那一丝浅薄的荒诞感中恢复过来,「想用这种古怪招数来唬弄我?没门!」,心虽不忿,但她还是没有就她所认为的“唬弄”展开反击,而是顺着叶孤云的话语,嫣然一笑,道了声“感谢理解”,接着,指了指还在不停摆动着的“铅笔”,问道:“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画画。” “画画?画什么?” “不必问了,画好了。”叶孤云停了下笔,端详了几眼,脸上一直带着那副平淡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抬起头,看了看女郎,笑了,“感谢你带给我的灵感,这幅画便送给你吧。” 他从画板上取下了一张羊皮纸,递给了黑衣女郎。 “纸和笔我都不太习惯,而且我也许久未曾练习过了,技法有点生疏,所以,画得不太好,将就着看吧,不喜欢,扔了便是。” 说完,叶孤云便越过黑衣女郎,走向那三个倒霉鬼。 「素描?」 女郎一眼便能认出载录在羊皮纸上的美术作品究竟属于何种体裁,她甚至能够分辨出内里蕴含着一些较之现有的更显先进更显科学更显高明的技法,然而,当看清楚画中内容之时,她愣住了,真正的愣住了。 画很美,技法细腻,形象逼真,富有质感。 这是一个在风中收束秀发的女郎。 有着婀娜的体态,迷人的风姿。 她穿着黑色的短外套、黑色的长裤、黑色的成组合的手套和长靴,以及一头黑色的略带卷曲的侧分长发。 每一样都是那么熟悉。 不问可知,画中的女郎,穿着的是自己的装束,而动作也是不久前自己不经意间做出来的那个,只是—— “嘿!她的脸是什么回事?” 画中的女郎,并不具备着一张覆盖在黑色乌鸦面具之下的充满神秘美感的脸,而是一副以最精细的笔触描绘出来的、生动且富有神韵的脸,温婉、灵秀、如仙...... 但这绝对不是手持画卷的她的脸! 叶孤云闻言转身,摸了摸鼻子,似乎有点尴尬,但他还是认真地解答了黑衣女郎的问题:“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画的是你啊!” 第一零五章 初遇(下) 某个总爱戴墨镜的家伙曾在他的电影里表示过,“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然而叶孤云认为这话就是扯淡,最起码他就没从与黑衣女郎的相遇中感受到那种诗意,那种玄妙,那种......呃,闷骚。 不过是最普通的一次萍水相逢罢! 不期而遇,点头一“笑”,接着便匆匆别离——可惜的是带着点不欢而散的味道,而在往后的日子里也很可能再没有重逢的机会,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相识——事实上叶孤云虽然肯定会怀念那个极度美好的倩影,但他并不期盼着能有重逢的机会,像这种聪明、神秘而又强大的女人,还是少见为妙。 就如麦卡提所说的,“这大屁股妞儿,忒邪门了!” 呃,好吧,色胚到底还是色胚,脑袋起了个大包了都还惦记着人家的大屁股,看来确实是还没受够教训。 总的来说,叶孤云一行人并不为黑衣女郎和半精灵剑士的出现而感到特别讶异,继而提高警觉加以防备什么的。因为一路上他们实在是碰到过太多的奇奇怪怪的冒险小队了!敢于承接悬赏令和招募令的,莫不是具备着(或者自认为具备)相当的实力,长得奇形怪状一些却也不足为奇。相较而言,黑衣女郎和半精灵剑士的这个组合,除了外形极美和人数较少之外,再没有别的怪异特点,已经算是其中比较正常的存在了。 是的,这两人已被自动归类为涌到此处的冒险小队之一了,所以没过多久叶孤云等人便将先前发生的那些小事抛诸脑后,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 同一时刻,另一边。 走在路上,这里已经离先前的地点有一段距离了,半精灵剑士终于忍不住向身旁的黑衣女郎问了一个让他困惑了好一阵子的问题。 “凯瑟琳,难道你没有使用魅惑术?” 毫无疑问,这两人便是本来应该待在银月城中的“选民女士”凯瑟琳·卡普莱斯以及她的追随者桑比。 凯瑟琳这会儿还在埋首琢磨着拿在手中的那副素描,手指游于纸上,顺着或明或暗粗细不一的一根根线条,感受着每一分笔触的变化。 闻言,她稍稍抬头,答道:“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有,但很快我便隐蔽的补上了。你知道的,对我来说,办到这点并不难。” “什么?”桑比深深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魅惑术对他根本不起作用。”凯瑟琳替怔怔的桑比补上了他还没说完的话语,只是在其语气中能够感受到明显的满不在乎。 “他很强。”桑比感叹道。 “这一点不是一直在预计之中的么?”凯瑟琳平静地回道,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张素描,“况且,不过是能够免疫魅惑术而已,不能说明太多。” “但他表现出来的心智太强大了!甚至超越了界限!我想你也一定感受得到的!他的目光,清澈,明净,平和,集中,没有波澜,不带一丝色欲,哪怕你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相互间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桑比的视线逐一扫过凯瑟琳的脸庞、前胸、纤腰、翘臀以及一双美腿,“我不认为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你的魅力,没有!即使是高尚正直的卡尔夫阁下,毫无准备地撞见你,也一定会出丑的!” “咯咯~!”凯瑟琳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风情万种,“感谢赞美!那么,不妨让我猜猜原因,也许,他和你一样?” 桑比窒住了,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道:“拜托!别拿我说事!” 顿了顿,他继续道:“况且,萨菲厄斯接受了大公爵赠予的5名侍女的事情已经不是传闻了,而被证明是确凿的事实。既然如此,一头需要5名侍女侍寝的饿狼,面对着你却竟然能够做到无动于衷,这、这实在是太不合逻辑了!所以,由不得我不展开一些听起来特别疯狂特别过火的推测。譬如说,他具备着凡人所不能具备的超凡心智,以及与之匹配的可怕实力。” “嗯哼~!”凯瑟琳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这么说,你是认可了那两个吸血鬼作出的评价了?传奇之上,凌驾半神,抵近神祇?” “啊?难道不是这样吗?”听出了凯瑟琳话语中包含着的不以为然的态度,桑比倍感纳闷,转念一想,又变得通达起来,“还是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你看清楚他了?” “确实有些想法,”凯瑟琳承认了,却又摇了摇头,“但我不确定,非常不确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之所以对我无动于衷,并不是因为我的魅力不足难入法眼。” 桑比一头黑线,「果然你还是很在意这个的啊!」,顺着话题,他又问道:“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我不想告诉你。”凯瑟琳轻轻地摩挲着画中女郎的脸,头也不抬地答道。 「似乎是......输给了另一个女人......」 「开玩笑!我又怎么能够承认这种逊爆了的理由?」 「可恶!竟然在我的身体上安上别的女人的脸!」 凯瑟琳将素描仔细折好,然后放入口袋,抬起头,看向桑比,扯出了一个后者非常熟悉的邪恶微笑——每次有这个笑容出现,便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她说道:“反正,现在我对他更感兴趣了!所以,务必按照原计划,对他展开进一步的试探!” 桑比隐蔽地撇了撇嘴,回应道:“凯瑟琳,我记得你本来的所谓原计划不是这样子的,”他模仿着对方的腔调,“‘毫不犹豫地对其展开毁灭性袭杀,将一切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唔!就是这么强势!” 凯瑟琳似笑非笑地看着桑比,直到让后者惴惴然,方才说道:“不错嘛!小伙子!已经学会揶揄我了呢~!” 桑比赶紧将脸色一正,连连摆手,说道:“不、不!没有!您误会了!我怎么敢......”忽的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脖子一梗,抗议道,“嘿!拜托!不要再叫我小伙子了!我的年龄比您大!都...都够当您的父亲了!” 凯瑟琳没有理会这软绵绵的抗议,耸了耸肩,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你,还有许多人,都应该感到高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毕竟是暂时放弃了我坚持认为是正确的进取路线,如此,无论如何都算是尊重了卡尔夫阁下亲自设计的‘统一’蓝图,听从了他的规劝。”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还记得临行前我们拜访他时聆听到的那些话吗?” 「新月城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不会也不能是共和国不死不休的敌人」 「一个繁荣稳定的新月城有什么不好?生活在那里的人可都是我们的同胞啊!」 「萨菲厄斯或许是个危险人物,但现在他不是还没有制造出任何灾祸吗?至公至正的裁决,不会、也绝不应当降临在还没有任何犯罪事实的所谓的“重大威胁”的头上,无论他看起来有多么的像!」 「且让他去折腾吧!若是他能创造出一个繁荣的新月城,我们不妨乐见其成,若是他敢于戕害世界为祸苍生,我们自当带去其应得的审判!」 「凯瑟琳,慢慢来,不必着急。我们应当对伊斯特阁下的思想和他所建立的制度有着最充分的信心!要相信,那必将是最先进,最优越,最普适的!假以时日,新月城会与我们一样的,总有一天,民主之辉必当遍洒世界!」 “呵!多么有理,多么睿智,多有远见呐!” 嘴上虽然在说着热情洋溢的赞美话话,但在凯瑟琳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敬仰之色。 桑比挠挠头,脸带纠结地说:“您认为那些话是不对的?怎么我感觉都挺有道理的......就像我一直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总是在私底下抨击卡尔夫阁下是绥靖派、狂信徒、理论家、教条主义者、古板、老顽固......” “桑比,我对你感到失望了啊~!亏你还一直宣称总是站在我的一边,”袅袅地瞥了桑比一眼,凯瑟琳转过头来,倏地伸手一指,隐藏在道旁乱糟糟的草丛中的两只狗头人立即被熊熊的炽焰所包裹,狗头人惨叫倒地,连连打滚,仍未能熄灭身上如同附骨之疽的炽焰,三五秒后,地上便只剩下两堆余烬。 “不要忘了我们的初衷,”凯瑟琳回过头来,掩映在黑色乌鸦面具下的一双黑色眸子清冷而锐利,“去他喵的公正世界!去他喵的民主之辉!我们不是提尔的信徒,更不是伊斯特的追随者!那些个漂亮话,那些个美好理想,与我们无关,我们想要的,一直未曾更改,纯粹,单一,那不过是......让所有贵族完蛋而已。” “噢,呃,那个...太糟糕了!我又迷糊了......我总是搞不懂这些......反正我只需知道务必一直跟着你就好......”桑比弱弱地回答着,末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报以一个纯净的笑。 凯瑟琳抿了抿嘴,不欲多言,打了个响指,一袭浓黑为底带着神秘精致的暗金条纹的宽大斗篷凭空出现,裹在女郎的身上,妖娆的身段顿时被全部掩盖。 “走吧!继续我们的‘原计划’!” 第一零六章 捕奴 转眼间又到了日影西斜的时分。 对于冒险者而言,这是明确的该当休息的信号。于是,丘陵区内渐渐地出现了一幅漫山遍野俱是营帐和篝火的罕见景象。 夜幕降临,丑陋的山景终于被浓重的夜色掩盖住了,散落的诸多火光也因此平添了几分浪漫气息,如点点繁星,如万家灯火,影影绰绰,交相映衬,让此处绽放着一种未曾有过的美丽,若有吟游诗人在此,想来一定会忍不住兴致大发,抚琴高歌吧。 叶孤云等人也已早早的觅得良所设好营帐,此刻正围在篝火旁鼓捣着今天的晚餐。 当然,叶孤云是不敢再让黑白双熊替自己准备食物的了!之前见识过的黑暗料理实在是让他没齿难忘,如果不想往自己的嘴里递送那种“食物”,就绝对不能再偷懒了。 一如前次,叶孤云用树枝叉着一只已经处理好的野兔置于篝火上方烘烤着,能用的调料只有携带而来的盐与辣,勉勉强强还是能让逐渐转为金黄的野兔变得香气四溢的。 另外的三个家伙看了看叶孤云手中的鲜嫩多汁的烤兔,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砵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所谓料理,面面相觑,欲哭无泪且又口沫横流,终于开始对何为美食有了更真切的理解——不能仅满足于能够入口,更不是食材高尚便能称之为美食的!(天知道已经被黑白二熊糟蹋了多少好食材呐!) 慢慢地,三人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开始抗议了,末了,麦卡提最先忍受不住,他烦躁地扔掉了手中的木碗,搁下了一句“我去打几只兔子!”,然后便转身走进山林。 叶孤云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等着看笑话,相同的情景,过去的几天内已经陆续发生过数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艰难地搞来了猎物(大量的冒险者聚集,自然令得这个区域不可能如从前般轻易见到活蹦乱跳的各种动物了),然后生生糟蹋掉。 叶孤云实在是非常好奇,黑白二熊究竟是有着个什么样的构造奇特的脑袋,以至于能够学会一大堆技艺——武技、弓术、野外生存、侦察、潜藏乃至是打猎,每一样都特别高明,偏偏却无法掌握理论上不具有太高难度的烧烤...... 悲哀的是,铁匠吉米的手艺也没比二熊好多少,他能做的,不过是勉强将兔子烧熟而已。 三两下解决掉美味的烤兔肉,叶孤云也没兴趣再看三个家伙已成惯例的悲剧秀了,他走到一个视野开阔的空旷处,独自赏玩着那漫山的火光。 冒险者们之所以敢于如此明目张胆无所顾忌地扎营,当然和本来盘踞在此地的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全都倒了大霉有关。 一开始它们就被新月骑士团全歼了主力,不得不缩到幽深复杂的隧道和地城中顽强抵抗,尽管凭借地形之利它们确实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成功逼走了强大的无法正面抗衡的新月骑士团,但是随后而至的大量冒险者又让它们陷入了程度更深的无望绝境之中。 对于这群不得不顽抗拆迁的钉子户而言,成分复杂、数量众多、不择手段、善于乱战而又无碍于地形的冒险者明显是比新月骑士团更为险恶的敌人。它们很快便发现,己方的抵抗力量正在急速衰退,而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没多久便在连绵不断的冒险者的轮番冲击下最终告破。 在此之后,原本被钉子户们藉之为屏障的诸多幽深复杂的隧道和地城,基本上也就成了一座任意来去的游乐园,任由凶恶的冒险者在乐意的时候前往寻幽探胜...... 既如此,外面的连绵山岗自然也不见了往昔的风险重重,转而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平靖状态之中——不必担心受到怪物的伏击,因为绝大部分怪物都被消灭或赶跑了;也不必担心遭遇他人的暗算,因为大多数的可能会被激发的矛盾都被这个特定时期内蕴藏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巨大利益强势压制,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恪守着互不侵犯的默契。 夸张点说,如今这里甚至不比大部分城市内的大部分区域危险。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难得的安全保障,向来缺乏信任缺乏安全感的冒险者们才敢如此任性的随处扎营,某些个实力强悍的队伍甚至干脆驻扎在一些主要隧道的出口之外,白天深入内里作业,晚上则退出休整,规律而高效,恰似打卡上班...... 某种程度上,每至夜晚,这片事实上已经成了一个大营地的区域仿佛就在举办着独属于冒险者的嘉年华。叶孤云绝对有理由相信,此时此刻,散落在山间的一丛丛篝火旁,正聚集着来自不同队伍的一个个冒险者,兴奋地谈笑着,谈笑的内容无非是分享情报、交流心得、吹嘘战绩以及炫耀战利品,场面之和谐真的能让不明真相者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能是陌生的冒险小队之间能有的信任吗? 然而这确是事实,叶孤云等人都已碰到过。就在昨晚,他们刚刚升起篝火的时候,就看到一支小队满怀笑意地走来,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嗨!伙计!你们今天抓了几个活的?” 就是这么和谐。 嗯?“抓了几个活的”是什么意思?简单,“活的”不过是一个指代词,指代俘虏,整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在询问“抓了几个俘虏”。 抓俘虏?是的。相较于击杀,冒险者更倾向于活捉他们遇到的每一个狗头人、地精以及灰矮人,尽管后者显然更为费劲。这当然是有原因的!盖因大公爵为每一个肢体健全的俘虏开出了极为慷慨的报酬(十倍于作为击杀证明的首级),奔着发财而来的冒险者们自然不得不好生计较一番了。 至于慷慨的报酬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其实也很好猜测——俘虏们的去处只有一个,便是沦为奴隶,如牛如马,任由驱使,做尽各种苦活,至死方休。而本已是新月城最大奴隶主的大公爵之所以还要如此变着花样不惜代价地收购奴隶,无非是为尽量填补新月城新近出现的仿佛无底洞般的劳动力缺口罢了。 「自治领政府即将启动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而这个计划需要难以想象的大量劳动力」,这样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一切都合乎逻辑,一切都顺理成章,伟大光明,无可指摘,更重要的是,每一次“交易”都公平公正,足斤足两,绝无迁延,钱货两讫之后,又可以嗨皮好一段时间了!这简直...... 大公爵万岁!悬赏令万岁! 什么?擒获的那些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奴隶?嘿,这个问题可就是高贵的大人物们需要考虑的了,可与咱广大的按照契约交货收钱的下等人无关~! 作为高贵的大人物中的一员,叶孤云当然已曾严肃地衡量过此事,他的答案是值得尝试,事实上相关的悬赏令正是在他的坚持下才得以不打折地颁布——拥有白糖以及后续的其他产品带来的可以预期的庞大收益作为托底,说话就是底气十足! 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地球人,叶孤云不认为有任何族群是不能被奴役的,“xxx永不为奴”之类的豪言全都是屁话,只要心够狠,手够黑,总能让被瞄上的某个倒霉族群弯下脊梁五体投地地匍匐在你脚下,任由差遣,哪怕只能维持一段不长的时间。 甚么种族特性——如胆小怯懦之于狗头人、肮脏卑劣之于地精、暴躁邪恶之于灰矮人,都只是用于大略形容整个族群,具体到个体,可就未必能表现出所谓的禀性难移了,尤其是将个体一个个分割开来的时候。 而调教奴隶的关键之处在哪呢?不外乎使其具有温顺和服从的属性,可以用利益(看得见但未必摸得着的),也可以用暴力。当然在这个野蛮的时代,还是后者更事半功倍一些。皮鞭、棍棒乃至是绞架,都是不错的道具,少不得的还有叶孤云带来的算尽人心的管理制度和甚于梦魇的现代酷刑——啊!这玩意黑白双熊已经品尝过了,滋味相当不错~!如此,还真不怕有学不会温顺和服从的刺头出现。 况且,这次被瞄准的都是些什么种族呀?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或许也就灰矮人稍微难搞一些,余下二者都不是什么特有骨气的种族,往昔也曾被他族奴役(只是罕有被人类奴役而已),这次,呵呵,也决然不会例外! 尽管现在只是整个项目的开头,但照目前顺利的进展来看,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批娴熟的矿山苦力可用——他喵的!这些个奇幻世界里的奇幻种族个顶个都是天生的旷工,一个生来即有的昏暗视觉就能解决多少问题避免多少麻烦呐!这等优秀的人才,竟然一直沿用着落后的生产模式,这简直...不能忍! 必须开化他们! 所以得先抓光他们! 这一刻,叶孤云无比庆幸,庆幸这世界还没有产生白左圣母和人权卫士之类的怪胎,如此,他这个魔鬼才没有被吐沫星子淹没,也没有被绑起来架上火刑架,反而还能津津有味地推动着自己的一个又一个的邪恶计划。 第一零七章 丘陵区的矿藏与混乱 第二天,勘矿小队的成员们早早醒来。 北地冬日的清晨当然是极为清凉的,尤其是现在不单只是身在野外,而且还正处在有着一定高度的丘陵之上,两相叠加,更显彻骨。 然而现在还不算是北地地区天气条件最为恶劣的时候,按照过往经验,至多只在一周之后,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将降下,再过后就是真正的隆冬时节了,风雪的侵袭变得越来越频繁,广袤的北地因而将时不时遭遇到交通阻绝的恶况,行人无踪,商旅绝影,所有的野外作业也都被迫中止,直到来年开春。 也就是说,未来的两三个月内,真正能让叶孤云用以推行他的城郊扫荡计划的时间也许就只有接下来的一周,往后就不得不缩在温暖的新月城中老老实实地“种田”了,顶多也就还可以在城门口一带鼓捣一下。但叶孤云并未对此感到郁闷和失望,他了解自己拟定的方略到底有多么的庞大,心知只能一点点一步步缓慢但稳健地实现——无上之城,难免要以漫长的时光浇筑,却是急也急不得的。 此外,不应遗忘的是,新月城本身还是一个天然的不冻港,得天独厚的条件让再凛冽的寒冬也阻绝不了自海上而来的商船,有商船则意味着有贸易,有贸易则意味着可观的收入,而可观的收入则代表着资本的积累,而资本的不断积累进而推动进一步的发展——如此,一个冬天如何也算不得白费。 当然了,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不是几个月后的事情,而是当下,只能是当下。 叶孤云现在就在琢磨着如何在一周之内将丘陵区的事务彻底厘清——至少也要让这个区域真真正正的被清理出来,并且做好管控,绝不能让“在来年开春之后真正启动建设之时却发现这里又被新的怪物所占据,一切又要从头开始”的糊涂事发生。 说实话,叶孤云对冒险者们清扫残余的速度和进度都是不感满意的。尽管这些人在利益的诱使下展现出极大的热情,而本身的能力也不必怀疑,但偏偏就是达不到叶孤云设想中可以达到的高效率。这让他很是困惑。 不缺态度,不缺能力,却无法做到高效......唔,也许是缺乏合理的执行方式吧? 一想到这里,叶孤云顿觉释然。他也不再期望冒险者们能够如他所望的展现高效了,因为这是办不到的事。看看那些人每一个都必然具备的自由散漫的属性,还有队伍与队伍之间乃至是个人和个人之间混乱驳杂的关系,就知道短时间内绝对没法将他们统合起来。 噢,真不知是秩序遗忘了他们,还是他们遗忘了秩序。 总之,无法统合,则意味着各自为战,于是效率不彰理所当然地成了这次行动的注脚。 “或许我也该掺和一下?” 带着这样的念头,叶孤云踏上了新一天的旅途。 吉米还在哆哆嗦嗦着,似乎其话痨属性难得的被牢牢压制住了。好吧,对他这样的普通铁匠来说,大冬天的在野外露宿,确实是相当难熬的事情。 如果有一件恒定了「忍受环境」的斗篷...... 如果队伍中有能够布置防御寒冷结界的法师...... 可惜都没有。 所以吉米唯有往身上铺盖尽可能多的御寒物,蜷伏在篝火旁的营帐里,瑟瑟缩缩了一整夜,天明起床之时犹自浑浑噩噩。而现在,他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叶孤云的询问。 “你应该对这里的矿藏有了大体的了解了吧?” 几天的跋涉,粗粗略略的也算是将这片区域内的大部分地方勘察过一次,发现了很多,找到了很多,矿物样本就塞满了两篓,林林总总,不是内行都无法理出头绪来,所以叶孤云必然有此一问。 “啊!是的。” “所以这里都有哪些矿物?” “主要是铁,我敢向工匠之神赌咒,这里一定是一道铁的富矿脉;然后,作为伴生矿,铜、锡、铅也能常常找到,大概有着一定的藏量;至于其他的伴生矿数量较少,姑且忽略吧!噢,别忘了这里还能找到一些魔化金属,至少我已经发现了秘银和魔铁矿的踪迹!但是还无法判断储量...好吧!那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有’罢了!哈哈!顾问大人!我保证!大公爵听到您汇报的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到这里,吉米的脸上顺势浮现出一副带着“你懂的”的暗示的坏笑。这家伙似乎慢慢地恢复过来了,话痨属性再度抬头,眼看着就要大展雄风。 “吼!秘银啊!魔铁矿啊!多值钱呐!好东西啊!找到它们就是喜讯!天大的喜讯!大公爵绝对会重重的赏赐带回这个喜讯的您的!只希望,若是顾问大人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卑微的小人呐~!” “......” 「本大爷还会稀罕大公爵的赏赐?」 「我觉得他的战斗力快要超过唐僧了!」 「德罗坦!艾维斯!你们教出来的好学生!」 恨恨地腹诽一番,叶孤云非常干脆地扭过脑袋,不再理会那个搞不清状况却又自以为是还在卖力阿谀的混蛋。他默默地消化着听到的消息,心情是喜悦的,表情也少见的柔和。 这里有铁!大量的铁!一座富矿! 呵!再好不过了!产业的基础有了!不太费劲的有了! 至于吉米提到的秘银和魔铁什么的,他不是特别在意——作为货物,充其量不过是能充作一种另类的奢侈品,就算其价格远超黄金,顶多也就能够换来不多不少的一笔钱,而钱这玩意,向来就是叶大官人最不在乎的一种东西;而作为材料,也许真的能用它们来制造出一些卓越的神兵(必然还伴随着另外的巨大代价),但在流水制造的海量的优良铁质制式兵器面前,这些神兵又算得了什么呢? 孰轻孰重,相信只要是不太瞎的上位者,都能拿捏得清。 四人又再于山路上穿行,这次的目的地是灰矮人在区域内的主要据点:“灰铁要塞”。 说来好笑,互为邻居的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非但不能和洽相处,互为犄角,守望相助,反倒从来都是泾渭分明,及至互相嫌弃,摩擦不断,争斗不休,哪怕它们共同占据着一个区域,也共同被外部族群所敌视,理应有着许多共同利益。以至于,即使是现在的这个关乎存亡的特殊时刻,都无法让它们抛下成见联结成紧密的盟友。 荒谬吗?当然荒谬!然而更荒谬的还是造成这个结果的所谓成见! 那是什么呢? 呵,也许会有人不信,其实叶孤云初初也不相信。他喵的,竟会是,种族歧视! 狗头人天性怯懦,缺乏勇气,个体实力低下,照理说这不应该是一个强势的种族,然而它们的性格中偏偏还拥有着难以理解的残忍,且又自视甚高,疯狂敌视一切外族...... 地精倒不至于那么蛮不讲理,甚至可以说,三者之中它们是最宽容的,只要条件合适,愿意和外族联盟乃至是混居。然而贪婪、卑劣、邪恶、狡猾而善于欺诈的个性以及强大得过分的生殖能力让它们总是难以得到外族的信任。 灰矮人同样是个敌视外族的种族,但它们显然要比狗头人理智的多,不至于完全排除和外族联手合作的机会。当然这得有前提,前提有三,一是确有必要,二是同一阵营(邪恶),三是目标种族值得尊重...... 好吧,可以散了!不必再谈了! 可以想象这么个场景: 脾气暴躁实力强大(不论是个体实力还是群体实力)的灰矮人们遇到挫折了,感受到危机了,开始尝试寻找助力,然后环视一周,却压根没找到看得上眼的—— “什么?你说狗头人和地精,那只是两群臭虫好么?!你叫咱们和臭虫联合?!” 咳咳~!就是如此。 此外,还存在一个不容忽略的因素:灰矮人的数量终究太少。人数少就难以在联盟中占据主导,没法占据主导的联盟对灰矮人而言便毫无意义。难道要耐着性子勉强自己去承受怯懦的狗头人或者卑劣的地精的宰制吗?噢不!这样的联盟,真的不要也罢。 这很合理,这很客观,还带着点不可抗力的意味。 丘陵区内的灰矮人的数量必须稀少!如若不然?那才叫不正常呢!因为灰矮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地表种族,他们的根在常人认知里的地底,在那荒芜、广阔、充斥着混乱与邪恶的幽暗地域!灰矮人,以及同样居住在幽暗地域内的黑暗精灵、夺心魔、灵吸怪以及寇涛鱼人等等,这些地底种族在地表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虽不至于是绝无仅有,但也绝非寻常可见,所以你不能指望(当然每一个地表种族都绝不会指望)能够见到太多。 就丘陵区内的这支灰矮人族群而言,他们当然是有点特殊的。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也不知道是因为何种缘由,这支灰矮人就默无声息地出现在丘陵区内,占据了一个山头,落地生根,在此定居下来。 这很罕见。 要知道出现在地表世界的地底种族个体大都以雇佣兵或者赏金猎人作为职业的,他们小心隐匿着行迹(因为被地表种族普遍敌视),混迹于市井,游荡于野外,居无定所,独自(或者和少数几个同伴)过活,朝不保夕......集群定居?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那么,丘陵区内的这一支...... 想了想,叶孤云又觉喟然无语。大概,又是和数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以及之后的一系列情势变幻所造成的吧!在那之后及至现在,极长的的一段时间内,不管是因为有意致使还是无意为之,新月城外的大片区域(当然包括丘陵区)事实上就是一个无人管理的缓冲区。既如此,这里理所当然的会成为一些法外之民的聚集地,慢慢地就会形成各自的族群。 当然,谁都无法确定灰矮人到底是在何时来到丘陵区的,但其发展壮大的时期却是能够确定的——就在这里变成了缓冲区后。正是有了该时期内当地领主(就是新月城领主啦)的默许和纵容,这个原本决计人数极度稀少的种族才会壮大到如今这个地步。 好啦~好啦~!叶孤云根本不想理会这些陈年旧事,他在意的只是当下—— 「什么默许纵容的,对也好,错也罢,就当是养猪好了!现在,猪养大了,也该杀了......」 第一零八章 灰矮人要投降? 时近中午。 花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叶孤云等人终于赶到了“灰铁要塞”之外。远远看去,就能看见它那坐落在半山腰的较之一般的隧道口更显宽大严整的所谓“城门”,确像一张张大的嘴,依托山体,于阳光映衬之下,倒是真能显现出几分狰狞的气息。 说是要塞,其实不过是灰矮人的自诩,实际上所谓的“灰铁要塞”只是一座有着一定规模的地城,够不上先进,够不上庞大,够不上机巧,更够不上精细(不管是何种矮人,似乎都无法和精细沾边),但总比同一地区内的狗头人和地精的定居点要好。更重要的是,这座地城占据的位置,恰好就是丘陵区内最大的一处矿脉所在——灰矮人并不愚蠢,当然懂得要占据最好的地方了——所以,这里是必须拿下的地方。 四人步向大门,随着脚步的临近,他们开始察觉到一些有别于平时的异状。 大门外,怎么会聚集着这么多冒险者?这个时刻他们不是应该正深入各个隧道和地城,凭勇力,凭智慧,以至高的热情投入到捕奴、啊不!清剿怪物的崇高任务中的吗? 还有,这些冒险者怎么好像还在争执之中呢?似乎是分成了两边,激动地相互对骂中,调门越来越高,言语越来越难听——噢~!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叶孤云朝黑白双熊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双腿一蹬,就往人群中冲去。他们当然不是前去助拳的,而是要了解情况进而化解争执的。然而似乎不管是在言语还是拳头方面,黑白双熊都不太具有说服力,好一阵子过去了,场面之杂乱依然未见改观。 叶孤云燥了,决定自己动手。他抽出长剑,默默地运转着内力。倏地,他以狮子吼的法门,怒声大喝: “不想死的!给我滚开!” 言毕—— 嗡~~~! 充满威压的铮鸣声中,一道灿若极光的白色剑芒凭空而现,雄浑,宽阔,宛如自天上降下的神罚,携着磅礴的气势,笔直地,朝着大门的方向劈去! 烟尘四起!一刀断流! 只见剑芒行经的路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清晰的划痕!而原本拥挤在此的冒险者们,在听到了莫名的大声警示和察觉到骤然亮起的光芒之后,俱都能适时散开,倒没有自以为是的倒霉鬼产生——这些家伙可都是老油条了,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较真——总之,若是有人能从半空中俯首下望,定能看到一幕一剑将人潮劈开的壮观场景! 冒险者们都被震慑住了,躺在地面上的那道仿佛来自神祇之威的划痕,强劲地冲击着他们的视界,个别人等,甚至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破碎。 “太、太夸张了!” “好可怕啊!” “这是人类能够办到的么?” “他是谁?哪位圣者?” “他是拿着神器吧?” ...... 叶孤云若无其事地收回长剑,然后,无视集聚过来的或敬畏、或好奇、或不怀好意又或者是其他的一切复杂的目光,也无视此起彼伏的一片片嘀嘀咕咕且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夸张的议论声,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横穿人群,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跟在叶孤云身后的吉米可就无法淡定了,他战战兢兢的,身体还在不住战抖,先不说叶孤云第一次表露出来(在他面前)的令他合不住下巴的惊人实力,光是那些意图难料的目光和议论就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界限,尽管那些目光和议论根本不是冲着他去的,他只是受到了些许池鱼之殃。 事实上,叶孤云刚才挥出的那道剑芒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大。它有着显著的缺点:消耗大、酝酿期长、出招缓慢运行更为缓慢、威力确实惊人但也因此显得笨重欠缺变化、徒具宏伟意象却丧失了隐蔽性、“一锤子买卖”一招既出再无后续...... 换言之,叶孤云是绝对不会在实战中使用此招的,因为成本(时间、空间、内力消耗)高昂的它却十有八九打不中敌人,这种注定血亏的事自然干不得。 思来想去,此招的最大用途就是在于表演了,它特别适用于某些需要高调装逼需要震慑立威的场合。恰好,刚才就是一个需要立威的场合,而效果,看起来真的非常不错。 叶孤云总算是来到灰铁要塞那洞开的大门外了,一停步就立即似笑非笑地讽刺了面带惭色迎了上来的黑白二熊一句:“嗨~!你们还好吧~?” 也不待二熊回话,叶孤云便自行扫视四周,一看之下,倒是发现了熟人——“野狮子”卡帕尼克和他的伙伴们。 卡帕尼克就是前些天在前进堡外最先响应弗兰克的“接应”请求的那支佣兵团的团长。正是因为这份过人的胆气,他的团队成功的赢得了弗兰克许下的两车白糖的赏格,一时间都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同行,尽管事实上他和他的伙伴在所谓的“接应”任务中根本没干过多少事情,就只是懵懵懂懂地伴随着走了趟路而已。 叶孤云对卡帕尼克的印象还算不错,起码知道这是一个有胆气的家伙。基于仅有的这点熟悉,叶孤云信步走到了卡帕尼克跟前,扫了左近的人群一眼,问道:“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您是...?”卡帕尼克挠了挠他的雄狮脸,五官皱起,深深的抬头纹都快能夹死蚊子了,他在努力地装出了一副不断思索然后恍然大悟的憨样,“首席顾问先生?” 卡帕尼克当然还记得这位在那片不洁之地见到过的首席顾问先生了!当时他从一片灰蒙蒙的浓雾中飘然走出,风采非凡,如若神人,身边的梅菲斯女士和薇丝殿下竟然都隐隐的事事以其为主——噢!这是何等地位!——后来卡帕尼克更是打听到,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那儿,是因为要讨伐持续祸害着前进堡的巫妖——谁知道里面是怎么会有巫妖的?——而事实证明他们已经成功了。 好吧!该欢呼了!wow!这是何等伟大的功业!这可是打败了邪恶的可怕的巫妖啊!他们的名字应该要被吟游诗人写进诗歌里长久传颂了吧? 当然,这些都不是卡帕尼克能够牢牢记住叶孤云的最主要原因,真正的关键,在于卡帕尼克正是靠着叶孤云等人赚了一大笔钱——谁又能轻易忘记能带给自己财富的财神爷呢? 卡帕尼克不但不敢忘记,他甚至不愿意看到对方脸上可能会浮现出的不耐神色,所以,在察觉到对方对他的故作姿态没有任何表示后,他果断换了个表情。 轻咳一声,卡帕尼克严肃地说道:“萨菲厄斯先生,您能来到这里实在是太好了!我绝对相信您的到来会让所有的矛盾消于无形,而大家也都会得到最公正的裁断。” “事情是这样的......” ............ 简单来说,这是又一次的卡帕尼克走了狗屎运的荒唐闹剧。 今天早上,卡帕尼克和他的队友们如同先前几天一样早早地进入到灰铁要塞中“探险”去了。他们相信,今天也会和往常一样,经过一番努力之后就会有个不错的“收获”。 工作是惯熟的,不断地深入,谨慎地探索,发现敌人,撂倒,绑起,继续前进,循环反复。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俘虏退出地城,前往丘陵区外——在那儿新月骑士团设立了一个小营地,专门负责接收俘虏,冒险者们只需将俘虏带到那儿,就能拿到约定的报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特别公道。 就当他们斗志昂扬地走进一个已经无比熟悉的区域内时,突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数十个灰矮人,层层叠叠,围了一圈又一圈,提着武器,面带怒色。 当下可把卡帕尼克吓坏了,以为自己特别倒霉地走进了灰矮人精心布置的埋伏圈。然后,神奇的事情来了,预想中的不可调和的惨烈血战并没有发生,尽管面色不豫,这群灰矮人就只是牢牢地围着,似乎不具有浓烈的敌意,接着,他们中走出了一个大概是头领的家伙。 一番交流下来,卡帕尼克蒙圈了——见鬼了!这群灰矮人...竟、竟然...要投、投降?!还、还他喵的是集体投降?!! 卧了个槽!! 卡帕尼克先是震惊,继而狂喜—— 「这要是能把他们全都押解到新月骑士团的营地......」 「额呵呵呵~!能买屋了!能买地了!能开个小作坊!能...能做上等人了!」 但是,在一番宛如梦幻的白日妄想过后,咱们睿智的“野狮子”卡帕尼克大人清醒过来。 先别说尚算遥远的“有钱没命享”的深奥问题了,单是近在眼前的“如何搞到这笔钱”这一道最基本也最紧要的关卡就已头痛无比。 通关路径总是确定的,俘虏们当然是要押送到新月骑士团的营地才能换回赏金的了!难点在于,怎样才能将俘虏押送到那儿。 单靠自己的这支队伍?别开玩笑了!那是绝对办不到的!当他们接受了灰矮人的集体投降之后,敌人就已变了,不是别的,正是昨天晚上还能聚在一起喝酒玩闹吹牛打屁的各路冒险者! 一个事实。当大公爵颁下的那份从无先例的优厚悬赏令清楚地传达至新月城附近的所有冒险者群体之中时,丘陵区内的那些个狗头人、地精和灰矮人,其实就已经等同于埋在藏宝点的一笔大的惊人的财富。 必须强调,这笔财富是专属于冒险者的——谁敢不同意他们就打断那个人的狗腿!但它们没有(也不可能)指定个体,而是任由自取,各凭本事。能力高的击杀/俘虏得多了,就能拿多一点,能力低的击杀/俘虏得少了,就得拿少一点,合理公道,无怨无尤。即便是开始时还怀着歪心思的——譬如打算玩上几把半道截杀坐收成果等拿手把戏的,在经过了观察和衡量之后,都发觉还不如守规矩实在,于是也跟着守规矩来。 而这些种种正是数天来呆在同一个区域的数量众多的冒险者一直能相安无事并罕见地维持着大体的秩序、营造出一个欢乐有爱的和谐局面的最大理由。 然后,现在让这些冒险者发现,他们当中的某个人某个团队,因为一点莫名的狗屎运,坐上了好位置,拿上了好餐刀,大嘴一张,就独自将本应供所有人共同分享的最大最厚的那块肥肉(尽管还另有狗头人和地精的存在,但谁都知道灰矮人才是其中最具价值的一个)囫囵吞下,还一点渣滓都不余留——噢~!不妨猜猜,这些压抑了性子许久的桀骜者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一念至此,卡帕尼克便冷汗泠泠,虽然他以豪勇自诩,也一直以来无论何时都对自己的伙伴们拥有充足的信心,从不觉得自己这些人会比任何一支队伍差,但他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能够对付得了势必蜂拥而来的红了眼的各路英豪。 那么,就此放弃? 不!卡帕尼克不甘心!得入宝山焉能空手而归?任谁处在相同的处境都不会甘心的! 而且,事实也不允许他就此放弃——数十个灰矮人放下武器不作抵抗地围在你的身边,说是要投降,就算你不愿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全杀掉?舍不得,多值钱呀! 那么,难道还能赶走他们再费劲的一个个重新抓回?这他喵的不是白痴么? 想了许久,咱们睿智的“野狮子”卡帕尼克大人不负众望地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破局方法:独吞不成,那便分食呗!嗯,必须找几个靠谱的小伙伴分食!如此,即便能够吞进肚子的肥肉势必只有独吞的几分之一,但到底算是能够吞进肚子啊!而且,怎么说其油水也要比群狼抢食各凭本事时能够捞得的多得多! 想通此节,卡帕尼克立刻着人联系某几个关系较好的冒险团队。不消说,这其中必然存在着选择标准,有二,声誉良好以及颇具实力。 非声誉良好则不足信任,非颇具实力则没资格分食。 而受到了邀请的冒险团队当然是欣然答应,他们表现出极高的热情,宛如奔赴国难,又如驰援乡里,急急忙便向卡帕尼克所在的位置靠拢——这还用解释?还不都是生怕跑慢了就没肉吃或者吃得少么? 唉~!蠢透了! 必须承认,利令智昏真的就是冒险者们共有的除之不去的痼疾了。 自然而然地,这等行事不周之举令得己方的意图极易暴露。没多久,便有伶俐者察觉到不妥;又没多久,附近的所有冒险团队都知道灰铁要塞里正发生着一起不能被容忍的邪恶勾当;再没多久,所有没收到卡帕尼克的邀请的冒险团队已经联合起来了...... 后面的剧情随随便便都能猜个七七八八,无非是先是对峙,继而对骂,最终对砍而已。地点么?就在灰铁要塞大门口。而经过一番酝酿,就在刚才眼看着就要进入高氵朝,但“何其不幸”的被突如其来的一束剑芒生生打断...... 第一零九章 财富动人心 灰铁要塞的大门外,气氛一片诡异。 卡帕尼克在讲述完事件的大略经过后便垂首默然,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乖得像一只宠物狗。 而其他人等见到作为事件核心的卡帕尼克都竟然是这种表现,看不懂,猜不透,一时间也就怔怔不知所以。 卡帕尼克之所以如此恭顺当然是自有其考量的。卡帕尼克认为,不管叶孤云是个怎样的人物,真如猜想中的那般强大也好,徒有虚名也罢,他确定就是此时此地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了,因而将问题往他身上推是准没错的。如此,矛盾的焦点也将随之转移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身上,卡帕尼克就可以从中撇清,不再处在极度危险的暴风眼中了。 至于叶孤云能否将问题妥善处理,进而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那不重要,顶多,不过是打一架罢了,反正这架本来就是要打的。 最后,关于自己刻意摆低姿态所需承受的那点委屈——嘿!这根本不是事好么? 然而不管卡帕尼克已经将其中门道盘算的如何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总是忐忑的,尤其是叶孤云至今还在沉吟不语之中。好在,没过多久,就在卡帕尼克忍不住想要伸出抹一把额上的冷汗的时候,叶孤云终于开口说话了。 “灰矮人为什么为投降?” 不知怎的,卡帕尼克就是觉得叶孤云这面无表情的表情非常可怕,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未有多想,连忙回答:“我确实知道其中的原因。哈!这是必须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擅自接受他们的投降。”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要塞大门里招手,示意里面的人将真正的当事者带过来,回过头,继续给予一个大致的解答,“他们说,要塞里已经没法呆了!里面出现了恶魔!” “恶魔?”听到了这个绝对不在预想之内的名词,叶孤云也不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嗯,恶魔。听起来是那么的没有道理......”卡帕尼克摊了摊手,“但那似乎就是事实。不过,按照灰矮人的说法,真正的原因还是我们呢!” “唔?为何?”叶孤云问道。 “为了抵御我们的进攻,”卡帕尼克指了指周围的冒险者,“灰矮人感觉已经无法击退我们了——嘿嘿!他们还不算太蠢,能够认清这个事实——然后,他们便试着求助于一件先祖留下的灵器。一直以来他们相信着一个说法,说是那件灵器收纳着先祖的英灵,拥有强大的威能,能够将来犯的强敌无情摧毁,挽救族人于危难之中......然而这件灵器从来没被使用过,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作用。所以,他们倒了大霉了!一只巴洛炎魔被召唤了出来,紧随而至的是源源不断的各种中低阶恶魔。这些恶魔很快便将要塞的核心区域全部占据。从而导致,灰矮人没地方呆了,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不被恶魔杀死,要不向我们投降。众所周知,恶魔都是没有理智的疯子,它们只晓得制造混乱和杀戮,它们疯狂地攻击发现的一切生灵,可不会管是谁把它们召唤出来的。” 叶孤云微微颔首,轻笑道:“合理......有趣。” “谁说不是呢?”卡帕尼克摸了摸脸上的狮鬃,咧嘴谑笑,“整个事件就透露着一股莫名的滑稽。按道理,灰矮人的祖宗倒也不算糊弄了他们,所谓的守护灵器,大我猜概也就是一件能够制造出深渊之门的高级魔法物品吧!如果运用得当,譬如触发在敌人——也就是我们的中间,那效果可真的非同凡响喽~!嗨!那些恶魔可不好对付,尤其是其中还有巴洛炎魔这种我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狠角色。当然啦,现在已经跑偏了,还没法回头!要我说,这群灰矮人的倒霉就是命运注定的,兜来转去,还是要在迷糊之中主动地就替我们趟过了陷阱,哈哈哈哈!必须得感谢他们!” 这时,要被带到的灰矮人终于被带到了,叶孤云立即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 这家伙身高不高,只到人类的肩膀,但粗壮敦实,肌肉虬结,明显就是一副典型的矮人身材。而区别于其远亲的特征在于,他的身体光洁滑溜,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毛发——要知道一般的矮人总是梳着一堆的辫子留着一大把浓密胡须的。 他有着与岩石相近的灰褐色皮肤,穿着破旧的发灰的衣服,但一定不是由于贫穷,因为他的身上还带着许多饰品——尽管这些饰品第一眼看去全都显得特别灰暗。很容易推断,这是一身刻意为之的具有特殊功用(或者目的)的打扮。 至于到底是什么功用...... 灰扑扑的,呵...... 叶孤云将这家伙和附近的岩层作了一番比较,顿时恍然。这样的打扮,为的了便于隐匿啊!瞧这两者之间基本不纯在的颜色差异,实在不必怀疑,这家伙一定能轻易地消失在以泥土为大体背景的场景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卡帕尼克说在最后的那些嘲讽话语,这个灰色矮敦子现在摆出一副愤懑不已的表情。他被带至叶孤云身边,却是瞄了后者一眼后旋即扭过头梗着脖子极为不屑地哼道:“没错!我们确实是不得不投降,但是只会投降给这里最强大的勇士!” “哦~!”叶孤云淡淡的应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那么......”他朝旁边的麦卡提招了招手,麦卡提见之,立刻快步趋近,躬身垂首,也不言语,静候命令。 叶孤云指了指被带过来的那个灰矮人,对麦卡提说道:“拖到一边,砍了。” 麦卡提闻言一愣,即便是他,一个对杀戮习以为常的恶棍,也会为叶孤云突然要求执行的砍人命令感到讶异,但他转瞬即坚定了神色,点了点头,严肃地应了声,“是!”,然后,转身便要向那个灰矮人走去。 很合理的,麦卡提被卡帕尼克制止了。 野狮子看向叶孤云,狮脸上写满了不解,他苦笑着问道:“顾问先生,您这是......” 叶孤云也笑了,却是讥诮的笑:“我在处理我的俘虏。怎么?有问题吗?” 卡帕尼克愕然:“您的俘虏?嘿!这、这......” 叶孤云双手一摊:“你没听见他的话吗?‘只会投降给这里最强大的勇士’,那么,便是我了!他们现在全是我的俘虏,如何处置,随我所愿。怎么?难道我还当不得这个名号么?” 卡帕尼克已经懵了,目瞪口呆的,说话没了逻辑也丢了利落:“不!......这、这个.......好像...当、当然......” 反倒是另外一个一看上去就知道是队伍老大的粗豪汉子感到不忿了,他高喊了一句“当然有问题!”然后便气势汹汹地越众而出,这家伙显然对叶孤云没有太多认知,因而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敬畏,他说话的语气相当不客气,脸上的慷慨激昂几乎要满溢出来:“以你的身份地位,的确可以随意占据这个名号。但是!这种占据,注定无法让怀有热血的真正勇士信服!”他又指了指露出一副得意狞笑的灰矮人,“尤其是!你还妄图霸占咱们众多兄弟来之不易的努力成果!” “哈哈哈哈~!”叶孤云罕见地大笑出来,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傻鸟,他真的太感满意了,“所以,你准备纠集起你的伙伴,对我展开‘正义’的围攻,以夺回那个‘至关重要’的所谓最强大勇士的名号?然后,嘿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尽情享用那美味的‘努力成果’?!” 他回身一指包围着要塞大门的那个阵营的一群人。 “就像刚才那群蠢货准备做的那样?” “啧啧啧~!”叶孤云摇起头来,“你们的愚蠢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他直视着傻鸟,扯起嘴角,戏谑地微笑着,话语极为恶毒:“我很困惑呐!真的很困惑!不管你们的头脑到底有多么简陋,难道就不能试着用它来稍微衡量一下,大肆火拼之后,余下的那所谓‘最强大的勇士’还有没有吞下那颗美味的‘努力成果’的能耐?难道不能试着想想,谁才是你们火拼之后的最大受益者?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一群人,而且是一群总是自命不凡的人,到底得愚蠢至何种程度,才会盲目地、无悔地集体落入如此一个明买明卖的简单算计之中。我很困惑呐!真的很困惑!” 无视那傻鸟变得青白的脸色,叶孤云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了被带来的那个灰矮人跟前。他围着灰矮人绕了个圈,目光不断地在其身上梭巡,最后停在了灰矮人的正面,俯身,凑过头,在其面前,顶着其得意的狞笑,讥诮地说:“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我知道为什么了,毕竟,利益动人心嘛~!你说是么?” “是又怎样?!”灰矮人高声反呛,“当我彻底了解了大公爵的悬赏令后,我就知道我们的机会到了。在它的护佑之下,我们无比安全。毕竟,金币这种东西,没有谁会去主动伤害,尤其是它成堆地出现的时候。” “哈哈~!确实!悬赏令下,一个活的灰矮人确实等同于一小堆金币了!”叶孤云大笑道。 “所以他们断然无法拒绝!”灰矮人轻蔑地扫视一周,气焰极其嚣张,“我们放弃了抵抗,主动变成了他们捏在手中的财富,而不再是必须花费大量力气一个个活捉的顽敌,于是他们就会反过来尽力保护我们。只不过,外敌消失了,还变成了大笔的财富,那么接下来就得开始面对分赃的难题了!分赃不均总是内乱之始,而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提供一点火星,让分赃的过程变得更明朗更血腥更激烈一点罢了!事实上,他们之中必定有人能够看穿这一切的,也清楚知道分赃过后就要面对我们这些赃物的反扑,只是谁都不愿说破,为的就是一个能够独自面对赃物的机会!哪怕明知会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财富真是一件‘迷人’的东西。” 灰矮人拍了拍胸膛,瞪着叶孤云,说:“至于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那一丝渺茫的逆转可能!成功了,绝处逢生;失败了,反正如何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为糟糕。至不济,我们就老老实实地给大公爵当奴隶去!” 点了点头,转过身,叶孤云对那傻鸟、卡帕尼克以及相关的一大群人说:“瞧!这家伙可比你们聪明多了!” 接着,他再转过身,火力全开地对脸上满是得意和不屑的灰矮人嘲讽道:“然而这个家伙实际上也还是个蠢货!” 第一一零章 强势决断 “然而这个家伙实际上也还是个蠢货!” 听到了这句话,灰矮人立即炸毛了——呃,好吧,事实上这家伙全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哼!很好!我在等着阁下展现你的睿智之处呐!我就要看看你到底如何处理这个困局!” 叶孤云摇了摇头:“我不认为现在的局面是困局,我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难处理的。” 灰矮人嗤笑道:“像你这种占据着一定权位的人来说,所谓的处理方法,想来不过还是利用优势的权位强力弹压的那一套而已!具体的做法,不外乎将我们全部‘没收’,强行终止眼前的冲突。但我得告诉你,这没用!事情没那么容易!当你那样做后,除了大公爵,所有人的利益都将为之受损!我们固然要去当奴隶,而冒险者们则丢掉了一大笔本该到手的赏金,而你则因此收获了所有冒险者的怨恨!——也许你足够聪明,想要有所补偿以平息怨恨,但怎样的补偿才是足够的呢?等额的一笔赏金?别傻了!那不够!远远不够!因为这笔赏金原本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得到,如果分摊到全部冒险者头上,那甚至只能算是打发乞丐的施舍了!而要让所有冒险者满足,呵,你猜大公爵需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一笔钱呢?” “巧舌如簧。这让我有点想要留下他了。”叶孤云点头又摇头,“只可惜太自以为是了。嗨~!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了,这会让你显得很可爱~!” “哼!” 叶孤云双手一摊,说道:“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纸本来就是要摧毁你们、让你们成为奴隶的悬赏令上,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吗?而且......” 叶孤云不怀好意地瞥着灰矮人。 “你所有的设想都只是建立在虚妄基础上的臆想。” “一种来自于绝望者的臆想。” “美好,却虚幻,那绝不是事实,也毫无意义。” “你对自己的价值的认知是不完整的,而这导致了致命的错漏!” “的确,你们在冒险者眼中等同于大笔的财富,会被他们所重视,受到他们的保护,然而在大公爵眼中,却不过是几个能够用金钱买来的熟练矿工罢了!有就有,能够省却一些麻烦,而没有,呵,也就是没有了......” “并不会产值得被注意的影响......” “而显然,两者之中,大公爵才是真正决定着这里的一切的主宰,不幸的是,你们却是如此渺小,难以进入主宰的视野。” 叶孤云现在就像是来自炼狱的魔鬼,森冷、阴狠、无情偏又风度翩翩地恫吓着。 “所以你们根本不曾拥有你以为已经拥有的安全保障,你们不被在乎,任何时候都可能被毁弃,特别是,你们为某些人制造麻烦的时候。” “譬如你?”灰矮人艰难的回应了一句。 “一个事实。”叶孤云竖起了一根手指,“建议颁发悬赏令的是我;悬赏令背后代表着的一些大计划的筹谋者是我;而史无前例的的高额赏金的提供者也是我。” 所有人的表情都因为这句话而发生了改变,灰矮人脸色添上了无比的憎恨,而大部分的冒险者则转为满满的敬畏。 “也就是说,本人正是导致了丘陵区内所有非人族群毁灭的元凶!” 叶孤云对在场的反应非常满意。 “某种程度上,在丘陵区的事情上,我比大公爵更有发言权。嘿嘿~!这可不是自夸喔!” “你觉得像我这种等级的人,有没有资格依着喜好和心情随意捏死几个灰矮人?” “你觉得像我这种等级的人,有没有足够的能量彻底压制眼前的混乱?” “或者更进一步,你觉得像我这种等级的人,有没有必要在乎那些蠢货的感受?” 叶孤云再次双手一摊,这回脸上挂着的是怜悯的表情。 “好吧好吧,或许还是要在乎一下的!瞧他们那委屈的模样~!那么我再搞出几个悬赏令好了!有能耐搞出一个,就有能耐更多的!你可能不知道,即使是目前,已经颁发的悬赏令就不只是丘陵区内的这一个!既然他们如此看重金钱,我就用看得见摸得着的海量金钱堵上他们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乃至是良心好了!” 叶孤云关心地看着已经真正面若死灰的灰矮人。 “怎么样?这种解决方式你可满意? 回过身,他又问周围的冒险者。 “你们又可满意?” “满意~~~~~!”回答他的是齐整的回答和震天的欢呼声。 “wow~!反响不错!各位都很热情呐!这感觉太妙了!”叶孤云大张双臂,仰着头,脸上泛着享受的笑容,看上去特别的癫狂和......装逼。之后,他再次转向灰矮人,“那么,现在也是时候处理关于你的问题了!它让我烦躁,因为已经被耽搁得够久的了。” 他摆摆手,招来了麦卡提,“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任务呢!”伸手一指灰矮人,“还记得吗?希望不必我重复。” “拖到一旁,砍了!”麦卡提高声地将所谓的任务复述了一遍,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如你所愿!会办到的!” 接着这头大白熊便向灰矮人走去,昂首阔步赫赫生风地,看上去极有威势,只是这威势注定是白费的,也不知道能摆给谁看,这回他当然是不会受到任何阻拦的了!不过嘛,许多人对这决定还是有在困惑的——已经把对方打击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非要取他性命?留下来换钱或者充作奴隶不都挺好的么...... 马上,叶孤云便解答了这些人的困惑。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被大白熊拖行中的灰矮人,说道:“信守承诺是一种美好品德,真男人就该一直坚持。瞧,我办到了!说了要砍死你就一定要砍死你~!” 不知怎的,叶孤云脸上突然泛起一丝古怪的表情,谁也看不明白,然后,便见他补充道。 “你应该庆幸,刚才我没有说过‘砍你全家’。” 闻者顿时一阵恶寒。 很快,那个倒霉的灰矮人真的就被麦卡提一刀两断了,注意,是真真正正的一刀两断,从腰部砍下,身体断为两截,而非是“仅仅”砍下脑袋,这么“胡搞”,自然令得那灰矮人还嚎叫了好一段时间才肯彻底死去,场面特别瘆人。 好歹,这段戏总算终结了。 而看完戏后反应各异的众人也渐渐地静了下来,全都巴巴的望着叶孤云,他们的脸上,既带着焦躁,也充满期待。 叶孤云没有当众演说的习惯和打算,他只是招来了卡帕尼克,略带警示地吩咐着:“这个局面因你而起,所以你必须给我搞定它!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了解!一定会办到的!不过是收尾而已,没什么难度,最大的难题萨菲厄斯大人已经帮忙处理了!”卡帕尼克很是干脆地应答了,同时送上了一个爽度不错的马屁。 此时的野狮子仿佛就是个元气男,全然不见了之前的迟疑,苦恼,郁闷和恐慌。 叶孤云没有理会,继续吩咐道:“安排人手,看好剩下的那些灰矮人。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别让他们再整出幺蛾子了!凡有敢动歪脑筋乃至是动手的,不必吝惜,直接砍了!” “是!” “关于他们的归属......”叶孤云扯起嘴角,又再放出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微笑,“我吞了。若有不满的,欢迎来找我。” “这、这,您说笑了。”卡帕尼克哑然苦笑,心想,就你这身份地位,谁还敢不开眼呐...... “最后,跟他们说,针对丘陵区灰矮人的悬赏令已经中止了,但这不是终结,而是变动,现在,悬赏目标转变为要塞内的所有恶魔,赏格不变,爱干不干。” “噢!我敢保证,大家都将乐意参与。”卡帕尼克连忙答道。尽管类似的方案早在心中有所预感,但得到证实还是会感到振奋的。只要悬赏令还在继续,冒险者的好日子就仍未结束,卡帕尼克相信所有的同行都会明白这点并为之努力,而不是纠缠于某个既定事实,油盐不进,耿耿于怀——冒险者的行列天然排斥这种蠢驴,若有,也势必早早化作了荒野间的几根枯骨罢。 吩咐完毕,叶孤云再无表示,转身便要离开,不料卡帕尼克反倒殷勤地将他留住。 “大人,您一定是准备进入要塞吧?不知、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随行?” “喔?”叶孤云认真的看了卡帕尼克一眼,“你倒精明......” “反正,确实是感觉到一些东西了。”卡帕尼克讨好地答道。 “行,愿意你就跟着吧。不过,你得先处理好我吩咐的事情。我等你。” 第一一一章 关于恶魔 叶孤云跟着队伍穿行在灰铁要塞内曲折幽深的过道之中。 领路的是野狮子卡帕尼克,同行的还是他的亲密伙伴庞贝,一个人类法师——现在要塞中的主要威胁已经变成了恶魔,带着法师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应对这些神秘的存在。 两人之外,便是叶孤云、麦卡提和德克库。铁匠吉米被留在了要塞之外,这很合理,要塞里出现了恶魔,直接催生了即将到来的大范围的战斗,勘探的工作已无法展开,勉强跟来又只会是成为累赘,内里的所有危险他都无法应对,一不小心甚至有送命的可能——吉米是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所有人都畏惧于他的话痨属性的因素。而这个因素,可能还是其中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灰铁要塞是座地城,也可以说是一座山城,实际上它整体没入了一座山岭的山体之中,还遗留在阳光下的,只有那座以人类审美看来并不如何美观的大门,它就像一张笨拙的兽嘴,无声地大张着,也不知道在威吓着谁。 要塞的内部并没有如想象中的昏暗,盖因走到过的所有通道的壁上都间隔地插有火把,枯黄的火光虽则让周围的环境染上一层莫名的衰颓和阴深,但终究还是将范围内的所有物事都清楚地呈现出来。 火把不是本来就有的。 来自幽暗地域的灰矮人并不需要火把来照明,地底之下那不见天日的极端的生活环境,迫使他们具备了超群的昏暗视角,即使在微光的状态下也能看见120尺内的事物,因而实际上他们只需要在墙壁上镶嵌或者悬挂一些能够散发荧光的矿石就能满足照明的需求——他们在地底一直是这样做的。 至于火把,尽管畏光(在明亮的日光下会眩晕)的灰矮人能够容忍这种程度的明亮,但也不代表他们愿意在自己的生活范围内安排这种不被喜欢的东西。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看到的一根根火把,都是到达过这里的冒险者设置的,这些人当然不能让自己行走在被自己征服的区域内还要不断地受到昏暗的困扰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火把的分布范围能够清晰地反映曾经的战况。凡是有火把分布的,也就意味着这是一片已经被冒险者们攻下的区域。而事实上“火把区”已经相当广大了,囊括了这座地城的三分之二,照此看来,冒险者们的进度其实还算是挺不错的。 按照卡帕尼克的说法,今天之前,就只剩下最内里的核心区域及其附近的一些小据点尚未拿下。然而谁都不会想到,毫无预兆地,灰矮人“团灭”了,恶魔取而代之,交战的双方突然之间转换为冒险者和恶魔,世事之奇,委实难测。 一路深入,慢慢地便对这座地城的风格有了大体的认知。 这是一座典型的矮人风格的地城,厚、重、粗、笨,方方正正,拙朴粗糙,欠缺花纹,极少装饰,随处都是铁和石的元素,从每一根栏杆每一块墙砖上都能感受得到。 整个地城略呈环状,分多层,复杂幽深的通道连接着生活区和一个个矿洞,此外必然还少不了仓库、储藏室、以石柱充当的熔炼中心以及为数众多的工场,但现在这些场所中的绝大部分都已在冒险者们不断地侵扰下屡受重创,丧失功能,及至废弃。 哐当~ 领头的卡帕尼克一没注意,脚下便磕中了一个遗落的铁质零件,这个零件躺在地面上,隐没在阴影中,倒也不好发现,磕中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卡帕尼克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零件,一抬腿,便将其狠狠踢飞,嘴上还不爽地咒骂了一句“狗屎”——好吧,出糗过后这种粗鲁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躺在地上的零件还有很多,因为这里是一间工场,很合理的,工场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收刮一空,遗留的只有废料、毁掉的工具以及一地的杂乱。 工场的另一边连着一条由铁网和铁架铺就的凌空栈桥,栈桥之后,是更深的深处,那边,现在还一片黑暗。所以,这间工场,是卡帕尼克和他的队伍曾经到达过的最深处。 穿过了工场,没有任何犹豫,一行人立刻踏足到栈桥之上,当然,这时的队伍中多了两把举起的火把,所有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谨慎。 叶孤云和法师庞贝的交流还在继续着,后者在位前者科普着一些恶魔的知识。 “......常见的、经典的恶魔,一般就是指塔那厘魔族,大抵有怯魔、夸塞魔、魅魔、弗洛魔、狂战魔、迷诱魔、判魂魔、六臂蛇魔以及巴洛炎魔,巴洛炎魔是其中品阶最高最不好惹的存在!......” “......恶魔的家园在「无底深渊」,一个极度‘著名’的位面。” “......那里是无穷无尽,令人窒息的恐怖之地;那里是环境极其恶劣,生命极其危险之地;那里是道德沦丧、伦理泯灭、永不停歇的杀戮之地;那里是从无友情,亲情,爱情,只有背叛,杀戮,毁灭的邪恶之地。传统神秘学认为,无底深渊总共有666层,但最新的研究表明,真正的层数远多于此!简言之,无底深渊是通过无限的层面、无数的变化,映射出所有丑陋、邪恶与混乱的集合。随着盘旋向下的无数层面,归结于残暴的极致!......” “......噢!别这样看着我,我并没有到过那里,我、我只是照本宣科而已......” “......别的?更多的?那我还是再说说恶魔吧! 恶魔的一族——塔那厘恶魔,是无底深渊无可争议的主人,尽管本位面近乎无限的多样性意味着存在某些他们鞭长莫及的区域。 恶魔有许多种族,不同的深渊位面往往有不同的特有的恶魔,它们的身体结构截然不同,也有不同的能力,但是它们大多都有超越人类的肉搏能力,并能使用各种类法术。 恶魔暴躁易怒、满怀恶意、独断暴力、毫无道德感而且无法预料,它们致力于破坏和毁灭一切事物(包括同类),并以此为毕生乐趣,它们经常入侵其他位面,带去毁灭与恐惧。它们抗拒秩序,即使是深渊领主也无法让它们完全井井有条的做事。除非它们被法术控制,否则它们绝不可能团结,也不可能有计划的行动,上一刻的想法,下一刻就会被推翻。它们就是强大而邪恶的疯子......” “......嘿!嘿!你们这是什么眼神?照本宣科怎么了?有本事换你来照本宣科!......” “......恶魔的形态特别有趣,大体是好几种动物肢体的强行糅合,例如判魂魔是巨猿的身体上张着一个野猪的头,背后还有一对滑稽的袖珍版(相对于体型)鸟类羽翼!又如弗洛魔,高大的人类躯干上长着狼人般的粗壮四肢以及秃鹰的脑袋、利爪和巨大翅膀......” “......然而也不要以恶魔的形态就会是一成不变的,始终混乱才是它们的本质属性,不能指望规律能对其产生太大的约束。所以,即便是同一种恶魔,不同个体之间的形态也是可以有显著的差异。举个例子,巴洛炎魔,经典形态之外,不同个体间还可能具备着不同的动物的特征!有些是兽首,有些是鸟喙;有些背着蝠翼,有些则背着羽翼......总之,现在所有恶魔的形态演变趋势是,越来越多地兼具着不同动物的特征!” “简单来说,就是杂种变得越来越杂种!”卡帕尼克挤出一个古怪的滑稽的表情,非常精到地作了总结,尽管这些知识中的好一部分他也是刚刚才初次听到。 “哈哈~!老大!你是对的!”庞贝忍俊不禁,报以大笑。 叶孤云也随之扯起嘴角,正常人都不会反感这种活跃气氛的举动,哪怕是清冷如他。只不过他心思早已转移到更核心的方面去了,有些东西庞贝一直没有正面提及,所以他马上又问:“我们的目标是一个巴洛炎魔,我需要更多的巴洛炎魔的资料,如果有具体的战斗记录就更好了!这货,真的极难对付?” 庞贝收起笑容,挠挠头,摊摊手,说道:“事实上,之前的叙述中,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关于巴洛炎魔的一切全都说出来了!至于别的......”他看了看卡帕尼克,后者摇头,他也随之苦笑,“老大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毕竟,咱们从来没遇到过啊!” “嗯?” 庞贝接着解释:“恶魔都是不安分的混蛋,所以时常能够听到它们为祸一方的传闻,但那终究只是传闻而已,这种事情本来就非常罕见,没多少个队伍曾经遇到过。有些‘不走运’的队伍甚至从来未曾见过真正的恶魔!噢!狗屎!任何一种!任何一种都没见过!哪怕是最弱小的怯魔!巴洛炎魔这种顶级的存在就更不要提了!”说到最后,他已是抓狂起来,抬起双手,急急地揉着头发,那副不甘的表情,旁人见了都替他难过。 卡帕尼克撇了撇嘴,道:“非常遗憾,我们的队伍就是那种‘不走运’的队伍。” 庞贝复又说道:“某种程度上,恶魔和神祇可以算是相同的一种东西:都被详细记录在各种典籍之中,相关事迹广为流传,所有人都知道并接受他们的存在,但却没多少人真正见到过他们的真实模样......” 嘿了一声,卡帕尼克指着庞贝说:“也就是你们法师这种浅信者,才会做如此渎神的比喻!” “算了吧!老大,你也是个浅信者!”庞贝回道。 卡帕尼克忙不迭地反驳:“不!不!我只是信仰的神祇有点多而已!我很虔诚的!” 听到这话,庞贝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大串神祇的名讳:战神坦帕斯、正义之神提尔、雄狮之神努比恩、爱与美的女神淑妮、商贸与财富之神渥金...... 这......只是“有点多”吗? 无言,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庞贝决定以实际行动强行终结这个话题,以往的无数经验告诉他,和卡帕尼克讨论信仰就是一件无比蛋疼的事情,务必尽力避免。回到正题,他还记得要给叶孤云一个确定的答案:“总之,巴洛炎魔一定是不好对付的!既然所有的典籍都是如此记载,那么就一定不会有错的!而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 卡帕尼克回过头来,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龇牙一笑,嚷道:“啊!大概就是这样!不过也毋需担心,咱们,人多着呐!” “呵!是的。”庞贝也笑了,他附和道,“巴洛炎魔的强大是毫无疑问的,但远没达到无法战胜的地步!按照典籍记载,一支经验丰富的队伍做好充分准备便能拥有消灭它的能力。而现在,这个地方,经验丰富的队伍?哈哈!多得是!” “凭人数堆都能把他堆死!”卡帕尼克臭屁地大嚷,也不知道这句话里头有哪一点是值得臭屁的。 “现在我们更应该担心的,是能不能抢在别人前面率先找到那巴洛炎魔并将其击杀,要知道那玩意据闻只有一个,若被人抢先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荣誉、名气、战利品.....甚至可能连见它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了!”庞贝说。 “嘿嘿~!别忘了还有顾问大人许下的天价酬金!”卡帕尼克指着叶孤云嬉笑道。 ....... 叶孤云完全没兴趣去搭理一个盲目的乐天派和一个教条的理论派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还越来越跑偏越来越不靠谱的得瑟加自嗨,拧过头,他将探询的目光转向一直没有发言的黑白双熊。 德克库还是那副吝于言语的作风,摊手,耸肩,如是而已,如果发问的不是叶孤云,一个让他畏惧的存在,大抵他连这些简单的动作也都省去。这个组合中,发言之事,向来由麦卡提负责,所以便听到大白熊说道:“我们也没碰到过恶魔。” 嗯?都没见过? 这么说,到头来还是只能按着庞贝口中的那点来自典籍的东西随机应变了? 第一一二章 意外状况 插科打诨中,一行人又再前行了一段距离,一边走还一边往墙壁上布置火把。 转过一个直直的转角,突兀地,前头出现了大股纷乱的火光。 “吼!见鬼!居然真有人比我们走得更快啊?”卡帕尼克暴躁地嘟囔了一句。 “他们似乎有麻烦,”庞贝伸长脖子巴望着,只看了两眼,便双目放光,“那便是恶魔吗?” 那边厢,是四名冒险者在应付一群怪物的围攻。 四名冒险者显然已状况不佳,动作迟缓,进退失据,满身皆伤,其中一个身上甚至已能看到渗出甲衣滴到地下的血水。只消看上一眼便能知道他们其实只是在勉力支撑,随时就会被突然添上的一根稻草而压倒,继而全面崩溃。 围攻他们的是一群矮小的怪物,约莫只有4尺,低踞臃肿,几乎无毛,病态的皮肤颜色惨白,发青发灰,有着一个带着尖长耳朵的滑稽小脑袋,眼和鼻细小得难以发现,却有着一张大大的松弛的嘴,嘴里留着涎,里面一圈利齿。它看起来不像是强大的怪物,因为就威胁性而言全身上下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有前肢上的一双大爪,然而这双大爪的最主要作用更像是为了支撑其快速奔行——对!就像猩猩一样,佝偻着,前肢撑地,后肢蹬腿,如此奔行,就是这么的......猥琐。 庞贝既是兴奋又是疑惑的说道:“这、这应该是怯魔!最弱小、最底层的一种恶魔!一种只配被奴役的可怜物种!这四个人怎么会被怯魔整得这么惨?” 卡帕尼克紧了紧手中的铁盾和战斧,说:“嗨!管他那么多!反正接下来要做的如何也只能是伸出援手!” 言罢,他摆出一个预备冲锋的架势,顿一顿,深呼吸一口,接着,双腿一迈,伴着自己豪迈的战吼,蒙头就往怪物群中冲去。 事实上黑白二熊甚至比卡帕尼克更早做好战斗准备,只是习惯性的遇事斟酌(因为对任何人都缺乏信任)让他俩没有第一时间向怯魔群发动进攻,但在看到卡帕尼克确确实实地带头冲击后,所有的顾虑又都可以搁下了,于是他们紧跟步调,一同趋上。 不过是眨两下眼睛的功夫,一头雄狮领着两头巨熊便气势汹汹地扎进了怯魔群中。 激战一触即发。 嗯?这、这是..... 所有的内容都发生在第一个照面。当三名大汉各自抡起战斧,分别斫死了一只怯魔之后,事情......非常滑稽地急转直下。 缓过了最初的混乱后,怯魔群......他喵的竟然不作抵抗一哄而散! 什么情况? 一心想着免不了要激斗一番的三名大汉俱都陷入懵逼之中!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省起现在最应该做的好像是立即展开追击,看着还没逃远的怯魔群,他们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接着便一同追去。 三人冲杀了一阵,又劈倒了好些个怯魔,之后便一脸不豫地放弃了追击。不是因为怯魔被尽数消灭,也不是因为怯魔已全部逃光,更不是因为他们丧失了追击的能力,而是...... 太无趣了啊! 追砍一群只会抱头鼠穿的猪猡?哈!谁爱去谁去! “啧啧!这便是怯魔,和典籍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唔,真不负‘怯魔’之名。”赶过来的庞贝蹲在了一具怯魔尸体的旁便,他的脸色是怪异的,有点兴奋,有点尴尬,更多的,或许应该是失望。 “哼!”卡帕尼克不满地闷哼了一声,他甩了甩战斧,又掏出抹布在斧刃上使劲地擦拭着,“什么狗屁恶魔!胆小能和狗头人一比,而能耐甚至还不如!” 庞贝已经在动手收集怯魔的残骸,这当然是要被他用作研究材料,听到卡帕尼克的回话,他没抬头,说道:“怯魔只是最低等的恶魔,天生愚蠢,动作迟缓,缺乏战意,一遇下风就会作鸟兽散。你说对了,单对单它们甚至比不过狗头人。它们从来都以数量取胜,在有高级恶魔的胁迫下,才能充分发挥其能力——怯魔非常害怕比它们更强大的高等恶魔,这种恐惧甚至超越了害怕死亡本身......” 卡帕尼克白眼一翻,说道:“呸!谁要听你背书!” 言罢,他收起盾与斧,转身走向那四个冒险者,黑白双熊已经在替他们治伤了,他也去加把手。至于叶孤云,正抱着臂,冷着脸,眉头紧锁,装大爷中,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 “嗨!伙计!你们看起来相当狼狈呐!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群怯魔而已!至于么?”卡帕尼克一边帮一个家伙缠绷带,一边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态度爽直,倒也不至于惹人反感,毕竟他问的是一个让人多多少少有点难堪的问题。 “野狮子?首席顾问先生?”那家伙睁着疲惫的双眼好生将周围的几人打量了一番,很快便认出了卡帕尼克和叶孤云,这当然是因为之前发生在灰铁要塞大门的事件的作用。 “我叫恰克。至于我们......唉!总之,是倒了大霉了!” “喔?这么说,存在我们没能看到的因素?”卡帕尼克顺着话头进一步向这个叫恰克的冒险者发问。 “对。”恰克不甘又不屑地撇了撇嘴,情绪相当激动,“如果只是一群怯魔,又怎么可能整得我们如此凄惨?!那群弱鸡......就算仅我一个人,我都有信心把它们干翻!全部!一个不留!这不是自负。呵!怯魔的尿性,相信你也已有体会。” “确实。那么......” “还有更高等的恶魔。”恰克紧了紧右拳,一锤锤在地上,“一个狂战魔,以及数量不明的巴刨魔。” 听到这话,最先有反应的是还在收集怯魔残骸的庞贝,抬起头,双目放光,说道:“狂战魔?巴刨魔?你确定?” “确定。我们的队伍里也有法师,他‘精通’这个,也正是因为他一再强力建议,我们才会如此之快地深入到这个位置。只可惜,那个自信满满的家伙只一照面就被数个巴刨魔弄死了......”恰克的语气中带着显见的怨气,看来他对那个让团队差点覆灭的法师深感不满。 “噢,抱歉。”所以,庞贝的道歉也显得缺乏诚意。 “不,你们毋需道歉,完全不必。”恰克认真地看向卡帕尼克,他不敢看向叶孤云,因为后者实在是有够冷漠,“野狮子,感谢你们的帮助!这是救命之恩,一个天大的人情!吾等必将铭记,来日定有报答!” “啊?言重了。”卡帕尼克答道。 “我们已经无法前行了,而你们必然是要继续深入的,所以我要告诉你们所有知道的情况,希望能够有所帮助。”恰克指了指怯魔群逃走的方向,“前面是一处熔炼中心,如无意外,它的后面就是这座矮人地城的核心区了。” 抹了把汗,他又道:“但那里并不容易通过,其中徘徊着至少五只的狂战魔,以及成群的巴刨魔,当然,还有数量更为庞大的怯魔——在有高等恶魔弹压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具备着一定威胁的......” “每一个狂战魔都是军官,其余两者就是他的部属,挑战一个狂战魔就是挑战一支小队,现在至少有5支的小队挤在那儿,基本等同于集结了一个小型军团了,尽管恶魔之间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有任何纪律和团结可言......”他一摊手,“而我们还只是小心地招惹了其中之一,结果你也看到了,一支专业的五人小队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所以你们在采取行动前务必慎重衡量。” 卡帕尼克认真地听完,点点头,然后说:“谢谢你的建议......那么,外面见!” “外面见!” 第一一三章 巴刨魔的伏击 别了四名困顿的伤者,一行人再度出发,这时候他们的脸上都多了几分额外的严肃。武器不再被拿大的挂起,而是紧握手中。他们的眼神也分外锐利,警惕地梭巡着周围的一切。 相较先前,现在他们走得更慢些,每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更紧密,便于相互援护。 火把已经全部熄灭,照明依赖于庞贝施放的固定在三名大汉的肩甲上的光亮术,磷光荧荧,幽幻眀净,不比火把亮堂(其实亮度近似,但一个是冷光一个是暖光,观感上有所差异),但指明前路当是不在话下。 没走多远,便又经历了几次战斗,然而遇到的都只是零散的一些怯魔,总是一个照面就被已经打醒十二分精神的众人全部消灭。直到又拐过了第三个转角,情况开始有了变化。 真正的挑战来了。 突然间,黑白二熊不约而同地抡起战斧朝庞贝的身后砍去,叶孤云也在同一时间向周围的数个方位接连刺出几剑。 嗷~! 痛嚎声起,六条颀长的身影随之显现出来,伴随着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 这些身影成人形,躯体枯瘦,几乎只剩骨架,皮质的肌肤发红发黑,色泽暗哑如凝固的血块;有着一个长着弯曲大角的脑袋,耳朵尖长,而能够咧开到耳际的大嘴则几乎占据了这张丑脸的一半,里头长满了瘆人的锯齿状的牙。 另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是连接在腕部的数根又长又尖恰似匕首短剑的恐怖指爪,完全不必怀疑,它们一定能轻松地破开非重型的甲胄,深深地捅入受害者的胸膛。 “巴、巴刨魔!!”庞贝发出一阵丧魂似的尖叫,无怪乎他如此惊慌,若不是有队友的帮助,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过这家伙好歹也还是个专业的冒险者,连滚带爬地逃开了一段距离后,他便想起要反击了。 那边厢,叶孤云和黑白二熊陷入了与六个巴刨魔的缠斗之中——显然最开始的先手攻击并不足以了结拥有强韧躯体的恶魔。而这边,卡帕尼克瞧了瞧前方,又瞧了瞧身边,衡量过后还是决定守在庞贝的身旁,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再突然蹿出另外的敌人,三两下将脆弱的法师干翻。 庞贝盯着战况,脑袋中快速思考着,思考应该使用何种法术,长久的冒险生涯使他得到充分的锻炼,经验丰富以至于几乎是瞬间便有了决定。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始吟诵咒语之际,一片浓重的非自然黑暗突兀地涌现,一股脑地将场合内的所有物事吞噬——包括固定在三名大汉肩上的光亮术! 庞贝停止了吟诵,因为已失去了目标。 “黑暗术?太狡诈了!” 咒骂中,庞贝急急忙地准备释放「解除魔法」,这是为了立即将黑暗术解除。处在黑暗之中和巴刨魔对抗是一件极度愚蠢极度危险的事情——巴刨魔是天生的刺客,极善利用阴影和黑暗施行恶毒的偷袭,制造连串的杀戮,即使是在正常的环境下都不好对付,更何况是处在目不能视的法术黑暗之中? 庞贝的施法相当快速,无疑是因为足够熟练。「解除魔法」绝对是冒险旅途中最常用的法术之一,每一回——在任何地区进行的任何性质的冒险——总少不了它,施展得多了,也就变得得心应手。 白色的魔法光团转眼便已成型,不见停顿,立刻从施法者的指尖脱出,晃荡着,朝目标区域飞曳而去。 然而当魔法光团将周围的黑暗涤荡一空之后,出现在庞贝和卡帕尼克视线里的场景却是让他们大为错愕。 哪里还有激烈的缠斗? 哪里还有张牙舞爪的巴刨魔? 啊不!其实也还是有的,不过这会儿它们都躺在了地上,身首分离...... “怎么回事?” 这是卡帕尼克和庞贝此时唯一能够说出的一句话。 叶孤云这会儿正面带恶色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明显没有答话的打算。两人于是将探询的目光转向大白熊麦卡提,后者朝旁边的叶孤云努了努嘴,又夸张地使着眼色,然后,他双手一摊,说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在黑暗中我只隐约地听到了几声剑鸣,之后所看到的,和你们并无两样。” 尽管其话语是不确定的,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而另一边,黑熊德克库随之点头,毫无疑问他是在附议麦卡提的话语。 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认同这个说法。卡帕尼克和庞贝勉力合上快要脱臼的下巴,看向叶孤云的目光中带着如同觐见神祇的敬畏。他们已通过仅有的信息,脑补出一幕幕有如小说场景的画面——身处黑暗,夷然无惧,双目如炬,真视索敌,一息六剑,剑剑致命,手起剑落,恶魔伏诛......怎么夸张怎么来。 事实上叶孤云不过是精于听风辨位以及闻“香”辩位而已。巴刨魔身上的恶臭,实在是有够难顶,但同时它就是如探照灯般亮眼的指示器,清晰地指示着方位,再凭借一点精准的记忆以及足够快的剑,绝对能在黑暗降临之初将六只巴刨魔快速击杀。 精准的记忆?叶孤云有;快剑?更是他的招牌。而这群巴刨魔显然也没意识到它们盯上的这支队伍中竟有个无法理解的强大存在,没想到惯熟的套路中硬是被揪出一个天大的破绽,以至于瞬间覆灭。 这是一个多个因素共同作用造成的结果,一般而言,带有这种性质的结果都不容易重现,但这个......真的可能会反复出现。 叶孤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他忍不住向庞贝发问:“有办法清除这恶臭吗?” “啊?当然!”庞贝当即动作起来,先是施放了一个造风术,制造出一股强风,将融入空气中的臭味吹走,然后又布下了一个净化结界,从源头隔绝臭味。末了,省起自己的研究,又忙不迭地开始收集那些巴刨魔的尸体。 第一一四章 被点燃的狂战魔 “真不知道带着恶臭的它们是如何潜行的,”卡帕尼克用手在口鼻间夸张地扑扇着,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悄无声息地就埋伏到我们的背后,若非......”他以眼神逐一向叶孤云和黑白双熊致敬,然后狠狠地踢了下地上的一具巴刨魔尸体的巨大指爪,“瞧着玩意,忒要命了!一下就能把庞贝捅个对穿!心肝脾肺都要被搅个稀烂......我开始为恰克那死去的法师伙伴感到同情了。” 庞贝没有理会卡帕尼克对他的调侃,手上不停,口中则在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伙伴的疑问:“一个说法,巴刨魔的潜行依赖于法术,唔,就是隐形术,高等级的隐形术能很好的收敛一切体征;另一个说法,巴刨魔能够自如地控制自身恶臭的放和收——当然,以我的学识,没法判断哪种说法才是正确的,又或者是两种说法都不正确......” 叶孤云的表情还是没见好转,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长剑上出现了几处仿佛饱受灼伤的黑痕,抹之不去。这柄剑,虽还不至于毁蚀,却也算是受了不轻的伤。 “巴刨魔的身体还有什么特殊的么?” 问话的是叶孤云,所以庞贝例外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向前者望去——以示尊敬。然后他看到了叶孤云手中的剑,顿时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意思。 “是的。它们的身上有着一层防护粘液,相信你在战斗之中已经有所察觉。红色,非常粘腻,像胶水,像果冻,或者是......半凝不凝的血液。带有强烈的酸性,任何触碰到这种粘液的武器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强酸灼伤。当然,魔法武器能够有效地避免。以您的剑的情况来看,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只能说,替您铸剑的一定是一位大师,他的手艺足够高明,所用的材料也特别优良。” 叶孤云烦躁地收回长剑,接着从行囊中抽出幽幻狂风长枪的几个组件,默默地组装起来。 看到这柄长枪,黑白双熊的心就在滴血。 本来这把传奇等级的武器是准备高价卖出狠狠赚上一笔的,为此他们甚至先期垫付了一笔高昂的维修费,谁曾想叶孤云一言不合就把长枪给“征用”了,还分文不给,这自然让他俩敢怒不敢言......啊不!连怒也不敢了!他们俩现在是怕叶孤云怕得要死,后者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脸色乃至是每一个笑容,都能让他们胆颤不已。 前些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啊~~~! 不堪回首...... 他们早就万分后悔于当初在前进堡内做出的那个决定了...... 不了解这一切的卡帕尼克自然不能理解黑白双熊的心情,现在的他对庞贝挤牙膏般的说法仿似感到不满:“嘿!法师!拜托!你就不能将巴刨魔的所有特性一次说出?这种怪物将是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主要敌人!” “啊?喔!抱歉。”庞贝讪然一笑,停下了手,事实上他的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毕,这些巴刨魔只是身首分离,躯体大致完整,倒也方便于收集。 “巴刨魔确实还有几个重要的特性。黑暗术外,它还有其他几样类法术能力,分别是解除魔法、识破隐形、高等传送术——瞧,它本身是高明的刺客,但也是刺客的克星。另外,恶魔共有的召唤同类的能力它当然不可能没有,具体效果,是有一定几率从深渊中召来另外一只巴刨魔。最后,是所有恶魔都具备的一些种族特性,混沌躯体,混沌武器,免疫电击和毒素,对强酸、寒冷和火焰有抗力......” “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巴刨魔,”叶孤云说道,他指了指前方,“应该想到,巴刨魔已经出现了,狂战魔还会远么?别忘了刚才恰克再三强调的到底是什么。” 顿了顿,欲待补充,忽的又神色一动,转头看向黑白二熊,看到这两货俱都点头,于是便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收回视线,他轻笑道:“呵!还真的不远了!一个大家伙正在朝这边靠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狂战魔了。” 「要不要如此耳目敏锐?!!」 卡帕尼克和庞贝一边腹诽着,一边将视线转移到前方,庞贝更是用舞光术制造出几个光球并推向前方。 鬼火般的光球的慢慢推进,前方的景象逐一落入视线,很快,叶孤云三人的判断便得到了证实——果然,正有一个特别高大的身影正在奔跑而来,随着距离的临近,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地面传来了阵阵震动,这是大体重生物快速奔行的连带影响。 大体重生物?多大呢?目测其高度约莫有8尺,而体宽甚至也有6尺,体型厚重,算上身上的甲胄,其重量或许不下千磅。 实际上,这是一只庞大的粗野的绝对丑陋的人形蟾蜍!没有前腿,却长着一双粗壮得过分的手臂,看到就能想起大型宫殿内能够见到的那些数人无法合围的梁柱,它有一张大嘴,嘴里一排的钝齿,背后还长着一列列瘆人的尖刺。 这确实是庞贝所形容的狂战魔! 只是...... 它看起来特别凄惨诶! 为什么它全身都在着火? 为什么它好像正在因为痛苦而无法按捺地惨呼? 为什么......为什么它好像正在躲避追杀而亡命地奔逃? 仿佛就是在印证众人的想法,这只狂战魔勉强又再奔行了一段距离,没来得及抵达众人的跟前,便哀嚎一声力竭倒地,它身上的火焰完全不受其动作的影响,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很快便将其烧为灰烬,渣滓不留。而因其轰然倒地扬起的灰尘中,却慢慢地透露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没能认清,因为一阵突兀的强风裹挟着扬起的烟尘扑面而来。 当头领受的“沙尘暴”是何等“舒爽”的滋味呀!几人自然好生一顿狼狈,又是遮脸又是掩鼻的,总归逃不了沾满一身的尘埃。及时闪至大黑熊身后的叶孤云状况要好些,但也免不了要掩鼻屏息——强风中不仅裹挟着烟尘,还吹来了一阵熏人欲呕的恶臭,比巴刨魔身上的恶臭更难忍受的恶臭! 庞贝十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相同的事情不久前他才做过——不就是利用造风术制造强风驱散不洁的空气么?每一个法师遇到类似的状况都会这么干,这能够理解,而且,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这边有着他们的存在,于是他就更不确定是否要责怪对面的那个法师。 无心之失和故意为之,差别可就大了。 但是接下来对面说出的话语可就完全抹除了他的所有疑惑。 那是一把魅惑的、让人听了既觉酥软又觉冷艳的声音—— “嗯?呵~!原来还有几个倒霉鬼。” 话语中的字句看上去并没有表示太多,但其语气却又让这句话显得如此内涵丰富且又平白直接——也许对方压根没想掩饰——它所表达的,非但不是歉意,反而是一种混不在意的漠视,甚至还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嘲弄。 如此态度,顿时惹恼了庞贝,无名火起,也不管对方是谁,更顾上不什么风度,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骂: “你这个臭婊......” 嗯?这个词语......好熟悉啊~!好亲切啊~~! 但......就只是国骂吗? 似乎......全世界,啊不!全位面都通用...... 那么......位面骂? 好吧,那个恶毒的带着强烈羞辱性质的骂人词汇终究没有说完,因为庞贝已经没有能力说完了,他在目瞪口呆之中,他觉得自己见到了女神,爱与美的女神——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是魂是灵是天国的神使是地狱的魔鬼还是深渊的恶魔,反正她就是庞贝眼中的爱与美的女神,庞贝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爱情~! 尽管他甚至没能看到对方的脸庞。 是的,没有看到,因为女郎的脸上带着一副面具,一副精致的黑色乌鸦面具。 她还有着一头浓密柔顺的黑色侧分长发,穿着一件黑色短外套,一条黑色棉质长裤,同款的黑色长手套和黑色长靴。 一身的黑色。 好吧,事实上还有一件或许只是为了作对比的白色衬衫。 总之,妖娆的身段,魅惑的曲线,迷人的风情...... 对的,她就是不久前曾和叶孤云在山路间“不期而遇”的那个黑衣女郎,也就是“选民女士”凯瑟琳·卡普莱斯! 当然,叶孤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第一一五章 我的野蛮女神 庞贝认为,今天绝对是命运替他安排好了的一个倒霉日,还是倒霉透顶的那种——庞贝是个宿命论者——否则,又怎会让他乐享了大半天的欢悦之后再一把将他退落到至深的谷底?要知道,从峰顶跌落到谷底才是最为痛苦之事...... 若是只有前半天那该多好啊! 想想都发生了些什么? 跟着老大做日常,本以为沉闷乏味的一天因为幸运地捡到了“灰矮人集体投降”的大礼包而彻底改变,虽然最终没能吃下,却因此结识了可敬的首席顾问阁下,攀上了高枝。然后更非常荣耀地能够伴随着那位强大得过分的首席顾问一同冒险。而在冒险过程中也大受裨益,见识到从没见识过的各种恶魔,丰富了阅历,扩展了见闻;最后,更是碰到了心中的女神...... 多精彩,多有趣,多传奇,多浪漫呀~! 事情来到这一步,一切都是如梦似幻的,庞贝甚至已经想好该怎么写一篇名为“美好的一天”的长篇日记——嗯,他绝不会告诉别人在告别学徒生涯之后就再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但是......为什么女神出现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呢?!!! 犹记得当时还在惊艳之中,眼睛和嘴巴是合不上的,有没有口水流出来就不清楚了,想来......表情应该不太美观,或者说,相当失礼的吧? 管它呢!反正只要比老大的表情好看就足够了!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一个无形的拳头如同攻城槌冲击城门般狠狠地撞在了脸上,强大的力道砸塌了鼻子,飚飞了鼻血,也带飞了身体。身体向后飘飞的速度是飞快的,庞贝甚至还来不及发出第一声痛呼,便发现自己已经撞到了墙壁上,缓缓滑落。 这是个法术,塑能系,力场类,传奇大法师毕格比创造的一系列经典法术之一,「毕格比的强袭拳」,一个实用的二环攻击型法术,庞贝轻易就能认出这一切,因为他是个专精于塑能系法师。此外,他也知道,法术的施放者,就是他心中的女神。 然而还有好几点他是不知道并且很想知道的: 缘何能够无形无色?(经典版的强袭拳是色泽斑斓的) 缘何得以威力倍增?(经典版的强袭拳的威力没那么大) 缘何......施放得如此迅捷,几近于无声无色?(这可就不是针对特定的一个法术了) 可惜的是庞贝的女神并没有善解人意地为他解答这些疑问,只是抱着双臂扭着跨袅袅娜娜地首席顾问阁下走近,她甚至连眼神都没往呻吟中的庞贝处瞄上一眼。 女神到底还是说话了,只是内容还是那么令庞贝大感错愕: “这是对出言不逊之人的惩罚。” 出言不逊?好吧,当时在激愤之下,确实是准备出口成脏的,而且话也似乎已说了一半......但,也就一半呀!不是还没说完么?务必郑重声明,这绝非本意!您这么美,是我的天使,是我的女神,又怎会是什么臭婊......呃,那啥? 扬起手,张张嘴,庞贝想替自己分辨。 “嗯?不服?” 女神显然会错意了,这令庞贝更急于分辨,只是越是着急越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乱了分寸,却是连舌头都捋不直。反过来,“支支吾吾”的表现以及憋得通红的脸色又让女神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无形之手再度出现。这回不是拳头,换成了巴掌。然后庞贝便有幸享受了一顿来自于女神的特别舒爽特别畅快的“啪啪啪”...... 完事之后,庞贝很快便发现,若是自己想要coS二师兄,怕也不必化妆了...... 「心塞啊~!悲催啊~!惨无人道呐~!」 「何其悲催!我的一张俊脸!本来、本来是能够靠他吃饭的啊!这可是经过了优雅暮色剧场的班主的认证(庞贝是绝不会承认在和班主交谈之时使用过魅惑术的)!若是没法复原,该如何是好......」 这是庞贝从被扇得七荤八素后回过神来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他表示很是担心。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咦?节奏不对呀!为什么情节总在我和女神之间发展?莫非......莫非我才是真正的主角?我才是传说中的那种奇遇连连满身外挂怀具王八之气手下小弟成群魅力无法挡后宫随便开令人嫉妒得发疯的位面之子?」 为了求证此事,他勉力睁开青肿的眼睛,四处张望。 老大?那家伙正怂着呢!维持着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装出的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还刻意抬高了视线,生怕和女神的身影有所接触——这种鹌鹑还是乖乖地当个路人吧! 黑白双熊?这俩货更过分!竟然从头到尾都是蒙着眼睛别过脑袋!他喵的!这种等级的美女都不愿意看?还当毛的男人啊!死基佬!给我滚出!!!(庞贝不知道黑白双熊已经吃过凯瑟琳的亏) 首席顾问阁下?呃...... 梦碎了....... 庞贝分明的看到他的女神款款走到首席顾问的身前,在后者的“深情注视”下,粲然一笑,似若“撒娇”般招呼:“是你?” 庞贝已经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碎裂掉落的声音。 原来女神竟是首席顾问的相好...... 我的爱情......刚来,又要走了...... 果然,我才不是什么狗屁的位面之子...... ...... “是你?” “是你。” 同一句说话,语气却有所不同,凯瑟琳用的是疑问,叶孤云用的是直叙。语气不一,自然味道不一,各自反映的心态更是大相径庭。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好吧,这次总算是一模一样了,连落下的时间都无比一致。 “我?当然是为了大公爵的悬赏令了。”身为男士,叶孤云自觉的采取了主动,所以他先行交代,尽管答案半真半假,“你也是?” “不。”凯瑟琳摇了摇头,复又轻笑,“我怎么会去关注悬赏令这种庸俗低端的东西?” 悬赏令=庸俗+低端? 好吧,你赢了..... “那么......我可就猜不到你会在这里的原因了。更猜不到你会出现在丘陵区的原因。我原以为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地方的都是因为响应悬赏令的缘故......” 凯瑟琳的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她盯着叶孤云的表情,面具掩映下的眸子里泛着难以察觉的戏谑:“我?纯粹只是路过而已。我和我的伙伴,原本是要去找一个人的麻烦。” “找一个人的麻烦?” “是的。找一个叫萨菲厄斯的混蛋!我们得去教训他!狠狠地......” 噗~~~! 正在喝水的卡帕尼克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他挥手致歉,又匆忙抹了下嘴,然后背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庞贝干脆躺在地上状死尸。 黑白双熊诧异的看了叶孤云一眼,又连忙扭回脑袋,只是双肩似乎在抖动。 三者都在做着的,就是竖起各自的耳朵。 叶孤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当然会感到尴尬了!被一个大美女当着面说要找自己的麻烦呐!而且,自己还根本不清楚当中的渊源! 到底什么时候招惹过她了?还是招惹到她的亲友? 嗯,后面的猜测靠谱。可、可这叫人怎么猜嘛! 戈麦斯?卡尔夫?地下拳击场的几个手下败将?罗迪克?死在圣洁大道上的几名密探?那两侥幸保命的吸血鬼?还是那死鬼巫妖?抑或是其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人物? 呃......叶孤云突然发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但结下的仇怨可真不少。 总之,就是说,这渊源实在是没法猜咯?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个仇家,还是个超级大美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超级大美女似乎并不认得他......(叶孤云也有被唬弄的一天) 最后,叶孤云终究只能面色怪异地回应:“啊?嗯......你一定能找到他的。” 这不已经碰面了嘛...... 凯瑟琳强忍笑意,要不是有面具帮忙遮掩,可能还真忍不住呢,她答道:“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顿了顿,她再继续未完的解释:“而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凯瑟琳照着周围示意一番,然后双手一摊:“无非是为了好奇而已。” “好奇?”叶孤云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好奇。”凯瑟琳伸手拢了拢头发,万种风情却因为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勃然而发,相应产生的,是周围的几下特别明显的吞咽口沫的声音,她皱了皱鼻子,有心想要以罩袍将身体遮盖,想了想,还是没那么干。 赞赏地看了定力十足的叶孤云一眼,凯瑟琳继续说道:“一个地城里莫名的出现了大批恶魔,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探究的事么?”丰唇微翘,隐含戏谑,“恶魔呐,多有趣呀~!” 「嘻~!我的演技真不赖!」 “恶魔?有趣?”叶孤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又望了望不远处地面上的大片痕迹,偌大的一个狂战魔被烧得丁点不剩,“或许......反正我是不太能理解你们这些强者的想法。” 虽然直觉的觉得似乎哪个地方有点不对劲,可是认真细想之后究竟没能找到破绽,叶孤云也就只有认可对方的这个说法。 “疯狂?古怪?奇葩?不可理喻?”就着叶孤云的话语,凯瑟琳一连反馈了好几个形容词,最后,又仿佛别有意味地说,“然而你也是强者。” 这算是试探?叶孤云没有回应,淡笑着,径自转移至另外一个问题:“你的同伴呢?” 没有回应?其实凯瑟琳一点都不在乎这个,所以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变化,依然是那么魅惑,依然是那么妖娆,她丰唇微张,很淡定地回答了最新的问题:“走散了。” “嗯?”叶孤云此时绝对是一幅黑人问号脸。 凯瑟琳耸了耸肩:“正面遭遇大群恶魔的冲击,当然会很容易走散。” 叶孤云皱眉:“你好像并不感到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喔,好吧,你不了解......事实上,我的同伴虽然比我弱一些,但区区恶魔还是难不倒他的......” 区区恶魔...... 仅仅是听到这里,卡帕尼克和庞贝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拜托!说话时能不能带点别样的表情?不要那么理所当然好不好?很碍眼呐!就算你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也不要随便拿出来打击别人好吗?!..... 然而凯瑟琳接下来却是毫不留情地再补一刀:“哪怕是巴洛炎魔,也绝对没法将他留下。” 可恶!!这都是些什么层面的人物啊...... “对了,提到这个......”凯瑟琳装出一副并不知道要塞大门事件的样子,“你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这里出现了恶魔,那么,你们还知不知道这里头的最深处还出现了巴洛炎魔?恶魔中最顶级的存在喔~!” 叶孤云点点头。 凯瑟琳又问:“这么说,悬赏令已经把这些恶魔包括进去了?” 叶孤云再次点头:“是的,包括进去。原本并不是,但现在是了。” “我猜巴洛炎魔的赏格一定是最高的......噢!我似乎说了一句废话!”凯瑟琳恼怒地抓了把头发——又来了,来自凯瑟琳的这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小动作总是能放射出极致的魅力,轻易就能使男人迷醉,这回便是叶孤云都忍不住眼神为之一直。 这当然会让凯瑟琳暗爽不已,毕竟头回见面之时她引以为傲的魅力在叶孤云面前可是一路吃瘪的。如今,嘿,不过是小小的扳回一城,接下来,「哼!好戏多着呢~!」 末了,心怀恶意的黑衣女郎朝叶孤云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猜你们一定急着想要找到那巴洛炎魔......” 叶孤云当然不会否认。 “那么,我想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它......” 第一一六章 岚(一) 队伍再次出发。 这时,队伍中无疑是多了个成员,便是那神秘魅惑的凯瑟琳。 说起来,凯瑟琳会存在于这支队伍中也是有够奇怪的。毕竟她和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不认识,卡帕尼克和庞贝是第一次见面,其余三人也只不过是第二次遇上,相互间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完全还属于陌生人的范畴——这一点自是叶孤云和凯瑟琳默契地故意为之,尽管两者的初衷大相径庭,而前者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已暴露。 也不知道凯瑟琳如何敢加入一支全是异性全是陌生人的队伍,更不知道作为领队的叶孤云如何会愿意接纳一个来历不明还心怀恶意(毕竟她已声明了要找他麻烦嘛)的强大存在。 对于这类始终弄不懂的关节,精明的卡帕尼克选择了不予理会。见识过叶孤云和凯瑟琳的强大后,他就自觉的将自己摆放在小卒的位置。身为小卒,要有觉悟,只管保命,莫理闲事,时机到了,能够拿走该拿的东西便算所获良多不枉此行!总之,绝对不要参与到巨头之间的纠葛中,除非......除非你不想活了。 身为卡帕尼克的亲密伙伴,庞贝显然也有着相同的想法,但这不妨碍他在此基础上进行一些“合理”的联想。他一直认为叶孤云和凯瑟琳根本就是一对相好,目前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打情骂俏而已! 嗯,必须对这位法师脱帽致敬,因其脑洞,因其执念....... 一路无事——连怯魔都没碰上一个,所以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恰克提过的那处熔炼中心。只是熔炼中心内的情景和恰克描述的并不一致。 当然还是存在着恶魔,但却不是描述中的“有如军团”,而是零散的一小群。而质量也大有不如,狂战魔从“至少5个”变为仅有1个,巴刨魔也见不到“成群”的样子,至于怯魔,不提也罢...... 情报有误?还是......压根就是假情报? 当看到熔炼中心的另外几个方向同样有着与外部联通的通道之后,叶孤云顿时疑虑尽消。 这是现实,不是游戏,恶魔可不会像副本中的怪物那样啥事不干静静地呆在有限的范围内,等候着玩家的挑战,傻傻地一直做着一个经验、金钱和装备的自动贩售机。极其暴躁侵略成性的它们这会儿绝对是已经沿着各条通道散布到要塞内的许多角落。只是不知道同样已经散布在各个角落的冒险者有没有能力收拾这群强大而邪恶的疯子。 「大抵是没问题的......」 叶孤云毕竟还是对高额悬赏令的威力怀有自信。 一行人站的远远的,并没有急于动手,这一点倒是与游戏相同,开怪不能轻率啊~! “怎么搞?” 说出这话时,卡帕尼克的心情是悲愤的。你们这些巨头,这会儿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不打算管?非得要我一个小卒牵头?至于么?有意思么?太不负责任了!太缺(de)...... 再问一句,若我挂了,可还有人替我收尸? 相比卡帕尼克,庞贝明显要淡定许多。这大概是因为职业特点的缘故,大多数时候,法师都不需要亲临一线埋身肉搏,他们会得到很好的保护——至少是掩护,然后优雅的风骚的施放着一个个法术,卖弄所谓的智慧,对于刀口下的危险,绝对没有战士那么感受真切。 庞贝盯着场中唯一的一个狂战魔,捏着下巴,认真地分析着。 “当然是先把小的清掉再干大的!瞧!怯魔和巴刨魔的数量其实并不太多,以我们的能力,很快就可以把它们清理干净,然后再集中火力干掉那大块头的狂战魔。所以,我们需要分为两个部分,大队主力负责快速清理小怪,而分出的独立一人则要去拖住狂战魔,当然,只是拖住一小段时间。这个位置的最适合人选,我觉得是老大,因为他有着最齐整的防护装备,也有丰富的应对巨怪的经验。狂战魔的特点还是比较单一的,酷爱近战,精通擒抱,不算特别难搞,只要保持着灵活的步伐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定能应付过去。不过,也还是有一点特别令人头痛的,战斗时,狂战魔的皮肤会分泌出一种恶臭的有毒液体,10尺范围内的活物除了会受到气味的影响,还需要面对毒素的侵袭......” 一股滑稽之感突然窜上了叶孤云的心头,这场面,实在是太像网游中boSS战前团长在喋喋不休地科普攻略了啊...... 然而“庞贝团长”的攻略到底只说了一小半,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注意到凯瑟琳的表情的变化,先是嘴角勾起,继而面带讥讽,再接着,大概是到了转变为冷笑的地步吧...... 硬着头皮,庞贝向凯瑟琳发问:“尊敬的女士,您可是对我的计划有意见?” “当然。” “呃......”虽然已经想到了会大概率收获类似的反馈,但凯瑟琳的直接还是让庞贝感到很是受伤,不知道是不是关于尊严的那条敏感神经被撩拨到了,庞贝这回竟能够在凯瑟琳面前保持强硬,他梗着脖子,迎面直视,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反击:“哈!那太好了!就请您给我们揭示一个高明的计划吧!我将洗耳恭听!” “呵!”凯瑟琳回应的是一声不屑的嗤笑,“孩子,我实在是不想过于打击你,然而你的计划......实话实说,肤浅、教条,死板......”说道这儿,她特意的做了一个明显的停顿,眼中还带着怜悯的目光,“无知。” 无知,也许是对每一个总会以知识渊博自诩的法师的最低劣的评价了。 凯瑟琳冷冷地盯着庞贝涨红的脸,无情地再插一刀:“简而言之,太可笑了!” 没给对方恼羞成怒的机会,凯瑟琳径直走到队伍的最前方,指了指远处的狂战魔,无声冷笑:“这种层次的货色,直接抹杀便是,还不值得我为它发表什么......‘高见’!” 庞贝已经呆住了,脸部肌肉僵化,像被冻住似的,反复中刀的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或者说能够)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下意识地,他愣愣地问:“直接抹杀?什么意思......” 凯瑟琳没再理会庞贝,这家伙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被某人当作幌子而不自知的可怜虫,她看向叶孤云,脸上覆着一层寒霜,那黑色乌鸦面具也像活过来般,正发出不满的呱鸣:“你就由得他们继续胡闹?” 女郎的不满令叶孤云感到有点不明就里,「也许是她觉得......是在故意浪费时间?」,摸了摸鼻子,他给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可是,我确实是没有快速清扫怪群的方法啊.....” 凯瑟琳盯着叶孤云的脸庞,生生盯了好几秒,面无表情,也什么都没说,然后,突然转身,向前迈步,只搁下了一个完美的背影以及一句分不清态度的言语:“那么,看我的。” 没有人知道凯瑟琳准备干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要做的就是跟上前者的脚步——险境之中,保护女士就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一项责任。 凯瑟琳走向的是熔炼中心内恶魔聚集得最密集的方位。 发现这一点的卡帕尼克和庞贝登时脸色煞白,而黑白双熊也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不是说他们怯于恶魔已经表现出的各种强大——事实上尽管如此他们也自认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而是纠结于行动计划的未知。 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进行配合,又担心自行其是可能引发的后果,总之,无所适从。 混乱、无序、未知,会导致惶惑,乃至催生恐惧。 然而凯瑟琳显然不打算解释。 好在,凯瑟琳总算是给其他人留下了应变的空间,走到了一定距离后,她便停下脚步,昂然站定,尽管这个距离已足以让一众恶魔发现他们的到来。 接下来,一切进展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为首的狂战魔发出一声狞笑,然后便指令其部下集体往众人的方位猛扑,没有队列,没有阵型,典型的恶魔风范,算得上具备策略成分的唯有几只诡诈的巴刨魔无声无息地隐没了身影。 这边,卡帕尼克,庞贝和黑白双熊围着凯瑟琳结成了一个不太紧密的防御阵势,持盾的卡帕尼克当前,黑白双熊掩护左右,庞贝则四处支应,他们都拿出了各自的压箱底的魔法道具,以便应对可能在所难免的某些危急时刻。 叶孤云?他正皱着眉,持着枪,警惕四周,事实上现在他也同样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凯瑟琳到底要做什么。 那么凯瑟琳在做什么呢?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答案。 美丽的黑衣女郎扬起了她美丽的双手——尽管这双手一直套在一对密实的黑色长手套中,一点肌肤都不曾显露,但所有人就是坚决地认为这一定是一双美丽的手——搁在胸前,捏出一些难以理解的动作,同时又在反复搓动。 一段晦涩冗长的咒语被逐字逐句清晰无碍地吟诵出来,绝对是因为女郎的缘故,神秘深邃悠远玄奥的吟诵声中才会透着丝丝抹之不去浑然天成的魅惑。 无名风起,似以女郎为中心,来回鼓荡,黑色长发被扬起来了,露出来的那张脸上带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冷酷,即使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得到。 不知何时,一团深蓝和墨黑交间、点缀着无数星芒的光团出现在不停搓动的双手之间,逐渐地,稳定地,由小变大,由淡变浓,不断充实,最终演变至篮球般大小,将双手淹没。 毫无疑问,这是在施法,所有人都知道。 但,施放的是什么法术?所有人都不知道——身为法师,辨识法术作为本职技能的庞贝也不知道。 然而这并不妨碍众人对这法术抱以极大期待。 凯瑟琳想干什么,现在已是明摆着的,她是准备用这个法术将眼前的恶魔一举轰杀——何等自信!何等高傲!以至于众人不去怀疑会不会成功,只是拭目以待。 这个法术的咒语似乎特别的长,已经消耗的吟诵时间算算都足够施放好几个普通的法术了,而对面冲在最前的怯魔眼看着就要抵至众人的跟前。 就在此时,随着最后一个高亢的仿佛咏叹的音节的升起,凯瑟琳终止了吟诵,这段神秘的咒语总算来到了完结! 那么,法术效果是...... 众人什么都没有感受到,没看到有攻击效果,没体会到增益效果,看起来也不存在着防御效果,似乎,没有改变? 啊不!原本在周围来回鼓荡的那阵无名风消失了! 这算什么...... 疑惑间,那阵无名风又回来了! 这次,它更猛烈了!这次,它带着固定的风向!它,在正面吹袭向恶魔群! 第一一七章 岚(二) 强风的效果霎时间便得到了有力的明证—— 小体型的怯魔根本无法在其影响下保持平衡,别说是继续前进了,能够勉强抓紧地面不被吹跑已是幸甚,大部分的怯魔都不得不随着强风飘飞,乃至被卷上半空; 中体型的巴刨魔虽不至于被强风卷飞,但也无法前进,而且必须匍匐于地面,紧抓一些固定的物件,小心地稳定着身体,自然,它们的潜行效果势必无法维持; 至于狂战魔,好吧,超大体型的它们并不会受到强风的影响,所以这会儿它正愤怒地加紧脚步朝这边赶来。 「就造风效果而论,这个法术要比造风术强悍太多了!」 庞贝一边观察一边寻思。 「但若仅是这样,我会相当失望的......」 可不是么?装逼了偌长一段时间,整出来的仅仅是一阵狂风?狂风能干什么?杀敌?怎么杀?就凭它制造的一系列磕磕碰碰?拜托!敌人是身体强韧的恶魔好吗?磕磕碰碰有可能重创它们么? 越想,庞贝的心情便越是复杂。他对这个法术的效果不感乐观,认为并不会对战局产生预想中的决定性作用,这或许是件好事,因为屡次打击他的凯瑟琳将因此出个大丑。只是,如果凯瑟琳真的出丑了,队伍便可能因而陷入到更大的风险中,他不想见到这个,所以又希望这个法术能够制造意外的惊喜。 忒矛盾了! 最终,还是团队利益胜过了个人好恶,庞贝决定用自认为最正确的方式帮凯瑟琳一把。 「平心而论,这个法术的控制效果是极佳的!只是缺少一些杀伤,那么,我可以......」 庞贝从材料袋中取出了一系列法术材料,火球术、强酸箭、冰风暴......都是挑选出来的能够对恶魔造成有效杀伤的一些法术,他准备用这些替凯瑟琳解决一部分麻烦。 然而...... 可惜,可悲,可叹,这份让人感动的好心注定是白费的。 没等庞贝开始施放法术,正大肆肆虐的狂风再度发生变化。 又一次,它悄然隐没,但再现已不再需要一个明显的停顿,只是,它换了个形式。 咯呐~咯呐呐~~~ 一连串的冰晶板结的声音响起。 只在一瞬间,所有正遭受狂风吹袭的恶魔全部被冻结在泛着寒气的晶莹剔透的大块冰棱之中!不管是原本正随风飞舞的怯魔、兀自顽抗的巴刨魔还是不受影响的狂战魔! 全无例外! 不仅如此,之前曾被狂风席卷的区域,现在不是铺盖着厚厚的冰层,也至少是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寒霜! 庞贝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这法术竟然还能如此变化?」 「狂风能够转变为寒冰?这是什么道理?!」 「复合法术?似是而非,看不透啊......」 「从效果看,应该是极度深寒!极效版的!可......他喵的标准版我都还没学会呐!」 还没完呢! 突兀地,一阵高能的音波凭空出现,如浪潮般在狂风席卷的区域内不断震荡,空间似乎都被扭曲了,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男人们不得不捂起耳朵,然后目瞪口呆地见证着音波将那一块块冰棱弄成碎片! 先是铺在空荡处的冰层,接着是冻住怯魔的冰块,最后是封锁着巴刨魔的冰棱!尽成碎片!包括被冻在里头的恶魔! 「太、太残暴了!!」 所有人都还震撼于音波表现出来的惊人威力,表露出的是一双双满带难以置信的眼睛,至于其制造杀伤的方式和原理?拜托!还哪有闲暇去琢磨? 未几,音波消散,他们立即将视线集中至唯一尚存的封冻着狂战魔的巨大冰棱之上。 没有人相信,来到这个地步,凯瑟琳还会放过仅余的一个目标。 果然,预料中的变化再一次极为突然的到来。毫无预兆的,高能音波都无法奈何的那块巨大冰棱竟在一瞬间全部消融,化作迷蒙的一大团白雾。自然,狂战魔会从封冻中解脱出来,然而未等它能做出任何动作,环绕在其周围的白雾又全部转变为仿若邪灵的恶毒烈焰,肆意地对其展开攀咬。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身高8尺体宽6尺体形超级巨大的狂战魔便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带火焰的,而这些火焰显然亦非等闲,灼烧效果离奇的恐怖,三两下就能使其附着的部位燃尽脱落,简直......简直就是万千毒蛇正在竞相撕咬血肉! 太、太可怕了! 于是便能见到:在阵阵痛极的惨嚎声中,一只狂战魔发疯似的奔逃! 这画面,看着有些眼熟...... 男人们马上回想起凯瑟琳出现前的那一幕,然后,后背都湿透了...... 这他喵的已经是惯犯了啊!那它的下个目标......拜托可千万不要是我...... 根本就不存在别的可能,这只狂战魔的最终结局,只会和先前碰见的那只一模一样,没能挺过多长的时间,便被烧成了躺在地上的一处印记,除此之外,渣滓不留。 环视一周,熔炼中心里再没发现任何一个敌人,刚才还恶焰滔滔的大群恶魔,真的就被一个法术清扫而空...... ............ 场面非常安静,落针可闻,男人们大都一幅极度震撼的表情,瞠目结舌,冷汗满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呃,叶孤云是例外,他不在此列。 什么?难道这个法术表现出来神秘性、多变性、莫测性、难以防备以及逆天的威力都不足以让叶大侠为之动容?不是的。相反,叶孤云对这法术评价极高,乃至于坚定的认为即使是神祇在面对着它的时候都无法保持高高在上的从容——哪怕他从来没见过神祇。 那么,他的表现...... 其实都是因为来自异界的他“天然”怀具一种与众不同的触觉,他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不得不分出至少是一半的心思予以关注。 叶孤云一直皱着眉头,自凯瑟琳开始施法之时。 他对天地元气以及奥术元素特别敏感,这是作为二次穿越者的一项福利——尽管他从来都不想要这项福利,如果可以,他愿意拿来交换一个能够和在意的人一起生活,甚至只是一同死去的机会——于是每当他集中精神观察法师施法时,总是能感应到盈满空间的奥术元素相应的作出一系列的复杂变化,可以是排列,可以是频率,可以是性质,还可以是别的一大堆的因素,数不胜数,只不过他一点都看不懂。 然而这回当他习惯性的对凯瑟琳的施法展开观察时,却猛然发现了非比寻常的东西。 这个法术引致的空间内奥术元素的变化,实在是......太过古怪,太过别致,见所未见,从无类似,独一味儿!与曾经见过的相比较,两者间存在着显著的、犹若云泥的巨大差异!完全称得上是本质的不同! 这种差异断然不可能只是因为法术的不同而产生的(不同的法术当然会引起不同的变化),那么只会是因为施法者的因素。 叶孤云曾经观察过好些施法者施法,如弗兰克、图尔牧师、巫妖,他相信这是一个能够产生代表性的范围了,然而在他的观察中,三者间固然会有大量的差异,但总会有一些共同点,能够寻找出大致的脉络——以叶孤云自己的认知来划分的话,他们是属于一个体系的。 但凯瑟琳......她不在这个体系之内。 很难用话语形容体系内外之别......勉强比喻,若空间内几乎无处不在的奥术元素是一台机器,那么弗兰克他们就像是操作员,不管用什么方式(法师和牧师的不同施法机制),操作员能让机器动起来,就能产生指定的效用。 而凯瑟琳,她......她或许就是机器本身。 怕也只有这样,刚才的那个法术才能如此随心所欲的变幻出各种能量吧? 望着凯瑟琳的背影,叶孤云的目光很是凝重。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倒霉的是,这他喵的竟然是冲着我来的......」 ............ 凯瑟琳收回一直平举的右手,甩甩头,拢了拢被风拂乱的头发,脸上的严肃和冷酷已经消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众人熟悉的神秘魅惑的她。 回过头,抱着手,展颜一笑,凯瑟琳略带得意地说:“怎么样?可还满意?” 听着像是在得瑟,又似意有所指。 但大部分人是听不出来的,至少庞贝绝对听不出,兀自怔怔的他,听到了这话,下意识地便张口回答:“怎么能不满意?太神奇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务必施以援手的想法,脸上登时羞红—— 「这真是......蠢透了啊!」 「我、我确实是......非常无知......」 有了庞贝这无意识的带头,别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一时间,阿谀之词响成一片,当然,主要来自于卡帕尼克,这家伙,快把凯瑟琳形容成天上地下唯其独尊了。 “那就好,”凯瑟琳点了点头,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这是我为萨菲厄斯那混蛋准备的法术,看起来......还不赖~!” 咕噜~! 卡帕尼克、庞贝以及黑白双熊忍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也忍不住朝叶孤云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这他喵的,怎么那么尴尬呢?! 又听见凯瑟琳再说:“你们说,这个法术,够用吗?或者说,换个更强的?” 噗~~! 卡帕尼克喷了,接着他干脆坐到地上装作不适,有爱的庞贝见状立刻蹲了下来,第一时间对负伤的老大表达忱挚的关心,而黑白双熊则掏了掏耳朵,表示什么都没听见,双腿一迈,急急忙便向遥远的“一旁”走去,前者随即对其躲得远远的作风表示强烈愤慨。 叶孤云摸了摸鼻子,被人当面琢磨的感觉真是有够奇怪的,不由苦笑——他喵的连苦笑都不敢过分,回答道:“随便吧!反正,那家伙注定要倒霉了!” 第一一八章 巴克莱 很是幸运,叶孤云并不需要在囧状中煎熬太久,因为又有冒险者来到了熔炼中心。 嘿!是熟人。 首先出现的是之前在要塞大门外曾和叶孤云正面“交锋”的那个傻鸟,他是卡帕尼克的朋友,一个很有实力的佣兵团的团长,应该是挺有本事的,只是智商余额略显不足,亟待充值。 但这不是问题,谁还能没几个缺点呢?智商余额不足,简称傻鸟,不过是其中之一,将就将就,一辈子也就过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反正,现在这傻鸟在叶孤云眼中显得特别可爱——这他喵的就是救人于水火的大英雄啊! 傻鸟的出现,意味着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其所属的佣兵团的一干成员。仔细一数,算上傻鸟,共有14人,挺多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佣兵团的全部,还是其中一支队伍。叶孤云觉得应该是后者,否则很难和想象中“很有实力”联系起来,然而事实刚好与此相反。只能说,他毕竟还生疏于这个世界。 不管如何,就外在的形象和气质而言,这支队伍是对得起其拥有的名声的,职业齐全,装备精良,技艺娴熟,作风老辣,步调统一,便是眼神这种相对虚无的东西都带着一种拔群的风采。这种风采,最起码在卡帕尼克和他的伙伴眼中就没能看到。 傻鸟率先走进了熔炼中心,第一时间便是对四周进行观察,所以他立刻发现了早在里头的一行人,讶异,却也随之放松了警惕,跟队友示意一番,便径直朝卡帕尼克走来。 “嘿!卡帕!你们来的好快呀!都抢在我们前面了!了不起!”远远地,傻鸟便扬手招呼,卡帕是卡帕尼克的昵称,看来他和后者的关系确实很好。 “嗨!是你,巴克莱!”卡帕尼克迎了上去,伸拳和来者碰了碰,“要我说,你们才是更快的!虽然我们出发的比较晚,可一路上完全没有经历过激战......”说到这儿,卡帕尼克下意识地望了望叶孤云和凯瑟琳,一摊手,“跟tmd单纯赶路没有区别!” “哈哈!那是你的好运气!” 卡帕尼克注意到对方身上那明显的战斗痕迹,于是发问:“遇到硬点子了?战斗很激烈?” “嗯。遇到了一支狂战魔为首的恶魔小队,有挑战,但总算有惊无险。”傻鸟,也就是巴克莱答道。 “狂战魔确实不好对付......”卡帕尼克感叹道。 “你也遇到了?咦?你不是说一直在赶路,没有碰到激战么?”巴克莱疑惑道。 “是啊,没有激战,但有战斗。我tmd就是个带路的,碰到的棘手目标都被大人物三两下解决掉,哪还有什么激战产生......”卡帕尼克朝叶孤云和凯瑟琳的位置努努嘴。 “x!狗屎的文字游戏!”巴克莱粗鲁地骂了一句,当看向叶孤云时,眼神中又不免带上了惴惴,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还会对自己曾正面冲撞之事心存芥蒂。 “打个招呼吧!”卡帕尼克道。 “好!” ...... 事实上,巴克莱低估了叶孤云的度量,或者说,他高估了自己的份量,当然,最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巴克莱根本就从来没被叶孤云放在眼里,所以也就无所谓度量大小容忍与否的问题。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不会在意一只蚂蚁的冒犯,因为人类甚至一直没能看见那只蚂蚁。 于是,当巴克莱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要就关于巴洛炎魔的悬赏令和叶孤云展开公平竞争的要求后,后者顿时感到一阵无以复加的错愕。 这家伙在想什么? 展开公平竞争?这是害怕遭到打压吗? 为什么会有打压? 莫非这家伙还以为自己也想参与到自己亲设的悬赏令中,以为自已很在意所谓的击杀巴洛炎魔的荣誉,甚至不惜利用权位打压其他的竞争者——至少是如他这种和自己有过龌蹉的看不顺眼的竞争者,以便独享尊荣? 叶孤云表示十分凌乱!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巴克莱,这家伙,心思实在有够阴暗,视野也有够狭隘,而且,智商余额......他喵的都不是不足了,妥妥的已经是大额度欠费! 不过,想想其阶级,想想其立场,又似乎能够理解他为何会有这种蠢透了的作为。 佣兵,虽然绝不至于是社会中最弱势最底层的一个群体,但在面对权贵时,却和更弱势更底层的另外一些群体——如贫民、流浪者乃至是乞丐,没有太大区别,都只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是经年累月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压迫制造的。以至于,这些群体甚至已经不敢再奢求曾经期盼过的基于人性的一点宽容和怜悯。唯一还敢试图争取的,是公平,最基本的公平,不要在最开始最源头处就遭到抹杀,至少还能够拥有一个挣扎的机会。 争取公平有错么?恳求不被打压就是软骨头就需要被骂上一句可耻么?都不是。相反,这可以视作是对个人和团队的一种尽责。愿意承担这些,说明巴克莱起码是个合格的佣兵团团长——如此反复自我洗脑,叶孤云总算让自己对巴克莱的观感变得好一些。 谈起佣兵团团长,又不由得想起旁边的卡帕尼克,更不由的将两者作一番对比,结果......真他喵的明显。 野狮子无疑是叶孤云眼中更好的团长,胆大,心细,懂取舍,知进退,惯会审时度势,恪守底线和原则,却不失灵活变通,还拥有一定的人格魅力,颇得部下爱戴,也就是因为个人背景的缘故,实力和见识都浅薄了些...... 但,这他喵的几乎是个完美领袖了啊!比巴克莱这种只懂硬气只懂坚持略嫌死板的一根筋武夫强多了! 若是他俩能够综合一下多好...... 也许合并两支队伍,然后让卡帕尼克当团长是个不错的主意...... 噢!扯远了,回归正题——叶孤云想要的是什么?一直、从来、根本不曾改变!是埋藏在这座山中的、整个丘陵区内储量最丰的一处铁矿,是一座现成的建设完好大致完整相对先进的采矿基地。 至于别的,赏金,或者荣誉——「他喵的,本大爷会稀罕这个?!」 所以,若是有人愿意竭尽全力争先恐后地替自己将这个地方清扫干净,叶孤云是答应——乃至是提高赏格——都来不及,又岂会出手打压? 好吧,简而言之,最后,叶孤云在哭笑不得之余答应了巴克莱这极度古怪的要求。 于是,不再存在实质竞争关系(不过,死脑筋的巴克莱还以为是有的)的两方人马合二为一,一同朝更深处进发。 当然,这对同样在乎赏金和荣誉的卡帕尼克显得有些不公平,毕竟他的队伍只来了两个人,当叶孤云清楚声明不会参与到悬赏令后,他们其实已失去了竞逐的资格。 为了对其做出弥补,也不管双方是否同意,叶孤云强行将卡帕尼克两人塞到巴克莱的队伍中,并放话,随后获得的所有成绩,都将属于两支队伍之共同获取,过后自当妥善分享。 这他喵的,不是乱弹琴么...... 第一一九章 突变 正如恰克所说,熔炼中心之后,便是这座要塞最核心的区域。所谓的核心区域,不过是被严密保护起来的相对重要的功能区罢了。大体分为四块,存粮所,军械库,议事厅以及祭坛。前三者两两相连,而祭坛则单独连接于其中位置更深的议事厅。换言之,该祭坛是这座地城的最深处,是尽头。 队伍很快便抵达了这个区域。然而当他们接连穿过了存粮所和军械库到达议事厅后,所有人却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讶异——太轻松了啊!除了被轻松解决的两支落单的狂战魔小队,一路上,三个地方,竟然再也没遇到任何敌人了。 说好的恶魔丛生跑到哪去了? 作为事件之祸首的巴洛炎魔又为何见不着踪迹? 难道都在最后的祭坛之中? 出于谨慎,两位团长都觉得不宜冒进,至少先得将外部的三个区域查探清楚,对情况做一个大体的判断,让心头的疑惑尽量减少,才好进入最后一个亦很可能是最危险的地点。 于是一番细致的搜查开始了,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对于一段还带有竞逐性质的旅程来说,这种程度的时间耗费是相当奢侈的,可惜的是,这种奢侈并没有换来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大乱过后的场景大体是相似的,总归逃不开那几个元素,凌乱,破碎,狼藉,污秽,然后或多或少地点缀上一些血液、尸体以及拼斗痕迹,众人正在搜索的这三个地方也不例外,他们找到了十余具灰矮人尸体,有些带伤,有些没有,有些完整,有些残缺,甚至还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像是这个族群的正宗大首领的灰矮人的尸体。而尸体之外,他们还找到了大量的各种痕迹,有属于灰矮人的,有属于恶魔的。 但......没什么鸟用。没有人能从这海量的信息中找出那些不同寻常富有价值的存在,然后,总结归纳,得出一个相对接近真相的事件脉络。 只能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当狄仁杰、包黑子、柯南、金田一或者是福尔摩斯的天赋...... 所以,众人只能认定,原本固守在此处的灰矮人残部,确实是被突然出现的一大群恶魔屠戮了好一部分,余下的能够侥幸逃生的灰矮人在百般无奈之下向卡帕尼克投降,可笑的是,将恶魔召唤出来的竟是灰矮人自己的祖传灵器,他们原是希望凭此来扭转困局......至于为何没有碰见恶魔,大抵是它们因着混乱的本性,四下破坏去了吧...... 这......这tmd和灰矮人俘虏说的有什么区别? 不过嘛,作为带头者,卡帕尼克、巴克莱乃至是叶孤云,都默契地忽略了这点,他们才不愿意承认,因为自己的固执,导致了一大群人做了大一堆的无用功...... 接下来,终于是来到了最后的一步,一行人准备进入祭坛看看,如果巴洛炎魔并不在里面,恐怕就得满要塞地寻找了,尽管那家伙的目标比较大。 这回,没有任何犹豫,总爱一马当先的巴克莱一把推开了通道的门。 就在此时,身后的议事厅里,那些整理过的没整理过的灰矮人尸体,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活过来了!” 随着走在队伍后列的一名巡林客的一声大喊,所有人都知道了发生在身后的异变。 一具具灰矮人尸体渐次从地面爬起,眼神呆滞,也无言语,看起来如同僵尸,只是移动能力比僵尸强上太多,随手抄起一些杂物当作武器,他们便向众人冲去,除了几个满身伤痕肢体残缺的,速度竟都与常人无异。 回转的卡帕尼克一看到这“生化危机”的一幕,马上咒骂开来:“狗屁的活过来了!这tmd就是尸变了好吧!艹!它们向我们攻来了!”他朝队伍中大喊,“神棍们!有办法驱逐(斥退)他们吗?” “尝试中......”队伍中的主力牧师倒是一直显得非常镇定,哪怕其尝试的结果其实并不理想,“遗憾!办不到!” 巴克莱的这支队伍确实有够专业,牧师的话音才刚落下,毋须吩咐,他们已经自行根据形势的变化做出了最适合的调整。一名持盾剑士和一名披甲牧师从前方返回,和卡帕尼克一道,筑起了后方的防线,其余人员也相应地调整了位置,脆弱的施法者被保护在中央,敏捷型职业防备两翼,一个紧密的防御阵势毫不费劲地就建立起来。 卡帕尼克挥盾击退了率先靠近的一只灰矮人僵尸,也不回头,高声大喊:“巴克莱!前方如何?可否前行?” “见鬼!”巴克莱略显气急败坏,“前面也是一堆的僵尸!比你那边还多!这tmd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帕尼克立即回道:“退回来!退回来!咱们可不能落入两面夹击的困局!关上门!挡着!将它们堵在里面!咱们可以逐个击破!打掉后面的再打前面的!来!先把议事厅里的这些混账玩意收拾掉......” “哈哈哈哈!来不及啦~~!”虚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猖狂的大笑。 声音粗粝,糙不堪闻,仿佛夹带着金石在来回摩擦,听着就能感觉到一股熔岩的味道。但是这时候没几个人有心思去琢磨这把声音,因为,通道的大门,毫无预兆地就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轰得粉碎——须知,这扇门可是以沉重的石材造就——透过纷飞的石屑,朝着这个方向的队员已经能够看清对面的灰矮人僵尸的了无生气的面容了! 门,不存在了,也就无所谓能否堵上,于是逐个击破的策略还没实施就已破产,两面夹击的不利局面,眨眼间就成了既定事实。 “动!动起来!去往墙角!咱们倚墙而守!不能待在这通道中承受它们的围攻!”卡帕尼克的反应相当之快,马上便想到了合适的应对策略,“跟着我!向前冲!冲散这些该死的腌臜玩意!” 卡帕尼克的话音刚落,便又听到巴克莱的高呼:“所有人听着,务必照着卡帕的命令去做!”叶孤云闻之,忍不住暗自赞赏,这家伙,有决断,有胸怀,头脑清醒,舍得放权,不会强撑没必要的面子,当得上是好头领好伙伴好兄弟啊!但,干嘛不在平时表现出来...... 命令既落,队伍立即动了起来,他们的专业再一次体现,也没见什么大幅度的调整,便已转换成一个冲锋的阵势,然后,就以卡帕尼克为箭头,凶猛地朝议事厅的方向冲去。 “给我滚~~!” 卡帕尼克依然是以盾牌当先,手臂一抡,就将挡在前面的一个灰矮人僵尸击退,脚下却片刻不停,径直往前猛冲。他身旁的两名剑士的表现并不比其逊色,各施手段,同样撞开了自己的那个目标。 议事厅内这十余具灰矮人僵尸构筑的这条凌乱的、松散的、甚至不能算是防线的防线几乎是瞬间便被凿穿,一行人鱼贯突出,压根未有感受到考验。然而这些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没有因此而有所放松,马上,他们依着卡帕尼克的引导,转过方向,快速往一面墙壁靠拢。 他们准备贯彻卡帕尼克提出的据墙而守的策略。 这种似乎是过分谨慎的作风很快便被证明了是必要的。 没有波折,众人如愿的背靠着墙壁结成了一个紧密的阵势,就在他们正准备稳守反击之时,周围的场景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议事厅不见了,背靠着的墙壁也不见了,脚下甚至看不到地板,扭曲虚幻的空间被一股兀自涌动的深灰笼罩着,而四周,是大片的如同云团的飘来荡去的浅灰色雾气。迷迷蒙蒙,隐隐约约,恍恍惚惚,辩不出方向,认不准位置,甚至没法看清楚十尺之外的事物! 如此场景,略显熟悉,以至于让黑白双熊有种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进堡周围的那片不洁之地的错觉。 第一二零章 幻境 “这是幻境!”庞贝喃喃地说。 “对!是幻境,而不是被转移至另外的位面或者半位面。”另一位法师附和道。 “什么所致?”卡帕尼克不由问道。 “幻术,大型幻术。” “见鬼!咱们是什么时候堕入了这个大型幻术之中的?”卡帕尼克的这番话,让所有的施法者俱都尴尬失语,没有人回答,所以他只有自己将话题继续,“太可怕了!我们竟然一无所觉......可恶!幕后黑手会是谁?” “哈哈哈哈~!你是在找我吗?” 先前响起过的那把无比粗粝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依然带着不加掩饰的猖狂,而这回更是多上了一点恶意和戏谑。众人这时才回想起这位神秘的存在,刚才,因着紧急的情势,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将其惦记...... “你是谁?”卡帕尼克怒声大喝。 “欢迎诸位来到桑普拉的游乐场!......不对不对!太客套啦!像那恶心的魔鬼......应该是:让我猜猜,桑普拉这次又获得了多少件有趣的消遣品?”神秘的存在并没有正面回应卡帕尼克的问题,但其实已经回答的差不多了。 众人并不需要花费太多脑力便能将得到的信息消化,当下便对其身份心中有数,也不言语,默默地做着准备,任由卡帕尼克和他不断周旋。 野狮子高声道:“你就是侵袭了这座要塞,毁灭了灰矮人族群的那个巴洛炎魔?” “啊!我喜欢你提到的那两项功绩!破坏和杀戮!哈哈哈哈!但是,你还是错了,凡人,你应该称我为‘伟大的桑普拉’!” 卡帕尼克又道:“你不是恶魔,你更像魔鬼。” 桑普拉的声音突然从极度猖狂变为极度暴躁:“胡说!桑普拉才不是恶心的魔鬼!”语气的变化,竟连带着幻境内也都产生剧烈的风云变幻。 卡帕尼克却不以为意,他嘲讽道:“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恶魔竟然会喜欢如老鼠般躲在阴暗的角落,卑鄙地算计着一切!只有魔鬼才会经常会这样干!” 「还好才刚刚听过庞贝的科普......」 谁想桑普拉非但没有如卡帕尼克所想的大怒现身,反而是沾沾自喜地对其展开讥笑:“哼!无知!对于如我这样的强大施法者来说,能够用智慧优雅地解决所有问题,才是最有成就感、最值得称道的!为此我大可以放下身为恶魔的一些固有骄傲......” “施法者?”卡帕尼克当场傻眼,“你还是个施法者?!” 回过头,瞅着庞贝就发问:“谁tmd能够告诉我,巴洛炎魔为什么也可以是施法者?!” 后者回以苦笑,讪讪地道:“尽管不可理喻,尽管残忍嗜杀,尽管看上去...不,它们就是疯子,恶魔终究也是一个拥有高度智慧的种族啊,当然也会和人类一样,不同的个体拥有各自的职业。理论上,个体素质更强的恶魔,其职业适性甚至比人类更为广泛。所以你很可能会见到一些相当违和的职业选择——当然,一个巴洛炎魔法师或者巴洛炎魔术士,确实是太难想象了些......” “哈哈哈哈~~!”桑普拉猖狂的笑声再次响起,“我就喜欢看到你们万分错愕以至于手足无措的样子!惊慌、恐惧、绝望......我爱死它们了!我的消遣品呐!你们太让我满意了!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们参与到游戏中的样子!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 “王八蛋!” 咒骂了一句,卡帕尼克便不再多言,他不迟钝,当然知道对方的这段听着有点耳熟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老子要揍你了,想好了怎么挣扎了吗? 至于所谓的“游戏”......啧!烂梗!年中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打就打,怕你不成......」 事实上在卡帕尼克和桑普拉的对话期间,整支队伍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战士、巡林客和潜行者自当相对轻松,他们只需要整理装备和调整站位,三两下便就妥帖停当。而牧师、法师则繁忙得多,他们片刻不停地往众人身上加持各种增益法术:祝福术、护佑术、援助术、魔化武器、阵营武器(守序/善良)、反混乱(邪恶)法阵、牛之力量、猫之优雅、熊之坚韧......除了施放这大量的能够惠及伙伴的法术外,他们还得给自己补充一些只能作用自身的辅助法术,于是,一时之间充斥着周围的是不绝于耳的吟诵咒语之声,而当这些声音停下来后,现场又被层层叠叠五光十色的各种灵光所淹没,每个人身上都至少裹着着两三层,都是各种增益法术的法术表现,相互辉映,灿烂夺目,状若神兵。 可以说,这支队伍已经到达了它能够达到最完整最鼎盛的一个状态,也不知道桑普拉为何会允许他们就这样按部就班不疾不徐地完成整个准备过程。 「管他呢......」 虽然心中还在漾荡着好些疑问,但现下卡帕尼克已顾不得去找寻答案了,他只管集中精神,警惕四周,很快,敌人如约而至。 “来了!他们来了!” 依然是灰矮人僵尸,依然是不成队形的从四面八方猛冲过来,不妙的是现在的这批明显要比之前碰到过的那些更为难缠,一眼望去,不再看到有肢体不全的残缺品,每一只都健步如飞,每一只身上都配有齐整的武器和甲胄! “不要慌乱!不要急躁!保持节奏!各守其位!各司其职!干他娘的!” 两方很快便发生了碰撞。 这支经验丰富的队伍第一时间便是拿出惯用的、近乎万试万灵的经典套路来招呼袭来的这大群怪物,皮糙肉厚的防御者顶在最前,隔绝着怪物的攻击,后头的伤害输出者则卖力地制造着杀伤,一时间,利刃翻飞,箭矢泼洒,不同颜色的法术光芒此起彼伏——他喵的!也许一个网游副本团队的团长都知道该怎么指挥...... 但是,事情又哪会如期望的那般套路呢?没几分意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故事!于是,没几个回合,这些精英佣兵便发现,袭来的这些灰矮人僵尸,实在是,太邪门了! “见鬼!这些家伙还会潜行?靠!那边那家伙还突然变大了!” “善于隐匿和变巨术是灰矮人的种族天赋!” “可是,它们是僵尸!已经挂了啊!死掉的灰矮人还能保有自己的种族天赋?” “谁知道......也许是这个环境的加持?......噢!艹!有个家伙溜到了队伍之中!!” ...... “混账!它们的抗性太高了!” “你好歹还能打得动它,我几乎已束手无策......” “嘿!你可是牧师!还是死神的牧师!你丫的就是不死生物绝对的克星呐!” “鬼知道什么回事!我的洪荒之力都用尽了,却还是无法奈何它们......打击死灵、归尘术、神圣焰击,都不起作用......” “这些可全是针对不死生物的法术......” “是的。但它们就是不起作用......” ...... 战况不利! 虽然离出现伤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老道的卡帕尼克确实已经嗅到了那种如临深渊的不妙气息。他尝试找到解决的方法,但这显然已经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也可以说,超过了这支队伍的能力范围。 「如果队伍里能有一位传奇等级的强者该多好......强大的他们,根本不必考虑太多,直接就碾压式的冲破眼前这迷障了......」 嗯?一想到这,卡帕尼克遽然惊醒——这他喵的!怎么忘了呢?这支队伍里,还真有那种等级的强者存在!而且不止一个! 首席顾问先生!以及.....那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很美丽也很恐怖的女法师! 卡帕尼克兴奋地回过头,抬眼就往人群中望去,然,下一秒,他傻眼了! 欸?人呢?不在?没跟过来?哎哟喂!大神啊!别耍我了好吗? 第一二一章 局外的两人 连接着议事厅和祭坛的通道里,那扇被轰碎的石门处,叶孤云和凯瑟琳,兀自从容伫立。 一则若有所思,一则脸上带着玩味的微笑。 他们的周围,是一片平静的怪异的场景。 前方,通往祭坛的通道畅通无阻,能够看见其洞开的出口,只是更远的幽光(来自光亮术)无法抵及之处被黑暗所笼罩,其景象还无法得见。而在通道之中,确实出现了许多灰矮人,但它们只是静静地、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而不是蹒跚挣起,客串一番生化危机。 后方,议事厅里,大抵还是众人离开时的模样,凌乱、破碎、狼藉,那些整理过的没整理过的灰矮人尸体,照旧躺在原来的位置,并无移动一分一毫。唯一的变化,便是里头多了一群自顾自地大喊大叫,漫无目的地挥动着武器、投放着法术的......傻缺——好吧,得换个没那么难听的说法,唔,受害者。 凯瑟琳抱着双臂,面具遮掩下的双目上下打量着身旁的叶孤云,唇角微微上翘。良久,她说道:“你果然不会受到这个法术的影响。” “你不也一样吗?”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的叶孤云头都没抬。 “我是法师,强大的法师,而你不是,”凯瑟琳笑意更深,“若说我还有充足的理由能够抵御这个法术......那么,你,一名剑士,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就会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我很好奇。” “啊,这个......不告诉你,或者说,告诉你也没用,”叶孤云淡笑道,“你不会理解的。” “敷衍式的回答并不显得得体,尤其是在女士的面前。”凯瑟琳的语气中带着一层薄薄的怒,听起来,更像是......娇嗔。 “我说的是实话,尽管这实话可能不太容易让人相信,”叶孤云摊了摊手,“或者,你就当我拥有一件能够免疫大部分法术的宝物好了。反正在这个世界上,类似的宝物,不会少。” 凯瑟琳扬了扬眉——尽管看不到,默默地琢磨了一会儿,接着又道:“好吧,也许我本来就不该打探你的秘密,现在,得不到一个清楚的解答,我更好奇了......” “抱歉。” “我再问一个问题......” “噢!那我得收回我的抱歉......” “小气鬼!”凯瑟琳笑骂了一声,“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个法术的?” 叶孤云指了指地上的一块碎石,它来自于原本设在此处的那扇石门,“巴克莱握上门把手的时候。” “噢!就在起始时......”凯瑟琳再问,“为什么你不试着阻止?” “来得及吗?”叶孤云奇怪地看向凯瑟琳,“如果可以,为什么你又不试着阻止?你才是法师......” “我承认,我问了一个蠢透了的问题......” 叶孤云并没有停下来仔细欣赏女神微囧的悦目美景,招招手,他向凯瑟琳示意:“好啦,我们该走了。” “走?”看着叶孤云走向的方向,凯瑟琳不由困惑,“为什么你还往祭坛的方向走?”她指了指身后的议事厅,“你不准备解救他们吗?” “救。”叶孤云回答得很是笃定,“怎么可能不救?” “那么,你这是......” 叶孤云随口答道:“救人也要按照基本法啊~!” “基本法?” “咳咳.....”叶孤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整的,一不小心就当了回膜法师,“我的意思是,救人,要讲究方法。” 凯瑟琳状若苦恼地晃了晃脑袋,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又略带讥讽地道:“大约我是足够愚蠢的了!不然我为什么没能看到救人的方法竟然还藏在相反的方向......”如果她学过中文,势必会说“你丫的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正如你所说的,我不是法师。”叶孤云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我不会施法,我不了解奥术的原理......喔,应该说,事实上我对奥术只有很少的一些非常表面而且还不知道对错的理解,这种程度的认知,甚至未必比得过卡帕尼克......” 无视女郎脸上那分明写着的“我不相信”的表情,叶孤云继续道:“实情便是如此,那么,难道你还能指望我运用仅有的这点浅薄的知识去‘巧妙破解’那个能让一大群精英佣兵同时中招的强大法术?呵,办不到的......那应该是你才能办到的事情。” 凯瑟琳笑了,得意而又戏谑,“我确实能够办到,但我不办~!我更想看看你是如何用‘自己的办法’办到的......” “所以,我现在就是在用自己的办法,”叶孤云指了指前方,“找到祸首,干掉他。简单,直接,直达根源,一了百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凯瑟琳其实很想提醒这个男人,并不是所有法术都能通过干掉祸首来解除效果的,尤其是在面对某些特别诡秘的法术时,这种粗暴的做法甚至会导致反效果。不过嘛,具体到眼前的这桩,却是不会有任何问题。想了想,也就作罢。她问了个别的问题:“你怎么确定祸首就在前方?而且,难道你不需要确认他们的状况吗?我觉得,你至少也该知道他们有没有能耐能够挺到你破局的时候......” “这两点,已经知道了。”叶孤云认真地答道,“第一,祸首不在前方,还能在哪里?这附近还有什么没被搜索过的地方吗?” 凯瑟琳脸色再次一囧——这是她问出的第二个蠢透了的问题——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智商像是被砍了一大截。 叶孤云继续回答:“至于第二点......放心,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为什么?” “就像他,”叶孤云指了指地上的一具灰矮人尸体,这具尸体很是完整,看不到明显的致命的伤口,“他并没有真正的死去。事实上,这些灰矮人,很多都没有真正的死去。” 看到凯瑟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叶孤云大感满意,笑了笑,他接着解释:“他们只是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因法术所致——嘿!这是多么强大、多么神奇的效果啊!想不到竟然会存在着如此......邪异的法术。” 「多着呢!」凯瑟琳默默腹诽。 转过身,叶孤云又指向另一具灰矮人尸体,这具尸体和先前那具不太一样,其上带有显眼的伤口,他说道:“至于像这样的,确实死了,被恶魔所杀。” 他总结道:“我想我已经抓到了灰矮人的悲剧的大概脉络,只是,尚有几个关键点连不上......但,管他呢!我是来做征服者的,不是来猜谜语的,我要的,是矿区,是这个基地。别的,一股脑儿,碾碎便是。” 说完,他笑了笑,不再言语,加快脚步往祭坛走去。 祭坛里一片漆黑,但是一踏进这里就能感受到处在另一端的那个强大存在,对方似乎完全不对自己加以掩饰。 这他喵的...... 不屑?还是不能? 看起来像前者,但叶孤云却坚定地认为是后者。实际上,感受到这种状况后,他反而变得更为淡定。 “美女,帮个忙,照个明。” 祭坛内的黑暗才是叶孤云当下的最大困扰,对此他甚至算得上毫无办法,所以只能求助于凯瑟琳。凯瑟琳的办事风格是如此的干脆和大气,也不搭话,但一扬手,便挥出了一个小太阳般的耀目光团,光团径直上升,停在高处,接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间分裂成没法细数的一大堆小光团,然后,随着凯瑟琳的一个手势,各自飞往祭坛里的各个角落。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整个祭坛便从伸手不见五指转变为明亮堂皇——啧!比庞贝的那套照明手段强上太多! 叶孤云忍不住做了一番极其无聊而又极其无意义的比较...... 随着视野的恢复继而不断扩展,整个祭坛的景象相应地渐次反映在两人的眼里。 所谓的祭坛,是个巨大的石窟,很高,很阔,很空旷,大体对称,迎面观之,就像一个大剧场,大礼堂。内部确定是封闭的,除了入口,再无通道。两侧是石柱的森林,许多从顶上垂下的石柱一直连接到地上,两头大,中间小,气质森冷,造型怪诞。并且,石柱森林中的地面上还密布着同样风格的大批石笋。而这两者,无疑都属于广义的钟乳石。从它们身上那明显的风化痕迹来看,催生出它们的水源很可能早已消失,也不知道是不是灰矮人鼓捣的结果。石窟中央,是大片的平整地面,原来大抵是放置着许多设施和器具的——毕竟是祭坛嘛——但现在只剩一片狼藉。 而正对着入口的另一端的尽头处——即理应是大剧场的舞台的位置,伫立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想都不用想,这家伙必定就是叶孤云要找的祸首了。 「这就是巴洛炎魔?好吧,形象而言,能拿满分......」 12尺的身高,比已经足够高大的狂战魔还要高上一截;贲起的鼓胀的肌肉,每一丝颤动都在挥发着暴力的因子;背后是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身上是如熔岩般雀跃涌动的火焰;没有披甲,也不需要披甲,于是大片的暗红皮肤曝露在外,暴躁和混乱的气息油然而生;它有着一个狰狞的兽首,头上还顶着代表着邪恶的一对弯曲羊角;四肢结实粗壮,那一双巨大而尖利的指爪中,其一握着一把闪着电芒的单手剑,锐利得仿佛能够斩断灵魂,另外的则握着一柄由火舌构成的长鞭,带着恐怖的倒钩和钝球,它们的威力,想来不必怀疑。 它就是桑普拉。 第一二二章 “马上就能结束” 这会儿,桑普拉正饶有意味地打量着叶孤云,正如叶孤云以同样的姿态打量着它。 “没想到还有凡人能够站在我的面前......” 桑普拉开口了,语气特别傲慢,姿态摆的极高,原是想非常装逼非常霸气地逞一番口舌之威,谁料,对面的叶孤云压根没鸟它。 后者只是在打量它,一直在打量。 好一会儿,似是不满意正对的角度,叶孤云径自踱到了左边,随后,顺理成章,又踱到了右边..... 「你tmd在逗我?」 最让桑普拉受不了的是叶孤云的眼神,就像是,打量着手中的玩具,打量着货架上的货物,打量着马戏团里的小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凡人!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随着桑普拉的大声咆哮,还有一大圈火焰以它为圆心迅猛地向外翻滚,刹那间吞没了大片区域,场面浩大,声势惊人。然而—— 无动于衷。 叶孤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原来的神态大量着桑普拉,甚至连眼神就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仿佛那咆哮和火浪根本未曾出现过。 “你在做什么?”叶孤云的状况同样令凯瑟琳感到奇怪。 叶孤云指了指狂怒中的巴洛炎魔,然后看向女郎,表露出一个“这还用问?”愕然的表情,回答道:“研究它的弱点。” “......”这个答案让凯瑟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顿了顿,她又道,“虽然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角色,但是,在和它交手前,难道你不需要和他......交流一下?” 叶孤云再次看向女郎,表情更奇怪了,他反问道:“难道它不是我的敌人?” “它当然是。”凯瑟琳答道。 “我和它认识吗?”叶孤云又问。 “大概......不。” “和它交流,有可能令其改变立场,放弃和我敌对,自行滚蛋,不再盘踞此地,不再为难外面的众人吗?”叶孤云再问。 “自然绝不可能。” “女士,既然你明白这些,为何还会问这个问题呢?”叶孤云耸了耸肩,“我和它是敌人,立场天然相左,话不投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我和它本非旧识,没有往日情谊,所以也不存在叙旧的需求;最后,也最重要的,我们都清楚,它的立场不会因为交流而改变,这直接抹杀了交流的必要!”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花费时间花费精力去和它进行一场注定是一无所获的所谓交流呢?”叹口气,叶孤云补充道:“有那时间,不如用来研究他的弱点,尽早把它干掉!” 呃......凯瑟琳哑然失语,脸上是一幅罕见的迷糊懵懂的可爱表情,她是真的被叶孤云那似是而非的奇特逻辑整糊涂了,那些话,听着像是很有道理,但细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半天没能把自己绕出来。当然,凯瑟琳终究是位超群的强者,强悍的她最后还是能从如坠云里雾里的纷乱思绪中找回自己。 晃了晃头,神色厌怠,凯瑟琳没好气地对叶孤云说:“没有助益,干脆不做?你的思维怎生如此......功利?” “功利?好像是的......”叶孤云看起来对这个略带贬义的词语丝毫不以为忤,“那就功利吧!虽然我更愿意被冠以我家乡的那个听起来更悦耳更高级的词汇。” “那是什么?” “实用主义。在我的国度,上至元首,下至百姓,绝大部分都是实用主义者。” “......不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 被轻视了...... 此刻凯瑟琳真的很想召唤出一道落雷劈在这个家伙的头上...... “反正,我只要记住‘功利’就好......” 凯瑟琳优雅地笑了,这让叶孤云觉得她愈发的妩媚,「我的天!都漂亮到要爆表的程度了,竟然还能再往上?这女人......祸水!超级大祸水!」,然而男人不会知道这其实是意味着更高的危险。 “那么,你呢?你找到了它的弱点了吗?” 凯瑟琳指了指同样就要爆表——当然,是愤怒到爆表——的桑普拉。 叶孤云望了望巴洛炎魔,目光随意而淡定,他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找到了。” “在哪里?是什么?”凯瑟琳问。 “整个都是。” “整个都是?”叶孤云的答案再次让凯瑟琳感到困惑不解。 “这家伙呐......”叶孤云踱回了巴洛炎魔的正面,指了指,回过身又对女郎解释,“就是个西贝货!”最后一句他是用汉语说出来的,嗯,情不自禁,注意到女郎的神色后,他马上便用通用语翻译,“它是假的!” 叶孤云继续补充,语气极其坚定:“它可以是镜像、幻象、虚影、分身等的一大堆乱七八糟我都搞不清楚哪跟哪的东西,但绝对不会是真正的恶魔,它是被制造出来的。” “有意思!”凯瑟琳翘起了嘴角,“不过,你就这么确定?” “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将它制造出来的那件东西了啊~!”叶孤云坦率地道。 凯瑟琳的嘴角翘得更高了,她说道:“所以,接下来便是你的表演时间?” “对付它?”叶孤云往下巴摩挲了一下,“算不上表演吧?” 一片寂静,唯余桑普拉那粗重得如同抽风机般的喘息声。 “饶不了你~~!!” “唉,为什么反派总喜欢念叨这种毫无新意的对白呢?”虽然嘴上还在调侃着,但叶孤云实则已高速动作起来,劲力流转,他将轻功提到极致,飞掠般,朝着桑普拉的身侧赶去,当然,途中还顺便躲开了两记后者含恨挥出的火焰长鞭。 凯瑟琳后撤了一段距离,抱着双手,脸上带着微笑,真的就站在那儿观看表演。当看到高速奔行的叶孤云试图绕向桑普拉的身侧,其飘忽的身影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之时,她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干得漂亮!” “速度真快!” “噢!太妙了!意想不到的位移!他是幽灵吗?” “不错的功法嘛!优雅而又实用!” “唔哼?没有奥术波动?” “有意思!我都有点想学了呢!” “怎么办?还是看不透其中的奥妙啊......” 大美女似乎已完全进入了吃瓜群众的状态。 “噢~!”忽的,凯瑟琳伸手掩上了眼睛,“那一定很痛吧?” 叶孤云被击飞了。 原本,他一直在忽左忽右地不断游走,仗着轻功之利,化身鬼魅,全程保持着极高的速度偏生又不失灵活。体型高壮巨大因而相对笨拙的桑普拉一时间真的就无可奈何。几番周旋,他以为已经成功地惑乱了对方,于是,瞅准一个空档,他做了一次抢至身后的尝试——桑普拉的身后便是叶孤云认定的关键所在——然后,就被早有预谋的一剑迎面劈中。 尽管叶孤云及时地以武器格挡,避免了一刀两断的危险,但他还是被巴洛炎魔的巨大力量一举劈飞,飞得好远好远。 轰~~! 一连串实物碰撞以及断裂之声。 叶孤云被击飞到石窟左边的那片石柱森林中,他就像一个被掷出的保龄球,身不由己却又无比强势地磕断了路上碰到的好几根石柱,最后,重重地撞在一根粗壮的石笋之上。 沿着石壁,叶孤云缓缓滑落,“好痛啊......”,好一会儿,缓过劲来,方才挣起身来。 “呸!”他用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小觑这家伙了!” 又是扩胸,又是扭腰,他活动着酸痛的躯体,“可恶啊!这些疯癫的恶魔,别看它们平时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在战斗中可比谁都狡诈!” 叶孤云不紧不慢地走回石窟中间,远远的,就遭到了凯瑟琳的调侃:“嘿!还好吗?” “状况不错!”叶孤云高声答道。 “需要帮忙吗?”凯瑟琳笑吟吟地发问。 “啊,不必了,”叶孤云一本正经地答道,“马上就能结束了。” “很好,我等着~!” 叶孤云再次站在桑普拉面前。 歪头看了一眼,然后,非常突然地,他又动了——照旧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但...... “咦?怎么又是这个?”叶孤云的举动让凯瑟琳非常讶异,“一点改变都没有?” 依然是忽左忽右地不断游走,依然是鬼魅般的轻功,甚至起始的方向和路径都与前次一模一样...... “他在想什么?这个套路不是已经被证明是无效的么?” 自然,没人能够解答凯瑟琳的疑问。叶孤云只顾着和桑普拉来回周旋,似乎就这样不停地绕圈就能够击败敌人,看上去.....好蠢呐...... “凡人!你就只有这点伎俩么?!哈哈哈哈~~!告诉你!你死定了!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莫名的,凯瑟琳觉得这个“西贝货”恶魔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终于,叶孤云作出了“变化”——呃,依然是见过的——非常突然的一个飞掠,试图抢至桑普拉的身后...... 「他的脑子被撞坏了吧......」 再一次,叶孤云飞速掠往的方位上,等待着早有预谋的一剑...... 凯瑟琳已经提前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叶孤云被重重击飞的一幕了....... 结果...... 砰~!交击声起!有东西被击飞了!依然是个人影!只不过—— 这条人影并没有飞得太远! 连着后撤几步,顺势松开手中的长枪——脱离掌控的长枪顿时“呼”的一声飞速砸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叶孤云稳住了身形。 不过是用上一点高明的卸力技巧,不过是以长枪李代桃僵,叶孤云轻轻松松地化解了桑普拉的猛力一击。 不作任何停顿,双腿一蹬,提起劲力,叶孤云再度将轻功施展至极致,魅影般朝着桑普拉飞掠而去。这会儿巴洛炎魔正因为招式用老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破敌之机,就在于此,务必好好把握。 事实上,这个空档正是叶孤云之前的连串动作的主要目的。 前后不过数秒,桑普拉没来得及收回动作,凯瑟琳也没来得及转回视线,叶孤云已经趁着空档赶至桑普拉的身边踩着他的身体飞跃至其头顶——12尺呐!何其之高! 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拳。 虽然足够暴力,但这一拳自来不是为了制造杀伤,而只是......凭此借力。一翻身,叶孤云便顺势溜到了桑普拉的身后。 叶孤云在降落,当然这个降落过程只会是特别简短的,而就在这特别简短的降落过程中,他完成了抽剑,运劲,挥出的一整套动作。 超乎想象。 噌~~! 铮鸣声起!剑气勃发! 接连的三道无色剑气疾射而出,切削在桑普拉后背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剑气锋锐之极,便是坚韧的恶魔之躯亦承受不住,瞬间便被破开了偌大一处豁口! 仅此而已?非也! 骤然之间,龙吟鼓荡! 却是叶孤云认为那三道剑气威力略显不足,于是鼓起内劲,挥掌而至! 经典款——亢龙有悔! 轰~~! 叶孤云一掌印在刚刚破开的那个豁口之上,豁口竟顿时大为溃散! 对!是溃散,溃烂且弥散! 他感觉到掌上传来了一连阵特别的触感,先是像击碎了什么,然后像是掌握住什么。 管它是什么! 没有犹豫,没有考虑,叶孤云径自将握住的东西往外拉扯。 马上,一块小石板似的物品被拉扯出来。同一瞬间,桑普拉的动作就此定格,一动不动,犹如中了最顶级的定身术。紧接着,没有光影,没有声响,没有剧动,桑普拉的恶魔之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快速消散着。一眨眼,了无痕迹,仿佛所有的凶神恶煞邪恶狂暴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第一二三章 诡秘的祸首 凯瑟琳觉得很沮丧,真的。 不经意的一个扭头,让她只看到了表演的结局,却错过了最最关键最最精粹的部分...... 悔啊!太悔了! 凯瑟琳真的太想知道,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将一个用传奇等级的魔法物品制造出来的恶魔拟像瞬间了结的! 犹疑畏缩不是凯瑟琳的作风,她决定直接发问,当下即快步朝叶孤云走去,也不管对方会不会回答。 叶孤云依然站在原地,一手持剑,一手捏着那块古怪的小石板,默默的端详着。 小石板显然极不简单,囿于贫乏的奥术知识,叶孤云实在没法看破他的奥秘,翻来覆去,来回试探,也只蒐集到一些浅显的外部特征。材质古怪,像是石材,又像是金属;造型玄奇别致,充斥着弧线、曲面和勾角,拉远一看,多加一点想象,可以看作是一个大型的实体化的奥术符文;它的身上泛着幽幻的灵光,浅浅的奥术波动盈于其间,只不过俱都显得特别暗淡——这自然是因为遭受了叶孤云的强力冲击而大受损伤的缘故。然而其完好状态的光彩,倒是不难从中得窥一二。 注意到叶孤云的状态,凯瑟琳不由隐蔽地撇了撇嘴角—— 「不过是一件稍有档次的魔法物品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但事实上,这件东西正是她自己制作出来的,还花费了不菲的代价...... 凯瑟琳马上便要走到叶孤云身边,就在此时,后者莫名地朝左边一扭头,动作之迅猛,节奏之突然,令人大为错愕。 「怎么了?」 凯瑟琳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将视线往左边转移——空旷的石窟里静悄悄的,粉尘都没有扬起一丝,稍远处的石柱森林依然笼罩在一片阴森之中,里头的那几根被叶孤云磕断的石柱还维持着片刻之前的模样,乃至旁边的碎石,都还待在印象中该在的位置——简而言之,凯瑟琳没能发现任何异状。 满腹狐疑,凯瑟琳回过头去,却恰好见到叶孤云飞掠而去的一瞬。 「搞什么?」 凯瑟琳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蠢货,对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她无法理解,太懊丧了......好在,紧接着,好像终于看到些有用的东西了? 「嗯?不对!!」 凯瑟琳突然省起了某些事情,心下剧震,下意识的,就想出手将叶孤云拦截下来,但她究竟还是克制住了冲动,停在原地,焦急的旁观...... 几个兔起鹘落,叶孤云已来到石柱森林的边沿,双腿一蹬,攀上了一根石柱,并无停顿,借力腾入半空,然后便是翻身,抽剑,运劲,挥出。 噌! 又是一道无形剑气喷薄而出,凌厉而迅疾。 瞬间,不远处是为其目标的一根石柱被切开了——是的,切开,而非劈断,盖因剑气锋锐至极,以至于竟直接穿透了石柱,制造出这种有如游刃有余的效果。 「这种声响是之前听到过的......这便是他干掉桑普拉的手段?不!不止!还有别的,那是一种近似于怪兽吼叫的声音......」凯瑟琳默默地琢磨着。 叶孤云停下来了,站在目标石柱的旁边,一脸严肃,四处张望。好一会儿,叹口气,他将武器收起,然后往周围踱去,垂着首,做着细致的检查。发现?是有的,他在石柱之后找到了一块衣袂,白色的被切开的衣袂。无言,收起。接着便返回石窟中央。 “怎么了?”凯瑟琳问。 “发现了祸首,真正的祸首,追不上,但他确实已经离开了。”叶孤云答道。 “啊,是吗?真不错。”凯瑟琳的回应显得兴致乏乏的样子,“所以,事情结束了?” “全都结束了。”叶孤云点头道。 “噢!太让人失望了......”凯瑟琳连连摇头,“本以为足够有趣的一件事情,就这样快速的、草草的、莫名其妙的收场了......”她望向了叶孤云,语气里带着调笑式的埋怨,“我的英雄啊~!我知道你很强大,也很神秘,但就不能做一些让我能够看懂的表演吗?你知道吗?你的一系列行动,让我迷糊得像是个白痴~!” “呃,有机会的......” ...... 卡帕尼克等一群人得救了,困锁着他们的大型幻境突然之间便消退隐没,然后,他们便发现自己正在卖力地对着空气呐喊拼杀,而不远处的地面上,灰矮人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分明就是在对他们展开无声的嘲笑......够羞耻的,但更多的是会感到庆幸以及莫名其妙。 叶孤云的返回,解答了他们大部分的疑问。 众人的得救,自然是因为叶孤云“干掉”了祸首。而贯穿整着个事件的线索,是幻术,他们都已经有所体验的幻术。 全都是幻术的作用。 一切都是从灰矮人启用祖传灵器以求自保开始。灰矮人此举,初衷无疑是合理且正当的,还带有浓重的悲壮色彩,然而结果却是让他们集体落入了一个特别强大的幻术之中......太悲催了。 在幻术的作用下,他们以为自己用祖传灵器召唤出了巴洛炎魔,以为突然出现的巴洛炎魔不受控制大开杀戒,他们无力抵抗,于是慌乱逃生。幻术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其中的好些个体,甚至在逃生的过程中,都以为自己已殁于魔爪。(就是那些没有伤口的尸体) 幻术就是灰矮人悲剧的根源(尽管没有幻术也迟早要完),而幻术的源头归咎于一只幕后黑手,叶孤云也未曾真正见过的幕后黑手。 当然,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其中实在是存在着太多值得质疑的漏洞了。 首先提出质疑的是庞贝,他问道:“据典籍记载,灰矮人能够免疫魅影,且具有较强的精神控制抗力,这是因为长期和夺心魔对抗的缘故——历史上他们曾一度被夺心魔奴役,正是不断反抗最终摆脱了后者的精神控制才得获自由......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抗力。魅影和精神控制虽然并不等同于幻术,但两者间的涵盖范围实在是有太多的重叠,实际上,魅影就是幻术系法术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那么,可想而知,一次性让一个族群的、拥有较高抗力乃至能够免疫的灰矮人沉沦于幻术,可能性是多么的低——当然,不能说没有,但,尊敬的阁下,您可知道,这是得具备何等可怕的法术造诣才有可能办到的啊!” “你就当幕后黑手是个造诣可怕的法神就好了......”叶孤云拿出从桑普拉身上获得的那枚奥术符文,“这是证据。我看不懂这个玩意,但幕后黑手确实用它制造了一个威武霸气能打能抗的巴洛炎魔——尽管是假的。有能耐拥有这种玩意,想来也有能耐操纵那可怕的幻术,或者,幻术其实就和这玩意直接相关。” 庞贝接过一看,顿时挪不开眼,“我接受这个说法。”他的脸上满是心疼,不住地抚摸着奥术符文,“哎哟,都坏成这个样子了!萨菲厄斯先生,一定是您弄坏的吧?好狠心呐......” 叶孤云满头黑线。 “可是,路上我们碰到的恶魔,狂战魔、巴刨魔、怯魔,都是真实的啊!”挠着脑袋,卡帕尼克一脸纳闷,“那些家伙可不是幻象......” 卡帕尼克点出的这个疑惑,存在于所有佣兵的心间。 “没错,”巴克莱一边附和一边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他所收集的那些恶魔残肢,看来这家伙和庞贝一样,都有解刨尸体的癖好,“看!没有消失!这些珍贵的材料还都在呢!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我没有否认活动在外围的那些恶魔的真实性......”叶孤云其实也想解答众人的疑惑,可是,当中的很多的关键点他自己也没有想通透。 “只有外围的恶魔是真实的,而核心区域里的恶魔反而是幻象?这......不合逻辑啊!” 巴克莱表现得像是一位侦探,他提出了一连串疑问。 “为什么不是全部都是真实的,又或者全部都是幻象?” “就算非得是一半对一半,那也应该是核心区域里的恶魔是真实的才更显合理......” “如果真存在幕后黑手,他为什么要采取这种不太合理的操作?” “还有,最根本的,幕后黑手存在的理由是什么?整垮灰矮人?他办到了。可是为什么之后还要和与他立场一致的我们展开对抗?”...... “好了好了!”叶孤云大感头痛,好奇宝宝实在是世上最难应付的怪物之一,尤其是习惯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杀伤力绝对不比话痨弱上几分,他拿出了那片白色衣袂,“来自本人的东西,足以证明他的存在。” “我们只需知道幕后黑手是确实存在就行!至于事件中间杂的一个个百思难解的疑问......无所谓!”叹口气,一摊手,“反正所有的疑点都可以用幕后黑手的诡秘目的来强行解释。而我们,不需要知道这个。” “我们甚至不必在乎幕后黑手的存在,不必在乎他干了什么还准备干什么.....”叶孤云面色转冷,森冷地盯着众人,“只要他没有妨碍到我们就好......” “在处理任何事情之前,都得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我们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应该在幕后黑手的故事上!请想起你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是冒险,不是解谜,不是其他的不相干的事情,而是赏金!” “至于我,是为了这个地方。” “挡着我们达成目标的,赶走就行!赶不走?” 叶孤云并掌为刀,在脖子间横向一抹。 “干掉!” “就这么简单。” “还有人不明白吗?!!”叶孤云突然高声暴喝,众人俱被吓了大跳,一时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声回应,但叶孤云不以为意,只将戏谑的目光四处游移,让每一个被扫过的家伙不寒而栗,“那么,现在......难道你们还能继续待在这里任由其他人抢光要塞中所有的悬赏目标吗?” 鸟兽散,所有的佣兵在几个呼吸之间作鸟兽散,干干净净。 叶孤云转过头,看向还留在身边的凯瑟琳,后者只是饶有意味地盯着他,忽而,妖妖娆娆地说道—— “没想到,你还挺有魅力的......” 第一二四章 游戏 叶孤云走了,回到了香椿镇,自己一个人。 这当然是因为自觉多留无益。 最难搞的灰矮人群落被搞定之后,丘陵区内的事务其实也就随之进入到收尾的阶段。 狗头人和地精当然还没被清扫干净,然而,尽管它们在数量上要远胜于灰矮人,但在个体素质上却逊色许多,且又不具备严密的组织性,显得弱小而松散,绝对是如今已被高额赏金整饬得如狼似虎的佣兵们最喜闻乐见的敌人。针对它们的清扫一直在进行,过程亦一直顺利,如今又多了生力军的加持(原本清剿灰矮人的那批佣兵腾出手了),只消继续维持,要不了三两天,也将告一段落。 灰铁要塞已经被清理干净,虽然散布在各个角落的零散恶魔确实为清理者们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但它们终究还是无法抵挡高额赏金的巨大威力。如今,要塞里空荡荡的,除了不会跑的建筑以及还埋在地里的矿藏,再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随处可见的,只是凌乱、破败和毁弃,一系列祸乱过后的必然现象。 不过呢,现在必须面对着这些现象伤脑筋的,不是别人,正是铁匠吉米,那个随时能让人恨不得堵上其嘴巴的超级话痨。 铁匠也有大志向呐! 稍加暗示,志存高远的吉米便义无反顾地接受了叶孤云送上的一顶矿区主管的帽子,紧接着便踌躇满志迫不及待地登上了被选定的舞台——灰铁要塞,只要他能将这里打理好,已经放在其手中的暂管权就会彻底转变为统管权。唔,这是来自于首席顾问阁下的允诺,矜贵有保证。 呵呵!权力可真是件好东西。 为什么是吉米?因为叶孤云身边已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况且,吉米总归是德罗坦和艾维斯的学生,是专业人士,出自名门的专业人士,专业的就是比业余的要好。此外,在这些天的呱噪中,叶孤云能够感觉到,这个锻造技艺平平而又特别啰嗦的家伙在矿区管理上至少是表现出一定的天赋的。所以,给个机会,勉为其难...... 不管怎么说,力争上进的青年都是好青年,须得支持,须得鼓励。这不,好“青年”吉米这会儿已经在为实现梦想而努力奋斗着。他的第一项任务,是筹集起足够的人手,对灰铁要塞进行大规模的整修和改造。 整修,是为了让其恢复功能,而改造,是要让其变得适合于各个种族的生活和工作。 灰铁要塞将是未来整个矿区的核心,自然不可能继续只有灰矮人在此活动,而其他种族,大都不会适应于灰矮人一直生活生存的环境。所以,必须改造,大规模的改造。可想而知,这样的改造工程一定是庞大的,毕竟,现在的灰铁要塞,甚至连最基本的照明系统都没有。 “好好干,慢慢干。”这是叶孤云在临别之时对吉米的赠言。后者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大受激励,慨然声称,即使是可怕的北地凛冬到来也依然会留在要塞里,坚守岗位,努力工作,争分夺秒,埋头苦干,追赶进度,务求提前完工...... 听闻此言,叶大顾问不由得竖起拇指表示大为赞赏。 当然,英明睿智慷慨大方的首席顾问绝不会仅以嘴炮来招待这等爱岗敬业乐于奉献的人才的,于是,黑白二熊被留下了,指派为吉米的助手,他们的任务,是替后者处理可能遇到的大大小小的麻烦——唔,太好了!这很必要!吉米感激涕零。 然而黑白双熊并不认同,他们坚持以为,这只是叶孤云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又一项惩罚!一想到接下来比较长的一段日子必须要和一枚超级话痨一起度过,他们就感觉天昏地暗头痛欲裂。但,他们还是不敢拒绝...... 最后,凯瑟琳,那个神秘、强大而又极其美丽的女人,也走了。 不经意间,翩然远去。 对于叶孤云来说,无疑,还是会感到相当遗憾的,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位声称要找自己麻烦的女人的名字呐!还有,那张掩盖在黑色乌鸦面具下的脸庞到底是怎样的呢?想来,一定也是极美的吧? ............ 通往新月城的大路上,两匹马并排着奔行。 两匹马的卖相很是一般,灰灰的,矮矮的,尽管所有的腿儿都在努力地迈着,可依然跑得不快,别说是神骏了,离高大健壮都有段距离。当然,这不算什么,坐骑嘛,最基本的一点永远是能跑就行,而事实上,它们到底只是法师用法术召唤出来的傀儡坐骑,并不光鲜,聊以代步。 马背上的两个人俱都披着斗篷,头上还覆着兜帽,各个部位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全然看不见模样,但看起来只觉风尘仆仆,并不会显得过于神秘,配合座下的孬马,酷肖奔波在路途上的一双疲惫旅人,就伪装和隐蔽而言,当真算是做到了极致。 不必怀疑,这两人便是凯瑟琳和桑比。 “凯瑟琳,我是不是越来越蠢了?”途中,桑比忽然问道。 “嗯?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凯瑟琳觉得很是奇怪。 “因为,现在你的每一步动作我都越来越看不懂了......”桑比苦恼地说,“譬如这两天我们在灰铁要塞里做的事——即便已经过去了,我还在为其感到困惑——我们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呢?目的是什么?” “哈?”凯瑟琳更感奇怪了,“事前不是已经明确告诉过你的吗?目的只有一个,更进一步地打探那个家伙的底细。” “真的吗?”桑比的语气里带着显见的怀疑,“凯瑟琳,你真的没有在糊弄我?” “拜托......” “可是我仔细琢磨,总感觉你的目的没那么简单,”桑比纳闷道,“你真的没有别的目的了吗?” “好吧,桑比,别兜圈子了,直接告诉你的困惑是什么。”凯瑟琳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问了?”桑比又道。 “......”无语,满头黑线。深呼吸,转过脸,凯瑟琳盯着桑比,阴森森地威胁道:“小伙子,我发现你很喜欢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不!不敢!”桑比连连摆手,一想到可能会遭受的惩罚,冷汗都流出来了,以前已经领教多次,他可不想再有下一回,“我说!这就说!” “哼!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啰嗦......”凯瑟琳冷哼道。 桑比哪敢应声,只好蒙着头快速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我的困惑,在于我们选用的那一套行动方案。说实话,难以理解......如果仅是为了打探底细,我们有太多的别的方法了!完全可以做到更简单,更直接,更富有成效!譬如,设计一个场景,让我和他打一架——我想再没有比亲自打一架更能准确探知对方底细的方法了!” “然而.....”桑比摊摊手,“我们却布置了一个不算严密,唔,我更愿意称之为漏洞百出的局。这是为什么?它的意义在哪里?” “没有为什么!桑比,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再次向你确认,此次行动,真的仅是为了打探底细而已!没有任何你不知道的深意。”凯瑟琳认真地答道。 “可......” “布局的随意、浅陋、漏洞百出?”看到桑比点头,凯瑟琳笑了,带着点无奈,“桑比,你得知道,这次行动,从头到尾,都不是一次务求置人于死地的阴谋,而不过是恰逢其会随手为之的一次......恶作剧。办正事的同事,顺带做些消遣,”撇撇嘴,她再次强调,“把它当作是游戏就好。” “游戏?”桑比听得直挠头,“你让我潜伏到灰矮人的祭坛里,费尽心机地装神弄鬼,你自己又在外面撒豆子似的召唤出大片的恶魔,都只是在做游戏?” “怎么?不行?”凯瑟琳谑笑道,“做游戏嘛,就得有做游戏的态度,不必太讲究逻辑,也不必太过拘束,就该放下身段,发挥想象力,放肆地、变着花样地玩!反正场地是别人家的,惹出了天大的麻烦自有人帮忙收拾!嘻~!” 说到这里,凯瑟琳忽然换上了一副埋怨的语气,“哎~!都怪那家伙,古古怪怪的,一下子就将游戏终结......哼!我还有好几个很有想象力的游戏没来得及搬出来呢!” “凯瑟琳,你比我更像小孩!”桑比没好气地说道。 “像小孩也没什么不好,”凯瑟琳似笑非笑地看着桑比,“成年人大都会希望自己能够继续保有小孩的童真,也只有小孩才会介意自己像小孩。” “......”桑比不再抗辩,扭过头,翻着白眼,心底默默腹诽,“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做游戏竟然能浪费一件传奇等级的魔法物品......好吧!这种任性程度,的确不是一般小孩有资格拥有的......” 第一二五章 蛋糕 大半天过去了,凯瑟琳和桑比,终于来到了新月城外。 离得远远的,他们便弃了坐骑,改为步行。顺便,也将形象略作修饰。 很快,他们便换上了新的形象。一个是穿着黑袍盖着黑纱的中年女法师,另一个是披着锁甲满脸风霜的中年剑士,两者有着一个共同点:平凡,不起眼。 然而当他们来到了城门之后,赫然发现自己所做的伪装事实上完全没有必要。并不是说城门处全无防备,而是其警戒等级较之平时低上一些,便是许多看上去绝对具备威胁的人物在接受了一番不是太过苛刻的盘查后也能被放进城里。 “嘿!我们显然干了一件多余的事。”桑比自嘲道,“自作多情呐!” “啊,是的。”对于囧况,凯瑟琳并不讳言,而这会儿她正四处张望,“守备比想象中的松了许多,却不知道是为何......” 没过多久,他们便在城门处找到了答案,那是布告板上贴得密密麻麻的各种悬赏令和招募令,想来能够进城的那些凶人不是去领赏的就是去应征的。 走在路上,桑比啧啧称叹:“早就听说大公爵颁布了特别多的悬赏令和招募令,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等规模!哇哦!令人惊叹!”顿了顿,拧了拧眉,他变得郑重了些,“但是,其中好像有着许多值得琢磨的东西呐!看看那些悬赏令的目标,全是新月城附近的祸害,大公爵是准备一次性将家里打扫干净?那么接下来是准备干什么?唔,还有它给出的赏格——吼!可真高!连我都必须动心了呢!你说这得花多少钱?大公爵拿得出这笔钱么?他得多富有?新月城的财政竟如此宽裕?” 凯瑟琳没有答话,微笑着,若有所思。 顺利入得城中,顺着人流,两人缓缓前行,到达了标志性的景观,中央竞技场,然后转道向北。他们的目的地,是北城区的一家旅馆,“跳舞的寒号鸟”旅馆,名字或许会让人感到蛋疼,但它确实是一家不错的旅馆。 走在路上,桑比回首望了庞大壮观的中央竞技场一眼,目光中透着满盈的痛恨,抿抿嘴,回过头来,像是赌咒,又像是发泄,轻轻地又恨恨地说道:“我要拆掉它。” 凯瑟琳看了对方一眼,说道:“总有一天会办到的。” ...... 赶在日落之前,两人终于来到了“跳舞的寒号鸟”旅馆。旅馆的招牌是醒目的,一只大大的可爱的鼯鼠,很招人喜欢——喔,或许会有人不知道,正如热狗并不是狗,寒号鸟也不是鸟,而是复齿鼯鼠,松鼠家族的一员,一种同样具备着软萌可爱属性的小动物。 知道了这些,便很容易得出一些合理的接近真相的猜测:这间旅馆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名字这样的标志,是因为老板特别喜欢寒号鸟,又或者是老板干脆就拥有着一只备受宠爱的寒号鸟宠物,而事实上,后者确实就是真相。 所以,就在大门旁,一根带着横杆的木头高杆上,能够见到旅馆老板的宝贝爱宠,一只分外机灵的灰色鼯鼠。 逗弄了一番这只不停耍宝像是在为主人揽客的可爱小生灵后,两人走进了旅馆。旅馆的最主要客人无非就是各种商旅和佣兵,尽管这一家旅馆的客人的档次看起来相对更高一些。 时近黄昏,这家旅馆无疑就要进入到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分,内里的氛围是繁忙而热烈的,繁忙的是员工,热烈则属于客人。两人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这个时刻,没有客人络绎不绝地进入才算是怪事呢!尽管店里许多老于江湖的客人都下意识地往两人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再不着痕迹地回到自己正在忙的事情当中。 凯瑟琳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而桑比径直走向柜台,一小会儿后,他返回,坐下,比了个手势,“都搞定了。” 食物和饮料很快便送到。一个身材火辣的穿着合体的侍女装的女郎袅袅走来,手上的偌大托盘摆得满满的,但这显然并不能给她带来妨碍,照旧能热辣辣地朝着各个方向抛洒媚眼。她来到两人的桌旁,看了眼桑比,然后视线就挪不开了,盯着猛看,一边有条不紊地放下食物,一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做着介绍。 “香煎羊排、洋葱鲜鱿,土豆焖排骨、烤饼、黑莓麦酒,以及......梦幻般的奶油蛋糕!请慢用~!” 说实话,桑比真的很想让这位看得他发毛的女郎马上滚蛋,可惜凯瑟琳显然不准备这样干。后者盯着那两块软白蓬松顶上还点缀着小樱桃看上去特别精致特别华美特别有格调的蛋糕,眼神炙热——就和侍女盯着桑比(进店之前他已迫不及待地换回了本我的相貌)的眼神一个样。 “姑娘,你是说,它叫什么?” “蛋糕,奶油蛋糕。”对于客人的这种反应,侍女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发出这种——噢,正如你说的——梦幻般的奶油蛋糕的?”凯瑟琳又问,“我不记得我上次来时曾经见到过......” “啊,你误会了!奶油蛋糕并不是我们的产品,”侍女称职地笑着,毫不介意再做一次已经做过很多次的科普,“它是十三行的产品,我们不过是代售而已。现在城中正流行这个,非常流行,当你的客人总在询问它时,你没法不在自己的店里备上一些。” “哦?竟至于这种程度?听你这样说,我对它的魅力就更感好奇了。”凯瑟琳道。 “尝一口,你就知道。”侍女摊了摊手,“然而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很快,你就会发觉自己已离不开它,至少,我见过的所有女士都这样。” “那你呢?”凯瑟琳反问道。 “我?”侍女指了指自己,摆摆手,“哈!我还没尝过呢!也不敢尝!它太贵了!吃一口,就能抵掉我好几天的薪水!” “所以,这是一种奢侈品......能够放进肚子的奢侈品。”凯瑟琳拿起了叉子,却不急着享用,还在盯着蛋糕若有所思。 “很快就不是了......”侍女笑着回道,她准备往下细说,却被凯瑟琳阻止了,后者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便见到侍女非常干脆地一屁股坐到了桑比的身边,挨得极近,大约等同于坐进怀里,桑比惊得毛都炸了,瑟瑟缩缩,两手高举,不晓得该往哪处放。而侍女只是甜甜一笑,朝凯瑟琳道:“谢谢~!” 凯瑟琳毫不掩饰地将唇角扯出一个戏谑的角度,也不搭理,只管和侍女交流。 “很快就不是?” “对呀,因为蛋糕的制作材料决定了它不会是太过昂贵的东西......”侍女也不客气,径自抿了一口麦酒,“鸡蛋、面粉、牛奶、杂果,哦,还有至关重要的(侍女自己以为)白糖!都不太贵,大部分人都能消费得起。” “材料仅是这些?真神奇!”凯瑟琳不由地又看了桌面上的蛋糕一眼。 “谁说不是呢?”侍女也随之看向了蛋糕,眼中带着憧憬,“现在它之所以如此昂贵,当然是因为其数量稀少,而数量稀少,就在于那神奇的制作方法还没有太多人懂,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懂了,到时候便是我也能每天都品尝一些。” “你怎么知道的?”凯瑟琳奇道。 “城里人都知道!但要说清楚就得讲一段很长的故事呢!我尽量简短一点!”说到这里,侍女的脸上泛起了一阵迷醉之色,“你知道新任的首席顾问吗?” “喔?这个我知道。”凯瑟琳答道。 “那就好,能省不少功夫......正是那位可敬的绅士,发明了白糖,他让世人第一次领略到真正的甜蜜滋味——噢~!太伟大了!然后,作为发明者,他没有把白糖的制作方法敝帚自珍——尽管这天经地义——而是将其献给了公爵大人,并一力坚持,白糖只以平价出售!这让一种原本很可能长期只在贵族间流行的奢侈品变成了一样普罗大众都能享受的高品位调味品——噢~!太慷慨了!最后,蛋糕原只是那位绅士取悦自己的侍女的一项小发明,但他显然很愿意与所有人一同分享并见证自己的甜蜜爱情,于是他让故事中的那位侍女公开传授蛋糕的制作方法,愿意学习的人都可以学到——噢~!太浪漫了!”侍女双手捧心,两眼放光,“如果我也能成为那位绅士的侍女那该多好啊~!” 瞧瞧,所谓的故事都传成什么模样了...... 侍女转眼又看到了旁边的桑比,她屁股一扭,继续往半精灵剑士的怀里蹭,乃至一手抚上其胸膛,媚笑道:“当然,能够成为您的侍女我也是极其期盼的~!” “啊!啊!不!不必了......”桑比的身体是僵硬的,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侍女咯咯笑着,拿起桑比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腻声道:“怎么会不必呢?” 只可惜全身僵硬的桑比根本感受不到那份柔软和饱满。 凯瑟琳没有阻止的意思,手中的叉子轻敲着杯子,她正默默地消化着得到的消息,无意识地说着一些近似于废话的言语:“也就是说,再过一段时间,等到第一批蛋糕学徒学成出师,开始开店售卖的时候,蛋糕将不再珍稀,不再昂贵,不再可遇而不可求,它会从现在的虚高的价格逐渐回落到其应有的价位,届时即便是平民百姓也会有享用的机会和能力......” “就是这样。”侍女总算还记得对面正坐着一个显然更为重要的人物,“然而我还是坚决的认为,只有尝过首席顾问先生——呃,好啦,还有他的侍女——亲自制作的蛋糕,才算是品尝过真正的蛋糕!” “为什么?” “你只要去十三行看看就明白了!”侍女郑重地强调,“只有在那儿才能见到真正的蛋糕!像艺术品一样的蛋糕!” “那么,这是......”凯瑟琳指了指桌上的那两块。 “它们当然也是蛋糕,但它们只是蛋糕!”侍女板着面孔煞有介事的说了一句话,然后自己先咯咯的笑了起来,“这样有深度的话可不是我说的喔~!而是大公爵的长子罗契殿下。他的意思是这种最基本的未经过精心设计精心修饰的蛋糕只是食物蛋糕,而不是具备更高意义的真正蛋糕!哎呀呀!我才不要明白这些呢!也只有他这种吃惯了的人才会说出这种羡慕死人的风凉话。” 艳羡地看了桌上一眼,她继续说道:“实际上,现在市面上能够买到的蛋糕都不过是那位侍女教学时的附带产物,有些是她亲自制作的演示品,而更多的是她和学生们共同制作的实践品。想想也很合理,否则,光靠她一个人,就算别事不干专门只制作蛋糕,恐怕也只有大公爵才有机会吃上几块......当然,我认为即便是它们都足够让你大感惊喜的了!因为,每一个尝过的客人都会忍不住大加称赞,‘美味!’‘可口!’‘还有更多吗?’你也一定不会例外!” 顿了顿,她又说道:“女士,其实你已足够幸运,毕竟桌上的这两块蛋糕好歹也是那位侍女亲手制作的,这很难得......不过,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品尝到真正的蛋糕,那就去十三行看看把!” “谢谢你的建议。”凯瑟琳笑道。 “不客气。” 凯瑟琳想了想,又问道:“除了蛋糕,新月城里最近还有什么新鲜事吗?” “新鲜事?那你还是得去十三行看看,最近城里所有的新鲜事都和那儿有关。”侍女答道。 “十三行是?” “大公爵出资设立一家的新商号,专门负责白糖的买卖,由罗契殿下掌管。” “所以,新鲜在哪里?” “啊,是这样的,首席顾问先生的许多新发明都会首先在那儿贩卖!譬如蛋糕,就在十三行的旁边,他们开设了一间非常高档非常典雅的,唔,他们称之为体验店的门店,在里面你可以在最放松最舒适最优雅的状态下享受到真正的蛋糕!噢!如梦似幻!而且,最近几天又会有一家新的体验店开张,听说是和服饰有关,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点了点头,凯瑟琳说道:“再次谢谢。” “再次不客气~!” 就在这时,柜台那边传来了旅店老板不满的大喊:“艾丽莎!......” 几乎就在一瞬间,坐在桑比怀里的侍女已一把弹起,用自己的高声回答将老板还没说出口的责骂堵住,“来了来了~~!”回头朝凯瑟琳笑了笑,又向桑比抛了个媚眼,这位名叫艾丽莎的侍女也就匆匆跑开了。 桑比长舒口气,蜷在椅上,做了个正宗的北京瘫,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汗水,而凯瑟琳则终于将手中的叉子插进了桌上的蛋糕之中,分出一块,送入嘴里。 口感很好,香香的,软软的,滑滑的,唔,甜,特别甜,让人迷醉的甜...... 第一二六章 蛋糕店 第二天,惬意地休息了一个晚上的凯瑟琳和桑比早早的又走进了城中。 今天的行程自然是要去十三行看看,看看能让艾丽莎这种有资格称得上是见多识广的旅店侍女都大加赞赏无限向往的地方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惊艳模样。 这会儿,两人的形象又做了略略的调整,凯瑟琳装扮成一名端庄大方的中年女商人,而桑比则是女商人雇佣的老实巴交的护卫。 十三行就在北城区,坐落在离行政区没多远的一个街区小广场上,醒目,好找。路程很近,便是两人打算细细品味沿途的风貌而刻意放缓了脚步,也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穿过大气雅观的门户,两人走进了这家更像是贵族公馆的商行。 里面的场景是让人错愕的,至少凯瑟琳和桑比感到很是错愕,并未如想象中的交易场所内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交易双方为了几个数字的浮动争得面红耳赤的景象,而是......像个豪华客厅,像个高端酒馆,像个......典雅的沙龙? 疑惑间,一名穿着一身简练但好看的黑色制服的男人迎了上来,施了一礼,得体的说道:“您好!尊敬的女士!我叫艾什,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吗?” “你好。”凯瑟琳点头回礼,“你是...?” “客户经理!”艾什笑道,“时刻为您服务!” “十三行独有的职位?” “是的。”艾什伸手招呼,“这边请。” 大厅里其实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张张小圆桌,以不同的方式隔开,有的是盆栽,有的是屏风,有的是艺术品,美观且富有雅趣,而每张圆桌旁都配有数量不等的软座,风格统一,简约别致,让人心生好感。艾什领着两人来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相对坐落。 很快,还有饮品奉上,是香浓的热可可。 “抱歉!这会儿我们这里只有热可可了!”艾什脸上表现出一股发自内心的歉意,“这是我们的工作疏忽。” “无妨。”凯瑟琳端起热可可抿了一口,“其实我更在意的是你们的这套工作方式,我很好奇,这一切到底是谁设计出来的?” “感觉不错,不是吗?”艾什呵呵一笑,继而回答,“据说是首席顾问设计的,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唯一确定的是,十三行内的所有布置都是罗契殿下一手安排的......”他摊摊手,“谁知道呢?” “好吧,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话锋一转,艾什直入正题,“女士,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吗?” 凯瑟琳放下杯子,笑了笑,说道:“除了白糖,你们这里难道还有别的生意可做?” “哈哈,女士,你这话可真让我尴尬了......”艾什打了个哈哈,“尽管这是事实,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事实......” “哦?”凯瑟琳挑了挑眉,“你是在暗示,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新的生意可做?” “是的。”艾什打了个响指,然后敬服地说道,“女士,您的睿智一点都不逊于您的优雅。” 凯瑟琳却对这看起来很是真挚的赞美没有感觉,姑且扯一扯嘴角,便继续发问:“是否有新生意的名录?我能看下吗?” “如你所愿。” ............ 交谈在一片愉悦的氛围下结束,盖因凯瑟琳真的下了一笔堪称豪华的订单。 艾什的心情无比激动,连肢体都在战栗不已,交易完成之后,他将获得一笔等数倍于月薪的高额奖金——数倍于月薪呐!何曾想过?这、这一定是幸运女神的眷顾! 至于凯瑟琳,买到了心仪的东西了嘛,自当感到心满意足,并且,若是订单能够立即完成,钱货两讫,凯瑟琳完全不介意将此时自己脸上那端庄矜持的微笑转变为疯婆子般的奸声狂笑——想必所有采购者都能够理解能以较低的价位买到大批急需物资的狂喜继而期盼订单早日落实的急切心情,然后,凯瑟琳订购的,全是十三行待上市的新产品,最早都要来年开春才能开始交货...... 「唉~!最讨厌等待了!」 当然,欣喜和急切之余,凯瑟琳还会感到一丝烦躁,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像个商贾一样锱铢必较地讨价还价...... 抵不过艾什的强烈建议,凯瑟琳和桑比来到了十三行隔壁的奇异恩典糕点体验店,去体验所谓的“前所未有的优雅体会”、“忘尽烦恼的悠闲时光”“撼动灵魂的甜蜜感受”...... 好吧,其实他们自己本就打算前往,去那儿尝鲜可才是今天出行的真正目标啊。 很快,他们俩便已坐到了奇异恩典糕点坊内一个临街的雅座中。 事实上,尽管凯瑟琳对听说过的关于体验店内的一些特点:整洁的环境,优雅的摆设,宁谧的氛围,轻柔的音乐,艺术品般的蛋糕,令人迷醉的甜蜜等等等等,已经有了标准极高的想象,但真正坐在里面,才发现真实的状况竟然比自认过分的想象更为过分。 这必然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居室,但奢华得不刺眼,不流俗,不高调。 地面上没有雍容的地毯,而是铺着经过高明处理的名贵木材的地板,平整,光洁,脚感舒适,自然的花色彰显着一种典雅的质感。室内的桌椅俱是用原木制成,风格统一,样式新颖,富有设计感。造型各异的一系列魔法风灯非常巧妙的漂浮在店内的各个角落,光色大多是暖色调,通过光线的相互交叠以及明暗变化,编织出一个能让人不觉沉醉的闲适氛围。在其影响下,本就有格调的杯盘、花卉、摆件、窗帘......乃至是桌面上的橘色格纹桌布,全都显现出一种特别的优雅。最让人心动的,绝对是临街的落地大窗,无色透明的大块玻璃能让坐在窗边的客人迎着和煦的日光,一边品着美味可口的糕点,一边慵懒地注视着窗外川流的人群,不觉时光飞逝,其中真意,欲罢不能。 此外,店内还漂浮着轻柔的音乐,来自于一名儒雅的吟游诗人,他正陶醉地轻抚着手中的鲁特琴。他的形象一定是被设计过的,白衬衫,黑裤子,黑领结,款式简约,颜色朴素,却莫名的雅致,全然不见外面的其他吟游诗人常见的浮夸和邋遢。而花白的半长头发和络腮胡子经过了精心的打理,反倒显现出一种另类的魅力——好吧,就是雅痞了,只是这时候还没有这个词汇。这家伙是拘束的,约莫是还没习惯只弹琴不吟诗的表演方式,但看得出来他正努力适应,而这份不着痕迹的滑稽其实还在充分地取悦着那些有心的听众。 简约,典雅,温暖,闲适,独有风范,自成一派,凯瑟琳不得不承认,她爱死这里了! 噢!忘了!还有那果然如艺术品般精美、华丽、如梦似幻的蛋糕!呃,凯瑟琳只好将艾丽莎说过的那些评论原版重复,因为她实在是找不到另外的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里的蛋糕的神妙了...... 总之,一切一切,每一样都远远超出了凯瑟琳的想象。 这会儿,凯瑟琳坐在窗边,出神地盯着外头,不过,她不是放空,也不是观览途人,而是在想着事情,在综合考虑着今天看到的所有种种。 “白糖、十三行、客户经理、体验店、蛋糕......还有那未曾得见的香水、口红、肥皂......以及,最最重要的,纸张,供书写供载录的纸张,而且还是以磅、斤、吨而不是以页、刀、扎作为计量单位的大量高品位纸张.....这,可能吗?” “全是那家伙搞出来的......” 有别于艾什,凯瑟琳无疑在视野上要广阔得多,也在思维上要清晰得多,她是绝对不会质疑看到的所有新鲜事和那位新任的首席顾问的因果关系,她认定这一切都是那个敢于自称为萨菲厄斯的家伙带来的,否则,如何解释,在那人出现之前,艾什眼中无比能干的罗契殿下却一点儿成绩都未曾干出来呢? 联想到某人的背景,凯瑟琳更觉兴致高涨:“这便是异界的风物么?很好。越来越有趣了......” 视线慢慢又转回到了体验店中,一点新发现闯入了眼帘,难以抑制的,凯瑟琳的脸上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狡黠微笑,“当然,你们也很有趣......” 店里多了两位新客人,男士,坐在隔得远远的两个角落里,兀自以最放松的姿态享受着此间的优雅闲适。一个罕见地脱去了一身兵甲,只着闲服,少了几分惯常的严肃,多了几分冲淡随和。而另一位,呵,则穿着一身与其身份地位极不相称的绅士礼服,而在举手投足之间,也学足了绅士的派头,温文有礼,风度翩翩。 看到后者的姿态,凯瑟琳忍不住轻声笑骂:“做作......” 所以,这两人,是凯瑟琳的熟识。而事实上,这两人都算是曾经和银月城中的“选民女士”有过密切的联系,不管后来是何结局,相互间,嘿嘿,总归是有所认识的。当然,这两人对神秘的“选民女士”的认识程度必然比不上“选民女士”对他们的认识程度,毕竟,在“选民女士”面前,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只能扮演可被利用的棋子的角色。 那么,他们是谁? 穿着闲服的冷面男,是爱希伦大公爵的护卫队队长,沃卡尔;而穿着礼服的绅士,则是新月城的地下世界的头子,罗迪克。 显然,凯瑟琳的伪装非常成功,便是近在咫尺,沃卡尔和罗迪克也都没能把她认出来,浑不知深深忌惮(也没有人会不忌惮吧)的“选民女士”,此时此刻竟然和自己共聚在同一屋檐下,共享着同一份优雅和闲适。 凯瑟琳自然绝对没有表露身份的打算,且不提别的原因,就像现在这样,品着香茗,享着蛋糕,惬意地坐着,沐浴在从窗外透入的和煦日光中,看着两个立场天然对立的男人,明明相互熟知却又默契地装作素不相识,勉强待在同一个空间内共度快乐时光,哈哈,这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么?为什么要去改变它呢? 「嘻嘻~!今天真来对了呢!」 腹黑的选民女士窃笑着,魅惑的双眼快要弯成了月牙儿。 可惜,这份蔫坏的趣味并没能享用多久,只一会,便有一个姑娘风风火火地闯入了体验店。 凯瑟琳不得不把目光转移到那一道靓丽的身影之上—— 高挑的身材,婀娜的体态,耀眼的大长腿,浅亚麻色的长发,以及......那特别熟悉的瑰丽脸庞和银灰色眼眸!! 怎会是她? 第一二七章 一对闺蜜(一) “真的是你......” 凯瑟琳紧盯着坐在对面的女郎,神色略显愣怔。浅亚麻色的头发,瑰丽的脸庞和银灰色的眸子,一切都还是如此熟悉,这是她的好友,吉安娜。 不凡的吉安娜。 这里只有凯瑟琳,吉安娜和桑比三人,还是在体验店里,不过已不是方才所在的糕点体验店,而是一家服饰体验店。毫无疑问,这里便是侍女艾丽莎提到过的那家即将开张的新店。 三人现在正坐在服饰体验店的会客厅中,凯瑟琳已经无心打量此间那品位极高的装饰陈列了,吉安娜的出现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为什么不能是我?”吉安娜答道。 “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凯瑟琳扪头苦叹。 听了这话,吉安娜当即理直气壮地回道:“嘿!这可是你建议我来新月城的啊!”她狐疑地瞥了好友一眼,银灰色的眼眸自然而然地流荡着迷幻的光彩,“你说的,新月城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很适合于躲避费莱诺比厄斯的追杀——啊!我才不是怕了那个傻大个呢!只是......唔,对,为了耳根清净!我才不要成天打打杀杀的!是的,就是这样!所以我还是躲开好了,于是便偷偷来到这儿。” “可是......”凯瑟琳无言苦笑,自己之所以会给出这个建议,自是有着一点小算计在,她很笃定,吉安娜一定会来新月城的,但......看着对方身上那套一眼就能认出的传闻中专属于首席顾问家中侍女的新颖别致雅洁大方的女仆装,她就感到头痛,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说的‘这里’不是指新月城......”凯瑟琳揉了揉眉间,“而是这个地方,体验店,糕点体验店,服饰体验店......” 她指了指吉安娜身上的女仆装,说道:“还有,不要告诉我,你的这身衣服是随便穿的......” 吉安娜的表情霎时变得古怪起来,有点窘迫,有点羞赧,还有点......窃喜? 好吧,猜测得到了肯定,但凯瑟琳一点都不为之开心。 “你真跑去当侍女了?” 吉安娜点头。 “萨菲厄斯家中?” 再次点头,而且脸上也开始泛起绯红。 “传闻中那家伙的侍女只有五个,你是那五人之一?” 继续点头。 “我的天~!”凯瑟琳扶额长叹,“传闻中那五个侍女事实上就是他的姬妾......” “好啦!不必问了!”吉安娜的脸已经红透,然而神情中的羞囧却不见了,这会儿她大概是干脆彻底放开了罢,变回了平常的那个作风恣肆的自己,而不再是被闺蜜窥破奸情的羞怯小女人,“你全都猜到了,为什么还非得一个个问出来?好吧,我认了,全部认了。你能听到的,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啦~!” “这么说......”凯瑟琳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是别扭到无法描述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你真的让那家伙给......上了......然后,你依然留在他的身边,成了他的女人,并且,只是其中之一,作为侍女的你,同时还得和另外四个女人——凡人女人——共同侍奉......同一个男人,”她看了看面色为之垮下的吉安娜,“亲爱的,无意冒犯,只是......我只是觉得,这种故事发生在你身上实在是太不可思议!那很荒谬!极度无稽!不可接受!” 扬了扬手,欲言又止,叹口气,凯瑟琳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在我的认知里,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是这种故事的女主角。噢不!高贵的你,其实根本就不应该在这种故事之中落下痕迹......吉安娜,亲爱的,告诉我,这只是玩笑好吗?” 吉安娜其实没太在意凯瑟琳说出的这些激动的话语,耸了耸肩,她轻松地说道:“很遗憾,你说的那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了。” 「竟、竟然是我亲手将吉安娜送到那个家伙的床上......」 吉安娜的坦承,让凯瑟琳陷入到一个由自责、愁苦和激愤构成的思绪牢笼之中,昏昏然不知所以。落在旁边的吉安娜和桑比的眼中,见到的只是神秘魅惑的选民女士这会儿正紧紧捏着手中茶匙,咬牙切齿地,一个劲地搅和着,就是要和杯中的咖啡过不去。吉安娜和桑比都看呆了——这妞儿是在做啥?不过,莫名其妙之余,倒是还能感觉到一股罕见的可爱从这位向来都是妖娆魅惑的大妖精身上流露出来。 忽的,凯瑟琳一抬头,恨恨地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吉安娜盯着凯瑟琳的脸,反复瞧了几眼,“亲爱的,你今天有些奇怪啊!”“好了好了,我说还不成?” “为很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噢,我也挺纳闷的......”吉安娜下意识地揪了揪自己的辫子,凯瑟琳这才注意到,前者的一头浅亚麻色的长发被编织成一根相当繁复相当精巧的粗大辫子,本就瑰丽的脸庞,被衬托得愈发妩媚,而这种发型,显然从来未曾见过,想必,又是那家伙的作品...... 「啊啊啊~!真烦躁!」 “事情也不复杂啦,”吉安娜半伏在桌子上,一手托腮,作努力回想状,“几个月前,依着你的建议,我偷偷来到了新月城,躲避那讨厌的费莱诺比厄斯......” “我说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凯瑟琳顺口回了一句,其实此刻的她是心虚的,因为在一开始时她就知道,在自己隐晦的撺掇下,吉安娜绝对会忍不住偷偷溜来新月城的。 “我在城里呆了一个多月,深居简出,像个隐者,”吉安娜撇了撇嘴,“无聊透顶!” “然后?” “某一天,公爵府突然向全城发了一个公告,说是要招聘侍女......” 凯瑟琳不由皱眉:“所以你去应聘了,为什么?” “不是说了么?因为无聊。”吉安娜答道。 凯瑟琳回以一个“你当我白痴啊?”的嫌弃表情,说道:“我才不信呢!以你的品性和能力,在新月城偌大的这个花花世界里,会找不到消遣的地方?” “凯瑟琳,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吉安娜作感动状。 “别废话,别耍宝,别扯开话题,立刻继续!我要知道真相!”凯瑟琳没好气地说道。 “哎哟......”泄气式地趴到了桌子上,折腾了一阵子,吉安娜到底还是开始坦白,“首先,你说过的,爱希伦城堡才是整个北地最安全的地方嘛!有极其险峻的地形,有特别坚实的城堡,有重兵把守,还有一名资深的大法师坐镇,绝不至于让费莱诺比厄斯强行闯入!所以,我为何不试着充作一名侍女,隐藏在里头呢?” 凯瑟琳瞅着吉安娜,面无表情:“其次呢?” “其次......嘿嘿,”吉安娜脸上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狡黠笑容,双眼放出明亮的光芒,“那可是大公爵的城堡呐!多有意思啊!说什么也得进去玩玩......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有机会撞见大公爵的金库呢?哇~!新月城自治领、爱希伦家族、超级港城的金库呐!一定有着能堆满一屋子的金光闪闪的钱币的!那玩意我最喜欢了!唔!我觉得我一定能帮大公爵好好保管的!当然,如果没能找到金库,能找到宝库也很不错!我对各种宝物也是没什么抵抗力......” “我就知道......”凯瑟琳不由摇头苦笑,“拜托!你明明是来避难的,怎么还敢招惹这里的主人?” 吉安娜一撇嘴,说道:“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不还没动手么?哼!我可不蠢!就算要真要动手,也不会在接下来不短的一段时间内。” “好吧,那么,后来呢?” “以我的丽色,当然轻易就能通过那堪称严格的筛选,负责的主管甚至只瞧了我一眼便免除了剩余的全部考核。”吉安娜得意洋洋地说道,“然而当我真正进入了城堡之后,却被告知要进行封闭集训,训练作为女仆的各种知识和礼仪,呕,别提多无聊了!直到两天后才打听到,新招入的这批侍女,是作为惊喜,为一个大人物准备的。” “萨菲厄斯?” “嗯。”吉安娜点头,“当时我是不屑的,以我的能力,哪位‘大人物’能够勉强我?也就姑且留下来陪他玩玩了~!” “你是放不下金库和宝库。”凯瑟琳吐槽道。 “凯特(凯瑟琳的昵称)!太耿直的姑娘可没人喜欢!”吉安娜回了个白眼, “无所谓。”凯瑟琳轻巧地耸了耸肩,分外潇洒,然后催促道,“你继续。” “接下来?噢,是这样的,我原以为要一直进行着那些无聊透顶的训练,直到培训结束继而被赠送出去的那一天,我无法忍受,于是琢磨着如何悄悄地潜入城堡里——哼!封闭训练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么?” “没来得及。非常突然的,我们即被告知,封闭训练已经提前终结。然后,就在当天晚上,我们全部,连同未曾见过的另外一大批姑娘,一起被送去了萨菲厄斯的家里。” “后面的事我大概猜到了,他选中了你,然后对你用强?”轻咬丰唇,凯瑟琳一脸愤恨的表情。 但吉安娜却皱起了眉头:“你又猜到了?猜到了什么?...用强?不,不是的。” 凯瑟琳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古怪:“不是用强?” “不是。当晚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感觉相当羞耻啊......”不胜娇羞的,吉安娜双手捧起了自己霎时红透的脸,忽然间,她看到了一直呆在旁边安静地啃着蛋糕打着酱油的桑比,登时怒了,“嘿!桑比!你可不能在这儿!接下来的话,只有女人可以听!退避!给我退避!”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又换了个表情,“算了算了,是你的话,也无妨......” 桑比还能说什么呢?满头黑线,又气又笑。但这种事却是必需做出反应的,不管自己事实上是否真的需要回避。于是,端起自己的蛋糕,他默默地退出了会客厅。 而那边厢,吉安娜已经在开始叙述当晚的绯色事件了。 第一二八章 一对闺蜜(二) 会客厅内的对话仍在继续。 “什么?只穿一个束腰马甲?”凯瑟琳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一双深邃幽幻的眼眸此刻瞪得大大的,像极了两枚莹润夺目的黑色宝石,这种神态出现在一贯神秘魅惑的选民女士的脸上,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岂不是......”她讷讷的,欲言又止。 “是的,如你所想。”相比凯瑟琳,吉安娜显然要豪放得多,“大腿、屁股、胸脯,全都露出来了!所有人都穿着这种着装!仅此而已?不!我们还得排成一排,拧着身体,摆出整齐划一的诱惑姿势,像娼妇一样,搔首弄姿,最大程度地向那个男人展示自己的每一分身体曲线和每一处隐私部位......” “无耻!变态!可恶!”凯瑟琳登时暴怒,脸色变得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恨恨地攥紧双拳,一连串的奥术火花滋啦啦地从指间迸出,“我有杀人的冲动了!” 然而吉安娜只是“没心没肺”(凯瑟琳眼中)的笑着。 “笑?你还笑?”凯瑟琳不由气急,对方的态度让她感到很是困惑很是不满。 “你的反应很可爱啊~!”吉安娜轻巧地答道。 可爱?我的反应?这算什么?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 凯瑟琳顿觉哭笑不得。不过向来足够理智的她倒是因此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既然当事人都不在乎,自己也没必要太过激动...... 可是,导致这起事件这个结果的最终源头似乎是自己...... 哎呀!烦躁! 摇摇头,深呼吸,按捺下胸中的郁闷,凯瑟琳再度问道:“我实在是无法想像,你怎会接受这种变态的安排的?这根本就是羞辱!对人格、对尊严、对......对所有的羞辱!” “啊?呃......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觉得好玩?”吉安娜的脸上突然浮起了怪怪的神色,“一屋子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光屁股的女人,晃来荡去,挺好看的。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花了眼,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变成光屁股的了,然而我好像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凯瑟琳当然会察觉到什么,陡觉一阵恶寒,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发问:“然后,你就真的光屁股出现在他面前?” “呃,是的。” “我的天......”凯瑟琳扶额长叹,“你还是我认识的吉安娜吗?” “哎哟,不是说了嘛!那时候我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当我回过神来,他都已经坐在前面的不远处了~!真羞涩!一下子就被看光光了呢!”说到这儿,吉安娜再次用双手捧起她那霎时红透的脸,作无限娇羞状,然而凯瑟琳根本没法从吉安娜的神态中看到羞涩,她看到似乎是......兴奋和回味。 这...... 婊砸...... 凯瑟琳现在才觉得自己终于认清了好友的本质...... “我很紧张,也很焦急。一边想着怎么弄死那臭男人,一边尽量地往伙伴的身后躲,我可不愿意让陌生男人看见我的躯体......”捧着脸的吉安娜继续说道。 凯瑟琳点了点头:“好吧,这才像是原来的你。” “然而没用,”吉安娜潇洒地摊了摊手,“他还是我从人群中选了出来。”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以此为荣呐?”凯瑟琳简直要崩溃了。 一扬首,吉安娜煞是得意地回应:“啊,这是我超凡魅力的体现!便是躲在人群之中,也璀璨夺目无法掩盖~!” 凯瑟琳彻底败退,哀叹:“吉安娜,你现在已经是个荡妇了......” “荡妇?我?荡妇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吗?原来这种状态就叫荡妇啊......”吉安娜连环发问,得到默认后,她却微微点头,“好像也很不赖......凯特,你要当荡妇吗?和我一起当荡妇吧......” “噗~~~~!” 当即绝倒...... 凯瑟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桌面上挣起的,她只晓得务必第一时间朝吉安娜大嚷:“谁要做荡妇了!” “啊?不做?为什么?”吉安娜脸上满是不解,“我觉得做荡妇很好啊~!现在的生活,现在的状态,我很满意......” 凯瑟琳闻言一愣,接着再次扶额长叹,“完蛋了!你的身心都被那家伙征服了.......” 「我的错!我的错!」 “那家伙?萨菲厄斯?”一提起某人,吉安娜便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话题,脸上还泛着笑意,“他确实是个强大的家伙!我打不过他,被碾压了啊......” 凯瑟琳闻言一凛,试探道:“碾压?” “啊!确实。”吉安娜还是笑着,只是其笑容透着暧昧和浪荡,这让凯瑟琳有种不好的预感,马上,预感证实,她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大错特错,“我们五个人都没能打过他,在床上,他就是无法战胜的存在~!他似乎特别钟爱于我,每次都会折腾我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我精疲力尽沉沉睡去。其他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好吧,我的意思是,虽然莫名其妙的就被上了,但对象是他,嘻嘻,我能接受,我很喜欢,我很满意!” “谁要听你讲这些了!”抓狂了,凯瑟琳暴怒咆哮。 “你呀~!”吉安娜嬉笑道,“你不是要知道当晚的事情么?嘻嘻,凯特,你的脸好红哦~!原来你也是会感到羞涩的啊?只是因为听到这些?哈!太让我惊讶了!我只见过你平常戏弄男人时的风骚表现,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 “闭嘴!” “啊~!可别这样!”眨巴着眼睛,吉安娜努力挤出一副真诚的模样,“凯特,我们不是好朋友么?我真的以为,你应该陪着我一起当荡妇的。多好玩呐!多有趣啊!多过瘾呐!而且,哼哼,我们两个联手,一定能打赢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滴~!” “滚!” “好吧!不做就不做。” 深呼吸,冷静,深呼吸,冷静...... 好半天,凯瑟琳才将自己从凌乱崩溃的状态中摘出来。瞧着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的吉安娜,心底却是为之一痛。 「我的责任......」 作为一个奇幻世界中的顶级存在,见识卓绝能力超凡地位超然的凯瑟琳其实并不会对异界来客持有任何偏见。若非立场相左,她会非常乐意与同样出色的萨菲厄斯成为朋友,哪怕是共谱恋歌,也不是不可接受。 所以,原则上,凯瑟琳并不反对吉安娜与萨菲厄斯结合,但她反对这个方式。 也许萨菲厄斯确实是位良好的伴侣,强大、睿智、富有魅力,但不代表他有资格让吉安娜以当前的方式委身于他——非但没有正式配偶之位,还得如婊子如荡妇不知羞耻狂乱放荡的围绕在其身边,作为泄欲的姬妾而存在!更过分的是,这样的姬妾总共有五名,而吉安娜还只是五者之一! 「无法接受!」 「吉安娜......她可是我凯瑟琳的好友!她可是高贵的......」 总之,萨菲厄斯不配!没有人配! 好吧,简而言之,本就相左的立场,结合了吉安娜的因素,令凯瑟琳对叶孤云的敌意变得愈加深重了...... 第一二九章 一对闺蜜(三) 想通了关节,思路重回清晰,凯瑟琳马上便进入了状态。打定主意要对付那个混蛋,首先要做的是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多多益善,于是,有目的地,凯瑟琳开始向吉安娜连串发问。 “吉安娜,那家伙是人类吗?” “嗯啊!再正常不过了!” “他为什么会如此强大?嘿!别歪到那方面去!我指的是战斗力!和别人打架的能力!” “这个啊,不太清楚耶!”吉安娜挠头思索,“虽然他曾经解释过,但我听不懂,而且,我也没必要在意这个,所以......” “他曾经解释过?”凯瑟琳敏锐地抓准了要点。 “他根本没对我们隐瞒,哦,应该是,他根本没对任何人隐瞒!”吉安娜甜甜笑着,貌似又在回味着某个人的“慷慨”气度,“虽然没有人能听懂。” 凯瑟琳满头黑线,摇摇头,她提醒道:“所以?” “首先,他的能力体系和我们的截然不同。当然,这一点,只要不是大笨蛋和老顽固,大概都早就猜到了吧,”吉安娜晒然一笑,想了想,接着说道,“他说,他的所有能力,根源都在于一种叫做......呃,「气」?「内力」?好像还叫「真气」......哎呀呀!搞不懂!姑且叫「气」吧!反正就是一种东西!那些个乱七八糟名词是它的不同表现方式!” 鼓着腮,嘟着嘴,皱着鼻子,吉安娜看起来非常不耐烦,的确,她讨厌翻找记忆,也讨厌思索一些不感兴趣的事情。 “他说,「气」,就和我们能感受到的奥术元素一样,广泛地、似若无处不在地盈满于天地之间——然而我做了多种尝试,却无论如何都没能感受得到!”吉安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有个家伙倒是声称自己感受到了,但......没啥可信度。” 忽然,吉安娜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祈求道:“凯特,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些伤脑筋的东西啊?” 眼波流动,计上心来,凯瑟琳温润地笑着,说道:“我想知道那些,我得了解那些,我是你的朋友,我要替你把关,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你的男人了,不是吗?” 只此一句,便让吉安娜心情大振,重新兴奋起来。 “那当然!哼哼~!” “接下来,便说说他的能力体系的运行原理吧!唔.....想起来了!前面说了,他的所有能力都是来源于「气」,一种泛滥于空间中的能量,但他运用「气」的方式和我们运用奥术元素的方式不太一样,并不是用各种方式直接调动「气」,而是必须长期修习一种特别的功法,通过这种功法将空间内的「气」吸纳进体内,大量蕴藏,并让它沿着复杂的线路反复循环,使身体得到不断淬炼,直至融为一体,需要使用的时候,即从体内调动......” 这丫头,随便一套话,就真的全都说出来了...... “......他说,我们这个位面里的「气」比他的家乡里的丰沛太多,以至于来到这里之后,只需要经过不太困难的调整和适应,其实力便自然而然地提升了一大截。” “他也能感受到奥术元素,但却无法运用。” “他说他所使用的「气」能够克制奥术元素......” ...... “有趣!太有趣了!”凯瑟琳再次展露出招牌式的魅惑微笑,便是心中对某人的观感极为不佳,也忍不住眼中异彩涟涟,“不愧是来自异界的强者!也只有他,才能替我们揭示这种闻所未闻的神奇能量和功法!”下意识的,她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泛滥于空间中的能量、纳于体内、淬炼身体......唔,听起来与某些特殊教派的武僧的能力模式有些相似。难道......?” “或许,谁知道呢?管他呢!”吉安娜耸了耸肩,接着指了指凯瑟琳敲击桌面的动作,“你这动作和他很像耶!他也有用手指轻敲桌面的习惯。” 凯瑟琳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僵,勉强笑笑,打趣道:“也许这是强者的共有习惯?” 吉安娜当即伸出手指故作笨拙地在桌上重重点了几下,继而咯咯直笑:“所以,我也该养成这个习惯?” “你离强者还差得远呐。”凯瑟琳斜睨着吉安娜,眼神的含义不言自明。 “凯特!你又在放任你的耿直了!这不好!很不好!”撅着嘴,吉安娜不满地抗议道。 “这是善意的提醒,以你的努力程度,恐怕很久很久都登不上强者的层次,尽管你的生命足够漫长。”凯瑟琳盯着吉安娜,神色郑重。后者却哎哟一声,伏到了桌面上,捂着耳朵,埋着脑袋,哼哼唧唧,强行装作没有听见。 看到吉安娜的这种小孩子般的耍赖表现,凯瑟琳难免为之感到失望,但也只得在心底默默叹息,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要向好友提出那个最想说出的也是最诚挚最重要的忠告,尽管她知道产生作用的可能性几近于无:“另外的一个善意提醒,吉安娜,我真的认为,你务必对现状进行一番慎重的考虑,也许萨菲厄斯确实很好,但离开他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你不能只是侍女,你不能只是五者之一!” 果然,吉安娜非常干脆地拒绝了:“考虑?不必了!我又不在意那些,我才不会离开呢!” “可是......” “没有可是啦!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对现状很满意,那么,为什么要改变呢?”吉安娜的态度很是坚决。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怎会满足于作为一个注定要备受欺凌的姬妾的生活!萨菲厄斯的魅力真的如此强大吗?何至于让你死心塌地委屈追随?”凯瑟琳再劝道。 吉安娜却是急了,连忙分辨道:“备受欺凌?凯特,我想你误解了。这里不存在欺凌,一点都没有!另外的伙伴,她们都是善良简单的漂亮姑娘,‘小竹竿’伊芙、‘大奶牛’安妮、‘迷糊的’泰勒、‘羞答答的’米兰达、还有‘做作的’帕梅拉——嗯,这家伙是有点小讨厌啦~!我得说,她们真的全部都是好人,亲切而友善,反倒是我,太淘气了,总是时不时地戏弄她们,嘻嘻!总之,我喜欢和她们在一起,就像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一样,噢!还有萨菲厄斯,我爱死了被他压在床上拥在怀里的感觉了!说了那么多,我想你应该能够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了,这里有舒适的生活,有喜欢的伙伴,有完美的伴侣,还有每天都在不断涌现的美好有趣的新鲜事物,你说,我怎会愿意离开呢?” 说到这里,她已半伏在桌上,拖着腮帮子,盈盈的笑着,兀自沉醉。凯瑟琳却从自己的视线中看到,对方的女仆装的低领口处露出了一条雪白的深沟,两团裹在蕾丝之中的分量十足的硕圆沉重的压在桌面之上,还因为不堪挤压而变了形状——这才是真正的压迫啊!当然,吉安娜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春光大泄,略略回神,她向凯瑟琳抛了个媚眼:“如果你也在我身边,那一切可就绝对完美了!” “......”凯瑟扶额无语——好吧,选民女士发现今天自己已经做了好多次这个动作了,「原来内心强大的自己也有不堪连续打击的时候......」,略略收拾心情,她指了指吉安娜的领口,“亲爱的,我觉得你必须要学会检点。” 吉安娜脸上一红,连忙坐起,却不是端正地坐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倒故意叉起了腰,左摆摆,右摆摆,将本就挺拔的胸脯挺得更为挺拔:“反正只有你一个人在。” “你够了......”一挥手,凯瑟琳招来了一只巨大的法师之手,将吉安娜强行按回座位,“我对你的大胸脯没兴趣。” “无趣。” “别想逃,我还有问题要问呢!” “还有?” 凯瑟琳盯着吉安娜,说道:“萨菲厄斯不是‘只’有五名侍女么?刚才你提到的名字,算上你,已经是六个了。” “噢,伊芙并不是侍女,她现在算是家里的客人,兼职语言教师。不过嘛,我知道她一定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的!安妮还说了,伊芙很可能就是未来的萨菲厄斯夫人。”虽然吉安娜一直在用平淡的语调来述说,但凯瑟琳能从中听到隐隐约约的醋味——这丫头,是真的坠入了爱情的深网之中了啊! 又听吉安娜说道:“但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是不知道人类社会中绝大部分贵族家庭里都会存在的卑鄙和龌龊,然而我绝不相信萨菲厄斯主导的家庭里会出现那些。而且,伊芙是个好姑娘,我和她关系很好!我和她们关系都很好!” 说到这儿,画风突变。 眉眼一转,吉安娜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浪荡的让凯瑟琳恶寒的笑:“哎哟~!我们怎么会争风吃醋呢?我们怎么会互相算计呢?我们,嘻嘻,团结友爱都来不及呀!要知道,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一层醉人的酡红染上了那张瑰丽的脸庞,而脸庞的主人却在轻抚着自己的翘臀,“那家伙太坏了!总喜欢故意折腾我......” 凯瑟琳再次无语。 “凯特,你再考虑下吧~!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我和你,联手合作,一定能打赢那个坏蛋的!” “受够了”凯瑟琳的双目真的在喷火了,攥紧的拳头更是风雷涌动,“给我回来!” 她的法师之手一把将逃到门边的吉安娜抓了回来,然后,按在桌上,啪啪啪,打起了屁股...... “小婊砸,你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凯特!不要!我不敢了~~!” 第一三零章 一对闺蜜(四) 会客厅内,风轻云淡。 凯瑟琳安然端坐,手中捧着一杯咖啡,优雅的品尝着。当然,这是重新端上的一杯,原先的那杯已经被她搅和的不成样子了。 吉安娜也在坐着,少见的端正和安分,只是略显委屈,还时不时伸手轻抚自己的翘臀。 「糟糕!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打肿了......好狠呐,呜呜~!」 咖啡的味道似乎很令凯瑟琳满意,她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笑容,然后轻轻放下杯子,看着吉安娜,她说道:“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别的事吧。譬如,你所说的‘每天都在不断涌现的美好有趣的新鲜事物’,指的是什么?这杯咖啡?白糖?蛋糕?服饰?体验店?噢,我猜,更可能是,全部?” 提起这些,吉安娜的脸色顿时变得明媚许多,她得意地说道:“当然是全部。” “这些全是他的发明?噢,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些全是他从家乡带来的?”凯瑟琳问到。 “是的。”吉安娜点头确认,然后又不忿地为情郎据理力争,“为什么非要加上后半句?不管如何,只要是在这个世界里,萨菲厄斯就是所有的这些新鲜事物的发明者!” “好吧,确实。”凯瑟琳自然没有兴趣在这些小细节上和吉安娜展开争论,看着桌上的杯子,回想起刚刚品尝过的那杯咖啡的独特风味,她开始展露笑意,“不得不承认,每一样都称得上是......惊奇的!卓越的!叹为观止的!” 凯瑟琳的赞美让吉安娜非常开心,她笑道:“凯特,很高兴你也有同感!”接着,她便开始显摆式的介绍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 “就像这杯咖啡,配方当然来自他的家乡,而制作则要用到他发明的一个小装置。怎么样,味道很好吧?嘻嘻,只是因为当初我的一个无意的小小抱怨——‘咖啡的味道太单调太难喝了’,他便默默地将这些鼓捣出来!噢!太绅士了!同时,你绝对想象不到通过那个小装置能够制作出多少种香浓可口但风格迥异的新式咖啡......” “白糖不过是他随手丢出来让大公爵用以赚钱的小玩意,但却为我们带来了人世间最纯净的甜蜜!......” “至于蛋糕,不过是萨菲厄斯随便拿出来的一个用以展示白糖应用的甜点制品而已!事实上,类似的东西还有另外的一些。而在此之前,你完全可以想象,浅陋的众人只懂得将白糖用作简单的调味,毫无疑问,这太可惜了!然后,蛋糕的神妙,你看到了,嘿,也品尝到了,它不仅拥有让人无法忘怀的绝妙味道,也能具备艺术品般的审美价值!哎哟,只可惜我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如何制作......” 吉安娜显然已经进入了炫夫狂魔的状态,一谈起某人的“功绩”,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以至于凯瑟琳原本还想试探一下其最最重视的纸张的事情,也无从入手。 “......相比起来,我还是更愿意提起体验店的事!凯特,你知道吗?这两家体验店都是我们姐妹几人合力营造的,从风格的确立,设计方案的拟定,物料的选用,动工装修,到.....总之,每一个细节都沉浸着我们的心血!哈哈!怎么样?很厉害吧?在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比这两家体验店更时尚更高雅更前卫更有风范的地方了!” 闻言,凯瑟琳只是微微地翘起了嘴角,点头轻笑,她说道:“最后一句话我愿意承认。但前面的一大段,我却要打上个问号。我才不相信萨菲厄斯一点没有参与其中!你们几个,想不出这种迥异于当下的经营方式和室内设计风格的。” “唔,凯特,今天的你真的很讨厌呐!”吉安娜皱起了鼻子,又鼓起了腮帮,一幅很是气愤很是不满的模样,“没错,体验店的整体概念以及室内设计的大部分创意和要点全都是萨菲厄斯提供的,但他只是教会了我们怎么做,而这两家体验店,确实是全部出自于我们的心血,也确实是我们一点一滴一步一步独力营造出来的!我们虽然只是新理念的实践者,但却绝对是这两家体验店当之无愧的创建者!” 吉安娜说的当然事实。需知道,叶孤云可是早早离开了新月城,前往前进堡开荒新副本去了,两家体验店的筹组真的与他无关。确实,事前他已经给予了详细的提点,但具体的操办就是完完全全由几位姑娘合力完成的——没有先例可循,没有经验可依,也没有熟手指导,全靠自己反复摸索,即使是按着条陈逐一实现,也需要比照现实不断斟酌不断试错,真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算起来,几位姑娘当真称得上充分的赞誉。 看到吉安娜激动的反应,凯瑟琳便知道自己错了,这番误解和质疑,竟是触碰到了备受对方珍视的一些自我认受,过线了。她连忙道歉,并巧妙地释出了连串赞美。吉安娜当然不至于就这点事对好朋友产生记恨的心理,很快,她又重新变得高兴起来,看着难得的在向自己讨好卖乖的凯瑟琳,她不由生出了一些有趣的念头。 吉安娜一把拉起凯瑟琳,拔脚往会客厅外走去。 “凯特,已经聊得够久啦,也该歇一歇了。跟我来,你还没参观过我们的服饰体验店呢!” 所谓的服饰体验店,其实就是一间现代地球上寻常可见的时装店罢了,当然,不会是只出现在街道之旁卖场之中的那些平价店的亲民风格,而是走那些个大名鼎鼎的奢侈品牌的高端专卖店的绝对高大上的路线,否则,何来“体验”? 不过,说来说去,平价店也好,专卖店也罢,如何也脱不开以合理的布局,讲究的陈列,风格突出的装修,科学的灯光设置等的一系列手段来营造出一个具有强烈感官冲击的服装展示场景,务求让顾客——主要是女人们,深深迷醉,欲罢不能,流连忘返,左顾右盼,爱不释手,激动难耐......俗称搔到了G点,总之,就是要让她们恨不得买光里面的所有服装。顶多,后者不过是在情调和逼格方面发挥到了极致而已——好吧,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确实是挺厉害的,很多时候能让一些女人仅仅是踏进店门就已达到了高氵朝。 然后,毫无疑问,这家名叫“苏珊娜的秘密”(维密粉别揍我)的服饰体验店真的已经得到了顶级奢侈品牌的高端专卖店的精髓,风格前卫,意识大胆,情调十足,逼格穿破天际,可以说,几位姑娘已经将叶孤云的思路完美实现了。 那么,凯瑟琳高氵朝了吗?这个......没人知道。但是能够确定的是,神秘魅惑的选民女士至少已经被冲击到了,她看向那一件件服饰的眼神是明亮的——就和巨龙见到了亮晶晶的小东西时一个样。 看到凯瑟琳略显失神的模样,吉安娜不由窃笑。这不是嘲讽,而是得意。凯瑟琳的反应,充分证明了再高傲再矜持的女人在一堆漂亮衣服面前也是没有抵抗力的,虽然吉安娜早就笃信这点。 同时,吉安娜心底还升起了一股殷切的小期盼,期盼看到凯瑟琳接下来更夸张更失控的表现。因为,现在两人所处的,不过是偌大的服饰店内等级最低的一个区域,内里陈列的各种服饰,其实都是几位姑娘的作品,是她们根据叶孤云提供的思路,自行发挥,在现正流行的诸多服饰上大幅改进而成——漂亮,但还没有漂亮到超乎想象。 这里是为观念相对守旧的客人准备的,她们才是当下最为广大的一个群体。 至于叶孤云亲自设计的那些超越时代的服饰,还收藏在几个被单独划出的区域内,按某人的说法,叫做会员区,只有那些通过了验证的客人才有资格进入观览。 那么,要通过的什么样的验证呢?首先是必须在店内消费至一定的额度(会员嘛),其次是观念须得足够开放——老顽固进去一看,得了,不是被气死就是被吓死。 当然,如凯瑟琳这样的身份特殊层次巨高的客人,求之不得啊,管它什么验证不验证的,会员资格自动奉上,还生怕不要呢!——好吧,事实上会员资格从来不在吉安娜的考虑范围,就算凯瑟琳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她也一样要带其进入会员区,这丫头实在是太想看到好朋友面对着大批突破想象界限的华美衣服时的失态模样了! 携着手,两人走进了会员区。 第一三二章 卑微的我,连愤怒都不可以了吗 pS:上一章的那点尺度竟然也超标?搞不懂......不打算改了,反正......往后再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式发布把它补全吧...... 夜晚。 “跳舞的寒号鸟”旅馆中,最精致的一间客房里。 没有烛火——此间的主人嫌弃其昏黄枯哑,但却有几枚白中带蓝的魔法光源镶嵌在半空之中,稳定,明亮,默默地让房间内的一切纤毫毕现。 一团长直径足有一人高的魔法气旋竖直地悬浮着,平整,光可鉴人,像一面镜子,全身镜,而事实上,它确实是作为镜子被使用着。 凯瑟琳站在镜子之前,她已穿上了那套黑色的丝质晚礼服。 柔顺的缎面,自纤美的肩部开始,接连跨越了巍峨的双峰,收束的腰,急剧膨胀的臀,最后顺着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一路向下。布料并不算少,但设计本就为了“适当”的暴露,于是,精巧的锁骨、胸前的大片雪白以及一条能晃花人眼的深邃沟壑因为开到腰间的深V领口而暴露出来,而快要达至胯部的开叉,根本遮蔽不住白皙温润的大腿,走动之时,甚至连臀根处的一些神秘所在都在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它的无限魅力。 完美,魅惑。 满意地一看再看,最后,凯瑟搁下了一句轻声的自语。 “就差一套合适的饰品了......” 转头看到了几乎摆满了房间的各种上衣、裤子、裙子和内衣,心中既是欢喜又是肉痛,肉痛是因为自己的钱包,一想起已经签下的那些账单...... 凯瑟琳开始理解那家子为什么要开所谓的服饰体验店了,想想那惊人的利润,简直就是在打劫,更过分的是,走进门的每一名顾客,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种打劫,这...... 太会赚钱了啦! 但,真的只为赚钱吗? 凯瑟琳对此表示怀疑,虽然她终究没能从所有已知表象中看出什么“深沉的用意”。 微一俯首,视线不由掠过胸前的一对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的大白桃子,想起了什么,脸上刷的又红了。 好羞涩...... 心一横,想要将身上的内衣脱下,但到底还是舍不得那份温柔舒适呵护备至的感受,紧咬丰唇—— 算了...... 一回头,又看到了搁在了桌面上的某人赠予的那张素描,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吉安娜提及过的同样出自某人之手的那些图样。 吉安娜说,那些图样,有的已经被制作出来,变成了陈列在服饰体验店内的一件件令人目不暇接的华美服饰,另外的还依然只是图样,囿于各种因素,暂时无法制作,只能妥善收藏,反复研究。吉安娜还说,没能制作出来的那些才是最为精粹的部分,其中还包括了某人的民族服饰——这让凯瑟琳感到特别好奇。 此外,还有一件轶事,某人画出来的图样,其上每一名模特的面孔,全都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死去的女人,她是某人念念不忘的一生挚爱——凯瑟琳已经领略过那位女人的魅力了,因为她手上正好有着一幅出自某人之手的画像。 「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的人......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被感动到了~!」 这是凯瑟琳知道了某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后的第一个念头,很正常,很合理,为爱殉情之事,总能轻易博得女性的好感,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对某人的敌意会有所衰减。 哼!无论如何,敢在我的身体上安上别的女人的面孔?不可原谅! 转眼又看到了旁边的几张账单,凯瑟琳不由嘴角一抽。 我、我竟然被两个女人半胁迫地签下了这些...... 她想起了帕梅拉和伊芙,后来在体验店内碰见的两位女郎,某人的六位情人之二。犹记得在看清了自己的容貌、听完了吉安娜的介绍以及一些胡话之后,两女陡然间从亲切客气变为冷淡提防的神情。 这是在怕我和你们抢男人? 可笑! 笃笃笃。 敲门声响。 接着,门外传来了侍女艾丽莎的声音:“夫人,沃卡尔先生到了!” “噢!请稍等......” ............ “跳舞的寒号鸟”是沃卡尔常去的一家酒馆,今天是假期,又难得的有兴致,所以他决定要到这里小酌一把。谁想,才刚进门,就被侍女塞给了一件东西,疑惑之下,定睛一看,他便马上知道侍女口中声称是其老相识的中年女商人是谁了。 犹豫、惊慌、痛苦、挣扎...... 最终,沃卡尔还是决定要见对方一面,最后一面。 沉着脸,沃卡尔独自走进房间,第一眼便看到了靠卧在藤制摇椅上的所谓中年女商人,后者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客气,环顾一周,找了张凳子,径自坐下。 “久违了,沃卡尔,可敬的侍卫队队长先生~!” 凯瑟琳特别优雅地打了个招呼,只是,话出其口,很难不带着点颇能撩动心弦的小魅惑,即便现在她只是一副极为平庸的中年女商人的形象。 阖上眼,深呼吸,狠狠地咬了下唇,眼睛再睁开时,内里只有一片坚毅。沃卡尔直视着凯瑟琳,没有回应选民女士的的善意招呼,而是肃容,凝声,径直质问:“为什么要那样做!” “开门见山吗?我喜欢。”凯瑟琳笑了笑,“所以,你说的是?” 沃卡尔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护符,褐色的,是一小块琥珀,啪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 “这个护符,是你命人带给我的。同时带来的,还有你的旨意:让弗兰克戴上。时间,去往冰峰谷之前......”沃卡尔脸上一片寒霜,额角青筋毕露,他在极力压抑着怒意,“开始时我还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弗兰克戴上这个护符,说是要监控他的实力增长......”他惨笑着摇起头来,“也只有我这种蠢透了的家伙,才会相信如此荒谬的托辞!” “这是谋杀!这是最卑鄙最邪恶最不荣誉的谋杀!” 再难自控的沃卡尔高声咆哮着,像一座爆发的火山,幸而凯瑟琳早就在房间内布置了隔音结界,不虞被外人听见动静。 “我不聪明,但我还是能够揣摩得出,一趟已经被其他人无数次证明是安全的旅程,又如何会让我们恰巧碰到了远古石蚓这种连怪物图鉴都语焉不详的神秘古兽?我们的运气至于如此不堪?”沃卡尔深吸口气,脸色狰狞,“这必然是因为额外的因素!我想出来了,因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 “所以,这枚护符的作用根本就不是什么监控实力,它的本质是诱饵!引诱远古石蚓现身并让它发疯让它展开疯狂杀戮的诱饵!”沃卡尔再度盯着凯瑟琳,目眦欲裂,须发皆张,“而它,是你让我给弗兰克戴上的。” “多么深沉的算计呐!”沃卡尔呵呵惨笑,“利用一次最普通的旅行,制造一次最不幸的意外,一举将新月城自治领的现在的依仗和未来的希望全部埋葬,还顺带抹杀掉那个最愚蠢的帮凶,于是死无对证,再无痕迹,这可不就是最完美的谋杀么?” 末了,沃卡尔重复了最开始的质问:“为什么要那样做?!” 凯瑟琳的脸上依然维持着最开始的淡淡的微笑,尽管她心里已经掠过了许多念头。 看来某个讨厌的家伙已经主动“帮忙”做了不少事了呢!但未免太蠢太鲁莽太激进太自以为是了点...... 哎,伤脑筋...... 好吧,毕竟是帮忙,这一手事实上还真的耍得挺漂亮的,差点就一举功成,那么,是不是该感谢他?唔,似乎已经“感谢”过了。 随他吧,反正,到头来事情总归还是要算在我的头上,这口锅呐,甩不掉,没法甩,毕竟,这枚护符确实是自己的物品——唔?这么说来,某人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究其根源,还在于我? 呵,太有趣了! 回过神,抬起头,凯瑟琳瞥向了沃卡尔,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呃啊~~! 毫无预兆地,沃卡尔被击飞起来。一道无形无色的力场冲击重重地印在他的左侧脸面,只一瞬间,他便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自下往上,高高飞起,嘴里还吐出了一串口沫。 “这一下是因为你敢于对我无礼的惩罚!” 话音刚落,空中的沃卡尔又再承受了一记重击,这次被击中的是腹部,呕吐和剧痛的感觉刹那间传遍全身,然而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顺着强大的力道轰然砸在了墙壁之上。 “这一下是因为无礼本身!” 凯瑟琳笑吟吟地看着滑落地面正不住抽搐的沃卡尔:“希望这两下能让你记起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接连承受了两记命中要处的力场冲击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其中还带着电光,好一会儿沃卡尔才缓过劲来,他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抬头看向了凯瑟琳,眼神中未见丝毫妥协:“但我的立场不会因此而改变!” “所以你在愤怒什么呢?”凯瑟琳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愤怒这个阴谋将你也算计进去?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不!”沃卡尔嘶声咆哮,脸色狰狞,青筋毕现,连脖子都涨得通红,赫然已是怒极,就像是刚刚承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我愤怒绝不是因为个人的原因!差点丧命的遭遇我根本并不在意!你、你把我描述成最自私的小人了!” “嗯哼~”凯瑟琳不置可否。 沃卡尔挣扎着爬起身来,只是不免还要用手捂住痛处,然而他的语气还是那般强硬不屈,没有表露出任何痛楚:“我愤怒的是谋杀本身!为什么要动用肉体消灭这种最残酷最血腥最蛮不讲理的方式?你怎么可以对弗兰克动这种念头?!” “也许如我这种卑微的人物根本没有资格对你的决定作出质疑,但我还是有着依照自己的意愿运用自己的能力做出抗拒的自由!” “说来可笑,一个叛徒竟然还在极力维护着背叛对象的利益,但如我这种蠢透了的人做出何种荒谬之事也不奇怪......我崇拜伊斯特阁下,我信任卡尔夫阁下,我向往民主之辉,所以,面对你们的‘策反’,我心动了,我选择站在你们那边,我背叛了自己的主君,我成了一名可耻的内应!” “但这是有前提的!” “请记得当初你们许下的承诺!以最温和的方式让爱希伦家族走下历史舞台,让贵族政治、独裁统治彻底消失在这个国度,让民主之辉真正挥洒到新月城内!” “最温和的方式!” “我不明白什么时候连肉体消灭都算是温和的了!” “你们背叛了承诺!我唯有愤怒以对!” “难道,可耻的我,卑微的我,现在连愤怒都不可以了吗?” 第一三三章 不太美妙的开始 同一时刻,“新月城的地下之王”罗迪克的书房中。 一张很是典雅的方形会客茶几两旁,罗迪克和桑比相对而坐。不久之前,罗迪克和叶孤云曾以类似的姿态坐在了相同位置。 谈话已经进行了大半,而氛围显然并不融洽。 此时的桑比看不到丝毫稚嫩之气,他表现的就像是一个老道的高手,抿了口茶,他说道:“这么说,你已经拿定主意了?” 罗迪克还是那副绅士做派,淡定地靠在沙发上,意态悠闲地地答道:“是的。” “好吧,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与我们好不容易谈成的合作,转而更进一步地靠往我们的对手的阵营......仅仅是因为之前发生过的令人不快的误会?这不是你的风格。”桑比说道。 “呵呵,我的风格是什么?”罗迪克反问道。 桑比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凡事以利益为最首要考量,简称,唯利是图。别谈什么主义,别谈什么理想,别谈什么情怀,民主之辉之类的破梗更是提都别提,在你面前,只要将一分一毫的利益分配讲清楚就行,只要过得了你心里的那杆秤,自然会得到你的合作,哪怕对象是最狡诈的魔鬼!” “哈哈!谢谢!你总结得太精确了~!”罗迪克畅快地笑了起来,右手还不住拍在大腿之上,看起来就像是忍不住击节赞叹,“所以,我就是在按着我的风格做出了这个抉择啊?” 优雅的耸了耸肩,他笑眯眯地说道:“我确实在爱希伦家族身上看到了无法拒绝的重大利益,经营得当,呵呵,下半辈子都不用愁喽~!” 桑比一阵凌乱,他其实很想大声吐槽:你他喵的也需要担心下半辈子?还是去担心下辈子吧!当然,这话不能出口。顿了顿,他问道:“因为萨菲厄斯?” “不错。”罗迪克坦承。 “可我们这边是卡尔夫阁下和凯瑟琳女士!”桑比刻意的在两个名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不不~!不能这样比!”罗迪克摆了摆手,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摸着唇上的小胡子,小小考虑了一下,再笑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事实并不是你理解的样子,卡尔夫阁下和凯瑟琳女士需要对抗的,不是萨菲厄斯这个人,而是他代表着的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很可能远远比我们先进的......呵,看来你已经听懂了。”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刻意地给对方留下足够的思考的时间,末了,他说道:“恕我直言,贵方胜算不大。” “看来你对他非常有信心。”桑比说道。 挑了挑眉,兀自闷笑了两声,罗迪克说道:“啊!没法不怀有信心啊!谁叫我的基业就在新月城呢?现在,呵,可是一切都被掌握了啊~!势力、财产......乃至性命。” 仿佛没能听懂其中的暗示,桑比已径自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了解了。今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的款待,告辞了。” “慢走。”罗迪克依然笑意盈盈。 笑了笑,桑比便迈步离开,走到门口处,像是想起了某些事情,回过头,对罗迪克说:“对了,凯瑟琳女士让我告诉你,还是请尝试一下黑森林吧!今天中午的那种特别可爱的草莓蛋糕并不适合你。嗯,就是这样。” 噗~!罗迪克含着的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 ............ 沃卡尔走了,他和凯瑟琳的这场会面当然以不欢而散作为结束。凯瑟琳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枚还算重要的棋子,她没有试着挽救,从头到尾,也只是付出了一丝小小的惋惜而已。 并不是只有忠勇耿直的侍卫队队长才会强硬地表现出愤怒和不屈的,她,凯瑟琳·卡普莱斯,魔法女神的选民,大陆上人所共知的顶级强者,更有资格肆意泼洒自己的情绪。 身为一个下棋者,对手上的棋子加以珍惜是应有之义,但不代表她是真正在意棋子的感受,更不会因为棋子的抗议而委屈自己放下高傲更改心意,实际上,若有必要,没有一枚棋子是不可舍弃的。而现在的状况,显然是沃卡尔这枚棋子的维护成本已经超过了预期的收益,所以,丢掉就丢掉了,随他吧。 骄傲的选民女士将沃卡尔所有的不满、愤怒和质疑一股脑儿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尽管事件的祸首并不是她,她不屑解释,或者说,不屑于为挽回一枚已经失控的、注定要爆发的棋子作出解释。 至于这枚棋子何时爆发,如何爆发,爆发后会引来什么后果,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相反,她倒是会怀着恶意饶有趣味地冷眼注视着事件的发展,反正,这枚棋子终究只会爆发在对手的地盘上。 不多时,桑比回来了,遗憾的是,他带回来的也并不是好消息。 “阿扎尔并不一定死了,他被禁锢在一枚魂锁法球之中,法球被罗迪克送给了爱希伦家族,不过,以爱希伦家族一直以来还算宽厚的作风,不一定会将他杀死。” 接着,桑比便将当时在地下拳击场阿扎尔挑唆罗迪克袭杀爱希伦两兄弟不成,怒而暗算罗迪克最后被反杀的事件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凯瑟琳脸上只余冷笑:“哼,这很符合阿扎尔的作风。你以为他只做了这一件蠢事?不!弗兰克在冰峰谷遭遇远古石蚓袭击的事情也是他干的!正是利用了从我手中诓走的那枚诱饵。” “什么?”桑比当即恼了,“这家伙到底瞒着我们做了多少事啊?他简直就是疯子!怎么总是这般自以为是自把自为?”蓦地,想到了什么,他有点发懵,“这么说,萨菲厄斯的出现,是由他导致的?” “是的。但......寻根溯底,真正的源头,还不是我么?”不知怎的,桑比觉得凯瑟琳似乎目光闪烁,另有所思,“毕竟,无论多么讨厌,阿扎尔始终算是我的人,那枚诱饵也确实是出自我手。”摇了摇头,凯瑟琳再次露出戏谑的微笑,“也许今天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件算是好消息的,便是讨厌的阿扎尔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戒。我们不必去救他,至少短时间内绝对不要去救他。就让他在永恒的孤寂里好好反省吧。” “会不会太过......”汗颜,桑比小声嘀咕道。 “触怒我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凯瑟琳挑了挑眉,丰唇翘起的角度更高了,“哪天心情好了再考虑要不要解救他吧!对了,罗迪克那边,怎样?” “不怎样。”桑比丧气的一叹,“他已经决定了要站在新月城那边,唔,是彻底倒向,态度很坚决。你知道的,他就是最纯粹的利益动物,必然是看到了无法拒绝的巨大利好才会作出如此抉择。若是要将他挽回,我们必然要为此付出无法预估的巨大代价,这不值得。此外,罗迪克还在暗示,他的性命似乎是受制于爱希伦家族......” “嘿!只会是他,萨菲厄斯!爱希伦家族如果有控制罗迪克的能力,早就将这所谓的新月城的阴影之王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哈巴狗了!又怎会允许他如此独霸一隅作威作福?不过,你的结论是对的,这不值得,罗迪克已经不值得我们付出代价加以挽回了,随他去吧!” 说到这里,凯瑟琳不由为之苦笑:“我们在新月城中的活动的第一天,获得的成果是失去了两枚重要的棋子!哈哈!太可笑了!太挫败了!” “你明明不会太过介意......” “谁说的?” “你手上还有大把的各种棋子......” “好吧,骗不了你。洗洗睡吧!明天还要去辉煌剧团报道!” “你真的决定用真实相貌前去报道?” “怎么?不行?” “我觉得绝对会出事的......” 第一三四章 回城 堪堪赶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风雪到来之前,叶孤云回到了新月城。 之所以还会在香椿镇盘桓了好几天,无非是记挂着前进堡的清理事宜,想要在第一时间最清楚地了解到相关的进展,尽管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听不懂厄登命人送来的那些过程汇总或者数据汇报。 负责清理事宜的是新月骑士团和各大教会。而前进堡最需要处理的自然是郁积在此处的浓厚绵密如同领域的海量负性能量,即便巫妖布下的宰制法阵已经被破坏掉了,但长久的郁积总会带来的巨大惯性,相当一部分甚至已经沉淀下来,融入到环境中,极难极难清除,若是仅是指望其自然消散,怕是数年十数年这里都未能重新变回一处正常的所在。所以,便需采用一些强而有力的促进手段,而法阵就是能够想得出的最优办法。 然而,叶孤云对法阵真的是一窍不通......当然,这不妨碍他从中看出了许多东西来。 事已至此,大公爵已不吝于投入更多的成本来清理前进堡这片地方了,若是真能如叶孤云所规划的,将这里整治成新月城自治领未来的一个新的城市中心,届时或许只要一个月的就能百倍千倍的收回当前的这笔相当不菲的投入!这等前途和钱途都无比光明的投资,如何不能轻松决断?所以,这会儿叶孤云总能听到关于大公爵如何如何慷慨、如何如何坚决、又投入了多少昂贵的材料用于法阵建设的议论。 好吧,这很合理,这很正常,但为什么同时听到的还有各大教会的名号? “哇!洛山达神殿又提供了一匹光耀宝钻?” “哄!提尔神殿的支援人马到了,这次来了十四名高阶牧师!” “啧啧,瞧瞧那些工匠,太能干了!果真不愧为贡德(工匠之神)的资深神仆。” ...... 当然,这种现象并未能让叶孤云困惑太久,很快他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勾当。想必,是大公爵和各大教会已经达成了妥协,商量好将来要如何瓜分新城区的这一片大大的蛋糕了吧? 也对,一个全新的空白的城区呐!得是多大的利益?各大教会难道还能无动于衷?至少,也得争得一张入场券吧?而大公爵显然没有阻止各大教会进入新城区的意思,只是以入场券作为拿捏,“促请”各大教会在新城区的建设之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譬如,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噢,出钱又出人什么的就最好了。 这很好,大家合力建城,大家共享成果,最伤脑筋的利益分配问题也都能按照投入的多寡来轻松解决,非常和谐,非常友爱,真是政教合作的典范呐! 那么一瞬间,叶孤云会对这种状况感到别扭,这是因为不适应,以往,无论是自己当统治者,还是看别人当统治者,无一不是作风狠辣胃口常开的,能够吃到的绝对是尽可能全都吃进嘴里,往后才考虑要不要吐露出些许渣滓来。主动分润利益之事,不能说没有,但总是不多的,全是在不得不妥协之时。在他看来,大公爵远没到不得不妥协的地步,新月城长久的积累和越发健康的财政(因为白糖贸易),支撑一个新城区开发完全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大公爵还是准备和各大教会合作,能够独吞的偏偏还是选择分享......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神祇、宗教以及教会的影响,比自己最深重想象的还要深重得多。对于这些,叶孤云没有太多的看法,无非是不相信,不反对,不参与而已,尽管在这个世界里神祇是确实存在的,尽管他自己已经经历了两次穿越。 如他所言,他是坚定的马列毛邓的信徒。 简而言之,叶孤云并没有就大公爵的做法发表任何意见,他认为,这个世界的权力游戏的规则当然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最为熟练,玩得也最为出色,所以毋需自己过多干涉,反正,说到底大公爵才是最切身的利益攸关方,谅他也不会花样作死害苦自家。 新月骑士团和各大教会合力,办事效率是极高的,没几天,他们便全面勘察了前进堡周围的地形,没几天,他们便布下了全新的法阵并使之运行,没几天,叶孤云就能够感觉到郁积地负性能量已经明显的大幅减少了。 然而,当灰雾慢慢消散,看到了逐渐暴露出来的迷之溃烂的泥土,叶孤云又不淡定了。虽然说不准备在这片土地上种庄稼,但糟烂成这个样子,怕是别的事也不好办了吧?于是,“烧他娘的”这个老农民式的料理土地的方法再度浮上了心头。 没有什么腌臜是一把火烧不掉的,如果有,那就用两把火。 在身份特殊地位崇高的新任首席顾问的强烈要求之下,百般无奈的新月骑士团的骑士和各大教派派出的神职人员一个个全都化身为纵火犯,举着火把,扛着大包的助燃物,围着前进堡,漫山遍野地放火去了。 事实证明,这些个强者绝对是最称职的纵火犯,火势极旺却又被控制的恰到好处的大火接连烧了几天,估摸着程度足够的时候,仿佛早有约定一般,天上开始下起雪来。 好喽,灭火的功夫都省了。 而这个时候,叶孤云已经走在了回城的路上,眼看着就要抵达新月城城堡(两山关隘)。 城外,飘飘的落雪之下,依然能见到许多人在工作着,忙着修缮房屋,忙着清理瓦砾,忙着构建新房,宛如一个大型工地。 相较于离城之时,城门口外大道两旁那些自发形成的小聚落如今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大部分房屋已经经过了修整,一些位置刁钻拦路挡道妨碍规划的建筑已被拆除,而大片的空白处则有开许多新的房屋正在开建,看得出很是讲究,至于大道两旁,道路、街灯、排水渠等的市政设施已经在铺设之中。虽然一切都只是刚刚展开尚在初始的样子,但看起来总归是有条不紊富有成效的模样,令人欣喜。 想想也是有趣,一纸政令既下,此间所有俱都纳入管理,抗拒不得,申辩无门——敢不服?也别提大公爵了,先去和不远处的城卫军交流一下吧!他们会用手中的利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理!嘿嘿!专制独裁的封建贵族就是如此飞扬跋扈蛮不讲理为所欲为的了!而叶孤云可谓是爱死了这些个邪恶特质了,因为它能让事情变得极有效率,能够说干就干,甩开牵绊,一身轻松,极尽全速地往既定的前方奔去。 当然,前提是方向必须正确,不然...... 离城门更远处,还有一片工地,在那儿也有不少人在干着活,明显的,这边的人服装更整洁、工具更齐全、情绪更高涨、效率更昭著,不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是在直接为大公爵服务,工作更“高尚”,待遇更优越,如此而已——真是容易满足的一群人。 他们正在建设的是新的市政大厅以及配套的相关设施。没错,决策层就是要以这种将行政中心强行迁移至城外的方式,推动扩城计划的进展。事实上,决策层打算迁移的不仅仅只有市政大厅,十三行总部、佣兵公会、法庭乃至是城卫军总部等重要地点也都在目标之列,并确实已提上日程,准备逐步实施。 这他喵的,实在是够干脆直接简单粗暴的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强大自信,笃定这种做法能够成功——也许是因为过往的经验?叶孤云不由想到了行政区的由来。 罗契和图兰森(政务顾问)正好就在此监工,他们的耳目实在足够灵通,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归来的叶孤云,于是慢慢靠近的后者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两位大人物联袂赶来,盛情相迎。 寒暄过后,倒是叶孤云率先发问:“罗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要在这里,”罗契回答得理直气壮,“嘿!这可是推动拓城计划的一项重要工作啊!而且,从个人角度,未来我必然要经常到此办公的,那么,我没理由不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办公场所的建设情况啊。” “原来十三行的事情还不够你忙。”叶孤云淡笑道。 罗契摆手答道:“拜托!十三行如今只有白糖一种货物,还是属于绝对不愁销路的垄断型优质商品,根本用不着我多加操心。而且,还有那些经理人在呢!他们总能把事情办得非常妥当!不得不说,叶,你设计的那一套制度实在是太绝秒了!” 罗契所说的制度指的是十三行创建之时便决意采用的一整套现代化公司架构。 “停!别吹了。”面对赞美,叶孤云却不领情,“我很清楚,那套玩意儿在现在还根本不可能发挥出它的作用!”他摊摊手,“不存在适当的环境。” “真正在起作用的,是奖金,实实在在的奖金,以合同的形式准确保证的奖金,在我看来是合理的而在你们看来是过高的奖金,正是奖金提升了员工的积极性,他们更愿意干活了继而变得更能干了,甚至连你的活他们也能分担,也所以你才会感觉轻松。”叶孤云摇了摇头,“不过是金钱激励而已!人类最古老的管理智慧之一。” “呵呵!萨菲厄斯,你太谦虚啦!”图兰森笑着插话,“没错,金钱激励确实是一种没有新意的老旧手段,许多人都曾玩过,现在也有数不清的人正在玩,但从没有人能像你玩得这么好啊!十三行现行的奖惩制度,哈!任谁见了都得说好!就问里头的员工,哪个不是十分满意?哪怕是受罚了,也全都心服口服绝无怨言。这可就太了不起啦!” 图兰森竖起拇指,眼神中泛滥着满满的膜拜:“这还只是奖惩制度而已!最绝妙的还得数十三行的一整个架构啊!权责清晰!条理分明!是真正的创举!我都想在各级行政部分中推行这种架构这种制度了!甚至改革提案我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就能上呈公爵大人!” 在行政部门中推行企业的架构和制度?这......只能说,脑洞真大,胆子也够大。 “我反对。”叶孤云可不愿意看到一连串不知所谓的瞎折腾,那只会制造祸乱,带不来半点裨益。但表达反对也要讲究技巧,可不能不留情面地正面打脸,于是他找到了一个听起来特别有道理的借口:“拓城计划才是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我们必须将全部的精力投放到这项任务上面!若在此时还对行政部门进行改革,无疑是自行分散精力,徒作虚耗,得不偿失。” 图兰森确实轻易就被说服了,他瞪圆了眼,连连点头,恍然大悟状,击节叹道:“噢!是啊!是这个道理!搁置!必须搁置!” “行政改革确实必须慎重。”罗契说了一句绝对正确的废话,然后又将话题引回了十三行的事宜之上,“叶,十三行的待上市货物,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我已经将你提供的各种计划产品全部编列入十三行的待上市货物名录了!并已对外公开!” “所以?” “已经有客人下订单了!大量!我们真能在来年开春之后按时交货吗?要知道,那些货物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名字!” “大概是没问题的。” “大概?” “除了纸,其他都只是不太复杂的化学产品,哦,你们叫炼金产品,只要将场地、器具、原料和工人备齐,随时生产,随时销售。” “纸呢?” “纸?材料的先期处理就要花费整个冬天的时间!” 当然,这是指采用古法造纸所需消耗的时间。而在这个奇幻世界,总会有各种神奇的方法能够产生近似于现代化高科技的超卓效果。 “什么!那怎么办?” “为什么怎么办?” “我们已经收到了许多纸张的订单了!其中一份,更是堪称天价!” “那么,或许你得拜访一下奥斯玛大法师了。” “奥斯玛大法师?他会有解决方法吗?” “咳咳~!”欲待再问,罗契却被图兰森的一阵轻咳打断,扭头望去,只见这位中年大叔咪咪的笑着,笑得很是暧昧古怪“罗契,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些的好时候。” “啊?”罗契不解。 “你得替萨菲厄斯想想。”图兰森夸张地挤了挤眼睛,努力地表达着“你懂的”的意思,“他已经在外漂泊半个多月了,爬山涉水,风尘仆仆,特别辛苦,如今任务完成,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眼看着就要到达家门......”图兰森嘎嘎怪笑,特别淫荡,“就算你认为强大的萨菲厄斯毋需怜惜,你也得替他家中的几位美娇娘考虑一下,她们的男人,已经离家半个多月了哦~!半个多月了啊~!再娇美的花朵也都到了亟待灌溉的时候啦~!” 第一三五章 伊芙要学武 虽然图兰森的话语实在是“污”不堪闻,但它实实在在的就是能够准确命中真相。当天,总归是赶在夜色降临之前,叶孤云回到了自家的别墅。就在大门处,他受到了吉安娜的热烈欢迎。 飞扑而上,双手环抱,两腿夹紧。 只一眨眼,叶孤云便发现自己怀中多了一具香喷喷的娇躯,胸前还感受到一阵极其强势的压迫,更过分的是,那一对已经变了形状的大白馒头还在不住地蹭啊蹭—— “小妖精!” 瞬间火起,忍无可忍,一扬手,叶孤云在那滚圆的翘臀上用力拍了一记,荡起阵阵颤巍巍的波浪,然而执着的吉安娜只是媚媚的痛呼了两声,死活也不愿意改变其袋熊的状态。无奈何,叶孤云只有抱着这个还在吃吃笑着的任性小姑娘走进庄园,很合理的,一路上总少不了上下其手,不过,不只是叶孤云对吉安娜的,更多的是吉安娜对叶孤云的。 这一幕,当然会落入其余诸女的眼中,然后,整个晚餐的氛围都不好了,各种含情脉脉,各种秋波乱甩,各种殷勤奉侍,各种撩拨挑逗,各种......反正,不是撕逼,胜似撕逼。这张“波谲云诡”的餐桌怎么看都不再适合吃饭了,尤其是对尚算外人的伊芙来说,匆匆扒了两口,也不知道吃没吃饱,便落荒而逃,躲入房中。随后,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整晚的胡天胡地宣告开始..... 第二天,叶孤云悠然醒来。 身侧当然会有软玉温香,但只有一具,其他人都已早早起床各自忙活去了,唯有吉安娜仍在沉沉安睡,这不怪她,并非是她懒惰,实在是因为昨晚承受了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的火力,太过劳累,以至于此——好吧,事实上每一回总是这样。 仰对天花,双目放空—— 「越来越耽于色欲了啊......」 特别无耻地矫情了一小会儿,叶孤云终于从床上爬起,小心地替吉安娜盖好被子,然后向浴室走去,不多时,他又变回了高贵冷艳的叶大老爷。 没有在室内停留,下意识地,叶孤云就往花园走去。 天色不太好,毕竟真正的凛冬已然到来,北地的各处如今大都沐浴在今年的第一场风雪之中,而新月城内尽管有着高大挺耸的北峻峰作为屏障,得以免受风雪的侵袭,但究竟不是晴朗和煦的日子,感受到的只是一片阴沉。 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伊芙晨读的兴致。独坐花园,迎着微风,面朝大海,品着香茗,悠然开卷,是她每个早上最喜欢做的事情。 时值隆冬,气温已经很低了,坐在花园里的伊芙不得不穿上厚厚的衣服,当然,全是叶孤云鼓捣出来的现代服饰,但不花哨,长款大衣,毛线围巾,纯色长裤,如此而已,密实的打扮倒是将伊芙的身材缺陷全部掩盖起来,衬着此刻她的那张沉浸在一片恬淡安静中的绝世容颜以及慵懒娇柔的姿态,一个成熟优雅的知性女神的形象就被塑造出来。 仅仅是坐在那儿,就是一副美绝了的图画。 然而叶孤云只是稍微靠近,这幅绝世美图便被破坏殆尽。察觉到叶大老爷的到来,伊芙立即蹙起了眉头,精巧的琼鼻也随之皱起,而翘起的嘴都快能挂油瓶了,她臻首一扭,甩向一边,从齿间迸出一声鄙夷的闷哼:“哼!色情狂!” 叶孤云大感尴尬,因为这压根没法辩驳啊!他唯有讪讪地打了个哈哈,摸着鼻子,厚颜在旁坐下。扫了眼桌上的书籍,他问道:“在看什么?” 伊芙总算愿意正眼瞧男人一眼,撇撇嘴,她答道:“不看什么,我在复习功课。” “复习功课?”叶孤云先是困惑,继而恍然,“你真的在学习汉语?” “没错!瞧,字典,还有你抄录的诗歌选集,”伊芙得意地展示着手中和桌上的小本本,“我已经能读懂它们了!” 连字典都编撰出来了...... 叶孤云记得,前段时间两人以语言课的方式进行语言教授时,的确是制作了大量的词汇对照表之类的东西,得益于翻译宝石的帮助,相互印证之下,倒也能做到准确。只是没想到之后伊芙竟然将这些材料整理成一部粗略的字典,实在是够了不起的。 至于伊芙口中的诗歌选集,乃是叶孤云随意抄录的一些诗词。这小妮子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学习汉语的念头,强令叶大老爷提供一些教材,于是后者抄录了不少诗词散文,但照情况看来,她显然最喜欢诗歌。 “是吗?那我确实得看看你已学习到何种程度。”这句话,叶孤云说的是汉语。 “听得懂、说得出的程度!”伊芙傲傲的同样以汉语回答,出乎意料,她所说的汉语既承袭了自己嗓音的清脆动听,语调也能做到抑扬顿挫,更重要的是,虽说还做不到完全的字正腔圆,但听起来已不带任何别扭的口音,老外说汉语的那种艰涩生硬真的是半点都感受不到,这令叶孤云无比惊叹。 然而伊芙的下一句话便让自己露了馅:“但是,语法,通用语、汉语,表音和表意,不同,很大!所以,我需要复习常常!” 呃......是会有些凌乱啦。 “好吧,很不错了。”叶孤云微笑称许,“考虑到尚算短暂的学习时间,能够达到现在这个程度,你已经能算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语言天才了。” 唇角一翘,伊芙脸上已经挂上了一抹娇艳的笑,不知怎的,笑容又倏地敛去,她抿了抿嘴,挑了挑眉,十足傲娇地说:“我当然会是天才,但不仅是语言天才!我姐说了,将来我一定会是最出色的战士或者法师!” 听到这话,叶孤云忍不住又再大展毒舌:“然后,不知不觉就一把年纪了,却还依然手无缚鸡之力,以至于被奴隶贩子轻松抓获,贩卖至千里之外?是这样吗?天才伊芙小姐?” “我、我......”伊芙顿时词穷,憋了半天,总算是迸出个理由来,“我姐常年在外!她没有时间指导我修炼,她也不允许我修炼,甚至不让村子里的叔叔伯伯教导我......” 叶孤云轻易听出了前后两句话里的矛盾,他皱起了眉头,讽道:“你姐就是以这样的方法来确定你将来一定会是最出色的战士或者法师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只是一种敷衍式的安慰?” “我姐不会骗我的!”伊芙似乎对其姐姐的话语坚信不疑,“只是她一直坚持必须在成年之后我才能开始修习各种技艺。” 叶孤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猜到了什么:“因为苏族人不稳定的血脉的缘故?” “是的。”伊芙的俏脸上满是无奈,“族中的所有老人都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做法,然而这只是最稳妥的做法而已!不遵从也不见得会出现问题,像我姐,她就是在8岁开始就修习武艺的。” “你姐只是出于好意,她爱你,不愿意让你承受任何风险。”叶孤云说道。 伊芙都快将那张绝美的脸庞挤成了一个皱橘子,她抱怨道:“我知道的!我当然能了解他们的好意,但我还是认为他们对我的限制太过严格了!他们总在强调,伊芙,这个规条你务必遵守,你不能冒任何风险,因为你是天才中的天才......” 叶孤云顿感哭笑不得——怎么到最后面竟然是一次......装逼?这也装得太清新脱俗了吧! 握着拳头,伊芙的脸上泛着一抹可爱的小坚毅,她说道:“所以我现在想要学武了!” 呃,青春期的叛逆? 伊芙瞄了叶孤云一眼,凑近些,展露出一个甜蜜乖巧的笑容,讨好地说道:“要不,你教我呗!教我修习你的那套以「气」的理论作为基础的异界武学!我对它很感兴趣!那套武学太强大了!啊不!你太强大了!噢!应该说,那套武学很强大!你也很强大!而使用那套武学的你是最强大的!我也想变成那样!非常想!老爷~~~!亲爱的~~~!教教我呗~!” 拍马屁、撒娇都用上了...... “我没意见。”叶孤云向后躲开了那张越凑越近的讨好脸,“问题是,你能感受到「气」吗?你知道的,那是一整套武学体系的基础。” “能!”伊芙回答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脸上还带着得到应允后兴奋的潮红,“绝对能!哈哈!我又多了一个修习的理由了!我要证明给吉安娜那个小骚货看,我说自己能感受到「气」的说法并不是胡说八道!” “......好吧,我答应了。” “太好了!”伊芙一把跳起,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叶孤云的脸上印了一记,也不觉不妥,反而特别雀跃地在催促,“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吗?” 套着一副成熟优雅的形象偏还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这真是......管他呢!太养眼了! “当然不是现在。”看见桌上还备有纸笔,叶孤云随手执起,开始书写,“正式修炼之前,你还有相当多的东西要学,譬如,你得知道什么是经络,什么是穴道,它们的走向,它们的分布......呵呵!仅仅是这些就足够你头疼的了!而这,仅是入门必须!若要继续深入,还一定要学习另外的许许多多驳杂的知识,甚至你是必要从头研习一整套高深玄妙的哲学理论。怎么样?怕了吧?” “我、我才不会怕呢!区区磨砺......怎会放在眼里......”显然,伊芙的意志并不像她的话语那般坚定。 叶孤云也不理会,埋头书写着。他觉得自己早晚会遇到教授徒弟的时候,现在所写的东西,就算伊芙用不上,以后也会用上。他从来没打算将自己的武学深藏起来,秘不示人敝帚自珍,只要有人愿意学,他就愿意教。 那么,他在写什么呢? “这是《清浊经》,一部入门级的内功心法。在你不断学习的同时,也可以按照它展开一些基础的修炼。不妨试着练练,效果会告诉你到底适不适合。” 看着叶孤云伏案书写的身影,伊芙眼中目光闪烁,她想着的已经不是练武之事,而是其他,凑过去,在旁坐下,托着下巴,看着不断摆动的鹅毛笔,恍若不经意的说:“嘿!再给我抄录一些诗歌吧!” “嗯?”叶孤云不由转头看向伊芙,脸上满是不解。 “之前你抄录的那些,我不喜欢。”伊芙定定地和叶孤云对视,一双宝石般的黑眼眸中焕发着一股纯纯的温柔与怜惜。 叶孤云迅速地别过头去,手中的笔又开始写写画画:“呵,你读懂了吗?” “正是读懂了,我才不喜欢。”伊芙的语调转趋惆怅,她背诵了一段诗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太悲戚了,太寂寥了,太孤独了。虽然不是你的诗句,但这正是你下意识选择的自我写照,对么?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是一座没有飞鸟没有行人没有任何生气的深山是吗?你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寒冷的江雪中孤独垂钓的渔翁,是吗?” 伊芙连连摇头,已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不喜欢这个,我不要看到你这样......” 第一三六章 情诗 “我不喜欢这个,我不要看到你这样。” 听着伊芙哀婉的话语,叶孤云的所有动作霎时全部止住,顿了顿,扯开了嘴角,勉力笑了笑:“你想多了,只是巧合而已。” “不是巧合!”伊芙急声反驳,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 伊芙一连吟诵了好些个诗句,眼泪也开始不争气地淌出来,她质问道:“难道这所有的诗句全是巧合吗?” 叶孤云无言以对。 果然,还是下意识的举动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心中所想,只不过是随手誊录的一些诗词,便将心中的痛苦愁闷尽数暴露,赤裸裸的,不带一丝遮掩。 伊芙继续说道:“我能体会到阿璇姐姐对你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她在你心里一定占据着一个无可取代的位置,但......回不去了,无法挽回......” “够了!”叶孤云怒道。 然而伊芙显然没有听他的,反倒变成了一把机关枪:“虽然很悲伤,很残酷,但这已经是事实了,确凿的事实,已经过去的事实。你不能沉沦于此!我不愿意见到你为此长久悲苦!我不想再看到你黯然神伤的样子!我想看到你欢快的活着!我想看到发自内心的微笑!你得学会释怀!释怀,懂吗?放下!放下执念!放下枷锁!放下,并不等于遗忘!并不会阻碍你将阿璇姐姐铭刻在灵魂之中!而且......”顿了顿,伊芙提高了语调,“你得着眼当下!别忘了,这间房子里已经有5个将身心全部交给你的女人了!你得对得起......” 唔...... 伊芙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的唇被封住了!被什么封住?叶孤云的唇。此刻,伊芙正被叶孤云一把揽入怀中,好吧,事实上他们已经处在拥吻的状态之中。 一秒、两秒、三秒...... 嗷~! “混蛋!色情狂!你又占我便宜!”从叶孤云怀中脱开的伊芙用手猛擦着嘴唇,绝美的脸上,那股绯红浓郁得像要滴落下来,看着就觉特别诱人。 叶孤云捂着被咬疼的嘴,脸色倒是非常平静,他淡笑着,似无所谓般,说道:“所以,现在你终于肯停下来听我说话了。” “哼!” “我想说,我已经明白了,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办。”叶孤云的语调平稳而有力,“我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会尽力做到,不辜负任何一个人。” 「可能么?无限流......」 然而伊芙不知道是真的被敷衍过去了还是别的什么,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的绯红完全没有散去的迹象,她随口应道:“知道就好!” “唔......”其实叶孤云也莫名地觉得有些慌乱,好歹算是伶俐,胡乱找了个借口,便将话题转开,“既然你不喜欢那些诗歌,那么,告诉我,你想要哪种风格的?” “情诗!”伊芙脱口而出,下一刻,本就绯红的脸蛋似乎又红上几分。 “好。” 笑了笑,叶孤云便开始动笔誊写,羞涩的伊芙扭扭捏捏的终究忍不住凑近观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问世间,情为何物..... 曾经沧海难为水...... 衣带渐宽终不悔...... 身无彩凤双飞翼......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古怪心理,叶孤云写起来就好像停不下的样子,竟是一口气连续誊录了都不知道多少首经典情诗,直到余下的几张羊皮纸全部写满方才作罢。 数量确实够多,但伊芙并没有感到高兴,因为,第一首她就完全看不懂了!形象点说,便如那句经典的概括:所有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伊芙当然不会看得懂了!这很合理,非常合理!须知用典绝对是诗歌创作中频繁用到的一种手法,作为读者,若是不了解被引用的若干典故,自然没法看懂诗句的涵义,没法领会作者究竟是在表达些什么。尤其是,《鹊桥仙》一词,根本就是整首在写一个典故啊!作为另一个世界的人,从来未曾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伊芙又怎么可能看得懂? 事实上,叶孤云对伊芙能够看懂先期的那批诗词已经感到无比惊叹了!虽然肯定有那批诗词并没有大量用典的缘故,但是,你得考虑到,一个仅仅学习了汉语不到两个月时间的人,就能够领会到古诗词中那些仅由简略的字句营造出的复杂意象,明白其涵义,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这是何等超凡的领悟力?叶孤云是自愧不如啊!他发现,自己的通用语造诣,大抵是比不过伊芙的汉语造诣的了。 所以,在语言方面,叶孤云百分百相信,伊芙真的就是所谓的天才中的天才。 不过呢,这位天才现在很不开心,这堆天书般的情诗实在是让她大感挫败。好在身旁终归是有着能够讲解一切的人在,而这人也足够心软,不过是稍稍撒娇,便忙不迭的答应讲解。于是,一整个上午,花园里簇拥着的两人就在各种经典故事中度过,分外钟情,分外陶醉,以至于,天色的阴沉,室外的寒冷,似乎也因此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 不知不觉,又到午后。 大厅里,沙发上,叶老爷一家悠闲地围坐着。 安妮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自家老爷,注意到他总是下意识地往大门处张望,便知道他是习惯了弗兰克每天的准时准点如约而至——只是今天没有,安妮不由笑说:“老爷,不用看了,弗兰克今天大概不会来了!唔,恐怕这些天都不会来!” 叶孤云不由为之好奇:“他怎么了?” 安妮掩嘴嬉笑:“嘻嘻!恋爱了!弗兰克终于恋爱了!他找到了心仪的姑娘,现在,天天都往人家那边跑,正在展开最热烈的追求呐!” “是吗?那很好!”叶孤云也笑了,是欣喜的笑,是戏谑的笑,更是八卦的笑,“不过,听你的话,似乎弗兰克还没得手?噢!我真好奇,到底是哪家姑娘,能够拒绝爱希伦家族二公子的热烈追求?” “只听说她是个演员,辉煌剧团的演员。”安妮答道。垂眼似在细想,脸上的笑容不知怎地又带上了几分满足和释然,微带慨叹的,她说道:“这些天都在忙碌体验店的事,倒是没空去关心这些城中要闻了。” 然叶孤云偏偏瞬间领会了安妮这个表情的意思,于是笑说:“看来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当然!”几乎就在叶孤云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听到安妮不假思索的断然回答,急切的姿态也惹得旁边的姐妹们一阵轻笑,安妮也不在意,只是非常认真的诉说着,且越说语速越快,越说越是雀跃,“我得说,我喜欢现在的一切!非常喜欢!真的!我、不!我们!我们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我们有一个强大宽宏高贵温柔富有魅力的主人,庇护着我们,也宠爱着我们,每一天都过得无忧无虑快乐充实中度过,噢!还能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诸神在上!这样的生活,还能有什么苛求呢?” 安妮的话,倒是引起了数女的一致点头,尤其是泰勒、米兰达和帕梅拉,一副已经感动得泪眼盈眶的样子。倒是叶孤云很不习惯于接受赞美,像现在这种身边人的当面赞美甚至会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更遑论,私心里他就认为自己对姑娘们的“宠爱”不过是出于有所亏欠而做出的补偿,是应该的,但还不够好,远远称不上公平,也就配不上赞美——无疑,这让他感到更尴尬更别扭了。 所以,顿觉浑身不对劲的叶老爷只好慌慌张张地转移了话题:“啊哈哈!是吗?哦对!事业!聊聊你们的事业吧!你们不是说要开店么?情况怎么样?” 谈及这个,安妮便变得特别有兴致:“很好!我们已经开设了两家店了,一家是蛋糕店,一家是服饰点——嘻,当然是拉上了苏珊娜大妈。依着您的建议,两家店都是走高品位高格调的路线,唔,就是您说的体验店的形式。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按照您的陈述来布置店里的一切,只是不知道是否达到了您构想中的效果......” “所以老爷您应该到店里看看,如此,我们才能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正确,以及,得到一些宝贵的改进建议。”平素总是寡言的帕梅拉这会儿倒是适时的插了一句,倒是得到了众女的一致附和。 叶孤云只好点头答应:“好吧,会有机会的。” “会有机会是什么意思?”吉安娜却是不依,“等一下就去嘛!和我们一起去!” 安妮亦颔首笑道:“等一下我们确实要到店里去,毕竟,我们已经耽搁了一个上午......”说到这里,嫩白的脸上隐隐地泛起了红霞,许是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以至于今早缱绻难起,“一个上午见不着我们,南希她们怕是会慌乱无措了吧?噢!南希她们是聘请的店员,都是我在城堡里服务时认识的一些侍女和帮佣,都是可靠的人,我们需要帮手,所以就聘请了她们。您知道的,毕竟是两家店,仅靠我们几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而这两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让她们学会您订立的体验店的一整套服务标准——噢!那太难了!我觉得我们几个都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标准!”顿了顿,她又笑说,“在此之后,店内的日常打理就会交给她们了,而我们,将只负责最重要最核心的一些工作,尽量缩减盘桓在店内的时间,因为,作为您的侍女,才是我们最首要的职业。” 最后一句,才是最有分量的啊!安妮这又是在变相表明心迹了!情圣属性发作的叶孤云,当下那是既感动又愧疚,摸了摸鼻子,很不自然地,他说道:“其实不必这样......你们是独立的个体,不是我的附庸,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务必这样!”安妮打断了话语,尽管带着甜腻的笑,语气却极为坚决,“您已经对我们足够娇宠的了!再过,便是放纵了!没有哪家的侍女会是这个样子的......” “......好吧。” 忽然之间,叶孤云深深地感觉,安妮的这些话语,比自己誊录的那些情诗,甜蜜多了...... 第一三七章 恋爱中的弗兰克 安妮的话语一般总是非常靠谱的,但这次真的算是出了错误。当天下午,禁不住几位姑娘的软语相求,叶孤云总归是陪着她们来到了两家体验店,“指导工作”去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之前还在念叨的今天没有出现的弗兰克却风风火火地找到来“苏珊娜的秘密”体验店里。 这会儿,叶孤云还在和姑娘们畅聊。 “这么说,服饰店的效益不是太好?”叶孤云淡笑着问道。 “不是不好!”回答的是吉安娜,她显得有些烦躁,“只是不是预期的那种好!”她双手抱胸,高挺精巧的鼻子可爱地皱着,“非会员区里的改进服饰大受欢迎!会员区内的维多利亚风格的服饰也反应良好!可是,在我看来最为精粹的现代风格服饰和内衣,却几乎无人问津!尤其是内衣!对女人来说那是多么美妙的东西啊!竟然......哼!气死我了!若不是我的一位朋友贡献了一大单子,到现在还没卖出一件呢!” “你的朋友?”叶孤云觉得奇怪,“呵!你怎么会有朋友买得起这么贵的衣物?” “呃.......”吉安娜为之一窒,眼珠一转,已想好了借口,“小时候很要好的朋友!现在......现在她可是名人了!是......贵夫人!当然有钱买!噢!伊芙和帕梅拉也都见过她!” “一位无比美丽的女士,”帕梅拉点头道,“比我们所有人都美丽!在我见过的女士当中,她一定是最美的那个!” 伊芙却在暗自嘀咕:“哼!我才不会输给她呢!我、我不过是还没发育而已......”想起那位女郎有够暴力有够犯规的完美身材,她又不由大感挫败。 叶孤云没有注意到伊芙的反应,他只是稀罕于一贯冷傲的帕梅拉竟然会就一个女人的外貌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笑了笑,他说道:“既如此,她很富有倒是非常合理之事。” 可不是么?美丽永远是一项特别有力的资本,拥有这项资本的人,尤其是女人,总不至于混得太差。事实上,虽说美人不一定都有钱,但美到极致的女人一定是有钱的,至少,不会缺少平时的用度,因为,在她的身边,总会有一群男人包围着,他们巴巴地望着,既在等候,也在争夺,为的是让自己得到跪舔的机会...... 不过,不管怎样,叶孤云会这样想,倒是让吉安娜莫名窃喜—— 「凯瑟琳才不是因为美貌而富有的呢!」 终究只是一个小插曲,众人很快便将其抛诸脑后。略作沉吟,叶孤云才开始就问题作出回答:“这种情形,不是一直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的么?毕竟,现代风格的服饰,对当下而言,实在是太过大胆太过前卫了!” “可......总不至于一件都卖不出吧?”吉安娜丧气的道。 “难道你们没有尝试过我提到过的夫人路线?”叶孤云又问道。 “试过的,没有效果......”安妮叹气答道,“首先,我们并不认识太多的贵夫人。” 这是自然,诸女全都只是侍女,总归是一个层级较低的身份,这决定了她们很难与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们有太多的交集,更遑论交情。即便安妮曾经是大公爵家中地位最高的几位主管侍女之一,也是如此。 “其次,现在的贵夫人们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保守!”安妮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起来,“的确有很多人因为老爷、十三行以及蛋糕店的良好名声而来到了服饰店,事实上非会员区的服饰也没让这些眼界甚高的贵夫人失望,很快她们便迷失在眼花缭乱的各式华服中,兴奋,狂热,以至于,仅仅听说了会员制度的存在后,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洒下大笔金币,只为换取一个还没能搞懂的会员资格......”安妮苦笑摇头,“但是,当我们带着这些狂热中的女人来到了内衣区、现代服饰区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你都没法想象是多么荒谬!她们只看了一眼,便尖叫着落荒而逃......就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所以,别说是让她们购买了,即便是赠送,乃至仅是让她们试穿,都没能办到!” “就是这样!”吉安娜没好气地附和道。 “那你的朋友是如何会接受的?”叶孤云狐疑地望向了吉安娜,“还买了一大堆?” 眼珠子一转,吉安娜又开始糊弄了:“当然是因为我死缠烂打!吼!我费尽工夫才让她答应试穿的!磨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似乎,没有偏离事实太远。 “这就对了,死缠烂打本来就是销售的经典套路之一,大家不妨试试,当然,务必找准对象,毕竟这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套路,若是不小心找上个脾气坏的,嘿嘿......”玩笑般调节了一下气氛,叶孤云再问吉安娜,“那么你为何不试着通过你的朋友进行夫人路线?” “她不是新月城本地人!”吉安娜干脆的回答道。 “了解。”叶孤云转头看向了安妮,“安妮,听说你曾是薇丝小姐的侍女,你俩的关系亲如姐妹,那么,何不通过她......” 安妮明白叶孤云的意思,但正因如此,她的表情登时变得有点尴尬,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难道直接告知薇丝的真实状况?告诉自家老爷自己确实与薇丝亲如姐妹,但却是那种“姐妹”?——噢!不要! “怎么了?”叶孤云问道。 “薇丝小姐拒绝了。您知道的,她的风格......有些独特。”最终,安妮决定撒一个似是而非的小谎。事实上,她可从来没有考虑过通过薇丝进行所谓的夫人路线——开玩笑!让薇丝出现在内衣区,和让一个野男人出现在内衣区有什么区别?哈!或许还是有的,薇丝占便宜来得更隐秘一点...... “不过,”安妮补充道,“我还是将许多套内衣送了过去,希望她能满意,进而帮忙推广。” 送?当然得送,薇丝到底也是女人啊!内衣如何也是用得上的!不过安妮非常怀疑薇丝是否曾穿上过,她觉得更可能首先穿上的是其“姐妹”们,而不是薇丝自己。 “明白。”叶孤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笑着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好吧,既然正常的夫人路线走不通,那么,便要试着走偏门的夫人路线了。” “那是什么?”众女齐问。 “呵!联系妓院。”叶孤云答道。 “色情狂!”瞬间,便听到伊芙清脆的怒斥。其他诸女碍于身份不便抱怨,但显然不会为被提及的那个名字感到愉悦(当然,吉安娜对此一无所感)。 叶孤云笑了笑,不作理会,径自叙述:“咱们还是先行打开内衣的市场吧!这玩意,成本低,利润高,而且是贴身的衣着,不露于外,容易被人接受。听着,你们得赶快制作出一批内衣来,务必是最性感、最暴露、最诱惑的那一类!然后,往最高档的那些妓院里送!条件是让它们的每一个女郎在进行‘服务’时都要穿上我们的内衣!唔,这还不够,有条件的话,得让他们举办一次......呃,‘苏珊娜的秘密时尚秀’!舞台之上,霓裳蹁跹!哈哈!就是这样!只要能将经常出没在妓院的风流客迷得色授魂与欲罢不能,他们自然不再满足于只在妓院里畅享,他们会想在家里也能看到,他们会让自己的女人也穿上这种‘嘿嘿嘿’的衣物,他们就会找到来我们这里,他们会为自己的女人购买许许多多的内衣,而他们的女人穿上了——哈!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那意味着内衣的市场终于真正打开!她们会感到满意,口碑会开始扩散,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这也行?.....”伊芙怔然失语,其余诸女也都一副又感讶异又感荒谬又觉靠谱的古怪表情,唯独吉安娜,双手合着,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老爷。 “当然行!这可是一个经典招数......”说到这里,叶孤云脸上也泛起了古怪之色,“已经被无数位前辈实践论证过了......” 「感谢起点!感谢诸位网文作者!感谢所有的穿越众!......」 就在此时,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南希,那位被安妮正式介绍的前侍女——现在已经嫁人了,她说道:“先生!弗兰克殿下前来找您!” ............ 叶孤云和弗兰克已经坐在了服饰店内的会客厅里。 “叶!我需要你的帮忙!”弗兰克哑着嗓子说道。相较于前段时间,他的状态显然是差上许多,神情中满是烦恼、焦躁和颓废,头发凌乱,须根突兀,眼睛周围还带着似乎是失眠导致的黑眼圈。可想而知,最起码在最近几天他过得非常不好。 “弗兰克,这句话你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叶孤云抿了一口红茶,意态悠然,“我知道你需要帮忙,但你得告诉我需要帮什么忙,我才能帮忙。” 噗,这是打算绕晕对面的那个可怜的家伙么? 愣了愣,垂头,又抓了把头发,弗兰克说道:“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唔,听说了。”叶孤云随口应道。 “她占据了我的心房......” “看得出来。” “她让我茶饭不思魂牵梦绕......” “正常!恋爱的表现嘛!” “她有一头美丽的金色秀发,一双迷人的蓝色眼睛,诱人的唇,连左脸上的几点雀斑都是那么的可爱......” “了解......” “她气质出众,高傲、亮丽、明艳,一颦一笑,尽皆迷人......” “知道了......” “她......” “够了!”叶孤云一忍再忍,“你就不能只说重点吗?” “喔!她还是个出色的演员,她精于表演,她擅长歌唱,她还会抚琴,她是个艺术家......” 终于,叶孤云忍受不住了,他猛地挣起,闪身来到弗兰克身后,一手反剪肩膀,一手压住后颈,将被爱情昏了脑已经唐僧化的爱希伦二少爷一把压在桌上,让其脸蛋与桌面结结实实地亲密接触,他以近乎咆哮的方式抓狂怒喝:“混蛋!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试试?重点!我只要知道重点!事情的重点!知道吗?” 弗兰克犹自执着:“这些很重要啊......嗷!痛!痛!”当然,在受到几下到肉的教训之后便老实多了,“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算是服了......”叶孤云连连摇头,他已经哭笑不得了,顿了顿,绷紧脸,他再说道,“你至少得告诉我,她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弗兰克这才恍然:“噢!这个啊......说起来,其实她和你也算有段渊源呢!不过我敢打赌你一定不会想到她会是谁!” 第一三八章 备胎大改造 确实,叶孤云未能想出弗兰克倾慕的对象究竟是谁,因为到现在他甚至还不认识那位姑娘,没有见过面,没有相互听说,若非介绍,根本不会知道对方的存在。然而,弗兰克也没有在胡说,叶孤云和那位姑娘之间的确算是有段渊源,她的名字叫肯娜·詹姆斯,竟是已经牺牲的圣武士肯特的妹妹。 已故队友的亲生妹妹,当然算是一段匪浅的渊源。 弗兰克和肯娜的相识是顺理成章的。 作为前进堡之行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于情于理,弗兰克都得替牺牲的肯特好好料理后事。自觉失责心怀歉疚的弗兰克认为有必要为肯特举办一场特别隆重的葬礼,于是,势所必然,葬礼之上,主持者弗兰克与事主的妹妹肯娜,相遇了。 然后,事情就开始往狗血的方向发展:爱情的火花无端迸发,弗兰克对肯娜一见钟情,随后对其展开热烈的追求。整个开端妥妥的就是偶像剧的经典套路——家世显赫的高富帅白马王子爱上了身世悲惨却美丽善良的灰姑娘。好吧,事实上连故事的后续发展也一模一样,白莲花一样的灰姑娘死活就是瞧不上你那“幼稚肤浅”还满身霸道总裁范的白马王子——死孩子!想上老娘?滚一边去! 这一点,看看弗兰克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也就知道。而这,正是他前来求助的原因。 简而言之,弗兰克是来请教如何泡妞的。 当然,经历丰富的叶孤云可早就猜到弗兰克的意图,也无扭捏,当下便答应了会给予帮助,只是其中到底包含着多少且待看戏的戏谑心态就无人知晓了。 “今晚很重要!她将登台演出,”弗兰克苦恼地挠着头发,“我知道,这是一个表达殷勤的机会,我必须要去捧场,但我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和方式出现在肯娜面前......前几回,唉,不但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反倒惹得她开始对我有所反感了......” “喔?你做了什么惹她反感了?”叶孤云问道。 “不知道......”弗兰克沮丧地一把伏在了桌面上。 “......” 叶孤云无语摇首,想了想,又觉释然,说到底,弗兰克还只是情场初哥,盲目、冲动、焦虑、患得患失、懵懂不知所以,都是初涉恋爱后的正常反应,看起来蠢透了,但也可以理解。事实上,总免不了,初哥们会迫切地去表达自己热烈的情感,但偏偏不会知道自己的每一个举动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因而经常会出现的一些笨拙举动往往只会制造出反效果——这很致命,特别是心中女神并没有将其当作第一选择的时候(也就是备胎啦)。 在弗兰克带着浓浓期待的眼神中,叶孤云说话了,只是内容并不是他想听到的:“唔,不知道病症,我没法给出药方。”制止住弗兰克着急的插话,叶孤云接着说道,“但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你,必须打理一下自己的形象。说实话,就你现在这幅模样,如果我是姑娘,也不愿意和你靠近。” “是吗?”弗兰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蓦地,张手凝出了一小块冰镜,照了照,见着了颓废凌乱的自己,嘟囔道:“确实......但,这很简单。” 啪~!一个响指。 一团浓稠的白色奥术能量应声涌现,一股脑儿将弗兰克包裹,过了几秒,咻的一声,又全部消失。再次出现时,弗兰克全身上下已变得焕然一新,衣服像是被刚刚浆洗过般,脸上也全然不见了污渍,凌乱的头发也重新变得整齐服帖。 “清洁术,一个非常实用的小戏法,法师福利。”弗兰克略带得意地说道。 然而叶孤云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他左右瞄了弗兰克几眼,淡笑着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需要改变,而不是整理。继续以旧形象示人,不过是再度重复前些次的失败的见面的老路,难有进展。换个形象,不能保证太多,但至少能给姑娘带来一些新鲜感。”站起身来,他朝弗兰克招手,“跟我来。” 现在的服饰体验店说实在的其实只是一间被人为拔高到极高档次的大杂烩成衣店,毕竟诸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现代时装店的概念,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概念自行开店,她们尚未吃透,实践之时难免会不自觉地套上了脑海中还保留着的一些老式裁缝店的观念,她们还不懂得要将市场细分,不懂得选择性的针对单一的客户群体做到产品和服务上的尽可能专业化精细化优质化,而只是一锅乱炖——好吧,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表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苏珊娜的秘密”服饰体验店,也是有男装卖的,尽管数量较少,尽管会和女装很不协调地混搭在一块...... 为弗兰克挑选服装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首先其普通的身材就代表着不必为尺码而烦恼,其次,在风格和款式的选择上——呵!在这间汇聚了大部分来自于叶孤云的超前设计理念的作品的体验店里,难道还要担心这方面问题?大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在这里,随便拿出一套服饰,都能将一个人整饬得时尚前卫别有风范,谋杀一堆眼球——当然,在当下的人们保守的眼里,或许更愿意称之为伤风败俗离经叛道。不过这也顾不得弗兰克是否在意是否抗拒了,反正叶孤云强势地主导着一切。 很快,弗兰克便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典型的近现代绅士。 一袭华贵的燕尾服,一条相搭配的礼服裤,一件精致的白衬衣,脚下是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脖领上则是一个俏皮却不失庄重的黑领结,胸前的口袋上插着一方素白的绸帕,头上是一顶黑色的高筒的圆顶硬礼帽,左眼处戴着一副圆圆的单片眼镜,而手中则拄着一根更像是饰品的勾型短拐杖。全身只有黑白二色,但不会显得过于单调,相反,看起来就是莫名的格调高致,配上弗兰克自身尊崇的身份和良好的教养,端的是气质雍容、风度翩翩、高贵典雅有内涵——简称人模狗样。 “还可以。”反复打量之后,叶孤云笑着评价。 “嘿!你这人真的很讨厌耶!至于么?给予一份到位的赞美有那么难吗?”现场敢于这样当面斥责叶孤云的只有伊芙了,生气地别过头,看向弗兰克,她很是认真的说道:“弗兰克殿下,不用理他!我保证,现在的你绝对是新月城中魅力最高的男人了!” 经她一撩拨,围观的诸女也跟着唱起了赞歌。事实上店员中还是单身的几个姑娘早已满眼星星倾倒一片了,而叶孤云的几位侍女,更多的是在为老爷的吃瘪而得趣。 叶孤云大感尴尬,他不惯于接受赞美,同样也不惯于给予赞美,这是长久形成的性格弱点,知道不好,但想改也改不了了。没奈何,忍受吧,谁叫伊芙的斥责是如此有理呢?他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扭头望向一边,眨眨眼,朝也在窃笑中的安妮示意,后者连忙敛起笑容,也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当然,这也是被叶孤云熏陶而来的)。 点点头,然后再次看向弗兰克,轻咳一声,叶孤云说道:“唔,时候不早,该出发了。”说完,便一本正经的往服饰店外走去。 叶孤云将陪着弗兰克一同前往“赴约”,当然,是在后者强烈要求之下。说是赴约,准确的说,应该是自费(费用不是重点,重点是指明没有得到邀请)前去为肯娜的演出捧场,然后在看看是否有机会达成会面。好吧,这本来就是一个经典款的备胎求见女神的状况。 服饰店大门外已经停着一辆马车,四轮,双马,足够庄重,但不太好看,四四方方的,过于呆板笨拙,称不上弗兰克此时的形象。叶孤云皱了皱眉,马车是他让安妮准备的,若仅止于此,他当然无法感到满意,但想到安妮向来妥帖停当的办事风格,旋即释然,也许这就是安妮短时间内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马车了。 拉了把身旁的弗兰克,问道:“清洁术能清洁马车么?” 其实马车并不肮脏,只是叶孤云就是想要刚才弗兰克已经展示过的那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怔了怔,弗兰克答道:“一般我们只会用来清洁衣物,用在马车上......应该也行吧。” “很好,快办。”叶孤云又瞄向了马车的四角,“身上带有魔法风灯么?” “啊?魔法风灯?为什么要带?没有喔。”弗兰克茫然答道。 “店里有。不如把店里的......”安妮建议道。 “唔,不需要了。”叶孤云摇头否决,又说道,“取四个绳结挂饰,别致有格调的那种。” 安妮应声而动,然而叶孤云又叫住了她,“再带上一把刀,”转过头,他向弗兰克吩咐,“等会儿你就在挂饰之上恒定光亮术,不过,不是简单的恒定,你得让法术切实可控,比如说,打个响指,光源即亮,再打响指,光源即灭,还得让它们能够识别对象,否则随便一个人无意打了个响指,原本正运行良好的灯光突然亮了或者灭了,那可就非常尴尬了!怎么样?办得到吗?噢!别说办不到,你可是天才法师,而光亮术只是一个零级戏法,如何你也得将这个戏法玩出各种花样来。” 弗兰克又再怔了怔,然后重重点头。 “很好!除此之外,光色的选择也得注意,务必是柔和的、温煦的、不煊赫不刺眼的暖色调,略微馥郁的黄,较为浅淡的橘,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具体选用随你心意。最后,有什么法术能让马车变得更为美观,请尽情施展。” 很快,安妮回来了,带来了挂饰和刀,由于摸不准叶孤云的意思,她将餐刀和裁缝用的裁刀一并拿来了。叶孤云将挂饰递给弗兰克,自己则接过了相较而言更长更直的裁刀,然后,他开始围着马车绕圈,这里敲敲,那里摸摸,数圈之后,在马车后部停下。 弗兰克和安妮俱都不明所以,但也只好依言散开。正狐疑间,就看到几道突然出现的无色剑芒咻咻咻地削向了马车! 这是做啥? 众人茫然地看着叶孤云来回挪移又不住挥刀,完全搞不懂后者的意图。直到看到原本四四方方粗厚笨重的马车厢被逐渐增多的折面和线条修饰得越来越典雅优美,他们才明白过来。 这他喵的,利用剑芒整改马车? 明明是一件技惊四座叹为观止的事情,怎么偏偏就会感到荒诞不经呢?是因为无聊?本无必要?脑洞太大?还是因为大材小用?抑或暴殄天物? 叶孤云已经收手,看到马车厢上经过不断切削而露出来若干粗糙的木头切面,失笑摇头,靠近端详了几下,又再吩咐:“弗兰克,这些切口只能劳烦你用法术处理一下了。” 转过头,看到犹自怔怔的众人,不由皱眉:“嘿!怎么了?都别呆着,赶时间呐!” 第一三九章 弗兰克的悲催一夜(一) 马车已经行驶在路上。 新月城的道路状况向来不会太好,尤其是北城区繁华地带临近黄昏各种聚会饮宴相继开始的时候。当此时也,行人众多是必然的了,更堪虑的是不时相遇的马车,同向也好,相向也罢,总会让本就被商贩挤得不那么宽敞的街道生生堵死。 当然,市政部门总会派人来负责疏导的,但也只是疏导而已!根治?他们还没又这个能耐——好吧,至少以前是没有的!现在?似乎有了,至少他们自己是相信有了。据闻市政部门已经开始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但...... “算了吧!就凭它们?” 大部分收到消息的市民下意识的便是如此之想。 叶孤云正坐在驾驶位上,今天他得客串一把车夫,为了衬托弗兰克——至少不能抢了风头,他还特地的穿得低调一些,黑外套,灰色高领毛衣,头发简单地束着,再无多余装饰,站在高贵庄重的弗兰克身边,看上去像是个随从,嗯,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说实在的,相较于其他不得不处在“爬行”状态的马车,叶孤云驾着的这辆,行驶速度着实算不得慢了,原因倒是非常清楚,无非是车厢上的家徽,以及特别出格的造型的缘故。可不是么?有谁见过哪驾马车的车厢四角还飘着“绚烂、高贵、深沉而威严”的魔法光源?有谁见过那造型优美还会隐隐生辉的马车车厢?更别说那车厢上还刻着代表着爱希伦家族的新月徽记了!所以,不管是行人、马车还是其他别的,全都刻意地对这辆马车进行避让,某些人甚至停下脚步,一路目送,还以手抚胸,施礼致敬。 叶孤云对此一无所感,若说强要找些感受的话,唯余庆幸,庆幸不必忍受拥堵的痛苦。这会儿,他一边赶车,一边和坐在车厢里的弗兰克交谈。 “叶!必须承认,你弄的这辆马车确实很漂亮,但,我真不觉得它能产生作用,因为肯娜基本不会见到它!她是演员,她在后台。” “你得着眼全局。马车只是整个形象设计的一部分,我的意图,是尽量让你在每一方面都令人印象深刻,从出现的那一刻起......” “喔......”说真的,弗兰克还是不明所以。 “好吧,就算肯娜确实无法看到,但只要‘别人’看到就行了。影响到这一部分‘别人’,他们自然会替你影响肯娜。”说这话时,叶孤云是心虚的,他哪有什么高妙的意图啊,分明只是心血来潮,就是忽然间觉得马车难看,便立刻动手整改。事实上他对弗兰克的形象改造完全只是见机行事,依着印象中高富帅泡妞的几个必备元素,想起什么便改什么,生搬硬套,胡乱堆砌,无迹可循。当然,这些话可不敢让弗兰克知道,所以叶孤云选择转移话题。 这方面的内容倒是深思熟虑有迹可循的。 “看到车厢里的那束花了吗?” “看到。wow!好大一束......” “99朵,能不大么?” “呃,还全是玫瑰,现在不是冬天么?——呃,我知道了,这真的不成问题......不过也得搬空好几家花店啊!” “所以你得好好感谢安妮,她跑遍了北城区——嘿,我得说,你们这里的花店的规模实在是小的令人发指!区区99朵玫瑰竟然还要蒐集半天。” “安妮?呵!”弗兰克倒是失笑起来,敲了敲车厢,没好气地说:“我当然会感谢她,我知道自己将会永远站在她的那边。要知道,安妮可是陪着我们兄妹三人一起长大的啊!在我心里她一直就是我的姐妹。然而,还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你祸害了。说实在的,我是会为此感到不忿的啊!凭什么优秀如她还只能充当你的侍女?我觉得感谢安妮的最好方式,就是帮助她成为萨菲厄斯夫人,你说呢?” 叶孤云沉默了,久久无言,弗兰克不由急了,连忙道;“叶,你不是生气了吧?” “不。”叶孤云摇头,“我确实亏欠于她,也亏欠于每位姑娘。” “你不必如此......” “好了,回到花束的问题。”叶孤云强硬地略过话题,“聪明如你,不会不知道这束花是干什么用的吧?” “当然知道!我将亲手向肯娜奉上这束玫瑰!啊!如此美丽的花束只有更加美丽的肯娜才能配得上......” 叶孤云自动忽略了大段大段的来自于单相思老处男的妄想呓语,兀自继续陈说:“你是法师,自然晓得很多稀奇古怪的能够障人耳目的手段,不管是法术,还是其他。利用起来。譬如,将那束玫瑰藏在你的空间装备里,又或者是用幻术将其遮蔽,甚至,直接藏在你创造的半位面中,见面之时,再突然取出,潇洒而殷勤地奉上。哼,这算是一个制造惊喜制造浪漫的绝好桥段了。” “对!对!”弗兰克听得双眼放光。 “并且,你还可以在花束上做手脚。譬如,让它‘活’起来!当肯娜接到花束时,在她注视之下,能够刚好看到一朵朵鲜艳的玫瑰正缓缓地‘为她’盛放,芬芳在吐露,露珠在莹润,连耳边都在开始回荡着圣咏......” “叶!你真是太棒了!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多浪漫至极的追求手法?你、你简直是情圣!” 「啧!都用烂了!全是套路!」 “可、可是......”弗兰克又再露怯,“送花之后,该怎么办?” “呃......”叶孤云感到极度无语。 “连续的失败,已经让我在面对着她时总是手足无措了,”弗兰克弱弱地说道,“我甚至不知道说什么话才是合适的......” “难道你不会用一些文秀隽永的话语借机表明心迹?呵,对于你这种自小接受最优质的绅士教育的贵族公子来说,并不是难事。”叶孤云略带讽意地说道。 “可我真的不懂!唉,我已经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谈话的技巧和方式,但似乎都被讨厌......”弗兰克沮丧地道。 “噢!令人头痛。”叶孤云不咸不淡地感叹了一句。 “可不是么?”弗兰克苦笑道。 想了想,叶孤云说道:“既然已经送花了,那么可以就花语展开话题。” “花语?那是什么?”弗兰克茫然问到。 “嗯?你们没有花语的概念?” “我猜,那一定是你家乡的说法。” “对。因为不同的特点、习性以及传说典故,各种各样的花卉,代表着人类各种各样的感情和愿望,是为花语,一种人文的产物。譬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象征着清净高洁,花团锦簇的牡丹象征着圆满富贵,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则象征着悲伤、分离和死亡之美。”说到这儿,叶孤云不由地微微出神,但瞬间便清醒过来,“至于红的浓烈的红玫瑰,象征着的是最热烈的爱恋。” “最后,即使是同一种花卉,依着颜色或姿态的不同,也可以进一步细分为截然不同的花语,譬如,蓝玫瑰象征的是神秘、妖娆。”叶孤云补充道。 “啊!我懂了!我们这边也有类似的一些象征,就像月桂枝象征着荣誉,而橄榄枝象征着和平,而遍布北地的‘硬汉树’阴顶古松则代表着坚毅、强硬、百折不屈!不过,我知道的,相较而言,一定不如你们的整个花语体系总结得那般多样、那般系统、那般浪漫。噢!叶!请务必给我誊写出全套的花语大全!我想知道全部!嘿!仅仅听到的几个,已经让我入迷了!它们是如此雅致、如此迷人.....”话锋一转,弗兰克变得信心满满,“叶!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该对肯娜说些什么了!” 叶孤云只是笑笑,不复多言。 没过多久,马车便抵达了目的地,就在新月形城区的中部,一座名叫市民剧场的剧院。 今晚在此登台表演的是辉煌剧团,一个特别有名气也特别有性格的剧团。名气来源于精湛高妙且备受欢迎的表演,而有性格则是因为其号称一心只为平民服务——当然,也不会拒绝富人和贵族进场就是了。所以他们选择了在城区中部更靠近平民区的市民剧场表演,而不是在富人云集的行政区内星罗棋布的各种高级剧院。 老板是个首都人,但却在银月大学就学,学习音乐和表演。毕业之后,家境富裕的他没多久便成立了自己的剧团,游走于北地各处,作巡回表演,十余年过去了,名气越来越大。 当然,对于叶孤云和弗兰克来说,辉煌剧团究竟如何一点都不重要,他们不是为今晚的表演而来,而是为进行表演的其中一位演员。 也许纯粹是因为艺术上的偌大名气,也许更多是因为“越抗拒越吸引”的古怪心理,声称只为平民服务的辉煌剧团的表演竟吸引了大批的富人前来观看——好吧,这没什么,艺术的欣赏本来不该区分阶级。但......看到某些油腻的胖脸上硬挤出的的有若朝圣般的虔诚表情,听到一大串似是而非的高谈阔论......你很难不产生呕吐或者殴打的冲动。 富人们的到来自必然会带来许多马车,幸亏城区中部总算是相对宽敞,往两边的道路不断铺开,倒不至于无处停放。不过,到来的马车虽多,每一辆也各尽心思极尽奢华,但到头来如何也比不上弗兰克乘坐的这辆周身萦绕在一片魔幻光华之中的马车,甫一出现,便抢尽了余者的风头,夺走了众人的目光。事实上,魔幻光华不是重点(有钱人谁不能添上几具魔法风灯?),造型不是重点(毕竟是临时修整,马车的造型最多只能算是不难看),一些别致的细节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所有东西加起来不多不少恰恰好非常协调地共同营造出的一种格调突破天际的氛围!尤其是,一身燕尾服的弗兰克从车厢中从容走落的时候,这种氛围更是瞬间达到顶峰! 啪啪啪~! 不知是谁,竟引领着剧院外的围观群众鼓起了掌,接着,口哨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一些大胆的女士已经开始朝弗兰克抛送飞吻和秋波了。弗兰克倒也淡定,依着叶孤云的教导,优雅地摘下帽子,抵于胸前,略略欠身,朝周围施礼致意,这一举动顿时又让欢呼声变得更响亮些。 叶孤云不想打搅弗兰克享受此刻的尊荣,默默地将马车驱开,径自寻找泊位去了。 当叶孤云停好马车返回剧院门口之时,却发现弗兰克仍然还没进去,他一脸无奈地枯站着,身旁是一名穿着一身华服的老者,老者正围着弗兰克来回绕圈,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一脸好奇地反复观瞻,像是在打量动物园中珍奇异兽...... 华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弗兰克的老师,奥斯玛大法师。 “嘿!大法师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孤云扬声招呼,奥斯玛闻声扭头,好吧,总算是将弗兰克从窘迫中拯救出来。 “噢!是你,萨菲厄斯!”大法师报以一个灿烂的笑,“我当然是来观看演出的啊!” 叶孤云这才省起,奥斯玛是一名作风“奇葩”的法师,一点都不典型,他可不是死宅,虽酷爱研究,但更酷爱生活,相比于其他大法师全是一票的醉心于法术钻研的研究狂人,他更像是一名耽于享受的贵族老爷。所以,对他来说,静极思动,偶尔出来观看一场戏剧演出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对了。”奥斯玛笑吟吟看着叶孤云,“听说,这套衣服是你和你的女人们发明及制作的?” “嗯,有什么问题?” “必须给我做一套!”奥斯玛攥紧了双拳,无意识地上下挥舞着,在表达着最强烈的要求,“啊!多漂亮的衣服啊!高贵!庄重!简约!优雅!卓尔不凡!别有风范!简直天生就是为潇洒睿智的法师而设的!它有什么名字吗?” “呃,燕尾服......”叶孤云对奥斯玛的狂热姿态很是不解,“想要的话,自行去店里订做便是......” “燕尾服?噢!这名字很形象!但是......店?订做?”奥斯玛一脸疑惑。 “苏珊娜的秘密!找到那家店去,你会得偿所愿的。”叶孤云答道,想了想,接着又道,“法师真的适合穿着燕尾服吗?” “为什么不合适?在我看来燕尾服就是完美的法师服饰!”奥斯玛指着弗兰克大声叫道,“法杖可以融于勾型的简约手杖之中,必不可少的各种魔法饰品,也可以伪装在帽子、领结、方巾、腰带里头,至于护具,哈哈,偌大的衣服随随便便就能布置得神乎其神极尽完备!瞧!法师的所有要求都不耽误!与此同时,我们得到了一个最完美的外形!” 「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吧?」叶孤云和弗兰克都在暗自腹诽。 奥斯玛越说越兴奋,末了,捶了下手掌,双眼放光地说道:“我决定了!从此以后燕尾服便是我奥斯玛学派的指定服装!每一名传承者,在所有公开的半公开的场合,都得穿上这种服装!它将成为奥斯玛学派的标志!” 顿时,弗兰克扪首无语,而叶孤云则大感疑惑。 “哪来的奥斯玛学派?” 第一四零章 弗兰克的悲催一夜(二) “哪来的奥斯玛学派?” 叶孤云的这个问题让奥斯玛完全提起了兴致。 “嘿!当然是我伟大的奥斯玛创建的学派!”奥斯玛指着自己,得意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哈哈!你知道吗?我对远古石蚓的研究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进展!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就能开始撰写一部关于远古石蚓的最详尽著述!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学术成就!而我也将因此获得相应的崇高地位!我的理论我的思想我的著述将流传下去!我的所有传承者将冠以奥斯玛学派的名号!啊!我的朋友,萨菲厄斯,多亏有你......” “等等!”叶孤云打断了奥斯玛越演越烈的自嗨,他面色严肃,神情森然,“你的时间全花在那头怪物身上了?那么,我委托你代为研发的急需的几样材料呢?亟待改进的几样物质的制备工艺呢?” 奥斯玛一怔,神色开始变得扭捏起来:“那些事,哪有研究远古石蚓重要嘛......这可是著书立说......” “嘿!不重要?那可是关系着一堆又一堆能够把你砸死千百万遍的巨额金钱!”叶孤云暴躁地申斥道,其“神勇”的姿态,直接让弗兰克看傻了,他何曾见过自己的老师被当面喷得瑟瑟缩缩像只鹌鹑?叶孤云又道:“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接受爱希伦家族的供养,你的所有研究,都是在他们的资助下完成的!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应为他们分担点什么吗?” “可、可......”奥斯玛的老脸挤成一团,“那根本不应该是大法师干的活啊!制酸、制碱,研发耐高温材料......都是普通匠人就能干的活啊!” “呵!原来你竟是看不起这些活......” “难道不是吗?制酸有什么难?早就能大规模配置了!满大街都是强酸瓶!”奥斯玛梗着脖子大声抗辩。 “我要的不是你们用作武器的生物酸混合酸!我要的是单一的无机酸!盐酸!硫酸!硝酸!......算了!谅你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你只需知道,它们很重要!备齐了我让你设法制作的各种酸碱醇,我能让一个普通人都能具备凌驾于你们法师之上的巨大破坏力!” “真有那么厉害?”奥斯玛虽则脸带狐疑,但双眼已忍不住放出光来。 “虽然我不打算这么做。” 开玩笑,别说炸药了,叶孤云连火药都不想弄出来。 看到奥斯玛还是将信将疑的神情,叶孤云只好又道:“相信我!那些任务真的很重要,请务必在它们上多花心思!唉!你是法师,本应对各个领域的本源都怀有极大的好奇才是,所以我极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舍弃一份明明更靠近于物质的本源的研究工作,转而去鼓捣一具丑陋破败的怪虫的尸体......” “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奥斯玛似乎有被说服的迹象,“物质的本源?果真?” “如果你足够细心,做完那些研究,至少能够总结出一些物质变化的基本规律。”说这话时,叶孤云一点都不心虚,他可没有糊弄奥斯玛,要知道,那些项目全都属于化学方向的研究,而物质的变化规律本来就是化学的主要研究范畴之一。至于成果,那所谓的规律,说实话,若是有人将酸碱醇都弄出来了,却还不能总结出几条基本的化学公式,那才是最不科学的呢! “仅仅是一些规律吗?”奥斯玛显得有些失望。 “睿智如你,想必也不会认为完成这区区几个小项目就能探清物质的本源吧?嘿!那是多大的一个命题啊!”叶孤云答道。 “也对......” “那些项目只是一个起点,完成它们也只能收获一些基础的规律,然而当你充分了解了那些基础的规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所知是如此浅薄,你会变得惶恐,你会觉得震惊,你会迫不及待地在这项名为‘化学’的研究物质本源的学科上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也不管有没有夸张,有没有错漏,叶孤云只管竭力引诱。 “呃?唔......不!不不!”揪着胡子反复沉吟,奥斯玛突然连连摆手,“差点被你糊弄了!”他瞪了叶孤云一眼,“听你的话,就知道你已经在......唔,‘化学’上大有涉猎,至少,已经有了一定造诣!既如此,为何还要鼓动我做那些你已经知道结果的基础研究?” “......”叶孤云扪首无语,很是苦恼,这些聪明人呐,太难忽悠了,叹口气,他开始直说根由,“我只是知道化学,但我并不精擅于化学!......这么说吧,我的家乡,是一个知识爆炸的世界!有成千上百的学科门类等候着学生们研习!普通人能在一个学科上有所成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而我,主修的是艺术,是乐器的演奏,不是化学——尽管作为基础学科之一,我确实曾学习过它最基础的一部分。但那不够,远远不够!” 叶孤云看着奥斯玛,神色很是认真。 “更重要的是,这里不是我的家乡,这里是另外的世界,我所知道的那点基本规律未必在此适用,所以,最好的做法是从头再来。那么,这项工作该由谁做呢?不会是我,我不具备研究者的心态,而且我也已经够忙的了!而是由你——本世界的著名学者,亲手地独立地完成。这当然更具意义。最后,并非自夸,我得说,在我的帮助之下,你必将少走许多弯路,你很快便能得到成体系的理论,很快便能有关于‘物质本源’的详尽著述,而这些,都将署以你的名字!——嘿!你不觉得这比那什么鬼远古石蚓的著述强太多了吗?你不觉得,以‘物质本源’的相关理论为代表的奥斯玛学派,才是真正的伟大的奥斯玛学派吗?” 叶孤云似乎是命中了死穴,这会儿,不仅是奥斯玛,连旁边的弗兰克,也都早就开始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了。前者勉力压下心中的亢奋,装模作样地说道:“好吧!你说服我了!我保证,将郑重对待你提出的几个研究项目......但现在,我得去看表演!” 看到其不断闪烁来回游移的眼神,叶孤云就知道,所谓的“看表演”,不过是故作矜持的说辞,这老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悄溜回自己的法师塔里开始研究去了,也难怪,他画下的画饼实在太诱人了些,由不得奥斯玛不心驰神往。 叶孤云自然不会点破其中心思,淡淡一笑,说道:“当然!此时此刻,观看表演大于一切!我们进去吧!已经耽搁得够久了!呵!弗兰克已经等不及了吧?”他对奥斯玛促狭地眨了眨眼,“大法师先生,你知道吗?你的徒弟,恋爱了喔!” ...... 以弗兰克的身份,混入到剧院的后台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很快,他和叶孤云便来到了辉煌剧团的演员休息区。奥斯玛没有同来,并不是他不关(八)心(卦)徒弟的感情之事,而是他自信坐在剧院之中也能尽悉事情的进展——这老家伙笃定又是在弗兰克身上施放了莫名其妙的监视法术了。 演出其实已经开始了,这会儿,休息区内无论是演员、乐师还是别的工作人员全都处在忙乱的状态中,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相对的,人员数量倒是少了许多。因而弗兰克轻易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肯娜。 肯娜是一名经典款的金发美人,容貌艳丽,碧眼深邃,身段婀娜。能让其与众不同的自是其散发出来的气质,那张脸蛋,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甜美性感。除此之外,也许是因为有着一位圣武士兄长的缘故,总能从她身上感受到相同的刚强和坚毅。 「怪不得能让弗兰克一见钟情。」 叶孤云已经能够脑补出这位别具风情的美人穿着丧服的动人美态了!实在是—— 唔,都懂的...... 不过,叶孤云同时注意到,肯娜的状态似乎、不!没有似乎!就是非常之不妥!对比是鲜明的,她与周围特别忙乱的氛围是如此格格不入,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脸色阴郁。 然后,察觉到穿着一身见所未见的高贵雅致的燕尾服形象已然帅炸的弗兰克的出现,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非但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惊艳,反倒愈发显得愁闷烦躁。 好吧,换个说法,这是一张满带嫌恶的脸。 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事实上,肯娜的反应比叶孤云想象中的还要恶劣,她猛地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也不看弗兰克一眼,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像是躲瘟神般...... 呃,太冷漠了..... 弗兰克大感无奈,但以他的立场,死皮赖脸也要跟出去。 而这只是悲剧的开始—— “你怎么又来了?”外头的过道中,肯娜总算肯停下脚步,她开始回应弗兰克了,只是无论其语气还是神态,都在表达着厌烦和怨怒。 恐怕,不只是兆头不好了啊...... “我不是已经再三强调,若无必要,再也不要前来找我吗?!” 噗!或许,弗兰克的这段纯洁爱恋,已经被判死缓了吧...... “你走吧!快点走!让我静静,一个人静静!我很烦恼,我很郁闷,你的出现只会让我感觉更加糟糕!我不想看到你!永远!是的!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得了,还缓刑?这他喵的分明是已经跪在刑场中央候斩了啊...... 肯娜转身就走,不给弗兰克任何置辩的空间,三两下转入了一个房间,砰地一声,将门合上,当然,必须是锁上的。 这...... 竟是连应付都懒得了啊....... 好吧,只能说,够狠心,够决绝,一下子斩断你这矮矬穷臭屌丝高攀本女神的念想,清清楚楚,划下界限,不屑于当逗你玩的绿茶婊,如此,也挺好...... 只是,作为被无情拒绝的“矮矬穷臭屌丝”,弗兰克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果然,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全他喵的只是狗屁! 真心?诚意?什么鬼东西!难道还表现得少么?卵用都没!且不提前些天的殷勤侍奉,只说今晚,华美的马车,优雅的燕尾服,无可挑剔的形象,99朵玫瑰尽表心意的盛大花束以及浪漫唯美的花语,恁多的精心准备,到头来竟然连用出去的机会都没有,换不来一个交谈的机会...... 爱情,果然还是不相信这些所谓真挚纯粹的破烂玩意...... 灰!这世界好灰...... 第一四一章 弗兰克的悲催一夜(三) 叶孤云拍了拍已经进入到石化状态的弗兰克的肩膀,轻声宽慰:“先走吧!这事,急不来,以后再说吧......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吗?”扭过头,弗兰克呆呆地问道,无比空洞的目光直叫人大为心疼。 “我相信任何事情都会有办法的......” 叶孤云的这个事实上并不算是正面回答的回答,却被弗兰克当作是救赎的圣谕,紧紧抓着,不愿松手,“对!会有办法的......”他总算从难过、无助和绝望的深渊中挣脱出来,眼中重新泛起神采,脸色也开始变得鲜活,稍稍恢复作为一个活人该有的一些表征。 无奈,担忧却也略感安心,叹口气,叶孤云陪着身边的伤心人,慢慢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叶孤云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因此困惑的弗兰克,说道:“有问题。” “怎么了?” “你说过的,肯娜今晚也将登台表演,她承担着一个主要的角色,既演,也奏,戏份颇重。我想这不会是假的。那么,就在刚才,如你所见,我们没看到她上了妆,没看到她换上了戏服,而现在,她甚至还将自己锁在房间内!唔,这其中,也许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啊!对!一定是这样!噢!我必须要搞清楚!” 叶孤云一把拉住了转身就要往回跑的弗兰克:“清醒点!找她没用。刚才是什么情状,你是最清楚的。眼下,她绝不会给你开门。” “呃,是的......可是,该怎么办呢?”弗兰克急得都快将面孔挤成了一只皱橘子了,好歹,爱情的强大魔力还是他极快地找出了应对之法,“对!黛比!找黛比!” 黛比是弗兰克最为相熟的一名辉煌剧团的工作人员,当然,黛比也和肯娜相熟。事实上,黛比就是弗兰克发展出来的一名“小卧底”,默默潜伏在肯娜的身边,专事情报打探和通风报信。别看弗兰克还只是个纯情小处男,不通情事,可他一点都不蠢——身为一名天才法师又怎么会蠢呢?——为了追到心中的女神,他是绝对不吝于用上能想到的所有的小花招的。 两人很快便找到了黛比,随即便知道了个中缘由。 “殿下,真的,今天绝对不是你到访的好时机。”黛比苦笑着说道。 “为什么?” 眨了眨眼睛,黛比看向弗兰克的眼神中充满怜悯,她说道:“我敢说,今天即使不是肯娜的心情最坏的一天,也是最坏的那几天之一!而显然,这种坏透了的心情还将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半个月?一个月?半年?谁说的准呢?” “黛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噢!简单!”黛比笑容灿烂地接过了叶孤云递来的一枚猫眼石,“非常不幸,肯娜在剧团里的位置被取代了!” “什么?” “嗯?我的话很难理解吗?就是说,肯娜在剧团的若干剧目中一直扮演的那些重要角色,现在大部分已经被别人所占据,她不再享有从前那么多的令人艳羡的演出机会。就像今晚,原本属于她的萨沙女王的角色,确定将由别人扮演,她完全没有演出任务,所以你们才会看到她无所事事地坐在角落,独自生闷气,才会看到她一个人径自离开,将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头。”黛比答道。 “怎么可能?!肯娜会被取代?谁?会是谁?整个剧团里,还有哪位女演员能比她更漂亮更有才华更具舞台魅力?这太荒谬了!”弗兰克显得无比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还上下的胡乱摆动,瞧其状态,就像是经受了不公遭遇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突然,他扭头瞪向了黛比,急切地问道:“告诉我,是不是肯娜得罪了老板?一定是的!否则我找不到任何肯娜会被取代的理由!噢!我必须替她说情!” “冷静!冷静!”黛比再三安抚,才将弗兰克按捺下来,末了,幽幽一叹,似在感慨,她说道:“殿下,肯娜真的没有得罪老板,她只是碰到了可能永远无法企及的强大对手。别急!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相信,呵,因为开始时我也不信,但是,无论如何,这是真的,这是事实,确凿的事实。好吧,我想您也对我们老板的性格有所认识,他是个固守原则的人,一个坚持艺术至上的人!他对待戏剧一丝不苟!如你所见,他为戏剧选角之时从来只依循最根本的艺术准则,诸如表演者水准的高低,角色的契合度等,高者上,低者下,适者上,不适者下,而不是其他,更不会因任何因素而改变。事实上,肯娜的竞争对手确实比她强,强很多。这是她的不幸。简而言之,并不是肯娜不够好,而是有了比她更好的选择。我想即便是肯娜自己,也不会否认这个结论。” “这......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弗兰克怔怔地道。 “到前方去吧!看看她的表演,之后你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午夜。” “午夜?这应该是艺名了......但,真的不认识......她很有名?来头很大?” “似乎不太有名,之前我也没听说过,但她一定是水准最高的那一批艺术家之一,望着她的容颜,欣赏着她的表演,我仿佛看到了降世的美神!真的,一点都不夸张!”说这话时,黛比一直维持着脑袋微抬双手捧心随时准备唱起颂歌的姿态,双眼中焕发着耀眼的光芒,也许她对那午夜的崇敬之情已经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了。 “既如此,为什么她竟名声不显......”弗兰克大皱其眉,他已经能想象到肯娜的境遇了。 “也许她是那种隐世的圣贤,所以鲜为人知。但至少,如我们的老板这样的艺术狂是知道她的!我听说,老板从前就一直在尝试邀请她出山,只是总不成功,最近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她答应了!她愿意来我们剧团表演!这是我们的福气,也是新月城所有观众的福气!唔,她是数天前才来到这里的,今晚不过是她的第一次公开表演,然而早就在这一两天简短的排练中就已征服了剧团的所有人,包括肯娜。相信我,看完她的表演,你一定会心服口服的。” 说到这儿,黛比开始收起了脸上的激赏和雀跃,转而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 “只不过,越是这样,肯娜的境遇便越是艰难。她确实无法在相同的位置上和午夜展开竞争,唉,差距太大了。” “真的没法改变了吗?”弗兰克失望地自语着,像在感叹,又像在询问。 摇了摇头,黛比宽慰道:“殿下,其实不必太过担心,会有转机的。要知道,肯娜的优秀有目共睹,比不上午夜,并不是什么羞耻或者失格的事情。而且,老板是个爱才的人,他不会忘了优秀的肯娜的,他一定会为肯娜安排出路的,譬如,修改剧本甚至是筹划新剧,为肯娜安排合适的角色?又或者让她转型为专职的演奏者?——嘿,谁知道呢?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些事情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也就是说,肯娜所期望的境遇的改善,还得等待一段日子......” 顿了顿,黛比语带怜悯地叹道:“想想肯娜这姑娘最近都遭遇了些什么?兄长的离世,事业的困境,太艰难了......所以,想必您也能理解,最近这些日子,肯娜的心情一定是坏透了的。唔,殿下,如果你还想追求肯娜,那么,每次打算前来拜访时,请务必慎重。” 弗兰克沉默了,一只手反复地揉搓着脸庞,似乎这样能够减轻心中的苦涩,他的心情也糟糕透了,他觉得最近所有的倒霉都让自己碰上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孤云又再拍了拍弗兰克的肩膀,淡笑道:“哭丧脸也于事无补,走吧,我们到前边去,且看那午夜是何等神妙!” ...... 市民剧场,二层的一间包厢内,叶孤云、弗兰克和奥斯玛比邻而坐,前方正对着华丽的舞台。前二者才刚刚坐下,然而演出其实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舞台之上,一拨拨衣着鲜明的演员兀自念着慷慨的台词,做着激越的动作,而底下,则不时传来观众整齐而有力的鼓掌声——节点总是特别巧妙,总不会打扰到演员的表演——看来这个时代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合理的观影礼节。 只看了几眼,叶孤云便丧失了兴趣——太老套了。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见到奥斯玛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很好看?” “当然!” 听到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叶孤云第一时间就是以为在审美趣味上自己和这个时代的人脱节严重,但看到奥斯玛瞬间变换出的挤眉弄眼的表情,叶孤云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厉害!奥斯玛的回答压根不是针对台上的表演,而是针对发生在其徒弟身上的一系列狗血剧。 “我突然觉得弗兰克有你这个老师并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叶孤云摇头失笑道。 “对!”弗兰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奥斯玛捋了捋胡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才发觉?晚喽!来不及啦~!” “......” 叶孤云和弗兰克相视无语,然后,他们决定无视某个丢尽节操的老家伙,开始认真地就正在上演的这出戏剧交流起来。 “似乎是一出英雄史诗?”叶孤云问道。 “对。演的是莱恩王的传奇,一个经典的剧目。”弗兰克只顾盯着舞台,显然演员们的表演让他很感兴趣,如此也好,总比先前那沮丧难过的模样强。“他们的表演真的很不错!呵,这辉煌剧团的好名声是有原因的。” 叶孤云略略地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心里头,却是不以为然——在舞台之上表现英雄史诗?算了吧!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并真的在眼前看到了到底是如何不忍目睹的一个场景:表现力贫乏的舞台上,上演着一段情节最为老套陈旧(英雄史诗的通病)的故事,一个个演员正奉献着浮夸、用力、充满仪式感的表演...... 事实上,对于一个饱受无数现代影视熏陶的地球人来说,哪怕是莎翁的那些个已经被供入殿堂的经典剧目,也很可能会被嫌弃平淡乏味而难入法眼,更何况眼前这种更为原始更为粗犷的英雄史诗?好吧,到底身兼着一个曾经的艺术生的身份,叶孤云自应对表演的水准、内涵之类的相对虚化的艺术内容有着更高的鉴赏力,但事实是,他实在是对这个时代的表演风格欣赏不来——相互间的口味偏离真的是太远太远了! 旁边,弗兰克已经开始科普那位莱恩王的故事:“莱恩王是神话时代的一位英雄,他是至高神的宠儿,他英明神武,骁勇善战,一生都在南征北战之中,杀敌无数,战功赫赫。他带领着刚刚走入文明的人类,消灭了无数残忍嗜血的怪物,荡平了众多野蛮蒙昧的部落,击破了心怀不轨的异族,建立了大陆上第一个人类王国!” 叶孤云的脸部在不断抽搐着。 “......他风度翩翩,富有魅力,他或许不是最标准的绅士,但风流多情放荡不羁的形象同样深入人心!他和萨沙女王是古往今来最著名的一对爱侣,他们之间你来我往精彩不断的爱情攻防战时至今日依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叶孤云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 “唉,本来,美丽聪慧的萨沙女王一直是由肯娜扮演的,现在却被别人取代了......”叹口气,弗兰克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舞台之上,“按照进度,萨沙女王也快要出场了!我倒要看看,能够取代肯娜的究竟是何等杰出的人物!” 第一四二章 弗兰克的悲催一夜(四) 舞台上的演出沿着既定的节奏一直进行着,稳固,精准,有条不紊。而底下的观众则毫不吝惜地为每一个他们认为的精彩之处献上掌声。剧院之内,气氛融洽而热烈。 终于,来到了那个众所期盼的节点。 甚为意外,之前的表演中一直伴随着的那些恰到好处的伴奏突然间全部隐没了——传统的表演模式可不会这样!于是,果真精通戏剧的那一部分观众立即便意识到,这是在创新,辉煌剧团打算在这个经典剧目中的最重头的戏份上采用全新的表演方式! 囿于礼节,他们没有当堂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应,但是心底自然不免泛起各种心思,既有兴奋和期盼的,也有错愕和担忧,更有冷笑和嘲讽的,反正,他们都在紧盯舞台。 一阵柔和优美的竖琴声响起。 独奏!竟是独奏!竖琴的独奏! 好吧,充其量这只是一个还算惊艳的抒情段落,必须承认,演奏者水平不错,从其指间跳跃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是那般诗意盎然,不过也仅止于此了,整体而言,还看不到太多。 但是,毫无疑问,这段独奏能拔高所有人的期待。 独奏继续进行着,真正的重头终归要来临。 换幕时临时安上的小幕布又被拉开了,独奏者就坐在这席宛如轻纱落地窗帘般的幕布之后,静静地拨弄着琴弦,绝美的她,分明就是一位临窗抚琴的文艺女神。 一头柔顺的黑长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垂落至腰间,身上是一袭有着金色镶边的黑色丝绸长裙,暗与金的经典搭配,彰显着一种极富冲击力的神秘和高贵。女郎出奇的沉静,双眼闭着,丰唇阖着,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就是这幅好听就叫做静谧难听就叫做呆滞的模样,偏生焕发着一种圣洁和诱惑交缠的独特魅力,危险而致命,似乎多看两眼便将永远沉溺,无法逃脱。 “潘多拉......” 叶孤云不由自主地轻轻呼唤着一个名字,这是他看到独奏者的真容后下意识联想到的一个印象——像!太像了!美得圣洁,美得诱惑,美的致命!即便是叶孤云,也不由为之失神,就是不愿意将视线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移开,就是会陶醉于她的每一个拨动琴弦的动作。 再清醒时,已是十余秒后,对叶孤云来说,这是个很过分的失神时限了,但看到周围几乎所有人都还处在失神之中,倒是能得到几分不知道能否算是安慰的安慰。 “很好看?”奥斯玛大法师问了一个不久前叶孤云才向他问过的问题,一字不改,原话奉回。这老家伙似乎比叶孤云更早一点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修为高深定力强大,还是因为上了年纪欲望减退——好吧,叶孤云更希望是后者...... “当然。”摸着鼻子,叶孤云有点尴尬地给予了和当时奥斯玛的答案一模一样的回答。 “嘿嘿!这就好!”奥斯玛又开始变得不正经,“多难的啊!冷厉的异界魔鬼都忍不住动心的美丽女郎!哈哈!萨菲厄斯,你绝对应该追求她!我确信,她就是绝配于你这杯苦咖啡的奶和糖!——噢!必须是白糖!冰糖也成!别的糖我已经尝不出甜味了......” 摇着头,叶孤云沉声答道:“奶和糖?我的家中已有五、五份了......”说到数字时,他明显的顿了一顿,“咖啡再苦,终究只有一杯,容不下太多的奶和糖,放多了,只会毁了一切。五份,已经够多了......” “哧!”奥斯玛展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都是臭男人,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圣贤?看到这种靓爆了的美妞,你和我说没有上她的心思?骗谁呢?”他厌弃地扬了扬手,“男人本色才是天地至理,要不是老夫......呸呸!”扭过头,他戏谑地瞪着叶孤云,“你就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和她产生交集,否则......嘿嘿!你家里准又要多一份奶和糖!不信?等着瞧!你不要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也不要低估异性相吸的自然准则的强大威力!优秀的你和优秀的她,待在一块,啧啧,怎会绝缘?” 叶孤云已经苦笑起来,不是因为言语的本身,而是其他。他不确定奥斯玛的判断会否成为事实,但他确定自己一定会和那位“潘多拉”产生交集。 看看潘多拉身上穿着的那袭长裙吧!大胆的风格,简约的设计,以独特的裁剪方式,制造出紧贴身体曲线的效果,即便是优雅地坐着,也能将女郎身材之火爆表现一二,明明没有暴露太多肌肤,却依然能让异性口干舌燥遐想连篇——这他喵的就是一件现代风格的长裙啊!这他喵的就是出自于自己画下的某张图样的啊!这他喵的就是购置于“苏珊娜的秘密”的啊! 那么,至此为止,谁曾在“苏珊娜的秘密”购买过现代风格的服装呢?不言自明!因为仅有一人,便是才听说过的吉安娜的那位富婆闺蜜。 她就是“她”? 世界真小!也很奇妙...... 吉安娜的闺蜜、富婆、神秘的午夜、名声不彰的顶级艺术家、肯娜的强力竞争对手、“潘多拉”......一系列的关键字罗列出来,然后逐一串上,看起来是足够合理的,似乎又透着点稍稍过分的巧合,最为别扭的是总会感觉到阵阵莫名的荒诞...... 叶孤云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是非常奇怪的,正如此刻凌乱庞杂且怪诞的思绪。他摇了摇头,希望能变得正常一些。过后,也不去理会兀自怪笑的奥斯玛,转头看向了弗兰克。后者的表情,呃,是没有表情,他只在专注地盯着舞台,双唇紧抿,一片缄默,目光中并没有泛滥着现时其他男人大都浮现出的迷醉之色,有的只是恍然,了然,释然和淡然,他知道肯娜为什么会败得毫无悬念了。 这是个无法战胜的对手。 注意到叶孤云的目光,咧咧嘴,弗兰克回以一个惨淡的微笑,顿了顿,他竟是站起身来。 “得走了。”弗兰克说道。 “嗯?”叶孤云困惑不解。 “再不走,我怕我会移情别恋,”弗兰克自嘲的摇摇头,“我不想这样。” 叶孤云瞄了眼舞台,笑了笑,点头应道:“是啊,确有必要!” “我能理解肯娜的心情了!真是......”弗兰克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神情转为苦涩,“好挫败啊!看不到半点逆袭的希望!!仅仅靠姿容就能将角色拔高到一个难以企及的能够魅惑人心的地步,后面的那些所谓的更考验表演技艺的部分,再也没有考校的必要了!是好是坏,全然不再重要!更何况,她的表演技艺只会是趋近完美的令人惊叹的,而不会是其他,这一点,从她那高明的竖琴独奏技巧就能得窥一二!事实上,或许她根本不必具备这些,因为单凭自身超卓的魅力就能让人相信她具备着无可比拟的高超表演技巧——不管这种判断是真实的,抑或只是假象。” “喔,好吓人的评价。”叶孤云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 “唉,管他呢。要不是因为肯娜,我才不会关心午夜的水准......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今天,实在是糟糕透了!”弗兰克颓然地抹了把脸,“所以,咱们走吧。” 捏着下巴想了想,叶孤云却提出了异议:“唔,你先走吧,我想看完,毕竟是花了钱买票的,可不能浪费。” 呃,这借口,真是拙劣得让人无法吐槽。 弗兰克不知道叶孤云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打算,心情跌落谷底的他也没兴趣弄清楚了,摆摆手,以作告别,“那么,再见。”转过身,又向奥斯玛告别,“老师,我先走......” 然而却被从中打断。 奥斯玛也站起身来,搭上弗兰克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正好,我也想走了!顺路,一起吧!告诉你,我准备开始我的伟大的化学研究了!而我显然需要帮手,这下好了,你终于空闲了下来,所以,嘿嘿,你懂的。” “老师,我......” “别想拒绝!告诉你,要不是为了关心你那狗屁的初恋,老夫早就回到塔里开始研究了!耽搁了进度,你就得赔偿!” “我的心情真的太糟糕了......” “这不正好?化悲愤为力量,效率更高啊!给我好好干,我有预感,这次我们一定会有惊艳的收获的!——萨菲厄斯,我们走了啊!” “老师!求不坑......” “求不坑?晚了!” ...... 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中,这对师徒退出了包厢。送别了两人,叶孤云坐回到座位上,他让自己半躺着,还反复挪动,好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他的目光对准舞台,却不是在看着谁,眼神中找不到焦距,没多久,竟是阖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好吧,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说是小憩也没有错,反正不是在看舞台上的表演。 这种老掉牙的英雄史诗,谁爱看谁看去。 pS:应该还能有一章,只是可能要等到很晚。 第一四三章 秘密潜入 市民剧场。 辉煌剧团的最新巨献,《莱恩王的传奇》,在如雷的掌声之中落下了帷幕。毫无疑问,这场演出收获了巨大的成功,观众们毫不吝惜地给出了自己的最高的赞美,当然,其中最大的一部分要落在扮演萨沙女王的午夜女士身上,完全可以说,不过是一亮相,她便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哪怕往日是何等挑剔。 后台,一个单独划开的单间内,“午夜”,也就是凯瑟琳,正对镜而坐,她已卸下了身上多余的装饰,只余下素颜和长裙——这项工作是简单的,因为她本来就没用太多的装饰,除了象征角色身份的几样必要道具。 凯瑟琳的追随者,半精灵剑士桑比,正抱着双手站在数尺之外的靠墙处。桑比并没有以本我的形象示人,现在,他是一个高大英俊的人类男子——这真有趣,作为主人的选择以真面目示人,而随从却处在伪装之中。 “反响如何?” 问这话时,凯瑟琳是自信的,她知道在舞台上的自己会绽放出何等惊人的魅力,一颦一笑,都致令沦陷,她相信没有人能幸免于此。但同时,她也是在意的,特别在意,否则不会让桑比帮忙观察观众的反应。 对于凯瑟琳的这点小虚荣,桑比看得无比真切,心底窃笑之余也乐于成全。他最喜欢看到表露着这些或好或坏的小性格的凯瑟琳了!更生动,更可亲,像个大姐姐,而不是工作状态的“选民女士”,心细如发,狡黠如狐,冷静又冷厉,捉摸不定,高不可攀。 “好!非常好!”桑比酷酷地答道,依足了现在的这个高大帅哥形象应有的作风,“所有人都为你高声欢呼,所有人都为你竭力鼓掌,所有人陶醉在你的风情之中,所有人都愿意拜倒在你的,呃,黑色长裙之下。” 挑了挑眉,凯瑟琳淡淡地说道:“不出所料。”尽管她的唇角极力抑制着不往上翘,但欣喜满意的心思却从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处渗溢出来,如何也掩盖不住。 “只是——”桑比故意地调高了语调。 “只是什么?”凯瑟琳立即回以一道蕴含杀气的眼波。 「嘿!就知道准会这样!」 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桑比笑说:“总归是有些令人不快的消息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想听?” “哼!”凯瑟琳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她并不买账,“小桑比,别和我耍这套!” “真没意思!”桑比又是撇嘴又是耸眉的,做足了一副大为遗憾的表情,然后,脸色一收,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诉说,尽管其语气一点都不一本正经:“今天可是来了三个非常特别的观众,知道他们是谁吗?哇!大人物!全都是!过去很长时间内新月城自治领的实际守护者,奥斯玛大法师;他的学生、爱希伦家族二公子、年轻的法师天才,弗兰克殿下,以及,呵,新月城新任的首席顾问、来自异世界的传奇强者,‘黑衣魔鬼’,萨菲厄斯先生。” 默默听完,凯瑟琳配合地露出个大为惊讶的表情,口中却说:“这很正常,新月城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可以去任意想去的地方,譬如到剧院观看一场戏剧。” 口脸不一的把戏玩得非常纯熟。 桑比不做理会,只管继续:“然而奥斯玛大法师和弗兰克殿下看到中途就走了,就在你登台之后不久。” 诱导有效,凯瑟琳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 “当然,其中有特殊原因。虽然我没法打探得绝对确实,但却从别处收获的一些消息能够证明这点,”没有从凯瑟琳的脸上看到期盼之色,桑比失望地撇撇嘴,“只是因为,弗兰克殿下倾慕的对象,正是那位被你取代了位置的肯娜小姐——噢!何其无辜的女孩啊!” 凯瑟琳完全无视桑比的小小讽刺,自行把原因补完:“了解了!我猜,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剧院,来观看我的表演,无非是弗兰克想知道其倾慕对象的竞争对手究竟是怎个模样,探清楚底细,好为日后的各种修理手段做准备。”勾起嘴角,她露出个不屑的笑,“贵族嘛,都是这种作风。” “唔,不准确。”桑比摇了摇头,“肯娜小姐还只是弗兰克殿下的倾慕对象,他们还没成为恋人。” “哦?” “最近一段时间,弗兰克殿下对肯娜小姐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可惜并没成功。肯娜小姐似乎对弗兰克殿下很不感冒,尽管弗兰克殿下已表现得足够绅士。昨晚,你知道的,本来应该是肯娜小姐的演出,所以弗兰克殿下自不免要前来捧场——甭管这种捧场有没有用。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带来了奥斯玛大法师和萨菲厄斯先生。然后,他知道了肯娜小姐被取代的消息,”桑比一耸肩,一摊手,“那么,于情于理,他都得看一下你的表演。” “让后被我的表演打击到了?”凯瑟琳笑说。 “就是这样。”顿了顿,桑比补充道,“这是我猜想中最有可能的状况......” “不提他们了,那不重要。”凯瑟琳制止了桑比很有可能的长篇大论,想了想,她再问,“那么,萨菲厄斯呢?听你的话语,那家伙似乎没有中途离去?” 一抹玩味的笑容浮上了桑比的脸庞:“是的,他没有走,一直都在。” “哦?是吗?”一如所想,凯瑟琳的脸上为之流露出隐隐的雀跃。 「嘻嘻,凯瑟琳果然很在意萨菲厄斯先生的反应!」 “但......”桑比悄然改变了姿态,不经意地挪向了房间的门口处。 “但什么?” “但是萨菲厄斯先生睡着了。就在包厢里,一个人,从弗兰克两人的离开,一直睡到剧终。”说完,桑比立即夺门而出,隐去身形,飞似的逃离了现场。 “萨菲厄斯!我饶不了你~~!!!” ............ 剧终,人未散。 叶孤云仍然在包厢里“酣睡”着,直到工作人员提醒,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一出门,又趁着周围无人注意的时刻,闪身遁入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可没有离开的打算,否则早随着弗兰克两人一同离去了,又何必继续留在包厢里睡完整个下半场?还真当他是吝惜几个票钱?抑或是贪恋包厢内的睡觉的舒适? 这不好笑,一点也不。 那么,这家伙又是怀着什么样的歪念头呢?简单,他不过是想更深入地对肯娜作一番打探——嗯,悄悄的,暗中的,可不是什么当面交流。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因为他觉得肯娜对弗兰克的抗拒态度并没有如当下所有线索表现出来的那么浅显那么单纯,其语气之冷酷,姿态之决绝,已经超过了仅因为境况的惨淡和心情的糟糕所导致的了。 叶孤云可不是什么感情初哥,他分明感觉到不对劲。 为了弗兰克,为了肯娜,为了已经死去的圣武士肯特,叶孤云认为有必要搞清楚一切,将所有的因果理顺剖清,之后,撮合也好,劝阻也罢,总归是对所有人都好。 瞧,这家伙也不总是那般恣睢偏狭的,也会有默默关怀的时候。 秘密潜入对于叶孤云来说并不算是难事。都知道的,飞檐走壁窃玉偷香——啊不!是刺探情报!对!就是刺探情报——是武侠世界里总少不了的一种元素。第二世时,可不就是个武侠世界么?叶孤云自然没少干“刺探情报”的事情,一来二去,都熟练了。 当然,若论隐匿效果,那是确实比不上这个世界里的一干潜行者,毕竟这个群体是专业干这个的,只要有着一定的功底,都能够做到悄无声息无影无踪,而仅靠一身轻身功夫的叶孤云,如何也办不到这样。不过,应付这区区的市民剧场,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市民剧场并不是旅馆,但它却有不少房间,住宿的房间,这是时代特色,专为辉煌剧团这样的巡游剧团准备的,当然,在闲暇时段,它完全不介意临时扮演一下旅店的角色。事实上,这种房间虽不算少,但绝不宽裕,挤一挤,够呛能塞下整个剧团,因而一般只有剧团中的重要人物才会入住。或许有人会问,碰到多个剧团同时到来怎么办?抢呗!按名声按地位按财力按各种各种,谁抢到就是谁的。不过,在剧院方口中,这不叫抢,叫协商。反正,剧团的真正驻地,是剧院外的广场,那里已扎起了不少帐篷。好吧,其实假若剧团老板拥有足够财力,大可以安排自家员工到附近的旅馆就宿,但很少有人这样做就是了,无论穷富。 也只有真正穿行在其中,叶孤云才发现,市民剧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豪华和完备,这里不只是个单纯的剧院,剧院舞台和住宿区之外,它还有宴会厅、排练厅、画廊、咖啡厅乃至酒馆等的配套设施——这他喵的已经和以文化中心为标准的现代化大剧院没啥区别了啊!小觑了这个时代的人了,没想到这家剧院的设计者和拥有者竟然会有如此超前的经营理念。 叶孤云觉得自己绝对是被弗兰克误导了,说是更靠近平民区更受平民欢迎什么的,让他下意识地就认为这家剧院走的是低端亲民路线,简简单单,随随便便,便宜实用,怎也料不到真容竟是如此这般的高大上。转念一想,又觉释然,这里是哪儿,新月城!一个被称为超级港城,商人的乐园,仅靠收过路费都能富得流油的地方!大富之地,也许低端亲民路线也是这般高大上吧...... 不过这个想法还是错的。 很明显,市民剧场走到不是典型的低端亲民路线,但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路线,若是勉强找个说法,应是最不受待见的路线。 事实上,在当下把持着话语权的那群所谓主流的人的眼中,市民剧场就是最不堪的一个剧场。他们认为剧场就应该只是剧场,不能有恁多只为赚钱的配套设施,“周身散发着恶俗的铜臭,玷污了艺术的纯粹!”,秉持着这样的观点,他们从来都对市民剧场不屑一顾,偶有提及,无不大肆抨击。当然,该去还是会去的,只是势必会做足鄙薄嫌弃的姿态。 不管怎样,主流之所以为主流,是因为他们的观点很有市场,在其影响下,至少再没有其他的剧院依循着市民剧场的路线,而最顶级的剧团也会尽量避免前来此处演出,辉煌剧团这种名声在外的巡游剧团,已经是好长一段时间内这里接待到的最高等级的剧团了。 但,又怎么样呢?这一切都不影响普罗大众的选择,用脚做出的选择。配套丰富服务周到的市民剧场,从来都是最受民众欢迎的剧院之一。 如此,皆大欢喜。毕竟民众得到了娱乐,老板赚了钱,而主流则过足了嘴瘾,各取所得,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 叶孤云不知道这一切,他还在默默的隐蔽穿行之中。剧院的豪华,倒是让他生出几分扮演侠盗的意趣,一路上,就没停止过顺手牵羊——这边,从吧台里取走了一瓶果酒;那边,又从餐厅的橱窗里带走了一件产自自家糕点店的奶油蛋糕,玩得不亦乐乎,似乎忘了此行本身的目的。 然而足够走运就是了。 四处乱逛的他,莫名地就来到了排练厅外。依着惯例,他小心地探头进去略作检视。不想一望之下,便发现了要找的目标。 肯娜在排练厅里,坐在地上,并无练习,她的身边是一个侏儒,看起来衰老而虚弱。 她俩在交谈着。 望了望四周,叶孤云皱起了眉头。排练厅很空旷,不惊扰两人闯入是不可能的了。走廊里当然也空旷,无遮无掩,一览无余。想了想,他干脆坐在门口,闭着眼,靠着墙。他把还没喝完的果酒倒在身旁,扬起一阵酒气,而空瓶子则随意放在身侧。 「嗨,牺牲真大......」 这是在装作一个醉倒的不雅的酒鬼,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反正总比鬼鬼祟祟地倚墙窃听要好。他只冀望排练厅中的两人能说些有用的东西,又或者赶紧离开好一路尾随。 好运气依然在起作用,排练厅内的两人确实在说着他感兴趣的事情。 「咦?挺有意思的......」 第一四四章 被发现了 排练厅内,肯娜抱着双膝坐在地板之上,神色寥落。 “朱克叔叔,现在我和你成了一类人了。” 朱克,便是旁边的老侏儒,他是辉煌剧团的老员工,从前也是个演员,专门扮演滑稽逗趣的小丑,听说还挺受欢迎的,在剧团中也备受尊敬,但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反正肯娜进入剧团的时候朱克便不再是演员——实际上,因为年岁渐长水准下降的缘故,他在剧团中的位置其实早早就被取代。老板倒是慷慨,并没有把这位服务多年的老臣赶走,而是留下来,转做场工。当然,以朱克的身板,也干不了什么粗重的活,他只负责最轻松的那些杂事儿,唔,简称打杂。 基于这样的现实,朱克早已没法享受到昔日曾经拥有的在剧团中的尊崇地位了。时过境迁,人走茶凉,人的境遇总是不得不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如今剧团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忘记了朱克当初在舞台上欢呼连连的风光表现了,他们只看到一个年老体衰正事不干只是混吃等死的猥琐老侏儒,他们看向朱克的眼神,抛向朱克的言辞,其中的鄙薄之意是愈来愈不加掩饰,愈来愈尖利如刀。 作为一名圣武士的妹妹,肯娜的修养至少有着个不错的底限,因而她从来未曾欺辱过这个晚景凄凉的老侏儒,所以尽管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多么亲密,但也还是属于能够说上几句的熟人——嘿,大家毕竟还是在同一个剧场工作的工友呢!如今,他们更是有着相同的境遇,各自的位置都被别人所取代,偶然碰到,也就聊到了一块了。 “小肯娜!听我说,你绝不能妥协!” 朱克的声音歪扭干瘪,听起来像是猫头鹰在说着人类的话语,不熟悉的人初初听到,当真是难有好感。知道了肯娜也有被取代的遭遇之后,朱克显得很激动,没有宽慰,反而劝说她不要放弃竞争。 “你决不能轻易让出自己的位置!你得抢夺!你得抗争!不管要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不管得付出多大的努力!不管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总之,不能放弃!” 难听的声音在空旷的排练厅中久久回荡,感觉,有点瘆人。 “小肯娜!表演就是演员的生命,演员绝不能离开属于自己的位置!永远也不!你就该是女主角,你就该是萨沙女王!你该狠狠地霸占着,不让任何人抢去!一旦你妥协了,放弃了,离开了,不再是了,你的灵感会枯竭,你的才华会凋谢,熟悉的欢呼和掌声、陶醉的赞誉和尊敬,都将随之远去!”朱克以其短粗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就像我。” 叹口气,朱克以痛悔的语气回忆道:“当初我就是太过容易便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大方的为别人让路,到头来却害苦了自己,以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的人人厌恶的糟老头!否则......”他摇起头来,眼中泛滥着缅怀之色,“否则我还是舞台上最受欢迎的小丑!” 呃......肯娜其实很想说,朱克叔叔,你真的想多了...... 朱可继续说着:“听我的!别妥协!就算只为个人利益考虑,也不该轻易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倘若你妥协了,抱歉,在不久的日后,没有人会记得你当初的大方和宽容,只会看到你的落魄和不堪。所以,你得竞争,你得夺回自己的位置!” 肯娜一直沉默着,直到这儿,她才幽幽开口:“可是,我的竞争对手,是午夜女士......” 朱克窒住了,他显然非常清楚午夜女士的水准,知道和这样一位各个方面都趋于极致的最顶尖艺术家竞争是一件毫无希望的事情。 憋了小会,朱克苦叹道:“要不,你退团吧。” “退团?离开辉煌剧团?”肯娜下意识的反问道。 “对。只有离开辉煌剧团,到别的剧团去,你才会有充足的表演机会,”朱克摇摇头,“午夜女士,确实难以竞争。” 一片静默。 “我还想等等,”抬起头来,肯娜展现了一抹暖笑,“辉煌剧团对我意味着太多,不到最后,我不想离开。现在,还是先相信老板的安排吧!只希望,他能给我安排个合适的位置。” 提到老板,朱克那别过一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端复杂的表情,有感激,有埋怨,有敬佩,有气愤......很多很多。 “老板啊,他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个好人。”朱克沉声说道,“对于员工他绝对是个大好人,但对演员则不。他对艺术的追求太执着太坚刻啦,在他手下当演员可不轻松,”笑了笑,指了指肯娜和自己,又说,“看,随时都有可能被取代。” 肯娜笑了,和朱克一样,都是无奈的自嘲,气氛倒是因此没那么凝滞。 接下来,却是朱克主动转移了话题,他哈哈一笑——尽管听在别人耳中是桀桀怪笑,以长辈调笑晚辈的语气说道:“听说今天弗兰克殿下又来找你了哦~!” 然而肯娜瞬间神色转冷:“别和我提这个人!” “呃,怎么了?”朱克实在是不明就里,“我觉得有这样一个追求者是好事,如果有一天,你退团了,不想当演员了,嫁给他是个很好的出路。我想说,你们俩,很般配。” “拜托!我还没有放弃艺术上的追求的想法,”肯娜先是坚决反对,继而冷笑,“即使有一天我要嫁人,我也绝不会嫁给他。另外,别把‘般配’用在我和他之间,那让我感到极度恶心!” 朱克不由露出一副囧容,他说道:“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标准的绅士,举止有礼,风度翩翩,还特别热忱,痴恋于你。说真的,今天他出场之时,就已震撼了广场中的所有人,噢,你可能没看到:他从魔幻的马车上走下,一身高贵雅致别有风范的黑色礼服,低眉浅笑,温文尔雅——我得说,那必须是帅炸了!此外,他还是一名法术天才,他是大法师的学生,还有一个大公爵作为父亲!啊!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简直就是能出现在每一个女人梦中的白马王子。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讨厌他......” 问得好! 门外装作醉汉的叶孤云也忍不住击节赞叹——这他喵的也是我最想问的问题啊! “我不喜欢贵族,”肯娜冷脸说道,“我不喜欢和那类人待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装作没有注意到漫浮于他们身上的粗鄙,肤浅,铜臭,虚伪和故作姿态!” 「这有点狠。“我不喜欢贵族”,呵,从出身上直接否定一个人了!然而其给出理据看起来如此牵强......」门外的叶孤云如此想着。 朱克更懵了,挠着头,苦着脸,琢磨了好一会儿,依然不得其解:“呃,小肯娜,我还是没能搞懂......弗兰克殿下,似乎、似乎怎么都不能和‘粗鄙,肤浅,铜臭,虚伪和故作姿态’联系起来啊......” 肯娜一窒,当即醒悟自己“下意识”(就是随口)给出的这个理由很不靠谱,却也不愿意承认她对弗兰克怀有极深的成见,咬了咬唇,死硬的她兀自加料:“不管怎样,我总不能和害死自己兄长的人在一起!” “啊?”朱克不禁失声。 “肯特,我亲爱的哥哥,一位备受尊敬的圣武士,就是因他而死。” “怎么会呢......” “哥哥是在参与到其主持的任务时牺牲的,”肯娜的表情真的充满了愤恨,“他是团长,他没把哥哥带回来,他就该负有主要责任!这不是一场隆重的葬礼就能揭过去的!” 「噗!弗兰克,你完蛋了!这是被归类到杀兄仇人了啊!不共戴天啊!还能有什么念想?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妞儿也未免太偏激了。」 “而且,我讨厌爱希伦家族。”肯娜声讨起来似乎就没完没了,“这种老朽的腐败的堕落的邪恶的大贵族早就该扫入历史的尘埃!这群恶棍,为了保有其本来就不该拥有的特权,为了延续其盘剥人民得来的非法的奢华享受,他们坚决地抵抗民主制度的推行!他们一直禁锢着思想,钳制着自由!他们让新月城依然处在一片蒙昧和落后之中!他们只想维护自己野蛮邪恶的统治!他们......是魔鬼!”越说,肯娜便越是亢奋,越是义正辞严,“也许卡尔夫阁下早就该带领军队前来推翻他们的暴政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未见行动。” 朱克眼中一片迷茫,听不懂,没关系,只管点头:“好像挺有道理的......” 「有道理个屁啊!」 叶孤云已经被气得哭笑不得了,一刹那间,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 「论偏激,论狭隘,我就服你,都赶得上地球上的那些无脑喷子和键盘帝了!」 「禁锢思想?钳制自由?蒙昧?落后?你也不看看整个北地有哪个地方的人民能过上新月城人的生活!」 「弗兰克,真的,没救了!别再对这段恋情(尽管只是单相思)抱有希望了!丫的这妞竟然还是个已经被民主之辉深度洗脑的“自由公民”!你呢?可是最最典型的邪恶反动的封建大贵族啊!立场天然相左,如何也掺不到一块......」 「不过,没救了好像也不错,没能和这个蠢透了的女人共度一生,未必是件坏事......」 回过神来,又听见排练厅内朱克在说话:“优秀如弗兰克殿下都难入你法眼,这真是......好吧,可否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到底该是怎样的?” 闻言,叶孤云顿时一凛,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许是因为羞涩,肯娜扭捏了好一会儿,然后,方才满带憧憬地说道:“总归是要像桑比先生那样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这不是刚才我用来形容弗兰克殿下的么?怎么......朱克脑中一片浆糊,稀里糊涂,呷了呷嘴,才记起本来准备道出的打算:“啊!好吧,姑娘,看在同为沦落人的份上,我会帮你的,帮你拿下他,那个叫桑比的小白脸!” “噢!谢谢!” 叶孤云不知道桑比是谁,也无意聆听后头的八卦,他靠在墙上,默默地对弗兰克的初恋判以极刑——斩首、凌迟或者五马分尸,总之必须是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 「嘿!原来还存在着情敌!这才是最最重点的吧?弗兰克,该死心了,你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感叹一番,撑着墙,叶孤云小心地站起身来,从醉鬼变回正常人。 要打探的都打探清楚了,是时候闪人了。起身站定,叶孤云犹自庆幸,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倚墙窃听了许久,竟也未有人路过此地,戳穿行藏,实属不易。下意识地瞄了眼左右,懵了—— 转角处,一个似乎刚刚转出的女士正双眼瞪圆,掩嘴欲呼,那动作,那神态,其中含义,分外分明,就差在身上挂着个纸牌,上面写着:我发现了歹徒! 她必定是看到了自己刚才的全套动作! 「命歹!做人果然不能太得瑟!」 叶孤云已经掠出去了,以最快的速度。揽腰,捂嘴,强势而又轻松地将女士控制住。瞄了眼左近,发现一个开着的窗户,想也不想,他便腾身而起,一跃而出——当然,怀中还揽着被挟持的那位女士。 但不过一刹,他便后悔了。 「我干嘛要逃?」 他猛然省起,就算被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无非就是被冠上变态、怪咖、窥私癖等一系列不太好听的名号。但又怎样呢?再多来几个好了!他又不准备当个好人,当那种最完美的道德典范,他可是疯子、狂人、杀人犯、冷血屠夫、黑衣魔鬼以及封建反动势力的邪恶爪牙,他意志坚决立场坚定,就要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到底了。既如此,些许恶名,还有必要放在心上吗? 「唉,绝对是秘密潜入的游戏玩得太入迷了,真把自己当作是不能被发现的特工了......」 叶孤云如此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然后,他才想起自己身在半空的事实,怀有还揽着那位何其无辜的女士...... 噢!什么后悔、什么解释都不是当下最要紧的,真正要紧的是,别摔死...... 啥?你说这市民剧场只有两层? 拜托!你也不看看它这两层到底有多么高大,都快修成一座堡垒了!也不知道生产力如此低下的时代,这里的匠人是凭着何等广大的神通来修成诸多雄伟壮观的建筑的。 不过,高大又如何?不打紧,绝对不打紧,叶孤云不是还有轻功么?还是浪极了的轻功。他动了,不慌,不忙,翻身调整,运足内力,随后翩然一踏,准确踩在一个气流枢纽之处。他升起来了!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迎着冷月,紧抱的两人扶摇直上,飘然若仙。 这时候,某人才有时间感受一些揽在怀里的女士—— 呃,好香,好软,好柔韧,以及......好大,好弹,好有压迫感...... 第一四五章 我的女人 凯瑟琳在辉煌剧团中是一个极特殊极超然的存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的待遇尊崇而独特,谁也别想共享。 她甚少出现在人前,她吝于与人交流,她不参与剧团的聚餐,她只参加公演前的最后一场排练。她轻易不对剧本发表意见,但只要发表了便是定案。她不住在剧院内,也不在广场上的驻地中,而是携着随从,居住在“跳舞的寒号鸟”旅馆中。 冷傲疏离,高高在上。 然而,没有人觉得不妥,也没有人敢于质疑。 而今晚,盛大而成功的首秀之后,一反常态,冷傲的午夜女士并没有如惯例般早早离去,她继续停留在剧院之中,四处穿行,四处寻觅,乃至逢人便问。 她是准备和剧团中的某人好生聊聊。 这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主意,却是凯瑟琳在休息室内生够了闷气之后,突然想起了桑比刚刚提及过的肯娜小姐。自己抢了她的位置,这一点毫无疑问。同样毫无疑问的是,这将为她带来或许会是相当沉重的负面打击。 凯瑟琳为此感到抱歉,她不想这样,不想有人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不得不改变既定的生活,乃至命运。她不是好人,但也恪守底线,她不允许自己随意作恶,哪怕只是无意为之,尤其是对普通人。事实上,她很讲原则,她界限分明,她会肆无忌惮地对付或者捉弄那些被她敌视和讨厌的人和物,但只要不在此之列,她的魔手就绝不会向你伸出。 简而言之,略感歉疚的凯瑟琳想和肯娜谈谈,给予解释,给予宽慰,给予鼓励,给予指导。最起码得告诉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自己最多只在剧团中停留几个月,过后,女主演的位置一定还是她的。 凯瑟琳自然不知道肯娜现在在那里,所以她自必然要在剧院内四处游逛,还必须找人询问。于是,剧团中的许多人有幸见识到一贯清冷一贯孤高的午夜女神(对的,今晚的表演过后凯瑟琳已被升格至女神了)大大方方地穿行在他们的视线中,释放优雅的微笑,投来亲和的询问...... 好吧,这群人诚惶诚恐的姿态,确实是会让凯瑟琳暗爽不已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肯娜现在在哪里。当然她很快便得到答案,“似乎在排练厅”,于是她马上转道往排练厅走去。 兜兜转转,轻车熟路,排练厅转眼就在左近。 意外总在人最为笃定的时刻出现。 施施然的,凯瑟琳转过了最后一个转角,骤眼望去,懵了—— 排练厅的门口卧着一个醉汉! 好吧,醉汉本没什么,这年头,这城市,好人不多,这等烂货可真是随处可见,没什么值得惊异的。而且,这里是剧院,还刚刚才结束了一场演出,有人玩嗨了后吃饱喝醉晃晃荡荡不辨东西摸到了排练厅外可一点都不奇怪。 但...... 醉汉动了,连续地动,就在凯瑟琳眼皮底下。他坐落在墙角的姿势有点怪异,凯瑟琳开始时还不明白,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在倚墙窃听,接着,呵,那家伙竟还在又是摇头又是感叹的,最后,更是撑着墙站立起来,还理了理衣裳,一脸“奸笑”—— 这哪是醉汉?! 「哼!愚蠢之至!」 凯瑟琳怒了,她准备收拾这个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作恶家伙——咦?咋听起来那么像正义卫士咧? 恰在此时,那家伙转过头来。不可避免的,两人进行了一次茫然的对视。 看清其面容,凯瑟琳又懵了——竟是刚刚自己才反复咒骂过的那个混蛋,萨菲厄斯! 瞪圆双眼,掩嘴欲呼,凯瑟琳敢发誓,自己脸上的这个又萌又美的惊异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她怎么会想到萨菲厄斯竟然会在此时此地以这种方式出现嘛! 「呃.....他竟是痴汉?不会吧?......哼!就是了!死变态!好恶心!」 同样,凯瑟琳敢发誓,自己根本没有想要喊话的打算。可惜对方并不这么想。几乎只是一瞬间,某人便已掠到了她的身旁,还捂上了她的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快!太快了! 凯瑟琳根本无法辨清萨菲厄斯的行进路线! 然而她并非没有反制的办法。譬如,利用闪现术瞬移至数尺之外;利用瞬发的力场冲击将那家伙崩飞;将自身躯体灵体化,让那家伙无从擒抱......只要她愿意,有一千种办法能够避免被那家伙完全控制。只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正处在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的状况之中,好生衡量之后,她决定不做反抗。 「唔,他的胸膛,好宽厚,好强壮......」 「呸!想什么呢?!」 犹迷糊间,忽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睁眼一瞧,凯瑟琳怒了。身体悬空,四处无着,这混蛋,竟是直接从窗户上跳出!! 「他疯了么?」 惊怒间,凯瑟琳还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补救,然后,她感觉到某混蛋正在进行一阵莫名的折腾,紧接着,非常不科学的,她发现两人已停止了下坠,相反,还在徐徐上升! 就像被施加了漂浮术一样! 怎么回事? 她分明只看到那混蛋不过是一脚踏在虚空之中,再没有任何疑似是施法的动作,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奥术能量的波动。 不是法术! 噢!这必定是那混蛋身具的来自异世界的古怪能力! 这也太神奇了!到底是凭借什么?啊!是那所谓的「气」吗?一定是了!难以置信!掌握了「气」,就能如此轻松写意便飞向空中吗? 就像这样,迎着冷月,扶摇直上? 好唯美,好浪漫......呃,也好羞涩,好压迫...... 凯瑟琳分明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有力的大手,也知道自己的胸脯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胸腹...... 她羞愤了,也凌乱了...... ...... 这段特别有诗意(可不是湿)的飞升过程倏忽便结束了,两人落在了市民剧场的顶部。 居高临下,观览四周,固然得享不错的景致,然则周遭的环境委实恶劣了些:无人清扫的屋顶,满是尘土、枯叶以及鸟粪,肮脏错乱,几乎难以落脚;而地势居高,无遮无掩,自然须得承受晚间分外凛冽的冬季寒风。说真的,大晚上带人来到这里,更像是受罪。 第一时间松开了怀中女士的叶孤云,看了眼左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抱歉了啊!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向对方告罪了一句,随后便再度运起劲来,他鼓起掌风,来回划拨,三两下在周围清扫出一片干净地带。 一阵晚风悄然掠过,即便是叶孤云,也不由为之打了个冷颤,想了想,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转眼望向那位穿着一身黑裙美丽到无以复加的女士——她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怒容,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径自披在其身上。 接下来,就是最尴尬最难堪的交流了!谁让自己把她劫持到这里呢? 该怎么展开话题呢? “你很漂亮!” 无言。 “呃,我没有恶意。” 愤怒加冷漠脸。 “喔,你的表演很精彩!” 成功了!叶孤云终于让对方开口了,但......却是蕴含着滔天怒火的质问。 “所以你就睡完了整个下半部?从我登场之后?” “啊?你怎么知道的?”叶孤云脱口而出,自然,他马上醒悟,“啊不!不不!哎.....” 好吧,叶孤云干脆放弃了治疗,啊不,放弃了解释了。 叹口气,想了想,眉目一挑,抬眼望去,盯着对方那张美绝了的脸,淡笑道:“午夜女士,不得不说,你真是个特别坚强的女人,且不说我做出的那些在常人眼里绝对是非常惊险的动作,单单是被劫持的事实本身,就已足够惊骇的了,而你,太厉害了,从头到尾,一句惊呼都没有。” 勾起嘴角,凯瑟琳展露出一个带着浓重嘲讽的笑,她说道:“所以我该怎么办?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向你这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黑衣魔鬼萨菲厄斯求饶?还是脱光衣服任由你这风流好色已经有了五名姬妾却还在夜里潜入剧院窥视女演员的新任首席顾问肆意蹂躏以求保得性命?” “不!不是这样的!”叶孤云急急地辩了一句,接着,他恍悟了,“你认识我?” “哼!黑发、黑瞳、一身标新立异的黑衣服,萨菲厄斯先生的标志形象我想至少在新月城已无人不知了吧!”凯瑟琳冷声道。 “黑发、黑瞳、一身标新立异的黑衣服?”叶孤云上下打量着女郎那一条薄薄的长裙根本无法掩盖的火爆身材,眼神轻佻,笑容古怪,“如此说来,你也可以是萨菲厄斯啊!” 可不是么?现在的凯瑟琳完全符合这些特点。 “你!......”由是,美艳的午夜女士被气的一时失语,挑眉瞪眼皱鼻抿唇的恼怒模样却显现出别样的风情,总之,叶某人也忍不住一阵心旌摇曳,极其强烈的那种。 “好吧,我确实是萨菲厄斯,”叶孤云抚胸躬身,非常正式地施了一礼,“幸会!神秘的、高贵的、尊敬的、技艺无双至美至艳的午夜女士!当然......” 他抱着手看着同样在抱着手但一脸漠然的凯瑟琳,神色玩味。 “也许我该用‘再见到你我真高兴’才对!” 艰难地将视线锁定在女郎的脸上——只要一开始打量,就很难被其魅惑的身段吸走了泰半的注意力,即便你心中可能并没有什么龌蹉的念头。 “我们应该在哪里见过,呵,这可不是什么搭讪的话语,我真觉得你和我见到过的那个人非常相像。无论是身高、体态、气质,还是说话时的语调、语速、表情、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抑或是偏好的颜色以及......身上的香气,都很相像。可惜我没见过她的面容,她戴着面具,只能见到丰润的唇,她勾起嘴角微笑的时候很妖娆很魅惑,噢,这也和你很像!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她是个作风无忌的法师,而你是个优雅冷傲的艺术家。当然这是可以伪装的,虽然我没法看破端倪。所以我有极大的理由怀疑你们俩是一个人!那么,午夜女士,我们是不是见过?你,到底是不是不久前声称要找我麻烦的那位?” 挑了挑眉,凯瑟琳回以冷笑:“你猜。” “嘿!这可是最无趣的回答!”叶孤云失望地道。 “不管怎样,我确实是要找你麻烦,”凯瑟琳深深地瞥了某人一眼,神色严肃,“为了吉安娜。” 这样的回答也许是足够巧妙的,全是真话,但都只说一半,既没有否认叶孤云的猜测,也回避了除非是谎言否则无以为据的正面回应。事实上,在心思玲珑的人的眼中,这已经是变相的承认了,至少叶孤云已笃定认为法师和艺术家是同一个人。当然,以他目前得到的信息,暂时还没能将这位午夜女士和听说过许多遍的那位选民女士联系起来,他是真的以为,这位吉安娜的闺蜜就是为了好朋友的问题而来找他麻烦的。 “噢,我还忘了,你和吉安娜还是好朋友。”叶孤云失笑地轻摇下头,“既然是这样,我们更应该有良好的交流,更应该相互理解。我必须强调,今晚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某些重要的事情,绝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没有兴趣知道这些!”凯瑟琳打断了叶孤云的话语,神色严肃而冷厉,“我只要将吉安娜带离你的身边。” 叶孤云沉默了,皱着眉,与女郎森然对视。两者各不相让,最后却同时收回了眼神。然后,叶孤云凝声问道:“告诉我,吉安娜是谁?她是什么来头?或者说,她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了?”凯瑟琳稍显愕然。 “第一天我就知道她不是人类。”叶孤云答道。 “所以?”凯瑟琳的眼中开始表露出轻蔑,“感到困惑了?迟疑了?害怕了?” “不!”叶孤云断然否认,“吉安娜是我的女人,我认为我有必要知道她的底细,然而我也认为直接询问‘你是什么’这种问题是欠缺尊重的行为,所以我选择问你,她的好朋友......” 顿了顿,他补充强调:“我不在乎吉安娜身后的一切,她是什么种族,她有何背景......在我的身边,吉安娜只有一个身份,我的女人!” 第一四六章 突如其来的吻 “在我的身边,吉安娜只有一个身份,我的女人!” 说实话,听到这样颇为霸气的对白,凯瑟琳多少是会感到折服和感动的,然而自身的立场和所知的事实轻易就将这些情绪在苗头时便全部扼杀。 “哪怕你必须面对数个大型的巨龙族群?”凯瑟琳冷声质问。 叶孤云完全不在意对方表露出来的浓重敌意和带着威胁性质的警告,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些东西,尽管更多的还处在一片迷蒙之中。 「关键词:巨龙——GEt√」 洒然一笑,他说道:“谢谢指点。” 沉默了数秒,再发声时,凯瑟琳以疑问开始:“你不害怕?要知道,你要面对的是来自巨龙族群的压力。注意,是巨龙族群!” “那又如何?”叶孤云的回答出乎意料的果决,似是根本不必细想,“反正,想要将吉安娜从我身边带走,就得问过我的剑与掌!” “哼!你自信能够承受得住?” “已无关有否自信,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继续是果决的回答,另外还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坚毅以及锐利张扬的狂傲,“只能说,我必将竭尽全力,直到我倒下。”叶孤云点了点自己的胸膛,“这是男人的准则。” “这只是大男人的准则!自私!丑陋!龌龊!可耻!”凯瑟琳的表情已经比墨更黑比冰更冷了,如果条件允许相信她一定会祭出最强的法术将眼前的这个混蛋轰杀至渣,“吉安娜何等高贵?她不能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姬妾——还只是五者之一!你凭什么如此待她?这是羞辱!这是糟践!我不允许!她的亲人不允许!你所有的竞争对手都不允许!” “你只有两个选择!”连续的怒吼让凯瑟琳的呼吸变得特别粗重,高挺的胸脯也因此一起一伏的,波涛汹涌,蔚为壮观,可惜谁都无心关注这等美妙风景,“第一,遣散另外几个姬妾,让吉安娜做你的夫人;第二,让我将吉安娜从你身边带走!” “对不起,办不到。”叶孤云的回答依然还是那般果决,不过,尽管他特别坚决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倒是多了几分轻松和坦然。 “所以我们注定是要相互敌对的。”同样的,这回凯瑟琳的语调也显得格外平静。 “很有趣,不是吗?”叶孤云却是笑了起来,笑得懒散而随意,眼中更带着难以理解的雀跃和浪荡,至少凯瑟琳是完全不明所以。 无言对视,再一次。 这一次,更凝滞,更长久,似乎看不见尽头。 静默的打破源自于一股特别强烈的晚风,突然出现的它,紊乱而凛冽。凯瑟琳那一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柔顺至华丽的黑长直秀发被扬起来了,就像正被一台鼓风机正面吹拂,发丝散落在空气中,随着气流凌乱摇曳,散发这独特的飘逸美感。更重要的是,柔润的粉腮露出来了!玲珑的耳垂露出来了!整张脸都露出来了!她的魅力再无半分保留!此时的凯瑟琳,就是一个登临高处俯瞰众生的午夜女神!神秘!魅惑!致命! 叶孤云的眼中分明写着惊艳二字,他想说些什么,嗫嚅了一会儿,跑出嘴的却只余最简单的几个字:“你真美!” “哼!”勾起嘴角,凯瑟琳再次展露了一个冷笑,“风流多情的萨菲厄斯先生,现在是准备撩拨于我了?呵呵,能被瞄上,不胜荣幸!” “咳咳......”叶孤云尴尬地报以两声轻咳,虽说只是出于一时的情不自禁,但这种事,还是不要尝试解释为好,很容易越描越黑。胡乱瞄了眼左右,他到底找到了话头:“夜色已深,此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该回去了。” 凯瑟琳也没有纠结那个话题的打算:“很好,正有此意!那么,我们该怎么下去?” 叶孤云答道:“当然以各自的方式了!” 凯瑟琳又笑了,眼眸中戏谑浮动:“各自的方式?所以我该爬下去是吗?” 叶孤云懵了:“爬?” 眉目一挑,凯瑟琳说:“我是普通人。” 叶孤云满脸黑线:“别开玩笑了!” 抱起双手,凯瑟琳还是那副戏谑的笑容:“我是普通人。” 呃......好吧,败给你了。 揉了揉太阳穴,叶孤云无奈地说:“知道了,我会带你下去。” “至少要绕着剧院飞行三周!” “你真当我会飞了?那只是轻功,需要借力的!” “我不管!这是赔罪!谁让你无端将我掳上来了?” 既如此,也没什么可分说的了,心一横,提起全力,叶孤云又一次朝凯瑟琳疾掠而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然后,运劲一蹬,腾身而起,从高高的剧院顶部飞跃而下。 晚风扑面,清劲如刀,这也未能阻挡畅享飞翔的兴致。脚下的行人兀自奔走,眼前的景致飞速更换,身旁的鸟儿惊慌四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是任意姿态,可以从任何角度,每一变换,总有一幅新的视界,令人沉醉——人类对于天空和飞翔的渴望就是如此狂热却又简单,轻易就能满足。 凯瑟琳满足了,她再一次体会到不久前曾体会到的那种神奇的飞行感受,轻盈潇洒,飘渺如仙,节奏独特,富有韵味,她爱死这种感受了,尽管凭借法术她自己完全可以以任意姿态在空中任意飞翔。 同时,她也确信了叶孤云所说的是轻功而非飞翔的说法,他真的需要借力,或是檐角,或是枝头,乃至是飞鸟,即便看起来像是踏在了虚空之处,那也仍是一处气流枢纽,“厚实”有劲道。 凯瑟琳更满足了,搞清楚这点也是她的主要目的之一。 忽然,她感觉揽在腰间的大手更用力了些。扭头望去,只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它正紧紧盯着自己的脸庞,放着光华,灿若星辰。 “你很美!” “我知道。”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我知道。” “都知道?呵,那么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凯瑟琳一怔,这问题又怎能回答?唯有轻轻摇头。 然后她就感觉男人又一次做出了调整,转过角度,加快速度,掠向了一处突出的平台。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感觉自己被压迫至墙边,男人就站在面前,一只手撑住墙壁,勉强保持着一个极近的距离。 嗯,俗称“壁咚”。 凯瑟琳察觉到男人的脸越靠越近。 「他要吻我?」 下意识的,她认为这不可能。虽然曾做过多番主动尝试,但自己从来没有迷住过他,在丘陵区时没有,在灰铁要塞里也没有,刚才在舞台之上更没有,即便是现在,他的眼神炙热却也清澈,但未见迷乱——凯瑟琳认为的男人迷醉于她的标志。 她甚至已判定叶孤云是那种能够绝对免疫于自己魅力的怪胎,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然而我们的午夜女士搞错了一件事情,并不是只有迷乱才会导致亲吻的冲动的,两者事实上并没有严密的逻辑关系。而且,也不要试图以逻辑去分析一个被挠到了G点的神经病的行为模式。 于是,她的唇被堵住了。 接着,连牙关都被叩开——某个无良的家伙,竟是一上来就祭出了法式湿吻! 「他真的吻我了!」 「这便是接吻的滋味?」 「感觉不赖......」 「好像有果酒的清香,又有蛋糕的香甜......」 「噢不!我在想什么呢?!」 「我们是敌人!矛盾尖锐的敌人!」 「我们怎能接吻?」 「喔!他的舌头......太坏了!」 「呸呸!怎能这样!明明刚才还在最激烈的针锋相对......」 直到快要窒息的地步,深深纠缠的双唇才不舍地分开,只余男女粗重的喘息,末了,男人还在女人光洁的额头上印了一记,特别浪漫特别温情。 “突然发觉,撩拨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直视着女郎的双眼,叶孤云坏笑道。 凯瑟琳幽然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是用力一推,然而绵软的双手却是没能帮她挣脱男人的怀抱,怒了,想也不想,立即又瞬发了一个至高标准的力场冲击,砰地一声,一下子将男人远远弹开。 “我要杀了你!”凶狠地盯着叶孤云,凯瑟琳森然低吼,就像一只怒极了的黑凤凰。 “因为我夺走了你的初吻?”撑着地面,揉着胸口,叶孤云有些蹒跚地站起身来,脸上龇牙咧嘴的,一片痛苦之色——开玩笑,挨了凯瑟琳一记不留手的力场冲击,滋味能好受么?虽如此,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浪荡轻佻:“别想否认,你那生涩的表现可骗不了人。” 凯瑟琳绝没想到自己还能怒火更盛:“你死定了!” 叶孤云显然不以为意,依然笑望着凯瑟琳,眼神炙热,笑容温和:“我的女士,连咒骂词都这般贫乏无力,你真是越发可爱了!”他拍拂着身上的尘土,完了后向女郎招招手,“很高兴与你再次相逢!说真的,丘陵区一别,随后我真是时刻都在忐忑之中啊!” 凯瑟琳哑然,刚才的那一记力场冲击,可是将所有的模糊全部抹消了啊!法师和艺术家的两个身份被强行合并了!噢,真不妙!不过,有了吉安娜的事情作为幌子,这个混蛋绝不至于知道自己就是选民女士...... 叶孤云又说道:“但现在,不忐忑了!我甚至会期待你来找我麻烦!因为......哈!告诉你,我已经在慎重地考虑着要不要对你展开正式的追求,就像弗兰克追求肯娜一样!” “再见!” 洒然一笑,叶孤云飞身而出,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四七章 金手指——香水 一周过去了,新月城外的风雪愈发的浓重,而城内的天色也随之变得更为阴沉。 天气格外严寒,但也挡不住大人物们格外繁忙的行程。 罗契依然每天要忙碌于十三行的运营,尽管现在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其实并不太多。因为风雪的缘故,城门口新市政大厅的施工是必然要停止下来的,罗契倒不必每天赶到工地当监工了。而他也不怕肆虐的风雪糟蹋了现有的建设成果,盖因他早已命人在工地之上布下了一系列完备的风雪防护措施——嗯,必须是和法术和奇物有关。 什么?额外的高额花费?呵!须知这是罕有的一项大公爵直接钦定的市政工程,意志特别坚决,所以预算又如何能缺?事实上,为了追求进度,建设队可一直没有解散,他们仍在随时待命,可不会放过风雪连天的季节中偶尔的几天放晴的日子。 然而罗契并未因这两项任务的减轻而变得悠闲,现在,他还要参与到协助守备官隆冬管理城中突然恶化的治安的“严打”任务中。 啥?新月城内的治安状况不是一直很好很稳定吗?不是能够号称北地第一吗?(事实上卡尔夫阁下来到北地之后就不是了)缘何突然间竟至于“严打”? 还是与早前颁下的悬赏令和招募令有关。 毫无疑问,这是两则成效显著的法令,但是,没有任何事情是完美无缺的,在享受两则法令带来的巨大收益的同时,也得承受它们带来的负面影响。 因为巨额赏金的吸引,一时间,都不知道有多少佣兵、冒险者和赏金猎人闻风而来,他们活跃于新月城的周边,特别勤奋特别卖力地替大公爵打扫所有看不顺眼的地方。 然后,风雪来了。 他们不得不暂且停下手头上的所有工作,躲入“温暖和煦”不受风雪侵袭的新月城中。 从经济的角度,这是大大的好事。一下子多了一大批手头阔绰(大都新近获得了高额赏金嘛)消费能力极高的游客,能不是好事么?更“过分”的是,这批豪客还将在城里度过几乎整个冬季!嘿嘿,大概,大公爵掏出的那些赏金,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笔用在新月城服务业中的促进金而已! 然而站在管理者的角度,这便是大大的麻烦事了!也不看看,能当佣兵、冒险者和赏金猎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手头有武器,身上还怀具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强大本领,一个个都是脾气犟不好惹的模样,不守规矩罔顾法纪几乎就是最基本的属性,真是想想就令人头痛。 而现在,这一类“惹火尤物”可是大量聚集在同一城市中......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这些“惹火尤物”——罗契口中的无定向无间断无预兆的麻烦制造者,究竟已制造了一个何等混账的局面!和城卫队冲突,和居民冲突,相互之间更也在剧烈冲突......负责处理相应事务的隆冬和罗契,着实已经疲于奔命了。 相较于罗契,弗兰克的工作到底没那么身心俱疲,但也不见得轻松。他依然处在被抓壮丁的状态之中,每天都在协助奥斯玛大法师做着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被命名为“化学实验”的炼金实验。 唔,这其实算是个变相的禁足令,至少他是完全再没时间前往市民剧场在肯娜处找虐的了。 然而,区区禁足又怎能浇灭慕艾少年初识恋爱滋味时心头那汹涌的情火?事实上,关于爱情,弗兰克远比叶孤云认为的要执着得多。犹记得,当天事后,只在隔天,叶孤云便亲自告知弗兰克肯娜之所以冷对他的根本原因,并明确表示他的初恋不会有任何结果,然而...... 叶孤云觉得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情圣啊! “我坚信最真挚热烈的爱恋一定能抹除最深重的偏见、消弭最淤塞的隔阂、融化最冰冷的那一颗心!” 呵!这他喵的哪来的如此纯洁高尚伟光正的信念啊!有此执誓,还劝说什么呢?甭管是什么说辞,在它面前还不都是苍白无力?罢了罢了!随他去吧!也许只有碰到头破血流才能有所领悟。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长的代价了吧? 不过嘛,就像先前提到过的,弗兰克暂时还没有出去碰到头破血流的机会,他得做实验,繁重的不知所以的实验——很可能,这就是奥斯玛大法师的另一层的深重先见吧。 人人都有事情忙活,叶孤云也一样,这会儿,嘿嘿,他在一具裸裎的女体上卖力工作着。 这里是别墅里被改装成实验室的一间工作室,冷美人帕梅拉正扶着墙边的架子,高高翘起自己的玲珑桃臀,迎合着某人的辛勤“工作”,那一脸潮红轻咬香唇苦闷难耐的诱人表情,哪像是平时高冷疏离直如冰山的她? 有道是,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别看女人总在某事到来之前哭着喊着“要死了要死了”,可在事后,总能比男人更快回复至生龙活虎的状态。没有用内力作弊的叶孤云只是一个相对健壮的普通男人,在这事上永远别想彻底击败女人,所以,在闷哼一声结束了这次突发的“工作”之后,到底还是被他拥在怀中的帕梅拉首先回复过来然后小心周到地替他清理身体收拾一切手尾。 好吧,事情终于回到正轨——嗯?原本的正事是什么来着? 噢!对了,是配制香水。 帕梅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没错,就是为了学习配制香水。 为什么是她? 因为其余众女都已有着擅长的手艺,唯她稍欠。 算是出自叶孤云之手的手艺只有现代衣饰的缝制和蛋糕的烘培而已。安妮两者都会,泰勒精于后者,而伊芙、米兰达和吉安娜俱都擅长前者——唔,虽然吉安娜独独只擅长制作内衣。而帕梅拉......挺逊的,两者都不熟练。 叶孤云直觉地认为这和她不愿透露但并不平凡的身世背景有关。 不过,没关系,手艺嘛,总能碰到合适的。这不,帕梅拉现在是主动要求学习香水的配制,从表现出的学习的态度和成效来看,她对这门手艺确实是感兴趣并有天分的。 至于为什么学着学着突然换了个“工作”——呵,听说过什么叫干柴烈火情不自禁么? 请试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暧昧旖旎,空气中还弥漫着各种来自于鲜花香草或浓烈或清幽俱都极为好闻的香气(配制香水嘛),丝丝缕缕,萦萦绕绕,不绝于鼻间,分明是最好的催情剂,而身处其间的正好又是一对恋奸情热的狗男女,经不得挑逗,受不起暗示,危险关系一触即发,就像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成为引爆一切的火星,倏忽之间,便“啪啪啪”地爆燃起来。 最后么,他们也确实“啪啪啪”地爆燃起来了,真他喵的激烈,真他喵的讨厌...... 狗男女,哼...... 完事之后,又度过了慵懒闲散的圣人模式,叶孤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香水之上。研制香水当然是为了替十三行增添一样新的热销商品,用以赚取高额的利润,继而支撑宛如吞金巨兽的拓城计划的进行。事实上,计划中编列的待研制产品还有口红、香皂/肥皂之类的一系列东西,都是些没有太高技术含量但考验手艺的轻工业产品。在这个手工业都还没完全发达的年代,这些产品便是所有叶孤云能够想到也确认能够做到的高利润商品了。 高利润?确实是啊。 香水和口红毫无疑问将归类为奢侈品——奢侈品凭什么赚钱就毋须多加解释了。 相对的,香皂/肥皂的归类可就丰富多了,完全可以针对不同的市场,细分成若干个类别若干个档次,高中低全部覆盖。最高端的做成奢侈品,卖给不差钱又渴望彰显身份的贵族和富商,而最低端的,尽管廉价大量贩卖。香皂/肥皂的本质从来都是大宗日化产品,属性与白糖类似,就算是薄利,靠着永不枯竭的销路,也可以赚取庞大的利润。叶孤云也愿意相信,走量的廉价肥皂,才是和白糖一样的利润大头,所获要远远胜过看起来更高大上单品利润更丰的香水、口红和高端香皂。 不管怎样,这些个产品,无一不是利润丰厚得其之一便足以创业发家的优质产品。更何况,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它们都还将处在垄断经营的状态中!作为垄断者,新月城自治领注定能从它们身上收获无法预估的惊人利润。庞大的拓城计划,也就暂时看不到资金断裂的危险。 香水的底细很深奥很神秘吗?算不上,大抵地球上一个中学生都知道其所以然。 毫无疑问,香水的配制方法是有很多种的,但在这个时代,能用的只会是相对原始相对简单的那些。而叶孤云知道的,无非是用蒸馏法而已:将选定的具备独特香味的植物原料捣碎投入沸水之中,高温蒸馏,植物里的香油会随着水蒸气溢出,待其冷却,便行收集,重复若干,才能得到高纯度的香油。随后,可以用酒精稀释之后直接使用,也可以用作配料,与其他香油相互掺和,以调配出更高等级的香水。 现代的香水,可以有数十乃至数百种成分,香味变化万千,极尽迷离梦幻,但那不仅是得益于千百年来无数的香水调配师不断精研配方所屯下的积累,还因为有着成熟强大的现代化学技术的支撑,后者实际上已经是至关重要的因素。而在现在这个连“化学”概念都没有的时代,就别妄想配制出各种如梦似幻的高级现代香水了!什么香奈儿、古驰、纪梵希的,统统不要想!能将单花香香水配制得成熟稳定就是胜利! 当然,只要意愿坚决,再恶劣的客观条件也不妨碍有心人更高的追求。譬如现在的叶孤云。最近几天,他就完全泡在实验室里了,全身心投入到各种不同香水配方的尝试和改进之中。因为他答应了身边的诸位姑娘,要为其每人配置一款与众不同的香水。 答应了就要尽力做到,叶孤云为此付出了十足的努力。 原本的叶孤云是不懂得香水的调制的,一个艺术生基本没什么机会掌握这种特别专业的技能,他有的只是一些最基础的认识和一个特别灵敏的鼻子。只不过,第二世时他同样利用了香水这个金手指来发家致富,自然而然,即便是从零开始,接触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慢慢也就学会了。至少他还清楚记得好一些特别经典的香水配方。 但叶孤云显然不准备用那些经典香水来应付诸位姑娘——她们可是自己的女人!如此做法,未免敷衍,太无诚意。再说,某些材料并不好找,是否能百分百还原还是个未知数,而且,那些经典香水也未必完全契合各位姑娘的气质。 总之,叶孤云这几天在做的事,就是不断地试验材料,一样样地,或增添或更换,还得衡量比例,反复尝试,就为了找到几个合意的配比。没说的,非常枯燥,非常笨拙,原始的香水调配,难免如此。幸运的是,勤勉的工作总算是富有成效,尽管只是短短的一周,到底还是让他弄出了合意的若干香水——唔,好吧,实际是仍有最后一种尚未完成,装在一个华丽的黑色水晶瓶子里的一种。 叶孤云认为这瓶香水还差着一点味道,就差那么一点,虽然闻过的所有人都说这瓶香水已足够迷人。叶孤云道不出所以然来,他只是觉得这瓶香水还不能完美的契合认知中那位女郎的气质。 他不想这样。 看着摆满桌面的各种材料,最重要的主材酒精,来自于玫瑰、茉莉、桂花、迷迭香、薰衣草、紫罗兰以及各种道不出名字的奇幻世界的独有花朵的一系列香油,叶孤云漫无头绪。 他实在是想不出该用何种味道让那最后一种香水臻于至善。 也许自己该外出走走了,至少有可能收获不一样的灵感。茫然间,叶孤云心头泛起了如此念头。 思维一发散,自然而然便会想到许多不相干的东西。 譬如,看着桌上的酒精,叶孤云不由的开始琢磨着相关的一些要事。 第一四八章 薇丝到访 这个世界已经能工业化的大规模制备酒精了。 当然,其制备方法是相对原始的发酵法,是在酿酒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唔,看看已满世界流行的朗姆酒就能了解一二。 事实上此二者都可以算是制糖业的衍生产业,相互间其实已构成了联系紧密的产业链。 主要原料都是那无比可爱的甘蔗。很合理的,榨糖过后会余下大量甘蔗渣,这些甘蔗渣加入酵母经过发酵继而蒸馏之后,所得之物便是朗姆酒。而制糖和制酒过程中产生的废糖蜜又可以用以制备酒精。最后,实在是榨不出什么东西的残渣还可以用作饲料或者肥料。 呵!端的是物尽其用,毫不浪费啊! 然而,即便这个世界已经能够大量制备酒精,这里的人们对其在各个方面的应用开发依然非常有限。他们从来只将酒精视作为一种炼金术中的优良溶剂,用以配置各种稀奇古怪效用独特的炼金合剂——不得不承认许多炼金合剂确实非常神奇——而不会去研究如何在工业方面充分拓展其应用。不知道酒精能用于消毒,能用于有机合成,能用于制药、结晶、萃取、洗涤等等等等。 这是一种混乱矛盾充满悖论(以地球人的角度)的技术进度。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譬如冶金。这里的铁匠有本事炼制出具备着多样卓越性能连叶孤云这个地球人都不得不大为惊叹的各种超凡合金,也有本事制作出效能匪夷所思的各类坚固铁甲和锋利兵刃,但却始终没能构建出一个成熟完善的冶金工业,他们甚至还没能力大规模地炼铁炼钢,时至今日都仍维持着小作坊的生产模式。 又譬如机械。必须承认,这里的匠人实际上手艺非常高明,他们已经能够制作出靠谱的木工、石工、矿山乃至是金属铸造机械,也有了完备的吊具、索具以及配套的起重机械......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而在粗重笨的重工机械之外,还不乏细致精巧之属,像是精确的怀表或者座钟,叶孤云现正急需的小巧雅致的香水喷头,以及更高深的由法师亲自设计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魔法装置,全都不成问题!然而,高明的他们,愣是没想过要去改进何其重要的纺织机...... 其他的,譬如养殖,譬如金融,譬如各种材料的应用...... 叶孤云实在为其感到凌乱!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其实已经走歪了(这是在叶孤云的角度,在土著的角度当然不会如此认为),等闲再难以催生出工业化。毕竟,正如炼金术才是此间最尖端的技术(之一),整个世界,魔幻元素是如此丰富,充斥着生活中的每个角落,生于此间的土著们又如何能培育现代地球上那种特别典型的理工思维? 叹息一声,然后.....算了吧。这事,没法急,也急不来。思维的转向不是能在一朝一夕间完成的。反正,自己已经插把手了,早晚这里得按我划定的方向前进! 如此想着,叶孤云脸上的纠结之色才变得稍稍消退了些。 候在一旁的帕梅拉一直没有说话,她当然注意到自家老爷那难看的表情了,只道是他还在为最后一瓶香水所缺的那一道莫名香味而烦恼,心下疼惜,只不过她向来寡于言语,这会儿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了,她能做的,只是默默陪伴,温柔注视。 然而这种温柔的目光向来是狗男女间最好的春药。 一转头,叶孤云恰好撞上了帕梅拉的目光,没啥好说的,霎时间,温情盈满心间,然后,呵,既然火星已将引信点燃,那么火药桶自必然又要“啪啪啪”地爆燃起来鸟~! 幸而,皇天有眼,狗男女还没搂上,实验室的门先被敲响。 是吉安娜。 推开门,吉安娜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到了衣衫整齐的一对狗男女,眉头却在嗅了嗅鼻子之后开始皱了起来:“好过分!你们竟然在实验室里做a爱!” 这姑娘,言语总是这般生冷无忌。 好吧,别说是清冷矜持脸皮薄的帕梅拉了,便是叶孤云这个大男人都要为此尴尬不已。 话说回来,也得叹服吉安娜那灵敏得可怕的嗅觉,在这被各种芳香填的满满当当的房间里,竟然还能闻出荷尔蒙的味道,实在是...... 跳脱的吉安娜又岂会仅仅是谴责一句便就停手?只见她努着嘴,叉着腰,气鼓鼓地朝帕梅拉走近,趁着对方还在尴尬失措的当口,一把撩起了那条看起来没有任何凌乱痕迹的女仆短裙,并伸出手,朝那敏感的胯下之地摸去...... 她竟是试图亲自验证自己的判断! 不过,她没得逞——再开放的人都不允许让这种过线的贸然进犯得逞,更别说是帕梅拉这种特别高冷矜持的女人了。 “帕梅拉!你好无耻!你好狡猾!你竟然敢偷吃!” “呃...我不是有意的......” “帕梅拉!你太讨厌了!怎么能偷吃呢?怎么能偷吃呢?还只是自己一个人,太自私了......” 听吉安娜的语气,她所谴责的似乎并不是“偷吃”,而是“一个人偷吃”,其中意味...... 咳咳...... 到底还必须是叶孤云制止了两女的打闹。 “吉安娜,有什么事吗?” “啊?噢!”吉安娜这才省起自己的来意,“有人找你。” “谁?” “薇丝,弗兰克的妹妹薇丝。” “薇丝?”叶孤云一脸狐疑,“她找我做什么?” 显然他没能想到答案,然而客人不能不招待,想了想,他说道:“我得洗个澡,至少也需换身衣服!嘿,我这满身的怪味,出现在客人面前实在是有失礼数。唔,先让安妮代为招待一下吧!她们不是好朋友么?” 没想到吉安娜却嘻嘻一笑:“安妮不在!” 她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着,表情神神秘秘的,像是在述说着什么天大的秘密:“我猜,薇丝就是趁着安妮不在才来的。” 叶孤云莫名其妙:“啊?为什么?” “因为薇丝是拉拉啊!而安妮,嘿嘿,从前可一直是薇丝最亲密的‘姐妹’之一!” 一句话,石破天惊! 别问吉安娜是怎么知道“拉拉”这个地球上对某个族群的专门称谓的,显然那一定是从叶孤云处学来。这姑娘在床笫之上总是不加掩饰地表露出对女体的迷醉和向往,身为她的男人,叶孤云能不为她科普拉拉之事么? 叶孤云和帕梅拉面面相觑,俱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有说话,因为知道吉安娜还没说完。 “当然,我们都知道,安妮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是拉拉——他爱老爷都要爱得发疯了!或许应该解释为,这是一个慈爱的姐姐对任性的妹妹的无原则纵容,反正,安妮确实是陪着薇丝胡闹了她的整个少女时期。然后,哈哈,安妮遇上了老爷!后面的事......嘻嘻!不用我说了吧?” 这下,连高冷的帕梅拉也忍不住谑笑起来:“我都能想象得到她们之间的那种爱怨纠缠的复杂关系了!前女友和前女友?呃,好混乱!再见面的话,得多尴尬啊!怪不得搬到这里后安妮姐姐总是尽量避免提起薇丝。” 吉安娜拍着手掌大笑:“所以我才说薇丝是避着安妮前来拜访的嘛!” 而叶孤云则囧着脸想着另外的事:怪不得薇丝总对我没好脸色,原来是因为我抢了她的女人!夺妻之恨啊!不共戴天啊!——可他喵的怎么就有股满满的荒诞感呢? 揉了揉眉间,挤着一张问号脸,他向吉安娜发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吉安娜拍了拍胸口,煞是得意地说道:“城堡里的八卦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你还是经常溜进城堡去玩?” “不行么?” “不是不行。但,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么?别总是偷偷摸摸地秘密潜入,还大肆打听人家的隐私,这不好。”叶孤云肃容训道。 这番话,包含着额外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在正面告知吉安娜,老爷已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了。不过吉安娜并不为此感到意外,连帕梅拉也不,也许吉安娜在日常生活中实在是露出太多马脚,又或者是认为老爷的目光如炬是理所当然之事而不感错愕?反正,恰恰相反,吉安娜现在相当开心,一是终于坦白了(尽管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二是她从老爷的语气中感受到的只有宠溺和包庇,而没有介意。 这很重要,非常重要。 “知道了。” 心情畅快的吉安娜应答地分外乖巧,那酥甜的语气,绝对能让任何男人迷醉得连骨头都绵软下来。 叶孤云苦笑着站起身来,现在他得去换衣服了,招待客人才是正经,可没工夫搭理这只磨人的小妖精。 片刻之后,换了身衣服的叶孤云出现在客厅。 薇丝靠坐在沙发之上,表情严肃,她没有去打量经过叶孤云多番修改后已变得格外别致的室内陈列,而桌上用以招待的糕点和清茶显然也未曾动过,她兀自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孤云径自坐到薇丝的对面:“抱歉,让你久等了。” 回过神来,薇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是我打扰了......” 然后,一片静默...... 叶孤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这场会面必须由自己主导了,否则根本没法进行。他认真地观察了薇丝的神情,倒是没有发现熟悉的那种冷漠中夹带着大量憎恶的敌视之色,有的只是别扭和郑重。别扭很容易理解,自是因为环境和氛围的不适,但郑重又是为了什么呢? 叶孤云读不懂,也猜不透。 “那么,”叶孤云开口了,临时又觉得应该本色一些,所以他维持着一贯的冷淡疏离,“薇丝小姐,请问,此番屈尊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薇丝没有立即回答,她垂着首,直着眼,盯着自己的膝盖,嘴唇抿的紧紧的,似乎是在坚定决心,然后,深吸口气,她突然站了起来,猛地鞠了一躬,妥妥90度,只有多绝无少,同时,一口气,以最为正式的语气高声说道:“恳请萨菲厄斯先生收我为徒!” 啥?收徒?啊不!拜师? 叶孤云有些懵。 第一四九章 伊芙的奇怪状况 叶孤云懵了,一时间竟忘记了作出回应。 薇丝也懵了,「没有回应?预想中可没有这种状况啊!」,她只准备了得到答应或者拒绝后的应对预案,但现在......咬咬牙,心一横,薇丝以相同的语调将先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恳请萨菲厄斯先生收我为徒!” 这回叶孤云终于不是没有回应了。 “啊,抱歉,走神了!”他尴尬地到了个歉,“我是真没想到你竟是为此而来,说实话,太意外了!”又摆摆手,招呼薇丝坐下,“不必那么正式,我答应了。” “啊?”薇丝倒是还有点迷糊。 “我是说,我答应了。” “答应了?” “你来找我拜师,想来只会是为了学武。关于我的武技,其实,只要有人愿意学,我就愿意教。招呼一声,定期就学,便已足矣,根本不必如此正式地上门拜师。呵,你也知道我的状况,形单影只,孤悬异世,实在是没有拘泥于礼节的必要,若是合适,我看连师徒的相互称呼也大可免去。”叶孤云径自往沙发里靠了靠,浅浅的笑着,神色坦然冲淡,看起来还真的颇有几分宗师风范。 听着这话,薇丝却还不敢相信,至少不敢全部相信,她盯着叶孤云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但我是奔着你的传承来的!”生怕其还没能充分领会,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传承的意思吗?” 叶孤云笑着点头:“还是那句,有人愿意学,我就愿意教。”看到对方骤然明亮的眼睛,他笑得更灿烂了,不过却又觉得需要事先声明点东西,“不过,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心的教,但不能保证一定能够学会。这事儿,要看个人努力,以及......造化。” “这是自然!”薇丝慨然应道。 她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幸运日,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最顺利的状况都还要顺利!那个臭男人竟然轻轻松松便答应了!没有进行无理的刁难,也没有提出过分的条件,简直是......爽呆了!好吧,虽然最开始时的那一点小枝节还是带来了些许难堪。 然而薇丝很快便受到了打击。 “先别顾着兴奋。”叶孤云抬手虚压,示意薇丝坐好,就着茶几,正对对方,很是严肃,“你还不知道其中的难度!我为什么会用‘造化’一词?那是因为,这事很难,近乎无望!这么说吧,事实是,相较于努力,我的传承决计是更讲求天赋,没有天赋,就是白搭。” “我理解!高明的功法大抵会伴随着苛刻的修习要求——我曾见识过许多,就从没碰到无所要求的。但也正因如此,我算得上经验丰富。同时,我认为我很有天赋,这不会成为问题!”薇丝自信满满地说。 “瞧,这便是误解。”叶孤云无奈一笑,然后他敲了敲桌面,示意自己是在强调,接着再郑重地说,“你应该知道,我所掌握的能力,与你们的截然不同,是整个体系的不同。” 薇丝点头。 “那么,你应该也能理解,我所说的天赋,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些。当然那些其实也挺重要的......”叶孤云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虚置身前,他默默运劲,将一簇内力凝于指上,随后,抓准感觉,突然间飞快地舞动起手指——却是以内力画出了一个无形无色的太极图。 薇丝茫然地看着叶孤云做完了整串动作,然后她听到后者问出的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感觉到什么了吗?”薇丝怔了一下,又思索了一下,再嗫嚅了一下,最后依然只能试探着回答:“一阵微风?一股气流?” 叹息一声,叶孤云摇头道:“遗憾。虽然你肯定不愿意听到,但我还是得说,薇丝小姐,基本可以断定,你没有获得我的传承的天赋......” 薇丝顿时脸色变了——原来,刁难是在后头?我就说,事情哪会如此顺利! “何必乱想。”叶孤云当然会察觉到薇丝的心理变化了,那近乎变脸的剧烈表情变更可是将心思卖得一干二净,她就不是能藏住心思的人。为了不让误解增加,叶孤云选择了进一步解释:“这不是针对于你。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没找到几个具备天赋的人,甚至,我对所谓的传承,已不抱任何希望。我觉得我的这一身所学,很大概率将随我一道埋入坟墓之中。” 「如果我有机会埋入坟墓的话......」 言毕,叶孤云再次伸出了手,就在刚才手指划动的位置,轻轻地点了一下。随即,阴阳两鱼相互纠缠的太极图显现出来了,当然在薇丝眼中这只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古怪图案。 叶孤云语带惋惜地说:“这是「气」,我所有能力的根基,你没能感受到它,也就无所谓得到我的传承。”看着薇丝脸上特别复杂的神色,他又温和地笑了起来,“我知道现在你心里一定是很不服气,会认为我是在糊弄,在搪塞,在找借口,从头到尾没打算答应云云。然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轻言放弃,无论如何都坚持要亲身尝试再做定论......” “其实,我是支持这种做法的,因为我也想找到传人啊,不管他会是谁。所以我根本没有劝阻你随我修行的打算!你大可以尽力尝试,我也会给予尽可能的指点,只是......还是那句,结果没法保证。” “嘿!吉安娜!”说到这儿,叶孤云扬手招呼某位一直“躲”在角落探头“窃听”的俏美女仆,“伊芙在吗?在?很好!麻烦请她来客厅,就说,有事小议。” 这时候薇丝终究彻底回过神来,不过心底自然仍不免又喜又忧,特别忐忑,而叶孤云的这个吩咐,她完全没法看懂:“这是?” 后者神秘一笑:“你的师姐,总该见见。” 师姐?伊芙? 嗯?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似乎是......那个买来的苏族女孩?她是师姐? 薇丝顿时感觉陷进了一阵莫名的荒诞之中。 伊芙的到来比想象中的要慢上许多,叶孤云悠然地品完了两杯清茶,才见着她的姗姗来迟。令人皱眉的是,她的状态看起来相当糟糕,嘴唇干燥,表情萎靡,脸色一片蜡白,还带着污垢和油光,头发凌乱暗哑,一身宽松的袍服也满是皱褶,若非是一双眼眸还是往常那般灵动有神,还真会以为她正重病未愈。 这可不得了,须知爱美且有轻微洁癖的伊芙在平时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怎么了?”叶孤云沉声问道,很严肃,却也能品味出浓重的关切。 白眼一翻,伊芙没好气地回道:“还不是因为你?” 原来,和叶孤云一样,这些日子里伊芙也在闭关之中,除了必要的一些活动,余下的时间,她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连最喜欢的阅读和最感兴趣的缝制新衣都舍得放下,着实用心之极。那么,闭关做些什么呢?却是为了修习叶孤云授予的那册《清浊经》。 认真算来,《清浊经》的确难说是具备难度,只要知道了最基本的一些关窍,哪怕是没有任何武学体悟的新鲜人,也完全可以独立修炼,毕竟,这只是一部入门级的内功心法。 看伊芙的模样,似乎还练得不错,邋邋遢遢的才是闭关练功的该有样子嘛。 一提起这事,伊芙便垮了脸色,虽然她的脸色本来就够差的了。她叉着腰,皱着鼻子,没好气地瞅着叶孤云,大发娇嗔:“哼!你教的是什么破功法!用处没看到,只会让我的身体变得怪怪的!” 叶孤云眉头一皱:“怪怪的?怎么怪怪的?” “我......”张口欲言,却又立即生生止住,伊芙犹豫了,她不确定是否要当众说出自己的那些必然不太光彩的糗状。想了想,又觉释然,不坦白又怎能得到最准确的解答呢?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下,龇牙咧嘴地朝叶孤云做了个凶狠脸,接着才开始气呼呼地说道:“不许笑哦!......哼!你的功法,太邪门了!第一次练习的时候,只勉强坚持了半小时,便让我筋疲力竭全身像散架,还流了一身臭臭的汗!呕,别提多恶心了!就这样吗?当然不!往后,更多的症状来了!总是莫名地就会放出臭臭的屁,还频繁拉着臭臭的便便!——啊~~!不行!我要疯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混蛋!都是你害的!” 显然已在抓狂中的伊芙连着狠揍了叶孤云几下,但口中还在往下述说。 “你知道吗?这些天,大半的时光我是在厕所中度过的!厕所差不多就是我的练功房了!我的肚子就没怎么舒服过!呜呜~~!我真笨!为啥非得要坚持过来呀......” 一转头,注意到桌面上还有几块没人动过的蛋糕,伊芙忍不住伸手去拿。 “还有!你的破功法还会让我的食量莫名其妙的突然暴增!至少有平时的三倍!呜呜!现在我只要一看到能吃的,就忍不住想要放进嘴里!唔,我又饿了......” “混蛋!你把我变成了一只贪吃的小猪啦!” 面对伊芙“声泪俱下”的控诉,叶孤云一直没有说话,只在浅浅地笑着,默默地注视,等她吃完了一大块蛋糕,又囫囵地吞下了一杯茶水,才一把抓起其右手。 “干什么?” 伊芙有些急,更有些羞。 叶孤云用力抓牢那只想要挣脱的小手,置于桌上,又伸出食指,竖在唇边,无声示意了一番,压下了所有抗拒,他才切着那纤细的手腕,输入一丝内力,认真地号起脉来。 不一会儿,伊芙的情况便了然于胸。 第一五零章 奇怪的绝脉 淡笑着,叶孤云准备开始解释:“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正常情况。”。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伊芙瞪圆了眼睛,“我都快被他折腾疯了!” “稍安勿躁。”叶孤云只好先将伊芙安抚下来。说实在的,他也为其感到心疼,一个爱美爱洁的姑娘,却不得不面临臭臭的屎尿屁的困扰,太难为她了。 “听我说,这是好事,是你修炼有成的表现!真的,这恰恰证明了功法已经在起作用,它在帮你洗经伐髓——噢,就是祛除体内的污秽和杂质!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排毒或者类似的其他,只需知道这是淬炼身体的一个过程,必经的一个过程!告诉你,当初我也曾经历!”叶孤云郑重地说道。 「虽然我当初的身体反应绝对没有这般激烈和夸张......」 「还有,《清浊经》这门入门功法什么时候竟也有洗经伐髓的功效了?我怎么不知道?」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伊芙......」 同时,一想到伊芙体内的状况,叶孤云便大感困扰,他竭力让自己不为此皱起眉头,他不想让那敏感聪慧的小姑娘有所察觉。 本来,授予伊芙《清浊经》之事,多少带着点应付的意味。叶孤云并不看好小姑娘能练出什么来,尽管后者一直声称自己能感受到「气」,他也从没放在心上,没有认真查证,只想着,自己一直保护着她便好。 然而,叶孤云没有想到,伊芙的说法,是真的!她真能感受到「气」!她能练《清浊经》!并且已练得完满圆熟! 内息!气海! 叶孤云已非常确实的从伊芙体内探察到两者的存在了,并且,他们还有着令他吃惊的质量和容量,特别雄厚,特别磅礴,特别粗壮,特别稠厚,相较而言,甚至远比同期的自己更为出色! 短短一周啊!便已这个程度?这是天才!比自己这个拥有着穿越者外挂的天才更天才的天才! 也许伊芙的长辈们没有说错,这个小姑娘,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只不过...... 一声叹息。 事实是,拥有雄厚内息的同时,伊芙也拥有着一身紊乱得过分的体内经脉!叶孤云的内视之中,分明看到了无数个淤塞、错乱或者粘连等乱七八糟的极恶状况! 那几乎不可能是人类能够拥有的一副经脉! 这是短寿之脉!这是恶疾之脉!怀具的人,若非身染怪症,必是早早离世...... 太恶毒了! 然而你却没法去责怪谁,这是天生的,并非后天所致...... 只因为,伊芙是苏族人,从一生下来就不得不具备着犹如诅咒的极混乱血脉的苏族人...... 一念至此,唯余悲凉。 幸好,转机还在。若是往常,叶孤云马上便会断定这是一道无法习武的xx绝脉了,然而他偏偏能从中感受到一丝生机。这是真的,叶孤云看得真切,他第一次觉得那无情的冥冥中存在还是有着所谓的好生之德的。 于是,他发誓要将伊芙挽救回来,至少也要将她的经脉理顺,无论要用什么方法,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真的吗?” 伊芙的狐疑之声将叶孤云从出神中唤醒过来,他连忙答道:“真的。” 笑了笑,将自己的表情尽量放松:“这么说吧,你已经把《清浊经》练得小有所成,你确实抓住了「气」,你也成功将「气」纳于体内,你已练出了我提到过的内息。很不错,你果然是个天才!” 伊芙却没有因为称赞而高兴,皱了皱鼻子,又问道:“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吉安娜!请帮我准备一支蜡烛!”叶孤云只好又再劳烦这位一直从旁偷听的小侍女了。 很快,蜡烛准备好了,点着火,静静竖在桌面之上。这下,吉安娜干脆也不回避了,坐径自在薇丝身边,和她一样,好奇地盯着将作演示的两人。 “照着我说的来......” 叶孤云让伊芙伸出手掌,掌心靠外,凑近烛火,固定空悬。 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无非是以内力隔空熄灭烛火,老梗了,一般的武侠小说甚至不屑于提,但对伊芙、薇丝和吉安娜来说,似乎还足够有趣。后二者更多是为一动不动便能隔空灭火的新奇戏法而得趣,至于伊芙,那当然是因为她第一次确认到自己的内力的存在,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内力外放的技巧的玄妙。 “这么说,我是真的练成了......”伊芙着实雀跃起来,即使蓬头垢面也未能掩盖那一脸的喜意,然而,突然画风一转,她又变得可怜兮兮的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练《清浊经》了?我受不了那些臭臭的东西......” “不行!”叶孤云拒绝得极其坚决,不留丝毫商量余地,“你必须继续练下去!至少得练到所有的身体反应全部消失为止!告诉你!《清浊经》对你极其重要!现在的你,还只是练了个大概而已!同时,记住了,每天晚上,务必到我房间一趟。” “啊?色情狂!你、你想干什么?”伊芙登时双手抱胸,一脸恐慌。 “想什么呢!”叶孤云没好气地瞪了伊芙一眼,“你的身体状况有些特殊,你必须接受我的推功导引,如果你不想遭遇什么意外的话。当然,若是你不喜欢去我的房间,那么可以换我去你的房间,或者就在客厅、练功房,都可以。” “哦。”伊芙弱弱的答道。 「接下来还要准备药浴和丹药,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所需的那些药材。」 如此想着,一转头,眼光掠过了略显茫然的薇丝,叶孤云才想起了原来的正事。 「太尴尬了,把客人都忘了......」 正了正面容,轻咳一声,他对薇丝说道:“抱歉,让我们说回正事。” “如你所见,事情出了些变化。我也没想到伊芙真的能学会《清浊经》,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东西。我想说我可能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传人,然而这不妨碍我对你的传授,你会学到相同的东西,我衷心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个!传人嘛,多多益善!”叶孤云接过伊芙递来《清浊经》手抄本,转手交给薇丝,“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了。拿回去,试着学,里面已经记录了所有的关窍,单独修炼也无问题。但,还是那一句......” “并不能保证什么。”却是听惯了的薇丝主动替他接上后面的话语。 “是的,理解万岁。”叶孤云不由笑着点头致意,继而又说,“当然,身为老师,我不能只用一本书就将你打发。呵,那太过分了!所以我欢迎你在任何时候前来求教,我保证你一定能得到最用心的指导,唔,只要我有空。” “你知道的,”叶孤云指了指自己,“新月城首席顾问......” 薇丝理解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听到:“其实我更愿意看到同学间的相互助益,这也是我让伊芙和你见面的主要理由。原本,不说原本了。现在,伊芙是真的学会了《清浊经》,这更好了,显然她能帮你很多。” 薇丝再次点头。 “最后,我想声明,内功并不是我的一切。即使你没能学会《清浊经》,入不了门,得不到所谓的传承,也没关系,我还有另外的许多高明技艺可供传授!做了我的学生,我绝不会让他一无所获的!” 薇丝难得的扬了扬眉,问道:“譬如?” “武技,纯粹的武技,不需要内力支撑的武技。”叶孤云同样扬了扬眉,“我认为你的武技还有很多提高的空间。” “是吗?” “不信?” “信,又不信。” “那么,你是想试试?” “敬请老师指教!” ............ 一个小时之后,薇丝走了,带着连败七场的战绩。 事实上,薇丝和叶孤云的比斗本就不是什么有悬念的事情,没有装备的加成,仅靠肉体和技巧,区区一名中级剑士试图对抗一位至少是传奇位阶的强者,那是在找虐。然而薇丝确实是为了找虐而来的,被虐了还特别开心,每次总是不出十招便被放倒在地也未见沮丧,最后还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当然有理由高兴了,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嘛!而叶孤云也很高兴,因为他在小校场(比斗的场地)中捡到了一个松球。 松球?有什么好高兴的?即便它相对特别来自于被称为“硬汉树”的阴顶古松。 盖因,这个松球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气,古朴,清幽,且又含着一股似乎是北地才能蕴育的凛冽高傲—— 登时一个激灵,叶孤云觉得已经找到了他正苦苦追寻的那点灵感。 也许,最后的那款黑瓶香水可以凭此补完? 不!没有也许!一定能! 大叫了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拔脚就往自己的实验室冲去。 第一五一章 部长会议 三天后,早上。 十三行的会议室里,叶孤云、罗契以及几名高级管事,嗯,现在是叫部门经理的“白骨精”相聚而坐,一场标准的部长会议正在进行,作为执行董事的罗契认真的听取着各位部长的工作报告、工作计划以及未来展望。 首先是销售部经理:“白糖的销售依然火红!或者说,白糖的销售从来都不需要担心!哈哈!我甚至敢以个人的名誉赌咒,有多少,我们就能卖多少!” “然而我们正是没有足够的产能!”接话的是市场部经理,“我们甚至没法满足近期驻留在新月城中的这部分商人的胃口!而在可见的将来,将有来自大陆各处数量多得多的商人慕名而来!我们,拿什么来满足他们?” “咳咳~!”这是对自己部门隐隐的责难,生产部经理不得不接过话题,“注意,我们仅仅只拥有两个作坊,以及为数不多的工人,它们已经做得足够努力足够好的了!你没法要求做得更多!” “我同意!按照既定的绩效考核标准,所有工人都应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附议的自然是绩效部门的部长,“各位,我必须说,想以两个作坊满足整个大陆的白糖需求?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想扩大产能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了!”销售部经理说道。 “扩大产能没那么简单啊!”生产部部长苦笑着回应,“是的,我们当然都知道该怎样去做,无非是寻找合适地点开设新的作坊,招募足够数量的合格工人......然而这些事在新月城中是个大难题。原因,你们都懂。新月城太挤(难找位置),太杂(难以保密),也太富(难找工人)了。还别忘了,我们现在拥有的两个作坊,其实仍旧是在不正常的临时状态中运行:它们设在公爵的城堡之内,所用的工人是公爵大人的家仆!这本是一时的无奈之举,它不应该发生,也不能再让它发生。所以,别指望在城堡中继续开设作坊!” “并且!”采购部部长此时也发话了,“我们也应该考虑到原料的问题!咱们的白糖是用粗糖加工而成的,粗糖虽然不是什么紧要的物资,但它的产地离我们很远,有时候即便是有钱也难以保证供应的稳定!尤其是,因为我们诱发的这轮突发式的需求暴增,新月城及其附近的好几个大城市的粗糖资源已经被搜刮干净了,想要补上,需要不短的时间,所以,即使我们成功开设了一系列新的作坊,产能也将受限于原料不足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粗糖的产地进口?用海船,一船一船地......”销售部经理皱眉发问,但说到一半便停下摇头。 “瞧,你自己也想明白了吧!太远,赶不及的。”采购部部长答道。 “其实粗糖不应该是我们的首要原料,甘蔗才是!”市场部经理敲着桌子环视众人。 “你想自行熬糖?”采购部部长问道。 “难道不应该吗?将所有环节抓在手里,我们无疑能够获得更多!而不必将粗糖的那部分利润让渡给别人。而且,我们有技术优势,我们完全能够整合出一套从甘蔗直到白糖、效率冠绝于世的生产流程,有了它,意味着什么,呵呵,都懂的!”市场部经理昂扬笑说。 “同时还能打造出一条紧密的产业链,制糖、酿酒以及......”市场部经理遥对坐在边角旁听的叶孤云点头致意,“制备酒精。这正好能为萨菲厄斯阁下提供的又一样暴利商品香水提供原料。哈!多么美妙的相互补充!” 市场部经理为何知道酒精和香水的关系?盖因叶孤云实验和试制所用的材料全都由十三行提供,作为最重要的几名高管之一,他当然有条件知悉。说实话,市场部经理描绘的美好前景一点都不夸张,但众人都没有为此表现得特别兴奋,就算是他自己也慢慢苦笑起来。 生产部部长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所以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该如何扩大产能。确实啊!前景是如此美好,但我们需要为它准备多少个新的作坊?制糖厂、酿酒厂、酒精厂......一个又一个。” “至少这一定是我们的努力方向!”销售部经理惋惜道。 “我同意!”生产部部长重重点头,“也许我们可以在城外也就是未来的城区里想想办法,那里一定有位置放下几个作坊的!但是,想要有所动作,恐怕得到明年开春。” “反正,我是要开始联系国内以及海外的那些合适的农业城市,必须加大甘蔗的种植了!”采购部部长笑道。 “还有棉花!” ...... 罗契一直没有说话,就和叶孤云一样。 这么做似乎是有道理的,罗契是为了保持自己作为董事长的威严,而他认为叶孤云是准备在仔细聆听之后再做发言。但到这会儿,叶孤云看起来还没有想要发言的迹象,使他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只好略带调侃地试图勾起话题:“萨菲厄斯!怎么不说话?难得你能出现在这里,我们都想得到你的宝贵建议啊!” 这句话,让所有的部门经理全都竖起耳朵来。 然而叶孤云只是奇怪地看了罗契一眼,说道:“这些事情你们都能处理好,我为什么要多嘴?” 呃......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罗契只好转移到别的话题:“好吧,能给我们说说你今天带来的新产品吗?” 叶孤云却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香水和一些化妆用品而已,自己瞧,样品都在这儿了。” “嘿!萨菲厄斯,你这态度让人很无趣啊!”罗契抱怨道。 “那该怎样?”叶孤云失笑反问。 “呃......至少,至少也该用诗一般的语言将你的香水的梦幻之处描述一遍!”想了想,罗契认真地说道,“要知道,这是香水!一个听到就让人兴奋的名字!” “确实!” 后半句话,令市场部经理忍不住出言附和,而其他诸位部长也在狂点头中。 “要知道,当初我在产品名录中看到香水的名字之后,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好!” “你只一晚?我可是连续一周!”销售部经理哈哈一笑,似乎在这样幼稚的攀比中胜出也是值得得意的事情,“这下我们能从那该死的炼金协会口中扯出一大块肉来!” 原来,这个世界也早就有香水存在了,只不过其配制方法一直被其发明者——首都炼金协会列为绝密严加把持。 经营一项独门产品当然是一门暴利的生意,更何况首都炼金协会从来都不忌讳于使用任何类型的营销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有计划地限制着产量,严格管控着终端价格乃至亲自选定经销商......年复一年,日积月累,你都无法估算这群贪婪的炼金术师到底从大陆上的有钱人手中掠取了多么庞大的财富。 请试想,一个最多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厚实玻璃瓶里装着的不到50毫升的普通级香水,都敢以10金币为单位标价...... 但现在,嘿嘿,这群黑心奸商躺着就把钱赚走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噢不!大可不必伤了和气,大家一起过着这种好日子不就美满和谐了嘛!动啥粗呢?——啥?不愿意?哼!可就别怪咱们蛮横霸道不讲规矩了! 会议室里一圈的糙汉子都在如此之想。 “我们的香水要比炼金协会的好些!”罗契已经拿过了样品,递在眼前,认真地盯了一会儿,透明玻璃瓶里的澄清液体让他陶醉,“至少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不含一点杂质的香水。” 叶孤云冷笑了:“香水还能有杂质?哼!要不是他们尚未完全搞懂其中的奥秘(以至于掺杂了不必要的东西),要不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故意画蛇添足!” “我猜,两者都有。”心情大好,罗契也乐得打趣,“那些人,既蠢,且坏!”正得意间,照着经验,随手就把香水瓶的盖子拧开,开口显然过大了,不过是几秒,一阵馥郁的玫瑰花香便已布散四周——至少周围一圈的糙汉子全都闻到了。 “这么香?”罗契大为惊讶,连忙把盖子拧上。 “更易挥发而已,酒精的作用。”叶孤云简略地答道,转而又问,“难道他们不是用酒精做稀释溶剂?” 罗契没有回答,只是叹服地望着叶孤云:“萨菲厄斯!你总是能带给我们比惊喜更惊喜的惊喜!喔!我想我得修正说法,我们的香水,必须是远远胜过炼金协会一直用以糊弄世人的那些糟粕!” “自当如此!” 周围的那群糙汉子简直要疯狂了,他们感受到的可不只是质量的差距啊,更多的还是价值的差距——“这个差距能让我们多赚多少钱呢?哦呵呵呵~~!” 叶孤云没理会这群人的意淫,径自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一叠文件:“反正我已把好几款经典香水的配方以及相应的工艺流程记录在这里了,你们只管看着办。” “还有好几款?” “有问题?” “据我所知,炼金协会从前到现在只推出过五种香水。” “我保证,香水的种类远不止这个数!仅仅是玫瑰香水,我都能弄出五种截然不同的来!” 罗契已经有热泪盈眶的感觉了:“我发誓!一定要将炼金协会的那帮烂人彻底收拾!” 哧!说的那么好听,潜台词还不是“要把他们口中的那块肥肉全部抢来,一点不剩”? 第一五二章 金手指——造纸 叶孤云和罗契相伴穿行在新月城里,他们在往南城区前进,目标是其中一座位置偏僻的仓库,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仓库了,它被改造成一处工场。 造纸的工场。 事实上,造纸已经成为了现时叶孤云心中的头等大事,是其时刻缭绕无法挣脱的一个执念,一个近乎心魔般的存在。 叶孤云太需要纸张了,他要写书,他想把自己的过去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有多完整?如果可能,他一定选择将自己的全部记忆尽数复制。但这显然不太现实。所以,至少,也要将承载着自己的根的那部分历史人文风俗地理乃至诸子百家数理化生马列毛邓尽可能完整地记录下来!以典籍,乃至百科全书的方式! 毫无疑问,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也许穷极一生都无法完成,但叶孤云一定要做,义无反顾!因为他不想忘了自己的根,不要忘了自己自何而来,他要记得构成一个完整的自己的所有种种,他不想失落在可能的一个又一个异世界中! 得感谢伊芙,这是经她提醒才找到的一个心灵寄托,而正因为有了这个心灵寄托,叶孤云才能从上一次那莫名其妙的情绪风暴中恢复过来,其后也一直没有再度猛烈发作。 这很重要,相当于一次拯救,灵魂的拯救。 既然准备写书——还俱是鸿篇巨著,自当需要大量的至少是凑合的纸张。然而这个时代被普遍使用的羊皮纸在叶孤云眼中连凑合都算不上,这玩意产量受限,价格高昂还容易色泽发黄。至于另外一种,莎草纸,它甚至不是叶孤云概念中的“纸”,它只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而可供书写的草,完全可以理解为一种另类的竹简。 写书无疑就是要和纸张深入打交道。让叶孤云和这两者纠结一生?抱歉,他做不到。 此外,即便抛却个人因素,叶孤云也有足够的理由去造纸。 首先,纸张会是又一种利润丰厚的商品。须知,现在的羊皮纸是以叠、刀、扎为单位惜量贩卖的,价格还死贵,若是足够黑心,将制得的白纸以羊皮纸相同的售卖方式半价出售,所得的利润都很可能足以超越已经足够暴利的白糖生意...... 其次,造纸能带来巨大的政治收益。有了充足的纸张才会有大量的书籍,有了大量的书籍便可以推行普及教育,能够推行普及教育便等于抓住了教育权,抓住了教育权就有机会扩展出话语权,话语权强大了就可以开始组织起坚固的舆论阵地,有了坚固的舆论阵地,呵,那时候自家已立于不败之地了。 好吧,简单说来,纸张是推动教育的一项利器,有了教育,才好夹带私货灌输洗脑——啊不!是宣扬文教!如此,新月城自治领这么个邪恶反动的封建小王国,才能在泼天的舆论压力之下一直滋润地存活下去。 所以,必须造纸。 造纸难吗?反正不简单。今时今日,一般的种花家小兔子大都只知道其大概原理而不知道具体的工艺,不知道分作几步,从何而始。叶孤云原来也是这样的一只小兔子,不过在经历了两次穿越后,这只小兔子好歹算是进化过好几回了,至少他现在对古法造纸的每一步流程都足够了解。 筹备之时,叶孤云并没有选定造纸的种类,但看过类目的罗契自然而然地帮他做了决定,舍去相对落后的麻纸,“只”造相对先进的皮纸和竹纸。他喵的,可都是高级货色啊! 皮纸以宣纸为代表,主要以特定的树皮(如椿树)为原料,而竹纸,顾名思义,用到的是竹子。材料都很好找,但却讲究时节,树皮最好是春夏之交的,而竹子则要是将生新叶的嫩竹。当然,达不到这个标准也不是说不能用于造纸,只是成品质量或许没那么好,别问为什么,叶孤云看过的相关典籍就是这么强调的,作为一名非工科生,他没能力也没兴趣将其探究清楚。反正,记住,能应用就好。 那么,现在是什么时节呢? 凛冬...... 然而罗契却说这不是问题,所有材料都已按最高标准准备好了...... 好吧,这是一个奇幻世界,有着各种神奇手段,搞到足量的反季节材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服了,行吗?——私心里,叶孤云免不了暗自嘀咕,莫不是,大公爵还供养着一群德鲁伊? 材料有了,就该开始试制。古法造纸嘛,没有太高的科技含量,来来去去不外乎那几个并不高深的步骤,就算分为什么皮纸和竹纸,也只是材料和个别步骤上的差异。不过,科技含量不显,另一层意思其实就是效率不高,像是第一步,材料的浸泡,无论是树皮的漂塘,还是嫩竹的杀青,都需要耗费不菲的时日(杀青一般需要100天);又如其中“抄纸”,既费人力又考验手艺,只有足够熟练的匠人才能抄出不厚不薄质量稳定的纸张。哪能像现代的工业造纸,利用机械,轻轻松松地就能将原木变成纸浆,就能抄造出规格绝对统一的纸张。 但不管怎样,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造纸术的出现,是一个从零到一从无到有的质的变化,就是石破天惊的事情,哪轮到啥都不懂的土著们吐槽效率低下? 再说了,必须又再强调,这是一个奇幻世界,充斥着各种神奇,在这里,古法造纸效率偏低的问题也不一定没有改进的办法——至少罗契已经迫不及待地主动运用演示了一次。 先前从叶孤云口中得悉造纸材料的先期处理所需的漫长耗时后,罗契便感到怅然、失望、郁闷,以至不甘,不甘便会诱发改变的欲望,于是他利用手上能够调动的资源,对正在浸泡中的造纸材料进行了一些特别的处置,然后,不到半个月后的现在,他告诉叶孤云,造纸材料的先期处理已经全部完成...... 叶孤云没问到底是采用了什么样的特别处置,但从罗契提及之时脸上不自觉闪现的肉痛神色来看,那必定是所费甚巨的,可一而不可再,若非罗契急于见到叶孤云口中的那种堪称战略物资的优质白纸,恐怕他绝不会舍得掏出这笔过分高昂的花费。 此次前往造纸工场,自当是为了指导工作,指导如何布置工场,指导那些毫无经验的匠人每一个操作步骤......总之,指导关于造纸的一切。 想到自己也用上第一世时几乎成了金某胖(可不能用三,会被和谐滴#惊恐脸)的专有名词的“指导工作”,叶孤云便感到不胜荣焉。 终于,我能稍稍靠近那天降伟人、主体思想传承者、宇宙唯一、至高无上的金将军了! 好激动!好兴奋!好...... 一片凌乱中,叶孤云踏入了造纸工场。 事实上,造纸工场的一应准备工作已经做得足够出色。到底是官办的嘛,有着偌大的自治领政府撑腰,筹备之事,还不得使劲的往好往全的方向弄?叶孤云就能看到,工场的布置,各种用具,各种材料,一切种种,基本都是严格按照自己列出的条目做到最好了。然而他还是没法表示满意。 为啥?尽力而为不代表就能够做的正确啊! 看着他们准备的用于蒸煮的“铁锅”,叶孤云就哭笑不得。 这他喵的能叫铁锅? 且不论是否足够浑圆匀称,光看那堪比门板的厚度,挡在身前,充作一面盾牌都绰绰有余了!莫不是刚从某个倒霉战士手上抢来的?这么厚,确定能煮东西?——呃,似乎能的,当鼎用嘛...... 呸呸!鼎什么鼎!咱要的是锅! 强迫症发作的叶孤云坚决否定了这批“铁锅”,并发还重做。好吧,鉴于无人知晓铁锅这一事实,这项活计到头来还得揽在自己身上。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没有出现铁锅,以现有的铸铁工艺,铁锅的制作根本不存在障碍,如此,决计只能是思路的问题了。 「所以,这个思路只能由我来补充——唔,这是我的锅?......呃,这“笑话”好冷」 搁下铁锅的问题,叶孤云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准备的碱料之上。碱是造纸中必不可少的一样关键辅料,碱料的碱度,直接关系着植物纤维脱胶分散的效率,理论上,当然是用烧碱最好。但在烧碱甚至还没发现的当下,优质石灰调成的石灰乳才是最合适最可行的解决方案。而他们准备的石灰,嗯,无可挑剔,很符合一个有钱政府的出手风格。 看到石灰,叶孤云自必然会想到被自己忽悠去研究酸碱醇的奥斯玛师徒俩。好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研究出些什么来。 虽然好奇,但私心里叶孤云并不认为他们真能有所收获,认真的说,短时间内,叶孤云根本就不对其有所冀望。在没有得到自己提供的金手指前,化学研究还是会如同曾经的历史一般,处在和撞大运没有区别的蒙头摸索之中,轻易难出成果。 那么,要不要交出自己的金手指呢? 叶孤云还没拿定主意。 他的心里极度矛盾,他确实需要化学(以及其他学科)的进步带来的生产力的巨大提升,但又不确定能否掌控得到金手指后必定一路起飞的化学研究,须知,他所掌握的那点基础化学知识可经不住不断的压榨,而在被榨干之后,无疑只剩被糊弄瞒骗的份。到了那地步,还谈掌控,岂不搞笑? 然后,一群失却掌控的疯狂化学家......天知道他们会鼓捣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叶孤云总还记得一个基本的概念:化学不单单能够带来福祉,也能带来毁灭。 「呸!啥时候变得如此悲天悯人了?这可不是作为黑衣魔鬼该有的态度!」 第一五三章 路上偶遇 离开了造纸工场,叶孤云和罗契没有急着回家,他们又再相伴穿行在新月城里。 这一次,是要前往德罗坦和艾维斯的铁匠铺。 为的是铁锅。 虽然叶孤云绝对相信城里的每一名铁匠都有制作铁锅的本事(只要稍稍提点),但他还是决定去劳烦那两位宗师级人物。没办法,他也不认识别的铁匠,只和这两位有过接触,不找他们,还能找谁?再说了,既是老相识,许久不见,趁着工作权且一聚,聊慰“相思”,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但这一回,路上并不顺遂。 两人一路行至城区中部,就在地标性的景观中央竞技场外,遭遇了拥堵的人群。 拥堵是因为群起围观。围观的是什么呢?两伙人在干架。 当然,一般人干架不太可能引起若般轰动——互相挥舞王八拳有什么好看的?值得围起里三层外三层? “噢!又是那些该死的佣兵!”罗契一脸愁闷的咒骂着。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佣兵?”叶孤云笑问。 “要打赌吗?” “......不赌。” 干架的双方确实都是佣兵,当然也可能是冒险者或者赏金猎人,反正就是因为悬赏令和招募令来到了新月城而后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一直驻留于此的那群人。以这群人固有的麻烦制造者的属性,干架什么的实属稀松平常,没有闹出人命已算是足够收敛了。所以完全能够想象,最近一段时间内他们为新月城带来了何其之多的治安挑战。 最近一直协助管理治安的罗契为此深感头痛。他找不到最妥善的处理方法。 放纵?显然不行,那会毁了新月城中的秩序。严加打击?却又顾虑重重。 这群混蛋虽则麻烦不断但毕竟已为新月城立下许多功劳,且在可见的未来仍将持续提供优质服务,若有所犯事便辣手整治一通,怕是会招来卸磨杀驴的非议。再者,以这群混蛋桀骜不驯的脾性,一个把握不好尺度,很可能会激起反抗——而他们显然也有能力反抗。若真如此,那热闹可就大咯,考虑到此时新月城中那些混蛋的不正常的庞大数量,也许一场动乱都在所难免,而动乱的后果......想都不敢想。 没有一个统治者愿意承受领地内出现动乱的风险,罗契也不。所以,他和隆冬,现时总领新月城内治安任务的两个最高负责人,在处理之时难免缩手缩脚,他们正进行的所谓“严打”,委实算不得严啊。 这一切,落在经受过成熟的法制思想熏陶的叶孤云眼中是难以理解的。 闹事?抓起来,然后按照既定的条例公正判决,该关该放该赔偿,律法自有规定,照做便是,哪来的那么多争议,哪来的那么多顾忌,哪来的那么多烦恼啊? 只能说,谈法制,现在还太早。 这还是个野蛮的时代,也是个需要野蛮的时代。 人群中的两伙人的殴斗趋于白热化,动作越来越大,招式越来越不加节制,而伤口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这他喵的是打算搏命?不死不休?哪来的那么大的仇怨啊? 连围观的群众也开始变得凄惶起来,凑热闹固然是妙趣无穷,但人头滚滚的热闹可就不那么好看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留下,有些人迈不动脚步,有些人忍不住惊慌地呼喊起来。 混乱一触即发。 叶孤云护着罗契,退到一个角落中。他需要保证罗契的安全,又觉得应该设法制止亡命火拼的两伙人,衡量了一番,心一横,干脆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借着人群中的一个个肩头,翻越到事件的核心处。 当然,他的手上还提着罗契的衣领。 罗契显然并不享受轻功的体验,他已一脸土色:“咳咳,拜托,下次若是再有同样的动作请先打个招呼......” 叶孤云笑了笑,默然便是回应,转过头,只顾观察场中的局势。 混乱并没有真的爆发,城卫军来了,来的比想象中的快上许多,他们安抚住人群,维持住秩序,并试图掌控局势。 “住手!我命令你们住手!”在三五名部下的簇拥中,一个看起来是队正的汉子提着武器一脸凶悍地赶往上前,想要以威压喝止住正在真正死斗的两伙人马。 但显然,队正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 “蠢货!不干你事!” “一边去!” “别挡着!” “信不信把你也砍了?” 队正收获的是一串无礼的冒犯。于公于私,他都有理由发作,所以,队正与其部下随即加入了战团。只是结果特别难堪,那两伙人竟然默契地暂时放下敌对的态势一同对付“多管闲事”的城卫队,然后,城卫队三两下便败下阵来。 这很合理,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守卫们,可不是这些刀头舔血的专业佣兵的对手,更何况后者此时甚至还不占据人数上的优势。 接着,击退了城卫队的两伙人马又开始拼斗起来。 这整的...... 叶孤云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应该出手了,不能任由这些老油子继续胡闹下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个身披锁甲手持剑盾的剑士突然突入了战团。他的身形灵敏迅捷,招式简练精到。一抹剑光,分开了两人;盾牌一砸,撞飞了一个;剑柄一磕,又击落了一把长剑......不到十个回合,他便将互斗中的两伙人马全部分开——也许说制服也未尝不可,当中一小半人已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失去武器)。这是一种层次上的压制,看不到逆转的希望,尽管那名剑士看起来也累得不轻,兀自粗喘着。 “不愧是高级剑士!”罗契的振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沃卡尔叔叔实在是太棒了!” 没错,这名剑士便是大公爵侍卫队队长沃卡尔。 “锁牢了!带回去!”指着斗败了的一脸晦气的两伙佣兵,沃卡尔满脸寒霜地朝城卫队吩咐了一番,端的冷酷强势,一点宽容都不留,他的这种作风,倒是博得围观群众的一片喝彩。其后,收起剑盾,他来到叶孤云和罗契身前。 “殿下!萨菲厄斯先生!”沃卡尔点头致意。 “沃卡尔叔叔,您幸苦了!喔,您怎么会在这?”罗契亲热地说道。 沃卡尔扯了扯嘴角,艰难的露出一个冷硬的笑,然而这可能也算是他较为灿烂的笑容之一了:“恰好路过。坦白说,我是先看见你俩,想上前招呼,再撞见这破事的......”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叶孤云,“萨菲厄斯先生,我真诚地想向你提即点意见。” “嗯?”虽不明所以,但叶孤云仍表示洗耳恭听。 沃卡尔随即说道:“以后,遇到相同的情况,保护好罗契殿下便已足矣!余下的事,且放下吧,不要去做或者让别人去做,就算你自认有十足的把握,也请克制,至少不能再像这次一样带同殿下一起亲历风险,更不能欲待出手便置殿下于不顾!这是禁忌!这是大错!请谨记,无论什么时候,殿下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这番话,一如其表情,很冷,很硬,很直接。 罗契大为尴尬,摆摆手,劝道:“沃卡尔叔叔,没那么严重啦!” 叶孤云的表情倒也沉静,至少他并没有为这番稍显冒犯的话语而生气,低眉一想,他说道:“所以,你的这次出手是在为我的‘错漏’做补救?” “是的!我出手了,你就会继续留在殿下身边,一直保证着他的安全。我可不愿意看到安全问题受到任何考验。”沃卡尔答道。 叶孤云不由失笑:“沃卡尔先生,你也未免太谨慎了。” “谨慎一点永无大错!”沃卡尔显得特别郑重,“悲剧常在麻痹大意间发生,尤其是在像现在这样的混乱的场合。” 绝对正确的话语总是无法辩驳的,虽然它们听起来就是一堆废话。 “好吧,你是对的。”叶孤云唯有作点头受教状,他完全没兴趣在这种问题上和沃卡尔这种古板较真的人纠缠。至于日后改与不改,还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相对于严格规整已有定式(也不说死板了)的护卫准则,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更为灵活的临机应变。 “另外......” 沃卡尔看起来还有话讲,于是叶孤云只好继续正色待之。 “萨菲厄斯先生,请小心你身边的女性!” 这话,当真是让叶孤云错愕乃至愤怒了——什么意思?咋管起我的女人来了? “温柔多情只是女性的一面,很表层的一面。有的女人,不是你的才华风度超卓不群便能够折服的,她们靠近你,动机不见得那么单纯,不是钦慕,不是迷恋,而是另有所图,怀着不可言说的、邪恶之极的目的。你得小心谨慎,你得注意甄别,你得让你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千万别失陷在红粉迷阵之中......总之,请你对试图靠近你的女人保持足够的警惕,尤其是那种来历神秘且过分美丽的!请谨记!” 说完,这名冷面剑士点了点头,略作致意,然后便转身离开,留下叶孤云和罗契在原地面面相觑。 “呃,罗契,你怎么看?”叶孤云脸上的表情古怪到极点,“我得说,沃卡尔成功地让我的脑海一片凌乱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罗契当然也没能搞懂沃卡尔的意图,出于一贯的信任,他只能替其分辨:“如你所见,沃卡尔叔叔一直就是一个非常严肃谨慎的人,他恪守规矩,从不逾越,是一位谦恭有礼的绅士,绝不至于毫无因由便干涉别人的私生活!那么,他的警告一定是自有其道理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也许,你的身边,真的出现了对你图谋不轨的女人......不管怎样,他的话总是值得听信的。” “是吗?”叶孤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间,这莫名其妙的警告实在是让他纠结万分,“小心身边的女人,这......”他重重地摇了摇头,“难以办到。” 回想了下,罗契说:“准确的说,是小心试图靠近你的女人,尤其是来历神秘且过分美丽的那种!——噢!我也好奇了!是谁?来历神秘?过分美丽?伊芙吗?不!她绝不是!” “喂,叶,”说到这儿,罗契碰了碰叶孤云,脸上似笑非笑,“难道你最近又有什么艳遇吗?你,嘿,很行啊~~!” 叶孤云没有理会罗契的调笑,他按着对方的思路,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来历神秘,过分美丽...... 绝不是伊芙! 难道...... 心中闪过了一个总是裹在一身墨黑之中的魅惑身影。 是她吗? 第一五四章 铁锅和忽悠 “我呸!萨菲厄斯!我觉得你是在愚弄我!你竟然让我打造这种东西!” 铁砧之旁,德罗坦摆动着他那不比树干纤细多少的粗壮胳膊,带动着掌中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只是过程中总少不了他那不满的叫嚷。 至于铁砧之上,是一面圆圆的薄薄的铁皮。 叶孤云悠然答道:“可别瞧不起它!它有着无法估量的重要作用。”说完,替自己斟上酒,向同在桌旁的罗契和艾维斯举杯致意。 “重要作用?为什么我没能看出来?好吧,就算它有,那又是怎么产生的呢?就靠那平平常常的用料和简单粗略的制作?抱歉!在里面我找不到任何一点高深奥妙的东西!噢!还是说,这只是个前置部件,后面还有更多的繁复精巧的部分?”德罗坦又问。 “后面?没有了。” “没有了?那......”一回头,看到正在喝酒的三人,德罗坦怒了,“你们!可恶!” “正是它用料平常制作简单才会有重要作用啊!”叶孤云完全无视德罗坦的怒火,还煞有介事地呷了口酒,“你见过哪一种能够大范围普及的厨具不具备这两条属性的么?” “什么?你竟然让我一个宗师级的铸造大师帮你打造厨具?”真的,德罗坦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至少这面不是,厨具用不了那么大,这是为造纸准备的。对了,记得多造几面,造纸工场可不能只有一面铁锅。”叶孤云继续悠然答道。 “好了,别再逗弄德罗坦先生了。”罗契讪讪的说道。他可不是叶孤云,对于此间的两位宗师铁匠,他都只有尊敬之心而绝无作弄之意,闹到现在这个程度,他当然会感觉不好意思,于是,一五一十地,他将铁锅的相关事由讲了一遍,德罗坦和艾维斯当即了然。 “总之这就是一个烹煮用具。”艾维斯点了点头,“适用性特别广的那种。” 叶孤云放下酒杯,带着几分显摆意味地说:“等我拿到了铁锅,替你们炒上一桌菜,你们才能明白它的神妙之处。” 艾维斯笑了:“我很期待。”顿了顿,像是感叹,又像是询问,再说道,“嘿!明明只是个简单至极的小用具,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有想到呢?” 他说的我们,显然是指这个世界。 叶孤云答道:“思路的局限。这种局限总是难以解释的,它能导致很多荒谬的结果。大多数时候,这种局限需要灵光一闪来打破,你们只是还没有碰上而已。” “别听他瞎得瑟!”德罗坦不忿地嚷着,明显就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我们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紧迫的需求,又怎会催生出这种玩意!”他指着摆在桌上那只盛放着肉汤的锅,那是用陶做的,“烹煮用具?我们已经有陶器了!它们够用!所以又何必考虑铁制的呢?再说了,所谓的用料平常,也是相对制甲制兵而言!这玩意毕竟要用到铁,而无论什么时候,铁都不会是一种平价的物资,任何一种铁器对于平民来说都是一种需要好生斟酌一番才舍得购买的昂贵器具!那么...嘿嘿!你猜,他们会不会将不多的资财花费在一个铁制的烹煮用具之上?如果这种烹煮用具只有富人才能用得上,它的重要性在哪里?” 德罗坦非常得意,他自觉找到了足够有力的理由,准能驳倒那混账的黑衣魔鬼,但他失望了,他没从叶孤云的脸上看到挫败之色,更没能让其哑口无言。反而只见着那混账高冷地摇起了头,整一个活该杀千刀的装逼犯的模样:“所以,这又是个思路的局限。” 叶孤云指了指旁边陈列架上展示的各种兵器,接着说:“其实我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你们能够制造出巧夺天工神妙无比的各种铠甲和兵器,却没法大量生产最普通的铁,以致于平民们竟然消费不起铁器......” 艾维斯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想说,铸造、冶炼或者说钢铁行业,不是这样玩的!你们的路线走歪了,不应该将全部的精力投注在工艺的极致上,而是至少要分出一半用以研究如何扩大产量!最普通的钢铁的产量!如果你们有能力大量炼铁,铁制品就不会昂贵,平民们就能用得起,它将出现在身旁的每一个角落,它会融入到每个人的生活之中!它是文明的产物,但必将反过来推动文明的更进一步!......” 呃,咱们的叶大侠似乎进入了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口沫横飞难以自已的说教模式之中,简称,吹牛逼吹上瘾了。 满脸黑线的艾维斯不得不出言打断:“不!不!不!萨菲厄斯,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叹口气,他又道:“不得不承认,这些令人尴尬的问题确实存在,虽然可能没有你揭示的那么深刻和笃定,但我们其实也隐隐有所感悟,”精灵一脸郁结地摇了摇头,又丧气地摊了摊手,“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听你的话,似乎你有大量炼铁的方法?” “问到点子上了。”叶孤云飒然一笑,“确实有。” “就是前进堡和丘陵区的那些布置吧?”罗契忍不住插话道,语气中更是带着易见的兴奋,如他这种被专门培养的、有着优秀政治才能和出众战略眼光的既定接班人,如何能不知道能够大规模炼铁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的。那里将诞生一个规模庞大的冶炼基地!每年将炼制数以万吨计的海量钢铁!”确认之后,叶孤云又抛出了另外一个概念,“然而那里不仅仅是新月城自治领未来的钢铁中心,而是——工业中心。” 只是德罗坦看起来不吃他这一套:“说吧!你究竟想让我们干什么?”他的胳膊一直没有停止摆动,手中的铁锤却总能精准地敲在该敲的位置,似乎转过头去和叶孤云争辩的分心举动一点都不会影响他的工作,“别否认!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搬弄了那么多的概念,无非是想引诱我们替你做事而已!” “呵!老矮子,你也不算蠢啊!”艾维斯怪笑着调戏了一句,但他的眼神一直都挂在叶孤云身上,自不必说,他也在期待着答案。 叶孤云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很是认真地说:“显然,我想让你们参与到工业中心的建设当中,将来,那儿也将交由你们执掌。” “必须如此!”罗契高声大叫,他当然万分乐见于此。一对宗师级铁匠呐!可遇而不可求的高精尖人才!他们家从前就一直尝试招募,可惜从来没有成功。 德罗坦和艾维斯一时间沉默起来,虽然没有断然拒绝,但看其样子,不像是准备答应。 叶孤云也不着急,只是品着酒,悠然地报出一串数字:“你们知道我的家乡一年能生产多少钢铁吗?我所在的国度,全国总产量8亿吨(2015年数据,下同),其中产量最高的城市,超过0万吨(唐山)。注意,这是粗钢的产量,而不是生铁。钢和铁之间的差别你们不会不知道。喔~!我想你们还不太清楚‘吨’这个重量单位,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体重大概在60~80千克之间,而1000千克,等于1吨。” 看到三人霎时瞪圆的双眼,叶孤云就知道这串数字已经制造了预想中的超强杀伤。 “当然,以当前的技术水平,你不能指望大陆之上任何一个城市能够拥有0万吨的钢铁年产量。那么,缩小一千倍好了,8万吨,这个数字我认为是能够做到的。” 8万吨钢铁,这个数字非但不算保守而且还甚为夸张!要知道1年已经进入了工业革命的英国的钢铁年产量才13万吨(尽管随后就进入爆发式增长中,1861年年产380吨)!那还是一个国家的产量,而新月城只是一个城市......那么,可想而知,一个被强行拖入工业革命中的城市,想要达成8万吨的钢铁年产量,是有多大难度。但那又怎样呢?吹个牛逼,将这两个人形活宝贝唬住便得了!其他的事——等他俩落入彀中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怎么样?两位~!有没有兴趣知道一个钢铁年产量8万吨的工业中心是如何建立起来的?有没有兴趣了解它的运行机理?又有没有兴趣亲自执掌它呢?” “啊啊!”德罗坦暴躁地吼了一嗓子,转过头恶狠狠地对付着铁砧上的锅胚,“什么都被你算计好了!难道我们还能逃脱吗?哼!我讨厌这种感觉!” 嘿!嘴硬的老头就是可爱~! 叶孤云满意的笑了笑,又看向旁边的艾维斯。艾维斯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就像德罗坦说的,什么都被你算计好了!你分明知道,只要听到那个数字,我们便绝对无法拒绝......” “好啦,别矫情了!”叶孤云一边对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罗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边大展毒舌,“好像让你们去做大官是什么痛苦的事情似的。” “哧!谁稀罕了!”德罗坦梗着脖子叫嚷,“咱们现在这状态多好!地位超然,备受尊荣,不被约束,又能赚得盆满钵满!” “真没追求。”叶孤云讽道。 “逍遥自在也是一种追求!”德罗坦继续驳斥。 “呃,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不和你争。”叶孤云耸了耸肩,“反正,现在你们俩已经心甘情愿地走入我的圈套中了,未来的新月城自治领工业部部长就是你们。” “哼!” “好咯,先放下这个,”叶孤云摩挲着下巴,“还早得很呐,真正的初期建设还得在来年开春之后进行。噢,忘了提了,丘陵区的大铁矿,那啥灰铁要塞,如今正由你们的学生吉米统管,他负责那里整饬出来——呃,提起他就有气,都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教出个如此啰嗦的学生的!” “噢,别提他了.......”吉米的名字,即使是孤高的艾维斯都要为之色变。 “总之,你们有的是时间做好准备。”抬起头,叶孤云的脸色转为郑重,“然而我这里还有一个难题需要你们帮忙解决。” “说来听听!”没有回头,但是德罗坦回以一声大嚷。 “我需要材料,能够批量制作的具备着各种不同性能的材料,可以是金属,也可以是其他。譬如,坚硬但轻便的,耐腐蚀的,坚韧的能够大幅度弯曲的,如此种种......我想,常年和金属打交道的你们,应该在这方面大有心得。” “喔,这个,简单!问那老妖精!”德罗坦依然大嚷。 艾维斯倒是特别干脆,他已经站起来了,径自往房间走去:“等着,我给你取笔记。里面记录了我俩这些年来研究出来的大部分合金的配方。你看下,有合用的,让那老矮子帮你敲就是了。” “谢了。” 艾维斯的身影消失了,而德罗坦的大嗓门还在响着:“嘿!材料?你就不该找我们俩!城堡里不是还有个大宝库嘛!” 闻言,罗契又困惑又尴尬,他以为德罗坦说的是大公爵的私库,于是连忙说到:“德罗坦先生,我家的仓库似乎......” 他没说完,就被德罗坦打断了:“啧!才不是指你家的仓库!那里堆填着的只是金币和宝物,充其量还存放着些龙皮、龙骨、奥金和秘银。材料?你们有本事认得出就好!”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还是有计划地收藏许多珍贵材料的,”罗契闻言反倒感到不忿,“像上次用在前进堡的那三颗完美日炎宝钻......” “呸!你说的这种‘材料’和萨菲厄斯要的‘材料’是一类东西吗?你给我批量制造试试?”吼着驳倒了罗契后,哼了一声,德罗坦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奥斯玛!那个老家伙是什么?大法师啊!他能不在炼金术、魔法构装学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下功夫?尤其是炼金术,它的研究本来就必定会伴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物质的诞生。那么,日积月累,你猜他的法师塔里到底藏了多少有意思的东西?——嘿嘿嘿~!坏笑了啊~!心动了吧~!” 叶孤云确实已经翘起嘴角“坏笑”起来,“对啊!我为什么没想起奥斯玛大法师?”因为脑海中的许多难题得到解决的希望遽然大增,他少见的表现出雀跃的状态。 “如果你要去搜刮奥斯玛,请给我狠一点,我讨厌那个又臭屁又吝啬的家伙。”艾维斯此时已然返回,他的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带锁的硬皮书。 “这是笔记。”艾维斯将硬皮书和钥匙递给了叶孤云,直接,干脆,然后就不管了,接着,他兀自开启了新话题:“另外,还有个好消息。为你设计的武器我已找到了头绪,待完善了方案,筹集好材料,便开始动手制作。要不了多久,你至少能有把‘堪用’的武器。” “为我设计的武器?”叶孤云显得有些茫然,随后才想起第一次前来购剑时艾维斯提到过的那个“思路”,原来他一直惦记在心上——好吧,确实有点感动,但叶孤云真的对武器不太在意啊。 “随意吧。”叶孤云应了声。 这下,反倒是罗契不依了:“你的武器怎能随意?艾维斯先生,请务必做到最好,所有花费,包在我们身上!” “相同的话,弗兰克已经说过了。”艾维斯笑道。 “好吧,就这样,”叶孤云扬了扬手上的厚皮书,“相比武器,我觉得这本书才是更好更重要的东西。”眼看天色已晚,他向另外两人告辞:“得走了!唔,老德,剩下的几口大铁锅也得拜托你了!我知道你看不上简单粗略的它们,但它们真的很重要。至少在造纸上很重要。请劳心。” 挥挥手,叶孤云转身就走,临近门口,却又被德罗坦叫住:“萨菲厄斯,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得关注一下。” “嗯?”叶孤云回以茫然一望。 “梅菲斯。” “梅菲斯?她怎么了?” “那小妞从前进堡回来后,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第一五五章 梅菲斯恋爱了 梅菲斯变得不正常?是的,因为她恋爱了。和弗兰克一样,从前进堡回来后,因着某些人和事,迅速堕入了爱河。 然而梅菲斯的恋爱并不健康——否则德罗坦也不会予以关心,她的恋爱对象不太正常,是肯特,那位为她牺牲的热忱高洁的圣武士。也就是说,梅菲斯恋上了一位死人,她正和一位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物、而事实上也只是一个虚妄的名号进行着一场最纯洁的帕拉图式恋爱。 呃,好拗口......反正,这就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单相思、畸恋、执恋,乃至是癔症、失心疯——后两者是德罗坦的理解,没有体验过爱情滋味的老矮人才不管你是什么恋呢!也正因如此,他才表现得忧心忡忡,希望叶孤云能想到办法将梅菲斯“解救”出来。 「解救?还是感情方面的困局?我他喵的都还没把自己解救出来呢!」 一脸郁结的叶孤云详细了解了梅菲斯的情况后,神情更郁结了。 「神对手,猪队友啊!」 丫的肯特,几乎就是个完美的人! 他就是那种堪称楷模的骑士,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骑士的八大美德,无一或缺,也无一不做到极致。他就是那种最纯粹最高尚的人民英雄,总在默默奉献,不求有所回报。这样的道德典范,叶孤云以往只在教科书和样板戏中看到过。 且不论妥妥已高达天际的人格魅力,肯特的自身条件也属于一流之列。 不是很英俊,但足够硬朗,打女最爱。 见识广博,谈吐不凡,举止优雅,标准的风度翩翩。 一身硬功夫,等闲十数个不死生物近不得身,威风凛凛。 年纪轻轻便在教会中占据高位,备受瞩目,前途无量。 就是不那么富有,慷慨的他总是将余钱舍予那些确实困难急需帮助的困顿者——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难忍的缺点。 如此,一个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威风凛凛、前途无量还有着崇高人格的真正绅士愿意为你去死,作为一个情场新人,梅菲斯很难不沦陷。 尤其是她还在肯特的遗物中找到了他的日记。 日记?有什么特别吗? 唔,你尽管把它理解为某位雷性的共产主义战士的日记就好了。反正,是一样的东西,具有一样的威力。 于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进化为完美无瑕的人民英雄,然后梅菲斯是的的确确无法抢救了。 须知每个女人总有一些无法抵抗的美好幻梦,自自然然就会沉溺其中,管它是确实存在的还是自我编织的。就像现代小女生抵抗不了“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幻梦,生性善良向往正义的梅菲斯也抵抗不了“人民英雄爱上我”的幻梦,哪怕她是一个大胆泼辣看起来不像是会过多矫情的姑娘。 更何况,肯特已然逝去,他留在梅菲斯心里的只有短短的接触期间表现出来的灿烂夺目的一系列优点,而他的缺点,却是永远不会再暴露了。 这他喵的,要将一个昏了头的姑娘从她的不可自拔的爱情幻梦中拯救出来,而对手还是个没有缺点的完美男神?叶孤云怎么看都不觉得有成功的可能。 管他呢,作为朋友,如何也得关注一下,至少也得知道真切的状况,于是,叶孤云今天打算前往梅菲斯的家中拜访。 梅菲斯在新月城中还有个家?原本是没有的,肯特死去后就有了,梅菲斯现在就住在肯特原来的房子,她接收了后者的大部分遗产,以恋人的身份,若不是需要婚姻作为前提,她一定不介意将恋人更换为遗孀。 什么?肯娜的意见?肯娜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事实上梅菲斯和肯娜已经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梅菲斯甚至是前进堡一行的队伍中唯一取得肯娜的谅解的成员。而现在,站在梅菲斯的居所前的叶孤云,还被其邻居告知,粉发女郎今天已经外出,外出的目的,正是前往市民剧场探访肯娜。 瞧,嫂子和小姑子已经能够相亲相爱打成一片啦...... 这下,叶孤云纠结了,不知道还该不该转道前往市民剧场,继续探寻梅菲斯,因为,那个地方,可不仅有梅菲斯,还有肯娜——见过一面却还没有正式会见而且注定关系不佳的故人之妹,以及.....能让他心痒难熬情不自禁的午夜女士。 都是重要的人呐,毫无准备贸然见面,得多尴尬难堪? 想了想,叶孤云打道回府——嘿!这可不是认怂啊!而是去准备礼物。来找梅菲斯时倒不省得要带礼物,也许是觉得既是经历过生死与共的至交好友便不必再多讲这些虚礼(其实是没想起来),而现在不但是要去见肯娜,还有那位......不管怎样,准备一份见面礼总是必须的。 什么礼物呢?香水呗!这几乎就是最适合赠予女士的礼物了!正好自己手上最不缺的就是香水。说实话,叶孤云当时的心情是有点小兴奋的,因为准备许久的那款黑瓶香水终于迎来了送出去的时候。 送给谁?你说呢? 然而,当他到达市民剧场,做了一番打听之后,雀跃的心情却随之跌落下来。 午夜女士,不在...... 这很正常,大牌嘛,总有些特权,午夜女士本来就不用居住在剧团驻地,也不必不天天参加排练,而且,以她现在的受欢迎程度,是绝不能堂而皇之地驻留在市民剧场的了,那笃定会被每天都有的络绎不绝的狂蜂浪蝶烦死。 瞧,眼下不就又有一个了么?尽管这人是名声在外的新月城首席顾问,“黑衣魔鬼”,萨菲厄斯先生——被叶孤云逮着的一位工作人员一脸怯懦,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 说起来,叶孤云在新月城中的名声已经足够响亮,但也足够复杂。关于他的各种传闻实在是满天飞舞,真实的、虚构的、附会的......乱成一糟!以至于绝少有人能够知道他的确切情况。 不过,驳杂的传闻中总有几条是得到广泛印证的,一是他便是前段时间血洗圣洁大道的那位“黑衣魔鬼”,二是他乃让人无法拒绝的白糖和蛋糕的发明者。两相叠加,致令普通市民对其又畏又敬,当然,大体上还是畏惧的较多。 除此之外,人们还知道他平素喜好穿着一件款式新颖的黑色大衣,也知道他黑发黑瞳,气质神秘深邃,富有魅力。 “咦?这些特点,看起来怎么和午夜女士特别相像呢?”望着萨菲厄斯先生离开的背影,终于止住了瑟瑟发抖的工作人员默默想到。“嘿!想什么呢?‘黑衣魔鬼’又怎能和‘午夜女神’相提并论?” 得到了工作人员的指引,叶孤云轻易地在剧团驻地中找到了肯娜和梅菲斯。梅菲斯对于老朋友的突然到访感到意外和欣喜,这很合理,但肯娜就不是这样了。看到这小姑娘陡然恶化的脸色,叶孤云就知道,今天绝对是过不了好了...... 第一五六章 炫耀 同一时间,“跳舞的寒号鸟”旅店,最精致的一间客房里。 凯瑟琳慵懒地半卧在藤制躺椅上,妖娆的身段展露无遗,一派美好风光。她正看着吉安娜在摆弄带来的一些东西,微笑的脸上挂着显见的好奇。 “吉安娜,你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 “炫耀啊~!” 吉安娜直白的回答直接让凯瑟琳噎住了,愣了半天还都哑然无语。 “臭丫头!”凯瑟琳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然后指着已经摆在桌面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唇角一翘,“呵,你是要炫耀这些?” 满满的质疑的语气。 吉安娜却不去置辩,而是一脸神气地朝对方招了招手:“过来!借你的老脸一用。马上!我就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神奇!” “臭丫头!如果你没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你就死定了!” “凯特,你好凶!我记得你的更年期还远没有到啊!为什么你总是一副坏脾气?难道这是常年单身者的附带症状?” “你闭嘴!” 吉安娜确实闭嘴了,不是因为乖顺,而是因为开始了动作,这门手艺她才刚刚学会,还不够熟练,必须全神贯注专心致志才能保证不出差错。 她在做什么?还用说,化妆呗。当然,必须是化现代妆。更不用说的是,这门手艺和所用的材料全部来自于叶孤云。 啥?叶孤云为什么懂得化妆?不会也得会啊!都已历经两世了,身边有过若干红颜,难道不得学上两三散手以讨欢心?否则哪来的画眉之乐嘛!再说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将化妆品弄出来,结合着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慢慢练,反复练,堆也能堆出一个凑合的化妆师来。 那么,化妆品难弄吗?挺难的。像是最基础的粉底,其成分主要是油份、水份、颜料和色素,绝大部分都是名字怪得让人想死的现代化工产物,此外,还必须研磨得极细——在现代可是有专门的机器弄这个的。算来算去,这些物这些事在古代是没法办到的。 但,那又怎样?不会去找替代材料吗?不会设法提升工艺吗?为什么非得完美复原现代产品?做它的山寨品不行吗?就不能在古代同类产品上加以改进?更进一步——为什么非得知道具体的制作方法?熟悉产品属性掌握大致原理的穿越者难道不能自行研发吗? 啥?不能?办不到?呃......这么蠢,你还当什么穿越者...... 结果就是,第二世时,叶孤云就已成功“研发”出全套的“现代”化妆产品,粉底、眼影、眉笔、口红......效能甚至已接近于现代地球的同类产品,只是成本高到没谱。无碍,这本是一门奢侈的生意,羊毛出在羊身上,挨宰的总归只是富人。如今,这整套产品又被他带来了这个世界,所以,哀嚎吧,富人的钱包们~! 凯瑟琳皱着眉看着悬浮在面前的一面魔法镜子,她只看到吉安娜拿着个小毛绒小刷子在她脸上不停地涂抹着,这让她感到很是别扭。 “你在我脸上抹的是什么?” “粉底啊!” “这和我曾见到过的粉底很不一样。” “当然!那些个惨白惨白的古老玩意能有这般轻柔妥帖浑然天成么?瞧!肤色变得更莹润光洁了吧?但你有没有看到明显的修饰痕迹?” “确实没有......这又是那家伙弄出来的?” “嘻嘻~!你说呢?” “哼!死变态!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女儿家的东西!” “那么,你说他发明的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够不够美好,够不够贴心呢?” 凯瑟琳顿时无言以对,她想起了见到过也体验过的风格多变穷尽精美的若般服饰,以及如情人般的温柔包覆的内衣,那都是让她无法拒绝的美好物事。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哼哼!他就是那么伟大!我认为所有女人都得感谢他!” “唉,你完了,中毒太深,已无可救药了!” “就算是终将毒发身亡,我也无怨无悔欣然受之。” “......” 一阵沉默。 凯瑟琳再次失语,吉安娜的坚定和决绝让她感到错愕、惊异、震撼、困惑不解以至无所适从。她实在是难以理解,身份高贵脾性骄矜的吉安娜缘何会在不足三个月的超短时限内身心沦陷至这等境地——好吧,其实吉安娜自己也不理解。 “好像太夸张了呢!”停下了手,抬眼皱眉,吉安娜又呆又萌努力地做着自我回想,“这句话好像是听谁说过的,顺口我就把它说出来了......管他呢!反正也合我的心意。”将手搭在凯瑟琳的肩膀上,熟练地揉了揉,“凯特,我似乎说过很多次了,你不需要为我担心。像我这么聪明的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瞧!我连这么难的化妆术都能学会,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聪明?哎~~别插嘴!安静地让我替你化完妆,等看到了让人惊叹的效果,再来发表你的感想。” 于是化妆又再继续。 然而,随着化妆的进行,凯瑟琳到底忍受不住越来越旺盛的好奇,再次就着各种实在新奇的化妆品不断发问:“这又是什么?” “眼影。” “这个呢?” “这个?嘿嘿,你一定猜不到,它是口红!” “口红?” 凯瑟琳一脸惊异地看着吉安娜从那小木管中旋出了一根正红色的膏状物体,猛地,想到了什么,她激烈地摇起了头:“你绝对是要给我涂上这个的。不!我不要!我不接受!” “为什么?” “口红的成分,我有所了解,里面含有水银!我可不想将毒物抹在自己的嘴唇上面!再说了...”凯瑟琳的神色中带着一股异常的坚持,“口红是妓女的标志。” “首先,你怎会认为出自于萨菲厄斯之手的口红会类同于你所知的那些?你也太小看他了吧!”吉安娜展露出了一副带着玩味的眼神戏谑的微笑摆明就是在鄙视你的智商的可恶表情——往常总是凯瑟琳对她这样做的,“我保证,里面一定不含水银。” “其次,”吉安娜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拜托!这是你的房间,除了你我,谁能看到涂抹了口红的你呢?就算看到了,又有谁会认为女神般的你是个妓女?而且,我认识的凯特,是会在意这些世俗标志的人吗?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凯瑟琳愣了一愣,然后拨开了吉安娜探往自己额头的手,她一脸烦躁,却也没做解释,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对口红在意起来。 吉安娜耸了耸肩,看到凯瑟琳终于不再“捣乱”,于是只管继续她的活计。 往后,凯瑟琳非常安静,一句话都没再问,连眼神都没往悬浮在面前的近在迟尺的魔法镜子瞄上一眼,她在出神的想着某些事情。 终于,这场堪称一波三折的化妆宣告完成。 回过神来的凯瑟琳看到镜中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 肤色白里透红均匀细腻,找不到丝毫瑕疵;柳眉妖娆浓烈,神采飞扬;本就丰润的唇因为口红的修饰变得愈加娇艳欲滴,诱人犯罪;睫毛被打理得浓密卷翘,配合着富有层次的迷离的眼影,让双眸焕发着别样的魅惑深邃——凯瑟琳从来都不曾想到在眼睛周围“胡乱”抹上一层色彩勾画几根线条就能制造出如此宛若梦幻的效果。 简而言之,凯瑟琳觉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绝美容颜似乎在完美之上更进了一步,有种突破界限的惊艳感,所以她现在表露出一副双目瞪圆红唇微张的讶然表情,特别可爱。 吉安娜显然也对自己的这件作品非常满意,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手一脸微笑地看着凯瑟琳,她在等老朋友情难自禁的兴奋表现,然后好生得瑟一番,可别忘了这次她就是来炫耀的。 然而凯瑟琳没有如吉安娜期望的那般惊叹连连,惊讶过后,她便开始凝眉沉思,良久,转过头,她说话了,不是赞美,而是疑问。 “这些化妆品,这种化妆术,普通人用了也能产生相同的效果,是吗?” “一定是的。”不待吉安娜开口,凯瑟琳已自行回答,语气还特别笃定,“它们的作用是什么?调整形色,掩盖瑕疵,增强立体感,表现神采......这些在普通人乃至是丑八怪的脸上只会体现得更为显著!” 吉安娜一脸郁闷地看着凯瑟琳自顾自地往下诉说,心里无奈暗想,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何就是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挫败呢? “我能察觉到它们的不凡之处!” “这些化妆品无疑是非常先进的,它们要远胜于现有的那些老掉牙的同类,它们有着独特的性能,能对面容进行巧妙的修饰。而化妆也不是简单地在脸上涂抹色彩,它是门技术,甚至是门艺术,它遵循着一定的规则,有着一整套的高深而复杂的理论。” “其中一定是用到了一些光学的原理,通过色彩、部位、厚薄、层次等方面的讲究,制造一系列视觉上的误差,从而达致美化面容乃至‘改变’面容的效果!” “这已不是化妆术了,这是易容术......” “停停停~!”吉安娜不得不强行打断凯瑟琳的长篇“论述”,她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好吧,凯特,不需要再表现了,我知道你很聪明,即使在化妆期间不断分心说话都仍有能力堪破当中的一些奥秘......直接告诉我,你是想做什么呢?” 凯瑟琳露出了一个图谋得逞的笑:“这门生意,让我加入,利润分我一半。” “你疯了?”吉安娜露出了一幅特别夸张的惊诧表情,“你知道这门生意里蕴藏着多大的利益吗?” “知道。原本这正是我接着要说的,”凯瑟琳笑意吟吟,“因为它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能有显著效果,所以每个人都会有购买它的欲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在女性,她们在这方面的诉求总是特别强烈。我完全可以想象日后每个女人都备有一套化妆品的情景,因而这注定是一门——哇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暴利生意。” “那你还怎敢开这个口?” “为什么不敢?” “哎哟~!别闹了!”吉安娜大感头痛,“凯特,明确告诉你,中低端的化妆品已经许给了十三行。十三行是什么?大公爵的钱袋子,这不是你能打主意的。而高端的......哼!那是萨菲厄斯留给我们姐妹几个的零花钱!才不要分给你呢!” “那正好!我本来就是瞄准了高端的......” 吉安娜恼了:“你是什么意思?” 凯瑟琳回以神秘一笑,指着桌面的化妆品:“这就是你们的高端产品吧?想来你也不会拿中低端的产品到我这炫耀。但是,他们能叫做高端产品么?” 吉安娜懵了,一脸疑惑。 凯瑟琳傲娇的指了指自己的脸:“它们涂在的是我——凯瑟琳·卡普莱斯的脸上,敏锐如我,自当能轻易察觉到它们的底细和一些不足之处。譬如粉底,成分挺复杂的,有滑石粉、高岭土、方解石粉末、珍珠粉......一堆的东西,效果挺好的,但没到最好,附着力稍嫌不足、略为油腻、粉末颗粒仍显粗大、亲肤性不够......” “譬如眼影......” “譬如口红......”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说的没错,而你们显然也知道这些问题的存在。原因?也不难猜。要不就是配分本身的缺陷,要不就是没能找到最合适的材料因而使用了替代品。” 吉安娜的小嘴已经合不上了,满脸震惊,就差没趴下来顶礼膜拜:“凯特!你太厉害了!你竟然能够猜到这些!没错!确实是这样的!萨菲厄斯说了,材料方面还存在着比较大的问题,受限于此,以至于性能方面还难说完美,还有,许多好想法都未能实现......” “如果说我有解决的方法呢?”凯瑟琳笑道。 “啊?”吉安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能解决材料方面的问题。”凯瑟琳只好换个方式重复了一遍,她觉得没必要再为难这位被自己折腾得够呛的小伙伴了,干脆一口气说出了所有盘算,“别忘了我是个法师,特别高明的那种~!我会炼金,还挺有心得~!经年积累,我的手上掌握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一些,在别的方面或许是毫无价值的废料,但用作化妆品材料却无比合适!无毒无刺激、无臭无味、柔软、润滑、遮盖能力优秀......它们完全可以充当填充剂、粘合剂、软化剂、防腐剂......乃至是着色剂。而且,毫无疑问,在性能上,出自我凯瑟琳之手的它们绝对要远远胜过你们现用的那些平庸材料!” “至少!”凯瑟琳伸手一指粉底,“完胜那滑石粉、高岭土、方解石什么的。”又一指口红,“也完胜那棕榈蜡、羊毛脂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总之”,凯瑟琳妖娆地向吉安娜抛了个媚眼,“有我的帮助,你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填补上现有产品的所有缺陷,制作出最接近完美无缺的真正的高端化妆品来!如此,提供了关键技术的我,拿走一半利润,不过分吧?再说了,不带我玩,难道我不可以自己弄么?反正我已知道思路了,弄出成品来一点也不难,然后再以我的个人形象作为品牌——嘿!到时候我们做竞争对手好了!看我怎么打败你们!” “停停!别这样!我答应了!行吗?”吉安娜当真挫败到极点,她万没想到好好的一次炫耀竟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还得征得其他人的同意。毕竟高端化妆品是姐妹们共有的生意——哎哟!凯特!你很讨厌呐!你说你一个外人,干嘛非得掺和到咱们姐妹中间嘛!” 凯瑟琳微微一愣,但瞬间便恢复过来,接着,她蔫坏地冷笑起来:“哼~!谁让某个坏妮子总爱拿那家伙鼓捣出来的古怪玩意到我面前炫耀呢?小小报复,不成敬意~!” “啊啊~!不好玩!”又懊恼又气馁,吉安娜抓狂地摇着头,宣泄着情绪,但很突然的,她停了下来,抬起头,嘴角翘起来了,银灰色的眸子也弯成了两弯月牙,“嘿嘿!凯特,你别得意,有一样东西,你一定得羡慕死~!而且你一定没法仿制~!” 随后,凯瑟琳便看到吉安娜兴奋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铂金色半透明瓶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些澄清的液体,看不出玄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它的来历却是立即意识到了—— 「混蛋,又是你!还有完没完?」 第一五七章 劝说(一) 最近几天,肯娜的心情更恶劣了,尽管期间她还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重返舞台的机会。 事实上,这个机会正是导致她心情变坏的最直接原因。 很矛盾?不,理所当然。 早在数天之前,肯娜便从老板口中得知自己马上便将能重返舞台。机会是午夜女士主动让出来的,一者她认为不能让年轻的自己荒废,二者她竟然宣称演腻了美女、女王之类的漂亮角色,想要寻找新鲜感,于是准备暂停戏剧演绎,只做竖琴独奏,打算仅以琴艺征服新月城中的所有观众——也许这便是超一流艺术家才会拥有的古怪思维吧!反正肯娜对此无法理解。至于前者,肯娜表示万分感激。 重返舞台的机会来得比想象中的早,早太多,所以肯娜特别兴奋。她为此精心准备了两天,她要以完美的表现庆贺自己的回归,更要让观众重新将自己记住,她最期待的是能够再度享受到那令人心醉的热烈欢呼。 然而,事实很无情,她被打击了,重重地、致命地打击。 舞台之上,迎接她的,不是欢呼,也不是掌声,而是嘘声,漫天的嘘声,乃至嘲讽、谩骂以及......斥退。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仅仅是因为她不是午夜女士。 观众们对午夜女士的喜爱已经不仅仅是尊敬或者是迷醉而是到了膜拜——直如信仰一般——的地步了,他们竟然不能容忍别的演员演绎相同的角色,哪怕这个演员的表现其实堪称完美。 显然,剧团的所有人全都低估了午夜女士的魅力,包括午夜女士自己。 事情最后在午夜女士的强势干预下归于平息,然则无论来自四面八方的安慰是如何亲切温暖,都改变不了肯娜那颗有若死灰的心。 这种遭遇,对一个演员来说,太残酷了。就像被黥面,被阉割,被打断脊梁,巨大的羞辱将所有的尊严和自信碾成碎片,扫去,然后荡然无存。心智不坚的,或许再也当不成演员了吧...... 失魂落魄的肯娜,第二天迎来了梅菲斯,这很好,这是个哥哥喜欢自己也喜欢的女人。肯娜乐于和她待在一起。即便啥事不干,光聊天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但是,稍稍好转的心情只维持了不到半天,便又掉到了谷底。 因为,“黑衣魔鬼”来了。 市民剧场。 其配套酒馆内,边角处一个相对幽静的卡座内,叶孤云、梅菲斯和肯娜相对而坐。 气氛......好别扭。 叶孤云和梅菲斯的脸上兀自挂着一副老友见面的欣悦笑容,然而终究难奈肯娜脸上的那副一成不变的像在注视仇敌的憎恨而淡漠的神情。 桌面上没有酒,只有两瓶香水,那是叶孤云带来的礼物,经过了精细的包装,容器是一个宛如珍宝的清澄明净造型别致的高质量玻璃瓶子,瓶身上贴着标签,标签上除了一堆字体圆润分外好看的通用语外,还有几个大大的被着重标志的但是看不懂意思的方块符号——看着就觉得高大上。然而肯娜只瞥了一眼,便再没有将目光转到其上。 真是一个执拗的女孩。 任由别扭继续也不是办法,于是叶孤云率先开口,他望向肯娜,说道:“你似乎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么,看来我也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了。” “当然。”肯娜神色不变,憎恨依旧,淡漠也依旧,“萨菲厄斯,异界来客,‘黑衣魔鬼’,传奇等级强者,约瑟芬大公、新月城城主、爱希伦家族族长、‘尊贵的’瑟曼·爱希伦阁下的首席顾问,以及......致令我哥哥阵亡的元凶之一。” “不!不是这样的!”连忙发话的是梅菲斯,她一脸苦相,又愁又急,她绝对不想见到恋人之妹和好朋友存在着难解的误会,“肯特的死和萨菲厄斯无关,若是一定得找个元凶,那只能是我,肯特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 “梅菲斯姐姐,你毋需替他分辨。我是成年人,我有自己的判断。”回应了梅菲斯,肯娜复又瞪了叶孤云一眼,“战斗过程是被清楚记录的,容不下瞒骗,容不下狡辩。当时,若非他鲁莽冒进,不慎失陷,你就不会为了救他而强行出手导致遭遇伏击,我哥也不会为了救你而不幸牺牲。他,就是元凶!” “不!”梅菲斯连连摇头:“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不在于此。” “那是什么?”肯娜稍稍提高了语调,“还是你提到过的‘必然论’?抱歉,我没法相信那个。” “那你还能相信什么?” 紧随而至的,是叶孤云森然的低喝。其实他早就感到不爽了,因为他竟然在梅菲斯那张一贯开朗明媚的脸上看到了从没见过的愁苦之色,这令他无法忍受。而在听到肯娜有些倔强有些傲慢的否定时,性子顿时被撩起,他爆发了。 “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小孩只会以天真幼稚短浅偏狭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区区尺寸之地,并固执地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实、是真相、是一切!你们听不进任何建言,容不下半点异议,但有一言不合,便行攻讦之事,腹中仅有半点墨水,却总喜质疑权威,自诩绝顶聪明,实则一等糊涂!你这类人,就是终日蜷缩在井底的一只青蛙,平生所见不过周围寸许,还得意的以为,头顶的一方天空,便是整个世界!” 这番话,过分了。 肯娜的语调或许稍有逾越,其想法也确实颇为偏激,但绝不至于需要承受这等暴风雨般的言语攻击,而且她离话中抨击的那种无可救药的愚蠢还有着大段的距离。 这是叶孤云受到刺激后结合了从前的一些不快记忆以致失控而发的一次情绪宣泄,算起来,肯娜竟是遭遇了一次无妄之灾。 然而她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坚强,面对这过分的如炮火般的指责,她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怯懦。 迎着叶孤云的森冷目光,肯娜大加嘲讽:“陈述大段的歪理没有任何作用,我只会当作是‘黑衣魔鬼’无奈的诡辩!” 失控的人大抵不能察觉到自己已经失控,叶孤云亦然,面对挑衅,面对反抗,他想到的只是强力弹压下去。 “诡辩?好,姑且诡辩。”叶孤云冷笑起来,“以你的逻辑,我是不是可以说,悲剧的源头,其实是洛山达教会?若是他们没有选中肯特去执行那项任务,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肯娜愤怒反驳:“呸!别想挑拨!源头只能是你!是自治领政府!是爱希伦家族!是你们这些堕落腐化的贵族!要不是你们挑起了事情,就不会有后面的任务!我的哥哥,就是因为你们这群贵族的邪恶图谋而死的!别想赖给别人!” 叶孤云露出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讥诮地反问:“所以,净化前进堡、消灭窃据其中的巫妖、挽回一片不洁之地、重建故有的家园,也成了邪恶的图谋了?” 肯娜一愣,哑口无言。 显然,这些个目的,无论如何都当不得邪恶一词,相反,它们无比正义,尽管是由一群“腐化堕落”的贵族提出来的。 “我想你也不至于偏执到能够无视基本的事实,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质疑该项任务的正当性?”接着,叶孤云放出了最后一记重击,“继续。以你的逻辑,悲剧的源头,只能是肯特自己。谁叫他是一名圣武士呢?既然踏上了这条追求公义惩恶扬善的道路,就必然推辞不了类似的充满正当性的危险任务,就算是为此丧命,也怨不得谁。这是他的选择,这是他的追求。如果他不是这种纯洁热忱的烂好人,他就不必承担这种责任,他可以有无数个借口拒绝掉类似的危险任务。” 眼角提起,双目瞪圆,不仅是肯娜,还有梅菲斯,她们的表情里开始浮现出一种叫做愤怒的东西。 “当然,我不认同这种观点,这很无耻,这很凉薄,是对肯特的伟大作为和高尚人格的一种侮辱。”叶孤云语气大为放缓,不是他注意到两女的神情,而是他渐渐冷静下来,“我不过是想说明,以你的逻辑,就是能导引出这种不被接受的观点,它没那么可靠......我想告诉你,你所看到所想到的,未必就是真实......一个人的认知,很容易被外物左右......” 叹口气,看了肯娜一眼,最后,叶孤云沉声说道:“什么时候,你能抛开预设的立场和固有的偏见,你才有机会看到事物的真实,才有机会......跳出存在于你心里的那口井,看到整个世界!” 卡座里一片沉默。 叶孤云意兴阑珊,梅菲斯垂首默然,而肯娜只是死死地盯着叶孤云,眼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良久,肯娜说道:“我承认,辩论是你胜利了,但我还是没法接受你的论述。” “随你,”叶孤云已经不想理会这个过度执拗的女孩,“善意的建言我已给出,听不听是你的事。反正,将来无论经历多少挫折遭遇多少创伤错过多少美好,总归由你自己承受。如你所说,你是成年人了,你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对了——” 叶孤云敲了敲桌子,然后冷冷地说:“如果你依然认定我是害死肯特的元凶,那么,欢迎你来找我报仇,可以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任何手段。但,别再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再告诉你一个能够提高恨意的消息——净化前进堡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力主推行的!正是我的强烈坚持,才会有那次行动......” “萨菲厄斯,别这样!”梅菲斯大急打断。 来不及了。 受刺激的肯娜猛拍了下桌面,愤愤然,瞪了叶孤云一眼,甩头转身,一声不吭,径自离去。 一声叹息。 看来,刚才的所有话语,她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第一五八章 劝说(二)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卡座中,颓然垂首了许久的梅菲斯,揉着脸,悠悠发问,“肯特的牺牲,怨不得你。你没必要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身上......” “她很偏执。”叶孤云的语气中泛着淡淡的无奈,“就让她的偏执对准我一个人好了......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梅菲斯:“但不包括你。” 叶孤云:“我不在乎。” 沉默。 良久,梅菲斯问:“你这么做,是为了弗兰克吧?我听说他和肯娜之间的事了......” 叶孤云点了点头:“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但......”他叹了口气,“我依然不看好他们,哪怕我的这个举动真的能够清除两人之间最大的隔阂。” 梅菲斯不由皱眉,但旋即释然:“也对,他们间的隔阂何止这‘最大的’一层。” “所以,我只是在尽力为他们创造可能。也许有用,也许没有。”叶孤云脸上挂上了一抹苦笑,“然后,再看看能否有爱情中的不可理喻发生,期待一个能让他们擦出爱火的奇迹......这很渺茫,但大抵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好悲观,好无力,但这是事实。”梅菲斯蹙眉感叹了一句,转头看向叶孤云,“而你是个很好很可靠的朋友,弗兰克能够得到你的友谊,是他的天大幸运。” “是吗?”叶孤云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又想了想,他也转过头,正面迎向梅菲斯,坦然直视,目光中一片真诚,“所以你也应该庆幸,因为你一样得到了我的友谊。” 这神色,这话语,这态度,很怪异。 梅菲斯为之一愣,随后,她笑道:“你是不是想要说些什么” “嗯。”叶孤云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一个你刚刚夸奖过的可靠的朋友给出的一些最忠实的建议。” 梅菲斯已经隐隐知道叶孤云到底想说什么了,神色一冷,她说道:“萨菲厄斯,你也想干涉我和肯特的事情?” 叶孤云回道:“不是干涉,而是规劝。” “噢不!”梅菲斯当即哀叹了一声,她捂着额头,一副大为头痛的样子,“是德罗坦告诉你的吧?是他让你来的吧?一定是的。只有他,一直在激烈地反对我和肯特的爱情。” 她放下手,又再看向叶孤云,只是眼中带着浓重的失望:“萨菲厄斯,为什么你也要干涉这事?难道你竟然认同德罗坦的想法?不!我真不愿意相信!你应该是个开明的人,你也深知爱情的滋味,不像德罗坦那般古板守旧......”顿了顿,她提高了腔调,“更何况,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你愿意极力促成弗兰克和肯娜之间尚未萌芽的爱恋,却反对我和肯特之间已经刻骨铭心的爱情。这不公平!我们俩也应该得到作为好朋友的你的支持和祝福!” “只能说,因为我在两者之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叶孤云答道,“弗兰克和肯娜总还有开花结果的希望——无论这个希望是多么渺小,而你和肯特,已经不可能有结果了。” 梅菲斯不忿反驳:“结果对于爱情有那么重要吗?” 叶孤云摇了摇头:“或许重要,或许不......我答不上来。” 梅菲斯低喝:“那么我告诉你,一点都不重要!” 叶孤云又说:“然而你对肯特的情感,并不是爱情。” 瞬间,一片死寂。 数秒后,梅菲斯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最好立即向我道歉!我无法容忍我的爱情受到任何否定!否则......” “不是爱情。”叶孤云没做理会,径自将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又急速地说了大段,“你们从来没有开始过,也永远不可能开始。你爱上的,是一个由一定的事实、仅有的回忆、虚妄的想象以及潜藏心底的歉疚共同编织出来的完美形象,他不是肯特,他从来不曾存在,他愚弄了你的情感,他......” 突然,叶孤云停了下来。 梅菲斯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不说了?” 叶孤云叹气答道:“罢了。看你的脸色,我怕我再说下去,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一如所料,难有成效......唉,只能徐徐图之了......」 “算你识相!”梅菲斯怒色稍敛,“是朋友,就别再干涉此事了。萨菲厄斯,真的,我很清醒,我能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总是这样,疯子认为自己没疯,醉汉宣称自己没醉......」 似乎完全放弃了原先的立场,叶孤云答应地非常爽快:“好。” 梅菲斯回以一笑:“谢谢。” “换个话题吧,”叶孤云摆摆手,“太沉重,太尖锐,太扫兴了......” 梅菲斯挑了挑眉:“所以?” 叶孤云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这个......”略作考虑,梅菲斯答道,“首先,我至少还要在新月城逗留一段不短的时间,为了肯娜。”她将肯娜近来的遭遇详述了一遍,“她现在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处,伤心、失意、迷惘、彷徨、自我怀疑甚至是......绝望。哪怕不考虑肯特的因素,作为朋友,我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她需要支持和安慰。我会陪着她,一直。陪伴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能让她在这些苦闷的日子里好受一些。” 叶孤云深深地皱起了眉,他固然早已知道肯娜的艰难处境,但最近几天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闻。 被观众轰下台,只因为她不是另外一人...... 叶孤云完全能够想象这是一种多么沉重的打击。同时,他也不由为肯娜的坚强感到佩服。没有颓废,没有崩溃,还能坚守信念,野蛮生长——瞧,刚刚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 好吧,这只是玩笑,想了想,叶孤云说道:“我想,我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梅菲斯一愣,继而大喜:“真的?” “真的。”叶孤云点头确认。 肯娜的困境对叶孤云来说实在是太好解决了,其根源总归只是失去了原本的表演机会而已,那么,为她创造出新的足够的表演机会不就得了?怎么创造?提供剧本呗!剧本从哪来?那就要启动抄袭大法了!抄谁?——叶孤云唯有在心底默默地对莎翁道了声对不起了。 只听叶孤云简略地提了下主意,梅菲斯便没多加理会,她似乎对叶孤云很有信心。 “那么,肯娜的事,拜托你了!” “为什么我听出了不好的意味?” “没什么不好的,我只是准备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已。”梅菲斯抿唇微笑,很是妍丽,目光却是中一片坚毅,“肯娜的生活重回正轨之后,我就会离开新月城,我要去替肯特报仇!” “是啊,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叶孤云立即想起了那两个从自己手下逃走的吸血鬼,以及它们从属的组织——依旧还一片神秘的「影匕」。 心念一动,叶孤云问道:“想来你不会仅只是想要干掉当日的那两个吸血鬼。” “没错,我要将「影匕」连根拔起!” “这很难办到!这个组织还有着太多的未知了!你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头目是谁......” “确实如此。” “所以你已有所准备?” “准备?是指精巧复杂的筹划吗?不,没有,我打算直捣他们的老巢望加农!” “嗯?”叶孤云闻言一怔,但随即又淡定下来,“你请到了强大的助力?” “唉,萨菲厄斯,你就不能稍稍收起你的冷静睿智么?总是一眼洞见,忒无趣了!”吐槽了一番,梅菲斯算是承认了叶孤云的猜测,“一个人进攻一个神秘组织的老巢?我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步!至于助力,嘿,也不能算请,这本是他们的义务。” “义务?......洛山达教会?” “嘿,你又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也许是因为正提及最为热切的报仇之事,梅菲斯的心情明显好转,不仅会吐槽,还能开小玩笑,似乎已变回了熟知的那个大胆热辣的她。叶孤云注意到这点,心中一阵别扭,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肯特是洛山达教会的一员,而且还品秩颇高,甚受重视,否则他也不会被选中去参与那项多方联合的重要任务。而现在,他们的前途新星被邪恶组织暗算身亡,于情于理,都无法无动于衷。他们已经开始筹划对「影匕」的全面报复了!我不知道这个大陆闻名的强大教会到底会动用多少力量去讨伐被他们列为死敌的一个组织,但我知道,至少,新月城和银月城的洛山达分教会都已经在调动人手......” “新月城和银月城?北地最大的两座城市的分教会?”叶孤云会心地笑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谁说不是呢?”这会儿,梅菲斯已经有点眉飞色舞的姿态了,“其实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就能出发前往望加农!只是因为放心不下肯娜,所以才迟迟没有行动。如果你能够尽快帮助肯娜摆脱困境重回正轨,我也能放下担忧,尽快出发,早日将那「影匕」彻底摧毁!所以,拜托你了!” “肯娜之事固然越早解决越好。但......”叶孤云皱了皱眉,“有必要那么赶么?为什么不等到来年开春?如今北地可是风雪满途......” 梅菲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风雪只能阻绝普通人,却不能阻绝如我等强者!”她这时当真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而且,于风雪肆虐之时发动突袭,难道不是更为出其不意吗?他们一定不会想到的!他们会疏于防备......” “好吧。”叶孤云也没法说出哪里不对,唯有表示认可,“祝你们一切顺利!可惜近期我实在是没法抽身参与到这趟复仇之旅了。” 梅菲斯展颜一笑:“我能理解,你是新月城自治领首席顾问嘛!” 第一五九章 深夜“幽会”(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变装成中年女商人的凯瑟琳独自回到了“跳舞的寒号鸟”旅馆。 整个下午,她就在和吉安娜的厮混中度过。房间里笑闹过后,她们走到了街上,随心所欲不辨西东地四处闲逛,不知道穿过了多少街道,又徘徊过多少橱窗,虽然到后来,还是在“奇异恩典”糕点坊和“苏珊娜的秘密”服饰店里消磨了至为悠长的一段优雅闲适的时光。 这个下午,凯瑟琳撇开了所有的尊荣身份,不再是神之选民,不再是午夜女士,而只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女人,尽情享受着和闺蜜放肆玩乐的乐趣。 这很难得。 然而,凯瑟琳始终没有达到期望中的情绪高点——哪怕在这个难得的下午里她真的到过了多个有趣的地方,饱览了沿途风物,也购得了许多心仪的美好物件,收获满满;哪怕她确实在期间享受到了许久未有的平静、愉悦和放松。 好吧,换成人话:任你千般摩擦,就是难有高c......呸呸,文雅点!应该是,不管是何等赏心乐事,总觉不够尽兴。 唔,这是心有所扰的表现。 原因?因为凯瑟琳确实被炫耀到了。 吉安娜最后拿出来的东西,让她羡慕,让她嫉妒,让她轻咬银牙暗自气闷“我也想要”...... 凯瑟琳第一次觉得自己依然是个爱虚荣好攀比会吃味的小妇人...... 好尴尬,好懊恼,好羞愤,好...... 一言难尽。但...... 「我真的也想要啊!」 那是一瓶香水。 各方面品质远胜于曾见到过的所有香水的香水。 私人订制独一无二的香水。 一款某个混蛋专门为吉安娜调配的独属于她一人的香水。 凯瑟琳承认,为爱人调配香水是一种富有情调浪漫至极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它值得被羡慕和嫉妒,但她否认,自己的羡慕和嫉妒是由此而生。 只能是因为那瓶香水的本身——独特的清新活泼令人悸动的香气,持久,悦人,氤氲着弥漫开来,轻易便能萦绕周身......以及,最重要的,“完美契合个人气质”。 总之,一切一切,远超同侪。 「我不过是也想要一瓶类似的高品质的专属于个人的定制香水而已!」 「这是一个正常女人对美好事物最单纯的向往!」 「对!仅是如此!」 也许吧! 但原因其实没那么重要,反正,“我也想要”之后,总是惯于转至求之不得,继而心生埋怨,最后,便成了“全是某人的错!”了。 「都怪那个混蛋!」 叹了口气,凯瑟琳收拾起有些凌乱的心情,没有理会旅馆门口兀自耍宝的鼯鼠,径自走进旅馆,横穿大堂,也没有回应侍女艾尔莎热情的招呼,一路直行,登上楼梯,一兜一转,便站在了自己的房间外。 开锁,推门,走入。 摘下面罩,褪去一身伪装,一边散开成髻的秀发,一边轻移莲步,来到那张藤制躺椅旁,很不讲究的一屁股坐下,然后挪了挪,换成了更舒服的躺卧的姿势。 心情空荡荡的,就像这个房间...... 翻了翻身,视线随之转移——咦? 有异样。 左近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从没见过的黑色水晶瓶子,造型很是精巧别致,半透明,因为颜色的缘故,只能隐约地看到纳于其内的是一种液体。 这样的瓶子,似曾相识。 凯瑟琳瞬间便猜到这可能是什么,嘴角忍不住就要翘起,心念电转,又想通了相关的一系列因果,于是,脸色骤然一凛,硬是挤出一副慎重的表情,生生将快要展露的会心微笑压抑下去。 她琢磨出一个有趣的主意。 作警惕状,凯瑟琳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才要迈步,胸前的晃荡却让她陡然醒觉,随着伪装的褪去,自己的上身如今只着有一件特别纤薄的性感内衣...... 那意味着......春光大泄。 自己那惊心动魄诱人犯罪的美好上身,以近乎无遮无掩的方式暴露在空气中! 雪白莹润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如削的香肩、无暇的玉背、形状完美颤颤巍巍的两只大白桃子、曼妙的纤腰、惹火的马甲线、小腹之上性感的脐眼、后腰处两个迷人的腰窝以及让人口干舌燥血脉贲张的胸腹曲线和腰臀曲线,全都正在暴露...... 至于那点遮掩,凯瑟琳认为只是聊胜于无,而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直接裸露诱惑更甚——她太清楚内衣对身体的修饰作用了! 某人可能看到了这一切! 羞愤极了! 凯瑟琳恨不得立即遁入阴影之中!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坚持,需要忍耐,需要装作若无其事般,然后...... 她做到了。 就如看破了什么阴谋一般,满脸寒霜的凯瑟琳,表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她伸出玉指,指向桌上的黑色瓶子。马上,黑色瓶子便被一团幽蓝的能量团团包裹,接着,它开始缓慢地往上升起,到了一定高度,便稳稳地悬停在半空。整个过程,就像有一只无形之手默默操纵着一切,看起来足够惊奇。 这时,凯瑟琳终于冷冷地念出了那句已斟酌多次的对白:“哼!雕虫小技!以为这就能暗算到我?痴心妄想!” 她的另一只手已经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朝着黑色瓶子劈落而下,管它到底会挥洒出何种能量,这一击只要落实了,绝对能使黑色瓶子瞬间化作齑粉。 “不!不要!” 一道身影从窗帘背后蹿出,只不过在霎那间便被击倒。 力场冲击,经典款的,一式三份,足量管饱。 “打人不打脸啊.....” 左右脸和腹部总共挨了三记重击的叶孤云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待他恢复了所有感知,赫然发现,自己已被禁锢住了。他被定在半空,就像那只黑色瓶子一样,不知道有多少道的力场锁一轧又一轧地套在他的身上,锁得死死的,没法做任何动作。 咱又不是神仙,用得着这般大手笔么? 莫名的,他想到了“捆仙索”,一种赫赫有名的仙家法宝,专门用来Sm,啊不!是捆绑!捆绑敌人的捆绑,可不是什么龟甲缚后高手缚之类的充满情趣的绳艺—— 但,现在这情况,倒还真和Sm有几分相像...... 那么,对面是不是应该站着个身材火爆套着皮衣甩着皮鞭脸上挂着冶艳荡笑的Sm女王? Sm女王是没有了,只有一个抱着双臂脸带冷笑戏谑地打量着他的女法师。事实上,若论姿色,这位女法师也许能碾压式的胜过世上所有的Sm女王——只要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兴趣的话。然而叶孤云还是会感到一阵失望,因为女法师此时已经披上了一件特别密实的法袍,方才那无限美好的风景是再也看不到了。 哀苦啊!痛心啊!悲愤啊!我只隐隐约约撇了一眼...... 呃,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 第一六零章 深夜“幽会”(二) “嘿!那不是暗算!是香水!独特的珍贵的香水!千万别毁了它!”叶孤云一本正经地喊道。 这人......脸皮怎生如此之厚?! 凯瑟琳没有回应叶孤云的话题,只管大加嘲讽:“哼!开眼界了!没想到,传闻中浪漫多情令人倾慕的萨菲厄斯先生竟只是个猥琐卑劣的流氓!” “我只承认前半段!‘浪漫多情令人倾慕’!”叶孤云笑着回道,“后半段可与我无关!” “所以,深夜潜伏在陌生女性的房间里暗中窥伺也算不得猥琐卑劣了?”凯瑟琳冷声反诘,“别告诉我你只是恰巧出现在我的窗台之外,没有任何不轨的图谋。” “是的!我真没有任何不轨的图谋!”瞪圆双眼,作赌咒状,叶孤云很是郑重地说道。 「偷香窃玉怎能算不轨呢?那是浪漫!」 凯瑟琳回以一个“你当我白痴啊?”的鄙夷眼神,晃了晃伸出的两根指头,说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不久前我可是已经见过‘浪漫多情’的萨菲厄斯先生深夜潜入到剧场里,暗中窥伺剧团的年轻女演员.....原来,萨菲厄斯先生有着严重的尾行癖,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惯熟的采花淫贼!” 叶孤云张了张口,没有回应,当然不是因为被切中要害而无言以对,而是因为不解和错愕。 这妞,明明就知道一切前因后果,还非得装出这种一无所知的姿态......好!且看你玩得是什么把戏! 毋需久等,凯瑟琳的把戏马上便奉上。 眨了眨眼,女郎给叶孤云送去了一发狡黠且得意的眼波:“你说,如果我以午夜女士的身份在舞台之上揭发这些讯息——当然,还得装作是受害者,配以一副楚楚动人的姿态——嘻嘻,这会有什么效果呢?” 啊?就这样? 叶孤云略感失望,但看到美人兴致高昂的样子,他还是决定予以配合:“你好毒~~!” cUt~~~!声音做作,表情浮夸!傻x啊你!会不会演啊?不合格!重来! 呃,没有重来了——凯瑟琳导演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功力深厚的她,哪能不明白这句对白的意味?她大感头痛。这种换做别人绝对够得上狠毒的手段用在一个不在乎名声的无耻之徒身上.....得承认,不太好使。 “给我闭嘴!” 兀自念着对白的叶孤云立时停下,巴巴的望着至高无上的凯瑟琳导演,一脸无辜。 凯瑟琳被气得笑了:“你还要不要脸?” 叶孤云恢复到正常的语调:“唔,得要......”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副极为认同的样子,然后,脸色一正,他温柔的注视着凯瑟琳,“好啦!玩够了吧?可以消停了吧?你明知道我是来给你送那瓶香水的......” 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卖好的男人,凯瑟琳转身坐回到躺椅上,她的手中拿着那个被好生折腾了一番的黑色瓶子,把玩着,打量着。 见此,叶孤云还不的主动开口介绍:“这是我特意为你调配的香水,世上仅有,独一无二!嘿,也许你还不能充分理解‘独一无二’的意思——这么说吧,它的配方只遵循一个原则:完美契合你的气质!所以,它的本质,是一款专属于你的能够成为个人标签的香水!我保证,你绝对无法在其他女士身上......” 叶孤云的介绍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凯瑟琳十分熟练地揭开了瓶封,拧开活闩,再轻挤气囊,喷出了小股的香雾——倒是没有走进香雾之中,因为凯瑟琳只是想要感受下这款香水的气味而已。 香水的气味让凯瑟琳很是满意,馥郁、深邃、悠远,透着致命的诱惑,还夹杂着一股似若冬之凛风的冷冽孤清。 「这便是照映在他眼中的我的气质么?嘻,也不赖......」 “你根本什么都知道!” 叶孤云既惊讶又懊恼,那几款专属香水的瓶子,可是采用了一些巧妙而特殊的设计,没有接触过的生手,绝不可能像凯瑟琳这般轻易地将其开启。 “哼!今天下午,你的小老婆才来过我这,带着她的宝贝香水,眉飞色舞地向我炫耀呢!” 啥?小老婆?谁?会来这里的......吉安娜! 这......小妖精,你可坑死你家老爷了...... “啊?是这样吗?”叶孤云打了个哈哈,也不管是否生硬,试图迅速带过话题,“那么,你喜欢这款香水吗?” 凯瑟琳挑了挑眉,略略别过脸,仿佛毫不在意地说:“还凑合~” “那便是很喜欢了!”女人的那点小矫情也只有她们自己才会以为能骗得了人,叶孤云表示懒得周旋,“很高兴你能喜欢!然后,呵呵,想来你也已经知道,类似的个人专属香水,吉安娜她们每人都有一款,她也一定告诉过你,这些香水之所以会诞生的原因......” “我才不管!”凯瑟琳轻笑着打断道,“可不要和我说接受了这瓶香水便等于接受了你的爱意,答应成为你的情人什么的......如果你说了,我就会用自己的方式终结一切。” “自己的方式?什么方式?” “干掉你!一了百了!如此,什么情什么意,都与这瓶香水无关啦~!” 叶孤云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不是挂满了黑线,便是一头瀑布汗,都没有的话,就一定是一个囧字。 “呃,这个......能否先将我放下来?瞧,你我这样的状态,也不好交谈嘛~!” “不!”凯瑟琳拒绝得非常坚决,“我还没想好怎么惩罚你呢!” “惩罚?为什么我要受到惩罚?不是说了吗?你也知道的,我是来送香水的,没有不轨企图......” “不需要理由,仅仅是我喜欢,不行么?” “......” “我才发现你吃瘪的样子是如此可爱~!” “......” “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大声呼救。” “你不妨试试~!” “救命啊~!救命啊~!” “叫吧!尽管叫!”勾着唇,凯瑟琳妖娆的笑将起来,花枝乱颤的样子,直让叶孤云体内一阵邪火乱窜,哪怕他正被捆住,“告诉你一声,这个房间早早就被我布下了隔音结界,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更不会有人来救你!” 嗷,好熟悉的对白,但......确定没有搞错?怎会是出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之口呢?难道不应该反过来由对面的某个满脑子都是洨的色欲男一脸淫邪地说出来么? 叶孤云略感凌乱,而凯瑟琳则以为自己又一次将对方噎得哑口无言,心情大爽的她笑得更为纵情了,若干冶艳放荡的味道自然而然随之流露,挡都挡不住——终于,凯瑟琳和Sm女王有着那么几分相像了! “好吧,我承认,你厉害!”叶孤云不得不服软,“那么,你准备捆着我多久呢?” “看心情~。” “一刻钟?” “想得美!” “一整晚?” “也许。” “你不睡么?” “看着你我就乐得睡不着觉了~!” “噢!这是另类的表白么?”叶孤云的表情又变得浮夸起来,“太好了!很高兴我们终于在彼此的情意上取得了一致!” “你找死......” “可是,亲爱的,今晚我真的不能留下陪你,”叶孤云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按照日程,今晚应该是轮到吉安娜侍寝,现在她一定是洗白白躺在床上满怀期待地等候我的到来,我不能让她失望。虽然很抱歉,但亲爱的,请不要吃醋......” “......” “欸?你怎么了?” “臭流氓!无耻之尤!!”凯瑟琳出离的愤怒了,“我要阉了你!” 唰! 一柄由寒冰凝聚的冒着森然冷意的锋利刀刃凭空出现在凯瑟琳的向上平摊的右手手中。 “噢!冷静!别、别冲动!” “求饶?晚啦!受死吧!” 叶孤云已然吓尿,他没在凯瑟琳的脸上看到一丝作弄的神色,似乎,她是玩真的..... 不是吧?!这大妖精,瞧她风流冶艳媚骨天成的样子,怎生如此脸嫩,这般经不得调笑? 叶孤云自是不知道,凯瑟琳身上,还有着一个“选民女士”的身份,这个身份所代表的立场才是她和他对立的根源,而不是他所认为的吉安娜的原因。两人间的对立也并非是他所想的那般能够(相对)轻易缓解,而是极度尖锐,水火不容,几乎无可缓解。因而凯瑟琳从来没有放弃过诛杀叶孤云的念头。而这会儿,后者的花样作死,正正刺激了凯瑟琳,这一瞬间,“干掉那个混蛋”的念头无比坚定。 叶孤云也许感觉到了,也许没有,反正他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然而,冥冥之中自有“蛤”意,这会儿,他总归还是命不该绝...... 第一六一章 深夜“幽会”(三) 笃笃~ 敲门声响。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侍女艾丽莎满带恭敬的声音:“夫人,打扰了!” 怔了怔,叹口气,一拂袖,冰刃消散无踪。艾丽莎的这一打岔,令凯瑟琳略略冷静下来,只这样,她又开始对诛杀叶孤云的念头游移不定了。神色复杂地瞥了半空中的混蛋一眼,转头看向房门:“什么事?” “夫人,您在‘苏珊娜的秘密’购买的服饰已经送到,配送员现在正在门外。” 既然号称是体验店,“奇异恩典”和“苏珊娜的秘密”自必然已经运用到许多来自现代的先进经营理念,所以当然不会缺少在叶孤云心中已成标配的一系列贴心便捷的服务。譬如说送货上门。既然以绝对高端(无论商品还是服务)为标榜,难道还能让独身前来购物的时尚女性(就时代属性而言这个词现在基本上只能演绎为贵妇)吃力地提着大包小包一路狼狈地赶回家? 事情真真有点奇妙,叶孤云也没想到最后救了自己的竟是自家员工,“也许回头得为他们包个红包?” 啪~!一声响指。 瞬间,叶孤云身上的一道道力场锁通通被解开了,他落到了地面,虽然免不了一个因骤然失去承托准备不足而导致的踉跄。 “滚!” 伴随着这声清冷的娇喝,还有一个满带怨气的白眼。 叶孤云只是抿嘴笑笑,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服,三两下收拾停当,其后,非常突然的,疾步掠出,抢至门前,施施然转过身,朝凯瑟琳眨了眨眼,接着,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用力,房门被打开了。 “你!”凯瑟琳当然没有料到叶孤云竟会这么干,当她反应过来之时已是阻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混蛋将门打开,让门外的诸人看见内里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事实。 门外诸人显然也没料到开门的竟会是个男人,错愕之色流于脸上,但很快又都收起。几名配送员固然认得自家老爷,而艾丽莎—— “你是谁?——噢!天呐!黑发、黑瞳、优雅的黑衣!俊朗的面孔!沧桑的气质!”艾丽莎捧着脸庞,双眼放光,她的腔调一声比一声高扬,“您是萨菲厄斯先生?” 可别忘了,这位热辣大方的侍女可是浪漫多情的首席顾问阁下的标准迷妹! “你认得我?”叶孤云大为讶异,“请进。” “当然认得!”艾丽莎急急忙领着几名配送员走入房间,“您的威名辉耀整个新月城!” 「威名?难道不是恶名么?」 等到几名配送员妥善摆好货物并确认签收然后告辞离开之后,房间内就剩三个人。 进门之后,艾丽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叶孤云,似乎是终于看够了,才换上了一副十足八卦的表情,笑吟吟地问道:“萨菲厄斯先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嘻嘻,午夜女士的房间中?” 艾丽莎并未对凯瑟琳从一个中年女商人变成了一个超级大美人的状况感到讶异,显然她早就知道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就是近来艳名冠盖全城的午夜女士,而“中年女商人”只是这位追求者估计得有一支军队的超卓艺术家避免麻烦的一个身份掩饰而已。 当然,这个事实是凯瑟琳主动告诉艾丽莎的。居于此间,频繁出入,凯瑟琳免不了需要来自身为侍女的艾丽莎的各方面的帮助,譬如说打掩护什么的,所以她选择向后者透个底。 叶孤云不知道这些弯绕,也不需要知道,现在他想着的是要完成临时想到的作为小小报复的一个恶作剧:“啊,是这样的,此番前来,只是...对...嗯,只是为了邀请午夜女士担任‘苏珊娜的秘密’的代言人。” 你他喵的在耍我?谈代言?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这样谈代言的么?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晚上!你还不如说在对剧本呢!还有,瞧你这话说的,躲躲闪闪,吞吞吐吐,言不由衷的,一听就知道是在撒谎!哼!这也想诓我?本姑娘可不是呆瓜!那么,是在遮掩什么呢?又看到那令人心醉的柔情眼神和温暖笑容——咦?投向的是午夜女士! 明白了! 艾丽莎顺利地脑补出一大堆叶孤云希望她脑补出的“事实”。 “我懂~!我懂~!”艾丽莎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暧昧的眼神在叶孤云和凯瑟琳之间来回游移,“看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嘻嘻,抱歉咯!我先走,你们继续~!” 「又被耍了!可恨!但......唉!算了!」 凯瑟琳烦躁地揉了揉眉间,她觉得没必要再和叶孤云继续这肤浅幼稚的把戏,抬起头,对作势要走但脚跟未动的八卦侍女说:“艾丽莎,帮我送客。” 艾丽莎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送客?”,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八卦。 而叶孤云必须不能让恶作剧简简单单就结束啊!所以便听到他以一个在凯瑟琳耳中是油腻恶心而在艾丽莎耳中是温柔宠溺的腔调说道:“亲爱的,别闹了好吗?” 火上浇油!问你怕未! 「闹?我?闹你妹!」 凯瑟琳觉得自己的额角一定有个“#”,她轻咬丰唇,恨恨的瞪了叶孤云一眼,冷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法治你?” 叶孤云瞬即慨然应道:“来吧!你的任何恶作剧我都愿意承受!” 「亏你还有脸说恶作剧!」 转过脸,凯瑟琳对竖起耳朵的八卦侍女吩咐道:“明天!你就给我在城里散布一个消息:首席顾问萨菲厄斯先生正在追求于我!并且,他成功了!我不得不退出舞台,不日便将下嫁于他,成为萨菲厄斯夫人——别说你办不到!我知道你有着一套方法的!” “夫人!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艾丽莎连忙劝道。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此之后萨菲厄斯被城中所有男人共同敌视的情景——不就是打情骂俏么?用不用玩得这么大啊? 叶孤云却不这么想,「嗯?还是这种“毒招”?不是早说过了么?我不在乎啊!」,于是他继续微笑着温柔地说:“我已迫不及待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 “好mAN!好有担当!好有气概!”艾丽莎的眼里顿时只剩下星星,在迷妹眼里,欧巴的一切都是高大英挺伟光正的,更何况是诸如此类的听起来足够迷人的漂亮话? 不过—— “还没完呢!”挑了挑眉,凯瑟琳绝美的脸上又开始挂上了招牌式的戏谑冷笑,“第二条!必需同时声明,我是被迫的,只因为屈服于某个恶棍的淫威!如果有哪位绅士能够打倒那个恶棍,将我救出,我将不胜感激,然后,我不介意和那位绅士发生点什么~!” “嘶~~~~!”艾丽莎长抽一口冷气——这哪是恶作剧啊?这分明是谋杀啊! 叶孤云也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涩了,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这道声明播散之后,自己必将迎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前仆后继连绵不断的各种挑战——他可以不在乎敌视,乃至嘲讽、谩骂、各种各样的针对,但必须得在乎找上门来的挑战啊!哪怕前来挑战的都是菜鸡,应付起来还不一样得耗费一些精力么?数量一多,这不得烦死人? 「但若仅是这样,也不是不能忍受......」 一瞬间,叶孤云已经想到了痛下杀手以儆效尤的暴力震慑的应对之法。 只是,凯瑟琳显然还没有说完:“最后!帮我寄几封信,陆路不通就走海路,务必送达!分别寄给圣伊斯特的‘圣剑’古尔蒂先生、‘雷神’赫尔帕先生、‘巫毒之灾’契柯卡先生;长风郡的波茨坦爵士;赤血丘陵的‘严霜博士’丘切尔先生......”一连说出了十数个名字,转过头,凯瑟琳风情万种地看向叶孤云,“他们都是传奇等级的强者,也是我热烈的追求者。” 极尽魅惑的午夜女士此刻就像是一个躺在丈夫怀里撒娇的小女人,眼神、表情、腔调俱都透着令男人酥软的娇憨:“亲爱的,我想你一定愿意为我打败所有的追求者的,是吗?” 叶孤云却觉得头皮发麻:“当、当然......” 第一六二章 看热闹 叶孤云怏怏的离开了“跳舞的寒号鸟”旅馆。 期待中本应是一次暧昧浪漫充满情调的深夜幽会莫名其妙的就转变成互相伤害的“恶作剧”比斗,实在是......寡人心痛啊!(请配合表情包) 叶孤云不知道凯瑟琳会不会真的将她所说的一系列“恶作剧”付诸实施,但那已不重要了,因为,在最后,为了表示硬气,他是强行拖着装作温柔的凯瑟琳的手堂而皇之走出旅馆并“深情相拥依依惜别”的——就差没吻别了,凯瑟琳为此作了殊死的抵抗。 那时候,凯瑟琳是以真面目示人。 那时候,他们俩手挽着手相视而笑看起来无比亲昵甜蜜。 所以,只要在场的观众不是全都是哑巴的话,明天,全城上下大概都会知道“午夜女士情归首席顾问”的痛心消息了。 嗯,事实就是,是叶孤云自己主动往坑里跳了。相对的,毋需费力,凯瑟琳的恶作剧就已实施了一半...... 唉,硬气固然是硬气了,但......这他喵的也太蠢太任性了! 反反复复,思来想去,叶孤云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只要面对着凯瑟琳就会有失控的迹象,节操掉了,逼格垮了,什么寂寞孤清高傲冷淡高人风范宗师气度通通扫到一边,连智商也直线下降,好像变回了第一世的自己。 对了,他连凯瑟琳就叫凯瑟琳都还不知道,只知道一个不知是名还是号的“午夜女士”,以及从吉安娜口中隐约得闻的“凯特”,那似乎是个昵称。 嗷,好像中招了啊!还挺严重的......唔,得说是月老的红线,还是丘比特的神箭?算了,管他呢......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因为什么原因开始? 魅惑术? 叶孤云首先想到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突然出现的神秘魅惑的黑衣女郎可是冲着自己动过多次手脚的。用的正是魅惑术。虽然没有看到任何施法动作,但对奥术元素波动十分敏感的他,清楚地从自己的感知中感受到这一切。 但叶孤云马上便否定了魅惑术的猜想。他确信,在那一次接触中,从头到尾自己都是清醒的,理智的,甚至是冷酷的。从山丘里的初遇到灰铁要塞中的重逢再到最后的不告而别,他都不曾因女郎身影的出现或者消失而有所悸动,他只当她是个需要警惕的陌生人——再说了,魅惑术之类的惑控类法术根本没法对他起作用,他免疫这个。 不过,得承认,在那之后她的风姿便会时常浮现在脑海,但这纯粹是一种男人的对“美好事物”的眷恋,黑衣女郎值得这种眷恋...... 那么......第一面? 叶孤云又想到了在市民剧场的舞台上第一次见到凯瑟琳的真实容貌的情景,当时,自己的确为之深深失神。而且,就在当晚,在尴尬的相遇和激烈的争执之后,自己还是无法自控地强行夺走了她的初吻——嘿!想想就觉得意! 就是那时了! 但...... 一见钟情吗?仅仅因为容貌?我...我就那么肤浅? 也许......这就是我所期望的能在弗兰克和肯娜之间发生的爱情的不可理喻吧...... 甩甩头,赶走脑海中所有古怪纷杂的思绪,叹口气,叶孤云回望身后的旅馆,神色冷峻。末了,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那么,你是不是沃卡尔口中的‘来历神秘过分美丽’的女人呢?” 无声苦笑,随即转身离开。 没走开多远,倏尔顿下脚步,然后,便见其纵身一跃,身影消失无踪,便是尚算密集的街灯也都挽留不住。 ............ 腾跃在一个又一个的屋顶之上,感受着脚下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叶孤云心怀大畅。 为什么要使用轻功?叶孤云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加快脚程?还是突然来了飞檐走壁的兴致?又或者是...因为怀念?怀念当晚午夜女士紧抱在怀的美好悸动吗? 管他呢!想做,也就做了。 身形飞纵,又再接连跨越了几间低矮的平房,黑夜中依然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行政区已然就在眼前。 「快到家了」 一念至此,所有的情怀和兴致都被抛诸脑后。深吸口气,叶孤云尽鼓余劲,他准备将速度提升至极致,这会儿,他只想快点回家。毕竟,那个地方才是安放着现在的自己的所有美好的所在。 恰在此时,却听到了从底下某处传来的连串异响。 呵斥、辱骂、无意义的高声呼喊以及兵刃相撞的声音,这是有人在战斗!激烈的战斗! 皱了皱眉,心下暗叹,“又得耽搁了......”,叶孤云知道自己必须得去察看一番,出于好奇,出于道义,出于责任......太多理由了!顿住身形,调转方向,如箭般,他朝着声源飞掠而去。 几下起落,到了。 搞不清楚状况,自不能贸然闯入。叶孤云轻轻点在一根枝条之上,借力跃至高处的一方檐角,然后,朝下观望。 这是一条不深不浅的掘头巷。左右大概是赌场和酒馆,但现在都紧紧闭着门户,显然是不想惹事。巷子里没有灯火,又或者是本来有但被“干掉”了,然而并不会因此变得特别昏暗,盖因交战双方频繁地施放着法术,五颜六色的魔法光华将巷子照得亮堂却又诡谲。 “又是这些不安分的冒险者......” “两边都动用法师了,有那么大的仇怨么?” “过分!竟敢在居民区动用冰风暴?你们他喵的知不知道什么叫顾忌?” “咦?人多打人少?” 因着一场次级冰风暴的阻隔,纠缠着的两方人马终于清晰地分割出来。一边只有三人,另一边却有六人,恰恰正是双倍。人少的一边是一名战士、一名法师以及一名潜行者,另一边则在相同配置上多了一名战士、一名牧师和一名弓箭手。 看得出来,人少的一方单体素质要略胜于对手,但这种微弱的优势在翻倍的人数下便等同于无了。而在人数之外,各自的站位也能够陈述一些客观事实,人少的一方站在掘头巷的里头,而人多的一方则死死堵在巷口,不难猜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围堵。 难得的空档,两边自必然少不了打上一些嘴仗。 人少一方的战士伸手指着对面其中一个战士,怒声指责:“菲多!你的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对面的战士,也就是菲多,闻言却是嗤笑出来:“哈!你我都什么关系了?对你们还用讲规矩?”唾了一口浓沫,丢下一个十足的鄙夷表情,这家伙转头望向身旁的弓箭手,“喂!蔡司,别浪了!认真点!咱们得赶快解决!” 弓箭手蔡司耸了耸肩,状似无奈妥协地答道:“好啦好啦,真没意思!” 菲多又转回头,凶狠而又戏谑朝对面怪笑:“帕特,你们死定了!” 那叫帕特的战士立刻呛了回去:“你丫的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屁股吧!” 话已至此,没说的,再次干架。 擎起剑盾,怒吼一声,下一秒帕特已向前冲出。他的潜伏者伙伴紧跟而上,不过一直将身影完全隐藏在其宽阔的躯体之后。对面,菲多不屑地哼了一声,向伙伴招了招手,然后自己便率先迎了上去。 碰撞在顷刻间发生。 当~!帕特的盾和菲多的单手锤狠狠地撞在一起,两人都被手上传来巨大的力道震得身形踉跄空门大开。隐在帕特身后的潜伏者趁机闪出,举起短剑,朝着菲多的心口直刺。但这种已成套路的攻击方式如何能轻易得手?及至半路,潜伏者便被菲多的战士伙伴拦住。后者手中的双手剑回旋一挥,霸道的剑势逼得潜伏者不得不退到数尺之外。 “你的对手是我!” 狞笑着,战士提剑扑向潜伏者,但立即就被前方突然射来的一束奥术飞弹阻绝了去路。不用说,奥术飞弹来自于三人组中的那一名法师。这名法师的实力显然凌驾于其余诸人之上,刚才正是因为他的出色发挥,一人压制住对方的牧师、法师和战士,强行抹消掉人数劣势(因为蔡司出工不出力嘛),方才使己方不至于迅速溃败。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没法给予更多。 高处,默默观望的叶孤云眉头越皱越紧。 不是因为底下的战斗,虽然看起来足够激烈,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悬念——两倍的人数优势,足够让菲多一方痛快的玩耍了!虽然对方的法师确实有点厉害,但到底还是同一个层次的人物,翻不了天,只要吸取教训,好生调整策略,依然能够战而胜之手到擒来,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真正令叶孤云大为皱眉的是这些人——尤其是菲多一方的态度。看他们凶狠狂暴的样子,分明是恨之入骨不留余地了,于是连政府的法令、公认的禁忌(如不祸及普通人)、明规则潜规则、江湖规矩帮派信条......统统都能抛诸脑后。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值得这般不择手段不共戴天? 一时间,叶孤云陷入深深的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插手。 战斗的节奏越来越快,没多久,分出结果。菲多和他的牧师同伴携手压制住帕特,以一身出众防御技巧为傲的后者到底抵挡不住被一个个神术大幅加成的两个对手,终被菲多一锤撂倒在地。 而帕特的潜伏者伙伴则被对方的双手剑战士和法师克制的死死地,状况更为不堪。被法师针对性地挂上了减速术、眩晕术、窒息压迫等的一系列负面法术后,他甚至没法作出像样的挣扎,即非常干脆地被双手剑战士以剑身拍翻在地。 重重的粗喘着,倒在地上满眼不甘的帕特开始感到绝望了,但同时也感到一丝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如先前那般得到法师同伴强有力的法术援助。 出意外了么? 他竭力扭过脑袋,往身后张望,既为了查看状况,又为了躲避面前的菲多那令人作呕的胜利者姿态。但看到的状况却是如此令他震惊—— 他那充分信任甚至引以为傲的法师伙伴,竟然...被对方的弓箭手蔡司一个人压制住了! 也不见什么华丽的炫目的令人惊异的技能,蔡司只管一个劲的射箭,单发的,连续的,稳固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只有快速精准不见间断了。那么,他是如何能够压制一个强大法师的? 帕特马上看到答案——法师刚刚补上的一层偏折力场被就像是如约而至的一根羽箭霎时消融! 破魔箭!怪不得...... 怪不得法师身上原本层层叠叠的防护法术如今零零落落!怪不得法师还要对普通的箭矢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怪不得自己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法术支援——破魔箭的威胁下,自保都来不及了,哪还有余力支援啊?! 帕特这回是真的绝望了。 又一次,法师好不容易补上的一系列朦胧术、偏折力场、防护箭矢和法力护盾被一根恰到好处的破魔箭尽数消除。再度遇挫的法师这时终于表现出了早就该有的气馁和慌张,只一愣神,就被早已潜伏在左近的对方的潜伏者抓住了机会,一记闷棍,敲在了后脑勺...... “王八蛋!”菲多指着自己的潜伏者伙伴笑骂,“整场战斗就挥了这么一棍子!” “你还要我怎样?”潜伏者怪笑着耸了耸肩。 “不和你废话!”菲多摆了摆手,转身招呼众人,“咱们得抓紧时间好好招待一下老朋友啊!” 狂笑了一通后,菲多抡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一直被他踏在脚下的帕特身上,踹得后者滑出数尺,然后,又朝对方做了个得意的鬼脸,最后高声招呼:“废了他们!断手断脚毁容哪怕是阉了都可以!就是不能要命!” “混蛋!你会有报应的!”帕特大吼。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菲多又再飞起一脚,“他NN的!要不是这新月城管得忒严,短时间又舍不得离开这里,老子连命都不给你们留下!”然后,他又瞪了眼左右,“等毛啊!动手!” 闻言,他的潜行者伙伴当即反呛了一句:“切!还不是在等你先玩够么?” 随后,除了蔡司,其他人都在往地上的三人靠近。 ...... 高处,叶孤云觉得自己应该出手了,必须制止准备施暴的一群人。无关好恶——双方他都不认识,也就无所亲疏,至于谁对谁错谁好谁坏,那又怎么能从短短的一场战斗中分辨出来?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只为泄愤的残害不应该发生。 然而没等他出手,弓箭手蔡司已阻止了他的伙伴。 当然,不是因为于心不忍或者良心发现,而是站在巷口的他察觉到不妙的异状。 “嘿!他们的人找过来了!” “什么?我x她xx的!”菲多顿时咒骂开来,“都怪你们,一个个都慢手慢脚的!尤其是你!蔡司!早出手的话咱们这会儿所有事都办完了!” 潜伏者打断道:“别骂了!现在的重点是,该怎办?” “还能怎办?跑啊!不想变成他们那样,就不能被堵住!”菲多忿忿地回道,看到地上的三人,更怒了,“呸!不能便宜了这三混蛋!跑之前,送他们点赠品,一人捅上一剑!NNd,小心点,别捅死了,重伤就好......” 叶孤云知道自己不必出手了,甚至不必制止菲多一伙“赠送赠品”。状况不明底细不知的情况下,他不出现,是最好的选择,起码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也能避免自己牵涉其中。他不想惹麻烦。若有必要,提供一份中立旁观者的证词便是他愿意承担的极限。 所以,叶孤云一直隐在暗处,直到确认帕特三人得到了自己人的救助后,他才悄然离开。 第一六三章 写手的痛苦 翌日。 早早起来的叶孤云已经在书房里努力工作了。他在写书,或者说抄书,反正就是在做着文字工作,鼓捣的是剧本。这当然是为肯娜准备的。叶孤云自诩是重诺之人,既然答应了梅菲斯将尽快帮助肯娜摆脱困境重回正轨,那么就应该认真践行。而只有立即付诸行动才算是不负承诺,对得起其中的尽快二字。 叶孤云原以为写作剧本是件简单的事情,然而,当执起笔,对着纸,轻易而又不自觉地开始思路凌乱渺无头绪之时,他才晓得写作的不易,哪怕他的写作本质上只是抄袭,是复印。 事实上,若叫叶孤云全篇默写《论语》、《孟子》、《诗经》、《楚辞》,又或者《道德经》、《南华经》、《阴符经》,乃至是《金刚经》、《楞伽经》、《坛经》......有些难度,但也确实能够做到。 理由是如此充分:第二世时,时间特别充裕的他曾经反反复复地深入研读这些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传世经典(因为也没别的可看了),略有小成,倒背如流也许还不能办到,烂熟于心却是当之无愧,不要脸的话,自称一句“国学大师”也未有不可呢! 也就是说,只要给予叶孤云足够的时间,说不定他真能还你一套诸子百家佛藏道典。 但现在是要拷贝一份莎翁选集!看起来和拷贝《论语》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却是始料未及的困难。 没错,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地球人,不可能没有读过莎翁的一些作品。个人而言,主动也好被动也好,叶孤云确实曾经精读过最经典的一些代表作,像四大悲剧、四大喜剧、罗密欧与茱丽叶......以至于时至今日依然清楚记得其中的大致情节。 只是,他也只记得情节了...... 或许会有人愿意逐字逐句地背下莎翁的这些经典之作的每一个段落每一句台词,反复品鉴,反复研究,反复回味——可以是演员,可以是剧作家,可以是导演、评论家、作家......但叶孤云显然并不在此之列。 他能够记住一些经典名句,譬如“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或者“thatwhichwecallarosebyanyotherwordwouldsmellassweet.”(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诸如此类,但他真的没法记住即便是罗密欧、朱丽叶、夏洛克、哈姆雷特等知名角色的每一句对白,遑论其他。 这就意味着,无论是体量(占据着十之八九的篇幅)还是作用(展示剧情、刻画人物、体现主题)都一定是剧本重中之重的台词,叶孤云将不得不依靠自身的写作能力重新撰写!如果他还有所讲究想要保持一定的原作风味和艺术水准的话,就必须还得卖力折腾出大批的似乎是那么回事的外文诗句——呵!不知道一个写作外行的人干完这事之后得呕血多少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脑海中还有着大量的残存印象可供参考吧! 然而,对白还只是难题之一,尽管它是最难的那个...... 反正,所谓的“拷贝”到头来根本就变成了重新创作了......也无怪乎叶孤云在书桌旁只坐了半个小时就开始愁眉苦脸狂咬笔头了! “这句对白该怎么写?” “就这样......凑合吧!” “那些网文写手日更万字是怎么办到的啊?!” 又再纠结了半个小时,始终文思困顿茫然无绪,看着桌面上咬牙切齿挠破头皮才憋出来的几页文稿,叶孤云有点丧气,想不通也耐不住,他干脆放下鹅毛笔,离开了书房。他知道自己需要出去走走,也不冀望能够找到什么灵感,只是确实需要散散心透透气发散一下思维。 回到卧室,穿好行装,准备出门。侍女们似乎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见不着踪影,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叶孤云漫不经心地穿行在其间,自然而然地路过了练功房,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推门而入。 练功房里当然不会再是空的了,伊芙和薇丝兀自盘腿坐着,双手互扣,臻首低垂,闭着眼,静静地,一言不发,两人显然正在打坐——典型的武侠式练功。 叶孤云并不为薇丝的出现而感到惊讶,事实上后者早就不是这座别墅的稀客了,如愿拜师后,她便频繁前来拜访请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就和曾经的弗兰克一样——虽然她还总是会尽量避免和安妮碰面。 然而,尽管薇丝是如此殷勤请益,但她依然没有得到多少来自“师傅”的悉心指点,倒也无奈,叶孤云最近确实是俗事缠身无力顾及,于是薇丝唯有求教于“师姐”伊芙,这些天来,她们真的基本就待在一起了。 说实在的,薇丝这姑娘当真配得上一个武痴的标签,她就是那种能为了雕琢武技废寝忘食的人。如今,“萨菲厄斯的传承”召唤出她的史无前例的极大热情,她也相应的为之付出了史无前例的惊人努力——尽管努力的结果非常不理想,甚至可以说......徒费工夫。 《清浊经》拿到手了,也已深入研读过,又得到了伊芙的详细讲解,薇丝清楚知道秘笈上每一个句子的意思,也充分领会到这套功法的运行机理,但......她就是不能让这套功法运行在自己的身上。 愈是这样,愈觉沮丧,愈是不甘。 现在,薇丝已百分百理解叶孤云所说的“我的传承极其讲求天赋”的含义了...... 没有气感,真的连入门都做不到,哪怕秘笈在手,上面标注最详尽的注解...... 而她,非常遗憾,依然还没感受到「气」......来来去去,反反复复,但一直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似乎是看到了,却如何也无法捉住...... 但......可以失败,不能放弃! ............ 看着薇丝汗流满面却依然咬牙苦忍的样子,叶孤云慨然一叹。长时间盘腿打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枯燥单调轻易就能将身体和心态折磨得万般疲惫——除非是入定或者是入睡。而以薇丝的模样,想必是自伊始之时一路坚持到此,大半个早上了,未曾歇息,你得佩服她的毅力,也得无奈于她的固执。 前路不通了啊...... 叶孤云走了过去,拍了拍薇丝的肩膀,没想到这轻轻一触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薇丝顿时无法坚持,身体一软,便向一旁倒去,一声惊呼,四仰八叉,分外狼狈。 薇丝大怒,扭过头来就要朝祸首咆哮,然后她发现祸首是师傅—— “是你?” 叶孤云一点都不介意薇丝有些生硬的态度,毕竟不久前后者还对他怒目而视不假辞色呢,现在已算是大有改善了啊! 摇摇头,他说道:“该停了。” 薇丝皱了皱眉,摆摆手,语调进出地答道:“我懂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请先别劝阻我了,至少是暂时,我想坚持下去,我能坚持下去。” “坚毅执着与顽固死板只有一线之隔。”叶孤云再劝,“虽然只经历了不到一周的修炼时间,但我想你已经对我所说的天赋有了比较真切的了解,知道它是什么回事,知道它的苛刻,知道它的至关重要......以及,知道你自己有没有这个天赋。” 薇丝默默地站起身来,没有回答。 “某些时候,能够直面现实是睿智和勇气的体现。而妥协于客观真相并不等同于懦弱的退让......”叶孤云摊了摊手,“没能学会内功固然有些可惜,但内功不是全部,探寻武技极致的道路可以有很多条!既然此路不通,便该另寻他道。而且,我说过的,我还有很多能够教你的东西。” 薇丝看了眼叶孤云,又转过头,似乎是应承了,又似乎没有,反正她没有正面回应,只是以听不出味道的平淡语调丢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伊芙会有这种天赋?” 想也不想,叶孤云应声回道:“因为她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天才?”薇丝略显怔愣,她没想到得到的竟会是这么个能够解释所有的无赖回答。而且,“因为是天才”?那么,没有内功天赋的自己是不是连天才都不算了?想了想,复又释然,“也对,苏族人都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叶孤云没有注意到薇丝神情的细微变化,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伊芙的身上,淡笑着,他笃定地说:“是的,真正的天才!......呵,我得说,我很自负,极少服人,但在天赋之上,我也不得不承认,伊芙是比我更天才的天才!” 可不是么?尽管这几天每天晚上他都会为伊芙推功导引,对其身体状况及至修炼进展一清二楚,知道其进步速度是何其之快,超凡绝尘以至令人震惊,但他仍然会为伊芙此时呈现出的修炼景象(代表着确实的程度)感到惊异。 头顶、后脑、双肩、后背,一股股浓厚的白色烟雾升腾而起,氤氲着弥散开来,缭缭绕绕,飘飘渺渺,模糊了周围的空间。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上更是大汗淋漓,以至于那身轻薄宽松的练功服已然湿透,紧紧地贴在女孩瘦弱干瘪的躯体之上—— 整个状况,就和当初叶孤云全力运功疗愈内伤时极度相像! 仅如此吗?不是的!最大的惊异之处,在于伊芙此刻是漂浮着的!她的底下,赫然与地面有着数寸的距离,但她偏就能姿态放松身形稳定地悬在那儿,似乎有一双无形之手稳稳托着,又或者座下有着一块隐形的坐垫。更重要的是,叶孤云分明感受到一股磅礴的气劲自伊芙身上透露而出,萦绕在其周围,如深沉的渊水,不澎湃,但凝练,默默地流动着! 叶孤云没法解释这个事情,因为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办到过!但他知道,这必定和伊芙已经修得的深厚内力脱不了干系! 何其惊异!何其强大! 要知道,伊芙现在修炼着的,仅仅是一门入门级功法而已!若非事实就在眼前,叶孤云真的绝对不会相信修炼《清浊经》都能到达这种境地!现在他已万分期待伊芙修习更高级别的功法的效果了!虽然现在还没到时候。 注目了数秒,叶孤云又说道:“我确信,将来她在武学上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是吗?”薇丝晃了晃神,目光中带着点惘然,“真令人羡慕。” “羡慕?不。”叶孤云摇了摇头,语调瞬间转为低沉,“你根本不知道这种不属人间的超卓天赋到底让伊芙付出了何等可怕的代价!如果有的选择,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愿意保留这种似若诅咒的所谓天赋......” “你是说......” “是的。诅咒!血脉的诅咒!每一个苏族人与生俱来的逃脱不得的最恶毒最阴损的诅咒!哼,或许有的人轻些,有的人重些,但很不幸,伊芙就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类!她随时......”后面的话叶孤云没能说下去,但薇丝显然能够领会到那是什么意思。 “我很遗憾......” “无妨,这本与你无关。”顿了顿,接着,像是对天賭誓般,叶孤云沉声说道,“虽然艰险,但未至于绝望。生机,依然存在,而伊芙,是绝对不会有事的!我发誓!我不会让无情的命运宰制她的人生,我会尽力守护着她,我会根除她的灾厄!以前她是好好的,现在她也好好的,将来她也一定会好好的!” 薇丝愣了,思绪莫名凌乱,哑然失语。但立刻,她又看见叶孤云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双目凛然有神,然后听他说道:“所以伊芙根本不值得你羡慕。你很健康,你没有性命之忧,这已是最好的资本。信我的,每个人自有缘法......” 「我的缘法......大概就是无限流吧......」 “你也会找到自己的缘法的!”拍了拍薇丝的肩,叶孤云报以一个温和的笑容,“且将内功和伊芙的话题搁在一边吧!我说过的,我能教你很多东西,好吧,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展现,”说到这儿,他的笑容不由转变为尴尬的苦笑,“但显然现在是个好时机!那么,你想看看吗?” 第一六四章 紧急会议 尽管在心里已经为薇丝贴上了一个武痴的标签,但叶孤云很快便发现自己仍然低估了前者对武技的热情。当他先后展示了几样精心挑选出来的认为适合对方风格的武技后,他的徒弟,爱希伦家大小姐,非常厚道地表示——咱不挑,全学了! 有些吃惊,有些错愕,有些无奈,有些哭笑不得......到最后,叶孤云还是唯有笑着表示:你喜欢就好。 反正,他也很想看看一个人是如何能同时修习乃至练好趟地刀、分山劲、秀水剑、断流斩、咏春等七八门精深奥妙的武技的。这事儿还真没见过。能办到,算我大开眼界而你大有能耐!办不到,嘿,还怕你不抛去妄想放下浮躁重回正道踏踏实实地逐一练起啊? 至于劝阻——算了吧!在练武之事上劝阻一名武痴?而且这武痴他喵的还是一名尚处在中二期的贵族女孩儿?叶孤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既如此,明知事不可为,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不管怎么说,这大半个上午,叶孤云确实当了一回最称职的师傅,又是教授套路,又是指正错误,又是分享经验,又是誊录秘籍,又是准备道具(练咏春总需要木人桩吧?)......大言不惭地自夸一句,当真是竭诚以待无所藏私尽心尽力无微不至莫可指摘啊! 就在叶孤云以为自己将在伟大高尚中度过这一天的时候,米兰达领着一个面色谦恭的汉子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小校场。 “老爷!”米兰达柔柔地唤了一句,又端正拘谨地施了一礼,虽然已大有改善,但因为有外人在此,她依然会不自觉地表现出原本的那副过分羞怯的姿态,“这位是大公爵的信使。” “信使?”叶孤云没有立刻理会那个走上前来向自己躬身施礼的信使,而是径直走到米兰达身边,伸手挑起小侍女的脸庞,调笑道,“嘿!我的米兰达!你可答应过的,不能随便低下脑袋哦~!” 米兰达原本已漾着粉色的俏脸登时又红了几分,眼波中倒是见不着羞窘了,只有绵绵的温柔和妩媚,她想笑,下意识地要低下头,但下巴被叶孤云的手指挑住了,一急,她唯有报以一声蚊呐般的回答:“知道了。” “嗯?” “知道了!”米兰达努力提高了腔调,虽然以旁人的标准还是相当轻柔。 “咳咳!”轻咳两声,薇丝打断了这令人生厌的调情,她指了指何其无辜一脸尴尬的信使,冷声道:“父亲有紧要事情邀你过去相商,似乎挺急的,希望立刻能和你碰面,瞧,连午餐他都为你备好了,就等着你过去。” “喔?”叶孤云不由讶异,“好吧,我立即过去。” “很好,我们走吧。” “我们?哦对,紧要事情嘛,总不能缺少你这个女......侍卫队副队长。” ............ 坐上马车,一路通行,没多久便又进入到久违的爱希伦城堡。 会议的地点依然还是大公爵的书房,当叶孤云推门而入后,他见到了许多老朋友:财务顾问佩特洛夫、港务司司长若格尔、新月骑士团团长厄登、新月城守备官兼治安总长隆东,还有大公爵、沃卡尔以及罗契。 新月城x巨头嘛...... 不过并没有看到政务顾问图兰森和外交特使何塞,这稍显稀罕。此外,弗兰克也是缺席的,当然他的缺席原因不言自明。 用于会议的圆桌临时改为餐桌了,上面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和琳琅的酒水,只不过围坐在周围的人显然还没有用餐的心思,他们正投入到激烈地讨论中,讨论的正是近来日趋恶劣的城内治安问题。 别的人等的表情固然各有意趣,但真正精彩的还得数问题的直接相关者。 主管此事的隆东先生此时显得格外激动。若非亲见,你都很难相信那张胜似锅底的黑脸竟然能够表现出又青又红的颜色。而且他的表情动作是如此丰富,时而横眉怒目,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愤然低吼,蒲扇般的大手更是频繁拍打着桌面。这般表现,对于一个长期身居高位向来严谨自持的老道武者来说,如何也算是相当失态的了。 这很罕见。 而协管此事的罗契的脸色也没比隆东好看多少,但他好歹还能保持明面上的风度,没有过激地泼洒情绪,而只是兀自阴沉着脸,靠着椅背,抱手无语。 可见治安问题已为这两位管事者带来了何其巨大的困扰。 叶孤云没有理会这些,他漫不经心地踱到圆桌之旁,随意找了个座位,拉开凳子径行坐下,也不去发表什么言论,只管拿起就近的一个酒瓶,瞄了眼里头的翠绿色酒液,笑了笑然后便自斟自酌起来,偶尔对上了某人的目光,便含笑点头致意。 他的到来自然不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当薇丝也坐下之后,某些人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大公爵,大公爵轻咳了一声,径自作主为仍没有得出结果的治安问题讨论画上个休止符:“好了!别的议题,暂放一边,人到齐了,是时候开始讨论我们的主题!”顿了顿,觉得有必要补充强调一番,又说道,“不过,无论如何,隆冬,罗契,你们俩必须想办法处理好可大可小的治安之事!” 可大可小? 叶孤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联想到仅仅是几天之中就在城中见到过的两次聚众殴斗——尤其是昨晚的那次,那叫个暴力残忍毫无顾忌!他认为城内的治安问题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必须下大力气严加整治,而不是仍然停留在口头上的争论不休以及“想办法处理好”。 他觉得在座诸位对城中的治安形势存在着误判——至少是不够重视,没有看到重大的风险在潜藏,可怕的恶果在酝酿。但转念一想,这些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他们身居高位长期管理着这个城市,有着最真切的世界认识以及最丰富的第一手管治经验,如果他们全都不认为这是个严重的问题,而只有身为异界来客的自己有这种感觉,那么,是不是自己才是错误的一方? 想到这里,不由犹豫,终究,叶孤云还是没有在治安之事上发表意见。马上,他又着眼到另一句言语之上,心有困惑,他忍不住朝大公爵发问:“人到齐了?” “齐了。”大公爵回答道,“事实上图兰森和何塞的缺席恰恰是我们今天进行紧急讨论的议题的因由之一。” 叶孤云点了点头,静待下文,那边,收拾好心情的罗契接过了话题,代替其父亲,开始详细解说:“一切还得从白糖说起。” “现在,咱们的白糖是以从各处收购的粗糖为原料加工而成的,虽然利润依然足够丰厚,但显然还有相当大的提升空间——我们没必要把粗糖的利润让给别人!而且,这种原料供应方式不够稳定,容易被卡脖子,不是长久之计。”顿了顿,罗契又道,“再考虑到必定要上马的酿酒业和酒精产业......” “也就是说,不满足只做加工的你们准备打造一个从熬糖开始的完整的制糖产业,要以最健康的产业模式,最大化的擭取利润。”叶孤云点头说道,“这很正常,必须如此。” “是的。”罗契笑了笑,“所以何塞先生早早就领着任务离开了新月城,呵,就在首家白糖作坊落成的第二天,他是要替我们联系一个稳定的甘蔗来源。” 嗯,这很必要。甘蔗是蔗糖的原料,是制糖业能够存在的基础,没有一个稳定的甘蔗来源,就别谈什么打造一个完整的制糖产业了。然而无可变更的客观事实限制着新月城获取甘蔗的途径。须知,甘蔗是热带亚热带植物,新月城或者说整个北地都不适合种植,无法自产,于是只有从温暖的南方找一个甘蔗的原产地大量进口。 “罗契,你是想让我夸夸你们深谋远虑目光长远么?”叶孤云玩笑般说道,“那么,你成功了,你们确实值得夸赞——呵,首家白糖作坊落成的第二天便即着手布置后头的产业升级......你们啊,够果断,够坚决,也够贪婪,够凶狠!” 利益真是个好东西,它能使人头脑清醒,思维灵活,高瞻远瞩。 “哈哈!” 一圈人都笑了起来——便是似乎从来不懂何谓欢笑的沃卡尔以及极其吝于笑容薇丝也都弯弯的翘起了嘴角。 “好啦,回归正题。”罗契按下笑容,屈指敲了敲桌子,“何塞先生的首要目的地是共和国西部的格兰斯郡,当然,我们更习惯称之为‘基福郡’或者‘熏香郡’,因为那里以其盛产的熏香知名——呵呵,那里既然能够盛产熏香,也一定有条件能够盛产甘蔗,乃至棉花......” 说到这儿,罗契忍不住望了望叶孤云,后者曾经说过,棉花可是能够改变时代的几样大杀器之一,他不理解,但一直记在心上。 收回琐思,罗契继续说道:“基福郡西面邻接于托古奥大沙漠,境内是大片的冲积平原,土地平坦肥沃,气候温暖,日照充足,且有大河贯通,灌溉便利,本身就一直是个农业大郡。这个地方绝对适合于大范围种植甘蔗,事实上便是现在也已有着不小的甘蔗种植规模,是国内甘蔗的主要产地之一。而且,它还濒临海洋,河流在其境内入海,连带着催生出多个拥有优良港口的海滨/河滨城市,若我们从这里购进甘蔗,倒也方便从海路直接运输回新月城。” “和新月城简直天生一对。”叶孤云忍不住评论道。 “哈哈!是的!”罗契朗声笑了,“长期以来,两地即互为补充,我们每年都要从他们那里进口大量的粮食,而他们也从我们这边购买大量来自北大陆各地的手工业制品。所以,新月城自治领和基福郡郡政府一向关系良好,即便是在现在这个我们和国内政治关系非常微妙敏感的时期。” “而且,我和基福郡的郡守沙隆巴斯私交甚笃!”大公爵呵呵笑道。 “沙隆巴斯?”这个名字让叶孤云一阵错乱。 “对,沙隆巴斯。一个喜欢穿白袍的黑脸矮胖子,是基福郡少有的大商人,颇得经营之道,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后来,不知怎的就有了参政的心思,结果还真让他选上了一郡之首。”大公爵摸着胡须,笑眯眯地介绍着,语气和神态中还带着点对老朋友的戏谑和调侃,看来他和那位沙隆巴斯确实关系极好极为熟稔。 叶孤云脑海中的错乱更严重了:是不是每一个叫沙隆巴斯的人都是这种形象? “怎么了?有问题吗?”显然叶孤云的怪异表情让大公爵感到不解。 “噢不,我正好也有个叫沙隆巴斯的老朋友而已......”叶孤云尴尬答道,接着转向罗契,“请继续。” 于是罗契继续解说:“何塞先生直接找上了沙隆巴斯阁下,清楚表达了我们对甘蔗的庞大需求,希望基福郡能够帮忙解决。正因为双方一贯的良好关系,协议很快便达成了。事实上他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这是一笔主动找上门来的计划外的天价订单,利润丰厚,风险不高,就如一口送到嘴边的满是油花香气四溢而且没有骨头不用担心被磕着的肥肉,没有人会傻傻的闭嘴不纳!呵!我倒是会担心他们太过猴急囫囵吞下以致消化不良呢!” 说到这里,罗契不由再次笑了起来,周围也跟着一片轻笑,乐观的前景总是能轻易带来欢悦,哪怕只是听到一句不怎么好笑的俏皮话。 起了兴致的罗契伸手拿起身前的酒瓶,替自己斟了一杯,一口饮尽,然后痛快地呼了口气,接着再说道:“事情很顺利,很快我们便能拥有一个稳定甘蔗来源,只等协议正式签署然后付诸落实。但这毕竟是新月城自治领和基福郡郡政府之间的重大合作协议,务必严谨,务必隆重,对方要求在两地首脑进行一番详细会谈之后再正式签订。当然,对方的态度非常积极,为表诚意,沙隆巴斯先生决定亲自前来新月城完成这次会谈,随行的还有一个庞大的参访团。图兰森先生正是为了迎接参访团才缺席了这次会议。” “会谈个屁!”大公爵罕见地在外人面前动用了粗俗的言辞,他在笑着,笑容中带着浓重的戏谑,“那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沙隆巴斯那家伙之所以巴巴的赶来新月城,目的只会是这两个:一是为了躲开那不断找他麻烦的郡议会!二嘛,是为了度假!” 噢,父子两的两段话,信息量好大!即将签订的是一项两个地区政府间的合作协议(而非纯粹的商业协议)、庞大参访团、郡守和郡议会关系不佳...... 心念电转,叶孤云琢磨出许多事情,但还有个大疑问他如何也没能琢磨明白,于是他皱眉问道:“既然一切是如此顺遂,那么,这个紧急会议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我必须出现的理由是什么?”他耸了耸肩,“别告诉我,是为了研究如何招待参访团喔?”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罗契回应道,“紧急会议,当然是要商讨紧急状况。而我们面临的紧急状况是,参访团如今并不只有来自基福郡的了!”说到这儿,他抬眼看向叶孤云,目光别有意味,“其中,有人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第一六五章 紧急会议(2) 何塞绝对是一个最顶级的外交官。 除了拥有拔卓的个人魅力(出众的仪表、优雅的谈吐、得体的举止和令人钦慕的人格)、深厚的人脉以及过硬的专业技能之外,他还有着一份远超同侪的敏锐触觉,总是能从不起眼的细枝末节中翻找出有价值的信息,这让他常常能在完美达成本职任务之余,带来一些额外的惊喜。 这样的惊喜过往多不胜数,而这一回,惊喜依然。 惊喜源自于一次野外遇袭。在前往格兰斯城(格兰斯郡,也就是基福郡的首府)的途中,何塞及其使节队伍受到了一伙盗匪的伏击,理由特别好笑,这伙盗匪是把他们认作了普通的商旅,以为遇到了肥羊...... 这伙没实力更没眼色的盗匪理所当然被轻易收拾,不过他们蠢透了的行径倒是勾起了何塞的兴趣,一番威吓之后,套出了所有的底细:原来,这些盗匪只不过是流民,来自于基福郡隔壁的普兰特郡。 流民的成因大抵是相似的,无非是经受重灾,生活难以为继,终至不得不逃离家乡四处流亡。没有一个领主没有一个地方愿意收容他们,于是他们没有着落,看不到希望,到头来,落草为寇便成为了一个最惯常的选择。然而在此之后,他们很可能会受到正规军队最大义凛然的围剿。 何其滑稽,何其讽刺。 这个国度明明有着先进的理应是高幸福度的社会制度,却受限于落后的生产力而社会资源匮乏,无力救助受灾的国民,依然只能如落后的封建社会一般处置,稍尽人事,便任其自生自灭,既严加约束(不要来祸害尚且完好的地方!)又放任自流(爱去哪儿去哪儿!),任由国民遁入荒野,与人、与兽、与怪物、与天地争食,苦苦挣扎,只求苟活。 这样的社会制度与生产力的搭配,实在是......违和、矛盾、荒谬。 何塞不关心流民的成因,也不关心灾区的状况,更不会去关心什么深层次的时代、社会、制度和生产力的问题,他只关心流民的去向,关心其数量,关心己方能不能大量收罗。因为,流民在他的眼里,是一个个活蹦乱跳能扛能抬即插即用还成本低廉获取容易兼具额外的政治效益而且恰好是新月城正所急需的劳动力啊! 若是能将流民成批成批地转移至新月城,因拓城计划而产生的庞大劳动力缺口怕是能填满大半了吧?至少这也比什么“劳动力换白糖”的权宜之计有力的多! 越想越觉靠谱,越想越觉可行,早就习惯便宜行事(事实上他也配得起这个权力)的何塞于是果断将这个来自灵光一闪的主意付诸实施。 他依然按照原计划一路赶往格兰斯城,只是在和基福郡政府商谈甘蔗协议的同时,暗中遣人联络了普兰特郡的郡守费米恩,向他提出了一个看起来有利无害完美妥帖的流民问题解决方案,并表达了己方强烈的合作意愿。 按惯例,按道理,这项合作都是极难达成的。普兰特郡不比基福郡,和新月城的关系没那么友好,而且其郡守,“坚定者”费米恩,人如其号,是一个极其坚定极其严肃乃至是苛刻的伊斯特主义信奉者,是那一类笃信民主之辉终将挥洒世间的民主斗士,和与其属性相近的北地总督卡尔夫相比,没那么宽容(虽然卡尔夫的宽容也极为有限)和变通,才不懂得什么叫实用主义,只认准了必须恪守准则一往无前——换个说法,便是顽固和教条。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对待新月城自治领这个突兀存留于国内的无比碍眼的异端之地,会持有何种态度。 这他喵的完完全全就是阶级仇敌啊!水火不容啊!不共戴天啊! 然而何塞偏偏真的搞定了费米恩,这位名满西陲的“坚定者”,所以必须对这位出色的外交官脱帽致敬。而在看过了他着人先行呈送回来的协议草案之后,这份敬意也许得上升到膜拜的地步了。 “嗯?我们只需负责将流民从基福郡运送至新月城的海运工作及其费用?”看着手上的何止是“了不得”的协议草案,饶是向来冷厉寡淡,也不免一脸错愕,说实在的,叶孤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是的!”罗契脸上洋溢着畅快的喜悦,“我们只需负责海运!从基福郡到新月城的海运!仅此而已!至于安排流民从灾区普兰特郡转移至中继地基福郡这一路上的所有组织工作和相关费用,将由两地政府共同承担!此外,尤为重要的是,我们毋需像购买奴隶一样为这些流民支付一笔高昂的购买费用,因为,嘿嘿,这只能是国民迁移,绝不是什么奴隶贸易!” 叶孤云喟然概叹:“何塞先生,真神人也!” “哈哈!难得看到你惊叹的模样!太让我高兴了!不过,我得说,何塞先生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本领,他只是使了些足够聪明足够巧妙的小手段而已!”罗契大笑道,“既然费米恩是个坚定的伊斯特主义者,言必称民主自由公正平等以人民利益为先,那么自当可以在流民的问题上套上这些他无法挣脱的‘普世价值’来迫使其接受乃至退让。至于过程中到底使了什么样的小手段,嘿嘿,那就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啦~!” 叶孤云笑而不语,外交官惯用的招数他还能不了解么?来来去去无非是散播谣言制造舆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肴视听虚张声势,百般手段制造出合适风向之后再行招摇撞骗之事,任其如何精巧,万变不离其宗—— 好吧,其实叶孤云确实也想知道何塞具体是如何操作的,尽管在现在这已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大公爵却摆了摆手,面色严肃地说道:“然而即使这份协议立即落实生效也不代表着我们已大获全胜!对方也是怀着图谋而来的!” 罗契扯了扯嘴角,继而苦笑起来:“是的。” 已经看过报告的叶孤云瞬间有所明悟:“因为普兰特郡方面同样派出的那个参访团?” 罗契答道:“嗯,就是这个。知道基福郡将会组织参访团后,普兰特郡那边马上跟着照办,哼,以监督第一批流民的安顿情况为名义。” 当下了然! “呵,必须得夸奖那费米恩一句,真是深谋远虑!真会相机行事!”撑着下巴,叶孤云冷笑起来,“参访团当然没法搞出什么大事情,但足够制造出一阵烦扰,让我们无法全力消化这第一批流民。然后,后头还陆续有来呢!而且,想必他们送来的流民也不全是真正的流民,里面必定掺杂着许多像费米恩自己那样的满脑子都是民主之辉的狂热者——呵,这些人的作用可就大咯!”叶孤云忍不住击了下掌,“从根基处着手,慢慢腐蚀,逐步演变,终至推翻前帝国遗留的最后一处暴政之所,净化新生的共和国内仅余的一片异端之地!哈,这才是那位‘坚定者’的真正盘算吧!” “萨菲厄斯,你又让我惊艳了一次。”大公爵摇头叹道。 “是啊,你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短短时间,就已经比我看得更为透彻!”罗契同样朝着叶孤云感叹,“我也是反复琢磨,才想到这些。确实,费米恩真是深谋远虑,真会相机行事。也许他原本真的只想着解决一直束手无策的领地内的流民问题,但发现机会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顺势布下了大堆谋算......也是啊,他那样的人,永远不会缓和对我们的敌视立场,永远都在构想着如何对付我们,哪怕我们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他展开友好合作。” “所以,讨论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流民以及普兰特郡参访团才是这次会议的真正主题......”叶孤云抿了抿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想了想,到底没喝,他决定先填饱肚子,午饭还没吃呢,“那么,就让我们讨论讨论。我的意见,不动如山。流民嘛,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拟定章程然后按部就班即可,经验丰富的你们总不至于渺无头绪。” “至于参访团以及可能的阴谋......”他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只要自身强大,任何阴谋暗算都起不了作用。” 似乎,说的都是正确的废话,太虚了......于是马上有人发表了更具体的别样意见。 “问题是,所谓的‘章程’并不那么容易拟定,”搭话的是财务顾问佩特洛夫先生,那张严谨刻板的脸上挂满了凝重,看他的表情,大概早就有一堆话想要说了吧,不过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现在已经是隆冬了。” “对啊,已经是隆冬了,这不是一个便于安置流民的季节。”罗契说道,“而这不太美妙的时间点也是何塞先生的神来之举距离完美的唯一一个缺陷了!当然这不是他的问题,时间点本就无法掌控......” 这位大少爷,到底还年轻,还处在热衷于追慕英雄事迹的年纪,这不,到现在还在惦记着何塞的神来之举...... 轻咳两声,佩特洛夫悄然将歪掉的楼扶正:“事实上,以新月城目前尚算宽裕的财政,安置这第一批的三百余名流民本来不应该成为问题。我们完全有能力提供足够的食物、衣服乃至是工作职位——这些在别处可都是大难题。但因为隆冬,我们却无法解决本应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一件事情:提供的足够的安置之所。”他敲了敲桌面,“城内太挤,城外风雪连天。” “不是说城内已经拥挤得连再容纳三百余人的空间都没有,而是......”帕特洛夫无奈地一摊手。 “而是我们必然不能像对待贩运而来的奴隶一样对待那些流民,”大公爵插话道,“协议上可是再三声明了,这是国民迁移,不是奴隶贸易,来的是具备完整权利的公民,不是如牛如马的奴隶,因而要求我们必须给予那些流民以正常公民的待遇。那个参访团明面上的主要任务,正是监督这一条款的切实落实。” “正常公民的待遇......哼!意味着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民甚至不被允许暂时居住在奴隶行营,而必须在城中为每个家庭安排一间房子......”帕特洛夫大摇其头,“这差不多是没法办到的,新月城没有这个空间。当然,如果现在不是隆冬,城外没有风雪......” “而且这只是第一批!”大公爵补充道,“也许这一批勉强还是能够解决的——大不了我们花钱包下足够的若干旅馆,但后续的第二批、第三批呢?假若来的不是三百人而是六百人九百人呢?哼!费米恩能通过流民耍出太多的手段了!我不认为他们在看清楚新月城的真实状况之后不会做点什么。” 听到这儿,一直在倾听未有发言的骑士团团长厄登忍不住发话:“我们要的是能够干活的劳动力,不是能引发祸乱的流民!后来的流民,干脆就拒绝了吧!”感受到瞬间从四面八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鄙视眼神,厄登立马怂了,“好吧,我知道自己说了蠢话......” 一片沉默。 叶孤云抿了口酒,放下杯子,想了想,抬起目光,扫向众人:“所以,只要有足够的房子,问题便解决了?” 罗契当即问道:“你有办法?” 叶孤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城内还有空余的住宅用地吗?不需要多,小半个街区的面积即可。” “有。至不济,拆掉两三个旧仓库就有了。”罗契瞬即回应,但接着又是一个疑问,“怎么?你是想建多层房屋吗?来不及了!我们没有足够的石匠,也没有足够的石材。” 叶孤云依然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发问:“那么,城内还屯有石灰石吗?” “有。” “黏土?” “不多,但若真的需要,可从附近的城市购进,海路总是不断的。” “石膏?” “这也不是问题。” 叶孤云笑了:“很好,那么房子也不是问题了。” 一群人都懵懵的。 罗契哭笑不得地说道:“拜托!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叶孤云摆摆手,“就是准备再为你们开一个金手指而已。” “白糖?”罗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白糖!”叶孤云同样没头没脑地回答了一句。 所有人当即明了。 “那么,且去准备空地和材料吧!”大公爵此时已有点喜不自胜的样子,急切地就开始吩咐伙计们着手干活——没说的,一样“白糖”式的东西,绝对有资格令气度雍容的大公爵亦有所失态。 “嘿!别急!”叶孤云连忙叫住众人,“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参访团中冲着我来的那个人是谁呐!” 罗契顿时失笑:“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个呢!” 第一六六章 费雷拉·柯迪兹 「费雷拉·柯迪兹,“黄金闪电”,西陲第一国防军司令,共和国七大元帅之一,且是其中最年轻者。」 「传奇等级剑士,惯使双剑,一身剑术登峰造极,手中更持有“金芒”、“烁电”两柄传奇之上的魔法长剑,其中“金芒”乃大陆上仅有的几件为人所知的神器之一。」 「名满天下的超卓武者,屠龙者之榜上排名前十。」 「实力与权势俱是顶尖的人物。级别:至高二级——哪怕被逼到墙角,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 看着手上的这份“黄金闪电”费雷拉的个人资料,叶孤云唯余苦笑。 又是七大元帅,又是传奇剑士,还有神器......好大的来头啊! 扭头看向罗契:“为什么他会找上我?” “嗯?你忘了?我认为你应该有印象才是......”罗契一脸诧异,继而解释道,“注意他的姓氏,他有个堂兄,也姓柯迪兹,现在是共和国国会议长。而之前在望海台上被你劈了一剑的那个倒霉蛋戈麦斯,也姓柯迪兹。戈麦斯是议长之子,同时也是费雷拉的侄子!那么......” 叶孤云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么?教训了小的,惹来了老的...... 他喵的怎么瞧着就像是网文的固定套路? 沉吟了一会儿,叶孤云轻笑说道:“如果仅是这样,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了不起再打上一架!”他耸了耸肩,“这没什么,论打架,我怕过谁?” “他不是一个人。” “带了帮手?” “麾下战将,八至其四。” “呵呵,”叶孤云笑了,“多这四个,有何分别?” “举例而已。将军出行,又怎会只有四名部将跟随。”罗契答道,“然而这四人都是传奇等级的武者,他们......”罗契看向了沃卡尔,后者点了点头,示意并不介意,“都比沃卡尔叔叔厉害。” 「那又如何?」 心里的不以为意,马上即反映到嘴上,叶孤云略带讽意地说道:“你们这里,传奇真多!” 可不是么?才到这里几个月,就已相继碰到过大法师和巫妖,这回更是一来便好几个传奇,真真应了那句话“巫妖遍地走,传奇多如狗”...... “嘿!那只是一套评级体系!”罗契急急地解释,“一名武者,只要达到了某个水准,他就能得到初阶、中阶、高阶乃至是传奇的评级。它像是一个头衔,一个荣誉,一个职称,有着严谨的量化的标准。而我保证,传奇位阶绝对有着足够的含金量,只要是能冠上这个头衔的,就一定有着至少是能威震一方的超群实力!另外,因为传奇已是最高的评级了,在此之上,无法再细分,因而不同的传奇之间的差距可能会非常巨大!便是差若云泥,也很常见,不足为奇!”他扭头望向自己的妹妹,“是这样吗?” 薇丝点了点头。 罗契于是又说:“显然,费雷拉是那种大陆顶尖的、有机会名留青史的、无愧于‘传奇’名号的真正传奇!而他带来的四名部将,也全都是实力派!绝不是堪堪跨过那道坎的甚至还打不过薇丝的那种最低水准的传奇!” 这话说得薇丝脸上一红,扭过头,狠狠地剜了哥哥一眼,然后没好气地说道:“我不过是占着装备优势而已。”顿了顿,她又向叶孤云说,“你应该给予重视。那四个人,也许只比梅菲斯稍差。” 叶孤云拿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他闭上眼,像是细细品味的样子,口中却似浑不在意地说:“不管怎样,若只是打架,就没必要怕!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他皱了皱眉眉,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液的味道让他无法满意,“我不明白,费雷拉作为一名军团司令,身居重位,坐镇一方,那么,他又是怎么能以及以什么名义带同部属擅自离开防区,掺合到对旅途遥远的另一个地区的参访团中?” “那太简单了!”罗契答道,“托古奥帝国化作了大片沙漠之后,共和国的西面已不存在真正的敌人了!如今,西陲国防军的主要防务,无非是防备不时从沙漠中蹿出的一些沙寇和马贼而已。这样的任务,还轮不到费雷拉这位高贵的军团司令亲掌。所以,他大可以短期内暂离防区,这不会有什么严重影响。他不在意,别人也不会用这个来攻击他。至于名义......随行保护两郡参访团中的大量议员、官员以及基福郡郡守沙隆巴斯,嘿,足够了吧?” 叶孤云点了点头,又抿嘴一笑:“原来只是个闲散军长啊!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话语中的讽刺意味不知怎的又让薇丝难以容忍:“职位可以是闲散的,但实力总不是虚假的!费雷拉能够长期名列屠龙者之榜前十,他已证明了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顶尖强者!” 嗯?对喔,好像还有个xxx榜单...... 叶孤云不由问道:“屠龙者之榜是什么?前十?只有这个?具体的排名呢?” “屠龙者之榜出自于「明见」协会。”罗契摊了摊手,“这是一个存在于首都的、由上百个大大小小的评级机构和情报组织联合组成的协会,号称「明见一切」!他们也没干什么事,就喜欢为各领域编列一个个榜单。不过,得承认,他们给出的榜单,一般都绝少争议。事实上,他们就是权威。” “既然以屠龙者为名,屠龙者之榜自然就是为堪能屠龙的顶尖强者编列的榜单!名列其上的,无疑都是西大陆上最强的一群变态!”罗契揉了揉额角,似乎提起这个榜单都能让他感受到莫大压力,“既然费雷拉能长期守在前十,那么......” 后面的话没说,但想表达的意思已非常明白。 薇丝又道:“前十没有排名,是因为那十个变态等闲不会相互比斗,而能够用以参考的战例又总是相互矛盾,所以谁也无法得知孰高孰低,差距几何。” 罗契接道:“反正他们一定比其他人厉害!唔,有着层次上的差距。” 层次上的差距? 叶孤云越觉迷糊,想了想,他问道:“梅菲斯在这个榜单吗?排名几何?” “百名开外。” 这个答案......“略为”震撼。 叶孤云自觉有必要修正认知慎重对待了,却又听见一直冷着脸的侍卫队队长沃卡尔突然对自己说:“我认为你比费雷拉更强!仅论武技......”又指了指自己,“基于我在冰峰谷内之所见......” 说话的节奏好古怪...... 叶孤云以为沃卡尔接下来将具体说出大段的道理或者赞美,他却莫名的话锋一转:“但你需要准备一把靠谱的武器,否则,必败无疑!普通的长剑,挡不住‘金芒’的随意一挥!” “也许。” 叶孤云不置可否。武器的问题他一直不以为意,一是因为习惯,长久以来都是与铁剑为伴,哪曾用过什么魔法武器?二是存在着内力抹消附魔效果的客观限制,三是......他又不是铸剑师,这问题自己也无力解决啊! 然则罗契下意识地看向了其父亲,大公爵显然已在等着他,立即轻轻地点了点头,罗契当即会意。 叶孤云又拿起了那份费雷拉的个人资料,盯着性格与特质的栏目仔细琢磨:强势、自信、稍嫌傲慢跋扈、坚毅(固执)、不服输...... 这他喵的不就是个熟男版的戈麦斯么? ............. 叶孤云在琢磨着别人,别人也在琢磨着他。 同一时间。 茫茫大海之上,一支新净光鲜的船队踏浪而行,一路向北。它们的目的地是新月城,它们就是两郡参访团。 主舰,最豪华的那间住舱内。 费雷拉·柯迪兹,正拿着叶孤云的详细资料,反复细览。他皱着眉,一直皱着,看起来很是不满,因为他完全感受不到这份资料的“详细”。 不到两页纸,不足五百字。内容贫乏,描述简陋,尽是臆测和闻说,缺乏根据亦无从考究,真实性大大存疑,尤为难忍的是,至为关键的信息总是一片迷糊,特意一数,通篇最多的字眼,竟是“不详”一词...... 这他喵的也能叫资料? 费雷拉认为一定是自己的情报副官被那啥叫“影匕”的所谓北地第一情报组织给糊弄了! 似乎还花了大价钱?笨蛋!回头必须得加以训斥! 嗯,影匕是吗?很好,这很北地,野蛮,落后,不讲规矩......我记住了!来日...... 哼! 勉力压下烦闷,费雷拉再次一则一则地认真回顾手头上仅有的全部信息。 萨菲厄斯......以魔鬼名讳为名?幼稚! 来历不明?哧,早有所料。 一个有着希撒人面孔的异界来客?啧!装神弄鬼!来自外界的类人种族可见得多了!不就是吉斯扬基和吉斯泽莱么?说是类人,再像也不会有人类的面容!——想必是作了伪装!依靠某些奇诡的法术或者魔法物品!嘿!这骗子,我得扒了他的皮! 还有...... 剑士兼格斗家,敏捷型,速度惊人,但力量绝不是弱点。武技超凡,剑术、格斗术皆冠绝大陆,精妙无双且风格多变,但俱都流派不明。具有多种类法术能力,能作短时间短距离的飞行;能召唤出未被记载的蛇形怪物;能施放爆炸能力强化而燃烧能力降低的变异型火球术...... 哼,这一段总算是有着点资料的样子,具备着一定价值了,但——浮夸!极度浮夸! 不就是打赢了“火焰拳”梅菲斯、两个高阶吸血鬼以及一个倒霉鬼巫妖么?实力最高的也不过只能在屠龙者之榜排名百名开外!这战绩,太寒酸了!值得那般大夸特夸么? 瞧这——“传奇之上,凌驾半神,抵近神祇”...... 我呸! 意思是比我还要厉害了?——行!你厉害!确实厉害!这等吹牛的本事,我费雷拉又如何能够比得上啊?要学啊!必须学学! 费雷拉兀自气闷,正想发泄,却感到一双粉嫩的藕臂从后环上了他的腰腹,紧接着,后背处也感受到两团巨硕的让人沉醉的柔软,他闻到了熟悉的迷人香气,也听到了熟悉的妩媚声音:“费莱,你在生什么气呢?” 这是他的妻子,西陲第一美人,“蜜糖美人”,阿贝拉·安杰尔。 费雷拉的所有坏心情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转过身,将娇小的妻子拥入怀中,深深地吻了一记,然后再温柔地说道:“没什么,一个必须要处理的小丑而已。” “小丑?”阿贝拉眨了眨眼,那一泓秋水直让费雷拉一阵愣神,“我可不记得你曾为一个小丑而如此动怒。刚才你的样子,就像是要吃人。” “啊,那一定很丑!”费雷拉笑着摇摇头,“真没什么。我只是被一份可笑的资料惹恼了而已。”说完,他便将手边的那份资料递给了阿贝拉,后者蜷入他的怀中,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阅读起来。 候了小会儿,费雷拉便以调侃的语气说道:“对吧?何其荒谬、何其滑稽的一份资料!” 阿贝拉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这人的性格挺有趣的。” 嗯?性格? 费雷拉瞬即回想起来:冷酷、无情、傲慢;手段凶狠,疯狂,不理智;对教会观感不佳;风流好色...... “嘿!标准的反派性格!我喜欢!”费雷拉大笑道,“他注定会被我打败的!” “是的!因为你注定就是战无不胜的主角!”阿贝拉崇拜地看向丈夫,“这人就是此行的目标?可怜的家伙!得送命了吧!也许我得替他难过......三秒钟。” “哈哈哈!阿贝拉,你真仁慈!”费雷拉将可爱的妻子拥得更紧了,“不过,我不会杀他!我只会砍下他的双臂!”他恨恨的咬了咬牙,“敢砍断我们柯迪兹家族的麒麟儿的一只手,我就让他付出两只作为代价!” 阿贝拉伸手抚上男人的胸膛,漾荡着水雾的大眼睛又勾人了几分,她腻声说道:“费莱,我就喜欢你这种霸气的模样!” “是吗?”费雷拉挑了挑眉,嘴角弯弯地翘起,抚着圆硕肥臀的大手不自觉地紧上了几分,他已经从妻子的脸上感受到一种叫媚眼如丝的东西。 “是的!爱死了~!”阿贝拉咯咯地笑将起来,“瞧,我都已经动情了......那么,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干些什么吗?” “知道!” “那边快来,狠狠地,粗暴地......” “遵命!我的夫人!” 第一六七章 金手指再启 会议结束,叶孤云走出了主城堡,但他并没有急着离去,认了认方向,便往奥斯玛大法师的法师塔走去。 是时候将闭关的师徒俩弄出来了,眼下要动用的又一个金手指,缺了他们的协助可就有点难办了。 很快便来到了塔底,推门入内,是那熟悉的空无一物的塔楼底层。 “萨菲厄斯?”马上,大法师带着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叫你们起床。”叶孤云说道。 “啧!别打搅我!要出成果了!”大法师显得暴躁又嫌弃。 “如果说我带来了酸碱醇的若干公式呢?” “进!请进!快请进!” 嗯,此刻尽丝滑——说的是前倨后恭的转变过程。 “那么,你至少给我一个传送门吧?”叶孤云望着空荡的周围,摇了摇头,“莫非你想让我自己上去?呵,我可不保证一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喔~!” “噢!别!别!千万别!”大法师连声制止,他可不敢让叶孤云乱来,这家伙就是个凶残的魔法设施破坏者,只会用那莫名其妙的能量将一处处法术布置一个个魔法器物弄坏,之前已有过先例,真他喵的“印象深刻”...... “来!走这个!” 一圈勾勒着暗金光弧的黑色气旋倏地涌现,是一扇经典款的传送门,叶孤云见之,马上跨步走入。 传送门后,是一个实验室,第一眼见到的,是魔法傀儡莱多,它照旧是晃悠悠地漂浮着,不过看起来莫名的有点战战兢兢的样子。 “莱多,又惹主人生气了?” “没有,绝对没有!莱多是个完美的家政傀儡!它从不出错!” “但它会撒谎。” 笑了笑,越过了兀自卖萌家政傀儡,叶孤云走到了实验室中。这是个奇幻版的实验室,有着太多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装置,还算熟悉的只有实验台上的瓶瓶罐罐以及空气中飘荡着的刺鼻的味道。喔,还有奥斯玛和弗兰克身上的那套白大褂。 “公式!”奥斯玛见到叶孤云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伸出一只摊开的手掌,“这些天我们都快被你所说的酸碱醇折磨死了!”大法师愤愤的道,“你确定这些玩意里藏着物质本源?来来去去我们都只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哦?还能有成果?”叶孤云笑问。 “吼!合着你本来就不指望我们能有成果啊?”大法师气道,“说什么物质本源的就是在耍我们呐?” “先让我看看!不是这些,是样品。” 叶孤云径自走到实验台前,检视着瓶瓶罐罐里的东西。 嗯,乙醇(酒精),这是他们早就能制备的。 喔?硝酸?弄出来了?很好! 这是什么?硫酸吗?不。亚硫酸?有点像。但又不只这两种。哎,还是混合酸。他们也许还不知道里面总共有多少种物质,更别说分离了...... 这算是碱?什么鬼!乱七八糟的!也就石灰水勉强凑合,算是纯净单一,其他的......好吧,考倒我了...... “你们真行!”叶孤云摇头苦笑,“让你们研究酸碱醇,你们真的就一股脑儿三个一起上了啊!就不能一个个来么?好歹是资深研究者了,难道还能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这个......”奥斯玛大法师尴尬地直挠头,“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啊......” “算了,是我的错!”叶孤云摆摆手,“我应该一开始就引导你们确立正确的化学研究的思维和方式......”叹口气,又说道,“记录好你们得到的似是而非的东西吧!那才是最宝贵的东西,积累的多了,仔细甄别然后归纳总结,慢慢就能发现规律......” 还能说什么呢?自己最初对化学研究的态度也是心怀忐忑犹豫不决的,想要获得科技进步带来的巨大生产力提升,却又忧惧于未来可能会导致的深重灾难。自己都没拿定主意,却又忍不住诱导奥斯玛大法师入坑...... 这样的想法和做法,实在是太糟糕了! 错极了自必要改正,至少要变得果决一点,迅速拿定一个主意。几番挣扎,叶孤云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开动金手指大力推动化学——噢不!应该是力所能及的所有学科的发展! 此后,似乎执念也随之豁然贯通,叶孤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如此荒谬可笑。 灾难?拜托!现在就考虑这个是不是早了点?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而且灾难真的那般不可容忍么?现代地球的人类早已“文明进步”的道路上奔行了好久了,不依然还活好好的么?也没见怎么样啊!(嗯,忽略掉人与自然越来越尖锐的矛盾,忽略频繁发生的各种灾祸,忽略掉长久以来已经因为文明进步而付出的不计其数的生命) 再说了,在这奇幻世界,也许魔法才是最能制造灾难的那一个。 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化到动作上却只是一阵失神。回过神来,抹了把脸庞,叶孤云对尤正困惑的奥斯玛大法师说:“过些天吧,待我编好了基础教程,给你送来......唉,确实不能心急,咱们还是从头再来吧!” 大法师皱了皱眉:“基础教程?化学的?由浅入深,导引入门的?” 叶孤云点头:“当然。” 大法师大喜:“那太好了。” “一个善意的建议。”叶孤云格外严肃地看向对方,“你不能笃信于它。” 他摊了摊手,状极无奈:“一是因为我不是化学工作者,我不擅长这个,我也没法记起学过的所有化学知识,所以我编撰的教程中一定会有遗漏或者错误的地方......” 这是理所当然的,正常人谁会牢牢记住一大堆平时压根用不着的知识?有句话说得对,大部分天朝人一生中知识水平的巅峰,大约就在高考前后,过了这个阶段,就只能离巅峰越来越远。叶孤云其实一直都在庆幸,庆幸自己第一次穿越的时候还没离开个人巅峰太远,不至于将中学和大学学过的知识忘了大半,相反似乎还因穿越而印象加深。 “二是因为......”男人的眼神莫名一黯,“这已是不同的世界了......谁也不知道两个世界之间有否存在着本源规则上的重大差异。而事实是,仅是摆在明面上的、我们能够看到的,就已有太多东西在制造着影响了。譬如,魔法。我的家乡是没有魔法的存在的。” “所以教程并不等于真理,它所载的一切依然需要你们从头验证!它的最大作用,是为你们揭示一套全新的思维方式以及科学合理的研究方法。”顿了顿,叶孤云又再次为两人画大饼打鸡血,“这是你们的研究,付出的是你们的努力,所得的成果是你们的功绩,每一分进步都是你们的荣誉,而最后必将名扬天下的这门学术也一定冠以你们的姓名!” 嗯,这大饼这鸡血还是挺有效果的,起码叶孤云立刻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喘气声。 搞定,该回到正题了。 伸手在眼前挥了挥,招回了两人离去的魂,叶孤云笑说:“美好远景,还是留待来日再谈吧。现在,回到现实,咱们先得着手解决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才是你今天到来的真正目的吧!”奥斯玛大法师恨恨地揪着胡子,又不屑地扁了扁嘴,“说吧!什么事?” 叶孤云于是将今天会议的内容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噢?你又要弄出另一种‘白糖’式的产品?有意思!” 相比其他事项——什么参访团什么流民安置什么“黄金闪电”的,奥斯玛大法师显然更在意某人正准备启用的又一个金手指,兴致高涨之下,揪胡子的速度越加快了。 “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 “火!准确的说应该是高温,持续的、稳定的、能够融化铁矿的高温!因为,高温煅烧是这项产品最为关键的一个生产步骤。”叶孤云解释道。 “唔...这听起来和铁匠的熔炉没有太大区别啊!”大法师颇感困惑。 “确实非常类似。” “那你应该去找德罗坦和艾维斯,他们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不!他们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们只精擅于所用的那种小作坊式熔炉!那太小了!满足不了需求。你知道的,这次要制作的是建筑材料,而建筑材料对应的生产规模,呵,显然不是作坊式熔炉能够满足的。”顿了顿,叶孤云再补充道,“当然,他们也许有能力建造大型的熔炉,也知道该怎么改造成适用的煅烧窑(冶炼用的熔炉当然不能直接用以生产水泥),但太晚了,我们等不及。便是立即动手,待到建好,恐怕第二批第三批流民都要到了。” 大法师点了点头,继而皱眉问道:“那你的打算是?” 叶孤云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旁边:“弗兰克,你怎么看?” 弗兰克没有料到话题竟然会牵引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愣,挠挠头,想了想,他试探着说道:“也许.....法阵?” “嗨!要想那么久吗?”大法师给予了学生一个不满又赞许的眼神,“要求持续和稳定,那么法阵无疑是最佳选择。” “可是......要求毕竟是太苛刻了!”弗兰克锁起了眉头,“持续和稳定,这不成问题,能够融化铁矿石的高温,也不成问题,但持续和稳定的同时兼具能够融化铁矿石的高温,那就不容易办到了,起码寻常的法阵是没法达到这个要求的。” “嘿嘿!这没什么,改动一下就行,你老师我最擅长的就是因地制宜布置法阵了!”奥斯玛大法师摸着胡子笑道。 “呃,以前不是说最擅长研发新型符咒的么?”弗兰克下意识地小声嘀咕。 “嗯?什么?” “呃,没什么。”弗兰克连忙掩饰,“我只是在琢磨着需要额外花费多少材料而已!呃,能融化铁矿石的高温嘛!消耗一定特别大!” 大法师嘿嘿怪笑:“反正从你家仓库里多取出几件火曜之晶、火元素精华、绯红玉髓、深渊矿精之类的东西就行了。” “那可都是很贵很贵的珍稀材料!”弗兰克哇然大叫,“老师你是早瞄上了吧?你、你居心不良!” “孽徒!有这样说老师的吗?”大法师瞬间进入了吹胡子瞪眼的状态,“也不想想,这是为谁布设的法阵!一丁点投入都舍不得,还能指望有好收获吗?” “一丁点......”弗兰克的嘴角直抽搐。 叶孤云只是抱着手静静地看着这对师徒笑闹,等他们歇下来,才说出心里已经构想了许久的引导话语:“仅是法阵的话,还不够。” “还不够?为什么?”师徒俩齐齐望向了他。 “煅烧窑,早晚也是要造的,对吧?”叶孤云笑着反问两人,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他继续说,“既然如此,何不将法阵和煅烧窑结合在一起,打造成一座魔法煅烧窑?以普通的煅烧窑作为主体,而法阵则作为辅助和补充,提供各项增益,大幅提高效能。如此一来,既能得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效率煅烧窑,又不至于让花大价钱布下的法阵在用过一次之后便白白浪费......” “好主意!”弗兰克顿时大叫起来。 “你不是说等不及么?”大法师皱眉道,“建造这啥魔法煅烧窑肯定比建造普通的煅烧窑更费时间啊!” “所以我们便需先把法阵建好,应付过眼前的迫切情状,然后再考虑结合煅烧窑之事。”叶孤云扬起嘴角,自信地笑着,仿佛智珠在握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在慨叹,真不容易!为了引导这帮土著将魔法用于工业生产之上,自己已是费煞心思想尽说辞了啊! “为了更好达成这个最终目标,我们就有必要在先期建立的法阵之上预先添加一些基于整体考虑的以及方便后续改进的布置。譬如,要充分考虑普通工人的元素——他们必然是工作者的主体,你不能指望以矜贵的法师长期维持煅烧窑的运作——那么就务必简化操作,让不通奥术的普通工人也能操纵法阵。其次,还得添加一套用于隔热的附属法阵,既能创造一个适合普通工人工作的环境,也能避免法阵乃至煅烧窑中的热量的无谓散失......” 第一六八章 火抗涂料 这会儿,叶孤云三人离开了实验室,转移至奥斯玛大法师的豪华书房,并不是准备展开什么严肃深刻的学术讨论,而是大法师要向两人展示自己多年来的珍藏。 一本大大的厚厚的上了锁的表面上布满灰尘的硬皮书被取了出来,封面上有一行字,「奥斯玛作品总录」。 大法师很得意,弗兰克很兴奋,而叶孤云则很高兴,无以复加的高兴。 「想必这又是一件和艾维斯的笔记本一样的无价之宝!」 「这等重宝只能深藏在书架里封尘......太浪费了!太遗憾了!......不能忍!」 「为什么他们总是身怀重宝却不知运用?......好吧,这不怪他们,整个世界整个时代的思维所限......」 大法师捧着硬皮书回到座上,袖手一挥,抹走所有的灰尘,然后去了锁,打开书本,熟练地翻到了其中的某页,抬头看向两人,他嘿嘿笑道:“这里面可是记录着老夫的毕生心血!” 然而没等他再说什么,迫不及待的弗兰克就已抢先将他的后话堵死:“嗨,我尊敬的老师!您可得了!快别卖弄了!我知道的,书很厉害,您也厉害,行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快进入正题?” “臭小子!”大法师恨恨地瞪了弗兰克一眼,转过头,对叶孤云说,“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何非要采用那般设计......”他耸了耸肩,“但若是布置隔热层的话,我这里有个比法阵更好的选择。” 大法师将翻开的书本推到两人面前。 “这是我的其中一件得意之作,一种能够耐受高温的炼金涂料。原本是用在盔甲之上的,只消抹上一层,就能变成一件优良的火抗装备。你们猜,这是为谁准备的?” “红龙,或者火元素!”弗兰克脱口而出。 “啊哈!就是红龙!”大法师拈须微笑,颇有得色,“年轻时我和我的伙伴们曾经立誓讨伐一条为祸一方的红龙。但你知道的,红龙并非等闲,它们绝对是主位面中最强大的物种之一,即使是最专业最老练最出色的冒险者也不敢说一定能够战而胜之,所以当时还很稚嫩的我们不得不做了大量的细致的准备。正是为了应付红龙那可怕的火焰吐息,我才研究出这种火抗涂料。” “后来呢?”一有停顿,好奇宝宝弗兰克便忍不住出言催促。 “后来?咳咳!我忘记了,那不重要,不提也罢。啊!咱们还是赶紧回到正题上......”大法师扭过头去,强行无视弗兰克不满的眼神,一本正经地对叶孤云说,“我想这种火抗涂料一定能够满足你的要求,只要在窑体的内壁刷上厚厚的几层,自当能起到很好的隔热作用,而不必再费心去布置额外的法阵了!” 叶孤云竖起了一根拇指,但没有说话,他已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时的狂喜心情了——大喜过望?笑逐颜开?心花怒放?欣喜若狂?一起上吧!我叶某人不挑的,也不知道怎么挑了! 本来嘛,正是因为没法制造耐火砖才变着花样想尽各种借口促请大法师布置那所谓的隔热法阵的,然而,如何也没有想到,最后得到的解决方案竟然还能大大超出预期——能够耐受巨龙火焰的炼金涂料?这不科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他喵的绝对要比寻常的耐火砖牛逼啊!取而代之绰绰有余!噢不!仅仅是这样似乎还有点大材小用呐......不过,管他呢!这下,不仅眼前迫切的石灰窑有着落了,连日后的必将大规模铺开的冶炼业要用到的各种炉,也都有了解决方案。 奇幻就是好,奇幻就是妙,奇幻就是这般各种牛逼也毋需解释!我爱这个奇幻世界! 振奋过后,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到最为实际的一系列问题,于是叶孤云连忙发问:“这种涂料的各项指标是多少?它的性能是否足够稳定?使用寿命几何?容易制备吗?成本又在何种水平?” 奥斯玛大法师被这一串听着就觉耳生的词汇砸得头昏眼花不明所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答起,所以他张了张嘴,然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叶孤云也没在意,因为转过头来他又发觉自己是想差了,好些问题至少是暂时不需考虑的,如使用寿命、制备难度和成本。 这又不是须得大规模制造的轻工业产品,而不过是单一一个城市中寥寥的几座冶炼炉(或者水泥窑)要用到的内壁涂料而已,用量极其有限,何用考虑这些? 考虑性能就好。 摆摆手,叶孤云重新发问:“请先告诉我,这种涂料能够耐受多少摄氏度的高温?” 话一出口,又傻眼了,这个世界,显然不会有摄氏度的概念。 叶孤云只好再换个说法:“能否具体描述一下这种涂料的火焰抗性?” 嗯,火焰抗性,这才够奇幻! 奥斯玛大法师这回终于听明白了,想了想,他答道:“我确定,能够正面抵受三次壮年红龙的火焰吐息!能够有效的为穿戴者隔绝体表的高温!能够减免80%的持续火焰伤害!” 这些描述,真不是我想要的...... 叶孤云于是接着问道:“壮年红龙的火焰吐息的威力大概是什么程度?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些形象具体的表现,譬如,能够瞬间融化什么东西......” 不过奥斯玛大法师显然有些误会:“噢!萨菲厄斯,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壮年红龙或者是我的质疑吗?” “不!不是这样的。”叶孤云唯有苦笑,“我只是想要知道数据,详细的确切的数据。” “数据?什么数据?”大法师皱了皱老脸,满是不解,想不通,索性不纠结,摇摇头,便开始解说,“火焰吐息的威力?唔,一定能够轻易烧融石材——许多恶龙袭城的故事里,总是能看到城墙上的墙垛被一口吐息烧融的描述;一定能够融化钢铁——普通的铁盾捱不了两下,铠甲也差不离,便是一些质地较为优良的魔法宝物也支撑不了多久!” 大法师摊了摊手:“所以,在自认必胜之时,红龙总是尽量避免使用喷吐攻击,因为那很容易摧毁目标身上可能携带的各种装备、宝物和金币!哼,红龙就是如此一种贪婪邪恶的大爬虫!” 后面的讽刺叶孤云其实全然没有听进去,他已兀自沉思起来。 石材就不说了,能够融化钢铁,证明火焰吐息的温度至少要高过钢铁的熔点,这已足够高的了,再考虑到其攻击模式的“拖累”,(短时间内相对弥散的覆盖型接触攻击,近似于火焰喷射器,但持续性显然大有不如,大多数时候与物体的接触不论是时间还是面积都不够充分),反向推导,其真正温度可能比钢铁的熔点还要高出一个标准——不得不说,这些大爬虫的“吐沫”实在太可怕了。 然而,大法师发明的这种火抗涂料却能抵挡如此可怕的高温!这就意味着,用作耐火材料,它绝对是大大超班的! 只不过...... 三次,这种火抗涂料只能抵挡三次来自龙息的瞬间高温...... 想到这里,有主意了。 抬起头,叶孤云看向了一直关注着他的大法师:“奥斯玛先生,我认为,这种涂料还需要作一番改进。” 大法师闻言一怔,略显迟疑地问道:“性能...不够?” “不!不!”叶孤云连忙否认,“事实上,这种涂料的耐火性能反倒是大大富余,我们只是用作煅烧窑的隔热而已,还不必达到能够抵受龙息的程度!” “所以?” “坦白说吧,我认为您的这种火抗涂料的性能太过极端,没错,它能够耐受极其可怕的瞬间高温,然而却只有非常有限的使用寿命......”叶孤云伸出三根手指,“三次,真的太少了,这是完全无法接受的!想想煅烧窑内是什么环境?长时间持续不间断的高温烘烤......” “我明白了!”弗兰克一捶掌心,恍然大叫,“若要将这种涂料应用在煅烧窑内,就务必使其性能变得平衡一些,使其适应于煅烧窑内的应用环境!你的想法,是以减去一部分富余的耐火性能为代价,以换取大幅提高的使用寿命!” “对。”叶孤云微笑点头,“当然,能够不降低性能的做到才是最完美的!” “太贪求了吧!那可能吗?”弗兰克不由问道。 “那就要问奥斯玛先生了。”叶孤云转头看向了奥斯玛大法师。 大法师不断捋着胡须,皱着眉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撇嘴说道:“有难度,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那样的涂料,所需成本必将是极度高昂的!会是个荒谬的数字!极不现实!极不划算!所以我不认为有研究、制造甚至是讨论的必要。” “没必要?怎么会!”叶孤云当即反驳,“火抗涂料怎能只有一种产品呢?有中低档普适的,也应有高端专用的!而且,不管怎么说,尖端技术自有其应用之所!就算现在找不到,未来也一定能找到!现在的投入,权当是为未来做技术储备了!” 顿了顿,又说道:“其实还可以做得更聪明、更合理、更科学也更逐利一些。按照耐火性能,从最高能够抵御龙息的,到最低堪堪能够忍受石材熔点的,如此广阔的区间,大可以划分成若干个不同的档次,研发出对应的产品,以针对不同的市场不同的需求!当然这需要奥斯玛先生将其逐一实现——可别嫌麻烦喔!这是一笔能带来大量财富的生意!若想让自己日后的生活更优裕一点:轻松维持贵族的体面、不用为研究经费烦恼......你就不能错过这个。况且,说到底这项工作也不过是在已有的成熟产品上稍加改进而已!” “啧!‘稍加’!......”大法师扁了扁嘴,“你都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功夫......”他摇了摇头,叹口气,“不过,终究我还不是得乖乖答应?哼!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嗨!我的老师!怎么说得像是您极不情愿似的......”弗兰克却还不知死活地调侃了一句,然后他就被奥斯玛大法师一挥手禁锢住了,一圈圈的蓝色能量套环紧紧地缚在身上,连嘴巴都给封住。 “臭小子!坐好!闭嘴!” 也不管弗兰克递来的求救眼神,叶孤云兀自敲了敲桌面:“接下来,便让我完整讲述一次奥斯玛先生接下来几日的工作任务......” “呸!我还没老到记不住事呐!”大法师瞪了叶孤云一眼,“来来去去不就三件事么?布置并操作法阵,生产一批急需的所谓‘水泥’;研究如何布置魔法煅烧窑;研究各个档次的火抗涂料!顺序分先后!是也不是?” “您的睿智......” 叶孤云连忙送上赞美,不过才开口就被大法师一把打断。 “马屁就省省吧!我先声明,火抗涂料必须是我最后一项计划外的研究!虽然会觉得有趣,但我总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你鼓捣出来的那些‘破烂’事上!萨菲厄斯,你得给我一个明信!真正的化学研究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叶孤云顿时变得讪讪的:“只能说,尽快。我会尽快将《化学基础》编撰出来,到时候,你便可以尽情展开研究......” “希望如此。” “一定的!”叶孤云只好再次郑重允诺,目光一移,落到了桌面上摊开的那本「奥斯玛作品总录」之上,心痒难熬,忍不住了,试着发问,“奥斯玛先生,我能看看你的这本大作吗?” 第一六九章 蒸汽机的希望 叶孤云很快便看完了那本「奥斯玛作品总录」。 心情是跌宕的。 起先,是惊异连连、叹为观止,最后,变成了“啥?就这样?”,“什么鬼?!” 高处回落,像跳水,像蹦极,像高空跳伞,像中国的股市...... 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 人生大起大落地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如此刺激固然是有原因的,而原因显然是出在那本「奥斯玛作品总录」上。更准确地,应该是其中的内容。 对于叶孤云来说,书中的内容就是一杯翔味的冰激凌,又或者是冰激凌味的翔,不吃看着难受,吃了嘴里难受。 盖因,书中的内容,太太太专业太太太奇幻了! 既是「奥斯玛作品总录」,里面记录的自然全是奥斯玛大法师毕生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也自然与法师与奥术相关。所以能看到大篇幅的各种改良型法术的咒语,能看到许多自创的法阵和符咒的图录,能看到高深精妙的奥术、位面学、生物学、异界生物学、炼金术、魔法构装学等等等等的研究心得,能看到好些精巧构思价值连城的宝物、奇物以及魔法装备的制作方法,甚至还能看到各种魔像的详细制作步骤...... 对于一名法师来说,这绝对是一本无价的宝典!然而,叶孤云并不是法师!虽然他还是会惊异于其中的离奇梦幻匪夷所思,但也仅是这样了,惊异过后,便越看越失望,越看越不是滋味。 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啊! 那么,他想看到什么呢?是像火抗涂料这般的一些材料、器具、或者小装置,可以稀奇古怪不知所用,可以是炼金术和魔法构装术的成品或者半成品——哪怕是失败品也成。 凭借来自于异世界的颠覆而又超前的理念和见识,他相信自己能够找到这些东西的真正妙用。 其他的,没兴趣,也看不懂。 但是,很遗憾,想看到的内容,极少极少。 一是因为炼金术和魔法构装学只是内容之一而且只有相对稀少的篇幅,二是因为仅有的内容也经过了刻意的筛选,以至于不想看的内容远多于想看的内容。 深入想想,却也释然。 这本书可是代表作,能够直接代表奥斯玛大法师本人的毕生功业以及历史地位,于是书上所录,自不免要尽量往高大上的方向靠。 所以它会花费大量笔墨描写那些构思新奇创意高绝威能强大的魔法装备、魔法道具和炼金产品,譬如,能同时释放N个法术的魔杖,能翻译万界语言的魔法宝石(就是赠予叶孤云的那枚),复合储存了N种不同能量的魔法晶石...... 却不会多花一言用于介绍制造这些高大上物品所要用到的材料、部件和半成品——大抵一笔带过,顶多不过是三两句稍加描述。 这不够啊!!! 总之,吐槽了那么多,又解释了那么多,无非是要说明,这本书,不对胃口,大失所望! “怎么了?有问题?不满意?呃。这书......很差吗?” 旁边的奥斯玛大法师和弗兰克一直关注着叶孤云的表情,其中前者更是分外着紧,支棱着双手,瞪圆了双眼,巴巴地望着,活脱脱就是个等候编辑评审的扑街写手。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这是一个在他心中份量甚重的异界达者在观览自己的心血之作,对方的评价对他而言端的是至关重要,认可或者否定,差距可是整个人生! 而现在,大法师却从叶孤云的脸上看到满满的不加掩饰的负面表情...... 顿时,他想骂人、打人乃至放烟花——放的当然是连绵不断不带重样的各种破坏法术...... 叶孤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哪有功夫去关心他事?于是当他抬起头看到了大法师纠结到近乎扭曲的面容,不由大为错愕。虽然莫名其妙,倒还晓得要给予回应:“这书?应该很不错吧。奥斯玛先生,你的作品让人惊叹!” 嗯?惊叹?这是好评喔!这是认可喔!提到嗓门的心顿时回落大半! 可......你他喵的干啥一直挂着一幅看到扑街网文的嫌弃难受的表情啊? 额角在跳,剧烈地跳,脸颊在抽,止不住地抽,大法师勉强按捺下心头的无名火,凝声问道:“然而你看起来不太满意.....” “哦,确实是,因为没有看到我想看的内容。”叶孤云坦率地答道。 呃,这个答案,始料未及——管他呢!只要不是我的心血之作不行就成! 使劲捋着胡子,大法师又说道:“你想看的是什么?” 想了想,叶孤云答道:“也许,是你的炼金笔记?又或者是实验记录?甚至是半成品、失败品的记录也可以。” “怎会有人喜欢看那种东西.....” “理念不同嘛!” “等着!” 更多的书被取出来了。它们都没有像「奥斯玛作品总录」那般被珍而重之又是上锁又是硬皮的,而只是随意地装订在一起,其纸张更是各种腌臜,乱涂乱画已是等闲,油渍、破损、污染乃至火烧或者酸蚀的痕迹亦屡见不鲜,乱糟糟恍如咸菜。 然而叶孤云偏偏越看便越觉有滋味,越看双眼便越发明亮,那副不忍释卷的模样,直让旁边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些原始庞杂又粗略凌乱的研究材料,有那么好看么? 双眼连轴转,翻过一页又一页,蓦地,叶孤云看到了一样令他遽然振奋的东西。扬了扬手中的那张带着焦痕的羊皮纸,连声向奥斯玛大法师问道:“这是什么?能详细说说吗?” 大法师接过了羊皮纸,瞧了瞧,略有印象,皱着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唔,阿尔法3型灼热射线放射器,一种通用的便携型战斗装置,使用者能用它发射出量级不一的灼热射线。这东西的创意来自于魔杖,设计意图是革除其使用限制,让不通奥术的普通人都能在需要之时按一按按钮便能施放出灼热射线,就像施法者轻松运用魔杖一样......”挠了挠头,又再补充,“此外,还添加了一个特殊的晶石供能系统,既方便补充又能反复使用......” “绝妙的主意!”叶孤云击节赞道,“若是大量制造,用以装备军队,那将能打造出一支绝对出人意料的强大力量。” 可不是么?一支人手一杆镭射枪的军队是什么概念? “啊,是的......”大法师撇了撇嘴,“只可惜它依然是件失败品。” “愿闻其详。” “构思中的所有功能都实现了,但实际的使用效果远不如人意。关键在于晶石。想要用以装备军队就必须能大量制造,那么便不得不在成本之上好生斟酌,于是只能采用最为廉价(但也不便宜)的低级晶石。低级晶石......你懂的,杂质最多能量最低,表现在发射器上,便是发射出的灼热射线完全不具备实用价值。射程够的,威力孱弱,连布衣都射不穿;而威力足的,射程又太短,甚至不比长剑长多少。” 嘿,不都是早期的激光武器的典型问题么?叶孤云表示理解,但不为之困扰,因为他盯上这个从来都不在于其在战斗或者军事上的应用。 于是他问:“这种发射器,还有没有办法改进?” 大法师摆摆手:“改进?哪方面的改进?若是想增强其效能,那就不用再提了!我早就在这方面做过多番改进,各方面的性能已经压榨到极致,再想增强,唯一的办法便是换上中级乃至高级的晶石作为供能。显然,那不划算!” 叶孤云摇了摇头:“不。我是想问,能不能做得极端一些。能射远的就尽量让其射得更远,然后在发射器上加装一个感应装置,通过射线,进行测距,这会是一款应用范围特别广阔的测距仪。至于能量高的就让其更为高能,直至融化钢铁,乃至瞬间切开厚实铁板!长度?让它见鬼去吧!短短一截就成!”顿了顿,按下心中的小激动,他又很认真地补充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强调一下,我尤其看重后者,它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很想很想搞到它,它对我有大用!” 这是绝对的呀!真有那么一部机器,能替代多少种工业机械啊?焊枪、镗床、车床、钻床......考虑到射线的特性,这种机器必定还会拥有着极高的加工精度。 也就是说,一机在手,任何人都能对金属进行各种精细的加工!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么个只有大体概念的非理科生,也能够轻轻松松地复原出一部严丝合缝以臻完美的蒸汽机!(当然,必须得经过多次实践验证) 嘿!蒸汽机!是蒸汽机啊!开启工业革命的关键大杀器蒸汽机! 一想到这个,叶孤云便难耐兴奋,冷脸绷不住了,连身体都不自觉地开始颤栗起来。 只不过,如此因由,自不为外人所知,所以难免会制造出若干误导。弗兰克中招了,听其言观其行,灵光一闪,他以为自己猜到了叶孤云的心思,于是骤然高呼:“叶!你是想用这个来替代普通的长剑,充当你的武器?我得说,这是个好主意!” 有理有据的样子,一时间,连奥斯玛大法师都如此认为了。 嗯?用做武器?镭射剑、不,光剑?绝地武士?星球大战?原力与你同在? 呃,脑洞真大...... 摇头,苦笑,叶孤云否认道:“不!我仅仅是想用作工具而已。切割、焊接、钻孔......对金属进行各种精准细致的加工。” 弗兰克不由一愣:“加工金属做什么?” “制造机器另一种机器。” “啊?”弗兰克被彻底整蒙了,“你让老师研制一种机器,是为了加工金属。加工金属,是为了制造另一种机器。那么,制造另一种机器,又是为了什么?接着制造又一种机器?” “噢,弗兰克,你把我绕晕了......”大法师扶着脑门,满头黑线。 再次摇头,苦笑,叶孤云答道:“不否认这个可能......” “哈?还真是啊?”弗兰克瞪圆了双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玩笑?好吧,呵呵! 也对,如你这种中世纪土鳖,又怎能理解,以机器制造机器,正是工业化的标志和要义之一? “再次重申......”叶孤云深吸口气,严肃神色,“这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制造出那种机器!它有个名字,叫蒸汽机。以它为基础,确实还能够制造出其他的一些机器,但它的最大作用,是提供动力!一种比人力和畜力高效无数倍的强大动力!那将革新一个时代!” “wow......革新时代......”这个命题太大,以至于奥斯玛大法师都不免怔怔,“果真?” “果真。” “能详细描述下吗?” “还是等实物来说明吧!那有力得多!”叶孤云指了指那张图样,“所以你得尽快改造出我所说的那种高能版的灼热射线发射器,有了它,我才能将蒸汽机带到你面前。” “嗨,我可没说一定能弄出那玩意儿......” “你总有办法的!” “于是我的工作列表上又多了一项。” “反正你总是愿意的,不是吗?” “反正你总是把我算计死了......”大法师恨恨地瞪了一眼,“就这么定吧!然后,你可以走了!现在,只要一看到你的那张奸诈的脸,我就觉得气闷!” “别!还没看完呢!”叶孤云指了指桌上的大堆资料,“我确定,里面必然还藏有许多有价值的东西......瞧!奥斯玛先生,我又为你找到一门能带来无数财富的好生意了!” 第一七零章 丝袜、高跟鞋和秘密搜查官的皮衣 叶孤云发现了什么? 一种面料。 什么样的面料? 轻柔、舒适、透气、极佳的弹性和回弹性、紧贴人体却无过重束缚感、手感细腻爽滑、易洗易干,缺点是过于纤薄、不具备防御力、因为过高的透明度而不具备足够的遮蔽性等等。 这样的面料,甚至不适合用于制衣。它...能赚钱?赚大钱? 奥斯玛大法师表示不信。 “妮可纶?就它?‘一门能带来无数财富的好生意’?你在开玩笑吧?它能做什么?” “原来它叫妮可纶。”叶孤云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在图样上看到这种面料的名字。 “因为这是为妮可阿姨研制的!”弗兰克挤眉弄眼地怪笑着,“嘻嘻,妮可阿姨也是位大法师,气质高贵,风韵犹存,她是老师的倾慕对象,一直都是!老师对妮可阿姨的每一句话可都记挂在心上,不过是听到随口的一句抱怨‘高级法袍的质地还是太粗糙了’,老师便决心为妮可阿姨研制出一种最轻柔舒适的法袍面料!于是妮可纶应运而生,只是,呵呵,这不是一件成功的产品!它太透明了!不管做成什么衣服,穿在外面的穿在里面的,都太羞耻啦!只要送出去,准会被当成耍流氓,更别说对象还是名高贵优雅的女士了!”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大法师的态度倒也坦然,被揭了老底也不见羞恼,“你还没回答我,妮可纶能做什么?又怎么和赚钱扯上了?” 会心一笑,叶孤云答道:“啊,用来做袜子,主要是长袜,至少长及膝上的长袜。在我的家乡,那叫作丝袜。” 这绝对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那所谓的妮可纶,分明就是奇幻版的合成纤维嘛!看看其特性,不做丝袜,天理难容! 说实在的,叶孤云早就想将丝袜复原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虽然用毛线或者棉线确实也是可以编织出长长的裤袜,但毕竟不够纤薄、不够顺滑、不够贴身、不够有弹性更不够透明,论美感论诱惑,到底还是比不上被称为“女人的第二层皮肤”的丝袜。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五双...不!六双...不!七双大长腿,它们全都裹在丝袜中,紧靠着,弯曲着,排成一排,做出整齐的模特展示动作的情景...... 嗷呜!不行了!脸要绷不住了...... 但奥斯玛大法师显然没法想象到这些:“袜子?我的天!卖袜子就是你所谓的‘一门能带来无数财富的好生意’?” 叶孤云无比笃定:“是的!毫无疑问!也许你不会相信,在我的家乡,就有人靠贩卖丝袜当上了亿万富翁!”(真人真事,发生在20世纪初美国) “我当然不会相信!” “唔,这个倒是可以有所展示,给我纸笔......” 要来了纸笔,略一琢磨,叶孤云便着手在纸上勾画起来。大概是因为最近画过了太多的图样,熟能生巧,以至于这素描技艺也大为见涨,不过是两三下功夫,便画出了好几幅效果图,特点突出,有形有神。 第一幅是短裙配丝袜,第二幅是oL套装配丝袜,第三幅是内衣称上吊带丝袜..... “噗~~!”看到这个,嘴里正含着口水的大法师当即喷了出来,那张老脸竟不可思议地红了起来,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的,“你、你...荒唐!” 相比之下,他的学生弗兰克的表现反倒优秀得多,虽然还是会脸红红的,但到底敢于直勾勾地盯着画中模特的妖娆体态一个劲地猛看。 回想起弗兰克“纯情小处男”的属性,考虑到师徒之间应有的紧密关联,再结合此刻的表现,略一延伸,很容易捕获一个念头:莫非,直到现在,奥斯玛大法师同样也还是个处男? 「卧槽!」 叶孤云心头莫名地觉得惊悚。 到底是修养深厚,大法师很快便淡定下来,只是还在一个劲地捋着胡子,神色复杂地瞪了叶孤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开始相信了!正如城中盛传的流言,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情狂!这种...这种低俗**下三路不着调的玩意都能想出来......” 低俗?***下三路?不着调?我还没把出现在某些动作片中的若干情趣丝袜画出来呢!要是你看到了,岂不得吐血(鼻血)三升? 不过......没想到啊,大法师你竟是这样的人!既然如此一本正经,就不要偷偷地往图上瞄嘛!尤其是第三幅!瞄什么瞄! 当然,这些话叶孤云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只管淡笑以对,轮到自己回应了,才悠然说道:“但这很能赚钱,不是吗?” “呃......”大法师无言以对。 以他的睿智,自当轻易理出其中的头绪:这丝袜看着艳俗,但并无多少越界,轻易就能被大众接受。必须承认,这是一种很具美感很能勾动男人欲望的衣饰。既然男人愿意看,女人就愿意买,女人想要买,男人就得掏腰包,就和香水、珠宝、华服一个样。而丝袜的市场显然要比香水之类的大得多,绝对称得上是人人都能买得起!那么,完全可以想象,蕴藏在丝袜之中的,会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也不用做太过遥远不切实际的奢想,只需琢磨左近的触手可及之处,若是能让新月城中每个女人都购买两双丝袜——这绝不过分——那便是多少财富了?怕是能够填满偌大的法师塔了吧?那么接着推广至整个北地呢?然后,整个共和国?最后,全大陆? “wow~!wow~!wow~!” 同样想通了其中干系的弗兰克只懂得一个劲地“wow”了。 大法师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即拍了下桌子:“这门生意,我干了!但是......”他伸出了一只手掌,“五成!我要五成利润!”但他马上又缩回了一根指头,“呃,还是四成罢!” 嗬,竟然会有人主动减少己方收益?奇哉怪也! 便听他亲自解释:“我有一个要求!我不允许丝袜生意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我的名字!我不愿意和这种女人大腿上的玩意牵扯在一块......” 噗~! 该说什么呢?大爷你牛?I服了U?还是你丫的秀逗了么? 管他呢!这等合作方主动让利的好事寻常还求之不得呢,自己庆幸都还来不及...... “好!我答应了!”叶孤云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有必要商讨一下这种面料的生产问题......” “哼!这我不管!”大法师撑着桌面,一把站了起来,“老夫可忙着呢!没工夫陪你瞎鼓捣!唔,对了!必须开始研究那煅烧法阵,虽然很简单,但还是要动点脑筋的!嗯,是的,就这样!我要去研究煅烧法阵咯!” 喂!要不要这般矫情啊?连这也要撇清? 摇摇头,叶孤云无奈道:“你撒手不管,这丝袜还怎弄?” 眼珠一转,大法师伸手一指自己的学生:“让弗兰克帮你!妮可纶的生产制造又没有涉及到太过高深的东西,他的能力,足够了!” “唔,也行。只是......”叶孤云指了指桌上的书堆,“我觉得里面一定还藏有许多价值千金的生意,你不想听听看看然后参与其中坐等分钱么?瞧,我好像又找到了一样!——如果你走了,就此不闻不问,这些生意还该不该算你的份呢?” 这是在耍流氓了,欺负这年头的人还没有保护知识产权的概念和制度。 果然,大法师还是不甘心自己的研究成果被白白挪用的,他犹豫了,皱着眉,反复掂量,好几次想要咬牙答应,但鉴于某人的恶劣往迹始终难以下定决心,末了,出于慎重,他选择问问:“这又是什么生意?” “鞋。” “鞋?” “女鞋。能使女人看起来更袅娜,更有风韵,更具诱惑力的鞋。” “又是女人......”大法师额角直跳,怒气霎时攒满,大招:人形吹风机随即启动,“够了!!再也别和我提这些往女人的身体上打主意的生意了!好吗?!” 接着,咻的一声,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也不知道传送到哪去了。 剩下的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弗兰克,你的老师的古板和拘礼远在想象之外啊!竟然会介意做女性衣饰的正经生意......看他平时的作风,我还以为他是个开明老者或者老顽童呢!” “啊?谁知道呢?” 弗兰克嘴上如此应付着,心理却在腹诽:「丝袜真的是正经生意么?」 顿了顿,他拿起叶孤云新翻出来的那份资料,看了看,问道:“这真的是又一门能赚大钱的生意?” 挑了挑眉,叶孤云笑道:“左顾右盼,原来弗兰克才是一心想赚大钱的那个人!” 弗兰克肩膀一耸:“那当然!钱嘛,谁不爱?喔,我可不比老师,我更世俗,也更市侩,没那么多坚持!”做了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他扬了扬手上的资料,“嘿,这东西真的可以用来制鞋?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啊!” 可不是么?资料所载,是一种材料,刚性大,韧性足,重量轻,形态稳定不易形变,绝缘,耐热耐寒耐腐蚀耐磨擦同时还拮抗魔法,而最后一点正是它的最大缺点。原本这是为法师设计的一种材料,冀望其能作为主材用以打造法杖、魔杖以及其他常用装备,取代相对沉重的金属和木材,大大减轻身上的负荷,这对普遍体弱的法师来说很有意义。 谁曾想,这种材料偏偏带着一个无法消除的拮抗魔法的特性...... 这意味着,用它制作出来的器具对法师而言不再是装备,而是凶器,谋杀自己的凶器...... 于是它理所当然的被标上失败品的标签遗忘在故纸堆中。 但现在,法师瞧不上的东西,叶孤云瞧上了,这种性能近似于工程塑料的材料,应用范围可是相当广阔的!不过呢,替代金属用作工程结构材料之类的高大上应用目前还太过遥远,叶孤云现在想到的,只不过是将高跟鞋制作出来——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奔着高跟鞋而去的,才没想到其他。 “我要用它来制作鞋跟,两寸、三寸乃至四寸、五寸甚至更高的鞋跟!” “五寸?那么高?噢!我有点凌乱!那样的鞋子,谁能穿?谁愿意穿?穿上还怎么走路?哪怕还没有亲身的穿着经验,我都能体会到,双脚将要承受何等艰难的折磨!” “只要穿上之后够美够妖娆就好!千万不要低估女性追求美丽的决心!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漂亮些许,她们愿意忍受许多男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艰辛。当然,这不能成为托词,我们本来就有义务将鞋子做得尽可能舒适一些......” “呃......”弗兰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就有必要用上最舒适的材料,皮革是个好选择,牛皮或者羊皮,唔,听说头层牛皮是其中最优,不过......”叶孤云再次翻出一页资料,“你的老师已经提供了一个最完美的解决方案!看看他弄出来的这种皮革,质地柔软、外观漂亮、透气、包覆性好,还有一定的缓冲作用,基本上能将高跟鞋对脚的压迫降到最低......” 他翻了又翻,看上去是越发兴奋停不下来的样子。 “此外,它还可以做成方便行动的紧身皮衣......”(秘密搜查官的皮衣——GEt√) “当然还有手套、皮靴、箱包、家具什么的......” “应用范围如此之广,当能产生多大的效益啊!我不明白为何奥斯玛先生要将它归类为失败品弃如敝履,仅仅因为它不具备奥术亲和性?那实在是......”他耸了耸肩,摆出一副甚是遗憾的神情,“不过,也能理解,你不能要求法师这个群体也能有经济民生方面的触觉,他们大多数时候只顾着自己的研究,像奥斯玛先生那样能时常分出心思改进自己的装备已是难得......” “瞧!又找到一样!”叶孤云这回翻开的是一本笔记,“纹身药水!有意思的玩意!” “呃,这种药水没什么用处吧?”弗兰克忍不住质疑道,“它原本是为了仿制红袍法师的魔法纹身而研发的,然而没能成功,它不能储存魔力。也就是说,它顶多只能用来做无痛纹身.....” “无痛纹身也挺好的,虽然小众,也是一种文化嘛!”叶孤云笑了笑,“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做一番改进,让其能在布料、石材以及钢铁上同样能够着色?那将是一种特别高级的染料,无论性能还是应用范围,都将碾压现有的全部同类!之后,你就可以开始琢磨了,如今的染料的价格和市场......” 弗兰克瞠目结舌! 叶孤云显然很满意对方的表情:“看来你还记得染料是一种奢侈品的事实嘛~!” 回过头,他又再翻找起来。 这个举动落在弗兰克眼中却让其感到莫名的惊心动魄,连续的天大惊喜,已让他的心脏有点不堪负荷,若是后面再有什么.....也许心脏就要“爆裂”开来了。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 “哈!大发现!竟然是.....磁化装置!?” 第一七一章 盖房子 五天后,新月城中,奴隶营。 靠角落的小半个营地被拆平了,其上原本供奴隶居住的一排排低矮的茅草房或者土胚房被全部推倒拆毁清理干净,代替其位置的,是一个稍显特异的建筑工地。 因为在建的是一栋栋这个时代还从没出现过的多层的砖混结构房屋。 四四方方,整整齐齐,便是现在还不过是刚刚建好了首层,离落成还有段距离,旁观者也能大概想象出它终将呈现的样子,像盒子,又像方形面包。 然而,这种在叶孤云眼里特别简陋特别呆板特别难看的多层宿舍,落在弗兰克等人口中,却成了富有秩序美。 也罢。 回到筑房的话题之上。按说,作为一个艺术生,叶孤云是不懂得如何建造这种以水泥为框架的砖混结构的房屋的,即便他确实见过许多在建的范例(城中村中时常能见),心中也只能有个大体的概念。只不过,第二世时,极度宽裕的时间给了他足够的学习机会。开动金手指搞出了水泥后,找上一帮经验丰富的泥瓦匠,反复尝试,慢慢地也就把这门没有太高技术含量的建房手艺“发明”出来,并增补完善。 所以,他便会了,现在还能在全新的异世界里装一回建筑大拿。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怀疑:莫不是,第二世时经历与收获的一切,都是为现在这第三世准备的?——噢!荒谬!可笑!这是亵渎!不允许有这种念头!! 唔...... 话说回来,砖混结构的房屋其实很不好弄,起码在现在还绝不可能建造出现代地球上的动辄四五六层的住宅楼,它要用到钢筋,但这个时代(包括第二世)显然还没有能力制造出钢筋来,不论是钢铁产量还是加工技术都存在严重的制约。 没有钢筋怎么办?唯有以竹筋替代。将毛竹削成一定厚度的竹条,做一番防腐防水处理,便是竹筋。但竹筋的综合性能自必然要大大逊色于钢筋,为安全计,所建的楼房就不能太高,于是不多不少的三层便成了叶孤云选择。 不至于沦为危楼,又能提供尽可能多的住房。 那么,为什么要建在奴隶营呢? 既为练手,也为验证。 练手?很好理解。尽管叶孤云提供的砖混结构房屋的建造方法已足够成熟足够完善,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展现,对于此间的土著而言毫无疑义就是一门全新的技术,没有基础也无从参考,需要从头学起,不可能一蹴而就,少不了一个从生疏到熟练的过程。所以很有必要进行一番练手,而这栋为奴隶建造的新楼便是练手之物。 至于验证?更为直白。无非是让奴隶当一回最先吃螃蟹的人,以验证这种新式楼房是否足够安全足够可靠罢了。 说实在的,便是自信满满的叶孤云,也敢不敢贸然让那些“矜贵”的流民住进首批楼房里——毕竟只是第一次建造,谁能保证一定没有问题?若时运不济真出现了个不测意外,保准又会引来随行的流民的“大家长”普兰特郡参访团的连番刁难。虽然绝非害怕他们,但终究是难缠的麻烦,能够避免当然是尽量避免。 此外,“为自己建房子”这一半真不假的命题无疑能够很好的调动起已习惯麻木的奴隶的积极性,让其自愿付出热情和努力,投入到学习和劳动之中。同时,再配以一些恩威并施的实用小手段,譬如树立一两个奋进典型以昭示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上升通道,再树立相应的反面典型以警示怠惰者,诸如此类。如此,便再也不必担心奴隶的态度问题了。 是的,在大人物们的算盘中,这些奴隶便是未来的新月城自治领公营建筑队的主体。的确,这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却是唯一可行的,因为急切之下也没法在新月城中找到另外的足够且合适的劳动力来源了。 一句话:不用奴隶,还能用谁? 培训一群奴隶当然是一件费劲的事情,所以便有了这些针对性的手段,也许粗糙,也许老套,但足够有效,奴隶们表现出来的高涨的学习热情和优秀的工作效率很好地证明了这点。可以预见,再要不了多久,便能锻炼出一支专业且老练的建筑队伍。 提到工作效率,就不得不佩服奥斯玛和弗兰克师徒俩。 奥斯玛大法师的学识和应用能力实在有够惊人,他在隔天便拿出了按照要求改进过后的煅烧法阵设计方案,然后仅花费了半天时间将法阵布置完成,接下来便开始源源不断地生产着水泥熟料,效率之夸张,甚至令其他工序(生料的供应以及熟料的研磨)无法跟上节奏。大为光火的老爷子忍不住又往其中掺了一手,整出了一套以魔力驱动的粉碎机、搅拌机和研磨机,顿时让水泥的生产步入腾飞——不过,只是暂时性的,那几样机器脱离了法师便无法运作,而那些骄矜的法师显然不会愿意长时间在水泥厂工作。 注意到这个,叶孤云以为又找到了一些可待开发的大杀器,然而当他向大法师提出了将魔力机械改换为晶石驱动好让常人也能使用的意见时,却被对方一句话怼回去,“以晶石换碎石?呵呵!便是我帮你把机械改出来,你看大公爵舍不舍得用?” 这话是如此有道理,以至于竟无言以对。 晶石,很贵的。若非绝有必要,没有一个老板愿意以晶石替代廉价的人力。而粉碎、搅拌、研磨等人力可干且效率不是低得无法忍受的糙活,显然不属于绝有必要之列。 “不要把我们想得那么愚蠢!很多美妙的主意我们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还找不到足够的动力将它们应用到实处而已!” “哧!神气什么?只能说明你们想到的主意还不够美妙!准备好吧!等我把蒸汽机弄出来,你就给我跪下唱征服!” “唱征服?那是什么?” “......” ...... 至于弗兰克,这家伙现在就是个无所不在的存在,整个项目的每一个地点,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或是操纵法阵和魔力机械生产水泥,或是运用法术帮忙拆除旧房好清理场地,待楼房开建后又积极地投入到监工之中,并给予了许多立竿见影的指导和支援,譬如,利用法术加速混凝土的硬化——也正因为这个,才能在短短三天内(刨去生产水泥和清理场地的时间,尽管两者是同时进行的)将一栋新楼建个大半。 用他的话来说,“其实还能更快一点!都怪那群奴隶手艺生疏......” 果然,法师才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生产力。 此外,不得不提,这家伙超人般忙碌于多项要职的同时,竟然还尤有余力付诸私活。他将丝袜和高跟鞋所需的几样关键材料的生产器具鼓捣出来了,虽然每种都只有一套,产量还很有限,但苏珊娜大妈等人确实已经能够开始动手制作了...... 只能说,这家伙,太拼了。 这会儿,叶孤云和弗兰克正站在奴隶营的工地的边上,默默地注视着。 蓦地,弗兰克开口问道:“嘿,你说,这座楼房还要多久才能建好?” 叶孤云闻言一窒,却是发现自己无法给出答案,摇摇头,他说道:“若是原来,我还能给你一个估算,但现在,有了你的法术的帮助,效率已经远胜我的所知......其实,你才应该是最清楚确切的竣工日期的那一个,毕竟,进度的快慢,取决于你的意志。” “啊?也是喔~!”弗兰克赧然挠头,“我从来没有想过只用数天时间便能修好一栋可供二百余人居住的三层楼房......还是在自己的主持下。” “哈哈!”叶孤云笑了起来,他看向弗兰克,“所以说,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当然,现在还要算上魔法。” 弗兰克也跟着露出了笑容,他特别高兴,也特别自豪,说真的,看到一栋新楼在自己手下快速拔起,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他忍不住又以欣赏的目光逐一扫过工地的每个角落,就像在打量艺术品,哪怕这里头充斥着烟尘、泥水、噪音和凌乱。是的,他真的认为展现在这里的一切——每一处设计每一样安排每一个流程每一个......也就是才学会的所谓“异界营造术”,就是一门艺术,展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美感。他喜欢这种美感。 当他看到工人将拌好的混凝土倒入以木板围成的框架模板时,心中一动,不由感叹起来:“想不到火山灰竟然是能够生产并且是大量生产的!我一直以为它只是自然的馈赠......” “火山灰?”叶孤云不由注意到其话里的一个名词。 “哦,就是水泥。”弗兰克答道,“其实我们这里也有着一种建筑材料,由火山灰和石灰混合调配而成,功能简直和水泥一模一样。如你所见,新月城中那些为外人所艳羡的坚实平整的道路就是用它铺就的。所以,习惯性的,我总是会将两者混淆。” “也没错,从原理上看,他们就是一种东西。” “是吗?但火山实在是太昂贵了!你知道吗?当年,为了修建城中的道路,我们投入了大笔大笔的金钱,甚至因此陷入了财政危机,以至于时任家主被讥讽作‘败家子’,‘好大喜功’......”弗兰克摇头苦笑,“虽然最后证明他是正确的。” “火山灰嘛,没理由不贵。”叶孤云摊了摊手,“来源少、采集难、储存难、运输难......” “是的!所以做得了这一行的商人全都发了大财!”弗兰克撇了撇嘴,又叹了口气,“然而火山灰,也就是水泥,根本不能算是被人类文明真正拥有......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握着拳头,一脸振奋,“我们能生产,大量的生产!价格还足够低廉!它能被大量使用!它开始制造出应有的深刻影响!它将带来营造之道的革命性进化!难度大大降低!效率大大提高!” 弗兰克似乎已停不下来。 “有了水泥,我们就能快速建好任何想要的工程,民居、道路、桥梁、水利、下水道乃至哨塔和城墙......也就是说,我们将能以史无前例的超快速度扩建城市!啊哈!我总算知道你为何一直对拓城计划信心满满了!” “另外!水泥还会是一样高利润的商品,它能带来的财富,甚至比白糖还要惊人!” 听到这里,叶孤云忍不住伸出手在弗兰克的面前晃了又晃,强行打断后者仿佛没完没了的美好畅想:“还是等水泥能真正大量生产你再来意淫这些吧!” “呃......” 叶孤云只管一个劲地泼冷水:“现在可只有一座水泥厂,即便全力运行还都只能将将满足你盖这几栋房子......” 想也不想,弗兰克立刻嚷道:“那么便多建几座水泥厂!” 耸耸肩,叶孤云回道:“建在哪?” 弗兰克顿时一窒。 是啊,新月城里,还怎么多建几座水泥厂? 到头来,依然还是那个原因,新月城,他喵的实在是太挤了!竟至于连匀出几片工业用地也成了特别艰难之事...... 便是现有的那座水泥厂,还照旧不得不设立在城堡内,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了,水泥厂也确实不适合设立在密集的居民区的周围,其粉尘和噪声的污染委实太过严重。 思来想去,最适合水泥厂的区位,是在城外,在那未来的城区里被规划作工业区的地方,然而这又关涉到拓城计划了...... 叹口气,弗兰克有点沮丧又有点无奈地说:“唉,我懂了,着眼当下,一步步,慢慢来嘛......” 第一七二章 马卡奥自治领 这时,罗契从外头快步走来,远远地就朝两人招呼。 没有多余的寒暄,一碰头叶孤云便径直发问:“那边安排好了?” 他所说的安排,是在另一个场地,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流民建造住所之事。可别忘了,这桩事才是整个项目的根本目的,近日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为这个根本目的做准备而已。 这本是迫切之事,出于谨慎,已一拖再拖,而现在,经过几日“奋战”,准备做得差不多了,储备了足够的材料,积累了一定经验,还强行培训出一群具备一定熟练度的建筑工人,那么,也就到了动手解决实际问题的时候。 罗契点了点头:“是的,已经开始动工。” 笑了笑,摊了摊手,弗兰克俏皮地说道:“所以,现在我应该赶往那边了是吧?” “你就歇歇吧!”罗契制止了自己那像老牛般任劳任怨的弟弟,“这几天你已经够累的了!” “歇?”弗兰克不由皱眉,“我不在,那边怎么办?” “怎么办?呵!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罗契笑吟吟地回道,“我们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可用的法师。” “唔,对哦......”弗兰克挠了挠头,苦着脸,煞是纠结,“合着这几天我是瞎忙了啊!” “当然不是!”罗契连连摇头,“必须说,正是在你的努力的带动下我们才能总结出一套临急之时效率最高的营造之法。”他赞许的一笑,“这是你的贡献,最大最重要的贡献!” “啊?是吗?”弗兰克还在挠着头,但这回脸上挂着的是赧然的表情,显然兄长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所以,我是真的可以歇了?” “完全放松当然是不合适的,但确实不必要像之前几天那样将自己绷得紧紧的,”罗契轻笑着回应,转而又说,“其实我这次到来也是为了给你们带来一个......唔,可以略作放松的好消息。” “可以略作放松的好消息?”弗兰克不由纳闷,“不会是参访团遇到了什么阻滞不得不推迟行程吧?” “哈哈!是的!你猜对了!”罗契顿时大笑。 “这都行?”弗兰克瞪圆了双眼,“他们遇到了什么阻滞?” “不是阻滞......”罗契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的,从基福郡到新月城,总是免不了要途经马卡奥自治领,马卡奥可是个好地方,机会难得,自然要进去好生游玩一番,唔,多盘桓几天也未有不可。” 马卡奥?弗兰克瞬间了然。 “呲!”他翻了翻白眼,“这里面一定少不了沙隆巴斯先生、图兰森先生和何塞先生的作用。” “心知肚明即可。”罗契戏谑地眨了眨眼,“不管如何,反正我们又多了至少五天的准备时间。” “好吧......得承认,这确实让我们轻松不少,”弗兰克撇了撇嘴,“还能将每一个方面都做得更细致些。” “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罗契抿嘴一笑,然后又再眨了眨眼,“最后,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嗯?” “你也知道的,马卡奥自治领一贯很爱凑热闹——这回也不例外。得知了参访团之事后,‘见猎心喜’,非要掺和进来。也就是说,他们也将派出自己的参访团......”罗契耸了耸肩,“于是,两郡参访团变成了三郡参访团。” “呃......”弗兰克只觉得满脑子都是荒唐之感,蓦地,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发问:“那么,马卡奥参访团的带队者是......” “没错,就是你的‘老朋友’,提亚戈!”罗契哈哈大笑起来。 “见鬼!竟然是他!”弗兰克当即忿忿的咒骂了一句。 一旁,叶孤云轻摇着头,满脸无奈——这两个家伙,光顾着嗨,都把还一头雾水的自己遗忘了。只得轻咳两声,然后问道:“谁能告诉我,马卡奥自治领究竟是什么?” “一个和新月城一样的地方!” 马上有人给出了答案,不过却是来自身后。三人回头望去,看清来人,不由一愣。 罗迪克,“多情的”罗迪克,新月城的地下之王。当然还少不了似乎永远跟随在其身边的头号忠仆,“银豺”胡略。 “久违了!诸位!” 罗迪克扬起双手,面带笑容,热情洋溢地走近。 “嗨!罗契大公子!” “嗨!弗兰克二公子!” 恰到好处地和前两者打了招呼,走到了叶孤云面前,这家伙却突然弯下腰鞠了一个足足90度的大躬—— “以及......我的主人,强大的萨菲厄斯阁下!您的仆人,微不足道的的罗迪克,向您致敬!” 语气无比真诚,动作足够到位,这礼数,好大好周到,但是......一比之下,和前两者那恰到好处的招呼便会显得特别轻薄。然而叶孤云也不理会,只是扯着嘴角,抱着双手,讥诮地看着兀自躬着身体的罗迪克。 罗契翻了翻白眼,冷声嘲讽道:“罗迪克!快得了吧!收起你那无聊的把戏!这种幼稚的挑拨,十岁的我都不会中计。” “那绝对是因为罗契殿下您天生聪慧!一般人可无法比拟!”罗迪克借坡下驴,重新挺起腰杆,收回了那一直维持的90度躬身大礼,他看向身旁的胡略,滑稽地耸耸肩,“哎唷~!被识破了呢!好尴尬喔!” “够了!”罗契烦躁地打断了罗迪克的表演,“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罗迪克无辜地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应该先解答萨菲厄斯阁下的问题吗?” “嗯?问题?” “马卡奥自治领。” “噢......” 是的,没错,马卡奥自治领是一个和新月城自治领一模一样的地方——在政治意义上。顾名思义,它是另外一个从属于格雷特斯共和国却拥有高度自治权的地区。 所以大可以将新月城的一些特点套在马卡奥自治领头上,依然存在着贵族阶级、最大的贵族统治着一切、自行立法、财政独立、拥有自己的军队......等等。 便是它们之所以能够存在的原因都是相同的——数十年前的那股大时代的汹涌浪潮中,自始至终都没有站错队。 不过呢,各自的细节不尽相同。 新月城是因为具备足够的实力且又坐拥超绝的地利之便,谁也无法奈何,自当能像乌龟般缩在天险般的两山之内,默默观望,两不相帮。等外头分出个高下,天下大势底定,再站往胜利者的身旁——如此站队,自然轻松简单,绝少出现差错。(当然,也注定了没法从中大赚) 而马卡奥则是因为份量太小,甚至还不够格算得上是一枚棋子,于是,有意无意,所有的下棋者总是会将它忽略,既如此,也就不必考虑什么站队的问题了。 那么,何以至此? 当然是因其本身!事实上,马卡奥只是一个由一串小型岛屿和一个小型半岛共同组成的袖珍型地区。它面积狭小,人口稀少,没有农业,也发展不了工业,位置不险要,更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它的倚仗,从来只在于优美的自然景观和相对应的优质的服务行业。 阳光、沙滩、棕榈树、清新的空气、湛蓝的海水、热辣的美女,以及,各个岛屿中,林立的酒馆、赌场和妓院...... 这里是旅游胜地,这里是度假天堂,这里能找到任何想要的消遣—— 就是找不到战略利害。 在那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没有战略利害,就代表着无足轻重,自当会被执着于赢下“天下”这盘大棋的弈手们集体忽视。于是乎,托古奥的军队瞧不上它,起义军无视了它,贵族军想不起它——按理说马卡奥还应该是属于旧贵族这一阵营的。 反正,马卡奥这株仿佛谁都能够一手拔起的杂草,就这样在一道似乎没有道理的夹缝中滋润地生长着,安然度过了充斥着各种毁灭和陨落的大时代。 何其幸运...... 可不是么?动荡的年代,没法过活才是常态!瞧嘛!便是高高在上的旧帝国皇室也不免倒了大霉,失了江山且不说,连人丁也去了大半,几乎被灭了族;及至贵族,自上而下,或湮灭,或破落,十只存一,便是幸存的也都褪去光环,大不如前;至于pi民(屁min都和谐?)——还用说么?任何时候,他们都一定是命运最为凄惨的一个群体!另外,那边厢,托古奥帝国,可是整个国家都毁灭了呢...... 同期的马卡奥大公爵呢?呵呵,一直能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无忧无虑,心宽体胖——可没说笑,战争结束后,大公爵的体重和腰围确实不减反增呐! 然后,进入到共和国的时代,来到了面临清算的关头,又因其没有存在感所以无所谓罪孽(不干事就不会有错事嘛),马卡奥大公爵获得了和其他的开明贵族(例如爱希伦家族)等同的待遇,保留领地,保留特权,继续当着山大王。 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本来马卡奥大公爵都以为自己最多只能放弃所有特权回到乡下去当个富家翁的了! 幸福啊!快乐啊!感谢诸神!感谢人民!感谢那伟大慷慨的伊斯特! 只不过,慢慢的,新烦恼来了。 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 随着这个新生的民主国家的各项制度的确立和落实,其所彰显的民主自由平等公正等的一系列概念以飞快的速度深入民心。最直白的,pi民们突然间便感觉到,他们的人身权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嗨!这是赶上好时代了呀!这国家,好!这制度,更好!——好东西当然人人想要,尤其是别人有而自己无的时候。于是,一种名叫民主诉求的思潮开始泛起,并迅速壮大愈演愈烈,终如巨浪般,汹涌地朝着共和国内仅余的那些贵族拍去。 当然,这股浪潮其实并不见得是那般纯粹无垢高尚正义——完全发自民意?让鬼去信吧!——其中一定有着一些笃信民主之辉的狂热者的推动。乃至是,根本就是共和国政府在背后默默导引着一切。 但,不管怎样,都不重要,这股浪潮是早晚要来的,因为君主专制和民主共和之间有着天然的、根本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面对这股浪潮,不同的贵族有着不同的应对。 有的选择投降,体面的退下舞台,自此当回平凡的富家翁;有的选择顽抗,只不过身子虚的很快被送上了断头台,唯有筋骨强健的能一直坚挺到现在(如爱希伦家族)。 而马卡奥,嘿嘿,则用其高超的智慧创新性地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他们主动让出了大部分权力,只保留能够保证自己超然地位的少数几项(军权、律法豁免等)。他们允许领民以所期望的民选方式筹组政府,建立议会,继而制定律法,规划政策......他们“管而不治”。 丫的,这分明就是君主立宪嘛! 管它叫什么,总之,这招非常成功,让自家度过了难关之余,还收获了大票的好感。自家的领民爱戴他,别处的百姓赞许他,虎视眈眈的共和国政府开始喜欢他,连各地的贵族也都感谢他——感谢其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切实可行且更重要是非常能够接受的难题解决方案。 声誉愈隆,马卡奥家族慢慢地就上升到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他们被视作典范——不同人眼中不同角度的典范,因而与国内几乎所有势力都关系良好。 这里面当然包括爱希伦家族。 事实上,两家本是世交,长期以来联系紧密,友好互助只是基本,相互通婚也屡屡发生。譬如罗契和弗兰克两人的祖母,正是现任的马卡奥公爵的姑姑。 至于弗兰克和马卡奥家族大公子提亚戈相互不对付,呵呵,在家长眼中不过是小辈间玩闹般的一点个人恩怨罢了,无伤大雅,还更显亲近。 第一七三章 求认领的罗迪克 叶孤云认真地听完了罗契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马卡奥自治领和马卡奥家族的讲解,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说道:“嗯,我了解了。” 啊?就这样?众人脸上齐齐挂着问号。听了这么一大段的讲解,正常来说难道不是应该发表一些高大上的评论的么?怎么到你这里,就只有一句“我了解了”?称上那副特别欠揍的表情......丫的,允许你装,但也别太过分了! 注意到众人的脸色,叶孤云笑了,问道:“你们是等着我的看法?” 俱都点头。 一摊手:“我的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罗契不由惊呼:“怎么会?!” 叶孤云摇了摇头:“于我而言,马卡奥家族只是一个才刚刚知道其存在的、还没有任何接触的陌生势力。谈不上了解,更不像你们,和他们有着感情基础。那么,我该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呢?”顿了顿,又道,“若是非要说些什么,我只能从最理性的角度考量......我得说,如此一支注定不会有影响力的势力,其实还真不值得给予特殊的看待呢!” 这话,有点耸动,难以接受。 所以罗契当即再次惊呼:“没有影响力?这是玩笑吗?怎么会?” 叶孤云笑了笑,答道:“如果说,原来他们是一株长在角落旁人懒得搭理的野草,那么现在他们便是一座摆在华丽的神龛上的神像。位置更高了,形象更光鲜,更容易被看到,更招人喜爱,事实上也确实得到了无数满怀尊崇的目光,然而......他们的实力有什么增长吗?他们能够制造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了吗?没有,不能。” 众人一脸纳闷。 有的是听不懂,有的是不认同。 皱着眉,罗契探讨般说道:“就算是神龛上的神像,也应该有着影响才对。” 叶孤云没有回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番谁都听不懂的话语:“毕竟这是一名奉行实用主义信奉丛林法则的唯物主义者的一种价值判断,你们不能理解,或者无法认同,也是常事。” 自嘲式的抿了抿嘴,他决定按下此事,转头望向了捏着下巴故作深沉的罗迪克:“我们还是先解决拜访者的问题吧!那么,罗迪克先生,请问,今天到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啊?呃......”不知怎的,罗迪克此刻显得讪讪的,看起来似乎很是尴尬的样子。一直默不作声诚惶诚恐的忠仆胡略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在其耳际低语了一番。得到了提醒,罗迪克登时“恍然大悟”。 轻咳了两声,罗迪克摆出了一副特别严肃的表情——尽管谁都知道这是演出来的,他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给诸位带个提醒。”皱皱眉,他又说道,“不,应该是警告。” 警告? 叶孤云三人俱都不明所以。 罗迪克似乎非常享受他们的表情,嘴角又开始翘起,露出其标志性的轻浮笑容,他说道:“诸位想必已经察觉到新月城中治安恶化的问题......” 罗契闻言一愣,继而马上烦躁地回应:“如果你是想警告这个的话,我看就不必了!治安问题我们一直有在关注,也采取了必要的手段进行管控......” “然而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态已严重到什么程度!”罗迪克看起来并没有因为罗契的粗暴态度而不爽,依然是那般轻浮地笑着,只是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以为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但事实是事情已来到了失控的边缘!” 他指了指自己。 “我的职业是什么?流氓。唔,相当出色的流氓!还有一个特别动听的外号,人人都叫我‘新月城的......’嗨!那不重要啦!不提了!所以,在流氓领域内的一些事情,譬如说底层治安状况、地下势力的版图异动、冒险者群体的动向什么的......我知道得比你更快,看得比你更清晰,认知也更为准确完整!” 他学着城中的那些绅士,“优雅”地抠了抠鼻子,然后一把弹掉。 “哎呀,其实我只是想说,治安问题已经严重到一个非常可怕的程度——啊!对了,应该做个比喻:它就像一个经过反复酝酿蓄积了无数势能的风暴眼,随时都可能释放出一场祸及全城的大风暴!” 浮夸的表演是可以忽略的,但话里的内容却不得不正视。 紧锁眉头,罗契沉声问道:“有那么可怕吗?” 罗迪克撇了撇嘴:“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可怕!”顿了顿,又说道,“昨晚,第一次,闹出了人命。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连仅有的代表着底线的一点克制也放弃了,律法的制裁不再被顾忌,领主的权威亦不再被尊重,往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将是关涉人命的大事件,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深吸口气,勉强压下惊惶的思绪,罗契又问:“还是那两伙人马?” 罗迪克点了点头:“是的。” 罗契立即怒声说道:“必须制止他们!” 挑了挑眉,罗迪克笑道:“那可不容易!......不过呢,早先我们已经做了些微小的工作啦!利用我的影响力——嗨!我得说我还是有着不错的影响力滴!——调解、规劝、误导、恫吓,总之是暂时压制住矛盾的总爆发。所以,你大概还有小小的一段准备应对的时间。啊哈~!可不必感谢我了!这是身为强大的萨菲厄斯阁下的忠实仆人的我应该主动承担的一项义务。” 说完,这家伙还煞有介事地再次向叶孤云鞠了一躬。 罗契显然没有心情理会这家伙做作的表演,不过三观端正的他倒是坚决认为承了个天大的人情的自己不能无所表示,所以他特别郑重地向罗迪克道了一声:“非常感谢!” 回过头,他看向自己的兄弟,说道:“弗兰克,很遗憾,看来你暂时还是无法休息了,你得代替我去另一个场地看着,而我,必须立即赶去处理此事!” 弗兰克自当是慨然允诺:“放心。” 点了点头,罗契转身就走,匆匆离开。 见状,罗迪克忍不住又出言调侃:“噢~!可怜呐!真是个忙碌的家伙~!”然而才说完就被身旁的胡略扯了下衣角,“嗯?怎么了?”看清了对方提醒的表情,罗迪克瞬间反应过来,然后,他傻眼了—— 原本是想以治安问题作为引子揭开话题的,但现在,话题都结束了,却依然还没有和想要搭话的人搭上话...... 囧...... 欲哭无泪之际,又听见那边的弗兰克向他说:“罗迪克先生,这次的事,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向你表示感谢!谢谢你及时且善意的提醒!” 语气很是真诚,能听得出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然而罗迪克才不在乎这些,这会儿,他只感到又焦急又茫然,表现在行为上,他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连着变换了两个僵硬的表情,最终落到嘴上,就只有两声支吾:“啊?哦,呵呵......” 他的身后,胡略已无奈地捂上了脑门。 弗兰克看不懂罗迪克的反应,不过他显然不准备探究此事,点了点头,便说道:“那么,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请恕我们先失陪了。” 这......不太妙啊...... 万分焦急间,眼光无意瞄到了不远处那座建到一半的大楼,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罗迪克扳回了表情,再次笑起来,伸手指向正在忙碌的工地,说道:“啊~!想必这就是传闻中无比神异的‘异界营造术’了吧?我来就是为了见识一下的!对!就是这样!嘿嘿,不知两位能否为我大概介绍一下呢?” “喔,这个啊......也很简单。”弗兰克挠了挠头,“罗迪克先生,你只管随意走动随意观看,有问题也可以随意询问,能回答的工地里的管事自会尽力给予解答,看看问问,所谓的‘异界营造术’也就能了解得差不多了。事实上,这里面不存在高深奥妙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需要严格保密的。” 当然没有了!真正需要保密的是水泥的生产方法!任你吹得如何天花乱坠,到头来,水泥才是所谓的“异界营造术”的关键,没有它,看你还怎么神异!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罗迪克又傻眼了! 呃,这、这......这剧情怎么就不按剧本走呢? 倒是没有傻眼多久,因为又被紧接而来的更重一层的着急所淹没——糟糕!这回又该用什么借口了? 没有太多思考的空间,弗兰克的话语又像催命符般赶来:“那个......你知道的,我们有点忙,所以,先失陪了,你请自便!” “啊~~!别!”罗迪克连忙挽留。 “嗯?还有事?”弗兰克一脸疑惑。 罗迪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瞄了眼身上的那一套购自“苏珊娜的秘密”的黑色西装,这是今天特意穿上的,为的是准备一个最后的借口,现在似乎是时候了,但他依然不确定是否要动用——无关其他,只因为太丢脸了啊! “嘿!你看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在你家的店里买的喔!” 用这样的借口来套近乎? 噢~~!不!杀了我吧!! 罗迪克顿觉阵阵恶寒,他完全无法想像自己如何能够做到——这他喵的,不就等于是沦为了一条摇尾乞怜的宠物狗了么? 无法接受! 呃,认真想想......好像......似乎......自己早就是一条被收养的宠物狗了啊...... 一条烙了私印套了项圈标定了主人明确了归属却被放养在外没被喂过一次的宠物狗...... 而现在,自己不就是在求认领么? 崩溃...... 好吧,也许“否极”真的会引领“泰来”,突然间,罗迪克转运了,他的满腹心事终于被“强大的萨菲厄斯阁下”注意到,并将他从极度尴尬中拯救出来。 “弗兰克,你自去忙你的事吧!而我,有事要和罗迪克谈谈。” 听到这话,如聆仙音,罗迪克觉得自己快要感极涕零了,等弗兰克告别离开,他快步走到叶孤云跟前,张嘴语言,却又激动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孤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等了好久了吧?” 罗迪克闻言一窒,倒也因此顺了口气,末了,多少有点羞恼的意思,五官一皱,小胡子一蹬一蹬的,他埋怨道:“嗨!您是早就看出来了吧?” “不!怎么会?”叶孤云摇头否认,“我又不是神人,哪能一眼看出你的想法?说实话,开始时我是真以为你是好心前来给予警告的......”他勾起嘴角,很可恶地笑着,“直到后来你又扯出了什么‘见识’什么‘讲解’,以及听说可以自便参观后那副吃了翔般的表情......” “拜托!不要再提了......”罗迪克扶着脑袋,一副痛悔不堪样子。 “那么,让我们回到正题,”叶孤云敛去笑容,换回一张高冷的扑克脸,“你找我,所为何事?” 按说,应该轮到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了,然而罗迪克却又窒住了,继而脸上浮起了古怪的神色,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讪讪的状态。忸怩了好一阵子,这家伙才开始述说。 等他说完——嘿!又轮到叶孤云傻眼了! 怎都不会想到,罗迪克的目的,竟然只是......刷存在感! 这他喵的!前边的百般卖萌,就只是为了刷存在感? 喂!你可是堂堂的新月城的地下之王!一方枭雄啊!要不要这般委屈,要不要这般.....折堕? 啼笑皆非...... 荒诞莫名...... 一脸懵逼...... 不过,仔细琢磨之后,得承认,罗迪克今天的诡异举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也不想想自己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第一次见面,就不讲道理还异常凶狠地既劫财又劫色、啊不!劫人!坑了十万个金币之余,还强行收了人家作小弟。 要知道,当时两人还根本没有一丁点瓜葛啊! 好吧,收小弟便收小弟呗,能够跟着强悍的本大侠,是他的福分,总归还是能保证他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对不?但事实呢?那是一种何等见鬼的状况?除了一次突发性的约见(血洗圣洁大道之前),之后,就再没有任何联系了! 是的!任何!任何形式任何内容!完完全全!一点都没有! 太荒唐了!自己......似乎真的把他遗忘了...... 这、这他喵的就是强势推倒然后提起裤子转身就走弃如敝履不闻不问啊! 渣!太他喵的渣了! 叶孤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罗迪克最近的心情,会忐忑,会不安,会疑虑,会胡思乱想,会各种各种......就是不敢反抗,因为他的身上还带着自己种下的那所谓的“生死符”呢! 这家伙是个惜命之人,为小命计,万万不敢作死。 而且,算算日子,好像还快到“生死符”发作的日期了...... 好憋屈!好窝火!却也只有强忍。谁叫实在找不到半点解开“生死符”的线索呢? 所以便有了今天的他的到来,便有了之前一连串拙劣的表演。哪怕须得放下身段,哪怕要承受万般狼狈,只为和印象中“性情乖僻冷厉严苛”的自己搭上话,刷一下存在感,顺便打探清楚自己对他的态度、定位和安排。 做小弟做到这个份上,也未免太命苦了! 想到这里,叶孤云不由也开始对这家伙怜惜起来,“有必要好生安抚一番”,想做就做,他扯起脸颊,努力地朝对方露出一个尽可能和蔼的笑容...... 咦?这家伙是怎么了?生病了?咋抖得像筛子似的? 第一七四章 休沐日 高强度的忙碌持续了小半个月,诸事终于底定,又迎回了可以愉快玩耍的日子。 可惜只有一日,因为首批的三百个流民确定将在明天到达新月城,而三郡参访团则在后天,自不必说,届时又会是一阵忙碌。 算起来,这小半个月的忙碌确实换来了丰盛的收获。 最早开建的那栋奴隶营的宿舍楼当然早已盖好,并已入住数日,陆续反馈出多条改进建议。另一个场地,为流民建造的那栋住宅楼也已大体竣工,正做着最后的一些修正和收尾的工作,今天过后,也将完成。而它的附近,另一栋楼也已开建。 说真的,即使考虑到利用了法术协助这一不常有的金手指,但真能在短短的十来天时间里建好两栋似模似样的三层楼房,还是会让所有的参与者感到惊异和自豪的。 另一边,罗契已神隐数天了,据闻是和隆冬一道组织了一起对城中治安的特大严打行动。 特大?有多大?——新月骑士团和城卫军同时出动而已,就这么大。 动用了这等力量自然不可能仅仅是用以维持治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以最凌厉的态势,他们突袭了城中的两家酒馆,至于结果,想来也不必多说。 这两家倒了大霉的酒馆是两个大型佣兵团队的屯驻之所,而这两个大型佣兵团队便是造成了城中严重治安问题的最直接的两大祸源。那一夜,他们被一锅端了,当然没有被杀死,而是被制服捆紧挨了一顿胖揍然后送进了监狱。 那么,他们又怎么祸害治安了? 事情的脉络并不复杂,无非是意气之争的不断郁积于是逐渐小而化大终至闹出人命不死不休......特别经典的仇怨套路。 这本是素有嫌隙的两支队伍,嫌隙的根源已不可考,反正平时只要碰面至少也要打上一番嘴仗。他们当然都是因为大公爵的悬赏令才来到新月城的,然后又都因为风雪的阻隔而不得不滞留于此。 于是乎,呵呵,乐子大喽。 想想看,特别桀骜特别悍勇的两伙人(佣兵嘛),互相看不顺眼(素有嫌隙),却又被迫同处一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整天百无聊赖无所事事(除了喝酒吹牛piao娼赌博,然而这些显然都是容易上头或急眼的消遣),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若是不发生点摩擦,还对得起他们之间那早已浓得化不开的深厚“情意”吗? 很合理的,打起来了,还不止一次,还越打越烈。 若仅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两伙人干架么?这样的事,稀松平常,偌大个城市,哪天不曾发生?影响固然恶劣,却也大极有限。 坏就坏在,这两伙人恰恰都是大型佣兵团队。 “大”,可不单单是指人员多实力强,还包括既广阔又深厚的关系网。 吃了亏急了眼的两伙人很容易就会想到拉上自己的亲朋密友回头找回场子,一来二去,你来我往,扩大化不可避免,不断蔓延,不断牵连,慢慢的,两伙人的干架就变成了两个阵营的干架了。 两个阵营的干架,叫冲突,叫战争,其后果可就不是三五个乃至十数个人的殴斗能够比拟的了。 所以便有了严打行动,所以其发动时间卡在战争爆发的前夜(闹出人命),所以不惜动用最强大的力量,以求犁庭扫穴一网打尽,将两个祸源一举拔除,顺便震慑宵小,从而标本兼治地解决治安困局。 必须说,行动非常成功。达到目标的同时,尺度还拿捏得相当精准——范围不大不小,力度不轻不重,获得了想要的震慑效果,而又避免了如先前一直担忧的那般激起佣兵群体的逆反心理——简直堪称完美。 反正罗契、隆冬以至大公爵等一众高层都对这次严打行动相当满意,既解决了问题,又清除了隐患,还展示了力量,更重要的是维护了权威——至不济也能创造出一段安稳的日子,保证在三郡参访团于新月城访问期间不会闹出什么大笑话大乱子。 然而叶孤云莫名的觉得他们似乎太过乐观,只是自己反复琢磨,却又找不到任何不妥,没奈何,只好郑重提出了一系列诸如“要维持警惕”“不要放松监控力度”看起来像是废话的建议,随后便不再多言。 “也许,真的只是自己太过敏感?” 走在街上,亲身感受到的大为改善的治安状况让叶孤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再没看到两伙人在街上公然殴斗的混账事了,看到的一个个冒险者也都收敛了行状,循规蹈矩谦恭谨慎,比最守法的市民还要温顺......一切都像已恢复到从前的模样,繁忙却和谐,至少是表面上的和谐。 既如此,管他呢!本大侠今天可是出来享受休沐的! 一念至此,叶孤云便收回神思,重新专注于当下。这会儿,他和弗兰克正结伴穿行在市区之中,目的地是那市民剧场,而目的,嘿嘿,泡妞,两人都泡,各自泡。 弗兰克的表情特别精彩,既兴奋且期待又忐忑,各种各种,掺成一锅大杂烩。 “叶,你还是陪着我吧,好吗?” “不!” “自己一个人,我会怕......我怕又将事情弄糟......” “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想将人家姑娘推倒?” “推、推倒?噢!太难听了!太龌蹉了!我得声明,我对肯娜的渴望完全是出自最纯洁的爱恋!而无关肉欲!” “如果肯娜长着一副苏珊娜大妈的面容,我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最纯洁的爱恋’!” “呃......” “罢了!我无意与你探讨爱与欲的话题......和你这种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纯情小处男探讨这类高深的情感命题,那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嘿!叶!我能听得到!” “反正!这事你只能自己去办!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瞧,又是写剧本,又是准备道具,又是帮忙挑选礼物——哼!你都不知道那几个该死的剧本害我费了多少脑细胞......” “脑细胞?” “咳,那不重要。” “那么,这几个剧本......能成吗?它们能让肯娜摆脱困境吗?” “你觉得呢?” 弗兰克哑然无言,他已经详细看过了那几个剧本——《灰姑娘》、《白雪公主》、《白雪皇后》、《美女与野兽》,所以自当清楚每个剧本的故事梗概和角色设置,坦白说,他觉得或许再也找不到能比这些更适合于肯娜的剧本了! 它们根本就是为肯娜量身定做的!肯娜必定是其中的女主角的不二人选!辉煌剧团中没人能在这些个位置上和肯娜竞争!哪怕是午夜女士! 噢!这并非是对午夜女士的强大表演功底和卓绝的舞台魅力的否定,纯粹是因为那些角色更适合于肯娜而已。 瞧瞧那都是些什么角色?她们大体相似,俱都年轻、美丽、善良、聪颖但却因为各种因素遭逢厄运,她们的形象,固然少不了坚强的成分,但至少看起来应该是柔美的,楚楚的,像大风中飘舞摇曳的小白花,惹人倾慕,更惹人怜惜。 无疑,午夜女士是大美人,她的美,艳绝人寰。然而,正因如此,会显得太魅惑,太强势,太馥郁,太成熟,以至富有攻击性,轻易让人沦陷,宛如盛放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神秘妖娆,勾魂夺魄。 彼岸花扮演小白花,固然不太合适。 当然,午夜女士绝对是名伟大的表演者,谁也无法否定她能以高超的技艺扮演好小白花的可能性。只是,已有一朵现成的小白花(肯娜)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为何不优先选用呢? 这些因由,弗兰克全都明白,只是他依然觉得心里没底。 “呃,我不是质疑这几个剧本的水准,它们很好,也很适合肯娜,只是,我甚至不确定它们能否被采用,继而搬上舞台......” “嗯?为何?”叶孤云不由疑惑。 “它们......太非主流了啊!”弗兰克好生斟酌着言辞,“体裁简短,情节简单,主旨全都是在歌颂人间的真善美以及纯洁美好的爱情,搬到舞台上,大约都只能呈现为短剧......和现在流行的宏大壮阔的英雄史诗相比,未免显得有些,呃,幼稚......”他耸了耸肩,“如果我是剧团的老板,还真的未必能有决心冒着风险推出这种不知道受不受观众欢迎的新剧。” 这方面的理由,让叶孤云始料未及。 说实话,虽然这些个童话剧本确实是因为他短时间内没能耐复原出莎翁的经典剧本于是退而求其次鼓捣出来的替代品,但他同样对这些剧本极具信心,认为它们完全足够拯救肯娜的演艺生涯的了!一来,如前所说,它们真的非常适合于肯娜;二来,它们足够优秀——即便只是童话,它们也是经典童话!能够成为经典的,其品质之优秀还需要怀疑吗? 然而,叶孤云真的忽略了观众的接受度的问题。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审美情趣。譬如现代地球,相比于从前,人们更爱看电影而不再是舞台剧,更乐意听流行乐而不再是古典乐,更欣赏纤细窈窕的身材而不再是丰硕肥美。 而在当下,戏剧之中,英雄史诗无疑是最受观众欢迎的剧种,尽管在叶孤云眼里它们无比沉闷无比俗套。 至于童话,相比于英雄史诗,不就是唯美隽永的小清新和重盐重油又咸又湿的“杀与操之歌”的对比么?简直是完全掉到了另一个极端,大大悖逆于主流审美...... 好吧,因为这些故事的优秀,得相信,观众们最终会很喜欢,但一定不会是立即就很喜欢,这其中至少要有个过程,或长,或短。 「所以......是的。如果我是剧团老板,也不愿意冒着既亏名又亏利的风险贸然推出这种看起来卖相不高的所谓新剧......」 想到这里,叶孤云更觉犯难,掂量了一下,苦笑道:“反正,剧本已经弄出来了,无论如何,总是要尝试一下。” “是这个道理。”弗兰克点了点头,“那么你还会陪着我一起去见肯娜吗?” “......”叶孤云额角直跳,“拜托!这是你自己的爱情!你得自己争取!你的勇气呢?你的智慧呢?拿出来!” “这不是勇气和智慧的问题!这是经验的问题!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过来人提供参详,避免做出一些愚蠢的抉择......”弗兰克争辩道,顿了顿,却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去找你的午夜女士吧!” “呃......”叶孤云立马有种被呛住的感觉。 “叶,你真的要追求物业女士?” “......是的。” “为什么?”弗兰克皱起眉头,“你不是说你已经承担不起更多的爱情了吗?” “我不知道。”叶孤云的回答干脆但令人意外,“觉得要做,也就做了,跟随心意。” “啊?”弗兰克不能理解。 “事实上,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就一直处在这么个......荒唐的、无法自控的状态中。”叶孤云摇了摇头,“于是我的行为总是前后矛盾,没有规律,难以猜度......我自己也没法为他们一一找出理由作出解释......” “好可怕!好难受!”弗兰克表以同情的目光,但转眼又换上了一副琢磨的表情,“这难道就是......穿越综合症?初临异世界后因为环境和规则的全方位改变而引发的一系列生理和心理的不适应?嗯,这是个好课题,值得研究!” “......”叶孤云满头黑线,万般郁闷,最终只化成一个字,“滚!” 第一七五章 烛光晚餐(一) 市民剧场配套的高级餐厅已经被叶孤云整间包了下来,现在正按照他的要求进行一些布置。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高级餐厅本来的环境和陈设已足够好了,所以不过是再添加和修改一些小细节,让其更适合于一男一女浪漫进餐:换上崭新的更雅致的桌布,整齐码放着精致的高档餐具,摆上鲜花(在冬季可不容易),竖起两根又高又长的高级无烟蜡烛,还将室内的灯光调得昏暗一些,使其更具情调,最后,边上还得摆上一些乐器,请来乐师演奏一些舒缓柔和的音乐。 没错,这是在布置着一场烛光晚餐。相信再没有比这更适合于情侣之间浪漫约会的用餐方式了,虽然事实上叶孤云和凯瑟琳到现在还不算是一对情侣。 事实如何姑且不论,至少在外人眼里他们俩已经是一对情侣了。 显然此前“首席顾问深夜出现在午夜女士香闺举止亲密暧昧互动”的消息已然传播开去,即便最初这个不太让人愉快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大众的认受,坚决认为只是谣言,但很快,“谣言说”便被打破了,有心人多方求证之下从午夜女士身边的侍女出得到了确认,于是...... 午夜女神沦陷于黑衣魔鬼! 首席顾问再显风流本色! 痛心疾首! 无法接受! 萨菲厄斯?黑衣魔鬼?首席顾问?不!那家伙只有一个身份——全城公敌! 也就是这几天叶孤云突然忙碌起来,匿了踪迹,有如神隐,“躲起来了”,不然他一定已经迎接了一堆又一堆的挑战者了。 所以,其实餐厅的老板非常佩服叶孤云的勇气,这都到了千夫所指的境地了,竟还敢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地包下整间餐厅和女神浪漫约会......就不怕那些狂热的倾慕者一起涌来一人一口吐沫将你淹死? 餐厅老板自是不知道,叶孤云浑然没有意识到这些。 如前所述,凯瑟琳不是每天都会出现在剧场,但今天是在的,有躲不开的重要排练任务。不过,就算今天本不必来到剧场,需要从旅馆特意赶来赴约,她也会欣然答应叶孤云的晚餐邀请,不是因为许久不见顿生牵挂,而是她通过桑比打探到这小半个月来某个混蛋大概干了些什么——但她显然想知道更多。 结束了排练,换回了衣衫,凯瑟琳便在一片暧昧、促狭或者祝福的眼神中离开。显然所有人都已知道今晚的约会的八卦,没办法,又是包下整间餐厅,又是大加布置的,忒高调了,如何瞒得住处在同一建筑中的这些人? 凯瑟琳并不享受这些眼神,所以心中对某个混蛋的怨念自然又深重了一分。冷着脸,她径直往高级餐厅走去,都在剧场之中,自没有多少路程,很快,她便来到了餐厅门外。 推门而入。 不过是看了一眼,凯瑟琳便觉得餐厅内的氛围让她感觉特别舒适——看来那家伙鼓捣了一个下午做出的布置还很不赖。 看到凯瑟琳的到来,叶孤云当即迎了上去。 今天他还特意地在打扮上讲究了一番,上身是高领针织毛线衣加休闲西服的组合,下身是配套的裤子,而脚下则蹬着一双崭新的休闲皮鞋,长发则一股脑儿梳到了脑后,扎成一个很文艺的小辫子,整个人看起来潇洒俊雅,却不会显得过于正式庄重。 这身装扮当然是出自五名侍女之手,出奇的,她们竟然对“再多一个姐妹(在她们眼里是夫人)”这种事没有意见,尤其是吉安娜,更是乐意之至,无比雀跃乃至帮着出谋划策......也不知道她们怀着的是什么心思。 至于伊芙,最近光顾着练功了,没来得及关注这些。好吧,其实是某人刻意没有告知于她......也不知道某人怀着的又是什么心思了~。 踏着清脆的步响,凯瑟琳窈窕走来。看到她的打扮,万分惊艳之余,叶孤云还感到满心欢喜。 依然是一身黑,外头是纯黑的毛呢廓形大衣,内里是一袭精致优雅的黑色白领连衣裙,双腿裹在顺滑的黑色丝袜之中,而脚上则穿着一双特别精巧的黑色尖头高跟鞋,除了头上的那顶礼帽,全是叶孤云昨天才遣人送去的最新衣饰。款款走来的她,活脱脱一个现代丽人,直如出现在宴会、盛典或者是颁奖礼中的名媛、模特和大明星——当然,若论姿色和身段,凯瑟琳绝对要碾压那些只能依赖于“易容术”(化妆)的所谓美人。 叶孤云灿然笑着,又再上下打量了一回,赞叹道:“美!漂亮!很好看!” 凯瑟琳脱下了大衣,闻言不由一哂:“就这些?首席顾问阁下的词汇竟只是如此贫乏?” 叶孤云失笑摇头:“啊......大概,是因为你的美已经超越了语言所能描述的极限了吧!或许最质朴最本真的词汇反而是最恰当的......嗯,就是这样。” 凯瑟琳嘴角一翘:“狡辩。” “那就当我狡辩好了,”叶孤云接过女郎脱下的大衣,转而递给了旁边早已看呆眼的侍者,“必须说,你今天愿意穿这身来,我很高兴!”他又瞄了眼女郎脚下,“尤其是高跟鞋,说实话,它对初次接触的人来说,不够友好。” 凯瑟琳挑了挑眉,说道:“嗯哼,我倒特别钟意这种有着高高鞋跟的设计精巧形状优美的靴子,至少它让我不必再以仰视的目光看向别人。” 凯瑟琳本就高挑,再加上那十余厘米的鞋跟,身高一下子窜到了和叶孤云等齐的水平,若不是今天叶孤云穿着的鞋子还有点鞋跟,恐怕也就被压下去了。更高大的彪形壮汉且不敢说,至少在面对着如叶孤云这般的在人群中已是极为挺拔的高个子时,凯瑟琳确实是不再需要仰视了。 叶孤云不由再次将目光落在女郎的身体之上,感受着因为穿着高跟鞋(站姿改变)而更显挺拔婀娜的身形,一双又长又直的梦幻大长腿,更为高翘的丰臀以及在纤薄修身的连衣裙修饰下更为暴力惹火的上半身......摸了摸鼻子,他笑说:“可它却让我在面对你时总是情不自禁地低头垂下视线。” 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在告知凯瑟琳,这是轻薄,这是调戏,呃,好吧,更是赞美......也许是已习惯了男人的另类的言语模式,这回她出奇的没有感到多少怒意,甚至还感到几分意趣。但她不准备接话,因为她知道和这混蛋反复言语纠缠的结果只能是被其带得越来越偏,直至掉到沟里,有口难辩,愈加气闷。所以,她选择掐断话题。 摇了摇头,凯瑟琳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你打算就让我这样一直站着?” “呃...噢!抱歉!” 叶孤云歉然一笑,随即,以最标准的绅士姿态,引领女郎入座。 坐定,“啪”,一声响指,候立一旁的穿着一身美观的黑白餐厅工作服(显然是叶孤云特意带来并指定穿着的)的侍者立即躬身施了一礼,告退而去,不一会儿,又捧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精美银质餐盘折返回来,小心地有礼地呈上桌面,盖子一揭,是一道红红绿绿鲜艳好看的果蔬沙拉,这是前菜,宣告着这顿别开生面的晚餐的正式开始。 “要喝点什么?甜酒?葡萄酒?还是更烈一些的...龙舌兰?朗姆酒?” “随便。” 于是叶孤云径自点了瓶葡萄酒,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地介绍为这顿晚餐而准备的各项精心布置时,对面的女神却率先展开了话题。 “听说你最近在忙着盖房子?” “呃......”叶孤云不由一愣,继而苦笑,“看来你只热衷于打探我的底细。” “嗯哼~!”微仰着脸,凯瑟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正如你想要征服我,我也在想着如何干掉你,所以......” “但是,直接向我本人打听,这真的合适吗?我是要被你干掉的对象诶!”叶孤云扪着自己满是纠结的脸,“你也太不尊重这段敌对关系了吧?” “你就把这当做是我给你的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好了。”凯瑟琳自顾自地叉起一小块沙拉,送入口中——唔,清清爽爽的,味道挺不错~! “好,那我接受。”叶孤云很没节操的立即妥协了,“是的,最近都在忙着盖房子。” “长长的,三层的,能住许多人的?”凯瑟琳接着又问。 “嗯。” “建这么多新房子,给谁住?或者说,它们是为了什么人准备的?” “抱歉,这事还有一定的保密性,我不能告诉你。反正,到明天你自会知道。” “建好了?” “是的。” “使用了大量的火山灰吧?” “呵,没错。” “这么说,你‘发明’了大量生产火山灰的办法......” “目光如炬。” “也就代表着,新月城未来将拥有快速建成道路、城墙和棱堡的能力......”凯瑟琳微微一叹,瞬即收敛目光,灼灼地看着对坐的男人,“你的才华让人惊叹!怎么办?现在我更想干掉你了~!” “随便吧。”叶孤云淡笑着和女郎对视,依着对方的句式,他模仿了一句,“仅凭几条线索便猜到了事实的大概,你的睿智让人惊叹!怎么办?现在我更爱你了~!” “又来了......”凯瑟琳无奈摇头,其后别过眼神,懒理男人,兀自专心地对付着盘中的果蔬沙拉。叶孤云笑了笑,也不复多言。 餐桌上安静下来。 精致的菜品一道接一道地呈上,悠扬的乐曲一首接一首地更换,花香在飘扬,烛光在浮动,不时的餐具轻响,不经意的眼神交汇,绽放在味蕾上的绝好滋味,咫尺之外的温暖和煦的笑容......一种叫情调的东西无声的蔓延开来,填满了整个空间,本有些清冷的氛围很快便又转换至暧昧旖旎,似乎连空气中都散布着满满的浪漫因子——说真的,凯瑟琳很享受这一切。 这时,她听男人忽然问道: “嘿~!” “嗯?” “你的名字叫什么?”叶孤云问出了一个让女郎意想不到的问题,“午夜,唔,很好听,很有意味,但我总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别名或者外号,而不是你的真名......然而我只知道这个......算起来,我真是吃大亏了,到现在甚至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而你却知道了我的几乎所有。” “几乎所有?骗谁呢?”凯瑟琳没好气地甩出了一个风气万种的白眼,“对你?我所知的能有十分之一已是天大的侥幸。” “呃,这个......”叶孤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嘿,现在的话题是你的名字。其他的......我觉得以后有大把时间让我们彼此深入了解。” 凯瑟琳笑了笑,不置可否,忽而又问:“那么,在你心底你一直是怎么称呼我的?” 怪问题...... 叶孤云只管老实回答:“潘多拉。” 凯瑟琳眉头一蹙:“潘多拉?” 于是叶孤云只好将这个名字的故事讲解一遍。 “......潘多拉,诸神送给所有人类的礼物......” “......拥有一切天赋的女人......” “......放出了灾难、瘟疫和祸害,却截留了希望......” 好生品味了一番,凯瑟琳展颜一笑:“我喜欢这个名字,你大可以继续用它来称呼我。” 叶孤云当然立即抗议:“嘿!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凯瑟琳眉眼一挑:“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真名?” “当然!” “好,我告诉你......”女郎勾起了唇角,展露出一丝意味深长,“我叫凯瑟琳,凯瑟琳·卡普莱斯......” 第一七六章 烛光晚餐(二) 凯瑟琳以为在自己报出了真实姓名后对面的混蛋就会立刻认出她就是传闻中那位神秘强大行事无忌的“选民女士”,然后一脸震惊拍案而起继而退开数步慌忙备战怒声呵斥......反正就是一副突然间撞见恶鬼般的滑稽模样—— 毕竟,“选民女士”的名讳算不得什么秘密,而“选民女士”归属于卡尔夫阁下的阵营且至为激进酷烈堪称新月城自治领最为头痛对象也不是什么秘密,最后,这些事对于身为新月城首席顾问的某人来说更不应该是秘密。 然而叶孤云终究没有认出她来。 是的,这家伙竟从来没有打听过而别人也似乎忘了告知与他因而直到现在都还未曾得知“选民女士”的真实姓名...... 也不知道该算是糊涂混账还是真只是机缘巧合...... 反正,这状况让凯瑟琳感到错愕,感到荒诞,感到......不满。 竟然没把老娘认出来...... 老娘的存在感有这么弱么? 可恶...... “凯瑟琳?凯瑟琳......”叶孤云兀自品味了一番,“还好,没有失望,但也没有惊喜。” “什么?”凯瑟琳的语气里已不自觉地带上了冷意。 “我原以为,你一定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优美典雅的、富有个性的名字,如此才能称得上你这夺天地造化的绝世丽色。”叶孤云解释道。 夺天地造化?好古怪的形容...... 但,好吧,我很喜欢...... “哼!我的美丽不是一个名字赋予的!我的美丽更不需要一个名字来定义!”板着脸,蹙着眉,凯瑟琳一脸寒霜,“相反,我认为我能给我的名字赋予美丽的涵义,日后,人们只要一提起‘凯瑟琳’,就会联想到一位倾倒众生的大美人!就像爱与美的女神为‘淑妮’这个名字所带来的一样。” 呵!好骄傲的女人!叶孤云不由动容。 “你会的,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不必你说。” “那么,我以后便称呼你为凯瑟琳?” “随你。” “可我又莫名的觉得午夜、潘多拉似乎更好听些。” “......也随你。” 看着女郎趋于阴沉的脸色,叶孤云知道这种调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酝酿了一番,端正神色,叶孤云诚恳地问道:“凯瑟琳,能请你帮个忙吗?” 凯瑟琳略显意外地瞥了男人一眼,然后回道:“什么忙?” 叶孤云笑笑:“拯救一只被你这位午夜女神的随身风云无意打翻的小小鸟。” 凯瑟琳挑了挑眉:“肯娜?” 男人点头:“是的。她是故人之妹,于情于理,我都得设法帮她脱离困境。” 端起酒杯,小小抿了口红酒,眼神盯向男人,凯瑟琳说道:“怎么帮?事实上,我早注意到这只小小鸟了——唔,挺可怜的。我也无意伤害于她,但伤害确实造成了,所以我已主动做了些补救......” “啊,我听说了。”叶孤云说道。上次他和梅菲斯见面时便了解到相关事由的详细状况。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帮助不起作用!反而让她的处境愈趋艰难......”凯瑟琳苦笑起来,“只希望肯娜别以为这是我在故意整她。” 言下之意,是能帮的都帮了,但不起作用,我很遗憾,但也无能为力。 “这次不一样,”叶孤云笑着摆摆手,“不需要你提供什么特别的帮助,只需要你提供一点点影响力,推动一件小事情。” “嗯?”凯瑟琳不由困惑。 于是叶孤云便将为肯娜准备了新剧本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囿于其崭新的题材、体量和形式,那几个剧本必将要承受观众的接受能力的考验,在初时很大可能不会得到足够的认可,也就是说,将它们搬上舞台是一件具有相当高市场风险的事,剧团老板不见得愿意为之。”叶孤云一五一十地剖析着,末了,他看向女郎,“所以,我便想到也许可以借助你的超然的影响力,说服剧团老板,让他答应将这几个剧本搬上舞台......当然,这事虽小,却不存在道义上的责任,是否答应完全取决于你的意愿。” 凯瑟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略显没头没脑地反问道:“你还为她亲自撰写剧本呐?” 叶孤云夸张地瞪了瞪眼睛:“啊?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吃醋吗?” 女郎幽幽地瞥了一眼,贝齿咬了咬丰唇,细说:“当然~!可没有人特地为我写剧本呢~!” 叶孤云举起了双手:“我投降!不要再放这种必杀技了!我抵受不住!” 凯瑟琳“咯咯”一笑,又甩了一个蕴含无上威能的媚眼,再妖娆地说道:“给我详细说说那几个剧本~!” 良久。 “呵~!竟还是量身定做的剧本!好羡慕喔~!哼!也很讨厌!本妖女便是想要从中作梗都还得颇费一番功夫呢!” “......” “wow~!想不到,‘黑衣魔鬼’萨菲厄斯竟然还是个大文豪~!” “文豪?不、不!那是别人的作品,我只是拷贝过来而已......” “拷贝?很好。那么,你也为我量身定做地拷贝几个吧~!” 就这样?还好,本来就在计划中的...... 男人概然应允:“乐意之至!” 女人妩媚一笑:“我等着。” 男人复又问道:“那......关于帮忙......” 女人眉眼一挑:“我答应了。” 男人自以为猜到了什么:“剧本便是代价?” 女人摇头:“不!我只是单纯的希望看到某个倒霉鬼追求者为我瞎忙碌而已~!” 男人愕然,失笑,最后举起酒杯:“不管怎样!值得一贺!让我们为午夜女士的无上美丽和宽悯慈悲干杯!” 女人颇感无奈,但男人已奉上了狗腿子般的马屁,也只好陪着他胡闹一回。端起酒杯,与男人轻碰了一下,酌量抿了一口(当然不会真的干杯了~!),闭上眼,感受着酒液在口腔中尽情回荡的美好滋味,睁开眼,已觉微醺,周围的事物似乎更悦目些,然而男人已站在了面前,他温和地笑着。 “美丽的女士,未知,我是否有幸能与你共舞一曲?” 躬着身,一手前伸,掌心向上,一手背在腰后,眼神直视,带着礼貌和真诚。 标准的邀舞动作,但女人显然不知道这个来自于地球上的礼节,她只觉得新鲜有趣,但这不妨碍她只管以理智作出决定。 她拒绝了。 “高跟鞋。”女人指了指脚下,“今天是第一次穿,我还没能完全驾驭,至少我不知道怎么穿着它跳舞,我不想出丑。” “噢!太遗憾了!”男人自然难掩失望之色。 “也许你可以试试独舞~。” “才不要!”男人连连摇头,转眼看到了边上的乐师和乐器,又笑了,“但可以试试独奏。” ...... 叶孤云信心满满的走向音乐区——没法不信心满满,音乐和演奏,是他的专业,仿佛融入本能,便是隔了两世,依然不曾忘却,随时即能信手拈来。 但是...... 检视过所有乐器后,叶孤云傻眼了。 竟然......没有一样是会的! 修习过乐器史的叶孤云倒是勉强能将它们认出来:竖琴、提琴、摇弦琴、索尔特里琴、鲁特琴、芦笛、管风琴...... 没有他最为熟悉的钢琴、吉他、贝斯、爵士鼓、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萨克斯、口风琴之类的现代乐器,更不会有古琴、古筝、琵琶、二胡、唢呐等民族乐器。 对呀!这是一个发展程度近似于欧洲中世纪的异世界,自然只会有这些祖宗级的古老乐器了。 什么?你说提琴?已经出现了?上面提及过? 呃,此提琴非彼提琴也,它是你所认识的小/中/大提琴的祖宗,它还有五根弦......(小提琴只有四根弦) 总之,面对着这堆乐器,叶孤云一筹莫展。 也许这些乐器的发声机制和演奏方式和在其基础上演变出来的现代乐器大为相近,稍加摸索也不是不能演奏,但叶孤云并不准备尝试。 和凯瑟琳一样,他也害怕出丑。 悻悻然,叶孤云走回餐桌。 凯瑟琳又是讶异又是调侃地道:“你的独奏呢?” 叶孤云一脸晦气,摇摇头,回道:“乐器不合适。”想了想,又道,“等我制作出合适的乐器,再补上这次独奏,专为你一个人的独奏。” 凯瑟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忽而又问:“你还会制作乐器?” 叶孤云飒然一笑:“这才是我的专业!”顿了顿,他换上了一副歉然的表情,“不管怎样,最终还是没能给你带来一次完美的晚餐。” 以手撑脸,凯瑟琳美目流转,灼灼直视:“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你实在是太绅士了!——甚至绅士得过分了呢?” 叶孤云哈哈一笑,反问道:“那么你有没有觉得开心,有没有觉得受用,有没有情不自禁心生爱慕,以致芳心萌动倾心相许呢?” “或许~。” “唔,这便挺好。为了这个,我不介意做任何姿态~!” 第一七七章 一大群情敌 烛光晚餐终在一片浪漫和欢愉中结束。 叶孤云和凯瑟琳相携走出餐厅,临出门时,却得到了来自餐厅老板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警告。 “萨菲厄斯先生,这个......你最好小心一些。外面......不太安宁。” 说这话时,餐厅老板的脸色特别特别怪异。既是严肃的善意的关心的,也是好奇的八卦的幸灾乐祸的。本该矛盾的两大团东西生生糅合在一块,那叫一个精彩。 叶孤云不免感到困惑,但餐厅老板似乎不欲多言的样子,让他也不好追问,无奈何,只得带着一头雾水径自离开。不过当他走出市民剧场,看到了外面的小广场的“盛况”时,一切都已明了。 呵!好多人! 一个个,被甲执兵,全副武装,脸泛厉色,目露凶光,注视着剧场的大门。 呃,更准确的说,是注视着从大门处缓缓走出的叶孤云和凯瑟琳。 当然,注视也是有区别的,看向凯瑟琳的是迷恋和狂热,看向叶孤云的只能是愤怒和嫉恨。 不问可知,这些人都是奔着谁来的。 叶孤云笑了,看向凯瑟琳,弓起右臂,眨眼示意,女郎挑了挑眉,也不拒绝,顺从地挽上。 两人勾缠在一起了,紧紧相依,像一对情侣。迷人的专属香水的气味更饱满地钻进了鼻腔,身侧还能感受到那具曾经深深拥抱过的动人肉体的曼妙,叶孤云醉了,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哼,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为能得到你的温柔相挽,一切都是值得的。” 相视一“笑”,两人携手步下剧院门外的阶梯,踏入了小广场,几乎是瞬间他们的去路便被堵死。一只只白手套丢了出来,落在叶孤云身前,铺满了一地——叶孤云应该庆幸,也就是顾忌到旁边的凯瑟琳,这阵白手套雨才没有将他淹没。 “萨菲厄斯!我要和你决斗!” 暴喝声起,整齐划一,如雷,亦如洪,气势雄壮,怒意勃发,胆小者也许只听到个开头就会当场尿了裤子。 叶孤云自然离胆小者还有挺长的一段距离,不用担心尿裤子的他这会儿兀自抱着手脸带笑意地扫视着身前的这群状若愤怒的公牛的男人,来来回回,望了又望,从容淡定。 这种潇洒自若的表现本来已让对面的一群男人升起了一阵“果然名不虚传”的敬佩之意,但叶孤云接下来的作为瞬间又让他们转回暴怒之中。 只见他转过头,特别亲昵地对旁边的即使在深重的夜色之中也美得惊人的午夜女士笑说:“亲爱的,瞧你为我带来了些什么~!” 而午夜女士却特别俏皮地白了前者一眼:“你一定有能耐解决的,不是么?”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态呐!妩媚、娇憨、狡黠、风情万种!更重要是,直如情人间充满情趣的嬉戏玩闹! 前所未见! 目酣神醉! 但是!下一霎,顿觉嫉火中烧! 忍无可忍! 当即,人群中一个器宇轩昂的金发大帅哥越众而出,举剑一指,怒声呵斥:“且莫得意!萨菲厄斯!可敢与我一战!” 金发大帅哥的率先发难顿时带动了后头一群人的一阵整齐的呼应—— “可敢与我一战!!” 叶孤云没有理会,别过眼,再度扫视一巡,忽而问道:“你们都是为了午夜而来的吧?” 言语中的亲昵自然又引来了阵阵勉力压抑的切齿之声乃至直接爆发的粗鲁咒骂,不过他的问题倒是得到了一个一致的肯定回答。 叶孤云又说道:“那么,该来的人应该都到了吧?很好。如此我也不必再重复多遍......”他忽然间展露一个邪邪的笑,趁着凯瑟琳一时没有注意,一把搂上了她的纤腰,将她带往自己的怀里,“正好,可以很明确地告知你们,午夜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们,死心罢~!” 碍于人前,便是羞恼已极,仍想将游戏玩下去的凯瑟琳终究没有激烈挣扎,只是隐蔽地往某人的腰间软肉360度狠掐了一记,那滋味,酸爽~! 然后,很合理的,随之而起的那副龇牙咧嘴的酸爽表情就会被对面的那群男人当作是最粗俗最傲慢的示威。 “死心?不可能!”金发大帅哥极力压抑怒火,“萨菲厄斯先生!我尊敬你的强大实力!也认可你的慷慨,你的‘风范’,乃至你的......多情浪漫。更赞赏并敬仰你为新月城付出的努力以及已成事实的重大贡献!但我绝不认同你会是午夜女士的合适的伴侣!多情的你配不上独一无二的她!她值得一份完整的爱情而不是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她应能自由地选择伴侣而不是迫于淫威而委身!我无法接受这个!我们都无法接受这个!” 说了偌大一段,意思无非还只是那个:你丫的想当午夜女士的男人?问过我们没有?我不服!所有人都不服! 叶孤云不由向怀中的美人投去了一个郁闷的眼神,含义也很明白:妞儿,瞧你做的好事,都闹成什么鬼样子了?而凯瑟琳只回以“凶狠”的一瞪。 松开手,放出怀中的美人,径自往痛处摸了又摸,扭过头,看着金发大帅哥,叶孤云问道:“你是谁?” 金发大帅哥傲然应道:“列特·菲林,‘金色晨晖’,新月城第一骑士!” 新月城第一骑士?这个答案...有些高调,有些张狂,有些装逼,但却意外的没有遭到后头的那些理应是心高气傲的男人们的驳斥,如此看来,所谓的第一骑士是货真价实的了? 叶孤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金色晨晖......名字很好听,人却很愚蠢,竟然想以决斗这种荒谬的办方式争夺午夜的归属......” 列特·菲林立刻反驳:“荒谬?如何荒谬?!为了求爱而决斗,本就是自古流传的一项神圣而崇高的礼仪,发自于对美好爱情的最狂热最诚挚最本真的追求,何其伟大,何其高尚,何其纯洁,何其荣誉!不是你能污蔑的!” “哼!愚不可及!”冷冷地盯视着众人,叶孤云不加掩饰地讥讽着,“两个男人打上一架就决定一个女人的归属?你们把她当作是什么了?可以任由处置的货物?可以随意转让的牲口?呸!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女人的意愿?有没有尊重过她的感受?你们就把这种肆意践踏女性尊严的方式视作是一项神圣崇高的礼仪?抱歉!我不认同,也无法接受!我只觉荒谬透顶!我不允许午夜牵涉到这种蠢事之中!她不应该沾染到这种源自于男人之无耻、虚伪和傲慢的荒谬!这是对她的最不可饶恕的亵渎!” 呵呵~!这可是个已成经典(老套)的嘴炮套路了,半点新意欠奉,但它却是首次出现在这个时代,所以,威力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至少这群男人都被镇住了,一个个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场面登时陷于死寂,落针可闻,唯余喘息。 甚至于,连旁边的凯瑟琳都耐不住心中的撼动,眼泛异彩,一瞬不瞬,灼灼地注视着那个讨厌的混蛋的侧脸。 死寂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震慑中挣脱。 列特深深望了叶孤云一眼,而后神色一正,扬声说道:“萨菲厄斯先生果真不愧是卡尔夫阁下亲口称许的传奇等级的强者!便是诡辩之术也如此超然拔群!我很惭愧,我的贫瘠的辩才不足以支撑我在言语上驳倒你的观点——也许它是对的,也许不是,谁知道呢?但是,我却知道我必须坚守最本我的立场!我只确信,决斗是一种长久传承下来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它能够成为传统并延续至今仍不被摒弃,那么一定自有其合情合理的、积极正面的、值得被弘扬倡导的、且不违道义的核心价值!所以,决斗,不应该被一句话轻易否定!” 嘿~!这家伙的头脑还挺清醒的嘛!你质疑决斗的正当性,他反过来质疑你“质疑决斗的正当性”的正当性,能想到这种应对之法,也殊不简单。噢~!又来了,激将法—— “萨菲厄斯先生,我只想说,决斗,无可避免!砌词推宕的软弱做法只会收获鄙夷而不会产生作用!当然,如果你是出于畏惧而有如此作为,我表示理解,也愿意宽容,我会放弃对你发出的决斗要求,但请你,立即离开午夜女士!” 这番话端的是效果卓著,后头的一大群男人立时又被煽动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战意盈天,看向叶孤云的眼神里除了原有的嫉恨之外,还带上一股浓浓的鄙视——这他喵的竟是全信了那“金色晨晖”的邪! 叶孤云淡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浅陋的挑动性说辞对我没用......” 话没说完,便被人群中一个粗莽汉子大声打断:“胆小鬼!你的脸皮真够厚的!嘘~~~~!” 挑了挑眉,叶孤云没有理会,兀自继续:“我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挑动而答应决斗,更不会将午夜的归属绑定在决斗之上!如果我答应了决斗,只有一个原因,便是身为武者的我自觉碰上了值得一瞥的对手!” 列特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 叶孤云明确回答:“我将你们的决斗请求视作为武人间的挑战邀约,只关乎个人荣辱,如此,我接受!全部接受!” 众皆哗然。 列特哼道:“无所谓!你怎么看是一回事,我们怎么看又是另一回事,大众怎么看亦是另一回事!反正,我不相信输掉的人还能有脸皮继续赖在午夜女士身边!” “对!” “没错!” “自当如此!”...... 群起响应。 列特扬起双手,压下人群的喧哗,他看向叶孤云,跃跃欲试地,邀战道:“那么,萨菲厄斯先生,让我们开始吧!” 然而叶孤云还是伸手一摆:“不急。在此之前,我们得将一些基本问题梳理清楚。”顿了顿,接着道,“你们,全部都要向我挑战?” 得到的是一片整齐划一的回答:“当然!” 叶孤云点了点头:“那么,现在这幅情形......”他扬手划拉了下堵在身前密密麻麻如山如海的众人,耸了耸肩,“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是打算群殴?所有人一起上围攻我一个?抑或是车轮战?一个接一个直至把我累死?这便是你们口中的神圣崇高的决斗?” 所有人又再哑口无言,便是列特都一脸尴尬脸上泛红。 末了,他只好讪讪的说道:“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便是排出一个漫长的日程逐一决斗也无妨......” “呵呵,漫长的日程......”叶孤云冷笑起来,“所以我这个新月城的首席顾问就必须时不时搁下手头繁多的重要的紧急的各项事务,陪你们这群无所事事的浪荡子瞎胡闹?” 这话,直让列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那么,就请睿智的首席顾问阁下拿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吧!毕竟你已答应了决斗的请求,不是么?” “真有你的,竟然还将这事推到我的身上......”喟然轻叹,叶孤云竖起了拇指,“但我真的有解决方案,”他勾起嘴角,邪邪地笑着,一直留意着他的凯瑟琳马上就知道这混蛋又在做着阴险的算计,“无非是设计出一个合理的筛选机制将那些纯粹是凑热闹的无聊人士剔除在外罢~!哼!其实这很有必要!也不想想我究竟是谁,萨菲厄斯,‘黑衣魔鬼’,传奇等级强者,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放言挑战的么?” 列特闻言却是脸色大变,一片冰寒,他以为自己猜到了叶孤云的邪恶图谋:“筛选?哼!不外乎相互比斗从中取优。但这不就是让我们陷于自相残杀然后你坐收渔利么?我们虽不聪明,但也绝不会上这种当!” 人群再次哗然,这一回尤为沸腾,各种激烈的言辞粗俗的谩骂如潮水般喷涌而出,显然这群武人极不待见类似的鬼蜮伎俩。 “自以为是可要不得~!”叶孤云轻佻的摇了摇手指,“谁说让你们互相比斗了?” 所有人都愣了,当然也包括列特:“那这是......” 叶孤云扬声道:“我的方案?很简单!只有一道筛选!想要挑战我的,便请先战胜我的徒弟!哼!连我的徒弟都打不赢的,有什么资格站到我的面前?” 徒弟?萨菲厄斯什么时候有徒弟了? 众人俱皆茫然。 “你的徒弟是谁?” “呵呵,想必你们都很熟悉~!大公爵的千金,新月城领主侍卫队副队长,薇丝·爱希伦......” 第一七八章 杀“猪”儆猴 薇丝大小姐? 这...... 先别考虑能否胜之、如何胜之的问题,当先一条,谁愿意去挑战一个身份如此特殊的人呐?胜也不是,败也不是,顾虑重重,束手束脚,若是一个不小心弄出点伤来,更是罪责深重不知何处,实在是,太尴尬了!太难办了! 叶孤云轻易便猜透这群人的想法,也不待他们提出抗议,便率先替其解除顾虑:“不必惶惑!我当然不会要求你们和薇丝进行如何激烈如何较真的决斗,我要求的只是一场点到即止的比试!标准是明确的,很‘轻松’,撑过了三十招,又或者是坚持过一刻钟,便算你们通过了筛选。” 叶孤云是要拿薇丝作挡箭牌吗?是的,当然是。但同时更是为了替她招徕大量的陪练。 毫无疑问,薇丝是一枚标准的武痴,其练武的热情着实让人惊叹,前些天从叶孤云处习得了多项武技后便总是躲到他家的小校场里埋头苦练,每日不辍。态度固然值得称许,但方法则不见得足够高明。至少,一个人埋头苦练总不比有人陪着喂招来的更为奏效吧? 那么,眼前的这堆人,不正好都是陪着喂招的好对象么?要知道,他们提供的还都是最有稗益的实战型喂招呐~! 好吧,做人不能太无耻,这借口,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不管怎样,最大的一层顾虑被解除后,这个方案看起来是切实可行的,最起码这堆人一时间是找不到拒不接受的理由,虽然他们都深知这到底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搪塞。 所以总会有人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列特戟指高喝:“卑鄙!你这是拿薇丝小姐做挡箭牌!” 叶孤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错,我确实是这个打算,但那又怎样?你不服,你不忿,你绝不心甘情愿,但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接受?如若不然,就请你提出一个可行的筛选机制——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再质疑为什么会有筛选,我说过的,我很忙,而且,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向我发起挑战的。” 列特怒了,深呼吸好几下,才将汹涌的情绪按捺。 “资格?”他怒极反笑,“很好!我们就来谈谈资格!在进行你所谓的无可避免的筛选前,难道你不得证明一下自己拥有筛选对手的资格吗?只凭一顿空口白话就让我等自愿入彀?没那么容易!至少,你得给我们展示一下只在传闻中听到的传奇等级的实力!” “有意思~!”叶孤云抱起双手歪着头饶有意味地打量着这个金发帅哥,“看来你从头到尾都只为了和我打上一架,而且还得就在今晚,就在现在......” “是的!”列特坦然承认,又转眼望向凯瑟琳,“但这不妨碍我对午夜女士的深沉爱慕。” “我不答应又如何?”叶孤云又问。 列特看了身后一眼,哼道:“我不认为大家会轻易散去!” 潜台词是,你也别想轻易离去。而这个决定显然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叶孤云马上便听到一连串呼应之声,叫得最响的却是刚才那个敢于打断自己讲话的粗莽汉子。 点点头,笑了笑,叶孤云说道:“很好~!那么......如你所愿,姑且露一手,打上一架呗~!” 哗~! 凯瑟琳闻言大感意外,她可真没想到叶孤云竟然会做出如此一个之前认为他绝不会做的决定。事情她可都一直留意着呢,那混蛋端的可恶,光靠着嘴炮都快把这群蠢货忽悠瘸了,眼看着他就要将这桩麻烦轻松摆平,她都想亲自出手从中作妖好将局面重新搅浑了,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却忽然转向。 不管她怎么想,反正面前的这群男人对这个决定非常满意非常欢迎,尤其是列特,简直是兴高采烈大喜过望,他一把扬起长剑,遥指叶孤云,以自认为最昂然最潇洒的姿态说道:“那么,请指教!” 但下一秒他就潇洒不出来了。 叶孤云嗤笑一声:“谁说我要和你打了?” 那就像是,进了旅馆匆匆洗完澡心急火燎地除去仅有武装身上嘛都没有了,你才告诉我姨妈来了不让上...... 列特几乎是将嗓子都怒吼出来:“你不是说要露一手打一架吗!!” 又被叶孤云轻巧地打断:“难道我没有选择对手的权利?” 列特窒住了,脸色刷的憋得通红,呼吸一下重过一下,额际青筋突露,让人担心他会不会被气得吐血身亡。 叶孤云没有理会,越过他,面朝人群大声宣告:“今晚我只会打一场,对手将从你们之中选出,如何?” 众人都没意见。 “如果我说不同意呢?”扭过头,列特切齿说道。 叶孤云冷冷地瞥了列特一眼:“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而你自己又不能提出个靠谱的方案,百般阻挠却从无建树,那么我只能认为你是来存心捣乱的了!哼!故意消遣我很好玩是吧?恶意耽误重要公职人员的日程能使你很愉快?你会付出代价的!我会让城卫将你铐起来,打入大牢,充做奴隶,发往矿山,做苦工一辈子!” “你!无耻......” “无耻?你且看我做不做得出来!” 列特此时唯余粗喘了。 “那么,你还要阻拦吗?”叶孤云走到列特身前,面对面的,紧盯着他,忽而咧嘴一笑,“告诉你,别太自以为是,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围着你转的。” 转过身,叶孤云面向人群,伸手一指,“你!给我出来!” 他指着的是之前敢于打断其讲话且姿态一直最为嚣张无礼的那个粗莽汉子。 “我的对手就是你了!” 粗莽汉子颇感意外,但马上便兴奋起来,狞笑说道:“好!太好啦!” 叶孤云回身向凯瑟琳走去,边走边脱下身上的休闲西装,他将衣服递给了女郎,像嘱咐妻子一般,温柔地说道:“替我拿好了哦~!”凯瑟琳回以妩媚一笑,引得叶孤云当即哈哈的大笑两声,转身又向人群走去。 与女神的亲昵互动必然会引来狼群的又一阵嫉恨,但这已不是现在的重点了,对决才是,他们自发地在即将对决的两人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子。 大戏就要上演。 “‘野猪’伯格,向欺世盗名的‘黑衣魔鬼’请教~!”粗莽汉子,也就是“野猪”伯格,临开打前还煞有介事地施了一礼,但观其语气和动作,怎么看都不像在表达对对手的尊重。 叶孤云扭头看了伯格一眼,嘴角翘了翘,也没说话,又别过头自顾自地挽起袖子,掀出衣服的下摆。 伯格当然能够感受到对方神情中那不加掩饰的轻蔑,所以他恼了:“狗x养的!老子在和你说话呐!”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允许自己对别人无礼,却容不得别人对他的半点轻慢。 叶孤云悠然站定:“准备好了吗?” 伯格却嚷道:“你的武器呢?” 他虽恶劣,却也愿意遵守一些基本的规则,至少在女神面前必须如此,哪怕只是装装样子。既是决斗,总须讲究一点公平,然而他没在对方身上看到护甲,也没有在对方手中看到武器。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得到的竟是这么一个回应—— “对付你,何须武器?” 同时,叶孤云的右手手指伸出来了,轻佻的,向上撩了又撩。 “你找死!!” 这样的挑衅,非乌龟属性满值的人不能容忍,然而伯格却是头“野猪”,所以,根本不会有任何意外,登时暴怒,他狂吼着向叶孤云扑去。 伯格所使的武器很符合他的形象,是一柄看起来颇有份量的双手战斧,他披着一身锁甲,不成套的,规制不同的各个部件难看的混搭着,没带头盔,一头深褐色的乱发迎风“招展”,如此恶形恶状,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敢于追求“全城男人的梦想”、“自神界降临的神女”的午夜女士...... 自我感觉也未免太好了点...... 但伯格如何也算是个合格乃至是优秀的战士,借着冲锋的势头,战斧抡圆,划着一道弧线,如雷霆般朝着叶孤云头顶劈落。这样的攻势,确实有够凶猛。 可惜啊,级别差太多了。 叶孤云不过是将身体一侧,便刚刚好闪开了这记看似凶猛的竖劈。同时,手脚齐动,快如无影般在握持着斧柄的双手的手腕上连击了几次。吃痛,酸麻,不听使唤,伯格顿时握不住战斧,于是战斧径往地面掉落,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稳稳握住。 「嗯?我哪来的手啊?」 没等伯格搞清楚自己怎会有第三只手,他的糙脸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记巴掌。 啪~! 巴掌声一点都不清脆,而是沉实,到肉,响亮,传进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代表着一次最充分最激烈的肉体接触。然其力道之大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伯格连着打了好几个转才堪堪稳住身形,脸上的巨痛使他本能的想要以手抚摸,但一触之后反倒令他惨嚎一声,他的半边脸已高高肿起,五指大印覆于其上,清晰可见,“鲜艳欲滴”,竟是连抚摸——噢!甚至是睁眼都承受不得。 他的对面,叶孤云正一手直伸握持斧柄,一手背在身后,特别风骚(装x)地站在那儿。 “你知道这巴掌是为何而打的~!” 不待伯格回应,他便见到自己的战斧被抛还回来。 “还你!” 接着叶孤云将空出的那只手也背在身后。 “这回,我让你双手!” 这是更重一层的挑衅(鄙视)!然而伯格却无法暴怒起来,尤正生疼的半边脸清楚地告知了他一些东西,让他大感惶惑,但看了看重回手中的战斧,他终究找回了作为战士的一点基本信念。 “饶不了你!” 再一次,伯格擎斧向叶孤云冲去。这一回他谨慎多了,出招记得留有余地,绝不冒进,绝不用老,充分利用武器带来的长度优势,阻绝叶孤云的进攻。至于阻绝进攻之后又要做些什么?呃,没来得及想,管他呢! 但“谨慎”的另一面则是进取不足,反倒让叶孤云能更为轻松地应对。于是展现在众人眼中,便如一个经过精心编排的表演套路,一个在卖力地攻击,另一个则在潇洒地躲闪,总不会打中,总不会流血,总不会有伤害。 当然,突出的永远是作为主角的那个,看着那背着双手轻描淡写闲庭信步地在斧光中挪移着脚步的叶孤云,围观的众人心中可都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这便是黑衣魔鬼?怎生如此可怕? 伯格没有感受到这些,他只觉得自己的攻势连绵不断,似若水银泻地,打得对手左支右绌,无力反击——完美!一切都有如计划!呃......计划是什么? 嗯?机会来啦! 得意技:死亡三式!竖劈,斜劈,封死角度!最后,大角度大力度的横劈~! 叶孤云肯定不会知道这三板斧竟也有一个如此威武霸气的名字,他只是感到厌倦,厌倦了对方连番整饬也只是稀松平常的进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瞧着对方又一个破绽百出的横劈,心知机会已到,索性不再等待,他一跃而起,脚下精准地踏在恰好划过的斧面之上,借力升腾,瞬间来到伯格的头顶,然后,蓄足劲道,摆腿一踢—— 噗啪~! 伯格横飞而去,粗壮的身体在地面扬起一阵烟尘。他又一次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挨了重重一击。当然这回中招的是另外的半边脸,它也跟着高高肿起,只不过印在上面的是一个鞋印。 翩然落地,掸了掸身上,叶孤云正准备说些什么,人群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紧促的马蹄声,很快马蹄声便被一声高昂的马嘶终结,紧接着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在焦急地大喊:“让开!快让开!” 第一七九章 惊闻 是安妮!她竟策马而来,她的声音之中透着万分的忧急与惶恐! 叶孤云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顾不得什么,当即厉声大喝:“让开!都他x的让开!安妮,我在这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围堵成堆的人群当然不是说散开就能立即散开的,但坐在马上的安妮已能循着声音越过人群的头顶找到了被围在中央的叶孤云,鼻头一酸,却是喜极欲泣,惦念心头急事,也顾不得什么了,放声回道:“老爷!伊芙小姐...她、她吐血昏迷了!情况非常不妙!你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 叶孤云登时脸色大变,他双目圆睁,嘴唇轻颤,更是浑身剧震,如遭雷击,惊愕已到极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伊芙......出事了?吐血昏迷?情况非常不妙?缘何突然至此?!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枝节的时候,我得赶回她的身边! 一念至此,叶孤云立刻迈开双腿,然而已经挣起身来的伯格却快步趋至拦在了他的身前。 “让开!!” 叶孤云不得不停住脚步,尽管他根本不想在这个家伙身上多浪费哪怕一秒。 “我们的决斗,还没完呐~!”伯格痞痞地笑着,称着红肿的脸颊和带着血丝的嘴角,那张本就惹人生厌的面孔看起来比平时更丑恶了几分,“你若走了,就是认输了哦~!我便是决斗的胜者!午夜女士便是我的了!只有我才配的上傍在这等美人的身边~!” 无赖! 听到了这段对话的所有人全都立即为伯格标上了如此一个不堪的标签,但紧接着他们便看到那无赖如同遭受了战车冲撞般横飞而出—— 却是急透了也恼透了的叶孤云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一掌印在了伯格的胸膛之处。 或跃在渊! 刚猛无俦的降龙掌遽然爆发,没有防备也没能力防备的伯格瞬间便化作了一个被击飞的沙包。 沙包轰然倒地。 “你、你偷袭......不要脸......你用手了......你说过不用手的......这是犯规!你犯规了!......我才是胜、胜者......” 没有人理会这个烂沙包的痴人呓语,他们都在注视叶孤云的一举一动。后者击飞了伯格后,未有任何停顿,复又迈开脚步,全力加速,径往人堆冲去。抵及之前,却见他腾身而起,忽的翻到了众人头上,然后—— 嗷! 哎哟~!...... 不知道多少人被踩到了肩膀或者脑袋,但都只能无奈地任凭叶孤云在他们头上如履坦途,他的动作轻盈而又迅捷,几个起落,便跨越到人群之外,未有落地,足尖一点,再次腾起,最后翩然落到了马上的安妮的身后。 挪了挪位置,夹紧马腹,扶着安妮的纤腰—— “快!赶回去!” 其后,伴随着紧促的蹄声,这两人一马飞快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 凯瑟琳手上还拿着那件犹有余温的西装外套,怔怔的,站在原处。 她被遗忘了。 没有一个回头,没有一点言语,没有一缕眼神,就这么,彻头彻尾地被遗忘了...... 只因为一个消息...... 伊芙的消息。 凯瑟琳见过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就在第一次到往“苏珊娜的秘密”的时候,当时还被其半胁迫地消费了大笔钱,更从吉安娜口中得知她“很可能是未来的萨菲厄斯夫人”。 哼!很腻味的一个称呼。 而凯瑟琳也足够聪明,那个消息虽只寥寥数语,已足够让她听出了许多东西:伊芙,突逢大厄,甚至生命垂危,无怪乎那混蛋心急火燎地就要赶回去...... 但!这不是能把我忘在这里的理由...... 给我等着...... ......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尽管自认已理清了思路,但凯瑟琳依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似是一无所有,但同时又无比胀满,许多东西在缠绕纠结。特别矛盾,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冷寂?孤清?失落?难受?懊恼?愤怒?还是......嫉妒?——呸!才不是这个! 周围的人群逐渐从突发事件的影响中回复过来,扭过头,又将目光转往伫立原处的午夜女士身上。夜色下,她的身影依旧是那般绝美,一身未曾与闻的精美异服更是将她装扮得别具风情,分外撩人。但是—— 无人敢于上前,甚至无人敢于搭话。 一是出于敬慕,午夜女神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以至于蒙上了一层不容被轻易冒犯的光环,二是出于忌惮,午夜女士的那位弟弟及保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的身侧,这个叫桑比的英俊男人,很不好惹。 于是他们默默地让开了道路,又默默地目送两人离去。 路上。 “凯瑟琳,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桑比忽然说道。 “是啊,我很生气呐~!”凯瑟琳丰唇翘起,露出了招牌式的魅惑笑容,“被人丢弃了呢!好丢脸喔!” 桑比没有评论,兀自摇摇头,「骗谁呢?哪能这么简单?」,想了想,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听凯瑟琳笑盈盈地发问:“让你查探的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桑比知道事情变得大条了,但他还是据实回答:“办好了。” “很好!那么,没必要犹豫了!立即将计划启动!” “......是。” ...... 家中。 匆匆赶回的叶孤云顾不得抹汗顾不得更衣顾不得一切东西,飞一般扑向伊芙的房间。 看到躺在床上的伊芙,他又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冷静,因为他知道现在最需要这个。 伊芙的状态确实很是不妙,面如金纸,呼吸微弱,虚汗涔涔,或者说......奄奄一息。 叶孤云搭上了她的脉搏,万幸,状况并不复杂,没一会儿,了然于胸。 练功练岔了。 不是走火入魔,而是......练得太勤太好,进境过快,超出了身体承受限度。 叶孤云知道,这些天来,伊芙一直沉浸在练功之中,她搁下了其他的一切事务,每天只躲在练功房里打坐入定,苦修《清浊经》。她说练功之时能使她的身体感觉特别良好,如此,叶孤云自不会加以劝阻。 但他却不知道伊芙的进境竟是如此之快,毫不费力地再一次大大突破了他的想象极限,又不过是小半个月,伊芙体内已蕴积了让他这位顶尖高手都必需为之深深震撼的雄厚内力...... 只练入门级的《清浊经》都能练到这种地步? 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后,出事了。 伊芙的经脉本就是一个灾难,充满着各种难以理解的错乱、淤积和截断,糟成一团,孱弱不堪,其对内力的承受限度远较常人逊色,容纳不得太多的内力。 固然,修炼内功的一大稗益即是对身体的淬炼,随着修为的逐步提高经脉也一直在润养强化拓宽加韧,及至“打通任督二脉”。换言之身体对内力的承受限度也随着修炼的进展而不断提高,终而能容纳数量更多的质量更高的内力。 然而,伊芙所练的《清浊经》终究只是一门入门级的功法...... 入门级,代表着的是什么呢?是粗疏,浅显,纯为基础,难言精深。换成人话,《清浊经》对身体的淬炼作用是有限的,它没有也不可能给伊芙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无论伊芙将其修炼得多么圆熟。 也就是说,伊芙的身体并没有比从前提高多少(尽管已几乎尽数祛除了体内的污秽),其对内力的承受限度还只是旧样子。偏偏,伊芙怀具的超绝天赋让她拥有无法解释的超快修炼速度,而她又是如此勤奋,以至于轻易就将《清浊经》练至大成,还练就了一身无比雄厚的内力,远远超过了承受限度。 满则自溢,前提是装水的桶要够扎实,但伊芙的身体却是个小破桶,所以,崩了。 伊芙体内现在就是个“崩”了的状态,各种狼藉,各种严峻。 第一八零章 蒂莫梵 一念至此,叶孤云的心头不由浮起了阵阵痛悔和内疚。 他认为自己必须为伊芙的此番劫难负上全责。 伊芙是病人,身患沉疴的病人,她更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反正,她的身体状况理应得到自己最密切的监控,她的修炼进度理应得到自己最精确的掌握,她本应早早地被自己授予更高级的功法进入到下一阶段的修炼,如此自不会有后续的这些波折。 然而都没有。 这小半个月来,因为必须要亲身操持为流民筑房之事,他每天自必然都在极度忙碌之中,早出晚归已是惯例,焦头烂额更不新鲜。于是,先前一段时间里每个晚上为伊芙运功推拿的每日必修课不得不暂时停下,但只这一停,状况便脱离了掌控,意外因此而生。 不管其中的理由是多么充分,多么合情,多么客观,多么不可抗力,叶孤云始终认为是自己的过失,他为此深深自责,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沉湎于情绪的时候,最要紧最需付出精力的是把伊芙救回来。 如何救?水太满自当有所疏泄,水桶崩了便该重新箍紧。可这少不了伊芙的主动配合,所以在此之前首先要让她苏醒。 “准备药浴!” 向守候在旁的诸位侍女吩咐了一番,叶孤云坐到了床上,他将伊芙扶起,让其盘腿而坐,将双掌印在其背心要穴,略微酝酿,便开始往其体内输送内力。 经典套路,运功疗伤。 只不过,怎生还往伊芙体内输送内力?不是说她的体内的内力已过分丰沛了吗?唔,这也是无奈之举,必需护住伊芙的心脉,也必需理顺其体内已失控暴乱的内息,叶孤云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力量。 于是,伊芙当即又吐了口血;脸色倏地变得潮红;体温遽然升高,及至滚烫;虚汗转为热汗,但同样淋漓;两人身上,渐渐升起了氤氲的白烟。 不知不觉间,两刻钟过去了,成效仍然未见,叶孤云亦开始感到焦急了,但他晓得必须要坚持。忽而注意到紧贴在伊芙身上已然湿透的衣裳,情知有碍,有心褪去,却又犹豫,略一斟酌,咬咬牙还是将其褪去。很快双掌便肌肤相触地贴在后背之上,意外的,他发现伊芙的身体不再是从前的那般纤瘦,而是略为丰盈,呃,就是胖了,有脂肪了,也许是因为开始修炼之后忽然食欲大增的缘故? 呃,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 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爱希伦城堡,大公爵的书房。 夜色已深,大公爵和罗契依然在此相对而坐,还在讨论着明天接收流民的一些细节。 蓦地,书房的门被敲响,短促的两下,紧接着,也不待里头的主人表示同意,房门便被打开,一个女郎快步冲了进来,是安妮。 大公爵和罗契不由皱起了眉头,不是恼怒,而是错愕。想不到竟会是她,也想不到她竟会在这个时间,这般莽撞这般失礼地闯进。他们了解安妮,这个优秀的女仆长平日里绝不会有这种触犯禁忌的表现,那么,必有急事,十万火急。 “喘两口,慢慢说,说清楚。”扬手一摆,大公爵制止了气喘吁吁还香汗淋漓的安妮。 安妮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几下,稍微喘顺了气,便惶急地说道:“公爵大人,我们需要帮助。” “别急。什么事?什么帮助?”罗契只好再次提醒。 “伊芙小姐吐血昏迷,生命垂危。”安妮勉力压下惶急,简略地解释,“老爷正在全力施救,但情况似乎并不乐观,还有...我们缺少药材...对!药材!”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 罗契不由和大公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表情中感受到惊讶和紧张,他们当然早就知道伊芙在叶孤云心中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知道她是他赖以坚守的一个心灵寄托,所以立刻便联想到万一伊芙不幸亡殁的严重后果...... 仍然深陷于情绪病的萨菲厄斯,会不会因而......发疯? 心中顿时一颤——不能让那种状况出现! 罗契接过纸页,定睛一看,发现是一页图鉴,其上载录着的是一种植物。罗契并不通晓植物学,所以根本不认得这株有着肥厚的肉质主根的草本植物是什么。 不由皱眉:“这......应该不是萝卜吧?它叫什么?” “人参。” 罗契再次和大公爵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未曾听说过这种植物。 大公爵霍然起身:“走,去拜访蒂莫梵先生!”又止住了脚步,向罗契吩咐道,“把奥斯玛大法师也请去那儿吧!” “了解!” ...... 城堡深处,一个地下室。 空间很宽敞,但装饰很简朴,无金无银无丝绸无毛皮,只有以石头或者植物经过简单的打磨或修剪而成的各种造型简单的用具和摆设。 一盏巧奇的植物台灯静静地燃烧着,光线不太明亮却特别稳定,将地下室映得昏黄。 大公爵和安妮恭敬肃立,静候坐在书桌旁的那人的回应。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布衣,身材粗壮厚实,肤色苍蓝却透着土褐的色调,发色更深一些,如水波摇曳,脸部轮廓却很粗糙,有如岩砺,但双目深邃,仿若黑洞。他不像是很苍老的样子,但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直如沟壑的深刻皱纹。 他是蒂莫梵,一个神魔裔(拥有各种外界生物血统的本位面土著),更准确的,应该是元素裔。而蒂莫梵更特别些,他不是单一的元素裔,他的身上竟同时有着水元素和土元素的血统。以至于,他不是法师,却能凭本能释放许多厉害的法术,他不是德鲁伊,却天然和动植物亲和,能轻易地操纵动植物为其服务。 他的对外身份,是植物学家,是大公爵的园丁,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公爵最重要的客卿之一,地位不下于奥斯玛大法师。 也因为他,大冬天里才会有嫰竹用以造纸,才会有各种鲜花用以提炼香油配制香水。 最后,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善良者、单纯者,讨厌麻烦,讨厌被打扰,甚至讨厌动脑,所以,勾心斗角不必找他,阴谋算计不必找他,就连打架,没有必要也不必找他。 良久,蒂莫梵摇了摇头:“抱歉,我没见过也不认识这种叫‘人参’的植物。” “没见过”,“不认识”......这是明明白白的表示无能为力了啊...... 安妮顿时大急:“蒂莫梵先生,请再仔细想想吧!拜托了!” 蒂莫梵淡然安抚:“安妮小姐莫急,既是救人,蒂莫梵自不敢怠慢。”抿抿嘴,又道,“但非常遗憾,我确实对人参毫无头绪。尽管根据这页图鉴的记载,‘喜冷凉湿润气候,喜斜射及漫射光,长于温带的山岭的林下’,它理应在北地有着较为广泛的分布,但事实并非如此。” 「毕竟是异界的物种啊......」 大公爵和安妮怅然无言,那边,蒂莫梵已经穿上了外衣,他说道:“不管怎样,救人要紧,我想我必须先去见见病人,也和施救者聊聊,看看能否提供一些帮助或建议,看看是否能找到合适的替代草药。” “竟然有连你蒂莫梵都不知道的植物?”一声怪响,奥斯玛大法师突然出现在地下室中,他的手里还提着前去找他的罗契。 “奥斯玛,我一直强调的,尽我所知,亦是有限,没人能做到全知全能!”蒂莫梵摇头道。 “啊,你是对的,但现在不是说那些废话的时候。”奥斯玛一脸憋闷,“带上你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吧!一起走!我们该去萨菲厄斯那儿,看看是什么情况。哼!必须把那个小姑娘救活啊,可不能让那‘黑衣魔鬼’发疯。安妮,带路!” “啊,是!” “我呢?我该做什么?”罗契问道。 “带上图鉴,去侬第波市场,看看能否买到,或许希望不大,也该碰碰运气!”大公爵吩咐道,转而又看向他的两大客卿,“两位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奥斯玛随即展露谑笑:“瑟曼,你要去翻你的宝库了?” 大公爵苦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奥斯玛忽而又问:“弗兰克呢?到哪了?” 罗契连忙回答:“今天是忙碌了近半个月来到第一次休沐,白天时弗兰克和萨菲厄斯一同进城玩耍,只是他到现在还没回来。” “嘿~!这混账......” 第一八一章 交错的两天(一) 第二天,接近中午。 大公爵、罗契、港务司司长若格尔以及守备官隆冬等一干城中要员领着更大一群吏员等候在港口处。一大段泊位已经被临时清空,就等着来船泊靠。 第一批流民将在今天抵达新月城,但是直至现在依然还没有迎来船队的身影。 弗兰克匆匆赶来,凑到了罗契身边,细细喘着,额头见汗。 等他喘匀口气,罗契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弗兰克只是摇了摇头。 “......”罗契叹了口气,“但愿伊芙姑娘千万不要有事......” 弗兰克搓了搓脸:“想不到一个晚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该死!混账!” 他几乎以为昨日就是自己的幸运日了!以新剧本为凭,终于突破了肯娜的冷漠屏障,终于能和她静静地待在同一房间里,能和她倾谈,能近距离地欣赏她的一颦一笑,和她呼吸着同一方空气......他认为自己的爱情已经迎来了新生,他喜不自胜乐而忘返,没想到在晚上却听到了如此一个令人惊愕、担忧、无措的消息。 ...... 同一时刻,叶孤云的别墅中。 “萨菲厄斯,放弃你的疗法吧!那不管用!”奥斯玛大法师又是焦急又是暴躁又是郁闷地说道,叶孤云的固执实在让他无可奈何,“你就试试我或者蒂莫梵的疗法吧!” “你们不了解!”叶孤云同样显得焦急且暴躁,“我没法向你们科普经脉之学!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的目的是要根治伊芙的一身沉疴,我要让她永远摆脱这种来自于血脉的诅咒的威胁与折磨!” 转头望向一旁的蒂莫梵:“拜托了!蒂莫梵先生!请务必多培养出一些不同的药材,我看看是否能够替代人参。” 培养?是的。蒂莫梵最强大也最自豪的能力就是培养植物,他能将一株植物快速催熟甚至进行一些性状上的小改造,端的神异无比,至少普通的德鲁伊在这方面是绝对比不上他的。 蒂莫梵缓缓睁开闭着的眼:“人参真的有那般重要么?” 叶孤云郑重点头:“很重要!我要炼制的丹药的主材之一!”继而苦笑,“虽然在我的家乡人参也一样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却还不至于珍稀到无从寻觅的程度,只要有钱,大抵能够购得......我是如何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竟然不存在人参这个物种......” 蒂莫梵摇头:“也许只是存在于世界里的某个我们还未曾到过的角落。”转而又问,“我很想知道你口中的丹药是什么回事呢!为什么经过简单的(在蒂莫梵眼中,没有任何魔法元素的炮制就是简单的炮制)炮制,就能具备你所描述的一系列神奇妙用?” 叶孤云揉了揉额角,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用中医的阴阳五行君臣佐使?还是西医的病理学和药理学?而且,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 倒是奥斯玛替他做了拒绝的工作:“拜托!现在是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吗?!” 蒂莫梵一愣,继而欠身说道:“我道歉!” 奥斯玛也不管他,扭过头继续向叶孤云开炮:“萨菲厄斯!无论你的想法是多么巧妙多么美好多么完善,但毕竟要先让伊芙醒来不是吗?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的,但......” “但什么?事实就是,你已经尝试过的那些方法,运功、药浴、针刺(针灸),都没能让伊芙醒来!那么,为什么不试试我和蒂莫梵的疗法?起码还有另外的让伊芙苏醒的可能!苏醒之后随便你怎么搞都行啊!反正她是你的女人!” “奥斯玛先生,”叶孤云又一次揉了揉额角,“首先,我得谢谢你的好意,但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疗法注定不会有效。” “为什么?”奥斯玛大法师出离的愤怒了。一句话否定?这简直就是在狠抽他的脸。 “伊芙已经正式地深入地修习我的功法,正是因为她太过勤奋才会有此灾厄,她的体内蕴积了太多的内力了!而内力对奥术能量的克制作用......”叶孤云朝着奥斯玛摊了摊手,“你知道的......我的大法师先生,别说你的疗法和法术无关。” 奥斯玛哑然失语,满脸郁闷,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之上。抬起头,又说道:“那么你总该试试蒂莫梵的疗法。” 然而蒂莫梵却先自行拆台:“我的疗法其实也只是草药学的应用,再好也不会比萨菲厄斯先生的疗法更好。” 奥斯玛当即气得说不出话来。 蒂莫梵又说:“但我很确定‘原始新生’一定能起作用。它的效能基本等同于一个超级强化版的复活术或者复原术,我觉得用‘起死回生之神药’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就像我之前提到过的,它的激活,需要用新鲜的巨龙血液作为引子。” “呸!”奥斯玛大法师更气了,“你研制的什么鬼药!还有一丁点实用性吗?新鲜巨龙血液?哪里去取?你能指望高傲的巨龙能允你一点血液?还是用药之前临时斩杀一头巨龙?好吧,且不说这些,最基本的,临急之时能否找到巨龙都是一个大问题!” “啊,是的。”蒂莫梵好像没有脾气的样子,脸色依旧淡然平静,“确实存在实用性的问题,我也一直尝试作出改进,遗憾的是依然还没有进展。尽管只要一点点,新鲜巨龙血液似乎就是不可或缺的样子,它恐怕是‘原始新生’的药理的一个关键。” 众人面面相觑。 奥斯玛大法师一摆手:“那就是没用,说什么也是白费。” 边上,吉安娜扑闪着银灰色的美丽眼眸,饶有趣味地瞄着蒂莫梵。 ...... 午后,港口。 毫无预兆地,海平线上突然出现了几许帆角,马上便有眼尖的人瞧到。 “来了!他们来了!” 各级管事精神一振,旋即开始指挥所部按照既定的安排动作起来。忙碌了小半个月,可都是为了今天呐。 船队安稳到岸,缓缓停靠在分配的泊位之上。 跳板相继放下,每条船上的一群群流民在水手和兵士的催促下,提起仅有的一些行李,茫然又忐忑地走下了船。他们绝大多数是第一次踏足新月城,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个超乎想象的繁荣发达的大城市,这个传闻中还处在贵族统治之中的满是剥削和压迫的暴政之地、没有自由和正义的罪恶之所。 浓重的不安感笼罩着流民群体,但近来一次更比一次凄惨的际遇已使他们惯于麻木,于是只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依着吏员的指令排好队依次进行检查、检疫、登记和转移。 一切都井井有条,利落高效。 检查是由受过培训的吏员完成,通过询问一些简单的问题,以甄别流民的身份和技能,从中挑出那些具有专业技能的高素质劳动者,以及那些满脑子都是民主之辉的极端狂热者——不管他们是不是费米恩特意安排的。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甄别,等这些流民进了城安顿好之后,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审核和验证。 检疫则是由各神殿的牧师完成。所有的这些流民,不管在上船前有没有通过检疫,在船上时又有没有发病,在入城之前都必须再接受一次检疫。没有通过的必然是当场隔离,而通过的也不是能立即进城。他们必须脱去身上的旧衣,焚烧销毁,换上为他们准备的已用酒精消过毒的简易衣衫,如此方才可以入城。便是到达了安顿之所,他们也还得接受一段短时间的隔离。 看起来是过分谨慎了些(时人眼中),但这无疑是对新月城全体居民最负责任的做法。毕竟谁也难保这些已颠沛流离了好些日子的流民身上不会藏有什么恶毒的疫病,如有万一,可是全城遭殃,后果不堪设想呐。 说实在的,要不是找不到更靠谱的检疫手段,叶孤云不会同意让牧师们来检疫的。 靠神术来辨别疫病?这在信奉科学技术和马列毛邓的叶孤云看来简直就是在胡闹!不过,无奈何,在缺乏足够高的相关科学技术的现实下,叶孤云终究还是得妥协。 首批流民到底只有三百之数,算不得太多,即便流程较为精细复杂,扰攘了一阵子后,检查、检疫和登记终于顺利完毕,而时间才用去了不到两个小时,天色尚早,尤正下午,新月城的冬日里一天中阳光最明媚的时候。 这固然有吏员们纯熟干练业务优秀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做了最充分的准备。这小半个月的努力真的没有丁点浪费。 接下来,便该引领这些流民分批入城,安排居所,各自安顿。 理所当然的,这些流民只会被打散分开安排在城中的各个角落,哪怕已为他们建造好一栋专门的楼房。 这是在防止他们抱团。 人嘛,是一种群体性动物,背井离乡初临异地,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惶然之下,很自然就会和有相同背景相同际遇的其他人抱成一团相互取暖。 这对新月城而言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流民们主要来自于普兰特郡,一个已长久实施了有效的共和体制的地方,即便没那么极端,没那么狂热,终究民主自由享受惯了,“当家做主”的概念已深刻脑海,自会和新月城依旧沿用的独裁专制的体制格格不入。所以,想要同化他们使其平和顺遂地融入到新月城中本就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如若他们还抱成一团,同化的难度不用问定然大增,甚至,还会反过来影响新月城本地的居民,掀起一阵阵“xxx之春”,“xxx革命”——这是大概率事件,需知民主自由普世价值那一套从来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若真如此,那热闹可就大喽。 总之,要打散,务必打散。 打散安置的方式多种多样,最容易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让流民和奴隶们混居——奴隶营不是已经建好了一栋大楼了嘛!哦对了,有资格居住在那里的可都不是奴隶了,他们有了正式居民的身份,现在是新月城自治领公营建筑队的成员,工作体面,待遇优厚,才刚刚踏入美好幸福的新生活,心中满是阳光和希望,对大公爵对自治领感恩戴德,才不会轻易受到所谓的民主自由的蛊惑呐! 说实话,当初筹建那栋用于练手的楼房时,谁都还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方面的用处。 不紧不慢,按部就班,三百流民很快便安置完毕。吏员们也随之散去,不是下班,而是着手进行更进一步的工作,接下来的几天有得他们忙的了,反正就是要妥善处理好流民的方方面面的问题。 其中,尤以料理那一小部分被甄别出来的极端狂热分子最为重要。等待着这些人的将是层出不断的各种针对手段,务求将他们整得昏头转向痛不欲生,无暇闹出事来。 好吧,整人之事总归是不太光彩不太好看,若是普兰特郡参访团在此,处处阻挠,处处抗议,怕是做不得如现在这般蛮不讲理臭不要脸,幸而他们被拖住了行程,明日才到,甚至还落在了流民船队的后面。如此,既多出了一天的时间,次序还相互颠倒,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能使的手段能做的准备多了太多太多。 以至于,几乎可以确定,首批到达的流民,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当然,首功得归于随行/迎候于参访团的何塞和图兰森,不管是有意无意,正是他们的好手段才使参访团在马卡奥自治领里停留了好些日子,为新月城争得宝贵的准备时间。 呃,虽然同时也带来了第三个参访团。 诸事底定,安然顺遂,见状,罗契和弗兰克也不等事情结束了,早早返回城中。目标?当然不是城堡,而是叶孤云的家。那里,可同样发生着无比重要的事呐! ...... 远处,一个高地,一道黑色的窈窕身影迎着海风静静伫立。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双眼一直锁定着忙碌的港口,从开始到结束,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蓦地,幽蓝色光芒一敛而没,法术被终止,双眼变回了本我的深邃魅惑的模样。 “真的是流民......” “证实了......” “那么,呵,明天还有好戏......” 第一八二章 交错的两天(二) 黄昏之前,罗契和弗兰克匆匆赶到了叶孤云的别墅。 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发问:“情况怎么样了?” 客厅里,奥斯玛大法师和蒂莫梵兀自闷坐,几名侍女也一言不发地或坐或立地散于各个位置。虽然气氛依然笼罩于一片严肃沉郁之中,但已没有了昨晚的那种近乎于绝望的苦闷凝滞,自然的,两兄弟已经预感到有好事情的发生。 安妮看向两人,浅浅一笑:“伊芙已经醒了!她没事了!不会有生命危险!老爷正在替她治疗......唔,不仅仅是疗伤,按老爷的说法,是要彻底根治伊芙体内的沉疴。” “太好了!” 两人顿时喜形于色,又是击掌,又是欢呼。而后,放下心来的弗兰克开始按捺不住固有的好奇(八卦)属性,凑到安妮跟前,连声问道:“怎么办到的?怎么办到的?” 安妮忍不住看了看抱着手于沙发上闭目静坐的蒂莫梵,回答道:“这就得感谢伟大的蒂莫梵先生了!他所缔造的‘原始新生’创造了这一神迹!” 弗兰克眼睛都瞪大了:“‘原始新生’?就是蒂莫梵先生靡费心血研制而成的、提炼自多种珍奇植物、掺以各样神秘精华、经过多番调配反复精炼得到的、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那种復甦圣液?wow~!果然神奇!” 这话,这腔调,怎的听得那般尴尬呢? 蒂莫梵不得不睁开双眼,摇摇头,说道:“‘原始新生’没有你形容的那般神奇,我也没有安妮小姐所说的那般伟大,”注意到周围众人的神情,略一迟疑,又说道,“这里面存在着相当重大的运气成分,实际上,我只是姑且一试,本来也没想过不完整的‘原始新生’竟然也能对伊芙小姐的伤势起作用。” 弗兰克不由挠头:“不完整的‘原始新生’?” 蒂莫梵只得答道:“没有新鲜的巨龙血液作为引子激活药力的‘原始新生’......”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瞄了瞄站在客厅一角的那个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秀发并将其扎成一根特别好看的粗辫子的绝美女孩。 蒂莫梵撒谎了。 他给伊芙服用的可不是什么不完整的“原始新生”,而是经过了充分激发的、药效完完整整的“原始新生”,弗兰克口中的復甦圣液!那么,作为引子的新鲜巨龙血液是哪里来的?不用怀疑,就是来自于那位正瞧着自己破损的指头窃笑的绝美女孩。 蒂莫梵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趁着一个独自喝水的空档,他被女孩不由分说地强拉至别墅中的一个僻静角落,莫名其妙间,只见女孩眨巴着她的那双璀璨夺目的银灰色眼眸,既期待又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只要有新鲜的巨龙血液就能救活小伊芙?” 接下来的事情,便就顺理成章了。 女孩切破了指头,挤出了足量的血液,以作引子,于是“原始新生”的药效得以充分激发,然后,尊重女孩保密身份的要求,以姑且一试的名义,蒂莫梵将完整版的“原始新生”喂入了伊芙的口中,随后,美好的事情开始发生,“原始新生”的药效没有让人失望,伊芙苏醒了,还得到了一次修复/强化身体的机会。 峰回路转,有惊无险,却又似乎过于巧合...... 谁会想到,在最需要的时候,平时无从寻觅的巨龙竟然近在迟尺...... 想到这里,蒂莫梵不得不对叶孤云表示叹服,这位异界来客,当真是深得风流之真味,竟是连高阶巨龙(蒂莫梵一眼就能认出其血液的不凡)都甘愿隐藏身份追随身边充当无名无份的侍女,这也实在......太招人恨了! 强烈的,他为那位女孩感到怜惜,为这段爱恋感到担忧。 蒂莫梵并不反对跨种族的爱恋,他自己就是跨种族爱恋的结晶,身上流有人类、水元素和土元素的血脉,发自本心的,他愿意祝福所有的这样的爱侣。但是,爱恋是爱恋,结合却要考虑一些非常现实的问题。 无论决心是多么坚定,勇气是多么顽强,相守的誓约是多么不可动摇,种族的鸿沟是确实存在的,不管愿不愿意正视,它就静静地躺在那儿,无情地横亘在每一对跨种族恋人之间,若是太大,无从跨越,终将扼杀一切。 高阶巨龙和人类?这......鸿沟之大,有若云泥......自不待言,结合的希望当真是极其极其渺茫的。 巨龙何其高傲?又怎会屈尊降贵和“低等生物”共守一生?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它们与其他种族所发生的关系都只是出于需求、出于冲动,是露水姻缘、一夜情,提起裤子就跑、翻脸不认人的那种——虽然这种时候也太频密了些(大部分亚龙种族就是这么来的)。 而人类,显然也属于巨龙眼中的“低等生物”的一种。普通巨龙和人类的结合,都会受到族群的嘲笑甚至阻挠,那么,高贵得多的高阶巨龙呢? 考虑到这点,蒂莫梵才会对吉安娜的选择和付出而感到惊叹。 委身于人类?还只是充当侍女?而且仅是侍女之一?太委屈,太糟践,太自甘堕落了!不用想,其所属的族群绝对绝对无法容忍! 蒂莫梵完全无法想象吉安娜需要独自面对多么庞大的压力,他也完全无法想象叶孤云到底有何魅力值得一位高贵的巨龙女孩(呃,巨龙+女孩,如此组合似乎略显违和)如此痴心付出。 唔,蒂莫梵从来没往吉安娜过于神经大条、没心没肺以及对叶孤云盲目崇拜方面想...... 总之,爱莫能助,唯有默默祝福,蒂莫梵如此想到。 思绪回到客厅内。 仿佛停不下来的样子,高兴过头的弗兰克还在咋咋呼呼:“太好了!棒极了!伊芙活过来了!伊芙不会有事!萨菲厄斯会很开心!他不会发疯......”突然,他扭过头,双目发亮,“萨菲厄斯现在是在运功疗伤对吧?来自异界的疗伤方法喔!那一定会很有趣!啊~!我很好奇!我要进去看看!” “回来!看什么看!”奥斯玛大法师一把喝住了自己那不着调的学生,“伊芙可是光着身子呐!那是你能看的吗?” “光着身子?”弗兰克顿时将脸扭成了一个皱橘子,“运功疗伤需要光着身子的吗?” “异界的事,谁知道呢?”大法师哼道。 “弗兰克,你就安分地坐着吧!”罗契没好气地训了下弟弟,转头又看向两位长者,“奥斯玛先生,蒂莫梵先生,你们已经在这里守候了一天一夜了,也该休息一下,接下来就让我们俩接替吧!” 蒂莫梵没有答话,而奥斯玛则瞥了罗契一眼,别过头,不耐烦地说:“哧!该去休息的应该是你们!别忘了明天你们还要去迎接那啥三郡参访团!” 罗契窒住了,他无法反驳。 奥斯玛又说:“再说了,你们守在这里,除了枯等,还能做啥?能帮上什么忙吗?你得知道,萨菲厄斯的这次运功疗伤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那是根除一个人的血脉诅咒!耗时极长!难度极高!随时会有意外!随时需要协助!那么,你们还认为自己有资格在这里守候吗?” 罗契再次无言,弗兰克倒是不甘地嘟囔了句:“根除血脉诅咒?一听就知道一定是特别伟大的事情啊!没法见证实在是.....” 奥斯玛没有理会他俩,别过头看向了几位侍女:“嗨!你们几个也得休息了!尤其是你,安妮!从昨晚到现在都未曾有一秒歇过,你的状态很糟糕呐!” 安妮一怔,接着笑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休息...” “你必须去休息!”奥斯玛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看情况,萨菲厄斯很可能到明天都不能出来了!那么,谁能代替他出席明天的迎接仪式?只有你了!女仆长安妮。然后,如果你不想在众所瞩目的迎接仪式上出丑,堕了风采,失了你家老爷的脸面,你就得赶紧跑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将状态调整回来!” 这是借口。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迎接仪式,没那么至关重要,真的缺席了,旁人也只会腹诽一句傲慢无礼,附加一点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的不好观感,如是而已,算不得什么,以叶孤云超然的实力和地位,可以说完全不必在乎。奥斯玛的这般说法,纯粹是为了蛊惑安妮去休息,这个尽职尽责的女仆长,明明已十分疲累还兀自勉强硬撑,着实让人心疼。 闻言,安妮蹙起眉头,咬着已经有些干裂的丰唇,想了又想,还是摇头:“在这种时刻,我实在没法休息......” 奥斯玛瞄了眼左右,使了个眼色,又说:“有办法的。” 扬起手,五指戟张,一团迷幻的淡紫色光晕忽然绽放,闪烁几下后又悄然敛没,正对着的安妮瞧个正着,瞳孔一缩,失去焦距,马上便软软倒下,旁边得到暗示的泰勒和米兰达连忙将她扶住。 奥斯玛一挥手:“送她去休息吧!你们也去!” 弗兰克的思路总是有些奇特,着眼点和别人不一样,一撇嘴,他说道:“切,昏睡术。” 大法师鼓眼一瞪:“不然呢?你还想用什么惊奇的浩大的不可思议的法术?还有,你们两个,赶紧地,也给我滚蛋!快回去滚床!” “......” 又到翌日。 上午,新月城的外海,风平浪静。 一只船队不疾不徐地前进着。 主舰,船长室内,费雷拉·柯迪兹正侧头倾听真正负责指引船队航行的船长的汇报。 “......所以,再有两个小时,我们便能到达新月城。” “确定吗?......唔,很好。”点点头,又拍了拍船长的肩膀以作勉励,随后,费雷拉便一脸威严地走出了船长室。他也没往别处,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舱。 推开门,一眼便见到还半躺在床上的妻子,阿贝拉·安杰尔,西陲第一美人,“蜜糖美人”。 罗衫半解,春光掩映,唇角含笑,媚眼如丝。 阿贝拉伸出纤手,勾起食指,朝着自己的丈夫撩了撩。 费雷拉笑了,掩上门,饶有意味的,盯着妻子,挪步走近:“还有两个小时便到站。” “喔?”阿贝拉挑了挑眉,似若无意般将半开的丝绸睡袍撩得更开一些,露出大半个胴体,山峰、草原、溪谷......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两个小时啊?还挺长的......那么,费莱,亲爱的,你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嗯!正准备!”费雷拉邪笑起来,他已经在解开衣领的扣子,“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咯咯~!什么好主意?” “蹂躏你!” “‘好’在哪?......呃~噢~!” 费雷拉重重地压在早有准备的阿贝拉的身上。 “我准备在你体内留下点东西!” “嗯哼~!” “然后,我要你穿上最华丽的盛装,化上最美艳的妆容,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在新月城的那群乡巴佬的面前!在他们一片迷醉的目光中,翩然走过!浑然不知,他们深深惊艳的‘西陲第一美人’,体内深处,还流动着我费雷拉·柯迪兹的汁液!” “咯咯~!死变态~!” “嗬...嗬~!没错!我就是变态!阿贝拉,一想到你这人人艳羡的大美人带着我的个人印记以最端庄却又最秽乱的状态出现在那群永远别想触碰到你的癞蛤蟆的面前,肆意挥洒着最耀眼的魅力,呃...唔...我就兴奋地发抖~~~!” “嗯~!喔!......你这是,病态的男人虚荣~!” “不!不!这不是虚荣!阿贝拉,拥有你,是我费雷拉至高的荣耀!” “抱紧我!亲爱的,更狠一点~!” 第一八三章 交错的两天(三) 时近正午,新月城,港口。 老天爷似乎很给面子,连日的阴沉之后竟特地在今天赏赐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晴空。 人山人海,比肩继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到来的可不只有自治领的一众高层,爱凑热闹的民众可是将附近一带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负责维持秩序的吏员和兵士们无时无刻不在压力山大。总的来说,气氛是热烈的、高昂的、兴致勃勃的,就像在进行着什么盛大节日的庆祝活动。这也难怪,三郡参访团的到来如何也算是新月城中漫长而无聊的冬日里难得的一件新鲜事了。 期盼又期盼,等待又等待,终于,三郡参访团的船队闯入了视野。 船上,穿着一身华服的费雷拉昂然肃立,他的妻子,“蜜糖美人”阿贝拉,正亲密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同样的,阿贝拉已盛装打扮,显得美艳不可方物,就像一支灿烂盛放的野蔷薇。 “哼!人挺多的嘛!”伸手指了指码头,费雷拉扭头对妻子调侃道,“新月城的乡巴佬们倒是礼数周全,还真弄出个像是那么回事的迎接仪式。” “没办法,”阿贝拉窃窃地一笑,“没有人敢于冒犯‘黄金闪电’的威严。” “哈哈!”费雷拉展颜大笑,“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来自妻子的过分的偏爱的恭维,但我依然感到非常高兴!” ...... 船队安稳地入港,安稳的停泊。船上与港口的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起来,做着下船的准备。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便准备停当。 费雷拉并没有急着下船。 一来他认为有必要先行好好地观察一下这个城市和这里的人群的风貌——尽管现在只是处在它的港口,他依然认为能够看到许多。 第一印象很重要,他想要一个较为精准的。 二来他认为实力最强大、身份最尊贵、地位最崇高的人物就该有所矜持,在最后才出场,接受最盛大的欢迎,享受最热烈的欢呼。而不能像沙隆巴斯,那个粗鄙的商人——是的,即便已是一郡之首,费雷拉仍然坚定地认为沙隆巴斯还只是一个粗鄙的商人,船一靠稳便迫不及待地跳将下去,冲着迎接的人群大笑而去,直如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 于是,蔑笑着,费雷拉冷眼扫视四周。 风景很快便看完。 出乎意料,这座城市比费雷拉想象中繁荣许多,也文明许多。至少它的城建和管理是挺不错的,各种设施很齐备,很先进,很妥善,看得出一直有精心维护的样子,此外,即便是港口,也没有见到明显的脏乱差的元素——在他到过的大部分城市中,脏乱差几乎就是其港口区域的最大标志了。 此外,严冬中依然停泊着成排成列的许多商船的宽阔港口绝对令人印象深刻。 这里的民众也比想象中的更为富裕饱足,骤眼望去,看不到衣衫褴褛,看不到面黄肌瘦,甚至看不到一个补丁。这让费雷拉对情报中新月城“繁荣富裕”“商业都会”“交通枢纽”“超级港城”等名声有了更清楚的认识,虽然他还是认为眼前的这幅场景很大可能是爱希伦家族为了装扮门面而故意安排出来的一幕浮华盛景。 “这便是北地名城么?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勉勉强强能追上南方的那些真正的大城市吧!” 唔,这是费雷拉的概括评论,这位爷大半生都在南方度过,一直都坚决认为只有南方的那些大城市才是真正的繁荣富裕、文明的、先进的、能够代表潮流引领时代的大城市。 北地?记忆中、印象中都只是个野蛮落后的地区,直到现在他还如此认为。 静候了一阵,似乎另外几家都已下船,见状,费雷拉也就不再耽搁了,扭过头,看着身旁的阿贝拉,诡秘的笑笑,说道:“亲爱的,我们也下船吧!” 阿贝拉妖媚地横了丈夫一眼,也不说话,伸手挽上了他的胳膊。费雷拉哈哈一笑,另一只手扶上了挂在腰间的神器“金芒”的剑柄,意气风发地往船下走去。 下得船,略作停顿,随后,一挥手,便领着队伍向已经久等的“观众们”走去。他的身后,麾下的四大战将一字排开,紧跟他的脚步,兀自以最豪勇的姿态,展示着传奇强者的风采。 此处应有掌声,然而费雷拉并没有听到。他感受到的只有新一轮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就和先前几支人马下船时一个样。微微的皱了皱眉,继续端着脸,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后半段路程也没让他满意,全然没有预想中的最盛大的欢迎和最热烈的欢呼,反而只有无礼的怠慢。他看到新月城的那些乡巴佬只管和早先下船的那些人相互寒暄乃至热切攀谈,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恭敬地迎接他这位最尊贵的客人。 「哼!无礼!傲慢!粗鄙!」 好在,没有人能抵御西陲第一美人的魅力,行经之处,无不引起阵阵惊叹,女的双眼放光发出膜拜甚或嫉妒的尖叫,男的则目瞪口呆继而放出轻浮甚至猥琐的口哨,然后立刻被带来的女伴揪起耳朵,连番斥骂。 这一切让费雷拉无比得意。 「惊艳了吧?羡慕了吧?嫉妒了吧?哧!连口水都忘了擦!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一辈子也就这次机会能见识到西陲第一美人这等人间绝色的绝世风采了!也罢,看看吧!乡巴佬们!看清楚了!看仔细了!别眨眼啊!看到了没?她是我的!她依偎在我身边!她的体内还流动着......嘿嘿嘿~!」 这段让费雷拉不满又享受的简短路程很快便走完,领着队伍,他来到了官方的迎接队伍的面前。当即,他便看到一些有趣的变化。 本来,瑟曼(大公爵)正和沙隆巴斯正热络且愉快地攀谈着,是在叙旧,听说他们是好友,也对,邪恶贵族和粗鄙商人确实可以是一对臭味相投的组合;马卡奥家的那个小胖子(提亚戈)正和一个衣着古怪(燕尾服)的年轻人激烈地互怼着,手舞足蹈面红耳赤还互不相让,嘿,似乎是一对冤家;小费米恩显然比他那被称为“坚定者”的叔叔嫩多了,还在被那两个滑头的政务官(图兰森、何塞)纠缠着;而其他的人员也在和各自对应层级的人物在交流着。 一片热烈而友好的氛围。 然后,一瞬间,氛围静止了,他们忘记了原来在做的事,齐刷刷地,扭头望向同一个方向。费雷拉顿时感觉自己接受到一股汹涌的目光洗礼,这没让他难堪,反倒无比舒畅,虽然知道这些目光十之八九是冲着阿贝拉去的。 接下来,该轮到自己出场了。 松开妻子的手,正了正衣领,展露一个适度的高傲的笑,费雷拉越众而出,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向大公爵伸出了手。 “幸会~!公爵‘大人’~!” ............ 同一时刻,叶孤云的别墅,伊芙的房间。 运功疗伤已持续了几乎又一个一天一夜。房间顶上,白烟缭绕,如云似雾,来自于盘腿而坐的两人。他们身上却是汗水淋漓,全身都已浸透,直如刚从水中捞出一般。叶孤云已经很累很累了,他不是铁打的,更没有仙人般的无穷修为,连续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大部分时间又在输送真气运功疗伤,虚耗甚巨却没有补充,显然早已超出了他的负荷。但这如何?疲累?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伊芙的伤势!庆幸地,已大为好转。 叶孤云不知道蒂莫梵研制的“原始新生”究竟是什么东西,由什么制成,如何配制,蕴含着什么样的奥秘,他只知道,必须对那位低调温和的元素裔动植物学家脱帽致敬!他在感叹,感叹“原始新生”的神妙无比,其在疗愈方面的药效比自己见识过的甚至只是听闻过的所有丹药都要强大! 復甦圣药,名不虚传! 犹记当时,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伊芙服下蒂莫梵送来的“不完整的原始新生”,没想到,十数息后,伊芙便悠悠醒转——叶孤云都没法用言语描述那一刻的狂喜心情! 唤醒?这只是开始。 当他开始为伊芙运功疗伤之时,惊喜地发现,伊芙体内,莫名地多了一股异常旺盛的“生命力”——姑且用生命力来称呼吧!叶孤云真的没法分辨那股奇力究竟算是什么。反正,它一定是“原始新生”带来的,它为后续的艰难的疗伤提供了无可比拟的巨大帮助! 疗伤的第一步是根治经脉的沉疴,拔除血脉的诅咒。叶孤云没法等待了,他不愿意看到伊芙不得不再继续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多一天多一时多一分多一秒都不愿意。 重整经脉的方式是暴力的。既然是乱成一团不着规律,寻常的整理方法甚至无法理出丁点头绪,那么,自该用最直接也最粗暴的方法,将经脉尽数打碎,然后重新铸就。 这个过程当然是极度凶险且极度痛苦。虽然有着叶孤云的引导,但也需要伊芙亲自调动体内外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去打碎、冲散和破开经脉中的每一个淤塞、错乱和截断之处,其中之痛苦,如敲骨,如抽髓,如鞭笞灵魂,若非亲历,绝对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何等难忍的煎熬。然而,正是在那股旺盛的“生命力”的帮助下,这个过程竟是在有惊无险中的安然度过。 每一次吐血,每一次脱力,每一次昏迷,那股“生命力”就会悄然涌现,几个呼吸之间,就让伊芙有所补充,重整旗鼓,然后再直面考验。这固然是好事(根本上杜绝了意外),但同时也难说是否是一种不幸,因为它让那极致的痛苦到来的更频密,更猛烈,更深刻些(晕都晕不过去,而痛苦却接连而来)。 不得不说,伊芙的意志让人惊叹,叶孤云从来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柔柔弱弱狡黠调皮满脑子都是各种聪明小算计的小姑娘竟也有这等钢铁般的意志力。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难理解。作为苏族人,从小到大耳闻目睹,伊芙对所谓的苏族人的宿命自有其独特的深刻的领悟,她也许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怀着最恶毒的血脉诅咒,哪怕她的姐姐和长辈一直出于关怀和保护而隐瞒于她。说到底,身体是最诚实最直接的明证,清楚地告知她真实的状况,让她知道自己如何也难言正常。她并未悲恸,因为悲恸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关心她的人伤心和煎熬。当然,也没法乐观以对,只能装作它不存在或者还没有发现的样子。和其他身受诅咒的族人一样,长期以来都未能找到解决方法的冰冷事实,让她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麻木以至绝望的。 但现在,她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被告知,血脉诅咒是能够拔除的...... 总之,当知道这种痛苦是摆脱自己那如最恐怖的梦魇般的血脉诅咒所必须承受的代价的时候,她的神色便变得无比坚毅——好吧,虽然过程中总免不了发出一些绵软的特别幼稚的又特别惹人哀怜(又萌又可怜)的呼痛声。 整整六个时辰! 伊芙咬牙坚持了六个时辰,叶孤云也咬牙坚持了六个时辰,痛极,疲极(身体上),也倦极(心灵上),终于,付出得到了回报,努力迎来了收获,伊芙那一身灾难般的残破经脉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超快进度重铸完成,百恶尽祛,焕然新生,总归能够像一个正常人——唔,多么悲凉的一点诉求啊...... 总之!沉疴,根治了!诅咒,拔除了!新生,到来了! 战胜了宿命! 但这只是疗伤前半部分,接下来,还要处理伊芙体内那多得不合常理的汹涌内力...... 第一八四章 交错的两天(四) 当此时也,伊芙体内的内力多到什么程度呢?略约等同于叶孤云一身修为的一半。 一半?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好吧,得首先知道一些基本的概念和背景。第二世时,在那个高手云能人辈出集的江湖,叶孤云也能被认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的武学奇才,“剑掌双绝”,“预备剑仙”,在穿越之前,他已是年轻一辈之首,甚至是,实战而言,已经凌驾于好些个声名显赫修为高深的老不死之上。而在这个世界,他又是单挑未逢敌手(目前而言),被评为“传奇之上,凌驾半神,抵近神祇”(略有夸张)的顶级强者。其修为之高,可想而知,便是只其一半,也已超然逸群,非同凡响。 而拥有这“一半修为”的伊芙,才开始修炼了多长时间呐...... 事实上,伊芙体内的内力的来源非常复杂。 其一是她先前不加节制地修炼所得来的“丰硕成果”,这占了小半部分;其二是叶孤云输送到其体内用以导引和援护而后余留下来的小部分内力,量很少,却难搞(不属于自身的);其三是疗伤过程中还在一直不断自外界涌入其体内的离散元气——也不知道这种完全无法解释的神异状况是因何而生的,或许,是来自其恶毒血脉的作为糖衣的一种馈赠?其四,占了最大最大的部分,来自于“原始新生”所带来的那股旺盛的“生命力”。 那股“生命力”其实一直都很温和很安分,但是,除了时不时地为伊芙提供体力和精力的补充外(这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它没有任何疏泄的出口。它没法疗愈伤势,也不用修补身体,而在内外的压制之下(叶孤云和伊芙共同导引),更别想强化身体,或者转化为魔力。它就只能静静地存留在体内,唯一能充分接触的,便是仿佛无处不在的内力。然后,当压制放开,它便如开闸的洪水,汹涌澎湃且势不可逆的全部转化为内力...... 换句话说,先前为重铸经脉提供了莫大帮助的那股“生命力”,这会儿却为内伤的疗愈制造了本不存在的一层更大的困难。 不管怎样,既然已成事实,那么也就唯有着手解决。如此巨量的内力自然不能由得它继续以游离脱序的形式存留在体内,而解决的方法主要有两个,一是排出体外,二是炼化收敛留为己用,毫无疑问后者是更佳的选择,但要办到这个就需要修炼更高明的功法,《清浊经》显然已满足不了需求。 于是,没有任何犹豫,叶孤云将只传给过那名故人的一门高深功法传给了伊芙,这门功法有个很熟悉很经典的名字:《玉女心经》。看到这个名字就该知道,它和叶孤云自己修炼的大多数武学的来历一模一样,都只是情怀的产物——呃,不要联想到舒淇和李丽珍啦,纯洁点,该往金大侠身上想。 与原著相比,叶氏的诸般武学,或取其神,或取其形,甚至只取其名,实质已大相径庭。但不要怀疑它们的精妙高深!到底是一个开足了外挂的穿越者窥破了武学的奥秘而精心设计出来的功法,如何能差? 《玉女心经》就是一门只取其名的自创功法,除了名字,和原著再无瓜葛,其本质就是一门经过反复增补反复提炼雕琢而成的最适合女性修炼的顶级内功心法,共分四篇,《繁花篇》、《秋水篇》、《冰心篇》和《仙尘篇》。 在叶孤云的引导下,伊芙轻易地就将第一篇《繁花篇》学会,并迅速练至圆融,进度之快,直让叶孤云瞠目结舌。而她体内的汹涌内力才耗去了三分之一! 无奈何,叶孤云只好接着将《秋水篇》传授给伊芙,只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相同的境况,竟再次发生...... 要不要这般天才?要不要这般妖孽啊? 叶孤云突然明悟,其实,伊芙才是真正的开足了逆天外挂的位面之子啊!和她相比,自己这个经历了两次穿越的“幸运儿”都还显得弱爆了啊! 话回正题,接下来还是要着手解决最后的一点小问题,毕竟就算在练成了《秋水篇》后伊芙体内的那股汹涌内力还留有五分之一。然而这五分之一却不能通过进一步修炼《冰心篇》来化解,因为《冰心篇》的修炼已涉及到境界的领域了,没有一定层次的感悟,勉强修炼,步履维艰之余,反会妨害自身。所以,只能选择将这部分冗余的内力疏泄到体外。 那么,该用什么样的疏泄方法呢?能起到疏泄内力的作用的方法不要太多! 叶孤云几乎是瞬间便有了决定。他想到了不久前才重新忆起又重新使用的一门绝学——六脉神剑!消耗巨大的它,不正好适合于当前的情境么?而且,内功已突飞猛进的伊芙,也是时候修习一门能用于实战的武学了。再者,照其特点,六脉神剑可谓是伊芙这种没啥实战经验的小菜鸟(大理世子不也是这样嘛)的最佳武学了。 当看到伊芙数度尝试之后终于能够搓动指剑,射出一道锋锐的无形剑气时,叶孤云便知道,这次疗伤,或者说这次灾厄,真的告一段落了。 收回内息,撤回双掌,长吁口气,接着叶孤云便开怀地笑了起来。 伊芙显然也已清醒,她拧过身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叶孤云使劲的瞧,双目熠熠生辉。她的身体还是裸着的,但她似乎并不介意就这样展露在男人的眼前——尽管也没啥可看的。 “怎么了?”叶孤云感到有些奇怪,“嘿,没事了!来!给爷笑一个~!”反正他自己是笑得很灿烂了,“能把你救回,真好!” 伊芙还只是盯着他,不知道算是抿唇还是翘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我却觉得,能被你救回,真好!” “是吗?” “当然。” “唔,真好。”叶孤云笑容不改,他摆了摆手,“但现在我们显然最需要洗个澡!瞧,这一身臭汗的......”方想站起,然而腿都还没伸直,忽而眼前一黑,又直挺挺地摔回了床上,恍惚和迷蒙中,他失去了意识...... ...... 港口。 迎接仪式已经来到了末尾,最后一部分,是升国旗和唱国歌。升旗唱歌其实是一项足够古老的用以展现荣耀凝聚人心的仪式,但直到共和国建立才被国父伊斯特指定为官方的一切正式活动前务必进行的一项规定仪式,甚至还将其记入宪法。而使团参访,显然属于官方的正式活动之列。 因为是在新月城,所以升旗仪式上至少都会出现两面旗帜,共和国的国旗自是必不可少的,另外一面则是作为新月城的标志以及爱希伦家族的族徽的新月旗帜。 至于唱国歌,之所以叫“唱”而不是“奏”,是因为在这个乐理和乐器都还很原始的时代,甚至还没有乐团的概念,所以不会有交响乐团,更不会有军乐团,没法现场演奏,因而只能靠着参与仪式的人员干嚎了。其实这或许是更好的方式,成千上百的人群一起高唱同一首歌的高涨氛围绝对不是相同数量的人群垂首肃立抿着嘴巴默默静听乐团的演奏可比的。 对于唱国歌之事,围观的这些新月城民众们倒是很赏脸,也不知道是真的非常爱国还是纯粹只是爱凑热闹,反正他们都在热情开怀地唱着,人群中的一些吟游诗人甚至拿出自己的乐器,乐呵呵地伴奏着,场面一片欢腾。 不同于那些无甚立场的小市民,费雷拉是个忠实的伊斯特主义者,他还是军人,而且身居高层,是共和国的将军,他对国家无比忠诚无比热爱——当然绝对少不了他们家族是这个国家中的既得利益阶层的因素——所以这会儿他正以最昂扬的姿态站立着,对缓缓上升的国旗行注目礼,并高声唱着国歌,看起来就是一名最慷慨激昂的爱国者,尽管此时的他心里略略有点郁闷。 费雷拉遭遇了点小挫败。 就在刚才,他卯足了劲甩出了一副高扬的姿态想要在第一面时来一个先声夺人,谁曾想瑟曼那老奸巨猾的老混蛋轻描淡写地就将他的示威化解于无形,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团上的感觉,特别憋闷。仔细想想,自己似乎还小小地出了个丑...... 「果然,搞政治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费雷拉有个优点,他能很快地认清事实,并对应的做出调整,所以,情知不可能在唇舌功夫上胜过这些老练的政客,他便决定用其他方法找回场子,譬如,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话说回来,直到现在他都还没见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呐! 「你是在躲吗?你躲不了的!」 升旗仪式结束了,整个迎接仪式也随之结束。相关的工作人员开始疏散前来观礼的民众,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划出道路,好让参访团的人员进入城中,落脚驿馆,以作休息。当然,如费雷拉、沙隆巴斯、提亚戈和小费米恩等首脑级人物及其贴身亲随是不用随着大队挤在寒酸的驿馆里的,他们的住处另有安排,保证贴心舒适,于情于理,新月城方面都不能怠慢了这些贵人。 事实上,沙隆巴斯和提亚戈根本不需要大公爵为其做出安排,他们在新月城里都有自己的住处,区别是沙隆巴斯的是属于其个人的,而提亚戈的则属于其家族的。尽管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房地产的概念,但很多有钱人已经晓得在繁华的大城市里购买一些房产以作投资或者资产保值,而永远人多地少寸土寸金的新月城显然是其中最优的选择之一。呵呵,可千万不能低估了人们在理财方面的精明,每个时代都不能。 人潮还在缓缓疏散,这些贵人倒是不急于立即离开,他们淡定地停在原处,“优雅”地等候着。场面?绝不至于冷清,先不说大公爵、图兰森以及何塞等制造话题调动气氛的高手,单是花蝴蝶一般的阿贝拉就足够让众人没法歇下耳朵和眼睛。 可不是么?阿贝拉毫无疑问是此时场中的焦点。她生动且风趣、优雅且得体地谈笑着,讲述自己的见闻,倾听别人的心声,她不着痕迹地带动着现场的节奏,让其按照自己的意愿一路行进,她还能照顾到每个角落,不让任何人感觉受到冷待。 这个西陲第一美人就是个标准的社交女王,她的交际技巧娴熟且精深,一颦一笑之间便搅动了风云,按下了任何竞争者的光芒,攫取了所有观众的目光,无论男女。 女的更在意其讲话内容和交互方式,都在津津有味有问有答地聆听她讲述的一些来自南方发达地区的潮流资讯和新鲜见闻,而男的更多的只是在欣赏此时的阿贝拉所展现的那种自信而妖娆的美态——好些个男人甚至顾不得身边已经开始抗议的女伴了,只晓得目光紧随,一瞬不瞬,色授魂与。 看到妻子如此出色的表现,费雷拉心里不由再次泛起一股无法掩饰的得意。 「她是我的!」 瞄了眼身旁故作矜持(他认为的)的大公爵,费雷拉觉得反手打脸的机会到了,于是,轻咳了两声,他向后者问道:“趁着有空,公爵阁下,难道我们不应该将身边的诸位英豪相互介绍一下吗?嗨,到现在我都还只认识图兰森和何塞两位嘴皮子特别利索的先生呐~!” 不待大公爵回应,他径自拍了拍手掌,又指了指身后的他的四位战将。 “来!先给诸位介绍一下我的部下......贝罗、布莱默、德欧兰、雅思敏!我的四位得力助手!传奇等级的强者!嘿,你们!跟诸位‘先生’打个招呼!” 四位悍将依言照办,但他们打招呼的方式显然不是恭敬地施礼,而是摆出自认为最凶悍的姿态,高声地自我介绍,为自己的勇武做一番展示,譬如握着武器突然来一个战吼什么的。 嗯,姿态实在不太雅观,道是失礼绝不为过,但震慑力十足。起码新月城方面的一些人确实被吓到了,心神一颤,身体一晃,连手上拿着的小东西都失手掉落,还差点没尿出来——刚才不还在其乐融融地欣赏着大美人的吗?咋画风说变就变了呢? 都被吓倒了吗?大公爵当然没有,只是心下不免苦笑,对方的由头如此理直气壮,这一回的攻势是没法轻巧卸开的了,无奈何—— “这是我的两个儿子,罗契、弗兰克;这是我的女儿,薇丝;护卫队队长,沃卡尔;新月骑士团团长,厄登......” 底气不足,自然连自我介绍都绵软无力,必须承认,新月城一方已经重挫一局了,没有人能够在费雷拉及其四名部下的气势下表现正常。 罗契不能,弗兰克不能,硬气的沃卡尔也不能,便是薇丝也不得不收起平时的骄傲高冷。武职最高最具实力理应最有底气的厄登却连面对那四名部下时都显得怯怯的,更别说和费雷拉对视了...... 至于其他人,各种顾问各种官员的,更是一个个都将怯色挂在了脸上,也就守备官隆东是个黑人,陌生者没法在那张浓重如墨的黑脸上看出异样来。 前后对比是如此强烈,便是再愚鲁的人也该看出孰高孰低,孰强孰弱,孰气焰嚣张孰怯懦畏缩了......哪怕后者其实占据着主场之利。 这......真没办法。 人的名,树的影,名声这种东西自有其独特杀伤。“传奇位阶”很有威慑,而在此之上,“屠龙者之榜前十”、“大陆最顶级强者之一”的名声就更更更有威慑了——十倍都可能不止!然后,再加上一个“西陲第一国防军司令”的高贵身份,简直让费雷拉在某些人眼中直如神祇。 这种人在新月城中可能还不少! 好吧,大公爵能够理解众人的这种表现,但不代表他能够接受这种表现。默默地,在心里为好些人标上了个大大的叉,同时他还在构思着反击之法——也不求反击了,只求能够抹消掉已经产生的正四处挥发的极为恶劣的影响。 但他没来得及—— 费雷拉非常满意这番耀武扬威的效果,但他的目标并不止此,最重要的那个竟然还没见到!怎能饶了他?于是,迫不及待地,他追问道:“公爵阁下,怎么没见到你的那位新任的首席顾问,大名鼎鼎的异界强者,‘黑衣魔鬼’,萨菲厄斯·叶呢?” 这话说得......太有“味道”了。话语中的每个形容词都用上了特别的语调,嘲弄和敌视的意思明显得连小童都能听得出来,费雷拉这是根本不加掩饰了。 挫败和意外让大公爵有些愣神,骤然听到问题,下意识地,他就以一个此时此刻自己最不想呈现的温顺姿态回答道:“噢,萨菲厄斯啊,他有些紧急的私人事务需要处理,所以未能出席......”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费雷拉不待大公爵解释清楚便仰头大笑起来,“他以为我是来找他麻烦的吗?” 他也没准备让人回答,马上,又放出了连串炮轰—— “没错!我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他猜对了!很聪明!头脑很清楚!” 他竖起了一根拇指,但紧接着又翻转手腕将它倒竖而下。 “所以他这是害怕得躲起来了吗?连见我一面的胆量都没有,是吗?” “哼,处理紧急的私人事务,多么巧妙也多么耳熟的借口啊~!” “我应该认为他是机智、有觉悟呢?还是应该认为他是骗子、懦夫、无耻鼠辈呢?” 火力全开,炮声隆隆,尽管对准的目标是不在现场的一个人,但新月城阵营的一些人士已经像遭受到波及一般,心惊胆战,畏畏缩缩,心底里甚至愿意认为费雷拉说的都是对的了。 其实嘛,也无怪乎他们对叶孤云没有信心,这位新任首席顾问总是神神秘秘的,深居简出,轻易不出现在人前,没有交际,不参加应酬,也没有显眼的能够被看到的真正出自其手的功绩,所有的事迹都只出现在传闻之中,甚至连长相,都只有寥寥数语的文字印象......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对他投以信任啊...... 不过呢,每当有龙傲天像现在这般装逼装得突破天际不给他人留有一点余地的时候,都总会有给力的反抗者跳出来啪啪打脸,如果不是,这个龙傲天要不就是位面之子,要不就是网络小说的主角,而费雷拉显然两者都不是,所以......都懂的。 一个清越的女声从人群之后传来,能听出怒意,但却自信而又笃定地回答了费雷拉的问题:“你应该认为是自己足够幸运!” 一,二,三。 三道美丽的倩影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来到了前方,直面费雷拉。 氛围,陡然凝滞,然后急转直下。 第一八五章 交错的两天(五) 突然出现的三女是安妮、帕梅拉和吉安娜。 听信了奥斯玛大法师的说法,五侍女格外看重今天的这次其实不见得是那般重要的迎接仪式。为此,她们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便是连人选都是经过好生计较而决定的:米兰达太羞怯,泰勒太迷糊,不适应于大场面,为免出糗,于是主动留守,而且老爷和伊芙情况未明的现状也确实需要留人照应;安妮是必然要出席的,但一个人似乎稍显势单力薄,所以气质高贵心思玲珑的帕梅拉也伴随而来;至于吉安娜,姿容绝世且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简直是撑场面的最佳选择——好吧,其实只是为了凑齐更为合适的三人之数罢了。 种种讲究,所求却是简单而唯一,不堕了老爷的颜面。而现在,听到有人大放厥词,对老爷展开无理更无礼的炮轰,她们仨又岂能忍气吞声无动于衷?所以,她们出来了,愤而反击。 那么,又是因何而氛围凝滞,继而急转直下呢? 因为,随着她们的出现,所有人都有一个感觉,刚才还无比惊艳的西陲第一美人阿贝拉,其丽色竟然被这三人生生压过了!他们都惊讶地发现,这三人竟然......容颜都比阿贝拉美!身段都比阿贝拉惹火!风采都比阿贝拉夺目!甚至连身高都比阿贝拉高!对比之下,阿贝拉没由来地就突然变得像是个粗短媚俗的乡下妇人...... 并不是阿贝拉的衣饰和妆发有什么问题,更不是她本身的姿色有所不如,事实上在三人出现之前能够轻轻松松地艳压全场就能说明她这位西陲第一美人的无双丽色是货真价实的了!只是,她实在有够不走运...... 为了满足丈夫在人前炫耀美妻的那点男人虚荣,阿贝拉今天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将自己打扮得最为漂亮了:身上穿着的是一袭出自名家之手的华丽绚烂的宫廷长裙;以最高档的化妆品在脸上化了个最精美的妆容;秀发巧妙地盘起,梳成一个南方的发达大城市时下最为流行的华美发型;手上、胸前、脖子间、耳垂上、秀发之中,佩带着以珍稀宝石为材料的、由首都最著名的珠宝匠精心打造的一整套炫目到极点的首饰;当然不会忘了给自己喷上那每年产量只有十数瓶的、一滴就值好几个金币的最高档香水。 阿贝拉的努力是成功的效果绝伦的,她让自己化身为一只冶艳无匹的花蝴蝶,在人群中翩翩起舞,高低起落,风华尽显,让女的羡慕崇拜,男的深深迷醉——然而,面对突然出现的三个女人,她却感到无力对抗,败了,败得清晰莫辨毫无争议。 首先出现的是三双又长又直的大长腿!没有长裙也没有裤子遮掩的、将本我的优美形状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大长腿!——这在当下是一种极为大胆的做法,轻易就会被标上放荡的标签,但是她们就是能巧妙地避开了类似的指控。 大长腿不是赤裸的,她们的外面裹着一层似若皮肤的紧紧贴合腿部曲线的黑色丝袜。特别轻,特别薄,有透明度,隐隐约约地透出丝丝肉光,分外诱惑。而紧束的黑色则让这份诱惑附上几分神秘,同时将大长腿本就美好的曲线修饰得更为精致动人,使观者欲念横生,忍不住想要抚摸。丝袜的触感自是极好的,根本不必用手去体验,光凭肉眼都能感受到轻抚其上时的那股细腻爽滑。而这些都只是静态的美,真正的万种风情,其实还蕴藏着美人款款行走双腿交错摆动之时! 放荡?我可没有露出一寸肌肤!但我就是能做到勾魂夺魄! 勾魂夺魄?是的。三双大长腿是如此耀眼,以至于一出现便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男的瞪圆了眼狂咽口水,女的撇着嘴暗骂不要脸一边却幻想自己穿上的情形,之后才晓得抬起视线打量她们的主人。 嗯?这么简单?但......怎就感觉特别美呢? 三人穿着的都是oL套装,老爷说了,这是他的家乡的女性正装,几乎适合于所有正式场合,倍显干练和庄重。而今天的这个迎接仪式可不就是一个正式场合么?只不过——显然,当下的人不会有oL套装的概念,他们看到只是统一的短裙+衬衫+短外套的一种着装组合。 那么,三人真的穿得一模一样吗?不是的,细节之处展现着显著的不同,安妮更强调端庄,帕梅拉更在意格调,而吉安娜......没什么重点,只管美就可以,她把正装当作时装穿了,她不过是在肆意地表现自己的青春性感娇俏可人而已——从她那特别短的甚至不能完全遮盖吊带丝袜的蕾丝上沿的裙摆就能看出。 在众人眼中,看不懂的何止是这些深奥的小细节?最根本的,他们怎么都搞不清楚,短裙、衬衫和外套,明明每一件单拉出来都是如此平凡简约——顶多能够称得上精致,但如何也比不过阿贝拉的宫廷长裙的华丽绚烂——缘何组合在一起就会表现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独特美感呢? 是因为那合体的版型和剪裁?好吧,这几只小妖精要命的身体曲线确实被这身打扮展现出来了——看到的不多,更多的只是想象得到的。她们没有多余的肌肤和器官的暴露,但你的脑海中就是能够脑补出挺翘的臀、纤美的腰、挺拔的上半身以及将它们勾连起来的曼妙线条!何其销魂!妙!实在是太妙了! 就这样吗?好像还不太够...... 那么,又因为强烈的对比?对的,这很重要!试想,在一堆贵妇中央,清一色的宫廷长裙和一个赛一个华美的造型之间,突然出现了几道自信干练妩媚大气的职场女郎的身影,其冲击是何等剧烈?会不会有耳目一新的感受?会不会有惊艳无比的感觉?会不会有自认不如的错觉?——唔,就是这个理儿! 嗯?还不够?......管他呢!反正,三女的oL套装,很好很美丽,就算不能真正意义上的艳压全场,也足够将阿贝拉的风头强压下去。 阿贝拉只是在着装上输了吗?不是的。妆容、首饰、发型乃至是香水,全方位溃败。 首先是妆容。阿贝拉不是穿越者,她没有外挂,她鼓捣不出超越时代的先进产品,所以她只能用惯常的能够找到的那些古老化妆品来上妆。既然古老,效果肯定是不够好的,然而阿贝拉足够聪明,她知道如何最大程度的利用“西陲第一美人”的天生丽质的优势,寥寥数笔,浅浅淡妆,就将自己的面容妆饰地精致明艳,更显风情。 只可惜,她所面对的正正是穿越者啊。有着全套的现代化妆品和成熟的现代化妆技术加持的三女自然在妆容的对比上轻松地实现碾压。 尤其是安妮,她是典型的白人美女的脸型,五官深邃,线条明朗,而且气质偏于成熟,最为适合浓妆,于是,化妆技术的精妙之处就在她的脸上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展现,呈现在众人眼中,便是一副几乎找不到缺点的完美容颜—— 精致纤美的两道柳眉,裹在小烟熏妆之中的一双妩媚动人的眼,经过粉底修饰的细腻光滑白里透红没有雀斑也没有瑕疵(雀斑、瑕疵,白人脸上屡见不鲜)的脸,以及......两瓣鲜艳欲滴饱满诱人的烈焰红唇! 安妮的唇本就格外丰润,唔,也可以说嘴大,略显突兀,往日总是烦恼难以修饰,而现在,唇膏出现了,更有合适的先进的唇妆技术,于是,缺点被掩盖了,丰润却被加倍凸显,这道丰唇终于绽放出其本来应有的耀目魅力! 总之,绝美!女神!这还是安妮为了配合一身正装而有所克制没有用力往美艳的方向化了! 凡事最怕对比。 一经对比,阿贝拉那副在惯有认知中算是精致的妆容顿时显得粗糙无比。而其影响更是深重,众人心中骤然浮起一个念头:呃,似乎......若论颜值,所谓的西陲第一美人,还比不过萨菲厄斯阁下的三位侍女呐......呸呸!怎么可能?这不合理! 有什么不合理的?化妆术若无神效,又岂会被曾经及即将深受其害的各位男同胞们戏称为易容术?(可别告诉我你们没有见证过貂蝉变母猪的卸妆过程......) 好吧,妆容又完败了!接下来......饰品? 噢!不! 看到三女耳际或硕大或精致或只有单只的造型新颖前卫充满想象力充满设计感的金属耳环时,阿贝拉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大件小件红红绿绿的各种宝石首饰是如此艳俗矫情...... 那么,发型?看到三女各不相同的精巧繁复的发型,阿贝拉连较量的兴趣都没有...... 最后,香水? 提起香水,嘿嘿,阿贝拉可是信心满满。因为她已喷上了“世所公认的”、“不存在疑问的”世界上最高档最美妙的香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然而,只是稍稍靠近,她便脸色大变—— 这香......怎的如此清新?怎的如此怡人?怎的如此馥郁?而且,三者还各不相同,兀自独具韵味,精准地切合主人的气质......他喵的,要爆粗了啊!怎的如此梦幻? 呃,可别忘了......还有身材和身高。 阿贝拉是当下审美中最为推崇的那种丰腴美人,大胸巨臀,漫画人物般的爆炸曲线,“实战利器”,满满的肉欲,满满的诱惑。一走一动,总会伴随阵阵臀波乳浪,晃得人两眼发直呼吸不畅。相应地,她的身材比例可能不够完美(当然当下还没有身材比例这个概念),她的腿丰盈有余然修长不足,只比上身稍长,整体而言便是那种典型的55身,离黄金比例有点远,因而,若论美感,必定是比不过对面的三只长腿妖精的了。但是,无所谓,时下最是流行裙装,穿上合适的裙子,就能很好地遮蔽这一短处。两类身材,两相比较,确实,还可以说各擅胜场不分轩轾啦...... 而在身高方面,阿贝拉本来就是有名的高个子美女,她一向都不会在这方面吃亏,然而...... 对面的三女,蹬着作弊神器啊! 原来,一双精巧的、美观的、带着细长高跟的鞋子就能起到如此神妙的修饰作用...... 身高更高了,本就窈窕高挑的三女加上十余厘米的鞋跟一下子将阿贝拉衬托得又粗又短; 比例更好了,本就长得过分的三双大长腿在高跟鞋的作用下达至一个夸张的程度,美感爆棚,惊爆了所有的眼球; 然后,因为站姿和走姿的被动改变,身形更挺拔了,体态更婀娜了,风姿更绰约了...... 一切一切,都更美了! 「我想要有!我必须要有!!」 只是......就在此刻...... 败了,真的败了,全方位溃败...... 阿贝拉仿佛已经能够听到自己的心破碎掉落的声音...... ............ 阿贝拉心里的复杂思量还没有别人能够了解,当下,众人都只有一个感觉,突然出现的三个女人,真美,美绝了,比所有人都美,赏心悦目,叹为观止。 场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顿,所有人包括费雷拉都处在短暂的失神之中,但他到底是有数的顶级强者,很快便清醒过来。 “你们是谁?!” 费雷拉的喝问中带着勃然的怒意,不仅因为对方敢于朝自己呛声,还因为阿贝拉——费雷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妻子脸上的异常神色,熟悉其性情的他自然立刻就将妻子的想法猜到个大概,于是,他生气了。 「竟敢冒犯我的阿贝拉?!!」 第一八六章 交错的两天(六) “你们是谁?!” 费雷拉的怒声喝问很有力度很有气势当然也很有作用,话音落下,众人心头顿时一凛,氛围亦为之一肃,三女华丽现身带来的惊艳和迷醉被涤荡一空,首当其冲的安妮更是被震得脸色煞白身体轻颤,也就是存于心底的那点“不能堕了老爷颜面”的执念让她能咬牙强撑不致失态。 顶级强者之怒,可不是玩闹,可不是说笑,连沃卡尔这样的硬汉,薇丝这等心高气傲的年轻天才,乃至周围的一大群手握权柄的达官贵人,都没法在费雷拉的威势下保持镇定,更别说安妮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女了。 她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 意外地,虽然也没有好上多少,但帕梅拉的表现竟然犹在安妮之上。她看起来就像个久经考验的女贵族女商人女外交家,便是同样慑于费雷拉的威势而无力挣脱遑论反击,总归是能保持气度不至慌乱,反正,绝对要比周围那些已被吓得像只鹌鹑一样的夫人、小姐乃至是先生们强上太多。 最后,吉安娜...... 呃,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完全不拿费雷拉的威势当一回事。 “就你?” 吉安娜踏前一步,抱着双手,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费雷拉一番。 “乡巴佬!俗不可耐!” 一撇嘴,翻了个白眼。 “还没有资格知道我们的名字!” 一片寂静,不,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场中那个美绝了的小姑娘,都在为她正面冒犯费雷拉的壮举震撼不已,当然,也困惑不已——她哪来的胆量?她哪来的能耐啊? 便是费雷拉自己也觉得特别有意思,所以,他决定戏耍一下这个难得的“可爱”的小姑娘。 他也抱起双手,也歪着脑袋,以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就是男人恨不得将女人立即扒光压到床上的那种目光,上下打量起吉安娜来。然后,指了指自己,扯着嘴角,森然地说道:“我?乡巴佬?” 他认为这样“男人”的回应方式足以将吉安娜吓倒,能让她好好地领略一番来自世界的恶意,懂得什么叫敬畏和谦卑。而不是以“说教”的方式来科普自己的力量和威严,对于那些过分天真的人来说,“说教”不管用。 这样的方式屡试不爽,而这回更是简单,脸上的“侵略性”根本不必硬装出来,他又不是圣人,看着小姑娘绝美的容貌、诱惑的着装和销魂的大长腿,他也是会“觉醒”的,也会有将她摁到床上肆意鞭挞的冲动,这种冲动还尤其强烈。 偏偏,这一次却真的失效了。 “哧~!一身艳俗,又红又黄的,像个大橘子!哈哈~!还有那滑稽的灯笼袖和拉夫领!都什么年代了?还打扮成这样?你不是乡巴佬还能是什么?”嗤笑着,吉安娜对费雷拉的一身着装大展毒舌,尽管后者的神态确实有够侵略的,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的意思,倒是有浓浓的厌恶和恼怒,“喂,够了啊!一双狗眼,色眯眯的,往哪瞅呢!啊,我错了!你可不只是乡巴佬,还是一只癞蛤蟆!” “癞蛤蟆?”虽然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但费雷拉还是下意识地表现出纳闷之色。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吉安娜一脸鄙视,“你就是那只盘腿坐在池塘边上望着美丽的天鹅流口水的癞蛤蟆!臭不要脸!没有自知之明!哪怕池水就在身前,也不懂得探头过去照照,瞧瞧自己是多么的龌龊丑陋!” 皱着鼻子,她继续放毒:“还有还有!安妮说得太对了!你就是个幸运儿,唔,一只足够幸运的癞蛤蟆!也就是我家老爷今天有事没来这里,否则——哼哼~!敢这样瞧我?我还不让他将你揍成猪头!”说完,吉安娜还示威似的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那模样,很萌,很美,很勾人。 再次死寂。 一群人几乎已呈石化状态。 费雷拉脸色铁青,一手已握上了剑柄:“婊子,你还真以为我不会动怒是吧?” 吉安娜俏脸一扬:“要打架是吗?难道我还会怕你?” 呃,好吧,只能说,吉安娜这是无知者无畏了。她确实有着一定的战斗力,但在费雷拉这个层次的人物面前,真的是还远远不够看的啊。 ...... “死丫头!凑什么热闹啊!” 远处,一直窥视着场中一切的午夜女士已气得周身风雷涌动,这费雷拉,可是连她都需要深深顾忌的狠角色啊! 不管怎样,不能让吉安娜受到伤害! 素手一振,轻岚乍现,凯瑟琳已准备好随时出手了! ...... 情况并未紧急。 大公爵不是庸人,罗契、弗兰克等人也不是,他们自不会窝囊地任由对手在自己的主场随意制造杀戮。另外,便是身为客人沙隆巴斯和小费米恩都不愿意在欢迎自己的仪式上看到血腥。更何况,经过吉安娜的这番胡搅蛮缠,众人心里对费雷拉的敬畏已不知不觉地弱上了几分,起码不会连对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咳咳~!”轻咳两声,大公爵靠近了费雷拉,“将军阁下,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他朝对方展露了一个含有意味的笑,“她只是萨菲厄斯先生的一个侍女而已。” 身份固然能带来荣耀,但有时候却会成为挤兑自己束缚自己的东西——嘿,你可是将军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为难一个侍女?小气了啊~!失格了啊~!传出去还不得笑死人?你的气度呢?你的风范呢? 费雷拉松开了手,深呼吸几下,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抬起头,瞪了吉安娜一眼,想着要不要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说法来教训对方一番好找回一点场子,却又听到对面传来的一串冷嘲。 “哟~!乡巴佬还不服气是吧?行!有种你就跟我来!本姑娘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时尚!什么才叫品位!什么才叫前卫!让你晓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多么的老套!多么的艳俗!” 大公爵等人再次愕然——姑奶奶,给您跪了!您、您这又是闹什么呢? 只有亲近的安妮和帕梅拉才了解吉安娜的清奇脑路——这丫头,又是在变着花样为自家的体验店做推广了...... 才刚刚平静的水面似乎又要汹涌起来,掀起轩然大波,然而阿贝拉阻止了一切。 “真的么?”蜜糖美人盈盈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甜甜的笑意,她似乎已从巨大的挫败中回复过来,“我倒真有兴趣了解一下你口中的时尚......” ...... 入夜,叶孤云家中。 叶孤云悠然转醒,睁了睁眼,然后猛地一坐而起。 “老爷,您醒了?” 旁边,传来了泰勒惊喜的声音,“感觉怎样?还好吗?” 叶孤云根本顾不上其他,第一时间就是焦急地发问:“伊芙呢?伊芙怎么样了?” “伊芙?安啦!她没事!” 这样笼统的答案不是叶孤云想要的,情急之下他也不想再和性子迷糊的泰勒纠结了,干脆翻身下床,自己亲自前往查看。 然而他却被泰勒强硬地按回床上。 白了男人一眼,泰勒教训道:“蒂莫梵先生说了,您需要好好休息!” 呃,侍女教训老爷......或许只有这里会出现这等奇景了。 “您的这次晕倒,就是因为消耗太大,身体过分透支,以致脱力昏迷!”泰勒又拿起了一个古怪的水果,送到了叶孤云手中,“蒂莫梵先生还说了,您得吃了这个!它能补充您的身体虚耗,助您休养恢复,不至于让透支真正损伤您的身体。噢,这个果子可是蒂莫梵先生独家宝贝喔~!” 叶孤云一脸无奈,扬了扬手:“可我......” “我知道。”泰勒一把打断道,“担心伊芙嘛!不是告诉您了吗?她没事,很好!” 看着叶孤云焦急又郁闷的表情,泰勒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吧,我知道您想知道得更多~!” “她没事,真的没事。洗过澡,吃过东西,看过诊——蒂莫梵先生的诊断,确定无事后,就到床上睡觉去了~!” 泰勒的小调皮只会让叶孤云摇头失笑,倒是听完了伊芙的概况后他的脸色随之变得特别古怪。 “怎么又睡觉了?” 她受伤昏迷时,自己是醒的;把她救回后,她倒是苏醒了,自己却晕倒了;等到自己清醒过来,她又在睡觉之中...... 什么鬼!很好玩么?还有完没完啊? 第一八七章 交错的两天(终) 伊芙的房间。 叶孤云和蒂莫梵站在床前,看着女孩安稳静谧的睡颜。 笑了笑,替女孩掖好了被角,叶孤云向蒂莫梵指点示意:“出去聊。” 转移至客厅,相对而坐。 也不耽搁,蒂莫梵直截了当:“萨菲厄斯先生,你要有心理准备,伊芙的这次昏睡,很可能将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一天?三天?或者一周?说不准。” 叶孤云揉了揉眉间:“为什么会这样?” 他已替伊芙把过脉,脉象平稳有力,照见勃勃生机,怎么看都是个再健康不过的人,他实在没法从中找到任何异样。 蒂莫梵沉吟了一番,抬头却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认真地看向叶孤云,他又补充道:“你知道的,苏族人的血脉是个知识之神欧格玛也没法理出头绪来的复杂难题,它的混乱莫测堪比那无穷无尽的无底深渊!唔,虽然你说你已将伊芙的血脉诅咒根除——姑且这么认为吧,但是,真的能保证里头一定不会还残留着什么隐藏的致命症结吗?” 叶孤云哑然。 蒂莫梵又道:“我只有一些基于表象的结论。” 叶孤云连忙说道:“请说。” 摩挲着下巴,蒂莫梵缓缓说道:“伊芙似乎非常缺乏、不,渴求能量。你知道吗,在你昏倒的那段时间里,大多数时候,伊芙都在进食之中。她说她非常饥饿,而我们则惊讶于她的食量。她连着吃了好几个人的份量的食物,却仍未满足。于是,我便让她吃掉大公爵送来的奇异朱果——这种异果具有不错的疗伤作用,但其最显著的效果是补充能量,它很能抵饿,一颗就能让一个正常人整天都不需要进食。然而......” 蒂莫梵的脸上不由浮现了怪异的神色:“伊芙吃了整整三颗!不,应该说,伊芙把大公爵送来的奇异朱果全部吃完了!我确信,如果还有,她一定能继续吃下去......” 叶孤云大囧。 美美哒伊芙,这就变成了一只贪吃的小猪了? 蒂莫梵接着又说:“后来,我干脆将剩下的那点‘原始新生’也送给伊芙当甜品了——这是我第一次将它当食物用......”连连摇头,苦笑不已,“之后,谢天谢地,她终于吃饱了。然而在满足了食欲之后,她便开始变得嗜睡,便是守在你的床前,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也无法阻止她进入沉睡。” 叶孤云沉默了,既感动又心疼,想了许久,抬起头,皱着眉说道:“食欲大涨的状况不是突然出现的,之前伊芙开始修炼我的功法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迹象......对了,她的血脉诅咒也是通过基于相同理论的一种疗法祛除的,而现在她更是练成了另一套更高级的功法......所以,两者必然有关联......”看向蒂莫梵,他问道,“你怎么看?” 蒂莫梵回应道:“哈,我真的非常好奇你的功法和她的血脉究竟产生了什么玄妙的相互反应......”又摇了摇头,沉声说,“我没法替你解释这个,我只能通过自己的知识体系来尝试找出答案。疯狂攫取能量,然后进入休眠......这样的表现,令我立刻联想到两种状况。幼兽乃至是胚胎的发育,或者进化。” “你是说......” “我不知道伊芙的血脉里到底包含了哪一种神秘生命的血统,但真的很可能是因为那道神秘的血统被充分激活,它刺激着伊芙的身体进行进一步的发育,或者进化。” “可是......” “为什么那道血统原来一直在隐藏?我猜,很可能是因为受到血脉诅咒的严格压制,而现在,血脉诅咒已经被你祛除了。” “那么......” “结果有好有坏。如果是发育,那么伊芙很可能会快速地回归到她这个年龄本应有的样子;如果是进化,结果就难料了,毕竟谁也不会知道进化的方向到底指向哪里,可以是人类,也可以使怪兽,也许是天界的神使,也许是深渊的恶魔......” “唉......” “不必担心,再过几天就能确定到底是发育还是进化了,毕竟,进化时总是伴随着各种异象,譬如,结茧、长角、蜕皮什么的。而且,不管是发育还是进化,伊芙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不是么?” “呃,是的。”叶孤云摇头轻笑起来,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元素裔动植物学家,他笑得更轻快些,“蒂莫梵先生,和你谈话总是轻松愉快,我只要说出开头,你就能把我想知道的给予完整的回答......这是一种美妙的体验,谢谢你。” “不客气,”蒂莫梵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啊,我坚信这点!”蒂莫梵大笑,“为了你的学识,便是让我丢尽颜面也要成为你的朋友!唔,谈起这个,我又无法按捺求知欲了!萨菲厄斯先生,能为我讲讲你所谓的丹药吗?还有那人参?以及别的异界植物?” 叶孤云条件反射般冒出了一阵冷汗,这蒂莫梵,看起来是和奥斯玛大法师一样的好奇宝宝啊!他可没忘了当初被大法师纠缠了几个小时连续疑问轰炸的可怕体验! 不行!必须得糊弄过去! 用什么借口呢?有了。 “那个...有机会的。对了,奥斯玛先生呢?怎么不见了他?” “他早早走了,确定你和伊芙都无恙之后。”蒂莫梵摊了摊手,“他似乎对你很有信心,他的原话,‘萨菲厄斯这种人间祸害,只要一口气没断,决计死不了’!” 叶孤云扬了扬眉,抿嘴笑道:“嗯,这很有奥斯玛的风格。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反击?好吧,诅咒他做实验时右手边永远找不到玻璃棒~!” 蒂莫梵一脸黑线:“这是什么诅咒?” 叶孤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呃,这是我学生时期经常遇到的一个小困扰......对研究者来说,这已足够可怕了,不是吗?” 蒂莫梵脸上的黑线更重了:也许,这应该是个笑话? 好冷,好无聊...... 场面?好尴尬哦...... 幸而此时,安妮三女正好从外头回来。一进客厅,看见了正悠然坐定微笑望着她们的叶孤云,瞬间有所明悟,惊喜浮于脸上,化作了三个灿烂的笑容。吉安娜更是连蹦带跳地扑将过去,一屁股坐入老爷的怀中,然后打横身体,仰躺而下,公主抱般卧在男人大腿之上,兀自扭了扭身体,找到个最舒服的位置。 这妞儿,真的是一点都不顾忌还在客厅里的蒂莫梵啊。 “哎哟~!累死咯!” 然而叶孤云似乎也不将蒂莫放在心里,紧了紧怀抱,将吉安娜抱得更安稳些,接着便爱怜地打量起怀中的姑娘来。 吉安娜俏脸刷得红了,既是羞涩又不愿意离开这温暖的怀抱,想起什么,她问道:“伊芙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叶孤云温声答道,一边已主动替吉安娜脱下了高跟鞋,握上那形状姣好的小脚,默默地按摩起来。 “喔~~!”吉安娜顿时舒服地轻吟出来,“这高跟鞋虽然穿着挺美的,但真的对脚不太友好啊!唔,今天穿着奔走了一天,好酸,好疼,感觉双脚不属于自己了~!” “这是你还不太适应。当然,高跟鞋确实不适合长期高频率穿着......”一转头,叶孤云又对另外两女说道,“你们也会累的,赶紧脱下吧,用热水泡一下,或者按摩,”紧接着又谑笑起来,“也需要我帮你们按摩是吧?” 尽管心里很想,但嘴上只能坚决说不。蒂莫梵还在呢,怎好做这些私密的亲昵之举?可不比吉安娜那无所拘束的疯丫头,安妮和帕梅拉到底还是讲究点矜持和仪态的,没法做到完全不顾及外人。 「这是他们的常态啊!」 看到眼前的场景,蒂莫梵心里闪过了许多念头,荒唐、过火、有失体统......却也感到温馨好笑,在此之余,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也许,这就是这几位出色的姑娘——尤其是高贵的吉安娜愿意死心塌地地跟在他的身边的理由吧?」 揉捏着吉安娜的脚,忽而叶孤云才后知后觉地发问:“你们今天是去了哪儿?” 吉安娜当即瞪大了双眼:“嗯?你忘了?三郡参访团的迎接仪式啊!吼,你一直在房间里为伊芙疗伤,我们只好代替你出席了。” 叶孤云脸色一僵:“呃,真忘了......” 吉安娜撅起了嘴:“哼,这都能忘!亏我还为你立了个大大的功劳呢!” 旁边的安妮忍不住白了这丫头一眼,笑斥道:“胡说!明明是惹了个大大的麻烦!” “哪有!”吉安娜不依了,从男人的怀中一把坐起,惹得后者一阵龇牙——小翘臀的突然挪移还是会让某些软肉吃痛的,她上下挥舞着粉拳,看向安妮,一脸气愤的样子,争辩道,“就是个大大的功劳!我搞定了那只癞蛤蟆!” “癞蛤蟆?”不仅叶孤云,连蒂莫梵都是一副问号脸。 “呃...就是费莱拉?拉费莱?还是费拉莱?”仰着头,捏着下巴,吉安娜使劲的琢磨着。 可悲的老费,连名字都没被人记住。 “是费雷拉!”安妮没好气地替其回答,“拜托你邀功之前先把目标的名字搞清楚!” 接下来,安妮和吉安娜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把白天在迎接仪式上经历的所有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 “之所以这么晚才能回来,是因为被那将军夫人缠住了,她问了我们好多好多问题......”吉安娜皱起鼻子吐槽着,忽然笑颜一展,“但最后她还是答应了明天就到我们的体验店里参观。嘻嘻~!这广告打得好吧?她可是将军夫人喔!示范效应可大咯~!” 众皆苦笑。 安妮再次没好气地驳斥道:“你可别忘了人家的夫君是要来找老爷的麻烦的!” “那有什么?”吉安娜不屑地撇撇嘴,“到头来不还是注定要被老爷揍成猪头?” 第一八八章 难受的费雷拉(上) 连名字都没被人记清楚的费雷拉大将军现在很烦扰,真的。 他的心情就像身前地面上的那张被他扔出去的草纸,破损、污秽、皱巴巴的、被人反复蹂躏。 整个新月城,敢于蹂躏他的心情的只有那个愚蠢而自大的侍女,他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都还没一剑劈死那个胆大包天粗俗无礼胡搅蛮缠的小婊砸。 乡巴佬?癞蛤蟆? 可恨! 一想到瑟曼、沙隆巴斯,理应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小费米恩,甚至是罗契、弗兰克和提亚戈等小辈看向自己“饱含深意”的异样眼神,费雷拉就气得浑身发抖。 将军一怒,众皆畏威,于是本来该有的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告吹了——虽然所有人都不在乎甚至厌烦这种繁重无趣只是例行公事的所谓“盛宴”。 第二天,清早,费雷拉辗转醒来,愕然发现往常总是慵懒难起的妻子今天竟然能够早早起床且已梳洗完毕,正在动手装扮着她的一身行头。 费雷拉知道,妻子这是热切期待着并身体力行地精心准备着今天到那所谓的体验店的参观之旅,他知道妻子是真的对那侍女口中的所谓时尚深感认同并心向往之,他更知道,昨天妻子之所以亲自出面缓和气氛保下那名侍女,除了避免让他在初来乍到之时就和爱希伦家族闹得太僵之外,还有一层关于个人争胜的考虑。 阿贝拉昨天败了,关于姿色的所有方面都败了,一败涂地,一塌糊涂。 虽然天生高傲,但也有雍容的气量,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但她不服输,绝不服输——她是西陲第一美人,她天生丽质,她艳绝群芳,她高贵荣耀,怎么会比不过一群低贱下流的侍女? 一定是存在着客观的外在的自己不知道的但绝对影响巨大的因素! 哼,想必是那个侍女口中的所谓时尚了吧?无妨,只要掌握了它,就能抹除所有的外在影响,双方将回到同一起跑线,重新出发,各自凭本钱说话,那么,到最后自己必然还是会变回人群中最璀璨夺目的那个“蜜糖美人”! 老夫老妻了,阿贝拉的心思,费雷拉轻易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赞成妻子的做法——“黄金闪电”的妻子永远都只会是第一美人! 不过,能养个情人好像也很不错...... 想起昨天那个敢于冒犯自己的侍女的脸庞和一身着装,费雷拉体内就冒起一阵邪火! 别让我有机会逮住你!推倒、耕耘、驰骋、鞭挞!呸!反正就是干!一次又一次!喊破喉咙都没用! 好吧,豪言壮语和白日幻想说够了也做够了,接下来却是要干些实事,譬如说,陪老婆逛街......唔,这不是一项有很好体验的活动,但显然,不得不去。 要上街了,那么,换装吧。然而,看着衣箱里的若干衣服,顿时又想起昨天那侍女对他的一身装扮的评语——“乡巴佬”、“艳俗”、“大橘子”...... 费雷拉恼怒地扒开那些贵族服饰,选来选去,最后只好换上一套较为简单怎么穿都不会出错的剑士劲装。 该死...... 出得门,没有甩早已门外等候的新月城方面的接待人员,一路往前走去。今天的出行只有他夫妻二人,没带任何部下——有他在其实也不需要部下的护卫。 安排给费雷拉夫妇的住所不在城堡之中,而是在行政区里,给出的理由是此间更为舒适,虽然费雷拉认为这不过是避免他进入城堡看穿底细的借口,但他倒是真的没法否定这条理由。 刨除所有的个人偏见,以最公正最客观的眼光来评价,新月城的行政区,绝对是他见到过的最美好的城区之一,甚至不比首都中的某些精华地段差! 「没想到在这野蛮落后的北地,也有此文明盛景......」 不耐烦地顺着接待人员求爷爷告奶奶式的指引,费雷拉携着妻子来到了约定的集合地点。大公爵父子、沙隆巴斯和他带来的偌大一群姬妾、小费米恩和马卡奥家的那个小胖子已经等在那儿了。没错,三郡参访团和新月城的头头们都将参加今天的参观活动,他们声称也对所谓的时尚感兴趣,但费雷拉坚决认为这些人只是想凑自己的热闹。 「给我等着......」 算上护卫,就有洋洋洒洒地一大群人了,费雷拉虽感不喜也无可奈何——沙隆巴斯那粗鄙商人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格外重要,谁也别想支开他的护卫。好在新月城方面准备了足够多的马车,往车上一坐,眼不见心不烦,倒也凑合。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生气,费雷拉发现这辆宽敞的马车的乘客只有自己夫妇二人......看来谁都不愿意和他这位“充满威严”的西陲第一国防军司令共乘啊。 马车在走,马车停顿。没一会便到达了目的地,据闻,是一间叫做“奇异恩典”的糕点坊。 「哧!故弄玄虚......」 众人下车,众人进店。今天这里已暂停营业,专门用以接待到来的一群贵人——费雷拉表示鄙夷。这不是特权么?放在共和国内的其他城市,绝对要被批判到臭! 不过......这便是特权的滋味? 感觉不赖...... 各自坐下,穿着一身怪异的但好看的制服的女侍者面带微笑地送来了餐牌。 那边厢,爱希伦家的大公子罗契已经在面带得色地介绍着:“餐牌里的各样餐点,诸位请随意点选,我保证,都是你们从来从来未曾品尝过的惊奇美味。而吃过之后......哎呀,我也不耗费力气堆砌那永远说不完的华丽的赞美了,听着空洞!就请诸位自己体会吧!反正,到最后总是会‘再来一个’‘继续来一个’,‘还有没有?’一而再,再而三~!便是今天满足了,明天又会想起。然后,慢慢的,你们就会发觉自己有事没事便惦记着它,离不开它......事实上,我已离不开这里了,我每天的早餐都必须在这里解决!吃过这里的糕点之后才有心情才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万幸!我的工作地点,十三行就在隔壁,哈哈~!” 「哧~!这还不是华丽的赞美?你都把整头牛吹上天了!」 不屑地撇撇嘴,费雷拉径自翻看着餐牌,他对甜食没啥兴趣,于是随意点了份烤饼和咖啡,他注意到烤饼和咖啡还都被煞有介事地起了个特别的名字,然而他认为这只是为了营销的故弄玄虚而已。 他的对座,阿贝拉也已点完了餐,但她还拿着那份餐牌反复地看。 费雷拉忍不住问道:“餐牌有什么好看的?” 阿贝拉抬头朝他笑了笑:“很多啊~!” “例如?” “细节。” 费雷拉苦笑:“亲爱的,别和我玩猜谜了。” 然而阿贝拉径自扭头环视一周,将店内的环境和陈设大致浏览了一番,忽而说道:“这里理应是个优雅闲适的地方......” 似是应和阿贝拉的判断,罗契的声音适时响起:“事实上,这里是一个优雅闲适的地方!像我们现在这样,一大群人,闹哄哄地涌入,进行最热烈的聚会,不应该来这里,应该去酒馆。当然,今天是特例。” 沙隆巴斯的一个姬妾很配合地发问道:“那么什么时候来这里才是合适的?” “问得好!”罗契朝那位姬妾点了点头,“这么说吧,请诸位试想一个情境,在慵懒的午后,或者下午三四点的平静下午,来到这里,点上一份糕点,一杯咖啡,坐在临街的座位上,耳边萦绕着轻柔的音乐,身体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之中,没有纷扰,没有嘈杂,一边享受着这里的惊奇美味,一边捧着书静心阅读,或者隔着明净的落地玻璃默默观察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思考缘法,思考伦理,思考社会,思考世界,思考人生......又或者什么都不做,懒散地蜷缩在座位上,一个人,完全放空,静静发呆。” 那位姬妾当即捧着脸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好有格调!听着就觉得特别美好!”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被一声冷哼生生镇住。费雷拉冷眼扫视全场,鄙夷地说道:“任你万般巧言,都改变不了这里只是一个填饱肚子的地方的事实!甚么惊奇美味,终究要让食物说话!只要食物不过关,不论你将这里裹上几层文艺的表皮,都掩盖不住内里的苍白和肤浅!” 罗契窒住了,倒不是他没法反驳费雷拉的话,而是不敢,也不愿。嗫嚅着,想要敷衍过去,只好说:“有理。” “有理个屁!” 听语气听内容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循声望去,果然,就见到吉安娜从后厨中走出,虽是一脸忿忿,也无损其绝美丽色,她瞪了费雷拉一眼,转头却朝仍一脸纠结的罗契说道:“罗契,你也太弱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怎么能妥协?”她朝费雷拉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不过嘛,也对,根本没法向这种粗鄙的野蛮的只懂打打杀杀的乡巴佬科普这些深奥的微妙的美好的东西!” “你...”费雷拉大为光火。 “你什么你!”吉安娜立即反呛,“哼!乡巴佬,你要见证美味是吧?好!等着吧!小心别把舌头吞下去了!” 说完,甩头,转身,又重新走进了后厨,特别干脆。 众人面面相觑,都还在回味吉安娜的剽悍,而费雷拉夫妇,则不约而同的眼前一亮。阿贝拉是因为吉安娜口中的那些“深奥的微妙的美好的东西”,而费雷拉则是因为吉安娜今天的打扮——不再是那套oL套装了,而是一身休闲装扮,没那么一本正经,更显青春靓丽纯美动人。 好吧,这不重要,反正在费雷拉眼里,都只是一些专门用来展现身段勾引男人的奇装异服而已。只不过今天这身,唔,特别勾人。 没让众人久等,各自所点的餐品很快便陆续呈上。只是,光看到盘中糕点的造型,许多人便愣了。 不是是谁突然感叹了一句:“好漂亮啊!看着就不忍心破坏,我、我到底该吃呢还是不该吃呢?” 费雷拉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矫情,他也愣了,先不提那一盘圆圆的花花绿绿的、铺着一层奶酪和番茄酱点缀着杂果和海鲜的、散发着浓浓香气、看着就觉有食欲的被命名为“披萨”的烤饼,仅是那杯咖啡,就叫他惊讶。 褐色的咖啡液上,浮着一层凝成一团的纯白的奶,好吧,这没什么,但夺目之处在于,奶团的形状,竟是一片枫叶!一片犹如画家画出来的韵致的栩栩如生的枫叶! 怎能如此?! 连忙紧咬嘴唇,再三告诫自己眼前种种都不过是故弄玄虚的把戏而已,然后,端起咖啡,恰当的抿了一口。 这是一杯加了奶的咖啡,奶的份量似乎比咖啡还要多,不过,得承认,这种搭配效果不错,口感顺滑,奶香丰盈,馥郁香醇。 扪心自问,费雷拉认为这确实是一杯最顶级的咖啡,各方面都毫无瑕疵,比尝到过的绝大多数咖啡都要优秀,但若仅此而已却如何也算不上惊奇——牛奶加咖啡罢了!哪里没有?又怎么值得特意为其取个“拿铁”的名字? 哼!如果算上那片枫叶的话,倒也...... 不!那不是咖啡的本质! 费雷拉自觉找到了责难的理由,不由扯起了嘴角,欲待接着审视那“披萨”,抬头一看,却发现对面的阿贝拉瞪圆了双眼,怔怔地直视前方。 “怎么了?” 阿贝拉没有答话,她只是往餐盘上叉起了一小块所谓的蛋糕,送到了费雷拉的嘴里。 两三秒后,费雷拉也变得怔怔的了。 第一八九章 难受的费雷拉(下) “太好吃了!” “果然是惊奇美味啊!” “怎会如此梦幻?!” “我该用什么言语形容?” “必须再来一个!” “......” 奇异恩典糕点坊里,赞叹声此起彼伏,一声声都像抽往费雷拉脸上的巴掌。 费雷拉的脸肿了么?不知道,大概也没有人在乎,大家都只顾着细心感受绽放在舌尖上的美好味道了!便是费雷拉自己,尽管心理满是别扭和尴尬,尽管向来不喜甜食,也舍不得放弃已经摆到桌面的这些无上美味——哦,对了!披萨可不是甜的,他爱死这个了! 味觉被充分满足了,某些人的蔫坏性子便开始复苏。 沙隆巴斯咂摸着嘴巴,细细品尝完自己的最后一丁点蛋糕,歪头看到了拧着脸不尴不尬的费雷拉,眼珠一转,忽而叫道:“完蛋啦!我已经被征服了!怎么办怎么办?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些糕点的话,我会疯掉的~~~!” 他嘿嘿怪笑地转向费雷拉:“老费,你怎么看?喔对了,你可是见多识广层次巨高品尝过真正顶级美食的上等人——欸~~!叉下留情!所以,你的那盘烤饼还是留给我吧!反正你也瞧不上这等‘区区的’糕点。” 说完,他还真的叉走了最后一块披萨,快速送入嘴中:“哇靠!这款烤饼是叫什么?披萨?太好吃啦~~~!” 对于实力强大而又位高权重费雷拉,沙隆巴斯既害怕也不害怕。等闲当然不愿意招惹这个如巨龙般可怖的凶人,和其对抗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倒是不惮于对其进行一些言语上调笑和戏弄。反正费雷拉也没办法就这个来修理自己,体制是个很好的护身符,共和国的光鲜亮丽的民主体系下,军政分离和文官制度是为其最不可动摇的根本,军头们的权利和作为可都一直受到非常严密的限制和监督,即使是崇高如军团司令轻易也无法奈何他这个一郡之首,相反,还会顾忌到会不会受到来自他的各方面的制约。 而现在嘛,沙隆巴斯显然是看费雷拉不爽了——老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郡里头那群烦人的议员,来到这新月城的花花世界,准备享受一段惬意的假期,你他喵的第一天就给我来捣乱?得!接招吧!打不过你我还不能用言语挤兑死你? 费雷拉额角直抽,忍着脾气,没有暴怒,却扬起叉子,一把将靠得很近的沙隆巴斯隔开:“既然你是如此难舍,那么,不妨辞掉郡守之职,搬来新月城长居,之后你便天天可以享用到这里的美味了。” 沙隆巴斯没有回应,转头望向了旁边的将军夫人:“阿贝拉,你的丈夫怎生如此愚蠢......唔,笨拙?” 挑了挑眉,阿贝拉似笑非笑地答道:“笨拙没比愚蠢好多少。” “那我直说了,”沙隆巴斯哪管其他,只顾顺杆往上爬,“嗨!为了吃到美味的糕点就辞职搬家?这他喵的不是脑袋秀逗了么?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决定了!难道我不能聘请一位糕点师傅到基福郡,让他服务于我......噢,还有基福郡的广大民众吗?你说你这是......啧啧啧啧~!” 说罢,他还朝着费雷拉连连摇头,撇嘴摆手,一副深深嫌弃的模样。 当即便有人想要发笑了,只是畏惧费雷拉的威势而不敢笑出声来,反正是忍得好辛苦。罗契和弗兰克表面若无其事,底下却在互竖拇指,这位沙隆巴斯叔叔,实在是有够给力,绕来绕去就是要骂你一遍,看着费雷拉那副恶心坏了的表情,他们就觉身心舒畅,昨天遭遇的那些龉龃难堪仿佛就已抵消大半。 沙隆巴斯又看向阿贝拉,讨好地笑着,满是恭维,又似乎是可怜巴巴:“阿贝拉啊~!你说你怎么就找了个如此......笨拙的莽汉做丈夫呢?好歹当年我也是你的狂热追求者之一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 窃笑更甚,而怒火愈盛的费雷拉已经准备发作了。 然而阿贝拉还是那副不羞不恼的淡定模样,一边怡然地轻拌着面前的咖啡,一边轻飘飘地瞥了沙隆巴斯一眼:“因为你又老又丑啊~!” 哄堂大笑——这回的对象是沙隆巴斯,也就不需要苦苦忍耐了。 吃了一瘪,沙隆巴斯唯有叹着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好玩不好玩~!阿贝拉,你比你那莽汉丈夫聪明太多了!可不好糊弄~!” 阿贝拉轻笑质问:“难道你整天就想着糊弄别人?” 沙隆巴斯哼了一声,斜睨着费雷拉,回应道:“总好过整天就想着胖揍别人~!” 占不了上风,更不愿将话题继续,阿贝拉扬扬眉便不再回应,复又想起那股意犹未尽的绝好滋味,她不禁发问:“缘何那蛋糕竟如此香甜?噢,我得说,那股甜味......” “最甜蜜最纯净!”沙隆巴斯主动替她补完,“每个人吃完了都会有这种评语,我听都听腻了!” “嗯哼,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糖!毫无疑问只能是白糖!”沙隆巴斯立刻笃定地答道,瞧了略显困惑的阿贝拉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得瑟模样,接着说,“喔,也对,你和你的丈夫住在驻地普兰特郡,那里,哼哼,是比较闭塞啦,还没有接触到白糖也不奇怪。”顿了顿,又道,“不过,别急,在新月城,你多得是机会接触到它!然后,和所有人一样,你会爱上它的,你会离不开它的,你不会再愿意食用除它之外的所有甜味调味品。” 说到这里,他又换了一副嫉恨的神色:“不得不说,瑟曼找到的一条伟大的财源!他们独家掌握着白糖的生产技术!全世界都只能主动地找上新月城来,主动地摊开自己的钱袋子,主动地奉上所有的钱财,以换取这种馋死人的小结晶!嗨!你们完全可以想象这里头到底蕴藏着多么恐怖的利润!也许......哼!一个月就抵得过我基福郡一年的财政收入啦!” 他一拍桌子,叉起腰,朝着大公爵挤眉瞪眼,一副愤恨难平的样子,谁都以为他就要展开大肆抨击,他却大嚷:“瑟曼!有你这般赚钱的么?大道理——独食难肥啊~~!你知道不?你就不考虑找我这个老朋友分担一下吗?怎么分担?简单!譬如分享技术,譬如让我入股,譬如在基福郡设厂——嗨!别说话!我知道你笃定是要找理由拒绝的!但你得考虑一下,以我俩多年的交情,那些虚伪的借口真的合适吗?那很伤!真的!伤害了我,也伤害了这段可贵的交情~~!” 呃,原来是花式求包养....... 大公爵强忍笑意,答道:“我没想拒绝啊。” 沙隆巴斯登时大喜:“真的?” “真的,老朋友,我怎么会拒绝你呢?”大公爵谑笑着点了点头,看到这个表情,沙隆巴斯就知道要完,果然,“但是,这事不归我管,那是他的生意~!”言罢大公爵便指了指自己的大儿子罗契。 罗契当即站起,恭敬地施了一礼:“没错,白糖是十三行的专营生意,而在下,嘿嘿,忝为十三行的执行董事。作为执行董事,自当事事要以公司和股东的利益为先,换言之,一条原则,在商言商......当然,作为十三行的大股东,在不违原则的前提下,我也不是不可以因着人情做一些小小的变通——和谁合作不是合作嘛~!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所谓?图的就是一份情谊~!然而......”罗契忽的将脸色一肃,似是兀自琢磨,“我,和沙隆巴斯叔叔您,似乎还没有太大的交情......” 沙隆巴斯不由笑骂:“臭小子!” 罗契脸色不变,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事实上,正是考虑到父亲和您的深厚情谊,我们才会优先地选择了您和您执政的基福郡作为合作伙伴。沙隆巴斯叔叔,我觉得您真应该‘仔细’品味一下你我双方即将签订的这份合作协议,就像您品味蛋糕一样!协议中,我们会把基福郡指定为优先的原料供应方,日后所需的大部分原料都将从贵郡采购——也许您还不太能理解这个‘大部分’是什么意思,我只能说,那一定是一个超出想象的庞大数字,并且,这个数字是长期的稳定的......这代表着什么?许多田地即将被开垦,数量难以预估的工作职位被创造出来,大量流民将得到安置,税收会得到增长,繁荣在增加......这都将是您的政绩!耀眼的政绩!毫无疑问,它是我们为您这位老朋友精心准备的一点心意。” 听了这些话语,沙隆巴斯没有烦躁也没有生气,只有一副犹有余味的样子,就像刚刚看完了一场戏剧,他摇了摇头,比了个拇指,叹道:“会玩!还是你们父子俩会玩!我啊,道行不足,还差的远哪!” 此间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那副足够聪明的头脑,连番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有能够听懂的人在,譬如小费米恩,譬如提亚戈,譬如阿贝拉...... 听不懂的人只能看个热闹,听得懂的人自有其默默算计。 歇了一小会儿,沙隆巴斯又闹将起来:“好啦好啦~!都够了没?该转场啦!罗契那混球说得对,这里应是一个优雅闲适的地方,我们这一大群人,太吵闹啦,还是赶紧滚蛋,将这里还给优雅闲适吧!” 左拥右抱地站起身来,沙隆巴斯又扭头朝罗契叫唤:“混球罗契!接下来该去哪里?就在隔壁的十三行?” 罗契耸了耸肩:“事实上,所有的参观地点都在这里的隔壁~!十三行,或者‘苏珊娜的秘密’。” “所以?” “悉随尊便。想先去哪便去哪,集体行动或者分散行动都可以。” “分散?不必了。先去哪...”一转头,沙隆巴斯朝费雷拉喊道,“老费,你可是当事人,你想先去哪里?” 费雷拉烦躁地回了一句:“随便!”然后,便扭头不语。 慢慢地,随着众人走出糕点坊,临出门前,他却下意识地回望了后厨的方向一眼—— 那个爱骂人的小婊砸,怎么不再出来了? ............ 那么。被费雷拉惦记着的吉安娜在干什么呢?吃早餐,或者说,看着别人吃早餐。 她半伏在桌面上,手撑着脸,弯着一双银灰色的眼眸,甜甜笑着,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家老爷一口一口地吃着早餐。 “苏珊娜的秘密”的会客厅里,只有这待在一起的两个人,气氛腻味得令人发指,偏偏又似特别干燥,似乎随便一点的目光交汇,就能将氛围点着,继而导致一阵“啪啪啪”的激烈爆燃。 好吧,若非是时间和境况都不合适,想来这对奸x淫x完全不介意在此进行一番有益身心健康的晨间运动。 反正,也就是说,得知了叶孤云到来后,吉安娜转头便将刚刚才和她发生过冲突的费雷拉,给忘了...... 第一九零章 交锋 十三行,大厅之上,会客区,气氛高涨而热烈。 高涨和热烈是因为沙隆巴斯的那群姬妾,看着摆在桌面上的几个流光溢彩的玻璃瓶子,她们就激动得浑身战栗似若高氵朝,止不住的喁喁细语慢慢地就变得越来越高昂越来越激越,恰似“娇喘”,分外惑乱~!引得同在大厅里倾谈业务的一些客人和客户经理频频侧目无心正事。 管?怎敢管!她们可都是罗契公子和大公爵一同带来的客人! 身份使然,相比起那群姬妾,阿贝拉显得要“淡定”许多,她正陪着丈夫和一群大人物共坐一桌,言笑晏晏——好吧,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是平静而矜持,但内心里实则已汹涌而澎湃! 那么,是什么东西能让这群至少算是属于上流社会的女人如此兴奋难耐呢? 当然是十三行的产品了! 什么产品? 嘿~!其实直到现在为止十三行总共也没推出几种能够大量发售的商品。拳头产品自然是白糖了,但这东西固然梦幻,却要吃进嘴里才能有所体会,光看着那一粒粒的晶体,总不至于能看出花来吧? 所以,只能是装在精美的玻璃瓶里的颜色各异香气各异档次也各异的五种香水! 或清新自然、或淡雅怡人、或活力净爽、或馥郁魅惑......极尽优雅,极尽奢华,还格调不凡——“传达出一种情绪,一种生活方式,以及飘然而过时留下的一抹诱惑!”(dior的广告语) 这样的词句,听着就有一种过电般的颤栗感受! 同时,毫无疑问,即使是最低档的那一款,也比有幸见识过的源自于首都炼金协会的最顶级香水更好! “瑟曼!真有你的!连香水你都能搞出来!” 沙隆巴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瓶粉红色的香水,搁在眼前,看了又看,小小地打开瓶口,略略领略一番,脸上顿时泛起享受和艳羡的神色,然后,当然更有肉痛和纠结,看到自己那群姬妾似若疯魔的状态,他就知道今天必须要大出血了。 大公爵矜持一笑:“哈哈!我可不敢居功,说到底,一切都不过是萨菲厄斯的本事。” 听着像是自谦,可语气里的得意那叫一个清晰可辨,直让沙隆巴斯恨得牙痒痒的:“呸!为什么不是我救下那位异界奇人?”(叶孤云的来历的对外说法) 大公爵却回道:“你得先让自己在平日里一直有着一副好心肠~!” “好心肠?你?”沙隆巴斯被气乐了,“你他喵的就是天下第一号黑心商人!你的白糖就已经弄倒了多少经营食糖的作坊和商行了?接下来,哼!看着吧,首都炼金协会那帮又蠢又坏的家伙准又会被你挤兑到破产!” 大公爵摇头撇清:“这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而且,白糖和香水是十三行的!不是我的。” ...... 费雷拉一直沉默着,即便周围的对话中提到了现在他最在意的那个名字,也只是微微皱眉而已。他显得神思不属,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眼神中却带着犹疑和警惕,从离开糕点坊之后便是如此。这是一种谨慎,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惨遭抢白哑口无言的窘况。尤其是在见识过白糖以及诸般香水,并联想到相关的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之后。 不知不觉中,他已收起了对“野蛮落后”的北地的轻视。 ...... 沙隆巴斯大声痛斥着,状极愤慨:“瑟曼!你够了!过分的撇清就是虚伪了!别和我说十三行的最大股东不是你不是新月城!”他又是手舞足蹈又是抓耳挠腮地,一幅心火上涌无法忍受的样子,“呃啊啊啊~~!我都无法推算你能通过这两神物赚到多少钱了!瑟曼!老混蛋!你要那么多钱到底是要干啥嘛!!” “当然是要让自己过得更舒服啦~!”大公爵摊了摊手,耸了耸肩,眯着眼,脸泛得色,他尽量将自己装得更像一个追求逸乐而又好大喜功的浮华贵族,“所以我已经开始着手拓展城区!我要将新月城拓展到两山之外!我计划将城区面积扩大两倍、三倍乃至十倍!我要让新月城完全的填满霍纳河以西的所有法定领土!——嗨,你知道的,现在的新月城,太挤啦!身为领主,我甚至没法找到足够的地块替自己建造庄园、行宫、猎场......我更无法忍受出门看一场戏剧都很可能遭遇拥堵的日子!所以,拓城!必需拓城!” 尽管新月城的拓城计划早就有所耳闻,但真正从大公爵的嘴里得到确认,众人还是会为之感到极其惊诧。 实在是,这样的计划......太荒唐了嘛! 身为执政者,怎能生出这种浮夸的念头?如此不切实际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成功? 众人仿佛已看到自治领政府徒徒浪费了巨大的投入然后只收获一个无法收尾的烂摊子继而财政破败管治失效民怨四起最终被推翻的一个能够警示后世的经典场景——类似的场景在史册中可一点都不罕见! 费雷拉更是拧着嘴心中狂笑:哈哈哈!他疯了!很好!很好!再疯狂些吧!你这是自取灭亡!北地豪雄?不过如此! 认为大公爵疯了的可不止费雷拉一个,沙隆巴斯瞪圆了双眼,一副见鬼了的震惊表情,他腾起身来,凑到大公爵身边,伸手在其眼前晃了又晃:“瑟曼,你疯了?!”转头看向罗契和弗兰克,“嘿!你们俩,怎么不阻止你们的父亲?” 大公爵一把压下那只晃动的手,淡定地说:“沙隆,我很清醒,我很理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沙隆巴斯气极反笑:“就你这计划还叫理智?” 大公爵摸了摸胡子,继续他的表演,他自得的笑着,说道:“我有钱,非常有钱!你还不知道,白糖和香水之外,十三行还将陆续推出相同层级的一系列产品!” 相同层级?自然是指利润处在相同层级了!听到这个,众人俱都一阵呼吸紧促。 “所以......嘿嘿,在财政上,你根本不必担心新月城有否支撑这一庞大的、宏伟的、长期的计划的能力!” 沙隆巴斯厌烦地撇过头去:“行!你行!你会玩!我不管了行吗?NNd,看着别人明明做着败家子的事还一身潇洒底气十足一点都不用担心失败的混账模样,那叫一个......什么鬼东西嘛!恶心!狗x的!令人作呕!” 大公爵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又说道:“我很喜欢萨菲厄斯说过的一句话,‘有钱就是任性’——沙隆,你肯定懂的,男人呐,身怀巨款,就会变得不安分~!于是,趁着还未真正老去,我得赶紧任性一把!以便,嘿嘿,老来享受~!关于拓城计划......”他忽而转头看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费米恩,“虽然不缺钱,但是很缺人,拓建城市当然需要大量人手,所以便有了和普兰特郡的合作计划。” 大公爵向小费米恩举杯致意:“我们愿意接收普兰特郡中那些遭受灾害而无家可归的流民,为他们提供住所,提供食物,提供工作,提供新生!这是一个双赢......不!至少是三赢的合作。新月城将获得拓建城市需要的人手,普兰特郡将大大缓解灾后赈济和重建的压力,而万千流民则能摆脱其艰难处境重获新生!” 沙隆巴斯撇撇嘴:“听起来很美妙!” 大公爵立即接道:“实际中也一定会很美妙!如你所见,这项合作能够满足我们不论是功利主义还是人道主义的诸多诉求!它应当被快速落实实施,而不应该受到责难、攻讦、阻挠乃至是破坏!事实上,谁也没法在这项高尚的合作中找到任何不妥的、能被攻击的地方,任何对它的闲言碎语,都只是恶毒的、不怀好意的诽谤和中伤!” 费雷拉闻言一凛,他知道,许是初步的试探,许是到肉的攻防,这群政客的交锋已经正式开始了。 沙隆巴斯耸了耸肩:“事情永远不会如言语中的那般美好,这里面,各种影响太多了!” 板着脸的小费米恩点了点头:“首先,居民外流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任何执政者都很难不为之顾忌,不论是因为主观因素还是客观因素。我叔叔也一样......” 费雷拉不屑撇嘴:主观因素?就是郡守费米恩的意愿咯~!客观因素?不就是郡议会乃至是中央政府监察部门的压力嘛!但那都是屁!整句话的潜台词是——要人?可以!但给多少怎么给我说了算!你还得付出足够的代价!嘿,我在等着你的报价喔~! 大公爵摇了摇头:“让流民死于饥寒或者迫使他们落草为寇,难道不也是一种居民外流吗?” 费雷拉简直要笑出来了:这是拒绝了啊——嘿!流民本来是你们的一包袱,一个背定的黑锅啊!现在我是在帮你们搬开它啊!你还给我拿腔拿调? 大公爵又道:“其实不应该存在着居民外流的说法。新月城,普兰特郡,不都是格雷斯特共和国的国土吗?从普兰特郡迁移至新月城,存在着什么‘外流’?” 费雷拉一皱眉:嗯?这是要转进至敏感问题了?这么快? 小费米恩依然是那副沉静的模样:“然而居民的意愿非常重要,我们必须予以最大的尊重,不能强迫他们迁移。” 大公爵回道:“我认为那不会成为问题,百姓们总是很聪明又很现实的,生存和灭亡,同时摆在眼前,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小费米恩马上接到:“总会有人希望能拥有得到保障的人身权利和更多的个体自由......” 大公爵笑了:“难道新月城没有吗?” “我可不确定!至少......”小费米恩摇头,“是没有民主的。”他直视着大公爵,目光炯炯,“同样的,总会有人渴望生活在民主的空气中的,为了这个,他们愿意去宣传,去推动,甚至奋起抗争,这样的人,不会少。那么,公爵阁下准备怎么对待他们呢?镇压?还是驱逐?这可都不是好主意!我们都不愿意见到......” 大公爵笑容不改:“那么你们愿意见到什么?” 小费米恩亦是表情不改:“简单!尊重每位居民的民主诉求,让他们可以自由地表达‘不同’的意见......当然,如果公爵阁下您能主动地放弃本不应有的那些特权,结束那不合时宜的独裁统治,推动新月城自治领的民主化进程——譬如像马卡奥公爵所做的那样,我们更是无比欢迎!” 听到这儿,弗兰克忍不住脱口而出:“管得太宽了吧!” 连立场相左的费雷拉也深表同感:尼玛,这也太激进太冒失了吧!明明是在商讨着流民问题方面的合作(事实上这项合作还是对己方更为有利的),转头却当面表达“我要刨你的根”,这他喵的不是脑残吗?好吧,就算你确实有这种想法,难道不会低调不会隐藏不会暗中行事吗?有你这样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潜在手段全部揭示的吗? 猪!猪啊! 费雷拉在痛心疾首,而小费米恩......嗯,一点尴尬都没有,他还在直视大公爵。 大公爵扬了扬眉,温和地说道:“是的,如你所说,‘居民的意愿非常重要,我们必须予以最大的尊重,’政体的改变,大事情,必然一定是要尊重居民的意愿的。但现在,新月城一切运行良好,繁荣昌盛,安居乐业,蒸蒸日上,我看不到居民会有这方面的诉求。” 小费米恩收回了目光:“是吗?无妨,等着吧,很快会有的,民主是普世的。” 费雷拉扪首无语:有你在,怕就更难看到普世的那天喽。 费雷拉在吐槽,沙隆巴斯也在吐槽,但他是大声说出口的:“喂!你们两个,打什么鬼的机锋啊?我可不管,反正你们总是要合作的,总是要经过我基福郡迁移流民的,你们说,是不是该缴点好处费啊?” 没人搭理。 费用?事实上已经给过了,不过是普兰特郡直接交给了基福郡,用以支付流民在基福郡暂留时的食宿成本,显然这不是个人经手,也不是个人能够享用的。 沙隆巴斯也不尴尬,斜眼瞥着双方,不满地道:“一个个都富得流油,一个个都是铁公鸡!也罢,且不提那些狗皮倒灶的烦心事,让我们回到正题,”一转头,他又向阿贝拉展露一个讨好的笑,“阿贝拉,我看你都翻来覆去地将这些香水看了好几遍了。怎么样?看上了哪一款?为什么踟蹰?因为价格吗?没关系!费雷拉那穷鬼买不起,我给你买,买一辈子!” 没说的,费雷拉顿时又觉无名火起!而阿贝拉只是轻轻一笑:“你就这般愿意当冤大头?不过,不必喽,这些啊,我都不想买。” 第一九一章 无价 都不想买? 一桌的男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嘿,美女,这些香水可都比你用惯的那些来自于首都炼金协会的糟粕强上太多太多了啊!你就一款都看不上?有没搞错吧?还是说,你对香水没有兴趣——呸!这怎么可能? 困惑中,又见阿贝拉已自行解释,她盯着桌面的香水,神色中却浮着丝丝回忆:“不是它们不够好,只是我想要更好的,不,最好的!......罗契先生,十三行应该还有更高级的香水吧?” 沙隆巴斯闻言立时一拍桌子,双眼一瞪:“好啊!小混球,你还藏着好东西是吧?” 罗契先是一愣,继而没好气地白了沙隆巴斯一眼,答道:“我藏着的好东西还有好多呐!为什么要全部告诉你?不过......”他摇摇头,“十三行确实没有更高级的香水了。如你所见,‘香奈儿’经典系列1至5号,便是我们目前推出的所有香水,其中5号是最高档次的一款。” “不可能!”阿贝拉也摇起头来,姿态很是坚决,“虽然我不是香水专家,但我对气味非常敏感,我能清楚分辨出不同香水的不同气味——呵呵,大概所有爱美的女人都能。我相信我的鼻子不会骗我,它告诉我新月城中至少还有三种令人欲罢不能的神奇香水,不是桌上的这些,比这些更高级。” “哈?这......”罗契挠着头,一脸迷惘。 “你看我,竟然把最重要的忘了......”阿贝拉曲着指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俏皮的美态引得周围的一群男人眼神发直心跳漏拍,“就在昨天,我在吉安娜小姐她们三位身上闻到的,三人三味,各不相同,每一种都是那般惊奇,那般梦幻,仿佛专为个人定制,能够完美地契合使用者的气质,最大化地彰显自身的独特魅力......” 呃,明白了...... 不由地,罗契和弗兰克相视苦笑。 “如果是这个......”罗契叹了口气,“我承认,新月城中确实存在着比经典5号更高级的香水,而且,不止三种,而是五种...不!六种...呃,大约是七种吧!” 沙隆巴斯恼了:“嗨!到底是多少?!” “七种。”罗契最后确定道,“但是,这七种香水,没法买,也买不到,更买不起。” 沙隆巴斯气极而笑,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可笑的轻视,当然,最主要是不能在女神面前失威,他朝罗契晃了晃戴满着金戒指和宝石戒指的右手,说道:“难道连我也买不起?” 连连摇头,罗契回以一个难看的笑:“沙隆巴斯叔叔,并没有轻视的意思,但是......你真买不起。”扬手制止了要进一步发作沙隆巴斯,他连忙解释,“事实上,它们确实就是专为个人定制的专属香水。” 阿贝拉忽有所悟:“和那位萨菲厄斯先生有关?” “猜得不错,”罗契点了点头,“是的,它们都是萨菲厄斯的作品,呕心沥血的作品!是他专门为其......呃,爱人们创造的香水!你无法想象他为此付出的诚意和努力:根据每位女士的个人特质,精心设计,反复雕琢,屡败屡试,克服种种困难最终调配而成!所以你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这些香水的特点:至高的品质,至高的情意,专属于一人,即使遍寻世界,亦无觅分号......” 罗契看向沙隆巴斯:“那么,我亲爱的叔叔,你还认为你有能力买得起这些承载着满满的爱意的香水吗?” 沙隆巴斯缩了,丧气又略带钦慕地说道:“会玩!真他喵的会玩!你们的这位首席顾问才是全世界最会玩的人才!NNd,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种泡妞的方式呢?够绝!够骚包!够装逼!噢,对女人来说应该是够浪漫够情调吧!” 费雷拉很是不爽,因为他看到妻子的眼中已经泛起一片小星星了,于是哼道:“也就只有轻浮的牛郎才会有这种轻浮的行径!” 可惜,无人搭理。 像是没听到般,众人继续言笑。然后,却见大公爵狐疑地向罗契发问:“唔,我怎么总是无法对上那数字?五位侍女,便是再算上伊芙,也只有六人,而你却说那香水总共有七种......” 罗契脸上顿时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你知道的,萨菲厄斯那家伙......深情却又多情。他总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所以,这是又找到了一位让他倾心不已的女郎呗~!” 大公爵的脸色也变得古怪了:“又一位?呃,是谁?” 作为一名父亲,大公爵其实很希望答案能够是薇丝,但可惜,真不是。罗契答道:“近来引得全城男人盛怒的新闻,您不会没有听过......” “喔,午夜女士......这么说,那新闻竟是真的?” “真的。唔,至少他们也应该在暧昧期吧~!没看萨菲厄斯最近有事没事往那边跑?” “嗯?这么说,萨菲厄斯似乎还没得手?呵呵,真是稀罕~!” “是的,所以,如果父亲您也对午夜女士有所希冀的话,嘿嘿,还有机会喔。” “呃,算了,我可不比萨菲厄斯,承受不来全城男人的怒火。” ...... 这对父子竟旁若无人地聊起八卦来。 旁边的弗兰克大为尴尬,只得连连轻咳,强行打断这万恶的歪楼行径:“那个,我们还是回到主题吧!” 他看向阿贝拉:“夫人,所以......” 阿贝拉倒是自行作答:“所以我基本上不可能得到这种定制香水。” 语调平淡,但谁都能感受到里头的那股浓重的失望。 费雷拉登时急了,脑袋一热,就要发作,但终究没被怒火吞没了理智,蓦地想到了什么,蔫了,一腔脾气化作了拍在桌面上的重重一掌,以及一声怒哼。 沙隆巴斯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看来你还不至于愚蠢透顶,好歹没有说出用钱砸的蠢话来。呵呵,显而易见,能够搞出白糖和香水的人,会是缺钱的人吗?用钱砸?不要被反过来砸晕就好喽~!而且......”顿了顿,看向阿贝拉,“连我这个粗人都能看得明白,这些定制香水,是作为心意作为礼物存在的,它可以是消耗品,可以是艺术品,哪怕是摆设品,或者其他种种,唯独不可能是商品。那可真是没法买到的!我死心咯~!只恨没法送予阿贝拉如此一份足够独特的礼物。” 见着气氛又要恶化,弗兰克连忙出来圆场:“事情也没那么绝对啦!定制香水以后还是有可能和最尊贵的顾客们见面的。” “喔?” “当然,不要指望再能得到萨菲厄斯的亲手作品。” “嗨!弗兰克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沙隆巴斯被这没头没尾的两句话搅迷糊了。 “我的意思是......”弗兰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一脸讪讪,“是这样的,帕梅拉小姐,也就是昨天你们见到的那三位女士之一,特别高贵迷人的那个,正在向萨菲厄斯学习香水的调配。毫无疑问,萨菲厄斯不可能一直亲掌香水的事务,所以帕梅拉必然是‘香奈儿’香水未来的总设计师,她将主导后续的所有新款香水的研发......” 沙隆巴斯摩挲着下巴:“也就是说,讨好了她,说不定就能让她答应为我们定制香水。虽然这事还遥远得很,但总好过没有。不过......”他抬起头,一脸怀疑,“香水有那么好弄吗?普通人也能调配?” 弗兰克苦笑点头:“是的。不存在什么玄之又玄的神秘学知识,只是一个不太复杂的物质提取过程。弄懂原理,搞到设备,任何人都可以自己动手制作。” 沙隆巴斯摇头:“但我知道那一定不会有你言语所形容的那般简单!” “是的,那是一门手艺,更是一门艺术。就像写作,就像绘画,每个人都能写上几句画上几笔,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写好画好。” “那不重要,”沙隆巴斯摆了摆手,紧接着换上了一副恨恨的表情,“反正我们现在是搞清楚一件事情啦!全世界的人民,都被那狗x的首都炼金协会骗了好几百年!被那群黑心鬼诓走了无数的金钱!啊~~!可恨!瑟曼,罗契,这回我可是百分百支持你们啊!你们一定要把那群装神弄鬼的王八蛋搞到破产!” 然而罗契却“不答应”,他刻意地眨巴着眼,谑笑道:“我亲爱的叔叔,怎么你老是把人往最坏处想呢?难道就不允许首都炼金协会的那班炼金大师们因为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而始终没有找到香水的奥秘吗?他们也可以是‘好人’的,瞧,这不是劳心劳力地让香水的品质得到了数百年的‘稳定’保持吗?” “数百年稳定保持在糟粕的水平吗?”沙隆巴斯哈哈大笑起来,“罗契!你这是拐着弯骂人呐!高明!会玩!我喜欢!” “过奖!谢谢!”罗契煞有介事地含笑致意,调侃过后,他又说道,“我亲爱的叔叔,还请继续查看我们十三行的商品名录吧!尽管大部分都还没上市,但我觉得大概还是能从你身上多掏走几个金币的!” “小混球,你就只会盯着这个了!”沙隆巴斯笑骂开来,他故意瞄了眼自己的那群姬妾,“你说,今天在你这里我还能少花钱吗?光是香水我就一定得挨上狠狠一刀了!” “香水才值几个钱?”罗契哂然一笑,“待会去到了‘苏珊娜的秘密’,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花钱如流水!我保证,今天你口袋里的金币将一个不剩!甚至你的信用额度都将会被透支——噢!所以我才得赶紧多掏走几个!” “有那么夸张吗?”沙隆巴斯表示不屑,“销金窟我可见多了!区区一个服饰店,消费能高到哪里去?难道它卖的是神衣不成?你可吓不到我!” “啊,这只是一点平实的叙述,听不听由你。”罗契耸了耸肩,“接下来是一点衷心的建议,同样,听不听由你。” “如果不想破费,就不要带女伴到‘苏珊娜的秘密’;如果你决定带女伴到‘苏珊娜的秘密’,请带上足够的金币,一个月的收入大概是个凑合的数字......” “坐定定,站定定,不要乱瞧,不要乱逛,因为,即便你是男士,也随时就能发现让自己无比动心又无比肉痛的东西......” “有了第一件,很快就会有第二件第三件......” “如果你想讨好一位姑娘,请带她去‘苏珊娜的秘密’;如果你想谋害一位姑娘,也请带她去‘苏珊娜的秘密’......” “......” 第一九二章 套路(一) 费雷拉一脸阴郁地走进“苏珊娜的秘密”,然后一脸阴郁地在里头随处乱逛。 罗契的那些所谓的衷心建议,他都只当是放屁。 一家服饰店而已,能有多稀奇?值得让我小心钱包?要不就带足一个月的收入?还让我管住眼睛不要乱瞧不要乱逛? 我呸! 省省吧!牛都要被吹上天了! 这会儿费雷拉兀自独身一人,身旁并没有阿贝拉的伴随,他深爱的妻子一进门就被这里的女店员“拐”走了,拉都拉不住。 然而费雷拉竟没有表示反感,或者说,他对这里的女店员的一整套接待客人的方式和风格很有好感——谦恭,得体,专业,周到,分寸拿捏得刚刚好,不多不少不远不近,让你感受到她们的热情的同时不会显得过于殷勤近乎阿谀。 总之,感觉相当舒服。 当然,他对这里的恶感不会因为几个让他满意的店员而有所扭转。 漫步在非会员区,费雷拉左顾右盼。以他纯纯直男的眼光,自当没法分辨陈列在这个区域内的改良时装和他惯见的大部分服饰有何区别,至多只是觉得稍微好看一些,于是即被他当作是又一项故弄玄虚的力证,于是便见到他一直提着眼挂着一副“都是什么辣鸡”的不屑表情,伴随着不时的几声嘟囔,施施然四处走动。 非会员区很快便逛完了,却没能找回阿贝拉的身影,费雷拉微微皱眉,往日不是没见过妻子撒欢的乱跑纵情享受购物乐趣的样子,但像现在这般跑到没影的还真是从没见过。无奈何,继续往别处找呗。然而当他来到了某个顶上悬着一面会员区的牌子的区域外时,却被刚才还感觉非常满意的那些店员们截住了。 “抱歉,这是会员区,先生您还暂时无法进入。” 听到这话,费雷拉顿时就想要炸,终归顾及到对方是个女人,他勉强耐住性子听完这位名叫南希的店长对会员制度的科普——听完了,听懂了,然而怒意更甚,“消费一定金额才能获得会员资格”,“累计消费金额越高会员等级越高”,“会员等级越高享受到的特权将更多”,这他喵的不就是一个专为骗钱而设置的层层叠进一环套一环的高明圈套吗? 他可不蠢,一眼就看穿了这套所谓的会员制度的本质。 故弄玄虚!所图甚恶!其心可诛! 费雷拉真的想要发作了,却又听南希得体又别有深意地笑道:“不过嘛,规则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们再执行规则之时,总是会因人而异讲究一些灵活性,就比如,像将军和将军夫人这等高贵超凡的人物,自当自动获得我们的最高等级的会员资格,不再需要消费额度的累计了。呵,其实我想睿智的您一定能够看出,消费额度和会员等级的设置,不过是用来‘区分’不同实力不同层次的顾客一些小手段而已~!有了它,我们就能更好地提供针对性的优质服务。而且,我相信尊贵的您也一定更愿意和同一等级的重要人物待在同一区域享受同等的最优质服务,不是吗?” 哟,这都把一套骗钱的把戏洗白成一种贴心的安排了!同时还明里暗里地将你奉承一通,这他喵的实在是——太舒坦了! 尽管能看透南希的“邪恶”意图,但费雷拉还是被这顿奉承侍候得身心畅旺通体舒泰,几秒之前还高涨难耐的怒火也随之消散大半,当然他没忘正事,傲娇的抽了抽嘴角,又问:“既然我已是顶级会员了,那么,我可以进去了吗?” “原则上会员区并不拒绝男性的进入......” “我知道你又要说但是了。” “咯咯,是的。但是,会员区内现在全是女士,里面必将有许多女儿家的私密之语,很可能还会有一些比较随意比较出格的举止或者姿态,那么,将军先生,您确定还要进入吗?” “呃......”费雷拉顿时语塞。 “将军先生,其实您本无进去的必要。很惭愧,我们的会员区现在还只是一个女装专区,里面不会有适合您的服装。至于说放心不下尊夫人......我想也不至于吧?这里只是一间服饰店而已!噢,如果说闲极无聊,想要走动,大可以左转前往男性专区,那里一定会有您想要的东西!最后,如果你不想逛不想看,也可以去会客厅或者更衣区稍作歇息,静静等待。” 还能说什么呢?费雷拉只好径往左转,奔着那男性专区而去了。 进入男性专区,第一眼便看到罗契、弗兰克和提亚戈三个小年轻各自穿着一身奇装异服嘻嘻哈哈地笑闹着。 不成体统!但......那些奇装异服穿着身上似乎也挺好看的。 而当费雷拉冷眼扫视完整个男性专区后,愕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挪不开眼迈不动步子的时候。 这他喵的男性专区,还真有许多令自己心动不已的东西呐! ...... 叶孤云今天早早就来到了“苏珊娜的秘密”,毕竟有一大群重要人物要来参观嘛,作为主人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得在场迎候表示一番。再说了,这些重要人物可都是一个赛一个有钱的超级大肥羊,三两下准能割出几斤几两的肥肉来,那么,为何不亲自上阵将割肉刀磨得更锋利些? 不过,若说这一家子对此次参观活动有多么重视,倒也真不见得,除了叶孤云,其余诸女都是该干嘛干嘛,谁也没有为此改变自己的日程,米兰达留在家里忙活家务和照看伊芙,泰勒去糕点店帮忙及授课了,帕梅拉则坐镇服饰店,安妮和吉安娜两边跑,不同的是安妮为的是照看全局拾遗补缺,而吉安娜纯粹是在四处闲逛随意玩耍...... 好吧,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把割肉刀磨得更锋利呢? 吃完一顿甜得腻味的早餐,叶孤云便如巡视领地一般在服饰店里来回梭巡,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能够临阵磨刀,哦不,调整改善的地方。不过,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这样的地方竟然一个都没找到。 现在的“苏珊娜的秘密”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个各种服饰混杂堆砌的高级大卖场了,它已按照大类划分为好几个界限分明的区域。男装、鞋靴、佩饰、香水和化妆品等都各自分列成区,巧妙地点缀在作为核心的女装区周围。女装依然冠以“苏珊娜的秘密”的品牌,而其他各类自然也相应地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品牌。 男装叫“阿玛尼”,男鞋叫“埃蒂诺爵士”,女鞋叫“普拉达”,佩饰叫“斯华洛世奇”,香水叫“香奈儿”,化妆品则叫“兰蔻”...... 除了男鞋是以主管鞋靴制作的鞋匠埃蒂诺先生的名字命名以外,其他各项是根据什么命名的,一眼便知...... 什么?你说这些个品牌都不是逼格最高的奢侈品牌?拜托,叶孤云又不曾仔细研究过奢侈品,他甚至不太认得这几个品牌的标志,事实上都不过是他被诸女问到如何命名时为了偷懒为了恶搞随便选的几个耳熟的名字而已。 再说了,管它们在地球上是什么层次,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中,它们就一定是逼格最高的! 叶孤云敢拍着心口保证这点。 像观览更甚于巡视地仔细逛了一圈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那群大肥羊...好吧,重要人物已经来到了“苏珊娜的秘密”服饰店。没有迎接仪式,傲娇的叶老爷认为自己的店也该是傲娇的,爱来来不来滚,绝不低眉顺眼讨好巴结——当然进店之后的服务另说,于是各部分人员只管以最平常的状态待在自己的岗位上。 叶孤云待在了男装区,他碰到了轻车熟路径直赶来的两只小肥羊罗契和弗兰克,以及他们带来的另一只仅看体型就知道一定很肥很大的大肥羊提亚戈。 听闻中,弗兰克和提亚戈是一对冤家,叶孤云甚至还确实见过一提起提亚戈的名字弗兰克就炸毛的场景,可看他们现在能结伴同游还谈笑风生的样子,真看不出来有多大的嫌隙,倒是......更像是基友而不是冤家。 一番寒暄,一番客套,情知现在不是深谈的时候,便默契地将一切止于表面。谈了些有的没的绝无意义的趣话,提了些着装方面的忠实建议,做主替其从头到尾换了个形象,当然也顺带在其身上割下了满意的几刀,最后,约定好再见的时间,叶孤云便告辞而去。 诡异的是,叶孤云前脚刚走,费雷拉后脚便到...... 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孤云是往会员区而去。 抗议!为毛那匹死种马能进会员区而我不能?我不服!——如果费雷拉知道真相的话他一定会这样质问。 抗议无效!这他喵的可都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爱去哪就去哪!嗯,这就祸害你老婆去!——当然那匹种马也一定会这样反驳。 好吧,事实是,费雷拉不知道这一切,叶孤云也一无所觉,他只是随着心意走动。 「受够你们这群糙汉子了!不奉陪了!咱去会员区侍候美女去~!」 「而且,嘿嘿,显然是在美女身上才更容易下刀、割下的肉才更显肥美嘛~!」 「割肉刀耍起来~~!」 进得会员区,眼前顿时一亮,心情亦随之明快了好多好多倍。 瞧那一道道优美的身影!啧啧...... 赏心悦目!美不胜收!这才是风景,这才是生活啊~! 咦?神了!竟然还有一个不比吉安娜差多少的绝色美人在呐! 第一九三章 套路(下) 自踏入“苏珊娜的秘密”的大门的那一刻起,阿贝拉便强烈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太够用。在咱大天朝,有这么个短语专门用来形容这种状态,叫“刘姥姥进大观园”。 最外头的非会员区已有足够多的美妙东西让她细细品味好生参详的了,谁知来到第一会员区后又被突如其来的重重冲击引得一阵头皮发麻,而后在第二会员区她更是感受到一股抽击灵魂般的震撼,再接着,又陆续经过了内衣区、配饰区、女鞋区、化妆品区......到最后,除了满足,她已没有别的感觉了,因为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欢欣雀跃的信号。 这就是时尚吧? 阿贝拉自觉已找到了昨天惨败的根由。还真是......败得不冤。 「抓住它!抓住它!必须抓住它!有了它我就可以重新登上至美的宝座!就能够再度将你们这些庸脂俗粉全部碾压成渣!!」 于是,阿贝拉能谦虚恭敬一字不漏地仔细聆听安妮对各种服饰的介绍,能容忍吉安娜在其身上抓抓捏捏又揉又拍摸遍了所有敏感部位地测量三围,能面带微笑地听完语气冷淡的帕梅拉对香水和化妆品的讲解,哪怕这三个女人昨天还和自己的丈夫闹得很不愉快。 暂时的服软算得了什么?些许的委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变成最美的自己,任何都是值得的! 什么?丈夫?哦对了,他是什么时候走丢的?算了,那不重要...... 噢,不对,也是很重要的,钱袋子在丈夫身上呢,没有他,还真带不走自己“抢到”的那些战利品。 抢?是的,必须抢。沙隆巴斯的那一大群姬妾可是都在的呀!在漂亮得不像话的一件件衣服的面前,大家都只是红了眼的女人而已,可不会因为你是将军夫人身份高贵而有所谦让呐!而且,她们还人多势众,还财力雄厚...... 想起财力,阿贝拉更觉愁闷。看看身边的战利品,每一件都是那般难以割舍,再看看它们上面的标价牌,每一件都是那般触目惊心...... 咬咬牙,试着舍弃一件?——臣妾办不到啊~~! 唉,纠结...... 唉,头痛...... 想着想着,阿贝拉忽然觉得先前罗契给出的那几则忠告其实也不够精辟不够到位。太保守了啊!只带一个月的收入?怎么够嘛!至少也要带足三个月的收入!可不是么?仔细点点,就自己这点战利品,也要花掉丈夫三个月的收入,才能将它们全部带回家...... 呃,似乎......能一次性花掉一位军团司令三个月的薪水,也挺可怕的...... 惆怅间,阿贝拉注意到一个男人迎面朝自己走来。黑发,黑瞳,黑毛衣黑裤子,袖子挽着,头发扎着,眼神深邃面容沧桑,满满的一股艺术家的文艺气质。 阿贝拉没有去想为何会员区里会出现男人,她已猜到了来者是谁。 「哼!这便是萨菲厄斯?」 叶孤云抱着手捏着下巴左右打量着身前的这个漂亮女人。她很美,仅论面容已稍稍胜过了安妮四女,与吉安娜处在同一水平线,能够接近于已不属凡人层级的伊芙和凯瑟琳。她并不白皙,皮肤呈亮眼的小麦色,光滑紧致,莹润亮泽,乍眼望去,似若最醇和的蜂蜜——这也是她“蜜糖美人”的美称的由来。她身材火爆,一身密实的冬季套装都包裹不住那怒突的曲线。 按照地球的说法,这是一个典型的拉丁裔美人,最最顶级的那一种。 秉着一副审视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绕着女郎转了两圈,末了,点点头,站定,转身,径自迈步,一招手:“跟我来。” 那模样,特别做作,特别装那啥...... 阿贝拉兀自一头雾水,不知从哪处冒出来的吉安娜却快速凑到了她的身边,煞是兴奋地说:“你走运了!我家老爷愿意亲自替你设计形象!你知道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吗?新月城中多少夫人小姐愿意花大钱请都请不来!除了我们姐妹,你是第一个!” 阿贝拉一个激灵,连忙跟上。虽然她还不太搞得懂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这事一定不能错过——享受与那五名侍女一模一样的着装指导! 别说是她了,就是沙隆巴斯的那群姬妾也能预想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尽管被选中的幸运儿并不是自己,也不能遏制她们跟随而去一同见证和偷师的心思。 化妆间内,一面是抱着手捏着下巴一脸严肃的叶孤云,另一面是既忐忑又期待的阿贝拉,门外则是一双双偷瞄的眼睛和一对对偷听的耳朵。 好吧,无人介意也无人管束。 突然,叶孤云伸手一点,面无表情地说道:“脱掉。” 脱掉?脱衣服?喔,外面的大衣吗?它不合适?那就脱呗!没问题! 然而—— “脱掉。” 又脱?脱什么?刚刚换上的高跟鞋?好吧...... “脱掉。” 还脱?喂!你确定不是在耍流氓?呃,你的眼神,要不要那么平静、要不要那么清澈、要不要那么不容置疑啊?真的要脱吗?丝袜是吧?也不是不可以脱啦..... “脱掉。” “什么?!!” 阿贝拉这下是真的认定对方在耍流氓了,她的身上只剩下贴身穿着的上衣和短裙,若是脱了,便只剩下那套犹豫了好久才敢穿上的所谓内衣,那副模样,虽说不是赤裸,但也差不太多,忒羞耻了!又岂是能呈现在陌生男人面前的?对方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显然是居心不良意图不轨! 惊怒交加,阿贝拉那规模宏大的胸怀剧烈起伏着,现在她想着的是如何呼唤丈夫过来将这淫贼一剑砍死。然而,两三秒后,她“醒悟”了。她注意到围观的那些女人,她注意到对方依然平静的眼神,她还注意到站在男人背后的吉安娜很是刻意地眨眨眼...... 围观者的存在至少约束着他不能胡来硬来,而他的眼神似乎也在说明他本无歪念,至于吉安娜的眨眼明显就是一个提示...... 那么,“脱”,是真有必要? 阿贝拉纠结了,举棋不定,来回摇摆。 脱?还是不脱? 阿贝拉到底是阿贝拉,内心决绝而强悍的西陲第一美人,纠结不过两个回合,有决定了,她对美丽的追求终究战胜了袒露身体的羞耻感。 「无论如何我要变成最美的自己!」 咬咬牙,她将最后的外衣脱去。 一阵惊叹。 叶孤云惊叹于阿贝拉的那副惹火的肉体,其他人在这点之外还惊叹于她真敢脱衣的豪放举动以及内里的那套内衣及其穿上身的效果——嗟!狐媚子!——尽管这套内衣还是相当保守的一款。 「赚、赚到了啊!这、这下作的乳量,磨盘似的圆翘巨臀,澎湃汹涌的曲线......姑娘,你确定不是刚从漫画里跳出来的?」 好吧,也不见得是那般完美。其身体比例就不太理想,那双丰腴的腿虽然足够迷人,但却稍微显得......唔,直说了,就是腿相对较短啦~!其实也难怪,腿不够长本来就是这种丰满身型的女人的一种常见的遗憾——不能什么美事都让你占了的是不是?再说了,这种遗憾完全可以手段来弥补。 “脱、啊!不能再脱了!”故意地做一番笨拙的表演,逗起一片笑声,不让现场氛围陷于过分尴尬。 耸耸肩,叶孤云又开始端着那副审视的模样绕着女郎转圈了,这回多绕了两圈,让眼睛吃够了冰淇淋后,他才向吉安娜吩咐:“带她去更衣,换上6系列的内衣,颜色鲜艳点的;换上9系列的连衣裙,务必贴身,可以是蕾丝的,最好只刚过臀......” 换装自然费不了多少功夫,很快,面目一新的阿贝拉已坐在镜前,叶孤云在其身后,一边挥舞着剪刀,一边很是“专业”地絮絮叨叨。 “...想必你已从安妮口中了解到黄金比例的概念了,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材的短板在哪里...” “...腿短不要紧,有太多的方法可以修饰啦!完全可以在视觉上骗过所有的眼睛!...” “...高跟鞋必需要穿,建议是带防水台的那种,当然鞋跟的高度你自己掂量;不要穿踝靴,将脚掌包起来不是什么好主意,尽量展露更多的脚背,那能让你的腿看起来更长...” “...裙子能短则短,露出更多的大腿嘛,还要尽量贴身——唔,所有衣物都是!爆炸的身体曲线本是你最耀眼夺目之处,为什么要将它隐藏起来?” “...丝袜?穿不穿都可,自己随意吧。我的建议是不穿,至少在穿着短裙的时候不穿,你腿部的肌肉线条其实已足够优美,再考虑到你的肤色,丝袜的修饰作用可能没那么大...” “...其实如你这种拉丁裔美人,就该往热情奔放风姿妖娆的方向整饬,你们有这种天赋,就该好好利用...啊?什么是拉丁裔美人?呃,那不重要...” “......” 末了,一转头,笑着朝化妆间外头呼喊道:“好啦~!你们也听得够多啦!是不是该动手实践一下?” 围观的女人们登时嬉笑四散。 回过头,再次打量起镜中的那张脸庞来,经过妆容的调整之后,这张脸愈发凸显浓重美艳,亮丽的让人睁不开眼。作为一个直男,叶孤云很难忍得住不浮起一阵心猿意马,他回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亲手在这张脸上涂抹的情景,那触感...... 注意到仍旧空荡荡的精致耳垂,又是一阵心痒难熬,抓起准备好的一对硕大的银色耳环,便要替女郎戴上,指尖只拂过了耳廓,已是一阵轻颤...... 视线下移,一道深邃的沟壑强势闯入了眼帘,引得体内的泰迪几乎要暴动了—— 「费雷拉这家伙,端的好艳福啊!」 这混蛋,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少个了...... 别看字面上形容的那般暧昧荡漾,其实叶孤云一个过火的小动作都没有做,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逾越。你可以说他是个有风度守礼仪的绅士,也可以说他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反正他认为在限度内过足眼瘾就够了,调戏人妻真不是一个好选择。 装扮完成,阿贝拉已彻底换了个模样,旧式贵妇人的那种呆板的高傲和矜持已被尽数抹去,展现出来的是春梦中人的那般妖娆魅惑风情万种,直如......好莱坞里的那些性感热辣魅力四射拉丁裔女星! 事实上阿贝拉的这个形象就是叶孤云照着记忆中那些曾经撸过的那些女星的残存印象整饬的。 说到底,他哪懂什么时尚嘛!不过是仗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超前观念(还一脸懵逼的别人哪还敢质疑嘛)和丰富广博的见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再配以一点点个人趣味来糊弄别人而已! 也就是说...... 从头到尾,都是套路! 其实,在发现阿贝拉的时候,吉安娜已适时地出现在身边,所以叶孤云立刻就知道这位艳冠群芳的大美人就是死对头费雷拉的妻子,于是,一番计议,嘿嘿,便有了接下来的套路。 套路的目的是啥?小钱钱啊!叶孤云敢保证,这一套下来,阿贝拉需要支付的账单,至少要比先前再多出几成!更别说,顺带还能对围观的那群女人加以诱导,促进消费,也不需多,只消有几个能够怦然心动决意跟风模仿,那可就......嘿嘿嘿~! 既然区区一个套路就能多赚这么多的小钱钱,那么,为何不做? 这一刀啊!割得那叫一个爽快! 喔,还不能忘了,套路之中,满满都是福利,眼瘾甚至是手瘾可都能得到很好很充实的满足啊...... 第一九四章 想要开车的费雷拉 背着手,费雷拉煞是神气地走进了会客厅。 他的形象已完全改变——啧!才没兴趣用言语描述一个臭男人呐,反正一个词就能完美将其概括:盖世太保。是的,除了肩上没有红底白圈黑字的卍字袖章,现在的费雷拉活脱脱就是一个二战时期纳粹德国的党卫军军官。 自不必问,这一定是某人的手笔。 好吧,抛开一切如邪恶、反人类之类的基于人性基于价值观而主动附加的判断因素(其实在异世界也根本不存在纳粹的禁忌),单纯从审美的角度出发,得承认,盖世太保的一身装扮其实挺好看的。 反正费雷拉对这身装扮非常非常满意,哪怕得为它花费自己一个月的薪水。 想到这里,高涨的情绪不免消退了些。 这不是直接证明了罗契的那些被他斥为无比荒谬的建议其实是无比中肯? 我...... 费雷拉很想大爆脏话,到底还是忍住,但怨念深重的吐槽是如何都制止不住——丫的不过是一身行头咋就卖得那么贵啊? 这个问题他真的向店员问过,得到的答案是:独一无二啊~!在别处你再也找不到这些突破想象超越界限高端大气前卫时尚别具一格宛如梦幻的精美服饰了! 你丫的形容词可真多! 猛翻白眼,偏偏还无言以对,往后费雷拉只管在心底默默诅咒: 来吧!来吧!山寨啊!来得更快更猛烈些吧!让他喵的“独一无二”见鬼去吧! 到底不过是一些寻常服饰,还不许别人眼红仿造?难不成还能存在什么无法克服的技术障碍?哧,笑话!等着吧!山寨来了你丫的还不得破产倒闭? 呃...... 费雷拉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到了袖在了后领口的“阿玛尼”的品牌标签。他又不蠢,稍微思索便能够想通品牌的深厚意义。 别看只是缝在后领口处不起眼的小小的一块布片,慢慢地它就能成为一种身份地位层次格调的象征,往后,什么“苏珊娜的秘密”“阿玛尼”就会被视作是相应领域的代名词,每个人每当想到顶级奢华服饰,脑海中就会立刻飘过这些个名字。 然后,山寨来了又怎么样呢?有半毛钱的影响?原本会买这些顶级奢华服饰的人,不照旧奔着那几个名字而去?难道会为了省几个钱而买仿造的山寨货吗?对不起!丢不起那个人! 山寨货真正能够抢走的是中低端市场!然而人家“苏珊娜的秘密”“阿玛尼”本来就不做中低端市场啊...... 太狡猾了!太奸诈了!恨!好恨啊! 算了......反正总会有需要衣服装逼的时候。 而这里的衣服......好吧,凭良心讲,还不错啦! ...... 会客厅里,一圈男人在坐着,除了仍然没能见到的萨菲厄斯——费雷拉坚决认为那个卑劣的胆小鬼是出于畏惧而刻意避开自己——该在的全都在这里了。 看到他们,费雷拉就知道那躲起来的胆小鬼今天决计赚了不少,所有人都至少换了半身的着装,便是一直都表现得最为抗拒的小费米恩也不例外,这就是多少利润了?都还没算基本已改头换面的自己,以及那群必定是血拼得非常凶狠的女人。 也许正是在肉痛接下来要支付的天价账单,沙隆巴斯掐着指一脸晦气一脸愁苦在唉声叹气地盘算着什么,瑟曼和三个小年轻在旁以言语不断地挑逗着,小费米恩则尴尬地独坐一旁无人搭理。 费雷拉的到来当然会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转过头,看到走进的费雷拉,注意到他那身亮瞎眼的装扮,沙隆巴斯乐了,愁苦之色尽去,别过头,对旁边的几个家伙笑说:“哈哈!现在我敢说最受伤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喇!” 费雷拉顿时脸色一黑,尽管还不明究竟,但只消看那神态表情语气动作便能知道这该死的黑短粗商人准又在编排自己。费雷拉也不含糊,不跟你来虚的,直接怒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沙隆巴斯嬉笑着摆摆手,“只是在佩服你对自己的慷慨而已。瞧这一身,哇哦~!”他竖起拇指,重重比划着,“帅气!英伟!器宇轩昂!但一定很贵吧?嗨!这里的服饰标价之黑心我是最了解了!老费,你可真舍得啊!” 费雷拉撇撇嘴,虽然在心里也感非常肉痛,在人前又怎好示弱,尤其是他还从沙隆巴斯的话语中听到丝丝隐含的讽刺意味:“哼!个人形象,关乎荣誉,自当郑重,几件衣服而已,看上了,觉得合适,买便是!” 沙隆巴斯一拍大腿,乐道:“哈哈!所以说嘛,最受伤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而是你,老费!嘿嘿,你当然是不差钱的人了,但和我比,你还是穷鬼一个!虽然最终的账单还会是我的更高一些,毕竟我这边人多嘛,但是,以你夫妻俩的大手笔,你的账单绝对会和我的在同一个量级!那么,连我都要感到十分肉痛的账单,对你来说,还不得重伤啊?我猜,指不定你得搭进去好几个月的薪水!哼哼,别想糊弄哦~!都是一方大员,我这个郡守还能不清楚你这个军团司令每个月能拿多少薪水吗?” 费雷拉的脸色不再是黑的了,而转为煞白,盖因又气又慌,气得咬牙切齿,慌得手足冰凉,咬咬牙,他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听大公爵含笑说道:“费雷拉,若是你手头不甚宽裕,我可以借你一些。” 借、借我一些? 你是看不起我吗?你是在奚落我吗? 不可饶恕! 费雷拉就要发作——但又被生生打断了,差点没被那无处安放的怒火憋死。门被打开了,安妮和南希领着几个店员端着一些茶饮走进了会客厅,笑着招呼,笑着放下。当然,送来茶饮不是重点,重点是带给沙隆巴斯的一个消息。 “沙隆巴斯先生,您的几位...呃,夫人,邀请您过去她们那边,就在更衣室。” “嗯?为什么?”沙隆巴斯自然是一头雾水。 “唔,只有您过去亲眼看看才能知道了~!”安妮妩媚的笑着,神色暧昧,明显是在卖关子,她眉眼一挑,似是给予一些鼓励一些暗示,“我想她们也许已经为您准备了一些惊喜。” “惊喜?算了吧!”沙隆巴斯皱着脸挠着头,“她们向来只懂得为我准备账单~!” 嘴上虽是如此说着,可这腌臜家伙还是巴巴地往更衣室赶去了。 安妮又瞧向郁闷得整出一副苦瓜相的费雷拉:“将军阁下,虽然将军夫人并没有想到对您发出邀请,但我觉得您主动过去会是个好主意。正如您听到的,惊喜,就像沙隆巴斯先生一样。而我确信,您的那份惊喜一定是质量最高的!” 费雷拉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了,恐怕只能用混乱来形容,脑子混乱,表情混乱,连嘴皮子都一团混乱捋不利索。昏昏然,便随着安妮而去,反正也不想和会客厅里的这群讨厌的人呆在一块。 于是,费雷拉又回到了阔别不久的更衣室,要知道他刚刚才在这里完成了盖世太保的变身。然后,在安妮的指引下,他来到了其中一个试衣间的门外。 安妮掩嘴窃笑:“将军夫人就在里面,您请吧~!” 这算什么?让我进去旁观自己的妻子换衣服? 呃......你不觉得很滑稽很荒唐吗?她是我妻子欸!看她换衣服是我的日常好吗!难道还稀罕在你们这里的试衣间里再多看上一次? 费雷拉一脸纳闷,扭头观望,左右见不着沙隆巴斯,心知他必定是已经进了某个试衣间,略一权衡,不再迟疑,也推门而入。 一声惊呼。 又一声惊呼。 惊呼当然是分别来自于夫妻两人,阿贝拉惊呼的是有人突然闯入,而费雷拉......好吧,更准确的可能应该是惊叹吧。 进门的第一眼,他看到的是一个高高撅起的滚圆巨臀——阿贝拉正好准备更换衣服,一条短裙被褪至脚下,她正俯下身子收拾着。这本没什么——尽管这姿势实在诱人了点,妻子的臀部依然是熟悉的那般震撼,肥硕,壮观,像个磨盘,唔,每回“办事”准会被它折腾的不轻。非同寻常之处在于,一根细细的布条,兀自从那道神秘深邃的沟壑中穿透而出,泾渭分明地,将整个巨臀“劈”成了两半! 不知怎的,也就是因为多出来的这么根细细的布条,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美感油然而生!忍不住了,费雷拉赞叹一声,然后—— “啊~~!”阿贝拉惊跳而起,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掩在胸前,但很快又放下,“费莱,是你啊!唉,吓死我了!” 费雷拉已经不懂得回话了,他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因为妻子的那具都不知道被自己观赏、把玩以及驰骋过多少次的火爆至极的躯体!他知道那根细细的布条的由来了,是一条围在胯间的.......呃,内裤?反正是小小的、薄薄的、三角形的一块小布片,细布条是它的束带,围在腰胯之上。同一风格的小布片胸前还有两块,串在一起,围在胸背。 好吧,这是一套比较性感的内衣,当然,称它为情趣那啥也无不可。 费雷拉从来都不会想到区区几块小布片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修饰功效!他觉得此时的阿贝拉甚至比一丝不挂时更显诱惑!他现在就想扑上去把那几块该死的布片扯去!然后...... 总之,费雷拉忽然间觉得裤裆变得很窄,很局促,很压抑,唔,也就是说,某个地方突然肿胀起来,情况严重!那体内的泰迪,眼看就要暴动! 阿贝拉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到丈夫的表情,立刻便猜到了他的“不轨”心思,也不见她喝止,而是扬起那张经过妆容修饰之后变得无比精致无比美艳的脸,勾起嘴唇,漾起荡笑,又抛了个媚眼,问道:“喂~!想什么呢?” 这哪是询问?这他喵的就是挑逗! 费雷拉很有仰首狼嚎的冲动,当然,一言不合怒而开车的冲动更为强烈。 不过,总算还有点理智,知道这里不是家里,不是驻所,不是旅馆,而只是一个试衣间...... 犹豫了,难受了,煎熬了,而呼吸却越来越粗重,对面的妖精哪里会轻饶了他?还在故意地扭动着身躯呢...... 但这里终究只是一个试衣间,一个公共场所,外面人来人往,随时有人敲门问询...... 咦?怎么越想越兴奋呢? 蓦地,似乎从隔壁传来一丝极力压抑的呻吟...... 一个激灵。莫不是,沙隆巴斯就在隔壁?那家伙......已经开车了? 既然如此...... 费雷拉转头望向阿贝拉,眼神无比炙热! 扑上去,抓住了!看你往哪跑!妖精,吃俺老费一棒! 然而—— 《剑与岚·“伏妖”篇》快要上演的时候,试衣间外传来了一个费雷拉完全陌生的男声,他以厌弃的语调,高声说着:“喂喂~!差不多得了啊!给我收敛点!别他喵的给我闹出状况来!这里可不是优x库!嗯嗯,还有,孤岑可不准备写小黄书啊~!他可不想再一次被和谐!” 第一九五章 “从里到外” 欲念炽盛正要释放然后被生生打断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啊~~~!纯洁的作者君还不知道呢~!据说滋味挺不好受的,而后果嘛,严重的甚至还会导致变成“痿”哥。 费雷拉会不会变成“痿”哥暂时还无法验证,现在他正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抱着手摸着鼻子还一脸谑笑的黑发男人。 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费雷拉心中的愤怒呢?古典一些的,怒发冲冠?还是文艺一些的,无处安放?或者打个比喻,直如暴怒的野猪?沉睡中被打搅的巨龙?还是被亵渎的神祇? 似乎都不够准确...... 反正,如果可以,费雷拉完全不介意就此转变成食人魔,将那黑发男子抓起来送入口中,咬烂嚼碎!非如此不足以泄心头之恨啊啊啊~! 当然,在咬死那个家伙之前,一番嘴炮是必不可少的。 “萨菲厄斯?” “嗯。费雷拉·柯迪兹?‘黄金闪电’?” “哼!还能知道我的外号,不错!不过,最妙的是,我们终于见面了!” “是啊,终于见面了。” “哧!还装什么镇定?我原以为你这胆小鬼会一直躲着直到我们离开!” “我?胆小鬼?躲起来?”叶孤云失笑摇头,“呵,太荒谬了,不是这样的。恕我直言,就你,还没有资格让我躲起来呐~!都不过是巧合而已......不信?”他伸手一指,指向刚刚从某个试衣间里走出来还在整理裤头带一脸气急憋闷的沙隆巴斯,“郡守先生我是碰过面了,大公爵也是,罗契几个也不例外,哦对了,我还见过尊夫人,他们都能证明我一直在店内走动,只是恰好一直没有遇到你......这样看来,我们真不愧是天生的对头!永远都处在不同的频道,如何也难以掺和到一块去,呵呵~!” 费雷拉略微愣了一些,因为对方的话语里提到了他的妻子,这时又见沙隆巴斯忿忿地走来,开口便是一阵埋怨:“萨菲厄斯,别他喵的乱喊行不?这,呃,人是很容易出问题的!要是我一不小心,咳咳,落下了什么毛病,我跟你没完!” 叶孤云复又谑笑起来:“毛病?算了吧!我就不信你的那群女人穿着情趣内衣在你面前晃荡的时候你还能有毛病。” 沙隆巴斯的表情顿时变得特别猥琐:“啊哈哈!也对!也对~!” 都是男人,都有经历,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费雷拉哪能听不懂这两货在说些什么?但“高尚正直”的他认为自己必须“顽强”地战胜欲望的引诱,拒绝参与到这种污俗的话题的讨论之中,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是否是真相且另说,但得承认这家伙至少是在琢磨着一些东西。 「所以,真的只是巧合?这胆小鬼并没有刻意避开我?」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开门声,还在里头的女人们已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沙隆巴斯回头一望瞬即双目放光:“阿贝拉,你好美啊!” “沙隆,在男人的面前夸奖他的女人可不是一个好主意!”阿贝拉妩媚的笑着,又以眼神示意旁边的他的那群姬妾,“当然,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夸奖别的女人更不是一个好主意!” “呃,哈哈,都美!都美!”沙隆巴斯唯有讪笑。 阿贝拉收回目光,将视线在叶孤云和自己的丈夫之间徘徊,她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句话,让费雷拉完全想起了自己的新月城一行的主要目的。猛回头,怒视叶孤云,他厉声喝道:“萨菲厄斯,想来你也知道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所以,别废话了!赶快与我一战!” “和你打?在这里?”叶孤云摇头笑了,摆摆手,“不!” “你是在避战畏战吗?好一个胆小鬼!这便是萨菲厄斯的作风?很好!世人会知道的!” 叶孤云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咆哮中的费雷拉,末了,蹙着眉,抽着脸,无奈地说:“你觉得我会像你一样智商欠费?” 费雷拉没能听懂,但不代表他不能意识到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于是怒喝:“无胆匪类!只会逞口舌之快!” “口舌之快?”叶孤云表示不想和智商欠费者说话,并向他甩出连珠炮问—— “这里是谁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和你在这里打架?” “打赢了我有什么好处吗?” “然而打完了这里肯定也就完了。最后只会剩下一地打烂了的东西,那么,算谁的?你吗?” “哼!不是我小看你,你真的没有负责的能力!” 费雷拉本非善辩之人,自是无力招架叶孤云的一番嘴炮。但他又如何能够服软?脖子一梗,牙关一咬,就准备硬拗,只是还没出口就被叶孤云怼回去。 “别说你准备强来啊!一个崇尚民主自由的国度的将军居然敢肆意侵犯他人的人身权利毁坏其私人财产?说出去大概你的人民都饶不了你吧?” 大条道理压过来——不管是不是歪的,费雷拉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喘了半天才将那口气喘顺,他闷哼道:“你的顾忌是多余的!我从来没说过要在这里打!我们出去!” “可以啊!不过在出去之前请先付清你的账单......” 说到这里,叶孤云抱着手,歪着头,谑笑着,往费雷拉身上上下打量。 “哟~!盖世太保!行啊你!有品味!有眼光!我原以为这套够赞的套装不会那么快就卖出去的......管他呢!我有预感今天我能赚笔大的了~!” 转过身,朝旁边招手。 “安妮~!费雷拉先生的账单呢?” “来了!”安妮立刻拿着一份单据快步赶来。 “赶时间,直说总数,细节略去。” “好的!今天将军先生和将军夫人一共消费了......唔,823金币47银币......” “行啦~!”叶孤云也不等安妮说完便扬手打断,转头笑望着费雷拉,“金币罢!零碎的尾数就给你省略了,权当是给予你这位尊贵的将军首次光临‘苏珊娜的秘密’的优惠吧!怎么样?我可够意思?” “个金币?哈哈!”旁边的沙隆巴斯乐了,“老费,你的账单不比我少啊~!” 费雷拉已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个金币?那......那都抵得上他小半年的薪水了! “这、这不可能!这分明是欺诈!对!是欺诈!” “将军先生,如此抵赖,有失身份了啊!”叶孤云失望地摇摇头,“难道店内的每件商品不是明码标价的吗?难道这些价格在之后有经过恶意的、欺瞒性的变动?难道你选购的哪件服饰不是出自自愿?难道有任何人强迫你选用不情愿的服务?” 肯定的,费雷拉没法给予负面的回答。 “可、可怎至于如此天价......” “这可要问你自己了。”叶孤云扯起嘴角细微地邪笑着,熟悉他的安妮知道自家老爷又要开始祸害级的表演了。这回表演的是什么?似乎是口才了得的服装导购...... “瞧,盖世太保呐,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然而这一整套的价格你自己是清楚的。然后,尊夫人——呵,我想你也能理解女士天赋的对美的那种极高的追求,尤其是像尊夫人这个等级的大美人。所以你大概也能想到她已选购了足够多的配得上她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精美服饰,至于价格之‘略为’奢靡......我猜你也能有所预料。不过我得说那一定是物有所值的,转过头,瞧瞧尊夫人现在的形象......怎么样?心动了吧?咽口水了吧?挪不开眼了吧?晚上记得别太操劳喔~!哦对了,感谢我吧!这个诱人的形象还是由我一手打造的呐!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个细节都经过我的精心雕琢,保证独到,保证完美!当然,放心好了,这项服务是不收费的。” “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沙隆巴斯非常配合地抓准了关键点。 “有问题吗?”叶孤云双眼一瞪,给予一副很是诧异的表情,“告诉你,形象设计可不是故弄玄虚更不是招摇撞骗!它是一门非常专业非常高深的学问!它根本就是一门艺术!——好吧,当然也是此间费用最为高昂的一项服务,你懂的......我得说,今天完全是一个机缘。要知道,现在我已是不会轻易出手亲自替她人设计形象的了,哪怕是以天价相邀!哼哼,也就是惊艳于将军夫人的罕见丽色,我才难耐冲动。唔,这其实是对她的美丽的一种致敬!” “艺术?致敬?嗨,算了吧!我才不稀罕这种‘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呐!也幸好你没对我的女人们‘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沙隆巴斯一脸厌弃地摇着头,但立刻又换上了一副挤眉弄眼的yin贱表情,“不过我挺羡慕你能对阿贝拉‘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 费雷拉脸都绿了,他当然能够理解沙隆巴斯那贱人在说些什么,如果可以,他大概会选择立即气晕过去吧,可惜他还是必须睁眼着清楚目睹这对已经深深羞辱于他的狗男女在“脉脉传情”。 “我可什么都没干啊!”叶孤云耸了耸肩,“只有蠢货才会相信这个猥琐的死胖子的歪曲解读。” 然而费雷拉已理所当然地听不进任何解释了,所以—— “欺人太甚!” “嗯?怎么了?要打了吗?好吧,赶紧结账,之后我们就出去练练!唔,盛惠金币!” 呃...... 这回,费雷拉终于是气晕了。 第一九六章 赴约 日影西斜,暮色渐深,冬寒尤重。 一天的纷扰终于告一段落,乘着最后的那点余晖,叶孤云携着诸女快速赶回家中。进得屋子,第一时间他便到往伊芙的房间。 情况......很稳定。 伊芙仍在安然沉睡。 米兰达来到男人的身旁,柔声细说:“中午的时候,伊芙醒来过一次。” “嗯?”叶孤云顿时精神一振。 “她很好,精力旺盛,活蹦乱跳,像她该有的样子,只是......” “只是什么?” “和上回一样,一醒来她便直喊饿,咯咯,她的胃口出奇的好,吃了很多很多东西,整个中午我都在为她准备食物,”米兰达吟吟笑着,是在回忆某只贪吃小猪的可爱模样,“吃饱之后,她坚持要待在大厅,说是要等你们回来,可是没几分钟,又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幸好她感觉‘不妙’便先行回房,否则我还真要伤脑筋该怎么搬她回房呢!呵呵,伊芙现在就像个婴儿。” 像婴儿吗? 叶孤云不由想起了蒂莫梵的相关论断。 那么,到底是发育还是进化? 不重要了...... 所以,这回又是错过了? 一夜无话。 翌日,早早起来。 不想再一次错过伊芙的苏醒,叶孤云决定今天就待在家中,哪都不去。 当然,正事还是要干的,所以他坐在书桌前将烧碱和肥皂的生产方法整理出来。后者是又一种暴利商品,而前者......呵,其重要性和必要性想来也不必细说,至少在造纸和生产肥皂上就有大用。 关于烧碱的制备,不比其他,叶孤云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够成功。他整理出来的制备方法自当是现有条件下最容易实现的苛化法,也就是俗称的土法——事实上他也只懂得这个了。而土法制备烧碱的关键在于纯碱,若是无法找获天然的纯碱,便需要人工制备,而那又是另外一项大工程了,他也只知道大概。 但......管它呢! 他只管将所知的一切全部交出,往后,成与不成,如何调整,又如何改进,让那些专业人士——尤其是奥斯玛师徒——伤脑筋去!不然,啥事都自己干了,还要他们何用? 鼓捣完这两样特别重要的东西,时间却还尚早,于是他又开始“创作”剧本。过程一如既往的苦闷难耐,所以写烦写累了就执起画笔绘制各种乐器的图样,钢琴、提琴、吉他等等。相比起创作剧本的艰辛,绘制乐器图样可就轻松多了,毕竟也能算是老本行,干起来特别得心应手。 剧本和乐器都是答应了凯瑟琳的,可不敢怠慢。说实话,叶孤云现在心里头实在是惶恐极了,他知道凯瑟琳一定是在生气之中——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遭遇男伴弃之不顾扬长而去啊!这种羞辱是个女人都无法忍受,更别说是凯瑟琳这种极其出色极其高傲从不缺乏追捧的女神了...... 希望凯瑟琳这次不要生气太久...... 希望准备的赔罪手段能够奏效...... 是的,叶孤云终于也沦为了在女神面前心怀忐忑患得患失的臭dS了。 最后,连绘图也厌倦了,便再次掉转方向,转而默写起经史子集唐诗宋词来。这是为伊芙准备的,她喜欢这些。不知怎的,这小妞儿竟对完全陌生的中华文化非常着迷,唔,当然是件好事。 却是苦了自己,剧本、乐器、经史子集唐诗宋词......需要鼓捣这么多艰难又复杂的东西,想想就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这也是活该,谁让你风流多情呢? 一念至此,唯余苦笑。 罢了!莫想其他,专心工作,耐心等待...... 然而,今天似乎不是一个顺遂的日子,大半天过去了,手上的工作换了又换已数个来回,眼看就要到日落时分,伊芙却仍然没有如期盼的那般悠悠醒来。 叶孤云失望且烦躁。 「看来今天她是不会苏醒的了......大概是这次的昏睡期相对较长......」 心中既有定论,于是便放弃了无谓的坚持,叶孤云不再苦等,离开房间,将自己好生打理一番,换上标志性的一身行头,即动身出门。 他和提亚戈本来就约定了在今晚一聚。 聚会的地点,呃,还是市民剧场。好巧?不巧!因为作伴的弗兰克喜欢那儿,当然,更准确地说,是喜欢那儿的某人。 匆匆抵达,却发现竟是自己早到,叶孤云也不在意,趁着空档在剧场内四处走动,自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找寻那个已经侵入自己心房的女人。 不幸的是,没能找到,凯瑟琳今天并没有到来剧场。 果然,今天不是一个顺遂的日子。 无奈,只好一个人到约定的那家酒馆独坐闷饮。 闷?确实够闷。平平淡淡的一天,就是能让你各种低落各种寡欢,这大概就是生活吧? 哼,想不到我也有“享受”生活的一天。 提亚戈到了,身边跟着罗契和弗兰克。提亚戈走在正中,兀自晃荡着他那肥硕的身子,神色颇为昂然自得;左边的罗契则看起来略显疲惫,许是因为白天的忙碌;至于弗兰克...他简直是将憋闷直接写在了脸上。 远远地,叶孤云便向三人举杯致意:“三位看起来都有心事啊!” 罗契径自坐下,看了眼显然不太正常的叶孤云,回道:“然而你看起来心事更重。” 提亚戈似乎急于展现自己的热情,立刻便接话道:“萨菲厄斯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弗兰克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哂道:“还能想什么?女人呗!能让‘黑衣魔鬼’惆怅沉郁的从来只有女人问题!嘿,他丫的就是一只离不得女人香的花间浪蝶,早晚得醉死在繁花丛中,埋入那叶下黄土!” 罗契愣了,叶孤云也愣了。 罗契是立刻联想到叶孤云关涉的那些人和事。只曾听闻的阿璇姑娘、五侍女、伊芙、还有那不知怎的就勾搭上的午夜女士;为阿璇跳崖殉情、对五侍女的百般娇宠、为救伊芙奋身戮力不眠不休终至累倒、午夜女士......呃,知道的不多,只晓得他必定要为此承受全城男人的怒火,当然他必定也在所不惜就是了。 一番计较,罗契赫然发现这家伙为女人做的事比他做的其他任何事情都要落力都要上心都更不顾一切。 所以,罗契忽然觉得弗兰克的概括似乎是好有道理的样子。 而叶孤云则是干脆的竖起了拇指:“精辟。” 瞄了眼左右,问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被奥斯玛大法师训了?还是又被肯娜甩了一堆冷脸?” 罗契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今天我是被小费米恩和他的人烦的够呛了,可没工夫搭理他。” 叶孤云扭头再看向弗兰克,很是戏谑地笑了:“长进了啊!看来老往剧团处跑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能让你受到一些熏陶,瞧,都能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穷酸话来了!”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不过你丫的在评论我之前能不能先想想自己?你他喵的不也在为女人烦恼?哼,你可比我更糟,还处在求之不得的单相思阶段......” 罗契点了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都是浪蝶,都注定要死在花下。”像是补刀,但顺带也把叶孤云捅了。 所以某人很是不忿:“罗契你也别净说风凉话!NNd,认真想想,最不正常就是你了!没有结婚,也没有情人,却从来没听说过你的任何绯色新闻,也没见过你对任何一个女人表示兴趣......你丫的,莫不是也和你妹妹一样?呕,恕我无法接受,以后你离我远点。” 哈哈哈哈~! 弗兰克和提亚戈一同大笑起来,全然不顾罗契已囧得脸都变成了猪肝的颜色——好吧,看着显然已微醺的叶孤云,他也生不出气来。 提亚戈举起了手,急急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叶孤云配合地发问。 “没有结婚也没有情人,这是事实。没有任何绯闻是一个真正的绅士所应具备的高尚的道德修养的体现——罗契一直想让自己成为这个——虽然我认为这很扯淡。至于说对女人的兴趣......哈哈,你不知道,罗契其实早有婚约,对新月城有利的婚约,为了维护这个婚约,他是在刻意压抑自己。” “婚约?有利?”叶孤云皱了皱眉,旋即恍然,“政治婚姻?” “政治婚姻?对!就是这个!用词准确!”提亚戈击掌笑道。 “对象是谁?竟值得新月城自治领的第一继承人、爱希伦家族的大公子如此......”叶孤云以手掩嘴,强忍笑意,“贞洁自守?” 噗哈哈哈~!又是一片哄笑。 罗契万般无奈,搓了把脸,皱眉道:“够了啊!” “没回答呐,对象是谁?” “......山的那边。” “山的那边?” 想了想,明白了。山,指的是“世界屋脊”庇修斯山脉,山的那边,便是指旧帝国在庇修斯山脉以东的唯一一块领土,当然也是共和国时至今日仍尚未收复的最后一块故土——雷登半岛。内战中落败的旧贵族退往了那儿,倚仗天险,稳稳固守。他们另立新君,重建体制,继续以旧帝国,也就是“格雷斯特帝国”的名号存续于世。 事实上这个“格雷斯特帝国”就是如今的“格雷斯特共和国”的头号大敌,毕竟,除开最根本的利益因素,相互之间还存在着不死不休的正统之争嘛。 和罗契联姻的必然只能是山那边的那些旧贵族,其目的也是明摆着的:互为奥援嘛! 两者之间,新月城当然是弱势的一方,它只是一个城,而对面好歹是一个国,实力差距明显。而这奥援也不见得是多么有力,顶多也只能提供一些政治上的相互呼应,简称嘴炮,而实质性的援助则很难达成,毕竟两者并不接壤,相互间还隔着大片的北地嘛! 然而即使是这等实情,大公爵还依然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和那帮实际上自己也根本瞧不上的贵族的女儿缔结婚约,以换取那一点薄弱的奥援,甚至儿子还战战兢兢守身如玉只为维系婚约...... 叶孤云实在好奇,当时的情势究竟是多么危急,竟至于将这对父子逼迫到这种程度...... “好吧,还真是苦了你了~!”虽然叶孤云的语气和表情分明是在为他痛惜,但罗契听了只想立刻狠揍那混账一顿。那混账又说:“其实你完全不必再苦苦坚持,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好多了,而且,我来了。” “对对!”弗兰克跟着叫唤起来,神态煞是激动,“我们已不需要那狗屁的盟约了!为啥还要看那群烂货的脸色?去他喵的婚约!爱退不退!我们爱希伦家族的大公子难道还稀罕他泰勒家族的一个臭婊子吗?不!应该说,那臭婊子压根配不上我的大哥!” 提亚戈望了望,也嚎了一嗓子:“对!臭婊子!她不配!” “莫激动......”罗契看了眼左近,好多人都望向了这边,他不得不安抚下暴走的两人,“你们都想到的东西,我还能没想到?事实上,我也不是没想过放松身心试着去体验情爱的滋味,可是,”他耸了耸肩,“压抑久了,已成习惯,下意识地就会和任何女人保持一定距离......或者说,我还没遇到那个让我足够动心的、能令我鼓起力量冲破习惯的女人。” “哧,这话忒做作了!”叶孤云大摇其头,“一个纯情小处男,看到稍多一点裸露的肌肤都会脸红耳赤的小菜鸡,竟然跟我说找不到心动的女人?哈!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你体会过它的滋味吗?又经受过它的摧残吗?还给我装得像个看透情事的情圣似的......哼,我敢保证,只要一个稍微漂亮的女孩子对你多展露几个笑容多表现几分亲近你就笃定被迷得日思夜想茶饭不思了!” “哦,我忘了~!”罗契倒是一脸轻松,一副完全不在意被喷的样子,“你才是真正的情圣呐!” “其实,罗契,我也觉得挺纳闷的,”却是提亚戈接过了话头,“新月城不敢说美女如云,但一定不会缺少漂亮娘们的,你咋就没看上一个呢?难道......” “嘿,别想得太复杂,真的只是因为习惯而已。”罗契不得不赶紧打断提亚戈那指不定会飞到哪里去的荒唐想象,“就如我所说的,还没有碰到足够动心的女人......”视线扫过了叶孤云,他蓦地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托辞,“嗯,我在等着!等着她的出现!我的女神啊,至少也得是午夜女士那个级别的!” “午夜?”摇摇头,嘴角一扯,叶孤云展露一个讥诮的微笑,“算了吧!她那种女人,你搞不定!” “哟~!瞧!立即就急着护食了哦~!”罗契朝另外两人故意地眨了眨眼,他的调侃非常奏效,两人顿时为之低笑,见状,罗契赶紧继续加码,务必将话题转移开去,“好啦!不要总讨论我的话题了!提亚戈,可别忘了,你才是这次聚会的主角!” 第一九七章 求教 只看外形,提亚戈是一个很普通的胖子,中庸的面孔,臃肿的身材,平平无奇,难被记住。当然,算上那一身装扮可就不一样了!他会变成,呃,一个很有钱的胖子...... 各种锦绣华服,各种珠光宝气——不只是珠宝本身,更多的可是来自于高等级魔法饰品才会有的淡淡光华,论土豪程度,这胖子一点都不逊于爱希伦家的三兄妹。 这会儿,这个很有钱的胖子轻咳了两声端正了脸色,特别正式的,重新做一番自我介绍:“向您致敬!来自异界的贤者萨菲厄斯先生!我是提亚戈·马卡奥,马卡奥家族的继承人,未来的马卡奥大公爵,‘海洋天堂’马卡奥自治领的下一任领主......” 似乎所有贵族子弟在自我介绍时都喜欢详细列举自己身上那洋洋洒洒一大堆的各种头衔,叶孤云没兴趣也没能力听得明白,反正他只记得最后一句—— “一个天才法师......” 为什么独独记得这句?因为话音刚落就被弗兰克生生打断。 “就你?天才法师?”弗兰克大笑一声,讽意十足,“亏你敢说出口,也不怕笑死别人!” “哼!”提亚戈如何能够容忍?也就顾不得自我介绍了,立即鼓着眼睛和弗兰克互怼,“我已经能接触到魔网的6层了!我能够施放六环法术了!我才23岁!如何算不得天才?” “切!你就继续看着那些苍白的数据自嗨吧!”弗兰克抱着双手,侧脸以对,分外不屑,“天才与否是看和同龄人的横向对比的!六环法术?三年前我就能娴熟施放啦!现在的我,已隐约接触到魔网的7层啦!你?天才?呸!” “切!为什么要和你比?事实就是我笃定能够压过九成的同龄人!” “哧!九成?你是把所有非施法者的同龄人也算进去了吧!” “啊啊!可恶!你这家伙也就懂得以自己的丑陋狭隘的思维去恶意诋毁别人的成绩了!” 提亚戈几近咆哮,鼓起的双眼更是直若铜铃,就差没凑到弗兰克的面前,和对方如孩童争吵般相互顶牛。 而弗兰克的表情没比对方好看多少,面色赤红青筋突露的,平时的温文竟是一点都找不到。他指着自己,怒道:“丑陋?狭隘?恶意诋毁?还不至于用到你的身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陈述真相!” “事实?真相?”提亚戈重重一哼,“事实和真相就是,论奥术上的造诣我不如你,但是作为贵族的其他的每一方面,政治、外交、军事......乃至是艺术、商业,我样样都胜过你!” “那是罗契的领域!”弗兰克一拍桌子,大声指骂,“一味的模仿不能达至卓越!所以你永远只会是样样稀松!永远都是落在我们兄弟俩身后的跟风者!别想追上我们!” ...... 叶孤云现在终于知道这两家伙的不对付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了,还真如罗契所形容的,完全就是两小孩在闹别扭嘛!也不知道一把年纪的两个人是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继续这种幼稚的举动的。 咳咳。 两人好歹算是注意到了这两声轻咳吸,扭头向叶孤云望去,后者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但两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表现依然幼稚,互相报以冷哼,用力甩开头,将不屑满满表达,才肯安分坐下...... 提亚戈搓了搓胖脸,重新展露一个笑容,看向叶孤云,恭敬地说:“请原谅我的失礼,只是有些人的卑鄙龌蹉实在不能被容忍放纵所以我不得不以最有力的方式回应!” 这胖子,挺会撩拨的。听得这句话,弗兰克马上又要爆炸了,到头来还是得由叶孤云强势弹压。没好气地摇摇头,又瞪了胖子一眼,他笑骂道:“能消停一会儿吗?” 提亚戈立即高举双手,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叶孤云也不理他,径自给自己倒了杯酒,浅酌一口,方才开口道:“说吧,找我何事?” “请教!” “请教什么?” “马卡奥自治领...不!马卡奥家族的未来!” “呵,大课题。为什么向我请教?”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而又是众所周知的,因为您是来自异世界的贤者!” 叶孤云笑了,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大可以理解为,你们其实不是在向我请教,而是在向我的世界请教。” “有分别吗?” “没有。”叶孤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复又倒上一杯,“马卡奥家族遭遇了什么困境吗?状况很不妙?我怎么听说你们过得挺滋润的?还是说,心怀大志,不甘于现状?” “滋润?别说笑了!”提亚戈摆了摆手,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也一饮而尽,“人呐,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曾经拥有的是多么可贵。凡事最怕比较,一有比较,就有落差,一有落差,就有不忿,便是天天得享锦衣玉食四方尊崇也难觉滋润。” 再次一饮而尽,这胖子的酒量看起来不太好,不过两杯,已经有点惺忪的样子。 “这么说吧。如果说领主的权力就像一个出自‘奇异恩典’的无比诱人的大蛋糕,那么,原本的我们,也和爱希伦家族一样,独自霸占着一整个,不必与他人分享。后来,在一头名叫‘民主’的怪兽的威胁下,为了活命,我们不得不妥协,主动让出了带着草莓的最最美味的一部分。” 他摊了摊手:“主动让渡权力,推动民主进程!哈!多么慷慨啊!多么伟大啊!多么有觉悟啊!——不是这般说的吗?领主的楷模!进步的典范!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受到深深的感激和发自内心的尊重啊?唔,也许开始时是的,但很快便不是了!贪婪是生灵的本性之一,品尝过蛋糕美好滋味的那些人,转头就会想要享用更多。那么,如何更多?唯有从我们手中抢夺呗~!” 提亚戈呸了一声,怒道:“现在议会里的那帮人每天想着的就是如何对付我们!什么‘进一步限制君主权力,彻底还政于民,让人民真正当家做主’......狗屁!还不是为了抢走我们手中还剩下的那小半边蛋糕?若不是最初的那一代真正对我们心存感激的老一辈领民还没有完全退下舞台,一直作为牵制,可能就......” 他摇了摇头,又咧嘴狞笑:“有时候我都想带兵冲进议会将那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统统宰了!” “万万不可!”听得此言,罗契顿时大急,“暴力清洗议会?这样做只会令整个马卡奥家族沦为那群王八蛋的陪葬!圣伊斯特里的大人物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严重践踏底线的作为!” “我也只是说说,过个嘴瘾罢了,我还不至于那般愚蠢。”提亚戈打了个酒嗝,那气味,当然很不好闻。他又说:“反正,就是这么一种情况。所以我是来请教对付那群王八蛋的办法......唉,其实我们也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求,没想过重新独享一整块蛋糕什么的,仅仅是希望能一直保持着现有的份额,不求更多,只求不要变得更少。” 听完之后,叶孤云默默点头,似乎是在酝酿言语的样子,然后,非常突然地,抬起头,直视提亚戈,笑说:“只是问这个吗?” “嗯?”提亚戈不由困惑。 “如果仅仅是收拾那群王八蛋,没说的,很简单,多种方法可以办到——你们心里也一定想到了许多蔫坏的主意,”叶孤云笑看着三个小年轻,看着他们装纯其实挺有意思的,尤其是罗契和提亚戈这两个自小就被针对性培养早就存满了一肚子坏水的小政客,“但我认为,就算你将所有不顺眼的王八蛋全部赶跑,往议会里塞满听话的家养犬,也不足以解决你最开始提出的问题——马卡奥家族的未来。” “喔?”这回,提亚戈是双眼放光了,刚才的那对醉眼似乎是瞬间便消散无形,“请赐教!” 叶孤云也没有做那种故意停顿吊足胃口的矫情事儿,立即就说:“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马卡奥家族的未来,并不在马卡奥自治领。” 很合理的,另外三人顿时露出一副承受不住重磅炸弹的震惊表情。 “什么?” “不会吧?!”...... 待他们重新安静下来,叶孤云方才继续陈述:“马卡奥自治领太小了,太瘠弱了,太无足轻重了!就算你们真的能再次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地掌握着这个地方,最好的状况,亦不过是继续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被遗忘在世界的一角,即使是在战乱频仍的乱世之中,也不获正视,无人搭理——就像你们的先祖经历过的一样。” 提亚戈耷拉着眉毛,艰难地扯着嘴角,表情尴尬而难堪。 这是事实啊!无可辩驳的事实! 敲了敲桌面,叶孤云又道:“如果只为守成,只为家族的存续,那么继续据守总归还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果是想要进取,想让家族达至辉煌乃至不朽,就必须跳出这狭小的马卡奥自治领,到更广阔的舞台上去攻伐!去掠夺!当然,所谓的跳出不是真让你们抛弃马卡奥自治领的基业,那里虽小,却是一个相当稳定的财源,可以作为你们在大舞台上征战的根本。” 三人俱都一头雾水,相互望了望,最后,提亚戈挠着头问道:“问题是,大舞台在哪?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大时代’了,没有战乱,没有动荡,只有还看不到尽头的和平,人心思定,还民智大开——嗯,就在那该死的民主之辉的感召下!说真的,不存在让野心家、呃,英雄豪杰搅动风云的机会啦。” “好问题!该怎么答呢?唔,这样,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叶孤云笑了,如魔鬼诱人堕落时邪恶的笑,他再次敲敲桌面,凝声说,“不知道你们对共和国的这套世所仅有的民主体制怎么看?” 第一九八章 本质 一片缄默。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叶孤云的这个问题。 “也许是我问得太空泛了~!”叶孤云耸了耸肩,“好吧,便让问题变得小些、具体些......唔,就这样。你们觉得,共和国里,真正掌握权柄、影响国家政策、决定国家方向的是哪些人?” 这个问题似乎很容易回答,三人立刻就能抛出一串答案。 “总统?” “议长?” “国会议员!” “官僚。” “人民?”...... 然而,叶孤云只管摇头。 “到底是什么?” 弗兰克烦躁地抓着头发,这家伙显然没有仔细思考这类问题的耐性,只想要立即知道答案。 “坦白说,你们让我有点失望啊!”叶孤云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人,“我原以为,在这套被称为‘伊斯特体制’的民主体制已平稳实施了数十年的今天,你们这些精英人士已经看清了它的本质,摸透它的脉络,熟悉它的游戏规则,知道其中的权力游戏该怎样玩......然而并没有。”顿了顿,又道,“算了,也许不能苛责你们......” 「正如我自己也搞不懂一个生产力水平只堪比‘中世纪’的世界如何能够蕴育如此成熟完善的一个共和制民主国家......」 「不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么?不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么?」 「这他喵的和我知道的“马列毛邓”不太一样啊......」 「或许可以理解为,这里就像是那种被美帝强行推销了一整套美式民主的那些黑叔叔或者绿叔叔国家?」 「那么谁是美帝?那位被称为“国父”的伊斯特大神?啊!想来就是!」 「对了,那家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如我这般的穿越者!也不知道咱们是不是老乡,都来自地球吗?」 叶孤云的这番思维风暴外人自是无从得知,所以对面的三人轻易便理解错了。 “啊~~!我只感受到一股浓浓的轻视......”弗兰克抱着头哀嚎着,然后,罗契点头,提亚戈也点头。 叶孤云才懒得管这仨的小情绪,哼道:“所以你们便认真听着!” “洗耳恭听!”罗契和提亚戈的态度倒是极为端正,竟是齐齐施了一礼。 叶孤云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开始说道:“你们首先应该知道,在真正的共产,呃,大同世界到来之前,一切的国家、城邦、联盟......反正是能称之为社会的,其实质都是一群人在统治另一群人,而政治制度、法律法规乃至是警察和军队等等,都不过是统治阶级用以统治被统治阶级的工具而已。” 三人顿时露出思索之色,不久罗契第一个醒觉,赞了一声:“直达本质。” 叶孤云笑了笑,继续说:“旧帝国是典型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它的统治阶级是皇帝、贵族、官僚和地主,一切特权阶层!而作为被统治阶级的pi民就要受到这些人一层又一层的剥削,苦不堪言。两者的矛盾就是旧帝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这个矛盾极度尖锐不可缓和。然后,你们都知道的,时间在推移,矛盾在累积,像一个火球在蓄积能量,终于,临界点到了,boom,大爆发,pi民们揭竿而起,推翻了以贵族为代表的旧帝国的一干统治阶级,建立了如今的共和国,并在那位伊斯特先生的指导下,构建了一整套成熟完善的民主共和体制......” 他再次扫视三人,敲了敲桌子,然后又问:“那么,又回到了我刚才提出的问题,清扫了旧帝国原先所有的统治阶级、实行了全新的民主共和制度的共和国,又换上了一批什么人作为统治阶级呢?是哪些个群体代替了皇帝、贵族、官僚和地主?哈,可不要说你认为现在的共和国已经达至大同社会不存在统治阶级了哦~!那种脑残还请自行了断吧!人类社会已经不适合你了!” 三人顿时哄笑,笑过之后便端正面孔凝神静听,期待着即将揭示的答案。他们着实好奇,因为实在是想不出总统、议员、官僚甚至是听起来就觉荒谬的人民之外的答案了。 “瞧,这便是民主制度相对于封建制度的先进性和优越性了,它能把统治和被统治、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相对巧妙地隐藏起来,就算是你们这群精英,一时半会也没能看得明白。” “哎哟,你就直说答案吧!”弗兰克又催促道。 “好吧。”叶孤云无奈苦笑,“共和国的真正主宰者,是资本家,大资本家!就算现在还不是,很快便会是了。” 三人一片茫然。 “喔忘了,你们这里还没有资本家的说法......”摇摇头,叶孤云开始了磕磕绊绊的解释,“资本家,是以资本运作为业的人,嗯,这是经济学的定义。政治上......或者你们可以依照我的理解:掌握着资本力量的那群人。资本力量是什么?通俗一点狭隘一点的说法,便是金钱的力量......” “换言之,有钱人,有大钱的那批人——大商人、垄断集团、寡头、财阀......这些人才是共和国的真正主宰者。” “不可能!”罗契立即大叫起来,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想象,颠覆了认知,一时断然无法接受。可别忘了,这家伙本就对民主自由的那一套很有好感,而且更是毫不掩饰对那位卡尔夫阁下的崇尚之意——哪怕那人是自己家族的头号大敌,若没有天生的无法改变的立场,他很可能就是一个狂热的民主斗士。 “怎么不可能?”叶孤云淡定地反问。 罗契急急地说:“伊斯特阁下设计的整套民主制度自有其......” 他被打断了,叶孤云戏谑地说道:“你不会想说它真能体现和确保所谓的普世的‘民主自由平等公正’吧?” “至少它让民意有了展现力量的机会!”罗契大声辨道。 “然而民意是可以被引导的,乃至愚弄......”叶孤云脸上的讽意愈发浓重,“民意这玩意儿其实单纯得很,大多数时候甚至没有辨别真伪的的能力,有心人能操控它利用它干很多好事或者坏事。当然,人心险恶,就我看到的,干坏事的情况比较多。” “但是这套制度保证了只有获得最根本最纯粹的民意才能登上政治舞台!金钱或许很有力量,但它总不能买到一切!”提亚戈忽然插了一句,将稍稍歪掉的楼扶正。 “是么?为什么我看到的完全不是这些?”叶孤云喝了口酒,略一斟酌,继续道,“这么说吧,相信我,以后能登上政治舞台的,总统、议员、地方首脑......只要是通过选票上台的,都只会是有钱人,或者是有钱人的代理人,譬如说那些接受有钱人资助的所谓意见领袖。” “怎么会?”三人齐齐惊呼。 “唔,就拿议员来说吧。你们是否算过,作为一个议员,仅仅是必需通过的第一关——竞选,就得准备多大的一笔钱?”叶孤云呵呵一笑,再重重敲了下桌面,“要赢得以选票说话的竞选,就唯有抢夺到尽可能多的选票。怎么抢?当然是想方设法让尽可能多的选民知道你的名字、清楚你的为人、了解你的能力、认可你的政纲——不管其中有几分真假,总之,是要说服选民,让他们给你投票。那么,这便需要宣传,大力度的宣传。” “你以为宣传是一件简单的廉价的事情吗?有精力有诚意有毅力就能做好?不!铺天盖地的宣传单张就是比你跑断腿的一个个拜访拉票有用!所以你完全可以想象其庞大花费,正路的像置办宣传材料、雇佣工作人员、投放广告、巡回演讲、各种拉票活动,乃至是邪路的收买、贿选、攻击或陷害竞争对手等等,哪样不要花大钱?” “那么,没有一定身家、又不愿意接受有钱人资助为他们的利益服务的,还能玩得起这个游戏么?” 三人怔住了,错愕,惊诧,皱着眉,欲言又止。 看到他们的表情,叶孤云满意又不满意,决定再加把力:“另外,恐怕你们也不会想到,选民本身其实也更愿意选择有钱人......你品行高洁,你急公好义,你清正廉洁,但只要你家无余财,选民就不乐意投票给你。他们凭什么愿意相信,一个连自己都还在困顿中的人,有能力带领他们摆脱贫穷奔向富裕过上美好新生活?” “张什么嘴?瞪什么眼?有那么值得惊讶么?社会就是这般现实,选民的思维就是这般朴素!再高尚的口号,不管多么正确,不管多么动听,在温饱面前,都是狗屁!”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振聋发聩,但起码这三人显然已受到了一场力度绝高的冲击,及至洗礼。 罗契的眼神显得凌乱涣散,他努力地尝试找出叶孤云整套论述中的漏洞之处然后加以反驳,但是,他找不到,至少在短时间内没法找到。他喃喃地道:“真是这样么?真是这样么?......” 提亚戈同样也是一脸撼动,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哆嗦,转头就朝叶孤云惶恐地道:“我还是无法想象被金钱...不!被资本统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什么样的社会......” “还能怎么样?”叶孤云森然冷笑,“有钱人和他们的代理人将赢下大部分的选举,占据着最重要的那些位置,郡议会、国会乃至是总统和政府班子,大量是他们的人,他们隐于幕后,根本不必浮出出面,就能统治整个国家。利用强大的资本,他们轻松地主导话题,引导舆论,操纵民意,让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让整个国家都为其利益服务......” 罗契突然插话道:“然而有钱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也有大有小,他们也各有立场!”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们并不统一嘛!但首先,有大有小的问题能不谈么?我想不管在任何时代,弱小者都难以与统治者挂钩吧?” 这话说得,众人顿时为之哄笑。 笑了笑,叶孤云又说:“所以我在答案中强调了,有大钱的那批人——大商人、垄断集团、寡头、财阀......才是共和国的真正主宰者。他们拥有着最强大资本力量,他们拥有着最多的利益代言人。” “是的,他们的利益并不一致,所以他们的立场当然也会有所区别,他们会划分为若干个阵营,明争暗斗,用代理人在斗。” “因而很快你们便可以看到国会里的那些议员会以‘政见相同、理念相近’之类的冠冕堂皇的扯淡理由分别组成一个个政党!然而每个政党的本质其实都是代表相同一群人的利益的代理人的总合,换句话说,每个政党就代表一个特定群体的利益。” “政党政治?当然有好有坏......” “我看到过的最好情况,便是所有的利益集团划分为两大阵营——不必泾渭分明,可以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然后,相互斗争,相互掣肘,又懂得相互妥协,愿赌服输,尊重游戏规则,能够和平地实现轮替执政,如此,一切倒还可以在一个稳定的效率下一直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坏的情况可就多了,只要有某一方不懂得妥协,一切便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 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叶孤云几乎将地球上的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的花样百出的状况叙述了一遍,到最后,竟是失了条理,乱了逻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啥——没办法,他毕竟不是专业干政治的啊!哪能将这些东西说得清楚明白头头是道嘛! 说实在的,能够表述到这种程度,叶孤云自觉已属超水平发挥,着实多亏了足够多的来自地球的相对超前相对广博的知识和见闻(胡乱都能唬住对面三人),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得是来自诸位键盘侠的精彩表演呐! 幸甚! 末了,罗契却是送上了一句酝酿了许久的反诘:“你所说的一切,可都还没在共和国内发生啊!” 第一九九章 努力赚钱去吧 “你所说的一切,可都还没在共和国内发生啊!” 听到这句反诘,叶孤云不惊反喜——感动呐!终于找到转回正题的路了! 他立即回答:“那是因为共和国内资本和资本家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还没有出现影响力覆盖全国的大商人、垄断集团、寡头、财阀......简单地说,就是有钱人还不够有钱!” “另外,这套制度毕竟不过才实行了数十余年,还处在比较原始纯净的状态,没来得及发生太多的变质,还没有偏离它的设计初衷——喔,换成人话,就是像你们这样的祸害还没有彻底弄懂它的游戏规则,没能让它成为你们这群权贵捞取利益的工具......” “最后,得感谢你们那位‘圣人’一般的国父伊斯特啊!是他用尽了各种手段,尽量拖延着这套制度变质的期限......” “不过嘛,”摇摇头,叶孤云面露冷笑:“才不管他怎样!我们又不是圣人,我们只用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所以,我们只管利用好这套体制,尽力让自己过得滋润些......” 罗契怔了怔,望了眼提亚戈,若有所悟,讶然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哈,猜得不错!”叶孤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我眼中,成为财阀,才是马卡奥家族最靠谱最有前途的未来!” “成、成为财阀?”提亚戈有些愣神。 “对!成为财阀!成为这个国家事实上的统治者!嗯,之一啦!”叶孤云嘿嘿一笑,然后开始描绘一幕诱惑的场景,“想想看,国会里一半以上的议员收过你的钱,他们都是你的代理人,他们组成了最大的政党,他们端坐在议席之上,义正言辞地维护着你的利益。你隐于幕后,却能轻松推动每一项想要的政策,无论是产业政策,还是文化政策、宗教政策以及外交——噢,你甚至可以依照意愿推动一场对外战争!以至,总统的宝座,都要取决于你的意志,什么时候看坐在上面的人不顺眼了,便换另一个人坐坐......” 咕噜~! 没等叶孤云说完,提亚戈便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响彻一桌,迎着三人戏谑的眼神,他艰难地说道:“这、这能办到吗?” “当然能!” “怎么办?”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连我这个政治白痴都听出来了!”弗兰克焦躁地讥讽道,“刚才萨菲厄斯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么?前后两点!有钱人还不够有钱!成为财阀!总的意思不就是让你们马卡奥家族努力变得更加有钱吗?所以,尽管经商去吧!” 提亚戈茫然又纠结,问道:“是这样吗?” “呃,大体如此。” “可是,哎......”提亚戈几乎将脸闷成了一朵皱菊花。说实话,作为一支底蕴深厚的老牌贵族的继承人,他对让家族转入商道之事是十分抗拒的——也太丢份了啊!然而,现实的压力不断逼迫着他趋于妥协,刚刚听到的那个美好前景又让他心驰神往,各种因素都在告诉他:该做决断了!决断就是那个...... “您给爱希伦家族设计的路线也是成为财阀?”提亚戈闷声问道。 “他们当然会成为财阀,但不仅仅只是财阀!爱希伦家族的基础比你们厚实多了!他们还有新月城!还有新月城外的大片未开发土地!这里条件很好,当能大有作为,不是你们马卡奥的小群岛可比的!”叶孤云回答得特别坦白,几近挖苦,“只有如你们这种基础薄弱的贵族,才需要赌运似的踏上财阀之路。” “好吧......” 揉了把脸,抿了抿嘴,提亚戈咬牙说道:“好吧,从商!且从商去!”转脸又向叶孤云求教,“但是,能否请先生为我指出一条具体的明路?”他苦笑起来,“不用说我也知道,先生口中的财阀和我一贯认知中的财阀一定不在同一个层级,两者间的差距只会比我想象的更大!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经营才能让家族达至那个程度......” “好喽,终于要讲到正题啦~!” 罗契玩笑式地说了一句,众人为之一乐,氛围倒是变得明快一些。 叶孤云又开始自斟自酌,小抿一口,悠然说道:“如果我是马卡奥公爵,我就会将还保留着的权力全部让出!让给那群嘴上叫着民主脑袋里却只有权力的王八蛋!”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顿时一阵惊呼。 “当然,要让他们以产业或者资本来交换......”叶孤云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神情冷厉,“然后,着手将家族资产打散、重组、整合乃至剥离,重建架构,翦除冗余,务必精简高效,要以全新的最精锐姿态,到资本的战场上征战杀伐!——这不就是我一开始说的,跳出马卡奥自治领,到更大的舞台上征战。” “这......”提亚戈显得很犹豫,“一定要放弃全部权力吗?整理资产之事,现在也是能做的......” “嗯,确实可以。”叶孤云摇摇头,“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一片瘠弱领地的管治权——还是仅剩一小半的!用它来换取更多的资本不好么?更何况,你们家族作为顺应民主潮流的最大的一个典范,影响重大,早早就被供上神坛,这让他们无法苛待于你,只要你们不作死,触犯某些原则性的禁忌,他们永远不能剥夺你们的君主头衔,以及作为贵族的最基本的一系列特权。你们家族一直会是马卡奥自治领的标志,哪怕只是标志。” “而且,旧式贵族的身份有什么值得留恋和自豪的?这个阶层已经到了退下舞台的时候了,时过境迁,很快就没多少人记得他们往日的荣光,即将登上台面、取而代之享受世人的追捧和尊崇的,将是以百万富翁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尤其是那种xx首富之类的超级富豪。” 可不是么?叶孤云想到的是欧洲那一票的君主立宪制国家的王室。在地球上,知道比尔盖茨、巴菲特、扎克伯格的人绝对要比知道那些个王室成员的人多。 然而提亚戈显然并没有这方面的认知,所以他会猜疑,会忐忑,程度还非常严重。 默默想了小会,他又说到:“放弃权力之事,哎哟,暂且略过吧!我是没能力决断了,让我老子烦恼去!唔,咱们能否先谈谈别的?譬如,最重要的,如何在资本战场征战?” 叶孤云摸了摸鼻子:“啊,都怪我,半桶水还在掉书包,就不该用这种酸透了的说法......说到底,不还是做生意赚大钱么?” “但那可不容易!”提亚戈一脸正色,“古往今来,做生意的多了,更不乏见识卓著手眼通天的英杰之辈,可我就没听说过有谁能做生意做到您口中的财阀的程度!” 唔,这是在求发财明路了。 叶孤云很是认真地看了罗契一眼,见他微笑着轻轻点头,顿时了然,再无疑虑,于是说道:“若是信得过我,且听我的,投资新月城吧!越多越好!” 哪曾想提亚戈竟对此建议表现得无比积极,双眼发光地,他急声问道:“那么我们应该投资在新月城的哪个方面?是哪个我们没能发现的拥有远大前景的产业吗?还是说您又带来了另一种白糖和香水这个等级的暴利商品?我们,嘿嘿,能参与其中吗?” 没一个是笨的啊!他喵的一个个都是人精! “你是早就算计好的吧!你们本来就是奔着投资新月城而来的!”叶孤云面色不善地盯着那个“荡笑”中的胖子,“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在等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这个啊......”提亚戈打了个哈哈,“是的,我们本来就有投资新月城的打算!唔,是看到最近爱希伦家族混得风生水起步步高升的,眼红了,羡慕了,便跑来巴结,看看能否搭上便车,发上一笔横财,嘿嘿......马卡奥家族和爱希伦家族本就关系极好!投资之事,我们有意,他们乐意,两相成全,不也是美事一桩嘛!” 说到这儿,他还朝兄弟俩挤挤眼,罗契倒还会含笑致意,弗兰克却一把瞪了回去。 提亚戈又说:“特别是到来新月城后的这两天里亲眼看到的一连串东西,让我大大坚定了投资的想法——笃定能大赚的啊!怎么能放过?不过,嘿嘿,倒是在今晚和你的这番交流之后,事情有了变化。” 他耸了耸肩:“马卡奥之事,原本只是想作为一个引子牵出后面的话题,谁曾想睿智的您竟真的将问题剖析地一清二楚,并给出了一个我们迷惘已久的关于未来的确实的答案,乃至行动路线!啧啧啧......”他摇着头,感叹着,一脸佩服的表情,“说真的,您的论述您的方案,都说服我了!如果我现在就坐在我老子的那个位置,我一定会让家族沿着您指定的路线,头也不回的往前冲!但是,毕竟时候还没到么!我家老子还坐在那里,他可不像我这般热血冲动——不过我还是希望他再坐久一点!” “嗯,还行,有点孝心。”抿着酒的叶孤云淡笑着评论道。 “只是有点吗?”提亚戈将双眼瞪得通圆,表情尤其夸张,然而众人反应寥寥,自觉尴尬,唯有讪笑。然后再换上一副诚恳的面容,朝叶孤云问道:“反正,投资新月城和财阀之路本就不谋而合,自然非干不可!那么,怎么干?先生,请指点迷津啊!” 叶孤云却望向了罗契:“你没有给他一点建议?” 罗契撇嘴道:“给了!但他显然更想听听你的。” “你的建议是什么?” “斯玛特。我让他当另一个斯玛特。” “斯玛特?”叶孤云一阵困惑,略一思索,方才省起,“那个圆脑袋商人?黑心地产商?”他不由笑了,转头对提亚戈说,“罗契可是给了你一个很好的建议啊!” “才不要!”提亚戈连连摇头,“拉一队人前来修桥铺路盖房子?那和贩卖奴隶、贩卖人口有什么区别?我才不要干这种不光彩的生意!”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叶孤云表示实在不能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如果你不想背上缺德、没良心的骂名,大可以和工人们签订最严密妥善的工作合同,确立明确的雇佣关系,他们为你卖力工作,你付与他们应得的优厚酬劳,一切严格按照合同行事,合则聚不合则分,他们的权利能被有效保障,他们的自由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合同到期后,更是可以悉随意愿选择留下或离开......如此种种,将双方权责一切利害都付诸明文,白纸黑字,清晰详细,能做到这些,难道还有什么不光彩的吗?” 提亚戈顿时露出了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谁不知道建筑工就是当下的其中一种最最繁重的苦活?干这行的,只有两个结局,累死和早衰!那么,千里迢迢地,我将人带到新月城来,干的却是这种苦活,他们之后还能有机会回到家乡吗?就算我能给予其一份优厚的酬金,最终他们也只能是带着一身伤病永远留在新月城——这他喵的和贩卖人口有什么区别?太缺德了!我不干!” “原来竟是在意这个......”叶孤云连连摇头,心中只觉荒诞,转头又对罗契说道,“你应该跟他科普一下水泥和新营造术。” 罗契苦笑点头。 提亚戈双眼在两人间来回游移,故作严肃地说:“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还没知道。” “总之,尽管组织你的建筑队吧!”叶孤云没好气地说道。 “嗯,那一定是个钱景无法估量的绝好行业,”罗契附和道,“萨菲厄斯还给它专门定义了一个名字,地产业。” 提亚戈还是犹疑:“有那么好吗?” “其实这不只是你们眼下最好的选择,还是新月城当前所急需,”叶孤云煞是认真的解释道,“更多的能赚大钱的行业?我当然能够拿得出来!可是现在的新月城能放得下吗?这丫的小破港!太挤了!没有空间!施展不开!”发泄式地吼了几句,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哧!没看到直到现在我拿出来的还都只是些小打小闹的小生意吗?” “白糖......香水......还都只是小打小闹?”提亚戈突然发觉说话变得好艰难。 “如果卖的是铁呢?钢呢?或者武器?譬如,大批量的优质制式精钢板甲?” “你有办法?”提亚戈又一次瞪圆了双眼,比任何一次都大。 “有办法,没地方。”叶孤云又灌了一口酒,“所以需要拓城!拓城了我才有施展的空间,才能从容地将一个个吊炸天的行业布设开来!当然,拓城本身就是一个能制造巨大效益的过程。在这过程中,可能就够好多好多人吃得满嘴流油肚满肠肥的了。那么,踏上财阀之路的你们,要不要错过这一场财富盛宴?要不要错过这一场盛宴中尤为肥美可口的一道菜——地产业?” “而且,你大可以把地产业视作为一个积累资本的发家行业,其后,你们又可以把已大大增值的资本投入到即将到来的新兴行业之中——唔,就是出自我手的笃定能大赚的那些。对你而言,尽可能强大的资本是必须的。在商言商,你没有足够的钱,我凭什么带你玩?对吧?......” “再说了,地产业本身就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枯竭的暴利行业......” “至少,盖完了新月城,你还可以拉着那批训练出来的建筑工人,满世界替别人盖房子嘛......” “......” 接下来,偌大一段时间,就是一幅三个人一脸懵逼地听着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吹牛逼的怪诞场景...... 第二零零章 弗兰克的痴情 走出酒馆,四人穿行在剧场之中。 叶孤云半醉,提亚戈微醺,罗契一脸沉静,而弗兰克则是一副按捺不住兴奋的雀跃模样。 他们是“顺道”前去探访肯娜——这当然也是弗兰克强烈要求将聚会地点设在这里的原因,他对此行满怀期待。 “弗兰克,你太让我失望了!什么品味?竟然爱上了一个演员?” 也许是瞧不得弗兰克那副迷了目丢了魂的典型的恋爱症候群的模样,提亚戈逮住机会就是要对其展开嘲讽,也不管有没有道理。 “不许诋毁我的肯娜!”弗兰克的反应当然非常激烈,也就是没有胡子,否则指不定就要当场表演一次须发贲张了。 但这回,激烈之余,却还不失几分机智。 看了眼叶孤云,他便翘起了嘴角:“是的!肯娜是演员!但演员又怎么了?就能被随意诋毁?爱上演员就等于品味差劲?是何道理!我感受到无耻的羞辱!你最好赶紧给我闭嘴!否则......哼!看我不和你决斗?” “哈?你还真以为我会怕你?”提亚戈瞪眼怒道。 “有种你就把诋毁的话再说一遍!”弗兰克当即回呛。 “说就说!” “说吧!——嘿嘿,忘了告诉你!萨菲厄斯同样爱上了一个女演员!她会是未来的萨菲厄斯夫人!唔,也是这个剧团的哦!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说?” “呃......”提亚戈立刻怂了。 “哈哈哈!你丫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狠狠地嘲讽了提亚戈一番,弗兰克大笑着扬长而去,身后,是一脸晦气的提亚戈,以及满是无奈的叶孤云和罗契。 很快,四人来到了排练厅外。 ...... 肯娜当然是在排练厅里,也当然正在排练。说实在的,大晚上还拉着别的演员陪你一起排练,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勤奋执着好,还是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好。 不过,她也确实有着不得不勤奋的理由,她已经把弗兰克送来的几个新剧本当做是摆脱眼前困局挽救职业生涯的最后希望了!如若不成...... 不!决不允许失败! 大好机会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眼前——得到了全新的有吸引力的剧本、慷慨的老板还甘冒风险答应将其搬上舞台!梦寐以求!简直完美!障碍通通清除,一切已然就绪,剩下的就看自己的了!那么,就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不够努力而致令新剧失败,白白浪费了这个可能无法再有的大好机会...... 所以...... 努力!再努力! 倔强的姑娘怀着倔强的念头,倔强地演练了一遍又一遍,汗水洒遍了排练厅内的每一寸,数天以来,一直如斯。 幸而她并不是真的不通世故,幸而和她搭戏的都是年纪轻资历浅还没上位有着足够野心的候补演员,才能天天排练至晚上而一直没闹矛盾。 排练厅门口出现了几个男人的身影,当先的无疑是弗兰克,肯娜看到了,微微一怔,却还是继续排练不做理会。 对于弗兰克,她的观感非常复杂。 这个男人为自己带来了新的剧本,带来了表演机会,带来了摆脱困境的希望,是自己的职业生涯的救星,按理来说,自己应该对他怀有万分感激,可是,她就是没法感激起来...... 至于好感?呃,别说笑了! 一想到这个男人竟是自己的热烈追求者,她便感到恶心不已,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完全找不到理由。所以她只能勉强让自己像对待刚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对待这个男人,保持着一个“适当”的疏离距离,不过至少不会再甩以冷脸。 和男人的付出相比,她的这点态度的“改善”当然是远远不能相称的,但是......毫无办法,她最多只能做到这样。 在她心里,其实已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算不得好,太婊,太白眼狼,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做出改变。 ...... 门外,弗兰克驻足而望,只是他一个人几乎就将门口堵住,而自己却没有任何自觉。 他只是在看,看得很认真,很仔细,全神贯注,一瞬不瞬,已然入神。以至于,提亚戈从后推了他一把,竟是没能推动——然后某个胖子法师索性一个闪现瞬移至前排...... 正在排练剧目的是《灰姑娘》,具体是在排练盛装打扮的辛德瑞拉在王宫舞会上与王子翩翩起舞的那一段——无疑,这是整个故事的一个小高氵朝,更是其中最浪漫唯美的一段。 为了扩充内容也好,为了艺术效果也罢,这段共舞笃定要被大做文章,不能再是用老掉牙的衬托手法(即是用周围一群人的惊艳羡慕的目光来衬托只是在随便转圈圈的两人)来敷衍糊弄,而必须是一段经过精心编排的优美悦目富有表现力的双人舞蹈。 肯娜正是在和搭档一起练习这支舞蹈。 因为是在排练,演员们都没有穿上正式演出时的华丽戏服,一身练功服的他们真没有舞台上的光彩照人,独独只有肯娜例外。 不为别的,只为她脚上的那双晶莹璀璨的水晶鞋。 水晶鞋自然是弗兰克送予的,这既是一份表达心意的礼物,也是为她悉心准备的一样演出道具。然后,便见到即使在排练之中,肯娜也穿着它。不过这不是在炫耀,更不是感念什么,纯粹只是出于需要。 水晶鞋固然灿烂夺目,但它的脚感真不见得是如何舒适,而且它还具备着独特的高跟设计——更好看了但也更难穿了,这让它成为了一双不太友好的鞋子,便是穿着行走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更何况还要穿着它跳舞?不想再舞台上出丑,便只有在排练中将它“驯服”。 肯娜为此付出了惊人的努力,她的努力富有成效。正在踩着精准的步伐来回翻飞起舞的她,已全然见不着任何因脚部不适而导致的滞涩和别扭,而只有流畅和优美,她脸泛微笑,美目含情,恰如其分地诠释着故事中正与王子享受浪漫共舞的灰姑娘——哪怕她的双脚此际实则疼得要命。 弗兰克定定地看着这一切,但他显然没能看穿什么,他在入神,他在美好的幻想之中。他幻想正与肯娜共舞的是自己,他是王子,她是灰姑娘,相互扶抱着,相互凝视着,感受着对方的目光,感受着对方的气息,笑意盈盈,含情脉脉,他们顺着舞蹈的步伐,旋转、跳跃,面孔近而远、远而近,却始终映照在心上...... ...... 抿着嘴,抱着手,叶孤云冷眼观察着排练厅中的情景。 当然,主要是观察肯娜的状况。 不同于弗兰克,他对肯娜可没有那么多那么深的情感倾注,所以他自然能以相对清醒的目光看到许多东西。 不一会儿,便已了然。 看了眼肯娜,又看了眼弗兰克,他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还在张望中的罗契和提亚戈,然后,指了指弗兰克,又对他们做了番一同离去的示意。 然而提亚戈显然没能领会其用意:“这就走?为什么?” 抽了抽嘴角,大感头痛的叶孤云只管扯着这迟钝的死胖子离开。 “这样的情境,你觉得我们这些无关者还适合呆在这里吗?难道不该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当电灯泡...不!当一根惹人厌的蜡烛很过瘾?” “可是,里面还有其他演员啊?我们走了他们也还是没法独处......” “你觉得那些演员会像你这样笨?” “......” 只不过,他们仨还没走开几步,又被弗兰克叫住了。 “哎,等等我,再等等我,我也要走了,再看两眼就走。” “呃,你这是......”叶孤云简直纳闷的发狂。 “我......我看看就好,还是不要打搅她排练了......”弗兰克却是笑着,笑得竟是有几分满足的平淡,“肯娜将那几部新剧看得很重很重,她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准备之上,她一定不想被打扰......若我打搅了她的排练,只会让她更讨厌我......” 唉,没救了。 叶孤云摇头,罗契摇头,连提亚戈都在摇头,而弗兰克却也真的只是不舍地多看了两眼,便转身离开,跟上了三人。 行走了一路,也沉默了一路。 突然,叶孤云对弗兰克说:“如果你真想让她的这次至关重要的演出取得完美的成功,你就得注意做到两点。” 弗兰克既错愕又欣喜:“是什么?” 叶孤云叹了口气,说道:“一、替她准备上好的伤药;二、设法帮她改进那双水晶鞋。” 弗兰克却是不解:“啊?为什么?” 叶孤云看着他,郑重地说:“高跟鞋是我设计的,我自然知道长期穿着它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和后果......如此疯狂苦练,她的脚指不定已伤成了什么样子!然而那个倔强的丫头只懂得咬牙死撑,浑然不知有可能会倒在登台之前......所以你得准备好伤药,或者别的,总之别让她的脚出现任何问题!” “至于水晶鞋......我得说,穿着它绝对是一种煎熬!但却是角色必需......”叶孤云摊了摊手,“为了她的脚,为了她的演出,你就得设法改进那双水晶鞋,至少要让它变得舒适一些。你是法师,你会法术,你懂炼金,你还有各种神奇手段,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一怔之后,弗兰克整个人陡然变得兴奋起来,握着拳,双眼似要发光,他叫道:“我这就去办!” 亏得罗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嘿嘿。”弗兰克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旁边的提亚戈不知道是有感于弗兰克的深情还是别的,竟也对死对头说起好话来:“好吧,我承认,对你的品味的质疑是不正确的!那位叫肯娜的小姐,确实挺有魅力的......” 但弗兰克并不领情:“唔,我怎么嗅到不好的意味?” 提亚戈咬牙切齿:“是啊!我也爱上那位肯娜小姐啦!你等着,看我怎么把她从你身边抢走!” “竖子尔敢?” “哈!你且看我敢不敢!” 第二零一章 荒诞、混乱和血腥之夜(1) 四人走出了市民剧场,自当马上又踏入外面的小广场。 开始时还漫不经心兀自笑闹着,但蓦地,闭上嘴,皱着眉,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情况有异。 「他喵的似乎每次经过这里都会碰上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殊状况!啧!忒邪门了!」 心里如是猛烈的吐槽着,双眼却在一刻不停地来回扫视,往广场中央,往四周,往高处,往隐蔽的边边角角,但最后还是紧紧地锁定在广场中央。在那里,两伙人正在对峙,情势甚急,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庆幸这回将能扮演吃瓜群众的叶孤云自不会有所紧张,有也只有生怕遭受波及的谨慎,此外,他倒是还从那堆人中认出了一位“熟人”。 有多“熟”?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记得住名字,认得清容貌,但相互间绝对谈不上什么交情,反倒还有过龉龃,仅此而已。 说白了,便是互为对方眼中的一个混蛋。 这个“熟人”便是列特·菲林,绰号“金色晨晖”,自称是新月城第一骑士,特别英俊特别骄傲大概也特别能打的一个家伙。 荒谬的是,数天之前,恰恰同样是这个家伙,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以同样的姿态向自己挑战和自己对峙——尽管那时候他的旁边还另有一大群人。 叶孤云不由暗自嘀咕:这家伙......莫不是脑子有病?咋就偏偏爱在大晚上将人堵在(市民剧场外的)小广场里求单挑咧? 正凌乱间,却听旁边传来了罗契的无奈的低呼。 “事情大条了......” 不同于叶孤云,罗契不仅认识列特,还认识和列特对峙的那几个人,罗契清楚地认得,他们便是随费雷拉一道而来的他的四位传奇等级的强悍部下——贝罗、布莱默、德欧兰、雅思敏!印象太深刻啦!当日在港口还被他们好生一番耀武扬威震慑住了...... 此际,罗契在心底里已快将列特骂死:你个白痴!做啥不好?为毛非要前去招惹他们?! 看到罗契懊恼凝重的神色,叶孤云知道这回也许当不成吃瓜群众了。 他问道:“你认识他们?” 罗契苦笑着回答:“一边是列特·菲林,新月骑士团的头号打手;另一边......是费雷拉带来的四位部将,之前曾和你提到过的,西陲第一国防军八大战将之四,都有传奇位阶的实力。” 叶孤云点了点头,便再无表情,接着又道:“说说那个列特。” “你对他很感兴趣?”罗契原以为叶孤云会先问那四位强者的。 “都快打了一架了!”叶孤云扯了扯嘴角,“为了午夜。” 他将数天前发生在相同时间相同地点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下,所有人都觉得荒诞了。 “这个列特......”罗契哭笑不得,“好吧,我得说,这些个做法倒是很合他的风格。” “所以?”叶孤云才不管他什么风格不风格,他只要答案。 “列特出身自骑士世家,他们家族世代皆为新月骑士团服务,他的父亲菲林爵士同样是一名拔尖的骑士,在鼎盛之时也一直都是新月骑士团的头号打手......”罗契耸了耸肩,“所以你大概能理解为何他身上总有着一股傲气。” 叶孤云哂笑:“可惜他拿那股傲气对准我了。” “那当然是他不够明智又不够走运!嗨,你这个特例又岂能用常理来揣度?”罗契摇头失笑,“但话说回来,其实他确实有着可以骄傲的资本,才三十岁,实力已冠绝全团,同辈之中再无对手,便是老一辈的如沃卡尔叔叔、厄登叔叔等,也压不住他了。事实上他确实就是如今的新月城第一战力,当然,得将你排除在外。然而,这样有实力的人却始终没什么名声......”罗契脸现尴尬,只好讪笑,“他是新月骑士团的人,但新月骑士团没法带给他名声......” 这是当然的咯,新月城承平日久,等闲没有战事,平日里新月骑士团的任务顶多不过是剿灭周围不长眼触了霉头的一些盗贼团,功绩寥寥,都不够众人分的,又如何能让你一个武夫扬名?而且,囿于身份和职务,轻易还不能离开岗位,若不能狠心舍弃一切,外出闯荡则是想也别想,只能终日混迹在新月城,当一条比较高级的看门犬,干着和一名城卫没多少区别的事,如此,能有名声才怪呐! 罗契又说:“因此列特对于名声有种急切的渴求......我猜,他非要向你挑战,除了出于对午夜女士的爱慕外,还想通过打败你而扬名立万——好吧,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但这个想法总归是没错的,毕竟你是‘黑衣魔鬼’,你是异界强者,你更是卡尔夫阁下亲口认定的传奇强者啊!打败了你......” 罗契又摇起了头,因为觉得后面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实在没有说出来的意义,话锋一转,他竟替列特说合:“不过,我还是得替他辩护一句,抛开对名声的执着,那家伙是个不错的人,正直、慷慨、有勇气、有担当......唔,你在整治他的时候可千万悠着点,别给整废了......” 叶孤云没有予以回应,他看了眼广场中央,兀自笑说:“那么我知道那家伙现在为何会和费雷拉的四名部下干上了——他这是自觉找到了另一块合适的垫脚石,准备狠狠踩上一脚,踩塌,踩烂,借力而起,一飞冲天呐~!” 罗契心下暗叹,但还是分说道:“列特还不至于这般莽撞,至少绝对不会仅仅只为了这个......一定还有着什么别的原因。” ...... 别的原因? 还真有。而且,还特合情,特合理,端的正义血性有担当,值得起一句竖起拇指的大声夸赞。 因为列特是在维护新月城的荣誉! 事情的始由很简单,无非是在酒馆里听到那四个强人旁若无人地对新月城的诸般物事——尤其是军人——进行尖酸刻薄不留余地的辱骂和嘲笑,他们比赛着将新月城的种种编排成一个个充满恶意的段子,肆无忌惮地调笑取乐。 好吧,堆砌成语的活该杀千刀!简单来说,列特是遭遇了地域狗,被轰了一顿地图炮,若是打个比喻,约莫等于在大庭广众被人用最污秽最难听的词句问候了亲妈——能忍吗?不能忍!于是便有了这场约架。 首当其冲的是贝罗,因为他笑得最欢最大声、骂得也最污最恶毒。列特的愤怒让贝罗颇感意外,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或说的有什么不对。 在他的视角中,来到新月城后看到的都只是一些不堪的弱鸡,自己稍微展示一下威风,他们便骇得瑟瑟发抖满脸敬畏,如此怯懦,如此窝囊,怎生值得自己付出尊重?至于那些着实过分的辱骂和嘲笑是不是合适,贝罗浑不在意,自己是粗人嘛,作风粗莽一点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啥?你的脸面?关我屁事! 而现在,这些弱鸡中突然跑出来一个,横眉怒目地向你呛声向你挑战,意外之余,不也觉得有趣吗?戏耍之心顿起,招呼伙伴,贝罗便狞笑着跟随列特走出了酒馆。 ...... “要打了啊~!”叶孤云抱着手冷眼注视着广场中央,“啧,还是一对一,了无新意!我还以为会群殴呐~!” 可不是么?贝罗那边共有四人,而列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大群伙伴。 罗契却沉声叹道:“因为只有一对一才有胜算啊!” 叶孤云不由一愣:“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一群绵羊固然不是四头狮子的对手,不幸的是对面的那四个家伙才是狮子,我们的人......”顿了顿,他又说,“然而,照你的意思,列特也会是一头狮子?他有可能打得赢对面的那个......对了,那个家伙叫谁?” “贝罗。”罗契满脸黑线。 “好吧,列特有可能打得赢那个贝罗?”叶孤云再问一次。 “......我不确定!事实是,列特仍然没有达到传奇位阶,但他无疑拥有越级战胜传奇位阶对手的可能......”罗契答道。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得很无所谓:“我猜,他所倚仗的无非是一些具备特殊功效的秘技。唔,像是家族独有世代传承绝不外传的那种......” “......你猜对了。”罗契苦笑,“所以,只要实力上没有鸿沟般的巨大差距,列特还是能够与各种强大对手拼一拼的。” 叶孤云挑了挑眉,笑说:“我道是谁给了他向我挑战的勇气,原来既不是梁静茹,也不是光良,而是这个啊~!” “啊?什么?”旁边三人俱都不解。 “没什么......”叶孤云摸了摸鼻子,敷衍着强行带过了话题,“且看吧!且看列特那家伙能否打出点名堂来......” 第二零二章 荒诞、混乱和血腥之夜(2) 广场中央,战斗已经开始。 说来倒霉,市民剧场外的小广场及其左近本是提供给各种巡游剧团安排驻地的地方,如今三天两头就有人在这里拉开阵势大打出手,端的让居于此间的一干剧团人员不得安生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这些漂泊得够多经历也够多的家伙是不是已习惯了类似的状况,在逃避殃及的时候都能做到有条不紊从容不迫了。他们不慌不忙地走出帐篷,又不慌不忙地走向剧院,不一会儿就几乎全部躲入了剧院之中,唯余的几个还是胆子够大爱看热闹的,兀自站在了叶孤云四人的旁边,一道往广场中央看去。 然而这些人还真不算倒霉透顶,他们自是不知,这番惯例的逃避,竟让他们躲过了一次何等后怕的生死大劫...... 战斗已经进行了十余个回合——没啥好看的,习惯了东方式的能潇洒飘逸能凌厉刚猛还能滑稽逗趣的武侠片功夫片,再看美式的所谓拳拳到肉的硬汉动作片,那可真是索然无味,完全看不下去啊! 当然,这只是叶孤云的视角,在其他人眼中,列特和贝罗的打斗已足够惊心动魄,仿佛无处不是凶险,时时照见杀机——好吧,便是挑剔的叶孤云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姿势分不能合格,实效分还是能拿个八九十的。 这是一场典型的当世风格的强者之战!两人运用的都是典型的当世风格的武技! 简洁、直接、注重实效,只是丑...... 但凶狠、歹毒、处处致命! 列特的主武器是单手长剑,但只有剑,没有盾。这很新鲜,须知在当下单手剑和盾牌的组合几乎就是一个固定的搭配,惯使单手剑的九成九都要再配上一面盾,一攻一守,相辅相成,全面而均衡。所以,当能从如此个性的武器配置中,大体感受到列特的武技风格乃至其人的性格特质—— 必是走轻灵迅疾一路,重攻轻守,甚至有攻无守;其人自信满满昂然无畏,乃至骄傲,乃至狷狂...... 而对面的贝罗,恰恰相反,妥妥的是一名再标准不过的力量型选手。看看他那副明明有着正常人类的面孔和肤色,却有着兽人般的粗壮体型的身体便能知道。 “贝罗是一名混血儿,”罗契一边观战,一边做着一些相关的解释,“他有兽人的血统,但我却不知道他算不算半兽人......” 激烈的战斗已让弗兰克看得眉飞色舞,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嘴:“啊,从严格的定义上说,只要有一丁点兽人血统的人类都算是半兽人,那么贝罗应该算是半兽人,但他的兽人血统实在是已经非常非常稀薄啦!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也才只是一个半兽人,只有一半兽人血统,传到他这一代,都不知道还剩几分之一了......” 转头又望向广场中央,他的眼睛在放光——是真的放光,附加了多个视力增强法术(鹰眼术、昏暗视觉)的效果,他特别兴奋地说道:“但不得不承认,这道兽人血脉太强势啦!传承了这么多代,稀释至这种程度,还赋予了贝罗如此出众的天赋!瞧瞧他的体型!瞧瞧他的肌肉!啧啧,强壮!敏捷!坚韧!优异且平衡!简直是天生的战士!” “啊~~!还有他的那把战戟,附带着多种强大的高阶雷系特效,威力惊人!嘿嘿,那可是德罗坦的作品喔!”...... 叶孤云望了望罗契,又望了望提亚戈,指着滔滔不绝的弗兰克向他们问道:“确定这人还是刚刚那个忧郁低沉又弱又受的痴情种子?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两人顿时失笑。 弗兰克尴尬地支吾了两声,挠首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你知道的,看到强者间的战斗,我准会忍不住激动......” “哈哈~!原来强者间的战斗比肯娜小姐更重要!”提亚戈怪笑说道,“我看你就别说什么追求肯娜小姐啦!让我来吧,我绝对能一心一意待她~!” “你滚开!” ...... 战斗愈发激烈。 又是十余个回合,胜负之势依然混沌未明。 贝罗是那种最典型的战士,依靠身体、技巧和装备制敌,没那么多玄虚,但足够有效。 一般来说,遇到弱鸡级的对手,他惯于直接以身体天赋碾压,譬如卯足劲重重一拳纯以力量将人砸倒,简单粗暴,便捷省事,好不畅快;遇到稍稍上档次的无法以身体碾压的,便酌量用上几许精妙的技巧,当然他所掌握的技巧全是旨在最大化发挥自身身体优势的类型;若是身体加上技巧都还搞不定,便只能靠装备——主要是武器的优势来压制对手了。 这是贝罗的思路,也是当今绝大多数战士的思路。 而现在......似乎是出在第二和第三种情况之间。 依靠着手中的强大战戟,贝罗得以将列特牢牢压制,但这可不代表他已取得了什么明显的优势,局面还在僵持,双方都没有短时间内击败对手的可能。所谓的压制,不过是战戟对上单手剑,武器类型上的相对强势而已。 贝罗很气愤,贝罗也很兴奋。 他分明感受到,与自己相比,无论是身体还是技巧,对方都还差着点意思,反倒是在武器上无甚差距——对方手中的长剑一点都不比自己的战戟差。然而,每一回,只要对方身上突然冒起了一层淡金色光晕,其速度和力量便会立时大增,然后一阵猛冲,准能让自己手忙脚乱好生一顿支绌,尽管这段暴走期时间有限。 贝罗知道,这他喵的是又碰上一个拥有稀奇古怪的类法术能力的难缠对手。他素来讨厌这种对手,认为这些人依赖外力甚于武技,已背离了战士的真义——尽管他自己为了获得这方面的优势,其战戟上也附加了尽可能多尽可能强大的类法术效果。 无耻吗?贝罗表示不认识这个词。 而这回,在反感之外,却也兴奋——碰到对手的兴奋!贝罗认为列特是个有趣的够份量的对手,是他在新月城碰到的第一个!于是,体内的好战因子被彻底激活,他热血沸腾,他跃跃欲试!—— 换成人话,便是暴力狂的暴虐欲发作了,想要畅快地发泄一番。 战意愈高,姿态愈狂,狞笑声中,贝罗朝列特步步迫近。沉重的战戟在他手中就像一件轻盈的玩具,被肆意地狂暴地乱舞着。也无花巧,只是一记记蛮不讲理的重劈和横扫,俱都势大力沉疾若奔雷,仿佛无可阻挡。 正面迎受的列特感受尤深。耳中能听到一阵阵沉闷的破风之声,眼睛却追不上一道道一闪而过的残影。倒是能见到一圈圈明晃晃的电光跳跃着流窜开来,然后脑海中立即为之响起一串串警铃——要头疼后续该如何落脚了啊! 自不必说,乱窜的电光将大大压缩列特的活动空间,这对走轻灵一路(需要活动空间)的他来说当然是大大的不利。 列特一退再退。 他不是不知道局面被动需要有所反制,但他不蠢,也不莽撞,不会为反制而反制,脑子一热便以单手剑硬碰乱舞中的沉重战戟——这正是对方想让他做的,对方是在逼迫他以力碰力,在力量这个双方差距最大的方面进行对碰,一举奠定优势然后战而胜之。既如此,自不能遂了对方的企图。 而且,他的退让,虽是无奈的妥协,更是奋力反击的酝酿!他是在争取时间,他在等待着什么! ...... 剧院门口,吃瓜群众的淡定和欢乐一如既往。 叶孤云突然笑说:“哦~!原来他的能力是有cd的啊!” “啊?cd是什么?”弗兰克纳闷道。 “呃,这个......不重要啦......”叶孤云扬手指向广场中央,“瞧!列特要反击了!” ...... 没玩什么“退无可退之时的绝地大反击”的烂梗,大招的cd一好,列特便立即发动。那股淡金色光晕再次从他身上冒起,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灿烂浓烈,简直...不!确确实实地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吞噬?融合?管他呢!反正列特和光团现在是同一种东西了,他也显然因此拥有了光的一些特性,譬如说,速度快,具穿透性。于是,只见其倏忽一闪,身化流光,直线飞掠,强行穿透了贝罗布下的重重戟影,一眨眼的功夫,即出现在后者的身侧,从一个阴险的角度,向对方的肋下递出一剑。 贝罗大惊,却未失色,哪怕他的战戟才刚刚挥出收之不及已无法回护——恰在眨眼之前,他试图以凌厉一击拦下飞掠而来的流光,谁曾想,命中了,却一劈而过,空荡荡的,仿佛劈中的真的就是一束阳光。 未有失色,是因为贝罗自有其保命手段——不必说,是装备上的类法术效果。也不知道他启动的是何种技能,只见一股耀眼的白光暴烈地绽放开来,瞬间即将以两人为中心的偌大一片地方团团吞没,以至于一干吃瓜群众竟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待到白光消散,看到的却是已经分开的两人。贝罗一手拄着战戟,一手抹着额上的汗,还小口的喘着,姿态甚为狼狈;而列特却大口大口地喘着,倒没有汗,只是脸色一片煞白。 看起来,似乎列特略略更吃亏些。 喘匀了气,贝罗看向列特,大嘴一咧,又狞笑起来:“很好!你有资格被我记住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合着这家伙一直都没弄清楚对方是谁。 列特呸了一声,尽管状况不好,依旧傲然说道:“记住了!即将打败你的是列特·菲林,‘金色晨晖’,新月城第一骑士!” “打败我?就你?”贝罗不屑嗤笑,忽而又问,“你什么时候成了‘新月城第一’了?这不是那啥黑什么....呃,萨斯...呸!反正是从异界来的那个家伙的头衔吗?” 列特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这货竟然连那人的名字都记不清......还有,“新月城第一骑士”不等于“新月城第一”啊.....但他不准备解释。咬咬牙,他回道:“现在不是,但很快就会是了!” “啊哈哈哈!原来还只是个有志青年!”贝罗大笑,“可惜呀,你先碰上了我!你没机会继续追寻你的‘新月城第一’啦!”挥舞着战戟,他重新拉开架势,“我承认,我是小看你了!真没想到,你的水平竟然还不错,嘿,有资格见识我的全力!但也就这样啦!想赢我?还差得远!开过眼界之后,就去死吧!” 列特不屑地唾了一口,也扬起了长剑,哼道:“成与不成,试过方知!要打便打,别忒多废话!” “哼!找死!” ...... 第二回合开始了吗?没有。 恰在此时,从广场之外,突然闯进了一个无关的路人,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准备动手的两人也不得不收回架势,转投张望。 哪来的一个愣货?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今晚的真正大戏,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第二零三章 荒诞、混乱和血腥之夜(3) 突然出现的男人莽撞而冒失,他根本就是狂奔而来。 于是自必然会受到一直守在那个方向的布莱默、德欧兰、雅思敏三人的拦截——热闹正看得痛快呐,当然不允许任何人打搅到广场中央的决斗。 男人不得不放缓脚步,众人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的形容。应该是个佣兵,一身紧束的劲装,外头还披着一件锁甲,腰间也赫然挂着武器,诸如此类。只是他的装备都没有穿戴齐整,而是松垮地散乱地挂在身上,恰似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又如刚刚还拔足飞跑没命狂奔——唔,他确实是狂奔而来的。 反正,很符合他此时的状态,很着急,很狼狈,带着点仓惶,还显得特别疲累,甚至还能从他身上看到点小伤。 “停下!”、“站住!”、“滚边去!”...... 拦路的三人都在遽然暴喝,但真正出手阻截的只有其中最为显眼的雅思敏。显眼?因为她是女人。 手中的长鞭猛地甩出,啪啦一声,精准地抽在了来人身前。劲风扑面,吹人生疼,半步之外的地面更是当即出现了一道划痕,一帘烟尘也紧随着升腾而起——不难想象,来人若是胆敢不停下脚步,会将招致何种后果。 如此雌威,着实凶煞。 来人大惊,不仅顿时止步,还噌噌倒退了两步,大喘着,他往前方望去,看清了广场的状况,那张满是汗水的苦瓜脸便露出了比苦瓜更苦的苦笑。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看,回过头,他将双手高举。 显然,是在表示自己绝无恶意。 他试探着往前走,很好,示意起作用了,雅思敏的鞭子没有呼啸而来。 “抱歉!实在抱歉!无意打扰!但是,拜托了!请让我过去!我有非常重要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需要到剧院里去!”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话里的那个小小的停顿,至少那人身前的三位强者都没有注意到。 那人又说:“如你所见,我一路狂奔而来,跑了好远,跑了好久,不惜体力,以至于,呵,像这样,精疲力竭......都为了那件紧急之事!它很重要!关乎性命!所以,我恳请诸位,能否先让我过去?只一小会,不妨碍谁,然后,再继续你们的神圣庄严的决斗仪式......” 必须说,来人的表情很坦然很真诚,看着绝不像在撒谎,那么只能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好吧,其实对面的三位强者甚至已经联想到一系列星夜狂奔飞赴救援的狗血剧情。所以,他们动摇了,犹豫了,开始倾向于放这人通行。 他们能有这般善心?别奇怪。他们可以狂妄,可以粗暴,可以各种恶劣,但他们到底不是纯粹的恶人!想想其身份,西陲第一国防军的高级将领!是为军人!是受过民主之辉感召的、有了原始的民族国家理念的、懂得什么是保国安民的军人职责的先进军人!不再是只认君主权威和个人私利的封建军头了啊...... 然而,来人所说当真并无半点虚言? 唔,是的。事实上,真的有那么一件很重要、很紧急、关乎性命的事情存在。只是,关乎的,是那人自己的性命罢了...... 反正,来人过关了,被允许通行,广场中央的贝罗和列特,及至列特身后的他的伙伴也都无有异议。来人一阵狂喜,立即躬身致谢,然后,倒是依然高举双手,一路快跑,径往市民剧场冲去。很快,他就要和叶孤云等人照面。 ...... 剧院大门。 “怎么了?”见到贝罗和列特俱都停下了手,一派和谐模样,罗契不由纳闷。 他是普通人,目力有限,虽然作为重要地段的这个广场被布置了许多路灯,让他在大晚上也能看清楚广场中的打斗,但总归没法助他看得太远。此外,他当然也没法听到发生在广场那边的对话。 “似乎是来了什么个人......”叶孤云也没比罗契强上多上,他能看得远些,但一样没法在这种距离听到些什么。 两人于是扭头看向弗兰克和提亚戈,他俩是法师,一定有什么神奇的探察手段。 只不过,弗兰克无奈摊手,哪怕他的双眼还透射着法术的灵光,而提亚戈......还好,他给予了解答:“是的,来了个人,说是有什么关乎人命的紧急之事,要到剧院里去——听起来像是去救人。两边都答应放行,所以都停下来了。” “到剧院里救人?”弗兰克挠着头嘀咕道,“怎么听着怪怪的?剧院里能有什么人需要被救的?呃,我的意思是,我们刚从里头出来,没发觉有什么异状......” “不管他,我们只关注应该关注的......”罗契看了眼左右,招了招手,就想要往广场中央走去,“这是个好机会!趁着两边都停下了手,我们得赶紧出面调停,不能让这场本不该出现的闹剧进行下去了!” “慢!” 叶孤云一把拉住了罗契。 “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还有,那人,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 那人只管朝前快跑,头也不回,一步不停,脸上的滂沱汗水和斑驳灰痕,慢慢地也掩盖不住越来越灿烂的笑意。 所谓的重要的、紧急的、关乎性命的事,不过是逃命罢了。 有人在追杀他,一大群人。当然这里面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故意引诱的缘故。 但现在,无妨了,只要越过了这个广场就好,到了那儿,自己的性命便算有了保障。至于进不进剧院,无所谓,幌子而已,为糊弄那几位高手而随便乱说的。 而那几位高手......管他呢! 他们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完全不在计划之中,所以在撞见并被截下之时,来人是感到震惊以至绝望的,他以为自己将要死在广场之外,大伙的谋划也会化为泡影。 但没想到,那几位看起来就觉不好惹也不近人情的高手,竟如此......宽厚。 他被放过了,他将顺利的抵达剧院之前,他能让计划按照既定的进程继续进行,他甚至已看到了放置在预定位置上等待他前去启动的任务物品,以及安排好的接应人员的身影! 哈哈!太好了!一切都有惊无险!成功已近在眼前! 弟兄们!看到了吧?马上!马上我就将能替你们复仇了!—— 哦对了!那几位高手的存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们绝对会和追来的那群人产生冲突!也绝对能阻挡那群人一段时间!这便等于凭空得到了一支援军! 想想他们能够提供的战力,想想他们能为己方创造的时间和空间...... 哈哈哈哈!为什么开始时我没想到呢?果然还是在亢奋状态下头脑最为灵活啊!唔,至少我是这样,才不会像法爷说的,越是亢奋越难思考! 但法爷他已...... ...... 来人马上便将走出广场。 距离在靠近,叶孤云看清了他的面容,虽然其上满是汗水和灰痕,仍无碍于叶孤云将这人的身份认出——或者说,没有那汗水和灰痕,甚或更难将这个身份从记忆中翻找出来。因为叶孤云只见过这人一次,那时候他也像现在这般形容狼狈。 他是帕特。 叶孤云记得,是在前段时间的某天夜里,回家的路上,在一条小巷之中看见过这家伙连同他的两名伙伴被另外六名对头围攻,还差点送命。哦对了,他的对头为首者叫做菲多,队伍里有一个挺厉害的通晓破魔箭的弓箭手,叫做蔡司。 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那天夜里,叶孤云第一次探往凯瑟琳的香闺,他为她送去亲自为其定制的专属香水,是为表达心意,顺带还想玩弄情调,来一个深夜幽会、窃玉偷香什么的,谁想后来竟演变为一场互相伤害的恶作剧比斗......(见162章) 总之,他是帕特,这不会错。 但这没用。仅仅一个名字不会告诉你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到底怀有什么企图。 也就是说,除了直觉中的那股不对劲,叶孤云还是没法找到任何他所认为的即将发生的异变的线索。不过也不是没法防备,把心一横,将帕特——认定的根源干掉,在肇始处直截了当地断绝了异变的可能,一切自然都不会发生。 叶孤云心动了,但这...... 帕特走出了广场,却突然转向,向边上的某顶帐篷奔去。除了叶孤云,没人再特意分出精力关注这个家伙的动向。他们都在看着广场中央,贝罗和列特已重新拉开阵势,眼看就要再度大打出手。 这时,又有人来了,是一大群人。 第二零四章 荒诞、混乱和血腥之夜(4) 事情的变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快。 贝罗和列特再次停手,广场另一边的三位强者无奈再次转向。 “站住!......我x!咋这么多人?” 怒声爆喝的布莱默在回头望上一眼之后便马上从暴躁不耐转为惊讶失色。 来人之多,令人乍舌,一大群的,密密麻麻,根本没法数清确切的人数。仅是能看清的最前面几排,怕也不少于二十之数。更惊诧的是,这些人竟全都是一身武装脸含煞气的冒险者(佣兵、赏金猎人)! 数量很重要,身份很重要,但他们的态度更为重要。只是,非常遗憾,这些人的表情和姿态,分明是在诠释着一个成语,来者不善。 布莱默等人赶忙抽出武器,拉开架势,全神警戒。 “什么人!给我停下!我命令你们停下!”布莱默大喝道。 命令?这大概是一个高级将领的习惯说辞,但在这个时候,却能被听出藐视和挑衅的味道。 “哟嗬~!还命令了啊!”人群中走出一个魁梧壮汉,一身坚甲,腰间悬剑,后背披风飘扬,他一手拄着剑柄,怒目逼视着布莱默,大开大合阔步向前,论姿态当是满分,看着就知道绝对是为首领。 “哼!老鼠的情报没错,果然是安排了埋伏......”首领说了一句布莱默等人完全听不懂的话,“但这也能叫埋伏?拦在路中央的、只有几个杂碎的埋伏?哈!” 首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又好像受到了什么无法容忍的羞辱,他的表情讥讽而恼怒,猛一转身,朝手下招了招手,怒喝道:“给我冲!给我上!不接受任何解释!不接受任何求饶!剁了他们!剁成肉泥!挡道者死!!” 然后,pIA~! 兀自咆哮的首领被雅思敏冷手抽了一记鞭子,当即惨嚎一声,扑倒在地。这一鞭威力惊人,不仅切开了背后的披风,还在铠甲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划痕。锐利之外似乎还带着暗劲,这不,首领已经在如同遭受了钝器重击一般口角溢血了。 接下来,没说的,开打呗。 也别祈求野惯了的冒险者能够懂得什么军团级的战术纪律和战阵配合,他们只会一拥而上,不过倒也不至于混乱无序,好歹他们老于战斗经验丰富,好歹他们还非常精通小队级的团队作战,所以便见到他们以小队为单位分进合击,朝布莱默三人包围而上。 事实上,这大群的冒险者本来就是一支支冒险小队的集合,让他们各自行事,其实最为合适。 然后,仿佛如电影般,场景华丽而“幽默”:他们包围住了,他们压上去了,他们扑街了...... 雅思敏长鞭一甩,最先冲上前的一票人便惨嚎着被抽倒在地...... 这便照见一个事实,冒险者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实力参差不齐,能跟三位传奇等级的大牛交手的不是没有,但显然大部分的都还只是“值得一提”或者“不值一提”的水平...... 那么,布莱默三人的状况不错?也不见得。 他们固然实力超群,但毕竟只有三人,双拳难敌四手,当对手是数十上百的一大群专业老练的冒险者时,他们也是会感到压力山大。 尤其是,这些人大多是有着丰富的摸爬打滚经验的老油子,实力不见得高绝,但狡猾绝对是一等一,一眨眼就能琢磨出好些个与强敌周旋的法子,直让你兀自气闷却又无可奈何。 况且,此时的他们并没有护甲的防护(武器还可以带着或者藏起,但谁会在去酒馆找乐子的时候还穿着沉重的铠甲呐?),当冒险者队伍中的弓箭手和法师开始向他们投送密集的各种飞矢和法术后,饶是再如何心有不忿,也不得不狼狈躲避。 于是,布莱默等人退了,相互掩护地退,突围式的退。所谓的拦截也就不存在了,冒险者们如潮水般涌入广场,贝罗被淹没了,列特也不例外,列特的伙伴们同样没能幸免。身陷重围,情况自然凶险,好在,都不是蠢货,都知道要事急从权,所以刚才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伙人这会儿竟也能放下嫌隙携手合作,相互呼应地和这群“莫名其妙”、“丧心病狂”(他们眼中)的冒险者对抗。 大乱战爆发了,说来就来,不带一点解释,没有缓冲的过程,更不存在制止的空间。 剧院门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这他x的是什么回事?!”罗契又惊又怒,情不自禁便是一句粗口。看了眼左右,最后定格在弗兰克身上,他一把扯住弟弟的袖子,低吼道:“必须制止他们!弗兰克,帮我!” “怎么帮?” “幻音术,或者别的,总之要让我的声音变得足够巨大,让那群该死的家伙都能听到!” “啊,没问题,看我的!” 这时候,旁边叶孤云却突然飞掠而出。 虽然异变的肇始并不在帕特身上让他感到意外——自觉最有把握的一个猜测落空了,但他仍坚决地认为还有更大的异变潜藏在那家伙身上。这是直觉,无法解释。而在看到帕特窜到某顶帐篷之中搬出了一件东西飞快地开始摆弄起来的时候,他便确认自己的直觉准确无误。 必须制止他! 叶孤云脑海里鼓荡着和罗契一模一样的念头,只是对象不太一样,心念电转,几乎是瞬间有了决定,下一秒便见他毫不犹豫地飞掠而出!只是—— 扑咚~ 一声低喝,一身闷响,一串翻滚,一地狼狈。 飞掠而出的叶孤云被扑倒了,被其中一个一直呆在旁边的“大胆好事”的吃瓜群众!当然现在谁都知道他绝对不会是吃瓜群众了! 而那边,罗契的声音已在广场上空响起—— “我是约瑟芬大公、新月城自治领领主瑟曼·爱希伦的长子!罗契·爱希伦!我正在这里!我注视着一切!” “你们的打斗不被允许!所有恶性的群体斗殴都将被视作暴乱!自治领政府必将以最凌厉的手段追究到底!” “诸位!请慎重!请三思!趁着罪名尚未落实,停下手,收起你们的武器吧!” “诸位!请想想!想想一周之前发生在城内的严打行动!想想被逮捕的那两群恶徒!想想新月骑士团和新月城城卫军的凛然威严!” 呃,这是走以权威镇压的一路啊......合适么?好像也没比这个更合适的了,什么大条道理温言劝说,这群已打成一团热血上头的江湖草莽怕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而事实也证明了罗契的选择是正确的,至少这群暂时没法离开新月城的冒险者还是必须顾忌到新月城政府、或者说爱希伦家族、乃至更直接的——新月城内最大的流氓的权威,你敢不给他脸,他就敢跟你耍流氓,就像一周之前的那样。 广场上的打斗因而出现了一个停顿,那群冒险者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出一些迟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在等谁能拿定主意。而贝罗和列特的两方人马倒是趁机聚在一块,结阵防备。 却在此时,剧院旁的一个角落,突然窜起了一道赤红色的亮芒,划着直线,急速窜升,抵至剧院上空,砰的一声,炸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奇异图案!也在此时,剧院左近、广场边上、帐篷群里,相继浮现出若干身影,他们手持兵刃,他们肩缠白布,当然,他们更不怀好意! “魔法信号?王八蛋!这才是老鼠说的埋伏!” 怒声发话的是那个负伤的首领,看到了夜空中的那个图案,他便立刻以为自己已看透了一切。就着旁人的搀扶,他蹒跚走进广场,朝己方的人马大喊:“大伙儿!别上当了!都他x的是欺诈!罗契殿下不在这里!那个声音是假冒的!他们在唬弄我们!是要让我们麻痹放松!看到头顶的魔法图案了吗?那是他们召唤埋伏的信号!阴谋仍在继续!我们......” 后面的话语已经听不到了,因为被淹没在如山洪般的各种声响之中。这些冒险者莫不是满身心眼的老油子,他们也有眼睛,他们也有脑袋,还都很灵活,首领能看到想到的他们也能看到想到,所以首领的话不过是才开了个头,他们便能顺着思路脑补出整个状况,然后,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乱战又再开始。 这回,这群冒险者的对手不仅有刚才的那几个特别难缠的硬茬子,还有新出现的那一队肩缠白布的潜伏人马(帕特口中的原定接应人员),而且也肯定会有收到信号从各个方向包抄而来的真正埋伏。 但又如何?—— 「就你们有埋伏么?我们也有!」 第二零五章 荒诞、混乱和血腥之夜(5) 叶孤云轻易就将扑倒自己的那个“吃瓜群众”制服,就在地上,牢牢锁住。但又如何?没用!恶局已成,扳不回了!他被拖延住了,着着实实地拖延住了,只因这个拖延,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帕特将那东西启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魔法信号升空,眼睁睁地看着本已被罗契镇住的场面再次失控,眼睁睁地看着一场大乱将无法收拾! 倒也不至于因此自责。从头到尾所能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除了一个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名字(帕特)外便是一无所知,如何能洞察事情的始末乃至做出针对性的遏制? 但却绝对会为之愤怒!—— “你们这帮人是想干什么?在城里打一场战争吗?!” 叶孤云揪着那个“吃瓜群众”的衣领,神情狰狞,若不是还想问出点东西来,他那攥紧的拳头恐怕已经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那个“吃瓜群众”也不躲闪,大口粗喘着,艰难笑道:“不为什么,血债血偿!” “血债?狗屁的血债!”叶孤云一把将“吃瓜群众”揪到了脸前,面对面地咆哮,“什么样血债值得你们拿一大群人的性命作为赌注以战争的形式来博取一个不确定的偿还?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你们知不知道这会葬送多少人?你们知不知道战斗的规模绝对无法为你们所掌控?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的是一场波及全城的大动乱?你们知不知道这座城市会将因此承受何等严重的破坏?你们知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市民将身不由己地卷入到这场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灾祸之中?你们疯了吗!” 一句又一句的大声拷问,在剧院门口回荡着,沉重地冲击着周围众人的心房,有的人骇得脸色煞白,有的人怒得满脸铁青,最难看的是罗契,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都不知道!”那个“吃瓜群众”倒是一派坦然,笑容都未改分毫,“那些是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才会考虑的大事情!如我等野狗般的低下贱民,看到的想到的在乎的,从来只有切身的‘小事’!我们无法容忍自己的兄弟、挚友和同僚屡屡遭受侵害,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尊严被肆意践踏!我们得对得起他们!所以......血债血偿!” “混蛋!” 却是怒极了的叶孤云一拳把这家伙打晕。 站起身来,看向广场,那里的战斗已不可开交,原先的三方人马紧紧纠缠在一起,想让他们罢手脱离,怕是只有神祇才能办到。看向帕特的方向,那家伙似是终于力竭,正瘫倒在地,兀自哈哈大笑。而被他以魔法信号召唤而来的同伙此时正从各个方向往广场包抄合围,他们都全副武装,他们都肩缠白布,他们的目标统一而明确——正是追逐帕特而来的那一大群冒险者,他们在第一时间展开猛攻,他们的手段酷烈且不惜代价,于是只一个照面即出现了流血和伤亡..... 局面愈趋混乱,而战斗的烈度则以惊人的速率提升着。 看着眼前的场景,结合从“吃瓜群众”口中得到的信息,叶孤云等人已经能够大致猜出整个事件的脉络。一切都是设计,帕特一伙的设计,这个广场是他们选定的战场,而帕特则是诱饵,他们的谋划倒也简单,是要将仇家引诱到这个开阔且又闭塞的广场上一举伏击围歼。 至于列特和贝罗以及他们的伙伴们都不过是一群恰逢其会的倒霉蛋而已! 事实上,他们本有机会扼杀一切,只要将帕特拦下,后面的异变大抵就不会发生。然而他们偏偏还是将帕特放过去了,一时心软,不仅成全了帕特的计划,甚至无意识地还替他作了掩护乃至充当打手,到头来却是累得自己也深陷进去...... 真是无语,从头到尾,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 当然,被堵在剧院门口的自己四人其实也是倒霉蛋...... “怎么办......”弗兰克弱弱地问了一句。 一片沉默。 这种状况之下到底还是罗契最有决断,沉吟了小会,他沉声说道:“事到如今,唯有暴力镇压一途而已......毋需操心城卫军,非常时期,他们还是能谨守职责的,他们必定很快就能收到这里的消息,也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组织好人手赶来这里!但是......他们的实力看起来已不足以应付这里的状况。所以,必须设法通知新月骑士团!只有出动新月骑士团才能将这里的状况镇压平息!” “那么,谁去通知?怎么去通知?”弗兰克又问道。 却不想,众人都一致看向了他。 “我?”弗兰克指着自己,脸上满是意外,“好吧,我也不是不愿意走这一遭,但你们得告诉我,怎么走?外面可是一大堆人......” “笨蛋!不用走!”提亚戈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不用走?”弗兰克还是没反应过来。 提亚戈暴躁地抹了把脸,吼道:“飞!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去!” “飞?飞行术?不!我不行!我飞不了!”弗兰克连连摆手,“我恐高!” 呃,都忘了这回事了...... 弗兰克马上又道:“但飞过去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我飞不了,换个能飞的不就成了?胖子,你去!你也是法师,你也懂飞行术!” “拜托!”提亚戈感觉自己迟早要被弗兰克的迟钝整疯,“我是什么身份?我能请得动你们家的最强武装力量?你觉得你的那个厄登叔叔会听了我这个好听就是世交之子不好听就是无关外人的一句话便紧急调动整个新月骑士团?——哈!若真是那样,我就不知道是你的父亲傻了,还是你家的敌人都傻了......” “呃......”弗兰克顿时噎住,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叶孤云,“那么便让萨菲厄斯去,他也能飞......” “再次声明,那不是飞!只是一种轻身功夫,需要借力,还没法升得太高!”叶孤云沉着脸回应道,“若是非要让我前去送信,也不是不能办到,但需要绕路,多耗费些功夫,从边上的建筑翻越而过,而不能直接从他们头顶飞越——这种方式,短距离用用还成,如今要通过的却是偌大的一个广场,则必定会半途力衰无以为继,然后,被他们纠缠住......” 弗兰克再次噎住,张了张嘴,一脸纠结——所以,还是要让我去吗? 想了想,提亚戈皱眉说道:“其实我们也不见得非要前去通知新月骑士团......别忘了,还有城卫军,他们也许已经派人前去了。那位守备官隆东先生看起来足够冷静沉着,当他发现城卫军无法独力控制事态的时候,自然会想到求助于新月骑士团......” “我们不能把紧要之事完全寄托在‘也许’之上!”罗契猛地摇了摇头,“不管城卫军会不会派人,我们也必须派人!再说了,等到城卫军搞清状况再去求助,大概已太晚了!” “呃,好像是的......”顿了顿,提亚戈再给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提议,指着弗兰克,他说道,“要不,我提着他,一起飞出去?” 这个......似乎可行。 然而罗契只略一权衡便摇起了头:“不!不必这样!” 他径自将一件东西塞到了提亚戈的手里,那是一枚徽章,一枚精美的独特的新月徽章,罗契的个人印鉴,能代表他个人,见印如见人。 “我直觉地认为这里或许更需要萨菲厄斯留下坐镇,而且,与其让他多费工夫,不如让你直接飞越......所以,提亚戈,拜托了!请帮我走一遭!” “啊?你还真让我去啊?这、这合适吗?”提亚戈一脸讶异,近似于受宠若惊。 罗契飒然一笑,说道:“事急从权,没什么合不合适的。而且,你是提亚戈,我信得过你!” 提亚戈也笑了,很是灿烂,“你的眼光不错!”,点了点头,攥紧手里的徽章,转身他便开始吟诵咒语以施放飞行术。 旁边的弗兰克却朝他挤了个鬼脸:“胖子,你可要尽量飞高一点!当心别被他们用法术或者弓箭打下来!要知道,嘿嘿,你的目标有点大喔~!” “滚!”翻了个白眼,飚了句脏话,竖起根中指,已被一大团法术灵光环绕着的提亚戈倏地腾起,窜向空中,认了认方位,即向远方掠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第二零六章 荒诞、混乱和血腥之夜(6) “那么,接下来......我们又该干些什么......”弗兰克又再弱弱地问。 又是一片沉默。 却也难怪,眼前的这种完全失控的状况,已不是三个人做某些事就能够强势扭转的了。至少罗契实在是没法找到这种神奇的“某些事”的踪迹,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 兀自懊恼,低声咒骂了一句,看了眼弗兰克,他随口应道:“别总问,要学会独立思考。难道你自己没有想到些什么吗?好吧,你的想法呢?说来听听?” “啊?呃......”弗兰克当然会被问住,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好不尴尬,眼光游移,忽而瞥到了一旁的叶孤云,灵光一闪,喜形于色,“啊!也许......” “也许什么?”罗契确实好奇,他本来并不指望弗兰克能给出个答案来,谁想他那迟钝的弟弟真的憋出个“也许”来。 “擒贼先擒王!”弗兰克看向了叶孤云,满脸的期待之色,“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鼓作气突入重围,找到他们的首领,强势制服!然后,以做要挟,喝令所有人停手!” 叶孤云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好啊!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天才法师弗兰克的精彩表演!” “啊?我?不!怎会是我呢?是你!嘿,叶,别开玩笑了!除了你,这里还有谁能完成这种神话式的表演?”弗兰克大叫道,“哎呀,你可别推搪了!赶紧露一手吧!话说,上次你大展神威我没能看到呢!太可惜啦!都怪麦卡提和德克库那两混蛋!” “你还真把我当天神了......”叶孤云冷哼一声,“你且看看广场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啊?冒险者咯......”罗契茫然答道,“还有别的答案吗?” “你可漏了他们的属性!”叶孤云说道,“那是数以百计的一大群久经阵仗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是狡猾阴损满身心眼的江湖老油子!而不是一群呆头呆脑行动迟缓的僵尸和骷髅!他们懂配合,知进退,还有层出不穷的各种奇诡手段!也许他们的个体实力并不太强,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你寸步难行!哪怕你是一条巨龙......” 他抱着手,冷声道:“所以,若然你还是打算冲击这样的一个重围,请自己去,我不去,我还没有那般逆天的能耐!” 弗兰克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另外,先别说我有没有能力在突入重围去将他们的首领‘制服’,最基本的一个问题,我还不认得他们的首领呐!你认得吗?请指出来!” 弗兰克再次无言以对。 “最后,今夜我是来赴会的!赴会,懂吗?我他喵的连武器都没有带!所以你是要让我赤手空拳地冲进去?” “赤手空拳的你也是一个超班的传奇......”弗兰克下意识地小声嘀咕道。 “嗯?什么?” “呃,没、没什么......” 叶孤云也懒得理会,脸色一整,他特别郑重地出言警示:“咱们还是先努力守住剧院的大门吧!”又哼了一声,“你该庆幸,这剧院只有一个大门!” “啊?”弗兰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迟钝!”叶孤云无奈摇头,“你说那群人打红了眼后会不会将战火烧到近在迟尺的剧院里?剧院失陷后里面的人和物的后果也不用多说了吧?那你怎敢不尽力守护!别忘了,里头正躲避着许多无辜的剧团人员,你的意中人也在其中!” “嗯?肯娜?啊!我明白了!是的,她可能会有危险!”几乎是一瞬间弗兰克便变得战意十足,“不!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罗契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道:“别只顾着放大话了!赶紧去做准备!带够了法术材料了吗?它们是否齐备妥当?还需不需要做另外的一些特殊处理?还有,你是不是要看看周围能否布置法阵?” “得了得了!”弗兰克唯有连声诺诺,“尽管放心!都没问题!别替我着紧!嘿,我一直是个法度严谨条理分明的法师!每时每刻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法度严谨?条理分明? 罗契表示我是真看不出来...... ...... 广场之上,激斗持续,节奏和烈度一直企在高点,根本看不到任何稍稍放缓的苗头。 看过这场战斗,叶孤云才开始对这个奇幻世界的大规模交战有了初步的认识——好吧,也确实够名副其实的了!这、这也太他喵的奇幻了啊! 必须说,最基本的一些战斗原则还是共通的,肉盾顶在前头、脆皮藏在后面、注意结阵,交相掩护、尽量制造以多打少的机会等等等等,但当法术和神术等一系列奇幻要素贯穿其中时,一切就变得“扯淡”起来—— 一个剑士随手就劈出一道剑芒(依靠武器)、不知何处突然飞来的一个大火球、飞着飞着会拐弯的箭...... 更重要的是,这些元素是成堆成堆出现的...... 这他喵的确定不是电影或者网游的国战场面? 一脸“凝重”(实则懵逼)地看了许久,终于看出点门道来。 这场战斗的本质,终究还是一场两大团伙之间大型群架,所以也别指望看到真正的军团级的严谨的战术纪律和战阵配合。他们是以小队为单位各自为战,自由发挥。因为其冒险者的职业特性,小队级的团队作战技巧倒是娴熟精妙。然而在这种人数众多(无论敌我)空间有限处处掣肘的情境下,再精妙的小队级团队作战技巧也没法施展出来。于是这场战斗很快便转变成一场乱糟糟无条理纯拼血气和勇力的大烂仗。 特别血腥特别酷烈的大烂仗。 然后,各种施法者(法师、术士、牧师)成了各支小队的攻防核心。这很合理,战职者都会被同行纠缠住——都是练家子,都有一大群,谁也别想轻易收拾谁,只有靠后的被好生掩护着的施法者才有从容施展能力的机会,而且也确实只有他们才具备有效的改变战局的能力。 改变战局的能力?自然是各种各样的奇诡法术咯——最显眼的,一个火球、一股酸雾或者一阵冰风暴,什么都好,便至少能让覆盖范围内的敌人四散奔逃阵型大乱,为队友创造出各种可乘之机,一举改变本来陷于僵持乃至劣势的局面,如此效用,端的显著。 那么施法者就能够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逞威了吗啊?当然不是!太多因素制约着他们的发挥,既有出于对队友的顾忌,更有来自于敌人的针对。 譬如,「闪电束」之类的威力强大的雷电类法术就得避免使用。为啥?因为你的前后左右全是套着各式各样铠甲的铁皮人啊!闪电容易被什么勾引?铁!于是你放出的闪电束很可能还没射到敌群,就先窜到就近的自家队友的身上...... 又譬如,在冒险旅途中非常好用的能够制作各种强大控制效果的大部分惑控系、幻术系法术以及小部分的咒法系、变化系法术,在这时就差不多没有用武之地。缘何?人多。人多则意味着具备「解除魔法」效果的法术、类法术能力和道具的出现频率将大大提升——换个通俗的说法,阿猫阿狗都懂得驱散了!而作为众所瞩目之所在(都明白它的强大效果),控制类法术总是会被第一时间驱散,也就别指望它能起作用了。 当一个战士靠着一件饰品就能够将你辛苦布下的一大片「群体减速」一举驱散之时,你大概就能深刻理解枉费工夫、欲哭无泪之类的词语的真正含义了...... 又再如,召唤类法术也因同样的原因作用大减。此起彼伏的「驱逐术」,让那些刚从异空间出来的召唤生物往往待不过十秒便被送回老家——还能待十秒也得感谢控制类效果招引了大部分仇恨了...... 反正,束手束脚的施法者这时候大抵只有两个角色,作为炮台单纯的倾泻火力,作为辅助者专为队友创造各种机遇。没办法,这俩是受到的制约最小的。 另外,观察这些施法者的表现是件有意思的事情。糊里糊涂、手忙脚乱、自以为应对得当实则是想起什么法术便赶紧丢出去的无疑只是菜鸟;能够恰到好处的往敌群中投放一个大范围杀伤性法术(而不会妨碍队友)的便能算是合格甚至优秀的了;在此之上,又能够灵活地运用各种“不起眼”的小法术制造惊艳实效的——譬如见缝插针的以一个力场冲击推开关键位置上的一个敌人、譬如忽如其来升起一道冰墙阻绝来自失控方位的敌人的攻势——则绝对是大师级的施法者了。 当然,大师级的人物在哪都是凤毛麟角,叶孤云看遍全场也只找到一个,处在重围之中,四处游走,四处救火,他分明是从属于帕特的仇家的阵营。 说了那么多,也改变不了这场战斗是一场烂仗的事实,而这场真的很烂的仗看起来还是会兀自继续烂下去,持续好长好长一段时间。虽如此,一些强弱态势还是稍稍显露出来,帕特的仇家一方显然是处在下风,他们不但要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还得应付腹心处列特和贝罗等一干强人,着实力有不逮。 也许,结局便是以这伙人的落败被歼而告终? ...... 广场中央,重围之中。 用过了治疗药水后,负伤的首领已重新变回了威风凛凛的首领。 他一直观察着周围的战况,神色镇定。蓦地,朝旁边招了招手,问道:“他们的埋伏都出来了吧?” “是的。”被招呼的手下连忙答道。 “唔,那么......杜尔特!”首领朝不远处的那位四处救火的大师级施法者大声呼唤。 “乔巴,你叫我?”杜尔特闪现至首领的身边,“时候到了?” 首领,也就是乔巴,点了点头,说道:“也该让我们的埋伏也出来了!” “知道。”比了个手势,杜尔特径自移开几步,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件大块头材料,一番拼凑,组合到一块,然后便开始念起咒语来。他也要发放魔法信号,然而他不像帕特有着现成的装置可供使用,所以便需要吟诵一段长长的咒语。 在此期间,乔巴也顶上前去,亲自指挥,稳固防线,好为杜尔特争取时间。 也无意外,半分钟后,他们的魔法信号便如愿升上了天空。依然是赤红的颜色,依然硕大无朋,独独是图案的形状两相殊异,叫人一眼便得以区分。 朗朗的夜空中,一朵硕大的赤红符文静静地悬浮着,绽放着,瑰丽,也妖异,照见无尽杀机。 第二零七章 荒诞、混乱和血腥之夜(7) “呵呵,又他喵的一个魔法信号......” 剧院门口,叶孤云抱着手仰头看着夜空中的那个巨硕符文,脸现冷笑。 “图案与先前的那个迥然相异,那么自必然是另一边的信号......” “啧啧!如此说来,被算计的一方其实对埋伏是早有所知,装聋作哑不过是在将计就计!”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复仇者联盟看来情况要糟了呢!” “复仇者联盟?”弗兰克却咂摸着这个乍听到的新鲜名词上,“嘿,挺贴切的!叶,你是怎么想到的?” “......”叶孤云看了弗兰克一眼,没有说话。既是懒得解释,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是随口一说,与其本义无甚关系,难道还要给这厮科普神盾局、美队、铁人、黑寡妇以及其他?噢,别闹了!叶孤云百分百相信,只要开了个头,这个好奇宝宝绝对会把你烦死...... 不过弗兰克好歹识相:“呃,好吧,我懂,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 广场中的局势随着新的魔法信号的出现而陡然巨变。 乔巴一方因为援军到来的这一针鸡血而顿时士气大振,本来已渐显松垮的防线重新又变得坚固起来。相对的,“复仇者联盟”则因为同一个原因而阵脚大乱进退失据。 攻守之势变易,围攻一方转眼便沦为了被围攻一方。 不过,乔巴一方的援军并不像他们的对手一般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或者说,他们压根没打算包围,他们只有一路而绝无分兵,集中力量凝成了一个锋锐厚实的箭头,杀将出来便径直冲锋,轻易凿穿了“复仇者联盟”的包围圈,为友军解了围,然却不与其会合,擦肩而过而后径行转向继续突进,如一条大龙般,在乱阵之中来回穿插扫荡。 “复仇者联盟”全然无力阻挡这条粗壮的大龙,行经之处无不一触即散,自必然地,只一会儿,原先的包围圈便彻底崩溃,散作了东一块西一块大小不一乱糟糟的一个个散兵堆,联系中断,各自为战。换句话说,“复仇者联盟”一方本来就没什么阵型可言的阵型被一举冲散,差不多等同于被分割包围...... 若是在正规的军团交战之中,如斯境地离被全军歼灭已无多远,然而,现在只是一场烂仗,即便多了一条生猛的大龙也一样是烂仗。胜者不懂胜,大好胜势摆在眼前却不懂得如何掌握利用;败者不知败,即便被分割包围也依然张牙舞爪没有半点状况不利的自觉。一口血气不散,便敢打倒天荒地老,也只有某方一口气没顶上率先露怯,才能分出个高下。但现在,两方显然都足够热血,于是,打着打着,场面又变回了不久前的乱战的模样,只是相互间的强弱态势掉了个转。 站在剧院门前的叶孤云没能看得太远,所以他并不清楚战团之中的确切状况,不知道那里到底正在发生着何等荒诞的一幕幕景象。 他看到的,只有混乱,比之前更甚的混乱——不再有建制,不再有阵线,不再有命令、纪律和配合,有的只是三三两两乃至是捉对的厮杀,以短兵相接的方式...... 叶孤云知道,这场战斗就要蔓延开来了,区区一个广场,已是难以容纳这等狂野乱战,很快,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些迷了眼的家伙就会将战火带向四周带向外边,不断扩散,最终整座城市都会成为他们的战场,而近在迟尺的剧院,毫无疑问将首当其冲...... 说来就来,马上便有数人登上了剧院大门前的阶梯,这两伙还在恶战中的人马显然是在不断的挪移周旋中不知不觉地脱离了主战场,但管他呢,叶孤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剧院大门。 才想掠出,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数人制服,谁知不过迈了两步,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致命威胁在飞速靠近,顿时大惊伏倒。抬头一看,却见是一道如水桶般粗壮的闪电束从顶上一掠而过,下一瞬便已砸到了那几个人的身上,轰然炸裂,白中透紫的电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窜动,又闪又亮让人睁不开眼,滋啦啦的刺耳电鸣响个不停,听着就觉头皮发麻。约莫五六秒后,这道肆虐的闪电才终于衰竭隐没,然而那几个人已莫不是抽搐着瘫倒在地,就算没死,怕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吧...... 连环闪电,强效版的...... 要不要这么重手...... 要是自己没能躲过...... 冷汗流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叶孤云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怕,但很快即全部转变为怒火,转过头,他朝始作俑者弗兰克怒吼:“混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 意外地,弗兰克竟然没有给予他一个回应,讪笑、道歉或者狡辩都没有,这家伙只是抬着头,睁大眼,张着嘴,一脸惊诧地望着前面远方高处:“不、不会吧?又一个?” 连罗契也是同样的表情。 于是叶孤云只好又再回转,顺着他俩的视线望去—— “我x!又来?还有完没完?” 又是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又见它快速窜升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红色直线,又见它轰然炸开,又见它化作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图案,而图案也一样是那般奇特妖异。 毫无疑问,这是又有人在释放魔法信号,而这回,是“复仇者联盟”——正在盛放的那个图案和最初的帕特用装置释放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便意味着,“复仇者联盟”竟还藏有一支伏兵(或援军)! “计中计?不,计中计中计?NNd!这班人虽然只会打烂仗,但心眼可一点都不少啊!”叶孤云恨恨地说道,“等一下不会是另一边又再来一次吧?” “怎么办?”弗兰克不自觉地走到了身边。 “还能怎么办?”叶孤云冷哼一声,“看着他们打呗!越打越大越打越打越烂!打个没完没了!NNd!这两帮人虽则个顶个精于算计,可都没有大兵团指挥能力,恁多的人员,恁多的设计,硬是打成了这种烂透了的乱战,这他喵的真是......哼!也不知道这场烂仗到底会打到什么时候,波及的范围有多大,这座城市又会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 “真没办法了吗......”弗兰克的语气中已带着点惶恐的意味了。 “我们能做的是尽力守住这个剧院,或者说,守住这个方向,不让我们身后遭受荼毒......”叶孤云摇了摇头,“剩下的只能指望城卫军和新月骑士团了......”话锋一转,他切齿吼道,“然而你这混蛋可给我注意点了!他喵的再给我乱扔法术试试?” “呃,失误!失误!” ...... 又一个魔发信号,意味着又一次局势剧变。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几乎一模一样的反转便接连发生了两次——反转又反转,什么时候这玩意竟也变得如此廉价了? 呵,也许荒诞才是今晚的主调吧? 那么,是不是还会继续有下一次反转? 唔,还在战场中央的乔巴大首领倾向于否定的答案,至少他非常确定不会有又一次反转出自己方之手...... 嗖~,杜尔特一个闪现出现在他的身旁,焦急地说:“乔巴!老鼠被利用了!我们中计了!” “还用你说!”乔巴脸色铁青,双眼似在喷火,“巴克莱!你xx的好算计啊!” “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杜尔特盯着乔巴的眼,厉声相劝,“状况不妙,你应该站出来告诉大家,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乔巴不由愣怔,他没法回答,心里头完全没有主意——场面乱糟糟的,怕是红骑士(战术之神)都无法梳理出头绪,急切之间他又哪能想得出什么应对之法? 茫然四顾,忽而看到了广场尽头的那座高大壮观的剧院,有主意了,也不管它是否管用,扬手一指,他朝周围高呼:“大伙儿,杀向那边!占据那座剧院!” ...... 在打剧院主意的可不只有乔巴大首领。 广场的一角,背靠边沿,兀自负隅顽抗的列特、贝罗和他俩的同伴们,击溃了又一波进攻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一小段休憩时间。 这些人的状况......很不好。 四大传奇人人带伤,没有护甲的防护让他们总难避免法术和流矢的波及,于是周围众人便有幸见到他们衣衫破损头发枯槁满身都是创口和焦痕的狼狈模样——虽然周围众人大抵并不知道这四个硬茬子就是平日里需要仰望的高高在上的传奇等级强者。 然而这四个人还算是状况较好的了,列特的那些个伙伴们才叫损伤惨重!倒没有什么重伤不治的倒霉蛋,只是每个人都像是刚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身上那一道道兀自渗将出来的血水,看上去是如此触目惊心,之所以还能坚持而没有倒下,也得亏他们随身带着的疗伤用品够多够好。 “王八蛋!我算是看清了!他喵的我们就是倒了个大霉!临时起意的一次比试,谁知竟恰巧踩在了别人的约架场地之上,挡个正着!NNd!这下好了!两边都把我们当仇家打啦!”贝罗恨恨地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丝的浓沫。 “抱怨这个已无济于事!”瞄了贝罗一眼,列特凝声回应道,“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制止此事!” “还制止?”贝罗被气乐了,“你tmd能够保住小命就算你本事啦!” 看了眼广场中央,他又忍不住哂道:“话说回来,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新月城竟是这个样子!没得说,剽悍!牛逼!真行!一言不合就敢来个几百人的大群架!我tmd实在是佩服得紧!” 列特被呛得一阵气急,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却是不甘家乡被编排,兀自争辩:“这些人并不是新月城的居民!他们是一些因故滞留的佣兵!” 贝罗冷笑讽道:“所以你们竟是连卑贱的佣兵都无力管控!” 列特立即反呛:“然而你这位‘高贵’的传奇等级高手正是被这群卑贱的佣兵揍得满头包!” 贝罗大急:“那是因为他们有几百人!” 列特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他们有几百人了?你tmd给我管控一个试试?” 贝罗回道:“可笑!让几百个不安份的佣兵涌入城里本来就是一件至为荒唐的事情!只有最蠢笨最无能的管理者才敢做出这种决策!” 列特怒喷:“你懂个屁!” 贝罗也怒喷:“你屁都不懂!” “好啦好啦!”布莱默不得不强行打断两人的对喷,“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他又特地看向列特:“就事论事,贝罗的观点是对的,此时此刻,最现实的考虑,只能是如何保命,你同意吗?” 列特无言,算是默认。 布莱默点了点头:“看来是没有异议了,很好!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讨论下该如何做吧!我的意见是,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列特皱了皱眉,看了眼周围,旋即恍然。 这里本有偌大的一片帐篷——当然是各个巡游剧团所扎下的,而列特一行之所以会闯进这里无非是要以帐篷聊作屏障用以和敌群周旋。而现在,所有帐篷都不复存在,不是坍塌,便是浴火,乃至碎散,一片狼藉。 事实便是,这里已与一片白地无异,若是不想凭空死守,便得另寻一处有险可守的屏障之地。 所以列特立刻便认可了布莱默的提议:“那么,去哪儿?” 布莱默回身一指:“那边,剧院!” 剧院?明白了。 不论是据守大门,还是凭靠内里的复杂地形与敌周旋,都是小股队伍对抗庞大敌群的好选择,更是最为适合于眼下这支状况有些惨烈的小队。而且,这里离剧院大门,不算太远,是一鼓作气能冲过去的。 列特于是答道:“甚好,我同意了。” “很高兴我们能够迅速达成一致,”布莱默笑了笑,“那么,都做准备吧。” “你可得让你的伙计警醒些,”贝罗又再嚷嚷,“当心别死在半路!” 列特大怒,才想呵斥,却被布莱默抢了先,他以显见的不满语气对贝罗说道:“管住你的破嘴!现在不是开这种恶劣的玩笑的时候!”转身又对列特说,“我保证,他只是嘴贱,本意却是好的,是想提个醒,无意冒犯,望请包涵。” “啧!啰嗦!”贝罗一把扭过头,不屑地撇撇嘴,抬眼瞄向了剧院大门,一怔,定睛再望,不由奇道,“奇怪了,那地儿似乎还有人。” “大概是一些胆子够大的好事者在看热闹吧!”布莱默倒是认真地瞧了瞧,没瞧出什么来,于是随口给出了一个猜测。 “哈!那我可真佩服他的胆量!”贝罗倒是被这个猜测逗乐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也许等会儿我应该善心地帮助他领略一下恐惧的滋味~!” “嘿,你可不要乱来......”布莱默立即不放心地说道。 第二零八章 前奏 剧院大门。 叶孤云正背着手伫立在台阶上方,面容凝肃,古井无波,一派宗师风范。 他的身前,那道不长也不短的阶梯之上,已横七竖八地倒伏着若干形容狼狈兀自痛呼惨嚎的倒霉鬼,不久之前他们试图冲击剧院大门,失败了,连这道阶梯都未能攀越便已全部倒下,吓着了他们自己,也吓着了紧随而至的后来者。于是便见到一群人堵在阶梯之前,惊疑不定,畏缩不前。鲜明的场景,更衬托得站在台阶上方的那个男人高深莫测。 好吧,必须换个大众喜闻乐见的说法——适可而止啊!臭不要脸的装逼犯! 然而,事实并不是展现出来的这个样子。 没错,叶孤云确实是在独揽风头,但却是占了别人的光,从头到尾他都未曾出手,那些倒霉鬼的集体扑街,其实是踩到了布设在阶梯上的各种魔法陷阱——人类定身术、震慑法阵、眩晕术、昏迷术、目盲术、集体窒息压迫......花样百出,数量众多,唯恐填不满整片梯道,全是弗兰克的手笔!但他藏在了半掩的门后,为的是施法不被干扰,没有人看到他,所以到头来反倒成全了叶孤云的这次清新脱俗的装逼...... 叶孤云一言不发,只是在静静地注视着前方,似乎是在看台阶下的这些人,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而这些人显然已能完全领会他想表达的意思:“此地禁入”、“过线者死”,诸如此类。 确实有人被震慑住了,但更多的人是不以为然。 乔巴便不以为然,他认为台阶上的那个男人是在装神弄鬼。明见如他,如何不能看出那放倒了一堆人的“神威”其实是各种恶心的法术?所以他认为台阶上的那个男人是在故意地以最肤浅最卑劣的方式对自己一众进行最具恶意的愚弄和羞辱。他无法容忍,他勃然大怒,于是连声高呼,指令手下集体往阶梯冲击。 当然,不能盲目硬闯,谁知道这道阶梯里还藏着多少个法术陷阱呢?于是几名具备驱散能力的成员走上了前排。当先的是一名法师,他抬起了手,对准了看似空荡的梯道。 这是准备施法? 不是。那法师不过是朝梯道晃了晃手腕上的一个挂件便急急忙缩回了后头,临走时还以畏惧的眼神回望了台阶上的叶孤云一眼,显然他并不像他的老大那般对叶孤云不以为然。事实上,法师已认出了台阶之上的那个男人便是声名在外的“黑衣魔鬼”,只要想到是与其公然对抗,法师便心怀忐忑。至少,他生怕这位神秘莫测的异界强者会越过这“短短”的梯道暴起伤人,这对“黑衣魔鬼”来说绝不是难事,于是匆匆应付完老大吩咐的差事后便立即闪人——对了,快闪也是为了告诉老大这一惊人的发现嘛。 叶孤云不由愕然,他确实是准备突然暴起的,如果那法师真准备施法的话,只是没想到那家伙竟不过是“虚晃一枪”便躲回了后头。叶孤云不知道内里的关节,也不知道那法师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只看到一串粉紫色的光团从那个挂件上窜出,沿着一道怪异的轨迹扭了半圈向梯道射去,咻的一声没入了地面,短暂的一个停顿,然后便见到布设在梯道之上所有还未被触发的法术陷阱一瞬间全部被那阵粉紫色灵光标记出来! 「侦测魔法」...... 一个最基础最简单几乎每个法师都会的零级戏法...... 瞧,它甚至还不能称之为法术...... 但它偏偏就是绝大多数法术陷阱的克星,一个百试百灵绝无遗漏的法术“探雷器”...... 如此吊诡的克制关系,你也只能惊叹于魔法女神的“奇妙”构思了...... 好吧,魔法女神终究没有任性到底,她没有赋予「侦测魔法」全部,这个零级戏法毕竟只能侦测而已,真正解决问题——将发现的具备威胁的法术陷阱解除,还是要依靠更高等级的其他手段。 所以,便见到那几名早有准备驱散人员立刻动作起来,有的施法,有的祷告,有的启用装备,有的兀自跟自己较劲(使用血脉能力),两三秒后,「解除魔法」的白色灵光便已淹没了整个阶梯。 紧接着,便是数量更多的一批同样是早有准备的冲击人员呼号着冲上了阶梯...... ...... 不得不说,乔巴的率部转移,非常直接地引动着广场上的战斗的形势——至少,它让战场变得更分明些。 最靠近市民剧场的是乔巴和他的部众,他们一边冲击着剧院大门,一边抵御着来自外围的攻击,乔巴负责引领前者,而杜尔特则在防线四处游走随时补洞;攻击他们的是一伙因为他们的转移而稍稍找回建制的“复仇者联盟”,人数够多,似乎还找到了领袖,有了靠谱的指挥,所以能和乔巴所部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难解;这两伙人之外,是大战场,处在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作一团理不出半点头绪的大混战之中;再之外,是“大龙”和新到来的“复仇者联盟”的援军对对碰的分战场。 除了最里面的那一对,所有的战斗都在越打越乱越打越烈,并不断向外扩散。骤眼所见,广场周围已有好些建筑陷入了一片火海,升腾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大片夜空...... ...... 十余人的队伍,在堆积了好几百人的一片混乱的大战场中或许很不起眼,但步调一致的他们会是一支很有力的力量。至少,他们绝对有能力做到穿行无阻,哪怕只是在一鼓作气的那一小段时间内。 贝罗和列特等人就是这样一支小队,精锐而齐心——鉴于不久前小队的两大组成还在针锋相对大打出手,“齐心”一词用在他们身上多少会显得有点荒诞和讽刺。不管如何,他们确实没费多少功夫便靠近了目标地点:剧院大门。 剧院大门处的情形,也无例外,一片混乱和酷烈,只是其中还透着几分......诙谐。 第一眼便看到了和前后都打成一团的乔巴一伙——在外围和一群人打成一团,在内侧则和一个人打成一团。这伙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来搞笑的,活像个特大号的受气包,彻头彻尾地透着憋屈和窝囊,外围被对头一波更比一波凶狠的攻势压制着,内侧却如何也突破不了那道荒谬的一个人的防线,以至于竟被牢牢困锁在剧院门外的那道不长也不短的阶梯之下。 “tNNd,笑死我了!”贝罗捧腹指着乔巴一伙,“这他喵的是在表演滑稽剧?” 其他人不像贝罗这般恣意,但显然也在幸灾乐祸。德欧兰往人群中瞧了又瞧,忽而伸手指向人群中兀自咆哮的乔巴:“哈!我可认出来了!那家伙不就是被雅思敏一鞭子抽倒的那个蠢货吗?” 雅思敏闻言立刻冷哼了一声:“他还活着?呵,真是诸神无眼!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加把手用力推他一把?我可没忘了,是那家伙害得我们无端卷进了这场祸事之中!” 贝罗当即怪笑:“谢谢提醒!好提议!我赞成!” 然而布莱默摆手否决:“不!不行!至少先不急!我们或许还需要他们的帮忙呐!” 贝罗不由纳闷:“为啥?” 布莱默答道:“很明显,他们打的是和我们一样的主意,占领剧院,以之据守,”他抬起目光,看向台阶之上,“只是没想到会被一位超级强者挡住了去路。然而,这就意味着,如果我们想要冲进剧院,也必需冲破那位超级强者的阻截!因此......” 贝罗一哼:“明白啦!” 布莱默摇头苦笑:“真没想到我口中的那位胆子够大的好事者竟然是一位超级强者......贝罗,你不是说要帮助他领略一下恐惧的滋味么?去吧!我看好你哟~!” 贝罗白眼一翻:“等着吧!你会看到的!”斜眼睨了台阶上一眼,又说道,“话说回来,那家伙确实挺能打的,没想到新月城中还有这等存在!唔,我还真好奇了!他是谁?” “他......”不知何故来到此处之后一直沉默的列特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发声,“就是‘黑衣魔鬼’萨菲厄斯!” 第二零九章 阴云既成 时乘六龙! 六道阳刚无匹的玄黄色龙形气劲彼此交错起伏地向外袭掠而出,纵横捭阖,所向无前。瞬息之后,龙影便悄然敛没,唯余苍劲的龙吟还在来回鼓荡。 身旁五尺,再无站立之人。 叶孤云却未停手,身形再动,接连往被击倒在地兀自痛苦呻吟的几名挑战者的颈上切上一掌,通通击晕,方才罢休。像这样的昏迷者,周围还有许多,俱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以各种姿势倒伏于地,不闻声息,状若死者,至少暂时他们是不可能起来再继续制造麻烦了。 徘徊在这么一群悲惨的“死者”中间,冷眼望着阶梯之下的叶孤云就像个来自地狱的最凶残的魔鬼,阴森、诡秘、邪气凛然,似乎随时都准备突然暴起夺走又一条生命,令人望而生畏。底下的那群人被震慑住了,一时之间,无论乔巴如何呼喝,都无人敢于前冲。 一人之威,竟至如斯。 不过,这等“魔鬼之威”却不是叶孤云一人之功,其中绝少不了弗兰克的法术支持,只是隐于其后的他不被余者所知罢了。或者说,没有弗兰克,这道“一个人的防线”也许早就被一拥而上的大批冲击者一举冲破了。 作为切身受益者,叶孤云最能体会到那一道道不起眼的法术是多么妙不可言。 及时遍洒的各种减益法术——缓慢术、眩晕术、困惑术、力竭射线......几乎是照面便将围攻而来的敌人变作一个个迟钝的沙包,自己只需如平日里练功般,拳打脚踢,肘击膝撞,轻轻松松便能尽数撂倒;而那每回总是恰到好处的妨碍型法术——误导术、束缚术、定身术、力场冲击......准能在关键时刻拿掉关键位置上的某个敌人,使包围永不成型,使袭背永不得逞。 那感觉,像是得到了最默契的搭档的最妥帖的援护,无所羁绊,无所顾虑,只管尽情挥洒,着实畅快之极。也只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才能真正理解“队伍里有一名高明的法师是天大幸事”这一弗兰克总在念叨和自夸的说法竟然是如此准确。 还在回味,还在感慨,底下的敌人已经做出了变招。 这次,他们显然是不准备再继续一拥而上的集群冲击了。走上前排的是一字排开的好些个弓箭手,一眼便知,不专业,大约只是临时客串,某几个身上穿着的竟是不利张弓的沉重铁甲。不过,专业与否在此时似乎并不重要,只要能拉得开弓射得了箭,齐射之下,覆盖一片,密集的箭矢准能将目标压制——毫无疑问,他们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箭雨压制,继而乘虚突破。 “见鬼!” 叶孤云登时忍不住咒骂了一句,他没法不为之头痛,人是有极限的,身手再好也躲不开密集的箭雨,修为再高也挨不得透体的利箭——毕竟只是肉体凡胎,没有铜皮铁骨,更没有护体仙罡,阻挡不住锋锐的箭头,也承受不起哪怕只是一箭的创伤。 “毋需紧张!”弗兰克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我有办法应付。” “你有办法?” 叶孤云并不奇怪弗兰克为何能看到阶梯之下的情形,因为他知道后者早已在左近插下了好几个侦察之眼,这种无影无踪的侦察利器每时每刻都将周遭的一切清晰反映,如若亲见。 “对!嘿,放心~~!箭雨而已~!一个法术就能对付!简直不要太轻松~~!” “法术?什么法术?能被解除吗?被解除了怎么办?” “呃......对哦,被解除了怎么办?” “我x!弗兰克你他喵的就是一个......” 来不及怒骂了,箭雨已呼啸而来。 叶孤云连忙后撤了两步,一身劲力也已提到了顶峰,准备事有不济便立即遁去。没错,他不想让底下的那群混账冲上台阶,但他更不想让自己沦为一只浑身插满“棘刺”的豪猪。 箭雨瞬息便至,但情况......略显神异。 一堵厚实却无形的风帘突然从地面升腾而起,竖直往上,不断吹拂,如一堵墙壁,横向拦截在箭雨的路径之上。激射而至的一支支箭矢几乎是瞬间便被风帘中的强劲气流卷席着向上偏斜,无一例外。它们失了方向,跟着失了劲道,飞不到台阶之上,也制造不出任何威胁,所谓箭雨,已然瓦解溃散。 “嘿嘿,「风墙术」~!箭雨的克星!”弗兰克笑着说道。 “弗兰克!你他喵的就是一个混球!”一边补上先前的怒骂,叶孤云一边趋步向前,既然风墙术的效果如此优异,那么自然要尽量让其维续——叶孤云准备用自己的方式达成这点。 底下的敌人显然也反应够快,马上便认出了风墙,于是驱散人员马上又再走上前排,只是没等他们开始施法,就被一道接一道伴随着铮鸣的锋锐剑气逼退——稍微迟钝的都已身上透着几个血洞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了! 伴随着铮鸣的锋锐剑气?必须是六脉神剑! 那么......以六脉神剑打断施法?好吧,确实有够奢侈,像是在用牛刀杀鸡,但却别无他选不得不如此,在没带暗器的当下,六脉神剑是叶孤云仅有的一项远程攻击手段了。 然而底下的那群人不认得也不理解这种来自异世在认知之外的神异武学,于是只当是魔鬼的又一项只为索命邪恶之至的诡秘能力。一时之间,恐慌又再蔓延。 “看、看到了吧?”那个认出了叶孤云的法师紧抓着身旁的乔巴的手臂,身体颤抖,脸色煞白,“老大,我没认错,那、那个人,就是萨菲厄斯!血手屠夫!‘黑衣魔鬼’!还、还有,新月城的首席顾问!他就在这儿!无论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实力,我、我们都不能惹他!” 乔巴的表情阴沉得要滴出墨来,一把挣开了法师,狠狠地瞪了眼恐慌万状的后者,怒喝道:“不能惹?我们已经惹了!”冷哼一声,暴躁地抹了把脸,踱开两步,想了想,又向法师吩咐,“快到前面去找杜尔特!不,把所有法师都叫来!” ...... 不远处,列特与贝罗等人正在争执之中。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列特连声反对,态度激烈而坚决,“萨菲厄斯的出现,意味着作为他的好友的罗契殿下和弗兰克殿下也在这里!就在那家伙的身旁!” “哼!这只是你的臆测而已!”贝罗不屑地质疑道。 “臆测?你他x的能不能稍微动用下自己的脑子?”列特似已怒极,言辞开始没有遮拦,“如果你的脑子还不至于坏透,就应该记得先前在广场之上响起的罗契殿下的声音!两则实证,相互结合,结论会是什么?别他x的和我说都只是巧合!” 略微顿了顿,列特大大提高了腔调:“事实就是,他们就在这儿,就在台阶之上!萨菲厄斯正在奋力抵挡暴民的冲击,他是在保护身后的两位殿下!我们应该立即上前给予支援才是!又怎能反过来对他发起进攻?!” “小子,你的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不然我不介意先把你放倒然后再去干掉那啥萨菲厄斯!”贝罗凑到列特跟前,脸对脸恶狠狠地逼视着,“告诉你,我tmd才不在乎爱希伦家的那两个小崽子!他们是不是在这里,会不会受到冲击,有没有安全威胁,一点也不影响我的决定!哼!跟我谈事实?事实就是,我tmd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只是在告知你我的决定!你只需给我听着!我的决定就是——” 他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列特的胸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萨-菲-厄-斯,我-是-打-定-了!” 列特怒极,却也语塞。他是一名骑士,讲究荣誉和忠勇的骑士,肩上带着新月徽章,隶属于新月骑士团,效忠于那个以新月为徽记的爱希伦家族,事事以新月城的利益为先。他虽好名,但对名声的渴求总也无法动摇他对骑士准则的执着。而忠诚,是首要之义,勿敢有违。所以此时此刻他自必然最为重视罗契和弗兰克的安危,如有必要,他愿意做任何事情以换取两位殿下的安然无恙,哪怕是要和那个讨厌的萨菲厄斯合作,乃至听从其号令。 然而贝罗并非如此。他是共和国的将领,不是哪个家族的附庸,只为国家尽命,不为任何个人效忠。以他的立场,真不必顾虑事实上已是割据诸侯的爱希伦家族的两个继承人。再说了,以共和国和新月城自治领的那点人人皆知的微妙关系,他就算是落井下石也一点不算意外。 简言之,若是贝罗坚持要在此时向萨菲厄斯展开“挑战”,列特还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劝阻,至少“两位殿下的安危”这个他所认为的最重要的理由对贝罗而言是不具备说服力的。 该怎么办? 出手阻拦?不,使不得。笃定无济于事,只会徒徒葬送自己,对面可是有四个传奇...... 阻拦不得,那么唯有继续劝阻。 用什么理由? 啊~!头痛!这帮该死的共和国将领! 嗯?共和国?也许...... 诸般念头,都不过是一瞬之事,拿定主意后,列特一把推开了凑到脸前的贝罗,他朝旁边抱着手闭着眼沉默不语的布莱默说道:“萨菲厄斯正在做着些什么,我想大家都能看得非常明白。没错,他当然是在保护着罗契殿下和弗兰克殿下,但我们更应该注意到,在他的身后,还有剧院、剧院里的人员乃至更后面的一大片街区......他同样也在保护着这些无辜的人和物!使他们免遭暴动的佣兵的祸及!不管是出于人性,还是正义,或者其他任何别的,我们都理应伸以援手,而不是对其发动进攻,对吗?” 他抿了抿嘴,轻叹道:“这里的人,这座城市,这片土地,始终都是共和国的一份子,他们理应得到共和国军人的守护......” 闻言,布莱默神色一动,猛地睁开了眼,正想答话,却被贝罗抢了先,半兽人战士嗤笑了两声,高声道:“一份子?哈哈!哈哈哈哈~~!快别笑死了人!tmd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月城算是共和国的一份子了!” 哼了一声,贝罗继续说道:“小子,别再搬出这些滑稽的理由了!我可没功夫再为它们发笑!告诉你,老子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哪怕是整座新月城就要毁灭也懒得搭理——那干我屁事!看我不爽?怎么滴!老子就是要和那个敢于冒犯费雷拉将军的混蛋打上一架!就是现在!就在这个地方!主意已定,任何人都别想阻止!” 当即,布莱默耸了耸肩,朝列特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满满的一幅无能为力深表遗憾的表情:“瞧~!如你所见,这个莽货我们是管不住了啦~!”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我得强调,他的观点只能代表他个人,不能代表我,也不能代表德欧兰和雅思敏,更不能代表西陲第一国防军。对于他的决定,我不赞成,但也不反对——这是个人自由,没法反对。好啦,别绷着一张脸啦,看在曾并肩作战的份上,列特,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回护两位爱希伦公子,保证他们的安全——唔,这也是个人决定,是我的自由,旁人无法干涉~!” 干涉你妹!他喵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忒不要脸了! 列特气愤已极,他知道,这两个家伙不过是在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一唱一和地应付自己的“晓以大义”罢了。是的,他们是真的不在乎新月城的存亡和新月城居民的死活,别指望他们能将守护的职责延伸至新月城中,正如贝罗所说,他们真不认为新月城是共和国的一份子! 该死的政治! 该死的毫无荣誉、不知怜悯、没有道德......卑鄙阴险的共和国军人! 列特已在心里用一大串花样百出不加重复的词语将这四个“阴笑”着的传奇强者骂了个遍。认清了形势,看不到希望,他唯有放弃劝阻。转过身,便急急地和他的伙伴们商讨起来。商讨待会情况有变时该如何援护两位殿下。 旁边,自觉赢了一阵的贝罗兀自洋洋得意,看到列特不再理他,反而来劲了,倒过来撩拨列特,桀桀笑了两声,他蛊惑道:“小子,你他喵的也早看那啥萨菲厄斯不爽了吧!想不想打倒他?想不想从他手中夺下新月城第一的名号?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哦~!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他竖掌成刀,斜斜地劈了一记,“干掉他?” 列特一窒,似是被点中心事,至少那骤然放大的瞳孔显示出他对这个诱惑的建议是有所心动的,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的贝罗看得非常清楚。 不过贝罗终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列特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将心潮平伏,然后便切齿怒道:“少给我放屁!滚!” 第二一零章 元素大战 叶孤云此时感到非常头痛。 底下的那群人又变招了,在集体冲击和箭雨压制相继失败之后,这回他们转而动用召唤生物。一堆法师走上前来,哦哦念咒,召唤出更大一堆召唤生物,意图非常明显,利用海量的没有成本的召唤生物无脑冲锋强行突破那道该死的“一个人的防线”! 好算计啊! 叶孤云觉得自己被狠狠的针对了!不管对方是真的将自己琢磨透了还是只是凑巧碰上。 必须说,浩浩荡荡的召唤生物大军绝对是现在的叶孤云最不愿意碰到的交手对象之一,兴许这个“之一”也能去掉。不仅仅是因为数量,更因为特性,各种各样的召唤生物具备着的各种各样令他大感头痛甚至完全无法对付的特性。 譬如,没有实体免疫物理攻击的虚体类召唤生物总令他束手无策,又如,最常见的元素类召唤生物全天候将他克制得死死的——像那暴躁炽热浑身喷涌着火舌的火元素,凛冽冰寒恰似一股湍流的水元素,迅疾凶猛本质就是一团咆哮的气流的风元素,还有那粗粝厚实全以大块坚硬岩石组成的土元素...... 一双肉掌,如何与这些不讲道理的风火水土对抗? 偏偏,这时候,这地方,他需要面对的正是一支凶神恶煞的元素大军——底下的那群混蛋必定是好生算计过的,召唤出来的清一色全是元素生物,其中尤以最具破坏力的火元素数量最多。 好家伙,这火元素,可是连碰都碰不得的啊! 头一次,叶孤云无比痛恨这个奇幻世界里花样繁多的各种奇幻技能!呃,往常他还不断赞美来着...... “弗兰克,看到了吧?怎么搞?” 无奈技穷,叶孤云只好向弗兰克求助,事实上他根本是打算让后者完全接过这个摊子。唔,这不叫认怂,这叫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士来做,对的,就是这样。 “好办!看我的!” 弗兰克答应的那叫一个果断和痛快,直让叶大侠感动莫名,忍不住送上赞美,果然不愧是天才法师啊~!当然,叶大侠的赞美从来只存在于心底,永远不会说出口。 “好办?怎么好办?” “对方既然出动元素大军,那我们也用元素大军来对抗好了!” 说话间,弗兰克已召唤出三个块头特别巨大模样尤为峻恶的土元素,并非来自于他的亲自施法(他的嘴巴还在说话呢,如何施法?),而是使用了一个光看就知道足够高级足够昂贵的魔法物品——瞧,还是一次性的,使用过后那一大块华彩内敛的土黄色晶体便散去了所有神光化作一堆黯淡的细砂,轻轻一抖,即于指间倾泻而落。 必须说,在这个时候,使用便捷而高能的魔法物品是最正确的决定,对面的元素大军已然成型,若是还一个人蠢蠢地努力施法,天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召唤出能与对方抗衡的若干单位。想明白这些,叶孤云才对弗兰克一直自诩的训练有素有了真切的认识,至少,在紧急关头,他的头脑还能保持足够清醒,他的思路依然精准而清晰。 高级魔法物品总会具备一些对得起其“高级”前缀的神奇效用,具体到这一件,是高阶召唤类法术中极为重要的思维压制的步骤被省免了,无疑这是一个有点小逆天的提升。于是便见到,完全展露身形后,三个大块头土元素立即依着弗兰克的意志向前方迈步。 因为份量太重的缘故,它们的移动笨拙而缓慢,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踩在坚石铺就地面之上,即会发出一下又一下轰轰的沉闷声响,连地面也会因应地泛起阵阵轻颤,若论气势,着实汹汹。 虽则缓慢,但距离实没多远,很快,三个大块头土元素到达了预定的位置,一字排开,将甚为宽阔的台阶挡得严严实实的,底下的元素大军若想冲上台阶,就必需先将显然这道厚实的防线冲破。 不过弗兰克显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仅靠这三个大块头土元素便能击退蜂拥的元素大军,所以紧接着他便开始做起手势吟诵起咒语来,他要亲自施法,召唤出更多的能够退敌的召唤生物。 叶孤云没再看向弗兰克,看了也看不懂,索性转过头观望阶梯上的战斗。 三个大块头土元素和元素大军的对抗业已开始。实际上,鉴于元素大军的组成,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场土元素和火元素的对抗。两者一攻一守,火元素群起猛攻,而土元素据道固守,倒恰好是各尽所长。 相较而言,却是火元素更吃亏些,其标志性的号称点燃一切的强大破坏力在土元素身上不免大打折扣,毕竟再凶猛的火舌一时间也无法奈何一块块坚硬厚实的岩石。相反,虽然没有任何耀目的特技,但靠着如山的体重,土元素便能稳守防线岿然不动,而所拥有的巨大力量,又让它们每一击都是如此沉重结实,挨上一记,不死也得重伤。 更何况,三个大块头土元素的体型——大多数时候最直观的实力标签——至少都是底下的那群火元素的三倍。 于是,场面未免显得有些单调——总在震撼的单调,三个土元素以一个固定的缓慢频率,挥舞着直如宫殿梁柱的粗壮手臂,横扫而过,一下又一下挥击着涌上前来的火元素。阵形的密集让每一次总会有三五个倒霉的火元素遭遇到这种犹如攻城槌冲撞的沉重挥击,然后,即便没有立刻消散也会顿时变得黯淡许多。这三个土元素就像是三尊冷酷的战争机器,兀自屹立阵前,稳固而高效地碾压着来犯之敌,那被连绵的火舌烤得发黑的前半身,更愈发衬托得它们狰狞可畏。 如斯威武,让叶孤云大为惊异,忍不住连连摇头,又擦了擦眼,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我x!够牛!” 他也很快察觉到这三个大块头土元素自有不凡——超然于底下那群火元素的不凡。他才不认为岩石对火焰那点并不明显的克制就能够导致如此悬殊的战况。 于是问道:“弗兰克,你这是放了什么大招?这仨高达,实力超班了啊!” 这时候弗兰克已又完成了一次召唤,这次召唤出的是一个块头一点都不比先前三个土元素小的水元素,那是一个由湍急的水流交缠而成的巨大的粗略的人形,墨蓝色,周身还不时抖落出几片飘零的雪花,寒意凛然。经过一段简短的思维交流后,弗兰克才终于完全支配住这个水元素。 召唤水元素是为了制造杀伤——土元素固然高防但也确实贫攻(攻击力再高也无法填上攻速缓慢的大坑),靠那一下又一下地挥击,也许召唤时间完毕都没能干掉多少敌人。而水元素就不一样了,有道是水火不容,它们对火元素的克制是实打实的(尽管事实上这种克制只是互相伤害),轻飘飘一支水箭,就能制造显著的杀伤。 不过,首先要对付的却不是塞满了阶梯的那群火元素。 第一时间,水元素朝前方顶上施放了一次特异能力「急速冷却」,瞬间,从上方侵袭而来却被预先布下的防护法阵迟滞的几个风元素纷纷被冻结在一块冰块之中,无力飞翔直线下坠,哐当哐当,狠狠地与地面亲密接触,然后碎散一地。 叶孤云忍不住又叹了一句:“啧!绝了!” 这时候弗兰克才有余裕回答叶孤云的问题,但首先是一个反问:“高达是什么?” 叶孤云脸色一僵:“没、没什么......” 许是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就会从对方口中迸出的各种新鲜古怪的词汇,弗兰克也不追问,转而说道:“我懂你的意思!嘿嘿,不就是惊讶于我的土元素能够痛扁那群火元素么?其实呀,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叶孤云不由皱眉:“你是说......” 弗兰克大笑:“哈哈!你看嘛!看看那些火元素的体型!” “我知道......”叶孤云大感无奈,他晓得弗兰克已经进入了得瑟模式,“它们要比你的土元素‘袖珍’多了!” “袖珍?嘿,我喜欢这个形容!”弗兰克更乐了,颇有点洋洋自得的姿态,“它们大都只是中型火元素!因为底下那群庸手普遍只有召唤中型元素的能力——喔!某些弱鸡甚至只能召唤可怜的小型元素~!而本天才所召唤出来的,啧啧,可全都是超大型元素!中间至少差着两个层级!你说,这巨大的实力差距,如何能不造成悬殊的战况?” 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叶孤云不着痕迹地将楼带歪:“呵,真够‘简单明了’的,原来元素生物的实力只是按体型区分......” 弗兰克愣了一愣,回道:“呃,确实是这样没错,一般而言,元素生物的年岁越是久远,积累得越深,体型就越大,实力就越强......”他指了指前方,被他召唤出来的那个超大型水元素正不断喷射水箭点杀阶梯上的火元素,“就拿水元素来说吧,刚刚诞生的小型水元素甚至还不能喷射水箭,而那些存活了至少上千年的超大型水元素,乃至层级更高的高等水元素、水巨灵,不但拥有诸如「急速冷却」等一系列强大能力,还拥有着绝不输与人类的高等智慧,它们有思维,有理念,有信仰,还像人类一样,每一个都拥有着自己的名讳——对吧,伊达科斯?” 最后一句,问的正是前方的超大型水元素,显然,它叫伊达科斯,显然,它和弗兰克非常熟稔。 伊达科斯转过头——明明只是一阵水流转动,但照映在每个人眼中就是有一种它在侧身回望的感觉。伊达科斯开口说话了,说的竟是通用语,它的声音就像江海之畔来回跌宕的潮涌:“弗兰克,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还有空纠结这些!” 呃,被教训了,被一个水元素..... 弗兰克讪讪地笑着,连忙认错:“对!对!现在必须是痛击敌人的时候......” 说完,他便忙不迭地开始念起咒语来。前方,也许是cd刚刚好了,伊达科斯再次祭出那招强大的「急速冷却」,刷得一声,阶梯之上当即铺满一层晶莹,拥堵于其中的元素大军在瞬间被全部冻结。 我游戏玩的少,但你也甭想骗我,这他喵的不是霜冻新星么?好吧,似乎是无伤版的,被冻在冰块之中的元素大军还在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一点都不像受到什么损伤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沙拉拉,一阵深蓝色冰雨从天而降。 「冰风暴」,强化版的。 怎生强化?肉眼都能感受到,一个字,粗。那一道道冰雨,每一道都粗若手臂,哪里还是什么雨呀,分明就是一根根矛,粗壮的、锋锐的、寒彻的冰矛! 冰矛的威力根本不值得怀疑,密集而下,那支以火元素为主的元素大军顷刻间便被消灭大半,仅剩的几个漏网之鱼,也被伊达科斯以水箭逐一点杀。 很快,阶梯之上便只剩下一地的冰屑,以及升腾而起的阵阵白雾,一片狼藉。 叶孤云不由瞠目。 “嘿嘿嘿~!”后边又再传来弗兰克得瑟的声音,“本天才的冰风暴厉害吧?” “一个冰风暴能有这般威力?”叶孤云却感怀疑,“哪怕是强化版的。” “一个冰风暴确实没有这般威力,”弗兰克嘻嘻笑道,“但加上伊达科斯的急速冻结就有了!你不知道,急速冻结还能给目标附加一项不利状态,使之更难耐受冰霜能量,简言之,就是遭遇冰霜类攻击时将受到额外的伤害......唔,这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冰霜易伤」!” 秒懂!dEbUFF嘛!想不到水元素竟也有这一手! 转头看了眼底下,一怔,笑了,叶孤云朝弗兰克说道:“别得瑟啦,你有得忙了!又是土元素又是水元素,再加上一阵强化冰风暴,傻子都知道顶上藏着一名法师啦!他们已经在谋划着对付你啦!” “看到了,”弗兰克翻了翻白眼,“没什么可怕的,那群庸手就只是占着人多......咦?他们准备干嘛?驱逐术?他们打算用驱逐术将伙计们赶回去?哈哈!啊哈哈~!”弗兰克贱兮兮地笑了两声,“没用的!超大型元素生物已不是一般的驱逐术能够驱逐的了!而且......嘿嘿,作为声誉卓著的奥斯玛大法师的得意高足,本天才所使用的可都是大法师亲传的改良型法术!改良型法术是什么概念?可以是法术难度更低了,可以是施法时间更短了,可以是持续时间更长了,可以是法术效能也更强了,还可以兼而有之——很‘不幸’,我所使用的召唤法术就是最后一类。总之,我看不到那群庸手有任何驱逐这几位伙计的......” 最后的“可能”一词都还没有说出,便有一个墨绿的光团飞将过来,打在正中的那个超大型土元素的身上,伴随着咻咻的一阵怪响,眨眼间那个小山般的超大型土元素便如分散瓦解消失无踪...... 太惊诧了,太震撼了,也太尴尬了! 弗兰克目瞪口呆...... 叶孤云当即窃笑着向前指了指:“那么,这是什么?” 旁边,不必吩咐,伊达科斯已自动地走上前去将防线的缺口堵住,扬手就朝底下射去一支水箭,一边回头警示:“弗兰克,遇到强劲的对手了!你得设法制止他继续施展驱逐术!” “知道!”恨恨地抓了把头发,弗兰克愤然怒骂:“我x!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大牛?”顿了顿,他又对叶孤云说,“叶!你也甭想看热闹啦!有一个狠人在冲上来!奔着你来的!嘿~!是那个贝罗!” 第二一一章 图穷 一束闪电,自上而下,伴着激烈的炸响凌厉劈来,但比起裹在其中的那柄战戟,这道煞有声势的闪电也不过只是等闲。 叶孤云不敢怠慢,疾步后撤,躲开闪电,更躲开那柄致命的战戟。 滋啦~!砰~! 闪电和战戟相继与地面狠狠相撞,底下的那块无辜的坚石顿时为之龟裂,持戟之人却若无其事般单手将战戟提起,小舞半圈然后搁在肩上,似乎如此猛烈的碰撞所产生的反震之力都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靠!太装了!有种就别用魔法武器嘛!抡一根普通的铁棍试试? 叶孤云冷冷地盯着兀自狞笑的贝罗,眼神中的鄙视无遮无掩清晰可见,然而贝罗没能领会,只道是一种遭逢强敌信心不足的凝重眼神,理所当然,如此错觉会让他更感得意。 “啧啧啧~!”贝罗似是非常失望地摇着头,“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所谓的的黑衣魔鬼的真容竟然如此之......弱!”顿了顿,他提高了腔调,“什么冷酷无情,什么心狠手辣,搞得我还以为会有一副如何‘英伟’的形象,可事实呐?哧!果然~~!传闻都tmd是不靠谱的!” 没说的,赤裸裸的嘲讽!赤裸裸的挑衅! 然而叶孤云并没有理会...... 不屑理会,且让它吠...... 他已扭过头往阶梯之处观望,显然他更关心剧院大门的整个战况。 弗兰克已经和那个突然冒出的法师大牛战在一块,只见阶梯上空,五颜六色的各种魔法光华交相闪耀捉对碰撞,奇声怪响此起彼伏连绵不休,整一副特效大片的场面,声色俱全感官震撼。 然而,打得绚烂则意味着打得纠结,事实是,弗兰克被缠住了,更准确的说,还处于下风——要知道对方可不止有大牛一人,边上还有大群他看不上的“庸手”,但在此时,随便一个抽冷子插上一手,就够他一阵手忙脚乱的了,也就靠着自家的土豪属性,变着花样的甩出一件件匪夷所思的高级魔法道具,才能将局面勉强维持。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弗兰克已腾不出手来支应各方。 于是阶梯顶上的三个超大型元素唯有独力镇守防线,形势......不容乐观。超大型元素生物固然厉害,但也没有厉害到能够对抗一大群专业老道配置齐全还心态坚决的冒险者的程度——别说一大群了,哪怕只是一支这样的队伍都不是它们能够抵挡的。冒险者,本来就是专业打怪的嘛...... 总之,这道防线决计支撑不了多久。 右边不远处,一伙人马正快步走来,是布莱默、德欧兰、雅思敏、列特和他的伙伴,也不知道他们是用的什么方法,提着兵器满身是伤边上还有人骚扰,竟也爬上这座五六米高的平台。 这伙人的态度煞是有趣,前三人遥遥站定,俱都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瞄着叶孤云和贝罗,而后者则径直往大门旁边的罗契赶去,一边说着“救驾来迟”、“诚惶诚恐”之类的套路对白,一边不由分说地簇拥着一直旁观的罗契走入大门,仅剩列特和另外两个伤势相对较轻的同伴守在门外,要不是看出他们确实没有恶意,光看姿态还真会以为这是一群绑匪...... 形势明了。 怎么做?知道了。 叶孤云重新看向兀自拎着各种尖酸刻薄的段子大说特说的贝罗,扑克脸,不带表情—— “要么滚,要么躺,选一个,别浪费时间。” “哈?”贝罗一愣,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马上醒觉,怒极反笑,还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做这种选择呢!呸了一声,破口大骂:“你他x的......” 叶孤云显然没什么耐性,听到了开头领会了意思明确了答案便再不愿等待,管对方的话说没说完,身形一闪,便向贝罗掠去。 身形动,龙吟响,疾步跨跃,双掌叠出——或跃在渊! “说来就来?我有点欣赏你了!”哈哈一笑,贝罗不慌不忙地将肩上的战戟横向一架,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只不过......帅不过一秒。 砰~砰~~!紧随的两掌接连拍在横向招架的戟身之上,立即,止不住地,贝罗蹭蹭地往后倒退了几步,双臂酸楚发麻,胸前空门大开——叶孤云双掌的力道之刚猛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降龙掌!天下阳刚第一! 偌大的一个破绽,叶孤云自不会放过,疾步趋上,趁势抢攻,只是才到贝罗身前未及出招便被一束暴窜的电弧生生逼退。 毫无疑问,电弧是贝罗的手笔,大约是启用了什么魔法物品,够强大,也够隐蔽,出其不意阴险毒辣,反应稍慢怕就着了道了——瞧,虽然退的够快,没被电弧真正击中,但叶孤云身上的衣服已不免被烤得一片焦黑。 说起来,在魔法物品运用技巧方面,贝罗当真算是个大师,时机、方式、角度......每个方面,都拿捏得尤其绝妙,这一回,以及先前和列特对抗的那次,都在充分证明了这点。如此想来,也不知道过往曾经有多少对手葬送在这项绝技之下。而拥有这项绝技的贝罗“大师”,呵,偏偏是个半兽人,如此热衷于魔法物品的应用,也是“难得”。 “嘎嘎,滋味怎样?很不错吧?”贝罗咧着嘴贱贱地笑着,这会儿他已恢复过来,持稳战戟,端平前指,重新拉开架势,“别着急,这样的款待,我还有好多呐~!” 叶孤云索性将烤焦的外套脱下,随手一抛,也不言语,身形一闪,再次前冲。 “来得好!” 贝罗扬声大叫,煞是粗豪,然手上的动作却巧之又巧细之又细,双臂小幅地摆动,便带动着戟尖划出一道圆润的弧,将叶孤云的前进路线完满地阻绝,使后者不得不止住前冲的脚步,调整步伐,绕向侧方,试图在前者收招不及之时从另外的难以顾及的方位欺近身前发动进攻。 未能成功。 贝罗的战戟再次横扫而来,一次、一次、又一次,总是这般小幅的迅疾的但不减半点霸道的横扫,接连将叶孤云迫退——是的!事实就是,现在是贝罗在发动进攻,他已多次将叶孤云的谋划挫败,他在一步步限缩叶孤云的施展空间! 没什么奇怪的!贝罗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传奇位阶的强大战士,这代表着他不但拥有拔群的体魄、精湛的战技,还一定会拥有敏锐的战斗触觉和丰富的战斗经验——换个说法,他精明、老练、狡猾乃至是阴险。 实际上,几乎是照面贝罗便已想好了对付叶孤云的策略:不管传闻中的黑衣魔鬼是如何强大如何可怕,此时此刻手中无剑的他只是一个实力至少减半的格斗家;也不管这名格斗家是专业的还是客串的,实力究竟几何,他终究逃不开短手短脚的天然劣势——对付这类对手,使用战戟的贝罗实在是太有心得了!无他,只需充分发挥战戟的长度优势,保持距离,牢牢压制,将对手隔绝在攻击范围之外,绝不给予任何欺近身旁的机会,逼迫对手只能以拳掌和锋锐沉重的战戟相碰! 嗷嗷~!听着就觉享受! 当然,对手的水平有高有低,低的能低到让人发笑,高的能高到超乎想象,因而贝罗并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将对手牢牢压制。像叶孤云就不能,黑衣魔鬼绝对是属于高到超乎想象的那一类。但没关系——压制不住?偶尔便让这些高人近一近身嘛!反正近身又不代表一定能有出手机会。作为魔法物品运用方面的大师,贝罗表示自己身上有着许多一贯都认为是“讨厌的”、“卑劣的”、“有伤武道纯粹的”魔法物品,随时恭候检校...... 一次、两次、三次!叶孤云已前后三次被突然爆发的电弧逼退!他的双掌,除了最开始时与战戟的那次相碰,再没有击中过任何东西! 恼怒!烦躁!莫可奈何! 这便是老油子的可恶之处!传奇位阶的强大战士更是老油子中的老油子! 再次让开了又一记小幅度横扫而来的战戟,无心纠缠,叶孤云干脆往后大大的撤了一步,拉开一段够远的距离。扭头望向阶梯之处,看到的景象却让他锁着的眉头不由更紧了一层。 尽管有着坚硬沉实的岩石之躯,但不得不承担绝大部分火力的两个超大型土元素到底被打得身体残破岌岌可危;伊达科斯的状况要好上些许,柔顺无形的纯水之躯也无所谓残破与否,然而周身的深蓝色灵光明显已经黯淡了许多,这位伙计其实也已强弩之末。 至于弗兰克,土豪属性满值的他凭着满身的宝物如何也不至于被逼得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境地(远古石蚓那种蛮不讲理油盐不进的蛮荒怪物例外),然则在那位技巧不输于他经验却丰富得多的法师大牛以及一群惯会见机行事的“庸手”的联合压制下,总也得进退失据狼狈不堪。这会儿,弗兰克正不断地以闪现术转换位置,躲避和化解着瓢泼而至的各种法术,手忙脚乱地,几乎看不到他做出反击的时候。 “嘎嘎,萨菲厄斯先生,看来你对那边真的非常牵挂嘛~~!”贝罗怪笑着说道。 叶孤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寒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哟!看出来咯?哈哈~!果然厉害!”贝罗竖起了一根拇指,煞有介事地晃了晃,那模样,特别欠揍,“是的!我就是别有企图啊!” 能看不出来么?没错,贝罗的战法乍眼望去确实是在连续猛攻步步进逼,似乎是十足进取,然则这只是表象,连糊弄都懒得的表象。本质上,这他喵的就是一套保守之至的乌龟策略!你能指望千篇一律的、没有任何变招的长兵器小幅度横扫能够打倒至少是传奇位阶的强者?掰着指头算算,除了筑起龟壳、恶心对手,这整套战法还能有什么别的实效吗? 哦,还是有的,拖延时间! 叶孤云已出离的愤怒了。 贝罗恶俗地挑了挑眉,挽着战戟舞了半圈,稳稳端平,前指的戟刃换做了横摆,迎着叶孤云森冷的目光,狞笑叫道:“我想干的,是这个!!” 瞬即,战戟横向一劈,力道如山,气势磅礴,看似劈在空处,实则非同寻常,一大束粗壮的闪电自战戟之上喷薄而出,形如锋刃,滋啦作响,飞速掠出。然则掠向的却不是身前的对手的叶孤云,而是阶梯顶部死守防线的三个超大型元素! 足够宽阔的电刃横向扫过三具元素之躯,无一遗漏!能量之强势竟至于径直穿透而过,射向天际! 这是来自后背的偷袭! 阴险!致命!一击必杀! 本就摇摇欲坠的三个超大型元素立即被清空了仅余的那点血量!咯哒声响,如山的土元素之躯化作了掉落一地的一堆残破焦黑的乱石,一阵流响,如渊的水元素之躯崩溃涣散变成了地上的一滩水痕。 “你!!!”叶孤云目眦欲裂,缺乏奥术知识的他不知道应召而来的高等元素生物只是它们的投影,投影的毁灭不等于生命的终结,他以为这几位具备了意识和智慧的、刚刚还曾交流过的战友已万劫不复。 “哈哈哈哈!可还猜到?”贝罗放声大笑,状极猖狂,他指着一愣过后便狂喜地冲将上来的大群冒险者,“我就是要把他们放上来啊!” 他再次将战戟前指,指向脸色已难看到极点的叶孤云:“那么,睿智的你不妨再猜猜我的真正意图?......哎哎,算了!吊胃口最缺德了!老子向来讨厌这个!不能干!不能干!嘿,你瞧我是不是特别高尚啊?能像我这般自律的可不多了!......唔唔,这就不耐烦了?好吧,那便告诉你......” 贝罗指了指自己,咧嘴一笑:“我呀,不是要打倒你,不是要教训你,而是要.......哼哼,埋葬你!” 第二一二章 匕见 剧院之前,大门之侧。 布莱默抱着双手神色平静地观望着不远处的对峙,视线流转,看到门前的列特脸上那副难看到极点的表情,挑了挑眉,忍不住朝对方说道:“很意外?” 列特一愣,继而切齿怒道:“贝罗就是个最卑鄙的王八蛋!” “王八蛋?是啊......”布莱默失笑摇头,“贝罗确实是个王八蛋!任何人,呵,都容易被他的外表、言语、作风或者血统欺骗......事实上,在我们这些人中,他,才是最狡诈的那个!” ...... 弗兰克一个闪现出现在叶孤云的身边,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不好了!挡不住了!他们、他们突破了阶梯!” 叶孤云一把将其扶稳,淡淡地,凝声低喝:“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若铮鸣的低喝之声贯入耳中,弗兰克不由一个激灵,慌乱的心绪却也因此镇静了些,点了点头,毅然道:“对!有你,还有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万般艰难,沉着以对,如是而已!”他握了握拳,“不能犹豫,不能畏惧,不能退缩,我的身后,可是肯娜啊!” “啧啧啧~~!”不远处的贝罗晃着脑袋,连连称叹,“我是不是应该夸赞两位临危不惧心态良好?” “你管得着吗?”弗兰克勃然怒喝。 “看来两位还是对状况不太了解啊!”贝罗森然笑着,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转过头,朝正阔步走来的乔巴和杜尔特高声发问,“那么,你们俩又是否了解呢?” 登上了台阶之后,乔巴一伙并没有急着朝大门发起冲击,而是学着叶孤云等人刚才的方式,守着阶梯,居高临下,据险固守,以抵挡紧追不舍的仇家。对于大门之前的状况,他们只是谨慎的戒备着,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乔巴一脸阴郁地盯着那个持着战戟姿态狷狂的高壮男人,事到如今,他当然已经知道以这个家伙为代表的一伙人并不是自己的仇家的人马。可恨!一切都只是一个该死的巧合!坑了自己,也坑了他们,两边都无端惹了一身腥,糟糕透顶,倒霉到家。然则,虽是误会,却难释怀,乔巴向来难就吃亏释怀,哪怕是因为自己的错误,所以就更别说是对刚刚还在相互酣战致令他损失惨重的一群陌生人释怀了。不过,没有胸怀,到底还有智商,此时此境,形势比人强,为身家性命计,不得不有所妥协。 冷哼一声,乔巴回应道:“且按协议!” 贝罗满意地点点头:“呵呵,很好!且按协议!”转过头,又戏谑地朝叶孤云和弗兰克眨了眨眼,“那么,尊敬的两位,想不想知道我和这位威风凛凛的乔巴团长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呢?” 乔巴却觉不满:“哧,忒多废话!” 贝罗笑眯眯地回道:“这是在赞美你呐!‘威风凛凛’的乔巴团长!” “你!!...”丝毫算不得隐晦的嘲讽,乔巴当然能够领会,也当然被气得够呛,正想怒骂,看了眼另一边的两人,顿时改变了主意,“哼!你的装腔作势也就只能给自己看了!别人压根懒得理你!” 可不是么?弗兰克怒目瞪视,而叶孤云......闭目不语。 “哈哈哈!”贝罗却放声笑将起来,而后伸手指着两人,对乔巴说,“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这种明明很想知道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了!”扭扭头,松松肩,他又朝两人喊话,“别急!马上就让你们知道!” 他握紧战戟,状若随意地挥了一圈,倏忽间戟尖划到了头顶—— “协议?是这个!” 滋啦啦~~!战戟落雷般竖直劈下,阔别不久的闪电锋刃再度华丽登场,暴躁的咆哮着,像狂暴的恶龙,张牙舞爪地飞速向叶孤云和弗兰克扑去!几乎是一息之后便扑到了两人身前! 弗兰克大惊失色,仓惶间只能依着本能做出闪避,但是,他是法师,不是武者,身体的反应没那么敏捷,宽阔且疾速的闪电锋刃不是他那笨拙生硬的挪移能够闪开的,眼看就要被劈中,方才醒觉自己可以用法术或者魔法物品进行防护,欲待启用,腰间已挨了一脚,不自主地,他踉跄倒退,却是堪堪避开了纵掠而来的致命一击。 不必说,这救命的一脚,来自于身旁的叶孤云。 劫后余生,弗兰克万般庆幸,脑洞清奇的他没有多少后怕,却有满满的兴奋,但是,没等他说出什么表达感受的感叹话语,一根夹带着怪异声响的长鞭已甩在了他的身上。鞭子来势极快,然却没什么力道,蕴着的是巧劲,打在身上之后便不停绕圈,一圈、两圈、三圈......当弗兰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被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长鞭,来自于雅思敏!她出手了!毫无预兆,突施袭击! 弗兰克马上便感到从长鞭上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带得他就要倒在地上,这不是终点,长鞭是要将自己拽往雅思敏的方向,他们想俘虏自己,但他并不慌张,作为一名高水平法师,他自信有一百种方法能够摆脱这种程度的紧实捆绑! 他准备念咒,然未及出口,后颈处便已挨了一记手刀,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识...... 施袭者,德欧兰也!不知何时,他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了弗兰克的身旁,一击得手! 得手之后,德欧兰却无进一步的攻击动作,而是一把将弗兰克扛于肩上,随后便径直朝大门处走去。 另一边的叶孤云不由大急,提起内劲就要直追而去施以救援,谁想又被瞬息而至的又一道浩大的闪电锋刃隔绝了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大门前不明情状的列特等人自当立即就和布莱默等翻脸。 布莱默却笑了,摆摆手,淡定地答道:“啊~,等着嘛,别急!”待到德欧兰三两步返回门前,他便示意列特接过昏迷了的弗兰克,“瞧,答应你的,尽力保证两位爱希伦公子的安全,我们已经办到咯~!” 他又拍了拍兀自怔怔的列特的肩膀,笑道:“别傻眼了!惊讶?困惑?没有头绪?还是感受到被愚弄了的羞耻和愤怒?呵呵,不奇怪哟!我说过的,贝罗才是我们这些人中最狡诈的那个!”啧啧摇头,继而又道,“他总能提出一些有意思的计划——就像这个。说实在的,我们很难不心动的啊~~!于是,只好乖乖地配合他咯~!” 列特一窒,怒而又道:“你们是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发现并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是愚蠢透顶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然而,无可改变的事实就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现这伙人的阴谋,没发现他们在暗中串通,他被甩得团团转,被肆意地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很重要吗?”布莱默摊了摊手,“反正必须瞒过你们,而我们也确实已成功地瞒过你们,不是吗?嘿嘿,成功瞒骗的感觉其实真的挺不错的~!” “......”列特郁闷之至,想以怒骂发泄却始终没法骂将出来,顿了顿,切齿地,他又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嗯?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布莱默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显然已乱了分寸的金发大帅哥,又摇了摇头,“拜托,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算了,你马上就会看到的,看看贝罗,看看我们......有兴趣的不妨留下了看看,当然,就像贝罗说的,也欢迎参与其中喔~!” 笑了笑,布莱默转身走开,提起武器,联同德欧兰和雅思敏,一步步地,向不远处的叶孤云包围而去,从各个方向,将其夹在中央。 杀机毕现。 身旁的两位伙伴已将弗兰克带进了剧院,略作犹豫,列特终究还是没有随之入内,他选择留在门外,倚着门,无比纠结地观望着场中的情形:“这群混蛋,莫不是要......” 场中,贝罗畅快地笑着,当然,他那张脸,委实先天不足,令其笑容,无论多么畅快多么淋漓多么发自内心,都难以和好看联系起来。唔......也许会在意,也许不在意,反正贝罗还没能认清这个有点悲催的事实,他只管笑,想笑就笑。现在?他挺开心的,开心当然值得一笑,于是,他笑了——尽管看起来有够丑恶有够狰狞的,一边笑着,他还一边像是抚摸宝物般抚摸着手中的战戟。 “唉!一天三次的闪电锋刃就这样被消耗殆尽了啊!”贝罗故作痛惜地说着,“不过,没关系,这是值得的,因为......” “哈哈!看到了吗?萨菲厄斯先生,你被包围了啊!”贝罗仰头大笑,“现在,你总该对状况有了最清楚的了解了吧?呵呵,这是在准备埋葬你啊!” “是的!是埋葬!而不是打倒,或者教训......”贝罗煞是郑重地强调着,顿了顿,又蔫坏地笑将起来,“啊~~!我得说,什么‘打倒’、‘教训’的,都他x的是最呆板最白痴的想法!——甭瞪眼啦!列特,说的就是你!一头天真的蠢驴!哼,也不想想,才刚刚和一群不长眼的傻x打了莫名其妙的一架——乔巴团长,你也别不服,糊涂如你,他x的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傻x......” 嗤笑一声,又摊了摊手,粗野的,痞痞的,气得乔巴脸色铁青。 “看,就是和这种傻x打了一架,一群又一群,深陷其中,焦头烂额,搞得伤痕累累满身疲累。我们冤呐!何其无辜!然后,都这般狼狈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半成的状态,却告诉我要和你这位不知深浅的顶级强者进行堂堂正正的对决,将你‘打倒’,给予‘教训’?啊哈,这确定不是笑话?啧啧啧,对于这种想法,我只想说,x的智障!” “万幸,虽然我不聪明,但还不至于智障,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打倒’、‘教训’的白痴想法......”贝罗桀桀笑了两声,“我很单纯,只想着将你埋葬,用尽各种方法,哪怕是最卑鄙最肮脏的算计!唔,这一定是不光彩的,有失武者的荣誉,真讨厌啊......但谁叫我实在舍不得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呢?瞧瞧,混乱的夜晚,烽火处处,困围重重,我们的萨菲厄斯先生却独身一人,守护一方,屹立不退,阻遏战火——wow~!真伟大——我们能够看到,他没有帮手,甚至手无寸铁......哈哈,你们说,这是不是干掉他的好机会啊?” “我想睿智的萨菲厄斯先生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贝罗手持战戟,朝叶孤云步步逼近,“没错,我是武者,但在武者之上,更是军人,共和国的军人,懂点政治、晓得点形势、有立场、会看风向的军人,更是忠于上官、爱拍马屁的军人,像官僚、像政客、难缠的、狡诈的、油滑的、谄媚的、厚颜无耻、直如恶棍、特别糟糕神憎鬼厌的那种!” “哈!你还真有自知之明!”乔巴忍不住大声讽刺。 “没办法,作为天生的反派,没点自知之明很容易扑街的!”贝罗不以为耻地全盘领受,然桀骜的他不免要反唇相讥,“乔巴团长,我看你就没有!” “你......”乔巴暴跳而起。 “乔巴团长!我看你最好就乖乖的安分点!知道吗?周围的诸位至少都是传奇位阶的强者,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啊!”恶狠狠地威胁了乔巴一番,贝罗转头又看向叶孤云,“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对了,像我这种烂人,为了讨好上官,从来不介意做任何能做的事情,譬如说,主动替上官把敢于冒犯他的混蛋干掉——哈哈!我可没有忘记我们之所以来到新月城的原因!” “那么,我自当要好好抓住这个好机会啦!”贝罗摆正战戟,拉开架势,“所以我费尽力气制造了这么一个围杀之局,目前看来,一切顺利!瞧,看我纠集了多少力量?哈,你都不知道其中有着多少‘重大’的利益交换!对吧?威风凛凛的乔巴团长?” 乔巴这回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 贝罗不以为意,接着又说:“现在,事情就来到最后一步了——唔,送你上路!那么,睿智的萨菲厄斯先生,你是有所觉悟自行了结呢?还是坚持要走一遍程序,来一场例行公事的打斗?” 叶孤云缓缓睁开了自贝罗开始说话后一直闭着的眼,淡淡的回道:“说完了?” 贝罗点头:“说完了。” 扯起嘴角,叶孤云讥诮地笑了:“说得好!但这毫无意义!” 贝罗嗤笑一声:“萨菲厄斯先生竟然也免不了会做这种无聊的死撑?” “呵......”叶孤云摇了摇头,“你真以为已吃定我了?” “哈!难道不是?”贝罗狞笑回道。 “一头天真的蠢驴!”叶孤云将贝罗挖苦列特的话语用在了他的身上,“也许你对自己策划的整个计划很满意很自信,但可惜......哼,一开始它就是错的!你能指望一个建立在自以为是之上的计划能够取得成功么?” 贝罗也不答话,只是冷笑着,一幅我就看着任你强辩的表情。 叶孤云也不理会,径自说道:“是的,你们都知道,我叫萨菲厄斯,然而......却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萨菲厄斯!” 第二一三章 算计与反算计 “受不了咯~!” 说话者,不是叶孤云,也不是贝罗,而是布莱默。他挤眉弄眼地,展露一副夸张的不耐烦表情,穿过场中,朝阶梯口的防线走去。 “你们继续,慢慢来,不用着急哈!我懂的,比赛着装逼嘛,你一轮我一轮的,有来有回,反反复复,一定是比较耗时的啰!”布莱默笑着摊手,“啊~!我这人呐,没什么耐性,索性不等咯~!我到那边,帮你们挡住底下那帮没买票却非要入场的观众哈!你们啊,就放心地继续装逼吧!我保证,没有人能够打扰到你们的!” 贝罗当即笑骂道:“做作!” 布莱默回过头,状若不满地说:“允许你装逼,就不允许我做作?” 贝罗一窒,却笑得更欢了,他厌弃地挥挥手,说道:“去去!快滚!老子没工夫和你打嘴仗!嗨,仔细给我守好防线呐!漏了一个人过来,老子就为你是问!” 布莱默回了一个大大的呸,又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别一不小心,被踢到屁股的倒成了你自己!” 哼了一声,回过头,贝罗朝叶孤云冷笑:“瞧,观众都不耐烦了啊!见不得咱们耍嘴皮子啦,要看咱们动刀子咯!那么,萨菲厄斯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嘿,这你可得好好想想了!要知道,它很可能就会是遗言了啊!” 叶孤云冷眼看向这个猖狂的恶棍,只一瞥,收回目光,转而又看向因为布莱默的加入而立刻变得无比稳固的阶梯防线,淡淡地,他说道:“哪来的忒多废话?!要打便打!不打,就给我闭上嘴巴静静的待着!” 贝罗顿时暴怒,他尤其不能容忍叶孤云的眼神——那就像在打量小丑,不过他却没有破口怒骂,因为他知道这无济于事,他勉力按捺怒火,咬着牙,切齿说道:“很好!如你所愿!我保证!明年的今天,一定是你的忌日!” 「嗯?好熟悉的对白......这个世界原来也有这个说法......呵~......」 心中一阵浮想,然无碍于叶孤云翩然地闪开了斜劈而来的战戟。 当然,是为围攻,对方的攻势自是不止于此,紧接着,又迎来了德欧兰的重剑和雅思敏的长鞭,以及——突如其来的一记奥术飞拳。 重剑和长鞭俱都无甚压力,轻巧一挪便能躲开,然而射来的奥术飞拳却让叶孤云不得不运劲于掌格挡化解——速度太快!角度刁钻! 循迹望去,毫无意外,施法者乃刚刚和弗兰克战得纠缠的那位法师大牛,乔巴团长的左臂右膀,法师杜尔特。 瞬间便即认定,这是最大的威胁! 然而叶孤云并没有急着冲前将这个最大威胁拔除,因为他知道一定会受到另外三人的强力阻截,绝难成功,不值一试。于是,他索性反向而行,接连后撤,脚尖轻点,腾身而起,将轻功提至极致,藉着空旷的空间,飞来曳去,不停转移。既是为了躲闪接连而至的攻击,也是为了拉扯对方的阵型。 对方那富有层次的阵型实在是令他头痛之至! 近身有那沉重的重剑,中近距离有一柄凶猛的战戟,中远距离的长鞭阴险毒辣且尤擅于宰制空间,而远距离更是有一座近乎无所不能的法术炮台!层层叠加、搭配合理、联系紧密、条理分明,简直不能再残暴了! 若是不能将他们拉扯开来,削弱他们之间的联系,任由其一直互为羽翼彼此照应相互加成,围攻之下,怕是保命都成了一个问题,也别说将他们逐个击破战而胜之了。 然而对面的四人无一不是经验丰富的强者,不过是周旋了一两个回合,便都识破了叶孤云的意图,他们也不着急(作为围攻方有什么好着急的),稍稍放缓脚步,与队友保持适当的距离,然后,竟纷纷启用自己的魔法物品——既然贝罗能够拥有满身的魔法物品,其他人便没理由没有,只是数量可能没有作为魔法物品运用方面的大师(同时也意味着依赖程度极高)的贝罗那般多。 霎时,一阵又一阵庞杂纷乱的法术效果一窝蜂地追逐着叶孤云铺盖而去。 庞杂?纷乱?绝对是的。无论贝罗、德欧兰还是雅思敏,都是奋战于阵前的战士,立身之本永远是一身高明的战技,他们所配备的魔法物品也许会具备着各种各样的神奇效果,但作用从来只有一个:辅助。所以也不要指望这些按照个人特点配备的魔法物品所制造的法术效果能够搭配起来形成体系打出节奏打出层次。 不过,庞杂纷乱亦是无妨,反正目标只有一个,逮住了狂轰滥炸就是,即使无法打中,也能大大限缩其活动空间。再说了,后头还有一个真正的法师大牛呢!那位自会变着花样地以各种手段统合这些庞杂纷乱的法术效果从而缔造一座尚算凑合的法术牢笼。 因此,几个腾跃之后,叶孤云便发现能够予以挪移的空间越来越小,开始不得不以内劲震散拦路的一团团魔法光华,尽管这种状况早就在预料之中。 见状,他立刻进行调整,依随计划,故意降下速度,装作受限于法术牢笼的样子,甚至还停下脚步,故露破绽,连续地以拳掌格挡飞来的数枚奥术飞弹——也就敢格挡这类只有物理属性攻击的法术了!换作火焰、冰霜、强酸和闪电之类的纯粹的能量伤害法术,他是碰都不敢碰...... 破绽?终于来了!好机会! 三名战士顿时大喜,却未形于色,毕竟都是老道的高手,总不至于因为一个乍现的机会而大为冲动失了分寸。所以即便他们俱都抓准机会第一时间就朝叶孤云攻去,但都还尽力保持着统一的步调。 哼,入套了...... 暗喜的叶孤云略略又退了两步,就等着必需近身的德欧兰和贝罗赶上前来。一旦有大幅度的位移,越是严密的阵形就必然要经受越是严格的拉扯的考验,多一步少一步,都可能导致重大的脱节,暴露出致命的空隙。哪怕俱是高手,哪怕经验丰富,哪怕已尽力保持统一的步调,也无法完全避免——“尽力”二字本身不就意味着存在着已经难以忽视的失败可能么? 终于,在德欧兰和贝罗靠近之前,叶孤云找到了那条一直在寻找的美妙路径。瞬间,疾掠而出,双掌翻飞,震开了身前两人措手不及勉力为之的拦截,径朝目标掠去。目标却是因前面两人稍稍冒进而略显靠后的雅思敏。女战士倒是夷然无惧,甩起长鞭就要和叶孤云对抗。 一掌、两掌、三掌......短短的数息功夫两人已对碰了数个来回。雅思敏的长鞭虽是凶狠毒辣却碍于特性不利近身,而叶孤云偏偏是最为灵活迅猛的近身武者,因而失了先手被欺近身旁的她只一照面便被压于下风唯余支绌。 心下大惊,雅思敏连忙将一件防御型的魔法物品启用,一层塑形的力场盾立即紧贴地护卫于身外,帮忙着抵挡那雄浑刚猛扑面生疼的掌劲。她没有选择将叶孤云逼退(就像贝罗选择动用电弧那样),因为她知道两名伙伴很快就会回转援护,而且,她更不舍得这个难得的近身周旋的机会,若是将其逼退,势必又再转入追逐之中,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逮住这个如泥鳅般滑溜的家伙?所以哪怕是要生受点硬亏雅思敏也坚决与其纠缠。 而贝罗和德欧兰也没有让雅思敏失望,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回来,一左一右,自两个方位向叶孤云包抄而去,是欲将其团团围困。 然而,就在此刻,出乎意料的,攻势如疾风骤雨看起来就是一心想将雅思敏迅速制服态度无比坚决的叶孤云,突然缓住了势头,蹭蹭的撤了两步。 想跑? 雅思敏下意识地便认定对方的意图,想也不想,立刻紧追而去。她的两名伙伴显然也作如是之想,俱都第一时间发动进攻。只是,叶孤云并未如她认为的那般拔腿就跑,饶出空间后,他却原地站定,大幅度的摆动起双臂。几乎是瞬间,雅思敏便感受到一阵强劲的回旋气劲,聆听到一股已经有些熟悉的浩大的奇特声响—— 不好! 尽管已立时转入守御,但强劲的盈贯周身的回旋气劲让守御姿态如何也无法严整,勉强也只能够护住要害,因而不得不硬生生地承受紧随而至的那股遽然爆发的磅礴力道,最终被其蛮横地击退,身体止不住地往后飘飞!挣脱不得!抵抗不得!贝罗一样!德欧兰也一样! 「六龙回旋」!「震惊百里」! 叶孤云用尽全力连用了两式带有控制效果的降龙掌,一举将三个烦人的传奇战士击飞!远远击飞!心满意足,却未敢停歇,下一秒,他便提起轻功径往杜尔特疾掠而去。 是的!杜尔特!目标是他!一直都是!这伙人在算计,叶孤云同样也在算计!之前的所有折腾,都不过是为了创造出如此一个能够和这位高明的法师一对一的机会——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小会儿!争取将这个最大的威胁一举拔除!如若不然,任其存续,如芒在背,实难心安...... 犹正身在半空,雅思敏三人也已意识到他们已经落入算计,心中恨极,然无暇咒骂,马上他们便迎来了一阵狼狈之至的连续翻滚,充分体验过地板的滋味后,方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们立即挣起,立即回追,然而不过是份属无奈的尽力而为,「震惊百里」将他们推得足够远,一时半会是无力追及的了,遑论拦截。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顽的黑衣魔鬼扑向那个势单力孤的法师,失却掩护的后者现在不得不一个人独对一位比他们想象中更强横的、不是传奇位阶就能概括的顶尖武者......但愿那家伙能够拥有足够的能力,以及运气...... 运气?这种荒谬的东西似乎真的存在!而且,竟是说来就来! 一个特大的惊喜! 他们分明的看到,那道疾掠的身影,竟被法师身上突然暴涨涌出的一大团的魔法光华生生截停,牢牢定住!魔法光华消散,便见失却速度的黑衣魔鬼依然保持着奔行的姿势,宛如雕像,一动不动,僵立半途! “呵呵~!哈哈~!呵哈哈哈~~!”贝罗顿时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 戏谑地感叹着,他扛起战戟,大摇大摆地朝“雕塑”走去。不单是他,德欧兰、雅思敏和法师杜尔特俱都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面露欢颜。 “是啊,没想到......”杜尔特亦忍不住挪步向前,靠近了“雕塑”,绕着圈,上下打量,脸上泛着会心的笑意,“没想到黑衣魔鬼竟会如此......戏剧化的被终结。” “戏剧化?哈哈哈!”贝罗似乎被这个说法逗得无比开怀,“法师!想说轻易、惊奇、出乎意料甚至是滑稽和荒诞,就直说嘛!用不着说得那么隐晦!都明白的,谁会想到黑衣魔鬼竟会断送于区区一个人类定身术?不过......想了想,戏剧化好像真是个挺到位的总结,额哈哈哈!” 扯了扯嘴角,杜尔特没有回应,看着“雕塑”,他自顾自地感慨道:“我似乎应该为之自豪,竟然亲手终结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传奇......”顿了顿,他又肉痛地说,“虽然这令我消耗掉一个价值千金的顶级法器......” 贝罗不以为意,随口回道:“你会得到回报的!来自西陲第一国防军的回报!来自费雷拉将军的回报!” 等的就是这个! 隐蔽地朝乔巴眨眨了眼,瞬即换回平时的那副腌菜般的干瘪表情,转过头,看向贝罗,点点头:“是吗?如此甚好,我就宽心了。” 贝罗切了一声,瞪着法师,不屑地说:“少见多怪!.....嗯?!!快闪~~~!” 龙吟声响,浩大,雄浑。 「利涉大川」!「鸿渐于陆」! 接连两招自背后袭向毫无准备的杜尔特,下一瞬,这位高明且精明的法师便飞了起来,迅速划过顶点,然后像断线风筝一样往地面摇摇坠落...... 第二一四章 无双 “杜尔特!!” 乔巴失心疯般大叫起来,一时之间,全场只听到他的声音。无怪如此,杜尔特是他绝对的左臂右膀,任何时候,都不愿见其有所闪失。于是,他近乎催赶般指令身边的几名本来是留作预备的手下立即上前将杜尔特抢回。 一击得手的叶孤云并没有展开后续的追击,尽管他知道杜尔特并未殒命。 掌间传来的反馈平白无误地告知了一切,第一招毫无争议,完完整整不折不扣地打实了,而第二招也没有落空,只是其中的力道被卸去了大半。不清楚确切的原因,唯能确定是受到了防御法术的阻隔。防御法术从何而来?叶孤云猜测,大约是恒定在装备之上的护命法术。 能当法师的都不是蠢货,他们自然不会不清楚己身之孱弱,所以总乐于往随身装备之上附加一层又一层各具功效的防护法术,用以护命。法师的手段总是神异的,因而这些被视作最后保障而进行了特殊布置的防护法术,会显得尤为智能,达到一定条件(严重的譬如吐血、重伤、濒死,搞笑的哪怕只是掉了根毛,都可以)便自动激活,以抵御进一步的重大损伤。 而叶孤云的这两招自背后袭去还用上全力的降龙掌,显然具备了激活这些护命法术的资格。 当然,如此种种,都只是叶孤云的猜测而已,根据看过的小说玩过的游戏的猜测,须知他本身并无多少靠谱的奥术知识。那又如何?他的猜测正确与否一点都不重要,根本不影响既成的事实,反正杜尔特总归已承受了沉重的一击,没死也只剩一口气,就算经过治疗者的施救,其后又能活蹦乱跳,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现实就是,这个最大的威胁已被一举拔除,短时间内已不能制造任何麻烦。 不必理会,也没工夫去理会,因为马上便又迎来了暴怒的三位传奇强者的围攻。 “卑鄙恶徒!”当先的贝罗旋舞着战戟,蓄足力道劈出一记丑爆了但无比凶横的斜劈,“去死!” “卑鄙?哼!”叶孤云不敢硬挡,闪身躲开,饶至侧面,飞起一脚,踢在战戟柄上,砰地一声,将贝罗震退数步,“只许你放电,不许我演戏?” 贝罗顿时感觉被狠狠噎着,无力反驳,转而恼羞成怒,虽然他本来就已怒不可遏了。亟待发泄,无有去处,索性连连怒吼,抡着战戟,狂暴地乱砸一气。叶孤云不敢抵挡,唯有不断后撤,不是怕了这家伙的凶蛮,而是顾忌到另外两人的夹击。 德欧兰和雅思敏虽然笃定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但他俩总归没有像贝罗那般怒火攻心无法自持,依然能够给予后者最周到的掩护,让发飙了的贝罗更是如虎添翼难撄其锋。 不过,现在的状况如何也不会比先前更差,毕竟没有了诡秘莫测防不胜防的强大法师在旁边虎视眈眈,一切都会变得从容得多。 什么?还有一众“庸手”?呵呵,毋需过虑。且不说大部分都在应付着那道阶梯防线,其威胁本来就不是杜尔特一个级别的,更何况杜尔特的遭遇已让他们产生了一个错觉:黑衣魔鬼免疫于魔法!于是,一时之间,就算有心攻击,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最后,在乔巴的一声愤怒的“给我上!”之后,他们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声令下,刚刚才将杜尔特抢回的那支小队又再蜂拥而上。 绝不能说他们混乱无序,毕竟跟在团长身边的他们都是精英级别的冒险者,技艺娴熟经验丰富,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斗没有一百都有八十,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孬货,这一次他们只是一如既往地按照最惯熟最擅长的战法向叶孤云展开进攻,豪勇且自信,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不管他们施展任何战法在叶孤云眼中和混乱无序没啥区别—— 反正都是帮忙填堵空间。 也不是在针对谁,和三位传奇位阶的强者一比,在场的绝大部分冒险者,任其如何精英,都得沦为弱鸡。然而弱鸡也是有体积的,也得占据空间,所以,他们的“强势切入”和“团团包围”,实际上是等于大大挤占了原本属于三位传奇的空间——谁叫那空间总是有限的呢?你多一分我还不得少上一分么? 这无疑会制约了三位传奇的发挥,还打乱了他们最令叶孤云头痛的相互配合。 于是,贝罗被气得哇哇大叫,而叶孤云则是立刻感到压力大减——原本是要面对来自三位传奇强者的精妙默契威力十足的合击,现在只需面对一群“弱鸡”还算凑合的围攻,能不压力大减么? 叶孤云甚至已开始构思反击的方案。说真的,没有这队弱鸡的帮忙,一时半会还真没法奈何那三个抱成一团的传奇强者。要知道,他可是连武器都没有,每回面对那或势大力沉或凶狠毒辣的战戟、重剑和长鞭,都只能闪避以对,既憋屈又无奈。而现在,不一样了...... 出了个馊主意的乔巴团长浑然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还在大声地呼喝着,凶恶而暴躁地对手下下达各种指令。他还抽出长剑,准备加入战团。这不奇怪,能够长期担当大型佣兵团团长的没有一个会是草包,事实上,乔巴一直都是其团队之中除杜尔特之外的最强战力,只是......为了维护其特别看重的所谓团长风范而罕有出手而已。 他的身后,那一众被弗兰克认为是“庸手”的施法者也终于反应过来:不能攻击,没法削弱(dEbUFF),难道还不能增益队友(bUFF)和制造妨碍么?后两者的作用可不会因为你魔法免疫而有所减弱! 于是,开始有各种各样的魔法光华闪现在“弱鸡”以及传奇们的身上,于是,地面之上接连出现了一块块冰垒一堵堵火墙...... 叶孤云不由皱起了眉头。 障碍他可以不在乎,冰垒和火墙又不会认人,妨碍自己的同时也会妨碍对手,公平得很。再说了,这些障碍未尝不能利用,大可以在轻功带来的移动力的巨大优势上做些文章。 但越变越强的对手则不能容忍!当每个对手都相继具备了蛮牛般的力量、灵猫般的敏捷、熊罴般的坚韧后,弱鸡也就都能变成了大神!这架还能打?干脆如贝罗所说,早些自行了结完事! 不能放任!更不能拖延!叶孤云决意加快节奏,即使冒些风险也要将这场战斗尽早终结。 一式「见龙在田」,拙朴而浑厚的劲力一举将身前的群敌震开。反手却向身后一抓,凭空抓出来一个偷偷摸来的半身人盗贼,手刀一劈,卸去武器,反剪其手,牢牢困锁,然后猛地一扯,将其扯到身侧,以作肉盾,恰恰好挡住外头一位游侠抽冷子射来的一支羽箭。也懒理其尖声呼痛,运足劲力抡圆双臂,高喝一声就将其远远扔出,扔向的却是重围之外拎着长鞭暗暗窥伺的雅思敏。 没有理会结果,立即纵身向前掠去,鬼魅般穿入已经松垮凌乱的阵型之中。闪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人类战士的长剑,转向侧面,欺入怀中,擒住其臂,一捏,一扭,瞬间让其吃痛难忍无力挣扎。继而拧着其臂打横长剑,架住了德欧兰趁势挥来的重剑,同时飞起一脚,踢往后者胸腹之处,将其踹得踉跄倒退空门大开。马上松开那条委屈之极的手臂,径向德欧兰追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隔空的一式「震惊百里」,将其远远击飞——飞向的,正是数息之前才刚刚窜起的一道火墙! 未有停顿,立即回身赶去,又再擒住刚刚那个倒霉的战士——这会儿他还在抱着手臂哀嚎打转呢!——揪起衣领,投掷链球一样拽着旋转一圈,逼开又再围上的敌群,最后用力甩出。 链球,啊不,那个倒霉的战士飞起来了,飞向重围之外,划着一条极平的抛物线,倏起即落,战士的惊呼才刚刚响起便眼看着就要着陆,而着陆点上却有一个人,是贝罗! 贝罗此时正倒拖战戟满脸愤恨兀自生着闷气,战戟的巨大沉重的特点决定了他更容易受到空间的拥挤的影响,以至于,在“弱鸡”们围上来后,他还没有发动过哪怕一次像样的攻击。事实上,“弱鸡”们倒是不蠢,有意迁就于他,会给他腾出一定的空间,然而叶孤云显然足够狡猾,总是能适时地钻到“弱鸡”们的身后,利用他们的躯体屏障他的攻击,一而再再而三,每一回他的攻击都不得不半途而止。 特别憋闷。 恰在此时,蓦地看到一个人影飞将过来,许是因此勾动了心中的邪火,难以按捺,狂性大发,高声怒吼,抄起战戟即往上用力一撩—— 噗嚓~~!一阵瘆人的血肉撕裂的声响! 一刀两断!血**天! 那个倒霉的战士倒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大霉...... 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为这毫无预兆的突变,为那泼洒而落的大片血雾! 仅有一人例外。 泼落的血雾并不能为叶孤云带来任何心理负担,趁着贝罗的视线被遮蔽的当口,径行直线,穿越而过,提起劲力,以迅雷之势,起手便是一式「或跃在渊」! 一击得手!先是左掌,继而右掌,猛然印上贝罗的胸腹,紧接着便是一串连招铺展开来!连发两招「利涉大川」、「鸿渐于陆」,撞散了身前防护,随之双掌齐发,一招「双龙取水」猛击贝罗双肩,致令其双臂瘫软无力握持,于是战戟哐当掉地,再无遮掩的贝罗成了一个人形的沙包,之后的打击便如一幕华丽的掌法演练,「龙战于野」、「履霜冰至」、「损则有孚」...... 突然——滋啦~!一串熟悉的粗壮电弧暴窜而出,却是措手不及以致连连失着惨遭痛击的贝罗终于启动了他那件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能够制造电弧的防御型魔法物品。 电弧马上便窜至叶孤云周身,然而他这次不打算躲了—— “别以为我真怕了这区区的闪电!!” 鼓足余劲,硬顶那贯透肌肤的灼热与麻痹,挥掌横劈,致敌半仆,继而旋身一腿,自下往上重重一踹,一式「神龙摆尾」,贝罗已被击飞至半高的空中。 玩过格斗游戏的都知道,这是连招开始的信号—— 叶孤云腾身而起,跃至贝罗上方,双掌雷落,居高下击——「飞龙在天」!贝罗重重坠落,又被叶孤云一式「或跃在渊」合身追上,掌影翻飞,龙吟不断,数息之间已连发三招,掌掌到肉无一落空,然后,倏地一收,掌影和龙吟为之一敛,未有一瞬,即又爆发出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密集如将雨之乌云的重重掌影! 「密云不雨」! 那么,接下来便是如约而至的「亢龙有悔」! 铺天盖地的掌影一敛而没,细小的停顿之后,紧随而至的是一身庄严浩大仿佛能响彻天地的龙吟,一大股无色气劲澎湃地涌出,呈一个略约的龙形,狂野而傲慢地向前方涤荡而去! 嗷~~! 一秒、两秒、三秒......若般异象,终归敛没。 然而,身前的地上却没有已经倒伏身亡或者尚还奄奄一息的贝罗...... 终结的一掌,落空了,擦身而过...... 失望,但没有懊恼,不是自己的问题。叶孤云拧首侧望,望向右前方的雅思敏,贝罗正偎在她的怀中,是她救走了贝罗。用长鞭,轻巧地摘下飞来的半身人盗贼之后终于空出来的长鞭,因为连串意外而茫然踟蹰不知所措的长鞭——当然终究还是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及时惊醒。一甩,一圈,缠住手臂,用力一扯,恰恰好赶在绝命的一招「亢龙有悔」抵至之前将贝罗拉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以至于不远处阶梯防线上的每一声剑刃碰撞、呼喝和咒骂以及法术的声效都清晰可辨。 “可恶~!” 一声暴喝,蓦地响起,搁在此时,尤为突兀。来自于德欧兰。坠入火墙让他万分狼狈,急急忙连施手段才摆平了周围乃至身上不断窜起的火舌,当他走出火区,已是衣衫褴褛满身焦痕,头发和胡子都不同程度地发黄卷曲...... 然后,只看一眼他便感受到战场之上氛围的古怪—— “什么情况?” 第二一五章 人?神?魔? “他、他......他还是人么?” 不自觉地已倚着剧院大门的列特,瞠目结舌,乃至......失魂落魄。 「人?......神?......魔?......」 「差距......好大......」 「我......我不可能胜得过他......」 相比起列特的说不其道不明的复杂感受,乔巴团长心里头的东西要浅白许多,还没来得及加入战团的他,却骇得慌忙拔腿退回后头,嘴唇哆嗦、双眼发直、脸色青白还冷汗直冒,反正不太有团长风范—— “魔、魔鬼!他是魔鬼!......”忽而又大叫,“上!快上!砍他!砍死他!” 显然是在指令他的手下,但...... 没人依从,因为不敢。 恐惧已经填充了这些精英级的冒险者的心间,他们甚至不约而同地反过来瑟缩地退了几步,握着武器的手还在不住发抖。不过是叶孤云随意的转头一瞥,便让该方向的可怜虫惶然尖叫连连后退,乃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许是也察觉到异状,维持着阶梯防线的布莱默忍不住抽身而出往剧院门前的战场观望,然后—— “什么情况?” 他问了个和德欧兰一模一样的问题。 叶孤云垂手伫立,身旁无有一人,他的衣服已残破不堪,像是经过火焰灼烧,满是焦痕,露出的肌肤也同样如此,以双手为最,发红、起泡甚至糜烂,明显的烧伤痕迹,他的头发亦发黄卷曲,无疑是经受了高温炙烤—— 这般模样,倒是和德欧兰大为相像,只是一个是遭罪于火焰,另一个是被暴烈的电弧所创。 然而,近乎相同的形象搁在两人身上观感却大相径庭,德欧兰只会让人觉得他倒了大霉无比狼狈,而叶孤云...... 是凶狠、暴戾、强大、杀意四溢、无所顾忌、压迫力十足、状若......魔鬼。 总之,满满的敬畏...不,畏惧!只能是畏惧。 太可怕了!在于他独对群敌还游刃有余的强悍,更在于他裹着一身雷电也坚持要将目标格杀的凶狠决绝。 “喔,了解了......态势不妙,要失败了啊......真令人头痛!”没有人替布莱默解答疑问,但他显然已自行找到了答案,看向叶孤云,苦笑之中透着满满的凝重,“恭喜,以及致敬!萨菲厄斯先生,你让我们遭受到一次满盘皆输的大挫败......” 叶孤云瞥了他一眼,回过头,径自一把扯碎身上仅余的那件已经足够残破的衣服,露出精壮但遍布伤痕的上半身,随手一扬,将那件碎衣丢弃,然后才说:“怎么?难道你们不准备再做一些挣扎吗?” “......”沉默了几秒,布莱默才回道,“会的。” 叶孤云冷冷一哼,“我等着!”,语毕,便见他原地盘腿坐下,双手交叠掌心向上置于脐下,两眼闭合,神色冷峻,默然无语,不过数秒,便见阵阵浓稠的白烟从他身上蒸腾而出,袅袅升起,氤氲飘荡。 他竟是在旁若无人地运功调息! 好吧,理论上说,叶孤云确实有运功调息的迫切需要,先前的连番动作,看似游刃,实则消耗甚巨,而且硬抗电弧试图强行击杀的疯狂举动更使他受了不重但也绝对不轻的伤...... 然而,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 他喵的!十数尺外,还众敌环伺呐...... 太大胆了!太任性了!太肆意妄为!太目中无人!太......装逼了! 这是完全不拿对方当一回事,吃定了他们不敢贸然上前...... 确实是这样啊!看到叶孤云的这般闻所未闻的状态,周围的所有人全都怔怔然不知所措,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前者其实是在调息恢复,面对所有的这类出乎意料又无法解释的异状,他们惯于往神秘、可怕和邪恶方面想—— 瞧!瞧这副浑身冒烟的模样......是不是和魔鬼有点相像啊?......想想他的外号,呃,也许并不是外号......这、这一定是在施展着什么害人的秘法吧? 于是,他们首先排除掉“上前送死”的选项,几经思量之后,最终不约而同地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了看周围已然丧胆的诸人,看了看身后因为自己的暂离而马上变得岌岌可危的防线,布莱默无奈地叹了口气,回身向阶梯走去,一边高喝:“牧师!牧师呢?快给我滚出来!” ...... 一个人和一堆人对峙,却相安无事泾渭分明,其中之氛围,滞涩,凝重,却也平静......怪异得很。 圣光辉闪,连续的几个高效治疗术加在身上之后,贝罗和杜尔特终于被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至少不再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但是,性命是保住了,战力却没有得到恢复,一半都没有。高效治疗术无法疗愈来自另一个体系的降龙掌所造成的沉重内伤,或者说,如果没能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他们俩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靠脑子吃饭的杜尔特倒也还好,卖力气的贝罗却会不幸地从此沦为废人。 得悉此状,所有人无不心头打鼓,对叶孤云更显畏惧,越来越倾向于认定心里头的那个始于传闻原觉荒谬的判断—— 可恶!该死的黑衣魔鬼!该死的魔鬼之术! “也许该试试复原术......” 听到这个不知道谁提出来的主意,乔巴毫不犹豫地让牧师手下立刻依言照办。用的是卷轴(特别昂贵,没办法,他的手下还没有人会复原术这种高等级的神术呢!),用在杜尔特身上,哪怕贝罗事实上更需要这个复原术,哪怕他们双方才刚刚达成了合作现在还在并肩作战之中往后也一定会有更多更深的利益牵扯理当在此时表现出一定的亲密互助的姿态。 所有的这些,都比不过杜尔特在他心里的地位,更准确的说,比不过团队的实力在他心里的地位。保住了杜尔特,他还是那个地区最强之一的大型佣兵团团长,而损失了杜尔特,他的佣兵团的实力至少要降低一半。简言之,他的考虑,很纯粹,很直白,只为自己。 再说了,贝罗可是才刚刚无端杀死了己方一人(那个倒霉的战士),还欠一个清楚明白足够有诚意的解释,于情于理,都无法做到心无芥蒂,勉强还将合作维持而没有立刻翻脸,已是足够给面子的了...... 不过,贝罗一方也不在乎就是了。他们是谁?西陲第一国防军的高级将领!会缺少区区一个复原术吗?呵呵,别说是复原术了,更高级的高等复原术不也是手到拿来?当然,前提是此次能够安然返回...... 后面是失控的乱兵,前面是那可怕的黑衣魔鬼...... 然而贝罗不认同更不能忍受周围诸人消极悲观的作态,才刚醒来,他便怒骂开来:“蠢货!一大群蠢货!都给我上啊!砍死他!都呆坐在这里干嘛?!啊?!!” “说得轻巧......”当下便有人不忿反驳,“怎么打?你都不知道他又多么可怕!哧,先看看你自己被打成什么样子吧......” “怎么打?笑话!用剑砍!用法术轰!”贝罗瞪圆双眼极力咆哮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不甘,哪怕他的声音其实非常虚弱,“用上你们的狗眼!用上你们的猪脑!好好看看,好好想想!他身上的是什么?伤!被电弧灼伤的伤!这说明了什么?!!” “......他、他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般刀枪不入......”德欧兰当即恍然自语道,“至少他会被闪电等各种能量所伤......” “那他x的还等什么?”贝罗再度咆哮起来,“轰!用法术轰~~!轰他x的!” “没机会啦~”轻飘飘的一句话传了过来,是叶孤云,他从容挣起,摆手手拍了拍裤子,拍落那不多的灰尘,粲然一笑,“我站起来了,你们没机会啦~” 粲然?狗屁!分明是魔鬼的微笑!看在眼中,心下胆颤,顿时又引得一些人的哗然瑟缩。 “装!继续装!”贝罗恶狠狠地回呛,虽然没法做太多的动作,但他的表情尤其是眼睛就足够凶狠,活像只野兽,“我就等着你变成烤羊!放心!我会半点不剩地将你吞入肚子!”转头看向德欧兰和雅思敏,“喂,你们俩不会也怕了吧?” 德欧兰哼了一声:“不必激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语毕便和雅思敏联袂走出。只是贝罗尤不满足,继续高喊:“布莱默!给我回来!别管那道狗屁防线啦!要衰一起衰!死也要拉着那混蛋垫背!” “真的如此坚决?”布莱默的声音远远传来。 “当然!我还从没被人弄得这般凄惨呐!我要以牙还牙!我要加倍奉还!否则咽不下这口气!” “......随你。” 至于乔巴一方,所有的惶惑和犹豫,随着苏醒的杜尔特的一句“他说得对,跟着照办”而尽皆驱散,至少他们已决意跟着德欧兰等人再次向叶孤云发动围攻,虽然心头还是会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也不想想,或许那黑衣魔鬼确实不是刀枪不入无法杀死,但他的强大已是有目共睹无可置疑的了啊!谁知道在轰死他之前自己会不会一个不走运被他随手拍死?这样的死法,多无辜多不值啊?犯得着为那疯子(贝罗)赔掉自己的性命么? 当然,这种心思不会被说出来——谁会承认自己胆小懦弱或者自私卑劣呢?所以继续围攻的决定不会有所更改,他们还是得顶上前去,于是下意识的便聚在一块,是在抱团取暖相互壮胆。 反正,事情似乎回到了原点,一伙人准备围攻一个人,相同主题的又一幕大戏即将上演,只是不知道剧情有没有变动内容有没有新意。 至少开头是令人惊艳的,节奏大大加快,场面有够浩大,上来便是一排法师,神情严肃,一声令下,便同时开始喃喃念咒,正如贝罗所言,“轰他x的”,大轰特轰,不惜成本的轰。 确实有够夸张的,乔巴已经把能够调用的法师全部调用,连后头的阶梯防线也弃之不顾,这自然是别有考量——不惜代价地配合合作伙伴?别开玩笑了!哪来的合作伙伴值得如此热切? 事实上,乔巴完全不在乎能不能轰死那个萨菲厄斯,他只求能够轰出一条道路来,进入剧院的道路,进得了剧院,才算真正的据险而守,自己的性命保住了,团队的实力也能最大程度的保存。其他的?滚你丫的! 看到那些臂缠白布的仇家,一个个都红着眼向自己冲来,不共戴天似的,一心就想取自己性命,乔巴心里便暗暗发憷:x!该死的巴克莱,究竟对这些人做了什么? 开篇便要来到想要的高氵朝,令贝罗非常兴奋,因而全场都听到他那得意且猖狂的叫喊:“混蛋!你死定啦!”诸如此类。连法师们的念咒声都被其生生压下。 情况看起来是如此危急。 那么,叶孤云会束手呆站乖乖地等着挨轰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可是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一副准备有任何动作的样子。不是他装逼,更绝不会是被吓住,也没有找到硬抗大批量法术轰击的方法,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眼神,飘浮在身前上方半隐身的一个胖子的眨眨眼。 是提亚戈!他回来了!比预想中更快一些! 算算时间,好吧,也确实足够来回往返的了,当然这得要求他不遗余力风驰电掣,在冬日深夜里寒冷的高空中——不错,够卖力啊!这胖子,挺靠谱嘛!交的过! 然后,更为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新月骑士团,马上也将到来!今夜之乱,终于,有望得到终结...... 但现在,还是得应付过眼前的大场面先! 看到提亚戈的眼神,叶孤云便会意地装出一幅漠然以对不以为意的高冷姿态,反正就是要将对手迷惑,虽然私底下他早已将一身劲力提至顶点,随时准备跑路。 法术的吟唱能有多长?转眼间,所有法师便都将各自的法术酝酿完毕,下一秒,便是法术风暴铺天盖地之时! 恰恰卡在此刻,提亚戈坏笑着将手中的一枚红宝石模样的魔法物品激活启动—— 嗡~~~! 伴随着压抑的低鸣,一个巨型的火球曳着长长的拖尾咆哮着砸向密集的人群...... bomb~~! 乱了!都他喵的乱了...... 第二一六章 异变又生 叶孤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亲身感受火球术爆炸的景象,真他喵的......壮观。 似飞火,似流星,似......汽油弹...... 脸盆大的一个火球就这么生生砸在人群之中,瞬间爆炸,“轰他x的”,紧接着,极度压缩的火焰能量尽数转变为一阵汹涌的火浪,以触碰点为圆心,狂潮般往四周席卷,炙烤并试图点燃一切...... 灼热的高温,刺耳的轰鸣,强劲而紊乱的气流...... 泥煤的真过瘾...... 这是他第一时间施展轻功纵身而起躲开了扑来的火浪后却又被一阵莫名的劲风掀翻时的感受...... 其他人可没有叶孤云的高绝身手,因而只得硬着头皮以肉体从头到尾生生承受这阴损又残暴的火球的肆虐,爆炸、火浪、轰鸣、乱流,各种各种,都得品尝一遍,那滋味,酸爽~~! 场面一片大乱。 不仅仅是因为火球术带来的爆炸和火海,还有那群法师原先各自手上的已伺机待发的一系列法术,有的消散了,有的却被仓惶激发,准头自然是没有的了,于是径往四处倾泻。这场原本为叶孤云精心准备的法术风暴,最终却沦为一阵乱七八糟的失魂雨,零落纷杂地洒在剧院大门外的偌大块地方内。呃,危险或许已称不上了,但麻烦却有一大堆,至少在这些法术平息之前,任何人都别想将这里理出头绪来。 作为身陷其中的当事人,乔巴一伙和贝罗四人才对其中苦况感受最深最有发言权——好吧,现在还不是发表感言的时候。好在,他们总归都至少是精英级的人物,有着足够的能力和经验来应对类似的险恶状况,所以,狼狈是一定的,但说因此送命倒是还不至于。 当施尽手段终于将身边乱象涤除之后,灰头土脸的他们重新显露出来,其神情,真是一言难尽......好歹还有机警者懂得第一时间警戒周围,懂得立即对重伤者施救。当然,如贝罗这等狠人是第一时间搜寻眼中钉叶孤云的身影。 马上便找到了,还在剧院大门之前,只是身边还多了一个胖子,那胖子他也认得,是提亚戈,马卡奥家族的长子,马卡奥自治领的继承人......当下,明白了!明白那莫名其妙的火球术是怎么回事!——可恶!这些就应该全部吊死的贵族! “哈~哈哈哈!”提亚戈得意地大笑了一串,然后眉飞色舞地朝叶孤云卖弄,“怎么样?我的极效火球术威力很不错吧?” 后者抿了抿嘴,面无表情:“唔,还凑合吧!” 提亚戈不由大感不满:“啊?有没有搞错啊?这样都还只是‘凑合’?” 叶孤云“从善如流”,立即改口道:“哦......威力很大!棒极了!” “呃......”听到这几句半点诚意都欠奉的对白,提亚戈顿时没了脾气,扪首摇头,说道,“好吧,了解了,那就真的一定是凑合了......”转而又问,“罗契呢?弗兰克呢?” 叶孤云指了指倚着大门的列特:“被人敲了闷棍,‘严密’地保护在里面。” “啊?”提亚戈先是讶异,继而狂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就知道,弗兰克那孬货,从来都不是能办成正事的角色!” “也不能这么说,这回他一直表现得挺好的,只是遭遇了点......‘莫测’的意外,”叶孤云淡笑着看向列特,“对吧?‘金色晨晖’,列特·菲林先生?” 列特深深地望了叶孤云一眼,神色尤为复杂:“我不认为我们的决定有任何错误......这里面不存在半点因私废公的因素!我不会为它后悔!” 叶孤云摇头冷笑:“那只能说明你们的业务能力实在差劲!特别是决断力——迟钝!保守!没有锐气!目光短浅!所以只能一直被那几个王八蛋牵着鼻子走......窝囊!” “对对!”不知道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提亚戈也在点头附和,“尤其是你的下半段话,嘿嘿,不说还好,说了的话,就算是做决定时确实没有私心,但也证明了你一定曾经有过私心!然后,没救啦,水洗不清咯~~!” 列特一窒,深吸口气,凝声说道:“反正,我问心无愧,过后,若要追究责任,任凭处置便是!” “处置?早着呢!”叶孤云冷声讽道,“求解脱也得在尽好你的职责之后!别忘了现在是什么处境!你身后的又是什么!听好了!你他喵的必须给我守好这座大门!......哼!又攻上来了......提亚戈,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心别又被人敲闷棍就是了!” “放心!嘿,论经验,我绝对要比弗兰克那个温室里的菜鸡丰富的多!”提亚戈嬉笑着答道,然后扬手便朝冲上来的人群投放了一幕虹彩喷射,斑斓的虹彩中蕴含的七种迷幻能量立刻放倒了好些个人。 看到提亚戈手中捏着的又一件被消耗掉的高级魔法物品,叶孤云心想:至少,在土豪属性上,你们俩绝对不相伯仲。 不过,虽然这一发不知道是强效版还是极效版的虹彩喷射的威力确实有够惊人,但显然还不足以将大群敌人的围攻遏制——然而围攻还是被遏制住了,不是来自于正面,而是来自于背后。 阶梯防线,被突破了。 失去了布莱默的坐镇以及力量的大量抽调,使这道防线变得脆弱不堪,没多久便被底下的那一股“复仇者联盟”奋力突破,马上,一个个右臂缠着白布的“复仇者”登上了平台,二话不说,和平台上的任何一个非己方人员厮杀起来。 这是一群杀红了眼的家伙。 战斗很快便演变为恶斗,就和广场之上乃至更远处每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斗一个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乱无序,纠缠不清,没有理智,没有节制,只有酷烈、残忍和连绵不断的血腥...... 乔巴一伙登时倒了大霉,才刚刚被提亚戈的极效火球术轰得阵脚大乱损伤惨重,转眼又陷入被两面夹击的不利局面,被堵在这不大不小的平台里进行埋身厮杀......乔巴知道,即便这次最终还是能保住性命,自己的团队也笃定要毁了...... 叶孤云却感觉轻松多了,现在真正需要他全力应付的只有一心盯着他的两个半人。两个人是布莱默和德欧兰,半个人是雅思敏,她还要分心照看暂时丧失战力的贝罗。虽然坚守大门的立场会让他受到额外的限制,但有着提亚戈和列特的帮忙总归是压力大减。 在这种大混战中,除非像“复仇者联盟”一样有着明确的标识,否则便很难分清敌我,这时候有着清楚且坚定的立场反而是一件好事,反正叶孤云才不会去分辨身份,只管把所有试图冲击剧院大门的家伙放倒,简单明了,粗暴直接。 他甚至还有余裕玩起coSpLAY—— “啊吒~!啊吒~!啊吒~~~!” 连续的凌厉迅猛的三连踢,踢飞了三个刚好挡在道上的倒霉蛋,更逼退了围上来的一整圈人,人群之中,显露出叶孤云绷着一身肌肉姿势怪异面目狰狞地嚎叫着的身影。 “卧槽!牛逼!这是什么功夫?”看得双眼放光的提亚戈非常配合地发问。 “截拳道,李小龙。” 用的是汉语,大概也没人能够听懂。 转身又飞速欺入攻上来的一个“复仇者”的怀中,双掌上拍,震开他的剑盾,对着大露的胸腹空档,疾风骤雨般轰出一大串绵密短促的捉不到轨迹数不清数量的寸拳—— 砰砰砰砰砰......砰~~! 便见到那“复仇者”吐着血倒飞而出。 “卧槽!牛逼!这又是什么功夫?”提亚戈再次非常配合地发问。 “咏春,叶问。” 好吧,装逼活该遭雷劈,没等他收回架势,布莱默和德欧兰又已凶狠地夹击过来,两柄利刃同时劈至,一左一右,一高一低,封锁了大部分闪避的空间,斜刺里还有雅思敏趁势抽来的长鞭,逼得他只能翻滚逃避,好生狼狈。 见状,布莱默和德欧兰立刻拔腿追去,紧咬不放。只是......看似凶狠决绝,实则迷茫惶惑。 他们已迷失了战斗的目的,不知道继续和叶孤云死斗究竟意义何在...... 矢志不渝,一门心思干掉那该死的萨菲厄斯?别开玩笑了!到现在这想法还有哪怕丁点的成功可能么? 那么,是为了突破大门,进入剧院,以此据守,保住性命?好吧,这勉强能算是个靠谱的理由。可是......这条由萨菲厄斯、提亚戈和列特三位强者组成的防线,怎么看都比外边的那东一块西一团乱糟糟的厮杀场更难突破啊!若要逃命,是不是走相反的方向更好? 心中迷茫,手上便不自觉地渐趋迟缓,一愣神,布莱默和德欧兰便被叶孤云抓住机会一人一掌远远震飞,落地之时更是被狡狯的提亚戈适时地以法术牢牢困锁。另一边,雅思敏的长鞭被叶孤云一手抓住,一番推拿拉扯,长鞭竟被后者用作绳索将前者紧紧束缚。 大局已定。 叶孤云开始在提亚戈的辅助下往缠斗的战团中发起冲击,不问阵营,不问态度,不问始由,逮住就是往门面砸上一拳,以力止乱,以暴制暴。一时之间,平台上充斥着的,除了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哀嚎,便是他那做作的“啊吒~!” 至少一半人被放倒了,情势顿时显得分明。 “好、好可怕......” “这......这、这人是谁?” 显然,还有很多人并不认识叶孤云,尤其是新来的那批“复仇者联盟”。 “他是萨菲厄斯......” “......黑衣魔鬼?” “嗯......” 嘶~~~~! 叶孤云懒理这些人的惊惧,扫视一周,然后厉声喝道:“都给我听着!放下你们的武器,踢到一边,双手抱头,蹲到地上,立刻照做!否则......”他扬起拳头,紧紧攥响,“你们懂的!” 似乎......震慑力不足。 周围的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佣兵/冒险者出身,性子桀骜是一定的,更有根深蒂固的职业习惯,再如何惊惧,只要还不是走投无路,都无法让他们丢下武器抱首投降。但他们显然也没有向看起来无比可怕的叶孤云发起冲击的胆量,于是只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在等着别人做决定。 叶孤云冷哼一声:“看来你们是非要让我亲自动手了......” 话没说完,即被打断,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讶异的声音:“来了!他们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是的,来了!真的来了!竟然来了!来得真快! 叶孤云当然也已看到,他霎时狂喜,只得隐蔽地扯了扯嘴角,聊以按捺脸上快要绽放的笑容,并低声骂了一句,“x!”,他知道这回被人打断的小尴尬是找不回来的了,虽然他根本没有多少不悦之意。 来的是谁?新月骑士团。策马而来,径行冲锋,利刃般切入混作一片的迷乱战团,一鼓作气,直穿而过,掉转马头便又再次切入,来回反复,将缠斗中的两方暴徒不断分割、驱赶...... 大略的瞥了几眼,确认了状况,叶孤云便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没必要细看,反正新月骑士团这种地区最优级别的精锐军事力量一定有能力也有办法收拾这“区区的”城市暴乱。于是,看回场中,他喝道:“诸位!还没有决定吗?” 沉默,凝滞。但最终—— 哐当~ 哐当~哐当~哐当...... 第一个放下武器的人出现了,瞬即引起了连锁反应。 叶孤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还在挣扎的乔巴,抱手,冷笑。 咬着牙,切着齿,乔巴一脸阴郁地纠结了许久,最后,如何不甘,他还是不得不选择放下武器。心中万般懊恼,说不清是何滋味。他开始回想今夜之事,从初始的计划到执行的过程以及当中的每一个变数,然后,更觉困惑和痛悔。 我他x的是疯了么?怎么会决意发动如此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战争”? 他隐隐地觉得有阴谋笼罩在自己以及自己的仇家之上,可始终没能找出头绪...... 还是先考虑当下吧!新月骑士团已经到了——天知道这回他们为何能这么快就到达,反正,逃不了了,所有人都会被抓起来!但......也就抓起来吧?就像半个多月前的那一回。然后,新月城方面想必还是不敢将那么多冒险者全部杀掉,所以,大概也就是关一会儿便会放出来......想到这里,略感心安。 蓦地,一个裹着一身白衣略微眼生的手下满是焦急地跑了过来,对着乔巴,就是大喊:“不好啦!团长!不好啦!杜、杜尔特先生出事了!他、他......他死了!” “什么?!”乔巴登时炸起。 那手下连忙分说:“有、有刺客!杜尔特先生被刺客暗算了!” “王八蛋!”乔巴遽然暴怒,也不管叶孤云的压制了,立刻往后方赶去(重伤的杜尔特被保护在后方)。 入眼便是一具倒伏的尸体,杜尔特已然气绝,致命伤处在胸口之上,还正汩汩流着鲜血,凶器是一柄自后心出捅入的匕首,贯穿了整个心脏,破坏了所有心脉,生机断绝。确如那手下所言,是专业的刺客的手笔。 见状,乔巴怒意更盛,回身一瞪,瞪向那群臂白布的“复仇者”,大吼道:“是谁?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乔巴当然立刻便认定凶手来自于对面的那群“复仇者”,别的方面可都一直看在眼里,绝无作案的可能,只有这群仇家才有动机才有机会,然而—— “在你背后呢~!” 前去通知乔巴的那名手下突然暴起,一手紧扣乔巴的脖子,一手快速地按往其腰间,一次又一次。乔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一阵抽搐,便再无声息。 “乔巴!你罪有应得!” 那人松开乔巴,任其往地上倒下,众人这时才看清他按往乔巴腰间的那只手原来暗藏着一柄臂刃,刺客专用的那种,还遗留着新鲜的血迹。 “天上的诸位,你们可已看到了?我为你们报仇啦!哈哈哈哈~!” 语未毕,白烟起,罩住了左近,无从窥觑,消散之时,理所当然的,已没了那白衣刺客的踪影。 第二一七章 刺杀 剧院之外,阶梯之上,平台之中,一时死寂。www. 事情变化得太快,以至于众人霎时之间似乎都反应不过来。 但,只是霎时而已,回过神来,骚乱便起。 像引信已燃至尽头的炸药桶一般,乔巴一伙——现在应该叫乔巴遗部了——瞬间爆炸,怒吼着,朝就近的“复仇者联盟”成员杀去,有武器的立即挥舞武器,没武器的则以最快度捡起刚刚丢下的武器,实在找不到武器便挥舞双拳,总之,用尽手段,用尽力量,务必要让这些卑鄙的暗算者付出代价! 理由?还用说么?想想适才那白衣刺客含义明显的话语!想想那家伙畅快、释然彷如大仇得报的笑声!什么人才会如此?只有对面的这群和己方有着深厚冤仇的王八蛋!谋害团长和杜尔特的凶手,就是他们的人! 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杀光他们!为团长和杜尔特报仇! 仇恨攻心,理智既失,随之爆的激烈报复已经不是一人之威可以弹压的了。两伙人又再厮杀起来,比先前更惨烈,更血腥,更狠决,更不惜代价。看着再次失控的场面,叶孤云气得瞋目切齿,然怒火中烧之余,却又莫可奈何。 劝是劝不住的了,唯有再次拿出以暴制暴的方法。 轻叹一声,回招呼过提亚戈和列特,叶孤云便又往人群冲去。 激愤状态下的人最是难以制服,便是面门挨上一拳,也能嘶吼着挣起继续和你死磕。面对如此一大群亡命的疯子,叶孤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杀掉?不合适。只能尽量选择将其击晕放倒,这显然更费力气,没多久他便现自己像是失陷在丛林中一般,深深纠缠,寸步难行。 狠了的乔巴遗部爆出惊人的战斗力,几乎是照面便将刚才还压得他们够呛的“复仇者联盟”打得节节败退人仰马翻,哪怕他们已没有了指挥,哪怕他们此时的状态理应更为糟糕,哪怕他们中有的人甚至没有武器。 如此哀兵,让人概叹。 只能说明,这些人为乔巴复仇的意志激烈而坚定,竟能不惜代价,竟能死不罢休......代表着,乔巴在他的手下的心目中一定有着无可比拟的崇高威望,作为团长,他干得非常不错,是最为优秀最为成功的那一类...... 然而战况终归还是陷于纠缠,缓过劲来的“复仇者联盟”很快便找回了战斗力,要知道他们本来就是来复仇的,心气一点都不比对面的乔巴遗部弱,稳住阵脚后便开始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往。 一时之间,不可开交,刀光剑影,血沫横飞。叶孤云身处其中,倍感无奈,他实在是找不到有任何快解脱的办法,只能尽力而为,分开一对是一对,救得一个是一个。 忽然,听到战团之外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叫喊:“你想干什么?...不!不要~~!” 女声,是雅思敏!凄惶!焦急! 急忙连施大招,震开身边之敌,叶孤云回身张望,赫然现早前被自己用其长鞭紧紧捆住的雅思敏已扑倒在地,并不断挣扎。不是为了脱逃,而是在奋力赴援!试图救援不远处因重伤虚弱而软倒在地的贝罗! 贝罗的身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正踏着他的胸膛,高举着一柄利刃,是刺客!刚刚才先后谋杀了杜尔特和乔巴的那名白衣刺客! 又出现了!在这个所有人都无力顾及(因各种原因)的时刻!是算计好的吗? 马上便得到了答案—— “幸会,贝罗先生!期盼许久,终于‘见面’。你知道吗?为了这个机会,我可是做了好多等了好久了啊!” “你的真正目标是我?” “呵呵,显然。” 虽被挟制,贝罗仍不愿服软,尤其是对方那调戏猎物般的戏谑眼神,叫他如何也无法忍受,他勃然怒道:“哼!想杀我?就你?还不够格呐!” 语毕,熟悉的一串暴烈的电弧再次从他身上冒出,瞬间咬上了踏在身上近在咫尺的白衣刺客——尽管重伤虚弱,但并不妨碍他启用魔法物品。 只是...... 电弧爆闪,电弧消敛,一切如旧。 白衣刺客安然无恙,还顺手击飞了远处的提亚戈眼见情急匆匆出的一记寒冰箭。 “这......”贝罗慌了,没了主意,惊恐万状,一狠,干脆将身上剩下的所有能激的魔法物品全部激,霎时间光华大放,但这大放的光华只维持了霎时—— “好啦,你消停点吧!”白衣刺客拿出了一个完全不明所以的奇怪物件,漫不经心地晃了晃,也没见它如何作用,诸般光华便消除殆尽,所有被激活的魔法物品,竟是只在一瞬,即被尽数镇压! 贝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崩了,奔溃的崩,崩的彻底。立刻他便失控地大叫起来:“不!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贝罗!我是西陲第一国防军的将领!我是费雷拉将军的忠狗!我是......” “每一条都是我杀你的理由啊~!”白衣刺客痞痞地耸了耸肩,“好咯,不敢耽搁了,再耽搁的话那惹不起的黑衣魔鬼就要赶过来喽~!——瞧,说来就来了!”他扬起手,对准已飞跃而至的叶孤云,砰,毫无预兆的一个力场冲击,正中后者胸膛,将其远远击飞,“还好我早有准备~!” 收回手,他再次举起利刃:“总归是要轮到你啦!怎么说呢?唔,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罪孽深重,死有余辜,杀你不算白杀,到往冥界的路上,你就好好反省自己的一身罪恶吧!再见,噢不,再也不见喽~!” “不!不~~!......” 噗哧!刃入咽喉! 喷涌的鲜血溅了白衣刺客一身,那一袭如雪的白衣顿时染上了朵朵红梅,甚至他的脸上蒙面巾幅也沾染了些许,然而他不以为意—— “啊~~,手艺生疏了呢!” 乐呵呵地调笑了一句,一下刻,他便将利刃一把抽出,打横,猛地又一剁而下...... 这是在......斩。 利刃起落,一下,一下,又一下,似乎真的像他所说的,“手艺生疏”,一刀难断,那么只管再来几次,直到斩断为止,总之,这场景,这动作,不像在斩,更像是屠夫在剁肉,剁得是人,衬上那副乐呵呵若无其事的神情,愈显变态,看着便觉阴寒入骨。 没有人知道这副姿态是不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但这不重要了,反正,近处地面上的雅思敏,还有更远处被困锁着的布莱默和德欧兰,俱已目眦欲裂,呼喊着,咒骂着,悲愤至极。 白衣刺客按部就班地将贝罗的级包好背起,站起身,转过头,看向几名悲愤者,恍然,讶然,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然后,似乎是觉得有必要做一番好心的解释,指着级,一本正经地,他说道:“啊,是这样的,有人想要用他的脑袋来喂狗呢!所以,只好借来一用咯~!” 自不待言,咒骂声更激烈了,但白衣刺客显然不在乎这些,摆摆手,语调轻快地说道:“那么,诸位,告辞啰~!” 这回他也没玩什么烟雾弹了,就在原地,直接隐没,如镜像般,突然龟裂瓦解,片片碎落,终而化作无形,迅疾,无声,莫可阻拦。等到叶孤云再次飞跃而至时,已全然找不到他的丝毫踪迹,唯余地面上躺着的一具无头尸体...... ............ 同一时刻,剧院之顶。 开阔的平顶边沿,一位绝美的女郎临风伫立,俯瞰而下。冬夜里的彻骨寒风撩起了她那长而柔顺的乌黑秀,也拂起了那一袭黑底金边的精致法袍,秀飞扬,裾带飘舞,身段隐现,神秘而魅惑,分明是降世的午夜女神。 自然是凯瑟琳。 她正冷冷地注视着底下的广场,看着其上逐渐平息的战火,看着于其中来回穿插纵横无阻的新月骑士团,看着混乱一点点被消弭、秩序一点点在恢复...... 神情清冷,双唇紧抿,默然无语。 身后,突然浮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是那白衣刺客,当然,更是桑比。 “凯瑟琳,一切顺利,都办好了!”桑比雀跃地走近,脸上挂着似是尽兴的笑容,“每一个步骤,每一句对白,都紧跟剧本!嘿嘿,完美跟足你的要求~!” “嗯,很好。”凯瑟琳收回目光,回眸一望,瞬即皱了皱鼻子,桑比身上正裹着的一身血腥气让她甚是不喜,“那么,接着进行下一步吧!” 啪,一声响指。旁边的空处立刻出现了一团金光勾勒的深沉幽寂直如黑洞般的魔法气旋。 “传送门已经替你准备好了,穿过它,就能到达下一个目标地点,快去吧,手脚麻利点,尽早将计划的下一步——也是最后一步,给我了结了。” “啊?立刻吗?”听这话桑比顿时垮了脸,“要不要那么赶啊?我还想歇个三五分钟,看看底下的好戏呢......” “早去早回。”凯瑟琳伸手一指,魔光一闪,照在桑比身上,一身血迹即被涤除一空,“快的话也许我们还能赶得上旅馆的夜宵~” “好吧......”桑比闷声答应,随即转身朝往传送门中走去,忽又止步,回过头,指了指挂在腰间的贝罗的级,嫌弃的说道:“这个怎么办?” 凯瑟琳一怔,不由皱眉,她没想到桑比竟傻乎乎的把这个也带了回来。计划中,贝罗确实是要死的,无论如何都得死,但后面的“斩”、“喂狗”什么的都只是戏,加码的戏,挑拨的戏,演给别人看的,而不是她的真实需求——她才不稀罕一个死鬼的脑袋呢! 挑拨的是谁和谁?显而易见,费雷拉一方和新月城一方。 凯瑟琳是要将双方之间的矛盾从费雷拉和叶孤云的个人私怨提升至西陲第一国防军和新月城自治领的公开的、正式的、官方层面的、不可调和的仇怨。 刺杀贝罗,为的就是这个,而极尽亵渎的死法,是点缀,是加料,是火上浇油,是推波助澜,是要让仇恨的烈焰更旺盛些,让即将到来的冲突更猛烈些...... 当然,凯瑟琳没指望能够将所有人都糊弄住,她知道,都够精明的双方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是有幕后黑手在从中挑拨,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依着这“粗浅的”挑拨开始激烈地交锋。因为,总会有人不舍得这个难得的契机——至少费雷拉舍不得,西陲第一国防军舍不得,共和国舍不得...... 往常不是苦于没有修理新月城自治领的借口么?瞧,现在有了!偌大一个!共和国的高级将领以极端羞辱的方式死在了新月城中!嘿嘿,看着办吧~!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对准的是新月城自治领,而且,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解决!」 心念电转,只是一瞬,回过神来,凯瑟琳瞥了那级一眼,厌弃之色流于面上,一挥手,说道:“怎么办?就按剧本办!随便扔到哪个野狗群里,喂狗!” ............ 新月骑士团以及随后的新月城城卫军的到来,预示着持续了大半个夜晚的荒诞、混乱和血腥,终于得以告一段落。 然而还是煞费一番周折,才算是将广场上缠绵的恶斗平息。 然后,广场正在被清理,秩序正在恢复,伤者正在被救治,死者正在被收殓,而余者则尽被逮捕收拷送往监牢。 各个部门的大小官员也都来了,并迅投入工作,调查排查、安抚民众、清点损失、调配物资、安排临时安置场所...... 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这个无眠之夜,才刚刚开始。 第二一八章 抽丝剥茧:歪打正着 新月骑士团以及随后的新月城城卫军的到来,预示着持续了大半个夜晚的荒诞、混乱和血腥,终于得以告一段落。 然而还是煞费一番周折,才算是将广场上缠绵的恶斗平息。 然后,广场正在被清理,秩序正在恢复,伤者正在被救治,死者正在被收殓,而余者则尽被逮捕收拷送往监牢。 各个部门的大小官员也都来了,并迅速投入工作,调查排查、安抚民众、清点损失、调配物资、安排临时安置场所...... 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这个无眠之夜,才刚刚开始。 离开了市民剧场的叶孤云,匆匆回了趟家,匆匆沐浴更衣,之后,片刻不停,立即赶往城堡。他知道,今夜那里注定是一处刀光剑影杀意盈天的战争之所,凶险之处,更甚于才刚刚平息的那场血腥恶斗。 事实就是,不管愿不愿意,一场如同浩劫的巨大风暴已经生成,它在酝酿,在壮大,行将成型,马上,它就要以末日之势登陆肆虐,应对不好,就会有倾覆之危。 家族倾覆,全城倾覆。 ...... 抵至城堡,弗兰克已在等候。也没有那驻足细述的功夫了,只能一边走一边由弗兰克交代一些最新的消息。 “......嗯,是的,该来的人都来了,都在会议室,费雷拉、小费米恩、沙隆巴斯叔叔、提亚戈......”弗兰克耷拉着双眉摇了摇头,神色一片苦恼,“当然,已经在激烈的争执之中。呃,说是争执也不太对,基本上只是费雷拉和小费米恩指着父亲的鼻子大声痛骂,他们正在就事件展开疯狂的责难......避无可避,莫可奈何,谁叫这回他们占着大条道理呢?” “小费米恩?”这个名字让叶孤云立时皱起了眉头,“他来干什么?这里有他的什么事么?” “啊,忘了说了,”弗兰克拍了拍脑袋,“是这样的,就在贝罗遇害的同时,安置在原奴隶行营里的那栋新式大楼里的好几名‘刺头’(即到来的流民中被甄别出来的那一小撮极端狂热者),也一并遭受刺杀。验尸官已经检查过了,迹象很明显,无论是伤口、凶器还是杀人手法,都和贝罗所遭受的极为雷同,甚至能够认为,凶手就是同一个人,然而他们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遇害......” “这么说,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然后,从这群人雷同的刺杀手法上推断,他们很可能是一个组织严密甚至有着成熟的培训体系能够系统培训大批专业杀手的庞大团体?”叶孤云自语道。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弗兰克回道。 “会是谁?”叶孤云又道。 “也许......”弗兰克嗫嚅了一下,“是影匕。” “影匕?”叶孤云挑了挑眉,“呵,大家都猜是他们吗?” “嗯。”弗兰克抿了抿嘴,“最近和我们有过深仇大恨的大型邪恶组织,似乎只有影匕了......” 可怜的影匕,无辜躺枪...... “好吧,姑且认定是影匕,可动机呢?说真的,自始至终,我看不明白,我无法理解,我不认为他们本身会有如何强烈的、非做不可的作案动机,”叶孤云摩挲着下巴,反复琢磨,“本质上,影匕从来都是一个收钱办事的灰色组织,唔,只是太邪恶了点,也太强大了点。他们是逐利的,是能被收买的,见风使舵,有奶便是娘,那么,又何至于为了区区几名普通成员的性命——以他们的邪恶秉性恐怕也不会太过在乎吧?——连讨价还价都免了,一门心思就是要和一个坐拥一方实力雄厚的强大家族死磕到底?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他们会有这么犟这么蠢么?” “相信答案都是否定的,”叶孤云摇了摇头,“除非......” “除非另有幕后黑手!她以无法拒绝的报价牢牢地笼络了整个影匕!”脱口而出地,弗兰克大声将这个呼之欲出的结论说了出来,说到这里,他不由亢奋起来,搔首抓耳地开始对幕后黑手的身份进行猜测,“会是谁呢?”没费多少功夫,便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人选。 “呃......选民女士?”瞪圆双眼,弗兰克艰难的说道,“唉,是啊,只有她了......最开始时,影匕不就是受她指派而来的么?而且,她对我们的敌视态度,一贯都是最为激烈的......” 叶孤云没有说话,但其表情显然已表明他也认同这个判断。 得了,乱七八糟的一阵瞎猜,到头来竟然还是猜到了正主的头上,这么个歪打正着,他喵的真够歪的...... 顿了顿,叶孤云感叹地说道:“如果幕后黑手真的就是那位选民女士,我只能说,她实在是一个出色的阴谋家!心肠够毒,手段够辣,胃口够大,牙口也够好,着实厉害得紧!她这一手,明摆着就是要一举挑拨我们与西陲第一国防军以及普兰特郡的关系!是要让那两方有借口亲自下场,捋起袖子拉开架势明刀明枪地和我们干起来......哼,粗浅,直白,但有效,是阴谋,也是阳谋......” “所以,她得手了,一击即中,成效立显,完完全全的成功,不存在任何争议......”弗兰克难看的苦笑起来,“所有的东西都被她算计到了,都逃不掉!哪怕那两方其实都明知道这是阴谋家别有用心的挑拨,这是将他们当白痴一般的从头到脚的戏耍,也一样愿意依着阴谋家设定的剧本,去发作,去撒泼,胡乱攀咬,还特别主动,特别热切!” “呵呵,真不难理解,这他喵的根本就是他们想都不用想的必然反应!”弗兰克越说越是激动,“像费雷拉和小费米恩这种典型的共和国高层,做梦都想着能够亲手将这个伟大的自由国度内的最后一处邪恶的独裁统治颠覆,他们又怎舍得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哼!这会儿他们怕是已经兴奋到极点了吧?就等着大展身手了吧?会议室里的那些责难,也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默默地听完,摇摇头,叶孤云淡淡的说道:“他们不会成功的,我保证。” 闻言,弗兰克的脸色反而变得非常古怪:“保证?叶,你真打算那么干吗?” 叶孤云冷冷说道:“哼,他们要是能够安分识趣,那便算了,否则,为什么不?” 弗兰克不由咽了口口水:“呃,有把握吗?” “把握?”叶孤云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且问你,你们这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呃,没问题,按照你要求的,全部准备好了。”弗兰克答道。 叶孤云再问:“城卫军那边呢?骑士团那边呢?都到位了吗?都妥当了吗?还有,通知了奥斯玛大法师了没?” 弗兰克只得一并概括:“是的,都做好了。” 当即,叶孤云一摊手:“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弗兰克顿时哑然,虽则无力争辩,但他真的很想冲其耳边大喊:「不担心?你他喵的是准备和那两家正面硬怼啊!」到头来,毕竟情知安排已定再难更改,只得惴惴地应了句:“但愿如此。” 叶孤云却宽慰道:“放宽心,事实上,费雷拉和小费米恩并不难对付,真正难对付的......”说到这里,他也不由苦笑起来,“还是那位选民女士啊!” “现在我们大概认定了诸般刺杀皆是那位女士之所为,那么,冒险者的暴乱呢?为什么这场浩大的暴乱偏偏发生在今晚?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是恰好赶上然后乘机利用吗?还是本来就是一整套计划全部出自她的手笔?如果是,她的能量也太强大了!” 叹口气,叶孤云接着又说:“而且,得考虑到,从第一批流民的到来,然后是三郡参访团的到来,再到今晚,满打满算也只不过4天的时间!而她就在这区区的4天时间里,搞清楚了状况,构思好阴谋并筹措到足够的人手来付诸实行......” “呵,还是在我们已先期封锁消息闭塞的情况下!还得考虑到信息来回传递所必然产生的不菲的时间成本——她不是一直待在银月城的么?我真好奇她是如何做到如此精准迅捷的远程操纵的......” 停顿了许久,他才又说:“能做到这些,只能对她佩服的赞一句,手眼通天啊!” 弗兰克简直是听得冷汗都要流出来了,连连摇头:“叶,你不要说了,越说我越觉得慌......” 叶孤云却没理他,兀自继续:“其实我还想到了一个没什么根据的推断。也许,那位选民女士,此时此刻就在新月城中,她离开了人所共知的驻地,悄悄的来到了新月城中,潜伏在我们身边......如此,所有的这些让人惶恐的‘强大能量’和‘手眼通天’,便都能有一个合理的、不至于无法接受的解释......” “亲自坐镇甚至亲自动手嘛,难缠一些也可以理解......” 嘿,又一次,歪打正着。 弗兰克想了又想,然后忙不迭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更愿意相信这个推断。一个是强大但还是能够理解的敌人,一个是强大到完全无法理解的敌人,正常人都更愿意面对前者......但是,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话,那么我们岂不是非常危险?任由一个强大且极端的敌人一直潜伏在身边......哎唷,太可怕了!” 眼看快要走到会议室,都能够听到那里面传来的激烈声响了,晃了晃头,指着前方,叶孤云说道:“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证实这个判断,乃至找出这位神秘可畏的选民女士......但现在,哼,如你所见,我们不得不先着手收拾费雷拉和小费米恩这两个王八蛋!” 弗兰克一怔,继而切齿说道:“是的,绝对没错!” ...... 会议室中,一片狼藉,不是指环境或者物品,而是指现场的整个氛围。 新月城一方的诸人就像是正在经受风雨洗礼的花花草草,蔫蔫的,恹恹的,七零八落,垂头丧气。只有大公爵还在昂着首挺着腰一脸严肃地正面迎受这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雨——确实是雨啊!大公爵的脸上绝对没少沾染对面的口水。 反正,你得对大公爵脱帽致敬,为这份唾面自干的超强忍耐,为这份为了家族基业甘当受气包的担当。 对面的费雷拉和小费米恩可就截然不同了,这两个家伙压根就是两部超大功率的吹风机,全程都在开足马力,逮住谁就是一个劲地猛喷,不将其喷得生活不能自理就决不罢休,当真是威风赫赫,神鬼辟易。 当然,因为嘴皮子的关系,相对而言,还是小费米恩这部吹风机的功率要大一些。 这会儿,也许终于是不甘心风头一直被压着,费雷拉决定有所表现,他腾身站起,猛地一拍桌面,指着大公爵,横眉怒目,厉声暴喝:“瑟曼!我只再重复一遍!要是得不到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就等着我带兵攻入新月城吧!” 好威武!好霸气! 然而,已成惯例的,每到这种大反派装逼的时刻,总会有人跑出来啪啪打脸,这回,轮到的是叶孤云。 刚好来到门外的他完完整整地听完了这句对白,顿时笑了,径自大步走入,扬声说道:“可惜啊,你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pS:查了下大纲,接下来会有大段大段的侦查推理戏份,现在回看,却觉得特别冗长拖沓,然而这些剧情是直接导引至推倒女主的阶段小高氵朝的,不太好删,呃,该怎么办...... 第二一九章 强硬 “瑟曼!我只再重复一遍!要是得不到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就等着我带兵攻入新月城吧!” “可惜啊,你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先后响起的两句话,前者嚣张霸道,后者冷厉讥诮,一者威胁,一者反斥,一前一后,相映成“趣”。 根本不必提醒,会议室内的所有人立刻都知道马上就会有好戏上演,顿时精神一振,萎靡尽去,纷纷转过头看向目光已交汇在一起碰撞出连串火花的两个顶级强者,不想错过一帧。 果其不然,好戏立即上演。 抱起手,斜着眼,费雷拉轻蔑的一哼,说道:“我道是谁......” 然才开口就被叶孤云冷冷地堵住—— “你道是谁都没有用!蠢货,只管静静听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费雷拉立即暴怒,扬手一指:“你......” 却又被堵住—— “没什么你你我我的,我们俩可不是很熟!啊,倒是和你的老婆更熟悉些~!” 费雷拉被狠狠噎住,脸更是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又想起了那个牵扯不清的“从内到外”,为了这事,他发了脾气,然而阿贝拉发了个更大的脾气,到这会儿还生着气呢!一念至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向叶孤云的眼神,简直就是要将他吃进肚子。 叶孤云完全不以为意,快步走入会议室里头,随便找了个位置,拉开椅子,径直坐下,然后,微笑着,好整以暇地看向费雷拉和小费米恩:“好啦,废话不多说!你们不是要交代吗?来,我给你们一个!” 一直很沉得住气的小费米恩闻言立即挑了挑眉,以那副一贯让人难受的阴沉腔调,说道:“甚好!愿闻其详!” 叶孤云当即敛去微笑,以一副香港警匪片里警察陈述案情的公式化语调说道:“很明显!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连环谋杀,凶手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集团,他们在同一时间以相近的方式残忍杀害了贝罗军士和另外四名共和国公民,杀人动机等一系列案情细节暂时未明,有待进一步调查,其中,凶手与死者之间、死者与死者之间的相互联系,是否关涉到个人恩怨,抑或利益之争,等几个问题值得重点关注。”他一摊手,“好了,就这样。” 噗哧~当场有人笑出来,一瞧,是弗兰克,当然更多的人其实是在强忍笑意,呵,煞是辛苦。 小费米恩自然没有笑,他的脸霎时间黑得像锅底:“萨菲厄斯先生,不要再胡闹了!我们要的交代,不是这种交代!” 费雷拉更是一拍桌子,瞠目怒喝:“这他x的什么狗屁‘交代’!你当我们都是白痴吗?” 强者一怒,众皆畏威,费雷拉的盛怒一直有着足够震撼的威慑力,刚才还在窃笑的大部分人顿时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透。 叶孤云却报以冷笑:“很好,原来你们还晓得自己不是白痴啊~!”他也一拍桌子,瞠目怒喝,“那一个个就少在这里装蒜!” 他一分不让地和费雷拉对视着,眼神如刀,声若寒冰,“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呵,浅陋得门下小吏都瞒不住!这是阴谋,挑拨新月城自治领和西陲第一国防军以及普兰特郡的阴谋!我能看得清楚,你能看得清楚,在座诸位都能看得清楚!” 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目光慢慢的在费雷拉和小费米恩身上流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人因着各自的不可言说的考量在装傻充愣。很好!既如此,我们也只好尽力奉陪。你们愿意装作白痴,那么我们便只以糊弄白痴的表面功夫来搪塞,什么时候你们找回了智商,我们再来谈些有智商的东西......” “这叫对等。” “你们不是白痴,但也别将我们当作是白痴,大家都是老狐狸,谁也别想在谁的面前耍花招,徒劳无功,止增笑耳!” “如果你们是真心想要解决问题的,就请先正视那摆在面前的真相!如果你们只是在借题发挥乘机发难,就别怪我们以各种手段狠辣以对!” 一席话落,众皆寂静。 有的是感觉找到了主心骨,有的则是慑于其中所传达的鲜明的态度,强硬,针锋相对的强硬,不加掩饰的强硬。 但费雷拉显然不是强硬言语能够压服的,愈是强硬只会让他愈加暴怒,他吼道:“狠辣?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如何狠辣!”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回道:“会的,马上。” 终归是身为文官(政客)的小费米恩要比费雷拉冷静得多,他在底下扯了扯后者的衣角,以作提醒,同时,抬起头,看向叶孤云,目光平稳语调严肃地说:“好吧,正视真相。姑且当作是一个阴谋,但又如何?萨菲厄斯先生,四名来自于普兰特郡的共和国公民在贵地死亡,不是莫须有的一个阴谋的结论就能够交代的!” 费雷拉当下也醒悟过来,连忙接上:“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你他x的可别装糊涂,现在是一名西陲第一国防军的高级将领死在了新月城!这是一起政治事故!不是一个虚头巴脑的阴谋的结论能够打发的!我就问你,事故的责任,谁付?” 叶孤云哼了一声,淡定地回道:“自然是由阴谋的主使,以及杀人的凶手负责。” 费雷拉怒而讽道:“嗬~~!我算见识了!你的意思是新月城完全不用付任何责任是吧?无耻!这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撇清!” “撇清?不需要。”神色不变,叶孤云照旧淡定地回道,“你说,事件中,我们有做错过什么吗?我们需要为哪个过失负责?” 费雷拉不由一窒,以他的头脑,骤然之间还真找不出事件中新月城方面的直接责任。 暴乱?从发现暴乱,到调集兵马,再到镇压暴乱,及最后的收尾善后,全程反应快速计划周密行动果断执行力出众,新月城方面的表现可谓无可指摘,当得起再多的赞美。说实在的,费雷拉不认为有很多城市能够做到同样的表现。 至于刺杀,那更是无法预料的偶发事件,如何也赖不到新月城的头上——难道怪他们没有给身为传奇位阶强者的贝罗安排安保?笑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灵,突然间,费雷拉抓到了一道灵光,梗着脖子,当即喝道:“管治责任!若不是你们管治失当,民怨沸腾,又怎会诱发这次暴乱?没有暴乱......” “停、停!”叶孤云一把从中打断,“你不会不知道,这次暴乱的参与者全是来自外地的冒险者吧?好吧,我知道你又会纠结为什么新月城里会有这么多冒险者,但这真不是重点,如果我告诉你,连这次暴乱都是阴谋的一部分呢?” 费雷拉勃然怒斥:“你他x的不过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脱到所谓的阴谋者的身上!” 叶孤云一摊手:“难道事实不是如此么?” 费雷拉气极而笑,一拍桌子,说道:“好!你总说阴谋,那你他x的就给我把这个阴谋的细节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主使者是谁?执行者又是谁?过程是怎么回事?目的是什么?为何偏偏选中了贝罗作为刺杀对象?” “很高兴你终于想起了这些真正的重点,而不是继续乱发脾气强行追究责任,”叶孤云冷冷地讽刺道,“瞧,现在离事件结束只不过才过去了几个小时,正常来说,难道不应该在搜寻线索还原事件追缉凶手为死者伸张的过程中吗?为什么现在已经开始在追究责任了?会不会太着急了点?会不会太无情了点?你就是这样对待才刚刚遇害的得力部下的吗?‘备受拥戴’的费雷拉将军?” 费雷拉当即被挤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叶孤云又说:“同样的,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暂时未能将这起阴谋详细厘清,这需要一个过程,我们正在努力之中,所以诸位且耐心等待,一有结果我们就会在第一时间给予告知......好了,就这样吧。” “慢着!”一直冷眼旁观叶孤云戏弄费雷拉的小费米恩突然插话,“不知道新月城方面准备如何调查这起...呵,‘阴谋’?” 相比起费雷拉,小费米恩的目的纯粹得多,前者还有几分为心腹爪牙讨回公道的强烈意欲,而后者则单纯只是在借题发挥制造麻烦。几名低贱流民的死亡,又怎么值得他高贵的使团长小费米恩义愤填膺抗争不休?哪怕他们都是其亲自安排的冀望能有所作用的钉子。 也正因为死的全是他的钉子,他才会对所谓的阴谋嗤之以鼻——是的,也许确实存在着阴谋,但也一定少不了你们的乘机加害排除异己! 当然,阴谋也好,排除异己也罢,对小费米恩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出现的这个大肆发难的机会,他告诉自己务必紧紧抓住,他誓要让这个无比恶心的独裁政权推入深渊! 看了对方一眼,叶孤云回道:“这个嘛,我们自有办法,就毋需阁下多加费心了。” 小费米恩也不理会,直接又道:“你们是准备独力调查?” 叶孤云道:“自然。” “我不同意!”小费米恩立即特别坚决地否定道,“死者之中有四名来自于普兰特郡的共和国公民,于情于理,我们普兰特郡参访团都无法袖手旁观!我强烈要求一同参与到调查之中,而不能任由你们独力调查!我要求组织起一个联合调查团,我们参访团的人将加入其中,既为了提供协助,也为了做出监督,监督着调查中的每一个步骤,以确保没有任何欺瞒和包庇,好让几位不幸的受害者得到一个真正的公道!” 协助?监督?呵呵! 你他喵的就直说是想要阻挠和破坏吧! 叶孤云敢保证,有了普兰特郡方面的人员的“协助”和“监督”,这起调查将永远不会有结果!最后便只能由新月城背上那无处安放的黑锅,然后......哼哼。 但是,还没完呢!得到了提醒,费雷拉也跟着窜动起来,怒哼一声,他喝道:“没错!我们理当也参与调查!尤其是贝罗还是我西陲第一国防军的将士!不过!才不要参与什么联合调查团呐!我信不过你们的态度,也忍受不了你们的无能!我们西陲第一国防军将组织自己的调查团,独立进行调查,我们将亲自为受害的同袍找回公道!” 得了,以你们的身份和立场,还能指望会对新月城有所怜惜?任由你们自行组团独立调察,整个新月城还不得被你们闹翻天?一通胡搞硬搞下去,都不知道会制造出多少严刑拷打冤假错案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反正最后留下的只会是一个乌烟瘴气人心尽失秩序混乱元气大伤的新月城...... 必须不能由他胡来! 点点头,敲着桌面,睁开了刚才还在闭目聆听的双眼,叶孤云冷冷一笑,说道:“都说完了?很好,都听到了。然后,不准。就这样。” “不准?哈!哈!哈哈哈哈!”费雷拉恶意满满的大笑了几声,“看来你还不太搞得清楚状况呐!” 他腾身而起,兜口兜面地指着叶孤云:“听着,这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只是在告知我们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会因你们的任何看法而改变!而只会依照我们自己的意志得到坚决落实!也就是说,调查团,我们是派定了的!无论你们准许还是不准许!蠢货,明白了吗?” 如此威吓,凛然可畏,至少一部分人已被吓得暗暗咽着口水。然而正面抵受的叶孤云只是在笑着,讥诮的笑,看向费雷拉的眼神又是后者最为讨厌的那种看白痴的眼神。摇摇头,叹口气,他以一种怜悯的语调对已到忍耐极限的费雷拉说:“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 又看向小费米恩:“还有你。” “你们好像都忘了,这里到底是谁的主场。” 他站起身,拍拍手,招呼会议室里的众人:“好啦好啦,大半夜的,就不要挤在这屋子里排排坐干瞪眼啦!散吧散吧,该睡觉的睡觉,该办事的办事,都滚蛋!然后......”他回头看向困惑且阴郁的另外两人,笑了笑,朝门外招呼,“列特,进来!带两位贵客前去歇息!好好歇息!一觉醒来,天下大白!——嘿,列特,你可得给我警醒点,务必好生招待,最要紧的是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看死啰!可不能让贵客们收到任何打扰!明白吗?” 早已守在门前的列特依言入内,听着叶孤云的话语,便油然而生一股想笑的冲动,只得强忍,勉强肃声应道:“是!”又走到费雷拉和小费米恩身前,躬身肃客,“两位,请!” 费雷拉理都没理列特,瞪着叶孤云,怒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叶孤云一副“你智商太低咱们无法交流”的欠揍表情,“你们......要被软禁啦~!” 第二二零章 软禁 “你们......要被软禁啦~!” 听到这话语,感受其强调,看到那表情,没说的,费雷拉心头登时胀满揍人的冲动——好吧,其实今晚一直都有揍人的冲动,只是此刻特别强烈。 但他还是选择将其忍住。 狞笑着,他看向叶孤云,又看向大公爵,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知道。”叶孤云轻松地答道,“意味着我们将能按照自己的步调从容自若不受掣肘地完成对整个事件的调查,理清阴谋的始末,揪出幕后的主使,逮捕谋杀的元凶,惩治所有的罪恶,不冤枉一个人,也不放过一个人,让真相得到大白,让正义得到伸张,让死者得到宽慰,以及,呵,挡住所有泼往我们身上的污水,避免一切潜在的对这个城市的伤害......” “哼!天真!”费雷拉勃然怒斥,“给我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你现在要软禁的是一名普兰特郡的使节团长和一名共和国的军团司令!不是你在街上随便抓到的阿猫阿狗!敢动我们,便等同造反!事件过后,你们就等着迎接来自共和国的惩治叛逆的狂风骤雨吧!” 像是特意地配合着解释,旁边的小费米恩阴恻恻地说:“包括但不限于,封锁道路,断绝商贸,断供物资,经济制裁,乃至大军压境......” “啊,好可怕喔~!”话是如此说,语调也还凑合,但看到叶孤云脸上依然满是轻松的表情,谁都知道这是一句恶意的调笑,“然而,放你们走,由得你们组织那啥联合调查团、独立调查团,进行那所谓的公正的、独立的调查,最后不还是得迎来这些?” 费雷拉和小费米恩俱都一愣。 叶孤云哂笑着摆摆手:“得了吧!别告诉我你们不会用尽手段百般构陷都要把这起事件办成叛逆大案,让共和国的平叛大军有个出动的借口,进而将新月城彻底倾覆,遂了你们这些民主斗士推翻独裁宣扬民主的夙愿,成就你们两个权力狂魔的功业和美名!” “都别装了!撤下你们那副义正辞严的面孔!我说过的,都是老狐狸,谁也别想在谁面前耍花招。” “你们那点心思,能瞒过谁?” 叶孤云冷笑着看着脸色铁青胸怀剧烈起伏的两人:“也许别人大多会选择与你们好生周旋,尽量避免让你们抓住把柄找到借口导致大军压境刀兵相向,呵,尽管得到的结果大抵是不死也要重伤,但他们还是觉得能够接受......然而,那不是我的风格啊!” 他指了指自己,“我这人,比较疯狂,阴狠,恣睢,小心眼吃不得亏,还耐性有限,叫我耐着性子和你们来回周旋,恕我实在是办不到咯!遇到类似的情况,我总习惯翻桌子,不玩了!我才不要像孙子一样陪你们玩这种注定要吃亏的游戏呢!” “现在,就是在翻桌子!反正结果总是近似的,被扣上一顶或轻或重的造反的帽子然后迎来共和国的制裁乃至是平叛大军,那么,我们为何还要放不怀好意的你们到城里瞎捣乱闹翻天?都能理解吧?所以,两位,好好地,乖乖地待着吧!尽管放心,虽然是软禁,但好酒好菜肯定是少不了你们的!” 一片缄默,唯余两道粗重的喘息。 小费米恩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想到过好几种剧本,却总没想到对方竟会撕破脸翻桌子,于是一直期盼的这个能够大展拳脚的舞台被蛮横地推倒了,准备好的一套套设计方案全然没了用武之地,而事情发生之后满心欢喜大为兴奋卯足劲搜肠刮肚精心构思了一切的自己,则滑稽得像个小丑...... 好恨啊!偏偏还无力反抗...... 不过,旁边的费雷拉倒是有反抗的能力,而且也不必他加以撺掇,已奋起反抗。 此时,费雷拉的右手已按上了悬于腰间的神器“金芒”的剑柄,他阴沉着脸,盯着叶孤云,无比阴寒地说道:“哼!软禁我?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小费米恩满怀期待地看向叶孤云,希望能在其脸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些反应,只是,他失望了,他看到一抹讥诮的笑意。 “所以说嘛,你们才是真正的‘还不太搞得清楚状况’,你们对主场优势的理解还不够深刻,你们也愚蠢地以为我会和你们一样的愚蠢......”叶孤云凑到费雷拉面前,轻笑道,“你觉得我们会愚蠢到毫无准备的就和你们撕破脸翻桌子吗?” “你......”费雷拉脸色大变,显然已意识到什么。 叶孤云转身大叫:“弗兰克!替两位详细介绍一下他们还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弗兰克一愣,然后连忙道:“是这样的。因为今夜暴乱之情况尚未明朗,为防意外,我们已命城卫军将各个参访团的驻地重重‘保护’起来,以确保每一名参访团的成员的安全不受到任何威胁!此外,费雷拉将军带来的七十八位西陲第一国防军的将士则被‘请’到新月骑士团的营地之中,既为保护,也为防止误会。其中,布莱默将军、德欧兰将军以及雅思敏将军却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委屈一下,不得不‘暂居’在爱希伦城堡的地下监牢之中,当然,他们的安全也将得到新月骑士团的全力保护......” 每听一则,两人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听到最后一句,费雷拉更是登时爆炸:“可恶!你们有什么理由将布莱默他们送入监牢!你们怎么能如此羞辱堂堂的共和国将领!” 叶孤云不由“纳闷”:“为什么你还会纠结这种傻问题?你自己都要被我们软禁了,再监禁你的几名爱捣乱的部下不是再合理不过了?不过嘛......”他坏笑起来,“你要理由,我还真可以给你一个合理的理由。” “你的三位部下,连同死去的贝罗,被证实参与到一宗谋杀案中,谋杀的正是我这名新月城首席顾问以及......”叶孤云转头望向大公爵,“嘿,公爵大人,我现在应该算是贵族了吧?” 大公爵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含笑答道:“只要你想,你现在就可以是公爵以下的任何爵位!存在着限制也是因为身为公爵的我只能够册封这些了啊~!” 叶孤云拱手一笑:“啊,谢了!”又转过头,看向费雷拉,“听到了吧?谋杀官员和贵族!多大的罪啊!在新月城的法律里,足够让他们牢底坐穿,乃至......”他抬手往脖子上横向一抹,“砍头~!哦对了,这个世界好像不流行斩邢,但换作绞刑也没差啦~!” 看到费雷拉握着剑柄的手已然指节发白,叶孤云笑得更欢了:“愤怒?不甘?仍想奋力一搏?那我只好告诉你更多的残酷的东西来让你死心咯~!” “没错!你是费雷拉·柯迪兹,‘黄金闪电’,屠龙者之榜前十,大陆顶级强者!强大的你大可以依靠一身超凡的武技和‘金芒’的神器之威杀出城堡,救出你的部下,重整态势与我等决一死战或是别的......但是,不妨想想你那,呃,身材火辣的老婆,她现在大概已被请到我家做客了吧?” 费雷拉双眼霎时赤红,狂声暴喝:“你敢碰她分毫我就让你碎尸万段!” “别~别~别~!别这样~!”叶孤云嬉笑以对,“你这样说会让我们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大恶棍呐~!不是这样滴!我们可绅士了,只是礼貌地请阿贝拉去做客而已,才不会对她怎样。而且,放心,她很快便会被送回到你的身边,当然,前提是你得乖乖地走进软禁之所......” “你无耻!”费雷拉赤着目狠狠地粗喘着,非如此根本无法稍稍疏泄盈满于胸的怒火。 “无耻吗?不觉得欸!”叶孤云摊了摊手,“你们决定借题发挥捣乱甚至颠覆新月城时大概也不会想起这个词吧?” 笑了笑,他又说:“还没完呐~!为了防止你这位大名鼎鼎的‘黄金闪电’从中脱逃,我们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特别的软禁之所。知道是哪里吗?嘿嘿,是塔,法师塔,奥斯玛大法师的法师塔!——嗨!奥斯玛先生,听到了吗?听到的话给我吱一声~!” 奥斯玛大法师的声音立即从弗兰克的身上响起:“混蛋!不要像叫宠物的样子!我可不是你的宠物!” 叶孤云挤着眉掏了掏耳朵,接着再说道:“听见了吧?明白了吧?意思是,你们将被软禁在一座大法师的法师塔中!其中意味,呵,都懂的。当然,有信心的话,不妨亲自试试,看看能否从中逃脱。如果你真能逃脱的话——也没什么啦,我只会揪光奥斯玛那老家伙的胡子,臊死那个名不副实的大水货!” “你休想!”奥斯玛大法师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耸了耸肩,叶孤云继续对费雷拉说:“其实啊,种种手段,都不过是为了省事为了保险而不是绝有必要,别以为没了这些手段我们就对付不了你......” 他抬起了右掌。 “你真以为单凭个人之力就能够冲出这座城堡?” 他将右掌按下,按往桌上,老套路,按出一个清晰、齐整、又深刻的掌印。 “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徒手就将你的四名传奇等级的凶悍部下打败的顶尖强者......” 他又打了个响指。 “奥斯玛先生,在吗?——以及一位资历深厚造诣也很深厚的大法师......” 他再次看向脸色已不能再坏的费莱拉,紧盯后者的双眼,微微笑着。 “真打起来,我敢保证,你甚至不能走出这个会议室的门口。” 语毕,转身就走,走向门外——装完逼就跑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瘾啦~~! 走到门口,又听到费雷拉纯粹是维护尊严的最后一句狠话:“今日之耻,必将十倍奉还!我发誓,回返之后,我一定会亲自带着军队再次前来,攻入城中,将你们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叶孤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故作诧异地讽道:“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能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摇摇头,冷笑道,“你就期盼着事情最终能够妥善解决吧!否则......要不你就得充当以作要挟的人质被软禁到底,要不你就得被砍掉脑袋用以祭旗......” “独独不会有重获自由......” “难道你以为真的到了毫无转圜余地必须兵戎相见的时候我们还能表现出‘圣人’般的慷慨放你自由?” 他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自由,某些时候,它很奢侈......” “现在的你,已无力交换......” ...... 路上。 弗兰克疾步追至叶孤云身边,问道:“叶,你真的准备把那费雷拉关到死啊?” 叶孤云看了对方一眼,答道:“你也未免太悲观了吧?这不是默认了事情已无法妥善解决了吗?嘿,积极点,事情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和幕后黑手斗个痛快,直至战而胜之!” 弗兰克撇嘴道:“然而你的那个‘妥善解决’的标准也未免太高了点......真能做到像事情没有发生过那样吗?” “做不做得到,努力过才知道。” “呃,好空泛的回答......” 摇摇头,叶孤云说:“我只给你解释软禁之事。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有必要。有什么必要?这就是关键......”顿了顿,他又说,“我们不是为了软禁而软禁,我们的目的不在于折辱对手出口气,而是在于,要避免那两个心怀不轨的混蛋干扰我们的调查,更要避免他们可以预见的胡作非为对新月城造成进一步伤害......” “这两点很重要!我们必须甩掉那两个严重拖后腿的沉重包袱,才能轻装上阵全心全力地和那个神通广大诡秘莫测的幕后黑手交战!不然,便等同于两面作战,很容易便陷于腹背受敌顾此失彼的窘境,此乃大忌,固不足取也。另外,暴乱之后的新月城,已经容不得这两群恶棍的肆意折腾了......” 他们身后,大公爵和沙隆巴斯相并而行。 沙隆巴斯突然说道:“瑟曼,我真佩服你,敢于做这么决绝的决定。” 大公爵回道:“决绝?是因为萨菲厄斯吗?” “是啊,你看看他的做法,啧啧......”沙隆巴斯摇了摇头,“我承认萨菲厄斯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但你这样撒手不管让他全权处理此事,会不会有点过呢?” 大公爵沉默了,过了几秒,他再说道:“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采取这种激烈的做法,我只会采取你大概也能猜到的那些做法......” 沙隆巴斯撇了撇嘴:“啊,退避忍让,寻求妥协,特别窝囊,像鹌鹑,也像乌龟~!也不稀奇,也不能苛责,这是每一个还存留于共和国的贵族遇事之时的普遍做法嘛!” “你这家伙......”大公爵笑着摇摇头,“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了决定吗?” “为何?” “因为我听到了萨菲厄斯通过罗契传达的一句话......”大公爵看向前方某人的背影,神色复杂,“‘你不厌么?该换个活法了!’......” 第二二一章 抽丝剥茧:寻踪觅源 罗迪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有一天能像宾客一样被正式邀请,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走入这座雄伟高峻守备森严象征着权力和地位代表着领主的尊严的爱希伦城堡。 这让他有种不枉此生死而无憾的感动,尤其是当他发现还能安然地端坐在大公爵那富有格调的书房中,享受着侍女送上来的香茗,和坐在对面的那个一脸漆黑的守备官隆冬干瞪眼的时候。 可不是么?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流氓头子!再想想平日里出入此地的都是些什么人?大公爵、高官、贵族......都是体面人!自己竟然能够和这些人共坐一室...... 这是跟对了老大了啊! 感动!感激!感恩于怀! 哪怕他知道此行其实不过是前来接受质询甚至是责难...... 为了此行,他还对自己做了一番精心的打扮。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戴上一个雅致的领结,胸前口袋上别上一个精致的怀表,梳一个最好的发型,蹬一双优雅的皮鞋,哦,还有,喷上那美妙至极的名叫“古龙水”的男士香水。 必须声明的是,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在“苏珊娜的秘密”里购买的,标签齐全,货真价实,可花了不少钱呐!当然,花钱不是问题,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能让那可敬的主人感到满意,只要能讨好他,让他能感到满意——咦?来了!是什么表情?眼神一怔,随即唇角上翘,笑意难掩。嘿嘿,心情不错嘛!成功了!送上了一个舒心周到的马屁~! 然后—— 咳咳,好啦,前面所说的全是屁话。咱是谁?罗迪克!新月城的地下之王!又怎会如此浅薄?如此鄙陋?如此谄媚?如此窝囊?如此不要脸?如此......咳咳,够了啊!再说咱就要动粗了啊! “嘿!萨菲厄斯,你确定这家伙就是你们新月城最大的流氓头子?”一边走来,提亚戈一边掩着嘴怪笑着向叶孤云说道。 “嗯?有什么问题?” “扑哧~!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已!爱穿正装的流氓头子,而且是大半夜的还一丝不苟的穿着一身正装的流氓头子......嘻嘻,这不是有病么?抱歉,我忍不住了~!” “......我懂你的意思,他确实是个古怪的家伙,想笑就笑吧。” 尽皆落座。 都是小字辈,罗契、弗兰克乃至薇丝,顶多再加上个直接关涉此事的守备官隆冬,当然还有协助调查的罗迪克,最后还有声称乐意提供协助但更像是前来看热闹的外宾提亚戈。 大公爵并不在此,连同他的那帮老伙计。他们都分别前往统筹处理暴乱之后方方面面的善后事宜,唯独不在此间。这是打定主意要完完全全抽身事外了啊!由此看来,大公爵是真的决意要让年轻人们全权负责应对此次阴谋了。 并无啰嗦,直入正题。 叶孤云开口便问:“隆东先生,还有罗迪克,怎么搞的?为什么会突然爆发了如此一场规模庞大的暴乱?你们不是在严密监控着新月城的吗?为什么没能作出警示?乃至是,为什么没能发现任何迹象?” 隆东和罗迪克对视一眼——守备官和流氓头子默契对视,唔,多少显得有些荒诞——见到罗迪克一个“你先请”的手势,隆东便率先回答,只是他的回答没什么实质内容。 “抱歉,萨菲厄斯先生,这确实是我的失职,是我监控不力,防备不周,大意疏忽......”隆东在道歉,诚恳真挚,绝无推诿,便是那张漆黑如墨的脸庞也掩盖不重浓重的愧疚之色。 但这不是叶孤云想要的,他又看向罗迪克。后者脸色一正,连忙答道:“这个......主人啊,实在是属下无能为力啊~!这场暴乱,从生成到酝酿到最后爆发,只在一两日内,才察觉到些许迹象,都没来得及仔细甄别,它便——bomb~!炸了!太快了!毫无预兆!措手不及!无从预测,也无从防备!” 叶孤云摇摇头,说道:“怎么都在道歉?嘿,这不是在追究责任,而是想让你们讲讲这场暴乱的突然性......好吧,罗迪克总算还带到了一点,这是一场在一两日内迅速爆发的暴乱,呵呵,你说其中没有人搞鬼我还真不信了!接下来,谈谈暴乱本身吧!大打出手的这两帮人,还是先前已惹来麻烦不断的那两帮人?” 隆冬点头:“是的。” 叶孤云看向他,又看向罗契:“他们的头目不是都被你们抓入大牢了么?” “呃,不能说是头目啦,只能说是源头、中心......”罗契答道,“矛盾的源头,各自阵营的中心......然而,围绕着这两个中心的,也只是他们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对手的仇人,对手的仇人的朋友等等,作为中心的他们并不对其阵营有着领导作用,更不要说压制......” “也就是说,没了他们,底下的人,该打还是会打......” 说到这里,罗契的语气里已经满是苦涩,在座诸人,他一定是最为事件感到悔恨和愧疚的一个——若是自己能及早醒悟这根本的一点,就不会天真的以为拔除了两个祸首就能彻底避免祸乱的产生。 旁边,隆冬已接着解说:“至于今晚,两边的领头者当然都已换成了另外的具有威望的角色,一边是已经死去的那个乔巴,另一边是一个叫巴克莱的佣兵团团长。” 叶孤云不由皱眉:「巴克莱?这名字怎的这般耳熟?呃......是在丘陵区碰到过的那个“傻鸟”吗?是他么?不会吧?这么巧?」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于是他又问:“这回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打起来?还打得这般大......”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启动毒舌大肆挖苦,“呵,瞧瞧他们分别都动员了多少人了?几百人应该有了吧?几百名冒险者!好大的手笔!还各种算计,连环埋伏,奇谋不断,看得我眼花缭乱啊~!” 意思是:那么大的阵仗,你们竟然没有收到一点风? 隆冬不由再次面色一惭,然而这个问题他还是答不上来,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抱歉,尚未得悉,还在追查。” 也不怪他,距离事件结束也才过去了几个小时,别说城卫军身兼多职诸事繁忙了,便是第一时间全力投入调查,这么点时间怕也难以查出太多准确的有用的信息。 看到隆冬吃瘪,罗迪克一阵暗爽,摸了摸胡子,他嘿嘿一笑:“还是让我来吧~!”顿了顿,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才开始说,“还是和人命有关!短短的一天时间内,两边都出现了大量的人命伤亡,乔巴一方有好几支佣兵团队被全员覆灭,而巴克莱一方死的人甚至更多,只不过分散到各支队伍之中。总之,双方都认为是对方干的,急了眼,上了头,要报仇,一冲动,便有了今晚的这场恶战咯~!——欸!不要这样看着我喔!不是我隐瞒不报,实在是事后回想再加上多方求证才串起那些零碎的线索。不过嘛~!我得说,若论调查求证,我们这些流氓啊,确实要比城卫军快上许多的啦~~!” 一串白眼。然后众人也随之开始议论起来。 弗兰克愣愣的说:“原来,‘复仇者联盟’不只是一边的啊?两边都是......” 提亚戈说道:“我已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弗兰克瞬间醒觉怼了一句:“废话!否则哪会平白无事死上一堆的人?” 提亚戈一时无言,只得忿忿地回了一句“切!” 罗契突然又问:“那些人都是死于刺杀?” 罗迪克立即竖起拇指,哈哈一笑:“不愧是大公子,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唔,这么说吧,我认为,是的,那些人都是死于刺杀。” 罗契不由皱眉:“你认为?” “毕竟我没法得到第一手的讯息~!”罗迪克摊了摊手,“但是,综合所有的从各个消息源处得到的讯息,我的结论便是这个。”顿了顿,又道,“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死者,都是一些有过各种黑历史名声不太好的狠人,同时都与敌对阵营有过深重的仇怨,他们被人以各种手段谋杀,遗留的痕迹不多,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但全都将施害者指向敌对阵营......哈哈哈~!想来你们已经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罗契抹了把脸,痛苦地慨叹起来:“不是意外!不是巧合!是阴谋!从头到尾,都他喵的是阴谋!这是有人在故意挑动并引爆那两帮人的矛盾,让他们在城里争斗起来,像战争般的争斗!而挑拨者......不是谁,正是指使刺杀贝罗和几个倒霉蛋刺头的那个幕后黑手!” “串起来了,全串起来了......”提亚戈怔怔地叹道,“但这幕后黑手也太可怕了吧......” 弗拉克下意识地接话道:“还好我们毕竟已经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 提亚戈连忙发问:“是谁?”不仅是提亚戈,叶孤云之外的所有人也全都同时看向了弗兰克。 弗兰克挠了挠头,答道:“呃,是选民女士......”接着他便将先前和叶孤云讨论所得的那个推断说出来。 然后,一片缄默。 选民女士,无疑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直面的强大敌人,骤然听闻她此时很可能已经在新月城中,潜伏在自己周围,暗中策划着一起又一起针对己方的狠辣阴谋,作为当事方,很难不为之心神撼动胆战心惊,特别是罗契,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看到气氛不妙,弗兰克急忙尝试缓和:“呃,这只是推断,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作不得准......” 然而他的话被打断了:“哎,我能确定。” 众人看去,是罗迪克。 “wow~!压力好大~!”罗迪克嬉笑着耸了耸肩,感受到众人顿时变冷的眼神,连忙收起表情,开始解释,“是这样的,前些天,我才见过选民女士的追随者桑比,就在我的老巢里,他来拜访我,试图重新拉拢我,”他看向叶孤云和罗契兄弟,“你们都知道的,因为上次之事......显然,我坚决地拒绝了!现在我的主人只有一个!就是强大而且睿智的萨菲厄斯阁下~!” 送上一个足够肉麻的马屁之后,顿了顿,他又说:“既然服侍于身旁的追随者都已出现在新月城,那么我想选民女士的到来也应该是大概率事件了吧?” 罗契瞬即怒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点报告啊!” “这种敏感的事情,随便道来,万一牵扯不清,岂不徒惹麻烦?再说了......”罗迪克一摊手,“我是萨菲厄斯阁下的仆人,而不是爱希伦家族的,我没有义务服务于你~!” 罗契被顶得说不出话来,而提亚戈则一撇嘴:“好生硬的挑拨啊。” “比起那位神祇一般强大的选民女士,我的这点挑拨手段当然是不够看的了!”罗迪克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看她都挑拨了谁?首先是两大冒险者团体,略施小计便让他们热血上脑不顾一切一根筋地非要浴血死斗;然后是新月城和西陲第一国防军以及普兰特郡,随便几条人命便让你们不得不卸去假面相互争斗......”他朝罗契挤挤眼,“嘿嘿,他们一定已经开始借题发挥了吧?你们也一定开始为之深深烦恼了吧?” 罗契不由和弗兰克以及提亚戈都对视了一眼,同时失笑。罗迪克的这句酸话显然没能说到点子上,他不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哼了一声,罗契略带得意地回应道:“不劳费心,那个深深的烦恼已经被我们彻底解决了!” 罗契的话语当然带着十分的真实,由不得罗迪克不信,他当即大讶:“解决了?噢,了不起!虽然我真的非常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一直没有发言的薇丝突然说道:“我有疑问。” 所有人顿时全部看向了她。 第二二二章 抽丝剥茧·终 此时,一直没有发言的薇丝突然说道:“我有疑问。” 所有人顿时全部看向了她。 面无表情地,她说道:“你们不觉得,煽动暴乱和连环刺杀这两件事其实是很不相干的吗?它们之间并没有多么紧密的逻辑关系。不是互为因果,也没有明显的递进关系。不是说制造了暴乱才有条件进行刺杀,反之亦然;也不是说只有在暴乱之中才能够大幅度提高刺杀成功率......强行将此两者搭在一起,难道不显得非常突兀吗?” 弗兰克忽而叫道:“而且,事实上,贝罗等人、列特等人、还有我们四个,出现在暴乱现场也只是个巧合!至于贝罗和列特事前的那一场决斗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薇丝点了点头,环视一周,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说选民女士就是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幕后黑手,那么她的行为也未免太过荒诞太过怪异了!完全无法理解!瞧,按照你们的推论,她竟是连刺杀目标的一次偶然行程都能够预算在内!然而,神机妙算的她,偏偏安排了如此两个别扭的、突兀的、搭不到一起的阴谋,难道,这不是非常矛盾的吗?” “还有,以其立场,选民女士有什么理由决意刺杀贝罗?挑拨西陲第一国防军和新月城激烈对抗?制造一个诬陷新月城造反的借口?呵,值得用一个传奇强者、高级将领的性命来换取这些么?” 话语既落,众皆思索。 未几,罗契开口说道:“薇丝,你可能小觑了选民女士那‘狡猾如狐,肆无忌惮’的名声了,为达目的,她没什么不敢做的。我敢保证,如果觉得有必要,她连费雷拉都敢谋算!别说只是其一个部下了......另外,她不是政客,也不是民主斗士,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共和国公民,平心而论,身份特殊地位超然的她没必要站在共和国的立场为其利益考虑太多......” “事实上,选民女士之所以会和我们激烈对立以及选择辅助卡尔夫阁下,也只是出于个人好恶,而并非是为了什么普世价值民主之辉......” 顿了顿,罗契接着说:“至于两个阴谋的突兀,从技术上来说,是能够解释得通的。两件事完全可以做到有前有后有条有理。首先,第一个计划,杀了人,栽了赃,挑起了两伙人的火拼,这就够了,她不需要知道两伙人在什么时候火拼在哪里火拼;然后,转入下一个计划,她的人立刻转移目标,他们盯上了贝罗,一直尾随,暗中窥伺,随时刺杀,那么也就无所谓能否掌握目标的偶然行程......” “而两者的集中爆发,是因为一个巧合而恰恰撞在了一起——谁都没想到贝罗等人偏偏踩上了那两伙人的火拼地点......”吁了口气,罗契又沉声说道,“把这两个阴谋视作相互独立的个体,而不要试图把它们串起来,也许就能解释它们之间的那股突兀感......” 薇丝皱眉想了想,接着说道:“但是,既然能把这两个阴谋视作相互独立的个体,那么它们为什么不能有各自的主使者?为什么这里面不能存在着两个幕手黑手?为什么非要认定是选民女士?——噢,我不是刻意在为她辩护,我只是单纯的对其中的疑点感到困惑而已。” 众人为之莞尔,笑过之后,又再思索,过了一小会儿,再有所得,这回是叶孤云。 “我还是倾向于认为,幕手黑手只有一个,就是那位选民女士。”他摩挲着下巴说道。 “为什么?”弗兰克立即便问,作为一个捧哏,他一向非常称职。 “虽然我们(新月城)就是那种最不受待见的讨厌鬼,恶形恶状,面目可憎,欠揍,有机会每个人都想踩上一脚,在周边如是,在整个国度也如是,但想来还是不至于可憎到平白无事都能惹来了两个出色的阴谋家同时对我们展开各种针对。呵,我们没那么高的存在感,别人也没那么闲。从概率学上说,这是小几率事件;通俗点,用运气来解释,难不成我们真的已倒霉透顶?” 众皆一笑,苦笑。 叶孤云又说:“我认为,刺杀贝罗之事,很可能只是临时起意之举。” “什么意思?”弗兰克又再一次出色的完成了捧哏的任务。 叶孤云开始解释:“重视敌人当然是应有之义,但也不要因为强调重视而把敌人想象的过分强大。还是那一点,时间。流民的抵达到现在,四天;参访团的抵达到现在,三天。时间真不多啊!我还是坚决地认为再出色的阴谋家也很难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铺陈出一整套精巧严密环环相扣的阴谋。” “搜集情报、提炼信息、作出决定、构思阴谋、筹集人手以及最终的付诸实施,都是要时间的!更何况,刺杀贝罗这种传奇等级的强者,本身就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说干就干的......” “正是因为‘高难度’、‘不能随随便便’,所以才更像是临时起意——原本并不在她的规划之中,只是在过程中遇到了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他敲了敲桌子,环视一周:“我认为,那位选民女士,一开始时,也许只是要策动那一场暴乱。事实上一场暴乱已经足够,既能直接给我们制造出一个大麻烦,又能让费雷拉和小费米恩获得借题发挥的机会——别说那两货会蠢到连这种机会都不懂得抓住啊~!” “然后,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巧合出现了,贝罗等人竟好巧不巧地撞在了两伙人火拼的场地上,先是和列特决斗了半场,接着又不得不陷于恶战惹得一身腥臊,再来便是,呵呵,围攻于我却反被我重伤!那么,一直在旁窥伺的她,看到了一个重伤的贝罗,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呢?” 又一次,歪打正着。 然而不明真相的众人一时之间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有点脑洞大开的推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怔的,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弗兰克,挠着头,皱着眉,他说了一句废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招来一片白眼,但也打开了话头。 薇丝直视着她的师傅,严肃地说道:“然而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断,主观的、凭空的、没有实据的、甚至是建立在推断上的推断!你是首先认定了选民女士就是唯一的幕后黑手,然后再为这个结论翻找理据和解释,这不客观,更不公正,我个人实在难以认同。另外......”下意识地她也敲了敲桌子,“你说刺杀是临时起意之举,那么,同时遇害的那几个刺头又怎么解释?他们总不能也是突然想到了才匆匆决定执行刺杀的吧?注意,是同时遇害!” 虽被猛烈质疑,叶孤云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想了想,他答道:“为什么我们非要将这两桩刺杀视作为一并的一起连环刺杀,而不能将其视作为独立的两个个案?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个疑点完全可以得到非常合理的解释:对那几个刺头的刺杀,其实同样早在那位选民女士的计划之中,唯独对贝罗的刺杀,才是临时起意的。” “而要达成同时遇害,对于能量巨大手眼通天的选民女士来说,实在是一件毫无难度的小事,只要稍微协调一下两边的刺客的步调便能做到。事实上,这种无从见证的暗杀,即便时间上差上个几分钟、一刻钟乃至半小时,我们也都只能认定为同时遇害了......” 再一次,歪打正着。 “当然,你会说,这又是一个建立在推断上的推断,满是臆测,毫无实据,说服力不足,”叶孤云自嘲地摊摊手,“对于这个,我是没法否认的啦。” 笑了笑,叶孤云再说道:“不过嘛,现在又不是要求立即结出定论,事实上也没可能办到,我们只是在讨论,讨论出几个最有可能的猜测,方便我们往真相展开追查而已。所有的这些猜测,都还需要我们付出努力去证实,或者排除......” “不管是我的一系列推断的正确与否,不管是两个阴谋是一体的还是独立的,不管幕后黑手是一个还是两个.....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我们去逐一查证。” “倒是有一点是已经能够大概证实的了!” 他指了指罗迪克,朝众人笑笑。 “看,证据在这,咱们的‘新月城的地下之王’已经替我们证实,选民女士此时很可能就在新月城中!怎么看,她都与此次阴谋脱不了干系。好吧,有了这个明确的头号嫌疑人,我们的调查行动至少已经变得简单许多,总归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茫无头绪只能四处乱撞......” “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努力了......” ...... 翌日正午,“跳舞的寒号鸟”旅馆,最豪华的那间客房内。 躺椅之上,海棠春睡。 蓬松的黑发,白皙的肌肤,微微翘起的嘴角,宁静纯洁的神情...... 很美好。 蓦地,紧闭的两排纤长黑亮的睫毛开始扑扇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终于,耐不住了,惺忪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又再开始焕发其魅惑神采,而这会儿却还带上了分外可爱的几分朦胧之色,勾人已极,实在犯规。 慵懒地挣起,揉了揉眼睛,再扬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丝质的被子顿时攀不住细滑的肌肤,唯有不甘地从身上滑落,展露出无限美好的上半身,骤眼便见,胸前的那一对形状完美的大白桃子正随着主人的动作荡漾出一阵阵惑乱的颤动,顶端的那两枚粉色樱桃兀自调皮地跳呀跳,浑然不知自己是多么的诱人犯罪...... 没错,有人在裸睡。 凯瑟琳喜欢睡觉,虽然身为神之选民拥有圣灵之体的她其实并不需要睡眠,但她就是乐意耗费时间于此,她认为安心睡眠就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她尤其喜欢那种蜷伏在床上裸裎着身体被柔顺光滑的丝绸被子贴合包覆的感觉,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她都会选择裸睡。 清醒过后,凯瑟琳又恢复了平时的干练和利落,也不耽搁,干脆地下了床,来到衣柜旁,开始着装,替肥硕圆翘的桃臀围上一条薄薄的蕾丝内裤,用柔软舒适的内衣将规模宏大的一对大白桃子安置好,再一件接着一件地穿上一身外衣...... 换作以前,她绝对不能想象自己竟能够如此“磨蹭”。大多数时候,啪,一声响指,招来一身法袍将娇躯包裹,便算更衣完毕。但现在,她却有心情站在魔法镜子之前,一件又一件地搭在身上,连番比对,直至组合出合意的搭配才肯穿上,其后,甚至还有工夫为自己细细地化上一个淡妆,每天如此,乐此不疲。 被改变了啊...... 真讨厌...... 梳洗完毕,容光焕发。看着等身的魔法镜子中绝美无俦的自己,凯瑟琳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离开房间,径往楼下走去。 一楼的餐馆冷清清的,全然不见了往日的嘈杂热闹,哪怕此时正当晌午,理应是一个繁忙的时分。寥寥的几人散布在各个角落,还都是旅馆的住客,外客竟是见不着了,想来是被昨晚的暴乱吓到了,轻易不敢出门。气氛很压抑,没什么言笑,侍女、酒保、厨子,一个个都小心翼翼,所有行止,分外拘谨,唯有旅馆老板还能不时地蹦出几句不满的嘟囔。 见状,凯瑟琳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外头的整座城市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氛围了—— 繁华的商业之都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冷清的死寂之城? pS:我知道,这两章一定是有够枯燥的,不知道后半截能否吸引一些眼球? 第二二三章 “是的,是我干的。” 梳洗完毕,容光焕发。看着等身的魔法镜子中绝美无俦的自己,凯瑟琳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离开房间,径往楼下走去。 一楼的餐馆冷清清的,全然不见了往日的嘈杂热闹,哪怕此时正当晌午,理应是一个繁忙的时分。寥寥的几人散布在各个角落,还都是旅馆的住客,外客竟是见不着了,想来是被昨晚的暴乱吓到了,轻易不敢出门。气氛很压抑,没什么言笑,侍女、酒保、厨子,一个个都小心翼翼,所有行止,分外拘谨,唯有旅馆老板还能不时地蹦出几句不满的嘟囔。 见状,凯瑟琳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外头的整座城市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氛围了—— 繁华的商业之都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冷清的死寂之城? 皱了皱眉,无言地穿过大堂,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点好酒食,兀自默默等待,是在等待桑比,等待他带来的最新最具体的消息。 桑比还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一个前来宣读安民告示的小吏。 告示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那种套路的官样文章,挑出几个能说的理由,冠冕地将昨晚的暴乱解释了一遍,之后便是再三表示已解决麻烦,尔等pi民不必惊慌只管照常过活云云。 凯瑟琳自是对其毫无兴趣,然而其他人却对其非常受用,小吏都还没走,他们便开始议论开来。 “好喽!这见鬼的暴乱终于过去啰!” “太好了!没想到能这么快!老实说,我都以为一定会有一段不知道多长的宵禁的日子!” “不愧是大公爵,一晚上就将麻烦搞定!” “哧!官府的话能信?他说搞定就一定搞定?我劝你们还是谨慎一定为好......” “嗨!你不了解,大公爵的信誉一向卓著,他说的话从来都有保证!这次我也愿意信他,我相信他不会说谎!他说搞定了就真的搞定了!” “对!我也信!” “我也一样!”...... “嗨!无端的被吓一顿,真他x的晦气!哎,你们说,那些人干嘛非要打生打死?好好做买卖赚钱钱不好么?” “啧!谁知道那班脑残是怎么想的?” “是滴是滴,那就一班脑残......” 凯瑟琳独坐角落,漠然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感受着餐馆内从压抑快速转变为热烈的氛围,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桑比终归也没让她久等,未有多久,便见他裹着寒风推门而入。依然是那副常用的人类男子的形象,餐馆内的客人大都认得这个分外英俊的“午夜女士的弟弟”,纷纷友好招呼,有的人甚至殷切地和他打听起外头的情况来。桑比只管含笑以对,应付过这些人,来到了凯瑟琳的对座。 坐下,边吃边谈,一个不被察觉的隔音法阵已经将桌子周围笼罩起来。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凯瑟琳淡淡的问。 “喏,如你所见。”桑比朝餐馆内努努嘴,“风平浪静,一如往常。” “初初的恐惧过后,发现没有进一步的异动,市民们便开始趋于冷静,再经过官吏的有效安抚,城内的局面便迅速稳定下来,就像完全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当然,在不算市民剧场那边的那个烂摊子的前提下。”桑比不住地往嘴里送着煎烤肉排,看起来很饿的样子,“不过,那边也在逐步收拾,没有阻滞,进度飞快。唔,必须衷心称赞一句,新月城方面的善后收尾和安抚民心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 挑了挑眉,凯瑟琳问道:“费雷拉和小费米恩没有出来作妖?” “没有。”桑比干脆地答道,“事实上城内没有任何一个西陲第一国防军或者普兰特参访团的人在活动。” 凯瑟琳闻言立刻蹙起了眉头:“奇怪!那两条疯狗怎么忍得住不出手制造点麻烦?他们就是再蠢也不至于连摆在眼前的借题发挥的机会都看不到吧?还是说,他们转性了?呵,疯狗会转性?” 桑比笑了笑:“你绝对想不到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凯瑟琳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别卖关子,快说!” 桑比脖子一缩,连忙答道:“啊!是的,奇怪!开始时我也是觉得特别奇怪,奇怪那两条疯狗竟然能够如此安分,大惑不解心痒难熬啊,所以我偷偷地潜入到各个参访团的驻地,最后甚至还潜入了城堡......” “以后不许再像这样擅自冒险!”凯瑟琳冷冷地责备了一句,然后再问,“发现了什么?” “你绝对会吃惊的!哎哟~!知道了!立即说!立即说......”桑比揉了揉被突然出现的法师之手揍痛的后脑勺,“费雷拉和小费米恩,都被软禁了!他们带来的部下,也全都被城卫军和新月骑士团包围封锁起来!” “瑟曼他疯了?!”饶是凯瑟琳一贯自诩冷静,这时也不由惊讶得睁圆了眼,但立刻她又猛烈摇头,“不!不对!这不是瑟曼的手笔!他永远都做不出这种大胆的决定!是他?是的!是他,只能是他!” 桑比摩挲着下巴:“他?萨菲厄斯吗?是哦,确实是他的风格——唉~!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也不看看城堡是什么地方,费尽力气了我也只能打探到大概的情况,没法弄清楚所有的细节。” 凯瑟琳也并无恼意,别过头,不再看那张被肉排糊了一嘴油的脸,兀自琢磨起来:“我们的对手下了一步好棋啊!” “是啊,你这一手的主要目的都被他一举阻绝了呢!”桑比一边对付肉排,一边随意地附和,“杀伐果断!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干脆利落!牛逼!” 凯瑟琳没好气地回道:“你是故意来惹我生气的吧?” “说实话而已,萨菲厄斯确实很牛逼......”桑比眨巴着眼看向对方,“我不明白,赞扬萨菲厄斯怎么就等于惹你生气了?” 凯瑟琳一怔,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说道:“游戏变得不好玩了呢......” 桑比翻了翻白眼,吐槽道:“你也真行,就因为萨菲厄斯一次无心的冷落,就搞出了这么个大阵仗......” 凯瑟琳立即冷冷地打断:“胡说也要有个限度!我才不会在意这点无聊的东西!别以为这种东西能够对我的决定造成任何影响!我的决定从来只会遵循自己的意志!冷静理智的意志!” “你就继续嘴硬吧!”桑比撇了撇嘴,“计划是早做好的,也不知道是谁一直以‘会祸及市民’为借口在说‘再缓缓’、‘需要再考虑’,然后却偏偏在那天晚上突然改变了主意,决意将计划执行——欸~~!你也别瞎扯说是从流民和参访团的到来上看到了机会,那天晚上,我们都还不知道流民和参访团将要到来呢!” 凯瑟琳噎住了,咬咬唇,瞪了桑比一眼,强硬地否认道:“总之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嘿嘿,解释不通就开始耍赖喽~!”桑比耸了耸肩,“明明就是因为吃醋~!” “你在胡说什么?!” “你已经爱上他了。” “怎么可能!” “你对他很有好感,你开始迷醉于他的魅力了,你享受被他热烈追求的感觉,你已经习惯了得到他的注目、讨好、呵护乃至宠溺,你无法忍受别的女人从你身边带走这些......” “够了!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至少你非常在意他。” “哼!是的!我是非常在意他,因为这很有必要。别忘了,他是我们最难对付的头号大敌,值得在其身上倾注特别的甚至超越规限的重视!” “哎哟~,这都能被你拗回来......罢了罢了,不多说了,我才没那么多闲心管你,只希望你的言辞能够对得上自己的内心吧。” “别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是确定的!小桑比,你死定了!你得为自己的胡说八道付出代价!” “噢不!不能这样!凯瑟琳,你怎么能因为被我点破了心事就蓄意报复呢?嘿,这是恼羞成怒!!你不能这样!” “......”凯瑟琳的额角此刻绝对有一个#,反正就在不住地跳啊跳,“原本还想等到晚上再收拾你的,很好,你成功地让我改变主意了!觉悟吧,小混蛋!——「凯瑟琳的亲切问候」!”(亲切问候嘛,都懂的) 桑比的身体立即便开始颤抖起来,脸色也登时煞白。 “凯瑟琳,停手!不要!!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停手!求你了!停!......” 真的停了,却不是来自于宽恕——小脾气上来了的凯瑟琳其实也挺小心眼的,而是因为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走进了旅馆。 沃卡尔,大公爵的护卫队队长。 一如既往穿着一身锁甲腰间挂着长剑一丝不苟披挂整齐面容严肃神情冷硬的护卫队队长,走进大门之后,便开始四处张望。他是这里的老熟客了,尽管最近已有一段时没来光顾(原因不言自明),但老板、侍女以及一些客人还都记得他,纷纷笑言招呼。然而这回的护卫队队长比见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冷漠,如果说从前也只是性格寡淡不苟言笑,那么这次则完全是态度恶劣不近人情了,面对熟人热情的招呼,他竟是甩也不甩...... 熟人们面面相觑,而沃卡尔只管往餐馆里扫视。根本没费功夫,马上便找到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至为璀璨夺目、自自然便成为人群焦点的凯瑟琳,顿了顿,他走了过去。 来到桌边,看到那张即使是掩盖在一层黑纱之下也依然魅惑动人的面孔,沃卡尔的脸色却难看到极点。 情绪是如此饱满,根本无需酝酿,沃卡尔张嘴欲言,准备释放出最有力的质问,然而才要出口,便被凯瑟琳淡淡的一句话堵住。 “是的,是我干的。怎么?准备拆穿我,揭发我,然后再带人来抓捕我,是吗?呵呵,自便,我等着哦~!” 第二二四章 追查(1) 城内某处。 叶孤云和罗迪克一个抱着双手一个捏着下巴俱都一脸阴沉地向周围来回审视,很仔细,很谨慎,他们的身前,一支由城卫军的菁英和流氓中的菁英联合组成的刑侦队正在努力地工作着。 这里是一处凶案现场,一处遇害者遭遇刺杀的现场。幕手黑手所指使的刺客(们)正是在这里对被选中的一伙冒险者设伏刺杀,然后伪造痕迹,嫁祸于另一个阵营的冒险者,从而挑起两个阵营的火拼。 这样的现场共有多处,这里只是其中之一,同时也是叶孤云和罗迪克今天到过的第五处。 这当然是在对刺客进行追查,是指望能够先把刺客抓到从而揪出深藏在幕后的阴谋主使,在只有猜想而没有太多证据的现实下,这个策略似乎是最靠谱最可行的了。 那么,自必然要亲自对刺客活动过的所有场合进行一次最为认真细致的调查,而不能采用那群已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冒险者自行调查的结论。可惜的是,认真细致的调查过后,依然没能找到什么新的有价值的线索。 至少先前四处是一无所获了,而眼下的第五处,看起来也不太像能够带来惊喜。 果其不然,没多久,刑侦队的负责人来到了两人面前,面带憾色:“没什么争议,这里是一处典型的伏击现场,伏击者先是通过装置进行一轮法术轰击,然后再是一轮箭雨,最后通过白刃战收尾。手段是通用的,伏击者可以是任何人,然而,除了来自于对立阵营的冒险者的痕迹外,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另外的人员的痕迹......” 罗迪克先自总结:“所以,结论和那些蠢货自己调查所得的一模一样?” 负责人无奈苦笑:“是的。” 罗迪克扶上了脑门:“哎哟,这幕后黑手也太高明了啦!” 负责人一摊手:“如果不是两位一力坚持,我甚至不会认为有所谓的幕后黑手存在。” 罗迪克嘿嘿一笑:“你这个质疑不甚高明啊~!” 叶孤云忽然问道:“伏击者总共有多少人?” 负责人再次苦笑:“也许是一支小队,也许是几个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人......抱歉,没有答案。” 罗迪克夸张地瞪圆了眼,叫道:“不是吧?又不知道?喂,你们是怎么回事?连伏击者人数都没能力搞清楚吗?还每一次都这样!拜托!能给我们点信心吗?不要让我们以为自己带来的是一支假的刑侦队!” 负责人尴尬地回答道:“正如你所说的,幕后黑手太高明了,只让我们看到她想让我们看到的......” 罗迪克不屑地切了一声,鄙夷道:“用自己都质疑的观点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你也是可以的了!” 负责人霎时面红耳赤,又羞又愧,完全无言以对,只得不住地抹着头上的急汗。好歹叶孤云算是帮他解了套,又问道:“遇害者都是些什么人?” 负责人立即翻查手上的资料:“是一支六人的佣兵小队,队长叫菲多,是一名战士,其他的成员还有另外的一名战士、一名法师、一名潜行者、一名牧师以及一名弓箭手,呵呵,配置还挺合理齐全的,但他们的名声不怎么样,虽说还不至于杀人如麻坏事做尽,但也逃不开恶行不断劣迹斑斑——嘿!说来有趣,其实所有的遇害者都是这个类型,都是普遍意义上的坏人、恶棍,不值得怜惜活该受到惩戒的那种。如果不是明知道有幕后黑手在暗中设计了这一切,我真会以为这是有一位本领高强的侠盗在为民除害警恶惩奸......” 负责人这回是学乖了,表达看法之前总记得先承认幕后黑手的存在,罗迪克表示满意,然而叶孤云压根没有在意他在说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 菲多?有点印象,似乎在哪里听过...... 好生一阵苦想,想起来了——还记得帕特吗?和帕特有关!那天晚上带着队伍在暗巷里头以人多欺人少围攻帕特一行的家伙不就是叫做菲多吗?(见162章) 对了!那支队伍里还有一个叫蔡司的弓箭手,因为他那手令人惊艳的破魔箭,叶孤云一直对其印象深刻。 那么,被杀的,是他,不,是他们吗? 队长对得上,队伍的配置和人数都对得上...... “那个弓箭手是不是叫蔡司?”叶孤云连忙求证道。 “嗯?”负责人一怔,低头看了眼资料,答道,“是的......” 没等他说完,手中的资料已被叶孤云一把夺走,看着空荡荡的指间,负责人一脸怔愣。 叶孤云已经自行翻查起来,快速浏览一遍,马上便确认了此菲多即是彼菲多,在这里被埋伏袭杀的正是当晚见过的那支埋伏袭杀别人的小队,然而,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报应不爽,他的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发现了新的疑点—— “怎么只有五具尸体?弓箭手蔡司呢?” “失踪了。”负责人答道,“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没有尸体,也没有行迹。” 叶孤云恼了:“就这样你都能归结为全员遇害?” “大约是沿用了那群蠢货的调查结果啰~!”罗迪克倒是直击真相,“但是,很遗憾,这个结果不太靠谱。为什么?因为,完全可以预见,那群蠢货不会对这事进行悉心调查。瞧,整支队伍都挂掉了,没有了直接的苦主,没有人在一直哭诉,那么,那群蠢货凭什么还会尽心尽力地替一支已经完蛋的所谓友好队伍寻找仅余的一个幸存者啊?为了公义?为了怜悯?嗨,别傻了!冒险者身上会有许多东西,但这两样真的很罕见!所以,他们便随便找找,尽一番人事呗!实在找不到了就视同为死掉咯!” 负责人又再擦了一把汗:“不过,以刺客(们)表现出来的惊人实力来看,那个弓箭手也确实不太可能得以幸免......” 叶孤云摇了摇头,连声反对道:“不不!正是因为刺客(们)的实力太过惊人,那个弓箭手才有可能还没有死......你得这样想,所有的遇害者都被干脆利落地杀死了,都清楚的留下了尸体,那么,凭什么只有那个弓箭手能够例外?是被特殊对待吗?但那些强大无情的刺客又为何要对那个弓箭手特殊对待?” 叶孤云摊了摊手:“这里面当然可以有多种猜测,但最有可能的一个是,他没有死,他瞒过了刺客,从刺杀中幸存下来,是侥幸也好,能力使然也罢。但是,他害怕了,害怕受到刺客的进一步追杀,所以他便赶紧深深地躲藏起来。” 他一把攥紧拳头:“也就是说,找到这个弓箭手,我们就有希望揪出那伙肆虐行凶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刺客!” 第二二五章 追查(2) 新月城监狱,审讯室。 值得一提的是,新月城监狱的位置非常特别,它被设在距离城堡不远的一个小型离岛之上,对外交通,唯靠舟楫。这当然有四面环海利于监控的缘故,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已听到耳朵起茧却始终无可奈何的那个,新月城太挤...... 罗契、弗兰克和提亚戈昨晚便来到了这里,他们轮替着主持对递送过来的所有被捕的冒险者的审讯工作,参与审问,整理口供,提炼信息......一直忙到现在。 而叶孤云是刚刚到达,他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弓箭手蔡司的信息。 罗迪克则做些直接的活儿,他回到老巢,安排人马,四处发散翻遍全城,寻找那躲起来的蔡司。 至于薇丝和隆东,都回到城卫队主持工作去了。城卫队现在的任务真是重之又重,既不能拉下平日里的常规工作,又要分身应付因暴乱而来的连串额外任务,收拾场面、维持秩序、安抚民心......甚至还要负责包围普兰特郡参访团!妥妥的,压力山大。 话回正题,审讯室内,一个男人被带了进来,是帕特。 审讯室里当然一样是满满的时代风格,墙上、角落乃至地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样式狰狞,还血迹斑驳,看着就觉瘆人。帕特也早有遭受刑讯的心理准备了,然而他终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各种严刑的“亲切招待”,他被铐着安置在一张凳子之上,对面是两盏强光灯,耀眼的光束照得他难以睁眼,只隐约地看到对面略约的人形,不过对方那冷漠而又公式化的声音倒是无比清晰。 “帕特·本森,散人佣兵,虽无隶属,但有两名亲密伙伴,常以三人组形式活动。” “另外两者,其一,法耶,五环法师,实力出众,有口皆碑,当然名声也有口皆碑,为人贪花好色,有过利用法术进行弓虽jian和迷jian的恶迹,甚至试过将受害人掳掠监禁,人渣一个,死不足惜......” “其二,默勒,盗贼,身手一般,但潜行技术颇高。惯偷,大宗财物未曾偷过,但小笔财物窃去无算。偷点小钱也就算了,还杀人!有过一段不短的杀手生涯,为钱害命,手下冤魂众多......极恶之徒,其罪当诛!” “你嘛,没那么坏,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好酒,好赌,好意气之争,经常性与人斗殴,不分冒险者和平民,伤人无数,也因此,结怨无数......” “如果说你们仨有什么优点,那只有一个,你们都很讲义气,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那种,当然,不分对错——喔,你们也没能力分对错......” “说实在的,你们的资料,可真叫我意外啊......” 帕特再也无法忍耐:“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声音戏谑地道:“羞辱你啊!有胆量做这些破事没胆量认是么?如此怂货,怎也敢挑起一场暴乱?” 帕特大喊:“我他x的才不管什么暴不暴乱!我只是要报仇!法耶和默勒都死了!被残忍的害死!我必须为他们讨个交代!” “就凭你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就决该送你上绞刑架!不过......”那个声音冷笑了一声,“报仇?是你自己认为而已!就如同乔巴他们也认为自己是在报仇。” 帕特一愣,狐疑的道:“什么意思?” 那个声音说道:“给他念一下暴乱之前双方的遇害名单、遇害时间以及遇害方式......” 然后另一个声音便开始响起,声音无甚特质,但其内容却让帕特难以置信震惊万分。 最开始的那个声音说道:“怎么样?听出点什么来了吗?没错!是有人在把你们当白痴耍啊!偏偏你们还热血沸腾义无反顾地争着去当这个白痴!......说起来,那幕后黑手可真是厉害啊~!先是宰了法耶,拿走他的标志性的魔法道具,利用这件魔法道具伏击了菲多一伙,得手之后回过头暗算默勒,再在现场‘不慎’遗下一个从菲多身上搜到的饰品......啧啧,妙!太妙了!别瞪眼了,类似的例子多着呢!翻手之间把你们两大阵营耍得团团转~!” 帕特瞠目欲裂,然而铐着的双手让他没法做些发泄的动作,动弹不得,只得怒而大喊:“可恶!可恶!!” 那个声音说道:“好啦!打住,赶忙打住!我可不是来和你讨论整个阴谋的——以你的智商,也不可能知道点什么。回到正事,让我们讨论一些你可能知道的。帕特,告诉我,据你所知,蔡司,弓箭手蔡司,菲多队伍里的那个蔡司,最有可能把自己躲藏在什么地方?” 帕特不由一怔,反而问道:“蔡司?躲藏?他还没死?” 那个声音答道:“是的,没死。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在刺杀中存活下来的幸运儿,只是吓破胆的他现在躲起来了......” 帕特急声怒骂:“狗屎!混账!诸神无眼!他怎能没死?他就应被切成两段抛去喂狗!!” “哧!愚蠢又狭隘的家伙!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惦记着自己那点龌龊的个人恩怨!”那个声音鄙夷地讽刺了一句,顿了顿,复又大喝,“认清你的身份!收起你那廉价的情绪!安分地坐着!想想你的两位伙伴!但凡你还有一丝为他们复仇的意愿,就给我乖乖地认真地想清想楚地回答问题!哼!如果你的脑子还不至于彻底坏掉,就应该能够想到,这时候,只有找到蔡司,才有可能找到真正杀害了你的两个伙伴的那群刺客!” 帕特哑然,许是又羞又怒,他双目赤红,胸怀剧烈起伏,嗬哧嗬哧地粗喘着,一小会儿后,才又问道:“为什么问我?如你所知,我和蔡司是仇家,严重对立,不死不休......你想获取他的详细信息,不是更应该去询问他的那些亲近的朋友吗?” “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般蠢!”那个声音嘲讽道,“提审你之前我们已经提审过蔡司的那些朋友,自然也已掌握了他们能够知道的所有信息。至于你,哼,我们只是不想有所错过而已!——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了解一个人的,很可能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 帕特一怔,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第二二六章 再度发作 叶孤云和弗兰克一同走出了此际守卫尤为森严的新月城监狱,轮替接班的罗契和提亚戈送着他们出来,一直送到小岛边上的小码头,两人将乘坐小船返回城内。 “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有能量投入到接下来与幕后黑手更激烈的斗争之中......”登船之前,罗契笑着向两人说道。 弗兰克却一翻白眼:“你这是成心把我几个小时之前说过的话反过来说回给我......” 罗契哈哈一笑,得意地朝弟弟眨了眨眼:“是的!我是故意的!‘但理难道不是这个理吗?没差错!所以,再不愿意你也得给我乖乖接受!’嘿嘿,后面这句话也是你说的喔~!” 弗兰克再翻白眼:“得了得了!这不都已经准备登船回城了吗?” 叶孤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矫情啦,是该休息了。” 两兄弟望了叶孤云一眼,点头道:“确实,该休息了,尤其是你!” 叶孤云闻言一愣,继而苦笑起来,仔细回想,从流民到来的前一天那个难得的“休沐日”起,直到现在,六天五夜,竟是一直都在连轴转中。 先是和凯瑟琳约会,之后遭遇了一大堆竞争者的围堵,打了一架后,惊闻噩耗,匆匆回家,随后便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地为伊芙疗伤,再接着便是应付恶意满满的费雷拉一行。 完事了,以为终于能够消停一下,却又在昨晚再次遭逢变故。 赴了提亚戈的约后,他喵的竟在市民剧场外生生撞上了一次暴乱现场,费尽力气保住了剧院,和一股股乱兵打,和贝罗等数名传奇强者打,打得汗水淋漓精疲力竭,衣服都爆过几回,然而紧接着还必须要投入到处理暴乱的后续中,按压下费雷拉和小费米恩的借机发难,展开对阴谋的追查...... 认真算算,这几天里,得到过的真正的休息,只有脱力昏迷的那一段...... 突然感觉,好累...... 身好累,心更累...... 摸了摸鼻子,叶孤云苦笑答应:“行了,我懂......那么,登船吧,依你们所言,赶快回去......” ...... 回到了家,一如既往,懒理别的,第一时间先往伊芙的房间走去。 遗憾的是,没有惊喜,伊芙还在沉睡之中。 然而,听到了早在房间里的米兰达、泰勒和吉安娜的话语后,叶孤云更郁闷了。 “老爷?您回来啦~!” “噢,真不巧!慢了一步......” “是啊是啊!小伊芙才刚刚睡去!” “她还嚷着要见你来着......” “真是一次令人惋惜的错失......” “这是可以理解的吧!毕竟老爷是去办要紧的正事!” “呃,别说这个令人郁闷的话题了......唔,让我来说说伊芙清醒时的趣事吧!再一次,伊芙吃了好多好多东西!” “看呆了我......” “她把我们的晚餐都吃掉了......” “算算看,应该是多少人份呢?” “还别忘了,大公爵又再送来的几枚奇异朱果、蒂莫梵先生特意准备的一些奇瓜异果,都被她一口气吃光了......” “贪吃小猪~!” “可怕的贪吃小猪~!” “重死了的贪吃小猪!你都不知道,搬她回房究竟费了我们多少功夫!啊啊!小伊芙现在胖死了啊!” “呃,那不该叫胖吧?似乎该叫丰腴......” “总比先前的竹竿身材好!” “唔,确实,大腿丰盈了,屁股翘了,胸部也开始鼓起来了,嘻嘻......” “吉安娜,你就是个女流氓!” “呸呸!就事论事而已!”...... 三女犹在谈笑,雀跃而欢快,然而叶孤云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此际心中,唯余一片烦躁—— 见鬼!这......这竟是又一次错过了? 别过三女,回到房间,甩开脱下的外衣,瘫在椅子上,重重的吁了口气。 还好,忍住了,没有对无辜的三女发脾气—— 「你得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她们发脾气!」 仰望天花,目无焦点地发了几分钟呆,无言挣起,前往浴室,叶孤云强烈地感觉自己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没多久,他便躺在了放好水的浴缸之中,闭目,假寐。 蓦地,一双纤手捏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力度绝佳,不轻不重。尽管从对方身上隐约传来的幽香就已知道来人是谁,但叶孤云还是睁开了眼,回头望去。 是帕梅拉。 她穿着一身日常的家居服,轻松随意,舒适雅观,但密密实实——在经过叶孤云多次声明不喜侍浴后,众侍女便没再主动提供过这一项香艳的服务,显然,帕梅拉的这次到来也只是一个偶然撞上的无意之举,她不是来提供肉体的,她是来提供自己的温柔。 叶孤云没说话,帕梅拉也没说话,就这样,相对无言,女郎默默地为男人按摩,默默地替其清洗身体,再默默地帮他穿上衣服,最后默默地为其双臂涂抹药膏。昨晚才受的伤(贝罗的电弧),自然不是到现在就能好透,然则治疗法术和渗着魔力的治疗药水又对其不起作用,只好抹上以草药制成的药膏。 “谢谢。” 女郎只温柔一笑。 来到书房,默然静坐。虽被女郎的无言深情深深感动,但心情依然不见有多少好转,像有一块大石堵在心间,沉甸甸地压着,闷闷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叶孤云知道,自己的那点毛病,大概是又在犯了。 心烦意燥,难以安定,视线胡乱漂移,无意间看到了搁在书桌上的若干未完成的文稿,心念一动,凑到桌边,翻开其一,执起笔,埋首继续撰写。这是打算投入写作以转移思绪,然而没写几笔便又烦闷难当无以为继,发泄般丢下了笔,百般困苦,无从言说,沮丧地搓了把脸,撑首伏案,默然无语。 扣扣~ 房门被敲响,紧接着便听到安妮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自然是可以的,得到应允后,安妮推门而入,她的手上拎着一套衣服,男式的,崭新的,才做好的样子,她款款走到桌边,看了眼明显不对路的叶孤云,担忧潜于眼底,她没有急着表达关切,而是盈盈笑说:“老爷,来试一下这件新衣~!” 揉了揉太阳穴,叶孤云闷声道:“抱歉,安妮,现在我实在不想试什么新衣......” 一向顺从的安妮这回却不打算依从老爷的意愿,笑容愈甜,撒娇般,她软语说道:“必需试!喏,这是新制的一套衣服,我们几个独立设计的哦~!刚好可以用来替换昨晚毁了的那一套。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上身的效果又是怎样......” 不由分说,她便伸过手要去拉叶孤云,好意难违,后者也只得一脸无奈地随之站起。站直身体,张开双手,任由女郎褪去他的浴袍,又为他穿上新衣。 “还挺不错......”安妮上下打量着男人,美目流转,笑意盈盈,“咯咯,就差条裤子了~!”说到这里,已然变味,她热辣辣地盯了眼胯间兀自晃荡着的小萨菲厄斯,俏脸上漾起一股不加掩饰的媚意,甚至蹲下凑到跟前,戏谑地说,“别急喔~!马上就帮你安置~!” 这是撩拨,是勾引,充满了性的暗示,正常男人听到,就算不立即兽性大发,也该热血上涌起立敬礼,然而叶孤云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兀自锁着眉,咬着牙,一脸郁结,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担忧愈重,安妮站起身来,纵体入怀,双手环抱,抱得紧紧地,男人立刻便能感受到贴服的毛线衣下那具玲珑浮凸的躯体,尤其是胸前那两团规模宏大的柔软。 “老爷,不要这样!” “抱歉,”叶孤云略有回神,“我只是......” “我懂,病又犯了......”安妮惶然地望着他,“不要压制!求你,不要压制!不要勉强自己,不要一个人苦忍......这只会让病情愈深......” “不压抑?还能怎样?”叶孤云苦笑道,“发泄吗?不,不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情绪失控的自己到底是怎样一副该死的模样!我不想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你们......” 唔~ 他的唇被堵住了,安妮吻上了他,吻得激烈,吻得悠长。 良久,唇分。 唇线依然一丝相连,彼此间的热情已急速蹿升。 女郎定定地凝视着男人,眼神高傲而放荡,散发着更似挑逗的挑衅—— “坏蛋,x我!” 一句已经惯熟的床笫艳辞,然而它的作用依然如此明显。 嘣~~!弦断了,再也无法自持,男人霎时间化身为一头兽性大发的野兽。 风暴开始翻涌。 勾缠着倒在地上,毛线衣被扯碎了,针织长裤被撕裂,蕾丝内衣被胡乱推开,白底黑边的棉质内裤更是被一把拉断...... 粗暴,激烈,横冲直撞,不加怜惜...... 甚至,蹂躏完树丛下娇艳的玫瑰后,狰狞的恶龙又对准了藏在丰硕的两瓣满月之中那朵柔嫩光洁若水漩般的雏菊...... 安妮只是蹙着眉苦苦忍着,苦忍那像被彻底贯穿的痛苦,适应过后,她反而以更大的热情,热烈回应压在身上的自己的男人...... 是的,自己的男人...... 第二二七章 清晨 翌日清晨,叶孤云悠然醒转,不需要任何动作,立刻便能感受到环着腰躺在自己怀中的那具丰盈的女体。 柔软、饱满、细腻、滑嫩...... 好销魂。 然而...... 女郎的面容却带着易见的疲倦,哪怕她此刻正阖着双眼沉沉睡去,显然昨晚那场过分的风雨让她饱受摧残不堪挞伐。叶孤云怜意大起,忍不住俯首往女郎额上轻轻印了一记,不想这一番动作却将女郎从睡梦中惊醒。 “抱歉,吵醒你了。” 安妮却压根没有在意其他,她只感受到男人重归清明的眼神和不再郁结的神色,霎时间,她的双眼明亮起来,脸上的疲倦全然消失无踪,她笑了,灿若玫瑰,惊喜地道:“老爷,你没事了?” “傻瓜。” 叶孤云感动得无以复加,只想以一个紧实的拥抱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和爱意,只是,才搂上,安妮的眉头便不自禁地蹙起,叶孤云甚至能捕捉到那一丝压抑不及的痛呼。 情知有异,叶孤云一把掀开了被子。 愣了...... 女郎的手臂、胸脯、腰肢、臀儿、大腿......东一块西一块,随处可见大大小小轻重不一的被肆意揉捏所造成的红印乃至是淤青...... 至于胯间的狼藉更是不必再提...... 触目惊心...... 不用想,这一切一定是自己的“杰作”。叶孤云都不敢想象昨晚的自己是如何过分——也许“过分”一词都还远远不足以形容其中万一。既疼惜,又愧疚,轻拥着女郎的手臂竟不住地颤抖起来。 “安妮.....谢谢......” “完全不必说谢谢!我乐于如此!承受你的所有......”安妮浅笑着与男人对视,“因为,您说过,我们是您的女人......呜~~” 唇被封住了。 激吻。 深情,缠绵,直至双方都透不过气来。 喘着气,安妮惬意地蜷缩在男人怀中,陶醉的样子,像只得到满足的小猫,哪里还是平时的那位大气干练的女仆长?突然,吃吃一笑,仰起头,眨了眨眼,挑逗地道:“老爷,坏死了~!您是又想要了吗?” 她的手已按上了昂扬的小萨菲厄斯,还好不客气地捋了两下:“可我真的抵不住喽~!嘻嘻,要不我去帮你叫她们进来?” “啊,不不......”叶孤云好不尴尬连忙否认。这反应,不是他想要的,但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时值清晨,怀里抱着个光溜溜的大美人,还一番痛吻,要是还无所冲动就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男人了。 “别闹了!还是先让我替你搽药吧!” “但我却觉得必须先收拾好它~~!” 身上的安妮妩媚一笑,凝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一瞬不瞬,目光暧昧且挑逗,缓缓地,一路向下,来到胯间,轻巧地握住把柄,在男人的注视中,张开了那双诸女中最为丰润性感的唇—— 嘶~~! ...... 用过早饭,叶孤云神清气爽乃至脚步轻浮地走出了别墅——没法不脚步轻浮,安妮的双唇,妥妥的是一件大杀器...... 咳咳,好啦好啦,浪够了,该收拾心情,重新投入到与幕后黑手的战斗之中! 嗯,是的!自当如此! 收起遐思,端正脸色,叶孤云一本正经地踏上了前路,然而,才走开几步,又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前方路上,有人在守候。 看架势,不消说,守候的正是自己。 是沃卡尔。 看到了他的出现,冷硬的护卫队队长吁了口气,从背靠的道旁大树上挣起,站直身,默默地迎了上来。 “聊几句?” “为什么不?” 边走边谈。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不懂得如何开口还是别的原因,相伴走出了好远,沃卡尔依然一脸严肃未发一言,于是叶孤云唯有主动展开话题。 “好吧,沃卡尔先生,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清早就在我家门外一直守候呢?呵,说实在的,你的守候让我不胜惶恐呐~!” 沃卡尔神色复杂地看了叶孤云一眼,扭过头,沉声道:“为什么不肯听从我的警告?” 叶孤云皱着眉,一脸困惑:“警告?什么警告?” 沃卡尔不由愤怒以对:“你竟然完全没放在心上......” “咳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觉得我能想起来的,毕竟,我们之间的接触本来就只有那么几次,不是吗?”叶孤云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笑了笑,他便真的开始回忆起来,“莫不是......女人?我记得有一回你可是非常郑重的警告我说,务必小心身边的女人,那么,是谁?喔,好吧,我承认我的个人作风确实是有点......放浪,身边的女人太多了点......” 沃卡尔一脸铁青:“我的暗示已那般明显,睿智的你难道还能听不出来吗?” 叶孤云点了点头,淡笑道:“‘来历神秘,过分美丽’,指的是......午夜?” 沃卡尔重重一哼。 “看来就是了......不过,是谁不是谁,根本不重要......”叶孤云摇了摇头,“因为你的警告本来就不值得在意——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警告而去怀疑自己的女人?”他笑着看向对方,“你当你是谁?” 沃卡尔顿时气结:“我这是为了你好!” 叶孤云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你当你是谁?我不需要任何人莫名其妙的善意,我更讨厌有人打着善意的旗号试图干涉我的感情生活......哼!说得直白一点,我无法容忍别人对我和我的女人说三道四!” 沃卡尔心里咯噔一声,他并未因对方极不客气的言辞而愈加大怒,反倒是忽然冷静有所醒觉,他并非对叶孤云一无所知,他知道这家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感情对女人看得比性命还重!所以,自己的警告自开始时就错了,应该将话题全部摊开,而不该说一半留一半有所隐晦,一不留神便踩在了这家伙的敏感点上,徒惹反感抗拒,说实在的,没有翻脸,已是庆幸。 但是,自己真能将话题全部摊开吗? 不管怎样,现在都该做些转圜,至少要将意思清楚地表达。 抿了抿嘴,沃卡尔沉声说:“如果这个警告牵涉到新月城的安危呢?” 叶孤云冷然一哂:“所以,你的意思是,午夜是个危险人物,她会危害到新月城......好吧,告诉我,她的危险在哪里?她能怎样危害新月城?她为什么要危害新月城?” 沃卡尔一窒,不是回答不出来——事实上他完全可以愤怒地大吼:“那个女人已不止一次的伤害到新月城!那个女人就是此次阴谋的主使!那个女人,就是选民女士!”——而是犹豫着要不要回答,那是因为,回答之后,很可能就要把自己搭进去,白白地搭进去..... 譬如说,将不得不迎接这样的疑问:你为什么能知道这些?——该怎么解释?坦白自己就是个卑鄙无耻的背主叛徒?一直心怀异志,和敌对势力暗通款曲,为其提供情报和服务,还差点害了少主,偏偏此际良心发现? 噢!不!不行!万万不可! 绝不是爱惜自身!而是......自曝后笃定要失去信任的自己,所做出的警告,还可能得到正视吗?甚至,会不会把自己的自曝也当作是阴谋的一部分? 关于后一点,沃卡尔自己甚至也没法保证!谁知道那位睿智得可怕的选民女士究竟有没有将自己这枚反叛的棋子也纳入算计? 想想昨天和她的那番对话...... 该死!该怎么办...... 然则,类似的疑问马上便已到来,叶孤云紧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沃卡尔死力咬着自己的双唇,双颊不住抽搐,眼神一片挣扎,他恨自己,恨自己愚蠢,恨自己没有决断,他无比希望自己现在能够认准一条道路,哪怕它是错的...... 第二二八章 了无头绪 叶孤云就静静地看着沃卡尔兀自在那儿痛苦挣扎,不催促,不制止。 对于沃卡尔口中的那点东西,他是既感兴趣也不感兴趣。 他当然想知道更多的关于午夜的信息,但他不在意这些信息透露的利害关系,哪怕沃卡尔说午夜就是主导了此次阴谋的幕后黑手的头号嫌疑人选民女士。 午夜女士就是选民女士?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马上便被丢弃在角落。是或不是,一点都不重要。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是这个人,凯瑟琳·卡普莱斯,而无关她的身份。若论身份,她在他眼中也只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或者说,深深吸引自己的女人,他要把她追到手,他要把她娶回家,他要和她相守到老,才不管她可能是什么xx女士。 就算她被证明是来自于九层炼狱的魔鬼领主也一样! 已活到三世了,很可能还会继续活下去(一直以为的无限流的妄想),见的多了,忍的多了,受够了,不想再错过什么,他不再愿意为了值得在意的不值得在意的任何条条框框委屈了自己,至少在感情之上绝对如此。 话说回来,如果午夜就是那位选民女士,那么自己现在岂不是在和她交手?嗯?暧昧男女各持立场分列两边相互对决?嘿嘿,挺有情趣的样子~!——这家伙,竟是转头就忘了,自己当初对发起阴谋制造暴乱的幕后黑手的各种义愤填膺...... 好吧,打住,这事不过是个想象,压根没影呢!至少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明午夜就是那位选民女士!当然,想要确认也很简单,直接问一句“选民女士是不是叫做凯瑟琳·卡普莱斯?”便疑问尽消,但不值得这么做——沃卡尔还没说什么是不?谁知道他准备说些什么?也许和自己的所有想象都不沾边?再说了,其言论的真实性难道就不值得怀疑吗?那么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些毫无根据的东西瞎想瞎闹? 不管怎样,他还是对沃卡尔准备说的话有所期待,没事谁会不想听一些八卦呢? 然而沃卡尔偏偏选择了完全在意料之外最让他诧异和失望的那一个选项。 挣扎良久,到最后,这位冷硬的汉子突然收起了所有表情,阖着眼,仰着头,绷着脸,默然不语。 很好,这是下定决心了吗? 张开眼,扭过头,看向叶孤云,微微一点头,最后沃卡尔竟沉声说道:“抱歉!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叶孤云登时傻眼—— 这、这......这他喵的......太监了? 裤子都脱了,你才跟我说太监了下面没有了? 喂!不能干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啊! 扑街写手!我诅咒你生xx没那啥xx!! 没奈何,只好重新上路,继续自己的行程。叶孤云径直赶赴城堡,再次走进那间已经成为临时的事件处理中心的会议室,罗契和弗兰克已经在里面了。 “嗨!早上好!”罗契立即笑着招呼。 “早上好!”叶孤云淡笑回应,又问道,“咦,罗契,提亚戈,你们回来了?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他指的无疑是监狱里头的若般事项。 提亚戈耸了耸肩:“整理完收录好的所有口供便回来了,谁愿意在那边多呆啊?” 而罗契则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叠文件:“忙活了一晚上,终于从那如山的一大堆口供中还原出事情的大概脉络,呵,所有的参与人员可都累得够呛,他们辛苦了,理应得到一份丰厚的奖赏。只是......”他苦笑起来,“掌握了事情的大概脉络好像也没什么用......” “可不是么?”弗兰克撇嘴说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幕后黑手具体是如何挑拨那两伙笨死的冒险者的了,每一步的详细次序都知道!无非是反复利用被害者身上的装备和物件制造构陷罢了,不算高明,也只有那些蠢透了又被仇怨蒙蔽了眼睛的冒险者才没看到......但有什么用呢?搞清楚了这些依然无助于我们揪出刺客!我们确实知道有人干了坏事,也知道他怎么干,却没有找到干坏事的人的任何痕迹——关于这点,我是佩服的,那些刺客确实没有在刺杀过程中留下一丁点可能导致曝露的个人痕迹......” “也不能说没有......”罗契苦笑道,“弓箭手蔡司,至少我们还有着这个出乎意外的幸存者能够期盼......” “也只能指望能够找到他了......”提亚戈一摊手。 “这么快就断定没有痕迹?”叶孤云说道,“新的尸检报告你们都看了吗?” 新的尸检报告?是他责令那群刑侦人员重新做的,不要掺杂太多主观臆断,只要详细罗列最专业客观的描述和总结。 “刚刚送到,刚刚看完。”罗契答道,“就是看完了才觉得有些沮丧。” “和之前的那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弗兰克接话道,“更细致了,更详尽了,更可靠了,可惜结论还是一致的。” “那可确实是个令人失望的消息,”随口答应着,叶孤云拿起了那份尸检报告,“嗯?下半部分呢?” 尸检报告被他要求制作为两个部分,以暴乱当天为节点,之前的所有死于刺杀的遇害者的报告为上半部分,当天遇刺的乔巴、杜尔特、贝罗以及几名“刺头”的报告为下半部分。这样似乎能够有所比对,虽然他并不指望真能够比对出什么来。 “喏,这里,”罗契将手边的一份文件递给了他,“是有点‘有趣’的东西,但那依然没什么卵用。” 有趣的东西? 叶孤云不由疑惑,接过一看,没费多少功夫便知道了指的是什么。 “一块白布?” “是的,一块白布,一块从贝罗手中找到的白布!在这里,”提亚戈移过来一个物证盒,那是一个以木头做成的类似于标本盒的小方盒,“验尸官费了好大力气才用死去的贝罗的手中取出这块碎布,可想而知贝罗攥紧它时用了多么巨大的劲力!” “人在性命受到威胁之际总会爆发出惊人的潜能,不是么?”罗契说道,“哪怕当时的贝罗已身受重伤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这块白布显然是来自于刺客,是贝罗从刺客身上扯下来的,”弗兰克接话说道,“眼见仅余的反抗手段也都失效之后,不甘而又绝望的他抓狂了失控了,奋起所有余力,做出任何能做的挣扎,只可惜,他的奋力挣扎最终也不过是扯掉了衣角上的一小块而已......” “唔!‘高明且精彩’的推理。”叶孤云故意地朝弗兰克挑了挑眉。 弗兰克一翻白眼:“谢谢表扬。” 叶孤云已在布片上抚摸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质感,竟莫名地感觉有点熟悉。 罗契又开口道:“呵,严格来说,这块白布便是我们孜孜以求的所谓的刺客的个人痕迹了,然而它依然没有什么作用。这不过是一块最普通的白色麻布而已,寻常人家用以制衣可不要太多,根本没法指明什么......” 叶孤云心想:如果有现代地球上的刑侦手段或许会不一样,当然,这只是妄想。 放下布片,看向三人,苦笑道:“看来真的只能指望能够找到那个弓箭手蔡司了......” 弗兰克站起身来,握拳道:“那么,咱们出发吧!外出找找,按照他的朋友和对头提供的线索找!也不能光靠底下的人和罗迪克的人,我们亲自出马说不定就会找到些意外的收获!” 罗契点点头,认同道:“不错。反正也不能从这些资料中看出些什么来了......” “然而你不能去,我的罗契~!”弗兰克怪笑着看着自己的兄长,“你已经又忙碌了一整夜了,现在应该是你的休息时间~!” 罗契一怔,继而摇头苦笑:“好吧......” 弗兰克又看向同样一晚没睡的提亚戈,后者却先行鼓眼一瞪:“看什么看!别以为你能管得到我!” 弗兰克扭头一哼:“不管就不管!” 第二二九章 狗血 叶孤云、弗兰克和提亚戈结伴穿行在城中,他们没有急于立刻展开寻找,而是准备先行前往罗迪克处,看看有没有惊喜——大约是没有的,然后再沟通一番,协调一番。有所协调总比盲目徒劳事倍功半好。 罗迪克的老巢在城南,到往那里势必又要经过位处城中的市民剧场,倒是能顺道看看暴乱之所的收拾情况。 当然,也能顺道让弗兰克去见见他的心上人肯娜。 当晚的暴乱持续了数个小时,约摸一半的时间是在失控扩散,而最终有三条街区受到了战火的波及——扩散的速度和规模也算是小的了,也得庆幸两帮人只是在为私怨而仇杀,而不是来自敌对势力有组织有预谋的颠覆暴乱,他们都专注在与仇敌的恶斗之中了,并没有蓄意地烧杀抢掠制造混乱,没有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向周围漫延。也同样因为如此,三条街区的毁损程度其实算不得太过严重,为之丧命的无辜民众也没有太多,当然,为之受难遭罪的民众特别多就是了。 三人向市民剧场赶去,那里已被征用作一处临时收容中心,近段日子是别想正常营业了。很合理的,被安置在剧院里的都是各个剧团的人员,尽量挤挤,倒真能尽数容纳。 算起来,这些人绝对是事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群体之一。要知道,暴乱可是直接在他们的驻地上展开的啊!那场双方都红了眼的激烈死斗,一下子摧毁了他们的几乎所有,驻地毁了,行李没了,财物当然也消失无踪,就连吃饭的家伙(道具、演出服等)也全都化为齑粉。经此之后,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剧团会因此破产解散。 但他们又是幸运的,至少性命是保住了,多亏那次已成习惯的躲避。反正,人还在,希望便还在。 三人又一次踏入了事发那个的小广场,血腥已经洗去,但狼藉依然,不是清理人员不想收拾,而是剧团人员不让收拾,他们决定自己来,希望能够从中尽量找回些失落或者未毁的财物。但这过程不会还有太久,已经让出一天的时间了,想来无论是官员还是市民都不能容忍场地继续狼藉下去,更何况,被毁的又不止你剧团驻地一处。 所以此刻正有许多人在广场上的各个角落忙活着,不断咒骂,不断哀叹,不断翻找,虽然注定不会有太多的收获。 叶孤云和弗兰克随意地打量着这些人,而提亚戈的目光则流连在两边乃至更远的街区上那些遭殃的建筑上。 “它们的损毁其实并不严重啊?可是,看样子,你们竟是准备把它们拆掉?”提亚戈指着其中一座讶异地问道。 叶孤云望了一眼,随即答道:“因为完全可以建造更好的(来替代它们)。我猜大公爵一定是想借机将这几条街区彻底革新,唔,好生捯饬,估计能腾出不少空间。呵,拥挤逼仄的城内空间,一直是市政府最为头疼的问题之一。另外,当然也一定还有以作示范的想法,想要向市民展示一种全新的居所和居住方式。” “你的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提亚戈纳闷的直挠头,“建造更好的?岂不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更多的钱?哎,怎么看都没有将它们重新修葺划算啊!还有,示范?示范什么?全新的居所和居住方式?那又是什么?”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弗兰克当即满脸得色地回答道,“我们的建筑工人会为你准备一场神迹的!好好看着!看看他们是怎样又快又好的建成你前所未见的一整排高楼!” “别听他吹牛。”叶孤云笑着对提亚戈说,“没什么神迹,只是新技术的应用而已。但你确实有必要认真看看,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组织建筑队进军地产业,明白这个行业的巨大钱景......” 提亚戈仍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只好暂且应下,摇摇头,他说道:“好吧,既如此说,我也唯有寄以热切期待了......” 弗兰克一翻白眼:“搞得像是我们在忽悠你似的......哼!你就等着惊掉下巴吧!” 三人走进了剧院,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辉煌剧团的位置,同时叶孤云也见到了那位一直只闻其名未曾谋面据说很有艺术追求的剧团团长。 一副绅士风范的团长上来便是一阵带着笑意的调侃:“瞧呐!想要摘掉我们剧团的大小两支花的两个坏蛋来喽~!”顿了顿,又朝叶孤云眨眨眼,“但我确定,你们当中一定会有人深感失望,咱们的那支大花,今天不在哟~!” 说罢,便笑眯眯地走开,为他们让开空间。 第一感觉,这是个挺不错的人,友善、风趣、有涵养,当然也特别乐观——损失惨重都还能轻松说笑,能不乐观么?所以,和他相处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然后三人便来到了一顶帐篷之前,肯娜在那儿,她的身边还有几位熟人,“小卧底”黛比,侏儒朱克,以及有着一头夺目粉发的美女武僧梅菲斯。 “嘿!梅菲斯,你也在。”叶孤云也懒理其他,走过去便和女武僧打招呼。 “是你!萨菲厄斯!”梅菲斯当即展颜一笑,又瞧了眼旁边,“还有你,弗兰克!”她将目光在弗兰克和肯娜之间来回转移,意有所指地说,“你们现在应该很忙的吧?还肯抽出时间前来探望,这份心意......”她故意朝肯娜眨眨眼,“不简单哦~!” 好吧,叶孤云也没想到女武神般的梅菲斯竟也有几分当红娘的潜质,只是弗兰克的表现显然对不起梅菲斯的好心帮衬。这家伙,看得让人火大,红着脸,傻笑着,不住挠着后脑,呐呐地说:“啊,没什么,没什么......” 叶孤云不由以手扶额:没救了!活该你一辈子吃狗粮! 叶孤云怎么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只要一靠近肯娜,这家伙就会智商直线下降,愣愣的像个呆子,拘谨羞涩,连话都说不利索——你说你,就这模样,人家姑娘能喜欢你才怪...... 别过头,却发现原本还指望能够充当辅助从旁牵引话题活跃气氛的提亚戈竟然也是完全相同的一个状态,更是让叶孤云彻底无语...... 肯娜这丫头,莫不是真有弱智光环? 慢着!提亚戈也这样? 叶孤云不由集中目力盯向那张胖脸,然后转向旁边的弗兰克,再转回去,又转过来,连番比对...... 好像,真一样诶...... 不会吧...... 神他瞄的狗血剧情!x!老子不管了!丫的爱怎么洒就怎么洒吧! 撇过头,转向明艳的女武僧:“梅菲斯,一边谈谈?” 粉发女郎的笑容总是那般爽朗灿烂,看着就觉舒心:“好呀!” 第二三零章 蹩脚的弗兰克 倚着墙角,叶孤云和梅菲斯相对倾谈。 叶孤云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他指的出发,无疑便是梅菲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接下来的打算”:突袭望加农,捣毁「影匕」的老巢,一举剪灭这个邪恶的神秘组织,以为肯特报仇。 梅菲斯耸了耸肩,语带无奈地说:“本来是准备再过几天便启程出发的,但是......”她以眼神示意周围,拥挤的嘈杂的根本就是一个避难所的剧院,当然,她示意的更是造成这一切的那场暴乱,“出了这事,便只能再耽搁几天了,我总要确保肯娜安然无事才能放心出发......” 叶孤云抿了抿嘴,轻笑一声,问道:“你不是说洛山达教会才是此行的主力么?呵,那我可真是好奇了!为什么他们愿意为了迁就你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行程,这不像是主力的作风啊~!” “萨菲厄斯!你别总是把别人往坏处想!”梅菲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这么说吧,洛山达总是个善神,追随他、侍奉他、代表他的洛山达教会也一直是个有口皆碑的良善教会,他们对待教众和教众遗属的方式确实算得上是有情有义,总是尽力关注尽力照顾,就如肯娜,他们也一直把肯娜的状况看在眼里,清楚知道她现在需要照顾,所以才......” 梅菲斯不说了,因为她看到叶孤云扯着嘴角不置可否的模样。 “好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相信这个......”粉发女郎大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你就当他们确实少不了我好了......事实上,我也真的很厉害啊~!——只是没你厉害而已!” 叶孤云顿时失笑,点点头,说道:“是的,你很厉害~!反正,别忘了还有我们会一直持着你!” 梅菲斯灿烂一笑:“谢谢。” 叶孤云又说:“唔,肯娜这边,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会密切盯着,出不了问题。” 梅菲斯挑了挑眉:“那么,你这边呢?虽然我没能亲眼见证,但我听说那天可是闹得非常欢腾!情况如何?问题严重吗?有没有困难?需要帮助吗?” 叶孤云摸了摸鼻子,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谢了,问题不大,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梅菲斯紧盯男人的脸,仔细观察了两眼,才说道:“是吗?那就好。” 叶孤云摊了摊手:“反正就是那样了,翻不了天。对了,出发之前你到我家一趟吧!送你几个不错的防身小玩意——哦对了,你该知道我家在哪吧?” 梅菲斯咯咯一笑:“风流多情、温柔浪漫、午夜女士的情人、全城男人的公敌的首席顾问萨菲厄斯的家?我又怎会不知道在哪里?” 叶孤云无言以对,唯有苦笑。 ...... 另一边。 “弗兰克殿下,你真的好厉害哦!”黛比双手捧脸眼泛星星满脸崇拜地看向弗兰克,她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身为小卧底的职责,“那天晚上,多亏有你,才能守住剧院的大门,没有让那群凶人冲进来,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呢!其实我们都应该衷心地向你道谢一句!你说是不是啊?肯娜?” 唔,不说是个神助攻吧,但至少是个合格乃至优秀的助攻。然而某些人就是没有吃饼的本事,活像某红魔队的死胖子,喂到嘴边了也没法吃下去。 没等肯娜有所表示,弗兰克自己倒先急急地撇清,他红着脸,摆着手,支吾着,一幅臊得慌的模样,似乎黛比的赞美和感谢竟让他无法承受:“不不!我没那么厉害啦~!真的,没那么厉害...能够守住剧院,最大的功劳应该是萨菲厄斯的!对,绝对是他!喔,还有,提亚戈,”他竟一把扯过老对头,笑着介绍,“提亚戈他也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这表现......只能说,小哥,稳,螺旋稳——你他喵的为啥总能稳定保持在渣渣的水平呢...... 弗兰克的撇清无疑是帮肯娜解了围,非如此,她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黛比的这番说合。没法否定黛比的言语,因为那些都是真的,哪怕它有所夸大。 作为亲历者,当晚她就在剧院之内,外头的动静如此之大,哪能不知道那里发生着什么? 肯娜基本是亲眼目睹了大半个全程,也没有什么只看到被敲晕昏迷的弗兰克而没有看到奋勇作战的弗兰克的狗血桥段,她知道弗兰克一直在为守护这座剧院而拼尽全力,也知道弗兰克拼尽全力守护这座剧院是为了什么。她能看到这份心意,她能领会这份心意,只是......始终无法为之感动。 此外,她更知道黛比和梅菲斯的连番帮衬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心存好意,是为了撮合她和弗兰克,她们认为自己和弗兰克是佳偶良配天生一对,理应走到一起,但她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劝服自己接受。 也许弗兰克真是个好男人,而不是自己深深憎厌的那种肤浅、庸俗又丑陋的贵族,但......没用!她发现自己是真的真的无法爱上他! 那是一种近乎绝缘的相互感受! 完全没法来电! 那么,大可以想象,当闺蜜和嫂子总是孜孜不倦地为你和一个你永远无法爱上的男人制造机会时,那心情,那场面,多无奈、多困窘、多尴尬啊?幸好这个男人足够......体贴(猪头),会主动帮她搭好下台的梯子。 “幸会!提亚戈先生!”顺着弗兰克的介绍,肯娜展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向旁边那个胖胖的、一看就知道不是贵族便是豪富的华服青年打招呼。 提亚戈一呆,微红着脸,讪笑一声,磕磕碰碰地回答道:“幸、幸会!肯、肯娜小姐......” 肯娜不由为提亚戈的表现感到困惑,而她身边的黛比已经在心里将弗兰克骂死了好几十回:猪队友啊!能别坑吗?!老娘一门心思替你创造出机会,丫的说不要就不要,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好吧,转移目标,先把碍事的家伙搞定再说。黛比看向了提亚戈,甜甜笑着,同样是一脸崇拜:“提亚戈先生?我们也有看到你哟!你也很厉害哇!从天上嗖的飞下来......” 连哄带赞,连拉带扯,反正就是要把这胖胖的呆呆的没有半点眼色的猪哥拉走,她成功了,于是便只剩弗兰克和肯娜无言相对。 无言?是的。理该主动的弗兰克竟是紧张的连舌头都捋不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肯、肯娜......” “嗯?” “呃、呃......” “好吧,告诉我,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肯娜满带无奈地说道。这般生硬艰涩的对话,不只是弗兰克,对她来说也是个煎熬。 弗兰克张了张嘴,招就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 「我只是想单纯的看看你,看看就好......」 「难道我能这么说么?」 当然能,只是笨拙的你不自知罢...... 好歹,终究还是灵光一闪,他找到了一个有内容的话题:“呃,那个......我想说,这里的环境真不太好,拥挤,嘈杂,简陋......嗯,特别艰苦,相当糟糕。这里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居住之处!你不应当驻留在这里,我想我能为你安排另外的舒适得多的居住之处......” 这肯定是一番纯纯的好意,谁想肯娜听了之后本就算不上好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并无比坚决地拒绝了:“不!我不要!我不会去的!” 弗兰克不由大惑,急问道:“为什么?” 肯娜冷冷地瞪着他:“我不要离开剧团!我不要离开我的每一位伙伴!我不想成为特殊的一个!我讨厌特权!我拒绝享受一切来自于特权的优待!” 倒真没半点虚词,若是真想离开,肯娜大可以随着梅菲斯一道住在哥哥肯特留下的房子里,而不必留在这拥挤嘈杂的“临时安置中心”,但她并没有做此选择,就像她自己说的,不想成为特殊的一个。 弗兰克一怔,明白自己不小心又踩雷了,但他还是试着劝说:“噢,肯娜,拜托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立即联想到特权?能不能暂且忘掉我身上的贵族身份,就把我当成是一个稍稍富裕的朋友?你知道的,朋友,多种多样,自非如一,有贫穷的,也会有富裕的,来自于富裕朋友的热心帮助,我想总不会也是无法接受的吧?” 看到肯娜并无改变的冰冷的脸,弗兰克就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算是白说了。丧气地抓了抓头,再次灵光一闪,看向肯娜,认真的说:“好吧,也许我没有表达清楚......我不是要让你一个人转移出去,我是要让你们整个剧团转移出去!我帮你们整个剧团另外安排驻地,你们还会继续待在一起,没有分离,没有特殊化,一切照旧,只是换了一个地点!一个舒适得多的地点!那么,这样一份朋友的帮助,你会接受吗?” 肯娜一怔,随即敛眉思索起来。她虽偏执,可是不蠢,更非不知变通,在不违原则的前提下,她当然会倾向于选择更为有利的选项,更何况明面上还有一面“为了大家”的大旗在招展着。 「如果真能够帮助伙伴们转移到更好的住处,似乎未有不可......」 弗兰克自是立即看出了肯娜有心动的意思,连忙加把劲:“肯娜,你一定能够看清楚的,这对你、对剧团的所有人都有好处......”目光一转,看到了在旁边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的老侏儒朱克,又再灵光一闪,“朱克先生,你说是不是?” 好吧,这小子总算是懂得通过旁人借力了!只是,他的运气似乎总是不太好,这回竟也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失败。 老侏儒朱克蜷缩般坐在角落,手里正捧着一本厚厚的黑色硬皮书,兀自埋头阅读,一副津津有味懒理外事的模样,听到了弗兰克的询问,头也没抬,极度不耐烦地呛道:“小子!滚一边去!不要烦我!” 尴尬了。 不仅是弗兰克,连肯娜也惊讶于朱克的粗暴和无礼。虽感不快,但弗兰克还是想尽量缓和与朱克的关系,至少要搞清楚后者为何对自己如此反感,因为,他毕竟是肯娜亲近的朋友啊,没看到避难之时他们也选择待在一起么? 然而—— “朱克先生,你看起来似乎很入神很享受的样子,这是什么书啊?” “混小子!走开!快走开!警告你!不要觊觎我的宝贝!想都不要想!” “......” 弗兰克何止是无言以对。 第二三一章 刺客再现 弗兰克终究没有得到一个准信,肯娜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推托说要让团长定夺,弗兰克倒是想立即向团长征求答案,只是那家伙这会儿似乎是外出了,如何也找不到踪影,所以,无奈作罢。 已逗留了好一段时间,够或不够,如何留恋,都得走了,还有正事要办呢。在叶孤云的催促下,一行人准备动身离开。梅菲斯也走,她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在这里逗留。于是,告别之后,四人结伴离开, 驻足处,肯娜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默然不语。 突然,黛比凑了过来,把着她,像是打量什么新奇动物一样,一个劲地就往她脸上瞧。 肯娜没好气地一把挣开,瞪了眼黛比,说道:“你搞什么?” 黛比脸上好奇不减,无辜地道:“看你呀!看看你到底有何神奇魅力,竟然能够倾倒两位最顶级的贵族公子~!” 肯娜皱眉嗔道:“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哪有!告诉你,那个胖胖的提亚戈,他也同样爱上你了!你可别不信,你自己都能注意到的,那家伙看对着你的神情,压根和弗兰克殿下一模一样!” “黛比,一个表情说明不了太多!”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再告诉你,刚才我拉着他到一边扯淡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往你这边瞟!一直!这代表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那又怎样?我总无法控制别人的眼神,乃至情感!他对我有好感是他的事,反正我没打算和他发生点什么——事实上,我甚至不认识他!今天才第一次见!” “吼!说得轻巧,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说出来吓你一跳!他叫提亚戈·马卡奥,是马卡奥家族的长子!——知道是哪个马卡奥吗?对!就是那个!也就是说,提亚戈将是未来的马卡奥公爵!他是领主!他将统领整个马卡奥自治领!关于这点,他甚至比弗兰克殿下还要优越!毕竟,弗兰克殿下只是次子,没有爵位的继承权......” 肯娜确实被镇住了,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像猪哥一样躲闪着用热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胖子竟会是个未来的公爵...... 黛比已经在大发花痴了:“两个!两个顶级贵族啊!随便给我一个就够了!我不挑~~!肯娜,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你了!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能够得到那么多优秀男人的钟爱啊?” 肯娜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又伸手揉了揉眉间,此刻,她只觉得非常困扰。 黛比眼珠子骨碌一转,又道:“我想你一定是很苦恼吧?都不知道选哪个好!一定是了!换我我也选不了!瞧,他们都是如此优秀,都有着出众的能力,都是标准的绅士,都有万贯家财,些微的不同,也是各有所长。一个呢,英俊但没有继承权,不过可能是未来的大法师;另一个呢,笃定是未来的公爵但却长得...嘿嘿,稍微挫一些,你懂的。反正,这是要选择成为大法师夫人或者是大公爵夫人!啊!真是个令人极度苦恼的选择!” ...... 叶孤云四人信步往剧院外走去。很安静,没有交流。弗兰克和提亚戈难得的沉默着,脸上俱都一幅闷闷的表情,显然是心有所思。而叶孤云则在头痛,头痛该怎么解开这两人间的狗血羁绊。没等他想出些思路来,外头却传来一阵喧哗。 “啊!打起来了!” “见鬼!怎么又来了啊!” “快跑!” “臭小子!给我回来!敢凑热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人群奔走逃避,四人越众而出,放眼望去,果见远处正有一堆人在大打出手。稍加辨认,发现一方是一支六人的城卫军小队,另一方却是一名身着白衣的蒙面剑士。两方围着广场入口新立起来(因应这次“灾情”而新立,方便向受灾民众宣示最新信息)的一个大大的布告栏激烈地打斗着。只是,白衣剑士的身手显然要高出城卫军小队许多,没费多少功夫,他便将后者全部打倒制服。 “是那刺客!” 叶孤云立刻便认出白衣剑士的身份,第一时间便纵身向其飞掠而去。 “刺客?什么刺客?”弗兰克犹正迷迷糊糊的,他还没从肯娜的影响中清醒过来呢。 提亚戈不由斥道:“笨蛋!还能是什么刺客?那天晚上当众谋杀了贝罗等人的那个刺客!”其实他也没比弗兰克清醒多少,只是毕竟亲眼目睹过刺客的形容,一经提醒便立刻回想起来。 弗兰克立时醒透,连忙为自己添加了一个加速术,拔腿就跑,大叫道:“这是抓住他的好机会!” “还用你说?”提亚戈紧紧跟上,“只是,这距离有点远啊,要跨越整个广场,别说我们了,怕是连萨菲厄斯都没法追上他!xx的,只能寄望城卫军的守卫能够给力,或者那家伙脑子秀逗自己留下作死......咦?不是吧!丫的真秀逗了?” 远处,那刺客不知何故竟爬上了高高的布告栏。 弗兰克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见身旁响起一阵火焰的咆哮,其中夹杂着梅菲斯遗下的一声“看我的!”,随后就见粉发女郎的身躯瞬间融汇到一闪即逝的一丛火焰之中。 弗兰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止住了提亚戈,喘着说道:“缓缓吧!我们没必要过去了!” 提亚戈也都秒懂:“我x!火焰跳跃?” 弗兰克兴奋的说:“是的!火焰跳跃!梅菲斯的招牌特技之一!她一定能很快很快地追上那个刺客的!我们就等着看表演吧!看看梅菲斯和萨菲厄斯两大高手如何联手制敌!没必要过去了!如果两大高手都没法将那刺客留下,我们过去了也不过是白搭!” 提亚戈一撇嘴:“咋感觉你这是在乌鸦嘴......” 弗兰克一瞪眼:“你才乌鸦嘴!” 布告板上,白衣刺客高扬双手昂然傲立,一副想要进行演说的样子。果然,环视一番后,白衣刺客即开始朗声演讲。他的身上应该是佩戴了用以扩音的魔法道具,他的声音能够清楚地传入到广场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耳朵中——暴跳如雷的军官、匆匆赶来的守卫、躲在角落瑟缩张望的普通市民...... “先做自我介绍,我是罗宾!侠盗罗宾!” “也许你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没关系,只需听懂我之所说即可!” “今天我到来此次的目的,是要向新月城政府、爱希伦家族以及瑟曼大公爵说一句: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为什么?哼!让我告诉你们一个无比丑恶的事实......” 白衣刺客的话,大约是有足够的鼓动性的,至少好些民众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纷纷侧耳倾听。但,也就这样了,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当然是因为,梅菲斯已经到了。 一束火焰箭飞速袭来,有所察觉的白衣刺客只好停下演讲闪身躲避,没有难度,轻松避开,但他没有想到,袭来的可不只是一束火焰箭,还有梅菲斯。 瞬间出现在刺客侧后的女武僧,第一时间便向对方轰出了招牌的火焰拳。躲避不及的白衣刺客只好勉强招架,仓促之下总归难抵焰拳之威,砰地一声,特别狼狈地,他被轰下了布告栏。不顾脸面地施展了懒驴打滚的“大招”,在地上连续翻滚了数周,滚得远远的,再趁势挣起,满心以为能拉开足够距离,谁料梅菲斯又已杀到身前。 “x!这娘们太猛了吧!” 白衣刺客挥剑横劈,凶狠地阻绝了梅菲斯的攻势,觅得空档,他向四周张望。 “艹!老子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却见他提起长剑径往梅菲斯攻去——喂!这他喵的叫不奉陪吗? 答案有了,接触的一刹,白衣刺客的动作瞬间定格,而梅菲斯则感到自己的拳头像是击在了空气之中,下一刻,便见那“白衣刺客”如遭受重击的镜子一般龟裂崩解片片碎散! 明白了,是镜像。 梅菲斯立即往身后望去,果然,白衣刺客已出现在后方二十余尺外的远处,他耸了耸肩,还得瑟地朝梅菲斯挥手道别,身影在快速黯淡。 没说的,梅菲斯毫不犹豫地再次以火焰跳跃朝白衣刺客的位置瞬移,然而在她抵达之时,白衣刺客又已传送至更远的位置。 “不是只有你才会‘跳跃’的!” 梅菲斯自当不忿,赌气式的又再连追了几回,可惜每回总是被白衣刺客轻松脱离,无奈何,只得终止这全无意义的追逐。 “再见~!” 梅菲斯固然被气得不轻,但看到白衣刺客还故意徒步撤离这种明显的挑衅之举,心里头却是冷笑多于暴怒,因为,她分明地看到,叶孤云已经追上去了。 「有你哭的时候!」 果然,当降龙掌的磅礴龙吟骤然响起之后,白衣刺客便瞬间扑到了泥底——扑街的扑。 “卧了个槽!大魔王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靠靠靠!老子不玩了!” 连滚带爬地,白衣刺客急急忙挣起身来,连续几个瞬移,拉开一些距离,然后便只管没命狂奔,那模样,就像老鼠见着猫似的。 叶孤云一路紧追,只是总追不上,只能远远蹑着,吊着踪迹不舍。 说真的,他也不免要惊异于白衣刺客的强悍,没想到这家伙硬挡了自己的全力一掌之后竟还能立即站起转身奔逃,身体轻盈,步履飞快,就像没事人一样,着实厉害得紧。于是便导致自己既定的连串后手全然没了用武之地,不得不陷于这等煞费劲的追逐之中。 当然,他也可以用更有所图来自我安慰:逃吧!逃吧!继续逃!最好直接逃回你们这群刺客的老巢里,好方便我一网打尽! 只能说,想太多了...... 一网打尽是没有了,很快叶孤云便追丢了白衣刺客的身影。他们先后转入了一条掘头小巷之中,前者都还没来得及欢喜(以为对方慌不择路导致失误),便见对方一头撞进了一幕透明的光帘之中,漾起一阵水波似的波纹,其身影瞬即消失无踪,等到自己追上去时,原地已是空无一物,找不到丝毫痕迹。 “x!是传送门......” 第二三二章 诡谲莫测 城堡,会议室。?? 众人齐聚,不仅仅是被叶孤云称之为“危机处理小组”的数人,还有大公爵和相关的几位老同志。 桌面上,零散地堆放着一叠叠纸,是告示,从城内数个最重要的布告栏上揭下来的告示。谁张贴的?白衣刺客,不是他也是他的伙伴。而白衣刺客之所以会和城卫军小队大打出手也是因为其“胡乱”张贴的行为受到了后者的警觉并制止。 至于告示的内容...... 很悚动。可能一时之间难以分清是好是坏,但总之,很悚动。 先是罗列了一堆人的资料。哪堆人?整起事件中所有死于暗杀的人,最开始的那些冒险者,后来的乔巴、杜尔特、贝罗以及几名看起来最为无辜的刺头;什么资料?黑历史,杀人越货、**掳掠、贪赃枉法......等等。 简而言之就是要向观者传达:这堆人都tmd该死。 然后作者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干掉了这堆人的凶手,并就由此“最正确不过的义举”引的一系列影响到市民的“意外”表示道歉——唔,很没诚意的样子。 接下来,笔锋一转,大段大段的就是抨击新月城政府和爱希伦家族的话语。从什么姑息恶徒、纵容罪犯、不加惩治反而招募利用、为其提供工作等同于鼓励邪恶等等虽然牵强但看起来还和事情有所关联的说辞,进而转进至实行**统治、奴役人民、辖制自由、扼杀民主等等等等一系列上纲上线的攻击。 最后,更是放言挑战整个新月城——有能耐你们就来抓住我!否则,嘿嘿,新月城内有过黑历史的那些个恶人,都给我小心了! 落款者:侠盗罗宾。 如此这般...... 当然,对于新月城方面来说,后面的大段大段的控诉和挑衅都能当作是狗屁,最值得在意的,反而是前面的那一小节,或者只是一句,刺客承认杀人的那一句,因为,那代表着,这件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的事件,已经有人全部扛下来了。 瞧,是有侠盗在行侠仗义!是个体事件!是意外事件!与新月城无关,与爱希伦家族无关!我们乖着呢,没想过杀害将官,没有要谋反!你们可要看清楚咯,千万不能冤枉好人,更不能欺负好人!所以,不要制裁,更不要大军压境,一切照旧便就好好的啦~~ 甭管这个交代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可笑,它确实已足够让新月城方面将自己从事件中摘出去,至少能撇清潜在的绝大部分致命的政治责任。 所以......这应该是好事?可是,这是对手带来的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在暗中精心谋划了一切的阴谋家,不是一心想要颠覆新月城自治领以及爱希伦家族的吗?为什么此时竟突然反转主动替我方解套? 良心现,出于好意?别开玩笑了! 是因为自大愚蠢棋有失着吗?更不可能! 那么,莫不是......这里面隐藏着全新一套的阴谋?——那会是什么? 看不穿......猜不透...... 会议室里,凝重且沉郁。 有的人捏着一张张告示不断翻看,有的人锁着眉头默默思索,有的人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脸茫然,有的人则在兀自生着闷气...... 终于,大公爵敲了敲桌子,开口道:“诸位,怎么看?” 一片沉默。 弗兰克忍不住往左右望望,忽而笑了,自嘲道:“还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对事情摸不着头脑的......” “不,确实只有你一个。”提亚戈习惯性地呛了死对头一句。 “呵呵!那你说说你他喵的看到了些什么?”弗兰克立即回呛。 提亚戈一窒,顿了顿,梗着脖子,强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有人强出头非要揽下整件事情啊!咱们不正好从中解套吗?这必须是好事一桩啊!能解燃眉之急!能解倾覆之危!哪还管那么多?尽情受用便是!” 弗兰克哂道:“尽情受用敌人送来的‘好事’,你的心还真大啊~!” 提亚戈回击:“不然你还能怎样?否定他的说法吗?怎么否定?大大声地向市民通告那家伙是骗子所说的一切全是谎言?那么到头来你又怎么就事件向市民向国会向各方面交代?而且,无法否定的是,那家伙确实就是刺杀了贝罗等人的真凶啊!” 这回轮到弗兰克窒住了,顿了顿,他亢声说道:“只要将他抓住,让真相大白,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提亚戈撇撇嘴:“说得好听,抓得到才行......” 弗兰克一瞪眼:“怎么会抓不到?” “我们甚至没法找到他!” “不!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线索!只要找到那个弓箭手蔡司......” “算了吧!那根本不是什么明确的线索,只是有可能而已,要是那弓箭手蔡司也不知道刺客的踪迹,到头来还不是抓瞎?”...... “好啦好啦!别吵了,”大公爵制止了两人的争论,“这事上,我更认可提亚戈的想法。” 弗兰克急了:“父亲!这里面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大公爵笑了笑:“我知道,”又看了眼众人,“我们都知道。” “那......” “弗兰克,别忘了,我们也是很有实力的,我们大可以自信一点,我们没必要对可能的阴谋深深忌讳疑神疑鬼,”大公爵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集中在小儿子身上,既是在为其释疑,也是在为事情定下基调,“正如提亚戈所言,这是一桩好事,能解燃眉之急倾覆之危,那么,为什么不尽情受用?至于说,这可能是一层包裹在毒药外面的糖衣,那么我们也应该有能把糖衣嚼去而把毒药吐出的自信!” 政务顾问图兰森立刻鼓掌高叫:“说得好!” 唔,这到底是拍马屁呢还是拍马屁呢? 大公爵又说:“有自信不代表能盲目自信,既然知道可能藏有阴谋,就更需审慎以待。是的,我们看不清阴谋之所在,但我们总能看到情况之变化,我们需要掌握这些变化,主动作出适当的调整,用以因应对手的任何攻击......所以,诸位,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还是我先来吧!”图兰森最是积极响应,“先,因为有人顶缸,我们最怕的那顶叛逆的帽子是扣不下了喽!预期之中最最恶劣的那种情况已经能被断绝了,我们自当可以轻松地长吁口气——当然,我知道这是一段废话,你们每一个都知道,嘿嘿~!” “接着,那刺客在城中散布了连串谣言,必定已在市民中制造了不少负面影响,但不打紧,影响极其有限,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毕竟咱们大公爵的威望一向是非常卓著滴~!” “再来,是那群冒险者,民众对他们的看法已经改变,而他们对我们的看法同样也已改变——都变坏了。如何处理他们,是一件相当头痛的事情......” “最后,也是最令人头痛的一项......西陲第一国防军和普兰特郡参访团!以及费雷拉和小费米恩!瞧瞧我们都对他们干了些什么?是包围,是软禁!好吧,在那种退无可退的紧急关头,虽然激烈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可以选择的做法。只是,现在幕后黑手主动解套,事情突然反转,没有倾覆之危了,我们的包围和软禁于是便都成了没必要的犯了忌讳的过激之举!我们该拿那些人怎么办?放了吧,他们准会借此攀咬,说不定反倒真会因此被扣上一顶叛逆的帽子;不放吧......呃,可能不放么?” 一番话,说得众人全都皱起了眉头。 想了想,罗契迟疑地说道:“你们说,这最后一项,会不会就是那幕后黑手这回所设下的阴谋?” 提亚戈闻言立即一捶手掌:“被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像诶!” 弗兰克却质疑道:“但是,这不会显得非常奇怪吗?你们想,那幕后黑手明明已占尽先机,他有着千百种展开后续阴谋的方式,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如此别扭如此不可理喻的一个?主动帮我们解套,只是为了间接逼迫我们和费雷拉等人的继续争斗?他、他这是图什么?就那么爱看我们和费雷特他们争斗吗?” 提亚戈一翻白眼:“谁知道呢?” 第二三三章 转折 “萨菲厄斯,你有什么看法?” 大公爵收敛神色,转过头,煞是郑重地向一直没有发言的叶孤云询问。 “没什么看法。”叶孤云的回答却是大大的出人意料,顿了顿,他接着说,“线索就只有那么一些,我所看到和你们没什么不同,我一样没法猜到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真如罗契所想,她就是在逼迫我们和费雷拉等相互争斗,谁知道呢~” “那......”大公爵不由皱眉。 “对方既已出手,我们接下便是,反正情况总不会比之前更坏......”叶孤云摩挲着下巴,略一沉吟,又道,“再说了,费雷拉等人的问题,迟早都是要解决的,只是现在在‘那位’的影响下,突然被提前了......无所谓,交给我吧!我会把费雷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那个......萨菲厄斯啊~!你大概不会再用什么激烈的方式了吧?”举起手,图兰森弱弱地问道,“咳咳,我可请你务必慎重点喽~!咱的小心肝,经不得再多的惊吓啦!” 没毛病,这位资深的政务顾问,在开始时就是激烈手段的反对者。 叶孤云笑了笑,答道:“放心吧,不会再有了。都已经把他们软禁起来了,还能怎么激烈?杀了他们?没必要,而且我也不至于那般愚蠢,看不到杀了他们的严重后果......” 图兰森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那么,你是准备放了他们?” 叶孤云摇头:“不!不放!至少现在不能放!你想想,才过去多少时间?不到两天!关了不到两天就把他们放出来?这还不得被他们视作是服软?我的脸往哪放?大公爵的脸往哪放?新月城的脸又往哪放?” 图兰森又再弱弱地说道:“现在似乎不是考虑脸面的时候......” 抬眼看了看图兰森,收回目光,叶孤云淡淡笑道:“存在那种时候吗?呵,强者的脸面,很珍贵的,我丢得起,不知道谁能受得起......” 图兰森一怔,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孤云一摆手:“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说,要有强者的心态,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强者......”忽又停下,耸了耸肩,说道,“算了,没功夫煲什么心灵鸡汤......反正,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以我自己的方式。” “呃,好吧......” 气氛有些尴尬。 总有人要出来收拾场面,这回,大公爵决定自己来。轻咳两声,他扫视众人:“那么,费雷拉等人的是,就这么定了。回到正题,关于这个......”他指了指桌面上的告示,“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想了想,罗契敲了敲身前的桌面,众人顿时向他看去,欲待发言,却被打断,是隆冬,他敲门走了进来。 “公爵大人,罗迪克来了。” “哦?想来一定有好消息,否则不值得你亲自为他通报......” “是的。他找到了蔡司,弓箭手蔡司!” ...... 罗迪克是在一个妓院中找到了蔡司,后者当时以一个**的身份隐藏于其中,既服务于女客,也服务于男客,所以,都懂的...... 这是个既喜欢射别人又喜欢被别人射的弓箭手...... 好吧,如此性向多少有些古怪,但毕竟只是性向而已,知道这点的朋友不是没有,然而知道他有特殊职业coSpLAY的习惯的人可就不多了,非朋友的帕特反倒恰好是其中之一,而这也顺理成章的是为帕特与蔡司等人结怨的因由之一。 也就是说,罗迪克确实是通过帕特提供的线索找到的蔡司的,只能说,果然还是死对头最了解死对头...... 当然,总还必须盛赞罗迪克一句:丫的果真不愧是新月城的地下之王!他那遍布全城的耳目爪牙,能量实在强大!从得到帕特的线索的昨晚开始,直至最终将蔡司寻获,满打满算,也只不过花了一晚上加大半个白天而已! 快!当然快!了不起!转头想到,整个新月城还有什么是罗迪克不能快速找到的?或者说,整个新月城还有什么是不在罗迪克的耳目中的? 一想到这个,大公爵和罗契心里便五味杂陈。 ...... 蔡司被带了进来。 看到蔡司身上穿着的那件显然是购置于“苏珊娜的秘密”的改良型男装,叶孤云就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家的“异服”很受特殊行业欢迎,但没想到竟会这般受欢迎,他喵的,连**都穿上了...... 蔡司的脸色一片煞白,显然是对接下来的未知情状感到极为担忧,他不需要知道周围的这些大人物都会是谁,只知道自己是被带进了城堡之中,这就够他提心吊胆的了。 罗迪克大摇大摆地踱进了会议室,骤眼便看见了大公爵,顿时怪笑起来:“嗨!瑟曼,你也在呐?你说这是什么鬼世道,他喵的我和你竟然都能够友好且愉快地共坐一室啦!啧啧......荒谬!滑稽!说出去都没人信呐~~!” 说着,他随便找了个位置,极为随意地一屁股坐下。 隆冬当即皱眉冷哼:“罗迪克,你给我注意一点!” 罗迪克都没瞧隆冬一眼:“我就不注意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然而又听见叶孤云的声音响起:“罗迪克,静静。” 立即便见那新月城的地下之王立即坐直身体严肃面容,特别恭顺地应答道:“收到,我立即闭嘴!” 懒得理会这个没节操的家伙,叶孤云准备开始对蔡司进行讯问。刚刚才说要闭嘴的罗迪克又忍不住插话道:“别抱太大期望,这家伙知道的也不多。” “你已问过他了?” “您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职业,抓到人了能不先盘问一番吗?” “那我现在再问是不是有点蠢有点多余?” “呃,不!不不!绝不!睿智的您一定能问得出更多的东西~!对对!就是这样!” 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个混蛋,转过头,叶孤云看向了蔡司,他抱着手,上下打量着忐忑不安的后者,当然,尽量不去注意那一身扎眼的装扮。 “猜到我们是谁了吧?” “嗯。” “知道我们想问什么了吧?” “是的。” “很好,看来你还算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老实。那么,说吧,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可是,我知道的真的不多!我只是个在无情的杀戮中侥幸保住性命的幸运儿,我愚蠢,我无能,直到现在我还对事情一头雾水,我不知道那刺客是什么来历,我没能看到他的容貌,我没法评估他的能力的高度,我更不知道他现在可能在哪里......”说到这里,蔡司已双手抱头,一副痛苦得快要崩溃的模样,“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密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做了糊涂鬼......” 叶孤云摇了摇头,冷冷一笑:“刚刚才夸你老实立刻你又给我演上了?哼!别试图挑战我的耐性!说!赶紧说!我不想再强调第二遍——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蔡司一愣,未有辩解,放下手乖乖地开始陈说。 “袭击者只有一个人。是的,袭击了我们一整支六人小队并轻松击杀其中五人的只是一个人!事实上,若不是我还拥有着一点偏门的小伎俩,成功瞒过了他,我也难以幸免......” “所以,他很强大,超过了我的眼界,我根本没法对他的强大作出评估......” “他身着一身白衣,不是铁甲,也不是皮甲,是布甲,或者说布衣,白色布衣!使得是一柄单手长剑,很可怕的一柄单手长剑,轻易就将菲多的铁盾切开......” “他不是刺客,至少不是专业的刺客,他在战斗中展现出来的技巧和一些小习惯,与行走在阴影之中的潜行者一系职业很不相称......” “我猜,他的隐藏、潜行以及那强大的跳跃式短距离传送,是依靠魔法物品做到的。事实上,他身上的魔法物品的的确确多得过分!且功效不一,各具神异,看得我眼花缭乱,只知道惊讶和害怕......” “我亲眼看着他随随便便就发现了我们的潜行者并一拳击飞,是的,用拳头,魔法飞拳;我还看见他顶着我们的法师的法术轰炸,一步步逼近,用长剑刺穿他的胸膛,天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法术壁障......” “我甚至觉得他一定是某位强大,不,神级法师的属下!要知道,一般的大型组织可都没有如此财力和渠道收集那么多强大的魔法物品用以装备一个人......” “噢,还有,他应该是个精灵或者半精灵,虽然蒙住了面孔,却无法遮掩那双透着微光的狭长双目,而且,他的身量不高,体型也较为纤薄——是的,他一定是个精灵或者半精灵......” pS:终究决定删改,原大纲里这后面还有好几部分情节,“沃卡尔的自爆”,“主角和桑比的第一次正面对决”等等,不列举了,但真按照那样写的话实在太拖沓冗长了,而且自觉写不好......所以这段剧情我决定强行收尾,下一章就转进至原定的推倒女主。笔力不足,改得不好,我自己看了都觉突兀,捱过这段时间后看看能不能抽空好生修改...... 第二三四章 推倒(1) 傍晚,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叶孤云正蒙头往家里赶。 蒙头?是的,心有所思,萦萦难断。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节奏太快,他需要好好消化。 尤其是,蔡司提供的线索,让他不自觉地又再想起今早才突然生出某个大胆的猜测。 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证实这个猜测...... 于是,哪怕此时他手上正拿着一份选民女士的详细资料,他也迟迟没有翻开看看,因为他知道,很大可能,只要翻开头页,猜测便能得到证实。 快到家中,依然未有决定。 叶孤云不禁要质问自己——你究竟在犹豫什么?你不是早有决定,无论结果如何,都坚守如一无改初衷吗? 苦笑。 是啊,到底在犹豫什么? 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大概,是自己还留恋于现在与对方的那种奇特而又微妙的暧昧关系,轻易不想改变,更不想主动改变...... 丫的,太矫情了啊...... 但她真的值得我这般矫情! 摇摇头,摇去琐思,心中已有决断——事实上在向罗契索要这份资料的时候就已有决断了吧?自己怎会不知道无论如何总归有日要坦诚相见?又怎么不知道早些摊开总比拖延不决好?呵,还非得整这么一摊子,自己这真是...... 回到家,站在门前,惯熟地开锁,推门,抬眼一看,愣住了。 门后,是凯瑟琳,她穿着一身外套配长裤的职业套装,脚上蹬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简约大方,高贵冷艳,恰似刚刚从谈判场中走出的霸道女总裁,也不知道是服装修饰了她,还是她修饰了服装,整体的利落干练之中还分明地透着一抹勾人的性感,只看一眼,便深深迷醉再难自拔。 此时,她的身边还伴着桑比和吉安娜,相随着向大门走来,一只手已然伸出,是要握向门把,显然,她正要告辞离去,而吉安娜是在送两位客人出门。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门后的,是凯瑟琳!她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叶孤云当即笑了,若说开门前心底可能还残存着些许犹豫,那么现在则是完完全全彻底消散了。 她这来,是试探,是迷惑,是嘲弄,更是诀别。 诀别?我不允许! 妞儿,咱们今晚便就摊牌吧! “老爷,你回来啦!”看到门外的他,吉安娜当然非常高兴。 只是凯瑟琳不然,只见她勾起唇角,冷冷笑着,装作第一次见到叶孤云的样子,冷淡地说道:“幸会啊~!萨菲厄斯大人!” “凯瑟琳,你见外了。”叶孤云乐得陪她玩这套游戏。 “见外?呵,萨菲厄斯大人,我和你好像不是很熟~!” “不熟?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家中?” “商业合作。”凯瑟琳脸上的冷笑此时多了一分得意的味道,“阁下所发明的那些高端化妆品,现在有一半的利润要归我喽~!” “无所谓~!”叶孤云耸了耸肩,“反正我之所以鼓捣那些东西,不过是为了给我的女人们赚几个零花钱。从她们手上转到你的手上,也没什么差别,不总还是在圈子里么?顶多,其他人少了的我另外再补上就是了~!” 都听得懂,这根本就是在说,我早就把你当做是自己的女人了。 看戏的桑比和吉安娜当即窃笑,吉安娜更是配合地高呼了一句“万岁!”,而凯瑟琳,呵,当然被气得银牙紧咬。 “无耻之徒!”凯瑟琳恨恨地骂了一句,转而又道,“让开!我要走了!” 叶孤云无动于衷,于是凯瑟琳自行向左,然而叶孤云同时向右,凯瑟琳转而向右,叶孤云又跟着向左,反正就是挡在凯瑟琳身前。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凯瑟琳怒声质问。 叶孤云只是淡淡一笑:“聊几句?” 然后—— “小桑比,你不是说对美酒很感兴趣吗?给你个机会,要不要参观我家的酒窖啊?” “啊哈哈~!好啊好啊!求之不得啊!立即去!立即去!快带路啊~!” 一唱一和中,吉安娜领着桑比飞快地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叶孤云忍不住暗自慨叹:幸福啊!都是神队友! 当然,他的脸上一定不会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凯瑟琳,直到女郎无奈应允,他才又笑了笑,来到女郎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快步走入屋内:“跟我来。” 凯瑟琳一把挣开了男人的爪子,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跟随着男人的脚步,再往屋内走去。 哼!且看你耍什么花样! 两人来到了书房。 咔,凯瑟琳走进之后,叶孤云随即将门锁扣上。 凯瑟琳不由皱眉:“你想干什么?” 叶孤云笑了:“怎么?担心我施暴?” 凯瑟琳眉眼一挑:“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话音既落,身影一闪,叶孤云几乎是瞬间便蹿至凯瑟琳身边。 凯瑟琳确实没有想到那混蛋真会突然发难,而且距离实在太近,已没有惯熟的施展力场冲击将那混蛋击飞的空间,没关系,机会多的是,先用瞬移脱离那混蛋的魔爪,重新拉开距离,然后再狠狠教训他一下! 花式的教训!一整晚的教训、不!无休止的教训! 只是,更没想到的是,在那混蛋的手搭上身体的一瞬间,不知怎的,忽的全身一麻,体内的魔力也跟着紊乱起来,平时随手拈来的传送术,这会儿竟是释放不出来! 然后,她感觉自己立刻便被那混蛋拥入怀中,拥得极紧,腰胯相抵,胸乳相贴,那张可恶的笑脸更是近在迟尺! 凯瑟琳奋力挣扎,叶孤云拥得更紧。 “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很可爱啊!”叶孤云坏笑道。 “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很可憎啊!”凯瑟琳切齿道。 “知道。”叶孤云继续坏笑,“那么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凯瑟琳一阵恍惚,这话,似乎有点熟悉——啊!是那一晚!失去初吻的那一晚! 不妙! 唔...... 终究没能躲开...... 她的双唇被堵住了,她的牙关被叩开了,她的香舌被绞缠住了...... 这一吻,激烈、缠绵、悠长...... 更是一场交锋——性子起来了的凯瑟琳充分发挥她的不服输的精神:挣脱不开?那么我便在唇舌之间将你压服!一而再,再而三,她展开激烈的反攻,只是每回总被更为老练的男人镇压...... 不知何时,两人之间已回荡着节律似有若无让人脸红心跳的体液交流和唇舌啜吸之声。 不知何时,他们都开始无意识地抚摸着对方的躯体,胡乱地拉扯着对方的衣服。 不知何时,这唇舌间的交锋慢慢地竟也流露出一丝丝火一般的热情和爱恋。 气氛,愈趋炙热,但这吻,终有尽时。 直到快要不能呼吸的地步,深深纠缠的双唇才不舍地分开,唯余一声又一声粗重的喘息还在彼此应和相互撩拨,他们都在看向对方,男人的眼神火热的就像正午太阳,女人的眼神迷离的犹如夜空的辰星。 “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我对你的心意。” “呸!不明白!” “那就是明白了,”叶孤云用力地把女郎拥得更紧些,“这份心意,一辈子不变!永远不变!”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永远有多远?一辈子有多长?谁知道?非要加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一万年不变!” 凯瑟琳顿时一怔,睫毛微颤,目光流动,只一瞬,又收将起来,怒叱道:“这就是你的求爱方式?恶劣!恶心!” “这叫直接。直接点不好吗?” “这哪里是直接?这分明是最粗俗无礼的冒犯......” 唔...... 又被堵住了,叶孤云再次吻上了那双已经有点红肿的唇。 良久,唇分。 叶孤云灼灼地看向怀中已瘫软了的凯瑟琳,直视女郎双眼,极为认真地说道:“我爱你!——这样,够直接了吧?” 凯瑟琳又再一怔,垂下目光,抿了抿嘴,摇头坚拒道:“我不能爱你。” 是“不能”,而不是“不”。 听得清楚,叶孤云为之会心一笑,他再次将女郎拥紧:“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他凑到了女郎的耳边,深吸了一口发间的香气,才说道:“无非是身份和立场......对吧?选民女士?” 第二三五章 推倒(2) 叶孤云再次将女郎拥紧:“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他凑到了女郎的耳边,深吸了一口发间的香气,才说道:“无非是身份和立场......对吧?我的选民女士?” 凯瑟琳登时全身一僵,然后立即剧烈地挣扎起来,只是,男人的怀抱始终有力,如何挣扎,终究没能挣脱,索性放弃,她换上一副冰冷的表情,逼视男人,勾起唇角,冷笑道:“怎么?终于知道了?” 叶孤云只管笑望着她:“凯瑟琳·卡普莱斯,辉煌剧团中的午夜女士,银月城中的选民女士,北地总督卡尔夫阁下的首席客卿,神级法师,魔法女神的选民之一,‘民主先锋’,专制独裁的最激烈反对者,憎恨贵族,尤其是大贵族,态度激进,手段酷烈,‘狡猾如狐,肆无忌惮’......好吧,不念了,是你吧?” 没等女郎回答,他又说道:“以及,导演了近日来城中所有大事的那个幕后黑手,也是你吧?” “是的,都是我!”凯瑟琳也无退缩,继续冷冷逼视,语意森然冰冷,转而又讽道,“哼!我可没有在隐瞒哦~!只是某人太笨,一直都没能猜出来。” 叶孤云摇了摇头:“不,有的,至少在开始的时候有——啊,那时候你大约还沉浸在游戏中吧!虽然无所谓,但你还是不想太快暴露,你乐于以一个假的身份,和我这个死敌周旋斗法,多有趣啊!不是吗?是的,你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你只是在用一句又一句不完整的真话构筑出另外一个身份,而我也真的够笨,一直未加怀疑信以为真。到后来,变了,你没再隐瞒,你甚至把真实姓名都告诉我了,只要我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我真没有查啊!我才不在意你会是什么身份,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女人!” 凯瑟琳冷冷一哼:“快收起你那些俗烂的情话吧!对我没用!我只感觉无比恶心!” 叶孤云只是轻轻一笑:“难道你不想听听我是怎么看你的这种前后变化的吗?” 凯瑟琳没有回答,连眼神也没有改动分毫,但这种沉默也是在表示乐于奉陪的意思。 于是,前者开始述说:“行动的改变当然源自心态的改变,所以,是你的心,变了,也许意识到,也许没意识到,反正,你开始感到迷茫、困惑甚至忧惧,潜意识里,你想要和导致这种变化的源头的我划清界限。你以为,只要隔绝了变化的源头,一切就能恢复如初。曝光身份显然就是你认知中最有力的划清界限的方式,你是要让开始牵扯不清的我们回归到单纯的激烈对立的敌人的关系上!只可惜,我的‘笨’,愣是没让你得逞,嘿嘿~!” 顿了顿,他又道,“那么,你的心又因何而发生了变化呢?因为爱情。因为你和我一样,都为对方所吸引,都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无法自控地爱上了对方。即使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即使我们之间的接触还很有限,即使我们还没有特别了解对方,但就是能这般毫无道理地不可救药地爱上对方,就像中了某种无法解释的神秘剧毒一样。我管这叫爱情中的不可理喻,你我都在这种不可理喻之中。但显然,你对这不可理喻准备不足,因为你是个雏,你从无经验。你迷茫了,你害怕了,你的心乱了,你不适于如斯变化,所以你准备抹消一切,好让自己‘重回正轨’......” “好吧!想象力不错!编故事的能力也一流!”凯瑟琳忍不住冷声打断了他,“但是,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你面前就必须是那种无脑的花痴?!” 叶孤云只是笑看着她,说道:“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女郎无意识的咬了咬唇,瞬即又绷紧脸,迎着男人的目光,冰冷又强硬地说道:“哼!我才懒得管一个自恋者的无聊妄想!反正,现在必须面对的事实是,我,就是选民女士,就是你所维护的新月城自治领的头号大敌,我与你只会是激烈对立无可缓和的对手!所以,收起你那可笑的妄想,别再纠缠我了,我们不可能!——还有,快放开我!” 说罢,她又激烈地挣扎了两下,但依然没能挣脱。 叶孤云只管将女郎拥得紧紧的,他笑说:“正因为这样,我就更要把你追到手了!不但能收获爱情,还顺带帮新月城解决掉一个最具威胁的敌人,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啊?” 凯瑟琳挑了挑眉:“你怎知道不会是你被我所倾倒收服,掉过头来帮我对付新月城和爱希伦家族?” 叶孤云一愣,接着哈哈一笑:“是啊!不知道呐!且让我们试试?” 然凯瑟琳却双目一寒,不屑地冷哼一声:“别做梦了!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与任何一个贵族妥协!如果有那么一天,只会是所有贵族全部湮灭的那一天!” 叶孤云不由皱眉,心知其中一定藏有某些深重刻骨的因由,他问道:“能知道为什么吗?” 凯瑟琳显然不愿多谈,她别过目光,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总归不过是一些老套的仇恨故事。” “身为你的男人,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些故事。”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男人了?” “哈哈!还不是吗?所以我有必要立刻真真正正的成为你的男人?” 凯瑟琳登时一窒,方才醒觉自己仍被男人拥在怀中,她感觉抚在自己臀上的那只大手又再用力地揉了一记,薄薄的西服长裤根本阻绝不了掌心传来的热力,触电般从臀上迅速窜往全身,冲击着她的心房,一个激灵,心神为之荡漾,思绪一片迷乱,莫名地想要呻吟出来,好险才将将忍住。 为什么说“又”?因为早在刚才的热吻中男人就已把她的臀儿揉捏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而且,何止臀儿,腰、背、乳儿还有大腿,能摸的不能摸的,都没逃掉,通通被摸了个遍。当然,她也差不多摸遍了男人的全身,只是这事,哪有什么对等的?总归是女人更吃亏些...... 这会儿他们已经转移到一张长条沙发之上,男人坐着,而她则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身子被男人的双手紧紧箍住,两人间基本不存在任何距离,身上的衣服凌乱皱折,更别提她那脸泛酡红星眸半醉的动人表情,外人看去,准会认为他们刚刚干完还准备继续再干某些坏事。 “无耻之徒!!”羞窘已极,凯瑟琳不由又再挣扎起来,“放开我!” “不放!” 挣脱不得,凯瑟琳又急又恼:“你怎的这般无赖?!” “对付你,非得无赖!” “你真想追我?” “当然!” “改变你的立场!” “呃,不能。” “既如此,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你也不必再做这些无用的纠缠!放开我!” “所以我必须不能放!”叶孤云的脸上展现着一股少见的激动,“我知道!我清楚的知道!若是现在我放开了你,就意味着我将永远失去了你!” 他双眉紧锁,目光汹涌,直视女郎的双眼。 “你这样心智决绝个性强悍的人,容不得任何可能扰乱你的内心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是自己的情感!若觉必要,你也不吝于用你绝对的理智将其牢牢镇压!我知道,过了今晚,你就会将你的心锁上,关于我的部分将会被深深掩埋,遗弃在一角,不再能被翻开。你绝对会这么干,你也期盼着这么干,你只是缺少决心,曝光身份和我摊牌便是你的决心!我没有退路,我必须趁着你的心还没锁上的现在,将你彻底攻陷,否则将再无机会!今晚,只有两个结果,要不,我一尝夙愿得到了你,要不,我们将永远归于陌路,咫尺天涯,再无相守的可能......” 第二三六章 推倒(3) “......今晚,只有两个结果,要不,我一尝夙愿得到了你,要不,我们将永远归于陌路,咫尺天涯,再无相守的可能.......” 话音既落,唯余沉默,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有任何动作,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无言对视,肢体相缠,目光相迎,鼻息相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还是凯瑟琳首先难以为继,兀自装作不经意般,微微错开了视线,顿了顿,轻声说道:“看得很清楚......” 叶孤云笑了:“是的,我看得很清楚。”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称赞你一句,尊敬的萨菲厄斯先生,你果真不愧是最懂女人心的风流情圣?!” 凯瑟琳突然爆发了,神情激动,似愤怒,也似不甘,一双纤手发泄般在男人胸膛上胡乱拍打:“是的,混蛋,你成功了!你闯进了我的心房!我的脑海里开始频繁地出现你的影子!我抵受不住你的魅力!我爱上你了!就像你所说的,突如其来,不可理喻!第一次,我会享受于男人的热烈追求,我会回味于你的每一回温柔以待,我甚至学会了羡慕和嫉妒!为的竟还是好姐妹的男人,一个已经有着许多女人的男人!多么可耻?!多么恶心?!多么荒谬?!我不接受这个!我不要当不知羞耻的婊子!我不要当无脑的花痴!我不要当男人的附庸!我更无法忍受我的内心因此而迷乱!我更不能容许我的立场我的目标因此而出现任何动摇!既如此,我必须趁早终结这本来就不该发生的一切!” 她停下了手,看向男人,目光幽怨而决绝。 “所以,是的,你又说中了,你确实看得很清楚,过了今晚...不!出了这个房间,我们便将永为陌路......” 叶孤云却笑了,因为女郎终于肯扯下那张让人莫可奈何的冰冷假面,承认已真实存在的那份勃发的爱情。他也看向女郎,目光却是深情而昂扬:“至少我还有奋力一搏的机会。” 抿了抿嘴,凯瑟琳平静的说:“你不会成功的。” 叶孤云立即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沉默,又是一阵无言对视。 良久,凯瑟琳轻轻一叹,倏地,竟主动往男人唇上吻去,男人自必热烈回应,好生一番缠绵,方才不舍分开。 “这是祭奠。” 此时,女郎眼里的幽怨已然尽去,连语调也都换回了平日里的那般果决强势:“好,我就姑且给你一个奋力一搏的机会。今晚,我不走了。你可以尽情地使出你所有的哄骗女人的手段,看看能否做到你所说的‘攻陷我’。呵,虽然我看不到你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只是在白费功夫浪费时间,但我总乐于享受一整晚的来自于温柔多情的萨菲厄斯先生的奉承和追捧,权当是观看一场令人身心愉悦的好戏~!”顿了顿,她眨了眨眼,朝男人抛去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坐在男人大腿上的丰臀还故意一摇,“亲爱的,来吧~!我等着喔~!” 妖精! 然而叶孤云此刻完全没有任何兴奋或者迷醉,只有错愕和挫败——才多久?她竟是又把假面戴上了! 心智之决绝,个性之强悍...... 她终究还是那位名满大陆的选民女士啊! 凝眉,蹙目,叶孤云涩声问道:“为什么?值得吗?” 凯瑟琳却好像没有听懂一样,抿唇微笑,说道:“嗯?说什么呢?好啦~!别耽误时间了!你不是要奋力一搏吗?我在等着呐~!——还是说,你打算放弃这个机会?如果是的话,很好,请放开我,我要去沐浴睡觉咯~!哦,放心,是在你家里,答应了的,会给你一晚时间,我不会反悔。咯咯,顺便可以享受一下你这位异界强者亲自设计的豪宅呢......” 叶孤云默默地看着女郎的表演,心中已有决定,他反而将女郎拥得更紧些,摇头说道:“不放!坚决不放!你一辈子也别想脱离我的怀抱!” 凯瑟琳挑了挑眉:“喔?开始了呢!你看起来很有信心的样子~!” 叶孤云昂然一笑:“必须如此!所以,女士,接招吧!” 凯瑟琳勾起唇角:“我等——” 话音半途而止,女郎的唇又被堵上了。 这一吻,一如既往的激烈和悠长,一如既往的深情和缠绵,一如既往的炙热和迷醉。 女郎猛地一挣,挣脱了,喘息着讽道:“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男人也在喘着,邪笑道:“当然不止!” 不由分说,又再将女郎拥紧,又再吻上那朵娇艳诱人的唇瓣,并顺势翻身将女郎压在身下。 女郎还没来得及惊讶和抗议,就已融化在男人比之前的每一回都要炙热浓烈的吻中,迷蒙,恍惚,沉醉,浑不知自己身上的衣服正一件件减少。当她稍稍回神之时,男人已在撕扯她上身的那件被一对规模宏大的大白桃子撑得鼓鼓囊囊的白色衬衣。 啪嗒~!扣子崩飞,衬衣被扯开了,裹在黑色蕾丝内衣里的一对大白桃子暴露了出来,看那条深邃的沟壑,至少都有d,不,E以上。 女郎意识到男人准备干什么了,有心反抗,身体却绵软无力。男人又压了上来,男人又吻住了她,他的坏手甚至越过内衣,放肆地欺负她的大白桃子,挑逗其上的粉红樱桃,又是揉捏,又是挑捻,痒......「流氓!色胚!可恶!」女郎在心里变着花样地痛骂男人,但她那撑住男人胸膛以示抗拒的双手不知何时竟变作了交缠在男人的项背。 男人脱掉了她的长裤,男人扯开了那条布片似的****男人将自己的衣物也都褪去了,男人在遍吻她的全身...... “危机”已近,女郎在颤抖,身体在颤抖,灵魂也在颤抖。是畏惧?是期待?她不知道。她却知道,只要自己柔声哀求,男人一定会立即停止,她还能继续保留底限的那一点清白,哪怕他此时一定已欲焰高涨焦灼难消,因为他爱着她。 然而她没有这样做,说不上为什么。 不想展露自己的柔弱?不想丢掉自己的高傲?害怕失了面子?还是在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戴上的假面又再被揭开,并且以后(在他面前)再也戴不上?还是说,都不是,只因为身上的男人是他?因为她也在爱着他? 女郎紧咬着唇瓣,双眼迷蒙,双手无意识却极为用力地抓着沙发上的布面...... 男人逮住了她的乳首,一阵啜吸,直叫她灵魂都快要跳将出来,忍不住了,她开始微微的呻吟,这一声声轻啼,娇柔婉转,勾魂荡魄,压根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魅惑魔音,无人得以抵挡。 已有所觉,不由羞窘,于是女郎不得不咬着自己的一根指头,以堵住从口中不断吐出根本无法自抑的不堪声响,同时也帮忙对抗从乳首传来的那一股未曾体会过的酥麻滋味。她却不知,这幅衔指蹙眉苦苦忍耐的表情,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为诱人。 男人终于肯放开那枚已经肿胀的樱桃,攀到女郎面前,温柔地替她拨开被汗水沾湿搭在额前的几缕秀发,注视着女郎迷蒙的双眼,柔声说:“我来了。” 女郎已没法回答,脑袋晕乎乎的,思绪一片迷乱,她只感觉男人又再吻上了她,依然是那般炙热浓烈,她很快又沉醉其中,不去在意在她全身不断游走的打手,不去在意越来越近的搂抱,不去在意自己被打开的双腿,不去在意已经抵在秘地入口的狰狞凶器...... 一阵刺痛,两人终于合为一体。 选民女士也终于成了选民“女士”。 第二三七章 诉衷肠(1) 浴室,水雾氤氲。 叶孤云和凯瑟琳相拥着坐在放满热水的浴缸之中,当然,必须是身无片缕。女郎阖着双目神情宁谧地蜷缩在男人怀中,男人目光宠溺无限温柔地搂着女郎,相顾无言,脉脉温存。 只是这幕温情的画面终究没能维持多久,男人到底还是熬不住蠢动的心思伸出手去把玩女郎胸前的那一对形状完美的大白桃子,抚摸,揉捏,挑捻,还加以拨动,让它们相互碰撞,荡漾出一阵阵直教人兽血沸腾的波浪。直到女郎没好气地施以白眼,男人才讪讪住手。 不能摸,那便看呗~! 视线顺移而下,从挺拔的胸,到纤美的腰,再到丰硕的臀,然后到那双销魂的大长腿,最后又突然转回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他忍不住赞道:“这是一具比完美更完美的女体!” 男人的赞美未有引得凯瑟琳太大的反应,她依然埋首在男人的胸口之上,感受着男人的鼻息,倾听着男人心跳,不愿一动,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慵懒缱绻的状态,只是幽幽地说了句透着不甘的话语:“你得到了她。” 叶孤云嘿嘿一笑:“是的,我得到了她,她永远都将属于我了!” 凯瑟琳猛然抬头,目光如刀,质问道:“所以你只是为了得到她?” “不!怎么会?”叶孤云断然摇头,复又坏笑,握了握左边的大白桃子,“我最想得到还是这里面的那件东西,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你的心。” 凯瑟琳也不理会那只作怪的手,直视男人:“所以你是通过qiangjian来得到我的心?” 叶孤云拥紧女郎,在其额上轻吻了一记,柔声道:“抱歉!为我的所有冒犯抱歉!我确实不该如此粗暴地夺走你的第一次,我本应给予你一个最浪漫唯美的初夜......但是,凯特,请谅解,我不得不这样做,这是我唯一能够挽回你的方法。” “狡辩!无耻的狡辩!” “呃,我确实无耻,但我没有在狡辩......” “没在狡辩?呵,你是真的认为qiangjian我强行占有我的身体就是你唯一挽回我得到我的心的方法?!”凯瑟琳一把从男人怀中挣起,撑着他的胸膛,柳眉倒竖,双眸含煞,冰冷地逼视着男人,袒露的一对大白桃子兀自轻轻晃荡,带动顶上的粉红樱桃,摇出无限风光,可惜,无人得赏。 “是的,唯一的方法!不这样做,就像你说的,我没有任何‘攻陷你’的可能,我将永远失去了你!”叶孤云重新将女郎拥入怀中,拥得紧紧的,以坚定的态度安抚下听闻答案后立即又要暴动的她,也无心感受一对大白桃子的饱满软弹和一身肌肤的细腻滑嫩,他的神色里只有一片郑重。 “凯特,你是女神,凌绝众生的女神,绝美的外表只是你的倾世魅力的一部分,你还有着坚忍睿智的心智独特强悍的个性,高傲的你,自来就不会被任何形式的热烈追求所轻易打动。更何况,当时的你,已决定斩断情丝,与我彻底诀绝。所以无论我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展现出再浓烈再真挚的情意,也无法攻破你那以绝对的理智筑成防卫的心房!一个晚上的允诺,说是机会,其实是期限,决绝的期限,过了之后,我们便将永远错过......” 他缓缓地抚摸着女郎光洁无暇的脊背,一字一句的说着,怀中美人听到这番叙述后,也渐渐停止了挣扎,无意识地环上了男人的肩背,臻首抵着男人胸口,默然无语。 “我是如何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错过啊!我只有想尽办法......” “我想到......言语上办不到的事,能否通过肉体来办到......” “对付你这种绝对理智油盐不进的女人,也许一场突破界限的灵与欲的巅峰更能让你真切地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凯特,我爱你!” “于是,我将心一横,强行占有了你的身体......很混蛋的一个做法!但它真的能够帮我断绝你决绝的决定,至少它让我还能拥有继续追求你的机会,不是一个晚上的极短期限,而是整整一辈子——呵呵,现在你一辈子也别想撇开我了!” 顿了顿,叶孤云会心笑道:“而且,我也没想到效果竟那么好!”他朝香腮吻了一记,“两颗心现在是如此靠近,这感觉太美妙了!让我知道,只要再加把劲,我就能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地拥有你了!不论是你的身体,还是更重要的你的心!”他温柔地迎上女郎的双眸,“都是因为,你也是爱着我的啊!” 好生一阵沉默。 良久,凯瑟琳幽幽叹道:“看得很清楚。你还是看清楚了,你总是看得很清楚......” 摇了摇头,竟可爱地扁起了嘴,丧气地说道:“亏大了,亏大了......我今天来,是要刺探、示威、嘲弄、看笑话、摊牌、决绝和宣战的啊!我本以为今天之后就能彻底摆脱你这个搅乱我的心湖的混蛋,没想到......最后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气上心头,她开始在男人后背抓挠拍打,最后更是瞅准一块腰间软肉狠狠一拧,“混蛋!你成功了!我一辈子都逃不开你了!” 很痛,但叶孤云只管笑,灿烂的笑。 “笑?你还笑?”凯瑟琳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然而男人只感受到无限风情。 忍不住了,俯首噙上那朵诱人的唇瓣,又是一阵痛吻。唇分,拥紧女郎,感受着午夜女神香甜沁魂的急促喘息,得意地道:“不笑?便只有吻了!非如此不足以表达我心之雀跃。” 顾不得喘了,凯瑟琳气呼呼的低吼道:“混蛋!你别得意!不要以为得到了我的身体就等于征服了我!我可没有承认我是你的女人!我现在还远远不是你的女人!” 叶孤云心下暗笑:「还是那般嘴硬」。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自当如此。凌绝众生的午夜女神又岂是一场欢爱就能征服的?” 许是“欢爱”一词触中了女儿家心底的娇羞之处,马上又引来了凯瑟琳的一阵俏绝的白眼,叶孤云最是受不得女郎的这些动人的眼神,双眼一直,又想再次暴动,好歹还是努力压下了冲动,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征服你绝对不会是一件易事,我不过是才刚刚踏出一步而已——虽然这一步看起来似乎有点大,嘿嘿~!反正,后头还有重重关险等待着我去攻克。对此,我早有觉悟。就像我刚才说的......” 看向女郎,坏坏一笑,伸出爪子又再握上左边的那只大白桃子,无法一手掌握的饱满触感顿时盈满手心,还能感觉到勃发在指间的那颗粉嫩樱桃。掌心微动,使坏地捏了捏,方才说道:“我得再加把劲,才能真正得到这里面的那件宝物......” 凯瑟琳没有抗拒,她似乎不太抵触身前的男人对她身体的各种触碰,只要不太过分,但她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色情狂!” “面对你,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变成色情狂!” 这时候,使坏的怪手已拈住了肿胀上翘的樱桃,轻巧一捻,瞬即勾起女郎一阵销魂的长吟。 “喔~~!你混蛋——” 又是一阵热吻。 “你混蛋!” “亲爱的午夜女士,你就只会‘混蛋’一个骂人的词汇吗?” “色情狂!” “......” “无耻之徒!” “......” “淫贼!” “好吧,你证明了你的‘博学’,那么我是不是有必要做点什么来为你证明这些?” 男人一把抱住了女郎肥硕圆翘的蜜桃臀,指掌立即便陷入到一片丰盈到快要溢出来的软肉之中,微一使劲,往上托了托。 “干什么?不!不要!” “这时候了,哪轮到你说不要?!” “哦~!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浴室!” “嘿嘿,行,别下来了,就这样抱着,一起到床上。” “唔~!嗯...混蛋,你好狠!你怎能这样对我?哦~!我、我只是初夜,我受不住更多的风雨!你果然是只爱我的身体,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 “嘿,我的选民女士~!别演了!你可是神之选民!你的身体是圣灵之体!你的躯体强度和回复能力百倍于我等肉体凡胎!你的那点‘小伤’,还没完事怕就‘痊愈’了吧!嗨,你可记得,刚才那次,最后的时候你可是扭得比我还要狂野!瞧,你自己又摇起来了!——啊啊~!妖精!受死吧!” pS:在医院,随便写,随便发......在医院做什么?快要做父亲。所以,这几天的数量和质量都没什么保证了,望请谅解。最后,求祝福,真心求! 第二三八章 诉衷肠(2) 大床之上,一片狼藉。 被单乱成一团,不说还会以为是哪来的一块脏布。床上到处都是汗迹,水迹和一些不可言说的液体的痕迹。然而那一对男女依然不管不顾的躺在这片狼藉之上,染得遍体斑斓,先前的那一次沐浴算是白费了。完全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们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了。 他们一直在做,疯狂地做,较劲式地做,像在追索什么,又像在弥补什么,极尽热切,极尽痴缠,仅有的一些停顿,也是每回完事之后的歇息,精力稍加恢复,一个眼神的交错,战火便马上重燃,从昨晚到现在,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反正窗帘外的天色确定是亮了有段时间了,直到两人俱已精疲力竭,连场的风雨才终于收住。 两人一直没睡,似乎肉体的疲惫根本不影响精神的畅旺,他们相互搂抱着,眼神都没离开过对方的脸。 虽是无言,可流动的情意是如斯浓密,恰似蜜糖在流淌。 蓦地,叶孤云脱口说了一句:“凯特,我爱你。” 情不自禁的真心之语。 然凯瑟琳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你爱我的就立刻放开我胸上的爪子,别再挑逗了,我是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 叶孤云讪讪撤手,鼓起余力将凯瑟琳抱上一些,让她更舒服地伏在自己的胸口之上。女郎享受地哼唧了一声,双手环上男人宽阔的胸膛,却又听男人轻声说道:“聊点俗事?” 俗事? 凯瑟琳瞬间明白指的是什么,而且她很喜欢这个形容。 是的,俗事,都是俗事! 抬起头,她灼灼地看向男人。 于是叶孤云开口说道:“说吧,为了什么?” 女郎却表示茫然,眨了眨眼睛,萌萌地道:“什么为了什么?” 叶孤云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去揭穿女郎的这点小伎俩:“搞了这么一摊子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存在任何疑问吗?是为了对付新月城,对付爱希伦家族啊!”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以狡黠睿智闻名的选民女士,事实上只是徒有虚名之辈,她为头号目标精心设计的阴谋,竟可以从头到尾都散发着粗糙、脱节和散乱?”叶孤云严肃地看向女郎,“亲爱的,到现在还有什么是必须瞒我的吗?” 凯瑟琳沉默了,咬着丰唇,好生纠结了一会儿,蓦地,一发狠,照着男人胸膛上的一颗相思豆狠狠一掐,掐得登时痛呼,满足了,方才收手,恨恨地说道:“都怪你!” 叶孤云正不断搓着痛处,闻言还是立即瞪大了眼:“怪我?” 凯瑟琳已经将螓首深埋,俏脸紧贴着男人的胸口,完全躲开了男人的视线,似羞似怒地吼了句:“我吃醋啦!” “吃醋?”叶孤云犹自没反应过来。 凯瑟琳这下只剩下愠怒了,赌气式地大喊:“是的!吃醋!我吃伊芙的醋啦!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当众弃我而去时,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恶劣!难堪、失落、酸楚、痛苦,许多许多,以及最重最重的嫉妒!我恨你,恨把你喊走的安妮,恨在场见证的所有人!我更疯狂地嫉恨伊芙!嫉恨一个明知道她正伤重危急的女人!我变成了一个心灵扭曲心肠恶毒的魔女,那一刻我甚至想要毁灭整个世界!所以我决定做些什么......” “来报复我?”叶孤云猛一翻身将女郎压在身下,捧着着她的脸,不让她躲避视线。 “嗯哼。”凯瑟琳只是噘着嘴答应了一声。 “抱歉!”叶孤云直视着女郎的双眼,极尽真诚地道歉,“我承认当时的作为绝对是欠妥的,那是对你最无礼最过分的冒犯!万分抱歉!我愿意作出任何形式任何代价的弥补。但我保证,绝不是有意的!里面更不含有我更重视谁、份量孰轻孰重的等狗屁玩意!那只是我情急之下的冲动之举!换作是你有意外、啊不!只要是你有召唤我也会不顾一切的飞奔而去!” 大约是对男人的这番道歉颇感满意的,凯瑟琳的唇角抑制不住就要向上勾起,微翘的双眸之中更是眼波流动,但她还是板着脸爱理不理地回了句:“你的道歉和解释也未免太迟了点!” 叶孤云低头往女郎唇上吻了一记,轻笑道:“凯特,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话语和表情,每一个都让我心花怒放。” 凯瑟琳语调瞬即转冷:“因为那代表着风流多情的萨菲厄斯先生的猎艳榜上又多了一个值得向世人夸耀的猎物......” 叶孤云无奈苦笑:“凯特,拜托~!” 凯瑟琳其实也没有真正动怒,哼了一声,卸下冷脸,怔怔地想了小会,叹口气,幽幽地说道:“正是在那个晚上,我才终于意识到,有个混蛋闯进了我的心扉,不知不觉的,已挤占了好大一片地方......我爱上他了......呵呵,我竟然会为一个男人疯狂吃醋......” “凯特,我又要心花怒放了!” 凯瑟琳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仔细回想,一切都是那么的没有道理。我们才认识多久?二个月?三个月?反正不久。我们又接触过多少次?一双手,不,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可我们就是忍不住动心了恋上了,我对你有感觉,你对我也有感觉,强烈的感觉......”男人说道。 “或许这就是你说的,爱情中的不可理喻......”女郎垂着眼帘,抿了抿丰唇。 “以及命中注定。”男人笑着补充,“命中注定我爱你,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女人。” 这句窃来的情话没什么作用,凯瑟琳白了一眼哼了一声,便再继续:“但我害怕、反感以及抗拒这种感觉,我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变成一个嫉恨成狂的女人,我不接受这种改变,我要重回正轨,我要做回自己熟知的那位选民女士......” “所以,今晚,呃......”注意到窗帘外已经分外明媚的光线,凯瑟琳的脸登时刷上了一层粉色。 「我、我们到底是胡闹了多久?」 羞恼地瞪了男人一眼,更正了开头,阴冷地说道:“所以昨晚我来了,正是准备与你了结一切。我要和你摊牌,我要亲自向你这笨蛋坦露身份,我要亲自告诉你我接近你是别有用心,我要亲自向你坦诚我有杀你的心思,我要亲自向你揭示你正苦苦追查的阴谋,我要亲自向你表达立场,亲自向你宣战,亲自与你诀绝,亲自斩断我们之间的任何情意,一刀两断,不留一丝牵连......” 凯瑟琳的脸上展露着一个妖魅的笑容,活脱脱就是神话中的潘多拉,绝美,但致命:“亲自做完这些,我就能够重回正轨,我就能变回原来的我,我知道我能做到,就和从前的每一回一样,因为,正如你所说,我有着绝对的理智......”似乎略感干燥,女郎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无意识的动作别具诱惑,更令男人疯狂,但她接下来的话语却是比男人的疯狂更疯狂,“甚至,如果理智还不足够需要再做些什么的话,我不介意与你大打出手,毁了这座庄园,乃至毁了整个城市......” 叶孤云没让凯瑟琳说下去了,勃然大怒的他,紧紧压着女郎的娇躯,一把扣住其双手,凑到脸前,恶狠狠地质问道——不过他的着眼点根本不是女郎认为的那回事:“‘和从前的每一回一样’?这么说,这不是你第一次与人诀绝?所以,你以前还有过情人,还不只一个?” 第二三七章 诉衷情(1) 浴室,水雾氤氲。 叶孤云和凯瑟琳相拥着坐在放满热水的浴缸之中,当然,必须是身无片缕。女郎阖着双目神情宁谧地蜷缩在男人怀中,男人目光宠溺无限温柔地搂着女郎,相顾无言,脉脉温存。 只是这幕温情的画面终究没能维持多久,男人到底还是熬不住蠢动的心思伸出手去把玩女郎胸前的那一对形状完美的大白桃子,直到女郎没好气地施以白眼,男人才讪讪住手。 不能摸,那便看呗~! 视线顺移而下,从挺拔的胸,到纤美的腰,再到丰硕的臀,然后到那双销魂的大长腿,最后又突然转回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他忍不住赞道:“这是一具比完美更完美的女体!” 男人的赞美未有引得凯瑟琳太大的反应,她依然埋首在男人的胸口之上,感受着男人的鼻息,倾听着男人心跳,不愿一动,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慵懒缱绻的状态,只是幽幽地说了句透着不甘的话语:“你得到了她。” 叶孤云嘿嘿一笑:“是的,我得到了她,她永远都将属于我了!” 凯瑟琳猛然抬头,目光如刀,质问道:“所以你只是为了得到她?” “不!怎么会?”叶孤云断然摇头,复又坏笑,握了握左边的大白桃子,“我最想得到还是这里面的那件东西,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你的心。” 凯瑟琳也不理会那只作怪的手,直视男人:“所以你是通过qiangjian来得到我的心?” 叶孤云拥紧女郎,在其额上轻吻了一记,柔声道:“抱歉!为我的所有冒犯抱歉!我确实不该如此粗暴地夺走你的第一次,我本应给予你一个最浪漫唯美的初夜......但是,凯特,请谅解,我不得不这样做,这是我唯一能够挽回你的方法。” “狡辩!无耻的狡辩!” “呃,我确实无耻,但我没有在狡辩......” “没在狡辩?呵,你是真的认为qiangjian我强行占有我的身体就是你唯一挽回我得到我的心的方法?!”凯瑟琳一把从男人怀中挣起,撑着他的胸膛,柳眉倒竖,双眸含煞,冰冷地逼视着男人。 “是的,唯一的方法!不这样做,就像你说的,我没有任何‘攻陷你’的可能,我将永远失去了你!”叶孤云重新将女郎拥入怀中,拥得紧紧的,以坚定的态度安抚下听闻答案后立即又要暴动的她,也无心感受一对大白桃子的饱满软弹和一身肌肤的细腻滑嫩,他的神色里只有一片郑重。 “凯特,你是女神,凌绝众生的女神,绝美的外表只是你的倾世魅力的一部分,你还有着坚忍睿智的心智独特强悍的个性,高傲的你,自来就不会被任何形式的热烈追求所轻易打动。更何况,当时的你,已决定斩断情丝,与我彻底诀绝。所以无论我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展现出再浓烈再真挚的情意,也无法攻破你那以绝对的理智筑成防卫的心房!一个晚上的允诺,说是机会,其实是期限,决绝的期限,过了之后,我们便将永远错过......” 他缓缓地抚摸着女郎光洁无暇的脊背,一字一句的说着,怀中美人听到这番叙述后,也渐渐停止了挣扎,无意识地环上了男人的肩背,臻首抵着男人胸口,默然无语。 “我是如何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错过啊!我只有想尽办法......” “我想到......言语上办不到的事,能否通过肉体来办到......” “对付你这种绝对理智油盐不进的女人,也许一场突破界限的灵与欲的巅峰更能让你真切地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凯特,我爱你!” “于是,我将心一横,强行占有了你的身体......很混蛋的一个做法!但它真的能够帮我断绝你决绝的决定,至少它让我还能拥有继续追求你的机会,不是一个晚上的极短期限,而是整整一辈子——呵呵,现在你一辈子也别想撇开我了!” 顿了顿,叶孤云会心笑道:“而且,我也没想到效果竟那么好!”他朝香腮吻了一记,“两颗心现在是如此靠近,这感觉太美妙了!让我知道,只要再加把劲,我就能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地拥有你了!不论是你的身体,还是更重要的你的心!”他温柔地迎上女郎的双眸,“都是因为,你也是爱着我的啊!” 好生一阵沉默。 良久,凯瑟琳幽幽叹道:“看得很清楚。你还是看清楚了,你总是看得很清楚......” 摇了摇头,竟可爱地扁起了嘴,丧气地说道:“亏大了,亏大了......我今天来,是要刺探、示威、嘲弄、看笑话、摊牌、决绝和宣战的啊!我本以为今天之后就能彻底摆脱你这个搅乱我的心湖的混蛋,没想到......最后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气上心头,她开始在男人后背抓挠拍打,最后更是瞅准一块腰间软肉狠狠一拧,“混蛋!你成功了!我一辈子都逃不开你了!” 很痛,但叶孤云只管笑,灿烂的笑。 “笑?你还笑?”凯瑟琳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然而男人只感受到无限风情。 忍不住了,俯首噙上那朵诱人的唇瓣,又是一阵痛吻。唇分,拥紧女郎,感受着午夜女神香甜沁魂的急促喘息,得意地道:“不笑?便只有吻了!非如此不足以表达我心之雀跃。” 顾不得喘了,凯瑟琳气呼呼的低吼道:“混蛋!你别得意!不要以为得到了我的身体就等于征服了我!我可没有承认我是你的女人!我现在还远远不是你的女人!” 叶孤云心下暗笑:「还是那般嘴硬」。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自当如此。凌绝众生的午夜女神又岂是一场欢爱就能征服的?” 许是“欢爱”一词触中了女儿家心底的娇羞之处,马上又引来了凯瑟琳的一阵俏绝的白眼,叶孤云最是受不得女郎的这些动人的眼神,双眼一直,又想再次暴动,好歹还是努力压下了冲动,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征服你绝对不会是一件易事,我不过是才刚刚踏出一步而已——虽然这一步看起来似乎有点大,嘿嘿~!反正,后头还有重重关险等待着我去攻克。对此,我早有觉悟。就像我刚才说的......” 看向女郎,点了点她的心口(和谐),说道:“我得再加把劲,才能真正得到这里面的那件宝物......” 凯瑟琳没有抗拒,她似乎不太抵触身前的男人对她身体的各种触碰,只要不太过分,但她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色情狂!” “面对你,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变成色情狂!” 这时候,怪手又再使坏,轻巧一捻,瞬即勾起女郎一阵销魂的长吟。 “喔~~!你混蛋——” 又是一阵热吻。 “你混蛋!” “亲爱的午夜女士,你就只会‘混蛋’一个骂人的词汇吗?” “色情狂!” “......” “无耻之徒!” “......” “淫贼!” “好吧,你证明了你的‘博学’,那么我是不是有必要做点什么来为你证明这些?” 以下和谐好几百~~~ 遭遇和谐大神,在医院也无法修改了,就这样吧,无奈,摊手 第二三九章 诉衷情(3) 凯瑟琳微一错愕,瞬即咯咯地笑了起来,饶有意味地瞄了男人两眼,勾起唇角,不无得意地说道:“这便是你吃醋的模样?很有趣哟,我很满意~!” 叶孤云只管追问:“是的!我吃醋了!快说!到底是什么回事?他们又都是谁?” 凯瑟琳的脸上泛着一股妖异的媚光,她眨巴着那双如星辰般的深邃眼眸,故作无辜地说:“这种事不是很正常的么?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优秀的我,更是从来都不缺乏优秀的追求者,偶尔遇到合眼的,难道我还不能与他谈谈情说说爱,亲亲嘴搂搂腰吗?呵,亲爱的萨菲厄斯先生,你该不会以为,在你之前,我就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足以动心的男人,没有经历过任何一段爱恋吧?” 当然没有! 每一回只要略有苗头,不就都会被绝对理智的选民女士您强势扼杀么?方式也与昨晚的决绝大同小异,从不给对方留有任何希望。亲嘴搂腰?连牵手都没有过哩!曾经的那些追求者听到您的这些话,还不得全都哭晕在厕所喽~! 凯瑟琳当然是故意地将话说得不尽不实的,她是要挑逗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男人,要让他也尝尝妒火中烧的滋味,最好能气得他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如此方泄失身之恨——如果这东西存在的话。然而凯瑟琳并没有意识到,压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早就是一条老狼了,也许开始时还会因嫉妒而迷糊,但终究经验丰富,轻易就能醒悟继而看穿身下这只小雏鸟的小把戏。 玩游戏?好,来吧! “亲嘴?搂腰?不可饶恕!”叶孤云咬牙切齿,装作大怒的样子,“都是谁?” 眼珠一转,凯瑟琳媚媚地报了串名字:“圣伊斯特的‘圣剑’古尔蒂、‘雷神’赫尔帕、‘巫毒之灾’契柯卡;长风郡的波茨坦爵士;赤血丘陵的‘严霜博士’丘切尔......” “十多个?!” “嗯~!十六个!都是被我厌倦后甩掉的玩物,你将是第十七个!” “十七?啊啊啊~!” “咯咯~!是的,十七,你就是十七郎!哼,你都能有七个女人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有十七个前男友?算起来还是我更亏点,他们都只是前男友而已!” 叶孤云心下暗笑:七个女人?算上你才能有七个!这是默认把自己归入我的女人的行列咯?嘿嘿,这个口是心非的傲娇女~! 游戏还在继续,叶孤云忽而叫道:“不对!他们的名字怎么那般熟悉?” 凯瑟琳白了男人一眼:“某人做采花贼的那个晚上~!”(见161章) “明白!” “哼!我可要告诉你,他们可都是我货真价实的前男友,那天之后我也确实联系了他们,他们现在一定是在赶来新月城的路上!等着吧,很快他们便将到达,他们会将你这个敢于冒犯我的淫贼碎尸万段!” “来得好!正好方便我杀光那些亲过你的嘴搂过你的腰的王八蛋!” 凯瑟琳挑了挑眉:“你很在意我的身体的纯洁性?” 叶孤云想也不想:“你是我的女人!你的身体只能是我的!” “哼!混账的大男人主义!”凯瑟琳阴冷地盯着身上的叶孤云,皱了皱鼻子,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再告诉你一个真实而又不幸的消息,虽然你走了狗屎运第一个进入了我的身体,但在你之前还有看过我的身体的人喔~!”唇角微翘,她以粗俗的语气,说了一段粗俗的话语,“我的***屁股、大腿,都曾被人看光光了哦~!” 「嘻嘻!还不气死你?」 叶孤云顿觉一股热血冲脑,瞠目怒喝:“谁!我要宰了他!” 凯瑟琳摇了摇头:“我不告诉你~。” “说!” “不说!我才不会让你伤害我的爱郎~!” “啊啊啊!”叶孤云仿佛怒不可遏,一把坐起,在女郎的惊呼中,翻过她的娇躯,搁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上,让那不着片缕的肥美桃臀高高翘起,“回答我!不然我就给你点教训!” “你敢?!” 有何不敢?已经高举的大手立即落下——啪~!白花花的臀肉顿时荡漾出阵阵晃得人眼花缭乱气血上涌的波浪。 “喔~~!”女郎唇间放出一声绵软的长吟,羞恼之际也瞬间明悟,男人早已看穿了她的把戏,是在将计就计反过来调戏她呢。可不是么?且不说摆成的这个暧昧的姿势,男人拍在屁屁上的巴掌一点都不痛,只有痒,这种痒昨晚已体验得够多了......眼中溢出一丝媚意,张嘴却是怒骂,“你混蛋!” 啪~!又是一记。 “快说!”男人依然凶狠。 “唔~~!你好狠~!但我还是不能说,我要保护我的小爱郎......”女郎眼泛水雾,贝齿轻咬着丰唇,语气神态是如此苦闷哀怜,但肢体却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反倒压腰曲腿,将臀儿翘得更高一些,让完美的臀型充分凸显,还故意摇啊摇—— 哪里能忍? (和谐,富强,民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一个小时之后。 凯瑟琳侧躺在叶孤云的身侧,枕着男人的臂弯,手指在男人胸膛上画圈圈,调戏着两颗相思豆和不多的胸毛。 “你简直是头野兽,折腾了一整晚竟然还有力气......”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男人能够抵挡你的魅力,没有!我根本是豁出去了,现在我是被你彻底榨干......” 如此荤话又引来女郎的白眼,往腰间软肉掐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榨干也好,才能老老实实地谈些正经事。” “要谈什么?”叶孤云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凯瑟琳显得很是认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叶孤云皱了皱眉:“你怀疑我一直装傻骗你?” 凯瑟琳否认道:“不,我只是想搞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而已......之前你一直不知道,昨晚却全都知道了,把我看得一清二楚......” 叶孤云无声一笑,想了想,开始回答:“事实上,昨天早上之前我还从来没有把你和只听说过的那位头号大敌选民女士联系在一起过,我也没有尝试去查证你的身份来历,我认为毫无必要,我喜欢你,才不会在意你来自何方会是什么身份有着什么目的......” 「反正都是要被我推倒的......唔,就是这样自信~!」 “够了!你的这些拙劣的情话我都听了一整晚啦!快要吐喽!别废话,快说重点!” “这些情话你还要听一辈子。” 说完这腻味的最后一句,叶孤云开始将昨天早上遇见沃卡尔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条老狗......”凯瑟琳神色意外的平淡。 叶孤云知道凯瑟琳和沃卡尔过往一定有着瓜葛,但现在他也无意探究,接着说道:“沃卡尔两次三番暗示我务必要对你小心提防,昨天更是一大早守候在我的家门口只为重提此事,在如此特别的一个时间点,我自然很容易就会把你和近日来连串阴谋的幕后黑手选民女士联系起来,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就像刚才所说的,我不在意你是什么身份......” 凯瑟琳自动忽略了叶孤云夹带的几句“私货”,马上又问:“你又怎么知道近日来连串阴谋的幕后黑手就是选民女士?那可同样没有什么证据......” “猜的。”叶孤云随即将事发之后他和众人的推理说了一遍。 完整听完,凯瑟琳的脸庞上泛起了一抹戏谑的浅笑,她讽道:“狗屎运,歪打正着......” 叶孤云轻笑答道:“但它多多少少还是帮助我得到了你......” 凯瑟琳也不理他,继续再问:“最后你又是怎么突然醒悟我就是选民女士?” pS:喜得千金,啊哈哈哈哈哈~~! 第二四零章 诉衷情(4) “最后你又是怎么突然醒悟我就是选民女士?” 听到这个问题,叶孤云便即皱了皱眉:“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啊!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得到的线索太凌乱复杂,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嗯,就这吧!” “昨天我在市民广场外恰好撞见了正在散布谣言的白衣刺客——喔,他应该是桑比吧?” 凯瑟琳点头。 “本来这不算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撞见桑比了,交过手的也有两回,这次是第三次,我总是没法认出他,他把脸面身形遮掩得太严实了!” “三次?哪来的三次?”凯瑟琳问道。 “别急,一样样来,先说这个......”顿了顿,叶孤云继续说道,“终于在这第三次,发现了不一样的线索。” “什么线索?” “也许是受迫于在我的不断紧追,心急的桑比是通过传送门逃离的,就在我的视线之内......” “传送门......”凯瑟琳闭目沉吟,很快又张开了眼眸,她大概已想透了其中的关节。 心中为女郎的聪慧多智大加赞叹,嘴上却照旧略带得意,叶孤云说道:“传送门能说明许多东西,譬如,那些刺客一定有着强大的法师伙伴,那些刺客可能只有一个——因为通过传送门就算只有一人都能够制造出近似同时行凶的刺杀效果!所以我开始怀疑,有没有可能,制造了所有刺杀的凶手,其实只有一人,而不是早前猜测的「影匕」组织,毕竟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白衣刺客有所踪迹......” 凯瑟琳点了点头:“然后呢?” 叶孤云继续说:“很是巧合,很是幸运,过后我们又得到了更多的白衣刺客的线索,我们找到了刺杀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凯瑟琳瞪大了眼:“刺杀中还有幸存者?” “是的,一个狡猾、怕死、自私而又有几分本事的弓箭手,他骗过了桑比......” “桑比!!你这个大笨蛋!” “哈哈!这是个命中注定的失误!所以我们俩也是命中注定的......” “闭嘴!我不想听你的废话!快给我接着说!” “闭嘴了又怎么接着说......”调笑完毕,叶孤云又继续叙说,“那个叫蔡司的幸存者几乎是将桑比的特点描述了一遍,骚包的白色布甲,半精灵的形体特征,琳琅的魔法物品——有你的支持这一点在桑比身上会显得非常合理,惯使单手长剑......当然,人有相似,仅靠这些也不能认定桑比就是那个白衣刺客,然而另一项证据恰好又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是什么?”凯瑟琳当然会问。 “一块白布,验尸官从死鬼贝罗手上找到的来自于白衣刺客身上的白布。” 凯瑟琳蹙了蹙眉:“有什么特别吗?能说明什么?” “没什么特别,就是一块常见的白色布料。” “那......” “一块常见的白布确实不能说明什么,可凑巧的是,我得到过触感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块白布!” 凯瑟琳不由回想,很快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把挣起,挺直了上身,双唇微张,一双迷人的眼眸睁的大大的,神态煞是可爱,然而男人的目光还是第一时间被兀自晃荡的一对大白桃子吸引走了。 “是那个?”凯瑟琳怔怔问道。 “是那个。”叶孤云点了点头,“第一?呃,勉强算第二次吧!我们第二次相见时,在灰铁要塞里,打败了恶魔事件的幕后黑手后得到的那块白布——后头回想,一切都清楚了!那块白布应该是桑比的,而你才是恶魔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桑比不过是执行者!呵呵,怪不得当时桑比恰好不在你的身边......” “这事你早已知道?” “不!没有一点头绪的事情怎么可能知道?也就是昨天,心中疑窦丛生的时候,想起了早上和沃卡尔的那番交流,想起了那个你可能是选民女士的念头,于是试着将选民女士的身份套到你身上,忽然发觉,一切疑点,都能解释得通了!自你出现后的一切事情,也能全部串得起来!是的,也许会显得过分巧合,但一个猜想中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能够自洽的巧合的时候,那么......就可能是事实而不再是巧合了!” 凯瑟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仍然维持着那副可爱极了的怔愣表情。 叶孤云一边欣赏着大美人的罕见美态,一边道出最后的几句陈词:“到了那个地步,我几乎已认定了你就是选民女士,然而终究只是臆测,缺乏真凭实据。不过,呵,想要证明这个也实在容易,只要前往资料库索要一份选民女士的资料,甚至随便询问一个人,问问凯瑟琳·卡普莱斯这个名字,便能一清二楚。是的,一开始我就能够这么做,可是没有前边的那些,我永远都不会这么做!我永远不会蓄意去调查自己心爱的女人!” “但最终还是查了。”凯瑟琳不阴不阳地说道。 “查了,也没查。”叶孤云淡笑说道,“临回家之前,我要了一份选民女士的资料,可在回家的这一路上,我都没有翻开过一页,我在犹豫,莫名其妙的犹豫。然后,便在门口碰见了你......”他的笑容变得旺盛起来,“在门关看到你和桑比的那一瞬间,我即立刻明悟了一切,不再需要什么查证了!”(为什么明悟?请结合前面几章) 凯瑟琳想了想,撅嘴道:“也是哦......” 随后泄气地一伏而下,伏在男人的身上,一对大白桃子径直压往男人的胸膛,压成扁圆的两坨,没能变成肉饼,因为大白桃子委实规模宏大弹性惊人,压不扁~!被狠狠压着的男人却不会感到丝毫的痛苦或者压迫,他感到只有销魂,无尽的销魂。 “这么说,从头到尾一直是桑比在出卖我......” “凯特,你这个‘出卖’用的可真妙啊~!” “啊啊啊啊啊~~!出卖!就是出卖!就是他不断出错导致我失身狼吻~~!” 叶孤云不得不搂紧身上那具不断折腾的绝美女体,看着明显是在撒泼胡闹耍小性子的凯瑟琳,心中只感到一阵好笑,谁会想到世人眼中女神般的午夜(选民)女士,竟也有这等娇蛮无赖的小女儿情态? “不行,我必须给那小子一点教训!” “教训?” 瞄了身下的男人一眼,眼珠一转,凯瑟琳勾起丰唇,唇角泻出一丝诡笑:“宰了他!你去给我宰了他!” “什么?宰了他?宰了桑比?”叶孤云完全瞪圆了双眼。 “嗯哼~!你不是说要宰了看过我身体的男人么?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桑比便是那个看过我身体的男人!除你之外的惟一一个!你可以去宰了他了!” “这......凯特,你冷静点......你确定没在开玩笑?” 叫我冷静?呵,不冷静的该是你吧! 看到男人的反应,凯瑟琳就很想大笑,明明在意的不得了——抱住她的臀儿的两只大手突然间收紧了许多——却还强自装作镇定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玩笑?谁在开玩笑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这个...”纠结了好久,叶孤云终于注意到凯瑟琳脸上的细微异色,“嘿,凯特,你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唉,没劲。”女郎一把将头扭开。 好生一阵迟疑,叶孤云终于还是嗫嚅这问道:“哎,凯特......桑比......真的看过你的身体?” “咯咯~~!”凯瑟琳立即又畅快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裸裎的娇躯更是泛起阵阵惑乱的肉浪,“看在你的醋意让我十分满意的份上,我就老实告诉你......是的!桑比确实看过!” 垮了!叶孤云的脸色瞬间垮了!这让凯瑟琳感到愈加满意,一双眼眸眯成了两道迷人的缝,活像只得意的骚狐狸。 “哟,好难看的脸色喔~!我是不是该说些好听的让你高兴一下?” 闻言,叶孤云顿时双目一亮,但还是故作恶狠狠地说:“妖精,快说!”同时大手发力,粗鲁地揉捏了一记。 凯瑟琳一幅媚眼如丝的样子,她凑到男人脸前,距离极近,鼻尖都快要相碰,一字一句,呵气如兰:“桑比确实多次看过我的身体!” 叶孤云大喝:“还多次?!” 他完全没注意到女郎悄然转冷的神色。 “我更衣之时也不太会忌讳他!” “什么?!” “哼!臭男人......但是,他最多只看过我身穿束胸和打底短裤的模样,这样你满意了?” 女郎狠狠地往男人鼻尖咬了一记,虽然不太疼,但男人还是识相地大声呼痛,心底却在暗自嘀咕:这话题还不是你自己牵引出来的么?咋画风变来变去啊?你这样我很难配合的啊! 只见凯瑟琳冷冷地道:“你嫉妒谁也不该嫉妒桑比!我一直都只把他当作是弟弟,亲弟弟!而且......”凯瑟琳突然来了的大停顿,神情也变得一片阴翳,“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个阉伶.....” 第二四一章 诉衷情(5) 阉伶...... 叶孤云没见过也不了解这个职业,但他绝对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的一些最浅显的东西...... 桑比......是个可怜人...... 但这仍非重点,惊讶之后,叶孤云便即明悟凯瑟琳的真正意图: 「她不仅是在作出澄清消除我心里头的疙瘩,还是在向我交代过往,不只是桑比的,接着还有更重要的她自己的......」 「这......是准备交底了啊......」 「毫无保留?那岂不是真正的诉衷肠?」 一念及此,叶孤云心头不由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小雀跃。 凯瑟琳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的小表情,她已沉浸在记忆里的那些深重刻骨的阴翳之中:“很吃惊?很震动?可怜桑比的不幸?还是感叹世情之残忍?呵......” 她冷冷笑着,一双已然失去焦距的眼眸透射着无边的怨恨:“世界就是如此残忍,人心就是如此残忍,然而,最最残忍的,永远是那些腐朽堕落的贵族的心肠!” “他们生来享受着本来就不该拥有的超然特权,然而他们不但没有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反而乐于运用这些特权来压迫任何一个可能仅仅是碍眼的弱者......” “他们无恶不作!” “他们不配为人!” 叶孤云一言不发,只管以最温柔的轻抚安慰身上那具不断颤抖的女体。 “8岁,桑比8岁时便被迫沦为阉伶!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个什么样的职业,也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只因为贵族的恶奴管家认为他应该去干这个,他便不得不从此永远失去一个男人的最大尊严......” “哪怕那个恶奴管家才刚刚答应了桑比那在沙场中身受重伤行将死去的父亲要好好善待他唯一的儿子......” “桑比的父亲是一个角斗士,母亲是一个精灵女奴,他们都隶属于一个贵族,他们都很出色,他们自由恋爱......” “然而这作为人的最基本的权利在贵族家中却不被允许!所以你大可以想象他们究竟会遭遇什么样的磨难......” “他们很坚强,硬是挺过了许多,但终究挺不到最后......” “桑比的母亲被转卖了,借口是调任,最终生生病死......” “桑比的父亲则被一个虚假的诺言诓上了角斗场,去挑战一个能力之外的强大对手,结果......呵,他以生命为代价战胜了对手,捍卫了贵族最所尊崇的所谓家族荣誉,到头来却换不回应承了的一家人的自由......” “所以,桑比有什么理由不憎恨贵族?” “所以,桑比厌恶一切形式的角斗场!呵,你可知道,一进入新月城,看见城门后不远处那座雄伟的中央竞技场,桑比便咬着牙说要将它推倒......” “他会如愿的!”说话的是叶孤云,顿时引得女郎移目注视,他仍在温柔轻抚女郎的脊背,感受到后者的目光,立即给予对方一个最温暖的微笑,“如果这是桑比的一个愿望的话,我会帮他达成的。但我不会推倒它,我会改变它,我会将它从一个充满着血与泪的修罗场转变为一个真正承载激情与拼搏、荣誉与梦想的梦剧场!我还会以他父亲的名字来命名这座竞技场!要让新月城的市民永远都记得曾经有过如此一位......呃,呃......” 糟糕,该怎么形容桑比的父亲?我跟他可一点都不熟! “咯咯~!”看到叶孤云语塞的模样,凯瑟琳立即放肆地笑了起来,“说啊!怎么不继续说?” “反正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得了。” “真能办到?” “轻而易举。” “......”凯瑟琳静默了许久,“桑比会感激你的。” “我却想做些什么让你也感激我。”叶孤云坚定地直视着女郎的双眼。 凯瑟琳当然明白话语背后的意思:“真想知道?” “毫无疑问。” 略作迟疑,轻叹口气,凯瑟琳开始叙说:“故事很老套......” ...... 确实很老套。 无非是身怀重宝的寻常人家被贪婪的贵族所觊觎,惨遭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陈旧桥段罢了。 只是这“寻常人家”也太不寻常了点,是一个小型魔法学院;而那贪婪的贵族也尤其强大,压根就是一支官方默许甚至直接支持的私掠队伍;再者死的人更是特别特别多,整个学院,连同附近的小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虽不能说无一幸免,但足足死了一千余人。 凯瑟琳原本拥有的美满家庭正是在那次有预谋的突然袭击中被无情碾碎,所有亲人,包括她那同为魔法学院教习的父母,8岁的弟弟,以及全部亲朋长辈小伙伴,尽皆遇害,就在她的眼前。 对于一个当时只有16岁的少女来说,这完全一个是极度残忍都不足以形容的可怕梦魇。 而凯瑟琳之所以得以幸免也只是因为她那无人能够抵抗的、堪称夺天地之造化的无双丽色。每一个稍有能量的头头都想收她为禁脔,甚至为此打了起来,反正最后她总归是被当作一件战利品带走。 之后的故事,便是一个“天选之子一路逆袭”的固定套路:利用智慧和法术天赋逃出生天,闯入江湖,结识了若干知交,也结下不少仇敌,几许得意也几许磨难,不断历练,终而有幸得到魔法女神青睐,被赐予恩荣,成为神之选民,名震大陆,超然世间,到如今只剩下那到达大团圆结局最后的一步——手刃仇人抱得大仇一偿夙愿了。 那么,仇人是谁? 很好认很好找。山的那边,雷登半岛,旧帝国,格雷斯特帝国,即在大时代中失了天下一路退守至此的那帮旧帝国贵族建立的偏安政权,他们依然沿用着那个已煊赫了千年的名号。 那支摧毁了魔法学院的私掠队伍便是这个残存的政权组建的所谓“复国军”,但显然“复国”早就不在“复国军”的信条之中,他们变成了掌握在大贵族手中的一支专业强盗,只管打着已根本没人相信的“复国”的旗号,时不时越过关隘,径往邻近的北地烧杀抢掠,贵族们的目光看向了哪里,他们便杀向哪里,肆无忌惮不择手段地为贵族们带回来任何看上的东西。 魔法学院的悲剧只是“复国军”制造的无数个悲剧中稍有分量的一个而已。 不管怎样作为悲剧的受害者凯瑟琳自当有足够的理由去仇恨悲剧的源头那些贪婪的旧帝国贵族,她也矢志不渝地要将其逐一摧毁。而在成为了魔法女神的选民之后,能力更大,眼界更高,她更是将打击目标扩大到整个“已经彻底腐朽无可救药”的贵族阶层。 但这不妨碍她一直最为痛恨旧帝国一系的所有贵族。 于是,不管无不无辜,新月城自治领和爱希伦家族躺枪了,离得最近的他们不幸成为了选民女士的头号打击目标,遭受到最激烈的针对。 ...... 最后。 “......所以,你别指望我会改变甚至仅仅是缓和立场。” 凯瑟琳盯着男人,没有一丝表情,唯余幽幽的一双眼眸,是在观察什么,也是在期待什么。 叶孤云知道,女郎的这句话是又再暗示一开始她就反复强调的那点:你不改变立场,咱们绝无可能。 他会改变立场吗?不会。那么他会放弃凯瑟琳吗?更不会。 叶孤云直视女郎双眼,脸上展露着一个最真诚温柔的笑容:“凯特,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来没试图逼迫你改变立场!” 没有逼迫,只是诱导而已~! “你有你自己的思想,你有你自己的追求,你是有着独特个性的选民女士!你不应该当男人的附庸,我也不允许你当男人的附庸,哪怕那个男人是我,因为我想得到的不仅仅是一具无限完美的肉体......” 他伸出手,促狭的捏了捏某只兀自颤巍巍的大白桃子。 “我说过的,我真正渴望得到的是藏在这里面的那件最珍贵的宝物,它才是凯瑟琳·卡普莱斯之所以是凯瑟琳·卡普莱斯的真正理由!”叶孤云神色郑重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爱上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凯瑟琳·卡普莱斯,是她的个性、灵魂、肉体......一切一切,少一样都不行!所以,凯特,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的改变,请尽管维持你本我的样子......” 此时,凯瑟琳脸上已经洋溢着仿佛能渗出来的甜蜜笑意,那绝美的灿烂笑颜,简直能让日月都失色。 「不需要我改变,那岂不是......」 “这么说,你是准备为我改变立场了?”她盈盈问道。 「仅用身体换回如此一个强大的帮手好像也挺划算......」 「哼!是的,只是这样!我只是失身而已!我的心还有没沦陷呢!」 「好啦,作为情人,这混蛋还是称职的啦......」 「唔,客观的说,各方面......他都是完美的啦,嘻~!」 然而心思雀跃的凯瑟琳迎来的只是一个微笑摇头。叶孤云简短地答道:“不。” 凯瑟琳一愣,想了想,再问道:“你是打算严守中立?” 「两不相帮吗?也行啦......」 「没换回帮手,得到一个情人好像也不吃亏,反正......自己对他确实很有感觉啦~!」 ——喂!你不是才说心还没有沦陷么? 哪想,叶孤云竟再次摇头:“不,也不是。事实上,我也不打算改变立场。” 凯瑟琳不由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孤云先行一步把女郎紧紧拥在怀中:“凯特,你想想,一对恋人,各持立场,各站一边,相互对决,白天还在相互设计勾心斗角,晚上却在睡在一张床上抵死缠绵,嘿嘿,这得多有趣啊~!” “萨-菲-厄-斯!!我打死你这个死变态!!!” “凯特,冷静!冷静!” 好歹算是安抚住女郎,捧着那张尤正鼻息咻咻的激动的脸,叶孤云很是认真的问道:“凯特,其实你知不知道自己真正在追求什么?”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你真正想彻底消灭的,到底是旧式贵族,还是所有的特权阶级?” 第二四二章 诉衷情(6) “凯特,你真正想彻底消灭的,到底是旧式贵族,还是所有的特权阶级?” 听到这个问题,凯瑟琳下意识的就要立即回答,可一想过后,却发现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她甚至搞不清楚这个问题的意思,茫然了。 她只能问道:“什么意思?” 叶孤云当即答道:“如果是后者,我会劝你趁早死心。办不到的!就算你有永恒的生命,也解决不了这个永恒的问题!” “为什么?” “只要还有社会,只要还有阶级,只要还有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就一定还有特权和权贵。那几乎就是人类社会的一个本质属性,你怎么可能消灭它?难道你还能下得手去消灭全人类?” 说的好像玄乎了点,但道理并不晦涩深奥,叶孤云相信凯瑟琳能够想得明白,索性闭嘴不言,留出时间让女郎独自仔细琢磨。 直到看到她紧蹙的眉头有所松动,叶孤云才接着说道:“如果是前者,呵,我想说,其实我也在做同一件事,我也是在努力着把那腐朽的、落后的、已经烂到根子里的、阻碍了时代发展的贵族阶层送入末路!” 哪里腐朽了?哪里落后了?满世界都是各种领主和国王,明明贵族政治和专制统治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也只有格雷特斯是如此奇葩,大踏步地走进了民主共和——你们才是异端好不好?但为了哄住自己的女人,叶孤云才懒得理会什么客观事实呐!说你是腐朽落后你就是腐朽落后,不是也得是! 看着显然已被吸引的凯瑟琳,叶孤云从容笑道:“并且,我确定,我的方式比你的方式有力得多!你戮力以赴,也只能让现有的贵族一个接一个地破落毁灭,却阻止不了新的贵族一个接一个地诞生,你就像拿着一把小剪子试图去砍伐一颗参天大树,你辛苦剪下的一桠桠枝叶,可能还赶不上大树总在滋长的新芽......” 他指了指自己:“而我,却是在根源处着手。我会让大树的庞大发达的根系尽数糜烂坏死,我会断绝大树旺盛的滋长,我会让它慢慢凋零枯萎,要让它枝叶落尽,让那参天的躯干变成一块块透干的木柴!也就是说......” 叶孤云往怔怔的女郎的唇上香了一记,笑说:“我是要从根本上毁灭贵族这个阶层,要让他们彻底消亡,让其成为历史,掩埋在故纸堆的尘埃之中!” 凯瑟琳完全是理也不理男人的亲昵动作,脱口便问:“能办到吗?不!怎么办到?” “我没法具体解释。”叶孤云微笑摇头,“想要知道,只管关注新月城。我在新月城中的每一步动作你都可以视作为我的手段,我在改变这个城市,在改变这个国家,也在改变这个世界。当世界开始改变,慢慢地你就会发现,它已没有了腐朽落后的贵族阶层的存身之地!” 叶孤云正在干的是什么?呵,是几乎每一个穿越到封建社会的穿越者都会干的事,大跃进——大踏步走进资本主义社会。 这本身就是在革封建贵族的命。 资本主义社会里已没有封建贵族的位置,习惯显赫的他们若是不想没落消亡就得适应潮流做出改变,然而,改变了的他们,还是封建贵族吗? 归根结底,这个伴随着封建主义而生的特权阶层总归要在工业化到来之后伴随着滚滚的资本主义浪潮走向消亡。 凯瑟琳或许没能想到这些,但她想到了男人的另一个真正意图。双目一寒,她冷冷地说道:“哼,故弄玄虚,胡诌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说到底,你不过还是想让我改变立场放弃对付新月城罢了!告诉你,没门!萨菲厄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看我们还是......” “哎哟~!被看穿了呢!好尴尬哦~!”叶孤云连忙打了个哈哈堵住了凯瑟琳的话语,一手抱着肥臀,一手扶着纤腰,抬了抬,让女郎更舒服地坐在自己怀里,他直视着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用情地道:“不要轻易说分开,好吗?” 他指的是女郎最后没能说出口的那些个词。 凯瑟琳眼神迷离,默然无语。 笑了笑,叶孤云继续说道:“凯特,这里没有谎言,也没有故弄玄虚,我也没有要唬弄你放弃对新月城的敌对立场,我只是希望你能暂时搁置对新月城各项针对,给出些许耐心,静观我对新月城的各样改变。改变需要时间,但我保证,两三年后,你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新月城,会有一系列前所未见的景象来证明我所说的一系列言论的正确性。顺利的话,甚至新月城内可能再也没有任何一家旧式贵族......所以,亲爱的,恳请你,给我点时间,给新月城点时间,也给‘我们’点时间。” 看到凯瑟琳依然没有动静,叶孤云决定再加把劲:“其实我不认为这会是个艰难的决定。世界上等待着你去收拾的贵族何其多也,山的那边更是有你真正的仇人。何妨先将目光挪开,转向另外的欠收拾的某些人?新月城就在这儿,总归是跑不掉的,且等上个两三年,看看它会有何许变化,若不合心意,再回头收拾便是,权当换个顺序,也未有不可......” 仍旧没有动静,叶孤云唯有又再加码,苦笑道:“好吧,便让一切照旧吧,也没什么不好的,谁让我说了,很享受与你各持立场相互对决的滋味......不过,凯特,以后你的手段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将针对止于上层层面?我只希望不要总像这次一样,闹出偌大风云,到头来真正受苦的还是无辜的底层平民......啊,这次我是能理解的啦!吃醋的女人难免会丢失理智,做出些疯狂事来,哪怕那个女人是选民女士,嘿嘿~!” 终于有动静了,凯瑟琳脸上刷的染上一层晕红,侧过头,躲开目光,绷着脸娇蛮地嗔道:“哼!我才没有失去理智,我就是这么个疯狂的人,你最好......” 叶孤云赶紧又以一个吻堵住女郎的羞恼的气话,过后,他故作不解地揶揄道:“明明双唇是如此柔软,为什么嘴吧总是那般死硬?” 凯瑟琳似乎反倒因此平静了下来,自动无视男人的调侃,冷着脸沉静的说出了一段叶孤云一直想听到的话语:“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我甚至可以答应将对新月城的停战期限从你要求的三年提高到五年......” 顿时大喜,但大喜过后,叶孤云立即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他问道:“条件是?” 轻哼一声,凯瑟琳冷冷答道:“五年之后,若是你所谓的改变没有展现出有说服力的效果,你就要放弃你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转投到我这边,尽全力帮助我,对付世间的所有贵族,当然,也包括新月城和爱希伦家族!” 叶孤云微微一愣,下一秒即涌起一股仰天大笑的冲动,好险才将其死死按住,生怕女郎反悔似的,他连忙竖起右掌:“击掌为誓!” 凯瑟琳也竖掌以对:“固所愿也!” 啪~! 男人开始笑了,女郎却目光闪烁。 男人心想:「成了啊!成了啊!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如此简单!!」 女郎心想:「呜~!牺牲大了!才换回一个五年后的承诺......算了,五年后这男人就彻底属于我了!」 看到男人脸上抑制不住泛滥开来的笑意,凯瑟琳恼了:“你就以为自己一定能成功?” “当然!”叶孤云连连点头,“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宣布更改姓氏了,卡普莱斯小姐!”他拥着女郎倒回床上,眼对眼神色挑逗地说:“你得习惯冠上我的姓氏了,夫人!噢,你说,是萨菲厄斯夫人好,还是叶夫人好?我个人更喜欢后者,虽然你们总是难以准确发出那个音节......” 意思不就是指:得考虑嫁给他了吗? “休想!”脸红红的凯瑟琳在“强硬”否决,“没有一个完美的求婚和婚礼......噢!混蛋!差点就被你带跑了节奏!” “求婚和婚礼是吧?我懂~!” “你给我严肃点!”凯瑟琳一把撑开男人凑过来的脸,“在谈正事呢!” “求婚和婚礼难道不是正事吗?”看到女郎羞恼不堪又将发作的模样,叶孤云妥协了,“好吧,还有什么正事?” “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住我的身体并让我失去法术释放能力的?” 凯瑟琳的脸上,凝固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严肃。 第二四三章 爱神的舞会面具 “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住我的身体并让我失去法术释放能力的?” 凯瑟琳的脸上,凝固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架势,分明是在与你倾谈关乎根本关乎原则关乎底线的最重大问题。 也确实如此,法术能力难道不正是关乎一名法师的根本、原则和底线吗? 事实便是,凯瑟琳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成为魔法女神的选民之后,自己竟还有失去所有能力脆弱如普通人任由宰割的一天。习惯强大的凯瑟琳对于这短暂的无力感受尤深,会为之惶恐为之忧惧,哪怕导致这一切的是自己的情郎,所以她迫切想要得到一个清楚的解释。 对于叶孤云来说,这个问题,好答也不好答。结论是现成的,只管照说便是,但具体的原因却不好解释,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在短时间内为一名陌生者讲清楚完全是另一个能力体系的若干武学理论,于是他唯有大略地讲解一下人体的经络穴道知识以及内力对魔力的克制作用。 “......简而言之,你可以把‘点穴’视作为一种另类的‘人类定身术’,两者的效果是类似的,‘点穴’能使人体酸软、麻痹和僵直,丧失移动能力,‘人类定身术’不也差不离么?” “能被解除么?” “大概是能的。‘点穴’并不牵涉能量的附加,只是以能量诱发机体的应激反应,所以它其实是会自行解除的,只要等上足够的时间。因而我认为‘解除麻痹’之类的专用法术应该是能够解除‘点穴’效果的。事实上,要想确定,试验一下便知道。” “啊~~~!还有那最最可恨的内力和「气」!” “哎,凯特,不要这么说嘛!” “难道还能指望我对克制自己的天敌有半句好话?” “呃,不是谁都能掌握内力和「气」,也不是谁都有系统的经络穴道知识,也不是谁能像我这样能够抱着你按着你的周身要穴往你体内渗入内力,做到这些的,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而已......” “只有你一个也不行!那岂不是意味着以后我都要被你吃得死死的?” “凯特,很高兴你能想到‘以后’!” “混蛋!闭嘴!离我远点!” 想要了解的似乎都了解了,凯瑟琳便想尽快离去,至少不要继续像现在这样和那混蛋待在这个房间里,她怕自己沉溺于这种亲昵恋缠,她觉得自己的沦陷速度比想象中更快,超出了她的承受限度,她为此不安。 而且,透过窗帘传来的似乎已是正午的旺盛光线让她感到无比羞耻,这叫她一刻都不敢再在这房间待下去—— 「天呐!我们俩竟然荒唐了这么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吉安娜!......可是,好像很难瞒得住......噢!她们该怎么看我?......都怪那个混蛋!」 没好气的挣开了男人的怀抱,凯瑟琳爬下了床,动作轻盈利落,看样子体力已小有恢复,神之选民的圣灵之体的强大恢复能力还真叫人羡慕。也许是观念开放全不在意,也许是破罐子破摔,凯瑟琳一点都不避忌男人的视线,晃着光溜溜的身子,径自往四处梭巡,随之而生的那一阵阵迷人的躯体颤动,直让目光都没离开过她的叶孤云看直了眼。 强自按下绮念,叶孤云随口问道:“你要走了?” “当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哼!”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叶孤云显然也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的这番胡混确实够长够疯狂也够荒唐...... “在找什么?” “被你乱扔的衣服。” “哎,别找了,我去给你拿几套衣服——呵!我这里或许会缺别的东西,但一定不会缺少漂亮的衣服......” “不要!换了身衣服岂不是在明白地告诉她们,我俩在房间里做了些什么吗?” 叶孤云哑然,心想:我的选民女士,你不至于这么天真吧?我们可是暗室独处了一整晚加半个白天!屋子里的人,谁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生了奸情啊...... 摇摇头,好笑地看着那具来回走动的绝美女体,他又戏谑地问道:“你不洗澡?呵,你的身上可是没少占有水液汗液各种液。” 女郎懒得回头:“不洗!我知道我一洗澡你就不会安分!而且,不需要洗。” 啪~!一声响指,一团盈盈的白光瞬间将那具绝美女体团团包裹起来,快速的一番涌动,随后消散敛没。即使是肉眼都能察觉,凯瑟琳的身体已清洗干净,莹润光泽就像刚刚出浴一样。 “清洁术。”叶孤云撇了撇嘴。 “是‘凯瑟琳的完美清洁术’,我的独家改良版本。它能让我在最艰苦的旅途中也能得到最极致的清洁。噢,我很看重这个,我无法忍受我的身体沾染到半点污秽,尽管旅途中总免不了这个......事实上,虽然这个小戏法还挺让我满意的,但我还是更享受沐浴时坐在浴池里全身被温水包围的感觉。” “爱洁似乎是大美人的标配。” “嗯哼~!”凯瑟琳随意应了一声算是领了男人的奉承,但下一刻她即脸色大变,“萨菲厄斯!你混蛋!” “怎么了?”叶孤云茫然问道,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被扯坏的胸罩,嗯,是他的手笔...... 凯瑟琳扬起找到的几件衣服逐一检视,面色极为不善:“裤子被撕裂了,外套被扯破了,这衬衫......扣子被扯掉就算了,你竟然还用它来抹那些玩意?!” 看着夹在指间的这件被干燥的各种男女体液落下一块块板结和斑迹的衬衣,凯瑟琳的双眼快要冒出火来。 蓦地想起了什么,她又抓狂大叫:“噢!还有内裤!我记起来了!它还留在书房!会不会......已经被她们发现了?噢不~~~!萨菲厄斯,你混蛋!” 叶孤云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兀自嘀咕了一句:“发现便发现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指望不被发现么?这里又没有人是瞎子......”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噢,既然这些都不能穿了,还是让我去帮你拿衣服吧!” “不需要!” “不需要?还能不需要?” “哼!少见多怪!” 语毕,凯瑟琳扬手往身前的空处随意一划,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瞬间依着指尖的轨迹破开了一道裂缝,内里一片漆黑隐隐有星芒闪动,看起来神秘莫测的样子,凯瑟琳却像掏背包一样从容随意地从里面取出了一件东西。 “半位面?” “喔?你知道?” “随口猜的,只隐约听说过这个名词,不知道真切的意思。噢,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了解这个对我来说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对了,你取出来的是什么?” 凯瑟琳伸手扬了扬,叶孤云便即看清,是一个面具,略显熟悉,想了想,认出了是两人初次见面时女郎脸上带着的那个面具。凯瑟琳只管将面具戴上,一瞬间,就像美少女战士变身似的,一套与昨晚的那身一模一样的职业套装便遮掩住那具绝美的女体。除了脸上多了一幅精致的黑鸦面具,现在的凯瑟琳便和昨晚再无一点差别。 “‘爱神的舞会面具’,伪神器,能够幻化出任何使用者想要的装扮,一件很好用的伪装用具,虽然功效总归是比它的仿造对象弱些。瞧,面具是无法隐藏的,什么时候脸上总戴着副面具当然会显得非常古怪......” “伪神器?仿造?”叶孤云准确抓住了其中两个关键词。 “凡人运用凡人能够掌握的力量仿照制作的神器的仿制品,就是伪神器,质量良莠不齐,低劣的就不说了,优秀的甚至不比真正的神器差多少。” “喔,山寨品......” “‘山寨’?什么‘山寨’?” “呃,没什么......” 穿上衣服的凯瑟琳似乎一下子恢复了作为选民女士的高傲和自信,又再变回了那只妖妖娆娆行止无忌高深莫测的大妖精。转头看向叶孤云,她的脸上又露出了招牌式的魅惑微笑,她的心情好像还挺不错,微笑中没有藏有惯常的那股危险,只有满满的最为动人的那股诱惑风情。 “凯特,你真美!” “嗯哼,不用你说,我知道我很美~!” “难道出自我口不能让你更开心一些吗?” “只会让我感觉肉麻、恶心,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啊?喔,这样也好,至少也是能让你有感觉的嘛!” “呃......呵,你的脸皮实在让我佩服之至!”没好气地甩去一记勾魂的白眼,凯瑟琳转身走向房门,“再见啰,混蛋!” 咔哒,推门而出。 啊~~! 凯瑟琳瞬间惊呼出声。 她看到了一张绝美的笑脸和弯成两道银月的一双银灰色眸子。 是吉安娜...... 凯瑟琳顿时感觉脑子蒙了,脸蛋僵了,还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吉安娜嘻嘻谑笑,眨巴着那双银灰色眸子,别有意味地说道:“‘早’啊~~!凯特~~~!” pS:我尽力了,这章...很水,只点出了一个关乎剧情的道具......实在是连续三天熬通宵,顶不住了,眼睛糊了,脑子也糊了,都不知道写了啥......奶爸真不好当...... 第二四四章 突如其来的爱情 爱希伦城堡,会议室。 罗契、弗兰克和提亚戈围着桌子相对而坐,姿势是随意地,神态是放松的,唯独表情略显怪异,而桌上已没有了成堆的案牍,只有三盘精美的糕点和三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分明不是在商讨要事,倒更像在休闲聚会,谈论艺术,谈论人生,谈论......八卦。 确实在谈论八卦。 连连苦笑,罗契说道:“所以,萨菲厄斯今天也是不打算出门了?” 弗兰克也在苦笑:“是的。” 罗契伸手揉了揉眉间,随口问道:“今天他又是在做什么?” “编练曲目......” “呵,第一天是研制化妆品,第二天是钻研各式新衣,然后制作乐器,什么吉他、钢琴、爵士鼓......到今天是编练曲目,五天五样玩意,每天都不带重样!”罗契不住摇头,“我是服了他了!” 弗兰克耸了耸肩:“我觉得,以萨菲厄斯的才华,真让他闭门不出,一天只准鼓捣一样玩意,他也能好几年不出门......” “他这不就已经好几天不出门了吗?除了去德罗坦那里订做零件,这几天他真的是一步都没踏出过家门口啊!你说这......”罗契一脸囧相。 “要是我家里也有这么无敌的七位美娇娘,我他喵的也不愿意出门啊!”提亚戈大喇喇地插话道,“尤其是那位午夜女士,我的天~~!她简直是女神好吗!”说到这里,他的那张胖脸上展露出一个经典款的死胖子的猥琐笑容,“嗨,也不想想,天天在家抱着女神,做些爱做的事...诶嘿嘿~!难道不好过跑出来面对你们这群臭男人啊?” 弗兰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哧,说的好像你自己不是臭男人似的......” “臭就臭呗~!反正在女神面前,谁都得臭!”提亚戈抹了抹嘴角似若存在的哈喇子,“我现在是充分领悟到当初你们说的甚么‘全城男人的怒火’是什么意思了!确实啊!精辟啊!没有一丁点夸张!谁摘得午夜女士这种等级的女神,都必将承受全城男人的怒火!” 弗兰克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盯向死对头:“你小子看起来是对午夜女士有所企图啊~!” 提亚戈满是不屑地切了一声:“说得好像你能抵抗午夜女士的魅力似的......” 弗兰克连忙大叫:“抵抗不了又怎么样?我对午夜女士从来只有最纯粹的欣赏,没有半点觊觎之意!我对心里已经住着肯娜了!有且只会有她一个!” “我不也一样?”提亚戈同样大叫,他的这话绝对是一语双关,但弗兰克大约没能听得出来。那胖子兀自高声叫嚷,就像在急着撇清什么:“午夜女士当然无比动人!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像她这种女神,不是我能够搞得定的,哪怕我是货真价实的公爵之子!倾世之人自当以倾世配之!也只有萨菲厄斯这样的超凡人物才有资格配得上她!毕竟,呵呵,不是谁都能不把全城男人的怒火当一回事......” 弗兰克撇了撇嘴,不屑地拧过头,倒是没再与提亚戈斗嘴,转而一脸憧憬地说道:“我倒是好奇萨菲厄斯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样将午夜女士搞定的......瞧,几天前还不温不火的,转过头,嘿~,他丫的就把女神给拿下了,还带回家里正式同居金屋藏娇哇!这本事,神了!可着实让我羡慕的紧!啊啊!我是多么的想要学到几分啊!不求多,只要能让我搞定肯娜就好......” “你?算了吧......”提亚戈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什么滋味。 “你们也是够了!”罗契略带责备地看着对面的两个家伙,“看你们都把话题扯到哪里去了?我们现在要聊的是正事!” “正事还有什么好聊的......”提亚戈浑不在意的努努嘴,伸出手,端起桌上的咖啡,仔细抿了一口。 “嘿!我们可是还在别人的阴谋之中!”罗契不满地瞪了一眼。 “阴谋?呵,瞧这几天,风平浪静,没半点鸟事,你不说我都没省起来,完完全全就是萨菲厄斯说的那样,结束了没事了。”提亚戈淡淡定又往口中送入一块蛋糕,一边嚼一边说,“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啧啧,我敢说,萨菲厄斯一定是已经心中有数,我毫不怀疑他说的那句,‘一切尽在掌握’。甚至,呵呵,说不定,就像他无声无息就把午夜女士搞定了一样,他也无声无息地把阴谋也搞定了......” “好吧好吧,就当他真的已经把阴谋搞定,那么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个起码的交代?总不能让我们一直一头雾水提心吊胆吧?”罗契双手一摊,满脸无奈,“再说了,正事可多着呐!哪能止有阴谋一事?随便数数:找到幕后黑手了吗?幕后黑手是谁?选民女士吗?怎么对付?还有,关起来的那么多冒险者该怎么处理?这是不是需要商讨?再有,被软禁的费雷拉和小费米恩,还等着他去交涉呐!已经7天啦!拖不得了啊!这事还是他主动揽下的......” “这么多事情等着他斟酌,他却还不管不顾地待在家里抱女人......”罗契连连摇头,“虽然我百分百敬佩并信任萨菲厄斯,但他的这种行事方式我是真的没法接受啊......” 弗兰克托着下巴,神色微哂:“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秉性......” 一愣,罗契为之苦笑:“是啊,怎么能忘了呢?萨菲厄斯丫的就是离不得女人的风流种!” 弗兰克点点头:“说的不错。” 提亚戈好笑的望着两人:“那么现在还要不要谈正事?咋都歪楼歪到一个劲地抨击他了?” 两兄弟对望一眼,呐呐无语。顿了顿,弗兰克提议道:“要不...我们去他那儿?” 罗契眼前一亮:“对!就去他那儿!他不出门我们便找上他家去!丫的可别想躲!” 提亚戈笑说:“那么,是去啰?” “去就去!” ...... 天空小心吝惜地飘洒着点点的雨滴,细碎,零散,不成线,似有心若无意,为整个城市添上一层韵致的渲染,于是,大街小巷,高楼民居,海光山色,片片帆影,俱都蒙在一片清冷寥落之中,透着一股独特的诗意。 这两天,不知怎的就忽然下起了如此一阵销魂小雨,冬日里本就够低的气温随即更显冰凉,让叶孤云更有理由待在家里不愿出门,虽然这个理由牵强到他自己都觉得是扯淡。 才不管呐,反正他无比贪恋于近几日的温柔缱绻,他觉得理想的日子亦不外如是了,如果还能更好,那一定是伊芙能够苏醒,以及......凯瑟琳能够同意大被同眠。 关于凯瑟琳,呵,叶孤云现在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做梦都会笑醒——女神答应留下了! 必须对吉安娜万分感激!也不知道她究竟对凯瑟琳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竟无比顺利地便让后者“心甘情愿”地同意留下暂居,都轮不到自己去烦恼,这实在是......啊哈哈哈~~! 心情愉悦,便是清冷寥落的冬雨落在眼中也会显现出额外的几分浪漫,为了不浪费这份浪漫,叶孤云搬了张凳子坐到了阳台里,对着外头的雨景,鼓琴而歌。 他的手上抱着一把吉他,也是这个世界的第一把吉他,刚刚做好,品质也还凑合,起码在材料上绝对无可挑剔。 作为一个大城市,新月城中不缺少琴匠,也不缺少上好的制琴材料,诸如木料,诸如琴弦,总能找到合意的。事实上,这几天里尝试制作的几种乐器,遇到的困难从来不在材料之上,而在结构,像吉他和鼓等相对简单的乐器,在凯瑟琳神妙的法术能力的辅助下已轻松完成,只是像钢琴等结构较为精细复杂的乐器,哪怕身为专业人士的叶孤云清楚知道其中的细节,也得给足时间大费周章才能将其做好,至少,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完成的。 好吧,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了吉他,他就可以变着花样地向自己的女人卖弄,噢不,表达心意...... 看了眼阳台外零落的雨点,看了眼身旁目光闪动的凯瑟琳,叶孤云温柔一笑,递过去自己的翻译宝石:“接下来一首,有词,是专为你唱的歌。”(bGm:突如其来的爱情,小田切让) 轻轻拨动琴弦,简短的前奏之后,深情的声音开始响起: 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 你如此美丽动人 让我无法向你表白爱意 雨还没停在这个只属于你我的黄昏 在那天在那时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与你邂逅 我们将永远是陌路人 ...... 所有往事都铭记于心,超越时空 我愿长出翅膀紧紧地守护着你 我要变成和风温柔地拥抱着你 ...... 现在你已动了心不要言语依偎着我 我不会忘记这天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 在那天在那时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与你相遇 我们将永远是陌路人 (歌词略有更改。) 第二四五章 “搞定”费雷拉(1) 看到罗契、弗兰克和提亚戈三人联袂找上家来,叶孤云便知道,自己是没法再任性地过着这般理想的日子了。 罗契那幽怨的眼神,实在是叫他无法消受。 也罢,也的确是时候从这无比贪恋的温柔乡中走出,已经享受了整整五天,够长了,堪称奢侈——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拥有如此之长的身心尽释安宁愉悦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享受过,便该满足,便该收心,接下来,就要轮到为延续这理想的日子付出努力了。 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未来的美好,要靠今天的努力来换取。 叶孤云的积极态度自然令罗契倍感高兴,心情振奋之下忍不住放开胸怀无所尺度地乱侃大山,颇有几分放浪形骸潇洒不羁的味道,他却不知道对坐的叶孤云心里头都快笑抽了。看着这个一无所知的衰鬼当着凯瑟琳这位正主的面对所谓的幕后黑手大肆抨击乃至辱骂诅咒,实在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然后,只在第二天,罗契便生病了,病的突如其来,病的莫名其妙,看那苍白的脸色和不断冒出的豆大汗珠,就知道他至少会有几天好受,当然叶孤云绝对不会说他知道确切的病因...... 懒理其他,办正事去。 站在奥斯玛大法师的法师塔下,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提了提手中冒着寒气的包袱,叶孤云信步走入塔中。 “萨菲厄斯,你终于来了!” 一踏入门口,奥斯玛大法师的声音便立即响起。 “终于?奥斯玛先生,你有这么想念我吗?”叶孤云调侃道。 “是啊!天天都在诅咒你!你小子,太可恶!可浪得够久了啊!现在才终于舍得来?我可告诉你,赶快给我把塔里的两个麻烦鬼弄出去!尤其是那个费雷拉!有他在,他喵的我就得时刻分心防备,我还用不用做实验了?” “好啦好啦~!这就弄这就弄......那个,给我扇门呗~!” “哼!” 话音落下,熟悉的一扇传送门熟悉地出现,叶孤云满意的笑了,朝空荡荡的高处比了根拇指,然后便径直走入,眼前一闪,就来到了不知道在第几层的一个房间外。 礼貌不可少,有节奏地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来将房门打开,是阿贝拉。很合理的,看到门外的是叶孤云,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但随后阿贝拉还是脸带笑容热情大方地将客人迎入房间。 叶孤云并不为阿贝拉的好态度感到奇怪,因为理论上正被软禁的后者这些天来根本就没有受到多么严苛的对待。 女人,尤其是大美女,娇滴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美女,总是会得到一些优待。事实上,阿贝拉所遭受的软禁只有“软”没有“禁”。她的自由没有受到严格限制,她随时都能走出这座法师塔,乃至走出城堡,到往城里大部分地点走动,或者去任何一个相熟的朋友家里拜访,譬如自己家,这几天她可没少前来拜访。 当然,她的这些活动总会受到相关人等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跟随。 也不怕她搞出什么事来,甚至,不无恶意地说,还期盼她能够搞出事来,如此还正好找到借口强行解套。 总的来说,阿贝拉所受的软禁大约等同于强制搬家,让她从行政区内的优美精致的原住处搬到了古怪且简朴的法师塔内。没怨气?那不可能,但要说有多么深重,也绝不至于。 本能地(面对美女嘛),仔细打量了阿贝拉一番,叶孤云忽然更加理解奥斯玛为何叫嚷着赶紧弄走这几个软禁者,瞧她那一身端庄也无法掩盖的慵懒身姿和眉角春情,就知道这几天费雷拉绝对没少在他的尤物老婆身上折腾,兴许还刚刚才来了一发——照这看,费雷拉这厮的心也是够宽的了。那么,作为监视者更是老处男的奥斯玛,嘿嘿嘿,能受得了? 连忙将目光收回,一本正经地随着这位绝色人妻走入房间,这房间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和叶孤云自己最开始呆过的那个房间差不离。 一眼便看到大马金刀地坐在圆形餐桌旁的费雷拉。 这位军团司令也真够豪放,身上仅仅披着一袭宽大的布袍,前襟大大敞开,能看到里面只有一条短裤,再加上身上那未干的汗渍,分明是在告诉别人,我才刚办完事。 费雷拉正在自斟自酌,神色平静,意态从容,看到走进来的叶孤云,甚至还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其含笑致意。而阿贝拉将客人领到桌前后,略为招待,便起身告辞,袅袅娜娜地朝內间走去。叶孤云心下了然,她大约是去“收拾残局”然后好生歇息罢,看她那怎么拢都拢不稳的风流步子,就知道,嘿嘿,累得不轻。 费雷拉一路目送妻子离去,看着那随着步伐左右摇曳妖娆多姿的丰硕巨臀,目光中一片迷醉,直到妻子完全消失在视线,他忽然问道:“你真的把阿贝拉‘全身上下,从里到外’?” 叶孤云才刚刚抿入的一口酒差点就要喷出来,连连咳嗽,好生一顿狼狈,才把气缓过来,摇摇头,苦笑道:“这样的问题,适合这样问吗?”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不合适的?” “呃...好吧...”顿了顿,叶孤云转头看向费雷拉,迎上对方的目光,直接对视,不遮不掩,不避不让,“我确实见过尊夫人全身上下只着内衣的模样......” 费雷拉的双眉立刻有倒竖的趋势。 “你不爱听,还非要听,莫非你有绿妻癖?” “你说什么?” “咳咳,没什么......”叶孤云自觉地终止了这个不该提起的话题,一摊手,却似安慰地说道,“你很在意这个吗?那么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大可宽心!我可以发誓,我与尊夫人之间没有任何一丝越线的互动,我没有触碰或者查看过任何不该触碰和查看的地方,仅有的会让你觉得不快的,也只有视线接触的尺度稍稍大了一些而已......” “那确实会让我不快啊!” “但这无可避免。就像医生总需要接触病人,画家会时常描绘裸模,裁缝会帮你量体度身,形象设计师需要全面了解客户的身材......你得相信一个专业的形象设计师的职业操守。” 「呸!这么拙劣的解释,我自己都不信哩!」 “你这样的解释没让我觉得好受一些。”果然,费雷拉也不相信。 “那么你只能怨自己为何不也是一名形象设计师,没法去替别的女人设计形象,没法了解别的女人的身材了......” “你这是流氓的思维......”费雷拉大摇其头。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啦......”叶孤云强行终结话题,“难道你不好奇我今天是为什么来找你的吗?” 费雷拉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冷笑:“我想我知道......” 第二四六章 “搞定”费雷拉(2) “难道你不好奇我今天是为什么来找你的吗?” 费雷拉的脸上随即露出一抹冷笑:“我想我知道......” “你知道?”叶孤云讶异了。 “哼!”费雷拉兀自抿了口酒,状极不屑地瞥了叶孤云一眼,随手指了指四周,“你是来解这个套的,是来求和解,和我这个被你们软禁的‘失败者’和解!我猜,呵呵,你们是没法再继续将我软禁下去了,却又担忧将我放出去后可能招致的‘严重后果’,所以你们希望能在释放之前与我达成和解,哪怕你们明知道在连番冒犯之后我们几乎已没有和解的可能......” “喔?”叶孤云不以为意地笑笑,“何以见得?” “你的姿态!”费雷拉的脸上闪动着自信的光芒,“你的姿态太温和了!完全是将所有锋芒收敛!甚至还肯与我就着那些破事瞎扯淡!这和那天晚上与我等针锋相对无比强硬的你截然相反!抓住这点,便就够了。一般来说,温和的姿态不会带来激烈的对抗。还有......” 费雷拉指了指叶孤云:“你的出现,本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你这样冷厉狠决的人,要是准备对我等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才不会亲自过来呐!你只会遣一二小兵,将意思传达便了事......” 最后,费雷拉冷笑道:“不是来硬的,那么便只有来软的,然而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软的好谈?所以......” 叶孤云点了点头:“唔,结论是对的,推理好像也还不错......管他呢!”他看向对方,赞道,“目光敏锐,思路清晰,费雷拉将军,以前我还真小瞧了你的智慧呐~!” 费雷拉听出了其中的一丝意味:“你的意思是我从前很蠢?” 瞧,这句话不就暴露智商了嘛~! 叶孤云撇撇嘴:“是挺蠢的......” “好啦!不要再猜来猜去了......”叶孤云逐一将带来的物件摆到了桌上,“让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谈?还有什么好谈的!”费雷拉重重一哼,“和解?哧,别笑死我了!不可能!从你们生出软禁我的心思的那一刻起,就该预见到日后的现在将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告诉你,我费雷拉绝不与胆敢羞辱于我的人和解!我誓言报复,不死不休!这是你们必须为自己的大胆妄为付出的沉重代价!有种你们就把我关到死,不然,就等着迎接我最激烈的报复吧!” “喊够口号了吗?”叶孤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够了的话,先来看看这些东西。” 费雷拉被噎得够呛。 “这些是什么?” “保证你感兴趣。” 于是费雷拉径自拿起首先搁在桌面上的一叠纸,皱巴巴的,泛黄发黑,不用怀疑,正是早前桑比在城中大肆张贴的那些个告示。 两三下便看完,费雷拉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就像骤然间看到了最滑稽的笑话一样:“你们就打算用这个拙劣的说法来撇清自己?哟!侠盗罗宾~!呵呵...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且让我笑一会儿!” 叶孤云也不在意,淡定地说道:“是的,很拙劣。如果让我们自己来设计借口的话,大概...不,怎么也能弄得更有说服力一点吧......” 费雷拉连忙收住笑声:“唔?什么意思?” “你懂的。” “这玩意不是你们弄的?” 叶孤云笑着摇头:“呵,连你都觉得可笑的说法,又怎会被我们采用?作为贵族,我们还挺讲究的,要顾及脸面,做不来那种侮辱别人的智商同时也在侮辱自己的智商的拙劣把戏。” “啊啊啊!可恶!你可别装!我能听得出来!你是在嘲讽我!” “嗯?听出来了?了不起~!但这好像不是重点吧?难道你这时不是应该首先关注搞出这些玩意的那个‘侠盗罗宾’的来头和企图吗?” 没说的,咱们的费雷拉将军又被别人成功地带走了节奏。作为一个对话者,他总是能令对方感到轻松愉悦,实在是伟大极了~! 费雷拉为之思索,喃喃地道:“不是你们弄的,那岂不是......一连串阴谋的真正幕后黑手?” “很高兴你能承认阴谋以及幕后黑手的存在!瞧,不装傻的你还是挺聪明挺可爱的,咱们绝对能够好好聊聊......”叶孤云满是戏谑地讽刺了一句,接着又说,“我想你一定需要知道更多......” 他把当天和桑比对抗的情形讲述了一遍,能讲的都讲了,不能讲的修改或者隐去,譬如名字,便一直以杀死贝罗的凶手来代替,是在遮掩,更是在刺激。 “那么,睿智的费雷拉将军,看出什么了吗?或者说,省悟什么了吗?” 费雷拉神色变幻,兀自沉吟了许久,突然抬头说道:“简直胡闹!那幕后黑手难道只一心想要我等与你们斗起来?整出来那么多混账事,只为了这么个荒唐的目标?” 嗯,这家伙的智商还是够用的...... “因为那幕后黑手是选民女士......”叶孤云故作无奈地幽叹一声。 “是那女人?”费雷拉的表情莫名地添上了几分别扭,“哼,这就难怪了......”瞬间又将面孔绷紧,扯起嘴角,展露出一个狞笑,“不过,这关我甚么事?那女人掺和与否,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吗?有没有她的撩拨,可有半点影响到我的目标?我到新月城来,本就是要找你们麻烦和你们斗的啊!” “你再看看这个,”叶孤云也不急着争辩,只管将带来的那个冒着寒气的方方正正的匣子推到费雷拉身前,神色微妙,“你一定不会喜欢看到它的,我的建议是,看一眼,只看一眼便已足够......” 一脸狐疑,费雷拉随手将匣子打开,确实只看了一眼,他便暴怒而起:“可恶!!” 匣子里装着的,是一枚头颅,糟烂,污秽,破损,大面积地印着一排排错乱的齿痕,显而易见是遭受了某些动物的啃噬,譬如说野狗。看上去是如此丑恶可怖,若阿贝拉犹然在此,怕是会被骇得立即尖叫。虽如此,也不妨碍费雷拉只看一眼便认出这枚头颅的主人——是贝罗,他最得力的一名部下。 这正是死去的贝罗的那枚失落的首级。 回想起这厮生前的狂妄跋扈,再对比今时之身首异处的凄惨悲凉,也许得慨叹一句报应不爽?当然他也应该庆幸,到底总算是凑回了全尸。 “我们的人是在一条小巷里找到这玩意的,很轻松,没费什么劲,‘一不留神’就找到了,呵呵,显然丢弃者根本不准备做什么隐藏......” 叶孤云的神情和语调明明十分平静,但费雷拉总感觉其中透着隐隐的讥诮,让他感到非常不爽,但最为不爽的到底还是话语里的内容。 “而且,找到它的那条小巷,事实上是一个野狗的窝点,里面有着好些野狗。我想你不会没有注意到它上面的齿痕,那么你大概也能猜到那些野狗曾经对它做了些什么......呵,我想说,那刺客还真是言而有信啊~!说用来喂狗就真的把它丢去喂狗了......” “住嘴!!”费雷拉登时炸裂,猛一挥手,拍在桌上,好险才没将桌子生生拍散架,“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叶孤云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桌子,指了指匣子,说道:“我觉得你最好能冷静一点,要不然,贝罗又要落到地面上吃土喽~!” 费雷拉一窒,扭过头,重重一哼。 “很愤怒?很怨恨?心中充满恶念?渴望报复?想要破坏?乃至杀人?”叶孤云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还只是你被告知消息的反应而已。不妨想想,若是由你亲自带队在那小巷中找到贝罗的脑袋,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会变成一条疯狗!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 “那女人就是想让变成疯狗的你,对我们展开最激烈的撕咬!” “从头到尾,你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她根本是把你视作为一件可以随意耍弄的玩具!一次又一次,她无所顾忌地摆弄,她不认为你能识破,她也不担心你能挣脱,她吃定你只能按照她的心意,在她选定的舞台上扭出她想看到的姿势!” 费雷拉一直寒着脸静静地听着,听到这儿,他突然冷笑说道:“这便是你精心构思的一整套说辞?不错,很动听!但毫无意义!告诉你!依然是那句话:和解?不可能!” 被看穿了吗?叶孤云表示早在预料之中。 耸耸肩,他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表示失望?但是,你错了,我没有要与你和解,我甚至从未生出过一丝和解的念头——你怎么可能去考虑一个压根不曾存在的选项?” 费雷拉也不回应,只管冷笑。 叶孤云继续说道:“是的,和解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你绝不会同意,我们也未曾奢望!就像你的一个观点:我们本来就是要相斗的!这取决于根本立场,不为外力所左右......” 大约是有所触动,费雷拉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仍作桀骜地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哼!鱼儿终究是上钩了!铺垫了许久,等的就是此刻!」 心下暗笑,叶孤云从容地道出了他所准备的真正说辞:“然而,这也不代表我们应该忍受旁人的耍弄!”察觉到费雷拉骤然一凛的眼神,叶孤云就知道这开头是起效果了,“是的,我们本来就是要相斗!但那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手画脚!不需要任何人替我们编写剧情、安排舞台!” 冷厉一笑,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种恶极的羞辱!万幸,我们是有抵抗的手段的!我们总归能够自由选择如何相斗......” 直视费雷拉双眼,叶孤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且问你,你是愿意在那女人一手导演的木偶剧中当一个任由操弄的提线木偶,还是愿意作为一个尊严荣誉的强者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乐意的方式与我相斗?” 第二四七章 “搞定”费雷拉(3) 房间之内,两人依然相对而坐。 叶孤云随意地坐着,也不言语,自顾自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接一口地抿着,神色从容淡定。而费雷拉则一直在抱着手捏着下巴兀自默默沉思,神色不停变幻。 并无多久,费雷拉抬起了头,看向叶孤云,眼中精光闪动:“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我的选择?” “当然。” “为什么?” “因为,虽然你身居军团司令执掌一军位高权重,但你终究还不是一名纯粹的政客,你还没法做到为达目的完全不顾脸面和节操!本质上,你依然是一名武者,你依然保有武者之心——我不相信一个名列屠龙者之榜前十、大陆最顶尖强者之一的男人心里头已没有丁点的作为武者的热血和骄傲!”叶孤云认真地看着费雷拉,一字一句,“相反,这种热血和骄傲只会最为强烈!所以,我不认为你能容忍任何人试图对你进行操控,我很笃定。” 他咧嘴一笑:“这样的解释,有没有让你痛快一点?” “还凑合。” “有爽到就好。” 费雷拉重重一哼,高声说道:“不错,你看得很准!我的答案唯有后者!对我而言,这根本是一道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我绝对不会选择前者,我无法容忍被当做可以被随意耍弄的玩具!——必须承认,你所设计的这番说辞还算有点门道,就这点上,你说服了我!” 顿了顿,费雷拉冷冷地盯视着叶孤云,森然喝道:“是的!我费雷拉不会做那个女人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你得到了这点保证!那么,告诉我,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们打一架吧!堂堂正正打一架!”叶孤云慢条斯理地说道。 “打一架?” “打一架,以武者的方式,一战解决所有!” “凭什么?” “哎,别装了!难道你不是已经意动了么?你的表情骗不了人!” “我可没有答应任何事!你还得设法说服我!这样吧,告诉你所有的盘算!是所有!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和盘托出!我要得到你的坦诚,因为我仍十分抗拒和戒备你这个人!你得用你的坦诚换取我的配合!” “哎哎,你这家伙可真不好糊弄~!”叶孤云摇了摇头,似赞似讽地说了一句,表情看似无奈,心中却是大定,知道这家伙其实已被搞定了大半,接下来,是要给他送上适当的台阶,给予足够的脸面,让其能体面的下得了台。 叶孤云放下酒杯,指了指桌上的那叠告示,说道:“现在的整个状况已十分明了,想来你也不会看不明白,它们的出现,固然解除了新月城原本可能不得不面临的最大困局,但同时也让由我做主的对你们的软禁成了一个尴尬之举......” 费雷拉当即冷笑:“原来你是想为自己解套啊!但是,呵,你是把别人都当作傻子还是把自己当作神祇任何人都得听从?我为什么要配合你的解套?哼!我早说过,这是你必将付出的代价!从你升起念头......” “好啦好啦!别急着激愤嘛!先听我说完!”叶孤云连忙打断费雷拉注定长篇的怒斥,顿了顿,却是举起杯子,向对方敬了一杯,那亲热劲,直把费雷拉搞得一愣一愣的,“摆在目前的是,无论愿与不愿,我们都没法再把你们关下去了......” 费雷拉冷哼一声:“你们的脑袋还算有几分清醒!” 叶孤云也不理他,继续说道:“然而,将你们放出去后,你们却可能以这次软禁为借口,借题发挥,罗织罪名,构陷我等,甚至是,扣上一顶叛逆的帽子——我敢保证隔壁的那位绝对会这么做!必须承认,我们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一摊手,又说道,“怎么样?我连我们害怕什么都说出来了,是不是足够坦诚?” 费雷拉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像隔壁那位一样?” 叶孤云答道:“别告诉我你看不穿这是那个女人的设计!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她的操控,自然不能按照她的剧本做她希望你做的事......” 费雷拉不置可否:“就这样?” 叶孤云一摊手:“当然还有。回顾整个事件,你应该看到,很多东西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连环刺杀本不该发生,暴乱本不该发生,贝罗的遇害本不该发生,连这软禁本也不该发生......是那个女人在用手段一步步地诱发出这一切!是她在试图用我们成就她所编排的一幕幕木偶剧!所以,问题又回到最初,你是愿意在那女人一手导演的木偶剧中当一个任由操弄的提线木偶,还是愿意作为一个尊严荣誉的强者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乐意的方式与我相斗?” 叶孤云飒然一笑:“既然你的答案是后者,那么便应超脱于那个女人布下的所有设计,不被驱使,回到自我之上......” “自我?” “我想你应该也不至于忘记了到来新月城的初衷,难道你不是一直渴求这与我一战吗?呵,我可还记得前些时日你在‘苏珊娜的秘密’里迫切求战的样子......” “哼!” “所以,我不认为现在还有比你我一战更好的问题解决方案!” “巧舌如簧!”费雷拉突然怒而大喝,“凭这三言两语就想让我装作事情从没发生?就想让我揭过被软禁的羞辱?想得美!” 叶孤云却表现得很平静:“被软禁的你只是身为将军和政客的你,而不是身为武者的你。你只是因为受迫于被挟持的爱人和部属才不得不接受软禁,而无关作为武者的尊严和荣誉!这样的解释,有没有让你好受一点?” 叶孤云摇头轻笑,径自闷了一杯:“政治的事情政治解决,无非是利益交换而已!你会得到一份适当的补偿的!也许日后你还会庆幸今日所受之软禁,因为你因此而得到了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 “你的意思是......” “明白就好!我想我创造财富的能力不需要怀疑......” 费雷拉的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急促。 叶孤云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冷声道:“如果你仍觉羞辱,战胜我好了!战胜我,自然再无半点羞辱!” 一片沉默。 费雷拉定定的注视着叶孤云,眼神尤其凌厉,好一会儿,他撤回目光,语作平静地说:“好,我答应了!但是,我还有几个条件......” “请说。” “我们的对决,务必遵循‘圣莫伊斯’礼则,执行‘荣耀对决’!” 礼则?荣耀对决?这是啥?礼则?大概也没什么...... “好,我同意。” “五对五!” “没问题!” ...... 最后,叶孤云一摆手:“嘿,差不多得了!适可而止啊!”他看起来很是不爽地瞪向费雷拉,“答应了你那么多要求,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个要求?” “哼!还敢跟我谈条件......行!我心情好,有兴趣听听!说吧!” “替我搞定隔壁的那位!” “嗯?只是这个?没问题!” 第二四八章 荣耀对决(1) 翌日早上,叶孤云的家中,罗契兄弟和提亚戈再次早早前来拜访。 现在这哥仨已自行决定将议事地点转移至这里,无关其他,只因这座经过叶孤云多次增改装修的大房子实在有够惬意舒适,而且还能时不时地看几眼那几位美得冒泡的大美人。相比较冷硬呆板的城堡议事厅,他们当然是更乐意待在如此一个赏心悦目的地方。 罗契还拖着个要死不活的病体,这场莫名其妙的病可把他糟践地够呛,身体明明很难受,精神偏偏很旺健,使得痛苦尤为清晰,他以为自己是罹患了什么怪病,却不知道如此遭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嘴臭...... 薇丝也来了,是被那哥仨哄着来,理由是今日所谈之事离不得她,否则她绝不愿意在安妮还在的时候到往叶孤云的家中。 这会儿,薇丝兀自默默地坐着,目光无意识地梭巡,也不知道应该感到失望还是轻松,没有看到安妮,倒不是外出了,也没有故意避让,此刻的安妮其实正在排练室里和几位姐妹一起练习乐器。 安妮练习打鼓,其他人练习吉他。自从老爷提出了乐队的概念后,她们便决意组建一支。但在此之前,首先得学会这些新式乐器。这对于她们来说不算难事,要知道从前她们大部分都是歌舞团的成员,有着不错的乐器和乐理基础,更不缺少老爷这位真正大拿的不断从旁点拨,自当能够轻易上手。当然,从上手到熟练,还需要一个大量练习的过程。 凯瑟琳没有去练习乐器,尽管事实上她也酷爱音乐对叶孤云鼓捣出的这些乐器和乐理很感兴趣。此刻,凯瑟琳坐在一张藤制摇椅之上,正对着明亮宽大的落地窗,身侧一杯清茶,手中一卷书册,就着难得的晨晖(因为地形的缘故,新月城中能够得到晨晖的地方很是少有,叶孤云的这座别墅正是坐落在如此难得的一个位置上),默默地阅读。 她手上拿着的那卷书册的封面还特地标了个名字,是为《罗密欧与朱丽叶》,没错,正是叶孤云特意为其“创作”的剧本,类似的还有《哈姆莱特》、《仲夏夜之梦》、《威尼斯商人》(莎翁,抱歉啦~!)...... 然后,全都尚未完本......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其中进度最快的一部,于是即被凯瑟琳先自取来一览为快。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所有视线飘过的人全都只晓得沉醉于那无声绽放的惊人美丽之中。安然静坐、沐浴在柔和晨晖之中的凯瑟琳,全身不自觉地裹上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圣洁且神秘,虽然身姿和面容只隐约可见,但依然给人以满满的女神之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所有人,包括薇丝,都会尽量避免瞥向凯瑟琳,或者干脆背对而坐,总之不要让那道倩影走入视线,生怕被她勾走了目光和心神,露出一副不堪的模样,当众失态。明白其中缘故的叶孤云不由暗自窃笑,心中更是大为自豪——自豪的原因?还用说么? 不过,他自是知道,凯瑟琳坐在这里,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研究剧本——那本未完成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都不知道被她看过多少次了——事实上,她就是在光明正大的窃听众人的议事。虽然她答应了暂时停止对新月城的针对,但她依然是那个狡黠如狐满腹心计的选民女士,她有强烈的窥知情报的欲望,近乎一种本能。 话题开始了,自被释放的费雷拉而始。 “费雷拉还安分吧?”叶孤云问道。 “不争不吵,不扭不闹,很安分,就是脾气有点大,但属正常表现,就像...就像软禁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回答的是弗兰克,他的脸上挂满惊奇,“我实在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把那家伙忽悠瘸了的!太神奇了!竟然能让费雷拉那种高傲桀骜的人物完全放下这份羞辱!啧啧啧......” 叶孤云微微摇头:“他没有放下,只是暂时掩藏起来而已......” 然而弗兰克继续追问:“能让他暂时掩藏起来也很厉害了!告诉我你怎样做到的嘛!” 叶孤云眨了眨眼,若无其事般插了奥斯玛大法师一刀:“问你老师去!他连人家夫妻敦伦都有监控,不可能没有监控我们昨天的谈话~!” 噗——!喷了的可不止弗兰克一个。 一本正经地,叶孤云又问道:“西陲第一国防军和普兰特郡参访团的相关人员的状况呢?” “我来说吧!”说话的是罗契,可是没讲两句便哽住,他的脸更是又开始抽搐起来,显然不适的身体让他说话都无比艰难。见状,弗兰克无奈轻叹:“唉,还是我来吧!可真叫奇怪,怎么突然就染上了这莫名其妙的怪病,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 叶孤云下意识地看了眼凯瑟琳,狡黠的女郎分明抽了抽她的肩膀,不用想,肯定是在窃笑...... 撇撇嘴,弗兰克开始说道:“状况嘛,很平静。新月骑士团和城卫军各自都顺利的完成了对西陲第一国防军和普兰特郡参访团的封锁的解除,两方都够克制,于是相安无事。我认为一定少不了费雷拉保持沉默的影响,他的沉默,其实就是变相的弹压了......然而我们还是不得不全神戒备,生怕那些人一个失控突然暴起......” 说到这里,弗兰克忍不住对叶孤云埋怨道:“你倒轻松,随随便便搁下了一句‘解除封锁’,转身自己就睡大觉去了,却让负责执行的新月骑士团和城卫军整整忙活了一夜......” “早有预案的行动也能执行得如此手忙脚乱战战兢兢,只能说明新月骑士团和城卫军的执行能力和应变能力存在严重不足......算了,不喷了,反正迟早都要对他们进行整改......” “喔?你还想对新月骑士团和城卫军进行整改?” 叶孤云一摆手:“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转而又问:“小费米恩呢?那家伙有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哈哈!说到他我就想笑!”所有人似乎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弗兰克脸上已经眉飞色舞,连罗契那张时不时抽搐的脸上也泛起了笑意,提亚戈更是抢着分说:“我来说!我来说!” “小费米恩那种死硬分子当然不会安分的啦!才刚刚获释他便声言报复,说什么‘这是无法容忍的羞辱’,‘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绝不会善罢甘休’......”提亚戈怪笑着模仿出一幅恶狠狠的腔调,不太像,但看在眼里还是能立刻联想到某人气急败坏的模样。 “没人理他,嘻嘻,都明白那家伙不过是在故作姿态罢了!像他这种没节操没脸皮的政棍,哪里会有什么无法容忍的羞辱啊?别说软禁了,有需要他甚至能够吃屎~!”提亚戈捧着肚子大笑起来,“他只会把这次软禁当作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发难的机会,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惜啊!都失败喽~!” “第一时间,小费米恩便找到了费雷拉,想要撺掇费雷拉一同发难——啊!大家确实都怕极了这个!哪想费雷拉鸟都不鸟,反而掉过头来警告他不要闹事,他们甚至当场争吵起来,被逼急的费雷拉还忍不住爆粗臭骂‘丫的龟孙!给老子滚!别烦我!’啊哈哈哈!”提亚戈的两道虫子般的眉毛不住的在跳舞,双手更是在肚皮上连连拍打,让叶孤云不由暗自吐槽:有那么可乐么? “你都不知道小费米恩当时脸都绿了的表情是多么精彩!”弗兰克掩着嘴巴,嘎嘎笑着,忍得好辛苦的样子,“所以我才特别惊奇,你到底是怎么把费雷拉搞定的?你是不是对他施了什么魔法?那家伙,像换了个人似的......” 叶孤云不由皱了皱眉,这便是费雷拉答应了的“搞定隔壁那位”?这也太...粗放了吧?随口应道:“别瞎猜。”转而又问:“难道小费米恩就这么算了?” “怎么会?”提亚戈夸张地摇了摇头,“但确实他如何不甘都只能暂时算了!费雷拉不鸟他后他便失去了能够得到的最大助力。而我和沙隆巴斯,嘿嘿,根本不会帮他啊!一句‘严守中立’便搪塞过去。于是他想要如何折腾也只能单靠普兰特郡参访团的力量......” 叶孤云抱着手点点头:“这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单靠他一家的力量,别想做成什么有力的指控,我们便不用担心被扣上什么帽子了......” “不不不!就这样?不止啊!”提亚戈贱贱地笑着,“你们的那两位图兰森先生和何塞先生可都是妙人,当着小费米恩的面跑到普兰特郡参访团的副团长面前,用一堆的合作协议将他砸晕,啊哈哈哈!” “合作协议?什么合作协议?” “经济上的,流民事务上的,总之,扩大合作的协议,让了些利,甚为吸引。” 叶孤云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们靠这个搞定了普兰特郡参访团的副团长?” “是的!”弗兰克谑笑着插话道,“和另外几方不一样,普兰特郡参访团并不是小费米恩的一言堂,它里面有的是有不同诉求以及有话语权的人在!像那副团长就是一个,他是真心想要和新月城达成各项合作的,尤其是在流民之事上,这些天的‘莫名其妙的’封锁都让他愁坏了,对小费米恩那叫一个埋怨......” 叶孤云觉得自己脸上应该有个囧字:“所以意思是小费米恩现在连普兰特郡参访团都要支使不动了?他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是的!差不多了!啊哈哈哈!我觉得当时他那副吃了翔一样的表情足够做我整一个月的笑料!” 再也绷不住表情了,叶孤云摇头失笑道:“好吧,这一定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但我们仍不能对他掉以轻心,”罗契语调虚弱地接上了一句,“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不会放弃对付我们!” “这倒是......”提亚戈点了点头。 “也许我们可以猜猜他会有什么手段......”弗兰克提议道。 “这能怎么猜?”提亚戈翻了翻白眼,“见招拆招得了!” “我却猜到一个,”弗兰克鄙夷地瞥了提亚戈一眼,“我认为他绝对会往后续到来的流民中掺杂更多的刺头!” 提亚戈一愣,继而没好气地嘲讽道:“这还用猜?明摆着的事!” “明摆?你丫的就没想到!” “胡说八道!只有你这种政治白痴才会把如此浅显的表象当做是自己的发现!” “好啦好啦!”叶孤云连忙制止了两人的争吵,并强行终结了这个话题,“这事的讨论暂时到此为止!接下来......” 他的眼神逐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谁能告诉我,‘圣莫伊斯’礼则是什么?‘荣耀对决’又是什么?” 第二四九章 荣耀对决(2) “谁能告诉我,‘圣莫伊斯’礼则是什么?‘荣耀对决’又是什么?” 叶孤云问出的这个问题,让周围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众人下意识的相互对望,到最后,弗兰克垮着脸语带无奈地说:“萨菲厄斯,你真的不应该答应费雷拉的这个要求,执行那劳什子的‘圣莫伊斯’礼则和‘荣耀对决’......” 叶孤云顿时明白这两样玩意定然极不简单,但看到众人莫不纠结困恼的表情,他反而笑了:“怎么?难道这是一种如何残酷如何血腥九死一生的对决吗?” “残酷?不不!不是的!”弗兰克连连摇头予以否定,“若论残酷又有哪种个人对决能比得上百无禁忌的地下黑拳?事实上,‘荣耀对决’远远称不上残酷,或者说,它的残酷,并不体现在战斗方面!呃......薇丝,这方面你是行家,还是你来说吧!” 叶孤云于是看向薇丝,她也正好睁开了合起来好一阵子的双眼,直接地,冷冷地,面无表情地,她开始说道:“‘圣莫伊斯’礼则和‘荣耀对决’是相辅相成的两样东西,‘荣耀对决’是‘圣莫伊斯’礼则的体现,只有贯彻了‘圣莫伊斯’礼则的对决才是‘荣耀对决’!” 叶孤云点了点头:“了解。” 没有任何表示,薇丝只管继续讲述:“从字面都能看得到,‘荣耀对决’的核心,便是‘荣耀’一词,它的整个过程无一不是在最大程度的彰显荣耀!它所遵循的整套‘圣莫伊斯’礼则,本质上就是为了营造出一股神圣肃穆令人狂热的无上荣光,尽管早有批评斥之为浮华虚妄,但至今仍然备受追捧,每一名战士都渴望在这套礼则下证明自己获取荣誉,以至扬名于世......这是这套古老礼则能够一直流传并不断发展的最大原因!” 叶孤云抱起双手,合上双眼,静静地听着。 “它不野蛮,也不残酷,相反,还很公平公正,容不得恶毒奸险的暗算,甚至......”薇丝顿了顿,也不知是何意味,轻轻摇了摇头,“它已经可以作为人类发展至今的一个文明水平的展示......” 忍不住地,叶孤云扯了扯嘴角。 “它有繁复的各样布置和仪程......” “它要求在最大型的竞技场中进行......” “在至少数万人的观众的注视下......” “看台上还将坐着一排排一列列尊贵的贵族、领主和圣洁的神官,他们将作为此荣耀对决的最权威的见证,但显然在共和国内前两者现在已变成了议员和官员......” “伴随着庄严宏大的乐声,在战神祭司的主持下,对决宣告开始......” “对决遵循双方商定接受的规则,公正之神的神官为之公证及裁断......” “记录者(知识之神的牧师)全神贯注,将每一个细节化作文字汇成传奇永远流传......” “吟游诗人守望在侧,将一场场激动人心的对决融于诗歌传诵往整片大陆......” ...... 洋洋洒洒,要求恁多,每听完一句,叶孤云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一分:这啥荣耀对决,越听越不像关乎个人生死荣辱的决斗了,倒更像是一场秀,大秀,职业体育的那种大秀。然而在听完最后一句之后,他甚至没法保持淡定了—— “胜利者将得享筑像纪念的殊荣,雕塑家会把他奋勇作战的英姿雕成一座三人高的石像,竖立在竞技场外,附上文学家写就的华彩文章以作铭文,供世人瞻仰,以彰其威武荣光......” “不是吧?玩的这么大?”叶孤云当即失声叫道。 他几乎是瞬间便领会了这句话里隐含的若干意味,重点根本不在于胜者,而在于败者,一篇笃定要标注姓名的铭文就已够受的了,若是那“奋勇作战”的雕像被设计为胜者痛击对手乃至是胜者踏在败者之上...... 这还是大概率的事情! 想来胜利者绝不会缺少选择雕像姿势的这点权利,然后,你也别指望胜利者都能有高尚的品德和开阔的心胸...... 只是对于败者来说,那可就是个直如梦魇的巨大悲剧了!这甚至已不是一生的耻辱,而是近乎无尽的耻辱——哪怕是人死身灭魂灵俱消,只要那座雕像还在,这份耻辱便还在,其人其名便还将继续承受世人的讥讽嘲弄...... 薇丝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看了叶孤云一眼,说道:“是的,如你所想,就是那般。‘荣耀对决’,荣耀只属于胜者,留给败者的只有极致的无尽的残酷......” 弗兰克扪首说道:“所以费雷拉的目的简直天上的日月般明亮明确,他不仅是要通过‘荣耀对决’找回被软禁的场子,还想以此来将整个新月城踩在脚下,留下来自于他的永不磨灭的羞辱——想想看,新月城内最大竞技场的中央竞技场之外,竖立着新月城自己的勇士被踩在脚下的雕像,那可真是......”他说不下去了,连连摇头。 叶孤云为此皱起了眉头:“哼!怎生如此丧气?对决还没比呢!谁是胜者还是两说,难道就不能是他作为败者被竖立在中央竞技场之外?就不能是由他自己承受这份无尽的耻辱?呵,说起来,这费雷拉也真是自信啊~!难道他就笃定能够赢我?” 弗兰克重重叹了口气,一摊手,说道:“因为...若是按照他所要求的方式进行对决,他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失败的可能啊!连我们都看不到!” “嗯?” “你答应了的,团体战,五人的对决,五对五,连战五场!”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哪怕你赢了你和费雷拉的对决,只要剩下的四场我们输了三场,败者依然是我们,五战三胜嘛!” “x!”叶孤云当即爆粗。 “这也是费雷拉为何在贝罗死后只剩四名传奇以上的高手的情况下还依然选定了五人对决的原因!四人对决,无论多么渺小,总还有战平的可能,而五人对决,是一定能够分出胜负的。同时,也更有利于他们发挥高手众多的优势......”顿了顿,弗兰克以更低沉的语调说道,“反观我们,却甚至连对应的够份量的五个人都派不出......” “怎么会?”叶孤云下意识地反驳,并开始逐一细数,“我、你、奥斯玛大法师......” “不不!你错了!”弗兰克立即打断道,“萨菲厄斯,‘荣耀对决’是属于武者的对决,没有我们法师的事......” “我猜,费雷拉的算盘里大约也有几分顺便将老师排除在外的意思,毕竟,没有谁敢于轻言战胜一名资深的大法师,少了老师,他们便少了一个拿捏不准的劲敌,我们就少了其中一个能够作为依仗的强大战力,此消彼长,相互的胜算也就更为悬殊......” 叶孤云顿时哑然。 弗兰克继续说道:“事实就是,我们能够派出的纸面上的最强阵容,是你、薇丝、列特、沃卡尔叔叔和厄登叔叔。他们的水平想来你也心里有数。最强的列特,也不过勉强算是能和那个死鬼贝罗战成平手,其实,都清楚,明显还是居于下风。然而,和贝罗一个水平的高手他们还有三个,而我们只有一个列特。此外,厄登叔叔,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骑兵指挥官,但是......看体型你就知道,厄登叔叔擅长的是骑兵指挥和马上战斗,而不是竞技场式的沙场搏杀。” “就让厄登先生骑在马上参战嘛!”提亚戈提议道,“费雷拉提了那么多的要求,难道我们就不能提一个?可以要求将其中一场改为骑士的对决嘛!” “咳咳,”弗兰克不由和罗契对视一眼,然后,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表情怪异地说道:“那个......厄登叔叔,‘只是’一个‘优秀’的骑兵指挥官,而对面,是西陲第一国防军......” “只是”?“优秀”噢~!明白了! 意思是,厄登很好,但也没那么好,就还凑合,称不上拔群,至少对面的西陲第一国防军(国防军欸!)里能够轻松找到水平相近甚至是超出的人物......也就是说,真要骑在马上进行一场骑士的对决,厄登大约也是会输的,而且会输得更丢人——再也没有什么可推脱的借口了嘛! 叶孤云和提亚戈也随之尴尬起来,毕竟多少有点在背后揭人之短的罪恶感。各自无言了一阵子,然后,叶孤云皱眉问道:“这么说,我们真的输定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的,输定了......”弗兰克无奈答道。 “真的没法争取到基本的两个胜点,让我在最后能够以打败费雷拉来获得胜利?”叶孤云紧锁双眉,看上去是不甘。 “很难......”弗兰克摇着头回答道,“我已经事实上,一个胜点是可以期望的,只要针对性地调整一下出战次序,譬如让我们最强的列特对战上对方的最弱的那个唯一一名非传奇位阶的选手,看起来将有大概率获得这个胜点......” “田忌赛马......”叶孤云默念了一句。 弗兰克叹了口气:“但剩下的三名传奇强者可就实在没办法了,新月城中已没有能够和他们匹配的选手......” 提亚戈突然坐直,语带雀跃的提议道:“也许你们可以尝试邀请外援!” “外援?” “是的,邀请外头的强者助战,譬如那天见到过的那位梅菲斯女士!能使用‘火焰跳跃’的那位梅菲斯女士!” 梅菲斯? 众人相互对视,彼此都好似眼前一亮。 弗兰克怔怔地道:“好像可以诶......” 薇丝却特别笃定地说:“如果是梅菲斯的话,没有好像,她一定可以!”看来经过上次在前进堡的同生共死之后两女的关系变得非常不错。 于是弗兰克马上发挥本色开始扩大想象:“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邀请更多(的强者助战)?” 话音刚落,罗契便予以否定:“不,还是尽量收敛一点吧!我看只请梅菲斯一个就好,而且也务必低调隐蔽,若是不慎让对面提前获悉,说不定他们就会提出禁用外援的规条......” 弗兰克嘀咕道:“提便提呗,我们不答应就是......” 摇了摇头,罗契回道:“这是‘荣誉对决’!虽然过往非但没有明文禁止还屡有成例,但你总不会认为请用外援是荣誉的光彩的举动吧?在这事上,他们占着大条道理......” “可是,这时候的不要脸总好过输了之后的丢大脸吧......”弗兰克弱弱的道。 “哎哟!这话说得不错!难得啊!”提亚戈挤眉怪叫道,“弗兰克,这一次我竟完全认同你的观点!” “呿!我才不稀罕你的认同!”弗兰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转过头,一脸纠结地,又说道,“我只是觉得,只请梅菲斯一个......可能,还不足够。” 似乎另有隐晦之所指,但其他人好像都能领会到他的意思,至少罗契、薇丝和提亚戈看起来是这样,都沉默了,一小会儿后,罗契才说道:“看着办吧......” “所以,就这么定喽?”提亚戈依次瞄了瞄众人,“没人回答,便是默认?很好!那么,接下来你们该烦恼的,便是怎样找到更多的梅菲斯这个级别的非法师强者喽~!噢,可别忘了,你们只有七天时间了哦~!” “这可确实是个大问题......”弗兰克点头道。 哪想,叶孤云此时却突然提出了异议:“不,我不这么想。外援什么的,你们爱请便请,我懒得管,但梅菲斯只能作为最后的一个备选!” “为什么?” “她将有一次远行,很危险的那种,能不打扰她就尽量不要打扰......” “啊?呃,了解......” “然后......”叶孤云凝着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很是严肃冷峻,“在我看来,没有邀请外援的必要。” “啊?”众人大为讶异。 “我认为,我们仍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赢下这次‘荣耀对决’!”语作铿锵,叶孤云搁下了如许豪言,随后转头看向了薇丝,“因为,我们的内部,还大有潜力可挖!” 薇丝不由指了指自己:“我?” “你这些天来的修炼,我都看在眼里,说实话,不怎么样......” “哼!” “但努力苦练总能换来一些熟练度,勉勉强强,你算是入了门吧......”看到薇丝甚为不忿的反应,叶孤云就笑了,对于这个格外勤奋的徒弟,他是早已心中有数,“我认为,只要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对你进行一些针对性的特训,你就能替我们战胜那三个在你们眼中高不可攀的传奇强者!随便哪个!” “真的?”薇丝顿时绷不住表情,眉目绽开,又惊又喜。 “我和他们都交过手,或者说,我已经收拾过他们一回,我了解他们的底细!”叶孤云煞是自信地说道,“我说行,就一定行!” 回过头,他又再扫视众人,并伸出两根手指:“如此,再加上列特能够拿下的那个胜点,我们便有两个胜点了!只消我再打败费雷拉拿下最后的一个......哼!难题了结!这场‘荣耀对决’的胜者就会是我们!他费雷拉将自承其辱!” 很美好,很激动,很振奋,不是吗?然而众人的反应远没有理论上的那般热烈。 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蓦地,提亚戈开口说道:“这外援还是请吧......” “唔,必须请。”弗兰克点头道,“不过既然薇丝确定能够拿下一场,那么我们倒是可以少请一个外援......” “这可轻松多喽~!” “是啊!高手毕竟不好找......” “不管怎么说,事情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了呢!” “确实......” 隐隐察觉到什么,叶孤云恼了,皱眉诘道:“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极为罕有地,薇丝以一副戏谑的表情瞟了她的师傅一眼,“那是没有人看好你能够打败费雷拉啊~~!” 第二五零章 想太多 新月城,行政区,某座“花园洋房”,这里是费雷拉的临时居所。 此时,屋子里只有两人,当然有费雷拉,却没有阿贝拉,这位西陲第一美人又再到“苏珊娜的秘密”参观去了——嗯,只参观,不消费!这是决心!至于能不能办到?再说吧...... 所以,另外一人,是客人,他的到来多少显得有些诡异,他是小费米恩。 两人围坐桌边,彼此相对,费雷拉面色平淡,而小费米恩则一脸阴沉。 “将军阁下,能否让在下得个明白?” “你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什么?嘿!还用说么?”小费米恩突然咆哮般大吼起来,“我想明白为何身份高贵地位尊荣的费雷拉·柯迪兹竟然也会低三下四忍气吞声,连身受软禁这种奇耻大辱都能当做完全没发生过!我想明白为何素来以头脑精明富有智慧著称的西陲第一国防军司令竟然没能看到摆在眼前的一个绝好的收拾新月城的机会!” 他深深的盯着费雷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明白,他是不是真的听信了黑衣魔鬼那套拙劣的说辞!他的头脑是不是如此简单,竟分不清什么是花言巧语!” “收起你那副丑陋的嘴脸吧!”费雷拉鄙夷地说道,“别试图刺激我!否则我真不介意恼羞成怒一回,一剑将你劈成两半!呵,你可不是萨菲厄斯,你躲不过我的一剑!” 小费米恩窒住了,却未有退让,兀自死死地盯着费雷拉。费雷拉瞥了他一眼,不在意地摇摇头,冷冷一笑,说道:“也罢,就让你得个明白!” “首先!我确实不乐意当一个被凯瑟琳·卡普莱斯提在手中肆意摆弄的提线木偶!” “将军!”小费米恩闻言煞是激动,“选民女士和我们是一边的!” “那又如何?就代表我应该像个白痴一样被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反复耍弄吗?就像你说的,我是身份高贵地位尊荣的费雷拉·柯迪兹!!”费雷拉双眉竖起,重重一哼,“而且,她的肆意妄为,早已超出了我的忍耐限度!她竟敢用贝罗的性命来成全她的设计!简直无法无天!那么,她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用布莱默、德欧兰、雅思敏乃至你和我的性命去布置她的阴谋?哈,这叫我如何奉陪?!” 小费米恩又再窒住,支吾了两声,闷声道:“将军,言重了!未必如此......” 其实他自己都心怀忐忑,选民女士那肆无忌惮的名声即使是地处南方远离北地的黄金海岸都有所耳闻...... 费雷拉也不理他,竖起了两根手指,自顾自继续说道:“第二,哼,虽然不忿,但不得不承认,他萨菲厄斯说得不错,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他实打实地教会了我什么叫主场优势!我们的力量终究太小,在他们的主场里强行和他们做对,难有什么效果,反而很容易惹得一身腥臊!” 小费米恩又道:“可这不是能退缩的理由!” 费雷拉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一味叫嚣“不要怂就是干”的蠢蛋,心里头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在墙上,他喝道:“我就明说了!他们能软禁你一次,就能软禁你第二次!逼急了,你猜他们敢不敢干掉你?别忘了!现在他们主持此事的不再是瑟曼那个软绵绵的老乌龟!而是萨菲厄斯,一个任何事都干得出来的混蛋!——哼!倒和那个女人绝配啊~!——告诉你,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们带来的这点力量完全不足以作为自保!你愿意为了你的民主之光去当烈士,我可不愿意!” 这话说的,让小费米恩呐呐无言,张嘴结舌,一副无以为对的样子。 费雷拉瞥了对方一眼,哼道:“怨只怨你没有先知般的明见万里的预言能力,没有预见到新月城情势的变化,没有相应地带来足够的力量,现在啊,说什么都晚了!” 他又竖起了三根指头:“第三,我不得不顾虑于那个女人奇怪的态度!” “奇怪的态度?”小费米恩困惑道。 “我问你,除了肆无忌惮外,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样的名声?” “无与伦比的强大,无与伦比的美丽!” “......” “啊!是立场强硬,手段激烈!” “不错!总算你还记得!那么你看,一贯都对贵族态度最为强硬激烈从不忌惮使用任何手段的选民女士,这回竟破天荒的自行撤下自己布下的必杀之局,主动替新月城和爱希伦家族解套!这他x的是什么?这他x的就是个不可想象的反常好吗!缘何至此?是不是里头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奇诡内情?是不是她凯瑟琳·卡普莱斯明知已事不可为于是干脆抽身而退,只撇下蒙在鼓里的我等,被忽悠着与新月城作无用的恶斗,作为她消耗新月城实力的消耗品?” 费雷拉冷笑一声:“我不是她,我可没人所称道的‘选民女士’那么狡猾多智,我看不到太多,从她的这些动作中,我只看到这样的一种可能!那么你说,我有没有必要对她编排的剧本心怀戒备再三思量啊?” 他又竖起了四根指头:“第四!” “还有第四?” “哼!听着!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想起来了吗?卡尔夫!北地总督卡尔夫!‘贤者’卡尔夫!任其身份如何特殊地位如何超然,她现在总归仍算是卡尔夫的人!那么她的做法是不是也一定程度反映了卡尔夫的意志?她那不可想象的反常是因为卡尔夫的约束吗?如果是,那么连‘贤者’卡尔夫都对新月城态度谨慎不支持直接来硬的,身为庸者的我们,还要继续闷头硬来吗?” 费雷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脸上一片严肃:“那个女人的态度我们可以不在意,但卡尔夫的态度我们就必须在意了!除非你想当擦亮他的那面‘贤者’招牌的又一例证......” 他凑到小费米恩面前,沉声道:“你懂这个意思吗?” 小费米恩无言点头。 “很好!”费雷拉退了回去,“然后,这便是全部!那么,你得了个明白了吗?” 其实......没说出来的,还有一条,或许还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条:叶孤云答应了给予他一条财路。 换句话说,是钱,一笔大钱。 不就是钱么?换做往日,咱高贵的费雷拉可真的会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却无比心动。盖因,来到新月城后,他才真正见识的金钱的力量,品味过什么是金钱铸就的品质生活,了解到有些时候有权不一定比有钱好使...... 至少他再也不愿意看到心爱的妻子面对“苏珊娜的秘密”里的那些华美衣饰蹙眉踟蹰闷闷不乐的表情! 所以他现在尤为渴望金钱,所以他轻易答应了叶孤云的“和解”,当然这不妨碍他想面子和里子都想要,得了钱财的同时,狠狠地将新月城上下羞辱一遍! 小费米恩不会知道这些,他只是再次无言点头。 “孺子可教!”费雷拉赞了一句,但那桀骜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在赞叹,“既如此,你就该收起你那股不切实际的狂热劲,别再费劲去做那些无用的闹腾,收拾心思,尽全力帮我把这次‘荣耀对决’办好!” 他狠狠地攥紧拳头,让其劈啪作响,“哼!我这是要光明正大地在新月城里为他们烙下一份永不磨灭的耻辱!非如此,不足以泄我受禁之恨!” 轻咳了两声,容颜一展,小费米恩以其一贯的阴恻恻的让人听着难受的腔调幽幽说道:“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替将军‘操持’这次‘荣耀对决’,嗯,我不会让它有任何‘猫腻’,不会让它有任何‘意外’,务必让将军胜得光明、胜得漂亮、胜得荣耀......然而,我还是要继续闹腾的啊~!” “嗯?”费雷拉猛地转头盯向小费米恩。 小费米恩扯开嘴角,阴阴一笑,指了指自己:“不闹腾的小费米恩,还是小费米恩吗?” 费雷拉双眉锁的紧紧地,一抹杀意已贯于脸上,看上去是如此危险,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狮子,他寒声问道:“你是一直在装傻套我的话?” “噢噢,别这样~!瞧我们现在,不是已彼此交底,能够进行最坦诚最无碍的合作吗?”小费米恩故作无辜地摊开双手,又笑说,“来来来!我们赶紧来研究一下这次‘荣耀对决’的一些布置......我认为,首先一步就是要断绝他们请求外援的可能......” 第二五一章 按摩 叶孤云家中。 某房间。 显然,这里头已经过一番特意的改动和布置。 没有太多的家具,边角处却安置着一个造型独特优美的浴缸,两侧是倚壁而立的一排衣柜和梳妆柜,而房间正中则摆着一张半人高一人长的四脚方形木床,铺着好几层厚厚的软软的绒,再上面是一层防水皮革,皮革之上又是一层毛巾。 空气中泛着一股沁人的馨香,柔和清新,如有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就舒缓了情绪放松了身心。浴缸里放了半满的水,水上浮着一层花瓣,红的、黄的、白的,缤纷绚烂,可惜池中已无美人沐浴。浴缸边上燃着一圈定制的高级无烟蜡烛,圆圆扁扁的烛体中间稳固地竖着一点点橘黄色如星如萤的烛火,配合缓慢游移在半空的被刻意调得幽暗昏黄的魔法光源,为整个房间染上一层神秘迷离的浪漫氛围。 那么,房间很暗? 非也。 盖因木床之上的那具莹白玉润的绝美女体兀自绽放着万丈光芒,熠熠夺目,摄人心魂。 是凯瑟琳。 她不着片缕,她伏在床上,她闭目如寐。 脑袋枕着弯曲交叠的手臂之上,脸上挂着一抹宁谧的浅笑。胸前的那对大白桃子被欺负得忒狠了,又被压成扁圆厚实的两团肉垫子,而主人却还似浑不在意。 也没有什么故意的撅臀动作,两瓣丰硕的臀肉自动翘出一弯圆润的销魂的弧,连接着前后的同样销魂的腰背线条和腿部线条,共同绘就一整副惊心动魄无与伦比的女体曲线。 看着就觉爆炸,眼睛要爆炸,脑子要爆炸,某个地方也要爆炸。 原本那完美无瑕的一身肌肤,此时稍稍削减了几分白皙和细腻,别慌,并没有发生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是因为这副胴体之上泰半面积正抹着一层精油。精油紧紧锁着躯体,油光锃亮的,带来一种另类的修饰,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关键词:精油——GEt√ 那么,你大概已经猜到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什么。没错,正是精油按摩。而按摩师,也没有别人,正是叶孤云。 更进一步的,你大概也能猜到这家伙是怎么忽悠凯瑟琳进行这极不专业的精油按摩。 说是不专业,也不尽然。至少作为武学家叶孤云对人体的全身穴位了如指掌,能够进行最精确的推拿按摩,而且,他所使用的精油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还是独一份。 至于为什么会身无片缕,咳咳,这种小事就先放一边吧~!——没看到凯瑟琳很享受么? 开始时确实是很享受的,酸酸麻麻,痕痕痒痒,似有一股爽利的电流快速流转全身,那是一种身心打开疲劳尽消通体舒畅的美好感受——嗯,每一个得到正确按摩的人大概都会有这种感受。但慢慢的,凯瑟琳便发觉有点不对劲。 走歪了,变味了。 一直在自己身上作怪的那双大手,不知何时竟停留在在自己屁股上不住活动,并越来越过分...... 这也难怪,任谁看到那两瓣又翘又弹硕大圆润饱满紧实直如满月的完美肥臀,都有伸手把玩一番的强烈冲动。叶孤云已算是能忍的了,愣是循规蹈矩的按摩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按捺不住转而集中攻击那只无比诱人的水蜜桃—— wow~!这手感真美妙啊!噢~!那颤动真销魂呐! “喂~~!适可而止啊!” 好吧,被警告了,还想继续的话,最好收手。叶孤云讪讪一笑,挪开魔爪,稍稍往上,按上那与硕大的蜜桃臀形成强烈对比的水蛇腰,老老实实地再度为女郎按摩起来。 也不知道这一次能忍多久。 许是觉得随便聊点什么有助于分散男人那点不安分的心思,凯瑟琳真就“随便”捻了个话头展开了话题。 “喔~~!好舒服~~~!唔,轻点......我且问你,你和那个‘火焰拳’梅菲斯关系很好?” “嗯?为什么这么问?”叶孤云觉得有些奇怪,随即嘴角微翘,甚是得意地笑将起来,“哦,你这是...吃醋?” “怎么?难道现在的我还没有吃醋的资格?” “不不!你能为我吃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说得好听!可别想糊弄过去!——嗯!可以在用力一点——告诉你,若是以后让我发现你的身边又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就......哼!” 叶孤云笑得更欢了:“你就怎样?” “我就先把你阉了!再把那女人干掉!毁灭她的肉体,抽取她的灵魂,将她制作成一个‘可爱’的魔法玩偶,成全你的心愿,让她永远的陪伴在你身边~!” “嘶~~~!这么狠?” “怕了没?” “演技不错。” “演技?哼,再不给我交待清楚,你看我敢不敢变身成一个恶毒的妒妇,把你心爱的梅菲斯炮制成玩偶?唔,‘火焰拳’梅菲斯嘛,实力挺不错的,收拾起来还真有点麻烦呢!但没关系,实在收拾不了一发魔法轰成渣渣算了~!管杀不管埋~~!” 叶孤云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只故作无赖的大妖精,心里头却满是甜意,摇摇头,他温声答道:“好啦好啦!别开玩笑了,想知道,告诉你便是......” “嗯哼~!我等着。” “事实就是,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梅菲斯根本不存在任何男女间的暧昧,我们只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因为我们曾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噢对了,友谊之外我们还惺惺相惜,那是一种同道中人的彼此高度欣赏!知道吗?在最开始时我和她还是对手,我们进行过一次最酣畅淋漓的较量,在那之后,我便不得不对这位英勇正直的武者致以崇高的敬意。” “朋友?呵呵,你能不能用一个稍稍有点新意的幌子?” “能不能听我说完?” “......” 于是叶孤云把他所知的梅菲斯近来的所有经历完整叙述了一遍,包括她和死去的肯特那段难被接受的畸恋,还有她决意突袭“影匕”老巢为肯特报仇之事。 事实上,梅菲斯的这些事凯瑟琳大部分都早有了解——她本来是要对付叶孤云的嘛,自然要调查清楚出现过在他身边的每个人——她也早就清楚叶孤云和梅菲斯的关系并不是她口中的那回事,就像叶孤云认为的,她不过是在故意耍性子而已。然而,她是真不知道梅菲斯和肯特的一系列纠葛,听完后,沉默了,触动了。 最后,叶孤云说道:“如你所见,梅菲斯就是如此一个简单纯善的人,她值得我们给予一份尊敬和怜惜,再多也不过分。”顿了顿,他又表情古怪地说道,“说起来,你还和肯特之死有点关系呢!哎,真糟糕,我该怎么办?帮哪边都不是......” 可不是么?肯特殁于“影匕”之手,而“影匕”正是受雇于凯瑟琳...... 挑了挑眉,凯瑟琳冷笑道:“是啊~!我是真凶!让她来找我好了~!” 叶孤云当即摇头:“算了,我可不敢,我怕她真会被你做成玩偶......” “哼!” “嗯?这都生气?醋劲真大......” “哼!” “好吧,我错了!我就不该拿这个来说事......女神,恳请接受小人的解释:我知道的,肯特之死真怨不得你。你会让‘影匕’去刺杀我,你却不会让‘影匕’去刺杀肯特,你没有任何杀害肯特的意愿和理由。肯特之死,只是事件中一个不可控的偶然,是执行者的一个临机选择,真要责怪,只能去怪自作决断的执行者,也就是那俩吸血鬼——这样的解释,是不是很公正合理?有没有让你舒心一些?” “哼!我可不需要你帮我撇清,不过,我倒是很赞赏你的这副狗腿子的姿态,以后要多多表现啊~!” “唉,心塞~!遇到你之后我是越来越没法保持自己那副高傲冷厉的大神形象了啊......” 「呸!我岂不也越来越没法保持自己那副神秘妖魅的魔女形象?」 撇撇嘴,懒得置气,略作酝酿,凯瑟琳终于说出了她真正要说的话:“不管怎样......你还是邀请梅菲斯参与这次‘荣耀对决’吧。” 第二五二章 神器之威 “不管怎样......你还是邀请梅菲斯参与这次‘荣耀对决’吧。” 叶孤云沉默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凯瑟琳笑了笑,翻过身,趴伏换作仰躺,毫不忌讳地将身前一侧的一派绝美风光坦坦荡荡地展示在男人眼前,她甚至还伸了个懒腰,扭动肩膀和腰肢,松了松趴久了有点僵麻的躯体,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让那一派风光愈加地惊心动魄—— 尼玛!简直是在蓄意谋杀!谁能受得住啊? 「这妖精!」 叶孤云摇头苦笑,真是够了,再深沉的思绪都要被搞得土崩瓦解啊!深呼吸,勉强按捺下冲动,依着女郎的示意,继续在那具无比诱人的胴体上按摩,这回是正面——好艰难啊!唯有尽力将目光集中在自己的双手上。不是他真能忍住这爆表的刺激,而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让已经暴动的小萨菲厄斯得到满足的时候。 这不是要谈正事来着? 凯瑟琳若无其事般看着男人,只有在眼角还能找到一丝狡黠,抿抿嘴,她继续说道:“必须承认,你亲爱的梅菲斯,唔,确实挺强的,她大概能无压力地击败布莱默、德欧兰和雅思敏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不过这也意味着她这个级别的强者,并不常有——很合理的嘛~!大陆之上有数的位列屠龙者之榜一百余名的顶尖高手,在任何时候都是罕能遇见的,至少不是说找就能找到......” “我不认为他们能在7天之内在新月城以及能够到达的周边找到并邀请到另外的一些这个级别的强者......” “至于次一级别的,啧,那些所谓的传奇,既然明知道他们没有击败布莱默等人的绝对保证,索性不要请,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反受其累~!” “所以......” “梅菲斯其实是你们唯一可靠的外援人选......” “必须让她加入!如果你还想赢得这次‘荣耀对决’的话......”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叶孤云扯起了嘴角,似笑又非笑,隐含森冷的讥诮,“但你的所有推论都是建立在我无法取胜之上!” 他摇了摇头:“我是真不明白!不明白你们为何一致认定我不是费雷拉的对手......” 凯瑟琳直视男人,很是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我们都很了解一件真正的神器的莫大威力。” 叶孤云铮然回望:“武器的差距从来都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是人!是武者的一身技艺!” “唔哼~!也许这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的,然而,神器已不仅仅是武器,它远远超脱于武器......” “呵,超脱于武器?那它还能是什么?” 凯瑟琳答道:“你可以把它看作是神祇的一部分、一块碎片或者是一个次级的化身,你要知道每一件神器都是由神祇在其所属的充满规则之力的神域内运用凡人难以理解也无法触及的材料和能量打造而成,它被赋予的力量,是神祇的力量,也是领域的力量,甚至是规则的力量......掌握着这些力量,便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都能轻松击败一个久经锻炼的武士。” 顿了顿,她又说道:“简而言之,神器对于一名武者的加成是无法想像的巨大,根本不是一身技艺能够弥补的......” “哼,”叶孤云一摇头,“我确实无法想像。” “咯咯~!”凯瑟琳笑得分外娇俏:“我也没指望你能想象。这么说吧......” “费雷拉随时都能用他的那柄‘金芒’轻松挥出一道道灿烂的锋锐的金色剑芒!” “华而不实!闪开便是!”叶孤云瞬即批驳。 “同时,‘金芒’的剑柄宝石里封印着一个星界异兽的灵魂,通过它,能够施放出一种超乎想象的强大攻击,没有人知道这种强大攻击究竟是什么模样,因为,见识过的,都已经死了......” “哈!真巧!我也掌握着一种超乎想象的强大攻击,也没有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模样,同样因为,见识过的,都已经死了!” 耸了耸肩,凯瑟琳继续说道:“并且,‘金芒’还能随时制造出一股突然爆发的耀眼强光,避之不及的话,至少能让你在一段时间内,被剥夺视觉,目不能视。” 「闪光弹?还是太阳拳?」 叶孤云皱眉答道:“唔,这倒是个值得防备的技能,谢谢你的提醒,但我还是得说,有了警惕,我就不会轻易中招,就算中招——哼!我恰好掌握着不错的盲战技巧!” “也许吧~!值得注意的是,‘金芒’能轻松击穿甚至是消除绝大多数的防护法术!” “拜托,我的身上什么时候存在过防护法术?” “它还能轻松劈开绝大部分护甲!非传奇等级的护甲在它的锋刃之下就像纸一般脆弱!” “我也从不披甲!” “它还能应持用者之所请,临时赐予一股额外的强大能量,时限之内,持用者的力量,速度和速率都将得到惊人的提升!——你大可以想象一个各方面属性突然倍增的顶尖强者有多么可怕!” “又如何?他是能飞还是能一蹦三丈高?能快得过我的轻功吗?就当他确实強横无比,挡不得难道我还不会远远躲着吗?等拖过时限,哼哼!” “然后,每一次击中敌人,其所蕴藏的神秘力量就会消除敌人身上的一个增益效果,当然你不会在意这点,可是,这股神秘力量同时还会让它制造的伤口变得不可修复,哪怕是最高级的复原术都无法挽回,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小心被其毁伤了肢体,你便将永远残疾——唔,如果你变成个瘸子,瞎子或者独臂男,没现在帅了,我可就要甩了你喽~!” “笑话!你觉得手上有剑的我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击中我?” “嗯哼,击不中就击不中吧!你说了算~!只是,难道你的武器也能够避免被击中?无论进攻还是防守,你的武器总难免要与其相碰吧?那么我告诉你一个非常遗憾的信息,‘金芒’极度锋锐,能轻松劈断任何传奇等级以下的武器,难度不比刀斧斫断木柴,即使是传奇武器,也只是能勉强抵挡不被毁损而已!” “呃、呃...那、那我就多准备几把武器……” 好吧,这已是不讲理的强拗了。 看到叶孤云这副难得的孩子气的模样,凯瑟琳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也许我应该应该为你准备一个足够大的魔法容器,让你能装上几百把长剑带进去?” 叶孤云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转而又说,“按照你的描述,拥有如此厉害的一把神器的费雷拉,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理应是当世第一强者,呵,又怎会只在那啥xxx之榜上排名前十?” 凯瑟琳收起笑意,抿着双唇,吟吟答道:“自然是因为其他的顶尖强者也拥有着与金芒同级甚至还要更高的强大装备。” “呃......”叶孤云被窒住了,摇摇头,特别无奈,叹道,“我讨厌这个装备至上的世界。” “咯咯,讨厌,你也得接受。事实就是,没有至少一把能够匹配的武器,你甚至没法和费雷拉对抗。如果你仍顽固地继续坚持自己的那一套,等待你的一定是失败,唯一的变数只是怎么败而已。” “而且,我们只讨论了神器金芒,还没提到费雷拉的那一身未必比你逊色的武技,以及……他的另一把只比金芒次一级的魔法武器,‘烁电’!” 第二五三章 病急投医 隔天。 “早啊,小桑比~!” “早啊凯瑟琳!呃,你这是准备外出?”看到已戴上面罩披着长袍再次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妇女的凯瑟琳,桑比不免感到一阵诧异,这是要办正事的节奏啊! “嗯,是的,要到城里一趟,桑比,我们走。”凯瑟琳轻快地回答道。 “啊?我也要去吗?”桑比指了指自己,睁圆了的一双眼无辜地眨巴着。 “嗯?有问题吗?”凯瑟琳饶有意味地看着桑比,勾起唇角,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呵,你是我的追随者,就算没你的事,难道你就不该一路随侍吗?” “呃,好吧……”桑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闷闷地点头答应,语气里竟似有点小失望,忽的,灵光一闪似的,双眼陡然间又明亮起来,抿嘴一笑,带着几分雀跃地再说道:“凯瑟琳,萨菲厄斯正在给薇丝进行特训耶!多有趣呀!难道你不要去看看?” 桑比本以为这个话题当能引起凯瑟琳的兴趣,哪想后者听了后却板起脸来:“谁要去看那个死脑筋的家伙?行了,别给我废话了!我们走,立刻走!” 这这这……你不想看我还想看呐!不仅想看特训,还想看别墅里其他的许许多多有趣事物,这些天来都没看全看够啊~~! 嗯?凯瑟琳为什么是这个态度?闹别扭了吗?——不是吧?昨天不还好好的吗?那些表情那些眼神,都腻得死人…… 哎,女人心,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 同一时间,城内某处。 “哎,弗兰克,你这是要去哪?”提亚戈很是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好奇宝宝的形象,一路尾随紧追,不停发问。 “死胖子,怎么老跟着我?哦对了,你不是说要去市民剧场那边观摩咱们的新式营造术是怎么盖房子的么?去去!快去!别总是在我周围晃荡,碍眼得很,看着就烦!” “嘿!警告你可别再叫我死胖子了啊!翻脸的啊!” “那就滚吧!滚远了不就听不到喽?” “哈!你这是逼我跟你动手啊!” “去去!我才没心思再虐你一次!” “呿,那我偏就一直跟着你!烦死你丫的!” “你这不是有病么?” “你才有病!哼,我的直觉非常肯定地告诉我,跟着你就能看到有趣的东西!” 弗兰克暴躁的抓了抓头,委实烦了,不愿再纠结,一甩手,大踏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道:“懒得理你,爱跟就跟!” 提亚戈嘿嘿怪笑,快步跟上。 一路直行,毫不停顿,没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 提亚戈抬眼一看,不由讶然:“你是来找德罗坦和艾维斯?你是要打造装备吗?不对呀,他们打造的装备你又用不上……嗯?你是要邀请德罗坦参加荣耀对决?请他为你们助拳?应该也不是啊!你不会不知道,德罗坦和艾维斯向来都严守中立,不加入也不代表任何势力,更从不参与任何牵涉到政治博弈的活动……喂,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嘛!” 弗兰克也不理他,径直走进了铁匠铺。 铁匠铺里的景象似乎总是一成不变,德罗坦带着几个学徒在熔炉在铁砧在工作台在各个位置忙碌着,而艾维斯则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躲懒去了,唯一能够带来差异的只在于店内有没有客人。 而这时候,没有客人,当然弗兰克走进之后就有了。 “嗨!德罗坦~!”弗兰克第一时间便热情地向矮人铁匠打招呼,那态度,跟他对提亚戈的简直天差地别。 “嗨!德罗坦~!”提亚戈紧接着也一模一样的打了招呼,只是他的一双小眼滴溜溜地就在两个人之间转,像特务似的。 德罗坦停下了手,转过身来,抹了把汗水:“噢,弗兰克!还有提亚戈,马卡奥家的那个小胖子!好久不见!” “哎!不公平呐!”提亚戈当即大声抗议,“为什么偏偏只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那串见鬼的后缀?非要加的话,帮他也加上!”他伸手朝往弗兰克一指。 “甭理他。”弗兰克说道。 “同意。”德罗坦点头。 又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自然是正事。” “正事?嗨,那我知道啦,一定不会小!现在新月城一片鸡飞狗跳的,够你们忙的了!还能让你小子特地抽空前来找我帮忙的,必须不是小事啊!大约还挺难办,我可要好生掂量掂量,看看能不能答应呐!” 弗兰克摊手笑道:“猜对了,也猜错了。确实不是小事,甚至还能算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但却一定不是你的难事,而且,事实上你已经在干了!” “哦?那是什么?” 弗兰克收敛表情,很是正经的说:“我是来问问,替萨菲厄斯打造的那把剑,现在是什么进度?有没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完成?” 德罗坦捋了捋胡子,就要回答,哪想旁边的提亚戈突然挣脱了酱油党的身份,瞅向弗兰克,讶然插话道:“哦!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 “什么这个那个的?”德罗坦纳闷的看着两人,“总得让我得个明白好吧?” “本来我就准备说的......死胖子,那么爱管闲事,就由你来给德罗坦说说好了!” “呿!”提亚戈不屑地一甩脸,倒也不和弗兰克置气,一溜地便将几天后的“荣耀对决”以及叶孤云和费雷拉那场焦点之战讲述了一遍。 根本不需要深入解释,德罗坦轻易便领会了弗兰克的意图:“你是想让萨菲厄斯用上打造中的那把剑以对抗费雷拉手中的那把神器‘金芒’?嗨,别指望了!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问话的反而是第三者提亚戈,“我倒觉得这小子的这个想法还挺不错的......虽然我还真不太清楚手持神器的费雷拉具体是有多强,但我却亲眼见识过萨菲厄斯的超群实力——wow!那绝对已在半神之上!我觉得只要他能有一把和‘金芒’稍稍匹配的武器,未尝没有相当可观的战胜费雷拉的可能......” “对啊,前提是得有那把武器!”捋着胡子,德罗坦不豫地瞪了瞪提亚戈。 “啊?这是?”提亚戈懵了。 德罗坦摊手说道:“显然,我所说的不可能,是指你们想要的那把剑笃定没法在几日之内完成。” 弗兰克不免大为失望,急道:“进度很不理想?”顿了顿,又说:“是因为缺少材料吗?” 德罗坦努了努嘴:“材料当然是缺的,但不仅仅如此。” “啊?还有别的?” “标准提高啊!” “什么标准提高?” “嗨!现在你们要的是一把能与神器对抗的武器,而原来我只是按照你们最初的要求,打造一把足够优秀的长剑……”德罗坦耸了耸肩。 弗兰克拍拍脑门:“我懂了……” “足够优秀”,意思是:能多好便尽量多好,但差不多也就得了。显然,“能与神器对抗”,不但没有了后半段的意思,前半段还必须做到极致…… 说来拗口,简单的说,是设计之初根本没想过会用这把剑与神器对抗,如今想要添上这条极致的要求,自当要付出不菲的额外代价。 第二五四章 名医也没好办法 “......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要在期限之前将这把剑做好!” 弗兰克握着拳头,神色无比坚定:“我想看到萨菲厄斯能够挥舞着它站在必将有数万人见证的中央竞技场上!我想让他与费雷拉的这场绝无仅有的强强对决能够有勉强的一点公平!我想看到一场无比灿烂的能够永被记载的经典对决!当然,我更想看到萨菲厄斯和我们新月城能够取得这次‘荣耀对决’的胜利!为此,我们不怕付出天大的代价......” “所以,德罗坦,请放手去做,不要怀疑我们的决心——你懂我的意思的......” “哈,这决心还真教人感动呐~!放手去做?啧啧,作为一个铁匠,得到金主这样一个土豪到极点的许诺,都应该兴奋地要发狂了吧?就算是我大名鼎鼎的德罗坦,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许诺喽......”然而德罗坦分明还是遗憾地摇摇头,“但不管用!办不到的事再不惜投入也还是办不到!” “为什么?”弗兰克很是懊恼。 “还能为什么?锻造这回事,直白得很,来来去去,难点不都还是在于材料和工艺这老两样?”德罗坦抱着手摩挲着下巴,进入了教授模式,“明摆着的,为萨菲厄斯打造的这把剑在材料和工艺上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阻滞了,得花时间慢慢磨,不是说花一大笔钱就能够克服……” “嗨,就拿你总爱念叨的材料来说吧!其中之一,用量还挺大的,圣咏水晶——怎么样?不算什么罕见昂贵的材料了吧?估计你家都能把它用作为装饰品。不过呢,你也知道,这种该死的玩意处理起来是多么艰难!只能投入全功率运行的魔法坩埚中,由得它自己一点一点地慢慢融解,你就是投入再多的钱也加速不了这个过程……” “又譬如,魔化水银,很常用的一种辅助材料对吧,用量不多,但作用关键不可或缺,偏偏呢,这混账玩意就是不耐保存,只能随用随配,那产率还低的感人——嘿,你家老师不也有那么一套制造装置?想来你也不会缺少巴巴地守着装置出口最终只看到该死的一丁点成品时瞬间想要骂人的糟糕感受!” 弗兰克和提亚戈不由面面相觑,都被德罗坦的话轰得有些发懵。 “那个……既然这些个材料都恁的麻烦,咱就不能用别的一些更好更高级的替换掉它们么?”提亚戈弱弱地说道,“反正钱不是问题……” “哧,自以为是!”德罗坦煞是凶恶地瞪了提亚戈一眼,“既然你认为材料能够随便替换,干脆就由得你们自行设计好了!反正你们都够土豪,使劲堆上一堆的最贵的材料,说不定真能堆出一件完美的武器?又何必找我们这些铁匠做什么设计方案?”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提亚戈汗道。 “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要告诉你们,别试图去改动已经成型的设计方案,那是一个经过严谨设计的密切整体,每一样材料每一个步骤都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相互关联密不可分,牵一发而动全身——说起来,若是真要为应对‘金芒’而作出改动,都不知道要费多大劲呐!好大一部分都要作出调整甚至重做!唔,倒是个有趣的课题,值得好生探讨一番......不过还是得找上那懒极了的老妖精,这方面确实还是他更擅长一些……” “这么说......真办不到?”弗兰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德罗坦捋了捋胡子,干脆地说道:“注意~!到现在为止我还只是说到了材料方面的麻烦,工艺方面可都还没提过半句呐~!” “好吧......我明白了。”弗兰克失望地垂下了头。 “嗨!也不用像蔫了一样吧?”德罗坦抱着手咧嘴哂笑,“失望是理所当然的,这把剑本来就不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你们本就不该对它抱有太大期望。” “说得轻巧!”却是提亚戈忍不住忿忿吐槽,“又不是你将在家门口输掉一次万众瞩目的‘荣耀对决’蒙受那不堪言的莫大羞辱!” “哧!”德罗坦满是不以为然,“那么你们更该找准方法!别的不说,只要让萨菲厄斯那混蛋放下他那点可笑的矫情,就根本不会有他那点可笑的难题!” 提亚戈瞪大了眼睛:“怎么说?” “嗨!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德罗坦气呼呼的,有股想象之外的激动,“满天下还有谁会像那混蛋一样以‘不称手不习惯用不上不适合’等的这一类他喵的操蛋至极的理由拒绝使用魔法武器的?” 提亚戈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惊异的实情,顿时蒙圈,张目结舌。 德罗坦的怒喷片刻不停,紧接着又骂道:“我他喵的就从没见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混蛋!你们说,如果他舍得放下那简直荒谬的坚持,还会怕没有武器用?”手臂腾的一伸,直指弗兰克,“就你家吧!堂堂的坐拥一方富可敌国的新月城城主约瑟芬大公,宝库里能不藏有几把传奇等级的魔法武器?又能少得了他这位首席顾问的吗?” 他继续口沫横飞:“我看呐!你们就只管照直对那混蛋说:如果不想丢脸丢到家,丫的就乖乖地端上这一把把魔法武器——是的!一把把!对上‘金芒’,即使是传奇等级的魔法武器压力也一定很大,一把不够,那就两把三把!你们该不会舍不得吧?总之!撑过这次‘荣耀对决’再说!” 最后,他提高了音量,喷道:“如果他还不愿意...嗨!就让那混蛋扑街好了!我无比乐意见到那个古怪顽固的黑衣魔鬼倒大霉的模样!至于你们,且顾着撇清自己吧!请外援、使诈、作弊什么的,尽管用上!五战三胜嘛!里面有的是门道!别说胜利了,就是平局也有法子弄出来!——嘎嘎,别和我说你们不懂得这些~!” 提亚戈和弗兰克相互望了望,再一次,面面相觑。 这时,铁匠铺的大门被猛地打开,招来一阵激烈的响动——有人走了进来,很不客气的样子。 是谁?嗯,凯瑟琳和桑比。 正好来到门口的两人,将德罗坦最后的那一大段狂喷,完整地听在耳里。 第二五五章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弗兰克和提亚戈被“请离”了铁匠铺——是的,被“请离”。 身份尊贵的他们绝对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被人变相驱赶的难言滋味。好吧,虽然德罗坦在和他们交涉之时,神情是如此诚挚态度是如此恳切,还会谦卑地表达歉意,完全不像是熟悉的那个暴躁易怒的老矮人,搞得他们以为自己见了鬼...... 德罗坦说,是因为来了重要的客人,实在已无暇招待他俩——两人是信的,他们又不是没有看到自那一男一女走进铁匠铺后德罗坦那陡然异变的状态。 能让身份特别地位超然的德罗坦作如斯变化,自不必说,此一男一女一定来头非凡份量十足。 不过......不知怎的,这对男女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尤其是那个带着面纱的中年妇女。不是说外在的形体,而是指整体的感觉,从气质从举止从一切有形无形的细小之处给人的一种感觉。 玄之又玄,难以言喻,却很是清晰。 他们确信,这位女士一定是位大美人,哪怕还没能看到蒙在面纱之下的那副面容,然而,他们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见到过这位大美人——啊啊啊!究竟是在何时何地?上了年纪还若般惊艳,不可能没印象啊!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德罗坦最终还是答应了弗兰克的请求,尽力去加快进度,试试看能否赶在期限之前将调整版的“那把剑”完成。当然,只是试试看,没有任何保证,但这也足够让弗兰克感到高兴的了。 嘿嘿,德罗坦这家伙总还是那般刀子嘴豆腐心~! 两人心下暗笑,相互挤眉弄眼一番,然后,弗兰克将特地带来(却没来得及掏出)的那些珍贵材料一股脑儿落下,便心满意足地相携离去。 相携?用在一对死对头之上好像有些古怪......管他呢!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铁匠铺里很快就只剩下四个人,凯瑟琳、桑比、德罗坦和被拽出来的一脸惺忪的艾维斯。学徒们都被放了半天的假,让他们将店内收拾停当,再在门外挂上一个今日休息的木牌,便都打发到城内玩耍去了,搞得他们又是困惑又是兴奋。 四人围桌而坐,桑比专注地对付着桌上的酒食,而其他三人显然都没有这个心思。 “嗨!凯瑟琳,这里又没有别人,没必要再带着面具了吧?”德罗坦嘟囔着说道。 “我喜欢。”凯瑟琳淡淡答道。 德罗坦一翻白眼:“随你。”又问:“什么时候来的?” “有段时间了,大约......一个多月前吧。”凯瑟琳继续淡淡答道。倒是桑比帮她好生一番补充:“是在凛冬大雪到来之前!呵,想想已是好长一段时间了啊!待在哪儿?辉煌剧团里咯,不然你们以为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倾倒全城的午夜女士?嘻嘻,凯瑟琳甚至直接用真颜示人呢!也就是你们两个轻易不出门的死宅才不知道......” 德罗坦一下又一下地捋着胡子,那模样看起来煞是纠结:“别告诉我这么长时间里你一直只专注于旅游和演艺,打死我也不信!该不会......不不!也不用猜测了!你一定有在暗中策划针对新月城和爱希伦家族的阴谋!” 艾维斯更是直接问道:“前些天的那场暴乱就是你的手笔吧?”又看向桑比,“他就是那个‘侠盗罗宾’?” “是的。”凯瑟琳一概承认。 德罗坦和艾维斯不由对望,相视苦笑。 德罗坦比了个拇指,“得!你厉害!”然后,神色一收,很是郑重地说道:“好吧,直入正题,告诉我,这次来找我们的目的是什么?私事?公事?是来叙旧还是带来阴谋?嘿,如果是要让我们帮助你布设针对新月城的阴谋的话,那么我们的回答是坚定及明确的,不行!作为老相识,你不会不清楚我们的一贯立场——不参与到任何政治博弈之中!” 听到这话,凯瑟琳却是轻笑起来:“你们的‘一贯立场’好像还少了两句话呢!‘不加入任何势力,不代表任何势力’......” 这本是随口说出的一句打趣之语,哪想却准确命中了两人的心结,他们确实已打破了所谓的一贯立场——被叶孤云忽悠着答应了担当新月城未来的那啥工业部长之后,不就意味着将加入新月城了吗?从此以后,他们也是有所属、有取向、有标签的人了啊!不再是原来那两位严守中立超然物外的铸造宗师啦! 一时之间,德罗坦和艾维斯都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凝滞,表情很是微妙,似怅惘似纠结又似尴尬,实在难以言喻。 凯瑟琳当然能够捕捉到两人奇怪的神色,情知有异,因由却是不知,然而此时也无心探究。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为私事——哦,不是来找你们叙旧的,和你们这两个石头般的死宅也没什么好叙旧的~!......” 两人不由再次相视苦笑,气氛倒是似乎因此活跃了些。 “......事实上,我是来求助的。放心,只为个人,不牵涉任何阴谋。” 困惑涌上了两人的心间,德罗坦于是立即发问:“求助?求什么助?” “唔......首先,我想知道‘那把剑’的情况。”想了想,凯瑟琳回答道。 “‘那把剑’?什么‘那把剑’?”德罗坦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在谈论的那把,我听到了的。” “啊?那把剑?为什么你会打它的主意?”德罗坦直挠头,一拍桌子“既然你听到了,就应该知道它关系着什么......你不会是想毁掉它吧?嗨!你才说了不牵涉任何阴谋!” 显然,德罗坦进行了一些很合理的联想,尽管想差了。 凯瑟琳一点都不懊恼,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微微上翘的唇角竟是漾着一丝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醉人笑意。 “唔,怎么说呢?......” 她突然想起了某人曾经唱过的一首歌——《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这样吧!告诉你们,最近,我改了名字......” 桑比不由翻了翻白眼:「秀恩爱,死得快!」 然而德罗坦和艾维斯完全没有头绪:“改名字?改什么名字?又和那把剑有什么关系?” 凯瑟琳只管说道:“现在,我不再是凯瑟琳·卡普莱斯,而是......凯瑟琳·萨菲厄斯·叶。” 最后的叶字的发音依然不够准确,带着股典型的老外说中文的古怪腔调,凯瑟琳毫不在意,她很兴奋——只不过是说出冠以他的姓氏的名字就让她有股颤栗般的喜悦感受,她的唇角已全然勾起,尽管脸上还覆有面纱,也阻隔不了心情的表达,任谁见了都知道她正甜蜜地笑着。 “凯瑟琳·萨菲厄斯·叶?”艾维斯皱着眉捏着下巴。 “萨菲厄斯?叶?好熟悉的样子......”德罗坦一个劲地捋着胡子。 下一秒,他们都呆住了,面面相觑,眼睛张得直如一对铜铃,嘴巴大张,似乎能囫囵塞入一整个鸡蛋。 想通了,都想通了! 他们想到了“萨菲厄斯·叶”是谁的姓氏,当然也不会不知道一个女人冠上另一个男人的姓氏的举动究竟是何意味,所以更是立即想通了“凯瑟琳·萨菲厄斯·叶”代表着的是什么...... “卧了个槽!”老矮人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太爆炸了...太爆炸了!嗷!我的头有点晕!我得缓缓!得缓缓......” 艾维斯也已完全丢失了平时的淡定优雅,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急切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嗨!所以说你们是不出门的死宅可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却是灌了不少酒已然微醺的桑比语带揶揄地插了一句,“首席顾问和午夜女士的罗曼史在城中都不知道已流传了多久啦!你们竟然还一无所觉——好吧,你们甚至连午夜女士就是凯瑟琳都不知道。” 打了个酒嗝,桑比又继续揶揄,这回的对象却是凯瑟琳:“当然,故事是传得够久的了,但是呢,某人确实还是最近才终于如愿当上了萨菲厄斯夫人~!还有,嗝——告诉你们哈!前些日子的那些破事,就是因为某人闹性子才整出来的!她啊~~!吃醋~~!” “小桑比,我看你又是皮痒了!!”不管真怒假怒,凯瑟琳此时都必须大怒嗔道。 破事?吃醋? 老矮人和老精灵对视一眼,俱都了然。 原来......前段日子的城中大乱,起因只是因为......吃醋...... “得!你厉害!”德罗坦再次朝凯瑟琳比了个拇指,“当然!最厉害的还是把你搞定了的那个混蛋!卧了个槽!自来无人得以攀折的幽夜玫瑰竟然就这样无声无响地被拿下了!哎哟!瞧她那副死心塌地的模样!啧啧啧,萨菲厄斯,我是服了你喽!大写的服!一百万个服!” 第二五六章 思路与困难 一个剑胚——姑且称之为剑胚吧!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极为抽象的剑的形状——被搁在以奥金做成的一个支架上,置于一个微型的熔炉之中,周围环绕着一丛丛一簇簇旺盛的有着瑰丽的色调的魔法火焰。 既然已用到奥金支架作为承托,那么熔炉里的这些魔法火焰定然极为高温,然而剑胚只是外表被烤得通红,看不到任何融化变形的迹象,似乎如斯程度的烈焰也不过是为了炙烤其表面维持其当前状态,而不是像乍眼看去的那样在对其进行煅烧。 事实?也确实如此。 现在是在艾维斯的独立工作间中,一行人正静静地打量着熔炉内的这把专为叶孤云打造的剑——好吧,现在还只是连称之为剑肧都还勉强的状态。 良久,凯瑟琳开口说道:“说说吧!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设计思路?” 一直抱着双手的德罗坦当即别过脑袋,黑珠子似的双眼转了转,瞥了女郎一记,语带不屑地,他说道:“嗨!你是个法师!再强大也只是个法师!这武者与兵刃之事,就算说与你听,你就能听的明白么?” “少给我废话!”凯瑟琳只是淡淡的回以威胁,“耐心有限,惹急了,我不介意让这里化为齑粉。” 艾维斯顿时大急:“喂喂!这里是我的地方!” 凯瑟琳抱起双手,挑了挑眉,抿唇轻笑:“我可不管~!” 哪想德罗坦眼睛一瞪,嚷嚷道:“急甚么?毁就毁呗!只管将账单给萨菲厄斯送去!——嘎嘎~~!算是找到了对付这魔女的办法啦!以后啊,只要她再敢撒泼,找她男人就好!奈何不了她,还奈何不了她男人么?萨菲厄斯可一直都在!哄哄,哈哈~~!” 有那么一瞬间,四周是死寂的。然后,笑声开始爆发。桑比笑得尤欢,就看到他在夸张的前仰后合。连高矜的艾维斯都忍不住掩着嘴一下一下地抽着肩膀。 这一次,凯瑟琳竟是被噎得完全无言以对,这很稀罕,更为稀罕的是,心里头甚至没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准确的说,羞是有的,但没有恼,倒是有着一股莫名的甜蜜,嘴角没有要表示生气地往下垂,反而抑制不住地想要往上翘,那可是在表示心情喜悦—— 「哎呦~!我这是怎么了?好、好难为情......可不能让人看穿!应该怎么办?.......对,生气!」 所以,凯瑟琳知道自己此时必须有所表现,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恼羞成怒蛮不讲理的样子,于是——滋啦啦~~!一大团看着就觉骇人的电光出现在她的掌心——“很好!你们就尽管给他送账单吧!!” “冷静!冷静!” “甭理那老矮子!谈正事!让我们开始谈正事!” 一个劝一个拉,艾维斯和桑比总算将“行将暴动”的凯瑟琳安抚下来。 情况复位。 舒了口气,抹了把汗,瞪了兀自无辜讪笑的德罗坦一眼——天知道这老矮子是什么时候拥有了毒舌属性的?——回过头,看着熔炉中的剑肧,艾维斯开始说道:“这绝对是我参与制作过的最为独特的一把长剑,或许还没有之一......” “嗯?独特?怎么独特?”桑比非常称职地捧了一把。 “要求最是简单,却也最是复杂......”艾维斯看向了凯瑟琳,“你的男人从头到尾只提出了三个要求,呃......”他摇了摇头,“我都不确定那算不算是要求......” “什么要求?”凯瑟琳自当应了一声。 “锋利、坚固、强韧。”德罗坦在闷声答道,但立刻又暴躁地吼了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要求?难道不都是些武器的最基本的素质吗?谁家的长剑不在追求这些?说了等于没说!” “只能说明萨菲厄斯对武器的要求不高。”桑比说道。 德罗坦耸了耸肩:“确实不高,一把趁手的普通钢剑就能让那个家伙满足。然而这个世界毕竟已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一把普通钢剑断然不足以支持他继续以所熟悉的方式纵横江湖支配对手......” 艾维斯接上说道:“所以,萨菲厄斯需要一把更好的、配得上他的剑,至少必须不能再是一把普通钢剑,不能是会被火、酸等常见能量轻易毁蚀的普通钢剑,也不能是会被对手的魔法武器轻松削断的普通钢剑......弗兰克邀请我们打造这把剑的目的就在于此,在这事上,他甚至比萨菲厄斯本人更为上心——呵呵,他是一个极好的朋友。” 桑比闻言却是皱起了眉:“那么,所谓的‘复杂’究竟在哪里?以你们的水平,自当能轻松打造出满足、不,远远超出‘锋利、坚固、强韧’此简单要求的高等级魔法长剑,我不理解其进度为何竟至于如此缓慢......”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德罗坦捋着胡子笑将起来,“原因自然是出在那家伙的身上!”转头又看向凯瑟琳,“想来你也知道你的男人身上的那点破事吧?” 略作沉吟,凯瑟琳说道:“你是指,「气」对奥术元素的抑制作用?” “是的,就是这个。”艾维斯轻轻地点了点头,“萨菲厄斯简直就是一个来自异界的破法者!噢!应该说,他比破法者高明多了!他轻轻松松地就能抵抗绝大部分的负面法术,而不像后者一样极为依赖血脉和装备!” “哧!”德罗坦不屑地一甩头,“但也会让任何魔法武器落在他手中都变得和一根铁棒没有区别!” 桑比满脸不可置信:“什么?铁棒?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德罗坦暴躁地回答道,“一旦他运使他所掌握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能量,就会对周身的奥术元素进行极其强势的压制,连持在手中的魔法武器也不能幸免!就在他发动的那一瞬间,见鬼!武器上的所有魔法布置,什么篆刻、法阵、附魔......管你多么高明巧妙,全部都会失去效用!就像它们一下子都被抹除,又像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过!反正,再卓越的魔法武器,在他手上都会变得和白板的普通武器没有丝毫区别!” 猜想被证实,桑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艾维斯接着说道:“如你所知,魔法武器之所以拥有远超普通武器的卓越性能,是因为得到了附于其上的魔法力量的加持,譬如,最常用的,可以恒定一个「锋锐术」以提供额外的锐利......”他摊摊手,“但显然,这一套在萨菲厄斯身上并不适用。” “所以我们只得另寻他路,”说到这里,艾维斯略显尴尬地苦笑起来,“没有什么高明的‘他路’啦!我们想不出来!不过是沿用最基础最老旧最笨拙的方法......拼材料。” 他看向凯瑟琳:“以具备卓越性能的一系列稀有材料,打造出一把性能卓越的足以与绝大部分魔法武器对抗的长剑,便是我们为这把剑定下的最基本的一个设计思路。” “但现在又要改了,”德罗坦撇了撇嘴,“丫的要对抗的换成是‘金芒’!是神器!货真价实的神器!嗨!这是要让我们打造一把堪与神器匹敌的武器!妈呀,我很头疼!我要晕喽!且让我晕一会儿~~!” 艾维斯也不由苦笑点头:“确实难办了一点......” 难办?何止! 都明白是什么回事,都清楚是什么难度,自必然的,都知道不容乐观。 于是,场面一时凝滞。 凯瑟琳抱着手抿着唇,面无表情,默然不语——自开始时就极少言语,一直在默默寻思,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倒是桑比率先打破了沉寂,指了指熔炉中的剑胚,问道:“这么说,里面的那坨东西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啰?” “哈哈!”德罗坦当即笑将起来,仰首叉腰地,煞是欢畅,“确实啊!很了不得的东西!——嗨!我得说,傍上大腿就是好啊!瞧,得到了公爵府这条大腿的笼罩,随随便便就能够拿到这种了不得的东西啦!嗳哟~!越想越乐!太他喵的爽了!” 桑比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给我说说它到底哪里了不得啊!” 德罗坦一窒,好尴尬的样子:“啊?呃...咳咳!唔,是这样的,这坨、呸呸!这块东西,其实是大块的陨铁!嗨,我知道你会说‘陨铁又不是甚么特别稀罕的材料,了不得在哪里?’之类的话了。那么我必须告诉你,这一块真不一样!它确实特别特别稀罕!事实上,它甚至不是主位面的产物,而是不知道哪位高人从哪个位面带回来的一块异界陨铁!” “它的各项性能要比一般的陨铁强得多!嗨,我就不细讲了,你只管看看熔炉内的状况感受一下!”德罗坦指了指熔炉中的剑肧,双目放光,“瞧,熔炉内的火焰已是八级魔法火焰啦!都还不能烧熔一层外皮!——也不知道大公爵是从哪里搞到这块好东西的!” 桑比一愣:“那么你们为何还要放它在里面烤?” 德罗坦答道:“维持状态,方便加工啊!呵,你都不知道再将它从冷却状态重新烧熔需要花费多大的能耗和时间,还不如一直维持着眼下的这个将熔未熔的状态,既方便又节省。” 桑比张了张嘴,眨巴着眼,语带羡慕地说:“听起来很厉害呢!用它打造的武器想必也一定非常厉害!” “那还用说?”德罗坦尤为得意地回道,“我敢保证,在材料性能之上,它比绝大部分的魔法武器都要优越!” “那我又纠结了......”桑比皱起了脸,“因为萨菲厄斯的缘故,你们大概已不会在这把剑上附加任何魔法布置。也就是说,这么好的材料,只能以常规的锻造技术打造成一把常规的长剑......哎哟,我咋听起来就觉得特别可惜呢?” 哈哈! 笑声起,德罗坦笑,艾维斯也在笑。 “不只是你,想来任何识货之人听到这事都会觉得无比可惜!”艾维斯收敛笑容,矜持地摆摆手,“所以我们必须不能让这种暴殄天物之事发生!” 桑比这回倒是反应迅速,立刻便领会了意思:“所以这把剑里还是会有着各种神奇强大的魔法布置?” “是的,”艾维斯点头确认,“当然,考虑到萨菲厄斯的特殊状况,我们不得不对采用一些特殊的处理方式......” 他看向凯瑟琳:“这就要说到我们对这把剑的具体的、进一步的、深层次的设计思路了......” 凯瑟琳语作不满:“合着你们刚才一直在说废话?” 艾维斯摊了摊手:“我以为你能听得懂‘基本的’和‘深层次’的区别......” 不做纠缠,他开始解释:“我们准备将剑身分成内外两部,外部是由这块异界陨铁为主材的锋利剑刃,内部是由多种我们独创的特种合金做成的剑芯,所有的魔法布置将安置于剑芯之上,什么附魔、法阵、篆刻,都在里面,以避过萨菲厄斯所运使的奇异能量的压制......” 德罗坦插了一句:“你们就庆幸那家伙的那股见鬼的能量终究不能贯透金石吧!否则......哧!” 艾维斯继续说道:“关于附魔的选择,同样的,因为萨菲厄斯的缘故,不会选择任何主动型的战斗附魔效果,只会选择被动型和辅助型的,像是自我修复、锋锐、永固、破邪、破灵、清除幻象、破除魔法障壁、解除法术效果等等。喔,还有相当特别的一个,改换形态。” 说到这里,艾维斯转到书桌旁,翻出了好些图纸。 凯瑟琳接过一看,图纸上描绘的是一把风格独特的带鞘长剑,以及......一个十字架? 桑比瞄了又瞄,啧啧说道:“好特别哟!简单古朴,别有韵味,只是,看起来也就比最为纤巧的精灵长剑更厚重些了......想不到萨菲厄斯这样的强者喜用的竟是这样的长剑......” 闻言,德罗坦闷闷一哼:“就这鬼样,还他喵的要分成内外两部,想一想,你就能知道其中的难度!” 凯瑟琳的视线却集中在那个十字架上,忽而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选择这个?” 艾维斯能够领会凯瑟琳的意思,笑了笑,答道:“显然,十字架。萨菲厄斯说,这是他的家乡的一个宗教的标志——喔,这里还有其他几个(六芒星、太极阴阳鱼和卐字)。你能感受到的,相较而言,还是十字架的形状最适合作为饰品,所以他选了这个作为这把剑的第二形态,好以饰品的方式随身携带,尽管他压根不相信以十字架为标识的那个宗教,甚至还特别反感......不过,我看他对这事一点都不上心,这图啊,完全就是随便画的,逼得我按照他的风格将它好生精修一番......” 所以,这是一个东方风格的十字架? 点了点头,想了想,凯瑟琳看向艾维斯,抿嘴轻笑,又问道:“那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说?” “瞒不得你~!”艾维斯连连摇头作哑然失笑状,“说了那么多,总还有一个最为关键之处需待首先解决——怎么样让萨菲厄斯这个基本与奥术绝缘的使用者能够激活附加在剑上的诸般功能......” 顿了顿,艾维斯着重的说:“我给出的方案是,机械。” “机械?” “是的!机械。不依赖使用者自身的引导,而依托于机括的接触和分离,让诸般功能激活和停止,譬如,按一个键,让长剑变成十字架,再按一下键,又让十字架重新变回长剑......” “好主意!”却是在旁静听的桑比的脱口大赞。 “我也知道这是个好主意!绝好的那种!”艾维斯笑眯眯地答道,自矜之色流于脸上,顿时又让德罗坦甚为不爽,“哧!得瑟!” 艾维斯也不理他,转头看向凯瑟琳,再说道:“那么,你大可以想象得到,打造这把剑,差不多就等同于你们法师在制造一个最为精密的魔法装置——想来你也能对其复杂和艰难有所体会!而这也是这把剑的进度如此缓慢的主要原因......” “当然,现在要将其提高到能对抗神器的标准,就更难、更慢了......” “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二五七章 惫懒货 又是新的一天。 大早上,迎着晨晖,叶孤云信步往别墅侧后马厩旁的小校场走去。远远地,就看到薇丝已经在那里卖力地练习着。 一袭简短的束身布衣裹在矫健的身躯之上,双手缠着层层绷带,脚下是一双厚底短靴,一身标准的练功装扮的薇丝,正踩着步法,扭动身躯,翻飞双掌,不住地击打着身前的左摇右摆的木人。 当然,木人也不是光挨打不反击,间或,一个不自主的木手横挥,就能将措手不及空门大开的薇丝重重击倒,连声呼痛,懊恼不已。 大约是已经练了好久了吧!都能看到汗水正不断淌下,沾湿了头发,黏糊了面容,浸透了衣裳,余者,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动作,一片又一片地朝周围挥洒。 薇丝的勤奋,永远都不要试图去质疑,真的。 观看美女的练功,欣赏她们优美的身姿在场地上尽情伸展腾挪,感受她们展现出来的有别于男性的飒爽英姿,大约也能算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吧?尤其是,尽管薇丝的容颜算不得多么出色,但她的身段可真的是一等一的啊! 看那大长腿!看那小翘臀!看那一般女人身上绝难看到的匀称有力的肌肉! 然而叶孤云偏偏表示对此无感,一是因为昨天已看了一天实在是腻了够了木有冲动了,二是......明知道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只对女人感兴趣的拉拉,便很难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叶孤云完全没有尝试将拉拉从弯掰直的念头,就算有,也不会用在薇丝身上。 薇丝不是他的菜。 于是,略加指点一番说完了该说的之后,他不加停留,便即离开。摊上如此一个惫懒的不负责任的师傅,薇丝也只有在心里默默吐槽徒叹奈何。 好吧,严格的说,叶孤云还真不是有意偷懒,实在是因为他对薇丝进行的所谓特训并无多么高深复杂之处,不谦虚地说,就算称不上轻松掌握,至少也能是无碍学会——不过是一个特别编排的巧妙的实用的有针对性的固定套路而已。虽然这个固定套路的威力很是不俗,只要按照设计,抓准时机出其不意,即能收到奇效——打败布莱默等人,对此,叶孤云很是笃定。 然后,演示完了,教会了——本来该是半天的功夫愣是延长至一天,够细致了吧?剩下的便是反复练习达至精熟,是修习者个人的事了,叶孤云便是再多逗留也毫无意义。 什么?监督薇丝练习?这...... 再说一遍,薇丝的勤奋,永远都不要试图去质疑,真的。 优哉游哉地转回屋里,左瞄右瞄,没找到几个女郎。 叶老爷倒是知道为什么。 凯瑟琳一大早就带着桑比出了门,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叶孤云没问,没想去问,他的控制欲没那么强,他的心眼没那么小,或者说,他对自己足够自信,才不会去紧盯自己的女人的一举一动。况且,他十分清楚,像凯瑟琳这种强势独立有个性的女人,必需给予足够的个人空间,不要试图去压制,不要试图去窥探,更不要试图去迫使改变,如果你不想让感情在不断的摩擦中逐渐消亡的话。 扯远了,回到正题。 至于另外几位,安妮和帕梅拉此时大概已经在“苏珊娜的秘密”和“奇异恩典”中主持事务,这两位女强人型的“侍女”总归离不得被她们视之为事业的工作; 相对的,并不那么热衷于事业的泰勒和米兰达则更多的选择待在家中,做家务、阅读、学习、练习,做各种感兴趣的事,今天也是如此; 最后是吉安娜,一般而言,她只需要琢磨着接下来该到哪里玩耍,但今天却是个例外,她把自己关在了练习室里,没命的练习着吉他...... 这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她对吉他或者音乐多么狂热,只是因为,诸女之中,就数她不是专业的歌舞演员出身(安妮也不是歌舞团出身,但作为曾经的薇丝的贴身侍女,她音乐素养反倒是最高的),就数她的乐理知识和音乐天赋最为匮乏,以至于,别人练了几天之后都逐渐上手甚至能够开始练习配合了,就数她还磕磕绊绊弹不成调。她感到沮丧,更感到不忿,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笨蛋,更不想失去在这支老爷钦点的世上第一支乐队中的位置。 对于吉安娜的这股难得的勤奋劲儿,叶孤云当然表示喜闻乐见,只是心中还是会习惯性地暗自嘀咕:不知道这股热度能够保持几分钟? 回到房,换了身行头,叶孤云准备出门,他是要到城里逛逛,购买一系列杂七杂八的材料。 材料?什么材料? 制笔,制墨和制颜料的材料。 一切又要从造纸说起。自从那道耗时最长的“漂塘杀青”的工序被等不及的罗契花费大代价动用了某种神奇手段强行加速完成之后,造纸便走了快车道,后面的诸般工序,无非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而已,已毋需耗费太多的时间了。 尤其是,在大公子罗契再三表达的重视和允诺的奖赏的刺激下,在缔造传奇(他们被告知了纸张的重要性)的使命感以及在制造新事物的新鲜感的鼓舞下,所有参与的匠人都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热情,认真细致做好安排的每一样工作,使得每一道工序都能够高效且完美地达成,自然而然的,得到的结果也是高效且完美的。 第一批纸在好些天前已经制成出厂,按照事前的约定,泰半送往了叶孤云的家中,他需要这些纸来“著书立说”。 但这不妨碍纸张轻易的对本位面的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著造成强烈的震撼的冲击。 看着那一张张洁白的纸张,感受着纸张轻盈柔软的触感,罗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大公爵死命的绷紧脸到底还是按捺不住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菊花,人精似的政务顾问图兰森疯了,总是板着脸一丝不苟的财务顾问佩特洛夫也疯了...... 也就是这些天来事务繁忙,让他们实在没有时间为之欢庆。 不过,后续的造纸计划可没有半点耽搁,事实上,是一直都在进行之中。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好些个批次的造纸材料早就在进行漫长的先期处理。毕竟那花费巨大的神奇手段可一而不可再,往后,要不就改进技术,要不就只能以时间慢慢熬。 扩大造纸产能是必须的,激动之下,罗契竟是想也不想地就抛出了多建几座造纸工场的计划,当然,很快他便讪讪地收回了说过的话。 还是那个原因:新月城太挤了!而且,污染严重的造纸工场当真不适合建在城里。 当然,对于叶孤云而言,他才懒得管这些事呢!反正技术他已经提供出来了,接下来如何生产如何规划如何扩展,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这样一个首席顾问,好像...咳咳,太不负责任了些...... 管他呢!叶孤云只知道,终于有纸用了!然后,便会想到配套的一系列东西。 笔墨纸砚嘛!现在才仅仅有了纸,自当要把剩下的都鼓捣出来。哦对了,若想作画,还必须得将颜料备齐。 如是,偷得空闲,他便着手解决此事。 空闲?现在真的空闲么?不说别的,就监狱里还有一大堆被关着的冒险者亟待处理呢!罗契等人都为此焦头烂额啦!—— 不管,现在是修炼时间,得为“荣耀对决”做准备呢!哦~!别怀疑,舞文弄墨写诗作画也是准备工作之一!绝对的! 唔...... 还是那句...... 这样一个首席顾问,好像...咳咳,太不负责任了些...... 第二五八章 侬第波市场(1) 出得房门,叶孤云忽又停住了脚步。 想了想,移步往厨房走去。 果如所想,泰勒和米兰达现在都在厨房内,她们在准备午餐。 “老爷~~!” 同时发现了他,也同时脆声招呼。 倚在门上,叶孤云笑看着她们:“两位美女,要和我一起到城里逛逛吗?” 表情是一致的,双眼一亮,复又被理智重新占据。 “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诶~!”泰勒眨巴着眼睛,伸手向周围指指,“做饭、打扫、洗衣服......” “还有照顾伊芙,以及...练习乐器......”米兰达细声补充道。 “别管那么多!”叶孤云强势地打断道,“我只问你们,想不想去?和我一起,到城里逛逛.....” 一摆手:“好了,别废话啦!想去的便赶快打扮!我只给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要看到漂漂亮亮的你们!” 两女对视一眼,然后,娇呼一声,同时启步,一溜烟的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没错,叶孤云正是想乘此机会好好陪伴一下自己身边的这两位存在感最低的女人。 抛开惊艳的外表,泰勒和米兰达就是那种最平凡的小女人,不像安妮和帕梅拉具备才华能够作为助手随侍左右,也不像吉安娜那样天性活泼跳脱招人喜爱,和凯瑟琳与伊芙更是比都没法比,她们只是安分地守在身后,不被注意,默默地做着一些不可或缺的无闻之事...... 相较而言,她们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频率确实是最低的,但不能将这种无意识的偏颇视作为理所当然,她们一样是自己的女人,她们理应得到至少是均等的注意。 接过手,做好一些简单方便的食物,写下若干提示的便签,又到伊芙的房间里查看一番,做完这些,半个小时早已过去了。 没说的,携着兴奋不已的两女,出了门,径往城内走去。 相较从前,两女的形象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最为显著的是泰勒。变化最大的是发型,原本那一头发色无比漂亮但既长且卷乱糟糟如同泡面的金色秀发现在被大幅剪短,改为只垂到腮下的中短发,额前还留着厚厚的蓬松的齐留海。被特意设计的发型,在美观之外,还展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甜美清爽,配合着恰到好处的裸色唇妆和精致魅惑的眼妆,让整张脸焕发着不可逼视的动人风采。 泰勒今天选择穿着裤子,上身是近似于棒球衫的短外套,很聪明的选择,她身量尤高(诸女最高,只比叶孤云稍矮),比例上佳,一双超级大长腿本来就足够动人,只需一条紧身的能够展现曲线的裤子就可以制造最大的杀伤,若是再像现在这样蹬上一双高跟裸靴,omG...... 简言之,泰勒已是完成了她的华丽转身,从原来的那个五官略带土气的乡下姑娘,转变为一个走在时尚最前沿的精致美人。 至于米兰达,形象上的变化倒是不大,不过是稍稍变动了发型,还懂得为自己化上一个精致的妆容。她最大的改变,是在气质上。现在的米兰达,丢掉那过分的羞怯,更自信了,更敢于展现自身的妩媚和性感——换作往日,只要是一同出门,决计是泰勒穿什么她便跟着穿什么,但今天,她就敢穿上一袭精致华美的大衣,将自己打扮成一个高贵的妩媚的让男人充满征服欲的贵妇。 是的,就像叶孤云曾经说的,她就是天生的贵妇。 于是,一个时尚美人,一个妩媚贵妇,再加上穿着一身古怪黑衣高傲冷峻的黑衣魔鬼,相伴着亲昵地走在街上,甭管搭不搭有没有违和感,吸睛率和回头率都必须是百分之百啊! 所以,两女很快便感受到,投射在她们身上的视线一重又一重,男的会看她们,女的会看她们,老的会看她们,连小的也不例外!好吧,虽然只会看,不敢做别的...... “他们......都在看我们耶......”米兰达怯怯地说道。尽管已大为改善,但米兰达终究还是那个生性羞怯的姑娘啊。 叶孤云转头看向她,调笑般说道:“是啊!所以你有没有感到激动和兴奋?” “没有!”米兰达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记起什么似的,生生止住,抬起头,正面迎向老爷,但还是怯怯地说,“我只感到紧张和不适......” “那么你们就得尽力去学会适应这些了......”叶孤云温柔笑道,“优秀的你们,生来便注定要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无论走到何处,都要接受周围一群群平庸者倾慕的注视......你们要有这样的觉悟。” “哦......”米兰达脸红红地垂下了头。 点到为止即可,叶孤云也无意多言,个性和习惯的改变,需要点点滴滴潜移默化地进行,急也急不得。不过,话题已开,干脆顺着继续聊下去。 “你们的乐器练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泰勒马上变得活跃起来:“都很好!除了吉安娜,嘻嘻~!”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神气,“就像你说的,吉他的演奏技法确实没那么难~!而且,嘻嘻,我们从前曾经练习过鲁特琴,拥有这类弹拨乐器的演奏经验。所以学习吉他对我们来说真的不存在难度!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乐队!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能够开始合练啦!我觉得只要再练习几天,就能做一些简单的乐队演奏了~!” 末了,她竟是指着自己,一本正经地炫耀:“嘿~!我得说,所有人中,吉他演奏得最好的是我喔~!” 叶孤云为之失笑:“哦?是吗?” “是的呢~!”米兰达柔柔地但也雀跃地替泰勒说话,“泰勒最有音乐天赋了!学任何乐器都比我们快!而且,她的歌声也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大家都赞成的,乐队的主唱将会是她!” 叶孤云呵呵一笑,竖起拇指,对泰勒赞道:“了不起~!” 其实泰勒的音乐天赋他自己也早有察觉,在教授诸女乐理和吉他之时就能明显感受得到。不过,即便早有所知也不妨碍他此时当面给予一声盛赞——能让对方更快乐的,为什么不做呢? 是的,所以泰勒当即乐得咯咯地笑将起来,一副眉飞色舞地样子:“当然!我可是音乐天才!哼哼~!我不会满足的,我还要学习好多好多乐器!练好了吉他之后,我便去学习现在由安妮负责的爵士鼓,然后是小提琴、钢琴......哎,老爷,小提琴和钢琴什么时候能够做好啊?” 叶孤云轻轻地摇了摇头:“小提琴好说,至于钢琴则恐怕还必须再等待一些时间......” “哦,是这样啊......”泰勒立刻显得有些甚为失望。 摸鼻苦笑,叶孤云不得不劝道:“嘿~!天才,别这样!没什么好失望的!我觉得啊,你还是暂时收收你的野心,首先专注于吉他吧!——事实上,吉他已经够你练的了!是的,易于入门,但不代表易于精通。吉他里当然也会有许多精妙高深的进阶技巧,想要掌握它们,达至专精甚至成为大师......呵,我得说,你才刚入门呢!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你必须为之付出许许多多的汗水......” “哦......”泰勒闷闷地应了声,但转头又变得振奋起来,握拳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吉他大师!” 被逗乐了,叶孤云和米兰达不由相视而笑。缓了缓,后者又柔柔说道:“说起来,我们真应该感谢凯瑟琳夫人呢!要不是有她帮忙,我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到人手一把吉他。我们不会有足够的乐器进行练习,更别说组成乐队了......” “嗯,确实是的!我们应该感谢她......”泰勒认真地点点头,“怎么感谢呢?......唔我想到了!也许我们可以买点礼物送给她以表达谢意!正好今天我们要到城里逛逛。” “就这么办。”米兰达立即表示同意。 看到两女认真的样子,叶孤云心里头便暗自轻笑。说实在的,凯瑟琳又岂会在意这些?她甚至不会将这事当作是一种帮忙吧?不过,叶孤云终究未发一言,不管怎么说,赠送礼物表达谢意总归是一种利于拉近关系的举动,他当然乐见自己的女人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了。 蓦地,像才想起似的,泰勒愕然问道:“对哦!老爷,你今天是特意去买些什么的吗?你准备去哪里?” “呵,现在才晓得问这个啊?”叶孤云失笑说道。 “你知道的,我、我比较迷糊嘛!”泰勒脸红红地回答道。 也不是真要责怪她们,摇摇头,叶孤云一指前方,说道:“走吧!目标:侬第波市场。” pS:初当父亲,觉都没得好睡,我觉得我能码出来已是胜利,管不上水不水了...... 第二五九章 侬第波市场(2) 侬第波市场位于新月城城区的中南部,与天然便是冒险者聚集地(大部分官方非官方的委托都可以在这里接受和交付嘛)的新月城佣兵工会离得极近,原本只是个稍有规模的施法材料贩售市场,但经过长久的发展,这里早已不再是最初之时的那般简单纯粹了。 基本上,你可以把你能想到的所有诸如黑市、销赃点、鉴定所、典当行、地下钱庄之类的不那么光彩的标签通通贴到它的上面。 因此,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根本就是其固有属性。 当然,与此同时,这里也绝对可以说是包罗万有门类齐全。 在这里,你可以买到各种神奇强大的魔法装备,实用的用以应急傍身的炼金产品(强酸瓶、炽火胶、异种箭矢之类),效果不一各具神异的魔法药水,差不多所有的已知的经典法术的卷轴,常见的以及罕见的绝大部分施法材料,常规的以及珍稀的绝大部分炼金、附魔、魔法构装材料,与上述所有东西对应的制作或者支援服务......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事实上,侬第波市场已经成为了大部分冒险者为之依赖的一个一站式解决所有日常问题的绝好去处。 甚至是,富有一方的大公爵也不得不通过这里的渠道求购一些急用的珍稀之物。 好吧,对于叶孤云来说,这些都是个屁,他来这里不过是想方便的买到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而已。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和两女的交谈还在继续。 “米兰达,你的弟弟怎么样了?”叶孤云问道。 他还记得,米兰达有个弟弟,当初她的毅然选择(抛弃抛弃在歌舞团女声组的优渥职位卖身作为送予未知的大人物的一份礼物一份“惊喜”)多少也有点为弟弟的前程考虑的意思。由此看来,米兰达和她的弟弟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至少米兰达很是关爱她的弟弟。然而奇怪的是,好长一段时间了,米兰达从没带过她的弟弟来见他。 “弟弟?巴伯?”米兰达一愣,继而甜甜笑道,“他很好呀!” “那小子当然好啦!”泰勒撅了撅嘴,“被破格提升至侍从,并能跟随沃卡尔先生学习,嗨,这种运气,都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个曾经的小伙伴喽!能不好么?” 叶孤云奇道:“你认识他?” 泰勒一窒,红唇张了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而米兰达却是罕见的展露出一副狡黠的表情,笑道:“当然认识啦!巴伯还曾经追求过她呢!还有哦......嘻嘻,小时候泰勒还答应过要当巴伯的新娘呢!” 泰勒顿时急了,看了眼叶孤云,又狠狠地瞪了瞪米兰达,连声叫道:“小时候过家家的幼稚游戏怎么能当真!而且......我才不要一个比我小还比我矮的男人当丈夫~!” “咯咯~!泰勒你着急的样子好可爱哟!”米兰达调笑道。 “你还笑?”泰勒吼道。 “好啦!现在确实已不比从前......”米兰达收起笑容,妩媚地耸了耸肩,“巴伯也不愿意娶一个比他高的女人作为妻子喽!嘻嘻,巴伯现在喜欢上了城南的裁缝马蒂斯的女儿,他准备完成了修业成为了正式的侍从之后就向她求婚~!” “哼!” 叶孤云静静地听她们说完,然后以开玩笑地口吻说道:“原来你们都认识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傻乎乎地什么不知道?太过分了!...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的那位小舅子呐!瞧,要不是今天提起,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米兰达,这事你做的不对哟~!” 虽然知道这并不是责备,但米兰达还是慌张张地垂下头:“这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 “当然!”却是泰勒大大咧咧地答道,“谁都知道他巴伯是米兰达的弟弟,谁都知道米兰达现在是老爷您的侍女,谁都知道他巴伯的侍从资格是怎么来的......所以,平日里巴伯就没少受到一些‘关系户’、‘靠姐姐’、‘靠姐夫’之类的嘲讽......” 努了努嘴,泰勒又说:“哎,那小子也算是有志气吧!一心想要用努力证明自己......” 叶孤云笑了:“于是他便刻意避免和我见面,怕被人见到,坐实‘靠姐夫’的指控?” 米兰达呐呐地道:“是的......” 叶孤云摇了摇头:“没必要啊。” 米兰达赶紧又说:“不管怎样,现在的状况就已挺好!有名师指导,巴伯自己也肯努力上进,前途是光明的可见的,再没什么不可满足的了......” “名师?”叶孤云挑了挑眉。 “沃卡尔先生难道不是名师吗?”米兰达答道,“就是脾气稍稍古怪了一点,不太好相处......嘻嘻,巴伯最近老跟我抱怨,沃卡尔先生现在是越来越严厉越来越暴躁了,开始不讲道理,动不动就骂人,就像、就像更年期的大妈~!唔,我不该取笑他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烦心事......” 沃卡尔?烦心事?呵...... 心念一动,笑眯眯地,叶孤云向米兰达说道:“让巴伯来找我吧!我们总是要见面的,毕竟,我们已经是亲人了,不是吗?” 一番话,说得米兰达脸红红的。 “而且,名师?呵......”叶孤云扯起嘴角,神色自有骄矜,“难道新月城中还有谁能比我更有资格称作名师的吗?还是说,你们认为沃卡尔比我更优秀更适合?” “不!不!”米兰达的脸色涨得通红,不是羞怯的红,而是激动的红,因为她已听出了叶孤云的言外之意。 “我猜我有很多东西能够教给巴伯,前提是,他愿意向我学。如果他不是笨蛋的话,他应该知道作何选择。呵,‘靠姐夫’?有的靠为什么不靠?所有的这类冷嘲热讽不过是那些羡慕而不可得的鄙薄之徒用以发泄他们那点阴暗猥琐的情绪的无聊之语而已!任何时候都不必在意!” “啊...是!” ...... 侬第波市场到了,第一眼便能感受到这里的独特氛围。 因为贩售的物品之别有特色(的缘故),这里自然而然的就会笼罩于一片神秘、幽暗乃至是阴深诡谲的气息之中。而此时这里还添上了一层意料之外的寂静,烘托着固有的若般气息,竟隐隐地透出了一股森冷可怕的感觉。 想了想,原因倒也不难想到。 缘何寂静?人太少了! 缘何人少?不正是因为这里一直以来的主要客户群体——自五湖四海汇聚于新月城的大群冒险者现在十之八九都被关进监狱里啰! 看到这里惨淡的人流,就能知道这里的摊档主最近的这些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叶孤云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泰勒和米兰达都被这里的古怪氛围弄得怯怯的,不想让她们再多担惊,所以只求尽快将东西买到。 要买的不过是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自当没必要走进那个如今已转入高大上路线只贩售高等级魔法装备、道具和材料的真正的(也是狭义上的)侬第波市场,就在其外围找那些集聚而来的靠贩售低劣装备、基本材料和零散杂货讨生活的小摊档便已足够——当然,这些小摊档里头也是能淘到好东西的,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眼力了。 叶孤云特意找了一个摊档,说是特意,是因为其店主的外型,五大三粗的一个壮汉,实在与周围的环境和氛围显得格格不入,看起来尤为醒目。 “什么?你要黄鼠狼尾尖的毫毛?”那店主将脸拧成了一个皱橘子,满是奇怪与纠结,“原谅我罗嗦几句,客人,你要这个做什么?没听说那个法术要用到黄鼠狼尾尖的毫毛作为施法材料的啊!它似乎也不能用作附魔或者别的......嗯?还是说,你研究出了什么新的秘法?好吧,我知道我不该打探这些......” 做什么?做笔咯!毛笔!狼毫笔! 是的,耳熟能详的狼毫笔是用黄鼠狼尾尖的毫毛制成,而不是望文生义以为的狼毫...... 叶孤云淡淡的说道:“若是没有,换作野兔项背之毫也无不可。” 野兔项背之毫,色呈黑紫,故又叫紫毫,“坚韧而锐利”,做成的紫毫笔实际上要比狼毫笔更高一档。前世之世,因野兔只有项背之毫可用,使得紫毫笔比狼毫笔更为昂贵难得,但现在显然不一样了,谁知道这个世界里黄鼠狼和野兔哪个更为稀罕? 店主直挠头,心里头那叫一个犯难,他已经认出了叶孤云——新月城里大概也没有人不能认出着装风格如此鲜明独特的首席顾问大人,他万分想要做成和这位大人物的交易,就算不为补救一下最近凄凉无比的生意,能攀上这位大人物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只是......他这里确实没有那些个莫名其妙的的毫毛。 眼珠一转,店主想到了主意,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首席顾问大人身旁的那位漂亮的不像话更像是贵妇而不是侍女的侍女破坏掉了。 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叶孤云的衣袖,米兰达柔柔地说道:“老爷,也许我们应该到牲畜市场看看,我想在那里应该很容易找到黄鼠狼和野兔......” 泰勒立即反应过来:“是哦!那里总有猎人前来出售他们打到的猎物,不会缺少各种各样的动物......” 米兰达又说:“我们可以买来现成的黄鼠狼和野兔,自行取毛,没必要麻烦这位店主先生啦......” 店主实在想哭——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怎么会麻烦?我也是打算这么干的啊!」 「不就是打算赚这丁点跑腿费么?姑奶奶,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不过叶孤云倒是没有采用此建议,想了想,他伸手朝天空指了指,说道:“然而,现在已是凛冬时节,就算猎人还愿意工作,大概也没有猎物能被他们打到了......”摇摇头,“罢了,找不到狼毫和兔毫,便去找羊毫吧!我想城里总不至于连山羊都没有。” 店主心中顿时敞亮—— 「原来是可以替代的......」 连忙叫住三人,恭声说道:“既然羊毫亦是可取,想来其他兽毫也无不可。小人此处虽然没有狼毫、兔毫和羊毫,但却有各种野兽、魔兽以及奇兽之皮毛,或许也可满足大人之所需......” 叶孤云闻言却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是啊!做毛笔而已!什么毛不能做?只要能满足要求,使用其他兽毫又有何不可?暂时用不上惯熟的狼毫笔、紫毫笔、羊毫笔,难道就不能试试本位面的特色之“魔兽毫笔”、“奇兽毫笔”么?总是习惯于批评别人囿于思维定式,原来自己也未能免俗...... 呵,执着于过往,着相了啊! 店主不知道叶孤云的这些心理活动,他只看到对方实在有够古怪的脸色,吃不准,舍不得,无奈何,他唯有壮着胆子试探了一句:“大人?” 叶孤云回过神来,笑说:“这样吧,你这里的每一种兽毫都给我来一份,必须不能是干枯脆碎过于绵软的劣毛,我只要坚韧锐利有弹性的长毫,已进行了初步除脂处理的最好,你看着办!” 店主连忙点头:“好的好的......看,这是凶暴狼的毫毛,坚韧颀长,大概能满足您的要求;噢,这是凶暴獾的毫毛,也不赖吧?这是猫鼬的,这是闪电狸的,这是六目巨猿的......” 叶孤云只是静静地听着店主的卖弄,差不多了,他又问道:“老板,这里有朱砂(颜料「朱砂」和「朱膘」的主材)吗?” “朱砂?” “又叫辰砂,一种红色的天然矿石,加热时会析出剧毒的水银蒸汽......” “哦,赤色水银矿石是吧?有!” “一块就够,能用好久了......另外,硫磺(与汞升炼制成「银朱」)也给我来点......雄黄、雌黄(「雄黄」、「石黄」)有吗?蓝铜矿(「石青」)?孔雀石(「石绿」)?......” “哎哎哎,大人请稍慢,让我先记下......硫磺、雄黄、雌黄、蓝铜矿、孔雀石,对吧?还有什么吗?” “赤铁矿(「赭石」),蛤蜊的贝壳(磨成粉末,便是「蛤粉」——卧槽!我真没有故意在膜!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念两句诗:苟利......),铅粉(「铅粉」白色颜料),蓝靛(用以提炼「花青」),藤黄(其胶质树脂是为「藤黄」),红花(可以泡制出红色染料「胭脂」)......” “wow!好多呐~!”店主一边记录,一边笑道,事实上他已在尽力去控制自己的笑容,生怕太过浮夸有所唐突,“每一样都要一些是吗?” “嗯。” “晓得!......哎,别怪小人多嘴,实在是大人您买的这些材料有够奇怪,想来想去我都想不到它们究竟作何用途......呃,我真的很好奇呐,大人您是要拿它们做什么?” 叶孤云淡淡一笑,准备解释——做颜料也没什么不可以解释的,却又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昂然激越的声音: “对啊!你是要拿它们做什么!” 转过身来,定睛一看,愕然,来者,却是费雷拉。 第二六零章 信心满满的费雷拉 昂首阔步地,费雷拉朝叶孤云走来。 与叶孤云一样,费雷拉的身边也个跟着两个女人——不过,不全然是“那种”关系,一个是他的妻子阿贝拉,另一个则是她的部下雅思敏。另外,还有一个叶孤云此前从没见过的高大壮汉,看其桀骜(对外人)而又恭顺(对费雷拉)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也是费雷拉的麾下爪牙。 叶孤云抱起双手,认真地打量着迎面走来的这个确实帅爆了的金发中年,只见其脸上一片灿烂,再也找不到半点前些天里总能见到的阴翳,似乎真的已完全抛开被软禁的羞辱。然后,叶孤云霎时间变了脸色,气急败坏般,破口骂道:“坑货!老子被你坑惨啦!你丫的完全是利用我不清楚那劳什子‘圣莫伊斯’礼则和‘荣耀对决’是什么回事来诓骗我!” 费雷拉洋洋得意:“本将军就是在骗你了,怎么着?” “怎么着?”叶孤云像是怒极反笑,“哼!既然是欺瞒,既然是诓骗,达成的约定便算不得数!协议作废!我才不要和你进行那啥‘荣耀对决’呐!要打就来单挑!一对一!我和你!” “你觉得可能么?”费雷拉扯起嘴角森然冷笑,内心实则无比愉悦,“我就是非要在数万人的竞技场里逐一将尔等打倒,我要将整个新月城踩在脚下,我要为此地此城此人烙下一份永不磨灭的羞辱!” “哧!说得好像你们赢定似的!”叶孤云状极不屑,但多少会显示出一点兀自嘴硬的感觉。 费雷拉更得意了:“难道不是么?” 叶孤云似若一窒,臭着脸,哼了一声:“走着瞧!我保证,你一定会反受其辱!” 费雷拉眉目一扬,吟吟笑着,抱起手,摩挲着下巴,像是品鉴什么似的,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优雅地讥讽道:“凭什么?就凭你现在买的这些东西?呵,你是要用这些东西来炮制什么‘强大无匹’的秘法么?” 叶孤云微微一愣,随即轻笑起来,点点头,答道:“是的!这正是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秘法!我保证,你们会为它付出大代价的!” “哈哈~!好!我等着!”费雷拉慨然一笑,特别的畅快,听不出任何怒意,“希望这不是你技穷之后随便抓到的一根稻草,呵,我可不想有所失望啊~!” “装的像是那么回事......”有些让费雷拉意外,叶孤云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装?” “装~!装模作样的装!装x的装!” “哧!我哪里装了?”费雷拉扯起蔑笑,一副我且看你如何胡说八道的模样。 叶孤云也不在意,像是看穿了什么一般,他得意地笑道:“我的将军阁下,你不会告诉我,等闲你也会有兴致来侬第波市场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闲逛吧?那么......你是不是也是特地前来购买东西?呵,就和我来这里购买‘秘法’的材料一样?如果是,只能说明,阁下其实也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信心满满......你的心,是虚的。” “呵呵,哈哈!”费雷拉大笑起来,“得了吧!别想诓我!你的这番话,表面上是推断是暗讽,实则却是试探!你不过是想要试探我来这里的目的而已!” “哧,不错嘛!说明在某些时候你还是有脑袋的......” 费雷拉也不恼怒,反而笑眯眯地说道:“很想知道?呵呵,看在今天你已多次将我逗乐的份上,作为奖励,我告诉你——猜得不错,我确实是特地前来购买东西......” 他往站在侧后的那个陌生的高大壮汉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用力地拍了拍其肩膀,煞是重视地介绍说:“卡拉格,格斗家,费了我好大劲才招揽到的高手,军中能够比得上他的不多——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不会有兴趣听到这些,那么我立即告诉你重点......卡拉格,将是我们这方派出的参与‘荣耀对决’的第五人!呵呵,其他四人想来也不必我多说~!” 哦? 叶孤云不由转头往那个卡拉格上下打量,那家伙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照旧木着张脸,面无表情,只在转动的眼珠中透射出好战的光芒。 嗯?有意思! 费雷拉昂然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来这里,正是准备为我的这位勇士购置一身配套的装备,虽然这里只是野蛮边远的新月城,大概也买不到什么好装备,但凑合总好过没有,因为......我是打算赢下‘荣耀对决’的总共五场对决啊!” 说完,他还一手五指张开比了个“五”,一手五指圈起比了个“零”,朝叶孤云招了又招,何许意味,不言而喻。 “哼!幼稚。” “幼稚?不不!怎么会是幼稚呢?”费雷拉显然是理解错幼稚之所指,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故意曲解,“这甚至算不上是野心,只是一个小目标,稍稍努力就能达成的小目标~!是的没错!我的意思就是,打你们个五比零,轻轻松松就能办到......” 倨傲不羁,志得意满,费雷拉此时的姿态颇有几分断水流大师兄的神采,叶孤云都隐约地感觉这家伙就要说出那句经典的“不是在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颇觉荒诞之余,也让他有打人的冲动。 不过,得忍,不是时候。在这种双方都明知是在相互演戏相互忽悠的言语角力之中,当然是谁先破功便算谁输了。 费雷拉紧接着又说:“是的!我就是这样自信!” 「你丫的用了飘柔了么?」 “我甚至不介意让你知道并了解行将购买的每一件装备,反正,就算那样,你们的人也必将会被卡拉格打败,呵哈哈哈~!”笑声陡然一收,然后,费雷拉满是恶意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上来看看?” 费雷拉满怀期待地等着叶孤云的反应,心想:这样的嘲弄,也够尖酸毒辣了吧?哪想却被后者的一句话怼得死死的。 “让我跟着?你就不怕我将所有你们看上的装备全部买下么?”叶孤云的表情怪怪的,双眼又再流露出费雷拉最为讨厌的那种像在打量白痴的眼神,语气平淡笃定但听着又无比可恶,“你争不过我的,论财力,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费雷拉脸色垮了,眼睛睁着,嘴巴张着,却哑口无言。 “瞧,这绝对是一个最蠢的主意......呵,果然啊,你的脑子只能存在在某些时候......”末了,叶孤云又恶劣地以安慰犯错的小孩的语气说道:“吃瘪了吧?难受了吧?长点记性,好好记着!以后啊,就不要再干这种蠢事了啊~!不过呢,你放心,我才不会和你抢那些装备。怎么说呢?哦是的,幼稚,我可没你那么幼稚......” 脸色青白,倍感恶心,说不出话来,费雷拉的表情就像被人硬生生喂了碗热翔。 叶孤云也不理他,继续说道:“唔,还有。跟上看看?不必了。相比起你,我必须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女人。泰勒和米兰达不喜欢这个阴森的地方,所以,买完东西,我们便立即离开,不奉陪了!” 说完,转过头,想要和两女来一番浓密的视线交流,哪曾想,身后的情形竟是让他哭笑不得。原来,在男人们相互挤兑大打机锋的时候,女人们也不甘寂寞,拒绝做背景板,干脆凑在一块,就感兴趣的话题,自顾自地海聊起来,完全不把男人们当回事。 pS:头昏脑涨,勉强码了点,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有下一章。 第二六一章 时尚的追逐者阿贝拉 阿贝拉已经和叶孤云的几名侍女非常熟稔了。 她知道她们每一个的名字,摸准了她们每一个的性格,也掌握了她们每一个的志趣和偏好,甚至,她还清楚她们每一个的身材特点。 此外,她还知道有伊芙这位昏睡中的未来萨菲厄斯夫人,以及已经是萨菲厄斯夫人的那位传闻中姿容绝世倾倒全城的午夜女士——尽管她和她仍尚未谋面满心的不服。 「姿容绝世?倾倒全城?比得过我么?」 咳咳,是的,比不过。你比不过...... 所以,自可得见,阿贝拉事实上已经得到了五女的友谊以及一定程度的信任,考虑到其特殊的身份,无疑更显难得。 这当然要归功于阿贝拉的不懈努力。 勤加拜访自是必不可少,就算是在所谓的“软禁”期间,阿贝拉也没少前往“苏珊娜的秘密”或者直接到叶孤云的家中拜访,足见她的用心。 但最关键的还得数她那出众的社交技巧。 无可置疑,阿贝拉是一名社交女王。与生俱来般,她乐于并善于与人打交道,创造话题并主导话题、谈吐得体使人如沐春风都不过只是基本,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亦是手到拈来。于是,关于社交,她几乎无往不利,每每总能成功地卸下心防博取好感获得认可,哪怕目标是最陌生的陌生人。基本上,任何时候,她都是群体中最受欢迎最有威信的一个。 五女都抵挡不住阿贝拉的热情攻势,无论是相对平凡普通的泰勒和米兰达,还是作为贴身侍女一直陪伴薇丝长大连带接受过全套贵族教育、眼界开阔见识不凡的安妮,抑或是出身依然为迷但必定非同寻常的帕梅拉。 至于吉安娜,呃,你绝对不能说她是心思单纯头脑简单,实际上,若是她使起坏来,一样能让受害者防不胜防无比头痛,破坏力可不比她的闺蜜凯瑟琳差——这一点,从她闯出的那个让她不得不外出躲避的大祸之上就能有所体现。 扯远了,反正,吉安娜是个足够聪明的姑娘,任何人都别想以虚情假意蒙蔽于她——只是,相应的,她不太能够抵挡发自内心的热情。 简言之,只要能让吉安娜感觉到你是真心与她为好,她也会真心的与你为好。 在这方面,阿贝拉显然能够轻松做足一百分,如果不够,一百二、一百三乃至二百分都没问题,所以哪怕她是吉安娜近来最讨厌的那个人(费雷拉)的妻子,也一样得到了其友谊,成为了可以相互倾谈心事的好朋友。 综上,如此种种,看起来,似乎是阿贝拉在处心积虑地谋取五侍女的友谊? 好吧,事实也并不总是那么阴暗险恶啦...... 从头到尾,阿贝拉都未曾怀有什么坏心思,是的,她确实有所企图,然其所求不过是一直念兹在兹的所谓时尚的秘密而已! 执着于美且自负于姿色的阿贝拉一直对被五女压制而耿耿于怀!尤其是,五女之中,除了吉安娜外,余者在先天条件上都还比自己稍逊一筹! 所以,她确信,诸女手中一定藏有若般奥秘,那是美丽的“真义”,只要能够得到它,自当能找回最美的自己,重新登上“失落的”第一美人的宝座。 可惜的是,结果不太理想。不能说没有收获,只是所得并不足以让她实现对五女的“反超”,就像今天,看到娇美夺目的泰勒和妩媚高贵的米兰达,阿贝拉顿时又觉自己整饬了小半天才整好的这一副本来觉得很是满意的形象生生又被比下去了...... 嗷,这真的很让人沮丧呐...... 但也就沮丧了,阿贝拉没有因此生出另外的一些怨恨仇视之类的负面情绪,譬如说,埋怨诸女对其有所保留,没有授予她真正的全部的美丽的“真义”——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正因为善察人心,阿贝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诸女确实已视其为好友,对其毫无保留,自己想要知道什么,她们总会尽力地给予解答...... 那么,何以至此?缘何自己苦苦努力却也一直追不上五侍女? 阿贝拉开始脑补,她想到的答案是存在着某些五侍女自己也不知道的关键奥秘,而这奥秘掌握在时尚的真正的源头叶孤云的手上,于是她现在转而盯上了这个自家丈夫的头号大敌...... 阿贝拉却不知道,她错了,从根本上就错了,或者说,她一直没搞清楚其所追求时尚的本质——那是一种什么具体的、固定的、有明确标准的、能够说得清道得明的东西吗?不是。时尚是一股风潮,是一种观念,是人们的意识,总在不断流动,并非一成不变,某种程度上,它近似于一种忽悠(少数人在忽悠大多数人,或者大多数人在集体自我忽悠)。所以,只要你把自己定位在时尚的追赶者上,就永远别想追上那些个在前头肆意撒欢(不断抛出所谓的新理念的)时尚的定义者。 而现在,非常遗憾,阿贝拉就是还那没觉醒的追赶者,五侍女就是她眼中必须紧随的定义者...... 追之不及,理所当然。 不管怎样,都无碍于阿贝拉已和五侍女结下了实打实的密切友谊,这让她有机会利用这点为其丈夫做成一些事情。 正如阿贝拉不会知道吉安娜惊人的真实身份,五侍女也不会看到阿贝拉心思缜密手腕灵活处事老辣颇有政客潜质的本真一面——不然你以为将军夫人的贤内助是那么容易当的么? 过去,阿贝拉已屡屡为丈夫达成了一些难办之事,“百战”百胜,“战绩”昭然,这次也没有例外,无比轻松地便让泰勒和米兰达撤下顾虑,答应一同前往侬第波市场——什么?两女原先的那点不喜和畏惧?笑话!当一群女人开始海聊并随之聊嗨了的时候,那是世界末日都没法让她们感到害怕的啊! 于是,叶孤云只得陪同而去,遂了费雷拉的意图。 费雷拉为什么非要叶孤云跟着?他自己也说不得太清楚,总之如何也少不了那一点,他想要出口恶气,一报先前被怼得哑口无言之仇! 至于怎么出这口恶气,他还没想好...... 反正先别让这家伙遁了! 总而言之,到最后,这两拨人是汇作一股了,他们来到了侬第波市场之外。 极其意外地,又再碰到熟人,竟是弗兰克和提亚戈,他们相携着从内里走出,似乎还甚为兴奋的样子,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pS:满脸羞惭,这一章更水...... 第二六二章 好消息? 弗兰克早早就来到了侬第波市场,甩出了一大笔钱,够买了一堆高级材料,直让负责接待的那个导引笑得睁不开眼。偶尔当当土豪的感觉还是挺爽的,如果那个死胖子不跟在身边的话就更爽了。当然,不是他愿意让提亚戈跟着,而是实在甩不开这个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跑一副“我就是不要脸”的死胖子,无奈何,由得去吧。 问其为何非要跟着自己,答曰:直觉告诉我跟着你就能赶上许多有趣的事情! 呃,又是这该死的理由,但......又中了。 天知道这死胖子的什么时候具备了百发百中的直觉的? 好吧,既然甩不掉,那干脆让这家伙也知道好了,省得他老是问三问四,顺便还让他为事情出一份力。 “什么?德罗坦那货已经拿出了那把剑的新的打造方案?”提亚戈讶异问道。 “还能有假?他的学徒今早亲自送来的消息。”弗兰克撇撇嘴,“他还说,很大机会,能在‘荣耀对决’前打造完成呢!” “不是吧?这么浮夸?”提亚戈听得直挠头,“那家伙昨天还在各种喊难呢!怎么只隔了一晚,态度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 “谁知道呢?”弗拉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也许这是技艺宗师独有的一种矫情,也许......他不过是趁机索要更多的贵重材料而已。”他扬了扬手腕,亮了亮其上的一个手环,那是一个空间容器,“你也看到我刚才买了些什么,虚空水晶、秘银锭、精金锭、氪金锭......哪样不是少之又少贵之又贵的珍稀材料?就是新月城的物资库中也是储量不多!逼得我非得临时高价购买......” 提亚戈皱起了眉:“你这就不对了!德罗坦那家伙虽然确实脾气暴躁好生难搞,但他的品格气度和职业操守绝对无可指摘,我敢担保,他一定不是为了贪图你的这点珍稀材料,他提得出要求,只因为确实需要......” 弗兰克打断了他:“切,还用你说么?正是知道这点,我才会毫不犹豫地掏出大笔钱财按照其要求购置材料!” 提亚戈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措辞顶回去,转而开始畅想:“哇喔~!竟然需要用到那么多的珍稀材料,我实在好奇那把剑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厉害的样子......” 弗兰克轻笑一声:“我觉得其打造方式会更值得你为之好奇!” “为什么?” “德罗坦说他准备用一种全新的前所未见的方式来打造那把剑!” “全新?前所未见?是什么?” “不知道,”弗兰克特别干脆的摇了摇头,紧接又说,“反正,他说这种全新方式需要法师的协助,而我今天原本就是要到他那儿提供协助......现在嘛,哼哼,很好,你知道了,就别想逃!告诉你,你被抓壮丁了,乖乖地跟着我去出卖劳力吧!” 不屑的一笑,提亚戈心里想到:「抓壮丁?出卖劳力?切!这么有趣的事情,我还求之不得呐!又怎么拒绝?」 然而,他和弗兰克自是都不知道,这次的活儿,真的是要让他们如骡如马般出卖劳力啊...... 热烈的交谈中,两人很快便走到了侬第波市场的门口,然后,抬眼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叶孤云等人。 “嗯?我靠!萨菲厄斯怎么也来了?”弗兰克不由惊呼。 提亚戈开始还一无所觉:“ho!萨菲厄斯也来了?好啊!可以顺便将那把剑的好消息告诉他——诶?不对!你说我们是现在告诉他,还是说等做好之后在临战之时直接把成剑送去,给他制造一份超大的惊喜?” 不过,只一瞬,他窒住了:“呃,算了吧!当我前面的话都没有说过......费雷拉怎么也在?他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大约是半途凑巧碰上了,看他们那微妙的表情......” “对哦,嘿嘿,有好戏看了~!” “看戏?喂,你别忘了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呃,没忘,没忘......” “那么,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噢!”提亚戈一翻白眼,“还能怎么办?闭上嘴,先不说呗!如果你不想让费雷拉也听去的话。” 两个人犹在挤眉弄眼,走在前头的阿贝拉三女已来到了他们的身前。作为一个最标准的淑女,阿贝拉当然不会有任何失礼。于是,便见到花蝴蝶一般的蜜糖美人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向两人招呼:“嗯哼~!有点意外呢!两位公子也在啊~!” 虽然老说被五侍女压制,但阿贝拉到底还是阿贝拉,她依然是那个艳色冠绝一地的西陲第一美人,火辣,冶艳,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照见无限魅惑,尤其在获得了叶孤云鼓捣出来的一系列源自现代地球的精美服饰(及装扮心得)和化妆品(及化妆技术)之后,其魅力更是得到几何级数的加成——表现于现在,便是一下子将这俩小年轻迷住了! 提亚戈张目结舌,弗兰克双眼发直,反正,都一副呆愣的模样。 “咯咯~!我只管把你们的反应当作是赞美咯~!”阿贝拉当即欢快地笑将起来,娇躯不住抖动,精准地诠释了花枝乱颤的含义。 顿时,一片尴尬的轻咳此起彼伏。 后边,叶孤云等人已经走了上来:“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你们两个,也是来买东西吗?” 到底还是弗兰克抵抗力稍强,率先回过神来,所以他有机会先手插提亚戈一刀:“哦,是这样的,这个没见识的弱鸡硬是要跟我争辩马卡奥和新月城哪里的珍奇装备更好更多,于是我便带他来这里见见世面。然后,看吧,事实面前,他都被噎得无话可说喽!嘿,这死胖子也够没节操,嘴上说不要,行动却诚实得很,他都买了好几件高级魔法装备啦~!” 如此说法,能唬住人么?至少费雷拉等人是信了的,叶孤云倒还尚感狐疑,他的表情一片凌乱,问道:“是这样吗?” 无辜被插了一刀的提亚戈心里头自然非常之不爽,莫奈何,也只有含恨应下,不过由此而生的一副臭脸倒是甚为称合弗兰克的言语构筑出来的情境。叶孤云本来也无意深究他俩的事由,看到这表情听到这语气当即疑虑全消,然而就当他准备说些什么时,那两个家伙又胡乱地推说了几句明显是借口的话语,随后,便逃也似的急脚离去,只余下众人兀自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这俩家伙,古古怪怪的,到底在搞什么?”摇摇头,摇去琐思,叶孤云跟上了众人又再启动的脚步,走进了侬第波市场。 第二六三章 侬第波市场(3) 侬第波市场原来还真是个市场,其内里就是一个小型的室内集市的格局,小摊小档并排成行连接成圈,分割出条条过道,行人交织穿梭,觅得所需便驻足(这里竟然有和谐)交易讨价还价—— 瞧,很接地气的一副模样,不是吗? 只是后来发达了,牛逼了,阔了,转入高大上了,不可避免地就会开始不断地对自身进行一些符合最新自我定位的升级改造。于是,渐渐的,室内集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豪华商场——如果这时候也有这个概念的话。 不过,不管其心气变得有多高,自我定位是如何高大上,侬第波市场倒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家经营的是什么生意,没有将里头装饰得如何奢靡华贵金碧辉煌,而是一直保持着魔法相关行业惯有的那一份神秘幽幻,顶多再加上几分炫耀式的瑰丽奇异,总之要让来者摸不着头脑,莫名的觉得逼格巨高,以至为之仰望心生敬畏。 也不难理解,神棍和江湖术士总需要将自己装扮得神神秘秘的,笼罩在一层或者圣洁或者邪异的光环之中,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否则,别说是唬人了,哪怕确实是有真本事,大约也没啥机会施展出来——那就像是,西装革履的去帮人看风水就算了,他喵的连罗盘都不带,这不分明在告诉别人在我在忽悠你么? 是的,叶孤云这个异世界土鳖就是这样理解的,侬第波市场被他归类为神棍和江湖术士之列,下意识地就带上了几分警惕、审视乃至淡淡的鄙薄,所以也别指望他会对此时的侬第波市场里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弄出来的(迎接到来的两位大人物嘛)一幕盛大瑰丽的奇幻场景感到惊异和震撼。 他只把这当作是杂耍,是表演,是旅游之时碰到的异国风情,赏心悦目,然后表示赞叹,如是而已。 以至于,费雷拉试探性地向他说道,“此侬第波市场的实力和底蕴倒是超出了吾之所想!”,也不过是得到了他的淡淡一笑以及几句不咸不淡意味不明的回应。 「FxxK!太装x了吧?」 费雷拉实在有够郁闷,心里头虽是如此痛骂,但其实他也不能确定叶孤云到底是不是在装。 因为,对方看向摆在一路上的各个橱窗或者陈列架上的一件件散发着阵阵强烈的魔法灵光的珍奇宝物时,目光是如此沉稳,没有热切,没有渴望,顶多只有看见美好事物(如珠宝和艺术品之类)的赞赏和欣悦——嗷!怎么可能?——这让一心想要借此打探其底细的费雷拉一无所获,徒自困惑,恼恨不已。 何止滑稽...... 叶孤云绝不知道自己又在无意之中忽悠了费雷拉一把。但...这他喵的根本不能怪他啊!事实上,这些个不能使用自然也不明白其价值的魔法物品在他眼中还真就和珠宝或者艺术品无异——瞧,一个个形状奇特还流光溢彩的,忒漂亮了,就不许我表示赞赏和欣悦么? 反正,费雷拉已经被带到沟里开始展开想象进行脑补——脑补什么?呃,就请各位读者脑补罢。而叶孤云照旧一无所觉地左顾右盼,兀自欣赏着沿途的一处处的奇异华彩——嘿!那边漂浮在半空的一盏盏魔法灯具也太梦幻了点!是新式的吧?之前还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呢!咦?还带温控功能?很好!等会买几盏回去! 唔,妥妥的是进入了逛家居商城的模式...... 毕竟是两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如此贵客,使不得让其盲目瞎逛,很快他们便被迎入了贵宾房中,一名导引在恭敬地接待。 这名导引其实都快乐疯了,都不知道今天到底走了什么运道——哦,也许是幸运女神泰摩拉瞧上咱了?——才刚刚送走了两位大公爵的公子,马上又迎来一位首席顾问以及一位,吼吼,共和国的军团司令!哇靠~!不要太爽~~~! 然而,悲剧的是,叶孤云没想要认识他,费雷拉显然也没有知道其名字的兴趣,于是这位导引竟是连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得到...... 「好吧,直入正题也没什么不好的......」导引委屈地想到。 费雷拉伸手一指跟在身侧昂然竖立的卡拉格:“给这位勇士配上一身装备,没说的,尽管往传奇等级配置!” “没问题!唔,不知道这位勇士是什么职业?” “格斗家。” 一直未有发言的卡拉格此时倒是主动地补充了一句:“拳术大师,或者说,拳王!”说罢,他伸出双手,猛地捶了下掌心,啪的一声,尤其响亮,再见其把双拳攥紧,攥得青筋暴突噼啪作响,委实暴戾凶恶,末了,还侧过目光瞥了叶孤云一眼,动作不大,意味却尤为清晰浓重。 这是示威。 叶孤云的反应?没有反应。他正懒散地坐着,身体半伏在桌子之上,一手撑着下巴,眼皮耷拉着,半睁半闭慵懒惺忪,一副闲极无聊“我恨等待”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四周是死寂的。 总归是导引反应够快:“喔,拳王是吗?真叫人敬慕,请稍等......” 这个稍等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只见那导引伸出手凝聚出一股蓝白色的能量在空处划了几个凝而不散的古怪符文,然后,亮光一闪,便见一堆装备出现在桌面之上。 煞是惊艳的一手,众人于是不由地以全新的目光打量起这名披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袍的购物导引。 费雷拉饶有意味地问道:“你还是个法师?” “会点小戏法而已。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会,可不能让如诸位这样的尊贵客人久等。” “小戏法?呵,连导引都需要会这种‘小戏法’吗?”费雷拉扯嘴一笑,“很好,有趣!你让我感到高兴了,你至少值得拥有一份丰厚的小费。” “谢谢。” “好啦!展示一下你们的装备吧!” “如你所愿。” ...... “我不知道这位拳王更喜欢用拳套还是指虎,但显然我们这里能够提供不论是何种方向的许许多多的不同选择!” “......「英杰拳套」,最为标准的一款传奇等级拳套,性能平衡,攻防俱佳,附带多个实用的被动型增益效果,以及可供挑选的数个主动型攻击或者辅助技能......” “......「蓝钉指虎」,最为标准的一款传奇等级指虎......” “......「碎骨利爪」,一款特意加强了破坏力的拳刃,看其夸张的外形就能知道它具备着何等可怕的杀伤......” “......「灾难之握」,一款已经超越了传奇等级的超强拳套!它是一名制革大师的精心杰作,综合性能卓越,无论攻防,胜过其余所有,同时还能改换形态,满足使用者无论是拳套还是指虎之偏好,是乃本店最强最珍贵之拳套!当然,价格也是最为昂贵的!” ...... 费雷拉一直在默默听着,说实话,虽然心有抗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提供的装备的质量确实有够出色,甚至让他有惊喜之感,搞得他都有心思在这里买上几件以汰换掉身上的老旧货色。 不过,他的心思总有一分锁定在叶孤云身上,看到其突然莫名地轻笑起来,顿时打起精神:“唔?哼,萨菲厄斯先生,不知何故发笑?莫非这些装备还不足以入阁下法眼?” 叶孤云一摆手:“不,不是的!”但其紧抿却还向上扬起的嘴角分明地在告诉众人,他在强忍笑意。 费雷拉觉得被耍弄了,皱眉道:“那你这是?” “啊,与这些装备无关!我不太懂得这些,甚至无法分清它们的好坏......”叶孤云耸了耸肩,又摇头失笑,“我发笑,是因为它们的名字——呵呵,我发现啊~!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好像真的没什么取名的天赋呐!” 可不是么?他又想起了梅菲斯标志性的那一身超卓本领,明明厉害得紧,但偏偏拥有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火焰拳」!喂,土爆了好吗! 然后,看看桌上的这些,英杰xx,碎骨xx,灾难xx...... 再加上往日已听到耳朵起茧的那些,巨力xx,稳固xx,毁灭xx,破碎xx...... 最后,各种交叉搭配,各种排列组合,譬如,英杰之破碎xx...... 哎哟~!十足的网游风!好囧、好怪诞、好喜感、好羞耻...... 虽然知道这是奇幻特色,但...... 呵呵,哈哈,啊~哈哈哈~!真是够了啊! 第二六四章 侬第波市场(4) 名字也是一个笑点? 费雷拉不能理解,导引不能理解,阿贝拉和泰勒、米兰达也不能理解,其他人还是不能理解——废话特多,不就是没人能够理解吗? 导引只好尴尬地自嘲道:“啊~可真叫我难堪呐!名字很糟糕是吗?唔,得解决啊~!——也许以后我们应当邀请萨菲厄斯先生为咱们侬第波市场的每一件商品取一个美妙的名字......” “噢~!不不!名字没问题,很好,够可以了!喔,我的看法?那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怪毛病,毋需在意,”叶孤云忍笑拒绝,“你们只管继续,不必理我。” 不必理你?很难办到啊!能不能先收起你那副该死的微笑?噢,可恨呐!想笑就笑呗,为啥非要一抽一抽的?啊啊啊,我要打人了啊~! 这话当然只能想想,是不能说也不敢说的,导引只好尽力去提起自己的职业素养,装作没有看到,一本正经地往下介绍,但是每次说到名字的时候那是有多别扭就多别扭——不只是导引,其他人也是。 “......「便行短靴」,最适合格斗家的一款短靴,提供坚实的防护的同时,也能为腿部的攻击提供额外的威力加成,同时,附带的数次「自由之风」能让格斗家得以摆脱敌人的各种控制......” “......「威猛者魔纹长裤」......” “......「巨熊之力腰带」......” “......「威猛者魔纹外衣」,咳咳,必须说,外衣绝对是格斗家的甚为重要的一件装备,为了保持灵活的身手,格斗家们大都避免披甲,于是防御力不足便会成为一个可见的无可避免的问题,显然,一件卓越的外衣,能够显著地减轻其影响。什么?解决?那不可能!毕竟布衣实在无力提供与护甲媲美的防御.......” 也许是特别看重这个卡拉格,费雷拉表现得十足大方,只管让导引拿出最好的格斗家的装备任由前者挑选,也不知道这笔必然天价的置装费到底是走公账还是走私账。瞧他在“苏珊娜的秘密”消费时小心计较的拮据模样,叶孤云坚决地认为是前者!——嗨!这两个能一样么?而且,你“苏珊娜的秘密”的服装,那是比一般的魔法道具还昂贵的一种存在啊...... 不过卡拉格倒是没有让费雷拉如何过多破费,并不是他识趣或者客气,事实上这家伙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有的没的,他只管按照自己的战斗风格选择了一身最为适合的装备,不合适的,便是如何强大如何顶级的也都不屑一顾。 如此做派,倒也纯粹,更令费雷拉喜爱,他得意地瞥了叶孤云一眼,指着已换上了一身装备眼中闪动着好战的光芒分明是一尊人形杀戮机器的卡拉格向其说道:“新月城中可还有人能敌得过如此勇士?”又比出了他的那个五比零的手势,“很快这便会得到实现了喔~!” 叶孤云连眼睛都没有抬:“得了吧!烦不烦?幼稚!” 对面的导引显然是知道了一些“荣耀对决”的内情,事实上这两天来有关的宣传已经开始,大概不久之后全城市民都会知道数日之后将有如此一场“盛事”,所以导引自然能够明白对面的两人正在较劲些什么,这种较劲,不是他该琢磨的,眼观鼻鼻观心,似若未闻般,他只管做好自己的生意:“装备已是齐全,不知道是否还需要配上相应的一些辅助配件?我的建议是配上——哈哈!这当然有我作为销售者的一点私心,但我得说,那些配件确实强大而实用!” 费雷拉却是皱起了眉头:“废话甚么?尽管先拿出来!” “如你所愿。唔,这是「赛里斯的抵抗耳钉」,饰品大师赛里斯的最新作品,附带「忍受环境」和「全面抗性」等的一系列抵抗类被动效果,能让佩戴者轻松忍受严寒、酷热等的所有极端恶劣环境,同时也能一定程度地消减所有类型的能量伤害......我想这对于没法像其他职业一样佩戴太多魔法物品的格斗家来说,是一个非常实用的补充,毕竟它只占用耳朵的一点点位置......” “......然后,这是「侬第波的高等力量缠带」,很特殊的一种辅助配件,呵,是的,是我们侬第波市场自主研发的一样产品,并非自吹自擂,它实在有够强大。既是缠带,顾名思义,是用以缠紧手臂和拳头,作为格斗家,您自当最是清楚。显然,这一款绝不是普通的绷带,不过它的效用倒是直接和纯粹,只有一个,让使用者的力量得到巨大的增幅!” “如何巨大?20%,30%,60%,90%,乃至两倍!因人而异。至高者,可以让身体强健者之力量提升至熊罴的水平!” “也许你们会觉得稀松平常不值一提,因为这世上存在着太多能够达到类似效果的手段,但是,呵呵,这款缠带的真正神异之处在于,它的效果能够与任何你们能够想到的类似效果叠加!也就是说,当您缠上这款缠带之后,您便可以在熊罴的力量水平作为的基础之上,再得到拳套、法术,以及相应的附魔、药水的力量增幅——能够想象,届时您的力量将会达到一个何等超凡的程度吗?” “好东西!”费雷拉当即忍不住击节赞道。 都是行家,自当都能看到这款缠带的巨大价值,这断然是一种能够轻松让一名武者提升一个层次的超强配件。然而没等费雷拉再有什么表示,另一边一直没什么声息的叶孤云却突然发声,说是要将此物包圆: “你这里有多少存货?我都买了!” 费雷拉怒了:“喂!你说过不和我抢的啊!!” 叶孤云只是淡定地看着他:“只为意气之争而与你展开无谓的争夺,那是幼稚;而看到了需用之物却还囿于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而不去购买,那是愚蠢!幸好,我既不幼稚,也不愚蠢。所以,承让了,这些缠带也许都得归我啦~!” “但你可恶!!”费雷拉咒骂了一句,转而又扯嘴蔑笑,“需用之物?难道你是想用这些缠带去武装你们的选手,试图以此拉近差距挽回劣势?哈,告诉你,那办不到!” “我知道啊,所以我购买这些缠带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个。”叶孤云答道。 “那是为了什么?”费雷拉又喝问。 「为了我的女人啊......」 叶孤云还记得,安妮其实有着一手非常不错的箭术,只是因为先天所限,力量不足,开不得硬弓,致令这一手箭术沦为嬉戏逗乐之技。解决的方法不是没有,随便一个魔法手套都能让安妮焕然新生,只是常备一副魔法手套(而且也没多少机会用到)对于一个侍女来说似乎太过奢侈,尽管叶孤云绝对不会不舍得。 而现在的这款作为消耗品的能够随时取用的缠带显然是更合适的一个选择,至少它的价格绝对便宜得多,安妮再难坚决拒绝。 可以预见,缠上这款缠带的安妮,再配上一把好弓,立即就能变成一名合格乃至优秀的弓箭手——好吧,事实上,也不求她真的能具备如何出挑的、足以制敌的战力,只是为了填补其心中的一大遗憾而已。 起码,要让安妮以后能够参与真正的打猎,而不是只能在家中的靶场射射靶子。 那么,缘何买这么多?你是包圆诶!安妮一个人用得完? 叶老爷吼道:咱家的女人多,我想把她们全部培训成弓箭手不行啊?我看她们射箭时的娇美模样!怎么着?看不爽?咬我啊!总之,就不给你费雷拉留! 心里如是想到,嘴上却答曰:“为什么要告诉你?” 转过头,叶孤云又看向那被弄得有些懵懵的导引:“你们这里应该会有质量不错的弓吧?” 既然已解决了臂力问题,干脆顺便连弓也一并解决。 导引回过神来,立即答道:“弓?喔,当然有!不知道阁下想要什么样的弓?” 叶孤云说道:“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弓体不要太大,务求轻便,在力量要求不太苛刻的前提下,威力尽量强、射程尽量远,若是再附带什么魔法效果也无不可。” “哦?是为女性或者少年准备的吗?”导引笑了笑,“喔,我知道我不该打探这些......根据您的要求,我觉得精灵一族的弓具应该是您最为合适的一个选择,轻盈、便捷、美观、力量要求不高、且能轻松附加各种魔法特性......” “成品呢?” “好的。且看这个,「精灵王庭之弓」,精灵一族最为精锐的王庭卫士的标配长弓,不消说,性能极为优异,还......” “不必废话啦!”只看一眼叶孤云便喜欢上了这把通体翠绿造型精美仿佛是无双巧手用藤蔓编织而成的长弓,他都能想象诸女挽着它时的优雅俏美的模样,“这样的弓,给我来......唔,五张!” 五、五张?果真不愧是萨菲厄斯阁下!随随便便就是这种大手笔!那可是「精灵王庭之弓」啊!一出手就是五张!壕!太壕了! 可是...... “实在抱歉......”导引脸上压根就是一个深刻鲜明的囧字,“阁下,「精灵王庭之弓」,瞧,名字就已告知,是为王庭之物,极为难得,我们通过各种渠道寻觅交换也只获得如此一把......” “所以......”叶孤云当然有权利表示不满。 导引当然也会连忙作出补救:“也许阁下可以考虑一下次一级的选择,「精灵斥候之弓」,或者「精灵哨探之弓」,它们都......” “好啦好啦!”叶孤云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管你如何配置,反正只需给我五张优秀的符合要求的弓,能办到吗?” 无怪如此,他对这些弓具实际上并无太高要求,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算是他临时起意送予诸女的一件玩具,自然难以逐一计较。再说了,他也不认为偌大的侬第波市场会为了坑他的这点小钱做一些有损声誉的坏事情。 “当然!”导引大喜答道。 “就这样,五张!” 叶孤云却是不知,他的这番动作又引来了费雷拉的连串脑补:「五张?为什么是五张?」 自然是五侍女啰! 「五?五!难道这是他为“荣耀对决”准备的么?」 好吧,你赢了...... 那边厢,交易却还在进行。 招招手,叶孤云说道:“最后......喂,拿那款耳钉来看看!对,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款xxx抵抗耳钉!” “是!”做成了两笔大生意正无比亢奋地导引立马无比恭顺地递了过去。 捏着一枚耳钉,叶孤云开始端详—— “有没有简化版的?.” “喔,是这样的,我只需要附加一个「忍受环境」的效果.....” “不过......看了看,还是算了!造型太丑,戴了就是在自我糟践啊!” “或者......你们是否掌握着往首饰上附加法术特效的技术?如果是,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项不错的合作,‘苏珊娜的秘密’的负责设计造型,而你们负责给每一样饰品附加一个「忍受环境」......” 说实话,导引的脑子现在可都是一桶浆糊喽!什么“造型太丑”,“自我糟践”,雷得外焦里嫩好吗?但听到最后一段话,不得了,顿时完全惊醒。 啥?和“苏珊娜的秘密”合作?好啊好啊! 有条件是吧?条件是什么来着?噢,那不重要了!答应了!都答应了! 行不行?当然行!没问题!绝对的!不行也必须行! 那可是“苏珊娜的秘密”呀!谁不知道那个地方现在就是新月城里的天字第一号销金窟?其所攫取的超额利润,那是连商贸女神渥金都必须嫉妒的好吗?不消说,它早就被新月城上上下下的所有商人盯上啦!都把他当作神迹般膜拜,当作经典般研究!谁没有一点学习、偷师、模仿的念头?合作?那是求之不得好吗!“苏珊娜的秘密”推出的产品,有哪样是会亏得?只差赚多赚少而已!傍上这样一条大腿,可就等于得到了一条丰厚的财源哇~~!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那是打死也不能错过啊! 相比于导引接近疯狂的亢奋,费雷拉必然冷静得多,他问道:“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叶孤云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这不很明显吗?我准备联合他们共同打造全新的一个系列的魔法首饰。” “魔法首饰?什么魔法首饰?”马上,费雷拉反应过来,“就你说的,附加了「忍受环境」的首饰?” “不错。” “嘿!只有一个「忍受环境」?它们能做什么?!” “显然,时装配件啊!”叶孤云笃定地说道,“想想看,只要佩戴上这种首饰,在「忍受环境」的作用下,每一位女士都能摆脱温度和环境的制约,即使是在酷热的盛夏和严寒的凛冬,都能顺从自己的心意穿着喜好的服装,譬如,我就非要在严冬穿上超短裙,露出一双大长腿,亮瞎你们这群猪哥的狗眼!——嘿嘿,阿贝拉,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这种坏坏的想法!——很美妙,不是吗?” 没说的,阿贝拉、泰勒和米兰达三女立即为之双眼放光,一副振奋雀跃又满怀期待的样子。连那导引也不由喜笑颜开,仿佛看到了无限钱景:这样的好东西,每个女人都至少要有一副啊!不,一副怎么够呢?首饰不也要替换吗?难道一套包打天下?怎么能够?那么,嘿嘿,这里面得有多少利润来着? 然而费雷拉不这样想,冷笑着,他讽道:“哼!天真!魔法饰品又岂同寻常?你知道往饰品上附加法术效果的成本有多高吗?哪怕只是一个「忍受环境」,也必定所费不菲!你准备把它们卖个什么价?卖给谁?有谁买?我话放在这里,你整得这种破烂玩意一定会遭遇惨败!魔法饰品,从来都不该是平民能够用上的东西!” 是哦...... 诸女顿时为之泄气,而导引当然也遗憾失望。只是叶孤云又说:“瞧,理念就整个都不一样......” 嗯?不一样? 众人于是又望向了他。 “很贵?没人买?呵,所有的奢侈品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对!在我的认知里,将要做的系列首饰,只有一个定义,奢侈品!——这很合理不是么?首饰本来就该是奢侈品......” “奢侈品自当要以奢侈品的价格卖出,是的,那会很高很高......” “但那又如何?羊毛长在羊身上,再高昂的售价自有目标人群承受......” “哼,说实在的,哪怕我以成本的二倍、十倍标价,要买的冤大头不都还是得乖乖付账?” 说到这里,叶孤云指了指阿贝拉,挂着一个蔫坏的笑容,朝费雷拉说道:“就比如,阿贝拉要买,难道你还能不老老实实地掏钱么?” 瞠目,结舌,噎住了,费雷拉说不出话来——看着嘴角含笑眼含“深意”的阿贝拉,便是再不甘愿,也没法说出否定的答案。 然肯定的答案能说吗?必须不能!如何能愿遂了那混蛋的意? 憋屈,气急,需要发泄,需要转移。瞄到了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导引,有了—— “喂!你们的那些腌臜事还有完没完?!本将军还有重要的事务呐!” 相视一笑,都懂的。 不敢耽搁,导引谦恭答道:“随时候命。” “哼!你们这里能不能进行位阶评定?” 第二六五章 位阶评定(1) “你们这里能不能进行位阶评定?”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都为之一愣。叶孤云三人是不明所以的愣,其余人等则是感到意外的愣。 于是导引不得不发问以求确认:“将军阁下是需要个人位阶评定的服务?” “哼,不然呢?” “敢问需要评定什么位阶?” “毫无疑问,传奇等级。” “我想一定不是将军阁下需要进行评定......那么,是为谁?” “自然是他!”费雷拉伸手指了指卡拉格,还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转头又暴躁地喝问,“恁多废话!怎么?莫不是你们这里没有提供这项服务?” 导引略显尴尬,无奈的说:“有,却也没有。” “耍我呢?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是这样的,新月城中只有一处可以进行个人位阶评定,”导引连忙答道,“就在佣兵工会之中。” “所以你们便是没有咯!” “然而,佣兵工会就在左近,走几步就到,而且......”导引笑了笑,“传奇位阶的评定,须得要有我们的协助(才能展开)......” 费雷拉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合理的解释,我接受了!那么,带路吧!” “慢着!”一声轻喝,来自于叶孤云,“谁先告诉我,这位阶评定到底是什么回事?” ...... 位阶评定?自然就是评定位阶咯~! 这句话虽然是在抖机灵耍嘴皮子,但也确实简略解释了其含义:这是一套为主流的各个战斗职业提供等级划分的评价体系,以清楚的、严格的、固定的一个标准,将接受测试的能力者按照实力高低划分成三六九等,归入设定的不同位阶。平日里总能听到的那些个中级剑士、高阶法师或者传奇等级强者什么的,可不是随意胡诌自吹自擂相互抬举私相授受,而是这一套已有历史的、日臻完善的评价体系的产物。 唔,喜欢阅读玄幻网文尤其是打怪升级文的读者大概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回事...... 具体来说,这套评价体系大体分为三个大阶,初阶、中阶、高阶,然后每个大阶再分为三个小阶,也就是说,总共设有九个等级,而在最高的高阶三级之上,便是已屡屡听闻听到耳朵起茧的传奇位阶——为什么偏偏就叫传奇?因为达到这个层级的战职者大都已经有能力单独灭杀一些特别凶恶的怪物,而在古早之时,能够消灭这些总是带来灾祸的怪物的勇者,都能成为一直流传的传奇故事中的主角...... 乍一看,似乎好生简单粗陋...... 初阶、中阶、高阶?那是一点逼格都木有好吧?就算没法安上什么“聚灵境”、“通玄境”之类的一听就感觉莫名的神秘大气的称谓,也得用青铜白银黄金之类的有点格调的来应付一下嘛!(嗯,是的,我是在嘲讽......) 事实呢? 本来,这套评级体系的主要服务人群,就不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精英,而是底下的数量无比庞大的中低层战斗职业者——无论是刚刚入门的新手,还是已有一定经验的老鸟,总是是倚仗一身技艺刀头舔血讨生活的偌大一个群体。 它一定是大众的而不是小众的,是务求普适的而不是小圈子独享的,自当讲究简单明了,能让人一眼看得明白—— 那么还有什么比初、中、高更简单明了的? 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传奇等级以上的强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一个大而宽泛的传奇位阶实在不足以反映这些强者相互之间可能非常明显的实力差距(就像费雷拉和他的部将们都是传奇,但差距)...... 所以已经有声音在呼吁对传奇之上进行细分,而在共和国内,相关改革甚至已有定案—— 原本的传奇位阶将细分为大师、宗师、大宗师、传奇、圣者。 当然,现在还没实施。 不过,对于一套评价体系而言,也许位阶的名称并不那么重要(称谓而已嘛),真正重要的,大抵还得是在于如何评级,在于其评级的方式能否做到标准明确公平公正。 必须说,古早之时,评级方式可谓花样百出: 有以技能为准的,譬如,一个剑士如能熟练地劈出三连斩,便能升入初阶三级; 有以实绩作证的,譬如,能够独力猎杀一头凶暴熊的,便能评为高阶三级; 还有奉行挑战模式的,只要战胜指定的训练师,就能晋升至相应的位阶...... 必然的,还会有混合使用的。 如此方式,唔,大概都能想象得到会是如何混乱不堪猫腻重重—— 熟练的标准是什么?又是谁来定义劈出来的是不是三连斩?是人么?呵呵; 独力怎么保证?猎杀证据的正当性又是如何确认?还是人么?呵呵; 指定的训练师?咦?怎么他对上的那么水而我对上的那么横呢?呵呵...... 不科学、不合理、不公正、不平等、不信服,自当会逼迫人们对其进行改进,乃至摧毁——管它里面可能藏有多么艰深多么复杂的利益关系。 转变发生在几十年前,共和国建立了,百弊去除,万象,这套一直流传的评价体系也随之得到了新生般的改革。 新的评价方式基于旧有的挑战模式之上,只是守关者从人为指定的训练师改为固定的几种魔像。 这必须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实力恒定、冷面无私的魔像,无疑既能确保公平公正,又能杜绝徇私舞弊,简直天然便是这等挑战模式的最为合适的守关者!同时,非同于生灵,作为构装体的魔像,是能被复制、可以设定标准的!——只要有意愿有资本,总能够制造出一大堆完全一模一样的魔像。 也就是说,大可以为每个位阶设定一款水平相称的魔像作为守关者以作考核,列入标准,强制执行,推而广之,从而构建出一整套公平严格清楚明确的评价体系——共和国如今使用的正是如此一种模式,优越之处自不待言,因而未有多久便风行大陆,成为位阶评定的最权威也最通行的一个模式。 然而,没有什么事物能够尽善尽美,这套模式也不例外,其缺陷在于:魔像,实在是太过昂贵了! 作为顶尖的一种魔法技艺产物,魔像,即使是相对低级的黏土魔像,其购买及维护费用也不是随便一个地方政府或者私人机构能够负担得起的。直接使得,能够提供这项位阶评定服务的地方甚是稀少。 一般而言,小镇或者小城市只能提供部分位阶评定(初、中阶或是只有初阶),只有在地方首府级别的大城市才能找到所有的位阶评定服务。然后,能够提供这项服务的地点,大抵是当地的市政府、佣兵工会或者大行会大商家——所以费雷拉才会向导引询问此事。 在他看来,侬第波市场绝对够资格归于大商家之列。 只是事实稍有偏差,侬第波市场并不能提供这项服务,只有隔壁的佣兵工会才能——无妨,走几步路便是。 ...... ...... 一行人转移到佣兵工会。 又在有关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一个外围布有数层魔法护罩的小型角斗场外。乍眼看去,此角斗场的模样竟是有些熟悉,想了想,明白了,与此前到过的罗迪克的地下拳击场有几分相像。 叶孤云安坐在观众席上。 左手边是泰勒和米兰达,哦,还有正和两女叽叽喳喳的阿贝拉,说实在的,三女也许根本不在意接下来即将上演的究竟是何许好戏,她们只管聊她们感兴趣的,衣服、首饰、鞋子、香水、化妆品......以及男人。 至于右手边,自然是费雷拉一行。当然,参与评级的卡拉格不在,他已经站到了角斗场中,他的对面,是一尊一个半人高的高大威武闪现着森冷的金属光泽的钢铁魔像。而适才的那位侬第波市场的导引,正在为这尊钢铁魔像安装能量核心—— 这便是他所强调的,“传奇位阶的评定,须得要有我们的协助”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点,费雷拉才表示“解释合理,愿意接受”。 毫无疑问,能够作为传奇位阶的守关者的钢铁魔像,必然有够强大——能翻过它的就是传奇强者了啊!同时也意味着它必定极为昂贵——也不说别的,仅仅是那一身钢铁,便值一笔天价(谁让这个时代钢铁产能是如此可怜呢?)。 老实说,它的存在多少会显得有点鸡肋,它并不常用(哪里会有那么多强者试图去取得传奇位阶嘛),却又限于规条必不可少,某种意义上,强大且昂贵的它,只是一个标志,一个象征,代表着所在之处有着全套的位阶评级服务。 因此,独力维护如此一件极为贵重的鸡肋之物,实属不智之极,而且也未必有那个能力(毕竟高科技产品么)。于是大多数地方都会选择合作维护。就像新月城,是佣兵工会和侬第波市场共同维护,至于作为拥有者的前者答应了作为支持者的后者什么条件,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如果只是钱的话,大可不必替佣兵工会担心,首先作为纳税大户的他们并不缺钱,其次钢铁魔像本身也能带来些许收益(租赁等细小业务),再者,甚为难得的传奇位阶评定是可以运作成一项盛事的!那能带来巨大的收益! 见证一位传奇强者的诞生哦!很稀罕,很有趣,不是吗? 换作往常,佣兵工会决不答应在申请当天便安排传奇位阶的评定测试,但有所求必须提前申请,而他们则会利用所谓的安排时间四处宣传广而告之,以兜售门票——不然你以为角斗场周围的观众席是干什么用的? 而这回却是干不得了。 一来缺少观众,有兴趣前来观看位阶评定(哪怕是最为难得的传奇位阶评定)的观众主要还是冒险者群体,而且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有意愿承受高价的门票,然而新月城中的冒险者现在大多数在哪里呢?二来,前来要求评定的是两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甭管是不是他们亲自下场),一个是新月城的首席顾问,另一个,更了不得,是共和国的军团司令...... 噢,我的天...... 而现在,这两位大人物正并排地坐在观众席上,唇枪舌剑。 “呵呵,哈哈!”费雷拉抱着双手,眼睛盯着角斗场,脸上却挂着一个不阴不阳的轻蔑笑容,“真叫我意外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衣魔鬼萨菲厄斯竟然连位阶评级这点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 “有什么好意外的?”叶孤云也是同样的一副姿态,不过他的脸上倒是一派淡定从容,“也不看看,我才来到你们这里多久......” “哦对~!外来户呐!”费雷拉继续讽道,“所以这是不是说明,黑衣魔鬼萨菲厄斯现在是连初级剑士都还不是?” “嗯,确实。”叶孤云点了点头,“然而就是这个连初级剑士都还不是的家伙,打败了你手下的四名已经取得了传奇位阶的强者——哎,我知道我不应该总拿这个说事,那会显得非常幼稚浅薄.......但那真的很爽啊~!你说是不?雅思敏?” 女战士只回以冷冷的一哼,默然无语。 「这该死的混账!」 叶孤云继续挂着那一抹蔫坏的欠揍的微笑,对正咬牙切齿的费雷拉说:“我不知道位阶评定于我而言到底有何实际意义......也许我会得到一个被广泛认受的强者的名号?但又如何?很重要吗?一点都不!我的强大根本不需要一个响亮的位阶来定义!位阶?本质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头衔而已!永远都不会具备真正的影响......哼,哪怕我永远都不参加位阶评定,我的实力可会因此减损分毫?会阻碍我打败诸如贝罗、布莱默、雅思敏乃至是你的这种等级的强者吗?” 私心里,费雷拉其实也颇为认同叶孤云的说法,但听到最后一句,他不得不为之暴怒——那可是挑衅!言语也好,行动也罢,反正必须给予回应——事实上身旁的雅思敏已经忍不住腾身暴起。 终归没能大打出手。 刚好回到观众席上的导引见状立即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永远都不参加位阶评定?嗨!怎么可以?” 哪怕他此时很想破口大骂:他喵的你们就不能给我消停一会儿么? 叶孤云转过头,看向导引,无辜地笑笑,但没有回应其话语,只是说道:“哦,你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下面很快就要开打了?” 第二六六章 位阶评定(2) “哦,你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下面很快就要开打了?” 听到这样一句回话,导引不由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既然对方无视了他的话语,他也打算任性一回,不回应对方的问话,于是,他又再问道:“阁下,您真的打定主意永远都不参加位阶评定?” 叶孤云闻言一愣,没想到对方如此坚持,摸了摸鼻子,淡笑答道:“不是说了吗?位阶评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导引顿时垮脸为之苦笑:“嗨,那么库什纳一定会哭死~!毕竟亏了好大一笔......” 库什纳是佣兵工会的主管,才刚见过,现在正在不远处张罗事务。 “亏?如何又亏了?”叶孤云摇头表示不能理解,又指了指旁边的费雷拉,“至少,这家伙才刚刚缴纳了一大笔评定费用,那恐怕就足以让他赚上一些了吧......” “怎么能够?”导引断然否定,“那笔费用完全只是评定测试的消耗,不存在一丁点利润的空间!” “怎么能够?”叶孤云原话反问,“一次测试需要偌大消耗?” “这是传奇位阶的评定!”导引解释道,“瞧,动用的是强大矜贵的钢铁魔像!这玩意虽然有够耐操,但只要一修理起来就必须得花大钱!可是呢,显而易见,不管评定测试的结果如何,是钢铁魔像守住了位阶,还是那位拳王打倒了钢铁魔像成功晋级,到最后它都一定会受到损伤,所以.....” 他摊了摊手,又说:“此外,用以启动这尊钢铁魔像的能量核心本来就是一笔巨大的花费。” 叶孤云点点头:“理解。可我还是没有看到这和‘亏了’有什么联系。” 导引一窒,指了指角斗场,讪笑道:“一般来说,库什纳会为此收取门票......” “哦~~!”叶孤云当即怪呼一声,“该赚的没赚到,便算是亏了,呵呵,很典型的商人思维嘛!——所以,你们是打算将这回没能收到的门票,在我进行位阶评定的时候再加倍收回来?好算盘呐~!我嘛,这么好的人——当然是不会让你们如愿啦!” 导引简直抓狂:好人?是啊!你真好! 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叶孤云又说道:“趁着评定测试还没开始,你再给我解答几个问题......” 他指了指角斗场中已经开始活动的钢铁魔像,问道:“所有职业的考核者都是这大家伙吗?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公平?它对部分职业是特别不友好啊!至少弓箭手一系面对它时难度绝对要比其他职业高上许多。” 可不是么?毕竟再锋锐再有劲道的箭矢都很难洞穿偌大的一坨金属疙瘩啊!基本特性上即被完全克制,天然便处于一个绝对的劣势,怎么搞?这他喵的也太坑爹了吧!——你说我一个射箭的怎么就必需对付这种大块头的金属疙瘩嘞?不公平啊!你咋不让手短腿短的战士去对付长翅膀的鸟人? 导引闻言一愣,旋即释颜,答道:“是的,所有职业的考核者都是它......” “唔哼......”叶孤云知道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自然不存在任何不公之处!不同职业面对的是它的不同形态,弓箭手需要面对的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完全无法对付的金属巨人,而且,可以保证的是,每个形态的实力是一致的......” “哦,原来这玩意还可以更换形态......” “是的,更换几个部件即可。很高明的设计,不是吗?这是全新的一个设计理念,伟大的伊斯特阁下为它起了个名字,叫作‘模块化设计’。” “呵,又是他......”叶孤云摇了摇头,所有人都不明白此举何意,他也没有解释,转而说道,“我大概能够想象得到各职业需要面对的不同形态。格斗家的(没有武器的)、战士的(有武器的)、弓箭手的(灵巧版的)......都能想到。唯独法师的实在是想象不出来,难道......会喷火?” “不不!”导引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法师根本不需要参加位阶评定!” “嗯?”叶孤云不由皱眉,想了想,倒是恍然,“是啊,法师确实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位阶评定,其能力体系本身就存在着清晰固定的等级界限!每深入联系上一层魔网,能释放更高一环的法术,就相当于更进一阶,九环,恰好对应九阶!” 导引点点头:“是的,就是这样。九阶之上,便是掌握了「奥火」之力的大法师,对应的就是传奇位阶的战职者。嘿!咱们新月城的奥斯玛先生,便是如此一位令人尊敬的大法师!” “呵呵,”轻笑着,叶孤云上下打量了导引一番,“那么,你呢?你又是几环?” “我?我吗?”导引挠着后脑勺打了个哈哈,“些许本事,实在微末!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啊哈哈~!” 没说的,明显是在敷衍,不过叶孤云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对方不愿意回答,他也没有深究到底的打算。转过头,看向场中,指了指已经做好准备正在舒展四肢的卡拉格,再问道:“那么,此所谓的位阶评定,原来是可以穿着全套装备参加的么?” “嗯。有什么问题?”导引表示不解。 “任何装备?不论是什么级数什么威能?”叶孤云又补了一句。 “装备也是个人实力的一部分。”导引觉得自己已经领会到叶孤云的意思了,然而他还是想差了。 叶孤云故意地瞄了瞄在旁干瞪眼的费雷拉,戏谑地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意有所指地向导引问道:“那么,岂不是说,一个啥都不懂的中年老男人,走狗屎运得到了把天下无敌的神器,跑来这里申请评定,就可以轻松获得人所艳羡的传奇位阶?” 咳咳咳~~! 导引当即呛得连声干咳,脸上是汗,心里头更是汗:哥~~~!又来玩嘲讽?给您跪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 刷!费雷拉腾身而起,戟指怒喝:“你是什么意思?” 叶孤云耸了耸肩,无辜的眨了眨眼,以一副气死人的语调答道:“不就是一个假设嘛!何必非得对号入座?除非——你是被点中了痛脚......” “呃啊啊!可恶!” “要打么?来啊~!” “你!......”然而,却似突然熄火般,费雷拉闷头坐下,“打?一定会的!但不是现在!我只会在数万人见证的‘荣耀对决’中,将你彻彻底底地打趴!我要在那竞技场外,竖立起你狼狈倒地的雕像!” 他不屑地一笑:“我知道你在干什么!连番的口舌,不过是想要撩起我的火气,在现在就与你大打出手,好破坏还在后头的‘荣耀对决’......哼!想得美!我不会上当的!” 「哎哟,失败了啊」 叶孤云摸了摸鼻子,转头望向了抿嘴含笑的蜜糖美人,调笑道:“哎,阿贝拉,你丈夫可一点都不好玩呐!” 哪想蜜糖美人竟娇滴滴地狠怼了他一句:“你也不好玩!你是个满肚子鬼主意的坏家伙!” 呃...... 哈哈哈! 费雷拉得意大笑,叶孤云愕然失语。后者摇了摇头,又再看向导引:“嘿,我的问题还没有答案呐~!” 导引抹了把汗,想了想,答道:“虽然您提出的这个假设未免太过极端,不过原则上它依然会被认可。唔,位阶评定,自来都不抗拒挑战者利用装备的力量通过测试,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都认可一个观念,装备也是个人实力的一部分。” 闻言,叶孤云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也许你并不同意,”导引摊了摊手,“无妨,我们之中也存在着争议呢!没错,装备确实是个人实力的一部分,但要不要依靠装备取得位阶则是另一回事了,一直存在着争论。有人认为可以,有人认为不可,因人而异,因地域、因流派而异。有些地方已经普遍认可这种做法,而那些仍保持着古典式的纯粹武道追求的人则不然......” 说到这里,导引竟是自豪的笑了起来:“就像咱们的薇丝大小姐!我得说,凭着那一身豪华至极的装备,她想通过传奇位阶的评定是绝对没问题的!然而她没有这样做,她坚持要凭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装备的力量去获取象征武者尊荣的传奇位阶!很高尚的坚持,不是吗?” “唔,你好像很了解薇丝嘛!” “咳咳咳......薇丝大小姐这样的重要人物,自当是必须了解的,就像我一样了解护卫长沃卡尔先生,以及‘金色晨晖’列特·菲林,”导引像是撇清什么似的连忙说道,“他们也怀有同样的高尚坚持。事实上,列特快要达到他的目标了!他与传奇只有一线之隔!” “是吗......” 这时候,又听到费雷拉分外不耐地低喝:“如果我是你,就赶紧住嘴收声!测试,已经开始了啊!” 闻言,叶孤云立即往角斗场中看去,果然,战斗已然打响,卡拉格和钢铁魔像正在高速地彼此靠近之中。 砰~! 声浪铺开,扬起一圈烟尘。 第一次碰撞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然力度却是意料之外的猛烈,而结果更是匪夷所思—— 嗯?竟是卡拉格被远远击飞? “啊~~!”众女掩嘴惊呼。 “嘁!试探而已!”费雷拉不耐地低嚷道。 是的,试探而已,是卡拉格在试探钢铁魔像的斤两。于是便见他若无其事地挣起,拍拍身上的尘土,略作调整,又再向钢铁魔像冲去。 然后—— 砰~!再次被击飞...... 好吧,又是一次试探...... 最后,一模一样的试探,竟是总共进行了三回...... 直让叶孤云不忍直视:喂!够了吧?差不多得了啊!还来?诶,别说是在场的你了!旁观的我都能看穿那块铁疙瘩的虚实啦! 确实,叶孤云已对那钢铁魔像的实力心中有数,甚至已找到了打倒它的思路。 这一尊专门换上了对应形态的钢铁魔像,事实上还真可以视作为一个格斗家,嗯,就和它的挑战者一样。 不过呢,以格斗家而论,它的技艺实在难言优秀,严格点甚至连凑合都称不上,它只掌握着非常基本的一些格斗技巧(虽然是精熟掌握),永远也别指望它能以技艺击倒对手。其核心竞争力,还在于它作为构装体、作为一个铁疙瘩所拥有的人类(或者类人)无法具备的超强力量和钢铁之躯。 尤其是前者。 是的,简单,粗暴,看起来逼格不高,但足够有效。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在碾压级的超强力量面前,任何无法匹配的所谓精妙技巧都得沦为花拳绣腿。 任你千般花巧,可还抵得过我重重一拳? 简而言之,实力不够的(挑战者),基本就会被它强势碾压。 而对于实力足够的又“有着那么点武道领悟”的竞争者来说,收拾这种只有蛮力的傻大笨粗简直不要太轻松!叶孤云自己便自认为有一百种方法花样撂倒这块恶形恶状的铁疙瘩。 至于场中的卡拉格,看起来似乎是属于此列。至少在试探过后,便见到他开始有策略地和钢铁魔像展开周旋。好歹先且不论,这一点起码是说明了他是有想法的。 只看了几眼,叶孤云便看穿了卡拉格的意图,不由轻笑:“原来如此......真够笨的。” 不想听见了的费雷拉却转过头来,笑吟吟的,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笨点也没什么,够用就行。” 「够用就行?」 抿了抿嘴,叶孤云重新关注场中。 这一场人与魔像的对决继续波澜不惊地进行。 也许在外行眼中还足够激烈精彩,因为双方都不缺乏惊险火爆的动作,还时不时能看到两者之一被重重击飞(或者击倒)——当然,主要还是卡拉格,论场面,实在不缺乏对眼球的冲击。 然而在内行眼中,却只有一个评价,乏善可陈!一直不过是卡拉格在努力但笨拙地一点一点实现他的意图而已,单调、沉闷、缺乏变化、缺乏亮点,没有趣味。 虽如此,就事论事,得承认,卡拉格的整个想法绝对是正确的,就像费雷拉所说,“够用”,随着他的意图慢慢地得到了实现,局势渐渐地在向其倾斜,如无意外,不久之后他便将取得这场对决的胜利。 果其不然,大转折几乎是踩正节点准时到达。 在不知道第几次击中钢铁魔像的左膝关节后,卡拉格突然暴起,一改先前保守作风,奋起全力,轰然出拳,一记格斗家的标准特技「破甲劲」,凶猛且又迅疾地,再度击打在钢铁魔像的左膝关节之上,然后—— 砰~! 轰~! 前者是钢铁魔像的左小腿被击断崩飞的声音,而后者,是其失去平衡轰然倒地的声音。 第二六七章 抓壮丁 对决结束了。 自钢铁魔像倒地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结束。 庞大而坚实的钢铁之躯固然赋予了钢铁魔像难以抵挡的力量和刀枪不入的防御,但同时也会带来直如小山般的沉重。沉重会是一项优势,乃至可以作为一样武器,但有时候却会成为一种负累,譬如在断了一腿无以平衡又倒在地上的时候,庞大的重量便会让钢铁魔像如何也无法挣起。无法挣起,自无所谓战斗,自意味着落败。 显然,这便是卡拉格自始至终的打算:集中攻击,以断其一肢,使其丧失活动能力,让其纵有千钧神力,也只能沦为倒在地上的无可奈何的一块真正的铁疙瘩。 也就只有掌握着各种透甲气劲的告诫格斗家有能耐这样干、有胆子这样干了!别的职业,即使是手握各色刀兵的战士,也不敢轻言劈断钢铁魔像的肢体。不过,显而易见,这种法子实在是忒费劲!轰断一条钢铁做成的腿?任何时候都不会是一件能够轻松办到的事情,而这也是叶孤云称之为“笨”的原因。 不管怎样,反正卡拉格总归是如愿取得了成功——只差最后的那么一点收尾工作了。又是一阵好生折腾,卡拉格逮着机会终于取下了钢铁魔像的能量核心——嗨,终于完事——像是被突然抽调灵魂一般,后者瞬间定格一动不动,竟是被“彻底消灭”。 战斗结束。 面无表情地,叶孤云收回目光,又听身侧的导引嘟囔着道出一阵埋怨:“见鬼!又是这种操蛋的搞法!他们知不知道,肢体折断的损伤修理起来很贵很麻烦的啊?靠靠靠!那笔测试费又要一点不剩啦!白干了啊!完全没赚头!” 是不是新月城中每个行业里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死要钱算死草的“商业思维”?呵,果真不愧为商业之都...... 笑了笑,转过头——那边,费雷拉已噙着嘴角脸泛微笑地站了起来,还在轻轻地鼓着掌。 “哼!不错!非常不错!六七成的实力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卡拉格这家伙,呵,真叫人满意得无话可说啊!” 看似自言自语,然而其眼神其嘴角其语气其音量其动作,都在说明这实在是一句想让人听到的炫耀之语。 他成功了,至少话语里透露的信息让人无法无视。 “六七成?”叶孤云不由皱眉。 “是啊,六七成。”费雷拉嘴角微翘,满是得意,“卡拉格隐藏了实力,这是我的要求。啊哈~!在你这样的摸不清底细的异界强者眼皮底下,还是尽量保留实力为好,免得被一眼看穿......总还得为几天后的‘荣耀对决’好生打算,不是吗?” 叶孤云嘁了一声:“幼稚!” “幼稚?随便吧!反正......”费雷拉扬起右手,张开五指,晃了又晃,脸带笑容,“五名~!现在我们又有五名了!五名传奇等级的强者!将作为你们的对手......那么,你们呢?是有多少来着?可不要太让我失望哦~!再怎样没有悬念的游戏,我总希望它至少能够精彩一些,有趣一些,呵呵!” ...... ...... 几乎是一路小跑,弗兰克和提亚戈急急忙赶到了德罗坦和艾维斯的铁匠铺。 就在店门之上,他们看到了挂着的“今日休息”的木牌。 “嘿,你猜这块牌子还要再挂几天?”提亚戈挤眉笑问。 “直到‘那把剑’被打造出来,”弗兰克抿了抿嘴,“得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么你准备怎样感谢这两个仗义的家伙?”提亚戈推开了门。 “不知道啊!”弗兰克尾随而入,“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缺!实在是很难为其准备一份合适的谢礼......也许可以送予他们更多的一些新奇之物?白糖?冰糖?蛋糕?哦,还有白纸!呵,这么一想好像还挺多的......诶?不对啊!为什么要让我来烦恼这个问题?真正需要向他们表达感谢的难道不应该是萨菲厄斯吗?嗨!这是为他打造的剑!” 提亚戈翻了翻白眼—— 「才想起来?」 「更可笑的是,也不知道是谁从头到尾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奔走着急......」 「其实......萨菲厄斯最该感谢的,是你罢!」 “嗨,你们来了!”德罗坦从后堂转了出来,“我好像听到谁在说白糖,弗兰克,是你吗?嘿嘿,你带了来?” “呃,没有。”弗兰克只好摇头,心中那叫一个凌乱,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回事,恁多话语之中偏偏只抓准了白糖一词,“德罗坦,你很喜欢白糖?这样好了,我会准备一份永远吃不完的白糖,作为感谢你们帮忙打造这把剑的谢礼。” “唔!不错,就这么定了!”德罗坦操着他那副粗嗓门嘿嘿怪笑,“啊,其实将一部分更换成冰糖也是可以的......咳咳,干嘛都这样看着我?哦,是的,正事,咱们现在应该先办正事!嗨,跟我来!” 弗兰克和提亚戈对视一眼,无言苦笑,耸耸肩然后一同跟上。 铁匠铺里比平时清静许多,左看右看,发现是少了几个人,弗兰克不由问道:“咦?你们的学徒呢?” “喔,我给他们放了假!现在啊,他们大概是在城里尽情地浪了吧?”德罗坦嚷着答道,“嗨,我这个作坊主当得还真失败呐!不但没有使劲压榨手下的学徒,反倒忒好心地给他们放假!嘿,是放假啊!放假啊喂!我当学徒的时候怎么没有遇见这种好事......” 估计没什么人乐意搭理这种更像是自我吹嘘的埋怨吧?至少弗兰克不乐意,他只管继续问道:“所以你为什么给他们放假?” “这里用不着他们,”德罗坦答道,“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次将采用一种全新的前所未见的锻造技术!他们帮不上忙,而且有些东西不适合让他们知道......” 尤其是凯瑟琳的存在! 弗兰克和提亚戈才不在意什么适合不适合的,这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所谓的“全新的前所未见的锻造技术”全部吸走,迫不及待地,他们便展开追问—— “什么样的新技术?” “需要我们法师提供协助的一定是非常厉害的吧?” “还有那特别多的珍稀材料......” 德罗坦摆了摆手—— “嗨,你们会知道的,”竟是少有的卖起了关子,他看着两人,眼珠子莫名闪烁,倒是笑着,只是笑容略显古怪,似乎有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戏谑,“就在前面,走吧。” 老矮人带着一胖一瘦的两个小年轻来到了铁匠铺的负一层。 “咦,这里不是艾维斯的工作室吗?是在里面?”弗兰克显然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这不,话都还没说完,他便已伸出手去准备推门而入。 哪想德罗坦飞扑似的赶过来一把将将开的木门拉紧:“不不不!不在里面......” 伸手一指:“在那边!” 那边?搞什么?! 嘿,德罗坦这家伙,今天怎么一直古古怪怪的? 两人很快便得到解惑。 转到了工作室的侧面,赫然发现地板之上绘制着一个正散发着阵阵强烈的不断涌动的迷离梦幻的奥术光芒的图案! 图案很大、很深奥、很繁复,能够认得出来,是法阵——不!只是法阵的一部分,一小部分!因为其两端还存在着向外的不断的延伸,隐隐的似乎将整个工作室都包围了起来。 “看到了吧?”德罗坦瞄向两人,莫名的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整个工作室,乃至整个地下一层,已经被布置成一个特牛逼的大型法阵!” 弗兰克立即便挪不开眼:“似乎是一个聚能法阵,可再看看好像又没那么简单......噢!它太深奥了!” 好歹提亚戈还一直记得是来干什么的:“所以这是试图用法阵来进行锻造?哇靠!好厉害的样子!你们是咋想到的?它又是怎么一个机制和原理?完全无法理解啊!” “没时间解释了!让我们开始吧!”德罗坦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现在,你们俩的任务只有一个!” 伸手指向法阵:“往里面灌注魔力,死命地灌,不断地灌!不管用什么方式!” 接着老矮人邪恶地笑将起来:“是的!充当人肉版的魔力电池!桀桀~!别想逃!你们啊,被抓壮丁啦!” 咦?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好像才听到过的样子...... 第二六八章 制墨 又是新的一天。 叶孤云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实验室中,虽然昨天被费雷拉当面着着实实的炫了一把,那一只张得大大的手掌以及它所示意的“五”,竟噎得他无言以对,以至于不得不动用了键盘侠的终极大招转进大法——被费雷拉这夯货逼迫的啊!——实在有够糟心,但也还是无损于今天的好心情。 唔,心就是这么大这么宽。 所以一大早他便又开始饶有兴致地鼓捣起他的新玩意。 他是在制墨,油烟墨。 这世界当然也是有墨水的,但和咱大天朝传统的墨不太一样,它分成好几类,有以金属或石墨制作的矿物墨水,有以从某些植物种子中提取的染料制作的染料墨水,还有以墨鱼汁为代表的由动物的墨汁简单处理而成的生物墨水,都是天然或者半天然的墨水——当然,出自法师之手的、以炼金理论为基础的、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通过各种摸不着头脑的神奇手段制作而成的、可能永远不会找到重样的千万种魔法墨水绝对不属此列。 反正,都不是叶孤云想要的。 所以索性自己制墨。 咱大天朝的墨,分为松烟墨和油烟墨两种,松烟墨“浓黑无光,入水易化”,油烟墨“坚而有光,黝而能润,舐笔不胶,入纸不晕”,各有风格,各有所宜,然究其底细,俱是碳墨之属,其基本原理是一致的。 “凡墨,烧烟,凝质而为之。”(摘自《天工开物》) 主要成分都是烟和胶,是碳元素以非结晶型态的存在,使用之时,通过砚用水研磨可以产生用于毛笔书写的墨汁,在水中是以胶体的溶液存在。而制取方法也差不离,总归无非是烧取墨烟,掺入配料,反复捣练,最后制作成锭,两者间的差别主要在于烧取墨烟一步,那也是因为原料不同的缘故。 松烟墨,顾名思义,是以松烟为原料制成的墨,松烟是松木燃烧后余下的烟灰。 对应的,油烟墨便是以油烟为原料制成的墨,而油烟便是桐油、麻子油、皂青油、菜子油、豆油乃至猪肉、漆油燃烧后余下的烟灰。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困难的样子:燃烧?烟灰?不就是一把火的事情么? 确实不难,但讲究,尤其是松烟的烧取和收集。 首先,所用的松木要求不得残留一点松香(会影响质量),于是伐取松木之前就必须流净松树之松香。流松香的方法到是不难,在松树根部凿一小孔,放入一小灯盏,慢慢加热,松香自会倾流而出。 再者,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盖上一个专门的烟窑,那是一个长长的(十几丈)的竹棚,周遭以纸或草席密封,地面连接处则以泥土密封,竹棚上每隔一段开一个烟孔(分段取烟,质量各异,越是靠窑里,其烟越是精细),竹棚内还有用砖铺通烟道——就问你这够不够讲究~! 然后,便开始烧取吧。将松木斩块堆入窑中,一把火烧将起来,连烧几天,待冷却后即可入窑刮取松烟。 整一套下来,耗费心力无数。 相对而言油烟的烧取和收集就要简单得多,理论上只要有一盏一碗便能够烧取,因为那根本和点油灯无甚差别,往灯盏灌上油,用灯草点燃,然后盖上碗或者铁板收集油烟...... 以上,综合考虑,叶孤云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制作油烟墨了。 那么,便开始制作呗!第一步,烧烟,然而立即便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产量和效率。 一个事实,桐油一斤,大约可得一两油烟——那么得烧多少斤桐油才能凑足需用的油烟? 以及,恁多的桐油,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烧完?——你何时见过油灯里的灯油是以斤来计数的? 制墨作坊是以数量来解决这个问题。是的,一盏确实慢,咱同时点上成百上千盏油灯不就够快了吗?别诧异,这不夸张,要知道一位熟练的工人是可以掌管200盏油灯的...... 然而叶孤云显然没法做到这个,不过他倒是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凯瑟琳的法术能力。 已经是验证过的,凯瑟琳高超通神的法术能力能为器物的制造带来无可比拟的巨大帮助,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自从在先前制作乐器时品尝过其甜头后,叶孤云便深深惦记上了,这回当然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叶孤云毫不怀疑,“区区的”油烟的生产问题一定会在凯瑟琳手上迎刃而解,乃至更复杂的松烟也不例外。然而,昨天晚上当他满心笃定又满怀期待地找上凯瑟琳时,得到结果却是如此意外。 凯瑟琳,看起来好累好累,恹恹的,蔫蔫的,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叶孤云知道绝对是和她今天的外出有关,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追问。 确定的是,已没法获得凯瑟琳的帮助了,叶孤云甚至觉得当时的她连一个法术都释放不出来。 不过在最后,依然还是通过凯瑟琳解决了问题。看出了他有来意并问清了要求之后,女郎强打起精神写了个方案丢给了他——“找吉安娜去!” 对哦,吉安娜不是普通人,强不强另说,她也是有法术能力的,只是因为性格、习惯和固有印象的缘故,平日里大家只当她是个贪玩跳脱的小姑娘,而总忽略了“她也是一个不凡的存在”这个在某种意义上其实非常震撼的事实。 好吧,且先莫谈其他,反正,有了方案,又有了方案的实施者,接下来自当是一切顺利,经过一晚的奋战,终于制取了足够多的油烟。 而这只是完成了制墨的第一步而已,所以现在叶孤云和吉安娜正在实验室里埋头忙活着。 炼烟之后,便是和胶,将烟料和以胶质为主的配料混合在一起。 胶是墨的粘合剂,赖以成型发彩,一般常用蛋白、鱼皮胶、牛皮胶,高端的有用鹿角胶。胶质之外,配料中还有数十味不等的各种名贵的不名贵的中药材,每家各异,列作秘方,秘不外宣,而各不相同变化万千的配料秘方也正是各种名墨的特色之所在。 对于叶孤云而言,才没有那么多讲究,他只要可供书写之墨,而不是能够作为艺术品鉴赏把玩的墨,于是只是随便拎出个容易找到的不会出错的方子,凑合地弄出了足量的配料。 这会儿,他和吉安娜正在仔细地摇动着筛网,替烟料和配料过筛,挑选出细净均匀的颗粒。 “老爷,真的把这种全新的墨的命名权交给我?”歪着脑袋,眨巴着那双梦幻的银灰色眸子,吉安娜柔柔地看着自家老爷。 咳,这问题都不是第一次问了。 叶孤云也没有不耐,既然这丫头愿意听,何妨再回答一次? “是的!多亏有了聪明能干的吉安娜的帮忙,这款墨才能造的出来!所以这款墨......不!这样吧,以后我设计制作的所有墨,都交给你命名好不好?” 那双眸子立刻弯成了两道银灰色的月牙,俏美之极:“老爷,你真好~~!” 第二六九章 第三天、第四天 抵至黄昏,这款被吉安娜命名为“萨吉之恋”的墨才终于制造出来,而这还是动用了一个又一个法术手段才能达到的结果。若非大大节缩了那无比冗长的、需要持续进行、不断机械重复的杵捣过程(有说法是要杵捣几万次),以及那只能以时间苦熬的晾干过程,天知道什么时候才最终制成?反正一定不会是今天。 看着手上这块仍略显湿润的墨锭,叶孤云心里头感慨万千。 别看只是身边的不起眼的总觉得理所当然的小小之物,其中所系,也是殊不简单啊! 不管怎样,在比天边更遥远的异域再次握上了久违了的曾经终日伴随无比熟悉的家乡之物,心里头难免生起一阵强烈的跃跃欲试之感。 马上铺开白纸,以宝石镇纸压着,在砚台上细细地研上一砚的墨,抓起“异兽毫笔”,蘸上墨汁,就想挥毫—— 是的,没看错,镇纸、砚台、毛笔以及没有提及但已经摆在周围的各种颜料都做出来了。就在制墨期间抽空制作而成,当然也会用到一系列法术手段,虽多有波折,但它们确定是被制造出来了。 诸物齐备,任凭取用。 然而,临笔之时,叶孤云兀自怔住—— 他不知道自己该写些什么,脑海里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错愕,怅然。 抿抿嘴,笑了笑,摇摇头,他问向身旁的姑娘:“吉安娜,你想看我写些什么?” 吉安娜眨巴着她的那双银灰色眼眸,脆声说道:“写?一定得是写字吗?画画成不成?为什么不画画呢?我更喜欢画画!一个个字符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图画更有意思一些~!” 看到吉安娜的脸,叶孤云便忍不住想要发笑,因为脸颊额头下颔好几个地方还横七竖八地挂着几道花花绿绿的颜料和乌油油的墨迹,斑驳错杂的,像只肮脏的小花猫,显然是在此前的活计中不慎抹上的,不过这不但没有对这张脸庞的绝美造成什么妨害,反倒让其带上了几分额外的俏皮可爱。叶孤云含笑答应:“好,那便画画吧!” 画什么呢? 没有多想,本能的便做出了决定。 蘸墨,下笔,许是此人此景已画过太多太多次了,当中的每一根线条每一道转折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甚至融入魂里,此刻再画起来竟有点轻车熟路乃至运笔如飞的感觉。 结束了,不到盏茶的时间。 吉安娜凑过头去,一双眼睛好奇的盯向这幅甚至已上好色的画。好吧,从她的反应来看,说是喜欢画画怕也只是叶公好龙之属,她根本不在意画上所透射的根本是一眼就能察觉的迥异于当世的、堪称另辟新天的绘画技法,她只在意画面里呈现的内容。 那是一个手持长剑在月下翩然起舞的绝美女郎,姿容清丽,体态轻盈,皎然出尘,飘然若仙。 “哇!好美!”吉安娜立即便送上了她的赞美,只是其着眼点保持一贯的古怪跳脱,“人很美!衣服也很美!啊,若是能做出来该多好!我很想穿上看看呢!吼,回头可以让小伊芙试试看,她最擅长做衣服了!呃,对哦,她还在睡觉觉呐......好失望,小伊芙你快醒来啊~!” 叶孤云唯有无奈苦笑。 好歹吉安娜还是抓住一个重点,盯着画,她又说道:“老爷,她是谁?噢噢,先别说,让我猜猜......唔,是阿璇姐姐?” 她可一直记得这个叶孤云爱得刻骨至深的女人,不仅是她,其他女人也都记得。对于这位仅仅只曾听到过名字的阿璇姑娘,她们是既惋惜又羡慕,深深的羡慕,因为她即便是逝去之后也依然享有着一份跨越时空永不磨灭的爱。 “是的,是她。” 叶孤云轻声答道,非常意外,他发现自己此时竟是前所未有的淡然,而不再像从前,一提起阿璇就会竭斯底里悲痛欲绝。开始淡忘她了吗?不是的,否则就不会下意识的想要描绘这幅《月下剑舞图》,也不会如有神助般精准而飞速地再次复原出当时当地的那一幕情景,更不会毫无阻滞地又一次画出阿璇的面容—— 清晰,生动,栩栩如生,形似,神更似,眼中神韵,恍如当时。 「她依然并将永远存留在我心中......」 「所以,改变了的是什么?」 没能想明白,因为吉安娜不给他机会,大概是生怕又再触碰到其心底的禁忌,掀起又一阵情绪风暴——之前是有过先例的,吉安娜急急地便强行转移话题:“啊,看完了看完了!翻过翻过!再画一幅!喏,老爷,给我画一幅呗~!” 看着她那双滴溜溜转动的眸子,什么笨拙和生硬都自动忽略了。笑了笑,叶孤云说道:“好,给你画。” 叶孤云的国画是在第二世时学的,水平还挺不错,但要说达到一个如何精妙高深的境界也谈不上,不过总归无碍于他开宗立派成就大家之名(在当世),毕竟他从现代地球带去了一整套的美术理论和审美情趣。 折衷中西,融汇古今,两相结合,自有新意。 反正,就技法而言,在他的笔下绝对不会出现饱满圆润脸如玉盘的仕女,无关高下,只是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扁平的缺乏立体感的人物描绘方式,虽说国画追求意境尤重神韵,他也要在此基础之上尽量写实求真。 替吉安娜画像无疑正是一次写生,只是作为模特的吉安娜实在不是坐得住的主儿,待不了几分钟,她便开始搔首挠耳拧来扭去,末了干脆跳下凳子来回走动,看到叶孤云没反应,更是眼珠一转嘻嘻一笑便跑出了书房——还能说什么呢?叶孤云只是笑笑,由她去了。 只是结果倒是让他始料未及。吉安娜跑出房间,不是难耐寂寞活动放松去的,而是炫耀去的。向谁炫耀?陆续回到家中的诸女。炫耀什么?——“哼哼,老爷在给我画像~!”于是,不得了,都涌到了书房,以至于叶孤云不得不连画五幅让她们每个人都满足了才算完事。 从安妮到泰勒,再到米兰达帕梅拉,再加上最开始吉安娜,总共五幅,不过,数目似乎不对,少了个人—— “咦?凯瑟琳呢?她又出去了?还没回来?” “噢,凯瑟琳夫人吗?她回来了,就在刚才!”却是泰勒回答,“她好像很累很累的样子,饭都不吃,直接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哄!这个凯特,在搞什么嘛!”吉安娜立即嘟囔着埋怨了一句。 是啊!在搞什么? 每天都早出晚归,每天都弄得极为疲累,连着三天,都是如此...... 叶孤云不由皱起了眉头。 ...... ...... 翌日清晨,叶孤云来到了伊芙的房间。 “嘿,虽然知道你只是在安稳的睡着,与危险沾不上边,但我依然还是希望你能快点醒来。” 叶孤云看着床上的那张面色红润无一丝病态的脸庞,眼神无限温柔。 “瞧,我已经把与你说过的笔墨纸砚全部做出来了......” “你不是很喜欢我家乡的那些诗词歌赋的么?我为你摘录了许多......” “唔,这是《唐诗三百首》,这是《宋词三百首》...咳咳,没有三百首那么多啦!暂时我只默下了能记住的小部分,其他的,在等你醒来......” “这是《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记得吧?就是那类古老诗歌的总集;喔,这是《楚辞》,‘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也还记得吧?” “喏,这是先前写予你的那个小选集的再录本,我知道你很喜欢那里面的诗词,所以我用新制的白纸和笔墨重新抄录了一份,原来的那张羊皮纸太糟烂啦!瞧这纸,瞧这字,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最后,是一幅画,为你画的画,画的是你,呵,有些绕......那么你猜,是一个什么样的你?大约是猜不到的啦,告诉你,那是一个穿着你最喜欢的那身轻纱白衣(小龙女装扮,见46章)的你!别否认哦,我知道你悄悄地把那张图样藏了起来,让苏珊娜大妈急得跳了脚......” “看到左侧的那一行题字了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是在形容画中的你的神女之姿。这句经典的话语出自一篇很有名的文章,《洛神赋》,想知道全文,你起来再说......” “所以,懒猪,快醒来吧!” 轻轻地,印上一吻,叶孤云离开了房间。 ...... ...... 没找到凯瑟琳,看来她又是早早地出了门,莫可奈何,徒叹一声。 也许只能等到今晚再和她好好聊聊了,至少得问明究竟是因为何事而总是弄得满身疲惫。 转出房子,绕到小校场,薇丝果然已在其中,检校一番,指点一番,时间点到,自认为尽了师傅的责任后,飘然径自离去——只余下薇丝的无声白眼。 接着,又再打算换装出门。这回倒不再是要到城里,而是要前往城堡,到往那高高的望海台上,凭栏远望,饱览山光秀色海天胜景,“临渊摹笔”。 简言之,写生。 画国画的尤其是古代画家,一般极少写生,我们在各种画作之中看到的大川秀水峻岭奇峰,大多只是画家们在饱览胜景之后回家凭靠记忆描绘所得。主要是因为中国绘画工具不易携带和野外使用。但在这个存在空间道具的奇幻世界,那便不再是个问题。再说了,现在这分明是叶某人心里头的那股闷骚劲发作了,非要如此附庸风雅一番,自是谁也再拦不得。 ...... ...... 德罗坦和艾维斯的铁匠铺。 弗兰克刚刚推门而入,也无停顿,直接走往地下一层,来到了艾维斯的工作室外,那个“该死的”“见鬼的”“要命的”法阵之旁。 他是来接替提亚戈的,他们俩现在是轮替着负责操控此法阵,好听点,就叫做“掌控者”,难听点或者说事实上,不过是在充当人肉电池。他们需要操控着此法阵不断地从四周抽取空间中的游离能量,当然必须还少不了他们自己要往其中灌注魔力,一班下来,能够累得像只死狗。 看到提亚戈的胖脸上的浓重的萎靡之色,弗兰克就能够预想到下半天过后自己会是怎样的一副惨状。 惨是惨了点,但他们还在坚持,虽然德罗坦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向他们解释整个方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自己能够看到一点,他们看出一直操持的这个法阵是个聚能法阵,至少在艾维斯的工作室外的这一部分确实是个聚能法阵。 聚能法阵的任务当然是聚能,但终极目的却是将收聚得到的庞大能量输送到工作室内。也不知道里面在用这源源不断的庞大能量在做着什么神异之举。 他们心痒难熬,万分好奇。 其实转念一想,城市里突然出现了如此一个规模罕见效能巨大的聚能法阵一直在运作,放在平日怕是早就引起了各方注意(乃至窥探)了吧?而事实显然没有。那么这个能够隐瞒行迹的法阵本身就够神异的了...... 见到弗兰克到来,提亚戈是立刻便撤出了法阵。 “哎哟!你终于来啰!可累死我了!换你!换你!赶紧!我要歇歇!” 弗兰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依言接手,踏入法阵之中,接管了控制权,马上,熟悉的那股淡淡的但难熬的、一直萦绕不去的、仿佛血肉和能量正被不断抽取的感觉又再笼罩全身。啧了一声,开始操作,法阵继续平稳运行,然后,他才看向提亚戈,鄙夷地说:“哧,懒货!” 提亚戈是直接坐到了地上,听到这话,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抹了把脸,撇了撇嘴,说道:“是吗?很好。原本我还想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东西,现在啊,我收回这个打算了~!” 弗兰克自然会问:“什么有趣的东西?” 嘿嘿一笑,提亚戈指了指艾维斯的工作室:“当然是里面的情况。” “里面的情况?你怎么会知道里面的情况?” “本公子自有法宝~!”提亚戈得意的扬了扬眉,接着他从贮物手镯中取出了一面造型精巧独特的小镜子,“百窥镜,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百窥镜」,奇物,侦察利器,具有多种神奇强大的探听技能,其中之一,是乃隔墙窥探...... “百窥镜?我x,这玩意竟然落到了你的手里?呃,这么说,你是把里面都看透透了......”弗兰克瞪圆了眼睛。 “是啊~!”提亚戈怪笑着不怀好意地看着对方,“来,叫几声好听的~!满意了我再告诉你我看到的,不然嘛——嘎嘎,我就待在这里欣赏你那副心痒难熬的样子~!” 第二七零章 锻造 “......全新的前所未有的锻造技术?呸!根本没有!德罗坦欺骗了我们!” 坐在地上,提亚戈开始口沫横飞。 “那不可能!”弗兰克不由大叫,他如何也不相信德罗坦会做出任何背叛之举。 “此欺骗非彼欺骗,好吧,或许用欺瞒、隐瞒更合适些,”提亚戈皱着眉直挠头,“反正,他在用谎言搪塞我们,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弗兰克又问。 抿抿嘴,提亚戈沉声说道:“所谓的‘全新的前所未有的锻造技术’,不过是一个人的超神表演!” “‘一个人’?‘超神表演’?” “还记得那天我们在这里见到的那位神秘的女士吗?”提亚戈反而问道,“很优雅,很高贵,很动人,带着个黑面纱,她到来后我们便被赶走的那位......” “是她?” “是的!是她!不是德罗坦,也不是艾维斯,而是她在掌控着所有事情!”提亚戈沉声叹道,“你都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何等超凡的、震撼的、不可思议的一幕神迹!” “那你就快说啊!”弗兰克心里头那一个急啊——最讨厌吊胃口了! “那是一团非常非常庞大的奥术能量,像潮涌、像狂风、也像雾岚,每一滴能量仿佛都经过极限压缩,无比精纯无比凝实......”提亚戈凝重地摇了摇头,“我甚至觉得我看到了奥术的本源......” “一团?奥术能量?奥术的本源?什么跟什么嘛!” 弗兰克被这段没头没尾的叙述搅得一头雾水,提亚戈也不管他,兀自继续。 “剑胚便被包裹在那团奥术能量中,没有承托,没有倚靠,稳稳地悬浮着,经受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熔炼和锻打......” “我亲眼看着它是如何成型......” “瞬间,那股奥术能量转变为最炽热最纯粹的烈焰——本源之焰,那一大块一看就知道非同寻常的珍贵铸材轻易就被融化......” “杂质被祛尽,成分在纯化,更多的材料被投进去,它们融汇成肉眼都能分辨出不凡的合金,经过漫长的锻打——嘿!那是一记又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场冲击!天知道什么时候力场冲击都能成为锻打的手段了?更重要的是,天知道这种浮夸的事情是怎么做到的?长时间连续稳定精准大力度的力场冲击!我的天!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头是何等震撼吗?” 重重喘了几口,摇摇头,提亚戈继续往下叙说。 “反正,一把注定超凡的长剑慢慢地被锻打成型......” “然后......” “又是一瞬间,那股最炽热的烈焰竟是在瞬间完全转化为寒彻的寒冰!瞬间!如果这就是一个淬火过程的话,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淬火......” “炽热的剑身碰上了寒彻的寒冰,扬起了好大一阵水雾,水雾凝而不散,遮掩了一切,我看不清里头的状况,只知道,过了一阵子之后,那些寒冰和水雾......” “呵呵,是的,再一次!一个瞬间,全部转化为炽热的烈焰......” “那大概就是在回火罢......” 弗兰克目瞪口呆,张大的嘴巴能囫囵地塞进去一个橘子。他是法师,自当最为明白能够反复地瞬间完成从烈焰到寒冰的如斯极端的能量转换到底是多么困难、可怕和不可思议。他听得津津有味,禁不住遐想连篇,恨不得自己也能掌握这种神异的能力,一个分神,险些让聚能法阵失控,连忙收住,好生一阵狼狈,回过头,发现提亚戈已然打住,顿时大感不满。 “后面呢?” “后面?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显然还没有结束啊!”弗兰克简直气急败坏。 “因为我没再看了啊!” “怎么能没再看?开玩笑!你能忍得住?” “啧!你也不想想当时我在同时干着多少件事情,”提亚戈掰着指头逐一数来,“光是照顾这个该死的法阵就够受的了!还要充当人肉电池,不断地凝聚魔力灌注魔力!而且还必须分心注意四周——总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在偷看吧?再说了,启用百窥镜本来就有着不小的消耗,能够偷看了那么久就算是我够了得啦。哼,可差点没累死我......” “因为累?”弗兰克眨了眨眼。 “不然呢?体力枯竭,魔力也枯竭,如何不累?累极了好吧!你告诉我还能怎么继续?”提亚戈嚷道。 “可现在我不累啊!”弗兰克又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是说......” “你懂的~!” “好主意!” 百窥镜又一次被启动。 工作室内的情景当即被投影出来,弗兰克并未有第一时间发现提亚戈所说的庞大的奥术能量团和裹于其中稳稳悬浮的剑肧——因为视线根本是被强掳般尽被那满屏璀璨华彩所占据。 那是许许多多认识的不认识但都很复杂艰深的高阶奥术法阵,一圈圈、一环环、一丛丛、一簇簇,形状各异,大小不一,以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各种姿势交相叠加错落混杂,看似淆乱无序,可仔细查看却发现它们实则是无比精妙地搭配联合在一起,相辅相成,共同构筑出一个正不停流转的、玄奥高深妙到毫巅的超大型法阵! 随着法阵的不停转动,散发的异色光芒明晦摇曳,红的、黄的、紫的、蓝白的......来回轮替,交织缠绕,再称上不时迸出的星星点点逶迤飘舞的奥术符文,整个工作室自当因此盈满着一层浓重的神秘瑰丽的魔幻色彩——壮观!震撼!无以复加! 弗兰克呆住了,提亚戈也不例外。 这是哪位神级法师的苦心经营的个人(半)位面?还是根本是某位神祇的专属神域? “这、这......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弗兰克愣愣的说。 “什么不太一样?那是完全不一样好吗!”提亚戈同样愣愣的。 “怎么回事?” “我他喵的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天,太夸张了.......” “好无力啊......”弗兰克突然苦笑起来,“这些个法阵,大部分都看不明白!少数几个能看明白的,连在一起也看不明白了......” “嘿,这个好像不该是我们关注点,至少暂时不该是,”提亚戈翻了个白眼,“难道现在我们不是应该首先关心那把剑吗?” “呃,对的。” 他们很快便在重重的法阵之中找到了那个奥术能量团和其中的剑胚——现在也许不能称之为剑胚了,在弗兰克看来它完全就是一把成型的长剑,修长,纤细,线条柔润流畅,简约古朴,独有韵味,流光潋滟之处,锋芒偶尔绽露。弗兰克毫不怀疑,这已是一把超凡绝尘的神兵,只要给它装上一个剑柄,马上可以提起来上阵杀敌。 “这是在做什么?” “谁知道呢?” 没有人会告诉他们答案,他们只能自行寻找,透过自己的眼睛。 一眼便注意上那个实在有够殊异的奥术能量团,那是一团纯粹的黑,空洞深邃,无数星光明灭其间,恰似一方宇宙。它在不断地转动变幻,却又无比稳定,它分明是一个核心,处在重重法阵之中,紧密联系,以作支配,每每地,就如应其所请般,各个法阵就会相继释出若干或是纯由能量组成的光束或是零散的单个奥术符文乃至是整个法阵,径直飞入其中,落到长剑之上,没入那泛着乌光的剑身里。 场面煞是玄幻,看起来......像在对长剑进行某种了不起的加工改造。 “似乎在对长剑进行附魔,而这附魔好像是要设置于长剑的内部......”弗兰克苦笑说道。他是完全看不懂啊!只能靠猜。 “这样的附魔方式也未免太......”琢磨了好久,提亚戈到底还只是迸出个笼统的“神奇”,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足够精准的形容词来形容此刻他对此场景的感觉。 “那位女士,哎,无话可说......膜拜!只能膜拜!”弗兰克的目光已经转移到站在中央操纵一切的那个中年妇女身上,“德罗坦和艾维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如此一位杰出...不!超凡...不!通神...嗯,通神的朋友的?我可从来未曾听他们提起过......” “印象中大陆之上也不曾有过如此一位堪称通神的存在......”提亚戈摇摇头,“也许是某位避世的不为人知的隐者......”转而又说,“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个强得过分的聚能法阵和你我两块人肉电池......” 弗兰克闻言当即失笑:“是啊,彻底明白了。” “答案显而易见......”他的目光不由又再转到投影之上,“如此宏大神妙之举,自当需要有无法想象的海量能量以作支持,那是再强的个人都无法独力支撑的啊......” “所以我们务必加倍努力!”提亚戈突然异常严肃地说道,“就算不为正在打造的那把剑,不为其中的利害关系,仅就事情本身,就值得我们戮力以赴!这是在创造神迹!能够辅助那位尊敬的女士去达成这一神迹,是我们的荣幸!” “自当如此!” ...... ...... 工作室内。 德罗坦和艾维斯站在重重法阵的外围,手上拿着个硬木板夹,不时抬头观望,不时低头写划演算,显然他俩的工作并不像提亚戈原以为的那样不过是在袖手旁观。又再观察了一阵,见到情况趋于稳定,两人凑到了一块。 “这把剑,绝对要比原先拟定的强上许多啊!”德罗坦嘟囔道。 “老矮子,你说了一句绝对正确的废话。”艾维斯淡淡说道,“整个方案几乎被重新设计,结构是新的,材料也大为提升,连里头的各种篆刻和附魔都被凯瑟琳系统地升级了一遍,而且......” 顿了顿,他着重说道:“而且还有这举世无双的锻造术!整个过程都发生在凯瑟琳的魔力之中,一切都在她的强大意志下进行,熔炼、锻造、热处理,它能提供极致的高温,能提供稳定有力的锻打,也能提供最卓越的淬火,它能熔炼出没有杂质最精纯的材料,能够保证不多不少最精确的比例,能够维持分毫不差最精准的操控......它的优点我大概能说三天三夜~!” “幸好她到底只是个操作者,具体的每一个实施步骤都得由我们来替她设计,否则,我们就没法混喽~!”德罗坦笑笑,又惋惜道,“可惜啊!这等举世无双的锻造术也许只会有这一次,以后怕是再也没有展现的机会,唔,更不可能为我等所用......” 他的目光集中到法阵之中的那个身影,她看起来已经甚为疲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身躯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而且,这种锻造术的消耗也未免太大喽!” 艾维斯点点头:“大得惊人。” “不够!惊人的程度远远不够。” “大得简直荒谬!” “还不够。” “大得国王都无法承受。” “还凑合。”德罗坦撇撇嘴,“是啊,国王都无法承受,凯瑟琳还真舍得......我不由的想要问问,萨菲厄斯那家伙究竟有什么魅力,为了他,凯瑟琳完全是豁出去了啊!” “别想去剖析爱情,爱情总是如此混乱而不可理喻......你这块石头,又如何能懂?” “哼!对,我不懂,永远都搞不懂!我既搞不懂梅菲斯,也搞不懂凯瑟琳,见鬼的爱情......” 扑咚。 这是人体倒地的声响。 两人循声望去,意外也不意外,法阵之中的那个身影,分明已晕倒在地上,他们马上便意识到原因,兀自苦苦强撑的女郎,终于达到了极限,无以为继,力竭昏迷...... 也没功夫埋怨女郎的倔强和任性,他们拔腿便往法阵中冲去,既是救人,也是救剑。 ...... ...... 工作室外。 一直关注着投影上的情景的弗兰克,自当为此突发事件失声大叫:“啊!!不妙!那位女士晕倒了!” “不用你说,我看得到!”提亚戈语气不善地回道。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法阵会不会失控?锻造是不是被迫中止?那把剑怎么办?会不会直接导致失败?那位女士怎样?是小恙还是......” “停停停!你说的这些,我哪知道啊?” “那......” “呃,还是先看看吧......” 弗兰克哑然失语,虽不认同,但也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看看?看什么看!” 突然,不知何处莫名地响起了德罗坦暴躁的声音。 “你们俩还不赶紧去全力运转聚能法阵?等着看笑话吗?” “啊?喔!”两人连忙答应。 “哧!尽管给我使劲往里面传送能量,多多益善,我们必须维持住里面的整个法阵的稳定!喏,你们俩也别再有所保留了,你们的魔力,什么时候该交出来的,不要犹豫,给我死命往法阵里灌注!你们看着办......” “是!” “就这样。” 德罗坦的声音消失了,两人还有些愣愣的,相视一眼,同时醒悟过来。 德罗坦好像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不!没有好像了,是确定! 那么,岂不是...... 也知道我们一直在偷窥? 那就很尴尬了...... 第二七一章 黄昏 黄昏,望海台。 凭栏远望,一片绝胜美景。 水天相接之处,橘红色的夕阳淡定的悬挂在其上,兀自默默地继续向四周挥洒自己最后的那点浓烈醇厚的橘黄色余晖,勉力只渲染了半边天空,无力再顾及更远,全然不见了中天之时的暴烈夺目,倒是让人看得清如今大得多也漂亮得多的如圆盘般的躯体。像个老人,收起了年轻气盛之时让人无法逼视的万丈金芒,优雅从容地向有心人展示着如今丰富得多的内涵。 半边天金红,半边天深蓝,强烈的对比,自有无限瑰丽。浮云依然是浮云,任由旁人如何渲染,依然不改懒散的性子,自顾自慢悠悠地做着它爱做的变化,只是出众的天赋委实难以埋没,稍微赋予一点丽色,无论金红,无论深蓝,即可使他展现出万千雄奇意象。 光线的明晦变化愈来愈明显,及至肉眼可见,这块儿刚才还像火烧般绚丽烂漫,转眼就转入了一片深沉的暗色之中,瞬息万变,浩瀚恢宏,透着股如宿命般的不可描述不可抵挡的庄严厚重,心怀圣洁者读出了圣洁,心怀神秘者读出了神秘,心思坦荡纯净者......鬼知道他们读出了什么。 最是璀璨的是犹在夕阳照映下的那一方海面,高低起伏,浮浮沉沉,每一个波面就是一面镜子,只管将夕阳洒下的余晖往各个角度反射,让其碎散成熠熠的万点金光,如星芒,如烛火,闪烁明灭,浮游不定,迷离幽幻。 近处,轻纱般的金光笼罩之下,是渐趋昏沉的南秀峰,是码头上高高低低的千片帆影,是万家灯火渐次升起路上行人依旧如织的整个城市,熙熙攘攘之中,自有宁静祥和。 美不胜收,意境悠远,不外如是也。 然而,坐在望海台上,尽情饱览如斯美景的大画家叶孤云偏偏还摇头叹了口气,非为别的,只因为正临渊摹笔的他自觉还远远不能将其中意蕴完整地付于纸上——「功力不够啊!」 不过,虽然他自感不满,但旁人已不得不为他的画作惊艳万分。 不同于吉安娜,作为大公爵长子的罗契显然具备着相当高的艺术修养,自当能一眼便能发现叶孤云的画作及其所展现的一整套迥异于当世的绘画技法所蕴藏的巨大的艺术价值。 顶级贵族嘛,总有一些咱底层pi民完全无法理解的矫情,譬如对艺术的狂热追求,此时的罗契简直激动不能自已,竟是浑然忘了到来此处是所为何事,看到叶孤云在卷边题上一行字后终于收起了笔,他便立刻问道:“画完了?我能看看吗?” 叶孤云转过头,看向这位到来后一直默默站在后头愿意静候自己完成画作的大公子,笑了笑,迎着其期盼的眼神,任性地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画完了没?严格来说,还没有呢!”瞄了眼题字下方的空白之处,接着说道:“至少还欠着一枚个人印章——呵,我也确实有所疏漏,制作了那么多东西,全套的文房四宝都弄出来了,偏偏把最能代表个人的印章给忘了做了......” 当然,这些话只是一个玩笑罢了,是在欺负罗契不懂国画,然后,如愿的在其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叶孤云方才促狭的说道:“不过,你当然能够看看它们,哈哈!” “新画的这副...唔,《日暮山海图》,就叫这个名字吧,墨迹未干,不要掀起来,就在案上看吧!或者你可以看先前所画的另外几幅......” 画了大半天了,当然不能只画了一幅,也许有的画家需要几天几周几月甚至几年来完成一幅画,但叶孤云不是,完全可以说他是快枪手,就算最细致最讲究,画一幅画从没超过两个时辰,而这也决定了他的绘画风格。 接下来,望海台上便进入了罗契接连不断的送上疯狂盛赞的时间。 “这些便是你的家乡的绘画?” 他首先便盯上了风格最为鲜明突出一幅水墨山水:“wow!太神奇了!我从来没见过仅用黑颜料完成的绘画......” 闻言,叶孤云不得不插上一句,指着砚台,对罗契说:“不是黑颜料,而是墨水,写字的墨水,当然和你用惯的熟悉的那些不太一样,是我家乡的墨水。” “喔喔......”罗契不住点头,然他的眼睛都没离开过画面,手指还在其上轻轻抚摸,“了不起!了不起!通过水与墨的相调,利用其干湿浓淡来表现出不同的层次......多么巧妙多么伟大的艺术构思啊!” 嗯?这家伙还真有几分本事,那么快就能看出点门道来...... “不止!不止!”罗契继续说道,“纸也被考虑进去了!利用水墨和纸的相融,产生的溵湿渗透的特殊效果,来营造具有独特美感的画面......” 好吧,又说中了...... “水墨和纸的交融渗透,自有一种奇妙的反应,”罗契只管抄起画幅,看了又看,“让所绘之物既像又没那么像(似像非像,即意象),这种效果能使人产生丰富的遐想,彰显着一种非常特别非常玄妙的审美情趣......” 都让你说完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连声大赞之后,罗契却突然惋惜起来,“为什么我们这里不曾发展出这种绘画......” 叶孤云不由说道:“因为你们甚至连工具都未曾出现,”他指了指画案,“笔、墨、纸,缺一不可。” 罗契苦笑:“是啊。” 他一幅接一幅地观看,很快又发现了一个独特之处。 “为什么你的画里总是会留有一些空白之处?” 哦?察觉到留白了吗? 叶孤云正想解释,不想罗契却先行制止:“先别说,让我想想。” “我确定这是你故意为之......” “那么,是为什么呢?” 他还把手指搁在画上不断比划。 “如果将空白之处补上......” “也不能说不好。只是......” “和原画比起来,会显得太满,有点臃肿,略显唐突,似乎画面的结构也没那么协调章法也没那么精美......是的,减损了那份独特的韵味,更重要的是,抹杀了原本留有的广阔的想象空间!” “我明白了!” 厉害!这家伙莫不是美术天才? 罗契朝叶孤云竖起了拇指:“好高明的手法啊!受益匪浅!” 叶孤云却只像看怪物般看着对方,僵硬地回了声:“呵、呵呵。” 罗契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还在画作之上,紧接着他又找到了下一个关注点,那是某几张形状特别奇怪的画幅,弯曲的,外长内短,像道宽阔的弧,又如一个扭曲的梯形,或者说是被特意裁出的圆环上的一截。而那画纸也是经过特意挑选,纸质尤为强韧。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奇怪的画纸上画画?”罗契拿起了其中一幅,双手展开,“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这个我实在想不明白......” “那是扇面。”叶孤云轻笑答道。 “扇面?什么扇面?” “折扇的扇面。折扇?一种非常特别的扇子,可以折叠起来......” 言语说不清楚,叶孤云干脆抄起纸笔,画了个结构示意图。折扇的结构能有多复杂?罗契自是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好、不!绝妙的玩意!” 罗契顿时双眼放光,亮得简直能盖过灯盏,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遇人之时刷的一声打开手上的折扇优雅地轻轻摇动满不在乎地展露扇面上的名画任凭注视任凭艳羡的那副骚包模样。 “这绝对是一种艺术品!” 啊,没错,考究一下材料,考究一下画工,折扇确实可以做成艺术品。 “必须要予我一份!” 说完,罗契已是直接摊出手来。 叶孤云摇头失笑:“自己去取。” 不料,罗契却是作妖,眼珠转了转,竟是狮子开大口:“我改变主意了!这些我全都要!” 叶孤云自是不允:“嗨,至少也得给我留下一份好吧?” “就不!你随时都能画,自己画去!” “喂!讲点道理好吧?” “就是讲道理我才非要把他们全部要走!”罗契嘎嘎怪笑,“谢谢你啊!又替十三行创造了一样重量级产品!我觉得全世界的文人墨客绅士淑女贵族豪富,但凡有点艺术追求的——哪怕只是装装样子,都渴望得到如此一种风雅的扇子!他们从来都很乐意用一笔超出本身价值的重金来换取一件能够表现他们与众不同的风度和品味的物件。” “那么,谁能为他们提供这种折扇?嘿嘿,只有掌握了造纸术能够大量造纸的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开设作坊批量制作这种折扇——当然,批量制作的折扇顶多只能称为工艺品而不再是艺术品......” “所以我便需要取走你画好的这几幅扇面,招来最巧手的匠人,用最好的材料,以最快的速度,做成最精美的折扇,就在这两天,赶在荣耀对决之前,召开一场高级别的别开生面的拍卖会,向以三郡参访团为代表的世界人民展示这几把当世绝无仅有的出自异界贤者萨菲厄斯之手的扇子,最后当然要以一个惊人的天价成交作为结束,以一举确立十三行的折扇是为艺术品的崇高格调!” “万幸这折扇的结构还比较简单,不存在太高的制作难度,巧手的工匠用白纸和木条好生练习几回怕就差不多了......” 叶孤云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直接骂了一句:“x!” 丫的,刚才还好好的是个艺术青年,咋转头就变成了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呸呸,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这个城市里的人啊,都是长在钱眼里的,上上下下,无一例外!绝对的! 不过,这家伙的反应倒还真快,才刚刚知道折扇,立即就想到这一套一套的...... 那边厢,罗契已乐呵呵地将那几张扇面收走,末了,干脆连不是扇面的几幅画也一并收走,只还了叶孤云一个笑眯眯的欠揍表情:“心情愉快~!” 叶孤云揉了揉太阳穴,安抚那不住抽搐的额角:“我的心情可就特别差劲了。” “呵!你还有理由心情差劲?你都在这里悠闲地画了一天的画了!”这时候罗契才想起来自己到来这里的目的,顿时换上了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我本来是来声讨你的!我都快忙疯了,你却如此懒散。” “懒散?嘿,要不我们换换?我来修理那些恼人的冒险者,你去应付和费雷拉的对决?” “所以现在你难道不是应该抓紧时间进行修炼?” 叶孤云笑了,指了指画案:“画画也是修炼的一种。” 罗契翻了翻白眼:“你说了算......” “哈哈!所以说嘛,要是你愿意去对付费雷拉,你也能享受这个‘你说了算’~!”收起笑容,叶孤云又问道:“那些冒险者,很难处理?” “棘手的很!”罗契烦躁抹了把脸,“数量太多了!一个个混不吝的,都不愿意配合,而且他们之间......” “停停停!”叶孤云一摆手,“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只是求个确认而已。看到你是这样烦闷,我的心情顿时又愉快起来了!谢谢啊~!就这样!” 一把收起画案,这厮便提起轻功飞跃离去。只余下罗契在原地哭笑不得,最后也骂了一句:“x!” ...... ...... 径直往家中赶回,虽说一天的成果被罗契生生全部掳走,但叶孤云的心情倒还仍然不错,嘴角含笑,脚步轻快。 然后,碰到同路人了。 就在别墅的庄园大门之外,叶孤云碰到了同时往家里赶的桑比,但是,只有桑比一个人,并没有他一直紧密跟随的凯瑟琳。 见到叶孤云,桑比立即主动迎了上来。 “嗨!萨菲厄斯!赶在这里见到你可就太好啦!省去我许多事!” “怎么了?” “喔,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凯瑟琳今天太累啦,没力气也没心思赶回来喽,于是索性在旅店休息,让你不必挂念......” 嗯?太累?又一次?这次竟还是累得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 叶孤云不由大为皱眉,再也无法忍耐,逼问道:“告诉我,怎么回事?凯瑟琳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总是弄得如此劳累?” 桑比犯难道:“呃,这个不能告诉你......” 叶孤云不满喝道:“连我也不能知道?” 「正因为是你才不能知道,否则还制造个屁的惊喜啊......」 桑比拱拱手:“萨菲厄斯,拜托,别逼我了,我真不能告诉你......” “逼?哼!”叶孤云森然冷笑,“我倒是觉得应该是你不要逼我对事情进行猜测!作为神之选民拥有圣灵之体的选民女士,竟然连续四天因为一件事情而筋疲力竭!你说这里面能够展开多少有意思的想象?万一想差了,你猜得我会不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桑比登时急了,连连:“哎哎!不要!千万不要!” 叶孤云立即进逼:“那么你就将真相告诉我!” 桑比大为无奈,终究还是透露了一点:“我只能告诉你,事情是好事,不是坏事,呃,与你有关,过几天你会就知道......” “是么?” “我只能说这么多,但这全是事实,我保证,以名誉保证!” 叶孤云沉默了,久久不语,忽然又说道:“好吧,我也不问了。但我要去看看凯瑟琳,作为他的男人,在她倦极的时候,我至少得陪伴在她身边。她在哪个旅馆?还在那‘跳舞的寒号鸟’?” “啊?不不不!”桑比连连摆手,“不必了!真不必了!凯瑟琳不希望你去看她......” 「看玩笑!让你看到昏迷的她,你还不得立即发疯啊?」 话没说完,被逼急了的桑比急急忙启动了一件魔法物品,身影顿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十数尺外,当叶孤云的视线再捕捉到他的时候,他的躯体已在快速黯淡,一眨眼,便消失无踪。 这...... 毫无疑问,三十六计之走为上...... 第二七二章 惊喜 虽然很想,但叶孤云终究还是没有去看望凯瑟琳。 一是因为他确定桑比并没有说谎,通过其在对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如果这都能够说谎只能说明这小子演技超神绝对应该转行去当演员——他喵的这水平拿一尊奥斯卡小金人都绰绰有余了好吧!还耍什么刀弄什么枪?你的前途在舞台!赶紧转行去吧! 既如此,只能认定桑比所说的是真的,“是好事,不是坏事。”叶孤云不在意有没有好事,但是他绝对绝对不希望有坏事发生,而今得到了一个近似于保证的“不是坏事”,心中的疑虑和担忧倒也能消减大半。 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凯瑟琳受到了威胁的样子,不必为她的安危担心。 第二,呃...... 他不知道凯瑟琳现在在哪...... 桑比直接“走为上”了,自然无从得知凯瑟琳之准确所在,也就无所谓看望。不死心的叶孤云犹自特地赶往“跳舞的寒号鸟”一趟,看看能否撞上运气,不想凯瑟琳还真的没有回到这里。 然后,到这里,唯一的线索断了,失去了所有踪迹,再想找人,似乎只剩下最笨最吃力的那个法子,不管不顾闷着头逐处搜寻,简称瞎找。一个人渺无头绪的要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一个女人?想想都觉得蛋疼。尤其是,在确定“不是坏事”的前提下,不禁要问:嗨,有必要么? 没奈何,只得放弃看望的打算,收拾心情,且回家去。 心中自有一番牙痒痒的:兀那妖精,忒泼忒任性啦!害得你家官人如此担心,罪不可恕!回过头,必须家法处置好好教训!什么家法?怎么教训? 唔...... 呃...... 打屁股就很不错...... 回到家,入得门,一怔,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古怪。 五侍女都回来了,坐在了大厅之中,或优雅端庄,或闲适放松,或懒散随便,各种身姿总是不失优美妖娆,她们在阅读、谈笑或者嬉戏,很是欢乐融洽的样子,看到老爷回来,笑容一展,纷纷脆声招呼,乃至飞扑入怀——唔,这必须是吉安娜的专属的迎接方式。 很美好,很幸福,很满足,也很......日常。是的,这样的场景已是现在每天的日常,熟悉了,享受着,会珍惜,会感念,但不会再有最初的惊异。所以叶孤云感觉到的那股异样是来自他处。 唔......诸女的表情。 有什么大喜事吗?还是谁说了个有够滑稽的笑话?怎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抹过分的夸张的使劲掩藏也掩藏不住的笑意? 安妮看起来就是在勉力保持平静,标志性的丰满双唇紧紧地抿着,只是忍不住总要往上翘起的嘴角让她的努力全然成了无用功; 米兰达可没有多么出色表情管理的能力,她根本就是在笑着,眉毛弯弯,唇儿弯弯,妩媚极了,但在看了老爷一眼后,便惊醒似的怯怯地飞快地低下了头,就好像生怕被发现什么一样; 泰勒更是“不堪”,她的掩饰不过是以手掩嘴,不让人看到她那无法合上的笑唇,然而却是忘了还有双肩在不住地抽动,也难为她了,忍得真够辛苦的。末了,她突然一把跳下沙发,一溜烟地往厨房里蹿——“噢~!我得去照看咱们的晚餐~!” 这让米兰达立刻抬起了头,双眼发亮,「好主意啊!」,没想到一向迷糊的泰勒竟也有如此聪明的时候,佩服之余,也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追了过去——“我来帮忙~!” 搞得叶孤云一头雾水,「什么情况?」,不由地看向平素最为高冷淡漠的帕梅拉,哪想女郎送过来的分明还是个笑颜——瞧那眉眼和唇角,那微微凝起的弧度,多柔润呀!但不过,察觉到老爷在看她,帕梅拉立刻支起捧在手上的书本,挡住了面孔。 「笑、笑、笑、笑,咋都在笑?还躲着我笑?」 “哼!真没用!”已来到了男人身边并挽着他的手半偎他的怀中的吉安娜气呼呼的训了一句。大约是在训泰勒和米兰达吧?训什么呢?掩饰不住笑意?可吉安娜自己也没好多少啊!那双弯成两道银月的眸子第一时间便出卖了她。 “嘿,你们在搞什么?”叶孤云不得不问道。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嘛!”吉安娜立即连声否认,可听起来就知道言不由衷,这丫头就没有唬人的天赋。接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便扯着叶孤云往屋里走去:“老爷,你先去洗澡吧!对!先去洗澡!水已经准备好啦,洗完澡正好就可以吃晚饭......” “哎哎,不要把我当傻瓜好不好?” “吼!总之,洗完澡再说!” 澡洗完了,好奇和狐疑却也随之洗去了大半,想来大抵不过是诸女又在与自己开玩笑,往昔这样的小玩笑也没少开,顶多也就被小小的捉弄一番,无伤大雅,倒能增添情趣。 「哎,由得她们吧!」 淡淡定,不紧不慢地,叶孤云走出了浴室,来到了外头的书房。 立即便看到了悬挂在顶上的六幅画。 正是他给五侍女以及伊芙所画的画像,依着自己所授,都被妥善的装裱起来,纳入画轴之中。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竟将其悬挂于顶,静静垂落。六幅画中,六位水墨凝就的大美人,神韵跃然,风姿毕现,望之沉醉,不由心生倾慕。 「如此处置......倒也别有一番新意。」 「只是......」 叶孤云皱起了眉头。 「少了一幅......」 少了凯瑟琳的一幅,事实上这一幅还没有画呢,原本是打算留待当面替其描绘的,当面画像总是更有诚意和情趣一些,或许还会顺便引起某种“啪啪啪”的爆燃(唔,男人的心思总是邪恶的),而居于同一屋檐之下的他们更是不会缺少这样的浪漫独处的机会,哪想这两天凯瑟琳都累得筋疲力竭的,而今晚甚至干脆没能回来...... 叹口气,叶孤云走向了书桌。摊开纸,润着笔,开始研墨。他准备补上凯瑟琳的一幅,哪怕只是凭空描绘。他必须要让书房里头挂上完整的七幅,六缺一不好,任何时候都不好。 磨着磨着,竟是入了神,又想到了凯瑟琳令人担忧的未明状况。 突然,一双纤手蒙上了他的眼睛,触感细腻,温暖湿润。 一把明显是捏着嗓子故意装作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猜猜我是谁!” 一愣。 挣起。 哪还管什么情趣啊?立刻握住那双手,摘开,转过身,迫不及待地看过去—— 果然!是意料之外同时也是意料之中的那张脸! 黑发黑瞳、仿佛凝聚着世上所有美丽的那张脸! 是那个可爱极了也可怜极了的苏族女孩的脸! 什么也没说,叶孤云一把将女孩拥入怀里。 第二七三章 苏醒 伊芙苏醒了! 伊芙苏醒了! 伊芙苏醒了! 虽然是老梗,但......哪还管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叶孤云喜不自胜,如果可以,他绝对愿意腾身而起,放肆地,笑将起来、跳将起来、闹将起来,不过现在他只能强忍着安分地坐着,因为蒂莫梵正在给伊芙检查。 是的,作为伊芙的半个主治医生,双重元素裔动植物专家蒂莫梵先生是立即便被请到了家中,也只有他才有资格有见识为伊芙的状况做一个专业的整体判断了。 另一边,侍女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报告着她们掌握的一些信息,当然,主要是泰勒和米兰达在讲,因为当时只有她俩还在家中。 “伊芙是今天早上接近中午的时候醒来的......” “唔,就在老爷出门之后不久!” “我们都很高兴,但因为有前两次的经验,怕她饿坏了,所以我们连忙开始准备食物......” “伊芙的食量依然很大!乖乖,虽然都看过好几次了,但还是能把我看呆——嘻嘻,伊芙是小猪!贪吃的小猪!” 这话顿时引来了伊芙的不满:“吼!泰勒,你才是小猪!” “唔,我是小猪,你就是大猪,大肥猪,我的食量只有你的......五分之一?七分之一?十分之一?嗯,好像还差得远!” “啊啊,泰勒,你变坏了!!” “好啦好啦~!别闹了,”叶孤云含笑制止,“继续吧。” “你也不是好人!”看到他似笑非笑显然另有意味的笑容,伊芙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都很担心伊芙,”米兰达又说,“以为她又会像之前那样吃饱之后便转入沉睡......” “小猪嘛!”泰勒笑道。 “哼!” “所以饭后我们便都待在她的房间,”米兰达说,“让她躺在床上,我们陪她聊天。” “谁知道一聊就聊了半个下午。”泰勒说。 “就在那时,我们才意识到,这一次,伊芙也许不会再转入沉睡了......” “我们高兴坏了,立即便赶去通知安妮!” “原本也想立即通知老爷您的,只是伊芙说......” “伊芙说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吉安娜笑嘻嘻地插话道,“我们都同意了!都想看看老爷高兴坏了的模样~!——嗨,只是她们太不给力了!连忍笑都办不到!” “吼!你也没比我们强多少好吧!”泰勒不忿道,“你那表情,不也一看就知道是有古怪的么!” “反正最后这惊喜也是整出来啦!”吉安娜辩道,“是我让老爷先去洗澡的,我创造的机会喔!” “算了吧!只是因为伊芙够聪明而已!” ...... 叶孤云一直微笑静听,眼神却集中在伊芙和蒂莫梵身上,看到后者突然收回了投入到前者身上的能量,心神一动,立即问道:“蒂莫梵先生,怎么样了?” 所有人俱是一静。 蒂莫梵缓缓睁开了眼,看了眼众人,和煦一笑:“怎么说呢......” “哎哟,老人家,别卖关子咯!”吉安娜急急地便插了一句。 “是,是!”蒂莫梵摇头失笑,“整体而言,只能说,好!很好!非常好!没法再好了!” “哎哎,别光只说一个好嘛!”吉安娜又嚷道,“到底是怎么好法?” “晓得,晓得!”蒂莫梵再次失笑,倒还是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在我的感知之中,伊芙小姐的身体,现在就是一副绝对的健康之躯,其生命力之旺盛与活跃,更是比常人远胜,甚至达到一个堪称惊奇的程度!” “嗯?”叶孤云闻言皱眉,“这未必是一件好事,远胜常人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呵呵,多虑了。”蒂莫梵摆摆手,“非如此,根本不足以支持其正在进行的发育和进化......” 发育?进化?这不是第一次被提起的两个说法。 也不言语,叶孤云静待下文,只听蒂莫梵接着又说:“是的,进化和发育,开始时我还以为只是两者之一,由今看来,却是保守了,竟是兼而有之,”他看向伊芙,“既是在发育,也是在进化。” 既是在发育,也是在进化?众人面面相觑,都觉不可思议。 “这也解释了伊芙小姐那非同寻常的食量,要知道,即使是巨龙都没法将‘原始新生’和奇异朱果当零食吃。” 这话当即让伊芙唰的红了脸。 “这么说,所谓的发育和进化现在是不是已经完成了?”叶孤云问道。 “还没有。” “可是......” “为什么这回伊芙小姐没有再次陷入沉睡?我的理解是,她的发育和进化已经度过了需要休眠来确保和促进的阶段。” “那么......” “什么时候宣告终结?我觉得可以以伊芙小姐的食量作为标准,什么时候她的食量回归到正常水平,什么时候其发育和进化便宣告终结,因为只有在发育和进化期间,才有此非同寻常的能量攫取......” “哎,可不可以不要再拿我的食量说事啊......”伊芙弱弱地抗议了一句,顿时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大笑。 收起笑容,想了想,叶孤云又再问道:“可是,我仍是甚为不解,一般来说,任何发育和进化,难道不都是极其缓慢和漫长的吗?而且,依你所言,伊芙这次甚至是发育和进化同时进行,然而......”他深深地锁起了眉头,“如你所见,整个过程,竟只持续了半个多月......会不会......有何问题......” “半个多月是不准确的!”蒂莫梵断然答道,“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伊芙小姐的发育和进化现在还没有终结呢!谁知道后头的过程还有多长?不过,确实,前一阶段并很可能是主要阶段的整个过程,展现着一个不合常理的快速,但这个......” 蒂莫梵直直的看向叶孤云:“只能靠萨菲厄斯你来寻找答案了!” “我?”叶孤云讶然地指着自己。 蒂莫梵点点头:“是的,因为伊芙小姐学习了你传授的来自于异世界的功法。我不知道你传授与她的是什么样的功法依循什么样的原理,但我确定的是,这套功法和她的血脉两相结合,产生了一系列难以解释甚至难以分辨的非常玄妙的相互反应,尤为庆幸的是,目前看来,所有的反应都是非常积极非常正面的,其中之一,便是让生命力变得无比旺盛和活跃......” 顿了顿,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这个,伊芙小姐才能如此之快地消化完攫取的巨量能量,完成了先期的发育和进化。”蒂莫梵笑了起来,“具体而言,正如我前头所说,即使是巨龙都没法将‘原始新生’和奇异朱果当零食吃,然而,我们可以数数伊芙小姐总共吃了多少个~” 众人又笑。 蒂莫梵又说:“这么多的强大的秘药和珍果,能够提供的能量是极其惊人的,足以将一头成年巨龙撑死,可在我替伊芙小姐检测时,却惊奇地发现,这些能量竟是被完全消化吸收,一丝一毫俱用以发育和进化,而没有半点浪费——说到这里,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是在表达什么......” 明白!从头到尾不就是在叙说一个挂逼的故事嘛! 《玉女心经》很牛逼,伊芙的血脉也很牛逼,两相结合就更牛逼了,轻松愉快地就笑纳了连巨龙都无法承受的巨量能量——不就是奇遇连连强行开挂么?其性质,就和虚竹遇上了逍遥子、杨鸟侠遇到了雕兄、张教主碰上了白猿没什么两样...... 果然,伊芙才是真正的开足了逆天外挂的位面之子啊! 慨叹间,又听伊芙嘟囔着问道:“唔,总说什么发育和进化的,搞得人家感觉怪怪的,我才不是什么会变态的小怪物呢!还有,那个......发育我是能感受到啦!可进化,那是什么?哪里有嘛!” 闻言,蒂莫梵饶有深意地看向她:“不急,很快你便能有所体会了......” 第二七四章 发育和进化 伊芙确实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发育。 此刻,她正站在一面全身镜前,左摇右摆,来来回回,兀自仔细地兴奋地陶醉地观赏着自己的身体。她的上身仅穿着一件内衣——是其觊觎已久的一件以薄薄的白色蕾丝制成的前扣式深V文胸,造型优美,若隐若现,极致魅惑。更重要的是,罩杯有c,而文胸现在已是被填的满满的了,鼓囊囊,紧绷绷,颤巍巍,饱满丰盈,很让人有施以禄山之爪的冲动! 也就是说...... 伊芙的胸前方寸,已经从原来的一片没有任何起伏的大平原,变成了两座规模已经足够宏伟的挺拔山峰的耸立之地! 不仅如此,视线往下,经过纤细的腰,是如今已变得大大的圆圆的肥肥的还翘得高高的两瓣臀儿,活像个形状完美无比诱人的水蜜桃。再往下,是已变得丰润迷人且还结实紧致的一双大腿,大腿之下,便是修长纤细线条柔润的小腿。 上上下下连接起来,便是一副足以让人视觉爆炸血脉贲张的身体曲线。 简言之,伊芙原本那竹筒般直来直去比萝莉还萝莉的身材,如今已变成了一副玲珑浮凸性感热辣的魔鬼身材——补上这块最后也是最大的短板,立即便让伊芙飞跃般上升至和凯瑟琳同一等级的、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那种绝世大美人。 也许伊芙没有凯瑟琳的那股尤为醉人的轻熟女的馥郁韵致,但其身上强烈得多的少女式的青春娇艳也不失为另有一番极致风情,两相比较,难分轩轾。 总之,都是妖精,都是祸水,都是核武器级别的。 听起来很离谱?别怀疑,伊芙本来就具有这等天赋。 脸庞自不必说,绝美无俦,钟天地之灵秀,找不到半点瑕疵。而其身材其实也有绝好的根基,她有着一副极好的骨架,纤秾合度,比例绝佳,只是从前长久地碍于血脉痼疾总是挂不上肉,以至于空有一身完美的骨相却只能一直像个没发育的小童,瘦弱,干瘪,曲线不彰,魅力缺失。 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脉被重铸,痼疾被祛除,修习了高明内功,还与自身血脉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但一定是极好极好的相互反应,激发出旺盛的生命力,肌体也由此焕发生机,快速地增长、修补、调整、改善,让这具长期被血脉诅咒折磨的身躯回复到这个年龄本应有的最佳状态。 而这也是在叶孤云看来,所谓“发育和进化”的切实意义。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伊芙是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意浓郁得仿佛能够渗溢出来,而那高高翘着的嘴角,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如何也没法让其耷拉下来的了。末了,再也难耐心头的那份雀跃,急切想要与人分享,回过头,她看向身后那个盘腿而坐微笑着看着他静静等待了好久的男人。 挪步过去,走到跟前,叉着腰,挺起胸,左晃晃,右晃晃,动作放慢,但幅度要大,得要让乳儿震颤乃至晃荡起来,还得记得,眼神一定不能羞赧,更不能躲闪,要倨傲,最好还能带着点挑衅—— “看~!看看!c哦~!有c哦~!” 忒大胆的一个动作,无疑,伊芙自己是断然是晓不得也做不来的,事实是,这是她从吉安娜处学来的,前些时候,那坏丫头可没少用这个动作在她面前炫耀胸前的那对大白兔,每次都把她气得不轻。但现在?哼哼~! 看着这对在薄薄的蕾丝内衣掩映之下无限魅惑的浑圆酥胸,又看看底下被紧身的棉质裤子凸显的饱满翘臀,再看看别处暴露出来的一身匀称柔润的肌肉,叶孤云忽然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蒂莫梵所说的连巨龙都足以撑死的巨大能量的去处了。 必须说,这么一个去处......好!很好!非常好! 同样很好的还有女孩现在在做的动作——晃呀晃,颤呀颤,妈呀,受不了喽! 叶孤云自觉已有兽化的冲动,但现在不是时候,也还没到那步,只得勉力压抑呼吸,尽量不去注意从薄薄的蕾丝下透出的隐约可见的两点诱人的樱桃,死命的按下抗议不断就要暴动的小萨菲厄斯。同时,他还打算进行反击,务必打压一下女孩的“嚣张气焰”—— “c而已,得意什么?” “c而已?”伊芙顿时不依了,“喂!是c!很大了好不!” 呃,确实很大了,又不是日本的那种快乐罩杯,c,已经无法一手掌握了啊...... 也就是自己大鱼大肉惯了,才不拿这个级别当回事...... 摸了摸鼻子,叶孤云说道:“咳咳,然而你向我炫耀根本毫无意义——有本事你就找安妮和吉安娜炫耀。” 伊芙蔫了,那两奶牛,暂时还真比不过,抬起头,她恨恨地说:“哼!走着瞧!我一定能够赶上她们的,尤其是吉安娜,她才比我大一点点!很快,很快我便能超越她,我才十...十八岁,我还有足够长的发育时间!” 叶孤云没有留意到伊芙话中的细小停顿,就算有,大概也没法察觉出什么来,他只是淡淡笑着,宠溺地看向此刻略显稚气的她:“就当你有吧!但现在,给我乖乖坐好咯!咱们先把正经事办了好吧?” “哦。”伊芙糯糯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去,就在叶孤云前面,有样学样,盘腿坐下。 正经事?什么正经事? 答曰,检查身体——诶,别想歪,虽然现在确实有一对“怪蜀黍”和“小萝莉”,同时衣着也确实清凉了些,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古怪邪恶。(真只有“那么几分”么?) 实则是,运气推功,替伊芙检查脏腑、气血、经脉和内息——瞧,多么正经。 尽管蒂莫梵已经替伊芙检查了一遍,但叶孤云显然也一定会以自己的方式再检查一遍,无关对前者的信任与否,只因为事关伊芙,那是再谨慎也不为过。再说了,蒂莫梵给出的那些解释,虽然能够听懂,也感觉到说服力,似乎好有道理的样子,但毕竟不在自己的知识体系之内,其中的原理和因由是真真不能理解,所以如何也要用自己熟悉的手段问个清楚找个明白,以求心安。 只是,一番检查下来...... 嘿!太假了吧? 脏腑?很是旺健。气血?特别充盈。经脉?沉稳通畅。内息?雄浑深厚。 找不到一点问题,任何一点都没有,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气虚...... 他喵的,这完全就是一副绝对的健康之体,比自己这位大高手都要畅旺雄健啊! 那么...... “伊芙,《玉女心经》第一篇,《繁花篇》,喔,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 “运起来。” 一个周天之后...... 「没发现......」 “伊芙,再来,《玉女心经》第二篇,《秋水篇》。” “喔。” 又是一个周天...... 「见鬼了!还是没有?好吧!我认输了行不?」 「不对不对!没有问题我应该为之高兴才对......」 不过...... “咳咳,伊芙,刚才你运功的时候在这几个地方有些小差错......” 为了找回存在感,叶孤云转而指导起伊芙的练功来。 于是,一场所谓的身体检查莫名其妙的就转变为一场彻夜的修炼...... ...... ...... 第二天。 劲头不减的两人又早早地来到了别墅后的小校场,自然而然的,又碰上了同样早早来到此处的薇丝。 “噢!伊芙!是你吗?太好了!” “嗨!薇丝,是的,是我。” 一反其冷淡的常态,薇丝表现出罕见的热情,上来便和伊芙抱在一起。 “果然是你!你真的醒来了!实在是太好了!我昨晚就听说了消息了,只是我知道那时候不适合前来看望......噢,这是礼物。” “谢谢。” “哇!伊芙,现在的你变得好......诱人哦!” “嘿嘿,我也觉得。” 两女搂搂抱抱亲密谈笑也没什么不好的,事实上还颇具美感值得一观,然而当你知道其中一个是喜欢同性的拉拉,而她搂抱着的正是你所看重的女人之时,心头很难不泛起一些古怪的别扭的感觉,反正,叶孤云不淡定了。 “咳咳,”不淡定的某人故意干咳了两声,“先办正事好吗?叙旧的话,留待其后吧!而且这里也不是适合叙旧的地方。” “正事?”薇丝望了眼两人,“什么正事?” 叶孤云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语带神秘地道:“且看着吧。唔,你会吃惊的,可记得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喔~” 挑了挑眉,薇丝说道:“是吗?” 叶孤云笑而不语,转而朝伊芙点了点头,后者亦点头回应,随即挪步走到空荡的小校场中央。 “和伊芙有关?” 薇丝不由大为好奇,视线自是紧紧锁定着场中央的绝美姑娘。只见伊芙原地站起,静立不动,似乎在酝酿什么,未几,一阵清劲的气流骤然涌现,裹着地面的尘土,带出一道道细小的灰练,围绕着伊芙旋动起来——场面有点熟悉,薇丝已经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看到什么。 果然,伊芙开始“舞动”起来,那是一串简练潇洒快捷的动作,透着一股特殊的美感,最终化作前指的一记剑指,随后——噌!便是那一道道令她印象极其深刻的无色剑气! 石破天惊的、锋锐无匹的、如狂风骤雨般连绵不断泼洒而出的一道道可怕的剑气! 那是她在前进堡中巫妖的地下城里见到过的六脉神剑! 薇丝惊住了,脸上写满的是不可思议,嘴巴张了又合,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叹口气,才以幽幽的带着点惊叹带着点艳羡的语气说道:“伊芙,了不起......竟是连这种绝学都学会了。” “是的,就像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她是个天才,天才中的天才!给予一点希望,她就能为你展现无限可能......”叶孤云笑道。 “你已经替她拔除了那个最恶毒的血脉诅咒?”薇丝又问。 “是的,趁此机会。” “这么说,这次的重伤,对伊芙来说,不仅是个劫难,也还是个机遇啊!”薇丝喃喃叹道。 “是的,完全可以这么看。”叶孤云答道。 “我有点嫉妒了。” “能说出来,说明你的心态非常健康。” “......” 伊芙已经走了回来,步履轻盈姿态放松,显然,释放完一通虚耗甚大的六脉神剑后并未引起其身体的不适,这很好,测试算是完成了,过程和结果都很完美。只是,伊芙却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为之喜悦兴奋,反倒面色沉静,若有所思,连薇丝送上的盛赞都只是淡淡回应。 “怎么了?”叶孤云问道。 “呃,我觉得这套「六脉神剑」很有问题......”伊芙皱眉答道。 “很有问题?”伊芙的惊人之语顿时引来两人的瞩目,尤其是薇丝。 “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么?我以为你们都能看得出来。喏,释放之前需要酝酿,释放之时不能移动,以及,必须倾泻完纳入体内的天地元气才能终止......总之,好别扭!我不喜欢!”撇撇嘴,伊芙看向叶孤云,“我觉得后面的附注完全是没必要的嘛!原版就足够完美——随时出手不需酝酿,施展之时还能保持灵活移动,而且也可以随时终止......” 伊芙这话,信息量略大......至少证明了她有着极高的武学领悟。 不过是亲身施展了一次而已啊,便能看到这些东西...... 果然天才总是如此牛逼不解释么? 摇摇头,叶孤云答道:“从武学的角度上来说,原版当然是更为完美,但在实战的角度,却近乎于零。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消耗过巨。即便是我,连续施展四五式之后,内力便会消耗一空,如此,自当无法用于实战。” 闻言,伊芙霎时皱起了眉头:“是这样吗?不觉得诶。”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她往旁边跑去,跑开几步,她便捏起指剑,瞄着空处射出剑气,而脚下一直未停,继续远走。 无疑,她在施放原版的六脉神剑。 「呵,不信邪,要亲自试试?」 只是...... 一记、两记、三记......嗯?还有?这、这......四、五、六......十?!! 整整十记!! 伊芙收手了,然而她好像才微喘的样子。 回过头,伊芙特别无辜地说了一句:“哎,好像不是耶!” 没有人回答,因为叶孤云惊住了,脸上写满的是不可思议,嘴巴张了又合,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就和薇丝刚才的表情一个样!当然现在薇丝也一样是这个表情。 「这么说,她的内力竟是要远胜于我了?」 「妖、妖孽......」 忽然之间,叶孤云对蒂莫梵所说的进化有了很深的明悟。 第二七五章 超能力 叶孤云感受到的伊芙的「进化」可不仅仅只有一样,当然,还同时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满满的恶意。 托回快要垮掉的下巴,轻咳一声,绷紧脸,叶孤云一本正经地对回到身旁终于露出得意的笑的伊芙说道:“不错!非常好!唔,接下来,便教你一套步法吧。” 既然伊芙能够无碍地使用更为优越贴近完美的原始版本的六脉神剑,自当没理由再使用叶孤云后来修改过的固定炮台版本,于是还更有必要教与她一套配套的步伐,愈是精妙愈是受用,如此方能最大化的发挥出六脉神剑这门绝学的威力。 再说了,总不能还让仙女似的伊芙继续只能一步又一步笨拙地迈着脚丫子向敌人戳手指头吧?这种简直犯罪的场景,能忍? 最后,情怀而论,既已出现了六脉神剑,难道还不得为其配上凌波微步? 必需让伊芙学会凌波微步!那是既实用又好看的一套步法啊! 对!好看!若是......嘿嘿。 可是,这套精妙高深的步法,关系到《易经》,关系到卦象,而伊芙,到现在还只不过能背几首诗词...... 这便是修习另一个世界的能力时必定会遇到的拦在身前的一道宽阔的天堑,来自于知识,来自于文化,来自于思维模式,是一整个体系的差异。任其修习者如何天赋完备悟性出众,也总得从头补课,一点一点地补上以为基础的一整个体系的知识,否则,看不懂不理解,谈何修习? 永远不要奢望能一步登天直接摘取皇冠上的明珠。 一个例子。譬如叶孤云,就算他能与奥术元素取得互动(而不像现在这样相互排斥),具备了成为施法者的天赋,但倘若想要学习奥术兼职法师,固然一定要从最基本的奥术理论开始,然而在此之外同时还一定少不了要从头学习相关的不相关的一大堆知识,神秘学、神学、位面学、生物学......甚至文学哲学和艺术。 换言之,学会理论只是基本,还得了解这个世界乃至融入这个世界,尽量贴近这个世界的土著已成传统已成文化的共同世界观,掌握其独特的固有的思维模式,如此方可取得成功——是大成,而不仅仅是入门。 譬如伊芙,这可就明显多了,不了解《易经》,连凌波微步的口诀都看不懂。 那么,怎么办? 这凌波微步,是教,还是不教? 想了又想,叶孤云还是决定教——当然是一定不会让伊芙从头学起啦!天知道伊芙能够勉强看懂《易经》时已是什么时候? 所以叶孤云自然是自有计较,他准备将凌波微步的口诀完整地翻译过来——不是表面的文字,而是深层的内容。 「看不懂?不明白?他喵的我把意思逐字逐句地全都摊开了还不行么?」 凌波微步是一门轻功步法,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使用者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正好行走一个大圈。六十四卦是为六十四步,每一个卦象代表其中一步的次序、方位、内力运行以及蕴藏的诸般玄妙变化,等等,而通晓《易经》者自当能(相对)轻松领悟每一个卦象中包含的这些复杂而繁多的信息。而叶孤云准备做的,便是将所有的这些信息全部摊开,图样化,条目化,文字化。(切勿拿本文武学对比金书,本文出现的所有武学均为男主自创,前文有述。) 这无疑将大大提升凌波微步的学习难度,抛开了那些帮助领悟的卦象之后,呈现出来的只会是一个无比复杂无比艰深似若天书般的步法路线图,需要记住的不再是六十四个简单但意蕴丰富能被理解的卦象,而是标注有密密麻麻的一大堆重要信息的、完全无据可考无迹可循的六十四个步点。 是强行记住! 差不多等同于将人脑当电脑用! 难,太难了...... 反正,边上兴致勃勃地想要尝试一番的薇丝只勉强记忆到(只是记忆喔)第四步便不得不放弃,按她的话来说,已是“心烦意燥、头痛欲裂,再难坚持”。 那么,伊芙呢? 一个早上过去了,叶孤云已经亲自下场和薇丝对练了好几轮,直把后者感动坏了——这混蛋师傅,终于良心发现了啊!而伊芙还坐在场边保持着最初的姿态盯着手上的步法路线图一言不发默默琢磨。 为此,叶孤云不无得意,那是自觉在天才面前找回了一点快被打击殆尽的优越感—— 「嘿,知道难了吧?摸不着门道了吧?这便是绝学!不过......丫头啊,你也很了不起啦!参详了一个早上还能继续而没有不支放弃,确实天才!」 然后...... 不知何时,伊芙忽然站起身来,踱到了场中的空白之处,站定,闭目,深呼吸,再张开眼,一瞬间,身影一闪,翩然前趋,如仙子踏波起舞一般,轻盈飘逸而又迅捷灵活地绕行了一圈,再站定时,赫然还在原处,一数步点,不多不少,恰恰六十四步。 毫无疑问,这是最标准最完整或许也是最完美的凌波微步...... 叶孤云目瞪口呆! 「脸好肿......」 「这、这......这已经超出了天才的范畴了吧?这难道不是强行开挂吗?」 「丧心病狂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喂!Gm!我要举报这个大挂逼——嗯嗯?伊芙吗?算了......」 「这便是蒂莫梵所说的“进化”?诶,给我来一打好不好?」 伊芙已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眉眼弯弯,嘴角含笑,上来便道:“我很喜欢这套凌波微步诶!又实用,又好看!” 知道了,重点是好看,对吧? 叶孤云再次托回快要垮掉的下巴,轻咳一声,收敛面容,若无其事般说道:“你喜欢就好。”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遗憾耶!”伊芙又说。 “遗憾?” “是啊,凌波微步已经很好了,但它还是有点遗憾......” “什么遗憾?” “不能飞!不能像你那样飞!从屋顶跳下,踮在树枝之上,踏在虚空之中,没有翅膀,也能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向远方飞去!” 叶孤云闻言当即愕然,他很想告诉伊芙,轻功真不是你想象的那一回事,并不能自由自在地飞。不过他能理解伊芙的意思,确实如此,凌波微步的精要之处在于咫尺之间的闪转腾挪,而不是飞檐走壁式的飞纵攀越,练到精熟,能够毫发无损地躲过为数众多的敌人的进攻,然而在翻墙过壁之上并不比一般的轻功高明太多。 “所以,你是想要......” “是的!”没等叶孤云说完,伊芙便忙不迭地点头,双眸之中,灵光迸现,“是的!我还想学习飞行之术!” 叶孤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立刻便见到伊芙露出了浓重的失望之色,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苦笑解释:“别急,我不是要拒绝。我只是想说,凌波微步以及接下要教你的,其实都是轻功,而不是你以为的飞行之术!轻功和飞行,有着很大的区别......” 他立刻便将其中区别大略地说了一遍,随后便开始教学。 “......也就是说,轻功所展现出来的飞纵效果,是在借力的基础上实现的,借行人之力,借壁墙之力,借屋檐之力,借枝叶之力,借气流之力,借...借万物之力!” “......与真正的自由自在的飞行有着质的区别!” “......唔,我便先教与你一个基础但高深的法门,「踏云」,掌握了它,自当掌握了诸般借力技巧中最为艰难的借气流之力......” “......嗯?学会了吗?好吧,真够快的,好惊人的领悟力......伊芙,你实在是太天才了......” “......那么接下来便教与你一门全面的轻功!嗯,教什么呢?「梯云纵」?慢悠悠的,姿态更是拙朴老成,更适合大老爷们,不太适合小姑娘,去掉!「神行百变」?略显平庸,去掉!「一苇渡江」?呃,和尚家的看家本事,算了吧......「踏雪无痕」?轻盈曼妙,姿容潇洒,这个不错,可做备选。「云体风身」?嗯?对!就这个!凭空发力,踏雾而行,飘渺间与碧蝶为伴,翔游时以笛音为歌,断云以为体,截风以为身——妙!太妙了!伊芙,我想看到你翩然云上自在起舞的样子!” “......喏,这就是「云体风身」的口诀。” “......” “......伊芙,呃,你又学会了啊......” 麻木了,看着已经能够如碧蝶般在半空翩然翻飞的伊芙,叶孤云是完全不晓得惊诧了。 真是够了...... 要不要这么逆天...... 知不知道,这样很打击人的啊?...... 哪想,打击竟还陆续有来。 伊芙分明就是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爱不释手于是撒欢似的尽情摆弄,她咯咯的笑着,清脆的声音就如一串银铃,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心头的那份雀跃,如此欢快地“飞舞”了好长一段时间,直把底下的薇丝羡慕得不要不要的,忽然,她停了下来。 是的,停了下来。无依,无靠,静静的、稳稳的悬停在半空,就像被胶水黏在了一面透明的墙壁之上,或是被挂在了一个隐形的支架顶端,又或者身后吊着不被察觉的钢丝,再形象一点,你很容易联想到超人、雷神、幻视之类的具备飞行能力的美式超级英雄。 反正,仅靠轻功是绝对无法达成这个场景的。 然后,便听伊芙煞是惊奇地说道:“那个...我好像自己就能飞耶!” 自己......就......能飞? “自然而然的,仿佛就是本能,不靠轻功,不耗内力,也不需要借力......唔,就像这样......” 说到这里,她竟把身一横躺将下来——横躺下来!就在半空! “又或者像这样......” 她翻了个身,正面朝下,心念一动,便横向平飞出去一段,速度还飞快,分明就是个女超人......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比起来,轻功什么的,弱爆了啊...... 叶孤云觉得自己的下巴大概是托不回去的了...... 进化?这便是所谓的进化?它的意义就是获得超能力吗?要不要这么碉堡?要不要这么犯规?想打人了啊...... ...... ...... 下午,临近傍晚。 罗契来了,热情洋溢地来,笑容满面地来,上来便对伊芙送上了一堆的赞美和祝福,随后,更是眨巴着眼语带暧昧地对叶孤云调笑道:“希望我选择的这个时间点是合适的,我的到来没有打扰到你们的温存。” 如此刻意的姿态,自是为庆贺伊芙苏醒而来。是的,不论是出于朋友的情谊(友妻久病康复嘛!什么?伊芙还不算友妻?至少在其他人眼中已经是了!),还是为了伊芙身上隐藏的重大干系(安抚叶孤云情绪病的最有效手段),都应该前来庆贺探视一番。 只是,这回只见罗契,而没有理应一同前来的弗兰克和提亚戈,就算不为了上述的若般考虑,天生爱凑热闹的他俩也不该缺席此次喜事。 罗契很快给出了答案:“他们啊?奇怪得很,一起外出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而且,这几天他们一直如此,早早就外出,很晚才回来,每天总弄得一身疲倦,神神秘秘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早早就外出,很晚才回来,每天总弄得一身疲倦”?听起来就和凯瑟琳一模一样......唔,怕只是巧合而已。」 眼神闪烁,叶孤云随口应道:“没错,确是奇怪,这两互不对付的冤家竟也能相伴外出......” 罗契闻言大笑:“确实!确实!” 叶孤云也笑,之后,他又指着罗契那一身显然过分正式的西装晚礼服说道:“穿得如此华丽,断然非为前来我这。怎么?莫非等会还有宴会?” “拍卖会,”罗契颇为得意地答道,“折扇的拍卖会。” “折扇?做出来了?这么快?”叶孤云大为惊异,“嘿,才不到一天.....” “是的,做出来了!”罗契笑着点头,“广集人手,连夜赶工,你的四张扇面全部做成了折扇,无一浪费!” “可是,你也太急了吧?”叶孤云皱眉道,“才刚做好就拿去拍卖?” “等不及了!”罗契摇头道,“我何尝不知道拍卖奇珍异宝之前最好进行一番宣传预热?可是,时不与我,过几天就是‘荣耀对决’了,我们必须赶在那天之前。” “......明白。”叶孤云点了点头,“变数太大。” “是的,谁也不知道那天之后情势会变成怎样,说不定,原本瞄准的那些个冤大头再也没有购买的欲望了......”罗契无辜地摊了摊手,“而且,安比士拍卖场今晚原来就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再加几样拍卖品,再多发几张邀请函,只是顺便之事。” 就在此时,吉安娜脸带困惑地走了过来—— “老爷,凯特遣人送来了一封信。” 听到这话,叶孤云心头当即咯噔一跳,他有预感,今晚,凯瑟琳怕是又不回来了...... 又一次...... 这已是第五天了...... pS:头痛欲裂,勉强码出...... 第二七六章 第六天 凯瑟琳遣人送来的是一封魔法信件,那是装在一个皮套信封里面的一张羊皮纸,取出,摊开,定睛一看,却见上面并无一字,可瞬间叶孤云的脑海里便响起了凯瑟琳的声音: 「混蛋,当你“听”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睡着了吧!是的,现在我好累好累啊!走不动喽,也不想走了,所以我随便找了家旅馆歇息,也就是说,今晚我又不回去咯~!再有,未来几天也不准备回去了!我要一口气将事情搞定!告知一声,请勿挂念——喔,原本是想让桑比回去亲口告知你的,可他昨天被你整怕了,死活不愿意,咯咯~!不过,有他在身边,你也不必担心我无人照顾。然后,嗯,我知道你此刻一定会有问题想问,像是“我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累?”blahblah......我偏不告诉你!就是要让你胡思乱想!就是要让你心痒难耐!稍微透点口风好了——等着吧!再过几天,我会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你可要给我把无比惊讶的表情准备好喽!哼哼!」 「以上。」 「你永远美丽永远智慧的凯瑟琳·卡普莱斯。」 「唔......改改,你永远美丽永远智慧的凯瑟琳·萨菲厄斯·叶——怎么样?混蛋,有没有开心一点?」 听完了,一字一句,尽数映入心中。然而叶孤云的心情并没有变好,相反,还为之郁闷烦躁。他一把将信纸攥紧,眉头深深锁起:凯特,你可知道,我才不愿意用你连续数天的筋疲力竭来换取狗屁的天大的惊喜,与你相比,任何惊喜都不值一提...... 心情大坏,木然地拒绝了罗契提出的一同前往拍卖会的邀约,罗契也情知有异,心感困惑,乃至担忧,却也不好探究,又再唠叨了一小会儿,他便识趣告辞。 很快,屋子里又只剩下叶孤云一家子。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便受到了伊芙的追问:“谁是凯特?” ...... ...... 伊芙变得非常奇怪。 虽然在被坦白地告知了凯瑟琳的存在后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会翻着白眼皱着鼻子没好气地臭骂“花心鬼!”、“色情狂!”,虽然之后还是像平常一样和大家一道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用过晚餐,虽然她现在那惊人的食量看起来没有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影响,虽然饭后她还是会像习惯的那样跑到书房兴致勃勃地缠着自己说是要学习书法绘画诗词歌赋诸子百家...... 但叶孤云还是十分笃定地知道,这不是正常的伊芙...... 她有心事,很沉,很重。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非常真切的感受,尽管从她的眼神、表情、动作、态度、反应......任何一个细节处都看不出异样,但叶孤云就是能够清楚分辨到隐约萦绕其中的那一丝悒悒。 也许正是因为一切正常所以才显得极不正常?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心事,很沉,很重。 叶孤云大概能猜到伊芙的心事之由来...... 因为凯瑟琳,她介意凯瑟琳的存在...... 他很头痛...... ...... ...... 不管如何,日子总得继续,苦思无果,叶孤云唯有暂且将问题放在一边——毕竟还没有爆发么,尚还有充足的时间留待找寻解决的方法。叶孤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因为凯瑟琳、伊芙和自己都不缺少解决问题的智慧和理智,以及那份必不可少的坚持。 叶孤云毫不怀疑这点,心中却是早已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两个女人中的任何一个离开自己,绝不!看到眼前的捧着新做好的折扇来回把玩脸上绽放着动人的笑颜纯净绝美直若谪仙的伊芙,这份决心更是强烈。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不由大感惭愧,一、二、三......七,一个都不能少,岂不是......后宫咩? 堕落了啊...... 前世是情圣,今生竟沦为......淫棍。 何曾想到...... 罪过,罪过...... 第二天,小校场。 对伊芙的检查还在继续,至少,在飞行的超能力展现出来之后,无论是叶孤云还是伊芙自己都极有兴趣搞清楚她的身上还有多少种未被发现的「进化」。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今天的检查吸引来了另外的一些观众,五侍女、薇丝以及再被请来的蒂莫梵,此刻全都仰着头不断摆动着视线以追逐在半空之中自在翔舞的伊芙。 没多久,吉安娜便兀自撅起了小嘴,她被伊芙的欢快勾引得心痒痒的,安妮诸女的羡慕表情更是让她忿忿不平: 「明明我也可以的......」 只是左右诸人的存在让她不得不死死忍住腾身而起飞向蓝天的冲动,叶孤云和蒂莫梵倒也还好,然而安妮诸女却让她有所顾虑,她还没有做好向她们展示身份的准备,她怕吓着她们...... 「哎唷,真讨厌......」 “怎么样?”另一边,叶孤云已经和蒂莫梵交流起来,“你怎么看?” “还能怎样?真是令人艳羡的能力,”蒂莫梵笑道,“生灵对于天空和飞翔的向往总是至真至纯至狂至热,伊芙小姐能够拥有这种芸芸众生皆所渴求却求之不得的翱翔于蓝天的天赋,自当是属于如命运的宠儿备受偏爱的极幸之事。” “被命运偏爱?呵,”叶孤云森然冷笑,“如果命运真对她有所照拂,就不会让她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开始经历从前的那些直如梦魇的灾厄,承受那些无从挣脱还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蒂莫梵却很是认真地说道:“然而,能够遇到你便是命运对她的最大的偏爱。”他摇了摇头,展露出一个祥和的笑容,接着又说:“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有失必有得,有因自有果,万般存在,自有缘法,也许从前的若般灾厄,不过是为今日之极幸所种之因......嗯?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看到叶孤云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无比怪异。 叶孤云拍了拍脸,深呼口气,竭力驱赶充斥脑海的那股荒诞感,「妈呀,一个异界土著居然在和我谈缘法因果!」,要不是蒂莫梵那明显不可能来自地球的双重元素裔血统,叶孤云真会以为他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诶?不对!穿越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肉体穿越之外,还可以灵魂穿越啊! 立即地,叶孤云状若随意地回了一句以作试探:“没什么。你刚才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家乡的和尚而已......” “和尚?那是什么?” 疑色甚重,不似作伪。再来...... “某个宗教的僧侣,缘起论是他们秉持的一个观点,嘴边整天也总挂着缘法因果......” “所以你认为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难以避免。” “然而并没有,我不认识你家乡的那些和尚!”蒂莫梵哈哈笑道,“事实上,我的所有观点都是自己思考所得,见的多了,想的多了,它们便跑出来了,和任何宗教都没有关系。不过,我倒是对这个和我有着相近观点的宗教很感兴趣,萨菲厄斯,你能为我搞到这个宗教的典籍吗?” “当然,没问题。” “谢谢。” 看来就这样了,这起意外的小枝节不值得再多的深入探究,叶孤云于是作罢,转过头,又再看向伊芙:“呃,我们好像跑题了,还跑得很远。” “呃,是的......”蒂莫梵尴尬一笑,“原来在讨论什么?噢,伊芙小姐的飞行能力......我认为这是一种来自血脉的天赋能力,你知道的,每一个苏族人身上都有着许许多多的恐怕谁也没法数清楚的稀奇古怪的血脉,很大可能,伊芙小姐身上正好有着一道乃至数道具备着飞行天赋的血脉。” 顿了顿,他又说道:“事实上,大陆之上具备飞行天赋的种族并不太少,比较常见的就有翼精灵、某些气元素裔、某些神魔裔、某些龙裔、某些兽化人......等等。不过照伊芙小姐的相貌看来,不大可能具备后头那些外形丑陋的种族的血脉......” “所以,虽然依然倍显珍贵,但「飞行」这一类法术能力其实并不值得太过惊异。噢,我们习惯把先天或者后天具备的和某种特定法术的法术效果相同的特殊能力唤作「类法术能力」,当然,如你所称,唤作超能力也未有不可,毕竟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能力。” “然后,从前之所以能力不彰,自然是因为受到了血脉诅咒的压制,每一道血脉在那种乱成一团相互违逆的状况下都无法显现出应有的天赋,而现在,血脉诅咒被你拔除了......” 叶孤云接过了话语:“所以,慢慢地,伊芙身上的每一道血脉都将开始......有所展现?” 蒂莫梵一点头:“是的,这便是我先前所说的「进化」。” 叶孤云却为之皱眉:“可是,这真的好么?任何事物都应有所限度,天赋,并不是越多越好。” 可不是么?一个能飞行能遁地能潜水能喷火能操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千里眼顺风耳还能变形的家伙,如果不是神仙,便只能是怪物,反正绝对不会是人。人就是人,装不下恁多复杂的东西。 问题来了,谁知道伊芙身上到底藏有多少道稀奇古怪的血脉?一定不会少就是了!若是它们全都有所展现...... 叶孤云绝不乐见伊芙“进化”成一只怪物,绝不!一念至此,他的脸色便尤为难看,然而蒂莫梵只是回以淡淡的一笑:“不要小瞧生命的伟大,我的朋友!” 叶孤云为之一怔,想了想,似有明悟:“你是指......生物体的自我调适?” “嗯?生物体的自我调适?新鲜而准确的说法!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蒂莫梵抚掌而笑,“是的,自我调适。你得相信伊芙小姐体内的万千道血脉能够相互适应相互协调自我调适出一个最为平衡也最为出色的状态——谁显现,谁不显现,谁表露于外,谁暗藏于内......” 叶孤云不由摇头:“听起来很不靠谱......” “不靠谱?怎么会?”蒂莫梵答道,“不妨回想,即便是在伊芙小姐从前还深深困扰于血脉诅咒的时候,她的身体不也在万千纷乱之中自行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吗?虽然这个平衡非常脆弱,极易打破,而且一旦打破即会有性命之忧......” “但它确实存在着......” “这便是生命的值得深深敬畏的神秘和强大之处!” “且放宽心吧!伊芙小姐并没有你认为的那般脆弱,其实你并不需要为她过分担忧......” “也许你是顾虑到其苏族人的身份?可是,现在的苏族人,断然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一群由豪瑟凭空制造出来的怪胎,经过一代又一代无比确实的生殖繁衍,延续至今,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个获得了大自然所认可的生灵群体。和你我一样,伊芙小姐也是精血所化出自娘胎有父有母的正常人。也和你我一样,被宽宏博大的生命所深深眷顾着......” 叶孤云沉默了好久,最终,略显勉强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 同一时间,铁匠铺,艾维斯的工作室。 “凯瑟琳,你得休息!不能再继续了!” 德罗坦张大着他那粗壮但并不颀长的四肢,拦在了凯瑟琳的身前,他的身边,艾维斯静静站立,虽是无言,但一致的态度同样表现得非常明确。 “我没法休息,”凯瑟琳轻轻摇头,“时间太紧了,现在已是第六天,再有一日,便是那该死的‘荣耀对决’,可这把剑,才完成了七成......再不加把劲,可就无法赶在之前完成。”她抿唇苦笑起来,“我也是低估了其中的难度......” “可你的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持你进行如此高强度的消耗!你再任性下去,只会是提前透支了你的.....未来。”艾维斯尤为严肃地沉声劝道。 “我知道。些许透支,便让漫长的时间来补上吧~!”凯瑟琳语作轻松地说,“终归我还是有着圣灵之体。” “值得么?”艾维斯神色不改。 “值得。”凯瑟琳答得很是坚决。 “......让她去吧。”艾维斯拍了拍德罗坦的肩膀,转身就走“我们拦不了的......” “哎!哎!!呿......”德罗坦到底还是不得不懊恼地走开,“见鬼的爱情!” 走开两步,突然又折转方向,这回竟是往外头走去:「罢了罢了!且去替她买些回复之物吧!侬第波市场那里大概会有些好货吧?哼!希望别被宰的太狠。NNd,忒混账啦!整得就像是老子欠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一样......」 才到门口,便又撞上刚刚进门的弗兰克。 “搞什么?一脸奸笑的,很欠揍啊!”心情不佳,再看到弗兰克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德罗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弗兰克也不以为意,反而凑到老矮人的耳边,语作神秘地说道:“嘿嘿,我带来了一些好东西啊~!” 第二七七章 第六天(下) “这是‘回复精华’,这是‘绯红之实’,这是‘六根归元’,这是‘翡翠幻梦’,这是‘深蓝玄水’......” 德罗坦和艾维斯瞪圆双眼满是惊异的看着弗兰克从他的空间手镯里取出一个又一个瓶子摆在桌上,一些是药丸,但更多的是盛放在透明玻璃瓶中的折射着五颜六色神奇光彩的药液,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最后,弗兰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瓶子,分外轻柔地放到桌上,态度无比谨慎,生怕有丁点闪失,然而,尤为奇怪的是,两人分明看到,被如此郑重对待的瓶子里只装有很少很少的一点药液,约莫5、6毫升的样子,反正只有浅浅一层,决计不足10毫升。 所以,这东西最是珍贵? 马上,他们明白了。 “这是‘原始新生’......” “什么?!‘原始新生?’”一向淡定的艾维斯瞬间极不淡定了,“復甦圣药?” “嗯。”弗兰克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我x!你小子是洗劫了蒂莫梵的住处了吧!”德罗坦顿时就忍不住爆粗。 “呃,没有洗劫啦,不过好像也没差太多......”弗兰克羞赧地挠挠头,“我、我偷偷拿的......” “偷偷拿的?”两人的双眼瞪得更大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暴躁的哼了一声,德罗坦竖起了拇指,“见鬼的‘偷偷拿的’,不就是偷窃么?你牛!我是服气了!你小子胆子还真够肥的,连蒂莫梵的东西也敢偷!” “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弗兰克叫屈道。 “不是有意?哈!难道还有人逼着你去偷东西么?”德罗坦怒而讽道。 “哎哎,听我说完,好吗?”弗兰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保证,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正事啊!” “正事?” “咱们正在办的正事。”弗兰克朝两人眨了眨眼,“事实上,这些弥足珍贵的回复药剂都是为那位伟大的女士准备的,她这几天的辛劳,想来大家都看在眼里......我认为我必须尽力提供帮助,无论是私心的为了事情本身,还是单纯的出于对那位伟大的女士的敬仰!可是,我的水平有限,也就只能充当人肉电池了,没法帮上太多,但是,至少我可以尽量让她得到更好的回复......我再也不忍心看到她力竭晕倒了!” “可你也不必去偷......”德罗坦撇嘴道。 “我发誓原本我真没打算偷!”弗兰克大叫道,“我有那么蠢吗?直接找蒂莫梵先生要好啦!他是大好人,只要说明来意,他一定不会拒绝。” “所以呢?” “遗憾的是,我去到蒂莫梵先生的住处时,他已经不在家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大清早便动身外出......”弗兰克无奈摊手,“我急了,不想落空,于是......”轻咳两声,又说道,“多亏蒂莫梵先生平时就没有将作品深藏起来的习惯,我才能在其住所里找到他的这些得意之作,嘿嘿,甚至还找到了搁在桌面上的新配制的一点点‘原始新生’~!” 顿了顿,他又为自己辩解道:“然而我还是不认为我这样做是真正意义上的偷窃啊!为防误会,我还留了张字条,清楚的写明了东西是我拿走的、拿走的目的、诚恳道歉以及之后的补偿,相信蒂莫梵先生看到后不会怪我的......” “哈!你还真无耻呐!留了张字条就不算偷窃了?”德罗坦又再辣言讥讽,“要是我一声不吭地潜入你家中,把你多年的收藏一扫而空,再给你留下这样一张见鬼的字条,你猜你会怎样?” “啊?呃......”弗兰克说不出话来。 “哧~!偷就偷呗!特矫情!你小子就是吃准了蒂莫梵那老好人不会和你计较!”德罗坦不屑地说道,“喏!东西拿来,我给你送过去!” “啊?” “怎么?莫不是你还以为她会见你啊?” “呃,我确实想和那位伟大的女士交流一番......好啦好啦,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奢望,像她这种强大而低调的长者又怎么会有兴趣见我这样的平庸而五名的小年轻......” “长者?”德罗坦的表情变得好生奇怪,“我确定她不会喜欢这个称呼......” “啊?喔!也对,年龄是女士的一个禁忌,没有一个女士会喜欢别人说她年长......”弗兰克讪讪地道。 德罗坦却暗道:「不对不对!凯瑟琳又不是真的年长!就算她真的年长了,外貌也永不年长......NNd,这狗屁的圣灵之体,真叫人羡慕啊......」 弗兰克又说:“那么我可以知道她的名讳吗?” 德罗坦怔了怔,下意识地与艾维斯对视一眼,呵呵笑了:“她的名字?你知道的。我保证你一定曾经听说过她。” “啊?所以她是大陆上某位有名的强者?可是我印象中没有能对得上号的诶!”弗兰克凝眉思索,“倒是她的身形看起来确实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德罗坦又暗道:「当然熟悉了,她是你好朋友的老婆!」 “废话少说!干正事去!”他站起身来,指了指桌面上被刻意余下的几个瓶子,“这几瓶不怎么样的就留给你和那个小胖子吧!人肉电池也是需要回复补充的嘛!” “......”弗兰克直翻白眼。 ...... ...... “嗨!这里这里!” 站在法阵之外,德罗坦以夸张的肢体动作不断朝里头的凯瑟琳招呼,催得忒紧,后者实在被烦得无奈,只得停下手上的活儿,凝固法阵,走出于外。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迈步走来,凯瑟琳臭着脸冷冷地威胁道,衬着她此时脸上萎靡的神情、青白的脸色以及淋漓的汗水,显得尤为憔悴。 德罗坦却不买她的账,伸手就递过去一个瓶子:“给我把它喝完!” “什么东西?”凯瑟琳不由疑惑,“这么少?只一点点而已......” “别废话!快给我喝了!”德罗坦暴躁地催促道。 凯瑟琳瞄了老矮人一眼,又看了看瓶中的液体,点点头,准备照办,打开瓶盖,嗅了嗅,倒是闻到了一股清香,到底还是出于谨慎,她只小小的抿了半口,但也抿了近乎一半,因为瓶中的液体实在太少了。 只一瞬,凯瑟琳便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嘿嘿,尝到了甜头了吧?”德罗坦怪笑道,“虽然只有一点点,虽然其药力还没有充分催化,但我还是得说,用这玩意来回复状态那是绝对的暴殄天物啊!因为,它是‘原始新生’!它是‘復甦圣药’!——不过,用在你身上还是值得的,虽然任性了点,到底还是个足够养眼的漂亮娘们啊~!” 凯瑟琳兀自闭目品味,她当然已经深深体会到“原始新生”的神奇,也不想用言语描绘此刻体内的诸般美妙感受,反正她确认原本已经快要干涸的身体仅仅是因为这半口而陡然回复了六七成。 一声响指,凯瑟琳释放了一个其所得意的“凯瑟琳的完美清洁术”,瞬间将自己打理干净,回过头,又问道:“你们哪来的‘原始新生’?” 德罗坦嘎嘎怪笑:“你的小叔子弄来的。” “小叔子?什么小叔子?我拿来的小叔子?” “喏,你是萨菲厄斯那混蛋的老婆,而弗兰克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那么,嘿嘿,弗兰克自然就算是你的小叔子啦~~!” 凯瑟琳闻言顿时为之一怔,又窘又羞又喜,没好气地瞪了德罗坦一眼,顿了顿,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转而问道:“这东西还有吗?” “嘿!这是‘原始新生’!很珍贵很难得的好不?你还想有多少?”德罗坦高声叫道,“弗兰克那小子都已经把蒂莫梵的住处扫荡了一遍啦!” 凯瑟琳也没有露出什么失望之色,点点头,然后便干脆地转过身,就要重新走进法阵之中。德罗坦为之不解,于是嚷道:“怎么了?嘿!你倒是给我把那玩意喝完啊!” “喝?不喝了~!”凯瑟琳回过头来朝他笑笑,又指了指手中的瓶子,“我得把它用在那把剑上!我认为它能替换掉或者添加到其中几样附魔材料之上,能够让那把剑变得更加出色。” “嗨!这是让你喝的!是用来让你回复状态的!不是让你用来附魔的!”德罗坦简直无奈。 “要你管?”凯瑟琳恶狠狠地吼了句,转而又垂首细声自语起来,“不过它的量确实太少了点,而起药效也没有经过催化激活......‘原始新生’的催化激活需要什么来着?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新鲜的巨龙血液......巨龙血液......” 抬起头,她朝德罗坦吩咐道:“替我给桑比说声,让他去把吉安娜带来!带来这里!” 德罗坦断然已被气得够呛:“疯了!疯了!这娘们笃定是已经疯了!——嗨!!你丫的能不能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罢了罢了!‘原始新生’被你糟蹋了也就算了,你可给我灌下这瓶‘深蓝玄水’!” “‘深蓝玄水’?这玩意好像也能用在这把剑上......” “噗~~~~!” “老矮子!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我的小叔子带过来的好东西啊?哈?!!” “......” ...... ...... 叶孤云家中,小校场。 叶孤云和蒂莫梵正有计划有步骤地替伊芙做着各种测试,有趣的测试过程和更“有趣”的测试结果让一干围观群众哄然而笑乐不可支。 首先是测试隔空取物。是的,隔空取物,完全是叶孤云的主意。一提起超能力他便想到了前世的那些特异功能人士,于是便有了这一个“经典款”的测试。 至于结果...... 伊芙握着小拳头鼓着腮帮子兀自较劲了半天憋得俏脸通红,搁在台面上的一块丝质方巾只管一动不动。 最后,动了,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那是因为一阵大风吹过...... 哈哈哈哈,诸女笑得很欢。 然后是测试隔墙透视,测试理由同上。 结果...... “手帕!” “错!” “折扇!” “错!” “水果!” “什么水果?” “呃,橘子?” “错!”...... 折腾了小半天,伊芙竟是一次都没有猜对背对者挡在身前的东西,连撞大运恰巧碰上的都没有...... “哎唷~!我怎么可能猜得到嘛!” 哈哈哈哈,诸女笑得很欢。 然后是心灵感应,再来是念力,接着是催眠...... 结果......极其统一。 哈哈哈哈,诸女笑得很欢。 最后,蒂莫梵看不下去了,制止了叶孤云的继续胡闹,接管了后续的测试,他是要以这个世界的已成常例的检测方式,“更靠谱地”替伊芙找出潜藏的「类法术能力」。 于是,奥术亲和、元素亲和、动物亲和、植物亲和、奥术抗性、元素抗性、blahblah.....一系列听起来和看起来都逼格极高的测试便铺陈开来。 结果......极其统一。 哈哈哈哈,诸女笑得很欢。 两个男人凑到了一块。 “这便是自我调适的结果?”叶孤云一脸凌乱,“如果是这样,也还不错。” 仅仅只是变成了一个会飞的女超人而已,没有“进化”为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怪物,绝对可以接受。 “奇怪!奇怪!”蒂莫梵摩挲着下巴,苦苦思索,“没理由啊!苏族人身上怀具的特殊血脉何其多也!断然不可能只有一种......莫不是,众多的血脉长期经受着血脉诅咒的压制,以致力量孱弱难以显现?唔,似乎最是可能。也许,我们的先找到让它们展现的办法......”立即又问,“萨菲厄斯,此前你是如何发现伊芙小姐的飞行能力的?” “呃,在其练习轻功的时候,当时她正在半空纵跃翻飞,突然之间她便发现自己其实可以自行飞行......” “唔,原来是要靠同类或者相近能力的刺激......” ...... ...... 一盆冒着气泡的酸液摆在了伊芙面前,小姑娘兀自瑟瑟发抖,周围是一圈窃笑着准备看好戏的“坏女人”,边上是已经进入了科学怪人模式的蒂莫梵,严肃、冷酷、不近人情、疯狂、叫人害怕......再边上是欲言又止“蠢得像只大笨猪”的“那个混蛋”....... 「混蛋!快来救我啊~~!我才不要摸那些黏糊糊的臭水呐!——哎哟!你怎么这样笨啊!」 科学怪人下令了:“来,试着触碰它。” 然后...... 伊芙哭了。 “呜呜~~!不要!我不要!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坏人不过是在拿我取乐!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很有效。 “那个混蛋”当即炸了,见鬼的检查被其强制取消,还飞也似的扑上来送上手足无措慌张着紧但听起来似乎有够甜蜜的安慰:“莫哭!莫哭!不要就不要!啊!这该死的检查以后都不做了!没有人在取笑你!谁敢?噢,不如这样,我再教你几套绝学,让你展示一下你的超卓天才,亮瞎那群笨蛋的狗眼!好不好?唔,春水剑法、兰花拂穴手、桃华落英掌、飞瀑连环指、风花雪月曲......你想学哪个?” 「嘻嘻~!胜利!」 「春水剑法、兰花拂穴手、桃华落英掌、飞瀑连环指、风花雪月曲......听起来都很不错的样子......」 “全部!我要学全部!” 小姑娘“破涕为笑”,撅着小嘴娇声说道。 第二七八章 第七天(1) 翌日,第七日,又是清早。 小校场。 叶孤云和伊芙正纵跃于其中,高低起落,上下翻飞,你来我往,竟是在相互拆招对练。 是的,伊芙已经能和叶孤云对练了,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叶孤云在不断地摆动双臂划着一道道柔韧的圆劲又或者干脆是闪身躲避来化解伊芙的攻势,是在全力防守为其喂招。 不过是经过昨天的小半个下午的学习,伊芙便把叶孤云提到过的那几样武功全都学会,如此神迹自当一举震撼了在场诸人充分地找回了场子。然后,又经过一个晚上的自我加练,大约是自觉略有所成,于是第二天清早她便兴冲冲地找上叶孤云“付诸实战”。 带给伊芙这般自信和勇气的,是已练得颇有几分火候的「桃华落英掌」和「飞瀑连环指」,勉强还能算上「春水剑法」,倒不是她格外偏好这三门武艺,实在是因为客观条件所限。 练习「春水剑法」?你得有剑啊?没有的话捡根树枝也还凑合,所以伊芙的「春水剑法」也还凑合; 练习「兰花拂穴手」?咱们的伊芙小姐现在是连一个穴位都还认不准; 练习「风花雪月曲」?这个更惨,剑还可以用树枝代替,古琴能用什么来代替?吉他么? 也只有不需外物全凭指掌的「桃华落英掌」和「飞瀑连环指」能够得到最充分的练习了。 而练得......确实不赖。 至少已精巧熟练融会贯通,至少已劲风赫赫威力十足,以至于叶孤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对那个恍如林中仙子翩翩起舞的飘逸身影。 只不过,伊芙终究是太缺乏实战的经验啦!许多时候,都不必招架,只需随便的一拉、一提、一点、一带或者是潇洒的一个肩撞,叶孤云就能够轻松化解伊芙憋足劲施展出来的一招招紧随法度的好看又凌厉的精妙招式。 简言之,太呆板啦。 果然,经验这种只能以时光、汗水乃至是血水凝聚的无上智慧,便是再超卓的天才都无法生而知之只得点点滴滴不断积累。 不过,上天的不公总归是一直存在的,较之常人,天才无疑还是能够大大缩短获取经验的时间。 只是对练了小半个时辰,便能清晰感觉到,伊芙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呆板,一招一式,更显灵动,甚至,她都可以将「桃华落英掌」和「飞瀑连环指」巧妙地串连使用了。 又是一例。 轻盈而出尘地,伊芙踏着凌波微步翩然而来,绰约如桃花仙子挥洒落英般拍出了重重直如桃林风起万花齐落般的绚烂掌影,是乃「桃华落英掌」中之「流华纷飞」与「落英漫天」,掌势甚急虚影重重,逼得不欲硬抗的叶孤云撤步后退,又是一招「彩云追月」追袭而上,纤纤素掌,宛若飞花,叶孤云不由赞叹一声“好!”,正欲迎上,不想伊芙却中途变招,纵身而起,跃于顶上,大长腿一伸,旋舞般,盈盈乎自上往下斜斜挂落,却是突然转入了「飞瀑连环指」中的一招「悬空千丈素」。 叶孤云知道,销魂的大长腿过后,便是隐藏身下紧随而至的一记凌厉指剑,再之后,身体回旋,便是如飞瀑奔流般的一串连招,「拔地万里青」、「落泉千仞直」、「界破青山色」......他不欲纠缠,想着破招于始,当下便一掌抵往斜掠而来的大长腿,劲力一吐,试图将其震开以强行破招。不料,伊芙却借此劲道再度跃起,居高临下,素手翻飞,一口气接连轰出了「飞瀑连环指」中最强的两记杀招「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 虽然同属指上绝学,但与「六脉神剑」之简练古朴大为不同,「飞瀑连环指」的招式那叫一个异彩奇光气象万千,尤其两记杀招,施展之时真如天河落地倾绝世间,浩瀚之至,磅礴之至,也壮观之至。然而这手意取飞瀑尤重气势的指法落在如谪仙般的伊芙手中,自然而然地就会染上若许仙气——少上几分如激流倾泻的雄浑壮阔,而多上几分溪水潺潺般的连绵不断,远观之,恍若九天仙女手持白练登临飞舞,清逸出尘,不似人间。 简言之,好看。 叶孤云狠狠地饱上一顿眼福,方才不慌不忙地开始破招。 「想法不错,可终究还是太嫩了啊~!」 他也不准备使用什么强力精妙的招式来破解,反倒矮身而下,车轱辘般向前翻滚了几圈,不太雅观,但够实用,一下子便完全脱离了伊芙的攻击角度,干净利落地闪开了她的两记大招,同时还蹿到了她无法顾及的身后。 叶孤云从容挣起,骤眼便看到在紧身练功服的包覆下伊芙那如今已变得圆圆翘翘极为诱人的小桃臀,戏谑心起,挥起一掌,轻飘飘地拍在其上——啪~!手感当然很好。 “啊~~!大色狼!” 伊芙顿时发飙,炸毛般退开几步,捂着屁股怒目而视——叶孤云却是知道,这份怒意并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轻薄一掌,更多的还是在对练之中不断积累的始终无有寸进莫可奈何的挫败感,简称,恼羞成怒。 发飙了的伊芙很不好惹,娇娇地一哼,她便施展起她的超能力,嗖的一声飞上了天空,升到了一个叶孤云绝对无法抵及的高度,然后便像机关枪一样朝叶孤云倾泻六脉神剑...... “我射我射我射!射死你这个色情狂!射死你这个大龟蛋!” 妥妥的,无比恐怖...... 气消了,两人并肩坐在场边,似有意若无意,伊芙依偎般倾靠在叶孤云的肩上。 “以后,你的飞行的超能力能不用就不用吧。”叶孤云说道。 “为什么?” “飞行完全可以作为你的一项终极杀招,既然是终极杀招,自是要压在箱底,不能轻易示人,出其不意之时才是它最具威力之际。” “还有呢?” “轻功完全可以替代飞行的大部分功能。” “还有呢?” “你施展轻功的时候很美。” “还有呢?” 略感狐疑,叶孤云转过头,对上那双正看向自己的明亮的眸子,理解了,他知道伊芙也明白了自己对其始终淆然未明的血脉状况的担忧。无意点破此等郁闷之事,抿了抿嘴唇,他顺着话语说道;“还有?呵,因为我喜欢,我希望能更多看到你施展轻功的样子。” 伊芙粲然一笑:“好,我答应你。” “唔,接下来,我们继续对练吧!诶,你可得忍着点脾气,不要胡乱发飙啊......” ...... ...... 薇丝到了,比平时晚上许多,更意外的是,她穿着的是一身显然不适合练功的休闲服饰。而她也确实没有练功的打算,到来之后,即驻足场边,观看场中两人的对练。 「好精妙的武技!可惜我却无缘修习......」 「伊芙......这简直是神话般的超快进度啊!太天才了!我都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几天前才正式开始学武的小姑娘......」 「羡慕......」 「不过......咳咳,太嫩了......毕竟才几天,经验严重缺乏......」 「换做是我该如何应对?可以这样......还可以这样......方法还挺多的,轻松,无压力!」 「可是.......好惊人的领悟力!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她又进步了!——是的,她一直在进步,飞快地进步!所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超越我了吧......」 「呵,也是枉自烦扰,这本就是毫无疑问理所当然的事......」 「可惜!时间不够......」 「若是能再拖上十天半个月,那时候伊芙大概就能够代表我们参加“荣耀对决”了......」 对练结束。 叶孤云走到薇丝身旁,上下打量着她:“稀罕!今天是不修炼了吗?唔,这是好事!劳逸结合,方是正道。人不是机器,总得时不时给自己放个假。” 然而薇丝只是绷着脸干巴巴地回道:“我从不会给自己放假!” 叶孤云一怔,唯有苦笑,一摊手,说道:“所以你这是......” “我‘尊敬’的师傅,”薇丝冷冷说道,被特意加重的语调,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夹带的深深讽刺,“你似乎忘记了时间。” “时间?”叶孤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明天,便是‘荣耀对决’的日子。” “啊?呃......”叶孤云登时尴尬不已,他觉得自己脸上此时一定有个囧字。 薇丝又说:“大战在即,苦练已是无益,不如留下一天以作修整。而且,按照惯例,对决的场地,这次就是中央竞技场,会在对决前一天对所有选手开放,以让其提前熟悉。所以,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我‘尊敬’的师傅,你要去中央竞技场看看吗?你又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前往?” “你们?” “不然呢?‘所有选手’。” “了解。” ...... ...... 一番梳洗,换了身衣裳,叶孤云和伊芙便跟着薇丝出门。 “从善如流”的叶大师傅,听从了“好徒弟”薇丝的建议,放弃了最后一天的修炼,以作修整,顺便还前往那中央竞技场熟悉场地——尽管事实上这几天来他压根没有甚至也没想过要进行任何正经的修炼。 他只把这次行程当作是一次来的正好的陪伴伊芙外出散心的好机会,因为,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伊芙已经困居家中太久太久了,她实在需要外出走动一番。 伊芙当然也很兴奋,急切地想要穿上以前的自己只能渴望、仰望和幻想的那些精美服饰,到市民中间展示自己全新的美丽。不过,一番挑选,最后偏偏只挑选了相对简单的一身打扮,平底鞋、牛仔裤、棉质紧身t恤,再加上一件短外套。 只能说,太心机了。 盖因,尽是紧身版型的衣物,直如描摹般,将她的那身如今好到爆的身体曲线清楚分明地勾勒出来,那高高的胸、纤细的腰、圆圆的臀、还有底下长长的腿,直教人心头无名火起,同时又不免对那件t恤和牛仔裤表示可怜和羡慕—— 诶,瞧你们被撑得鼓囊囊、紧绷绷的,辛不辛苦啊?要不......咱们换换? 反正,看到伊芙的走来,等在庄园外头的那些人,一下子,无一例外,全都愣住了,双眼发直,快要忘了呼吸。 直到伊芙促狭地得意地轻笑起来,当中最为冷硬的沃卡尔才骤然惊醒,他尴尬地轻咳两声,顺带将余者全部唤醒,然后——轻咳声更密集了。 其中的列特匆忙扭过泛红的脸,再不敢直视那道如仙的身影:「这萨菲厄斯果真不负风流之名,原以为午夜女士已绝美倾城世所仅有,没想到其家中竟还藏有另一个毫不逊色的超级大美人......啧!愈是如此愈是可恨!他何德何能霸占如此两个女神般的绝世美人?简直无耻!!」 叶孤云一点都不关心这些人在想什么,他只关心这些人的身份,沃卡尔和列特两个熟人之外,余者三人,竟是一个都不认识。 薇丝似是知道他的心思,又或许只是觉得需要为双方做出介绍,于是说道:“这位便是萨菲厄斯,我们的首席顾问......这三位分别是马卡、迪恩和维尔什,是我们诚意延请前来襄助的三位高手。” 也许是顾及到首席顾问的身份,也许真的只因修养良好习惯谦逊,三人都没在叶孤云面前表露出高手惯有的那种倨傲——很好,不装逼大家还是能好好说话的嘛!一番交谈之下,被告知其中二者是延请自另外的两个城市,余下其一竟是征召于被关起来的冒险者中。他们被许诺的报酬简单而丰厚,前二者将获得大公爵的府库中任由他们挑选的将以此踏上沙场战胜敌人的一整套高级装备,后者将在得以脱罪的前提下再收获一份丰厚的奖励。 很好很强大,简直大方到爆。 叶孤云却凑到了薇丝身边,悄声问道:“超标了啊!需要请那么多人么?” 薇丝答道:“超标?不存在的。至少我的父亲永远觉得少一个人,他恨不得能请多少便请多少......” “呃,不理解。” “尽管总归只是一打一,但更多的人手显然能够因应不同的对手不同的状况做出更优胜的选择,从而提高整体的胜率。这是我父亲的理论。” 第二七九章 第七天(2) 一行人穿行在市区之中。 其中最受途人瞩目的是相伴走在前头唯美和谐宛如一对璧人的一男一女。女的之所以备受瞩目自然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身材火辣衣着还前卫大胆活脱脱一个下凡女神一眼看过去便挪不开眼睛,至于男的......呃,纯粹只是因为他走在女的身边,看过去时,不得不顺带关注一下。 不过,真正的新月城市民还是能够认得出那个已成陪衬的黑发黑瞳还穿着一身独特黑衣的男人,就是自家大公爵新近聘任的首席顾问,人送外号“黑衣魔鬼”的萨菲厄斯先生。看到了他,除了第一反应(且必不可少)地会去腹诽他身边的女伴又换了一个(还见鬼的漂亮)之外,都会热情踊跃地送上一番打气和祝福,更有甚者,干脆朝着他振臂高呼以表支持...... 而他们的萨菲厄斯先生这时候却只为之纳罕不已,仿佛整个人被一股熟悉的怪诞团团包围,心里头满满的全是凌乱。那场景那氛围,就像是足球巨星在主场举行的世界杯决赛前夜走在场馆外的街道一样,足球巨星就是他,世界杯决赛就是那劳什子“荣耀对决”...... 显然,大多数市民已经知道“荣耀对决”这一回事,看他们的反应,说是深入民心全城期待也不为过,他们也没想太多,只把这当作是可供狂欢的一个节日一件盛事,期望他们的“足球巨星”能为他们夺下一座“大力神杯”...... 鸭梨,莫名山大...... 又再应付了一拨分外热情的市民的打气,连忙甩起了被他们冲上来就紧握着一直使劲摇摇得发酸发麻的手,然后再拍了拍维持微笑已经僵掉的脸,摇摇头,深深苦笑,自嘲道:“没想到我也有如此备受拥戴的一天......” 顿时让旁边的伊芙咯咯笑了起来:“很享受?” “断然不会!”叶孤云摇摇头,“无福消受。” “噢~!那些热情的市民要是知道他们的萨菲厄斯先生竟如此冷漠一定会很失望吧?” 这话可答不上来,唯有继续报以苦笑,转过头,叶孤云往侧后方独自一人走着的薇丝凑过去,随手指了指大街左右,半带抱怨的说道:“你们的宣传工作做得还真好啊!” 可不是么?节日般的氛围并不只是表现在市民的高涨热情上,大街两旁的各种商铺店橱也都挂上了一些应景的装饰,热闹欢庆,整个城市像在预备着一场超级盛大的派对。 薇丝眼皮都没抬,淡淡答道:“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 “做了你们该做的?”叶孤云感觉被打败了,“你们这‘该做的’也太到位了吧?” 嘿,心真大!虽说整套“圣莫伊斯”礼则对各方面当然也包括宣传有着硬性的要求,但凑合应付也就得了,何必落实得这般到位?闹得这么大,后果是可大可小的啊!赢了还好,万一输了——就不怕失望痛苦倍感羞辱的新月城市民“激于义愤”给你来个全城暴动么? 薇丝望了他一眼:“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然而我们的对手把我们没做的都做了。” 呃,明白了...... 叶孤云不由冷声说道:“费雷拉那厮,哼,做得还真绝。” “他自当有这样做的理由。”薇丝回道。 “是啊,就像他常挂在嘴边的,‘要彻底羞辱我们,连同整个新月城,’自不会给我们留有一丝余地......” “不过,这事并不是他操作的。” “嗯?” “是小费米恩,是那混蛋一手操作的这次致令全城上下无人不知的极其成功的宣传‘攻势’!他甚至将临近的海路相通的几个城市的包括市长在内的头面人物都请来了......” “是他?也对,我们本来就不该忘了这条永远不会安分的恶狗,”叶孤云皱着眉轻叹了一声,“又多了几个市长......那混蛋是恨不得闹得举世皆知啊!如此,我们更不能失败了。”转而又问,“请来的那几个人,什么斤两?” “不会比列特强,”薇丝干脆地答道,“但他们已经是我们能够请到的最好的帮手了。” “这样的话,那将必败无疑,”叶孤云摇了摇头,“列特都打不赢布莱默、德欧兰和雅思敏三人,他们就更不可能。” “精良的装备总是能够缩小一些差距!战斗风格的克制也是,”薇丝勉强地做了一些争辩,“所以我们会给这个人配上一身最好的装备,安排合适的对阵,指望他们能够给对手制造一些麻烦......” 叶孤云笑了:“也就只能制造一些麻烦罢!嘿,难道你真以为区区的这点小手段就能够弥补巨大的实力差距吗?——装备?对方可是国防军呐!会缺少好装备吗?战斗风格的克制?大人会害怕拿着小刀的孩子么?等两者在同一层级了再来谈克制好不好?” 薇丝垂首默然。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无奈之下也只能蒙着心眼选择相信一个至少看起来是有希望的说法,哪怕这个说法经不起太深的推敲。抬起头,她说道:“那么,便让梅菲斯参加吧!毫无疑问她能为我们带来一场胜利。” 似有预感,叶孤云顿时阴着脸煞是不满的看向薇丝:“这事不是已经讨论过的么?不行!” 然后,果如预感—— “我已将事情告知了梅菲斯,”迎着他的森冷目光,薇丝面色平静地说道,“不过,就算没有我告诉她,以小费米恩搞出来的盛大的宣传,她也不会不知道。” 一想也是,叶孤云收回了目光。 薇丝又说:“梅菲斯还是那个梅菲斯,得知此事,二话不说便表示乐意帮忙,但我跟她说,她会否出场,完全取决于你......” 然叶孤云完全不欲谈论此事,强行岔开话题:“这梅菲斯也是,怎生这般拖沓?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小半个月了,竟然还没出发......” “他们原定后天出发,”薇丝答道,“是的,就在‘荣耀对决’之后。” “所以我更不能够让她出战!” ...... ...... 中央竞技场到了。 望着它高大雄伟的样子,叶孤云不得不心生慨叹。从外形上看,这座圆圆的多层的以石材和火山灰筑成的竞技场完全就是一座异界版的古罗马竞技场,一眼见之,如临旧世。区别还是有的,在规模上,这座中央竞技场显然要更大些,而在特征上,与古罗马竞技场的宏伟磅礴相比,它又理所当然地会多上几分奇幻世界才有的玄奇瑰丽的奇幻气息。 一行人走得入内,直接地就奔着中央的表演区去了。踏在其上,放眼四望,是一片椭圆形的足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的好生广阔的场地,脚下的泥土硬实、砂砾乃至粘腻,缓步走开,能够看到,地面上东一块西一块散乱地分布着许多斑驳的暗沉的只有靠近观察才能发现的痕迹,想来是血肉渗入泥土所致。也不知道是哪些不幸的野兽或者是哪些不幸的角斗士留下的,也不知道这些不幸者有多少...... “这是一片典型的沙场,角斗士的沙场!” “虽然布满沙砾,但仍足够硬实,不会太过松软,妨碍移动......” “不过依然存在着脚下打滑的风险,战斗之时务必小心注意......” “同时,还得警惕对手利用沙子发动一些卑鄙的攻击——当然,沙子我们也是可以利用的啦......” 一行人已经在研究着这片场地,其中沃卡尔最是认真,他甚至拿出纸笔详细地记录着观察所得,那股精神,叫人汗颜——至少叶孤云最该汗颜,他正拉着伊芙百无聊赖的四处走动四处张望,那模样,更像是在游览名胜而不是熟悉场地。 游览?必须的!前世只在图片中见过残缺的只剩一边的古罗马竞技场,而现在有机会进入到完整的甚为相似的另一个存在,哪能不饱览为快一补遗憾? 他甚至还强行找上了一脸懵逼的列特作为解说。 “这里平时都是用作什么的?” 必须说,这是个够蠢的问题,列特听到后心里那叫一个古怪,「这不明摆着的么?」,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角斗!人和兽的角斗,人和人的角斗!” “角斗?人和兽?人和人?呵,现在还存在着这种野蛮残忍的活动?” “奴隶也还存在呢!” “......大公爵能够容忍?他也认为角斗的继续存在是合理的可接受的?” “不能容忍又怎样?这事根本不是大公爵能够一言而决的。” “......有重大的利益牵扯?” “呃,佩服,目光如炬!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是首席顾问了......”列特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是的,重大的利益牵扯。每一个角斗士训练营背后都隐藏着一支强大的势力,或者是奴隶主,或者是大商家,或者是某个行会,通过角斗这门生意联系在一起,是一个大公爵都无法不大为顾忌的庞大利益集团......没有人能够从他们手上剥夺角斗这门不仅仅只是能赚钱的好生意!”顿了顿,他又说,“利益之外,还有传统和管治方面的考量。角斗当然算是一项拥有悠久历史的传统,而市民们也确实需要一些足够刺激的娱乐活动......”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叶孤云笑笑,淡淡的说:“如果说,我想要取缔这项野蛮和残忍的‘传统’呢?” “啊?什么?”列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叶孤云也没打算和列特探讨此事,顿了顿,转而又问,“那么,这座竞技场的所有权是归属于谁?那个利益集团吗?具体又是哪个奴隶主、大商家或者行会?” “共有,公私共有。其中一半归属于新月城政府,呃,也就是爱希伦家族啦!另外一半由那些人分别持有。毕竟在这座竞技场开始建造的几百年前,爱希伦家族出力甚巨,投入的可不仅仅只是偌大的一片土地!不过,爱希伦家族一般不会参与这座竞技场日常的经营管理,只会派人进行财务上的监督......” 叶孤云当即皱眉:“为什么?” “简单啊!因为力量悬殊嘛!爱希伦家族一家就占了一半的所有权,若是参与管理,根本就无从制衡,想要推动什么都一定能够成功,哪怕是大错特错的!为了避免这种糟糕的状况,干脆退出管理,安心地享受所有权带来的高额分成......” “呵,大股东安心地被排除在管理层外,所有人都不认为这是怪事才真叫我惊诧啊!” “然而长久以来的成功实践证明这种做法是正确的!” “你说正确便正确吧!告诉我,这被写进协议了吗?” “没有,只是一个惯例而已。” “惯例?很好。” “喂!你打什么主意?直觉告诉我,你已经有了一些邪恶的企图!” “为什么要告诉你?” ...... ...... 费雷拉来了,带着他的人来,哈哈大笑地来。 上来便对叶孤云一行施以嘲讽:“早啊~!萨菲厄斯!怎么?一大早就带着这群渣渣来检视你们的墓穴?放心!不会的!就算你们死在这里,尸首也会被妥善收殓另葬他处,不必担心会被掩埋在这里,除非——除非你们这群渣渣被轰得连渣渣都不剩!” 费雷拉最喜以气势压人,而他本身也确实有着能够压服别人的强大气势,因而往往只一个照面就能将对手逼迫得狼狈不堪。这回也不例外,自列特以降,所有人都被镇压得慑慑然不敢说话。 但总有例外,而且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叶孤云,而是—— “喂~!这条聒噪的金毛犬是谁啊?” 伊芙轻轻地扯了扯叶孤云的袖子,煞是好奇的问了句。噢!伊芙可以对天发誓各种保证,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别有用意,纯粹只是因为不解,她实在是不知道费雷拉是谁,要知道,费雷拉到来新月城之时,她已开始陷入沉睡,直到几分钟之前都还没有见过这家伙一面呢! 至于话语中的那些不太友好的措辞,那就是另一范畴的问题了——谁让你这么讨厌? 费雷拉怒了,完全有理由怒,「聒噪?金毛犬?可恶!!」,然而就当他想要以最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的时候,愣住了—— 他知道他的妻子阿贝拉很美,也知道到达当天忤了他的面子的三侍女很美,更知道其中尤为让他心动的吉安娜很美,但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面前,都被比下去了,狠狠地比下去...... 她似乎能满足世人对美的所有想象...... 人世间真的能够存在如此梦幻的女人么? 第二八零章 第七天(3) 咳咳~! 来自妻子的一阵饱含态度的轻咳声,让费雷拉豁然惊醒。 惊?那可必须得惊啊!感受到阿贝拉双眸中隐隐射来的极为不善的眼神,费雷拉便觉后背一阵发凉...... 尴尬窘迫是必然的,更可恼的对面那群人或噙着嘴角或半掩着脸或干脆别过脸庞微微窃笑的该死表情!而无奈的是自己却连发作的底气都没有...... 谁让你失态来着? 是啊!谁让我失态来着?我费雷拉何曾有过如此失态! 是那妖魅!是那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妖魅般的女人! 费雷拉立即往那女人看去,便见她正与可恨的萨菲厄斯亲密私语,只看两人不经意间流露的小神态就能知道他们会是如何一种关系,这叫费雷拉简直嫉恨成狂—— 「你不配拥有她!」 「你不配拥有吉安娜!」 「你更不配同时拥有她们!」 阴沉着脸,如怒兽般,费雷拉走了过去,自然就会听到两人的低声私语: “......就是这样。简而言之,这蠢货就是专门来新月城找你老爷我打上一架的,而这一架就定在明天,就在这里......” “输了岂不是很丢人?” “一定的,在几万人眼皮底下被打倒呐!而且之后很可能还会被竖立一座被踩在脚下的雕像,竖立一份永久的耻辱......这便是那劳什子‘荣耀对决’的残酷之处,也是那家伙的险恶用心。” “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才刚醒来,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也没必要担心,你老爷我自有办法收拾那个蠢货.....” “真的?” “真的。” “那就一定不是真的!你根本没把握能够搞定那条金毛犬——哎唷~~!那条金毛犬好讨厌欸!” “咳咳,还是不要用金毛犬来形容别人啦,不太好......” “可是,嘻嘻,他真的很像耶!瞧他头顶的那丛金毛,那形状那发色,就和刚才来时我们在路上见到的那条金毛犬一个样,咯咯,太像了~~!” “这......你便尽量把他往人类上看吧!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中年大叔,他这样子不也是挺帅的么?” “帅么?没看出来......至少我觉得他远没有你好看~!” “哈!小妞,马屁功夫不错,你这一手拍得你老爷我通体舒泰啊!” “什么老爷?我警告你呀,不要一直自称老爷!你才不是我的老爷!我、我只是你的语言老师!啊?呃......” “呵,傻眼了吧?语言老师难道不也得叫我老爷?雇佣关系哦!况且,哼哼,严格来说,你还是我买来的一个小奴隶呐!来,小妞,乖乖地叫声老爷来听听~!” “我偏不!——噢!金毛犬过来了......” 对话大概是很长的,费雷拉只听得一些零碎的片段,但重点却是抓住了—— 「金毛犬!金毛犬!!金毛犬!!!」 他怒火万丈,他七窍生烟,却还咬着牙勉力保持风度:“金毛犬见过这位无比美丽无比动人的小姐,初次见面,幸会之至!” 伊芙眨巴着那双清澈灵动直如一泓秋水的眼眸,无辜而又意外地说道:“啊?你还真承认啊?” “能博小姐一笑,又有何不可?”费雷拉隐蔽地抽了抽嘴角,立刻又强行挪开了不自觉便黏在伊芙身上的视线,生怕深深着迷,他看向叶孤云,眼中戾气大盛:“一个称呼而已,即便稍显不雅,又何用过分介怀?反正,最尴尬的永远不会是我本人!我都替那些将要倒在金毛犬爪下的可怜虫着急,他们又该如何自处?你说是吧?萨菲厄斯先生?” 叶孤云欲待回应,却被伊芙抢了先:“哎哎,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挑衅!”她双手抱胸,分外“凶恶”地剜了费雷拉一眼,“喂,你这人怎的这般矫情?连挑衅都阴阳怪气的,不觉得难受?直接点不好吗?” 费雷拉被呛到了,忍不得就是一阵尴尬轻咳,马上又肃容说道:“甚好,那便直接一点。”猛甩头,他紧盯叶孤云,杀机溢出眼眶,“萨菲厄斯,明天,我不止要赢,还必将你剁成三段!” 一言既出,四周寂静,落针可闻。 至少列特和三个被请来的帮手被镇的大气都不敢出。 伊芙皱了皱鼻子,正想回呛,却被叶孤云碰了碰手臂,一怔,轻哼,袖手,便看到后者已迎着费雷拉的凶狠目光微微摇头,云淡风轻:“你办不到的。” “是么?” “一定。” “一定?哈!靠什么?嘴炮吗?” “你不了解我,虽然我也不了解你,但终究还是你更不了解我......”叶孤云轻轻一笑,“未知,有时候就是最大的优势。” “狗屁!”费雷拉狞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魑魅魍魉都将被碾压成灰!”他抽出腰间的一把长剑,疾之又疾地,朝空处猛地一挥,一道磅礴的剑芒随即爆闪而出然后瞬间隐没,只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深深的阔阔的犹如地震开裂所致的恐怖沟壑,“如此神器之威,你拿什么来抵挡?”充分享受完周围人等的惊骇的眼神,他才继续对保持默然的叶孤云讽道:“用你的那些未知的能力吗?” 顿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对啊!我记起来了!你还有着你的一个甚么‘强大无匹’的秘法嘛!前些天还去购置材料用以炮制来着~!所以,炮制出来了?你的倚仗就是它?呵呵,哈哈!不错嘛!我现在真是特别好奇,无比想要见识一下你的‘强大无匹’的秘法会怎样让我‘付出大代价’?幸好就在明天,我等着!” 此话既出,顿时,叶孤云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囧囧的,凌乱的,就像有什么荒唐透顶的闹剧突然窜到眼前,轻咳两声,他收敛表情,又上下打量了费雷拉一番,其后视线集中在对方的腰间之上,最后,抬眼说道:“不用等到明天啦,那秘法,咳咳,没错,已经炮制出来,而且也已经运转生效,再者,我确定,你已经见识过了......”说完,忍不住了,失声笑了笑,还颇为滑稽地耸了耸肩。 费雷拉被搞得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咳咳,那折扇,费了不少钱吧?”叶孤云指了指费雷拉的腰间,“拍卖会一般总难免一场血腥拼杀......” “那当然!”想起为此付出的那一大笔钱,费雷拉尤觉心头滴血,“但那是值得的......哼!必须承认,来自异界的你,总是能够为艺术带来一些新意......” “咳咳,那不是重点。我想说......我口中的秘法就是它了。那天买的材料,其实不过是用来制作颜料,折扇上的画,就是用那些颜料画的......” “......” “所以,我那秘法,确实已经让你付出一个大代价了啊......” “......” “瞧,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一句诳语......” “......” “我是不是很坦诚?......” ...... ...... 唰~! 再一次,有人在叶孤云面前特别骚包地将折扇一下子展开,还特别得意地摇啊摇,煞有介事,矫揉造作,生怕旁人不知道扇面上的是一幅“绝世名画”,衬上他那油亮的油头,滑稽的小胡子,淫荡的笑容,一身黑色西装以及脚下的锃亮皮鞋,那叫一个不伦不类怪异可笑。 来者是罗迪克,先行离开的叶孤云和伊芙从中央竞技场出来后便与他“不期而遇”。 “哟哟哟~!瞧!瞧瞧!瞧这是谁?伊芙小姐!女神般的伊芙小姐!”罗迪克上来便是一阵夸张的招呼,“许久不见,没想到你竟变得比从前更为动人!天呐!你的美丽已使我言尽词穷!我不是在做梦吧?世上怎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美丽?胡略,你说我们是不是见到爱美神淑妮的真身?” 做作! 不仅叶孤云和伊芙如是之想,连跟在罗迪克身后的他的忠仆“银豺”胡略也都如是。 于是伊芙毫不留情地施以打击:“我好像不认识你耶!” “咳咳~!别这样,我们好歹也有见过一面......” “是吗?没印象!” “再想想,再想想......” “好啦!”叶孤云制止了两人,“罗迪克,特意找我,有什么事?” 唰~!罗迪克又刷了下手中的折扇:“卖弄啊~!耍宝啊~!献媚啊~!” “呵,你还真够坦白,”叶孤云不由失笑,“好,给你机会!你要怎么卖弄、怎么耍宝、怎么献媚啊?就凭你手上的那把我画的扇子?” “为什么不?”罗迪克谄笑,“您知道我为了它花了多少钱吗?” “怕是不少。” “1024个金币!”罗迪克得意的道,“当然,这是主人您的画作,是无上的艺术品,再高的价格也一定物超所值!我是一点都不觉得这笔钱花得冤枉!” 顿时引得伊芙一阵鄙夷:“呕~~!这马屁也太拙劣、太恶心啦!” 叶孤云大笑:“听到了吧?” 罗迪克一点也不尴尬,又说:“唔唔,您可知道,另外的三把折扇因为我而拍出了什么样的价格?” 叶孤云瞬即明悟:“你抬价了?抬得很狠?” “是滴是滴~!”罗迪克击掌而笑,“当晚的另外三个买家都被我狠狠地坑了一把!我想他们大概杀了我的心思都有了吧?不过,管他呢!我必须让我的主人的杰作拍出一个极致的天价!” 伊芙立即又评论道:“嗯嗯,这一个马屁还算拍得有点门道。” “谢谢夸奖~!”罗迪克竟躬身施礼,“如果您能见到费雷拉当时那黑得像墨汁的脸色相信一定会更高兴的......” 叶孤云挑了挑眉:“干得不赖!那么,你是想说什么?” “啊?看出来啦?”罗迪克霎时垮了脸,摇摇头,无奈说道,“主人啊!太睿智了可就不好玩呐!”使劲地扇了两下扇子,拎出一副纠结的表情,“休怪我冒犯,良心话,主人啊,你真不应该答应与那费雷拉进行什么劳什子‘荣耀对决’......” “呵,这句话已经听到很多次了啊,”叶孤云冷笑,“怎么?你也认为我没有胜算?” “不是我也认为!而是所有行家都这样认为!”罗迪克说道,“您知道新月城中各大赌场的庄家对这次‘荣耀对决’开出的赔率是多少吗?” “想来应该有够悬殊。” “何止悬殊?简直就是天与地好吗?”罗迪克大叫道,“双方胜负甚至已经不予开盘!因为没有人相信新月城方面拥有胜利的可能!悬念只在于新月城最终能赢几场.......” “然后呢?” “能赢两场的赔率最高,1赔40~45,各家不等;赢一场次之,1赔9~13;赢零场的最低,1赔1.4~1.6......” “呵呵。” “哎哟~!我是真佩服死您啦!这都还能笑的出来?!”罗迪克好似被打败的样子,“另外,您又知道您和费雷拉这一组现在唯一确定的对决的赔率是多少吗?” “说吧。” “费雷拉胜,1赔1.0~1.2;您胜,1赔、1赔......” “怎么?不敢说?说啊!” “78~100。” “呵,还不错嘛!反正就是一个意思,那些个庄家认为谁都有可能赢,唯独我最不可能......”此时的叶孤云完全可以用阴冷、危险、直如魔鬼等词汇来形容,倏地气息一收,他又向罗迪克问道:“那么你呢?你家的赌场给我开了个什么样的赔率?” 作为“新月城的地下之王”,罗迪克和他的“灰衣人”当然不会不经营赌场这项有钱途有门路还百分百称合身份的产业,事实上他自来都是新月城的三大赌业巨头之一。 “那个...还是不要说了吧!说了伤感情......”罗迪克讪讪地说道,“虽然出于对您的尊敬我们把您的赔率调得比谁家都高,但是...咳咳,那依然是个颇为冒犯的数字。毕竟生意就是生意,总得从实际考量......” 叶孤云看也不看他,兀自说道:“如果我是你,就赶紧命人重开已无人敢开的胜负盘,还为对面开出一个高高的有诱惑力的赔率......说不定就能赚上一笔,大大的一笔~!” 瞬间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罗迪克当即惊诧又兴奋地追问道:“主人,您认为你们能赢?呸呸!这话怪怪的......我的意思是,您有胜利的把握?您确定新月城方面将能取得‘荣耀对决’的最终胜利?还是说,您已找到了战胜费雷拉的方法?” “胜利?当然是能够办到的!把握?当然有!有几成?谁知道呢?反正看起来还凑合。至于我和费雷拉的对决......不知道!摸不准!没底!什么结果都有可能~!” “就这样?哎哎~!主人呐!您可不能说得这般模糊啊!”罗迪克苦着脸嚷道,“再给点准信,就一点,成不成?不然叫我们怎么展开安排嘛!相信您也知道,坐庄可不是小事,关乎身家性命的啊!噢,说到身家性命......”他忽然脸色一转,竟是谄媚地笑将起来,“不知主人您什么时候替我解除那个‘生死符’呢?” 叶孤云瞄了罗迪克一眼,表情似笑非笑:“这才是你今天特意前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你是怕我明天万一殁于费雷拉的剑下,便再也无人能替你解除‘生死符’......” “嘿嘿,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但我就偏不给你解!你就祈祷我明天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不用跟着陪葬吧~!” “啊啊啊~!不要!不要啊!” 第二八一章 前夜 铁匠铺,艾维斯的工作间。 坐于负层,自然难见外头天色,然则此时实则已是华灯高照夜色正深之时。 工作间中的庞大繁复的法阵尤正缓慢运行,相比从前,已是“清减”了许多,盖因这几天来当中的一系列小型法阵陆续地从大阵上解离脱落,化作一个个深奥玄秘的奥术符文,如飞火,如流星,划着绚烂的轨迹,附着到大阵中央的长剑之上,渗入其中最终隐没不见。 弗兰克和提亚戈亲眼见证着这一神奇瑰丽的过程,明白这大概是一种极其高深的附魔方法,但看不懂,不理解,唯余膜拜。 现在,他们俩正四仰八叉地靠坐在工作室内的一侧墙角,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到一墙之隔的这里就在法阵的咫尺之外就近观摩,虽然这时候他们实在是疲惫不堪,连抬抬手、翻翻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动都不想动。 都是给当人肉电池闹的,想想最后这一天半的疯狂,两人端的心有余悸。 那可真是一种极致的压榨啊!就像被送进榨糖工坊的甘蔗,进去时何等饱满多汁,出来时就变成了一堆干瘪瘪皱巴巴与枯草差不离的蔗渣。不,他们俩甚至比甘蔗还要凄惨!甘蔗毕竟只要被压榨一轮,变成蔗渣之后便能逃脱厄运,而他们却要反复添油反复压榨,他们都不记得有多少次消耗殆尽之后喝过回复药剂稍作补充便又再度走进那个该死的聚能法阵之中,乃至是,他们都想不起来那些个回复药剂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难喝味道,因为喝得太多了,味觉都麻木了...... “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撑过来的,”提亚戈突然感叹道,“身体被反复掏空,精神被不断煎熬,传说中苦行僧的苦修也不外如是了吧?” “得了吧!少矫情了!”弗兰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眼珠都没转,太累了,懒得转,“和那位尊敬的夫人相比,我们这点辛劳算得了什么?” “也是......” “就当减肥吧!反正你都胖得不像样了!” “呃,还真可以,我觉得这几天我大概已经减掉了20%的体重......” “但还是那么胖,像头猪,笨猪!” “喂!要打架是吧?——算了,我们俩现在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是的,身体很累,但心头却是如此兴奋!” “嗯?” 弗兰克看着工作室中间的庞大法阵,看着其中悬浮着的已经成型的长剑,看着底下那道显然已十分疲惫却还在奋力坚持的美丽身影,眼中华光绽放:“就在眼前了!我们,终于也成了这个即将实现的伟大的神迹的一部分!” “呃,呵!”听到这话,提亚戈不由也为之兴奋起来,“没错!就是这样!我们是见证者,更是参与者,我们就是神迹的一部分!呵呵!哈哈!荣幸之至!激昂之至!” “你的反应还真慢......” “谁像你这样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些!” “哧!”顿了顿,弗兰克又说道:“前所未有的锻造方法!五天的超短时间!我甚至觉得这能算是两个神迹了!” “这都能掰开了算?拜托!要点脸吧!哪有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为什么不能掰开?两方面都极具难度的好吧!算了,不与你争,哧!” “你......” “好啦~!两个小家伙!都起来吧!”这时候,德罗坦和艾维斯一同走进了工作间,人未达,声先至,是德罗坦的大嗓门,“你们的回复药剂!喝了它,补充点体力,然后再去吃点食物吧!” “呕~~!又是回复药剂!又是这种!哎,至少也给换个品种吧?”提亚戈苦着脸嚷嚷道,“我实在是受够了这款侬第波强效回复药液啦!我已经感觉到身体发出的强烈抗议!看到它我tmd就开始反胃!” 德罗坦白眼一翻:“爱要不要!” 而弗兰克已伸手接过一瓶,拧开盖子便闷了一口,这玩意黄橙橙的,看起来像是热带果汁,喝起来却索然无味,喝多了嘴里还会带着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苦味,所以几乎是一入口弗兰克便皱起了眉头,好生勉强才咽了下去,不过其药效倒是快速卓著,马上弗兰克便感到自己至少又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啧!这玩意总是那么有效!侬第波的药剂师们是怎么做到剔除其耐药性的?”不由地,弗兰克又再半是惊疑半是赞叹的吐槽了一句。 “就是太难喝了!”提亚戈也站了起来,“爱要不要”的现实下,他也只能乖乖妥协。 弗兰克懒得理他,舒口气,转过头,向德罗坦两人问道:“那个......「谜」夫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阻滞?我看过你们留下的实施记录,按照既定进度,这时候应该已接近完成,可是,你们看,「谜」夫人仍然在不懈努力着,看不到将大功告成的样子......出问题了吗?” 「谜」夫人是两个小年轻对改头换面掩藏身份的凯瑟琳的称呼,身份成谜,是为「谜」夫人,本是私底下的一个称呼,却在当面交流之时不慎脱口而出,然而凯瑟琳也没有表示反对,于是他们便叫开了。 “呵,你也看出来啦?”德罗坦捋着胡子笑道,“凯,咳咳,你的「谜」夫人啊,九成九是在为这把剑添加一些计划外的附魔!” “啊?会不会出问题?”弗兰克立即又问。 “出问题?怎么会!”德罗坦摆摆手,给了弗兰克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最后的阶段,她根本是脱离了我们为她设定的实施计划,由着心意,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想要添加什么就添加什么,怎样高端就摆弄什么,要出问题早就出啦!” “哈?”弗兰克简直以为听错了。 “你也别当心她会把剑搞坏,她对奥术的理解以及掌控能力远超你我不止一个层次,她对剑上作出的任何改动都只会让这把剑变得更加强大!而且......”德罗坦撇了撇嘴,“她也只会让这把剑变得更加强大!”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弗兰克挠了挠脑袋。 “你管她呢!反正,这把剑大体算是完成啦!就差最后的一点无足轻重的收尾!哪怕现在突发意外而被迫中断,也不影响这把剑的性能和使用——顶多日后再多费点功夫将那点小瑕疵好生修补完善罢!你小子就少为这事担心啦!” “可是,我不只是担心那把剑!我更为「谜」夫人担心!你们瞧,她现在已不止是十分疲惫!她快要燃尽了,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 “担心又有什么用?管不了!”德罗坦以弗兰克意料之外的暴躁发作起来,“那娘们就是个疯子!疯子!你知道吗?你带来的来自于蒂莫梵的那些高等级回复之物,除了少量进了她的肚子之外,其他的全被她当作附魔材料用在那把剑上!就是这么疯狂!就是这么偏执!劝都劝不住!你小子还为她担心?省省吧!白费劲!” 弗兰克和提亚戈面面相觑,怔住了。 艾维斯飘然走开:“至少我们应该为她倒下做好准备......” 德罗坦翻了翻白眼:“让她更舒服地倒下么?” 讪讪一笑,玩笑般,提亚戈对另外两人说道:“这个......嘿,「谜」夫人还真是一位高尚至极的令人拜服的人物啊!对待每一件委托都这般奋不顾身戮力以赴,这种极致的敬业精神,啧啧,每一个她的委托方,都该笑掉大牙吧?德罗坦,有这样一个伟大的朋友,你丫的没少占便宜吧?” 德罗坦再翻白眼:「你懂个毛!高尚?敬业?伟大?呸!那是任性!是痴狂!她这般卖力,全tmd为了她的男人!」 ...... ...... 凯瑟琳在干什么?那把剑的状况怎样?她的状况又怎样? 都好,除了实在有够疲累。 事实上,若按既定的设计,这把剑实则已全部完成,包括德罗坦口中的“最后的一点无足轻重的收尾”。凯瑟琳用她的独到的方法将既定的一切完成的又快又好,所以,现在她当然是在任性地干着一些计划外的“小动作”。 她在雕刻。 在剑上雕刻一些在别人眼里可有可无但对她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那是一个暗纹,是一个形状优美细节精致的图案。核心是两个字母,哥特体,华美瑰丽,闪耀着一股异色的浪漫,精巧的排列着,交缠相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若缠绵的恋人,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字母,一个是萨菲厄斯的首字,一个是凯瑟琳的首字。此外,另有一支茎叶自下往上隐字母之后,又从顶上绕出,绕出一片清秀的细叶,垂于字母左侧。而茎叶的纹理之中又隐藏着一柄古朴的长剑,长剑之上,剑格是一个小巧的象征着奥法的六芒星。 诸般涵义,不言自明。 情意绵绵,最是醉人。 然后,除了浓厚的象征意义外,这个印记还另有实质的功能,凯瑟琳不准备将这些功能告诉给任何人,包括剑的主人,她要用它们制造一些出其不意的小惊喜、小浪漫。 印记的位置在于剑锷之上,阴刻,浅浅的一层,若隐若现,几不可察,雕刻如此一个印记不会比任何一个附魔法阵艰难,但凯瑟琳在其身上却比任何一个附魔都要用心,尽管此刻身体已是如此疲累,但精神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终于,随着最后一笔的雕成,整个印记宣告完成,随即,外头的庞大法阵之上又再有小型法阵解离脱落,瞬即转换成一个明亮的符文,划着一道弧线,往长剑曳去,精准地落在印记之上。这回,符文没有渗入剑体,而是融作能量,浸于其上,如墨水般填满整个印记,幽光盈盈,倏而光芒大作,立刻又一隐而没,连同隐没的,是整个印记。 「大功告成!」 嘴唇勾起,微笑浮现,却比任何一个热烈盛放的笑容都更灿烂更醉人。 啪~!一声响指。 稳稳悬浮的长剑应声而落,缓缓地,落到凯瑟琳的手中。而整个大阵也一片片的碎散解离,有些散作零散的星光,有些如缕的光帘,有些则化作如有实质的轻烟,如水流般涌入她的体内,场景绚丽而梦幻。 入手有些沉,并非战职者的凯瑟琳对这把以星界陨铁为主材的长剑的份量有些不适应。她也未再仔细端详长剑的外形——这几天看得够多了!——而是翻转剑柄,找到剑格的一侧,用劲按了下去。 暗光一闪,长剑变形了,几乎就在瞬间完成。再出现时,已变成了一个十字架,造型优美,风格独特,却不是艾维斯修改过后的“东方风格”的十字架,而是凯瑟琳自行设计的另一款式,渗透着浓烈的个人审美,通体墨黑,暗光浮动,边沿处勾勒着一圈华丽的暗金色镶边——就和凯瑟琳自己的那袭专属法袍同一风格。 看了又看,反复摩挲着十字架正中的那个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隐约看到的印记,嘴角的那抹笑意愈加灿烂。 蓦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也开始模糊—— 「好吧,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 ...... 同一时间,叶孤云的书房。 叶孤云正在书桌前忙活着,他在撰写一份计划书,马上就好。 搁下笔,吹干墨迹,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收件人写的是罗迪克。这是对他的又一次忽悠——为什么说又?因为白天时已用一张画饼将他忽悠得找不到北。再加上这份计划书,大概能让他连南都找不到了。 不过,若是这份计划书中的诸般事项都能得到充分落实,那么忽悠便不再是忽悠了,而是一桩大生意,财源滚滚的大生意。 忙完这事,就得为自己忙活了,再怎么说都得为明天做些最后的准备。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整理装备而已。叶孤云的装备不多,或者说,简直少的出奇。一枚空间戒指,罗契给新配的,按照要求,内里已贮有数十上百柄长剑,是的,他准备用数量来弥补质量,用这笨办法来应对费雷拉的神器,或许成功的几率不大,但他还是想要试试。此外,便是一条战术带,带有七枚梭标,三枚土制手雷,以及简易的点火之物。 看到这三枚土制手雷,叶孤云便不由摇头苦笑:或许,明天的胜负手就在于它们之上?身为一个剑客,却不得不依靠器物之利,实在是...... 所有装备,仅此而已。 最后,便是服装。挂在叶孤云眼前的是两套装扮,一则是诸女新近做出的一套新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惯常的那副行头,黑大衣、黑裤子、暗色上衣,自有风格,名声在外;另一套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是穿着的那套锦袍,破损,陈旧,布满沧桑。 一则代表现在,一则代表过去...... 选哪套呢? 第二八二章 前奏 翌日。 许是老天也知道今日将有一场万人共镶的浩大盛事,竟大方地在持续的阴沉压抑的冬日里特意饶出了这一天的万里晴空。明媚的阳光配上清凉的气温,大约是最舒适的天气,也是最适合于盛事的天气。当旭日终于攀过了两山之巅,开始面对面地向新月城内挥洒万丈金光之时,整座城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沸腾起来。 叶孤云知道城市里很热闹——到来的路上,沿途所见的不计其数的已经走上街头欢呼雀跃地往广场、往酒馆、往各种人流聚集点更往中央竞技场方向汇聚而去的市民便叫他有了深刻的认识; 但叶孤云并不知道具体有多么热闹——他现在正在中央竞技场的深处、新月城方面的休息室里,兀自端坐,静静等候着大戏的开始,浑不知外头的竞技场以及竞技场周边已经变成了何等高涨何等热烈的一片欢庆海洋。 新月城的市民,也许会知道“荣耀对决”的深层含义,也许不;也许会明白己方的胜算甚为渺茫,也许不;也许会预感到最终会为这座城市会为他们自己带来莫大的羞辱,也许不;但都不妨碍他们将今天当作一个节庆去纵情享受。 大概,是因为这是漫长而又沉闷的冬日里难得的一点新意?或者,是因为暴乱过后盈满心间的慌乱不安的情绪急需一个发泄?又或者,根本就是金钱至上浮华侈靡的商业城市自下而上都所固有的那一份自私、淡漠、软弱和集体荣誉感缺失? 谁知道呢? ...... ...... 事实上,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筹备如此一场浩大盛会必然难免沦于仓促、忙乱甚至力有不逮,新月城方面曾非常坦率的道出了此中困难,希望能有所宽限稍作延后,然则“热忱慷慨”的小费米恩使团长非常“热心”地提供了大量的帮忙,使得这次极为难得的“荣耀对决”最终得以如期展开。 尽管并非尽善尽美,但依然足够激动人心。 小费米恩此时就很激动。看着竞技场中坐满了观众席的如山如海的数万名观众,看着高台之上雍容而坐矜持而笑地来自周边城市的达官贵人,看着底下一层衣饰华丽庄严圣洁的一排排各神殿的祭司和神官,最后又看着回同样在高台之上但与周围氛围形成强烈反差的新月城众,看着他们——尤其是大公爵和罗契父子——脸上的凝重寡欢的神色,小费米恩心头便有一股志得意满的畅快感。 收回目光,笑眯眯看向站在身前的这位显然没啥好心情只是在尽力维持风度的图兰森,大势在握,这位老练的政务顾问这些天来也不得不被自己耍得团团转,乐了,露齿一笑,小费米恩向对方说道:“时候不早了,仪式可以开始了吗?” ...... ...... 休息室里。 气氛......煞是怪异。 沃卡尔兀自闭着双眼正襟危坐,冷淡,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与平时相比,他几乎是整个地换了副模样,不再是那身精致但也只是精致的锁甲,而是换上了一副只凭肉眼都能感受到坚实强固的半身铠,即便一动不动,幽幽的灵光也如呼吸般时隐时现,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相当高级的魔法铠甲。既如此,其他的几个部位,头盔、肩甲、臂甲、腰带、胫甲,也全都是同一等级或者干脆是与半身铠配套的一系列高级装备。 没戴头盔,放在了身侧,一同放在身侧的还有一柄辉光缭绕璀璨炫目的单手剑,以及一面厚重沉实盾面上还蒙着一层异兽之鳞的方形盾牌。 为了应对即将到临的对决,便是一直自有坚持的沃卡尔也都不得不用上了如此豪华卓越的一身装备。 沃卡尔的边上,是同样在独自静坐的薇丝,她的神态也与前者差不离,抱着双手,兀自闭目沉思。同样,她也穿上了一身装备,同样,也非同于惯常。不再是其标志性的一声华丽到炸的银灰色女式全身铠,而是一袭轻便简洁的布衣劲装,脚下是相同风格的一双皮质短靴,唯一还与平时相同的是手上还带着那双别名“猛犸之力”的「上古勇武之握」,非如此她也拿不起她那重逾千磅的武器组合「山岳剑盾」。而现在这对剑盾正静静地躺在薇丝脚下一侧的地面——也只能躺在这里了,一般的桌椅台架可都无力承载。 他们的对面,是列特和应邀为助的马卡、迪恩和维尔什三人,同样的,他们也都全副武装,列特选择穿着一身光芒闪烁的高级魔法锁甲,因为他的武技偏于轻灵一路。而另外三人则选择将自己装扮成一座人形堡垒或者一头钢铁野兽。 他们的表情最是怪异。 列特左顾右盼左右为难欲言又止,来自冒险者群体的维尔什则脸色通红别过脑袋紧闭双目,而来自邻近城市的马卡和迪恩则瞪圆双眼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恍如发情的野兽。 氛围,由是跟着变得怪异起来。 同样也在闭目养神的叶孤云此时睁眼瞄了瞄屋里,再次瞄到他们身上的那些装备,心中一哂,「一屋子的网游战士!」,却不自省,休息室里若般怪异的氛围,根源全在于他——或者说是跟在他身后的他的六个女人。 五侍女,以及伊芙。 缘何?自是因为盛装打扮的她们实在是美绝人寰不可逼视!一个就够受的了,现在是六个!六个并排齐聚!无可避免的,就会勾起一片浮动的心思。 沃卡尔和薇丝是懒得管了,干脆闭目静坐。 来自冒险者群体的维尔什熟知“黑衣魔鬼”的可怕,不敢冒犯是为其逆鳞的他的女人,因而别过头去强自避讳。 然而来自邻近城市的马卡和迪恩并不会对这位作风浮浪(带女人进入备战的休息间)的首席顾问有多么敬畏(仅有的一点还是来自于这个职位本身),于是只管一个劲地往诸女身上扫视,开始时还会有所顾忌,后头实在是心急火燎难耐冲动变得那叫一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还敢以挑逗式怪笑回应诸女投去的警告眼神。 他们甚至有更改奖励的打算,完成委托之后,也不要身上这套豪华之极的高级装备了,就要这厮的一个...不!两个...哎,三个!三个女人(一人一半嘛)以作奖赏。 NNd,这厮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里还藏着恁多绝色美女,丫受得了吗? 于是,有所察觉的列特坐蜡了。他担心在对决开始之前自己这边反倒先打起来,熟知叶孤云秉性的他,并不觉得这没有可能(相反还可能性还挺大),有心要排解此事,却不知从何着手,思来想去,蓦地,他站了起来,一脸坚毅地就要往叶孤云走去。 列特想要说服那家伙同意让他的女人先行离开,只要那几个祸水般的女人离开了休息室,便没有了招致冲突的祸源,至少暂时没有。而说服的理由也很简单直接:以作休整备战的休息室,本来就不该让无关人等进来,更何况是像诸女这般的一定会妨碍到别人的无关人等?就是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接受。 走上去,照直说,原以为一定会遭遇一番狂风暴雨,谁知得到的却是一个微笑,然而列特终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因为,就在此时,弗兰克和提亚戈推门而入。 得了,更多的无关人等进来了...... “嗨!萨菲厄斯!”两人进门便是一阵扬声招呼,不过他们立即便丢掉了原本要说的话语,他们的焦点,被强势转移了,“wow!whoo!新的打扮!萨菲厄斯,你这身...嘿,很好看!很个性!很...出众!” 是的,他们被叶孤云的一身装扮惊艳到了。 那么,什么装扮? 不是那身已成标志的黑色大衣,也不是那袭来自故地的破旧锦袍—— 叶孤云自认贪婪:休想让我现在和过去中做出选择!我既无法忘却已成追忆的怅惘过去,也衷情享受于触手可及的美好现在,两样我都不要放弃! 再说了,一身装扮而已,能够承载那么多深重的含义吗?矫情! 所以,是一袭崭新的锦袍。 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既知明天要参加一场名流云集万众齐聚的浩大盛会,诸女自当要研究如何盛装出席。事实上她们当然是早有准备,昨晚不过是彩排般的一番提前展示,当她们换上各自精心准备的一身盛装闯进书房讨要品鉴时,叶孤云表示惊呆了。 或高贵、或明丽、或妩媚、或冷艳、或娇美...... 尽管已习惯于诸女的美丽,但叶孤云仍不免要为全力妆扮的诸女所绽放的无双丽色而深深惊艳。 只是...... 数了数,发觉少了两个人。 那只尚未回归的任性的大妖精先自不理,可那只还在家中的小妖精又跑到哪去了?以她的性子,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她? 便问:“伊芙呢?” “大概还在房间换衣服吧?”安妮答道。 “这个......未必喔。”泰勒说道。 “为什么?”米兰达问。 “因为,伊芙没有新衣,她来不及准备,毕竟前几天才刚刚苏醒......”帕梅拉答道。 “哼!还穿什么新衣,随便侍弄得了~!反正她现在变得这般漂亮......”说话的是吉安娜,撅着嘴,酸溜溜的,伊芙有了一副好身材后,她便失去了“家中最美少女”的冠冕,这会儿心中犹正兀自不忿。 没有新衣?好像是这个样子,但伊芙很快便出来打脸。 当她踩着步点翩然“飘”入书房之后,所有人都镇住了,包括适才还在表示不忿的吉安娜。 俏生生站立的她,展示着一种超绝世间的美丽。 她......穿着一袭薄薄的轻纱般的白衣,洁白如雪,清雅绝俗,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缥缈皎洁,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这是曾经付诸图纸的那一套小龙女套装!伊芙将它做出来了!她穿在了身上!此刻的她,分明就是从书中走出的小龙女,形神兼备,栩栩如生!——不对!谁规定白衣如雪绝美无伦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就必须是小龙女了?伊芙就是伊芙!她是天仙!真正的天仙!下凡的天仙!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一个谁! “啊~~!好美~~!伊芙!你好狡猾!瞒了我们好久!你什么时候偷偷做的这套衣裳?” “哼!一直在做啊~!偷偷?我做自己的衣裳而已!为什么要告诉你?”...... 诸女纷纷议论开来,然叶孤云已无心顾及,他已被伊芙的一身白衣勾动了情怀,目光不自觉地便转移到那袭破旧的锦袍上,他也想再次穿上故乡的民族的服饰了。而当他表达了这个心思之后,米兰达却柔柔地作出了阻止:“这套太旧了,还是不要穿了吧!苏珊娜大妈做了套新的。” 原来,发家了致富了更成名了的苏珊娜大妈一直惦记着老爷未了的“汉家衣冠”的心愿,凑时间凑材料按照旧锦袍的式样做了套新的,也许在面料纹饰等诸多方面还大有不如(客观条件限制),但至少已是大体还原,是一袭完整纯正的素色锦袍,不带一丝异界之色。 所以,就它吧。 于是出现在弗兰克和提亚戈以及休息室内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衣带飘飘姿容潇洒独具韵味自有风骨的锦袍剑客,端的是武侠乱入了奇幻世界,惊爆了一堆眼球。 不过叶孤云并不准备和迎面而来的两个家伙讨论他的服装——羡慕?向往?想买?去“苏珊娜的秘密”好啦!看坑不死你...... 看到姗姗来迟脸上还犹带倦色的两人,他不由问道:“黑眼圈都出来咯!你们昨天是干什么去了?哦不对!应该说,这几天你们都干什么去了?我听罗契说,你们最近行踪诡秘行为反常,”他指了指两人,“瞧,你们俩都能玩到一起去了。” “谁跟他玩到一起!” 两人像触电般瞬间弹开,还厌弃地相互呸了一声。 “这几天我们只是要去办点要紧事,”弗兰克撇清道,又瞄了提亚戈一眼,“不得不凑到一起罢。” “对对!要紧事!就是这样!”提亚戈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 “什么要紧事?”叶孤云问。 “你马上就会知道~!”弗兰克颇为得意地眨了眨眼。 “马上知道?知道什么?”叶孤云皱起了眉。 “嘿嘿,”弗兰克和提亚戈对视一眼,转过头,他再试探地说道,“那个......萨菲厄斯,你今天有没有收到什么礼物啊?” “礼物?为什么我会收到礼物?没有啊!”叶孤云简直一头雾水。 弗兰克再次和提亚戈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还没送到?」 叶孤云双手一摊:“好吧,你们在搞什么?” 弗兰克纠结了,他和提亚戈到这里,本来是打算详细地为叶孤云介绍那把剑、「谜」夫人、以及其中的神迹,是要好好地邀一回功装一回逼——哪想,剑竟然还没送到! 他们俩干脆凑到了一块。 “显然!还没送到啊!” “这也太迟了!都快开打啦!” “约定是什么时间?” “早过了!” “不合理啊!「谜」夫人不是说会遣人准时送达的么?” “会不会......?” “你是在质疑「谜」夫人?怎么可以!她老人家怎会干出私吞这种奸险之事!而且德罗坦和艾维斯也全力为她保证!” “好吧,我错了,确实不该有这种念头......” “那么,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将剑的事告诉萨菲厄斯?” “怎么可以?现在说了,惊喜就没有了啊!而且,你不觉得没有实物光凭张嘴空口白话,很像是在吹牛逼吗?一点神迹的逼格都木有了好吧!你想要这样?我们是来显摆的耶!” “呃,呃......好吧,等等,等等再说。” “对,先等等,等那把剑送到!” 第二八三章 开锣 “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叶孤云再次向凑在一块兀自嘀嘀咕咕的两人催问。 “等等!”弗兰克抬头便道,“先等等!等会儿,嘿嘿,看我们给你一个大惊喜!” “等会儿?惊喜?呵,你小子越来越会吊胃口了,不过我对此没有期待,爱说不说~!”叶孤云摇了摇头,“倒是你们,这个时间点还来这里磨蹭,合适么?你们现在不该出现在外面的高台之上?” “事实上,我们还没来得及到外面呢!一到达便先来这里了,”弗兰克摊手说道,“不过在外面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尽是干巴巴的坐着,虚假地笑着,观看一堆的枯燥乏味的繁琐仪式。那样的场合更适合罗契——喔,还有这个死胖子。” “嗬!你还装上了?枯燥?乏味?繁琐?放到往日,你看你不得把那些仪式一项一项地全都看得津津有味不舍得放过任何之一?你都巴不得能看到更多!碰上‘荣耀对决’这种稀罕的热闹,你能兴奋得几天睡不着觉!”提亚戈满脸鄙夷的大肆揭短,“你丫的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小屁孩!现在不过是找到了比那些更感兴趣的新鲜事罢了!” 弗兰克大为羞急,众人一致哄笑,叶孤云对提亚戈竖起了拇指:“精辟!透彻!你还真了解他啊!” “死对头么!自当要着重研究,但也只研究出个屁来,因为他只是个屁~!”提亚戈得瑟地说道,“好啰,不谈这个孬货啦!说起来,外面还真不尽然只是无聊枯坐,”他瞟了眼休息室内墙边的座钟,“按照‘圣莫伊斯’礼则,现在应该进行到商定规则的阶段了吧!嘿,那里肯定有一番精彩的唇舌交锋!就算不参与只作为观众,也是在享用一道大餐之前不错的开胃甜品!” “商定规则?这时候还商定规则?这种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在之前早早商定好的吗?”叶孤云不由大为困惑。 “所以说嘛,按照‘圣莫伊斯’礼则......”提亚戈耸了耸肩,神态颇不以为然,“那套玩意特别列明了要在万众的见证下,在士绅的见证下,在神官的见证下,更在公正之神的见证下,清楚地,公开地,确立规则,划定界限,两相无怨......” “以昭显荣耀之崇高、纯粹、坦荡、堂堂正正、不容置疑......blahblah?”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也就是个形式大于实质的步骤......”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会拟出直接影响于对决的规则,譬如,禁止请用外援什么的......”提亚戈刻意地眨了眨眼,“所以现在双方的智囊团大概都彬彬有礼地在同样彬彬有礼的神官面前,彬彬有礼地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大打机锋寸步不让,以争取获得这几天来他们反复研究得出的最有利规则,那画面,想想都带感!” “确实有趣......”想了想,叶孤云又说,“既如此,能不能让他们帮我争取一条规则?” “什么规则?” “连续作战,以及最后存活。”叶孤云说道,“胜者不必下场,继续迎接挑战,连续作战,车轮作战,直至被打败,而最后还有人存活的一方,便是对决的胜者。”(想来都懂,KoF的规则) “改动好大!”旁边的弗兰克闻言立刻讶道,“根本是把整个对决的胜负规则都更改了!”他琢磨了一下,终究还是摇头否定道,“这不成的,没有作用!我知道你的意图,你是想以自己的强大来完成一对多从而为整体奠定优势以至胜势,但是,你想过没有,只要你出场,对面的费雷拉也会跟着出场,他不会让你有机会对上他们的弱者,然后,在你和费雷拉两败俱伤之后,剩余的四对四我们还是会输的......” 他总结道:“你这套规则,其实更有利于强者众多的队伍,但显然,他们的强者,比我们多......” 叶孤云沉默了,想了想,点头道:“也对。”舒口气,又半是嘲讽半是埋怨地叹道:“这游戏也忒麻烦了!我都不敢想象个人对决怎么应用这套礼则,单凭个人根本无力应付恁多琐碎的事情......” “是什么东西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这套礼则适用于个人对决?”弗兰克当即又说道,“‘荣耀对决’和‘圣莫伊斯’礼则从来都只适用于势力之间的争端,大部分都发生在领主和领主、贵族和贵族、骑士团和骑士团、至少也得是佣兵团和佣兵团之间!” “自找烦扰!”叶孤云不屑地摇头说道,“不谈这些了!你们......”忽的瞥到了脸上已不能用郁闷来形容的列特,不由失笑,“好吧,我也不准备等你们的什么惊喜了,现在你俩就给我带安妮她们去往包厢——你们不会没有安排吧?为什么?呵呵,有人‘嫌弃’她们待在这里会影响备战~!”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已飘过了远处的马卡和迪恩身上:“今天心情好,不想亲自出手教做人,且容某一两个蠢货放肆一回。” 弗兰克和提亚戈不由对视一眼,大概都能猜到是什么回事,不过倒是这时候他们才有余裕去仔细打量叶孤云身后的诸女。 一看,就愣了。 提亚戈马上挤眉怪笑:“萨菲厄斯啊,你也特不厚道了!以几位嫂嫂的超绝丽色,那是任谁都得受到她们的影响啊!换我我也光顾着偷瞄!绝对无心备战!”他转过身,对诸女连连施礼,“诸位美丽的嫂嫂好~!” 一句嫂嫂,逗得诸女至少都心中暗喜不已。 安妮扬眉抿唇,笑容灿然:“嫂嫂?我们当不得。” “当得!怎么当不得!”提亚戈回了一副莫开玩笑的认真表情,转头看到了一身白衣绝美如仙的伊芙,再次愣住,“这位是......”他还没有见过伊芙呢。 弗兰克于是笑说:“她就是伊芙,和午夜女士一样,是未来的......” 不容他说完,伊芙便指着叶孤云自行抢道:“我是他的语言老师!” 弗兰克也不说了,只管向提亚戈挑了挑眉,后者秒懂,立刻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伊芙顿时为之不满:“哼!挤眉弄眼怪模怪样的,都不是好人!” 叶孤云心下暗笑,面上倒是木无表情,望了望时间,他说道:“好啦,别闹啦。现在也确实到时候了,且跟他俩去吧!” 然后弗兰克和提亚戈纠结了,他们还惦记着那把剑的事情呢!这去送人,错过了咋办? 没等他们研究出咋办,异事又有发生,房门被推开,风风火火地走进一位穿着一身绣有大面积的金色红色黄色的烈焰状纹饰的白底长袍的粉发女郎。 “梅菲斯?”叶孤云当即讶道,“你怎么来了?” 是的,正是梅菲斯,她大踏步地走进,径向叶孤云而来,只不过,其脸上非但没有好脸色,还带着显见的愠意。 “我怎么来了?哼!萨菲厄斯,你这家伙真不够意思......” 叶孤云苦笑,他当然能够理解梅菲斯话语里的真正意思,这位热心肠的火神武僧,是在责怪他面临困局也没有邀请她出手帮忙。 “我不能那么自私......” 叶孤云正要解释,然而才说了半句话就被打断——房门被敲响,接着又一次被推开,这回走进的是一个穿着一身侍从服饰的年轻人,看到休息室里的一众壮男美女,愣住了,张目结舌,好像被吓到的样子,回过神来,才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那个......我、我是前来通知诸位,是、是时候到前边去了......对决马上就要开始......” “这么快?”却是弗兰克脱口而出,他和提亚戈面面相觑,表情里都是一个意思,「嘿!还没到啊!怎么办?」 另一边,一直闭目静坐沉默得像块石头的沃卡尔突然抄起了手边的剑盾头盔,一把站了起来:“那么,我们便到前边去吧!” 说罢,他便径自动身往外走去。 素来冷硬的人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仪,众人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便跟着往外走去。 得了,还能怎么办?凉拌! ...... ...... 叶孤云尾随着身前的那几只醒目的钢铁怪兽一路往外走去,一边与身旁非要跟来的梅菲斯继续那未完的解释。 “我不能那么自私!你明天就要出发远行,我又怎能在这种时候让你进行一场必定消耗巨大的激战?” “但是你有麻烦!大麻烦!” “那是我的事!” “唔哼!那么消耗巨大也是我的事!” “嘿!梅菲斯,理智点,别强拗,好吗?这样,咱们冷静地将事情捋一捋?” “我尽量。” “听着,‘荣耀对决’的成败,关乎的,只是我的荣誉,顶多再加上新月城的荣誉,不过你最在乎的大约还是我的荣誉;然而你的远行,关乎的,是你的性命!你是要去突袭一个邪恶组织的老巢!你是要去复仇!荆棘满途,凶险莫测,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所以我必须不能让任何的其他事务影响到你的状态,我不想因此而有任何永远都不想看到的不幸事情发生!和你的性命相比,我的荣誉不值一提!” 深吸口气,诚恳地望着对方,叶孤云又再说道:“梅菲斯,你是个很好的朋友,慷慨、热忱、乐于助人不避汤火,我以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为荣!我知道,你这是不想见到我被迫蒙受巨大的羞辱而特意驰援,对此我万分感激。但是,换位思考,同样的,我也不想见到你的安危经受更大的威胁——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道理我懂!”梅菲斯抿唇谑笑,“但我做不到啊!” 叶孤云顿时大为丧气,仰首扪面:“白说了。” “你才省得?” “不管怎样,你的出场总归是由我节制,我会尽力地不让你得到必须出场的机会!” “呵呵,那就最好!” ...... ...... “前方”,到了。 那是一个嵌于墙体之内的等候室,拉开前方的一道沉重的铁栅栏,外头便是昨天到过的那片宽广圆阔的椭圆形沙场。 大约坐在观众席上也能够看到等候室中的情形,于是就在一行人鱼贯走入的那一刻,本来就已热闹得像是片欢庆海洋的竞技场竟陡然间爆发出数倍于前的热烈欢呼,如山洪,如雪崩,如暴雷,或者兼而有之,反正只一个意思:声势已极,震撼之至,无以复加。 大舞台!大场面!大时刻! 有的人慑于声势心神撼动局促不安,譬如维尔什;有的人不为所动泰然处之,譬如沃卡尔;有的人面色潮红呼吸粗重躁动难定,譬如列特。 这个一直汲汲于名声的年轻高手自觉终于迎来了一个渴望已久的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他将在领主、贵族、神官乃至神祇以及最重要的数万人的注视下击败对手证明自己立功扬名——一想到这个,列特便热血沸腾亢奋不已。 「希望他能成功吧。」 叶孤云收回目光,淡定的转往场内梭巡。如此场面,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或者说,甚至有股熟悉感——不过是一场爆满的足球比赛罢了!从前可没少亲历。当然,坐在观众席上和走在球员通道中毕竟有着绝大的区别,从前是坐在观众席上,现在却相当于走在球员通道中——然而,还是要说:紧张?不存在的。三世了,经历多了,心变铁了,又冷又硬,眼前诸般,实在是不够他紧张起来。 耳边,响起了引领而来的那位年轻侍从的声音,他在宣读已经商定的诸般规则: “对决是为五对五的团体对决,以五组‘1对1’的单人对决的方式呈现,每方共出五人,五战三胜,但无论结果如何,五组单人对决都会进行到底......” “每组单人对决的胜负以某方的投降认输、倒地不起、昏迷不醒以及伤重死亡为界定......” “不限使用任何形式的武器和装备......” “不限使用任何形式的魔法物品,但限制数量,每人限用三样......” “......” 余下的规则还有很多,规定得还很细,然而叶孤云已无心细听,他只需要了解赛制,不需要了解细则,他不认为这个世界的人想出来的规则能够如何限制来自异世界的自己(譬如,他们知道火药弹是什么吗?),当然他也不清楚这些规则能够制造什么样的限制(譬如,限制魔法物品数量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对哪方更吃亏些),所以他也不知道制定出来的一整套规则是对己方更有利还是对对方更有利——但看其他人听完后不自觉皱眉的细小反应,想来是对己方更为不利。 「大概就是为了换取不禁用外援的规条而作出了太多的让步了吧!」 叶孤云心下冷道。 后头,侍从已宣读完规则,他看了看室内众人,施了一礼,恭声问道:“规则已宣读完毕。如有疑问,还请相询,如果没有......参加第一场对决的选手,可以登场就位了。哦对了,对面的第一位挑战者是雅思敏女士。” 西陲第一国防军方面将以挑战者的身份呈现在此次“荣耀对决”中,每一轮对决都将先行指明人选——这无疑意味着新月城方面能够针对性的安排人选,而这也是参与商定规则的智囊团争取到的少数几条于己方大有利的规则之一。 一阵沉默。 刷的,沃卡尔站了起来,他向薇丝看了看,向列特看了看,又向叶孤云看了看,点了点头,便戴上头盔,走到铁栅栏之前,待守卫左右拉开,一闪身,毅然走出,走出到那片热烈却无限肃杀的沙场之中。 是的,沃卡尔将第一个登场。在叶孤云与费雷拉的对决确定放在最后,而薇丝和列特将作为胜手自由选定对手,邀请来的三位高手将作为补充的情况下,他沃卡尔将第一个登场。 是试探,是应付,甚至只是......填坑。 失败早在预料,胜利不被期待。 但他沃卡尔,不甘于此! 为了主上,不甘于此! 要做出点事情来! 义无反顾! 第二八四章 进击的沃卡尔(1) 耳边是山呼海啸,入目是攒动的人头,身体仿佛能够感受到从四周观众席上散播而来的一圈圈音浪,然而处于其中亲身经受着这一切的沃卡尔却似一无所觉。面无表情地,他依着身边的司仪的引导,执行着一项项旨在展现荣耀昭示威仪的仪式,一提一动,直如木偶。他思绪飘飞神游物外,眼前的是鼎沸的竞技场,脑海中却是在不断闪回的一幕幕往事...... ...... ...... 他是平民出身,却不是穷苦出身,他的父亲是一名侍从,骑士的侍从,但混了一辈子也只是个侍从,因为父亲并没有练武的天赋,这位庸碌了大半生的男人身上只有一个闪光点,也只教会了作为儿子的他这么一样东西,忠诚正直,只可惜...... 至少,有一个担当侍从的父亲,沃卡尔小时候从来不必受困于家庭的经济问题,日子不会很宽裕,但总不至于如何拮据,乃至还有条件供他从小接受正规的武技训练。这样的他,了解民间疾苦,却也未有如何痛悟民间疾苦。 和父亲相比,沃卡尔的天赋无疑要出色太多,身体强壮,悟性通透,练习任何武技都又快又好,广得赞许,备受青睐,是教官眼中的乖学生好苗子,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拨——尽管从来都不曾站在顶尖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虽如此,却不妨碍他总是最早地获得资格的提升:预备侍从、侍从、见习骑士、护卫(转职)、护卫队长以至如今的大公爵的亲卫队队长。 如此一个令人眼红、嫉恨以至攻讦的事实,背后隐藏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一直秉持着父亲教会他的唯一也是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忠诚正直。 他永远记得获悉自己升任亲卫队队长的那一天,父亲脸上一直挂着的那一份骄傲、欣慰、满足和痛快,那是那张平庸的脸上从未有过的鲜明至极的骄傲、欣慰、满足和痛快,那是一种恰若完成毕生所愿的酣畅淋漓的骄傲、欣慰、满足和痛快! 沃卡尔无比感激,感激父亲,感激上苍,感激新月城,更感激大公爵。 大公爵在沃卡尔眼中绝对是最完美的领主,英明睿智、富有才干,气度雍容、修养高尚,还公正严明、宽宏仁慈,是极优秀的个人,也是极优秀的统治者,他以他的才干将新月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让市民安居乐业宽松富足,他打造了混沌世道中一片安稳繁荣的乐土,他给予他的子民的从来只有慈父般的关怀和规管,而从来没有如别的领主那般进行无情的剥削和压榨。 对于这样一位大公爵,沃卡尔唯有致以无限的敬佩、崇拜以及拥戴,当然还有感恩。他愿意永远效忠于这样一个人,以及他的家族,还有他所统领的这一片土地。 他也一直笃行于此。 事情到此,他的人生便是又一个经典的小人物努力奋斗初心不改终获赏识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直到,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是三年前的故事,在一次执行在银月城的任务中,抽得闲暇,他特意往闻名遐迩的银月大学一游,恰逢其会,他遇到了那个人,北地总督卡尔夫,人所称颂的贤者卡尔夫,这位显赫的权势者当天是要给银月大学的师生进行一番演讲,以至辩论,于是沃卡尔便有幸见到那一道在千百注视下,稳稳立于演讲台后,不疾不徐侃侃而谈从容自若悦服四方的身影。 他被折服了,不仅仅是因为那道身影,还因为那道身影口中所讲的一字一句。 他急切地寻找那个人的所有著作,带回新月城,藏在自己的私密抽屉里,随时研读。 他动摇了,他沦陷了。 他开始认真琢磨已泛滥于全国各地的民主思潮,甚至,他开始相信这一套原来不以为然的冠以民主的东西,他觉得,也许这才是人类社会的最终答案,它值得每个人拥有,它能让每个人都过得自由而有尊严。 然而,他所效忠的大公爵,赫然站在了他改而崇信的民主自由的对立面! 他深深迷茫,苦苦挣扎,细细思索。 反复,反复,终至觉悟。 没有什么能够消减他对大公爵的忠诚,那是来自于已确凿发生的厚重如山的知遇之恩,那是来自于父亲的自小的教诲——忠诚正直! 他不是要背叛大公爵——永远不!虽然所作所为已与背叛无异——他是要改变大公爵,改变爱希伦家族,及至改变整个新月城,他要致力于推动新月城自治领的民主化进程。 他不是要革大公爵的命,他想让民主化在一个和平的进程中实现。他想让爱希伦家族体面地、完整地、备受祝福地退下历史舞台,交出权力还政于民,没有冲突,没有争夺,没有暴力,没有流血,更没有人命,然后长久地继续享受固有的优渥尊荣的生活,享受一个超然而独特的被广为敬重的地位。而不要像国内的许多顽固抵抗民主潮流的旧贵族一样最终落得身死家灭传承断绝还被百姓长久唾弃的悲惨下场。 他认为他的设想是爱希伦家族能够获得的最好的一个未来——没有什么能够抵挡浩浩荡荡的民主潮流,爱希伦家族也不能,别看现在还尚算稳固,终究还是要被推翻,而且......或许还要不了多久。 生存还是毁灭,很容易挑选。 所以......他背主了,通敌了——不再忠诚,不再正直——和爱希伦家族现在的头号大敌也是他现在最所尊崇的北地总督卡尔夫暗通款曲。 名义是,试着推动新月城自治领的民主化。前提是,平和。 前提很重要,最最重要...... 开始时的合作是顺利、满意且又安心的,卡尔夫阁下从来没有要求通过他布置什么阴谋,而一直只是通过自己获取新月城各方面的信息。主要是民生信息:商品价格、商船数量、商船始发地、大宗商品交易记录...... 他不知道那位睿智的贤者索要这些信息究竟有何作用,但收集这些只要是有心人无论是谁都能收集得到的信息显然甚至还不能够触碰他心底的关于忠诚的禁忌,所以他自当乐意帮忙。 事情似乎就这样安稳地、缓慢地一直进行,甚至其心底还为之略感失望(不见成效嘛),直到......那个女人接管了一切。 狡猾如狐而又激进狠辣的选民女士可不是盖的,总是时常让他去做些当时摸不着头脑事后才骤然省觉是一桩多有妨害的小阴谋的事情。他为之不喜,却也一直忍耐,因为那个女人的诸般谋算总归没有超出他愿以合作的前提:平和。 然后...... 便是冰峰谷一行。 那个女人终于无法按捺她的疯狂狠辣的本性!她竟是恶毒地要谋害弗兰克的性命!说好的平和的前提呢?就这般随意践踏弃如敝履?不当回事是么? 沃卡尔无法忍受。 于是他选择摊牌选择抗争,但.......一如所料,未能得到合理的能被接受的解释。他唯有与之决裂。 决裂之后,却是茫然,曾经作为确凿的背叛者的自己,该如何自处? 后续的情况连番变幻,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事实上他连厘清状况的能力都不曾具有,遑论掌控。不过,惶然困惑间,他还是能抓准诸般风云的中心之所在,是那个来自异界的、自己亲眼见证其到来的、敢以魔鬼的名讳自称的男人,萨菲厄斯。 对于这个男人,沃卡尔的观感很是复杂,他不喜欢这种癫狂的、恣睢的、无法自控不可预测的人,那更像野兽,像恶魔,而不像人。大公爵和罗契说这个男人是新月城和爱希伦家族的救星,沃卡尔将信将疑,因为他看不懂这个男人为新月城制定的各种规划和方略,他没有那个眼光,后来倒是信了一半,因为其搞出来的几样生意确实能以赚到匪夷所思的惊人利润,证明了这个男人至少有能力为新月城带来巨大的财政收入。 会赚钱的才会是个好当家,这几乎是新月城中所有市民的共识,沃卡尔也相信这个,所以他认为巨会赚钱的萨菲厄斯大约会是个巨好的当家,当的是新月城这个家。 不过,真正让他确信(救星之说)的,却是那个女人——能被她亲自盯上的一定不会是等闲之辈,要不极为重要,要不超卓于群,乃至兼而有之,譬如,“救星”。 是的,没过多久他便察觉萨菲厄斯竟和那个女人有所纠缠。他几乎是瞬间便识破那个女人的邪恶图谋,她是要像上次谋害弗兰克一样,再一次对新月城的希望动手,这次瞄准的萨菲厄斯!不同于前次所用的肉体毁灭,这一次她竟是采用色诱!她是要将萨菲厄斯拉拢到她的阵营!她是抢夺原属于新月城的这位异界奇人!她更是在扼杀新月城的新的、或许也是真正的希望! 削弱敌人壮大自己,一举两得,好毒辣的算计!不过—— 呵呵,如选民女士这等超凡脱俗的人物,竟也使用“色诱”这等卑劣的手段?还亲自上阵? 心头暗哂之余,沃卡尔也对那位异界来客的价值有了深刻的认识——恐怕,便是如罗契所言,“等同于一个世界”,若非如此,那个骄傲孤高的女人也断然不至于此。同时,也坚定了沃卡尔全力阻挠的决心。 必须不能让萨菲厄斯陷入那个女人编织的红粉迷阵之中! 于是他开始对其进行明里暗里的各种警告和暗示,希望其能有所醒觉有所提防,可是,这个视女人重于性命的混蛋竟从头到尾全然不以为意!无法理解,无可奈何,唯有试着挑明一切,不料反倒惹来质疑和反感...... 沃卡尔困闷了,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际,荣耀对决来了...... 沃卡尔坚决的认为不论是之前的城中暴乱(已从本人口中得到证实)还是现在正在进行的荣耀对决都是那个女人一手策划的阴谋!那个女人每时每刻都在策划着对新月城的各种针对!这些自然也不例外。 暴乱之事解决了,看起来还算凑合。然而荣耀对决还横亘在眼前,所有人都为之凝重,苦闷和压抑,似乎都不抱希望,因为胜算实在渺茫。沃卡尔却自觉找到了一个解脱自己和挫败阴谋的好机会。 他决意参加,尽管在同侪之中他从来绝非是武技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他不愿意,没有人会勉强他参加一场注定要铸成羞辱的对决。 他还硬是从应邀而来的三位高手中抢下了首轮对决的席位,不是自负,不是要面子,不是认为自己比三位高手强,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心比谁都决。他需要一个席位,虽然这个席位看起来只是填坑的...... 失败早在预料,胜利不被期待...... 但他偏要搞出点事情来!哪怕付出性命! 他的遗书已经写好,长长的一封,就在他的居所里,搁在桌子上,里面清楚地写明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以及表达自己对背叛的忏悔,当然还有对那个女人的阴谋的揭发。当自己壮烈之后,那张以生命为证的遗书就会被发现,会不会得到原谅说不准,但一定能够挫败那个女人对萨菲厄斯的奸险图谋! 再者,自己的壮烈,大概能够为此荣耀对决拼得一场平局吧?平局过后,局势自有微妙的变化,只要余者再能如愿争得两场胜利,新月城一方便能立于不败之地!深深困扰的荣耀对决的问题便将迎刃而解! 「哈哈!一举数得!」 「没想到我这糊涂了一辈子的蠢货竟也能聪明一回!」 一念至此,冷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激烈的神色,大踏步,沃卡尔朝前方的那个女人走去,双眼中射出森然的光芒,尽管他知道这个女人只是雅思敏,西陲第一国防军的一名高级将领,而不是那位名满大陆实力高绝地位超然、他不得不为之深深忌惮以至畏惧、却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选民女士——凯瑟琳·卡普莱斯! ...... ...... 包厢之中,弗兰克和提亚戈尤为激动地摇着德罗坦和艾维斯的肩膀连连追问:“还没送到!还没送到!还没送到!” 老矮子和老妖精毕竟只是凡人,还不是神仙,还拥有七情六欲,自然还会对荣耀对决这种难得的热闹感兴趣,身为宗师的他们,倒也不必为一个席位而烦恼,自会有人帮他们安排,瞧,还是在包厢。不过,帮忙安排的冤大头这会儿正使劲地摇着他们的肩膀,感觉身体都快被摇散架了,这叫他们如何生受? “得了得了!停!停!” 停是停了,却还有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我跟你们说,少担心啦!那把剑决计会准时送到!那娘们就是耽搁任何事都不会耽搁这件事,她就是贪墨任何一样东西都不会贪墨那把剑!” “这样的保证你说过很多次了!可是剑确实还没送到!空口无凭,你叫我们再怎么相信你?” “爱信不信!” “可恶!胖子,摇死他!” “哎哎!停!非得我透露一点是吧?好!给我听着!那娘们是那家伙的相好!相好!懂吗?怎么送还不是这对狗男女之间的事情?人家要玩浪漫你管得着吗?” 第二八五章 进击的沃卡尔(2) 沙场之上,两人已隔着不远,兀自肃立,直面相对。 “没想到我的对手是你!”雅思敏扯起嘴角,冷冷而笑,“原本我还以为大概是要对上薇丝小姐那位尊贵的娇娇女,还烦恼着该如何手下留情呐~!” “我也没想到我的对手是你。”沃卡尔不苟言笑,“如果可以,我绝不要对上你。我不想和女人对决。没有男人想。但你偏偏出现在第一位......” “喔?”雅思敏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你是锁定了第一的位置?” “不错!无论对手是谁,我都将第一个出战!然后......”沃卡尔认真地说,“击倒他!” 雅思敏不以为然,冷声讽道:“不错~!很有自信嘛!” 沃卡尔沉着脸摇了摇头:“没有自信!只有决心!” ...... ...... 场边,西陲第一国防军的等候室里,费雷拉和小费米恩一同站在铁栅栏后,冷眼注视着场中的情形。 “怎么样?”小费米恩突然说道,“没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费雷拉头也没转。 “瞧那家伙的一身装备,”小费米恩袖手指了指,“嗨!人家是有备而来啊!啧啧,五颜六色光芒缭绕的,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一整套价值连城的高级魔法装备似的!哼,瑟曼那老乌龟还真舍得,这回他怕是将自己的私库完全敞开任由挑选了吧!” “那又怎样?”费雷拉继续头也没转。 “卓越的装备确实能带来巨大的提升。”小费米恩皱眉说道。 “那也要看是什么人在用,”费雷拉终于转过了头,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那个沃卡尔是中级还是高级剑士来着?哧,管他呢!渣渣一个!充其量不过是瑟曼特地养着的一条看门犬!吠两声还行!让它去咬人?它自己都不信有那个能耐呐!不要拿雅思敏和一条看门犬比!那是对她的羞辱!即便只算位阶,都还至少差着好几个层级!看门犬只是看门犬,穿上那么一套好装备,顶天不过是让碾压式的差距缩小那么一点点.....” 他抱着双手摇起头来:“新月城也真是无人了啊!这种货色都敢摆上来参加‘荣耀对决’,简直可笑!” “那么,是赢定啰?”小费米恩无所谓地摊摊手,“甚好。如此,我便可以‘安心’地再回到上面去了。相比起沙场之中热血的打斗,我还是更喜欢看高台之上那些人脸上难堪的神色——尤其是瑟曼的!” ...... ...... 包厢中,弗兰克攀着围栏,双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沙场上的沃卡尔。 突然,他转头朝旁边问道:“德罗坦,沃卡尔叔叔选择的这套装备,怎么样?” “怎么样?”德罗坦微一错愕,然后照直回答,“很好啊!非常好!连海华特的作品都用上了。” “制甲大师海华特?” “对啊!沃卡尔身上的那件半身铠,不就是海华特的心血之作‘洪流之力’吗?说起来,这件铠甲的制造还有一个小故事......” “我不是来听故事的,”弗兰克打断道,“这件铠甲,很厉害吗?” “当然!能够提供非常出色的防御能力!坚实而灵活......” “其他装备呢?也一样厉害吗?” “不错!必须说,沃卡尔挑选了一身非常出众的装备!” “那么......沃卡尔叔叔......有没有可能......制造点惊喜?”弗兰克期盼地问。 “这个啊,不知道!”德罗坦断然答道。 “不知道?这叫什么答案,”弗兰克翻了个白眼,“是或否,随便给一个都好啊......” “我说的是实话,”德罗坦回答道,“看不懂!所以不知道!” “看不懂?” “对!看不懂!看不懂沃卡尔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德罗坦撇着嘴一摊手,“我几乎把他身上的装备全认出来,但这样才更叫我看不懂——都是防御型的,连武器也是,他挑选了一身全防御的装备。虽然说在远强于自己的对手面前尽量提高防御保证生存是再正确不过的是一个思路,但像他这样一点都不考虑攻击似乎也太过了吧?他是要怎样制敌?再坚硬的龟壳也没法代替爪子去帮你扑倒对手,难道不是吗?” ...... ...... 沙场之中,仲裁者——来自提尔(正义之神)神殿的牧师正在为两人身上的装备做最后的检校。旁观的叶孤云直吐槽,明明可以预先办完的事,非得仪式性的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不觉麻烦么?不觉磨蹭么?设计这套什么鬼“圣莫伊斯”礼则,还真是有病! “沃卡尔先生,你就只有这两件魔法物品么?难道你不准备用满三个的魔法物品的限额?呵,你真慷慨!” “不!我已用满了限额,”沃卡尔摇了摇头,抬起了左手,展示了缝在臂甲内侧的一个小布囊,“这是第三件,你没能认出而已。” “好的!三件,确认无误。”仲裁者点了点头,又开玩笑般说道:“希望你身上不会再有第四第五件我没能认出的魔法物品,不然我可就非常难堪啦~!” 沃卡尔立即肃容回道:“保证没有了!我的先生!” “别在意,只是个小玩笑!”仲裁者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好运!诚实的先生!” ...... ...... 磨蹭了许久,终于,随着一阵好似能够掀翻天的高呼,第一场对决,正式开始。 盾在前,剑在侧,双目注视前方,沃卡尔第一时间摆出了一个严整的守御态势。 相较而言,雅思敏则随意了许多,她只是抽出了自己的长鞭,散步般,绕着对手来回踱步,长鞭被有意无意地甩着,劈啪作响,尖锐凄厉,其势也,便如毒蛇“咝咝”地吐着信子,蕴着令人生畏的致命威胁。 然而她的对手完全不为所动,她走到哪里,他便转向哪里,永远只以正面对着自己,双目紧紧注视,一丝不苟,严阵以待——雅思敏知道,这回是碰上一只老乌龟了。 「先试探一下吧!」 倏地,雅思敏屹然站定,扬手便是一记凶狠的抽击向沃卡尔甩去! 哗~~!惊呼声起,盖因观众们终于看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第一下攻击! 长鞭划破长空,极速地切割空气,诱发出一串尖利的呼啸,以展示蕴含其中的沉重劲道,声势甚为骇人,可惜角度太正,轻易就被沃卡尔用盾牌挡下。 嘭! 一阵沉闷的犹如铁棍敲上铁板的金属交接之声响了起来。 而双方,什么事情都没有。 「再来!」 「看我的!」 「还没完呐!」...... 上头了似的,雅思敏甩着长鞭一下接一下地使劲往沃卡尔身上抽,呈现在观众眼里的便是一幕如同鞭刑拷问的严酷场景,尽管那个受刑者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雅思敏不断地挥舞着鞭子,以不同的力度、角度往不同的方向、部位抽,试图让对面那个铁乌龟的防御有所松动,可惜都失败了。 抽往身体的,总是被那面足够宽大的盾牌及时格挡;抽往脚下的,总会被对方灵活的步伐轻巧躲开;抽往武器的——想要缠住卸去,却会被那把古怪的长剑莫名其妙地荡开...... ...... ...... 等候室里的费雷拉冷冷一笑:“装备之利而已!” 包厢中的弗兰克兴奋地朝身旁说道:“看到了吗?沃卡尔叔叔完全不怕对方的攻势!” “别高兴得太早!”德罗坦撇着嘴给他泼了盆凉水,“那娘们现在只是还没熟悉他的那身装备......” ...... ...... 雅思敏感觉自己的每一记鞭子都像是抽在一汪不见底的深潭之上,也不能说无有建树,但到底只能掀起水面的一点波澜,无法影响到藏在深潭底下的实质。雅思敏知道这一定是某件强大的高级魔法装备之上附带的某一项强大的特效,琢磨了一阵,觉得不像是接触最多的那面盾牌所附带,而是对方身上的那件半身铠。 这可就难办了,穿在身上的铠甲可不像戴在手上的盾牌能有机会被卸除,于是想要打败对手取得胜利,就必须得首先设法击穿这层强大的“深潭”特效。 雅思敏会为此懊恼,但不会为此困扰,不过是多用上几分技巧而已。 她开始将长鞭甩得更迅疾更频繁了,还加了更多的花样,瞧起来眼花缭乱铺天盖地的,似若一张绵密的大网,牢牢地将沃卡尔罩在里头,一步步地便要将其绞杀。 形势陡然凶险,看台上的惊呼一浪接一浪,包厢中的弗兰克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身处其中的沃卡尔一点都不为对方的迅速洞察而感到惊讶,这女人毕竟是位传奇位阶的顶尖高手,比自己要高出若干个层次,自当具有那份出众眼力——相反,要是没能洞察,才真叫奇怪呐! 无所谓!都在预料之中。既然对方变了,那么自己也跟着变吧! 「就按计划进行——好!来了!」 沃卡尔撤去了持盾之手抵御的力道,但照旧迎上了正面抽来的一记长鞭。pong!又是一阵金石之声,这回尤为清脆,而后便见沃卡尔向后倒飞而去。 这是在借力倒退! 雅思敏瞬间明悟。 “想跑?” 雅思敏紧追而去,沃卡尔却仍不断后退,又是滚翻,又是撤步,匆忙中带着几分狼狈,便是主场的观众也为之发出了零星的几点嘘声。忽然,他停了下来,不再后退,反倒向前冲去,径朝雅思敏冲锋。 雅思敏多少会感到一些意外,但不会又一丝惧怕,“想死?”,冷冷一笑,她便要停下脚步扬鞭挥去。不料—— 嚓。 一个趔趄,雅思敏竟是脚下一打滑! 就在此时,沃卡尔已冲到身前,挥臂就是一记盾击,身体半仆的雅思敏唯有交臂格挡,砰地一声,她被重重地击飞而去栽倒在地——她也像沃卡尔一样动用了借/卸力的技巧,只是仓促之下未臻完美,终究还得承受了这记沉重的盾击的一半力道。 一丝血迹,从雅思敏的嘴角溢出。 这是开战以来第一记确凿有效的攻击,谁都没想到竟是出自于沃卡尔之手! 哗~~~! 竞技场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炸裂的欢呼。 沃卡尔却未感高兴,计划中的攻势可不只此一记盾击——逮住机会谁不想施展一套连击?他是想以盾击起手,一击破防,甚至击倒(都不敢想击晕了,沃卡尔不认为自己能够击晕一个传奇),然后再展开后续的连串攻击,可是却被不在预料之内的击飞效果生生中止。 这当然是对手的临机应变所致。 沃卡尔完全不能理解对方是如何能在瞬息之间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这叫他再次清楚地感受到双方之间可怕的实力差距。 瞧了眼对方,一言不发,转过身,他再次走开。 挣起身来,雅思敏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又吐出了一口血沫,她神态沉静,并未如何动怒,只是看了看刚才打滑的地方,若有所思。 「哼!小道而已......」 甩响长鞭,她再次向沃卡尔压迫而去。 接下来的一段,现场的观众直接看嗨了。他们看到他们的英雄——大公爵的亲卫队队长沃卡尔先生,频频地抓准机会对对手施以痛击,直把那个来自于西陲沙漠的恶女人冲击得连连败退无比狼狈。 ...... ...... “了不起!沃卡尔先生办到了!” 等候室里,列特攀着铁栅栏,眼睛盯着沙场之内,脸上涨满了兴奋的潮红。 “办到了?办到了什么?”旁边的叶孤云平静的问道。 “难道你没看出来?”列特不由地转过头来,脸上一片狐疑,“沃卡尔先生在利用地面条件压制对手!瞧!局势已很明显,他成功了!他占尽优势!”顿了顿,他又说,“你都无法想象沃卡尔先生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有幸看过他对场地考察的笔记本,那可真是......没法再多的详细!” “外面的这片沙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一片空旷广阔的平地。它并不平整,有高有低,隐隐起伏,还坑坑洼洼的,暗藏着许多足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陷阱’和‘坑道’;此外,砂砾的分布并不均匀,有的地方厚厚的如同沙丘,会妨碍行动也能扬起作为障敌的武器,有的地方只有薄薄的粗粗的一层,奔走其上急起急停很容易打滑,而有的地方砂砾较大,直如石头,锐利坚硬,可以踢起来作为辅助的暗器......” “每一小块地方都不一样!而这样的小块地方在这片广阔的沙场之上何止可以分出千百?但沃卡尔先生就是将这千百块状况各异的小地方牢牢记在脑海里!他清楚它们在每一处的分布!”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沃卡尔先生亲自一寸一寸地最为细致最为严苛地探察完偌大的一片沙场!以及,他不厌其烦地询问了一个又一个在这片沙场上取得过成功的角斗士......” 列特说完了,叶孤云却摇起了头。 “努力是一回事,效果(如何)却是另一回事。”他很是淡漠地说道,“利用环境,终是小道而已,不足大用!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也不会反复受困于同一个招数——难道你还能指望雅思敏这种级别的强者在连续打滑之后还能不注意脚下?她这样的强者,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快地熟悉这片场地的地形!一旦她熟悉了地形......” 他冷冷一哼:“就不只是招数失效那么简单了!如果她不蠢,绝对会想到反过来加以利用......” 话没说完,沙场上的形势已出现了突变,不知怎的,雅思敏的长鞭,一把勾缠在沃卡尔的脚上...... 第二八六章 壮烈 沃卡尔是在奔行途中被缠住脚腕的。 当时他看到雅思敏被隐藏在一层浮沙下的一道浅坑绊了个半仆,瞅得机会,他便疾冲向前试图再次抢攻,不料本以为失去平衡无以自控的雅思敏还犹有余力半转过身向他甩了一鞭。 长鞭呼啸而来,精准地缠上了他的脚腕,犹未反应过来,便感脚上传来一阵不容抗拒的拉扯之力,接着他便止不住地失去重心仰首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中计了!」 心下明悟,更当机立断,抢在对方的后手之前,挣起身来,挥起一剑,砍在缠绕着自己脚腕的长鞭之上。 当~! 火星四射,但没能劈断,甚至毫发无伤。 “哼!星界蚓螈的外皮鞣制的长鞭又岂是能被轻易砍断的?” 雅思敏已从浅坑从抽出脚来,手里紧紧扯着长鞭,脸上凶狠地冷笑,之前的诸般忍耐,等待地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抓住你了!给我去死!” 手上发力一扯,长鞭那头的沃卡尔立刻便又再感到先前的那股不容抗拒的拉扯之力。唰啦啦~!身体被拖拽着在地面划行,快速地朝对方靠近,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沉静,一如平常,像块石头。 “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很讨厌啊!!” 手腕一翻,巧劲自生,拖至半途的沃卡尔被一举掀上半空,还被带得不可自控地快速旋转起来。而外头,泼辣的鞭响又再爆鸣,噼啪一声,甩了一圈,随即斜斜地划着一道弧线裹着呼啸的劲风朝沃卡尔攀咬而去。 pia~!长鞭着着实实地抽中了沃卡尔,正中胸膛,无遮无挡,瞬间便见他如被击中的保龄球瓶般向后横飞而去。重重落地,重重摩擦,恰恰是撞上了地面的一道浅坑,才叫他停止了这次无奈的滑行。 摇了摇略感眩晕的头,以手撑地,沃卡尔颇为痛苦地爬起身来,胸甲之上有了一道浅浅的印痕,而唇间则止不住地渗出一口鲜血,长鞭的凶横力道,显然已贯透甲胄。 “没想到你用这种办法来隔绝我的后招。”雅思敏手臂一振,将收回长鞭。 沃卡尔伸手抹去嘴间的血迹,还在粗重地喘着,但面上依旧像石头木无表情:“我没有你的那般出众的反应和技巧,只好用这种笨办法了。” “哼!终于看清楚你我之间的巨大差距了吗?”雅思敏冷冷地讽道,“那么你便该有所觉悟!正式现实吧!放下武器,投降认输!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沃卡尔摇摇头,擎起剑盾,重新摆出严整的守御态势,平淡但坚定地回答道:“我不会输的。” 雅思敏气极而笑:“你还是这般‘自信’啊~!” 沃卡尔再次摇摇头:“不!我说过的,没有自信,只有决心!” “见鬼的决心!” 甩响长鞭,暴怒的雅思敏再次向沃卡尔攻去。 熟悉了地形(或者说刻意留意脚下)的雅思敏再没给沃卡尔任何机会,手中的长鞭舞得铺天盖地疾如流光,肉眼已捕捉不到其轨迹,只能看到一层层一圈圈仿佛无处不在的黑色残影,其中仿佛裹藏着千百个幽灵,次第地尖啸着从各个角度往笼罩其内的沃卡尔侵袭而去。 金铁交接之声络绎不绝,间中夹杂着几声错杂的稍显沉闷的声响,那是长鞭抽在人体之上与铠甲甚至直接与肉体接触的声音。 ...... ...... 场边。 “哧!”抱着双手的费雷拉扯起嘴角不屑一笑,遽然转身,信步走回室内,“本该如此!” 另一边。 叶孤云抿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如无意外,就这样了......” 包厢中。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弗兰克和提亚戈都在抱头哀叹。 “还能怎么办?等输啰!”德罗坦揪着胡子暴躁地瞪视着两人,“等到那恶女人打掉了沃卡尔身上(装备)的防御特效,这场对决便可以宣告结束。沃卡尔,那是输定了啦!” ...... ...... 沙场之中,左支右绌的沃卡尔仍然心情平静,虽然身上好几个地方都在火辣辣的痛——雅思敏的长鞭,那是铠甲也无法减免其杀伤的一个霸道存在。反正,他没有气馁,没有失望,更没有绝望之类的负面情绪。 本来就知道相互间实力差距极大,又谈何气馁?本来就没指望能靠场地之利击倒对手,又谈何失望?真正的杀着还没有用出来,又谈何绝望? 如果说实在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便在于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快地克服了来自场地的困扰,本来还想赖以周旋来着,如今看来,竟是周旋都不得。 压力越来越大,持盾的手越来越沉重,而持剑的手已发酸发麻,脚下发软打颤,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绊倒跌落,脸上汗水涔涔,视觉已有所模糊,触觉却也还好——因为还能感觉到好几次堪堪掠过鼻尖的鞭梢。 沃卡尔知道自己守不了多久,很快便被攻破防御进而被无情打击。他也很想像先前那次一样脱出困锁重整态势——好歹也能好生歇一歇,但没有办法,对手并不给他机会——有过上次的“教训”,雅思敏现在已经很注意地不让他有借力后撤的机会。 「见鬼!这些个传奇强者,还真是强得过分!」 「听说当晚萨菲厄斯曾一对三、不!一对四!一个人在重围之中迎战四个这样的传奇强者!还赢了!重伤一个!这......可能么?」 「无法想象......」 「但是,这样的萨菲厄斯,属于新月城!只属于新月城!」 「妖女!你抢不走他!」 pong~~! 应声而起,沃卡尔“飞”了起来,却是分神之际,被一记角度刁钻的长鞭抽中,自下而上,狠狠地抽在头盔之上!抽在一侧脸颊的部位!强大的力道带得他整个人翻腾起来,空中转体一圈,最后一头栽倒在地。 脑仁儿隐隐发疼,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沃卡尔却顾不得那么多,本能地只管大口大口地粗喘。 结束了么? 一直很哄闹的竞技场里这时候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唯余零星的几声惊呼和祈祷,很凝重,很压抑...... 然后,极其突然地,复又猛烈爆发,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沃卡尔,新月城的代表、他们的英雄,以手撑地,支起了上半身,继而,艰难地、一点点地再次站直身来! whoop~~~~~! 欢呼声中,沃卡尔猛甩着头,试图驱除萦绕在脑袋的那点不良感受。好多了,他扶正头盔,又再摆好架势—— “再来!” “你不怕死?” “我说过的,只有决心!” “那你就去死吧!” “我会拉着你一道的!” 鞭响再次爆鸣,而沃卡尔已不在原地,这次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进取,举起盾牌掩住身前,便朝雅思敏直冲而去。 只可惜,半途即被掀翻...... ...... ...... 场边。 “嗯?雅思敏还没将那条看门犬搞定?”抱着手靠墙而坐的费雷拉蓦地睁开了他的眼睛,“怎么搞的?也拖得太久了吧!” 闻言,站在铁栅栏前观战的布莱默立即回过头来,无奈苦笑:“对手有着出乎意料的顽强。” “顽强?哧!顽强顶用,还要武技做甚么?”费雷拉冷声讽道。 “那个,咳咳,将军阁下,我并非在为雅思敏矫词,实在是对方惊人的顽强。”布莱默耸了耸肩,“事实上,雅思敏已破除了对方身上的一个个防御特效,让其遍体鳞伤,还多次将其击倒在地,但最后他都站起来了......” “就这?”费雷拉不置可否。 “不止。雅思敏还两次击中对方的头部,希望通过将其击晕以取得胜利,但是......他都硬是挺了过来,”布莱默再次耸了耸肩,“令人敬佩的意志。” “死战不退?不!死缠烂打?哼!别告诉我你们不懂得应付这种假装热血的无赖手段!” “杀了他?” “你说呢?” “不好吧?毕竟只是第一场诶!第一场就闹出人命,多不好看啊!”布莱默回头瞧了眼场内,“还是再等等吧,无非是拖一点时间而已,雅思敏也差不多快搞定他了——瞧!雅思敏击飞了他的长剑!嘿,我得说,那把长剑绝对是好东西啊!刚才就见识过它附带的好几个非常厉害的特效......” ...... ...... 竞技场里的氛围又再低落起来,正常人,哪怕是站在对立面,都很难不为沙场中央的那个男人的凄切惨烈而动容,而揪心。 好多人已掩上脸庞,目不忍视。 “放弃吧!”、“可以认输了!”、“不要硬挺了!”、“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够好的了!”...... 诸如此类的想法,窜进一个又一个人的心里,他们都明白,还在苦苦坚持的那个坚毅的男人,确实已不可能取得胜利。 沃卡尔的心情照旧平静,尽管他的右手也是持剑的手正钻心的疼,同时其形态还不正常地扭曲垂坠着。 脱臼了。 对方的长鞭卷席长剑将其击飞的时候,其上附带的强大力道将兀自死死抓着不愿松开的右臂带得脱臼。 无碍...... 沃卡尔抬起左手按住右肩,咬着牙,猛一用力,生生地将脱臼的右臂掰正...... 嘶~!好痛...... 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渗,嘴唇被咬破而不自知,鲜血染满唇际...... “哼!晓得厉害了吧?”雅思敏手挽长鞭,冷冷逼视,“我可不会为对手如何百折不挠宁死不屈而感动,什么尊重、怜悯、惋惜......都不存在!别指望我会对你有丝毫的留手!” “我知道,”沃卡尔粗喘着答道,“你是军人,上惯战场,见惯生死,经历过各种鬼蜮的险恶,一颗心早就冷硬如铁......”他摇摇头,“可是,我确实从没指望过你会留手。” “你一心求死?” “踏入这片沙场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能够活着走出去。” “值得么?” “值得!”沃卡尔断然答道,双眼灿然有神,直如夜空中最亮的两点明星。 「为了大公爵!为了弗兰克!为了新月城!为城里的所有人!为了父亲!为了他的教诲——忠诚正直!」 “那么我便成全你!”雅思敏怒而喝道。 “我会带上你的!我保证!”极其罕有的,沃卡尔的脸上竟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沃卡尔自然有足以欢笑的理由,因为他感到了一股灼热,就在左臂上的隔着衣甲和一层布囊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的一股灼热!那是纳于缝在臂甲内侧的那个小布囊里的他的最重要的一件道具——阿尔萨瓦斯的痛苦之种!已臻成熟的阿尔萨瓦斯的痛苦之种! ...... ...... 几天前,侬第波市场。 “我需要一件能够制造剧烈爆炸的道具。” “噢,剧烈爆炸?没问题!我们这里有多种选择,沃卡尔先生,我保证,一定能让你满意!瞧,这是王炸法球,“王炸!看谁敢要”——听名字你就知道有多炸~!嗯,这是梯恩梯炼金炸弹,品质保证,一发上天~!喔,这是纽科利尔高能水晶,hoho,蘑菇种植专家~!知道什么是蘑菇吗?那是,boom~!然后从地面升起的一种壮观奇景......” “......” “怎么了?” “我不需要你详细地介绍它们每一样的如何厉害,我只要你给我拿出威力最大的一样!能将房子炸上天的那种!能将人炸得粉身碎骨的那种!嗯,若能尽量隐蔽则更好不过......” “威力最大?尽量隐蔽?沃卡尔先生,你想干什么?......喔喔,好吧,我知道我不该过问这些......反正以你忠诚,也不会干什么有害于大公爵之事,顶多也就在‘荣耀对决’里用用......嗯?喔喔!住嘴!我住嘴!” “我警告你......” “先别忙警告啦!看货吧!阿尔萨瓦斯的痛苦之种!嘿嘿,很罕有的哦~!是一件邪术师的炼金作品!主要功能嘛!当然是炸咯!大炸特炸!别看它不起眼的样子,普通状态下便有相当于邪术师的六级邪术邪能爆发的威力!轰得一声,炸你个半残!” “然后?” “听出来了?有普通状态那么自然也有不普通的状态,呸呸,什么不普通,是成熟状态!种子嘛,都会有一个发育和成熟的过程。这玩意的发育呢,不要水分和空气,而是要伤害和痛楚,痛苦之种么~!寄附在宿主身上——一般用在敌人身上,当然用在自己身上也无不可——每当宿主受到确实的攻击,它便会替宿主减免30%的伤害,但同时会加倍所受的痛楚,然后它便会汲取能量壮大一分。当它汲取到足够的能量就会发育成熟,届时再引爆——嘎嘎,比蘑菇种植专家更能种植蘑菇哦~!长、宽、高都翻倍再翻倍的大蘑菇!每个男人都想拥有的一柄大蘑菇,咳咳......至于说隐蔽性,初始时只是一颗种子,成熟后也不过是一颗橡实的大小,如果是你自己想要点搞事情,譬如体验一回人肉炸弹什么的,随便放在个布囊里,谁又能发现呢?” ...... ...... 长鞭呼啸袭来,迅猛的势头更胜从前,但沃卡尔这回竟似功力大涨般能精准地看破其轨迹。 手上已没了武器,不重要了,马上连盾牌铠甲都不重要了,于是沃卡尔双手擎盾,抵于身前,兀自疾步前冲。不是要用来抵挡袭来的长鞭,长鞭已被能看破轨迹的他以刚刚好的跑位避开,而是——双手合力一甩,盾牌便如一轮旋转的利刃朝雅思敏疾飞而去。 咦? 雅思敏为之一奇,却也未有犹豫,甩起长鞭便将盾牌轻巧带走。 就这样?当然不! 下一刻,她便感到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已将自己牢牢捆锁,随后更是猛地将自己拖拽而去——就像往常自己用长鞭对付敌人一样! 擒拿掌!塑能系力场类法术!7环的高阶法术! 来自于沃卡尔特意准备的第一件魔法物品! 沃卡尔如愿地将雅思敏拖拽至身边,双手一抱,将其拦腰箍紧。他也不指望这样便能够将雅思敏牢牢锁死,因为对方会挣扎,因为对方也有魔法物品。果然,擒拿掌马上便被驱除,接着对方双手用力一挣,眼看就要脱开他的擒抱。 这娘们,力气真大! 不要紧,还有第二件魔法物品...... 蓝光一闪,寒气弥漫,刷的一声,马上就要分开的两人又不得不继续紧紧黏在一起,是冰棱,两人脚下出现了一丛冰棱,分别将两人的一条腿冻在一起! 冰霜牢笼! 沃卡尔马上侧过身去再次抱住雅思敏,喘着大气,张嘴笑道:“女士,来不及啦!” 雅思敏自当怒道:“你想干什么?” 沃卡尔亮了亮自己的左臂:“抱歉!我知道你是一名令人尊敬的强者也是一名战功赫赫富有荣誉的军人,你本不必也不应该陨落在这里,但是,为了大公爵为了新月城,为了完成我这个背叛者的救赎,我也只能委屈你陪着我一同赴死了......” 轰——! 第二八七章 余波 如果沃卡尔还能够看到此时此刻沙场之中的景象,大概会气急怒骂:“无良奸商!赔钱!!安敢行骗!可恨之至!” 哪里有什么大蘑菇嘛! 确实没有。只有一团庞大的浓郁的惨绿色能量团如同新星爆发般瞬间炸裂开来,劲风激荡,烟尘翻滚,飞沙走石,冲击波如潮水般向四周汹涌漫延,绿色统治了视界,轰响**着耳膜,整座竞技场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情况持续了好几秒,才归于平息。 虽然不是大蘑菇,但爆炸效果总归也是相当出色“令人满意”的。沙场之中,出现了一个直径十数码的骇人的巨坑,内壁圆匀齐整,隐隐还有热气在冒,像陨坑又像火山,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剧烈的能量爆炸所致,还能看到沃卡尔和雅思敏,两人尤还缠在一起,歪扭的倒在坑里,衣衫褴褛,盔甲破碎,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不闻声息,一动不动,似昏迷,更似......死亡。 异变来得尤为突然,好多人现在还在捂着眼睛掩着耳朵,风声消敛,才稍稍回神,茫茫然怔怔然看往场中,看到那两条倒在坑里如同死尸的身影,顿时一阵惊呼,诧极的惊呼,因震惊而呼—— 都死了?同归于尽?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意识到沃卡尔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意识到他这样干的目的——博一个平局;意识到平局之后整场“荣耀对决”的形势的微妙变化...... 高台之上,小费米恩脸色铁青,大公爵张目结舌; 场边,费雷拉豁然站起,叶孤云抿唇不语; 包厢之中,德罗坦一拍栏杆,喟然叹道:“原来沃卡尔打的是这个主意!他真是......忠诚?果敢?勇毅?牺牲?哎,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提亚戈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壮烈,伟大......” 德罗坦点了点头:“也许......” 一直沉默却浑身都在颤栗的弗兰克突然爬上了栏杆,“不!不能!沃卡尔叔叔不能就这样死了!”,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飞翔术,便要往沙场上飞去,浑然忘了自己还有恐高症一回事。 所以,真的是同归于尽,真的是平局吗? 反正,小费米恩已经来到了作为此次“荣耀对决”的首席公证者和最高裁断者的罗梅罗大主教跟前,咆哮般提出了他的质疑和抗议。 “必须判新月城方负!”小费米恩脸上青筋毕露,“这是陷害!这是谋杀!卑鄙!下作!毫无荣誉!奸险至极!邪恶至极!——对!邪恶!你们不会没有看到吧?刚才那炸开的一大团绿油油的是什么?邪能!恶魔的能量!别告诉我你们这帮神祇的仆人竟然连这个都不认识!那么你又怎能容许有人使用这种邪恶的手段谋害一位战功赫赫的共和国将领?!你必须判新月城方负!” 罗梅罗大主教是提尔教会新月城教区的大主教,主持教区事务已有十余年了,当然,也就意味着他已在新月城呆了十余年,人非草木,便是对上一块呆板的石头十余年也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对上鲜活的一个城市?私心里他早已认同自己是新月城人,所以,感受到小费米恩对这个城市的不加掩饰的浓重敌意,他便分外不喜。 不过,罗梅罗大主教对大公爵对爱希伦家族并无好感,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在整个共和国的政治氛围(倡民主反专制)以及提尔教会几乎等同于共和国国教(代表理念和体制,须得讲究政治正确)的现实下,你很难要求一个提尔教会的大主教能对贵族怀有好感。因而他从来没有偏帮新月城一方的打算——“荣耀对决”只是你爱希伦家族的事!罗梅罗大主教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相较而言,罗梅罗大主教还是更讨厌小费米恩这个人:阴沉冷漠、偏执狭隘、尖酸刻薄、跋扈无礼,浑身都散发一股让人厌恶的气息,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指着自己鼻子大声呼喝的时候。 于是,罗梅罗大主教最后决定秉公处断两不相帮——嘿!咱可是正义之神的神仆! “这是‘荣耀对决’,”大主教露出了一丝极浅的只能刚刚好感觉到的微笑,“神圣!荣耀!自有礼则——‘圣莫伊斯’礼则!你得尊重这个对决,尊重这套礼则。” 言下之意,一切按规矩来,规矩没有列明禁止的,便是准行的、能被接受之事。 那么,在那啥“圣莫伊斯”礼则中,抱着敌人同归于尽有被禁止吗?没有。邪能物品有被禁用吗?也没有——事实上各种诅咒武器尤正大行其道,“区区的”邪能炸弹又能算得了什么? 好吧,如果你实在不想见到这些,在开始前的商定规则之时提出相关的禁止规则不就好了?你也没有。那么也就别怪别人随意使用这些你不乐见的手段和物品了——你又不是谁,没有人非得照顾你的感受。 小费米恩被小小的噎了一下,正想反击,忽又听到竞技场中响起了一道洪亮的显然经由扩音法术大幅扩大的声音—— “第一轮对决!胜利者是!西陲第一国防军!雅思敏女士!” 哈?! 小费米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转过头去...... ...... ...... 回过神后,一直守候在沙场边沿的几名仲裁者第一时间便朝巨坑中的两人冲去。 非惟裁决,也为救人。 坑中两人的凄惨状况落入了他们眼里,也确实有够凄惨的:衣甲破碎自不必说,遍体鳞伤也不必说,更可怖的是已出现了肢体的残缺——沃卡尔的左手自肘而下已消失不见,渣渣都不剩。雅思敏倒也还好,至少躯体是完整的,然而对于一名女士来说,其状况似乎又极为残忍,头发没了,包括半边脸在内的身体的多处部位血肉模糊,怕是有极大的毁容的可能。 总的来说,是幸运的,毕竟都没死——几名仲裁者不是牧师就是圣武士,对于生命的气息尤为敏感。 “别耽搁了!赶快评判出一个结果,然后开始救人吧!”为首的一名牧师沉声对余者说道。如果叶孤云就在左近,大概立即便能将他认出来——老熟人,图尔牧师,曾经一同前往清扫前进堡的那位。 图尔牧师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仲裁者的一致响应,毕竟理论上结果一日没出对决就仍未算完,哪怕双方都无力再战,反正,这轮惨烈的对决需要一个结果盖棺定论,而整场“荣耀对决”也同样需要这样一个结果。至于为什么不是先救治再评判——人先醒了那可就有的扯皮咯~! “那么,什么结果?” “平局?” “好像也只能是平局了......” “对,平局。” “我附议。” “不管怎么样,”图尔牧师看了眼左右,“循例我们都应该问问......” “那就问问吧!” “赶紧搞定,赶紧救人。” 仲裁者们来到倒地的两人跟前,蹲在地上,连声发问:“还能站起来吗?你们还能站起来吗?如果不能,我们只能判定你们同时丧失了战斗能力,都没能将对手击倒,不分胜负,平局告终......” 没说下去了,因为他们都看到雅思敏颤巍巍无比吃力地试图从地面撑起。 他们立即散开,将场景展示,竞技场中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没有人上去帮忙,帮忙是不合适的,只能由得雅思敏一个人独力完成从挣起到站直的整个过程。直到她稳稳地(其实还摇来晃去,只是总归没倒)站直了十余秒,仲裁者们相视一眼,最后由图尔走上前去,抓起雅思敏的右手一把高高举起—— “第一轮对决!胜利者是!西陲第一国防军!雅思敏女士!” 通过扩音法术加持的声音在竞技场上来回回荡,清楚地传入了各个角落里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好生一会儿,才终于消去。雅思敏扯了扯嘴角,许是微笑的意思,下一秒,便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这一回,是真正的失去了知觉,没法再站起来了。 场边。 费雷拉一腿又一腿地踢在尤正呆呆观望的布莱默等人的屁股上:“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救人?” ...... ...... 第一轮的对决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透着叵测的意外,但似乎各方面都为之感到满意。 新月城方面,尤其是民众,当然乐见并振奋于己方出现了如此一名忠勇壮烈的英雄——宁愿舍弃性命也要为主上为城市为市民争得一场胜利,“这他喵的是一种伟大到极点的精神好吗?”,不少人都感动得嚎啕大哭热泪纵横。正因如此,不够完美的结果相比之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而且输给这样一位对手也不是不可接受,那位来自于西陲沙漠的恶女人表现出了不次于他们的英雄的坚毅,她值得一份足够崇高的敬意。 对于大公爵对于罗契对于爱希伦家族而言,却又多上一股五味杂陈,胜利本就不在预期,失败才是,所以也没什么可失望的,但犹有不甘的是沃卡尔作出如此付出都还未能带来一场惊喜,而忧的自是沃卡尔的伤势以及接下来的对决...... 至于西陲第一国防军方面,有惊无险地取得了计划内的一场胜利,自然就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然后,另外的?各大神殿?各个城市的观礼团?谁关心他们? 好吧,小费米恩的态度总还是要关心一下的。此刻,他的那副错愕又欣喜的表情,完美的诠释了矛盾、复杂、凌乱、滑稽......哦,还有丑陋等的一系列词语。至少,在罗梅罗大主教和走过来的罗契眼中,那张脸实在是有够丑陋,或者说,欠揍! 深吸口气,小费米恩调整了情绪,又再变回了平时的那张刻薄的阴恻恻的脸。他也不提先前的要求判负之事了,虽然那事让他现在看起来滑稽得像个小丑,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政客,强行无视这点厚脸皮还是早早练就的。 瞄了眼正走过来的罗契,他若无其事地又再向罗梅罗大主教说道:“阁下,很高兴事情总算是自行得出了一个最公正的结果!但这不代表我们能对其中的丑恶状况视若无睹!” “什么样的丑恶状况能有费米恩阁下的面孔丑啊?”已走近的罗契高声讽道。 “自然是尔等的丑恶用心!”小费米恩义正辞严地鄙视了罗契一番,“也就只有尔等才会做得出指派下等战士以爆炸自杀的方式蓄意谋害共和国将领的这种残忍邪恶之事!” “下等战士?”听到了这个称谓,尤正心怀激荡只是勉强按捺的罗契登时炸了,也顾不得反驳其他事项,冲上前去便一把抓住小费米恩的衣领,“你竟敢称沃卡尔叔叔是下等战士?” “在我眼中!”小费米恩夷然无惧,“新月城上上下下所有武者,都是下等战士!卑贱而无义,不知廉耻,不问荣誉。” “道歉。”红着眼咬着牙的罗契只吐露了两个字。 “凭啥?”小费米恩也只吐露了两个字。 啪! 罗契一拳捶到了小费米恩的脸上!当然他立刻便被拉开了,高台上的这些个高级神官每一个都能轻松控制住他。 小费米恩伸手揉了揉肿起的半边脸颊,一甩头,不屑地吐了一口血沫,转过身,一摊手,满不在乎而又包含鄙夷地,对罗梅罗大主教说:“阁下,你也看到了,这新月城的人是何等野蛮!” 「当然野蛮!胆敢软禁共和国的使者和将军!能不野蛮么?不过,哼,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们这群野蛮人付出代价的!」 罗梅罗大主教心底里其实对这记地图炮颇为不满,但罗契的冲动表现在前,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所以,你想说的是?” “阁下,我提议增加一项禁止使用自杀式恐怖袭击的规条!” “理由呢?” “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下等战士抱着炸弹冲向一名名共和国的高级将领致使其重创?这种邪恶之事怎能被容忍?不是我不尊重‘荣耀对决’,可是这些替我们守卫边疆、作为共和国真正的菁英和脊梁的高级将领,实在不值得损耗在这个野蛮而卑劣的竞技场里!”这时候的小费米恩端的叫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再者,使用这样的手段,真的荣耀吗?呵,我想答案是清晰且统一的:不!它本来就已违背了‘荣耀对决’的真义!” 罗梅罗大主教沉默了好久,终而又道:“有道理。但是,依照‘圣莫伊斯’礼则,现在已过了商定规则的阶段,规则已然确立,再无变动的余地,增添不得,删减不得,也更改不得......” “规则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小费米恩凝声说道,“阁下可是正义之神提尔的信徒,平素最是讲究对律法和规则的坚持,可也都深深明白,不能一味拘泥于既有的律法和规则,总有那么些过时的、笨拙的、失效的乃至不公不义转为作恶的需要对其作出修改......” “......好吧,原则上我同意你的提议,”虽然心底里还是有点不甘愿,但罗梅罗大主教实在无力抵挡小费米恩的词锋,想了想,他又说道:“不过,这条禁令却是不易执行。如何禁止?排查?查是查不出来的。魔法物品何其繁多?没有启用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何种效用。直接判负?也许能产生一点点阻遏的作用,但意义还是不大,若是某方执意使用这等手段,一场的败仗也无法弥补已确凿造成的重大伤害......” “不不不!你搞错了!想要禁止其实非常简单!”小费米恩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接着,他得意地笑了起来,看在别人眼中其感觉却像是野兽终于阴狠地露出了獠牙,“禁止使用魔法物品即可!” “禁止使用魔法物品?” “对!全面禁止!一件都不可以!”小费米恩高声确认道。 「哼!看我不把你们玩死?」 第二八八章 薇丝出阵 包厢之中,弗兰克苦着脸闷闷坐着。他终究没能飞将出去,才爬上栏杆,就被提亚戈拦腰抱住,由是好生一番折腾,后来见到结果被宣布沃卡尔得到了救治才悻悻作罢,不过,最后当然少还不了与提亚戈的一番口舌。 而现在,一行人在讨论着第一战的得与失。 “太亏了!沃卡尔叔叔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还是没能如愿带来一场平局!”弗兰克抱着双臂忿忿地说道。 “是啊!就差一点点!”提亚戈轻叹道,“没想到这也叫那女人给撑了过去,太可惜了!” “哼!你们还是不要期待所谓的平局为好!”德罗坦捋着胡子沉声说道,“若真出现了平局,你们的沃卡尔叔叔可就要真正的壮烈喽!” “为什么?”弗兰克急问。 “因为有偏差,”艾维斯尤为平淡地说道,“爆炸上出了点小偏差。” “什么小偏差?” “位置!爆炸点并不在两人的身边,而是在稍远处,”德罗坦回答道,“你们可以回忆一下两人倒在大坑中的位置。” “似乎,略靠边沿......” “不错!靠近边沿,而不是在作为爆炸中心的大坑中间。”德罗坦摊了摊手,“然而,两人的位置应该是一直固定的,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爆炸之前,他们俩还都被冰霜牢笼牢牢地锁在地面之上......” “呃,我明白了!”弗兰克叫道,“正是因为爆炸没有发生在两人身边,而是在稍远之处,所需承受的爆炸威力因而相对减弱,他们才都侥幸活了下来,那个女人才有余力站起!如若不然......” “都死掉,然后平局。”德罗坦撇嘴说道。 “这样的平局确实不要为好,”弗兰克兀自咋舌,又问:“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小偏差呢?” “谁知道?”艾维斯继续无比平淡地说道,“反正一定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弗兰克隐蔽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又随口嘀咕了句:“若是能施展‘回溯时光’就好了......” 这时,提亚戈突然指向场中:“咦?那不是奥斯玛大法师吗?” 还真是。一身华装的奥斯玛大法师借着飞翔术从上方直飞到沙场上的大坑之中,抬手朝几名仲裁者招呼一番,便开始在大坑里摆弄起来。 “奥斯玛也来了?”艾维斯说。 “很正常吧!他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碰上这难得的‘荣耀对决’,他又怎能不来?”德罗坦说。 “那么,他在干什么?”提亚戈指了指场中说道。 “好像还真是在布置‘回溯时光’......”弗兰克捏着下巴皱着眉头。 “不奇怪。奥斯玛大概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了吧!像他这种好奇心极强的家伙又怎能忍住不搞清楚令他心痒难熬的一个迷?”德罗坦说道。 “可这......‘回溯时光’耶!花费也太大了吧......”提亚戈呆呆地道。 “有的你看就不错了!还考虑那么多干嘛?” 「回溯时光」,预言系高级法术,能够再现某个地点较短时间之前的一段场景。 于是一行人便如愿见到了当时电光火石间发生的那些不被察觉的隐蔽剧情—— 沃卡尔说了些话,展示了他的左臂。紧接着,雅思敏出其意料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柄细长的利刃,大约是她所准备的魔法物品,特别锋利,挥手便将沃卡尔的左臂齐肘削断,不等落地,她又飞起一脚(她还有一只脚是能动的),将那断手远远踢出,未至半途,剧烈的爆炸便轰然而至,惨绿色的浓光已统治了视界...... 就这么简单。 “好、好险......”弗兰克擦了把脸上的汗,“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余者相顾,尽是无言。 就在此时,竞技场的上空突然响起了一个经过扩音法术加持扩大的声音,飘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那是一个通知。 “沃卡尔先生之忠勇壮烈固然精神可嘉,但此等以身为凭与敌同殉的做法并不值得鼓励,为了防止再有这种对自己和对手都会造成重大伤害的不理智行为再次出现,裁断者们一致认定,务必采取强有力的针对性禁制措施。经过商讨,措施如下:余下的数轮对决,将禁止一切魔法物品的使用......” 只听到这里,包厢之中便登时哗然。 “有没有搞错?”提亚戈大张双眼也大张双臂又是惊诧又是不满地高声大叫,“禁止使用魔法物品?嗨!那还打个毛啊?直接判新月城方负好啦!” 无怪如此,实在是魔法物品是新月城方也许是唯一的一个显著优势。坐镇主场(有资源、有渠道、能够随时改换补充)、财力雄厚、背后还有一个资深的大法师作为支持,使得他们在魔法物品方面无论是数量、质量还是花样都要优胜于远道而来无以补充(只能使用随身携带的那些固定道具)的西陲第一国防军。 就像沃卡尔方才使用的已亮瞎了一堆人的眼球的“阿尔萨瓦斯的痛苦之种”,费雷拉便绝对没有渠道找到,就算让他侥幸找到,也没有财力购买。 显然,数量众多而又品质卓越且效能诡奇变化莫测的魔法物品能够大大提升一名武者的战斗力,这种提升是直接的、确实的、“易得的”、快速有效的、无副作用的,当然也就成为了本就处在巨大弱势的新月城方赖以弥补差距的一个重要(甚至是最为重要)手段。 本来,三个魔法物品使用限额的出现已是对新月城方的一个重大削弱(当然是无限制使用才更能发挥这方面的优势),这是为换取不禁止使用外援而不得不作出的退让之一,而现在,竟是更进一步...不!是一步到底禁用所有魔法物品...... 这差不多等同于被打断一条胳膊! 包厢中的所有人都明白其中利害,而一手搞出此事的小费米恩显然就是怀着这样的一个险恶目的。 “嘿!罗契他们是怎么搞的?”提亚戈忍不住大声质疑,“脑子进水了吗?怎么能允许这种极端不利的规则得到通过?难道不知道这他喵的是在刨自己的根?拼了命都该挡住它吧?扯皮不懂吗?抗争不懂吗?噢!我的天~~~!” 余者面面相觑,和提亚戈一样,他们也都不能理解为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争过了,没用。” 咿呀,门被推开,刚刚才被提亚戈吐槽的罗契走了进来,他神色沮丧,糟糕透了的心情清楚完整地写在了脸上。 “你怎么来了?”弗兰克问。 “心情差,闷得慌,在上面呆不住了,来这里透口气。”罗契闷声说道,接着他又勉强的笑了笑,“你们这里还真让我一番好找啊!刚才糊里糊涂地就错摸到了隔壁,嘿,一屋子的女人!那叫一个亮眼!晃得我差点失态——萨菲厄斯那家伙,艳福真能羡慕死人......” 太过刻意的调侃,反应自然寥寥。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提亚戈平静地问道。 “没什么。”罗契走到包厢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慎失着而已。” “不慎失着?” “一不小心,被小费米恩压了一头啰。”罗契揉了揉眉间,“搞砸了!客观来说是因为沃卡尔叔叔的壮烈表现,主观来说是因为我的冲动给了小费米恩可乘之机......反正,搞砸了!呵,那条恶狗还正气凛然地搬出了大套道理,逼得罗梅罗阁下就算有心帮忙也无力应对。” “罗梅罗?帮忙?算了吧!那家伙不拖后腿就好咯!”提亚戈撇嘴说道,“他可是提尔教会的大主教,天然就必须和咱们不对付。” “和咱们不对付不妨碍他更讨厌那条恶狗,”罗契这回倒是真心的笑了,讥讽的笑,“小费米恩是怎样一个人,你是知道的。” “噢,了解。”提亚戈也都失笑,顿了顿,又说:“所以,也就这样了?” “也就这样了。” “唉,胜算渺茫。”提亚戈失望摇头,“只希望不要被打个5比0......” “哈?你这是什么话......”弗兰克闻言立即便不忿回呛,可越说声音越小,渐渐地就没了声息。 一股浓重的悲观情绪,在包厢之中漫延飘荡。 “嗨!好啦!哪来的那么多解不开的忧愁?还没比呢!急个甚么?都输了你们再来哭丧着脸!”德罗坦暴躁地朝每个人都吼了一句,“先看吧!唔,下一场是谁对谁来着?” ...... ...... 场地还在修整。 沙场中央出现了一个大坑,自然不得不对其进行修补,总体来说这不算是一件如何麻烦如何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人力充足且还有足够的施法者的时候(化泥为石、化石为泥的手段不要太熟练),虽然这个坑确实太大了点。 颇费了一段时间,沙场总算是回复了大体的平整——其中还多得了奥斯玛大法师不耐烦的伸手一挥。 接下来,都懂的,第二轮对决。 作为挑战者,西陲第一国防军方面再次首先派出了他们的选手,同样是他们的一位为人熟知的传奇强者,德欧兰。 这位穿着造型夸张形如恐兽的一整套全身板甲、沉重的双手重剑在他手中就像玩具般轻盈的高大壮汉,一上场便(单手)抓着武器振臂狂吼。没有扩音法术的加持,但其饱含愤怒的狂野嘶吼依然能够传入竞技场内的大多数人耳里让他们心生怖畏。 德欧兰绝对有理由愤怒。想想这些天来都tmd经历了些什么?从那个该死的夜晚开始:四人合力围杀一人不得反被强势反杀、眼睁睁地看着伙伴在咫尺之外如同屠宰般被剁下脑袋、将军遭受软禁、同袍们被重重围困、自己则被投入监牢遭受百般折辱...... 这些事,随便哪件都叫他无法忍受,更别说如这般接连不断地全都叫他领受个遍!他怒不可遏,他憋闷已极,他需要发泄,亟待发泄!相比起他的伙伴——暴戾狡诈的贝罗、笑里藏刀的布莱默、冷漠狠辣的雅思敏,他是个更简单更纯粹的战士,不会考虑得太多太复杂,他更乐意将心里头的怒气直接发泄在战场之上,像眼前的这片沙场便很不错。显然,他的发泄不只是吼一嗓子那么简单,他打算将等会对上的对手......劈成两半! ...... ...... 场边,新月城方。 叶孤云收回了投往场中的目光转头看向室内,逐一扫过众人,然后淡淡地说道:“第一场输了,接下来的第二场,我们必须要拿下!” “确实。”列特点头说道,“如若不然,连失两局之下,对方赛点在握,我们却再无一点失误和意外的余地,太被动了!” 梅菲斯闻言当即笑了,挑了挑眉,颇为得意地朝叶孤云说道:“那么,你是不是要让我上场了?这里也只有我能够确实地给你带来一场胜利咯~!” 然而叶孤云只管板着脸,眼睛一动不动,理都没有理她。 梅菲斯当然大感不满:“喂!什么意思嘛!” “意思是:你就乖乖地做好观众得了!”薇丝刷的腾身而起,带上她的剑盾,便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第二场,我来吧。” “好,”叶孤云点了点头,又说:“小心,以及......相信你的特训。” “知道。”薇丝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从叶孤云身前一飘而过,走向已打开的铁栅栏,走向外头的那片沙场。 只有叶孤云知道,这道看似淡漠冷静的身影,其实还在微微的颤栗着,兴奋的颤栗! ...... ...... 事实上,可以说薇丝几乎是在开始时就已锁定了第二位出战的位置。 叶孤云给她的定位,是布莱默、德欧兰和雅思敏三人的终结者,她的任务是战胜这三者中的随意一人——是的,随意一人——为己方带来一场胜利。然而,在第一场几乎必败,急需第二场的取胜以作提振的情况下,只要对方没有派出新近晋升为传奇的、理论上是最弱的、已经让列特锁定的格斗家卡拉格,薇丝就需在第二位出战。 这也没什么,一个出战次序而已,又何用在乎?真正值得在乎的,是能不能做到如叶孤云所言,战胜布莱默、德欧兰和雅思敏三人的随意之一! 薇丝为之激动为之期待——几天的特训便能让一名中级剑士对差着好多好多个位阶的三位久负盛名货真价实的传奇强者说“爱谁谁”?薇丝期待着能够见证这样的奇迹,更激动于能够经由自己之手亲自证实这样的奇迹。当然,在此之外,她也激动和期待于能够为沃卡尔出一口气...... 不过,虽然说“爱谁谁”,但同一个套路对不同的对手效果肯定是略有差别。就此三人而言,雅思敏也许是最困难的对手——很好,恰恰躲开了;而德欧兰却会是最容易的那个——更好,恰恰对上了。 简言之,一切似乎都朝着有利于薇丝的方向进行。 相反,作为她的对手,德欧兰的心情可就不那么美妙了,因为,即将对上的这个女人,他可没法“劈成两半”啊! pS:状态不佳,略水。 第二八九章 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1) “第二轮对决,新月城方派出的选手是——大公爵的爱女!新月城的明珠!我们高贵美丽英勇无畏的薇丝小姐~~~!” 随着司仪的这句热情饱满抑扬顿挫还刻意拉长了尾音的介绍,整个竞技场爆发出一阵直若海啸般的巨大欢呼。 作为备受敬爱的大公爵的唯一一个女儿,按地位论甚至是新月城第一女性,某种程度上还是这个城市的一个标志,薇丝的登场,绝对是一个能够牢牢锁定观众们的眼球并一举引爆他们的热情的爆点,至少,能让观众们迅速忘掉刚才的凄绝惨烈而又甚为遗憾的第一轮对决。 而这个现在正受到万众瞩目的女孩,却似对全部投注于她的热烈欢呼一无所感,兀自绷着脸目无表情地走向场地中央,半点回应的意思都欠奉,而观众们也不在意,只管更加用力地送上自己的呐喊和尖叫,送给这位新月城的天之骄女。却是不知,在有心人眼中,这道修长矫健的身影的出现,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包厢之中。 “第二轮,是德欧兰对......薇丝?”提亚戈瞪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搞的?”德罗坦也都茫茫然。 “谁知道?”弗兰克怔怔的说,“反正一定是萨菲厄斯安排的。” “你们忘了?——也对,你们确实该忘了,这几天来都跑得完全不见了人影。然而,就在你们在外头胡闹的时候,薇丝一直在接受萨菲厄斯的特训,”罗契说道,“而且,之前她也一直在跟随萨菲厄斯修习武技......既然如此,我想,萨菲厄斯能派薇丝上场,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对薇丝的状况最是心中有数,他自有他的把握。我们只能相信他,相信他的特训......” “这几天我们没在胡闹!——噢!德罗坦和艾维斯可以作证!”弗兰克煞是急切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转而又说:“特训?什么样的特训?说实话,当时听到这个我真以为萨菲厄斯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一个短期特训就能让一名中级剑士跨越好几个级别战胜高高在上的传奇强者,这样的事情,那得是多么的神奇、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罗契无奈的一摊手:“看不懂,不知道,不理解。” “你们也别太小看薇丝喽,”德罗坦捋着胡子睨着众人说道,“她这个中级剑士是完全凭靠自身实力取得的,可比好一些所谓的高级剑士都要厉害!虽然和传奇位阶的强者还是远没得比......”他摇摇头,“嗨,也先甭管那劳什子特训是什么啦,薇丝身上的这套装备就够我们奇怪的了!” 众人随即看往场中,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一直若有所悟的奇怪之感到底在哪:薇丝的身上,没有盔甲,只有一袭简约轻便的布衣劲装,勾勒出的匀称矫健的身体,和提在手上的庞大沉重的「山岳剑盾」,形成了一组非常强烈的对比。 “竟是连铠甲都不穿了,这是什么套路?”弗兰克不由说道。 “我也想知道。”德罗坦耸了耸肩,“不过,管他呢!看热闹就好!反正,现在最伤脑筋的一定不是我们,而是......” “薇丝的对手。”艾维斯平淡地补充道。 ...... ...... 场中。 “为什么是你!”德欧兰瞪着走近的薇丝,伸手一指大声质问,声音中竟是带着几分悲愤。 “为什么不能是我?”薇丝只是面无表情地反问了一句。 德欧兰语塞了,更恼怒不已,「当然不能是你!是你我还怎么“将对手劈成两半”啊?」,他虽鲁直,却不愚蠢,他也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够随便杀害的,譬如眼前的这位大公爵唯一的一个女儿。哪怕是双方立场激烈对立,哪怕是在“荣耀对决”这种(有着冠冕的杀人借口)场合,也不能,相反还要尽量维护其周全。须知,这是对方作为底线的一个存在啊!动了她,就等着红了眼的大公爵一抬手翻桌子吧!而他德欧兰,担不起这个责任。 越想,德欧兰便越觉憋屈,「为什么偏偏是我?」,在此之前,他和他的伙伴们就已有过讨论,都认为薇丝这位有点本事的娇娇女肯定会出现在“荣耀对决”的对阵之中,当时还玩笑般打了个赌,打赌谁将倒霉的碰上这个不得不束手束脚的大麻烦,没想到到头来这个倒霉蛋是自己...... 「唉,也只有面对现实了......」德欧兰知道,预期中的一番发泄,毫无疑问已是泡了汤,而现在该烦恼的,是如何快速周全地将这个娇娇女送下舞台。幸好这不难办到,这个娇娇女毕竟没有如何强大,她之所以能走上这片沙场的资本,无非是一身超绝的装备——大公爵为其一对儿女添置的一身土豪装备,在北地都不是秘闻,稍微打听就能一清二楚。 嗯?装备? 德欧兰的视线不由集中到对方的身上,一瞧,怒了:“你就穿这身?你的铠甲呢?” “对付你,这身就够了。”薇丝继续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话说得也是半真半假不尽不实,更准确的,应当是“对付你,只能穿这身。”当然,为了表现气势不堕威风,薇丝这样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德欧兰不知道这些,但不妨碍他有自己的判断,提高腔调,他怒喝道:“哼!你是试图以这种拙劣的挑衅来激怒于我以作扰乱?告诉你!别白费劲了!那没用!一点都没有!” “你认为是挑衅那便是挑衅吧!”薇丝表情和语调丝毫不改,“反正,我确实就穿这身......” 呃...... 德欧兰又被噎住了,思来想去总隐隐地感觉哪里不对,可又如何都琢磨不出来,而这时候仲裁者已完成了他们的检校,看向已打了番嘴仗的两人,说道:“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如果没有......” ...... ...... 第二轮对决,正式开始! 重装魔神VS布衣少女!——至少各大赌场的实时赌局已经标上了这样一个标题。 隔着不远,两人正面相对。 薇丝摆出一个严整的守御态势,盾在前,剑在侧,双目注视前方,看起来有够熟悉——没错,就和方才沃卡尔的起手式一模一样。看到这个,叶孤云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不甘心啊!还想要丈量一下自己......」 而德欧兰却是笑了,嘲弄的眼神上下扫视了薇丝一番,重重一哼,然后便挥起重剑向前冲去。 当~~~! 第一次碰撞来得结结实实。 德欧兰的这记猛力斜劈被薇丝适时地以盾牌挡住,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他身体后仰空门大开,然而薇丝也未能抓住机会趁势抢攻,因为她也被震得架势崩散连连撤步——即便她是守御方,即便她是以重盾格挡。 高下立见。 薇丝处于绝对的下风,她都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这对剑盾没有这双手套(这样的碰撞之下)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也许......自己会被直接劈成两半?」 「令人绝望的差距......」 「传奇强者的力量,真的如此恐怖?人类真的可能具备这种程度的超强力量?这、这究竟是如何修炼得到的?——不!不对!不能忽略了一点,和自己一样,对方也在享受着来自装备的力量增幅!而且,他还比自己多了一整套铠甲!」 一念及此,薇丝被打击的不轻的自信瞬间又回复了大半,「传奇强者,也绝非高不可攀!」,抬头看向对方,却见德欧兰兀自活动着略感酸麻的双肩,看到她望了过来,不由咧嘴狞笑:“怎么样?滋味可还好受?” “不赖。” “不赖?哧!还陆续有来喔~!” “甚好!我等着!” “哼!嘴硬的女娃娃!看招!!” 砰!当!当!叮!当!砰!...... 一发狠,德欧兰抡起重剑朝薇丝发动了一波潮水般的猛烈攻势,连着十余记势大力沉的重劈,记记都让薇丝拼尽全力才堪堪招架,她那左支右拙狼狈勉强的样子,顿时招来了观众席上的一片惊呼,她也不以为意,心中只有无限兴奋:「这便是传奇强者的进攻?」 “哈哈!听到了吗?他们在为你担心呐!”德欧兰一边毫不留手地挥舞着手中的重剑一边凶恶地嘲讽,“作为他们的大小姐,你是不是该回应一下他们啊?也对!你这样的贵族小姐,自来就该躲在这些庸碌而又无知的小民之中,享受他们浅薄而又盲目的追捧和拥戴!” “聒噪!”薇丝只冷冷地回了一个词。 “嘿!话那么少?你不太会叫啊!那可不好!你的男友在床上一定很不满意吧?”只能说,德欧兰在战斗时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那般鲁直,垃圾话说起来那叫一个尖刻犀利。 然而他的对手偏偏不是一般人—— “我没有男友!我只有女友!” “呃......”德欧兰一窒,手上的动作一缓,反倒被薇丝抢了一招,回过神来,卯足力气地反压回去,怒声大喝,“FxxK!没想到你这好眉好貌的,tmd竟也是一个和我们抢女人的蕾丝边!” “美女,谁不爱?” “哇哇!我更怒了!蕾丝边不可饶恕!你觉悟吧!” “哧!别光说不练!” “死!死!死!......嘿!你太弱了吧?就会依靠手上的一对剑盾么?好吧!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那对剑盾确实是非常出众的一件好东西!” “羡慕?不服?去买啊!有能耐你也去搞一套!没人拦着你!” “FxxK!谁买得起这种土豪玩意?!” “那么便闭嘴!少啰嗦!” “啊啊!气煞我也!去死!去死!......” 砰!砰!砰!...... 德欧兰的攻势一浪又接一浪,连绵不断层层递进,于是薇丝唯有奋尽全力苦苦抵挡,真的很苦,嘴炮也顾不得打了,好几次还险些崩溃,但终究还是让她硬撑了下来,这叫她好生兴奋—— 「我、我这算是扛住了传奇强者的攻势了吗?」 激动之下,便易冲动,瞅得对方的一个小破绽,便忍不住刺出一剑,正面朝德欧兰攻去。 绝大多数时候,冲动都没有好结果。 分外豪迈的,德欧兰哈哈一笑,紧握重剑旋身一舞,斜斜的上撩,便刺向其腰间的剑锋格开,顺势沉下肩头,对着薇丝大露的空门重重撞去,只此一个肩撞,便让薇丝如断线风筝般往后倒飞而出,飞出了好远,重重落地,再在地面上滑行了好生一段距离。 噢~~! 一片惊呼。 薇丝倒是立即就能挣扎着爬起,伤势不重,却好生难受,至少胸口的一阵气闷便让她缓了好一阵子。狼狈是必然的,身上的衣服一片泥污,没被地面磨出了破口已算是有够走运。 德欧兰信步走了过去,也不趁机抢攻,任由薇丝静静站立静静歇息,他指了指自己肩甲上突露的几根又粗又壮造型狰狞的尖刺,说道:“这一次是我刻意地避开了位置!下一次,我可不保证再会有这等好心肠喽!想想吧!想想它们洞穿你的布衣刺入你的身体的情景!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变成那三孔六洞的可怖模样,便赶紧弃械投降!你,打不过我的!” “是的,我确实打不过你。”薇丝吁了口气,很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旋即又露出一抹极浅的笑,“但是我能战胜你。” 德欧兰恼了:“哧!说什么怪话!” “马上,你就会知道。”薇丝依旧平静地说道。 ...... ...... 场边。 叶孤云抱起手摩挲着下巴双目紧盯着沙场中的局势,兀自伫立,默然无语。 「嘿!我的大小姐!玩够了吧?现在是不是该开始考虑胜利了?」 另一边。 “德欧兰在搞什么?!”费雷拉大为光火地吼了句,“这种档次的对手,tmd非但没有给我干脆利落地干掉,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玩猫戏老鼠?” “呃,是有原因的......”布莱默小心地回答道。 “什么原因?” “他是有顾虑啦......”布莱默摊了摊手,“顾虑到对方的身份。” “喔,明白!”费雷拉点了点头表示恍然,旋即不屑又不耐地啧了一声,最后吩咐道,“告诉德欧兰,不需要有所保留!尽管放手去做!也不要怕搞伤搞残,只要注意别搞死了,万事都有我担着!让那家伙警醒点!收起他那点可笑的怜香惜玉的心思!” pS:状态不佳+1 第二九零章 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2) “呵呵...哈哈...哈哈哈~!”场中的德欧兰莫名的突然大笑起来,“知道吗?我的老板刚刚让人给我传了一句话。” “传话?”薇丝皱了皱眉,反而问道,“魔法物品?” “是的。” “神奇,了不起。”薇丝淡淡地赞了一句,又说,“好吧,我知道你一定期待着我能问一句:你的老板跟你说了些什么?如你所愿,我问了。” “哈哈!善解人意的姑娘!”德欧兰朝薇丝竖起了一根拇指,脸上跟着却露出一个咧着嘴露着齿森森然满带威胁的笑容,“那么我便告诉你,我的老板是要让我:放开手脚,抛开顾虑,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将你打倒!以及......伤、残、勿、论!——你可知道最后的这一句话让我多么高兴?” 薇丝挑了挑眉,回道:“很不错的威胁。” “哈哈!怕了么?”德欧兰大笑,“我保证!等会儿一定会严格遵行老板的吩咐!伤残勿论!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想缺手断脚破相毁容什么的,哼,就赶紧给我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呵,真巧了!”薇丝抿嘴轻笑,“虽然我的师傅没有让人给我传话,但我知道站在场边的他一定也希望我尽快将你打倒,现在他大概是满心越闷表面上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心头念叨:我的大小姐啊!玩够了吧?现在是不是该开始考虑胜利了?” 德欧兰闻言登时乐了,被气的:“尽快将我打倒?玩?考虑胜利?你凭什么?” “自然是我的师傅教授的东西,”薇丝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浓更深了,但多出来的全是自嘲的意味,“呵,之前我还一直在刻意地避免使用......”她抬起头,迎向对方已然不善的脸色,平静地说:“因为我任性了,执着地非要丈量一下自己,通过你,一位难得遇到的能够真刀真枪较量的、有名气更有实力的真正的传奇强者,我想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到底处在哪个层次,我想知道自己和你这样的传奇强者的差距究竟是有多大......” 德欧兰哼了一声:“那么,你知道了吗?清楚了吗?绝望了吗?晓得放弃了吗?” 薇丝自顾自地将手中的剑盾抬起,再度摆出一个严整的态势,但这回不再是守御的态势,而是一个进攻的姿态,态度不言自明:“知道了,清楚了,目的达到了,所以,胡闹该结束了,不能再任性了,要开始考虑胜利了,我得尽快打倒你了。” “哈!”德欧兰气极而笑,胸中被填得满满的,再无半点说话的欲望,举起重剑,疾步前冲,勃然怒喝:“那便来吧!” 喔~~! 一直关注着场中观众们为这突如其来的第二次碰撞惊呼起来。 德欧兰前冲,薇丝也在前冲,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在半途相碰,德欧兰是一记自上而下的重劈,薇丝是一记如横扫般的平平的(倾斜)角度不大的斜向一划。 当—— 喔~~! 观众们再次惊呼起来,因为他们看到碰撞之后被稍稍震退的竟是之前一直处于明显上风的德欧兰! 一击得手,薇丝紧随进逼,踩着步伐,旋动身体,带动手中的剑盾接连地挥出了数记与第一招看起来大同小异的斜划。不信邪的德欧兰兀自卯足劲再次以自己的重劈硬接,却接二连三地被强势震退,蹭蹭蹭,身不由己地便连退数步,脚下的步点,竟是越退越大,越退越急。 见鬼了! 吃够亏的德欧兰再不敢勉强硬接,转而闪躲退让游走周旋以避其锋芒,当然也一定还有仔细观察窥其门道寻找破绽的意思,作为一个强大而老道的战士,他绝不缺少这点战斗智慧。 退、又退、再退,连着躲开三招,最后一个大步后撤,拉开了一点距离,方才稳稳站定,皱着眉头,德欧兰对同样暂时收歇的薇丝说道:“水流?” 薇丝挑了挑眉,有点颇为意外的意思:“不错。” 德欧兰又说:“利用反复的回旋之力来模拟水流之连绵汹涌?不错的主意!能够充分地发挥你的那对剑盾份量沉重的特点!当一千磅的惊人重量如同水流般汹涌滚动,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在其之前。” 薇丝抿了抿嘴,答道:“正是这样。” “像风车般转了那么多圈,你的头不晕么?” “自有步伐,不晕。” “连着硬碰硬地对撞了那么多回,反震之力是如此之巨,你的手不酸么?” “自有技法,不酸。” 点了点头,德欧兰赞道:“想必是一套极为高明的战技。但我想说,光有技巧,并不足够!” 话音落下,德欧兰便再次冲出,径取直线,直若奔兽。 而薇丝?没有动,脚下没动。 却是抬起了她持盾的左臂,拉开架势用力一甩—— 嗡~!——砰~~! 沉重的山岳之盾飞射而出,轰然撞在了去势太急避无可避的德欧兰身上,后者立刻像被保龄球击中的球瓶一样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飞,痛呼着,飞得远远地,狼狈落地,四脚朝天。而同样因碰撞而荡开的盾牌则在空中绕飞了一道曼妙的弧线,稳稳地,重新飞回到主人的手中。 薇丝兀自将盾牌收好:“是的,光有技巧,并不足够,还要有力量,还要有头脑,还要有经验,还要有装备——还有什么?数齐了吗?反正,我刚好有装备。” 挣扎着从地面挣起的德欧兰,听到这话后不由一阵恍惚:不对啊!按照剧本,这句套路的对白本来该是我的台词!说完这句话后,我便应该进入装逼模式,哗啦啦的好生装一回逼,就算被打脸,也是之后的事——喂!怎么搞的?咋直接略过这一段咧?删戏?可不能啊!咱戏份本来就不多! 嘴里忍不住溢出一口鲜血,胸甲上凹下去一道浅浅的但一样触目惊心的凹痕,然而身体的伤势还不比薇丝的话语更具打击,听到后者的这一句话,德欧兰直欲发狂。 “你逼我的。”德欧兰伸手抹去血迹,“老子现在可不管会不会伤到你或者杀死你......” “别废话啦,我要来了。” ...... ...... 场边。 “有趣。”费雷拉专注地紧盯场中,“一种独特的小技法。” “很巧妙,不是吗?”布莱默说道。 “是的,很巧妙,但还不够!”费雷拉哼道,“若她再强上几分,兴许还真能够靠着这套武技对德欧兰造成威胁,但现在,还不够,差得远!看着吧!德欧兰很快便能搞定她!” “好吧,我想说,我也是这个观点......”布莱默无辜地耸了耸肩。 包厢中。 “这便是所谓的特训?”弗兰克语带惊异地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是啊!竟然把德欧兰压制住了!”提亚戈紧随附和。 “是有点门道!”德罗坦也都表示认同,但马上便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弗兰克和提亚戈齐齐问道。 “只是,只靠这个的话,并不足以打败德欧兰!”德罗坦皱起眉捋着胡子。 “啊?不是吧?你确定?”两人再次齐齐问道。 “我确定。” “......”两人面面相觑,心下忧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罗契看了眼左右,轻声插了一句,“据我所见,薇丝的特训,似乎大部分都不是这个样子......” ...... ...... 场中的局势,很快便转变为大部分有心人所想的那个样子,再一次,德欧兰将薇丝牢牢压制。 这不奇怪。 “感觉如何?气馁了吗?失望了吗?”德欧兰不断地挪移着方位,不断地挥舞着重剑,更不断地喷吐着嘲讽,“我已经习惯了你那套古怪的技法啦!” 薇丝旋身一挥,又再一记回旋横劈,一如所料地落了空,不得不回身又以盾牌接下对方的一击重劈,最后踉跄地退了两步:“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是知道这套精妙的战技在你手中是如何笨拙、呆板、僵化和无力吗?”德欧兰狂笑,“是的!这套战技很高明,而你却没法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你很弱小!你很无能!你只是个中级剑士!” “我知道。”薇丝再度飞出盾牌,试图逼退趁势袭来的德欧兰,“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德欧兰连忙侧身,堪堪躲过了疾飞而过的盾牌,然后继续紧步前趋,挥舞重剑,重重劈下,“那么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做什么?是想出丑吗?是想受伤吗?是想死吗?还是——想像刚才那个的蠢货一样,展现那无谓的忠勇壮烈?” 薇丝双眼一寒:“我在等!” “等什么?” “等那个打倒你的机会!” “哈!还在妄想这个!可笑!” “别笑了,它来了!” 德欧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嗡嗡”之声,心知有异,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后头袭来的会是什么—— 「那面盾牌!折返都还能攻击?该死!被算计了!」 又再连忙侧身,只能侧身了,身穿重甲做不来下腰、俯身等的躲闪动作,幸运的是,盾牌折返的速度并未如射出时的那般飞快,算是给他留了些许调整的时间,于是虽然狼狈,总归还是堪堪一闪而过。 而此时薇丝已趁其力气用老身形困锁无以躲避之际再度抢攻上来,又是一个回旋,又是一记平平的斜劈! “啧!又是这招!” 德欧兰稳住身体,抓紧重剑,卯足劲道——躲是没法躲的了,所以他准备重重劈去! “天真!别以为我真不敢和你正面硬碰!!” 当! 响!很响!响的夸张!似乎远远的观众席上都能听到这下夸张的碰撞之声。 和声音一样夸张的,是两人的动作。 犹是德欧兰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有所准备,他还是震惊于此次碰撞之剧烈,对方此次的这记斜劈,比从前任何一记都要强横,非要比较,怕是高出几倍有余!于是乎,德欧兰当即被这次碰撞震得双臂发麻身体后仰空门大开,「危险!」,然而心中的警讯只提起一瞬又立刻平息,因为他看到对方的手中已失去了武器。 这一剑并不是挥出来的,而是投出来的!是薇丝借着回旋的力道顺势将沉重的山岳之剑一把甩出! 「怪不得那般势大!怪不得那般沉重!」 「但又如何?你没有武器啦!——嗯?」 却见薇丝抓起恰好折返的盾牌猛地就朝他身上砸去!又是脱手而出的凶狠一砸!砸向的却不是他空门大开的身体,而是在酸麻的双手掌控中的双手重剑! 「她想干什么?」 当! 盾牌重重地撞上了重剑,德欧兰再次被强大的力道带得连番踉跄身体大幅度后仰,双手愈加酸麻,几乎已抓不住重剑,眼看就要脱手而出! ...... ...... 场边。 费雷拉双目大睁豁然高呼:“有古怪!” 另一边。 像是突然松了口气般,叶孤云快速地扯起了嘴角,脸上瞬间释放出一抹笑意,一边笑一边摇着头,在列特奇怪的眼神的注视下,轻快地走回室内:“呵,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啊~!真拿她没办法!还自行改动了我的套路,幸好没有玩脱~!算了吧,结束喽~!” 包厢中。 一行人攀着栏杆紧张地注视着场中。 其中的罗契突然大叫:“啊!来了!是这个!就是这个!” ...... ...... 「她想卸除我的武器!」 德欧兰搞不清楚薇丝的真正目的,但表面上的最直接的一层用意还是能够轻易洞悉。 既如此,必须不能让她得逞。 他开始摆动身躯,他松开了一只手,以一个最自然的姿势,顺着反震之力向后仰躺,就算摔倒也不让重剑脱离指尖。 只是—— 就在此刻,薇丝踩着一串略感眼熟的怪异步伐快步朝他冲去! 赤手空拳! 「这是......」 「不好!」 德欧兰猛然想起了这股莫名的熟悉感是来自于哪里了!那是某个男人在某个夜晚曾经表演性地施展过多次的一种拳术! 那叫什么来着?永?容?咏?......鬼知道它叫什么! 与此同时,德欧兰也顿悟了身为剑士的薇丝今天为何竟然连铠甲都不穿——都是为了那套拳术! 马上,薇丝便趋至德欧兰的身前,近在迟尺,声息可闻,德欧兰甚至能够清楚看到那张一贯沉静淡漠的脸上此刻正在双眼中流动的一丝兴奋! 马上,德欧兰便感到持剑之手上臂内侧的软肋之处遭受了猛力的一切!本已酸麻的手顿时失去了知觉,手中的剑随即无力掌控脱落而出。 接着,两侧肩膀各自遭受了重重一拳! 然后是胸口、腰胯、小腹、再回到胸口...... 连绵不断,直如疾风骤雨! 那是咏春标志性的连环寸拳! 砰砰砰砰砰...... 绵密、短促、捉不到轨迹、数不清数量! 咏春对战士? 寸拳轰重甲? 如果是一个只有一双肉掌的拳师,敢这样做一定是疯了。 如果这个拳师戴着一双优良的拳套提供足够的防护又能够轰出够份量的重拳还掌握着高明的透甲劲,倒也不妨试试。 如果这个拳师实力再高一点能够轰出直如战锤般的重拳,那么便该轮到身披重甲的战士开始头痛了。 如果......如果这个拳师每一击都能击出携带着巨大的、沉重的、舞动千磅之重也轻松自如的猛犸之力的重拳的话...... 第二九一章 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3) 短时间内被连续数十拳携带着猛犸之力的寸拳结结实实地轰在身上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大概...... 就和被奔行的猛犸群川流地在身上踩过差不多吧...... 反正,很受伤...... 德欧兰对此体悟尤深。 没错,他身上的那套岂止传奇的全身板甲确实异常坚固——只看它夸张的外形都能够感受出来,但再坚固也是有度的,在过量的密集重击和不断透甲而入的寸劲的持续轰击之下,终究还是难免被突破界限洞穿防御。 更何况,薇丝可不是笨蛋,不会不懂得专挑铠甲之上相对薄弱的一些地方集中攻击。 德欧兰不是没想过反击,他也是有一双拳头他也是略懂格斗技巧的——就算不懂,卯足劲摆弄一顿王八拳胡乱挣扎一番也是可以的吧?然而,他的挣扎在薇丝熟练的咏春拳前是如此的散乱无章软弱无力,轻易地就被压制下去,还被对方抓住其“蹩脚”的格斗动作中露出的若干破绽连施重击。 见鬼!谁能告诉我这娘们怎么突然掌握了如此一身精妙的拳术? 当然是由特训得来。 不过,严格地讲,这一手只是一个固定的套路,而非是完整的一套拳术,虽然这个套路包含的(为了应对不同状况的)变化似乎也太多了点。 这是叶孤云专为薇丝设计的一个套路。 很早他便发现薇丝身上的最突出的竞争力究竟所在何处,当然不是其一身战技(难听点甚至不入流),也不是那身华丽的传奇铠甲,也不是重逾千磅沉重难挡的「山岳剑盾」,而是那一双提供了作为基础的猛犸之力的手套「上古勇武之握」。 与前者相比,同样是势大力沉莫可阻挡的强横力量,后者表现得更简单、更纯粹也更灵活。瞧,都能运用到拳术上了,猛犸之力+咏春,那叫一个残暴(当然,任何拳术加上猛犸之力都得残暴),而针对的正是德欧兰等三人,灵活多变连绵迅捷且记记都重逾千钧的一阵连环寸拳,绝对能让毕竟只是战士而不善搏击的三人无力招架,出其不意之下,还真能对他们说“爱谁谁”。 这几天来,薇丝便一直在练习这个套路,日以继夜,倍下苦功,从效果来看,非常值得,付出的汗水一点都没有白费——唔,也不尽然。连击套路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卸除武器的套路,如果薇丝上来便严格按照既定的策略首先卸除武器紧接着再饱以重拳,战斗怕是早早就已结束,但显然,任性的大小姐并不愿意这么干,她自行改动了套路,用自己的方法去卸除德欧兰的武器——当时叶孤云就吓得差点给跪了!万幸的是,并没有玩脱,最终还是回到了正轨之上。 反正,薇丝确实已取得了这场在所有人意料之外而只在叶孤云意料之内的胜利。 轰~! 德欧兰沉重的身躯轰然坠地,眼神涣散,口里鲜血横流,身前的铠甲遍布凹陷完全变了个形,而四肢则时不时地抽搐几下。 薇丝在喘,大口大口地喘,既有身体上的疲惫,更有心理上的亢奋,收回正不住颤抖的拳头,也没往地上的德欧兰瞧一眼,转身去寻掉落的剑盾,拾起,再返回德欧兰身边,递出剑尖,指向喉间。 胜负已分。 “第二轮对决!胜利者是!新月城!我们高贵美丽、英勇无畏的薇丝小姐~~~!” 喔~~~~! 山呼海啸,沸反盈天。 在这漫天的欢呼声中,薇丝缓步地往场边走去,面色沉静,木无表情,就和她上场时一个样。 很快她便回到了本方的等候室,下意识地,她第一时间找到了正抱着双手倚在墙上微笑地看着她的叶孤云。 “胆子挺大的啊~!”叶孤云笑道,“还敢改了我的套路~!” “不行么?”薇丝回答道,声调和表情,依然是那般冰冷淡漠。 “没必要!就算出了点小意外,也多得是机会扳回正轨,那更稳妥,用不着这般冒险......”叶孤云说。 “我却觉得这样挺好!”薇丝断然说道,“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卸除对手的武器,至少能让这次严密设计的胜利之中还存在着我自己的一点点争取一点点作用,而不是全由你赐予。”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呵,”叶孤云摸着鼻子摇头失笑,“真是有够要强的一位大小姐......” ...... ...... 包厢中,一行人振臂欢呼。 “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啊~~~!” 弗兰克不住地摇着头,一连高呼了好几个“没想到”,嘴巴咧得大大的,嘴角瞧得高高的,脸色还涨得通红,薇丝的这场意料之外的胜利带给他的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高兴,言语已很难准确形容此时的心情,反正他只晓得一个劲地重复些单调的词语, 其他人同样也在喜不自胜,但尤以罗契为最。这位闷骚的大公子只管稳稳地坐着,明明心潮起伏脸色变幻,却非要强撑出一副沉稳镇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一把腾身而起。 “你要去哪?”弗兰克问。 “我迫切地想要看到小费米恩那混蛋此时此刻脸上的那副表情!”罗契回答道。 “哈哈!好主意!说得我都心动了呢!同去同去!”弗兰克大笑道。 “切!你们真肤浅!”提亚戈却斜着眼表示鄙视,“要是我,我就再等等,等到列特也取得胜利之后再去!两场胜利甩在那混蛋脸上,他的表情想必一定更加精彩。再说了,赢一次便巴巴地去一次,你不嫌累,我都嫌丢份!” “对哦!”弗兰克恍然地一锤手心。 “那么,我们便先等等?”罗契说道。 德罗坦完全不理会几个小年轻的胡闹和自嗨,一个劲地捋着胡子,兀自琢磨着一些东西:“原来如此!不穿铠甲转穿布衣,是为了获得最大程度的灵活,以免妨碍拳术的施展;而之所以还突兀地带着个手套,是需要它提供的巨大力量,为那疾风暴雨般的连环短拳提供巨大的加成,尽管它本身是一个板甲手套而不是一个拳击手套——啧!这也算是一种灵活运用罢;至于那一对本来最招人眼的山岳剑盾,也不能说是幌子,它们出现的目的是为了拼掉对方的武器......” “很巧妙的一个套路,只可惜,可一而不可再!”旁边的艾维斯淡淡地但很是认真地说道,“这样的战法,只有在第一次使用最为出其不意的时候能够发挥全效,当对手知道了熟悉了有防备了,这招就不那么灵了。” “确实......” ...... ...... 场边,西陲第一国防军方。 费雷拉盯着场中,盯着德欧兰被打倒的位置,一言不发,久久伫立。 “将军,请不要责怪德欧兰。” 良久,一直侍候在身侧的布莱默小心地说道。 他知道他的将军尤为渴望能够打新月城一个5比0,而现在,一场失利已然落下,原本看起来压力不大的一个目标竟是迅速(才不过是第二场啊)破灭,失望自是必然的,有多深却谁也说不准,布莱默生怕将军会迁怒于意外落败是为祸首的德欧兰,不得不硬着头皮为伙伴求情一句。 “我不怪德欧兰,尽管不能达成5比0确实让人遗憾,”费雷拉平静地说道,“嘿,别端着脸,我真不怪他,因为,换你上去,也一样会败,不是吗?” “呃,是的,抱歉!”布莱默低头答道。 摆摆手,费雷拉回身返回室内:“这根本是一套特意设计的针对你、德欧兰和雅思敏的一个套路,无论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出其不意地碰上,都免不了一个不敌落败的结局!——我敢说,这一定是萨菲厄斯那家伙设计出来的,对面也只有他才能有这个能耐......” “是......” “我们被算计了!这一场落败是确定的,不可避免,既如此,也没必要去责怪谁,”费雷拉一把坐下,“我们只能警醒于对手展现出来的强大!” “是!将军宽宏!将军高见!” “哧!别拍马屁啦!”费雷拉笑骂了布莱默一句,转头又对一旁总是沉默的的卡拉格说,“对手已经展示了他们的拳术,我们也该有所回应才是!卡拉格,下一场,你上,有问题吗?” 卡拉格也不多言,抬起右手捶了捶左胸,闷声道:“没问题。” ...... ...... 看到漫天欢呼中缓步归来的薇丝,列特兴奋的不能自已,因为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得胜而归的自己,他正享受到一阵又一阵如浪潮般的喝彩,成千上万的观众将不停地齐声高呼着他的名字,神情激动,动作狂热,恨不得顶礼膜拜...... 列特感到很痒,抓心挠肺的痒,兴奋所致,期待所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姿态一定是非常失仪的,什么浑身颤栗、脸色通红、呼吸粗重的,大概一个都不会少。他无比渴望能够立即上场打倒对手收取胜利享受荣光,但也知道急不得,只能拼了命地告诉自己:莫急!莫急!就在不远了!不是第三场,就是第四场,且忍耐...... 然后,他听到竞技场中突然响起的一阵声音: “第二轮对决,西陲第一国防军派出的选手是——卡拉格!传奇拳手卡拉格!” 他便暴跳式的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抓起自己的长剑,快步往外走去。 他看到了叶孤云,尽管一刻都不想拖延,但还是知道必须和这位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远在自己之上的男人打声招呼:“我的对手,我去了。” “嗯。”叶孤云点了点头,忽然伸手一把拉住列特的肩膀,让脚下不停的他不得不顿身止住。 列特心中倍觉不耐,但也强自按捺:“嗯,还有什么事吗?” 叶孤云认真的说:“小心他的左手......” “噢,知道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匆促又随意地应了一句,一甩头,列特便加快步伐往外走去。 叶孤云兀自狐疑一脸懵逼:嗯?怎么了?不待见?我做错什么了吗? ...... ...... 包厢中。 “哈哈!想来什么它便立刻来什么!”提亚戈怪笑着朝两兄弟挤眉弄眼,“第三轮对决,还真是列特对那、那......对了,那家伙叫什么?” “卡拉格,”弗兰克没好气地睨了这胖子一眼,“传奇拳手。” “传奇?怎么又一个传奇?”提亚戈疑道,“费雷拉不是只带了四名传奇到来吗?贝罗死了,只剩三个,咋又跑出来一个?还是个没听说过的传奇拳手?” “新晋升的,就在新月城里,”罗契答道,“前几天费雷拉特地带着那个卡拉格到侬第波市场跑了一趟,买了身装备,然后进行了评定。” “哈?还能这样?”提亚戈皱起了一张胖脸,“哎哟,又多了一个传奇...传奇欸!我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说,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啊?” “我呸你的乌鸦嘴!”弗兰克怒道,“列特会赢的!一定!” “切!光说有什么用?你的话能提供一丁点的保证么?”提亚戈反击道。 “你就不会用你的猪脑好生想想?”弗兰克鄙夷地哂道,“如果那卡拉格真的具备着够格的实力,他早就是传奇啦!又何必赶在荣誉对决之前急急忙跑去晋升?” 提亚戈一呆:“好像是哦。” “你再想,为什么在位阶评定之前费雷拉要先带那家伙去侬第波市场购买一身装备?” “呃,你的意思是,那家伙是依靠装备通过评定测试?” “难道不是吗?”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认了就好!”弗兰克神气地说道,“然后你再比较一下双方:列特,虽然不是传奇,但是实战能力只比贝罗那四名久负盛名的传奇强者稍差一线;而那卡拉格,是最近才依靠装备通过评定获得晋升的水货传奇,你说,这两者,哪个赢面更大?” “呃、呃、呃......好啦,这么看,确实更应该是列特,”提亚戈撇了撇嘴,因皱眉而耷拉的一双粗眉虫子般不停耸动,显然心里头的想法和嘴里说的并不一样,他兀自嘀咕:“可我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嘛!” 第二九二章 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4) 列特昂首阔步地往场中走去,那轻快的步子,不像在走,更像在飘。尽管列特其实已尽量的放缓步伐,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从容不迫风度翩翩。他是骑士,是新月城的代表,很快还将是声名大噪备受尊崇的大英雄,可不能在作为见证的数万观众的眼皮底下表现出任何急切、焦躁、傲慢、骄横、粗俗无礼等的恶劣形迹。 嗯,他在尽力,真的在尽力。 很快列特便见到了那个“注定要成为他的垫脚石”的男人,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一个穿着满身装备形如一尊人形杀器的拳师。 本着正宗的骑士风范,列特谦逊而友好地朝对方微笑示意,不料对方只回以一个凶狠的眼神,列特也不在意,谁会在乎来自一块垫脚石的恶意呢?自嘲地摇摇头,他只管面带笑容有求必应地配合着仲裁和司仪的各项事务,心里头倒是在暗自回想,回想眼前的这个对手的资料。 卡拉格,拳手,来历不明,传奇位阶,不过是新近晋升的,据说萨菲厄斯还亲眼见证了其晋升过程,依其评价,“实力不俗,须得重视”。 非常正统的一个拳手。 风格正统,使用的是最主流一个流派的拳击术;配装正统,自行选配的一身装备依循的还是最主流的拳手配装思路,并未如何彰显个性——不过那身装备确实有够豪华就是了!看过其购物清单(搞到这个对新月城方毫无难度),列特当时便惊讶于费雷拉的豪阔与大方。 一次性为部下购置齐那样的一身?也太舍得了吧? 不过列特并未为此感到额外的压力,他从来都不怕这类依靠装备取得位阶的水货传奇——是的,卡拉格被他归入了水货的行列。至于资料中提到的“只靠六成实力通过了评定测试”,列特表示强烈质疑,才买了一身豪华装备,转头又搞隐藏实力这一出,难道不分裂?难道不矛盾? 别说什么制作假象迷惑对手!都是唬人!反正列特是如此深信。 身边的仲裁和司仪渐次离开,竞技场上的呼声越发高涨,对决即将开始,列特感到浑身热血沸腾。 深吸口气—— 「资料就这些了吧?还有什么被遗漏的吗?」 「似乎没有了......哦对!刚才萨菲厄斯好像还说了一句警告,是什么来着?」 「小心......小心......是要小心什么?」 「算了,那不重要!」 “第三轮对决,正式开始~~~!” 话音响起,列特回过神来,板正面孔,将视线集中在对手身上,他抽出自己的长剑,摆出一个自觉最为帅气最有风度的姿势,朝对手施礼致意,“新月城第一骑士,金色晨晖,列特·菲林!”,没有嘲讽,也没有挑衅,倒是有友好和尊重,列特是想让自己扬名立万的一战尽可能的完美,他想呈现给世人的是光辉灿烂的一战以及光辉灿烂的一个自己。 然而,他的对手,对面十数尺外早就摆好了一副标准的拳击架势的卡拉格,却对其好意并不领情,怒目一瞪,张嘴便是一阵暴喝:“恶心!!你还有完没完呐?” 语未落,他便疾步向列特冲去,两人的第一次碰撞来得直截干脆—— 当~! 长剑和拳套相交,撞出一串火星,但就这样了,两人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一触即分,遥遥相对。 对手的实力明显高出了自己的预计,列特略略感到意外,但没关系,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也不耽搁,列特立即开始运起家传秘法——全力运行,于是他的身上随即冒出一大团浓郁的金色光晕,转眼间更是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是的,列特决定上来便用尽全力,无关其他,只因为他想要赢得光辉灿烂。既如此,便当赢得强势,赢得漂亮,赢得无可争议。最好能一开始便压制对手,然后一路碾压,轻松写意地收获最终的胜利,当然还少不了过程中表演性地加插几段花活——完美! 反正绝不能是百般纠缠苦战不休——那还光辉个毛、灿烂个屁啊? 时机已到! 列特上下打量着对手,寻找合适的进攻方位。 「好!就这里!左边软肋!」 下一秒,他动了,身化流光,直线飞掠。 速度如电,瞬息之间便跨越了两人之间那段不短的距离,旁人只觉一阵眼花,再看清时,便发现列特已出现在对手左方侧后,一个令对手不尴不尬难以顾及的方位。 第一时间,列特向对手刺出一剑,然眼前却忽然一暗,他看到了一个戴着拳套的拳头,拳头在快速靠近,是对方左拳! 只在此时,列特才猛然记起刚才叶孤云给出的究竟是什么一句警示...... 小心他的左手! ...... ...... 包厢中,一片死寂,和外面的整个竞技场一个样。 一行人怔怔地坐着,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司仪的没有起伏的声音还在回荡:“第三轮对决!胜利者是!西陲第一国防军!传奇拳手,卡拉格!” 列特,败了...... “怎、怎么会这样?”提亚戈艰难地说道。虽然他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的乌鸦嘴!”弗兰克气急败坏地吼道。 “喂!讲点道理好不?”提亚戈反呛道,虽然他理解这是弗兰克心情恶劣之下乱做发泄的意气之语,但不代表他愿意担当其发泄口——我自己也一样心情恶劣呐!又找谁发泄去? “哈?不讲道理?不讲道理我早就跟你干起来了!”弗兰克继续吼道。 提亚戈也火了,挽起袖子:“来来啦!干就干!谁怕谁?” 嘭! 却是罗契猛地一拍桌子。 “你们俩,坐下,闭嘴!” 声音很轻,很平,很直,但谁都感受到其中的那股冰寒,两人凛然,连忙噤声,依言而坐。 揉了揉额角,罗契叹道:“可真叫人意外啊!” 德罗坦捋了捋胡子:“结果可能令人意外,但事实并不。了解到那个卡拉格的真正实力,便知道列特败得不冤!” “你的意思是,卡拉格远比列特要强?”罗契一摊手,“好吧,这个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可、可这也太离谱了吧!那家伙只用了不到二十招就把列特打倒,他已强到了能够碾压列特的地步了吗?” “严格来讲,能不能算二十招还另说呢!毕竟这只是一个连段,拳击手的一个连段......”弗兰克弱弱地说。 “再严格地讲,一个连段只能算是拳击手的一个回合!列特......是被那家伙一套秒杀......”提亚戈又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很冷了!不需要你们俩再给我浇冷水!”罗契臭着脸骂了两人一句,接着又揉着脑袋,半是发泄半是疑问地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的左手。”艾维斯突然说道。 “左手?”三人循声望去。 “是的,左手。左手才是那家伙的最强之处,才是他的真正杀招,”艾维斯解释道,“只是他平时总将这点隐藏起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常见的以右手作为主手的拳师,很成功,让人一看到他的起手姿势,便下意识地认为他的左手只是副手,只会防御和辅助,不具致命威胁......” “好奸诈!”弗兰克顿时脱口怒斥。 “有什么奸诈的?”德罗坦一脸的不以为然,“哪个武者不是将自己的杀招隐藏起来,有多深埋多深,轻易不拿出来见人的?就像萨菲厄斯那混蛋,谁知道他到底藏着多少杀招又分别是什么?” “呃,呃......”弗兰克无言以对。 “反正,列特就是着了道,”德罗坦说了句,抬眼看到了艾维斯,又说:“老妖精,你继续,我就不去抢你难得的表演时间了,继续继续~!” 艾维斯也不理他,兀自说道;“是的,列特中招了,他误以为对方是一个右手拳手,习惯性地便认为左侧是对方的软肋所在,于是,你们也看到了,他刻意地选择了从对方的左方侧后发动进攻——如果卡拉格真的是一个右手拳手的话,这确实会是一个非常凌厉的攻势......” “可惜并不是......”弗兰克喃喃地道。 “所以悲剧了......”提亚戈喃喃地道。 “就是这么简单。”艾维斯摇了摇头,“事实上,虽然列特确实弱于对方,但差距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再打十场一百场,即便大半也是要输的,却绝对不会再有被一套带走的悬殊局面出现......” “就和薇丝也几乎一套带走德欧兰一样,”德罗坦接了一句,“那是由精心设计和出其不意合力制造的一个偶然结果,可一而不可再!” “然而,”提亚戈怔怔地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弗兰克怔怔地说,“我们已经输了两场,不能再输了。” 提亚戈:“再输就是输掉整场荣耀对决......” 弗兰克:“再输就要被立雕像......” 提亚戈:“不能拿下这场预计中的胜利,实在是太伤了!” 弗兰克:“搞乱了全盘计划!” 提亚戈:“第四场务必拿下!” 弗兰克:“绝对的!” 提亚戈:“请来的那几位高手可靠吗?” 弗兰克:“大概......可靠......吧?” 提亚戈:“看来不太可靠......” 弗兰克:“......该怎么办?” 不管任何人有任何想法,反正这个在费雷拉等人意料之内而又在新月城方意料之外的结果已经是一个确凿的事实。 场边,西陲第一国防军一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费雷拉正仰着头叉着腰,无所顾忌地,放声大笑。 费雷拉绝对有理由笑得如此开怀如此狂放,想想先前的几场对决的结果都是什么? 第一场是惨胜——也幸亏是胜了,见鬼的可差点就被沃卡尔的无责任自爆抱着同归于尽拼了个尴尬的平局!最后还是全靠雅思敏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才勉强挽回这几乎要失去的一场胜利,实实在在惨淡之至!这样的胜利,对于高要求高期待的费雷拉而言,根本与失败无异,为之懊恼都来不及,又如何去为之高兴? 第二场,更惨,败了。压制了大半场,然后被对手瞬间反杀一套带走,被那丫头像揍沙包一样暴揍一顿,揍得脸如猪头满身是伤,想想都觉耻辱——扎心的耻辱。费雷拉觉得,德欧兰其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在伙伴之间抬起头了吧。 第三场,呵呵,终于来了——强势碾压、一套带走,清楚明白、没有争议,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总之,强者风范尽显! 这才是一直期待的“本该如此”的理想式胜利!在计划中可是准备每一场都做到的!虽然事实是直到第三场才做到...... 但没关系,来得慢总好过不会来(鉴于对手表现出来意外的强大,费雷拉一度以为真不会来),再说了,历经波折得到的惊喜,总比按部就班等来的结果来得甜蜜。 所以费雷拉现在只管尽情的笑得意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差不多了,他才朝边上的布莱默招了招手:“瞧!卡拉格已经为你做了一个完美的示范,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懂的~!” 布莱默轻笑一声:“那当然!将军,您就等着欣赏我为你准备的一个,呵呵,特别的惊喜吧!” 另一边,新月城方,气氛则完全另一个样。 不是愁云惨淡,而是云诡波谲。 背景是:第三场列特的意外落败,使得大比分来到了1比2,对方赛点在握,只要再胜一场便能取得最终胜利,意味着,接下来的第四场,己方不容有失...... 状况是:等候室内的众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番计较,相互琢磨,各怀鬼胎...... 摆在面前的问题是:第四场,派谁上场? 为了这个,叶孤云、梅菲斯、马卡和迪恩正在进行一番激烈的争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乃至...... 准备大打出手。 第二九三章 人选之争 就叶孤云自己而言,他的心思简单而纯粹,从头到尾都只在考虑如何达成仅有的一个目的,赢下此次“荣耀对决”。 在他的设想中,是要以薇丝和列特的两场确定的胜利为前提,在此之上,自己再与费雷拉奋力一搏以谋求最终的胜利——没把握,唯有拼,所有人口中的费雷拉都太强大了!如此,成与不成另说,重要的是,即便输了也是因为自己力有不逮技不如人而无关其他,心服口服无有遗憾,被羞辱也都认了。 至于另外的两场对决,不在计划之内,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 而现在,设想破灭了,列特的意外落败使得形势陡然严峻,仅余的一场本来不太在意的计划外对决,也就是第四场,霎时间变得无比关键——输不得了,必须取胜! 所以现在叶孤云脑海里只有那么一个单纯的念头:为即将开始的第四场对决安排一个必胜的人选,谁都好!——当然,必须不能是梅菲斯。就像他之前说过的,梅菲斯的性命,远比他的荣誉要珍贵。 那么,人选可以是谁? 在叶孤云看来,等候室内的所有人,都不合适——对面的第四位选手,必然就是有过交集的那个布莱默,那是个连列特都无法战胜的强手,而等候室内的这些人,据闻连列特都不如,别说是必胜了,连一拼之力都没有,既如此,又如何能让他们上场? 这只是就事论事,而不是在针对谁。叶孤云可以保证自己是这般客观纯粹,但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马卡和迪恩,来自邻近城市的两位高手,可以说,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许诺中的丰厚报酬。什么胜负、荣辱、一个城市的尊严,他们才不在意呢!他们又不是新月城人!再说了,要是他们在意胜负荣辱的这些,就不会趟这滩大概率失败的“荣耀对决”的浑水了。 他们的心态是,尽人事,听天命,打好这份工,然后拿到应得的报酬。 打好这份工?也得能走上岗位才行!想要拿到应得的报酬,他们就必须能够出场。 出得了场,拼命一番(这一点上,他们还是有着相当高的职业道德),赢了,固然能够获得许诺中的丰厚报酬——身上的这一套华丽丽的装备,或者是妄想中的那几名绝世美女;而输了,也能获得一笔不错的酬金。 而出不了场,便只能获得作为保底的一笔不尴不尬的差旅费,什么都没做,人家也不可能给你一份丰厚的酬金是不?然后——拜托!大老远跑到另一个城市来,耽误这么些时间和行程,到头来收获的却只有这么几个子?谁甘心呐? 为利益计,为一口气计,他们都必须为出场的席位展开争夺。 但他们也是知道有些席位是争不来的。 叶孤云自不必计,那家伙是“荣耀对决”的正主,少谁都不能少他。 沃卡尔?那是大公爵的亲卫队队长,身份高,关系硬,还有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硬性子,话都不跟你多说,如何争? 薇丝?更没希望,那是大公爵的女儿...... 列特?这位可是新月城第一骑士!这名头也不是吹的,实力上确实比不上他,和他争,那是争不过啊...... 所以,其实在开始时便已注定,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一个席位,他们需要为此相互争夺,而他们也接受了。三选一,不,二选一罢了(来自本城的“怂货”维尔什被马卡和迪恩深深鄙视了),大概率事件,当然值得一试——总归有人能够发一笔,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两者之一的我? 再所以,即将到来的第四场对决的出场席位,早就被两人视为囊中之物,谁敢在上面动心思,就会引起他们的激烈反弹。 而现状是,叶孤云确实已表示准备从他们手上“抢走”这个出场席位...... 至于其他人,如维尔什,他的心态其实马卡和迪恩差不离,也都渴望上场,渴望获得报酬,只是在此之上还要多了一份对新月城(政府)对叶孤云的敬畏,这份敬畏在所有心思之上。所以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要做什么你(叶孤云)说了算,让我上场便上场,让我好好呆着就好好呆着,不争,不抢,因而也就被马卡和迪恩视作为怂货...... 至于梅菲斯,她的想法原先也很纯粹,仅仅是出于朋友之义想要帮叶孤云这个忙,但现在嘛,却多了几分与叶孤云斗气的心思——硬是不让我上场是吧?我就非要上场!哼! 一时间,各怀心思的这些人,全都在默默盘算相互设计,等候室内,气氛微妙,一派云诡波谲...... 性格外放的梅菲斯最是不屑于遮遮掩掩绕来绕去,上来便大大方方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径自跑到叶孤云跟前,抱着手扬起眉,不无得意地说:“这下,第四场你就只能派我出战了吧?输不得了哦~!” 也不需要叶孤云去应付,边上的马卡便立即表示了他的反对:“我不同意!” 梅菲斯回身一望,笑了:“你有什么本事不同意?” 迪恩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不同意!” 梅菲斯眉目一扬:“好嘛!你们俩是要与我争夺这个出场席位?” “既然来了,自然是想着要上场,自然是要为席位争一争,如今只剩一个了,也容不得我们不去争,”马卡昂然说道,说完他还朝迪恩使了个眼色,“但是,却不是与你争!” 梅菲斯疑道:“不与我争?” 迪恩会意,接上说道:“因为你没有竞争的资格!” 梅菲斯一愣,继而讽道:“还玩这种把戏,可笑!” “没什么可笑的,”迪恩回击,“我们才是有受到大公爵正式邀请的能够正式参与此次‘荣耀对决’的正式人选,而你呢?是什么?难道随便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突然跑出来一个阿猫阿狗宣称自己有能力代表新月城出战,它也一样能够获得出战资格?新月城能够允许这种儿戏的事情发生?新月城就能够这样对待‘荣耀对决’?” 马卡紧接而上:“所以,第四场对决的出战人选,本来就只会在我和迪恩,噢,还有维尔什之间产生,你,并没有竞争的资格!” 梅菲斯摇了摇头:“说你们可笑,是因为你们已可笑之至却还不自知!资格?和我谈这个玩意?有用吗?我把你们全放倒了,你看我还有没有资格!”话音落下,一大团赤红的火焰即从其一把握紧的拳头之中迸现而出,虽一闪即没,仍显得威势惊人。之后,她又笑了起来:“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可不会蠢到现在跟你们动手,我还要将力气留在等下的沙场之上呢!再说了,就算我不和你们争,你看那边的那个奸笑看戏的家伙还能让你们出战?” 说罢,梅菲斯一手指向兀自静观的叶孤云。 叶孤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摇摇头,瞥向梅菲斯,一摊手,说道:“但我首先要摒弃的出战人选便是你!” “你......”梅菲斯被气得窒住了,一甩手,“哼!我就看你能从他们中选出谁来为你带来一场胜利!” “就不劳你费心了!”马卡挑衅地一笑,“我们自当尽力。” “不错!全力以赴,争取胜利!”迪恩紧随附和,他握着拳头,作不平状,“不知道为何总有人质疑我们的实力,认为我们就一定不可能取得胜利。我想说,这种质疑是不靠谱的!没有一点根据!我们也很强,我们不怕任何人,尤其是有了这身装备之后......”他往身上的那套把他装饰成一部人形机甲的超豪华铠甲敲了敲。 “正是如此!”马卡也做了个相同的动作。 是的,豪华的装备才是他们敢于参战并相信胜利的信心的来源。 梅菲斯却顿时笑将起来,是措手不及的笑,忍俊不禁的笑,听到特别滑稽的笑话后的那种,她指着那两尊人形机甲,对叶孤云说:“听到了吧?你就由得这两蠢货瞎胡闹葬送掉你的胜利和荣誉?” 叶孤云揉了揉额角:“我也很无奈啊!” 梅菲斯直截说道:“让我上场!” 叶孤云摇头:“必须不能!” “你和我杠上了是吧?” “随你怎么想。” “你......”梅菲斯恨恨地一跺脚,登时火光四射,却让无辜的地面染上一片焦黑,眼睛滴溜一转,嘴角翘了起来,“很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抱起手,一扭头,重重一哼,“我就等着,等你选出哪个人来,我再动手把他干掉,然后取而代之,无非是多耗一份力气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了之后我有的是时间休息~!”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语顿时引得叶孤云一番皱眉,而一直静观没有说话的薇丝也不由的站起来朝梅菲斯劝道:“不要意气用事!”又望向叶孤云,“你也是。还有......我真觉得梅菲斯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叶孤云似乎有些毛了,深吸口气,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动作,很是认真地朝薇丝说:“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原则性的问题,好吗?”他指了指梅菲斯,“那疯婆娘明天就要动身远行,这时候还让她去打一场大消耗的传奇对决?这他喵的不等于是间接谋杀?抱歉,我办不到!我做不来这种累及朋友的自私之事!” 薇丝抿了抿嘴:“当我没说。”又朝梅菲斯说:“这回我觉得他说得对。”后者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管他哩!” 叶孤云也不理她,转眼看向已脸色不善的马卡和吉恩:“至于你们......” 恰在此时——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 第二九四章 女神归来 恰在此时——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 没等室内众人有所回应,房门已被自行推开。一道身影随即走入,登时,众人眼前一亮,耳中也为之一亮。 “哦,似乎很热闹呢......” 一串满带魅惑的磁性女声钻进了众人的耳中,而走进眼帘的一位裹着一身典雅的黑仿佛天地都要为之失色的绝美女郎。 高跟鞋,哈伦裤,短上衣,唯美无暇的妆容,一头侧分的略显蓬松的卷发,还有耳垂上硕大的耳环,典型的一身“苏珊娜的秘密”或者“萨菲厄斯”的风格的打扮,是凯瑟琳,今天的她,格外的精致优雅,当然,骨子里的那抹性感妖娆是如何也掩盖不住。 有那么一小会儿,众人集体处在失神之中。 “凯特?”终究是叶孤云首先回过神来,当然,他的脸上必须是一片惊喜。 “嗯哼~!”凯瑟琳应了一声,款款走入,深邃的双眸中似乎只有前面的那个男人,径直而去,来到男人的身前,然后又自然而然地投入了男人的怀中,丝毫不理会室内众人的目光和感受。 “终于舍得回来了?”叶孤云也极其自然地环上了女郎的纤腰。 “怎么?不高兴?”凯瑟琳扬了扬眉。 叶孤云却板起了脸:“撅起。” 凯瑟琳一笑:“撅起什么?” “屁股。” “呵,撅屁股又是为了什么?” “打!家法侍候,以作惩戒!” “为什么要惩罚奴家~!”说这话时,凯瑟琳双眼之中已是水雾弥漫,必须不是楚楚可怜的那种,而是......咳咳,自行体会。 叶孤云兀自板着脸:“哼!连续数天在外盘桓夜不归宿,一意孤行,劝而不改,无视家规,你说,该不该打,该不该罚?” “好狠的人......”凯瑟琳咬着唇泫然欲泣般说了句,言毕,挪了挪身体,还真的就在男人怀中撅起了她那宽松的哈伦裤都只能稍稍掩藏的肥硕桃臀,“轻点......” 直让等候室内的一众单身汪已婚汪猛翻白眼——狗男女!适可而止啊!谁稀罕你们俩的狗粮了?滚去滚去!还来?又来?喂,知不知道乱塞狗粮也是能噎死汪的啊? 尤其是马卡和吉恩,他们从来未曾想到,竟能在一天之内见到那么多以往只在梦里出现过的绝色美女,更没想到,在见过那个如同降世女神一般、以为再无人能与相比的白衣女孩之后,还能够见到眼前的这个与其同一层次不分高下的黑衣女郎,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见到的连同眼前的这个黑衣女郎在内的七名绝色美女,竟是同一个男人的女人...... 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但狗男女一如既往地懒理众人。 “别以为我不敢打。”叶孤云还真就在哈伦裤下的水蜜桃上轻拍了一记,饱满丰盈,富有弹性,手感好极了。 凯瑟琳当即轻哼了一声,与其说是呼痛,不如说是......呻吟,那种呻吟。 马卡和吉恩当即感到裆下有点紧紧的——可恶!这套该死的板甲也忒局促了些! “妖精!”叶孤云替那两个不自主地已经“升旗敬礼”的可怜虫骂了一句,然后开始“质问”:“说吧,这些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人家不过是在为你准备一份惊喜......”凯瑟琳特别无辜地回答道。 “所以你每天都弄得精疲力竭?” “嗯哼~!有没有感动?” “感动?生气!”叶孤云真的怒目一瞪,“我才不愿意用你连续数天的筋疲力竭来换取狗屁的天大的惊喜,与你相比,任何惊喜都不值一提!你这个顽皮任性的小娘们,有没有考虑过你家官人我的感受?” “口甜舌滑!别想靠这个哄到我~!”凯瑟琳状若鄙夷地撇了撇嘴,可眼睛里却闪动着大片大片的灿烂星芒。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叶孤云轻轻抬起女郎的下巴,左右端详,“瞧,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脸变尖了,黑眼圈出来了...连身体都落了形,看到你这样糟践自己,我就气得恨不得打你屁股!” “你就胡诌吧!”凯瑟琳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我的圣灵...咳,我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不想,永远不会落形,黑眼圈都不会有!——呃,真的有黑眼圈吗?我可认真的化了妆耶!” 腻死人...... 终于,有人不甘压迫,奋起反抗。 “喂!你们!差不多得了啊!”薇丝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别当我们不存在啊!!” 好吧,狗男女终于舍得分开。 叶孤云兀自正了正衣领,满脸尴尬,下意识地又摸上了鼻子,凯瑟琳倒是浑不在意,噙着嘴角望向众人,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美目流盼,风情万种。 反倒看得这些人浑身都不自在。 “唔哼,也该回到正题。刚才你们似乎聊得很热闹的样子,在谈什么呢?”凯瑟琳笑意盈盈地问道,不待众人回答,她又说道,“我猜一定是在商讨第四场对决的出战人选!毕竟,关键一战了哦~!”她的一双眼眸又逐一扫过众人,“可是不容有失的关键一战呐~!人选一定得慎重......竞争也一定很激烈。” 这妖精,她大概把这里头的状况全猜到了吧? 摇摇头,叶孤云半是赞赏半是感慨地对凯瑟琳说:“你总是这般聪明。” 梅菲斯立即重重一哼,既是针对这句话,也是针对凯瑟琳,更是针对叶孤云:“反正,如果你还想要胜利的话,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让我出战!” 叶孤云只管继续摇头:“这个选项并不存在。” 梅菲斯还待争辩,凯瑟琳却插了一句:“为什么不存在?我倒是觉得梅菲斯就是最适合的出战人选!”话音既落,成效即显,好感度飙升,梅菲斯顿时向凯瑟琳竖起了拇指。 叶孤云无奈说道:“你不明白......” “我为什么要明白?”凯瑟琳打断了他的话,“你总是有着你的许多道理,我不想听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梅菲斯就是现在唯一的一个能让我的男人免受耻辱的出战人选,不支持她,我支持谁?那边的那几个杂碎?” 听到女神提到了自己,马卡和吉恩都不由一阵激动,虽然提到的都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他们都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马卡首先说道:“美丽的女士,我觉得你应该抛开对我们的一些不正确的也不该存在的偏见!”吉恩又说:“不错!我们很强大,不是杂碎!” 凯瑟琳笑了,冷笑。 回身朝跟随而来的自己的追随者、来到后就一直倚着墙边不断打哈欠、没什么存在感的桑比招了招手:“小桑比,给我教教这几个家伙,让他们晓得什么叫做‘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乖乖闭嘴’~!” 当下,更没存在感的维尔什懵了:“啊?包括我吗?嘿!我无辜啊!我不一直在闭嘴吗?‘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乖乖闭嘴’100分了啊!还要我怎样?好好好!你们牛逼!你们说了算!我晕!我自己晕!行了吧?” 说罢,他一把瘫倒在地上...... 第二九五章 王见王 包厢之中,一行人凭栏而望,望着依然只有一名选手的偌大沙场。 “那么久了,还没有人上场,是还没能决定出战人选吗?”弗兰克突然说道,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 旁边的提亚戈于是答道:“这不奇怪,悬崖边了啊,输不得了啊,当然要好生斟酌,再慎重也不为过!虽然确实拖得有点久......”想了想,他又问,“对了,沃卡尔、薇丝、列特都先后上场了,剩下的参战人选还有哪些?” 众人顿时全都望向了罗契。 沉默了一小阵,抿抿嘴,罗契说道:“从本城以及临近城市邀来的三位高手。是我们能够请到的最好的几个......” “靠谱吗?”提亚戈只问了这样一个简短又简单的问题。 “不知道。”罗契略带苦色的回答道。 “看来不太靠谱,”提亚戈呷了一下嘴,“怪不得拖了那么久。要我是萨菲厄斯,我也很难办啊!要从这么些孬货中挑出一个来参加一场不能输的对决,来决定自己的荣辱......” “简直绝望。”弗兰克怔怔的说。 “是啊......”提亚戈随口应了一句,转头一看,一愣,指向场中,“嗯?那家伙是要去哪?”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早早登场兀自立于沙场之中的布莱默正不紧不慢地往场边走去,这个场边,是新月城方的方向。 这是要搞事情? 其实,却是久候对手而对手久久未至的布莱默,心中为之大感不耐,忽然看到某位仲裁者又要前往新月城方进行催促,灵光一闪,“稍待!我亦同去!呵呵,我是打算过去拜会一番,那边正好还有我的多位‘旧识’呐,瞧,对决之前友好相叙,难道不是一件美事吗?” 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这样一番的鬼话,反正没有人会阻拦他的脚步。于是,就在数万观众好奇的注视下,布莱默施施然走进了新月城方的等候室。 入眼的第一幕,便让布莱默不可自抑地会心大笑。 “哈哈!萨菲厄斯先生,没想到一来到就能收到你为我准备的这么一份简直完美的惊喜啊!” 布莱默看到了什么? 揉着额角的叶孤云,面无表情的薇丝,满脸振奋的梅菲斯,笑意盈盈的凯瑟琳,倒在地上的两个壮汉,混乱的室内,一丛火光,一堆冰渣,一片狼藉,以及......桑比抡起棍子抽往被摘掉头盔的马卡的后脑勺然后后者应声昏倒的一幕。 是的,桑比真的按照凯瑟琳的要求将马卡和吉恩都撂倒了。 今天的桑比更外火爆,别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动起手来那叫一个狠辣果断不含糊,有心阻拦的叶孤云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便见其一个传送,瞬移到马卡和吉恩的身后,一大阵噼里啪啦光华闪耀看着就觉恐怖的魔法效果(都不知道用了多少个高等级魔法物品)涌现又消散,吉恩倒下了,马卡还没有——只因为桑比特意留下这个尤为嘴欠的家伙敲闷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一根光秃秃的擀面杖,两三下扒掉马卡的头盔,一脸淡漠地,抡手就是一棍...... 简直无情...... 如果说如此暴力的一个场景中还有什么幽默的元素在的话,那一定自行躺在地上的维尔什,为了躲避打斗的波及,他是从室内的边沿,滚到了室内的一角,又从室内的一角,滚到室内的另一角。上面在卖力地打,他在卖力的滚,没差,都在卖力嘛...... 但可惜,没有谁注意到如此卖力的一个他。 叶孤云很快便为桑比的异状释然,想想他的身世,想想他一家与角斗的纠葛,不难理解他会对竞技场怀有何等复杂的一个情结,故而,此时此刻,又再走进了是为心底禁忌之地的竞技场的深深处,心里头自当难免心潮起伏,特别的不淡定。 叶孤云也琢磨不了太多,因为布莱默来了,谁都没想到他会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wow~!还有这么多位美丽的女士,”布莱默一点都不将众人的目光当回事,“这是另外一个惊喜吗?谢谢款待,我很享受,我很陶醉,荣幸之至!” 轻浮了,得意忘形,但也无怪于此,任谁撞上了即将对上的对手先行内乱大打出手的这种好事,至少也都得会心地笑上好几分钟吧? 叶孤云不会在乎布莱默的态度,但有人在乎。 “惊喜?是的,我们为你准备了好几份惊喜呢!瞧,马上又有一份,”凯瑟琳吟吟笑道,“等会你将对上的对手是‘火焰拳’梅菲斯,怎么样?惊喜吧?难得的好对手哦~!有没有期待能在此战中学到点什么?” “‘火焰拳’梅菲斯吗?”布莱默随即向另一边的粉发女郎望去,“呵呵,确实是一个相当令人头痛的强大对手......”然而他的脸上根本没有流露出一点意外或是顾忌的神色,全然还是刚才的那副略显轻浮的咪咪笑容,他又回头看向凯瑟琳:“嗯,是好事,但,不算惊喜了哦~!” 笑了笑,他又得意地说:“因为,我们早有所料了啊!没有惊喽,只有喜啦~!” “是的!我们早就猜到了对手之中可能会出现梅菲斯女士的身影!啧啧,别小看任何一支国防军的情报收集能力,我们早就对新月城能够请到的任何一位帮手做了详细的调查和评估,而梅菲斯女士,呵呵,可是其中的头号目标,没办法,谁叫她不但是其中的最强者,也是萨菲厄斯先生的红颜知己呢?” 说到这里,布莱默尤为暧昧的朝叶孤云一眨眼:“萨菲厄斯先生,我对你可是佩服得紧啊!果真不愧是深得风流之真味,瞧瞧你身边都有多少位绝色红颜呐!妥妥的羡煞世人~!瞧,屋子里的大概都是你的红颜吧?——噢!抱歉!薇丝小姐必须不是!” 哼! 不是一声,而是三声,三女竟齐齐一哼,薇丝自是在针对布莱默,梅菲斯是在表达不满又懒得解释,而凯瑟琳......是在吃飞醋。 布莱默不会知道这些,只道是成功地挑起了一些小矛盾,无辜地一耸肩,他继续说道:“反正,呵呵,你们也该猜到的,既然我们已经有所评估,自当也已做好了对应的预案。放在平时,我还真没把握能够战胜鼎鼎大名的‘火焰拳’梅菲斯,但现在,有了将军的指点,我信心满满——也许此次对决能让我在屠龙者之榜上的排名再前进几位?wow~!妙极了!” 啪~! 却是凯瑟琳用拟声术打了个超大号响指。 “醒醒,别做梦了!” 布莱默掏了掏耳朵,苦笑道:“女士,这不好玩。” “醒了吧?”凯瑟琳对于对方的反应非常满意,冷冷一笑,说道:“评估?预案?那么你们有没有做关于我的评估和预案呢?——或者说,你们可曾知道我的存在?”扬手一招,“梅菲斯,过来,姐姐给你一件小东西,也没什么大作用,不过是能让火焰伤害得到额外的70%加成而已~!我倒要看看,在绝对的威能面前,他费雷拉所谓的‘指点’能不能有一丁点作用!” 变了,布莱默的脸上终于变了,大变特变,很是难看,凯瑟琳的话,实在是字字扎心啊!他都不敢想象1.7倍的梅菲斯会是何等可怕,反正断然不是费雷拉大人的那点指点能够战胜的了。该死!怎么办?不料,倒是梅菲斯替他解除了担忧:“那个......之前添了一条新规则,不能使用魔法物品......” 凯瑟琳一愣:“有没有搞错......” “呵呵,哈哈~~~!”布莱默止不住地大笑起来,“不错!正是如此!不能使用魔法物品!唔,这位女士,你还有什么手段?啊,我期待着能够见识呐~!”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神秘而又绝美的女人是一名强大的法师,法师能够帮助武者的无非是法术以及相关的一些东西,而在禁止使用魔法物品的前提下,他不看好这女人能给梅菲斯带来多大的增益,这也是他敢于挑衅的原因。 凯瑟琳冷冷一哼:“你还真以为我没别的手段了?” 梅菲斯更是强硬地说道:“那又怎么了?就算没有一点帮助,难道我就会怕你?” 布莱默还待回击,却被生生中断—— “够了!不要再闹了!”叶孤云森然怒喝,带着法门的铿锵之声,响雷般贯入所有人耳里,众皆凛然,缄口无语。他看向布莱默:“别忙得瑟了,你的对手不会是梅菲斯!绝对不会!” 话一出口,布莱默倒还没什么,却先惹恼了凯瑟琳和梅菲斯。 “嘿!你这人怎么这般固执?”梅菲斯几乎是怒吼着斥道。 凯瑟琳要更冷静些,只管以摆事实来加以劝阻,只不过,语气必须是极为不善的:“不是梅菲斯?呵,还能是谁?你以为这里头还有什么人能够为你上场参战?” 叶孤云下意识地看向马卡和迪恩的方向,然而看到的只是躺在地上的两个铁罐子。 “小桑比,给那两个货一人补上一棍子,让他们睡得好一点久一点,”凯瑟琳刻意地朝叶孤云挑了挑眉,脸上的那抹笑意分外狡黠,“我就要看看你还能找谁?——噢,是自己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个可怜虫吗?” “未有不可......”叶孤云只是嘴硬的回了一句。 躺在地上的维尔什惊坐而起,指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啊?我吗?是我吗?机会来了?这都能落到我头上?见鬼了!要不要这么惊喜要不要这么戏剧化啊?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是太—— 没等他“刺激”出来,又听凯瑟琳说道:“小桑比,给我去守着,要是那家伙敢说一句话,一棍子给我敲晕!” 维尔什张了张嘴巴:得!不用你敲,我自己晕!我自己晕行了吧?噗咚一声,他又再躺回到地面之上。 “咯咯!识趣的家伙~!姑奶奶高兴了!回头送你一件小玩意儿~!” 叶孤云苦恼的揉着额角,哭笑不得。 凯瑟琳又说:“现在,人选只剩一个喽!” 「只剩一个吗?」 叶孤云无奈苦叹,目光游移,无意间扫过了桑比,不由一阵意动,但瞬间又将这想法否决:想想其身世,想想其立场,能让他暂时收起对新月城和爱希伦家族的敌意已实属难得,再要求其代表新月城代表爱希伦家族走进竞技场踏入那片象征着父辈的血与泪的沙场参与一场角斗式的对决?那可就不只是强人所难了!简直是瞅着对方的底线踩了又踩挖了又挖...... 这样的事,做不得,或许连想都不该想。 耳边,又听到凯瑟琳透着胜利意味的调侃:“你是愿意也得选,不愿意也得选!——嘻嘻,谁让你没有另外一个像薇丝小姐那样的出色的徒弟呢?......” 叶孤云闻言一愣:还真有...... 凯瑟琳的声音还在回响:“哼!你这人还真是奇怪!身边的每个人都想着帮你谋得胜利免遭羞辱,自己却不当一回事,非得把触手可及的胜利往外推......” 叶孤云已充耳不闻,捏着下巴,想了想,看了看布莱默,又低下头想了想。 蓦地,他抬头大喊:“桑比,帮我送客!以及,守住大门,别让梅菲斯那疯婆娘擅自跑上场喇!嘿嘿!我已想到了合适的出战人选,现在就去找人——薇丝,带路!带我上去包厢!她们的包厢!” 薇丝为之一怔,立刻便领会到了“她们的包厢”指的是哪里,而叶孤云要找的人是谁。 “你是要去找伊芙?” “是的。”叶孤云确认道,回头又朝凯瑟琳说了句:“嗯,我的另外一个徒弟,谢谢提醒。” 然而薇丝对此主意表示高度质疑:“你想让伊芙上场?你疯了?” 叶孤云答道:“我心中有数。” 薇丝又说:“心中有数?那你告诉我,她才苏醒几天?她才练武几天?” 叶孤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不会拿伊芙的安危开玩笑!绝不!”转过身,指了指还没刚刚走到门口的布莱默,“至少,在我的‘指点’之下,收拾那家伙绰绰有余。” 知道这是在讥讽自己刚才的言论,布莱默重重一哼。另一边,反复考虑了一阵子的薇丝终于松口:“好吧......希望你没有害了她。” “怎么会?”叶孤云喜道,“走吧!” 而刚才突然间沉寂下来的凯瑟琳此时特别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也去。” 叶孤云未有所想:“同去!同去!” ...... ...... 不远的一段路程,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三人来到了一个包厢的门外。 就在路上,叶孤云心里头已莫名地升起了一股不太美妙的预感,然而直到来到包厢门外手里握上门把手,他才突然醒觉这股不妙的预感到底来自哪里。 推开门,凯瑟琳将见到伊芙。 似乎......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两个很有性格的女人的第一次见面...... 两个关系十分微妙的女人的第一次见面...... 自己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第一次见面...... 王见王? 想明白了,咕噜,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口水,心里更是猛一咯噔,瘆得慌! 然而事情已由不得叶孤云去多想什么多做什么,咯哒,门开了,凯瑟琳有意无意地一推,三人便走入了包厢之内。 “凯特?”、“老爷?” 带着惊疑的呼声响起一串,然而这些都没听进耳内,叶孤云只关注着第一次见面的两个女人。 仿佛宿命注定一般,一黑一白的两个女人,第一眼,便正正对上...... 第二九六章 王见王(续) 空气仿佛如凝固了一般。 提心吊胆,冷汗直落,口干舌燥.....叶孤云觉得自己怂爆了。 伊芙闪动着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仔细打量走进来的穿着一身黑的恍如女神降临的绝美女郎,就是这女人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横插一脚强行入主抢占了未来的萨菲厄斯夫人的位置——呸呸,我才不在意这个呢!不得不说,她好美,让人心颤......哼!大奶大屁股,比自己还大!那曲线那身高那夸张的大长腿......骚!骚狐狸一只! 凯瑟琳抱着双手微微而笑,深邃的眼波在缓缓流动,认真端详眼前的裹着一身雪衣盈盈而立似若画中走出的九天仙女,就是这女人曾让萨菲厄斯那个大混蛋丢下自己扬长而去弃之不顾——想起来还恨得牙痒痒的!不得不说,她好美,让人心颤......哼!清丽出尘?不食人间烟火?装!也就是那身衣服的功劳!我穿上我也行!论风情,比我差远了~!涩!涩果子一枚! 目光相交,对撞,勾缠,明明空无一物,却让人感觉有大串的火花在迸发。 诸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各自咋舌,惊疑不定,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都知道马上将上演一场凶险不下于底下的沙场厮杀的惨烈对决。 开始了,自白方始。 伊芙展颜一笑,很清,很淡:“你便是凯瑟琳?” “是的,我就是凯瑟琳,你也可以叫我凯特,昵称,萨菲厄斯这样叫我,吉安娜这样叫我,亲密的朋友都这样叫我,”凯瑟琳也在笑,一贯的魅惑、致命,如盛放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而我倒是已知道你是伊芙,我见过你,很多次,在你昏迷的时候。” 伊芙皱了皱鼻子:“我却没见过你。” “不,见过。”凯瑟琳挑了挑眉,抿唇轻笑,“在我第一次去‘苏珊娜的秘密’找吉安娜的时候......” “是吗?”伊芙眨了眨眼睛,“不记得了耶。” 咕嘟......某怂男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似乎......是在相互攻防? 叶孤云听不出其中真切,他的脑海里已一片浆糊,只晓得为难、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古怪而压抑,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了,来得要比想象中更快一些。 “嗨!凯特!”吉安娜脆声说道,“你怎么才来呀?” 也只有神经大条思维跳脱的她才能够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随时发言。 “太累了,才睡醒~!这不,刚醒来便立刻赶来这里——瞧,丑丑的,都没来得及好生打扮一下~!”凯瑟琳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神态和语气里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恰到好处的慵懒风情,撩人之极,就像有一只毛绒绒的小猫爪轻巧地在心尖上挠了挠,触电似的,窜起一阵难熬的痕痒。 这番轻描淡写却大有不尽不实之处,至少劳累的程度被大幅隐瞒——那岂是一个“累”字能够概括的?要知道昨天晚上她才又一次力竭晕倒!也就是因为身具圣灵之体回复能力超群绝伦,才能够在这个“尚能忍受”(凯瑟琳认为慢了,毕竟迟到了大半场)的时间点醒来,换成常人,还不得瘫上个几天几夜? “太累了?才睡醒?”吉安娜眨巴着她那双梦幻的银灰色眸子,少见的并没有因为这样一个看起来实在糟糕的理由而挖苦或者怒斥,因为她知道凯瑟琳这些天在做什么,算起来,后者鼓捣的那份惊喜,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呢!她可是为其贡献了一点珍贵的血液。“对哦,这些天你确实够累的,一直在不眠不休地鼓捣那份惊喜。所以,那份惊喜搞定了是吧?” 天可怜见!吉安娜提起这事纯粹是想要缓和包厢里的那股古怪压抑的氛围——聪明的吉安娜自然知道一黑一白的两个女人正在大斗法,她却不愿意见到这个,都是好姐妹,都是好闺蜜,都是老爷的女人,斗什么斗啊?联手一起“对付”老爷好啦! 只可惜,事与愿违,她这举动,不但没能产生效果,甚至还好心帮倒忙——或者说,她低估了她的好闺蜜的任性程度。 “惊喜?噢,瞧我这记性......”摇着头,凯瑟琳似若懊恼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转过身,来到叶孤云身前,“一直在念叨‘惊喜惊喜’,却始终忘了将它交到你手上......” 她伸出手来,像妻子服侍丈夫一样亲昵地替男人整理衣服:“换了身新衣?这就是你所说的‘汉服’了吧?挺好看的,可是这样特别的款式我不太懂得打理诶......” 伸手摸向男人腰间:“这里加一件饰品可好?” 又握上男人的手腕:“还是说挂在这里更显方便?” 最后又理了理男人的衣领:“似乎串成项链直接挂在颈上也挺合适......” 这是在做什么?肆无忌惮地发狗粮?喂喂,这里的其他人还需要你发狗粮?这个男人我们也有份的好吧?——不在其中的薇丝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会,默默地退出了包厢。 叶孤云尤为尴尬,无辜地看了眼其他人,回过头,苦着脸对凯瑟琳说道:“凯特,你这是......” “送你惊喜啊~!”凯瑟琳若无其事地盈盈而笑,“来,一个饰品,一个能够作为定情信物的饰品。” 纤手一划,一件东西凭空出现在其掌心,一个十字架,通体墨黑,暗金镶边,煞是瑰美。 “还没名字,等你来取。如果让我来取,我会唤它‘凯瑟琳的心意’、‘潘多拉的赠礼’或者......‘萨菲厄斯夫人的意外惊喜’~!要不,就叫最后一个好了?”凯瑟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别看它只是个饰品,内里却大有乾坤,喏,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拿着它,发自内心的,大声高呼三遍或者在心里默念十遍‘凯特我爱你’,再虔诚地吻一吻十字架正中,好事就会发生~!” 作!太作了! 吉安娜丧气地扪着脑门,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姑奶奶!我是服了你喽!你就正正经经介绍、摊开地说它是一把武器不就得了?为何非得整的这般幺蛾子啊?你真当他的这些女人都不存在啊?你真以为她们不会吃醋?还是说你就是在故意地挑衅?宣战?宣示主权?喂!你这样搞,我都会嫉妒的好吗? 不消说,叶孤云这会儿已是骇得头皮发麻,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到,只晓得不能让凯瑟琳继续表演下去。不及多想,一把抓过十字架,随意地塞入了空间戒指里头:“谢谢!凯特,谢谢!我很惊喜,是的,我很惊喜...但是,那个...现在不是谈论惊喜的时候,我们得谈正事...对!谈正事!”不待答应,他便急急忙地转身朝伊芙走去。 被敷衍了...... 凯瑟琳兀自笑着,脸上的表情不改分毫,然则心里已惊涛骇浪。 「花心鬼!你完蛋了!」 「我送你的礼物竟是看都不看一眼!亏我还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还特意地......只为与你浪漫一番......」 「更过分的是,这是你第二次因她而弃我而去!」 「混蛋!可恨!」 「......冷静,冷静。不能嫉妒,不能憎恨,更不能失控——谁先失控谁就输了!我可不要输给那个小姑娘......」 「这是我的男人,我不会让给谁!萨菲厄斯夫人?只能是我!」 「......王八蛋!都是你的错!给我等着,后头有你好看!」 「正事?见鬼的借口!虽然现在确实有正事亟待处置......哼!且看你要怎么整你的正事!」 那边厢,好生一番唇舌,叶孤云才算是将伊芙稍稍哄住,这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古井无波,暗地里实则已将银牙咬碎,心事深藏,绝非易与。 “伊芙,老爷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不帮~!” “为什么不帮?”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找尊夫人好啦~!” 叶孤云苦笑。 “你当然是我的什么人......” “别!高攀不起!” “嘿,别想抵赖!你可是我的雇员~!受我雇佣,自当要替我做事。” “哼!请记住!我只是你的语言老师!我的工作内容只有教授语言一项!别的?抱歉!与我无关!” “是吗?那可就麻烦了!瞧,我现在这听说水平,你觉得我还需要语言教师吗?那么,你说,为了节省开支,我是不是有必要裁减一些不必要的雇员?噢噢,别瞪我,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啊!生活不易,贵族家也不能容忍任何多余的支出,所以,如果你不想失业,便只有转到有需求的另外一个职位喽......” “什么职位?” “仆役、马夫、厨子、裁缝......我都不缺。我只缺一个跟班,跟在身边,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跟班!让她往东她便往东,让她往西她便往西,让她揍谁她便揍谁,让她陪我睡觉她便......嘿嘿嘿~!” “混蛋!你休想!” “好啦,不开玩笑了,”叶孤云完全收敛面容,抓起姑娘的双手,盯着姑娘的双眼,郑重而又深情地注视,“伊芙,我确实需要你帮忙!不是以那见鬼的老爷的名义,而是我个人,仅仅是我个人!” 伊芙仰起脸和男人对视,一瞬不瞬,沉默了小会,终于说道:“帮什么忙?” 叶孤云伸手一指沙场:“把下面的那个家伙打倒!” “好。” “呃......”叶孤云惊讶于伊芙的干脆,怔了怔,才记起自己该做的一些吩咐,便说道:“在此之前,你先得答应我......” pS:高估自己了,完全写不来这类撕逼的情节,熬了半天,只熬出了这么点东西,反倒把状态熬没了......将就吧。当作过度章节,下一章便是伊芙上场...... 第二九七章 伊芙登场 沙场正中,布莱默盘腿而坐,武器搁在左近,就在数万人的注视下,闭着双眼,神情悠闲地,在默默等待,也在默默地回想着刚才到往新月城方的一番拜访。 尤正欣喜。 没理由不欣喜。对方自动爆发的那阵内讧,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比自己原来准备施以(而没有)的一番言语圈套要强上许多——挑衅?恫吓?撩拨?惑乱?不管是什么样的言语效果,哪能比得上一阵内讧带来的消耗呢? 但欣喜之外,却也有隐隐的一丝不可名状的忧虑。布莱默不喜欢未知,不喜欢那种不在掌握无以猜度的无力感,更别说未知总是伴随着叵测的大小风险,然而,对面偏偏存在着若干挠得人心痒难熬的未知。 那个神秘的绝美女郎是谁?梅菲斯会不会上场?那个女郎会给梅菲斯什么样的帮助?萨菲厄斯口中合适人选又是谁?...... 或者,简单归之为:新月城将派出什么人?自己即将对上的这个对手,是什么来路具有什么样的能力? 为此,布莱默反复思索,从脑海的情报里不断翻找出一个个此际有可能登上这片沙场的“强者”的资料——新月城本城的、临近城市的、临时途经的、能够被爱希伦家族邀请到的、乃至看起来绝对不可能接受邀请的......没找到一个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的。 就像之前己方研究后认定的那样,梅菲斯便是新月城方急切之间能够找到也愿意代表出战的最强之人。如果真的是她,确实有还一番麻烦。至于其他的?呵呵,不足虑也。 “所以,是我胡思乱想徒作自扰?” “所以,这只是萨菲厄斯在故布疑阵?” “所以,最终也还是梅菲斯了吧?” 想到这里,布莱默的心绪不由得变得轻快许多,反倒对即将到来的对手和对决无比期待。 “管你是谁,总归难逃一死!” “我要用你的首级作为赠予费雷拉将军的一份惊喜!” “贝罗不能白死!西陲第一国防军所遭受的羞辱也需要一条性命来洗刷!” ...... ...... 包厢,“他们”的包厢。 “这、这......还没有人选吗?” 望着此刻依然只有一名选手的沙场,弗兰克的表情已不能仅仅只用一个焦虑来形容,说是带上几分惶恐也不为过。 “也确实拖得太久了......”提亚戈喃喃地说。 “怕是有大麻烦喽!”德罗坦闷闷地捋着胡子,“但也是自找的!” 就在刚才,一行人也试着把能上场的人选挨个讨论了一遍,包括先前被忽略的、明明是最适合的人选却又最不可能上场的梅菲斯。 弗兰克苦笑:“得了吧!别再惦记梅菲斯了,绝对的,萨菲厄斯不会让她上场!他是宁愿输掉自己的荣誉,也不要梅菲斯为他冒大风险......” “哧!所以说他是自找麻烦!”德罗坦扭头不屑地说道。 “但有这样的一个‘自找麻烦’的朋友,似乎也是一种幸运,不是吗?”提亚戈怔怔地轻声叹道。 德罗坦不说话了,弗兰克抿了抿抿嘴,点头道:“确实。” 蓦地,罗契腾身而起。 “你要去哪?”弗兰克问。 “我要上去!”罗契指了指高台的方向,“小费米恩那条恶狗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发难的机会,现在想必已经开始在对罗梅罗阁下施加压力,我得去拖住他,至少也要为萨菲厄斯尽量争取时间。” 小费米恩确实已在发难,再一次,他来到罗梅罗大主教的跟前,咆哮般提出了他的质疑和抗议。 “你不能任由他们无休止的拖延下去!” 横飞的吐沫星子绝对已有不少沾到了罗梅罗大主教的脸上,而那照面直戳的手指也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费米恩先生,请克制,注意你的动作,注意礼节,注意仪态。” “哈?礼节?仪态?”小费米恩仿佛出离的愤怒的样子,大张的高举的双臂,似在控诉其无法自释的愤恨欲狂,“我在和你谈规则和正义,你却和我谈礼节和仪态?你他x的究竟是谁的大主教?正义之神?还是贵族之神?” 罗梅罗大主教气得嘴唇都在不住颤抖:“自当是吾主提尔的忠实仆人!” “哈!幸亏你还记得!”小费米恩大声怒讽,“所以,你主的那些个神职和教义——公平!正义!法律!规则!还要不要我再给你提醒一下?!” “不必。” “那么,你还懂得怎么做出公正的裁断吗?” “绝不敢忘。” “很好!请开始你的表演!”小费米恩伸手一张,“请你为新月城的无耻的拖延行为做出公正的裁断!我想,任何人都找不到任何一点这种行为能够符合‘荣耀对决’中的荣耀的理由!” ...... ...... 包厢,“她们”的包厢。 叶孤云抓着伊芙的双肩,很是郑重地吩咐着:“听着,你必须只能使用六脉神剑,你必须只能使用凌波微步,远远隔着,远远轰击,绝不靠近,能做到吗?” 话音刚落,又再说道:“别想打什么歪主意!你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深吁口气,叶孤云恳求道:“伊芙,答应我,按我说的做,行吗?这次的对手是一个传奇强者一个疆场悍将,他心怀恶意,他会痛下狠手,这是真正的沙场对决,而不是你我在家中对练,会受伤,会流血,会......要不是实在别无选择,我绝对不会让你上场!”摇摇头,然后凝视着女孩的双眼,“我不愿意见到你受到任何伤害,连他碰你一下都不愿意!否则我会发狂的,我保证!所以,答应我,按我说的做,行吗?——对了!必要时你一定得飞起来!以及,随时可以认输......” 伊芙只是仰着头,定定地注视着男人,迎着目光,一瞬不瞬。 蓦地,她递出一只手:“给我一把剑。” “剑?” “我要上场,难道不至少带上一把武器?”伊芙理所当然的说道。 叶孤云不由皱眉:“你只用六脉神剑,还带什么剑?” “有总比没有好,对不对?”伊芙眨了眨眼睛,“至少还能用来应个急傍个身什么的......再说了,手上没剑,可一点都不像你所说的侠女啊~!” 呃,是为了这个?叶孤云感觉好囧。 “好,给你。” 叶孤云立刻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把剑来,一瞧,再囧,是一把沉重的阔刃剑,塞回去,再取,连着取了好几回才取出了一把新打造的带鞘的中式长剑。为了应付与费雷拉的决斗,空间戒指里可是塞了数十上百把各式各样的长剑,急切之间还真难找准特定的一把长剑。 叶孤云把剑拿在手上,没有立刻交给伊芙,他皱着眉:“慢着!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对了!伊芙,你还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恰在此时—— “新月城方请注意!新月城方请注意!请尽快派出你们的第四轮对决的选手!请尽快派出你们的第四轮对决的选手!严正警告!不得再作无谓的拖延!鉴于此前已多有延误,现将设出期限——5分钟!若新月城方5分钟后再未能派出选手入场,将视作弃权,以落败论处!” 公告一出,本已为长久的拖延而陷入一片疑虑不安的竞技场,顿时掀起了一阵哗然的骚动。 包厢中,抱着手绷着脸站在背后咬紧银牙地看着两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凯瑟琳,顿时忍不住“好心提醒”:“唔哼,该做决定了吧?5分钟了哦~!再磨蹭......呵,不知道够不够从这里跑回到等候室然后再匆匆上场?” “跑回去?不需要!”趁着叶孤云分神之际,伊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剑,别过头,看了眼对面那只无比扎眼的骚狐狸,噘嘴一哼,“看着吧!” 身影一闪,她已跃上了栏杆,身影再闪,她已腾身空中,身影再闪,她正翩然飞去。 如仙。 叶孤云目光追着伊芙而去,末了,回过头,转回包厢之内,锁定在兀自不忿的凯瑟琳身上,咧嘴,恶狠狠地笑了:“大妖精,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和你好好的探讨一下家法!” ...... ...... 今天能够坐在竞技场中的观众绝对是幸运的,他们见到了也许是一生中能够见到的最优美的一道身影。乘风?踏云?驾雾?反正那道白衣飘飘的绝美倩影以一种前所未见、超出想象、无以言喻的唯美方式从高高地包厢之上轻盈地飞落到沙场之中,足尖点地,盈盈而落,秀发轻扬,衣袖飘舞,便觉万千美好,已尽在其中。 不知不觉地,竞技场中的数万人竟齐齐屏住了呼吸,似乎谁惊扰了这位突如其来的仙子谁破坏了这幅宛如梦幻的画面谁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 而仙子却蹙起了眉头,肮脏的沙场玷污了雪白的衣角也突破了她的忍耐极限,袖手一挥,气旋顿起,回荡席卷,三两下清出了方圆十余尺的一片白地,虽然明知道这是无用之功,待会动手之时或许只一两个回合便不得不脱离此一“狭小”的区域,但她依然做了,她爱洁,更爱这身白衣。 气旋拂面,布莱默顿然清醒,「这、竟是失神了?」,心中一凛,不由暗道一声惭愧。事实上,布莱默绝对算是对美色有着常人难及的高强抗力,第一次见到凯瑟琳,也没见他如何失神,实在是伊芙的这身装束和这番出场方式太过“颠覆”,惊艳已极,以致无力抵抗。 “你是谁?” “我?” 布莱默如何也没想到如此一个套路的不能再套路的问题都能引得对面的白衣女子为之嫣然一笑,刹那间,如异花初胎,如美玉生晕,明艳无伦,骤觉眼前一阵恍惚,脑中一阵失神——「魅惑术?混账!安敢侮我?」 伊芙不知道这些,她也根本没在在意布莱默,她只是笑,会心地笑,她是被这个许久未曾听人问过的问题勾起了回忆,她回想起与叶孤云初遇的那一天,她故意一口气说完自己的那个有50多个单词组成的全名让叶孤云听得满头黑线的场景,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后,她就有了现在这个名字—— “伊芙·缪斯!我叫伊芙·缪斯!” ...... ...... “我的眼睛没问题吧?那、那......那是伊芙?” 弗兰克将眼睛尽力瞪大,还眨了又眨,搓了又搓,以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这一幕场景,他是实在不敢相信啊! “如果我的眼睛也没问题的话,那便应该是的......”提亚戈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弗兰克少。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的,一同挣起,一同往包厢外跑。 “你们去哪?” “隔壁!” 去隔壁干嘛?赶往事发现场啊!找到“罪魁祸首”啊!打探事情真相啊!——伊芙原来不就是在隔壁包厢的么? 出得门,第一眼便看到了守在隔壁门外的薇丝,似是知道两人的想法,薇丝立即便说:“你们还是先不要进去为好......” “为什么?” “里面的场景......呃,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什么鬼?” “呃,萨菲厄斯在执行......家法。” “家法?”弗兰克和提亚戈面面相觑。 “总之,先不要进去,唔,那画面,不适合你们看到......” 一门之隔,某位正气凛然的大侠正将某只惑乱众生的妖精按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挥动着蒲扇般的大手掌,毫不留情地教训着笼罩于哈伦裤内的一个又肥又大的水蜜桃...... 就在此时,公告再起—— “第四轮对决,新月城方派出的选手是——大公爵的首席顾问、新月城中最令人羡慕的男人,萨菲厄斯先生的,咳咳,‘语言教授’!伊芙·缪斯小姐~~~!” 第二九八章 妖孽(1) “第四轮对决,新月城方派出的选手是——大公爵的首席顾问、新月城中最令人羡慕的男人,萨菲厄斯先生的,咳咳,‘语言教师’!伊芙·缪斯小姐~~~!” 来自司仪的一句抑扬顿挫、“腔调十足”、刻意拉长、反正总之暗示满满的介绍落下之后,竞技场中,非常配合地,没有像之前一样随即爆发出潮水般的热烈欢呼,而是窜起了一阵阵会意的起哄、怪笑、口哨、掌声、尖叫...... 观众们都听的懂其中的暗示,只因为新月城里没有人不清楚那位大名鼎鼎的萨菲厄斯先生的生活作风——语言教师?别闹了!还不是,咳咳,那个么? 啥?非要说清楚?行!侍女、姬妾、情人、夫人、红颜知己......尽管随便安个~!反正都差不多!反正绝不是什么扯淡的语言老师~! 所以,这位美得仿佛从画中走出的姑娘,原也是萨菲厄斯先生的女人咯? 也是,新月城中,也只有萨菲厄斯先生有能耐拥有层出不穷的这种等级的女人...... 嗨,真叫人羡(嫉)慕(妒)的紧....... 高台之上,气氛煞是微妙。 大人物们兀自端坐,不同人有不同心思,不过哪怕是唾弃已极,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顶多噙着一抹暧昧的微笑着相互交换一个饶有意味的眼神,唯独小费米恩还在大鸣大放全无顾忌,对着刚刚才回来又被他狠怼了一阵的罗契大肆嘲讽—— “哟嗬~!瞧!瞧!那是什么?一名侍女?你们这是派出了一名侍女?” “哼哼...呵呵...哈哈~!抱歉~!我也不想笑,实在是忍不住喽!” “你们新月城已经无人了么?为何遣一个侍女上去.....呵呵,卖骚?” “还是说你们那首席顾问萨菲厄斯已经卑劣到,试图让自己的女人牺牲色相以博取‘怜惜’挽回败局?” “呵呵,哈哈!我不知道场上的布莱默有没有心动,反正啊!我是心动了!心动极了!” “他萨菲厄斯的女人,从来都是‘放荡冶艳’闻名的嘛!” “喂喂,你现在是不是该去为布莱默准备一个房间呐?” 场边。 费雷拉紧锁眉头注视场上。 见识广眼光毒的他,自不会像小费米恩那般浅薄和龌龊(虽然是故意为之)。他认出了场上的那个白衣女子就是昨天才见过的那名让自己都不由瞬间深深失神的绝美少女,一位此前从未与闻的萨菲厄斯的情人,他也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出战人选而大为惊讶,但更多的是困惑和警惕,而不是调侃和嘲弄。只从白衣女子自天而降的一手,他便瞧出了许多殊不简单之处。这女人,有古怪,绝非如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柔弱无力。 虽然他依然不认为这个女人会给布莱默带来多大的麻烦...... “啧!且看你搞什么花样!” ...... ...... “真讨厌!” 伊芙气呼呼地皱了皱鼻子,盈满整个竞技场的哄笑和口哨让她分外不满,她知道这些人的意思,她很想一个个地揪起他们的耳朵,往里头大声吼一句:我才和那个花心鬼色情狂大混蛋没一点关系呐!哼~~~! 不过,大概不会有人信耶...... 哎呦,怎么办咧? 算了,随他吧!反正一时半会也离不开他,想撇清也办不到...... 都怪那个大混蛋! 大美人即使是生气时也是别有一番醉人风情,布莱默就被伊芙这串轻嗔薄怒隐含羞喜的小表情晃得眼前又是一阵恍惚—— 「好美~!」 「被戏弄了呢!」 「啧啧,又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上一次是大公爵的女儿,这一次是萨菲厄斯的女人......」 「故技重施吗?」 「可是,萨菲厄斯先生,你是不是太低估我啦?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的女人!」 「虽然嘛,我也难免会惶惑于得罪你的代价......」 布莱默又想起了那个晚上,想起了那个恍如恶魔的身影。 「但,那还是没能动摇我对费雷拉将军和西陲第一国防军的忠诚啊~!」 「呵呵,杀......」 “缪斯小姐,”布莱默微笑说道,“实在没想到啊!萨菲厄斯先生竟让你来和我对决......” “有问题?”伊芙奇怪地瞥了对方一眼。 「噢~!这幅懵懂单纯的表情,可真叫人怜惜啊!都不忍心摧残喽!怎么办?」 双手一摊,布莱默说道:“哦,我想说,沙场对决其实是很残酷的,不是玩耍,不是演戏,会受伤,会流血,会......” “会死。”伊芙说道。 “你知道?那就更好了,”布莱默笑了笑,“瞧,这种事真的不是那么的适合你嘛......难道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失手’将你杀死?” “你会飞吗?”伊芙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 “呃,不会。”怔了怔,布莱默回答道。 “那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伊芙轻轻一笑,“你杀不死我。” 布莱默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哈哈!所以,是缪斯小姐会飞喽?真叫人羡慕啊!” “飞?那没什么!也不怕告诉你......”伊芙抽出了长剑,挽了个剑花,不太美妙,长剑的份量让她不甚适应,算起来,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长剑,“我不仅会飞,还会遁地,会剑术、掌法、指法、点穴、音律攻击,我还能施放法术,能隔空取物,能隔墙透视,此外,还掌握着心灵感应、念力、催眠等好几个异能......” 好嘛,胡诌得没边了!竟是把当天做过的让她苦不堪言的那些个超能力测试项目全说了遍....... 布莱默哭笑不得。 他当然不会相信伊芙的话!不说别的,光是其中剑术一项,就叫他全然无法信服。他也是用剑的行家,一眼便能看穿伊芙对长剑的生疏——就这,还能叫通晓剑术? 不过,他倒是愿意相信伊芙真的能够飞行,他认为泄底的那句话是无意之间的一句失言,透露的是最真实的信息。 「若真能飞行,确是棘手的很......」 「务必尽快制服!不能允她飞起来的机会!」 “好啦!闲话说得够多了,”布莱默收敛表情,冷冷一瞥,然后举起剑盾,拉开架势:“既然缪斯小姐执意相抗,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接下来,便让我领教一下你所拥有的那些‘强大本领’吧!” 伊芙又再挽了个剑花,这回好多了,剑光盈盈,攒出一团银亮的梨花,绽放周身,蔚为美观,收起,然后摆出了一个曼妙的起手式,她瞧了眼对方,奇怪地道:“貌似,是你一直在废话吧?” “呵呵!怪我!”布莱默也不动怒,他不知道如何对一个“还在跳舞”的侍女动怒,“那么......唐突了!” “看招!!” 唰~! 好凶狠的布莱默!没有任何试探,上来便启用了手中长剑的附带特效,劈出了一道又宽又广的魔法剑芒,斜斜的,径向伊芙疾掠而去! 伊芙吃了一惊,却也未至于失措,剑芒浩大,她不敢硬挡,于是脚尖一点,轻灵一跃,灵蝶一般,翩然向旁边的空处飘去。 轻功,云体风身! 谁知,才将将落地,便有一名手持剑盾的高大剑士冲至近前,长剑高举,便斜斜下劈,借着冲锋的力道,势若奔雷! 是布莱默!浩大的剑芒不过只是掩护,欺近身前施以一记杀招才是他的真正用意! 当! 避无可避的伊芙唯有举剑相迎,哪想剑上传来的力道如此之巨,瞬间便觉手臂发麻虎口欲裂,连忙换了个卸力的法门,才堪堪保住行将脱手的长剑。惊魂未定,又觉耳边风声骤来,想也不想,立即脚步挪转旋身一拧,清影一闪,瞬息之后已出现在数尺之外。 轻功,凌波微步! 布莱默诧异地看着手上落空的盾牌,不明白那女人明明已是无力支绌为何还能躲开这记势在必得的盾击。皱了皱眉,收回盾牌,转过身,看向伊芙:“缪斯小姐,你可真叫我意外啊!” 哗~~! 就在此时,竞技场中才终于爆发出一阵早该存在的惊呼。 ...... ...... 包厢中。 “咯咯~!大老爷,你的小情人并没有听从你的吩咐喔~!”坐在叶孤云怀里的凯瑟琳,花枝乱颤般娇笑着。 “这个伊芙......”叶孤云扶着脑袋,脸色铁青。 “喏,回头是不是也该对你的小情人执行家法啊?”凯瑟琳窃窃笑着,狡黠地说道。 “执行家法?为什么执行家法?” “嘿,大老爷!你的小情人也违逆了你的意志喔!也违反家规了喔!难道不也该接受惩戒?” “哈?” “别装傻!打屁股!”凯瑟琳气道,“我的打得,她的便打不得?” “喔......打!必须得打!”叶孤云果断大声答应,这种时候可不能犯错误,“一个个都反了!全不把我当回事!” “咯咯~!到时候我要看着!”凯瑟琳乐不可支,“我要当面看着那个小妖精被你打屁股!” 叶孤云揉了揉额间:“你想看也得让她能够平安无事的走下来......”他将凯瑟琳搁下,站起身来,走向栏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伊芙出事!” ...... ...... 场中,两人静立相对。 伊芙神色平静:“你的力量比我大,你的耐力比我高,你的防御比我强,更重要的是,你的战斗经验比我丰富......” 布莱默为之轻笑:“仅仅这些?” 伊芙不做理会,毫无停顿,继续忖道:“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也是我最大的不足。所以,想要胜你,则必须充分利用更为深厚的修为和众多不在你经验范围的惊奇武技,以及......避免缠斗,远远轰击,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为最轻易的取胜之法......” 布莱默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伊芙一概不闻,兀自轻轻摇头:“不过不急......反正也不会败。” 布莱默气得笑了:“啥?不会败?” 伊芙也不回应,扬起长剑,重整态势,目光清凝,轻喝道:“这回该轮到我了!看招!” 话音既落,翩然前趋,剑尖所指,寒光迸现。 春水剑法第一式——「小楼一夜听春雨」。 倏忽间,颤动的剑尖挥洒出一蓬,啊不,几滴春雨......实在是因为这套春水剑法不过是两天前才刚刚学会,囿于时间囿于条件,统共也只用树枝练习过几回,生疏滞涩,别说得其神喽,得其形都未能做到。 布莱默轻蔑一哂:“花把势!”挥动长剑,照着剑影,狠狠一砸,便将招数破尽,逼得伊芙不得不退却而去。 进步了,至少并没有再因为对手的强横力道而几乎握持不住手中之剑。 伊芙思忖小会,抬头又道:“再来!” 又一次,翩然前趋,此次剑尖绽放的是大团大团凌厉的剑光。 「云破月来花弄影」。 “可笑!” 布莱默一眼便看穿这大团大团似要直奔咽喉的剑光尽是虚招,真正的杀着却是指往肋下的一刺,轻轻松松地,他又一次将伊芙逼退。 又是一阵思忖:“再来!” 「昨夜西风凋碧树」...... 「满地落红花带雨」...... 「红英落尽青梅小」...... 伊芙几乎把春水剑法的招式全试了遍。 “你就只有这些把戏了吗?”布莱默一步步向伊芙迫近,“挺有趣的,可是我没功夫陪着你玩!” “再来!” “哈!还是这招花把势?” 「小楼一夜听春雨」,再现。 然则此次自剑尖挥洒而出的不再是可怜的几滴雨点,而是一丝丝一线线飘飘荡荡缠绵不断的一大片春雨,真正的春水! “咦?” 布莱默惊奇一声,打正盾牌,向前一抵,稳稳地将剑影尽数拦下,另一只手中的长剑同时拦腰劈去,只是,但见清影一闪,那女人又一次莫名其妙的闪避而去。 耳边风响——右边! 布莱默立即转身,运足劲道,挥剑迎往扑面而来一道如烟似柳的剑光,正是伊芙使出的一招「回头烟柳渐重重」。 剑光三折,脆响三声,便见两人倏然分开,布莱默不动如山,而伊芙则连退数步,看起来仍然是布莱默占尽上风的样子。 布莱默却知道,对手,不一样了。 进化了。 相较于片刻之前,竟是跨越式的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进化吗?应该是之前有所隐藏吧? 否则,区区的一个轮次,短短的一段时间,便有如此提升......她还是人么? pS:看到春水剑法,以及那些个招式名,老司机们大概都知道我在致(cao)敬(xi)哪部大作。 第二九九章 妖孽(2) 已经腾身跃起踩在了栏杆之上的叶孤云,脸上满是懵乎。 旁边凯瑟琳妖娆笑道:“咯咯!你的小情人,是在拿对手练招呢!”她的另一旁,一众女郎一字排开,也都身倚栏杆,着紧地关注着场上的情形。 “伊芙真厉害!”泰勒由衷赞道。 “是的呢!”吉安娜连连点头,“虽然一直还都被压制着。” “吼!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泰勒嗔道。 “噢噢,别误会!其实我是想要赞叹,小伊芙的学习能力和进步速度实在是太太太惊人啦!”吉安娜挥舞着小拳头语气夸张地说道,“每经历一个回合、每施展一记招式,她都比之前有长足的进步!就像黑洞吞噬光线、海洋收纳水流一般,她在疯狂吸取经验,不放过一丝一毫,然而又能立即付诸实用,聪明的简直不像是人类!” “吼!人类很蠢吗?”泰勒又嗔道。 “是挺蠢的......呃,大部分啦!好吧好吧,你泰勒不蠢,绝对不蠢,「才怪」,行了吧?喔,那我换个说法好了,小伊芙聪明的简直就像是神祇!看着吧!照这进步速度,要不了多久,那家伙便再也没法压制小伊芙了!” “可是......”泰勒眨巴着眼睛,“那家伙会让伊芙继续进步吗?” “呃......”吉安娜哑然。 最是迷糊的泰勒问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 ...... 布莱默当然不会任由伊芙继续在自己身上狂刷经验和熟练度,且不说他不乐意当别人的经验包,首要一点,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这场对决的根本目的——取胜!终结此次荣耀对决!羞辱整个新月城! 在此之上,他还要胜得漂亮,他还要杀死对手,他还要砍下对手的脑袋——作为赠予费雷拉将军的一个惊喜,作为给死去的贝罗的一份祭奠,作为对西陲第一国防军在新月城所受的羞辱的一个洗刷! 不管是为了哪一条,都不能够继续让这个妖孽般的女人还在持续飞速进步——否则,完全可以预见,再无多久她就会进步到一个自己可能都再难抗衡的地步。 夸张吗?布莱默觉得一点都不!这女人确实是个妖孽啊!瞧她那剑招,施展一遍,然后思忖一会,第二次使用就会见到惊掉下巴的大幅精进!卧了个槽!这个世界上真的能够存在这种恐怖的怪胎吗?这tmd得是多少年一遇的超级天才来着? 「但都不重要了,管你是如何天才,为了胜利,为了将军,为了西陲第一国防军,我都必须将你斩杀于此!」 布莱默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心意,然后开始展开猛攻,不再去搭理伊芙使将出来的一招招越见熟练越见凌厉的剑招,甚至连施展的机会都不给予,只管以最简练最粗暴的方式,剑劈盾砸,不间断地朝伊芙发动一波紧接一波的凶猛攻势。 认真起来全力施为的传奇强者端的强得可怕!伊芙瞬间便领受到其带来的强大压迫。破招?反击?她只感觉甚至连提臂出剑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是闪、闪、闪......不断闪躲。万幸凌波微步确实精妙非常,赖此神技,才总能得以堪堪闪开那几如浪潮的剑光和盾影。 于是,呈现在现场数万观众眼前的,便是一幕凶神般的剑士凶恶地追赶着一名仓皇的仙女的场景。那仙女好可怜好漂亮——即使是躲避动作都像是跳舞般轻盈曼妙;那剑士好丑恶好可恶——你怎么忍心欺负这样一个美丽的仙女呢? 场边。 抱着双手静静凝望的费雷拉正不住点头:果真不愧是布莱默!最是冷静理智,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费心!可是...... 视线转移,集中到场上翩然翻飞的那道白色身影之上:那套古怪的步伐,确实不好对付啊! 啧!便是我也未能窥破其中玄妙...... 唿~唿~唿~! 却是被压迫甚紧的伊芙心下躁了,脚步挪转,飘飘乎向侧后连跨了三大步,试图挣脱纠缠略作喘息,不料布莱默依然紧咬不舍急追而去,竟是不予丝毫喘息之机。伊芙才刚站定,便又看到又再劈到面前的一道剑光,大为无奈,只得再度挪转。 这回是特意加了点变化,履至半途,忽然腾身而起向后飘飞,如林中灵蝶般在空中曼舞了数圈,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二十余尺外的一片空处。 云体风身。 竞技场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既是为那道无限优美的身姿,也是为仙女终于摆脱了恶棍的纠缠。 隔开了二十余尺的距离,布莱默终于是没能再紧追而上了。 伊芙在喘,细细地急急地喘,额间已渗出了一层细汗,她累了,不是因为体力或内力的消耗,而是因为心理上的压力,被人压着不间断抢攻了好大一阵子,无法反抗,乃至无法喘息,任谁都会倍感煎熬。 “喂!你可再不要这样了!”伊芙朝对方说道。 “喔?为什么?”布莱默只是想逗逗这个天真得可爱的女人,脚下也没停,径直又朝对方压迫而去。 “你再这样,便是在逼我早早动手将你干掉,”伊芙答道,“事情可就不好玩啦!” “哈?将我干掉?”布莱默好生气急,但看到对方那副认真笃定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想笑。 “是的。”伊芙轻轻一点头,“虽然你早晚都要被我干掉,我却不想那样将你干掉,太快了,也太无趣了......” “呵,缪斯小姐,不要打谜语,什么这样那样的?你能怎样将我干掉?” “你会知道的,你会......绝望的。” “绝望?呵呵!干的漂亮!缪斯小姐,你又一次成功地提高了我的兴趣啦!现在我迫切想要知道你将如何将我干掉,我觉得才是最好玩的事情呐!来来来!快动手!可不要吊胃口喔!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嘛!” 伊芙眨了眨眼睛:“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自己找揍的人......” 布莱默笑容一僵,嘴角止不住地激烈抽搐,深吸口气,最后却还是咧嘴一笑:“好吧好吧~!不管缪斯小姐现在准不准备动手,反正在下是必须动手的咯~!粗鄙的我,只晓得一件事情——将你干掉~!” ....... ....... “伊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一脸惊疑的弗兰克,从暂时休止的场上收回目光,看向薇丝,看向提亚戈,看向德罗坦和艾维斯,最后还是看向了薇丝。 “什么时候?”薇丝翻了个白眼,很是生动,一想到伊芙身上的那些夸张到令人无语的事迹她便止不住要翻白眼,“就这几天。” “就这几天?她不是大大前天才醒来的吗?”弗兰克瞪圆双眼,“你的意思是,她刚刚醒来,只经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修炼,便从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变成一个能和传奇强者对抗的高手?” “事实就是如此。”薇丝说道,“不然,难道她是在昏迷中修炼的这身本领?虽然我也在好奇她是不是在昏迷期间得到了某位神祇的赐福。” “我不是在质疑,我只是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弗兰克怔怔地说道。 “深表同感。”提亚戈怔怔地说道。 “深表同感。”德罗坦和艾维斯同样怔怔地说道。 “事实其实远比你想象的更为不可思议!”薇丝决定将自己这几天来感受到的震撼和无语布散开去。 “伊芙现在所使的那套惊艳又精妙的剑术是前天下午才刚刚学会,只用树枝代替长剑练习过有限的几回,绝对粗陋,绝对生疏,然后你们便看到她是如何快速精进......” “很震撼?再告诉你,当天一同学习的还有另外四门同样高深的武技!她只花了一个下午将它们全部学会!然后再花一个晚上将其中两门练至熟练......” “此外,她正在踏着的那套仿佛能够闪开任何攻击的步法,是在一个上午内学会的。先例在前,习惯了?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呵呵,那是你们根本不了解这套步法是多么复杂深奥!知道吗?被认为是习武天才的我,也曾试着参详——没敢修习,只是参详!然而勉强看到其中的第四步,便觉头痛欲裂无以为继!四步!连这套步法十分之一都没到!” “而那套让她能像蝴蝶般在半空翩然起舞的轻功,是在不到一刻钟内学会的!” “然而我到现在都还没提及她的真正杀招,在那项神级绝技之上,便是萨菲厄斯都自认造诣不如......” 弗兰克和提亚戈对视一眼,抱首大号:“天呐!这几天我们是错过了多少精彩故事啊!” 德罗坦和艾维斯对视一眼,齐声慨叹:“妖孽!” 薇丝笑了,对几人的反应甚是满意。摇了摇头,她又说:“其实当时我就有想过能否让伊芙也参与这次荣耀对决......” 弗兰克说:“是哦!这自当是个早该考虑的好主意!” “但很快我便打消了念头,”薇丝也不理会,兀自叙说,“伊芙的实战经验太少了!真正开始习武,也只有不到三天!就算她已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强大天赋,我也认为她至少还需要十天半月才能成长到足以踏上沙场。当时,我甚至认为自己还能够轻松击败她......” 弗兰克催道:“所以?” “所以?还能怎么所以?我错了,大错特错!”薇丝摇头苦笑,“因为凌波微步,那套仿佛能够闪避任何攻击的精妙步法!” “怎么说?” “凌波微步也许就是最适合伊芙的步法,相当于赋予了她战胜任何对手的可能!有了这套步法,谁也别想轻易制服伊芙,而当伊芙获得足够的反复周旋的机会,她便会以她那不可理解的超凡悟性,不断地从对手身上吸取她最为稀缺的经验,填补自身,飞速提升实力,在对手的无限错愕中,一步一跨越地,完成从无力抵抗,到勉强挣扎,到相互抗衡,到占尽上风,最终到......” “打倒对手......” “就是这样。”薇丝吁了口气,“瞧,布莱默不就正在为我们演示一个典型案例么?” 弗兰克愣了,提亚戈愣了,德罗坦愣了,艾维斯......他在想了又想。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老精灵不住摩挲着下巴,眉头紧蹙,皱纹深锁,眼中神光流动,这是淡漠的他少有的一副浓烈表情,“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小姑娘似乎真的能够战胜任何对手!可是,这可能么?这世上真的能够存在一种无敌的战法?唔,不对不对!至少我绝不愿意相信......” “好像......也是欸。”弗兰克左右望了望。 “那么,不对在哪里?”提亚戈怔怔地问。 德罗坦和薇丝相互望了望,神情一片呆滞,表示十分茫然。 “那套步法!”艾维斯顿然又道,“它真的能够让伊芙保持绝对闪躲吗?” ...... ...... 不能。 大理世子都尚且做不到,更何况身处异世(世界环境截然不同)而且还尚是菜鸟的伊芙? 布莱默不过是启用了靴子上附带的一个「极效加速术」,再加上剑上附带的一个「延展武器」(临时增加5尺的武器长度)便追得伊芙左支右绌险象横生,反正,是再也无法只以凌波微步轻松避开所有攻击。 毕竟,轻功终究还是武侠世界的产物,依循的是武侠世界的一套逻辑,面对奇幻世界里速度突然加倍、武器突然延长等的一系列不讲道理的变化,难免会显得力有未逮。 就在上一次突如其来的异变中,伊芙就几乎被拦腰劈中,急急飞射而出,才堪堪得以闪过。动用的是来自血脉的飞行能力,所以伊芙脱险之后第一时间便转用云体风身加以掩饰,掩饰得很好,至少布莱默压根没能察觉其中的细小差别,只道依旧是之前所展现的那种短距离空中划行技巧,对付这种“飞行”,他已找到了心得。 盾牌被他收到背上,取下了挂在腰间的一捆东西,是一张网,用铁索勾连而成的一张铁网,庞大,沉重,正常人甚至是某些大型猛兽被它罩住都别想再轻易动弹。网嘛,一直是角斗士、战士乃至骑士常用的一种辅助武器,或勾缠,或束缚,各式羁绊,最是毒辣。但是,甩得动铁网的很少,用得起铁网的就更少了,而布莱默的这张,自当还别有不同,简单地说,更牛逼些。 “缪斯小姐,我又要来了哦~!有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一手持剑,一手甩着铁网,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布莱默稳步朝伊芙压迫而去。 第三零零章 我生气了!(1) 伊芙平静地看着步步迫近的布莱默,澄澈的双眸宛如一泓微漾的秋水。 视线,不自主地集中那张不住甩动的铁索大网之上...... 有麻烦了。 不担心它真能一举罩住自己,而是担心它带来的各种牵制。 事实上,当它脱手而出飞向自己的那一刻,反而是它威胁尽去之时,凭借一身精妙的轻功和不可解释的飞行超能力,自信总能轻巧避开,避开这看似凶险的一锤子买卖;然而如果它一直把持在手上,反倒需要一直警惕它不知何时甩出,同时还得小心应付它带来的尤为难缠的各种勾缠、羁绊和挥击。 作为一项武器,如此一张庞大沉重的铁网挥动起来杀伤力不会比以凶残闻名的战锤、战镰差上太多。 伊芙苦思对策,伊芙苦无对策。 她发现,无论是技能还是装备,自己都无法奈何穿着一身重甲防御奇高的布莱默,乃至无法阻遏他的任何一个举动,他想攻就攻,想守就守,想甩大网便甩大网。 确实,俱是轻灵一路的「春水剑法」、「桃花落英掌」和「飞瀑连环指」,以及更显轻灵的一柄铁剑,对上一个厚实周全的铁罐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除非,六脉神剑...... 但伊芙还是不想太快使用...... 没玩够呢!多好的一个对练的对手啊!而且...... 才不要顺了那混蛋的意!哼! 所以,还能怎么所以?脑海里还没有主意,布莱默却已抵至半途快要欺近身前,猛然看到脚下的那层厚实细砂,心中一动,也不管有没有用—— 嚓~! 剑尖插在砂层之中,内力灌注,扬手一撩,唰,烟尘顿起,一道砂练疾射而出,如飞矢,如剑芒,直直地朝布莱默射去。前头之声息尚未收敛,唰,又是一道砂练紧随而至,接二,连三,一道接一道,直如连珠箭响,又如剑气纵横,一时间,风声呼啸,狂沙漫舞! 然而效果似乎不太理想。 布莱默完全不把这些砂练当一回事,不遮不挡,任由它们击打在自己身上,脚下兀自不停,继续稳步向前。 这些个砂练,不具魔力、一击即散、唯有几分力道尚可称道,比真正的箭矢还大有不如,奈何不了厚实的护甲,顶天了,只消启动了护甲上的「防护箭矢」——几乎是每一件高级护甲标配的一个防护法术,便再无一丝威胁。 只是,沙子叮叮当当地敲打在身上,总归是有所不爽。 “缪斯小姐!你只会这些无用的花招吗?” “是的呢!我可没有你那么多有用的装备!” “太遗憾了!那么,便来领教一下在下的有用的装备吧!” “你很无耻耶!” “噢~!谢谢夸奖!” 话音落下,便见布莱默猛地一甩手臂,手中的那张铁网立时脱手而出,大张的铁网像一只凶恶的猛禽,劈头盖脸地,朝伊芙扑杀而去。 伊芙不惊反喜,「这铁网,竟是这般随便就出手了?」,毫不犹豫,脚尖一点,翩然而起,将将贴着地面,轻飘飘地向侧后倒飞。动作美妙,效果亦美妙,完美躲闪!扑杀而至的铁网连一片衣角都捕捉不到! 来不及高兴,因为布莱默又快要抢至面前,得到极效加速术加持的他,绝对速度甚至比使用轻功的伊芙还要快。 伊芙不退反进,先手抢攻——守?怎么守?一袭轻衣,一柄长剑,守?相反,恰恰是连绵不断的凌厉攻势才最有可能遏制住对方肆无忌惮的势头。 剑尖一抖,挥洒一蓬春雨——春水剑法第一式「小楼一夜听春雨」。 刹那间,便见一丝丝一线线清冷凛冽的剑光飘飘荡荡地朝布莱默落去,同一招式,再度使出,已有云泥之别,较之初始之时那可怜的几点雨滴,现在分明是一场缠缠绵绵风情绰绰的春雨,让人直想醉死其中。 布莱默最是能够体会前后之变化,「又精进了!简直逆天!」,心下赞叹,手上却未停,卯足劲道,长剑已猛挥而出。 应对伊芙使出的这些眼花缭乱的招式,他的方法从来只有一个,不要怂就是干,懒理其他,砍了再说!也不去管到底会有几道剑光遗漏而过落到护甲之上——反正也劈不开,手中的长剑只管对准剑芒中心最耀眼处猛劈而去,只求以力破巧,强行震散招式。 简单,粗暴,但有效,此次亦然,几声短促的锵鸣,那阵缠绵烟雨随即消敛弥散。 布莱默咧嘴嬉笑:“有没有更显新意一点的?” 伊芙冷冷回道:“没有!” 侧身一挪,剑随手动,第二式「红英落尽青梅小」顺势而出,如落英般更为花巧的一大阵剑光扑面往布莱默袭去。布莱默哈哈一笑,又再举剑相迎,又再成功挡下。但紧接着伊芙又再挥洒出大团剑光—— “咦?呵,这不就是新意嘛!” 原来伊芙竟是不依常规地从第二式突然转入到第七式「斜阳只送平波远」,意料之外的一个变招,却也真的为布莱默制造了一点麻烦。 布莱默连施劈斩终究无碍接下:“你越来越聪明了,也越来越厉害了,我却越来越想杀掉你了!死~~~!” 旋身一拧,他顺势劈出了一道势若雷霆的回旋斩!突然暴涨的剑刃(武器延展)更是让这道回旋斩宽广得如同围在星辰腰上的一层环带! 落空了。 又是那套莫名其妙的的步法,让她将将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不由懊恼,举目前望,前方各处却找不到她的身影,猛回头—— 迟了。 一抹剑锋迎面而来。 布莱默极力躲闪,终究让方位稍稍偏离,当的一声,剑锋斜斜的劈在了护颈之上,火星迸现,他却被力道和巨响震得头昏目眩耳朵轰鸣。 却是伊芙冒险地以凌波微步极速绕到了布莱默的背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回旋斩,然后顺着势头,高高跃起,回身劈出了一记「似曾相识燕归来」! 「好!成功了!」 伊芙心下雀跃,正欲乘机抢攻,忽又听脑后传来了一阵“唿唿”的破空之响,不明所以,却不敢大意,只好中止攻势,闪身回避。一股劲风欺身而过,定睛一瞧,却是一个形状参差的“铁瓜”,没等看清究竟,“铁瓜”已飞到布莱默手上,一散开,噌,囫囵的铁瓜变成了一捆垂落的铁索。 是那张铁网!伊芙不由蹙眉:哼!原来竟是可以回收,怪不得如此随意出手——不!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正是要利用我的不知情而突施暗算!好卑鄙! 尤正气愤,却见还在不住晃着脑袋似在努力摆脱眩晕的布莱默突然间振臂一甩,那张才刚刚回到手上的铁网竟是又一次飞扑而出! 突袭! 醒悟过来的伊芙面对的是几乎就要罩到头上的大网,不足十尺的短短距离让这张突袭而来的大网简直瞬息便至! 被封锁了!似乎做任何动作都摆脱不了铺盖而来大网的笼罩!伊芙已经能够想象到对方阴谋得逞的奸笑! 休想! 伊芙动了,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速度飞快,比大网下落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转眼她便与地面平直,然后脚尖发力,运劲一蹬,下一瞬,整个人便像一支离弦之箭般紧贴地面飞射而出,堪堪赶在大网落地收口之前,完全脱离了笼罩。 不过数息,已达十余尺外,脚尖再点,腾身而起,慢旋着,翩然上升,抵制高点,虚空一踏,轻飘飘地遨游了一圈,随后便如羽毛飘落般缓缓降落,衬着一身雪衣,简直如仙鹤般优美从容。 但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却跳动着愤怒的火苗。 “哎哟哟~!”布莱默连连摇头,一幅很是懊恼的样子,“被看穿了吗?看来我的演技还有所欠缺呢!” “也不怕告诉你,”一招手,地面上的铁网再度缩成一个铁瓜,飞回他的手上,“当时我确实很晕哒~!”他又敲了敲头盔,“可是,老伙计帮得了忙,「清醒之光」,一个‘小’法术,瞬间清醒~!啊哈!看到了没?又是一件有用的装备!” 然而他得到的只是一声清脆的怒音:“我生气了!” “你生气了?”布莱默诧异地一怔,立即又笑道:“喔,了解!那么,你生气了,又待如何?” “我生气了——” ...... ...... 高台之上。 罗契表情激愤地朝罗梅罗大主教表达抗议,是的,终于轮到他抗议了。 “大主教阁下,看到了吗?有人在明目张胆地违反您先前颁布的魔法物品使用禁令!我强烈认为您必须立即给予这种恶劣的规则违反者应有的惩戒!中断对决!取消资格!作判负处理!” “啧啧啧~!” 不待罗梅罗大主教回答,旁边的小费米恩先自阴恻恻地摇头蔑笑:“如果真有这种恶略的规则违反者,确实该狠狠惩戒,但是,他在哪里呢?” 罗契立即呛道:“只要没瞎,都能看到那张正在不断飞舞的魔法铁网!” “哎哟哟,我的罗契大公子~!”小费米恩拍了拍罗契的肩膀(虽然立即就被震开),分外得瑟地揶揄道,“既然你不是战士,没有练过武技,对武器是外行,分不清武器和魔法物品,就尽量少说几句吧!免得丢人!” “你尽管朝周围问问,问问罗网到底是不是一种武器,”小费米恩耸了耸肩,“只要你把它当作刀剑看待,想来不会对它带有魔法效果有意见。附魔嘛!刀剑附得,同为武器的网附不得?” 罗契被呛住了,看了眼罗梅罗大主教,后者无言,默然点头。 小费米恩可不会轻易放过罗契,紧咬而上,又怪笑道:“嘎嘎~!罗契大公子,你这样可不行啊!得加把劲,努力提高知识水平呐——” 没说完,就被竞技场中突然爆发的一阵哗然惊呼打断,两人不由往场中看去,见到的是对决双方又再战成一团的一幕画面,而让全场观众为之惊呼的,是那道绝美的白色身影竟一反先前之颓势压着那重甲剑士疯狂抢攻! 第三零一章 我生气了!(2) 变化来得无比突然。 毫无预兆地,伊芙将她原本已有够惊人的速度提升至一个不可思议不可理解的程度,不见酝酿,遽然一闪,身形已消失在原地,旁人只觉眼前一花,隐约捕捉到一道白色残影,回过神时,便看到伊芙已掠至布莱默身侧,剑随手动,挥出凌厉的一击。 若说先前之迅疾如燕雀如仙人,轻快矫捷,灵动优美,现在之绝影则如同鬼魅,行迹杳杳,飘忽无定。 已经来到沙场边沿的叶孤云——看到布莱默拿出铁网察觉到伊芙大有危险他便急急忙赶往场中,也在为此震撼惊诧。他能猜到这大概是伊芙融合了轻功和自身的飞行超能力创造出的一种全新的身法,但他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也看不透其中的玄机,简单地说,他甚至连伊芙踏出的哪一步是轻功哪一步是飞行都看不出来...... 太神奇了! 太逆天了! 这样都行? “我生气了——” 那句犹带几分稚气的清脆怒喝还在耳里,而生气了的的白衣仙子已经在用行动表达她的怒意。伊芙确实展现出有别于前的凶猛和果决,欺近身前,上来便使出了春水剑法中威力最大的攻击杀招「满地落红花带雨」,连绵的剑影织成重重光幕,恰似春夜骤来的横风暴雨,裹着打落的一地残红,又急又猛地向布莱默卷去。 布莱默已经没有功夫为伊芙又再精进的剑招表示惊叹了,对手如何“瞬间”欺近身旁他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骤然袭至的一记凶猛杀招更是让他好生一阵支绌才终于化解,遗漏而过若干剑光打在身上那是又痛又麻,所在部位怕是已经红肿起来,那剑光,虽然还是未能破开护甲,却已在护甲上留下好几道显眼的剑痕——太可怕了! 未及多想,定睛前望,却发现没了伊芙的身影!又听耳畔风响,立时醒悟,连忙转身相迎,那是如烟如柳的一道剑光,「回头烟柳渐重重」,布莱默恼了,振臂一甩,却是以手中铁网横向一扫扫出一记无比凶狠的横扫千军—— 来啊!刚正面啊! 那道剑光倒也知趣,轻轻一触便一敛而没,一同消失的当然还有其后的那道白色身影。 在后面! 布莱默已经咂摸出经验来,马上,顺着前头横扫的势头,挥动另一只手中的长剑,猛地回身朝身后一劈。 白色身影确实在后面,不过她并未出招,或者准备出招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反正她再次赶在布莱默的长剑劈到之前先行消失。 还来? 布莱默更怒了,也不停顿,反向再次回身劈去,这次更是启动了长剑之上的「延展武器」,陡然增长的剑刃让这一劈劈出了一道宽广的环带,竟是强行压制了方圆10尺的一大片空间! 看你怎么躲! 什、什么? 还是落空了! 那道白色身影再次赶在剑刃抵及之前一闪而没! 布莱默既是错愕又是无奈,“见鬼!这女人怎么突然变得像个鬼魂似的?”,有心想要继续阻拦,但连续的大幅度回旋斩已让他的体力出现了短暂的一丝空白间隙,不自主的顿了顿,再想回身已是有所不及。本能地,布莱默伸手向后挡去,竖起厚实的臂甲,挡在颈脖的位置。 决定无比正确,一抹凌厉的剑光仿佛履约而至—— 「似曾相识燕归来」! 当~!火星四射! 尽管有厚实的臂甲作为防护,但臂甲毕竟只挡得了剑锋的锋锐,挡不得透甲而入的强横力道,布莱默登时便感受到手臂之上传来的一阵钻心的剧痛,痛得连手中的铁网都快要拿捏不住,他甚至怀疑,手臂是不是已经为之骨折。 布莱默没有呼痛,来不及呼痛,他知道对方的后续攻势一定已经在路上,大吼一声,他挥动着另一只手中的长剑,连续向那现出身形的白衣女子劈出了好几道劈斩,试图以凶猛的攻势逼迫一直不敢硬碰的对手不得不中止攻势退却而去。 不料,这一回,伊芙竟是真的与他硬碰硬了! 长剑上下翻动,带出的是一道又一道森冷凛冽的剑光,高低起伏,汹涌急促,如浪,如正翻滚上涌的春江之水,迢迢不断,声势浩然。 「迢迢不断如春水」! 本是专用于群攻的一招,竟是被伊芙巧妙地改作了独对单人的缠斗之招,立即便让场边的叶孤云不由眉飞色舞:改招?群体改单体?嗯?有些门道......什么鬼的超绝悟性!这丫头,又逆天了! 反正,那一波更比一波汹涌的迢迢春水着着实实地将布莱默的连番猛劈尽数挡下。 布莱默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已劈出了几记猛击,没法数,节奏被带起来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挥剑迎击,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原先设想中的“好几道”。而现在,旧力用老,新力却未生,正是最为绵弱难以抗御之际,接下来,要挨揍了—— 说来就来!又一抹剑光已袭至身前!非常勉强地,布莱默才将剑光拦下,代价却是力气更衰空门大露! 真的要挨揍了吗?绝不能够! 许是被挫折激起了狠劲,脚下一蹬,布莱默竟是不管不顾地全速向前冲去! 冲撞! 他是要利用重甲之利展开碾压式的冲撞!——「只要你的剑锋不能将我留在半途,你就等着被我撞个半残吧!」 伊芙退了,确实退了,不得不退! 她的长剑一时间实在无力破开那身坚固厚实的高级护甲,而一身轻衣的她只要被那个如同金属战车一般的混蛋撞上就一定得身受重伤——帐都会算,两相比照,哪怕能够乘机劈上个百八十剑,都不值得用这一撞去换。 脚下轻点,伊芙沿着地面翩然后撤,并没有太快,维持着只比对方稍快的一个速度,她只道布莱默不过是想以此不讲理的冲撞来阻断自己的攻势,等到将自己逼退,他便会收住脚步重整态势。 不料,却是错了。 布莱默依然不管不顾地衔尾紧追!他还启用了身上所有的加速类法术! 竞技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无耻!不要脸!”弗兰克遥指大骂,“一个大男人居然有脸皮对一个小女生使用这种流氓招数!简直禽兽!” “他就是禽兽!”提亚戈也都破口大骂,“一头下流粗野的蛮牛!一头猥琐龌蹉的蛮牛!一头...一头发情的蛮牛!对!发情的蛮牛!也别再标榜甚么传奇强者啦!你只配这样一个绰号!‘发情的蛮牛’布莱默!” 弗兰克霎时眼睛一亮,立即跟着叫道:“‘发情的蛮牛’布莱默~~~!”声音很大,响彻周遭,却是用上了拟声术的法门,受到带动,这个“贴切”的绰号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竞技场,“‘发情的蛮牛’布莱默~~~!”的嘘声很快便从稀稀落落变成如浪潮起伏。 场边,看着场上的场景,听着漫天的嘘声,费雷拉的面色无比古怪。 “我的布莱默哟!虽然这招确实是有够简单有效,但......但也未免太难看了吧?” 神色一闪,又轻语道:“你是没招了吗?......我冷静理智的布莱默?” 奔行中的布莱默对所有的情况一概不闻,只在专心追逐着似乎永远飘在前头的那道白色身影,刚才有所发热的头脑此时已完全冷静下来,正默默计算着距离和角度,衡量着出招的时机和分寸。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追上那个女人的了,先不考虑体力的问题,只考虑速度,事实便是,他已将身上所有的加速类法术能力全部启用,已将速度提到极致,却还始终被那女人吊着一段不短不近的距离——很大可能还是那女人故意为之。 这个发现使他无比沮丧也无比震惊——这证明了对方还犹有余力,这证明了对方的速度已是不可理解,更难接受的是,对方只一直维持着沿着地面一动不动的向后飘飞的一副姿态,他完全没法想象这样的动作如何能够具备超高的速度。 妖孽!妖孽!! 务必除之!! 幸好还有一搏之力! 一搏之力?那是装备上还未曾用过的最后一个攻击类特技,也是布莱默的最后底牌。 一想到这里,布莱默就觉得无比憋屈,他自信一身剑术足够精湛,就算不是世所仅有天下无双,也算是超群轶类不可多得,可是面对这个飘来闪去无法捕捉又总是避免正面相抗的女人,这一身精湛的剑术竟是无以用武,只能依靠装备附带的若般特技进行对抗,实在是...... 狗屎!! 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怨念起了作用,飘在前方的那个女人竟是突然一踉跄——似乎被地面的一块莫名凸起绊到了!而他的耳畔已听到了全场爆发的一阵惊呼!(嗯嗯,嘘声听不到,只听到这个~) 运气!机会! 心中狂喜,本能地,立即甩动起已经恢复知觉的伤臂,再次将手上的那张铁网猛甩而出! 铁网飞扑,铁网落空,那女人调整好身形便又一次惊险而又不可思议地脱离了铁网的笼罩,这不奇怪,早在布莱默的预计之中,所以他马上又将从背上取下的盾牌飞掷而去! 「哼!这一招还是从你们那位薇丝大小姐身上学会的!」 盾牌出手,布莱默却继续前冲,只要那女人稍有迁延,面对的便是自己的全速冲撞! 伊芙确实有被吓到,虽然事实上那一踉跄完全是她的设计,她是要诱使对手先行出手打破僵局从而寻机反击,追逐戏玩得太久了,她厌倦了,不想继续了,可是,这面疾掠而来的盾牌也真的并不在意料之中。 此外,她也看到了盾牌后面紧跟而来的那头“发情的蛮牛”。 也无妨。 伊芙轻轻跃起,仿佛约好似的,堪堪躲过了一掠而过的盾牌,脚尖还轻点其上,借力飞得更高,连带将那头“发情的蛮牛”的野蛮冲撞也一并躲过。 这也行?布莱默心中好生懊恼,急急忙竭力收住脚步——这并不容易!全速奔行的惯性何其之大(而且还有一身沉重的铠甲)!才回过身,那女人又已攻到身前。 「嗯?要正面对抗吗?求之不得!这回我可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着了道——嗷!」 顿生振奋布莱默,尤未及动作,便又受挫折,他迎来的是一道砂练,精准地射向双眼的砂练,没有太多伤害,但一击而散的砂练无疑妨碍了大半视线! 先机已失!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挣脱视障,却发现迎面而来的已是一团如同疾风骤雨的磅礴剑光! 又一次,「满地落红花带雨」! 措手不及之下,布莱默唯有再次像先前般仓皇应对这一又显精进的最强杀招。所幸身上的护甲终究有够结实,那一道道凌厉的剑光顶多只在其上留下一道道剑痕。 而伊芙似乎也真的决定正面对抗,不换方位,后续的剑招连连不断陆续有来—— 「小楼一夜听春雨」 「昨夜西风凋碧树」 「云破月来花弄影」...... 攻势甚急,屡有得着,但这不断的正面交锋却让布莱默逐渐找回了节奏,下风的局面也慢慢挽回。布莱默心下冷笑,“终究还是太嫩!”,正欲奋起反击,情势又再生变—— 一团绚丽烂漫的剑光炸起,却不再是来自于春水剑法,而是......桃华落英掌! 「流华纷飞」以及「落英漫天」! 又是改招! 剑行掌招? 叶孤云又一次看直了眼...... 突如其来的变化再次将布莱默的节奏打乱,到底剑术精湛,勉强还是将这两式陌生剑招化解,但却被飞起的一双大长腿先后踢中了手腕和胸膛,登时空门大露,而大长腿的主人已借势跃至半高的顶上—— 姿势有些熟悉,叶孤云已经猜到了伊芙将要释放什么招式。 “又来?” “我服了!” “飞瀑连环指...不!应该是飞瀑连环剑了吧?” 一团灿烂得如同浩瀚天河的磅礴剑光自上而下倾泻而落,气势雄浑,令人心颤!就像它们的名字——「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 剑光瞬间笼罩了近在咫尺避无可避的布莱默,一息,两息......终于敛没。 伊芙轻盈地落在了地上,而对面那个重新展露的身影兀自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 久久,久久...... 伊芙望着他,竞技场中所有人都在望着他...... 这是,死了吗? 第三零二章 我生气了!(3) 布莱默......死了吗?被击毙了? 看起来......挺象是的。 虽然还在直挺挺地站着,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动作,手是僵的,脚是僵的,身体纹丝不动,头盔下的那张面孔也都定格了一般,一直维持着事情骤起时那一副惊愕的表情,双眼大张,眼珠子不仅不见转动,连神采也都一并消敛。 像木偶,像石塑,像蜡像,就是不像活人,仿佛被囫囵地抽掉了整个灵魂。 真的......死了吗? 伊芙并不确定。 事实上,相比于细腻精巧婉转缠绵的春水剑法,意取飞瀑尤重气势的飞瀑连环指会显得更具攻击性,而由其中的两记最强杀招「飞流三千尺」和「银河落九天」演化而来的剑招,自是最为凌厉磅礴,完全可以说,这当是她所有武功中除六脉神剑以外的最强杀招。 但是,仅凭这招,哪怕再算上含怒出手的加成,真的足够穿透布莱默的防御,将他一举击杀? 值得怀疑。对手身上的那副护甲之坚固和厚实,此前已是多有体会。毫无疑问那是一副出自名匠之手的、不惜材料精心打造的、非常称合其国防军将领身份的高等级魔法护甲,质地坚硬,份量厚实,结构还尤为精巧——也不提它如何严密覆盖周身(还不减灵活)了,光是其圆润光滑的外表就够一般的挥砍(长剑、短剑)和穿刺(匕首、箭矢)类武器头痛,伊芙也是使足了十分本事才能在其之上留下一道道剑痕。那么,此前一直表现坚挺,现在却似乎被一举击破,转变尤显突兀,其中......会不会有诈? 至少伊芙不认为她的「飞流三千尺」与「银河落九天」和之前的若干剑招有质的区别,虽然更强,但并没有强上一个档次,先前攻不破那副护甲的防御,现在也没理由能够...... 此外,特别重要的一点,这个阴险的家伙不久前才有过使用阴招的前科,这次,又焉知他是不是在故技重施? 谨慎起见,伊芙选择了等待,不靠近,于原地默默伫立,等待更明显的变化出现——倒下或者是暗算,同时,将一身劲气提到顶峰,随时准备动身闪避。 她等了许久,全场观众也静静地看了许久,然变化久久不至...... 她想知道答案,全城观众也迫切想知道答案,但答案仍未浮现...... 没反应......真的死了? 静默尤能扼杀耐性,尤其是偌大的一个竞技场陪着一起静默的时候...... 等不及了...... 轻吁口气,放松表情,作轻松状,伊芙轻轻地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是二步、三步、四、五...... 还没反应?莫非...... 噢!!来了!!! 略略分神之际,一直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像的布莱默无比突然地挥动了他的手臂,于一瞬之间劈出了一道直来直去如匹练似的的浩大剑芒! 整个竞技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崩似的惊呼和怒骂! 「哼!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这坏东西就是离不开这种卑鄙的暗算!」 虽然还是会吃惊,但伊芙并不惧怕这早有预料的暗算,身形一闪,她极速朝旁边掠去,距离有点近,剑芒来得比想象更快,但也无碍于有所准备的她能够及时避开。 她闪到了数尺外的一片空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情景,有些熟悉......呃,可不就是开打的第一回合么?再来一遍?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该向自己快速冲来? 于是伊芙扭头往布莱默的方位望去,一怔,没看到人!兀自惊疑,忽闻背后传来了兵器挥舞的破空之声,登时醒悟—— 在后面! 他是什么时候转移到我的后面? 连忙回身招架,只能硬架,因为避无可避。 当~~~!叮~! 长剑被击飞了!长剑被劈断了!伊芙也被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震得踉跄倒退! 而不肯罢休的布莱默,更是立即疾步跟上,长剑连挥,劈出了连绵的几道寒芒,紧紧咬着伊芙而去! 杀机已现!整个竞技场登时转入了一片担忧的惊呼! 顷刻之间,剑锋已抵至身前,而伊芙方才堪堪将身形稳住,脚步还有些散乱,容不得犹豫,本能的便极尽全力地进行闪躲,一下、两下、三下......森冷的剑锋连连擦体而过,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那股慑人的寒意,然莫名的觉得没有意料中的那般致命。未及多想,脚步已经踩匀,伊芙准备立即施展身法,务必首先摆脱这凶险的纠缠。 她动了,布莱默的长剑却似早有预料般剑芒突然暴涨,嘶啦一声,在伊芙身上划了道口子——仅仅是在衣服,伊芙的速度还是要比布莱默的剑芒更快。 不过—— 伊芙一口气退到了二十余尺外,看到布莱默没有再追,她才止步站定。第一件事,却是查看身上的“伤口”:左肩处,出现了一道不短不长整整齐齐的切口,挺深的,没有伤到肌肤,却把布料完全切开,开口很大,左边的整个袖子怕是不能要了。 仅此而已?非也。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若干个地方:右肩、右袖、前襟、腰侧、裙裾......同时绽露出或大或小的切口,那一身如仙的雪衣,竟在转眼间变成一身褴褛的丐衣...... 伊芙愣住了...... 布莱默扛着长剑笑吟吟地走近。 “呵呵,不会演戏的军人不是一个好剑士~!瞧瞧瞧!一手好演技还是很有用滴!这不骗到你了么?还骗了全场所有人......” 没有什么夸张的语气,但得瑟之意表露无遗。 “或许你会说,‘我没被你骗到!’、‘我早就猜到你的诡计了!’......”他耸了耸肩,“但没用啊~!谁叫你不够我有耐性咧~!” “别和我比耐性!像刚才那样,我觉得我还能等上个‘十来二十分钟’~!耐心地等待猎物走入陷阱是每一名猎杀者的一点基本素质,当然你这样的小女孩大概不会明白......”他眉头一皱,“哎呦~!看来你对方面不太感兴趣呢!没关系!还有别的!那么,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样突然出现在你的身后?” “看在你武器都没了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欸,这可是我的大秘密喔~!”他煞有介事地眨眨眼,“其实也不算特别稀奇,一个有些强大的装备附带技能而已——传送术,没有限制条件,瞬间传送至目力所及之处!嘿,很好用对不对?就是没法经常使用,用一次可得充能几天,麻烦死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腰带,腰带上有一枚明显特别黯淡的宝石,“所以,一般来说,它是我最后的底牌!” “嗯?还是不敢兴趣吗?那么你对什么感兴趣?”布莱默挤出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马上又作恍然状,“噢!你的衣服吗?” “哎呀!别纠结了!我就是故意的!我是故意将你的衣服切成这个破烂模样!” 伊芙顿时身体一颤,但还是低着头垂着眼睑不言不语。 布莱默咧嘴一笑,掏掏耳,满不在乎地说:“不错!刚才那可是个好机会!就算不能将你杀死,也能在你身上留下几道伤痕,但我没有那么做......你的剑已经断了,你已无力挣扎,你迟早都会死在我剑下,那么......我又何必着急呢?” “再说了,”布莱默诡笑,笑容中竟有几分淫亵,“伤到你这具完美的躯体该多不好啊!瞧瞧,粉嫩的肩膀、雪藕似的手臂——嗯?没了吗?我的功力不够啊!那么多剑才切开那么一点点衣服......” “是的!我是想切碎你的衣服让全场的数万人看看你的完美躯体!——啧啧!多么令人‘兴奋’的主意啊!” “哎哎!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变态,要知道,我布莱默一直以来可都是以冷静理智著称,很少失控,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那些疯狂的、暴戾的、狠厉的、变态的、歇斯底里的报复举动......但显然,这次我特意为你破例啦~!” “听听!听听竞技场里的观众都在喊我什么?‘发情的蛮牛’!感谢他们,多美妙的绰号啊!——那么,既然有了如此一个美妙的新绰号,我是不是要做些切合这个绰号的事情?要让它名副其实嘛~!” “所以我改变了我最初的打算——嗯?我最初的打算是什么来着?喔!最快速度打倒你,砍下你的脑袋,祭奠死去的贝罗什么的......哎哎,不重要了,反正都放弃了。” “至于我现在的打算,嘿嘿,切碎你的衣服,曝光你的躯体,在你羞愤的目光中,一剑将你刺死!脑袋嘛,先不砍,少了脑袋你那具完美的躯体就变得吓人喽,观众们可能不愿意看。瞧,我多替他们着想啊!等他们看饱了,再对你的尸体做些什么——别误会,我可没有x尸的癖好!只是要砍脑袋写写字留个纪念什么的而已!” “毕竟,这是‘黑衣魔鬼’萨菲厄斯的女人的尸体啊~!” “wow!好变态哟~!我还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呢!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不过,你的速度是一个困扰,很大的困扰!我还没见过任何类人生物具备你这般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但没关系,总有办法的!” 伸手一招,那掉落的铁网便再次飞回他手上。 “我得尽快搞定你,在一套连招之内搞定,不然,就会有人前来阻拦喽!”他指了指场边,叶孤云正“试图靠近”,他身边是几名阻拦的仲裁者,“就像刚才,如果我伤了你,对决就结束喽,虽然我胜了,可后面这变态游戏就没得玩了!多可惜呀!是不是?” “好啦好啦!唠叨了那么久,口都说干了,你却没点反应,缪斯小姐,你也太不给面子啦!怎么?吓着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嗨,管他呢!反正,游戏开始喽!我,要来了!” 言毕,他便举起长剑,笑眯眯地向伊芙压迫而去。 场边,看清楚了情形的叶孤云反倒停住了靠近的脚步,在仲裁者错愕的眼神中,反身向场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摇头自语:“得,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布莱默尤正乐呵,伊芙却抬起了头,双眉竖着,眉头锁着,小嘴噘着,双眸喷火。 “你自找的!” “饶不了你!” “我生气了!” 布莱默闻言当即稍稍停下了脚步,调笑道:“又生气了?噢,好怕呐!这回是准备怎么着?再次暴揍我一顿?可是,你怎么揍我?你武器都没了耶!” “你个混蛋......” “我真的生气了——!!” 噌~! 只听得一声铮鸣,还没反应过来,布莱默便觉左肩受到了一记重击! 好痛!力道竟是透入了护甲! 这是什么鬼攻击? 噌~!铮鸣又响!这回布莱默是听准了方位,想也不想,立即侧身闪避,不料仍是慢了一筹,那道莫名的攻击还是打到了身上,顺着侧身的动作,在胸前一划而过。 金铁声起,火星迸现!那道攻击竟是在厚实的胸铠之上划出了一道长长深深的创痕! 好锋锐!好可怕! 布莱默大为震惊,同时也看清了那道攻击的模样:那是一道隐约的气劲,像突刺的长枪,像疾射的飞矢,像纵掠的剑芒,也像法师的射线类法术,只是不带有任何属性,周围也没感觉有一丝奥术能量的波动。 什么鬼! 那女人...... 布莱默立即转头向伊芙望去,果然见她正转动着身躯翻动着指掌捏出一个个诡异的“法诀”,倏忽间,身上又感觉到三记剧痛,那双雪藕似的手臂每摆动一下,他的身上便要吃痛一番! 不能让她继续! 布莱默立即甩动手臂,想要将铁网甩出,不求能够控制对手,只求能够阻断对方的这般奇诡攻击。然而,手正半途,便先受了一记,剧痛之下,那张铁网已无力甩出,只失控地抛到了脚下...... 好快!好准! 这、这什么鬼! 不只他在问,全场观众都在问,旁观的他们知道得还更少一些,只看到一幕活像是滑稽剧的画面: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人做出手势,另一个人随即做出一个夸张的痛苦动作......太可笑、太羞耻、太莫名其妙了有没有? 喂!够了啊!到底在闹什么? 奥斯玛大法师显然也是其中一个被好奇心折磨得够呛的可怜虫,不同的是他有能力搞清楚好奇的事物,这回他的反应比先前更快,那是立刻便瞬移至场中,急急忙制造出一个大大的无声幻影,对场中的交战进行实况直播。 观众们压根来不及对奥斯玛大法师的慷慨体贴表示感谢,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注到那幅大大的无声画面之上。这时候他们才终于看见,从伊芙指尖射出的那一道道石破天惊的无色剑气...... 包厢中,薇丝很是兴奋地朝左右俱是一脸惊异的众人说道:“瞧!瞧!这便是伊芙的真正杀招,那手造诣比萨菲厄斯更高的神级绝技——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剑气纵横! 连遭重创却无力挣扎的布莱默已经能够预见到自己的末日,只是,仍旧让他大感不能接受的是即将击杀自己的那个女人还在不断念叨的那句气话:“赔我衣服!你赔我衣服!” 喂,你这是...... 合着,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切坏了她的衣服? 呃...... 我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冤呐!! 第三零三章 未成年?(1)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布莱默还是决定挣扎一下——闭目等死?着实不甘啊!于是他便将身上所有防御法术全部启动。 防御法术来自于身上的装备,布莱默的那一整套高等级魔法护甲当然不会缺少防御型的附魔特效,其数量和效能还要比已经展现过的若干有够强大的攻击型附魔特效强上许多——这很合理。护甲嘛,保命用的,正常人谁不是尽量弄得坚固结实?攻击?攻击还要靠护甲?这tm不是在搞笑么?顶多也就点缀上几个实用的攻击型附魔特效作为额外的补充。 以冷静理智著称的布莱默,也冷静理智地依循这样一个最为合理正常的思路,所以他那身护甲上配置的各式防御特效,那叫一个豪华奢侈!门类齐全——法术防御、物理防御、伤害吸收......无一或缺应有尽有,且各个法术还是各自类型的顶配、次顶配。然而布莱默以往都几乎忘了它们的存在,第一时间会想到的总是那有限的几个攻击型特效,因为实在是很少有使用到它们的时候,而他当然也更没有想到自己竟还有将它们同时全部启用的一天。 一瞬间,布莱默身上便涌现出五颜六色的一阵阵魔法光华,像甲衣像披风,团团笼罩在他身上,那是各式各样的一系列结界、护罩、护盾、力场乃至是单纯的法术能量,奇光熠熠灿烂缤纷的样子,让他颇有几分神话中的天界神兵的威武风采,虽然他现在的状况实在狼狈了点。 布莱默不管这些,他唯一的想法是:「总能缓缓了吧?这状态,巨龙怕都能顶上好一阵子......」 然而...... 被他寄予厚望的这一身防御法术,竟是没起到什么作用..... 法术防御类直接不起作用,六脉神剑从来都不是什么法术攻击; 物理防御类能稍稍起点作用,但作用真的只有稍稍一点,六脉神剑的强横那叫一个不讲道理,百般削减之后还是教布莱默难以承受,就比如:原本威力是100,削减过后变成了50——wow!了不起!50%的大幅削弱!可是,你的承受上限只有5...... 略有夸张,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倒是伤害吸收类真能起到确实的作用——够直接嘛,无脑吸收伤害,分明就是替受者套上一层护体的蛋壳!只是,这些蛋壳对六脉神剑来说似乎太脆弱了些,一发气剑便抵消掉至少一层,布莱默那是有再多都不够用啊! 其他的,像是偏折、分散、转移......也都作用有限。 所以,没过多久,布莱默便悲哀地发现,身上的那一团团原以为能作为倚靠的魔法光华,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 这...... 真的只能闭目等死么? 噌!左肩中了一记,屡受摧残的肩甲终于不堪承受整块脱离,随之暴露的是底下淋漓的伤口...... 噌!右膝被精准命中,甲板整块凹陷,膝关节大概也被重创,反正整个人顿时半跪而下,再也起不来...... 噌!腰间又被瞄准,气剑竟透体而过,只留下一个血流如注的洞口...... 噌!气剑命中脑门,头盔被整个击飞,身体不自禁地往后倒去,而布莱默,已失去了意识...... 惊心动魄的一场疾风骤雨,终于云收雨歇。 伊芙在喘,大口大口的喘,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略显迷茫,额前已被汗水沾湿,她这是已将一身内力倾泻一空,随之倾泻的还有她的满腔怒火。 也不去管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布莱默,抬起头,目光梭巡,急切地寻找期望中的那个身影。 找到了。 不假思索,立刻点地而起飞掠而去,乳燕投林般投入到那个已经张开双臂的男人的怀里。 紧紧抱着,螓首埋入男人胸怀,无意识地蹭了又蹭,找到一个最安稳的位置,举目,虽是无泪,但那双澄澈的眸子却带着令人无限怜惜的凄惶,看着男人,清脆的声音中竟带着点点哭腔,她扁嘴说道:“这人,怎么这么坏!” 这丫头,很不安。 不难理解,这是她的世界里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烈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她害怕,她惊慌。即便是从前曾被捕奴队捉住沦为奴隶被贩卖至与家乡天各一方的大陆另一端,她也未有过这等恶极的感受。她是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能够笑眯眯地道出心底里那些最是邪恶龌龊的图谋,什么破衣羞辱、虐杀、斩首、亵渎尸体......简直变态! 自不必说,她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份恶意,也发自内心的想要消灭这份恶意,这便是愤恨,便是她生气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另一个,也是作为引爆口引爆一切的,是那件衣服。 伊芙真的很喜欢那身白衣,轻盈绝美,纯白无暇,有种说不上来的直击心底的独特感受——哦对了,很仙。她第一眼看到时便深深喜欢上它,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地将图样私藏。 此外,她还知道这身装束所代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以及这个形象身上的故事,她欣赏这个,尽管她自己的性格和形象的性格根本不是一路。(我就是我,伊芙·缪斯,才不是什么小龙女呢!哼!) 然后,她还知道,那位可能永远无法战胜的阿璇姑娘惯于穿着的就是类似的一身装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认为这身白衣是她与他最重要的几个联结之一,有了它,代表自己能比任何人都更为靠近他的世界、他的过往...... 总言之,那身白衣绝对是伊芙的心中一个非常特殊尤受重视的存在,近似于逆鳞,触之必怒。 而刚才,布莱默竟是故意将其切破...... 于是,没说的,怒气槽瞬间mAx! 接着便都看到,伊芙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尘埃落定,因由若何已不再重要,现在叶孤云只专注于安抚怀中的惊惶的小姑娘。 他将姑娘拥紧,轻轻地拍着还在不住颤抖的背,心中痛极悔极,他温声说道:“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卷入到这件事里......” “你是错了!却不是错在这个......”伊芙噘着嘴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伊芙摇摇头,又抬起头来,一片认真果决的神色,“我不害怕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害怕这样的坏人!我还要收拾他们!遇见一个收拾一个!” “呵,勇敢的女孩。” “那当然!”伊芙神气地努了努嘴,但立刻又颇为紧张地说,“那人,是不是死了?刚才我完全在气头上,出手没有分寸,只一个劲地......我、我杀了他?” 叶孤云不断点头微笑示意放心,然后,紧了紧拥抱,盯着女孩的眼眸,他才语作豪气地说:“死了没?谁知道?管他呢!真杀了他又如何?你讨厌的人,杀便杀了!尽管去杀!天大的事,有我帮你担着!” “是吗?” “我还帮着你去杀!”叶孤云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保证!” “那好,我便去把那讨厌的骚狐狸杀了!” “骚狐狸?......呃,算了吧,你杀不了她......” “哼!你不是说会帮我吗?” “加上我也杀不了!更何况我永远不会对她动手......” “哼!你就是被她迷住了!” “伊芙......” “别想讨好我......喂!你的爪子往哪放呢!混蛋!花心鬼!色情狂!” 一挣之下,两人随即分开。伊芙恨恨瞪着,而叶孤云摇头苦笑,掌心里还残存着来自某只蜜桃的绝妙手感,心里头却是郁闷不已:都摸了多久了?真要在意,你早就制止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一个故意的打断,很生硬。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接受凯特,竟是连规劝的机会都不给...... 竞技场中正进行强势围观的观众们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在他们眼中,只道这是取胜之后情不自禁的深情相拥,然后察觉场合(不合)后不堪羞怯迅速分开,有趣的场景,让他们纷纷欢笑,并送上如潮的掌声。 送给那位一身白衣的仙子,为她的胜利,为她的美丽,也为她的可爱。 伊芙确实羞怯了,还有点惶恐,如潮的掌声让她不知所措。于是叶孤云强行握上她的手,领着她一同享受这属于胜利者的荣光。掌声更热烈了,竞技场内一时间变成了一片欣悦的海洋。 包厢中,薇丝微笑地看着弗兰克和提亚戈振臂欢呼,他们俩还激动地相互击掌,浑然忘了和对方是冤家这一事实。 “哈哈!哈哈!胜利了!胜利了!我们胜利啦!” “耶啊!胜利!一场惊喜的胜利!说实在的,我原来都以为怕是要输的了......” “是啊是啊!尤其是看到伊芙的武器都毁了的时候......” “嗯嗯,确实值得你们这般高兴!嗨,一场典型的一波三折充满变故的艰难胜利!”旁边,德罗坦兀自端坐,扎摸着嘴,好似在冷静地为刚才的对决作出品鉴,只是手上还在一个劲的捋着胡子,显然其心情并不像乍看起来的那般淡定,“前面就不说了,后半段,呵呵,刚刚还在疑惑布莱默是不是死了,立刻又要担心没了武器的伊芙会不会败,哪想到一转眼伊芙就碾压了对手取得了胜利,啧啧,够曲折的......” 艾维斯却对他的老伙计的品鉴表示质疑:“艰难?没有吧?胜利几乎是确定的,想想看,如果伊芙一开始便动用她的六脉神剑......” 弗兰克立即接上:“那么我们现在大概已经在看萨菲厄斯和费雷拉的对决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提亚戈突然腾身而起。 “你要去哪?” “去找小费米恩!” “噢!明白!同去同去!刚才没机会,现在可不能错过了!我太tmd想见到他现在的表情啦!你说,是不是大概和吃了翔差不多?” 第三零四章 未成年?(2) 吃了翔的表情?也许会有,但不是现在。小费米恩的脸上此时只有一种表情,愤怒,他再次来到作为主裁断官的罗梅罗大主教跟前。 “阁下,请吧!可以进行裁断了!” “裁断?什么裁断?” “嗯?还需要提醒?哧——当然是判本轮对决新月城方负!” “哈哈!可笑!”跟着过来(或者说根本是盯着小费米恩)的罗契自是立刻作出反击,“判我们负?凭什么?” 转过头,小费米恩阴冷地瞥了罗契一眼:“没什么可笑的,你们违反了规则,自当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罗契哂笑:“违反规则?哈!费米恩先生,你莫不是得了妄想症?——噢!有病不可怕,但得赶快去治啊!” 小费米恩冷冷一哼:“省省吧!抵赖没用,狡辩没用,胡搅蛮缠也没用!事实就在那儿,清楚得很,确凿得很,谁也别想改变,谁也改变不了!它在任何一个角度都在证明你们违反了规则!” “糟糕!看来确实是得了妄想症......” “哧!事实就是,那个妖女是个法师!她在对决中使用了法术!她靠法术击败了布莱默!那么,她有什么资格享受胜利的荣光?——我只问你,荣耀对决什么时候有施法者的事情了?” “哈?法术?呵呵,哈哈!费米恩先生,你或许不只是得了妄想症,你的眼睛可能也有问题......” “也许是所有人的眼睛都有问题!如果他们都没有看到从那妖女的指尖射出的一道道能量柱的话!”小费米恩怒声高喝,“那能是什么?射线类法术!” 罗契却很淡定,抱手笑道:“射线类法术?呵呵,成,请指出具体是哪个法术呗!” “做不到!施法者创造出来的古怪法术万万,怕是连魔法女神也都未能尽数知悉,我只一介凡人,又并非是施法者,怎么可能知道!”小费米恩怒道,“再说了,谁能知道这个来历不明满身透着古怪的妖女使用的是来自哪个世界、哪个领域、哪个邪魔的邪恶法术?” 架词诬控,血口喷人,恶意中伤,这混蛋,太恶毒了! “也就是说,只有指控,没有证据。”罗契强忍怒意,讽道,“费米恩先生,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似乎叫作诬陷!” “啧...”小费米恩是完全不在意罗契的讽刺,拧过脸,只管强硬地说:“哼!既如此,你们便为那一道道射线作出解释吧!你又如何证明它们不是法术?” 罗契被气乐了,用像看傻子一样的怜悯目光看了小费米恩一眼,摇摇头,说道:“费米恩先生,我得说,你的指控可真是......野蛮霸道。那就像,有人指控费米恩先生你是个大傻瓜——噢,也许会有很多人对这个指控感兴趣!反正,就你是不是傻瓜的问题,你们争执不下,你说不是,那人坚持说是,却拿不出证据,最后,那人反倒强令你自证不是傻瓜......” 罗契故作一副忍笑的模样:“如果费米恩先生愿意接受这样的指控,在探讨完你是不是傻瓜之后,我们倒是可以再来谈谈伊芙到底有没有使用法术......” 一直像团温吞水般的罗梅罗大主教这时也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朝小费米恩捅上几记软刀子:“不错,我同意罗契公子的说法,虽然他的比喻稍欠庄重,但确实非常形象。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我也看不到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被告还有自证的理由。费米恩先生,如果你还想进行指控,便请提供确实的证据吧!没有足够的有力证据,我实在没法按照你的要求进行裁断!” 小费米恩怒了,咬牙切齿,胸膛起伏,鼻息吁吁,蓦地,戟指怒骂:“你们根本是串通好的!你们是在合谋欺诈!是在谋夺一场本不属于你们的胜利!罗梅罗!你堕落了!你竟与奸恶为伍!你愧为正义之神的大主教!” 罗梅罗大主教脸色一寒:“费米恩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不介意让你领教一下正义之神的大主教的威严!” 小费米恩脖子一梗,狰狞呛道:“哈?威胁我是吗?你以为我会怕?来啊!互相伤害啊!你搞不死我,就tmd等着挪屁股吧!你的大主教别想做了!我一定会向提尔教会检举你的!” 罗梅罗指着小费米恩,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你......你这条恶狗!” 小费米恩不屑地一哂:“论卑鄙论无耻论虚伪,我还比不得你呐!摆在数万人眼前的偌大一个事实,你都敢视而不见!——别再试图和我争辩!你tmd告诉我,不是法术,还有什么能力能够制造出众所眼见的那些个能量射线?哈?告诉我啊!正义之神的大主教?!” “你......”罗梅罗气得说不出话来。 眼见罗梅罗大主教词锋不支,罗契正欲接上,忽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串好生夸张的大笑,“啊哈哈哈~!”,回头一看,却是弗兰克和提亚戈。 嗯,两人急巴巴赶来后看到的就是现在的这一幕场景,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吃了翔的表情,只看到一条龇牙咧嘴嘶声狂吠的恶狗。不过,没有失望,反而燃起了浓浓的战意。 两人捧着肚子走到近前。 “咳咳,费米恩先生,休怪,休怪啊~!实在是你的表演太成功啦!让我们忍不住大笑,瞧,笑得肚子一抽一抽的!” “哎哟,我更惨,我的肚子笑到痛喽!” “哎哎,别这幅表情~!我们只是想给个建议,这种愚蠢的表演,以后还是少做或者不做为好!那是必须得当心啊,会笑死人!” “弗兰克,你得把话说明白,你知道费米恩先生的脑子......他听不懂!” “喔喔!简单来说,是这样的:费米恩先生呐,既然你是如此无知,以后遇到不清楚不明白的事物,就尽量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别轻易发表你的‘高见’喽,免得丢人!” “丢人之余,还教人肚子痛!这不害人吗?哎哟,又痛了!我的妈呀......”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咳咳,费米恩先生,我知道你可能还不理解,嗯,智商问题确实挺难解决的,我就照直说吧!你口中的所谓能量射线,其实是一种神异的气劲,而不是什么神秘的法术!伊芙的这一手,是习自于萨菲厄斯的一门异世界绝学,叫做六脉神剑,更与奥术一点关系都没有!伊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武者,而不是法师!虽然如果能有如此美丽的一位同行,我会倍感荣幸!” 小费米恩总算回过味来,脸色铁青,怒而哼道:“胡说八道!异世界绝学?谁人能信?如何证明?就靠你们胡诌的一面之词?” 弗兰克怪模怪样地叹口气:“才刚刚给的警告,尽量少说话,立刻就忘了!这不是特意给人打脸的机会么?唉,教而不善!”立即又说:“证明?简单!伊芙不还在吗?让她来现场演示不就成了?在座那么多高人,总不会分不清什么是法术什么不是吧?就是演示的对象需要考虑......嗯,费米恩先生就不错!你质疑你举证嘛!不过,先想好喽,一剑过去,准是一孔两洞,前面一个,后面一个!” 小费米恩青筋暴突,吼道:“来啊!我又何惧!” 弗兰克耸了耸肩,说:“如你所愿!” 提亚戈却制止了他,摇了摇头,鄙夷地说:“你是不是傻?这点证明还用这般麻烦?正常人凭逻辑仔细想想都能想清楚啦!听着!如果伊芙真的违规使用了法术,那么,作为对手的布莱默为什么没有反应?场中的那么多名仲裁者为什么没有反应?场边的费雷拉为什么没有反应?他们为什么都没有抗议或者制止?呵,别说他们看不出来喔!再古怪的法术,总不能没有一丝奥术能量波动吧?” 当即,弗兰克笑了,罗契笑了,罗梅罗笑了,都笑了,只有小费米恩兀自惊愕。 弗兰克竖起拇指:“得!我承认,就今天,你比我更聪明!” “切!什么今天,一直都是!”提亚戈得意地嚷嚷,转过头,又笑眯眯地对小费米恩说:“费米恩先生,你这样可不行啊!弗兰克那货说得对,愚蠢不是错,但得学会尽量闭嘴!不过,你真得加把劲喽,要努力提高知识水平呐!再蠢下去,可就脑残了,脑残无药可医啊......” 这些话,好像又有些熟悉...... “出现了!”提亚戈突然大叫,并急急忙地凑到小费米恩身边,“费米恩先生,你可千万别动啊!尤其是脸,一动都不要动!啊哈~!你这吃了翔的表情,我可是等了好久啦!” “你还带了贮像水晶?”弗兰克看着提亚戈手上的东西讶异地说道。 “当然!我得存下这有纪念意义的一幕!” “我也要照!” “边去!” “切!我自己不会弄么?......来来来,费米恩先生,我们合个照哈~!” “合照?好主意!我也来!费米恩先生!坚持住!请一定要坚持住!你这吃了翔的表情,矮油,太太太可爱啦......” ...... ...... 场边,国防军一方,等候室里,气氛沉闷压抑。 费雷拉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被抬下来的布莱默,其他人神色严肃,脸现愤恨,却都大气都不敢出。 布莱默倒是没死,只是被击中脑门的一记沉重攻击击晕了而已。不过,也幸亏有头盔挡去了大半力道,不然,这会儿他不是脑门透着个血洞,就是脑袋整个开了花。 身上的护甲状况很是凄惨,像刚从死斗的战场上下来的样子,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许多创痕,来源倒是清晰明了,俱是因受到最锋锐的利刃切割所致。只是,很难想象这套无论是材料还是设计还是制作都无可挑剔的高等级魔法护甲会仅被利刃毁损成这个样子...... 而且,那真是利刃么? 费雷拉又再回想起那个白衣女人摆动手臂捏动“法诀”的样子,又想起了那阵如同疾风骤雨的一道道无色气剑...... 他倒没有小费米恩一般的迷思,正如提亚戈所言,他也感受到那些“能量射线”并非是来自于法术...... 那么,来自于什么? 异界武技?怕就是了...... 厉害! 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好好替他治伤!” 张开身体,“大”字而立,等候左右为一身装备做最后的整理: 「哧!竟然来到了2比2......」 「所以,最后还是由你我的对决一分胜负么?」 「也好,没有借口,没有争议!」 「哼!就让我堂堂正正地打败你吧!」 ...... ...... 伊芙已回到了包厢中,飞回去的,脚尖一点,翩然而起,就和来时一样,以一副全场观众想象之外的优美的姿态,飞回到包厢之中。 嗯,故意的,叶孤云故意怂恿伊芙这样干。理由?炫耀!炫耀什么?都懂。 男人都有的那点虚荣,谁也不比谁高尚。 一回到包厢,伊芙便受到姐妹们的热烈欢迎,欢笑和夸赞将她团团淹没,瞬间便觉开心到顶点——唯一不爽的就是那个扎眼的骚狐狸竟然还在。哼!还风骚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真是让人讨厌。 凯瑟琳确实是在看着伊芙,准确的说,是打量,仔细打量,从脸,到双肩,到胸前,到全身,各个部位,逐一而过,反反复复,眼神认真而玩味。 直到伊芙站在了她的面前:“喂,你坐了我的位置!” 看到那张鼓着腮帮子的绝美的脸,凯瑟琳摇头失笑:“果然还是小女孩啊!” 伊芙叉起了腰:“小女孩?哼!确实,我还小,可没你那么老!” 气氛急转直下,其余诸女不由傻眼,这是......大战又要一触即发? 吉安娜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凯特......” 不料凯瑟琳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做了个谁也没想到的举动——微笑着,一把抓上伊芙的手,说道:“跟我来。” 幽光一闪,两人的身影随即消失。 这、这......这是要做什么? 决、决斗? 诸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竞技场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 嗖~!两道人影瞬间闪现。 “你、你放开我!” 凯瑟琳依言放开。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要打架?”伊芙拉开架势,“我可不怕你!” 凯瑟琳连连摇头,咯咯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的样子,看得伊芙也一阵晃神,「这女人,真好看......呸呸!这狐狸,真骚!」 凯瑟琳收住笑声,噙着嘴角,凝视对方,突然问道:“你还没成年吧?” 伊芙一愣。 凯瑟琳再说道:“让我猜猜你的年龄?14?15?还是16?最多不超过16。唔,最有可能,是刚刚年满16。毕竟,你的这幅身材,啧啧,就算是在以美型著称的苏族人中,也不大可能在太过稚嫩的时候拥有,16岁,差不多吧。不过,不管是多少岁,反正没成年就是了......” 凯瑟琳翘起嘴角,微微笑来,妖娆,魅惑:“呵呵,猜中了呢!很惊奇?困惑于我怎么猜到?很简单,因为......你还没有苏族人的族徽啊!” 伸手一抓,抓往伊芙的腰间,一把扯下了一个小配饰般的小物件。 瞬间,伊芙身上的那袭白衣消失无踪,只余下一上一下的两件薄薄的白色的蕾丝镂空的内衣和小丁丁,堪堪裹住丰盈的双乳和挺翘的圆臀,沟壑深深,樱桃隐现。 啊~~~~!本能的,伊芙尖声长叫,她双手抱胸,惶然道:“你想干什么?......你怎么知道?” “噢,抱歉!”凯瑟琳不由讪讪,她确实没想到对方一身幻衣之下竟是如此火辣,除了内衣内裤便再无他物,这么说,那一袭无比惊艳的白衣竟全是幻化出来的,心里却是窃喜,「不过如此嘛!还以为真是她自己的手笔......」,但也连忙将扯下的小配饰——雕刻着一个火发美女的侧脸的徽记——还回去,同时赞道:“你的身体真美!......但比我还差点!” 红着脸的伊芙一把接过,急急忙戴上,立刻又变回不到半分钟前的那副模样,口中倒是不忘反击:“不要脸!我才不会比你差呢!” 凯瑟琳笑笑,也不与她争辩,待其收拾完毕,方才说道:“那便是你示之于人的苏族族徽吧?可惜,它并不是真的,而是一件魔法物品,不,一件神器,能幻化成任何衣饰的神器,‘爱美神的繁星胸针’,对吧?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也有一件类似的啊~!” 伸手一划,她从半位面中取出了一只面具。 “‘爱美神的舞会面具’,呵呵,正是你的神器胸针的一件仿制品,虽然从名字上看似乎是一个级别,但效能可就差得远咯~!” “不过这不是我们话题的重点,以后有的是时间聊这个,重点是,你确实没有苏族族徽呐!你也确实还没有成年呐!” “至少,在被迫离开家乡之前,你都还没有成年......” “而苏族族徽必须是年过16岁安然成年之后才有资格获得,所以,按照推算,你现在最多最多也只不过刚满16岁——我说的对吗?” “多么青春的一个年纪啊~!叫人羡慕~!” “哦对了,再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假装成年?唔~~!呃~~!也很简单~!在奴隶贩子手中,一个未成年的拥有无限可能的苏族女孩随时都有可能被高价买走,而一个已成年的‘残次品’则因缺乏价值而大概率长期无人问津。哪种状况更安全?呵,非常容易的一个选择......” 伊芙目光闪烁,扁了扁嘴,说道:“你很可怕......” 凯瑟琳扬了扬眉:“谢谢。” 伊芙又说:“好吧!可以说了,你特地带我来这里拆穿我的秘密,究竟是为了什么?” 凯瑟琳轻笑:“没什么。只是想要调戏一下我的未成年情敌而已~!” 说完,她还真的伸手抬起了伊芙的下巴,在后者的无限错愕中,快速在其唇上轻啄了一记。 “呸呸呸!”伊芙慌忙挣脱慌忙擦嘴,“恶心!变态!啊啊啊!你这疯女人,果真不愧是吉安娜的闺蜜,都喜欢做这种又恶心又变态的事!哎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静静地看着伊芙的反应,凯瑟琳兀自笑笑:“好啦,现在我们已经有过亲密接触了,接下来,我们便可以好好地聊聊咱们的男人了吧?” 第三零五章 决战之前 好生调戏了小费米恩一番的弗兰克和提亚戈正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呵呵!哈哈!得偿所愿,兴高采烈啊~!” 弗兰克的脚步,那叫一个连蹦带跳,当然,提亚戈也不遑多让。 “是滴是滴!小费米恩那副表情,嘎嘎,绝了!能看到它,这tmd真叫......呃、呃......” “大快人心!”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大快人心!还不只是我们呐,我看到罗梅罗那个假正经的老家伙也在偷偷坏笑......” “没办法~!”弗兰克戏谑地耸耸肩,“那条恶狗太遭人恨了!几乎每个人都讨厌他!” “我确定是每个人!我觉得哪怕是费雷拉也一定不会喜欢那条恶狗!”提亚戈眉飞色舞,“哈!你说丫现在是不是被我们气得躲在某个角落扶墙吐血?” “有可能!哈哈,真想看看!” “再去找他?” “呃,那太肤浅了吧?” “那算了......” “话说回来,”弗兰克皱起了眉,“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当口,固然是高兴极了,心里头却还隐隐的有种不妥的感觉......” “不妥?”提亚戈错愕,“什么不妥?哪里不妥?” “那就像是......就像是遗漏了什么重要事情似的......” “呃,被你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了......”提亚戈怔怔的,“那么,是遗漏了什么?” 两人兀自思索,刚才还在欢声笑语,转眼便陷入了凝眉沉默,这画风的转变,也实在有够清奇。 脚步不停,边走边想,无意间扫到了沙场之上已经在靠近的两个人,一个激灵,弗兰克幡然醒悟,他一脸懊丧:“我想起来了......”提亚戈立即扭头看向了他,“那把剑......” 对视一眼,两人立即拔腿飞奔。 ...... ...... 沙场之上,叶孤云信步往中央走去。本来就在场边的他,送走了伊芙之后便立即回身往场中走去,没有犹豫,没有拖延,没有任何故作姿态的耽搁。 来到场中,施施然站定,等候。费雷拉来得比他稍迟一些,也是一身轻快,步履如风。 两人各自打量。 费雷拉也穿甲,但不像他的几名剑士部下那般披上一身密实的重铠将自己装扮成一具全身散发着金属光泽形状狰狞的人形机甲,他的甲碎片化部件化,身上是一件只护着胸背的轻便胸甲,但从其泛着玄光看不清底细的材质以及布满表面的精细玄奥的篆刻来看,其防御力一点也不轻便。四肢和腰间是同一风格的臂甲、胫甲和腰带,形制和规格却不统一,有的是板甲,有的是锁甲,甚至一左一右的两只臂甲都能搞出一板一锁形状截然不同的怪事来。不过,它们全部都足够美型就是了,搭在一起更是倍显华丽,用时尚大拿的话语来说,叫做“具备强烈的混搭美感”。 没有肩甲,没有腹甲,也没有战裙,身上是一袭白底金纹墨色勾勒的华贵袍服,其上的纹饰是西陲第一国防军的标志和柯迪兹家族的族徽,样式精美,雍容大气;双肩扣着一帘红底金边的宽大披风,收于背后,随风扬起。 头上,是一个雕金镶玉还点缀着璀璨宝石而整体却光华内敛的环形冠冕,取代了头盔,环在额头之上,约束的是头发,彰显的是威严。 而腰间,是大名鼎鼎的费雷拉的两柄武器,神器“金芒”,传奇神兵“烁电”,光华缭绕,神威赫赫。 总此一身,英姿勃发,威武昂扬,使费雷拉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中的英雄人物。 但在叶孤云眼中看到的是另外一些:双武器,护甲碎片化,这是在牺牲防御追求攻击和灵活,他的武技,想来必是走迅捷凶猛的一路。 另一边,费雷拉却在轻轻皱眉,因为他看到的只是一袭袍服,样式新颖怪异,花纹精美别致,很好看,美得很独特,有着一股难言的微妙韵味......大概也是来自他的家乡那个未曾与闻的异世界的服饰吧?但,就这样?不错,这一身确实美观,乍眼看去,气质优雅,风流尽显,穿在官员、贵族、富商乃至艺术家身上,那是无比合适;但是,穿在武者身上,走进沙场之中,只此一身投入到决定荣辱乃至生死的输不得的对决中,合适么? 别的不说,首先一点,如此一袭丝绵混合的袍服,能提供一丁点的防御力? “你便穿着这身?”费雷拉忍不住面色不豫地问道。 “有问题?” “哼!我感受到浓浓的轻视!” “因为我没有像你们那样穿上护甲?”叶孤云笑了,很是讥诮,“呵,呵呵,老费,并不是只有你认定的战斗方式才是正确的战斗方式......我,自来都不穿甲!”接着又说,“如果你仍旧无法理解,无妨,尽管当作是我在轻视你好了!反正,你又不会吃亏。” “收起你的笑容,很讨人厌呐!”费雷拉哼了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人认为我占了你的便宜,我要堂堂正正地将你击败,我不要留给任何人任何借口!我不想事后出现任何根本不该存在的争议!” “呵,说得好像你赢定我似的......”叶孤云笑容愈盛。 “哈!这还有疑问?” “自信是好事,但盲目自信就是脑残了!没有什么是能够赢定的,也没有什么是绝不可能,”叶孤云说道,“想想你想象中的5比0,再看看摆在眼前的2比2 ......” “我承认我是低估了你!——是你,而不是新月城。”费雷拉倒是坦荡,“所以才会有两场意外的落败!但是,在绝对的强大面前,意外将无法存在!而我,就是那个绝对!我将毫无悬念地取得这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第三场胜利!我会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将连同你在内的整个新月城,一脚踩在泥底!” “呵,嘴炮功夫见涨啊~!” “嘴炮?哧!很快你便能看到我用行动将它变成事实!”费雷拉傲然道,“只希望到时候你可以坚持得久一点,别让我太过无趣,连汗都没能流出几滴!” 叶孤云咧嘴失笑,摇了摇头。 费雷拉立即讽道:“嗯?不说话?无话可说了吗?” “是啊!被打败了呢!你都搬出了这般犀利的嘴炮,我哪里还能抵挡得住啊?”叶孤云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了眼左右,又笑眯眯地朝几名仲裁者问:“费雷拉将军的嘴炮、哦,词锋实在是厉害极了,对不对?” “哧!无聊!” “你不也一样?” “才没你那么无聊!” “能说这话,说明你也实在无聊!” “你才是!” “你才是!” ...... “咳咳!两位,也该开始检校了!”早已满头黑线的仲裁者们不得不极力严肃地打断两人还在不断你来我往的相互嘴炮。谁能相信,两名大陆顶尖的顶级强者,竟能够幼稚的就像是一对闹别扭的小童?这真是......亮瞎眼...... “都知道的,规则所限,禁用魔法物品!两位便请自动摘下吧!别让我们难做!” “图尔牧师?”叶孤云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眼认出了为首的那名仲裁者。 图尔转头看了他一眼:“幸会,萨菲厄斯先生。”语气神态还是从前的那个样子,一本正经,不咸不淡的。 “康复了?” 图尔点了点头。 “甚好。” 言毕,叶孤云便欲打住,本意不过是与旧识打个招呼而已,也没想怎么着,哪料图尔竟特别认真地正告一番:“萨菲厄斯先生,虽然你我早有相识,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你也别指望我会对你有所偏袒!我是我主提尔的忠实仆人,我遵行的是我主的大道!我只会以绝对的公正为此次对决作出裁断!” 叶孤云为之愕然,「我没这个意思啊!」,一想,明白了,这是说给对面的费雷拉听的。 立刻又闻图尔继续说道:“虽然,站在个人的立场,我希望你会是这场对决的胜者!如果你能像缪斯小姐那样将对手痛扁更是再好不过!毕竟......”他看向费雷拉,“我图尔也算是某位大英雄想要踩入泥底的新月城的一份子!” 嘿,没想到啊!这古板的家伙,原也这般可爱!嗯,还很睿智——加上后一句话,反倒让他的正告变得更加可信。至少费雷拉只会对他投以不屑的脸色而不是怀疑的目光。 叶孤云正觉有趣,又听身旁的另一名仲裁者颇带几分无奈地对他说:“萨菲厄斯先生,可否请你除下身上那条束带和手上的那枚戒指?烦请配合一下我们的检校工作......” 叶孤云一怔,笑了,从束带上取出一枚梭镖:“这也要查?你大概一眼就能洞察它不可能是魔法物品吧?至于这枚戒指,呵,一枚收存武器的贮物戒指而已!” “呃,原则上......贮物戒指甚至不可使用......它也属于魔法物品......” “喂,不会吧?别那么死板好不好?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上百把剑!要不,全取出来让你一把把地慢慢查?” “这......”仲裁者为难了,扭头看向图尔。 图尔一摆手,非常干脆:“不必查了!他不需要查!任何人都可能使用魔法物品,唯独他萨菲厄斯不可能!搁下吧,随他去。另一边——另一边搞定了没?赶紧搞定赶紧散!” 那名仲裁者愣愣的,心想:这就是你才说的绝不偏袒? ...... ...... 注意到场上的若干动向,才刚刚从欢悦中回落的竞技场又开始一波接一波地鼓噪起来,打鸡血般迅速再度高涨,热烈,喧闹,声浪叠叠,充满的是兴奋和期待。 观众们都知道,那代表着今天的这场已经有够精彩的“荣耀对决”的真正高氵朝这时候是终于要到来了,马上要上演的才是真正的压轴大戏,由名满大陆的顶级强者“黄金闪电”费雷拉对阵他们的来自异界的首席顾问“黑衣魔鬼”萨菲厄斯! 刨除其他因素,这是他们第一次有幸目睹名列屠龙者之榜前十的大陆最顶尖强者的表演,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得以见识自家的这位“充满争议”的首席顾问的真正实力,由不得他们不激动。 而考虑到其他因素——也许是被前几轮的热血对决(以及胜利)激发了藏在心底的那点骄傲和荣誉,这时候,这些平素着实寡淡冷漠的商都市民无比期望代表他们代表这个城市的叶孤云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获得这“荣耀对决”所代表的无上荣耀,而不是羞辱。 于是,他们甚至开始齐声高呼“萨菲厄斯”的名字,剽悍,节律,一阵又一阵,气势如虹,如潮拍打,分明是最汹涌的海潮,轻易就将竞技场淹没,并以此为中心,迅速地不可阻挡地向城市的各处扩散,无数聚在大街小巷酒馆广场的新月城市民,一个接一个地加入了振臂高呼的行列之中,整个城市,这一刻竟似完全沸腾! 高台之上,大公爵心潮澎湃,若非场合不适,左右的那些个大人物逼得他非得自持,他一定不吝于将眼里苦苦含着的热泪倾泻出来——多久了?有多久未曾见过如此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一个新月城?虽然只是一个临战前的单纯鼓劲。 一角,小费米恩静静地注视着场中的一切,面色阴冷,许久,重重一哼。 「胜负可不会因为尔等多吼高几个调子而有所改变!它总归取决于实力!」 「费雷拉一定会将那该死的“黑衣魔鬼”打倒!一定会将尔等全部踩在脚下!」 「......费雷拉,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包厢中,却是另有一番“激动人心”的场面,弗兰克和提亚戈分别抓着德罗坦和艾维斯的肩膀激烈地摇。 “还没送到!还没送到!还没送到!......那把剑还没送到!” “停!停!别摇!别摇啦!”德罗坦苦苦挣扎,“你们总得停下来我才能够想办法啊!” 停下来了。 德罗坦和艾维斯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看了眼尤正虎视眈眈的弗兰克和提亚戈,不自禁又是一阵冷颤。 想!必须想!想不到也必须想!——见鬼!还能有什么法子嘛! 第三零六章 决战(1) 战吼般的一浪浪慑人高呼还在久久回荡,响彻了整个竞技场,响彻了大半个城市,响彻了上方的大片天空。 狂野,激昂,却节律,气势汹涌磅礴,如洪亦如雷,叫人心神震荡热血沸腾,满带的一个城市的尊严和骄傲。 费雷拉兀自抬头凝望,神色严肃,双目如电,却双唇紧抿默然无语,良久,他才垂下脑袋收回目光,看向同样也在默然无语的叶孤云:“很享受?” 叶孤云点了点头:“说不那一定是在说谎。”却问,“很震撼?” 费雷拉扯了扯嘴角:“说不那也一定是在说谎!”目光一凝,冷冷一笑,“然而我是准备让他们闭上嘴巴鸦雀无声!做那个惹人厌的扫兴者......” 叶孤云径自将手掌搭上耳背,闭着双目,微笑聆听:“而我,却是想让他们更尽兴些......” 战意高昂。 “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 “来?” “来便来。” 两人目光相交,同时一笑。 动了,但不是那种动。 费雷拉不紧不慢地抽出悬于腰间的双剑―― “神兵‘金芒’,精金为质,神灵予威,异兽为灵,本为远古大神之物,神威无匹,冠盖天下!” “利器‘烁电’,秘银为君,百奇相辅,出自神级剑匠之手,蕴含无上雷霆之威,锋芒卓绝,世所罕见!” 眉目高扬, 神色倨傲,语作铿锵,声调昂然...... 简言之,姿态岸然,极尽夸耀之事――换成人话,他在装逼,装逼到极点。 叶孤云不由一愣:“还有这展示武器的一环?”心里却想:这tmd不是老式武侠小说的惯有桥段么? 费雷拉一声冷哼:“这是为了让你知道自己将死在何者神兵之下!免得你到了冥界还只能做一个糊里糊涂的懵懂鬼!对于所有不幸对上我的对手,我从来都不吝于赐予如此慷慨!” “这样啊......”叶孤云笑笑,“我是不是该有所回应?”扬起手来,“无名铁剑,剑锋三尺三,重7斤12两,凡铁所制,制艺尚可,削金断玉?不能!吹毛断发?不能!惟其所长,独独顺手二字而已!” 噌!剑锋出鞘。叶孤云随手一划,寒光两闪,收于身前,斜斜前指:“领教阁下高招!” 「武侠范?老本行!」 费雷拉哈哈笑道:“有意思!” “请赐教!” “请赐教!” 然―― “那个......”负责引导仪式的司仪弱弱地看着他们,“两位,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仪式了?” “你还能等?”叶孤云笑问。 “断然不能!”费雷拉断然答道。 “所以,”叶孤云转头看向那司仪,“先生,你只有十余秒的时间逃离此地,过后,没有人能保证你一定不会受到波及......你懂的。” “呃,那个、那个......”司仪手足无措冷汗直流,“这、这可是荣耀对决,务必遵行‘圣莫伊斯’礼则......呃,呃......好吧,我明白了!” 拔腿就跑。 只余两人,各自伫立,相互凝视,目光交缠。 如刀,在交锋。 风在绕,尘在飘,衣带在纷扬,如雷的战吼还在汹涌,而两人兀自寂然不动。 仿若凝滞,也不知其久。 蓦地―― “来?” “来!” ...... ...... 才刚刚回到场边的司仪,犹在大口大口地喘,没命狂奔地,由不得不喘,稍稍喘匀,想起自己的职责来――没有仪式就算了,总不能连一句介绍一个开始导语都不说吧?那两尊大神过得去,自己也过不去...... 匆匆抓起扩音装置:“第五轮对决......” 没有了,因为竞技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惊呼。 往场中一看:好嘛!都打起来了!这......得!也就甭操那个心了! 回过神又听见顶上的观众席开始窜起的各种议论―― “这、这是开始了吗?” “好像是的......见鬼!没有一点预兆!” “那么,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一个交错而过?是我遗漏了什么吗?” “你没遗漏,我也只看到这些......” “哈?都没看到?” “看不到!没法看!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果真不愧是冠绝大陆的最顶尖强者啊!” “别顾着感叹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够看清楚吧!我可不愿意呆坐在这里做个张眼睛的瞎子!” “想?怎么想?我要有那个能耐,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瞎**啦!” 类似的“怨念”几乎盈满了整个竞技场,于是,奥斯玛大法师又出手了,再度操起实况转播的旧业,这次比前两次都好都快,也不是他多么好心,实在是因为他自己也真真看不清楚。 包厢中,弗兰克沮丧着脸:“糟了...开始了...完蛋了...我们的努力也白费了...” 杵在一旁一直看戏的薇丝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喂!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 ...... ...... 第一轮交锋似乎就在这一个交错之后宣告结束,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怕只是,除了两位当事人,谁都看不懂其中玄机,然玄机便是――什么都没有。没有胜负,没有得失,甚至没有击中。 转过身, 两人再次相对。 费雷拉道:“你比想象中强。” 叶孤云答道:“你也是。” “再来!” “再来。” 呼~!风声乍起,费雷拉动了,叶孤云也在动。费雷拉径走直线,如猛兽奔行,手中双剑,一前一后,叶孤云翩然疾掠,如魅影穿梭,三尺青锋,擎于身侧。 交错。 瞬息之间交换了三五招,一者三,一者五,寒芒闪烁,森然凛冽,然只闻风声,不闻锐响。 分开。 横剑,“我却胜了一阵。”,叶孤云笑说。 费雷拉不由垂下视线,往左臂看去,上臂处赫然出现一道细小的切口,皱了皱眉,却道:“你在躲什么?” 叶孤云一扬眉:“你猜~!” “不需要猜!”费雷拉暴喝,“再来!” ...... ...... “好厉害!”薇丝的双眼紧紧锁定着场中,当然还有奥斯玛大法师整出来的实况影像,两相结合,她才能勉强窥清其中脉络。犹还记得与弗兰克的话题,抽空扭过头急急忙一说:“‘谜’夫人?竟然还存在着如此一位神秘而强大的神级人物?” “喂!这不是事情的重点好吧!重点是那把剑!我们苦苦努力了七天打造出来的那把用以对抗神器‘金芒’的剑,还没有送到萨菲厄斯的手上!” “那可未必!” ...... ...... 再分开。 费雷拉转过身来,耸肩一笑:“我可找回来~!” 叶孤云皱眉下望,只见右手前臂之处绽开了一道整齐的切口,无疑就是在刚刚的那一次交锋中落下的。 “你可真不好对付。” “那便赶紧投降!” “......为何你总要用这种傻帽式的嘴炮?” “我喜欢,有意见?” “没意见,非要当傻帽我总不能拦着你。” “哧!废话少说,再来!” ...... 又再分开,又再平手。 回身对立。 气氛,不一样了。 “热身结束!”费雷拉双剑交错,嘴含冷笑,眼泛寒光,“接下来,要动真格了!你,准备好了吗?” 叶孤云抿唇含住一丝苦笑,瞄了瞄手中的长剑,出现了,其上已出现了隐隐的几丝裂痕,断然坚持不了多久,心里大感无奈,却不是为将折的长剑而无奈,而是为费雷拉。 这家伙,很强。 并不是期望中的仅仅倚仗神兵之利空有虚名外强中干的伪强者,必须承认,其一身剑术并不比自己差上多少,至少在他所追循的那一条剑道之上,堪称登峰造极超群拔萃。他还是一个老于战阵的战斗者,经验丰富,触觉敏锐,富有战斗智慧,轻易便能识破意图洞察伎俩――剑上的裂痕便是因此而来。 然后,这样一位顶尖强者,还拥有无匹的神兵...... 非常难搞...... 不管如何,总归在此前便已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虽然事情现在确定是往最坏的方向去了...... 长剑一扬,叶孤云说道:“随时候教!” “很好!”费雷拉扬声称许,“那么,我要来了!”不遮不掩地,他将“金芒”斜举,咧嘴一笑,“看招!!!” 噌! 爆闪!一阵灿烂的金芒凭空爆闪!是一道匹练似的锋锐剑芒! 如光,不,分明就是光,速度快绝,瞬息便至!叶孤云全力躲闪方将将闪开,然迎面而来竟又是一道! 「见鬼!」 连忙顿住身形,强行拔起,别扭地将四肢收敛,在空中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看着剑芒堪堪在身下一掠而过,惊魂甫定,然...... 「又来?这玩意不要钱么?」 第三道,紧随而至! 「啧!不躲了!」 内力流转,蕴于剑上,身体一旋,就手一挥。 噌! 闪现!一条有声无色的白练遽然闪现!是一道凝练拙朴的无形剑气! 飒! 剑气与剑芒相撞,瞬即相互抵消。 叶孤云堪堪落地,四散的光晕犹未消敛,而费雷拉却已抵近身前,一柄光华缭绕的长剑正斜斜劈来。 避无可避,唯有招架。 心下一叹,却也唯有将长剑一横。 叮~!断了。 无名铁剑根本无以阻挡刻意找来对剑的神器“金芒”,顶多,也就只能造成一丝的阻滞。 早有预料,叶孤云由是立即将断剑掷出,遏住那紧随而至的“烁电”,随即抽身飞退,连退数步,却出乎意料地突然顿止,反疾步前冲猱身而上,双掌翻飞龙吟声起―― 「震惊百里」! 费雷拉大惊,连忙双剑交叉格挡那浩然袭来的莫名“怪兽”。巨力传来,双臂一震,漏过的劲风扑面生疼,忍不住退却数步,立身站定,惶然回望,然劲力已去异象全消,方始醒悟此“怪兽”非真怪兽。 惊异,或者惊艳,费雷拉眼中异彩涟涟,但绝无畏惧,回过头,冷笑着,他再次看向对面的叶孤云。 ...... ...... “午夜女士就是‘谜’夫人?怎么可能!”弗兰克高声大呼。 “怎么不可能?”薇丝的目光紧紧钉在场上,尽管场中的两人现在暂时分开,不过不回头显然并不影响对话,“绝美的女人、来历神秘、萨菲厄斯的相好,只此三点,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谁?” 第三零七章 决战(2) 费雷拉笑吟吟地看着不远处手持新取出的一把长剑的叶孤云,眼神玩味,饱含嘲弄。 一振双剑,不紧不慢地,他步步迫近:“知道吗?我从来都不会耻于以器具之利压人!” “看得出来。”叶孤云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站定,费雷拉分列双剑,一上一下。 “胜就是胜,负就是负,若干年后,人们只会记得简单的一个结果,或者载录在典籍、史册乃至排行榜上的一个光辉显赫的名字,而不会记得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记得胜利者是如何‘卑劣的’胜利,失败者是如何‘高尚的’失败,甚至,人们还非常‘乐意’将其中的‘卑劣’置换成‘高尚’......” “不错,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叶孤云说道。 顿时,费雷拉双目一亮咧嘴大笑:“哈哈!妙!绝妙!我喜欢这句话!几近真理!可不是么?历史就是个张开大腿任由玩弄的婊子,但失败者却没有当她的嫖客的资格,只有胜利者能够骑在她身上反复蹂躏!” 神色一敛,一串轻咳:“咳咳,扯远了!反正,在我眼中,和胜负、荣辱以至生死相比,甚么武道的纯粹、技艺的极致,不值一提!都tmd给我先放一边!为了胜利,为了荣誉,为了不至于死,我可以使用任何激烈的、过分的、‘不公平’的手段,正如我最喜以神器压人——有的用,为什么不用?至于旁人的非议,呵,我为什么要理睬他们?惹急了,便让他们彻底闭嘴了事!” 傲然一哼,说道:“再说了,使用神器又怎么妨碍我对武道的纯粹和技艺的极致的追求了?” 叶孤云轻轻一笑:“说的不错,我没意见......某种程度上,我还认同你的说法。” “很高兴我们能有一致的观点!”费雷拉说道,“既如此,难道你还准备用你的‘无名铁剑’应对我的神器之威?” “呵,我这是实在没办法啊!”叶孤云苦笑叹道,“始终找不到一把适合的武器,一把都没有。如果有——就像你说的,‘有的用,为什么不用?’” 挑了挑眉,费雷拉说道:“噢,那可真是‘遗憾’呐!” “要不......”叶孤云戏笑,“就把你的宝剑借我一把呗!哈,你手上的两把都挺不错,我不挑,随便哪把都成~!” 费雷拉怒了:“你觉得这傻话有丁点成真的可能性么?” “所以,我便唯有使用这无名铁剑,”叶孤云说道,“这是现在最适合我的剑。而且......” “而且什么?” “虽然我也认同不应有什么使用神兵利器的障碍,但出发点却是在于,我始终认为,决定胜负的关键,是人是技艺,而不是器具——我坚信这点!”叶孤云严肃地说,“就好像,如果你没有一身超绝于众的精湛剑术,仅凭手上的这两把神兵,你也绝不会有今日的显耀的成就和地位......” “哼!”费雷拉冷哼,“所以,归根结底,你的意思是,你是要用你的人你的技艺,来弥补来克服你我之间巨大的装备差距,进而将我击败?” “一语中的。” “呵呵,哈哈!”费雷拉愈怒,紧起双剑,目射寒光,“那么,便赶紧让我领教一下阁下的无双技艺吧!” 叶孤云将剑一横—— “如你所愿。” 动了,不,更像是晃。 风声飒飒,原地却还留着个残影,稍有分神者,还以为一如伊始未有所变。 费雷拉却感觉倏忽之间已有一道剑锋从左侧袭来,想也不想,立即竖起“烁电”以将剑锋格开。 叮~!声音细而脆。 那道剑锋以滑的方式与“烁电”轻轻一触然后一错而过——一如既往,他的对手总是尽量避免与自己有太过切实的兵器交碰。心中暗讥,手上不停,右手的“金芒”已横挥而出,往那道骤然展现的身影疾掠而去。 劈中了,也落空了。 锋刃既过,形体碎散,身影竟是残影! 好快的身法! 在后面! 剑分三瓣,虚实难辨。 费雷拉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三点锋寒,虽然猛力劈在空处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也无碍于费雷拉回身迎击,就像叶孤云所说的,他的一身剑术登峰造极。 “烁电”在手,反身一旋。 「我才懒得管你的虚虚实实呐!」 滋啦~!炸起一阵耀眼的电芒,随着剑刃,横向划出一道宽阔的弧形匹练,霸道地将那三瓣难辩虚实的剑锋尽数拦下,一同被席卷的,还有其后的那道身影。 又是一阵轻轻滑过的触感,又是一个一击即碎的残影。 又来? 在哪? 上面! 我x!!费雷拉惊声怒骂,连忙疾撤数步,还将双剑拦于身前,堪堪让过这自上而下透顶贯来的一刺——「见鬼!这是哪门子的古怪招数?咋、咋就如影逐形似的?」 剑招?不,剑势。剑势「掠影」。 如今的叶孤云,不敢说如何剑术通神,但也确实到达了一个相当高妙的境界。反正,已不像初入武道的伊芙那般,还在严格精准地依循着一招一式。或者说,他的剑术已没有了明确的招式,一剑递出,似是而非,看着像这招,想想又像那招,无所拘泥,无有定式,“无招胜有招”。 如果说仍存在着什么套路的话,那便只有以不同路数不同意蕴区分的若干个剑势。 像是如风旋绕极尽迅疾的「急风」;如暴雨侵袭连绵细密力道深沉的「骤雨」; 还有以拙破巧力破千军的「崩山」;气势雄浑一往无前的「碎浪」; 以及如身化流光极速逐行灿烂凌厉的「流光」;如魅影穿梭神出鬼没飘忽无定的「掠影」...... 虽有其名,却只表其意,代表的一系列具有相应意蕴的、可以是任何形式也可以没有形式的“剑招”,剑势便是这些“剑招”的总集。由是,每次使出,可以每次都有所不同,总无定式,作为受者,感受到的只是其意蕴,而不是招式。 现在,叶孤云所使之“招”,便是「掠影」,剑势「掠影」。 然正一击落空。 无碍,剑尖点地,劲力一吐,借助反馈之力旋身再起,飞起两脚,接连踢在堪堪闪开尤正招架费雷拉的剑上,力道深沉,踢开的防御,然则费雷拉却借此力道顺势倒退,蹭蹭地倒退了五六步,等叶孤云落到了地上,那家伙已拉开了距离调整好身形。 太老道了!难缠! 欲待猱身再上,费雷拉已举起了“金芒”——噌! 「见鬼!」 心有不甘,却也只有立即腾身,直直地极速地蹦上空中,躲避这再次肆虐的金色剑芒。 滋啦~!怪声又响。 这回是另一只手上紧随劈下的“烁电”,电声嘶吼,锋芒骤现,这一道稍稍慢上一拍的剑芒瞄准的却是即将降落的脚下! 叶孤云眉头一皱,倒也未有惊慌,马上,右脚往虚空一踏,随即,就像踩在了什么硬实的实物之上似的,竟能借力而起再度升腾,本来正在直线下降的身影,一瞬间竟不降反升! 「踏云」!轻功法门。 “这......” 霎时间,费雷拉也不由得被这不科学的一幕弄得大为愕然,一怔过后,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再次挥动“金芒”,向犹在半空的那道身影劈出又一道剑芒。 “再给我跳啊!” 噌!剑芒转瞬即至。 然则觅得空档充分调整(因为费雷拉的愣神)的叶孤云已是早有准备,一瞬间,便似在身上突然多加了千斤重物一般,整个人急急加速下坠,直线而下,轰然落地,扬起一片烟尘。至于剑芒,自然是无奈地掠过了他早已消失的空处。 「千斤坠」!轻功法门。 “你他x的......” 再次愕然,本能地,费雷拉便想骂上一句,临到开口却不知如何骂来,操蛋的事实,真叫人无语。 收起双剑,长身而立,他看向同样已站定的叶孤云:“实话实说,你,令我佩服!你的剑术,很好!你的身法,哧,更好!” 叶孤云好整以暇地挥手拍打身上的尘土:“与你相比如何?喔,只问剑术。” “哼!省省吧!别想激我!”费雷拉不屑地哂道,“我承认,与你相比,我的剑术确实有所不如!啧,差距还挺大!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都不敢想象世上竟能有这等精妙绝伦的剑术!你的武技,或者说,你的世界的武技,非常精彩,令人向往!” 叶孤云眉目一扬:“谢谢~!” “但是!”费雷拉脸色一沉,全然没有理会对方故意的挑逗,“仅凭此剑术,你还休想将我击败!”他缓缓地张开双剑,迈开脚步,蓄势待发,“因为,任你千般精巧,总也抵不过蕴含着绝对力量的简单一劈!” “绝对的力量?”叶孤云冷冷地勾起唇角,“神器的力量么?” “随你怎么理解!”费雷拉说道,“在我手上,便是我的力量!”双剑一摆,大喝,“别废话!该我了!看招!!” 身形一晃,应声遽动,状若奔兽,费雷拉全速前冲。 冷哼一声,长剑一振,叶孤云便即疾步迎上。 相交,相缠。 几番错落,十数余息,两人已是对了二十余招,结果......没结果! 叶孤云正感讶异。 剑行转圆,绵绵不断,直如涡旋,牵、引、绊、缠,极尽以柔克刚之能事,这会儿,他正全力施展取自太极之意的最善守御且寓攻于守的「太极」剑势,为的正是防备费雷拉有可能的大动作——按照惯例,一番状语之后,通常不都是会有一些大动作的咩? 谁知,没有。 这家伙依旧发动着尤为凶猛的攻势,依旧更多的对准手上的长剑,试图将其破坏...... 一切依旧...... 猜错了? 过分谨慎?还是对其过分高估? 不!没有!来了! 突然间,费雷拉的速度和力量竟似成倍陡增,翻飞的双剑霎时间变得如巨浪叠叠,定睛细看,其身上竟已冒着淡淡的一层光晕——bUFF? 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的长剑已被其一劈而断,叶孤云连忙抽身急退,「好狡猾的家伙!竟是利用思维定势设计圈套!」,然而一时之间已无法摆脱速度大增的费雷拉。连忙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把剑,打直一竖,拦住扫来的一削,叮,断了!再取,再断!又取,接着断...... 像在赌气似的,费雷拉也不往叶孤云身上招呼,一心只要立即摧毁每一把出现后者手上的长剑,双剑连挥,竟是一口气连着斩断了十余把。 “我看你还能有多少!”费雷拉狞笑。 “绝对不会少!”叶孤云冷道。 “有多少我就斩断多少!”费雷拉大笑,“看招!” 叶孤云再退一步,不退了,手上也再无长剑,趁着费雷拉招式用老之际,猱身而上,双掌齐发,「双龙取水」,精准拍在了双剑的剑背之上,龙吟声响,劲力喷吐,强势地将费雷拉震退数步,尽管过程险之又险,差点就被锋刃切在了掌上以至身上。 两人再度分开,竞技场内满是惊呼。 ...... ...... 包厢中,弗兰克还在纠结。 “好吧,就算确定了‘谜’夫人就是午夜女士......” 他望向木然静坐的德罗坦和艾维斯,刚才这两人在逼问中已将“谜”夫人的身份“和盘托出”——当然,他们是绝不敢透露另外一个的选名女士的身份。 “然后,又确定了她确实已经到达......” 他又看向薇丝,这是后者之亲眼所见。 “但是,那把剑似乎还是没有送到萨菲厄斯的手中啊!瞧!他还在用着那些个普通铁剑!噢,又断了一把!哎呀呀!这到底怎么回事!” “出现了意外呗!”薇丝头也不回,紧盯场中。 “什么意外?” “谁知道。” 第三零八章 决战(3) “第二次了,”费雷拉沉声一哼,“有形的劲气,沉重的力道,奇特的兽吼,双掌击发......这便是你此前用以重挫贝罗他们的那套奇异的搏击武技吧?” “不错!”叶孤云收回双掌立身站定,“降龙掌。”右手一翻,又从贮物戒指里取出一柄长剑,一瞧,愣了愣,是一把西式风格的阔刃长剑。 “有趣!厉害!”费雷拉说道,“我倒是不由好奇,你到底还习有多少种这样的高妙武技。” “反正不少。”叶孤云兀自观察着阔刃长剑。 “我却只有一种,”费雷拉将双剑擎起,“你已经体会过的一种!”一笑,“但是,够了!” “你不外乎是想说......”叶孤云双手持剑,擎于身侧,“纵我有百般神技,也难敌你的神器之威,你满心笃定,胜利在握,绝无意外,你吃定我了!是也不是?” 费雷拉哈哈一笑:“你太聪明了~!” “切!”叶孤云分开双脚,略略弯曲,前后分立,步型怪异,非弓非马,“老不老套?还整这种话术!还有,同一个意思你已表达过好多次了吧?那么我该说你嗦呢?还是该说你心虚啊?” “随你!反正我就是要反复念叨!我喜欢,便是再说上几百几千遍你又奈我何?”费雷拉怒声回击,顿了顿,复又奇道:“呵,你这是又准备动用一门新武技么?” 看到叶孤云摆出的这副没见过的奇怪架势,他便立刻有所联想。 “然也,刀法。”叶孤云答道。 是的, 刀法,手上的这把阔刃长剑并不是趁手的类型,相较而言,似乎更适合挥砍,于是叶孤云干脆把它当作直刃刀用――戒指里的剑就那么多(虽然是上百把......),不喜欢也不能浪费不是?面对费雷拉这个丧心病狂的武器毁坏者,那是每一把都得好生珍惜,一不小心,怕就没得用了...... “刀法?”费雷拉明显一愣。无怪如此,这个世界本没有刀剑之分,只要是带刃铁条,单刃的、双刃的、直刃的、弯刃的――只要不是弯的如同一轮弦月,都统称为剑,而没有刀。不过这并没有给费雷拉带来多少障碍:“呵呵,哈哈!这可真叫人期待呐!等不及了!就让我立刻来领教一下你的‘刀法’吧!” 冲!说来就来。 迎!无惧而上。 两人的交锋似乎总是如此突如其来,莫名骤起,无有预兆,让人反应不过来,当醒觉两人确实又缠在一起后,观众们才晓得再次发出惊呼――天呐!看这种超高层次的对决实在有够累的。 费雷拉这回是没再玩弄什么心计了,上来便卯足状态火力全开――也不对! “知道吗?”费雷拉不断地着挥舞双臂,手中双剑左右穿梭,极速翻飞直如转动中的扇叶,身上又再泛起的那层淡淡光晕,赋予了他尤其强横的速度和力量,“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启动‘金芒’的真正力量!甚至‘烁电’都还没有!你现在看到的,只是......” “少废话!” 叶孤云斜劈一刀,劈出一道凝练的刀芒,逼得费雷拉不得不横剑招架――是的,现在其实是叶孤云在攻费雷拉再守。 “你以为你压制住我了吗?” 费雷拉森然低喝,右手一挥,“金芒”斜划,一阵光芒瞬闪瞬收,立即便将叶孤云的后续攻势遏止,脚步一转,反倒欺身前趋,径行抢攻。 这家伙现在是“学乖”了,果断弃用了先前曾大肆泼洒的需要小小的酝酿(对于叶孤云却是个显眼的空隙)才能挥出的威力强大的浩大剑芒,转而用短促平快急起急收的细小剑芒,也不滥用,只在交缠之中,出其不意的来一下,每每总能带来奇效。至少,这种莫测的致命威胁让叶孤云不得不心怀顾忌时刻警惕。 头疼! 这家伙,太老道了! “还是那句,少废话!” 费雷拉抢攻,叶孤云便后退,连退数步,突然顿止,双手持刀,高举过顶―― “有什么本事......” 劈落。 “尽管使出来啊!” 刀芒现,浩瀚,一往无前,势若劈断乾坤。 「碎浪」。 灿烂的刀芒盖过了一切,也不知道内里发生了什么,只见瞬息之后,费雷拉身形散乱倒退而出,模样还甚为狼狈,身上的亮丽衣袍赫然已挂上了许多道细小的口子――但也就这样了,仅此一刀,实在还不足以将费雷拉一举制服。 叶孤云却是看向手中的“刀”,一叹,断了。「该死!稍稍硬碰都不行?」马上又取出下一把剑,嗯,这回是一把中式长剑。未及多想,暴怒的费雷拉已又再袭来,烦躁,心意一决,冷哼一声,一振长剑,翩然迎上。 呛~!交错。 剑作圆转,「太极」...... 剑行如风,「急风」...... 剑影作雨,「骤雨」...... 拼了!极尽全力! 这回,叶孤云毫无顾忌毫无保留! 「来啊!尽管来啊!」 尤其绵长!双方的这一次的交缠尤其绵长!数分钟了吧?数十个回合了吧?还在继续!透过投影,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竞技场内的数万观众无一不看得如痴如醉。 多么精妙的剑术啊!多么凌厉的剑芒啊!多么神异的穿梭啊!多么不可思议的起落啊!多么...... 神乎其神!难以言喻! 早听说首席顾问非常强大,却不曾想竟至于如此强大!令人膜拜!和他相比,原以为已是天人的费雷拉顿时相形见绌大为失色,甚么屠龙者之榜前十,甚么大陆最顶尖之列,甚么名门贵胄,甚么共和国将军......这一刻已全然抛诸脑后,眼睛只紧紧跟随着那个身着一袭锦袍正不停挪移翻跃的身影。 是的,数万观众的焦点全都集中在叶孤云的身上,他看起来正围着费雷拉发力狂攻,尽管实际的情势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美妙。 手上的长剑断了一把又一把, 叶孤云根本没法记得具体的数量,反正从贮物戒指中取用长剑的动作已练得无比熟练,一把断了,马上便有另一把出现在手中,绝不存在丝毫停滞,绝不影响手上剑招......杀得兴起,甚至取出两把,一左一右,双持交击,与费雷拉比拼起双剑来,只是,也无例外,手中之剑很快就会被毁损。 亏大了,仍毅然决然极力维续,不管不顾,不惜代价。 如此看似脑残地突施全力自然是另有所图而不是真的脑残,简言之,叶孤云是试图带起节奏――费雷拉的剑术,“也就那样”,便是他自己也承认,相比之下是大有不如。既如此,全力施为,给予其一个超漫长的、不停歇的、不熟悉达不到远在水平之上的绝高节奏,赌其无法在此节奏上一直坚持,觊觎的便是无力坚持之时随之流露的致命破绽。 这,其实是在耗,是在博费雷拉耗不住。 然而,费雷拉......实在狡猾! 他根本不是在战斗,而是奔着毁损对手的长剑而去的!同样的不管不顾,不惜代价! 他大肆地启用bUFF,毫不犹豫地启动身上装备的防护特效,哪怕是需要硬受一剑,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劈断叶孤云手中长剑的机会。 忒......忒无赖了! 呈现在观众面前,便是一幕接着一幕的令人扼腕叹息的画面:屡屡地,首席顾问大发神威,一步步将那“徒有虚名”的“黄金闪电”打得“落花流水”“无以支绌”,眼看就要将其彻底拿下,然后,一个交错,首席顾问手中的长剑就会被劈断,紧绷的节奏由是出现了细小的停顿,紧接着局面便不得不重回到最初的状态,循环反复...... 至此,即使是对武道一无所知的人,也已看出了他们的首席顾问的最大困扰之所在――武器太烂!连一把甚只是凑合的都没有!当你的武器总被对手轻易摧毁,还谈何战而胜之? 哗然,竞技场内一片接一片地响起了哗然之声。惊讶、疑虑、困惑、着急、担忧、焦躁......以至愤怒,因着诡谲的情形而来的这些复杂而又强烈的情绪,令观众们不得不用各种声响来稍作表达。不明白内情的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本来最不应该成为问题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成为问题。 武器?嘿!在这作为北地最盛之处是为商业之都的新月城里,什么样的优质武器买不到?为什么咱们的首席顾问还只能用那些一碰就碎的烂货? 为什么?为什么?!! 阴谋论者,甚至已经大肆鼓噪起来。 ...... ...... 高台之上,大公爵脸色难看,小费米恩阴笑恻恻,罗契紧抿双唇默然无语。 包厢中,薇丝也看不下去了,“该死!该死!该死!”,一贯淡漠的她,竟是横眉怒目地连骂了三个“该死”。 也不知是评论还是总结,旁边的德罗塔沉声说道:“费雷拉很厉害,萨菲厄斯更厉害,但最厉害的还是神器。” 实在烦躁的薇丝似被点着一般:“不需要你废话!” 德罗坦耸了耸肩。咿呀,门被推开,弗兰克和提亚戈快步走入,弗兰克苦着脸道:“隔壁说了,午夜女士不久前带着伊芙突然传送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薇丝顿时皱眉,忍不住朝德罗坦问道:“那位午夜女士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绝对可靠吗?其行迹,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呵,你大可以问问他们两个,”德罗坦指了指刚进门的两个小年轻,“他们可是亲眼见证的,没有她,便不可能有那把剑,事实上,为了赶在期限之前将剑弄成弄好,她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全然不顾,多次力竭晕倒......能为情郎如此付出,你还如何去怀疑其一片深情?” 薇丝叹口气:“所以,结论还是那个,出现了不为所知的变故......”顿了顿,她又说,“好吧,说了那么多,你们口中的那把剑到底是什么一个样子?” 弗兰克随即便将那把剑大致描述了一遍:“......最后,那把剑还可以变形。变成一个十字架,可以作为饰品,挂在身上,方便携带......” “十字架?”薇丝皱了皱眉,蓦地回想起刚才在隔壁门外“无意间”窥到的那个情景,“是不是一个通体墨黑,暗金镶边的十字架?” “你怎么知道的?” “呃,我想那把剑其实已经在萨菲厄斯手里了......”双眼发木,薇丝怔怔地说道。 还在被弗兰克等人念叨的凯瑟琳现在在哪里呢?前后脚,就在弗兰克离开女士们的包厢之后,凯瑟琳便带着伊芙再次出现。懒理其他,她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往场中观望。 “咦?那混蛋怎么还不用那把剑啊?” ...... ...... 身化流光,极速穿行,在极短的时间内,叶孤云连续四次从四个不同角度朝费雷拉穿刺而过,递出至为凌厉的一剑。 剑势,「流光」。 叮、叮、叮、嚓~!前三剑都被费雷拉严实地格下,最后一剑却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停步,顿身――或者说现身,叶孤云松垮地站着,手臂低垂,剑尖指地,大口大口的喘。 累了。 他是人,不是神,有内力和体力的限制,超长时间的全力施为,消耗实在过甚,至少也得好生歇上一阵,才能有所恢复。 他是真没想到,耗不过的,竟然是自己。 对面的家伙,是个变态。 虽然他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很是狼狈:护甲之外的所有衣袍尽已褴褛,后背的那袭煞是漂亮或许还别具功效的红底披风甚至已被割破,便是护甲之上也都划痕累累...... 但你绝对不能忽视:他没有伤口,或者说伤口都在快速愈合――刚刚落在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又一次为此作出证明。以及,他力大无穷,他速度惊人,他防御高绝,几近铜皮铁骨。 叶孤云知道,这家伙是上满了各种档次绝高的bUFF,虽然他的身上只冒着薄薄的但极其浓郁的一层金色光晕,远不像刚才他的部下布莱默那般五彩缤纷有若天兵。 莫名的,叶孤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汇:超级赛亚人...... 而现在,这个超级赛亚人一振双剑,对着他,狞笑说道:“哈!你不攻了吗?那么,便轮到我啦!” 第三零九章 决战(4) 叶孤云在跑,费雷拉在追。 “超级赛亚人”状态下的费雷拉,简直不可阻挡,叶孤云是一点对抗的欲望都没有,哪怕是状态最为鼎盛之时,更别说此刻还处在消耗过甚之后的那段气短力衰之中。 “x!这便叫风水轮流转吗?”叶孤云全力施展轻功,“也是,久攻不下,也理该轮到我倒霉了......” 他身形飞快,如影穿梭,轻盈灵活,如猿腾跃。 与融合了自身超能力的伊芙那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相比,叶孤云的速度至少要慢上两三档,但他在轻功的运用上显然更为纯熟更具心得更显巧妙,于是,结果便成了,他一直没能摆脱裹着一身变态bUFF事实上也确实已经是个变态的费雷拉,但总能巧之又巧匪夷所思地避开那个变态的一次次凶猛攻击。 陷入纠缠,挣脱不得,一直一直。 看着紧紧咬在身后的无比凶猛的费雷拉,叶孤云不由得想起前些天和凯瑟琳在按摩室内的那一番交谈,那时候凯瑟琳尤其详尽地为他讲述了神器“金芒”的各种神威,虽然当时的气氛实在香艳旖旎了些——不着片缕玉体横陈的凯瑟琳......咳咳,打住!犹记得当时自己嘴上是各种不服强硬回怼,心里实则是各种忌惮深深担忧,原以为已对此神器有了甚至过分的极高评估,没想到和现在的真实感受相比,一切高估都是低估! 对了,那时候不也有关于神器bUFF的讨论吗?当时自己是什么说来着,“挡不得难道我还不会远远躲着吗?”——打不过便跑嘛,现在不正是这样做么?只是,事实总是更加残暴,现在竟是连“远远躲着”都办不到......被追的像条狗了...... 这便是神器的力量?这便是神祇的力量? 似乎专为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一般,正不断狂舞着双剑的费雷拉此时咆哮般怒喝:“这便是神器的力量!这便是神祇的力量!” 你丫的莫不是懂得读心术? 费雷拉又道:“看到了吗?!震撼了吗?!畏惧了吗?!”他挥剑下劈,再次劈出一道急速纵掠的绚烂剑芒,只不过也再次被叶孤云轻巧避开,“你预见到自己的末日了吗?!” “看到了!震撼了!也畏惧了!”叶孤云腾身而起,莫名其妙的一个回旋,而后一脚点在费雷拉紧随横劈的“烁电”的剑身之上,借力飞纵,从对方的头顶翻越到其身后,脚步不停,继续......奔逃。 “但又如何?末日?可笑!”飘荡之中,叶孤云翩然回身,扬手一挥,便有一点星芒迸现,是梭镖,“你还是先考虑你这一副春药的药效还有多久吧!别太快萎了喔!” 飞掠的梭镖转瞬即至,瞄准的却是才刚刚转身的费雷拉的面门,然虽飞快,但行迹明显,费雷拉自不会让其击中,举剑往面前一竖,便将其轻松格掉。只不过,这枚梭镖本来就不是奔着伤人而去的(事实上能否伤到此刻的费雷拉还是个问题),而是为了制造阻滞,趁着费雷拉不得不出剑格挡的间隙,叶孤云全力奔行,稍稍拉开了一段距离。 「总算能轻松点了吧?刚才那叫一个透不过气起来......」 心里想着,嘴上却讽道:“刚才是我耗你,现在是你耗我,看谁耗得过谁!” 费雷拉怒极,却立身站定,没有拔腿追去,他将双剑交叉,微一酝酿,便旋身摆臂,双剑同时劈落——咦?好平静,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剑芒——然而叶孤云清楚知道,事情并么有那么简单,他分明看到了出剑之前“金芒”和“烁电”皆同时突然焕发出一阵浓郁的灵光,而费雷拉身上的那层神级bUFF的光晕更是随着双剑的劈落为之一黯。 有古怪! 根本轮不到琢磨,古怪已经到来,跑得比那啥都快。一瞬间,叶孤云便看到身前身后上下左右毫无预兆地迸出了许许多多道分外粗壮的电弧,要不是反应够快,就要被从脚底突然窜起的一簇咬个正着,这不是重点,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电弧凝而不散,相互交织,竟是组成了一张不是特别严密但范围实在宽广的电网! 足够了!这下,别说是四处奔逃了,连闪转腾挪的空间都被大大限缩...... “......”叶孤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啐了一声,左右望了望,找到个电弧最为稀疏的方位便立即抽身奔去。 费雷拉固然又已追来,这家伙似乎根本不惧怕雷电,不避不让地,直接冲入电网之中,毫不理会道上肆虐着的若干道电弧,径走直线,在最短的时间内再度拦在叶孤云身前。 太蛮横、太霸道、太tmd不讲道理了...... 费雷拉步步迫近,双剑交击,扯起嘴角,得意地狞笑:“很惊讶?组合技!” 叶孤云知道他说的便是笼罩周边的这层电网,听起来大概就是几件装备相互辅助相互加成所缔造的一个技能,瞧其状况,神器“金芒”一定就是其中重点:“啐!还能这样玩?” “嘎嘎,你逃不了啦!那么......”局势在握,费雷拉此刻尤为得意,“你是不是该重新认真考虑我刚才问过的问题——你,预见到自己的末日了吗?!” “末日?还太早了点~!至少一定不是今天,”叶孤云自顾自往四周张望,“你的这张网不过是让你能够追上我而已,你真觉得它能困住我吗?” “哼!在你逃脱之前,我会将它一举引爆,让你彻底埋葬在里面!” “喔?还能引爆?” “哼!怕了么?” “那你可就要快点了,”叶孤云重新取出一把长剑,“这张网和你的春药一样,总是有持续时间的吧?可别等到它消失咯,你都还没来得及动作......” 费雷拉看到了叶孤云摆出的姿态,笑了:“你还有力气和我周旋么?” “力气?自然是有的,”叶孤云深吸口气,将呼吸喘匀,“虽然现在只剩下六成左右,但只作防御......问题不大,”他摆动长剑,画了个圆,“更何况,我的力气还在以一个你不可理解的方式在快速恢复之中......” “又是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武技?” “然也。” “现在的对话就是在拖时间?” “然也。” “哼!你们这些异界来客还真是麻烦!”费雷拉提起双剑,“所以,现在我应该抓紧时间?虽然我总感觉其中有点怪怪的......” 叶孤云一步一步地挪移着方位:“你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费雷拉哼道:“你有阴谋。” 叶孤云笑了:“是啊~!阴谋呢!你也别动了,我们便一直在这里耗吧!” “耗?”费雷拉作恍然状,“喔,耗~!呵,这就是你的阴谋了吧!” 叶孤云笑而不语。 “哧,我也是够笨,”费雷拉仿佛已然认定,蔑然一笑,“既然我有绝对的力量,现在又占尽优势,又何必在意你用言语编织出来的似真似假的所谓阴谋?”举剑一指,“自行其道便是!” 叶孤云眉眼一挑,叹道:“唉,可真叫人遗憾呐。” 费雷拉遽然暴喝:“别装了!看招!” 应声骤起,步履如风,速度非人,眨眼之间,费雷拉便冲到叶孤云身前,他看到了对手又再用手中长剑不断地画着一个个微妙的圆,那是一套已经甚为熟悉的尤擅防御的精妙剑招,费雷拉却不认为这套剑招还能够挡得住此刻已灌注了神灵的力量的自己,不管不顾地,他攥紧“金芒”,猛力砸去—— 当~! 剑势破散,长剑折断,叶孤云更是被其一击击飞! 一如所想!只是...... 「这击飞的效果......至于这般夸张么?咋看起来更像是借力倒飞?」 「可是......他倒飞的方向上有一道电弧啊!他没理由自己找往电弧上撞!」 想到这里,费雷拉按下了立即引爆电网的冲动。 「......不对!」 醒悟过来,却是迟了。就在他迟疑的关口,倒飞中的叶孤云翻转了身形飞快地脱下了外袍,内力灌注用力一旋,急急忙地便猛力往快要撞上的电弧甩去!硬如铁板的外袍撞散了电弧,然后是紧随而至的叶孤云,身上各处依然感受到电弧的灼烧,但笃定是比直撞而过要轻松许多。 灼痛,身上的一些个地方肯定是已被烧伤了,但也不过如此,总无大碍。只是,连番折腾之后一口力气已然耗尽,再也控制不住身形,特别狼狈地就往地面栽倒,紧接着便是与地面特别亲密的一阵打滚。 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与之伴随的,是响彻整个竞技场的一阵惊呼。 ...... ...... 女士们的包厢中。 “那混蛋怎么还不用那把剑啊?”凯瑟琳又再重复了先前已说过一次的那句话,这回更是带上了几分浓重的担忧。 “什么剑?”旁边的伊芙冷声说道。经过了刚才的那番“艰苦谈判”,她们俩总算是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共存协议,她已不忌讳与这“讨厌的骚狐狸”交谈,虽然心底里依然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 凯瑟琳可一点都不敢小瞧身旁的这位未成年情敌,一想起刚才的“艰苦谈判”,便恨得牙痒痒的,能让自己极大优势还不胜,这丫头还是天字号第一个,但这不代表自己会怕了她。于是,平淡而又略带几分炫耀地,凯瑟琳回答道:“自然是我送给他的剑。” “你什么时候送了他剑?”伊芙问道。 “就在刚才啊!你出场之前!你们都看到的......” “刚才?我只看到你特别做作地送给他一个饰品,哼!” “那个饰品就是一把剑啊!那是我这几天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一把让他用以对抗神器的剑!噢,吉安娜也知道的!” “啊?你都没说!吉安娜知道有什么用!他不知道啊!” “我没说吗?” 诸女同时点头,吉安娜都点。 凯瑟琳懵了,手足无措:“呃、呃......噢!吉安娜,我忘了说,为什么你也不说啊......” “拜托!”吉安娜没好气地说道,“刚才那情势,你不说,我怎敢说啊!再说了......”吉安娜噘起了小嘴,“你也不看看你刚才的那副模样!什么‘凯瑟琳的心意’,什么‘潘多拉的赠礼’,什么‘萨菲厄斯夫人的意外惊喜’,什么默念十遍‘凯特我爱你’......哼!恶心死了!我也是会吃醋的好不好!我还在生气呢!谁理你啊?” 凯瑟琳哑口无言。 “骚狐狸!你笨死了!”伊芙挑眉斥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女人!” 凯瑟琳无言以对。 精心准备的一份惊喜,变成了只有惊,没有喜...... ...... ...... 呸!一口吐掉口中的沙,拍了拍身上,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了起来。 叶孤云匆匆检视身上,还好,只是有些伤有些痛而已。看了看怀中,更好,被特意保护的三枚“手雷”还安好的躺着,没有遗落,没有毁损,当然也没有被引爆顺带将自己炸成碎片,大招还在...... 毫不迟疑,立刻将它们收入贮物戒指中,没有了外袍的遮挡,它们是如此显眼。为什么刚才不收?来不及啊!都做了多少个动作了?喂,那好歹也是在被击飞的途中...... 再次取出一把长剑,大口大口的喘,既是喘息,也是在回复。 满脸寒霜的费雷拉裹着一身似能伤人的煞气疾步追来,那是每一个自觉被耍了的人大概都会有的一个状态。 “这便是你的真正意图?” “啊~!是的。”叶孤云笑道。 “哼!‘好’算计!”费雷拉大加鄙夷。 “嘿,我可没有说半句假话啊~!全是真话!我只是将这些真话说得...嗯,尽量暧昧一点。就像你说的,似真似假。” “哼!反正都是算计!” “随便。总之,我已挣脱了那张讨厌的网。”叶孤云摆起长剑拉开架势,“事实上,我并不惧怕在那张威胁处处的电网里和你交手,只不过,相对而言我是更不喜欢行动受限,我的战斗风格决定了这点——呵,我够坦诚吧?为此,我不介意付出一些代价换取挣脱而出。” “战斗风格?呵,也是!你的战斗风格便是不断地躲不断的逃!在网里怎么逃嘛!当然要跑出来!”费雷拉讽道,“你是要继续逃么?尽管!我能抓住你一次,就一定能再次将你抓住!” “啐!我是不信了。你的那啥组合技还能有那么多使用次数?” “次数?不需多!第二次就够!你觉得我再次将你抓住后还会轻易地让你逃脱么?” “......”叶孤云沉默了,又说,“你其实是在逼迫我跟正面硬碰。” “是的!”费雷拉狞笑,“就像不久前你对我做的那样!呵,那时候你可把我压迫地有够狼狈啊~!” “那么......来吧。”叶孤云笑了笑,“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时间~!” 第三一零章 决战(5) 生拉硬扯百般拖延硬是唠叨了那么一段时间,倍有奇效,叶孤云感觉自己已经缓过劲来。 然而...... 依然还是没什么卵用...... 究竟还是打不过“超级赛亚人”费雷拉啊...... 正如这个变态所坚信的,当力量和速度提高到一定程度之后,任你剑术通神百般精巧,也抵不住他简简单单的一挥一劈。 尤其是你的武器在他的剑锋之下总是有如纸糊一般被一击即碎的时候。 闪转,腾挪,脚下在一步步的退,身形在不住地绕,手中的长剑在一把接一把地断......情形一如先前,只是态势掉了个转。先前是自己压制着费雷拉,现在是费雷拉压制着自己,严实,切峻,不留余裕,压力山大,叶孤云甚至感觉透不过气来。 「啐!见鬼!」 「这个变态bUFF持续时间怎么这么长?」 「还讲不讲道理了?」 飒!剑风又响。 上身后仰,膝盖弯曲,极速下腰,堪堪躲过横扫而过的“金芒”,也不挺起,干脆顺势倒地,随即脚底发力猛地一蹬,贴着地面横飞而出,疾飞到六尺之外,摆脱了紧跟而至的“烁电”,才一拍地面腾身而起。 手上的长剑?自是又已断了。虽然已拉开了小小的一段距离,但叶孤云也不打算继续奔逃,逃不了。 深呼吸,两腿分跨,运气,气蕴右掌,右掌划了个半圆,瞬即凶猛推出,龙吟声响,气劲勃发,「亢龙有悔」,涤荡而去的刚猛掌劲将追来的费雷拉轰然逼退。 终于博得了难得的一个小停顿,叶孤云大口的喘着,心里头兀自寻思:怎么办? 看到四周散落一地的铁剑残肢, 不由为之发苦:这tmd已经断了多少把剑啦?十几?几十?嗨,别自欺欺人,只能是几十罢!然后,再算上先前断了的......那么,贮物戒指里头,还能有多少把?只怕是,快到底了吧...... 视线小小的一阵恍惚,回过神,还是那一片片插在砂层中的剑刃碎片首先走入眼里,心里一动―― 「也许可以这么干......」 「......还可以加上“大招”......」 「......别矫情,别纠结,别犹豫......」 「......没得选,只能这么干了......」 另一边,费雷拉已经调整过来,狞笑着,又待抢上狂攻,却又见到对面的叶孤云突然摆出了一个古古怪怪莫名其妙的姿势:也不持剑,双手下按,自然悬垂,两腿微曲,平齐跨立,整个就这样松松垮垮地站着,双目还闭了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样子,但又偏偏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森严气势。 搞什么? 费雷拉马上便知道答案。 蓦地,叶孤云抬起右脚,也无花巧,只往地面用力一跺―― 瞬间,其脚下涌起了一环肉眼可辨的雄浑气浪,以其为圆心,极速地朝四周席卷而去!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气浪过处,地面上的诸般细碎之物,细砂、石子、当然还有剑刃碎片,全都为此一震而起! 叶孤云动了,两手连摆,不断交叠,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划着一个个玄妙的圆,动作舒展姿态优美不疾不徐,只是,看起来像舞蹈像仪式像法诀,反正不像在演武,然而浮在半空的诸般细碎之物却似受到强势催动般跟着旋动起来,越转越猛,越转越快。 不是在耍太极,不是在发动波动拳,当然也不是在酝酿龟派气功,虽然阵仗大了些,但叶孤云到底不过是想利用地面上的“小东西”进行一些特殊攻击而已,原理其实和伊芙制造的砂练一个样,只是伊芙耍的是砂练,他耍的是沙瀑。 费雷拉已看出了叶孤云要做什么――这实在毫无难度,连观众席上的观众们都能够看出,并开始欢呼起来――但他不确定这团“沙子”到底威力几何。 细砂和碎石?不足为惧。 裹挟在其中的剑刃碎片?确实有几分麻烦但也只是几分麻烦而已。 真正可虑的,不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些,而是视线被沙幕屏障后无法察觉的对方的一系列后手――谁知道那个来自异界的黑衣魔鬼又会趁机使用什么鬼蜮手段? 容不得多想了,那道飞沙走石还裹挟着片片锋刃的浩大沙瀑已扑面而来,费雷拉唯有提起十二分谨慎全力以赴相机应对。 砂石被其直接无视,他不认为这些小东西能够伤害到尤正被神灵赐福(bUFF)的自己,虽然被满满的一阵砂石侵袭之后一定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十分狼狈。 至于那可能从任何方位射来的一块块剑刃碎片,他选择小心翼翼地格开――激射的锋刃确实能够伤害到他,尽管只是皮外伤,大抵不过是在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身上的神灵之力能够轻松使其愈合。但是,没事谁愿意受伤呢?更不值得将有限的神灵之力浪费在愈合小伤口上。 这阵沙瀑比预想中的更显漫长,看来那家伙有在为其不断补充,费雷拉兀自忍耐,心里却在嘲讽:还在摆弄?省省吧!你骗不到我!我在等着,等着你的后手! 来了―― “看招!” 一声清喝,伴随的是几点极速掠至的星芒和沙瀑都无法掩盖的一串尖利的破空之声。 似乎......是数枚极力激发的梭镖? 只这样? 抑或,还是那家伙摆弄的一个迷惑的把戏? 莫名的,福至心灵,「太刻意了!」,决心已定,一咬牙,费雷拉举起“金芒”,竖于面前,“听吾之令――” 接下来,是此起彼伏的一连串巨响,场面乱作一团,即便有着个大大的实况影像,也没有人能够窥清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只能见到,汹涌的沙瀑还没平息,便突然连环地发生了几个特别猛烈的爆炸,扬起的大片烟尘掩盖了一切,但只肆虐了一瞬,下一刹,即被从中掀开!然后,伴随一声厉鸣,一只...竟是一只金光凝就的大鸟凶猛地飞将出来! 大鸟?货真价实的大鸟!张开的双翅约莫有二十余码,体长也有七八码的样子,铺展开来就像是一片散发着金光的偌大云彩。像鹰,也像鹫,嘴锋弯弯,指爪尖利,稍有殊异,便是头顶和尾部都有拖着的尤为醒目的几条长长的翎羽,随其飞掠,迎风摇曳,分外神气,分外威武,也分外凶恶。 是的,分外凶恶!这只怪鸟正分外凶恶的朝正不住疾退的叶孤云追去! ...... ...... 女士们的包厢中,“挤挤”一堂,隔壁的几人全都跑到了这边,为的自然是求证“十字架”之事,确认了――正主被逮着了嘛。不管这有用没用,总之又是一阵扰攘。 竞技场上的爆炸声提醒了他们,立时醒悟,忙不迭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沙场之上,不过,和其他所有观众一样,他们也看不透这乱作一团的战场,只看到一只正恣意逞凶的巨大怪鸟。 “那是什么?”弗兰克情不自禁骇然大叫。 “怕就是传说中神器‘金芒’的那招无可匹敌的兽魂攻击了吧!”德罗坦双眼放光, “没想到我们竟有幸能亲眼目睹!嗨,想必费雷拉也是被逼急了!否则他断然不愿意在数万人眼底使用这记从未与闻的神秘大招!啊哈!原来‘金芒’里封印的是一只神秘大鸟!” 虽然理解,但无人有兴趣搭理德罗坦的兴奋,此时,他们都在追逐着叶孤云的身影,为他万分着急,尤其是见到他又不得不接连地弄断了好几把长剑之后。 “必须尽快让萨菲厄斯知道那个十字架是一把剑!”弗兰克惶急大叫。 “你说了一句绝对正确的废话!”也是急上火了,提亚戈脱口便是一阵嘲讽,“有说废话的功夫,还是快想想用什么法子让他知道吧!” “想法子?还想什么法子!直说便是!”一声冷喝,是凯瑟琳,她已全然冷静下来,尽管心底里还有几分复杂的余味,事实上,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为自己的任性而懊悔和慌张的时候,也就这次,也就因为他。 “直接说?”提亚戈怔了怔,“噢!拟声术?” “拟声术?嗯,确实够直接......”弗兰克兀自皱眉,“可是,影响不太好吧?” “我才不会顾及什么影响,我要做,我便做了!”凯瑟琳冷冷说道,手上一动,法术瞬间成形,更是立即附诸身上。 “呃,夫人......”弗兰克还是习惯称凯瑟琳为夫人,他指了指高台,“我的意思是,总要顾及咱们的敌人,可不能让那条恶狗抓到什么借口......” 凯瑟琳略略想了想:“我自有办法。” 旁边的吉安娜却道:“诶?老爷拿出了那个十字架了耶!” ...... ...... 叶孤云在不住地退。 看到用尽花招百般掩护才舍得扔出去的几枚“手雷”竟被提前引爆,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个“虽然很不愿意使用但还是不得不使用”的(矫情之极!)、寄予厚望视作为最后底牌的终极计划是彻底破产了。 心里一阵发苦。 但也没有余裕哀叹,那只凶猛扑来的一看就知道极不好惹的怪鸟让他只想要逃。 向后逃――虽然怪鸟径走直线,但横向的覆盖范围是如此之大,还往左右跑那势必只会更快被抓住。 脚下一点,提起全速,转身飞遁。然毫无准备,又是一惊,那只怪鸟的速度,竟是快得过分,远在想象之外,不过是转眼的功夫,便已征服了两者间的距离,只差毫厘,就要被其飞扑咬中。 心里又是一苦。 却也同时洞悉了这只怪鸟的真实:只是一团能量,而非真正的生灵,这是一记异化的剑芒攻击,本质上与先前屡次逞威的浩大剑芒并无区别,但显然是其超级加强版――全方位的加强,而不只是威力。它具有灵性,它便是那只怪鸟,它分明被灌注了灵魂,那只洪荒巨兽般的怪鸟的灵魂,它分明来自于“金芒”,那柄闻名大陆的神器! 心念电转,却是一瞬。霍然醒觉,立即又再取出一把长剑,内力灌注,横向一挥,迎向怪鸟那飞啄而来的锋利尖喙!――既然还是剑芒,总还是能够抵挡以至化解的吧? 叮~! 长剑应声而断。而怪鸟,呃,好吧,看起来似乎黯淡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心里再度一苦。 继续飞遁,继续取出长剑,继续挥剑迎击。也只能如此,不存在其他选项,除非想被怪鸟吞噬。 于是―― 叮、叮、叮、叮...... 一路飞退,一路断剑。 可喜的是证实了怪鸟确实在不断地对碰中一点点黯淡,可忧的是......又断了十几把了,贮物戒指里头原本的“上百把长剑”,现在还剩下多少? 怕什么来什么。 蓦地,手里的感觉一变,细细的,硬实的,好生古怪,也不知道是从戒指里取出了一把什么样的剑,情况紧急不容细究,条件反射般立刻运足劲道再次往袭至身前的怪鸟砸去,不料身体反倒被带得一个趔趄失去平衡――手里的“剑”竟是没有剑刃! 「休矣!」 惊惶间,手上的物事终究还是抡上了扑来的怪鸟――意外!万分意外!――这不抱希望的一击,竟然还是将这只本来已经有够黯淡的巨兽一举击散。 「x!心脏受不了......」 啐了口沙,连忙挣起,定睛一看,发现手上拿着的却是刚才凯瑟琳送予的那份“惊喜”,那个是为饰品的十字架,再定睛一看,发现贮物戒指里已是空无一物――事前准备的上百把长剑,竟已全部消耗殆尽...... 心里更是一苦。 武器没了,作为底牌的“大招”也没了,只剩下一双肉掌,以及不足一半的劲力,对面......是手持神器一身神装的“超级赛亚人”。 前途灰暗。 干脆席地打坐,恢复得一分是一分。 费雷拉固然又已追来。他的形象很狼狈,神情却很得意,几近于忘形,脸上污秽斑驳,却也掩盖不了那一抹鲜明的满含嘲弄的笑意。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兀自扭头嗅了嗅,“有硝烟的味道,有硫磺的味道,弥漫的烟雾,剧烈的爆炸......呵,火药。但你的火药,很厉害,爆炸猛烈冲击强劲,威力比我见过的任何类型都要强大,而且,还没有丝毫奥术能量波动......来自异世界的非炼金火药?有意思~!唔,绝对的,一件军事利器!”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立刻又咧嘴狞笑,“确实利器,还好我应对得当,否则,怕还真会被其一举重创呐~!你是动用了多少个炸弹来着?三个?好像是三个!噢,你可真是太客气了,为我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叶孤云摇了摇头:“可惜还是没能将你炸死。”又道,“正是因为我为你准备了这几个玩意,我才没有脸皮去指责你倚仗神器之利。不过,我又是因为知道你有无可匹敌的神器我才准备了这几个玩意......呵,细究起来,也是牵扯不清。” 费雷拉扬起双剑:“不管如何,现实是,你已是底牌尽出,你已是无以为继!那么,你!觉悟了吗?” “啊?”叶孤云笑了笑,“没呢!你觉得我是轻易屈服的人吗?” “不是。”费雷拉哼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对方身上不断冒出的阵阵白烟,不由露出几分警惕之色,“所以,你现在是酝酿着下一个对付我的奇诡招数?” “啊?奇诡招数?不是呢!”叶孤云又笑,“我只是在休息回复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吗?”费雷拉怒道。 “你不信当然最好。”叶孤云眨了眨眼。 费雷拉窒住了,迟疑不决,他确实忌惮于这个来自异界的顶级强者身上层出不穷的各种古怪招数,见识过的已有好多:先前的白衣女子的那手无比惊艳的“射线”攻击,他和她都有的一种神出鬼没不可理解的诡异身法,精妙绝伦神乎其技的一系列剑法、刀法以及搏击技巧,还有那种威力远超所闻的非炼金火药炸弹...... 那么,现在的这幅奇怪模样,又焉知其是不是在酝酿着下一个?瞧其身冒白烟的样子,是变身?还是自爆? 可是,难道就任由他在这里兀自盘腿端坐吗? 怎么办?进击?还是观望? 就在此时,竞技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满带魅惑的磁性女声―― “萨菲厄斯,你还要陪这个家伙玩到什么时候?” 第三一一章 对决(6) “萨菲厄斯,你还要陪这个家伙玩到什么时候?” 话语落下,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竞技场是寂静的。下一刻,随即哗然。 一部分是出于对这个魅惑的女声的惊艳和惊奇,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听出了这个女声来自于艳名冠盖全城是为全城男人梦中女神的午夜女士。口口相传之下,后一部分很快统合了前一部分,然后,他们竖起耳朵翘首以待――首席顾问和午夜女士的风流韵事谁都有所耳闻,结合着此时突然响起的这一句满带意味的话语......矮油~!都想知道里头藏有什么八卦。 高台上的小费米恩脸色一变,虽然还完全不明所以,但隐隐地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必须阻止她!」,马上又赶到罗梅罗大主教跟前,声色俱厉地表达抗议,然而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他怼了回去,“这些话,可曾有半点违规?”他还笑咪咪地说道:“虽然这里是‘荣耀对决’,可它并不排斥英雄和美女之间的浪漫情事,沙场上的铁与血已经够多够满的了,添上如许动人的一抹绯色,反倒增色不少。” 小费米恩激怒,只道是罗梅罗大主教在借机报复自己先前对其的那次冒犯,却也无奈,他确实没有足够有力的理由逼迫其就范。心中恨极,怨毒的想到:你等着!我会收集齐你的罪证!我会对你进行最强力的指控!你的位置,坐不久! 竞技场上,那个魅惑的女声兀自继续。 “......萨菲厄斯, 你就真的不肯使用我‘送’你的‘剑’?你就宁愿这样一直让着这个家伙?” “就因为你臊于按照要求接受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这份‘惊喜’?就因为你不愿意在数万人面前大声地表达对我的爱意?” “我不认为这样的要求有什么过分......我很失望!我很伤心!我、我讨厌你!” “混蛋~!你还要和我闹多久?” 最后的一声娇嗔,直教竞技场内的数万人齐齐心神一颤,连灵魂都仿佛酥了。 回过神来,竞技场内随即漾起了一阵“心领神会”的笑声,呼喊、口哨、窃窃私语交相错杂,透过那一句句信息满满的对白,他们已经脑补出故事的大概情节。 小情侣闹别扭了,为了一份礼物,为了一个要求,男人不愿意拉下颜面按照女人的要求说些好听的做些好看的,兀自强撑,死要面子活受罪,宁愿和对手缠绵苦战都不愿意用女人为其准备的武器,然后,女人看不过眼了......嘎嘎~!好狗血~!我喜欢!再来多些~! 叶孤云同样也听懂了这些个对白,当然,他是真正的听懂。满带暗示的话语,再加上女郎着重点出的几个词,“送”、“剑”、“惊喜”,让他豁然有所领悟:原来,女郎先前赠予的那份所谓的惊喜,现在正握在手中的这个精美的十字架,竟是一把剑!惊喜之剑! 想到这里,却先笑了:这妖精,亏她还能想到这种提示方法...... 紧接着又回想起当时凯瑟琳的话语:“别看它只是个饰品,内里却大有乾坤,喏,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拿着它,发自内心的,大声高呼三遍或者在心里默念十遍‘凯特我爱你’,再虔诚地吻一吻十字架正中,好事就会发生~!” 笑意更甚。 收起内息,站起身来,他开始认真地打量手中的十字架来,刚才匆匆接过便胡乱地塞进贮物戒指里头,都还未曾仔细看看它的模样。 通体墨黑,暗金镶边...... 心有灵犀一般,他立刻便联想到女郎的那身法袍。 笑意愈盛。 「既然你想看......」 他将十字架高举过顶,双眼深情地注视着,这一动作立刻便反映到实况影像之上,观众们的注意力顿时又被吸引,接着,至少一半人都听到了连续三声的高亢表白―― “凯特我爱你!” 用上了狮子吼的法门,做不到覆盖全场(竞技场实在太大),但已是尽力地让更多的人能够听到。 然后,无比虔诚地,便往十字架正中吻了吻。 哗~~~~~! 山呼,海啸,笑声口哨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在一个劲的鼓掌,就算不为男人表现出来的深情和浪漫,也为他满足了心中的那份好事的劲头。 而一吻过后的叶孤云却得到了一个意外发现:十字架的正中,存在着一个非常隐约的印记,非靠近细看根本无以察觉,而印记的图案...... 交缠的两个字母、一片细叶、一柄古剑、还有一点六芒星...... 瞬间明悟。 这哪是惊喜之剑啊?这分明是一把至为绵绵至为浓烈的情意之剑! 同时,他还发现印记之下是一个按键,不消说,一把按下。 下一瞬,一如所料,灵光一闪,手中的十字架已经变成了一把长剑!中式长剑,造型古朴,纹饰雅致,剑锋三尺三,份量略沉,几近全黑,剑柄是黑的,剑格是黑的,剑脊是一道长长的渐变的黑芒,唯余剑锋独独如一泓秋水般澄澈明净,流光滢滢,森寒慑人。 好剑!趁手! ...... ...... 包厢中, 凯瑟琳已然陶醉,捧着手,翘着嘴,一双眼眸水雾重重,全然不见平时的明亮深邃。 一旁,吉安娜噘起了小嘴:“哼!假公济私!”一语既落,诸女争相点头,伊芙倒是没有,只是在一个劲地狂挑眉。 凯瑟琳瞥了瞥她们,着重地看了眼伊芙,一甩脸,下巴翘到天上,煞是得意地笑说:“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羡慕?嫉妒?你们也去弄这样一份惊喜啊~!” 活脱脱一个大妖女。 弗兰克和提亚戈不住地抹着额头的冷汗,对视一眼,脸现怪色,心有戚戚。他们是实在无法将舞台之上孤傲绝美高不可攀的午夜女士、工作室里神秘强大似若神o的「谜」夫人,与眼前的这个、这个......这个小女人联系起来。 只能说,萨菲厄斯,真神人也! ...... ...... “闹够了吧?”费雷拉脸色阴郁,“没想到你还有兴趣为数万人表演马戏!” 叶孤云扬起长剑,现在它叫做“情意”,必须叫做“情意”,挽了个剑花,嗯,很趁手。笑了笑,他说道:“我以为你能理解。” “呸!我可不会理解小丑!” “在爱情面前,很多人都甘做小丑......呵,我且问你,你爱阿贝拉嘛?” “当然!堪比性命!” “看得出来。那么,如果阿贝拉希望你能在数万人面前对她大声示爱,你会怎么做?” “呃......” “怎么?你不愿意?”叶孤云玩味地笑着,“你害臊?你害怕?” “开什么玩笑!我有何惧!”费雷拉急口嚷道,他脸红了,不过脸上的污秽成了很好的遮掩,“呸呸!被你带节奏了!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假设,我很清楚,我的阿贝拉永远不会提出这种轻佻浮夸的要求!” “是吗?”叶孤云挑了挑眉。 “哼!别再东拉西扯了!回到正题!慷慨的我已经容许你缅怀过你的爱情了!现在,你可以痛快地去死了吗?” “啧啧啧......”叶孤云摇头,“很遗憾,你已经错过了击败我的唯一时机,刚才啊,我确实是在回复......”他扬起长剑,摆出了个起手式,“现在,你是完全没有机会啦!” “哧!”费雷拉同样拉开架势,“就凭你手上多出来的这把剑?” “然也。” “看我一把将它劈断!” “你办不到。” “是么?” “一定!” “废话少说!” “来!” 声起,影动,交锋。 当~!两剑交击,“情意”正中“金芒”,叶孤云全力以赴,费雷拉极尽神威。 结果昭然。 满场的惊呼声中,费雷拉原地剧晃,叶孤云身形倒飞不能自已。 然而,费雷拉兀自皱眉,叶孤云嘴角含笑。 缘何?那是因为,叶孤云固然是难敌附有神灵之力的费雷拉的非人力量而被重重击飞,但他手上的“情意”并没有败给费雷拉引以为傲的“金芒”――至少在这一击中,两者,不分胜败! 叶孤云大喜过望,他知道凯瑟琳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这把剑一定十分出色,但没想到竟是比想象中还要远远出色。正中下怀啊有木有?尽解烦忧啊有木有?他的最大困扰,自来不就缺少一把能和神器对抗的趁手长剑么?他完全敢说,有了这么一把剑,就有充足的胜算! 至少,再也不必面对那种即使使出最善防御的「太极」剑势也都被人不讲道理地劈断长剑强行破招的坑爹局面。 轻抚剑锋,叶孤云会心而笑,瞄了眼费雷拉,说道:“你有麻烦了。” 费雷拉一哼:“不过是多费几分力气而已!” 叶孤云又说:“你这力气可得坚持得久一点喽~!” 费雷拉再哼:“嘴炮无益!” “那么,”叶孤云一挽长剑脚步挪转,倏尔定住,眼神一寒,“接招!!” 身化流光,冲! 身体绷紧,费雷拉昂首怒喝,裹挟的一身浓郁光晕仿佛在燃烧一般:“我不会输与你的!” 双剑乱舞,挥! 寒光摇曳,脆响叠叠,身影如漩。 第三一二章 决战(7) 包厢中,一片凝重,或者说,就和竞技场上其他所有角落一样,此刻都笼罩于一片沉闷压抑之中。 若说先前有一段交手能够称得上是漫长的话,那么现在的这段交手则分明是一段马拉松。没有人计算过具体已过了多少时间,有过多少个回合、多少次碰撞、多少记招式......没有必要,仅凭感觉便能百分百笃定,后者至少是前者的数倍。 长久的僵持带来的是长久的紧张,一点点累积,涌上心头,几近煎熬,尤其是数万人中的绝大部分根本无力看懂其中的真实。凌厉的动作、惊险的情节,刺激的是眼球,搅动着的却是情绪。 弗兰克已是熬得焦躁难耐坐立不安,忍不住看往左右,提亚戈没比他好多少脸色涨得通红,德罗坦在一个劲的捋胡子,艾维斯双目放光紧抿嘴唇尖长的耳朵还在不住地抖,薇丝额间冒汗鼻息可闻,诸侍女更是不堪,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样的姿态可以称为“七情上面”。 唯有一黑一白两女神看起来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相较之下,犹还能从凯瑟琳的严肃冷峻的脸上察觉到从寒芒闪烁的双眸中透射出的阵阵波澜,而伊芙,那是真正的云淡风轻古井无波。 「怎么做到的?」 摇摇头,目光一转,弗兰克看向德罗坦和薇丝,弱弱的问:“那个......谁能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呃......谁上风?谁下风?” 是的,和大多数人一样,弗兰克也只看到表面的激烈,而看不懂其中的真实,他是法师,不是武者,虽有眼光,也有局限,一般的武者对决或许还能够瞧出若干门道,而当下的这段来自两名大陆上最顶尖武者的漫长又缠绵的激烈对决,他是实在无力洞悉。 他看不透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森寒剑芒、一个个你来我往的兔起鹘落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成败和得失。 相同的还有提亚戈,甚至凯瑟琳也不例外,只不过她还掌握着某些有力的手段,因而还不太担心。 反正,因为不解,所以弗兰克求问于德罗坦和薇丝,期待能够得到来自这两位颇有水平的武者的透彻的解析。显然包厢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有着相同的渴求,经他一问,顿时也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被求教的两人。 薇丝皱眉,德罗坦沉吟。 “很不好吗?”弗兰克问。 薇丝摇了摇头,弗兰克登时急了,“真的很不好?”,薇丝狠狠白了他一眼,弗兰克讪讪,连忙示意自己闭嘴,方才听薇丝语带凝重地说道:“我不确定,我看不透。他们俩的层次太高了!高在云端......”微微苦笑,接着说道,“哪怕是有实况影像以作辅助,我也只能看懂表面的一点粗浅......” 德罗坦自顾自捋着胡子:“我也差不多。” “粗浅?总比一头雾水要好!”弗兰克催道,“呃,快给我们说说吧!” “似乎......”薇丝抿了抿嘴,“萨菲厄斯略显下风。” “啊?”一室惊呼。 “嗨!不也还是因为那把神器?”德罗坦暴躁地啐了句,“神器啊!赋予的毕竟是神灵之力!费雷拉现在的力量和速度早就远远超越了人类的范畴!或者说,萨菲厄斯现在根本是和一个半神、不,甚至是神o在对抗!在绝对强横的力量面前,他的那些精妙技巧并不好使!别看现在看上去是一副反复纠缠难分难解的场面,实际上,每一次对碰,吃亏受挫的总是萨菲厄斯!” 一室哑然。 瞥了眼众人,德罗坦又不知是安慰还是开脱地说道:“虽然,萨菲厄斯那家伙的武技不得不说确实已经是出神入化天下无双......对!天下无双!我敢打包票,这世上再没有技巧比他更高明的武者啦!要不是有神器,费雷拉那家伙早就被打败一百次!一百次!” 这番话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包厢里,依旧是一片失望的死寂。 见状,德罗坦还待说些什么,却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飒然响起:“不对!” 语气很是笃定。 众人望之,是伊芙。伊芙看了看众人,回过头又再将视线锁定在场上,很是淡定地继续说道:“老头子说得不对,错了,完全错了!你们啊,都少担心,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他主宰着战斗,他游刃有余。事实上,这场对决已经来到了尾声,要不了多久便将迎来落幕与终结,等着吧,很快你们便能看到你们想要看到的那个结局......他赢定了!” 众人懵了,望望伊芙,又望望德罗坦。 虽被反驳,也不恼怒,德罗坦捋着胡子,饶有意味地看着伊芙,虽然只看到个背影,问道:“是么?为什么?” “没为什么,事实就是这样啊。”伊芙答道。 “事实?难道他的武技不是总被费雷拉的神力强行压制?”德罗坦又问。 “没错。” “嗨,然后,难道每一次对碰吃亏的不总是萨菲厄斯?” “也没错。” “那么......” “没有‘那么’,你的角度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伊芙到底还是转过身来,很是认真地看向众人,“为什么不可以是费雷拉的神灵之力一直无法攻破那混蛋的精妙剑术?为什么不可以是费雷拉屡屡得利却始终无法累积转换为确实的优势?再来看看,费雷拉一次次占到的那些便宜,真的能够称得上是得利吗?” “好像......不。”薇丝呐呐地说道。 “就是这样。”伊芙淡淡一笑,“如果费雷拉的神灵之力真像你们想象的那般强横超越无可匹敌,占得优势之下自当一举碾压奠定胜势,又何至于落得如这般的不尴不尬无可奈何?别太高估它了!现在,并不是费雷拉在压制着那混蛋,而是那混蛋在牵制着费雷拉,这才是真相......” “牵制?怎么牵制?”弗兰克问。 “神灵之力总是有时限的......”伊芙答道。 “呃,明白!” “确实,神灵之力非常强大,那混蛋也拿它没办法,而这实际上已是费雷拉仅余的一块护身符,是他还能坚持对抗的唯一资本,然而,这块护身符,并不是他自来拥有的,而是被赐予的......”顿了顿,伊芙又说,“等等吧!和那混蛋一起等,等那神灵之力消散......” 余者尤正犹疑,德罗坦却指着伊芙,大笑对众人说道:“听她的!别忘了!这丫头现在是比我们所有人都高明的武者了啊!”又朝伊芙说道,“高估?没有!我们对费雷拉、神器和神灵之力的强大非常清楚!只是,啊哈哈哈~!!萨菲厄斯比他们还要强大而已!!” 一语既落,众人莞尔,气氛为之一松,自觉不自觉地,扭头往场上看去,追逐那道还在不断纵跃起伏的身影。唯独弗兰克兀自满带惊异地看着伊芙,心里想到:所以这便是她能够一直保持冷静的原因?她是在一开始便看穿了一切?......不得了!这是又一个顶尖强者诞生了啊...... 正感慨间,又听凯瑟琳忽然问道:“等?还要等多久?你所说的消散究竟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问的自然是伊芙,而伊芙瞟了凯瑟琳一眼,摇摇头,淡淡答道:“不知道,水平不够,我还无力看穿其中底细......” 闻言,凯瑟琳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伊芙,抱着双手,静静等待。 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反应,伊芙失望地努了努嘴,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却知道,战斗的节奏是越来越快了......” ...... ...... 确实快了!身在其中的叶孤云感受最是真切。 寒芒瞬闪,手如轮转,脚步如风,身形作魅影穿梭,内力如浪潮鼓荡,急促得感觉呼吸都顾不上,一切都像挂上了满档、不!大约还在满档之上!超出界限之外!叶孤云兀自极尽全力,都还时不时地自觉快要跟不上――这个“时不时”,还忒频繁了些。 这是个究极的节奏!这是个非人的节奏!这...这大概就是神o的节奏! 然而这个节奏却不是叶孤云自己带起来的, 他不过是被动跟随,带动者是费雷拉,而且还在试图进一步加快。 听起来很被动很无奈,心底里叶孤云却是满心欢喜,这意味着费雷拉身上的所谓神灵之力、那个强到变态的神级bUFF是确实快到时限了!只有临近时限,才不得不鼓足余力加快节奏赶在时限之前作最后一搏。 抵至此刻,他和费雷拉其实都很清楚,bUFF消散之后,便是胜负落定之时,胜者是他叶孤云,败者是其费雷拉,有了“情意”的自己,断然不再是正常状态的费雷拉能够敌得过的了。 于是,其费雷拉务必奋力一搏。 于是,他叶孤云自当极力周旋。 两相比较,却是自己占尽优势,只消挺过此段,胜利已然在望。 心怀振奋,手上却不敢怠慢,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之下,费雷拉的那些简练甚至简单的剑招有着无上的威力,大道至简,正如是也。 右腕翻转,带动“情意”划出一个玄妙的圆,以绵延的柔劲接下携着磅礴巨力凌厉劈来的“金芒”,左手却蓄足劲道,大胆地拍上紧随而至的“烁电”的剑脊,一震,双方轰然分开。 紧促的节奏终于出现了个停顿,叶孤云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一边笑着对费雷拉说:“现在,你预见到自己的末日了吗?” 费雷拉怔了怔,随即怒意升腾,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先前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壮语,一字不改,也当然知道,对方现在故意反过来对他说来究竟是何用意。是反击,是挑衅,更是嘲弄和讽刺,是各种各种,结合情状,倍显尖刻。心火如灼,脸上却似一无所动,绷得紧紧的,一丝表情都欠奉,双剑一摆,也不稍待,立刻又再度前冲。 时间紧迫,已容不得他再有分秒纠缠于无益的口舌之争,哪怕他心底是如何愤恨难抑。 何至于此? 一念至此,激怒之余,也顿生几分悲凉,但转瞬又变得无比坚定――「我是不会败的!」 费雷拉长声怒喝,叶孤云却只飒然一笑,一振长剑,翩然迎上。 激斗至这个地步,相互间已不存在什么秘密,至少在武技上绝对如是。两人相遇,便如风雷对撞,费雷拉是雷,磅礴且迅疾,叶孤云如风,同样迅疾,但轻灵飘逸,两相交缠,固然如风雷大作动魄惊心,却总是杀得缠绵纠结难分难解――也是,风与雷又如何分出高下?唯有节奏随着两者都拥有迅疾快速地攀升。 剑影幻闪,劲风飒飒。 两人的状态又是如此有趣,对比分外鲜明――费雷拉只是吼,一言不发;叶孤云却在不断地拨动毒舌,极尽挑逗之能事。垃圾话叶孤云自来少用,这会儿却毫不吝惜地大肆泼洒,因为需要。 “喂!你的神器之利不灵了啊!” “你的手段就只有这些了吗?‘黄金闪电’就这水平?” “糟糕了!你可要扑街了啊!” “看!扑街了吧?” 气蕴剑上,深沉厚重,如渊如岳,是为剑势「崩山」,一摆手,直上直下,照着费雷拉不免露出的一个细小破绽狠狠砸去,直教匆忙横剑格挡的他仿佛遭受战车冲撞般不可自抑地往后倒退,勉强止住身形,地面上已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那是双脚与地面充分亲密接触的产物。 哈哈一笑,叶孤云一挽长剑,姿势一凝,随即身形瞬闪,飘飘忽忽地又已抢到对方身前,才吃了个大亏的费雷拉此时反而露出了笑容,一个无声的狞笑,他横起了“金芒”―― 唰~~!金光大作! 啊~!! 叶孤云几乎是瞬间便放出了他的大声痛呼,捂着眼睛仓皇飞退,不消说,突然爆发的这一阵强光完完全全地攻陷了他的双眼剥夺了他的视觉,眼前煌煌,唯余一片亮白,不辨形体,不辨方向。这时候他才省起,神器“金芒”确实还有着如许一个“闪光弹”的技能,犹记得当时还着重念及,不曾想...... 「太大意了!也太得意了!」 「呸!让你得瑟!让你忘形!」 仓皇,也自责,但还省得此时最需要的是立刻做出正确的应对,于是他只管全力提起轻功,忽左忽右不着规律地绕了几圈,料得已摆脱后手,方才停落在地,闭上双目,竖起耳朵,手执长剑,提起一身劲力,严阵以待,竟是准备听风辨位进行盲战。 他却不知,这时候,他所警惕的费雷拉兀自一脸懵乎,一直紧盯场上的全场观众也都齐齐一脸懵乎。 何者?那是因为,刚才还风雷交加的激战之所,此刻正被一大片仿佛能够吞噬任何光线的黑暗森严地笼罩着,阻断了视线,遮盖了一切。黑暗自何而来?“情意”。就在“金芒”爆发出耀眼金光的那一瞬,叶孤云手上的“情意”竟也跟着挥洒出大片黑暗,然而,金光只持续了一阵,而黑暗却一直维持至今。 身处其中,费雷拉只觉前后左右尽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密实,浓重,仿佛置身于墨汁灌注的深池之中,不辨形体,也不辨方位――倒是与叶孤云的境遇异途同归。反正,现在他断然已是寸步难行,更遑论进击抢攻。也就是说,他刻意压在箱底还精心构思了一番才舍得放出的这一记绝地反击之招,竟是一出手就被对方强势破解...... 费雷拉愤恨欲狂,同时心急如焚,却也徒叹奈何――这片黑暗,他驱散不了。 “竟是「永夜黑暗」......” “是特意为我的「光耀术」准备的么?哼!好手段!好算计呐!” 然而,这片无法驱散的黑暗真的是叶孤云布下的么?非也。 ...... ...... 包厢中,凯瑟琳勾着唇角妖妖娆娆地微笑着,隐隐地渗出几分得意的味道,却与其余诸人俱是惊疑不定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相映成趣。瞟了他们一眼,女郎的那双幻梦般的眸子似乎又为之明亮了几分。 忽然,艾维斯说道:“凯瑟琳,是你干的吧?” “嗯。”凯瑟琳仿似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霎时间,其余诸人全部将目光集中到两人身上,此情此境,只要不是智商欠费,都能领会这段简短的对话包含的深层意思――这片黑暗,竟是凯瑟琳弄出来的?就在他们竖起耳朵准备听到更多的时候,(问答)主角之一的艾维斯却点点头后便不再多言...... 诸人顿时傻眼:啊?没了?喂!可不能这样!这不是存心急死人么? 弗兰克和提亚戈尤急,搔首弄腮面红耳赤就差没跳脚了。他们是法师,好奇心和求知欲自来比常人重,更何况这桩还恰恰就是其本领域的事情,勾得他们啊,那叫一个心火畅旺。却也不敢猛冲猛撞直接索问,「谜」夫人的怪脾气和不好惹前几天他们已是充分领教过。 必须先自己想出点什么来,否则别想得到其解答!所以,冥思苦想...... 忽然,提亚戈问道:“那个响指?” “嗯。”凯瑟琳继续仿似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众人又有明悟:是啊!强光爆发之时凯瑟琳确实好像打了个响指......所以,她是以一个响指招来了那片黑暗?太科幻了吧?距离那么远,时间那么急,怎么办到的? 继续冥思苦想。 忽然,弗兰克问道:“那个印记?” “嗯。”凯瑟琳再次仿似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这回,只有弗兰克、提亚戈和两位宗师铁匠能够明悟了。他们都知道凯瑟琳最后往那把剑上添加了一个印记,当时只道是一个额外的附魔,如今看来,竟是能利用来进行超远程施法......虽然能理解能接受(法师的接受能力总是很高的),但依然觉得,是不是太玄幻了些...... 然而这里还有不理解不明悟的其他人在,于是便听到吉安娜包含不满的一声娇嗔:“喂~!印记是什么?” 凯瑟琳“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适才大出风头的伊芙一眼,吟吟一笑,回过首便与吉安娜说道:“是这样的......” 这一幕,尽入弗兰克的眼底,看着这静静站着只露背影依旧摄人心神的一黑一白两女神,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羡慕叶孤云了...... 老铁,自求多福吧...... 第三一三章 努尔萨斯之怒 叶孤云在一片狐疑之中恢复过来,狐疑自然是因为丧失视觉的全过程中竟然都没有遭遇过一次进攻。 不屑于旁门左道?不愿意乘人之危?费雷拉会那般磊落(愚蠢)?他会舍得放过这个苦心营造的翻盘好机会?显然都不。可是,叶孤云确实没在自己已经提至最大的灵觉中察觉到任何攻击的声息,这叫他好生困惑,甚至开始提心吊胆,以为费雷拉在酝酿着什么不为所知的攻击大招,就像先前的那只凶恶的怪鸟一样,但到头来还是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 叶孤云满心的不解。 当他的双眼再次能够看到东西之时,周围的那片浓重的黑暗还未消散。 了然,但也愕然。 然而,也还只是眨眼功夫,直如夜幕的偌大一片黑暗便像暗室里突然打开了电灯一样顷刻间尽数消散,时机精准而微妙,仿佛......仿佛就像有人专门等着为他打开这盏灯一般。 似有所悟。 注意到剑锷之上那个正散发着隐隐玄光才被察觉的淡淡印记,心中的猜测顿时落实了大半。 情不自禁地往包厢的方向望去,两指一并,搭往唇上,手一扬,便向远处抛出去一个飞吻,他的动作清晰地反映在实况影像之上,当下,别说是包厢了,整个竞技场都立时为之起哄。包厢中,凯瑟琳死死抿着唇,忍得好辛苦,一个劲地颤抖着,一双眸子却像灯光下的宝石变换着各色华彩在不住地闪呀闪,灿烂得无以复加,一眼便知,这漂亮娘们,心底里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凯瑟琳才懒管其他,魔怔似的,周围的那些或调笑或羡慕或嫉妒的话语充耳不闻,眼神只死死地盯着场上的那个身影。 回过头,叶孤云看向和他一样重新展露出来的费雷拉。 略为意外。 没有想象中“横眉怒目、疾言厉色、气急败坏”诸如此类的激烈反应,唯有一张紧紧绷着的脸,一双凌厉而坚定的眼,很平静,很克制,但也很压抑,明明只是手持双剑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静静地伫立,偏偏还自有一股森严的强大气势蓬勃而发。也许其周身的光晕能够稍作说明,最外处,那层一直在不断翻滚涌动的金光,此时已全然没了初始时的浅淡模样,正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浓烈,色泽浓烈,姿态也浓烈,那浓稠的金光,金得发橙发红,有若实质,那窜动的姿态,直如烈焰在燃烧,暴躁旺盛,远观之,莫名顿悟,这是一轮落日,在博了命地挥洒它最后的余晖。 叶孤云是神色顿时变得尤为凝重,而费雷拉兀自静静地注视着。 “好手段!”费雷拉说道。 “你也不赖!”叶孤云回道。 相互对视,沉默了几秒,费雷拉又说:“你很强,比我强,也许比大陆上所有已知的强者都强,我心悦诚服地承认这点......但是!我不会输!” 叶孤云说:“就凭你准备的这招?” 费雷拉却没有正面回答:“你可以逃,尽管逃,我建议你逃!没有人能够挡下这招,神o也会在它之下遭受重创!你会死,我不乐见你死,并非我如何好心,而是因为......尽管我从来不忌讳使用神器之利,但我依然不认为这一招是属于我的力量!换言之,我不会认为你是死在我的手里,我不乐见,我不甘心!” 叶孤云直直地看了对方两眼,点点头,说道:“有趣。” 费雷拉又沉默了,末了,抿了抿嘴,说道:“明白。” 叶孤云笑了笑,随手挽了挽长剑,深一呼吸,立身站定,都不是些特别的动作,但却给人以一种肃然一整状态提至顶峰的感觉,他说道:“我很失望啊!你竟然认为我会逃......” “武者的风骨么?”费雷拉提起双剑拉开架势,“令人尊敬。但深知真相的我,很难不将这种值得尊敬的风骨视作为无知无畏的愚蠢。不过,无所谓,是风骨还是愚蠢,一招过后便见分晓,连同胜负......” “一招定胜负?呵,怎么看都不过是穷途末路的你的捱在最后的奋力一搏而已......” “你也选择了接受, 不是么?”费雷拉说道,“不愿妥协退让,你便唯有正面迎受!” “啊~!可不一定,”叶孤云戏谑地笑了笑,“也许我还可以尽量拖延时间,拖到你那神灵之力结束消散,不知道那时候你还有没有力量奋力一搏......呵,理智告诉我,这才是最合理最有利的选择......” “哼!”费雷拉脸色一变重重一哼,倒也确实依着这变相的催促立刻动作起来。 只一瞬,四周便已有所感,空气在加速流动,连气温都仿佛凭空热上几分。 “招名:努尔萨斯之怒!” 费雷拉将双剑交叉,“金芒”和“烁电”紧紧相抵,俱都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小太阳般向各处辐射,顷刻淹没了剑刃,只看到手上恍若把持着两团神光,一者灿金,一者耀白,一者是光,一者是电。 “努尔萨斯便是‘金芒’之灵,一只来自神话时代的远古神鸟,你见过他了,不错,就在刚才......” 空气的流动愈加快速,也许不能再称之为气流了,已分明是一阵风,强风。 “所以,你大概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的这一击的模样......是的,就那模样,差不离。但是,若是你以为这一击顶多不过是先前一击的加强版,那么你便大错特错了!” 强风已经变成了旋风,裹挟着地上的砂石烟尘,汇聚成一道磅礴的龙卷,围着当中的费雷拉,极速地旋转。竞技场内的观众早就被场上的浩大异象所吸引,连连惊呼。 “是组合技!既然‘金芒’能发散己身威能以加强别的装备的技能,那么它也自然能够收聚别的装备的威能以加强自身!这一击,正循此道!它将汇聚着我以及我身上所有装备的力量,用以营造出一个真正的努尔萨斯,它所展现的,是远古神鸟努尔萨斯累积千年的无边怒火!” “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问,虽然只有就近的叶孤云能够听到,但是,无声之中却似已扣问在所有人的心中。有人茫然,有人愕然,有人怡然,有人惶然...... 场边,图尔牧师绷着脸闭着唇脸色阴晴不定;西陲第一国防军一方的等候室里已经一片欢呼;而另一边,梅菲斯刚刚出其不意地以一个火焰跳跃窜出了等候室,奉命阻拦的桑比不由一愣,醒悟过后立刻紧追而去...... 高台上,大公爵和罗契虽有不解但也知道情势严重,脸上一片严峻;而深知其中利害的各大神殿的那些个高阶牧师、圣武士,无一不是神色凝重;作为主裁断官,罗梅罗大主教脸色已经撤下了一直以来的那张公允持正的面庞,眉眼间深沉阴翳;唯有小费米恩还能有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 包厢中。 弗兰克惶然大叫:“这是什么?” 提亚戈立即说道:“还用说?大招呗......”听着像挤兑,可语气其实也都惶惶然。 “没那么简单,”德罗坦凝重地说道,“只怕......这不是费雷拉的大招,这是‘金芒’的大招......” 吉安娜急了:“什么意思嘛!” 提亚戈又说:“意思是,尽管把它当作是神o的一击就是......” 诸女顿时骇然。 蓦地,忽觉身影一闪,却是伊芙已腾身跃上了栏杆,再一蹬,竟是再次直接往场中飞纵,事发突然,动作飞快,众人便是有心阻止也阻止不及。凯瑟琳看了看那道飞速远去的白色身影,一无所动,扭过头继续紧紧盯死场上,底下,一个法术其实凝聚在手,随时待发。 竞技场内的数万人全都在为之万分着紧,身处其中将正面迎受的叶孤云却是一派平静,他闭着眼,面露微笑,任由旋动的强风肆意扬起破烂的衣袍和零散的发髻,意态悠然,独有一股微妙意蕴,恰似立于山尖崖顶的岩缝之间常年餐风饮雨吞云嚼雾的一株老松,任凭百般吹打,兀自岿然不动。 睁开了眼,招了招手:“来吧。” 费雷拉深深地看了叶孤云一眼,凝声说道:“如你所愿!” 第三一四章 天外飞仙(第一卷·终) “如你所愿!” 异变应声而至,强烈的旋风突然止息,以沙石灰尘汇聚的浩大龙卷瞬间凝固,地面剧烈震颤,噼噼啵啵地开始龟裂崩解,更多的碎石被扬上天空,耀眼的各色奇光走马灯般接连焕闪,交织成一片高大厚实的光幕,布散着玄奇瑰丽的幻彩,渲染了大片天空。 然后,是一声尖锐暴戾仿佛能够啼破天际的厉鸣。 下一瞬,消失了!所有异象顷刻消失!都被裹挟于那个突然浮现的巨大身影,化作其身边汹涌鼓荡的各色风云。 巨大的身影迅速由虚变实,那只怪鸟,噢,现在应该叫做努尔萨斯,再次降临! 也无停顿,第一时间,努尔萨斯便大张双翼向叶孤云飞扑而去,庞大的身形极速启动,带起的是一阵轰然爆响的呼啸,扬起的是一股填充着砂石烟尘的滚滚阵风,威势赫赫,状若神魔,惊住了所有观众,也遏住了所有试图靠近的干预者的脚步。 底下,是已失去了所有光华全身倍显黯淡的费雷拉,他便如脱力般一把委顿在地,面色苍白几无血色,也不知道是被抽取了什么,他的那身豪华装备也状况仿佛,见不着一丝灵光,直如破铜烂铁,便是“烁电”也不例外,唯有已脱手掉落横躺在地的“金芒”还余有一丝光晕,隐隐约约,似有所牵。望着前方的那个巨大的身影,费雷拉的眼神却泰半尽是怅然,反倒无有胜利在望的兴奋和期待。 前方,叶孤云兀自淡定地瞥了飞扑而来的努尔萨斯一眼,与前番相比,这只所谓的远古神鸟的模样确实并无大变,依旧是一双特别宽广的翅膀,依旧是那副尤为巨大的体型,还有那尖利的指爪和嘴锋,以及最为醒目的几条随风拖曳的长长翎羽。变化自然也有很多,一眼便能有所察觉,身躯更凝实了,细节更丰富了,体型更凶猛了,姿态更灵动了――只看那双金光闪耀散发着威严与气势的双眼,你都不敢相信这不过是能量凝就的一个异兽化身。 更显眼的是,它的周身还环绕着一层乍隐乍现不住翻涌炸裂的雷电,以及层层叠叠交相掩映的一个又一个神秘玄奥的奥术符文―― “这雷电怕就是来自于‘烁电’吧?那些奥术符文便是来自于所有的各件装备?” 知道这是组合技存在着所谓“收聚”的叶孤云马上便猜到了这些殊异的强大威能的来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击,无比强大,也许是先前一击的五倍、十倍!这确实是非人的力量,这大概真的就是神o的一击! “该躲了......” 难撄其锋,唯有避让。 脚尖一点,叶孤云飞身腾起,也不转身,背向倒飞,翩然飘于半高的空中,直面汹汹袭来的努尔萨斯,无疑,是以求能及时支招准确应对。他的绝对速度自来是比不上这只巨大的怪鸟,先前比不上,现在更比不上,轻易就被追上,然后便不得不面对它的各种充满灵性的凶猛攻击―― 啄击、拍打、冲撞、掀起强风或乱流,以至磅礴的闪电、纷乱的法术...... 这是一出猛禽类神兽的各色攻击展演。 叶孤云极力闪躲,可不敢让努尔萨斯稍稍碰上,固然是因为身无片甲的肉体凡胎无力承受任何一记攻击,更因为,他隐有所感,被击中后,需要承受的可不只是一击,而是努尔萨斯或者说“努尔萨斯之怒”的全部――而这就是这招的诡秘与强大之所在。 这是直觉,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便见其身形忽左忽右,轨迹离奇莫测,飘飘忽忽的,犹如一片于风中乱舞的落叶,速度却快如鬼魅。由是,虽然压力如山险象横生,却也总总得免暂时无虞。 “太被动了!”弗兰克惶然大叫,“躲不过的!迟早都要被击中!” “没有迟早了!”提亚戈接着叫道,“可别忘了!沙场虽大,也有极限,照他们的速度......” 很快便将抵至边沿,很快就要无路可退,无论如何极力拖延――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能领会这个意思。众人愈惊,相顾惶惶,羞怯的米兰达更是急出了泪。旁边,一直默默观察薇丝却突然说道:“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不只是躲!” 确实,不只是躲――呵,怎会只是躲呢?叶孤云还在认真观察,他是想要找到这只怪鸟的破绽,他要寻隙而攻,他想给这只怪鸟来一记狠的,他想干掉这只怪鸟。 躲过去?那不叫一招定胜负,打倒才算。 你有你的大招,我也有我的大招,我更有我的骄傲。 要胜,胜得彻彻底底,胜得堂堂正正。 怪鸟有破绽吗?大概有,还在找,还没找到。 费雷拉说它是真正的努尔萨斯,它也的确很像是真正的努尔萨斯,而叶孤云也确实当它是真正的努尔萨斯,既然是努尔萨斯,所谓的远古神鸟,那便该有破绽,任何生物都应该有破绽。 有便有吧,又不是一定能够找到。找不到怎么办?或者,时间不足以找到怎么办?凉拌!叶孤云已经瞄准了努尔萨斯的鸟首,那是这只巨大的怪鸟之中能量最为密集浓郁之处,必要时将毫不犹豫地照此施以戮力一击,强行找一次硬碰硬。他已准备这样干了,因为......正如所有人都看到的,他快要无路可退。 来了!说来便来! 眼看就要抵至场边,叶孤云身形一转,轻巧地落到了地上,下一刻,复又极速弹起,直直地,如火箭般,径奔云霄而去。 随后赶至的努尔萨斯兀自紧追不舍,双翅一振,身形翻转,一折一顿,张嘴啼出戾气十足的一声厉鸣,裹着卷起的一阵狂风,也都直直往上急速爬升。 翻转?叶孤云也在翻转。一口劲力用尽,他攀到了能力极限的一个高度,就在完全失速身形顿止的那一刻,他伸出右脚,轻轻地,一踏云上,起身,翻腾,倒挂,翻转,一个不着烟尘的360度空翻,肢体舒展动作优美,倏忽间已将身体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态,而手中的“情意”也已横挽在身侧。 看着自底下快速接近来势汹汹的努尔萨斯,叶孤云的脸上却是无悲无喜一片沉静,是一种淡然,以至寂然。 他动了,手臂一摆,迎着已至身前的努尔萨斯,居高临下,他挥出了一剑。 “情意”然曳过。 没有华丽绚烂的各色奇光,没有风云涌动的浩大异象,也没有纵横交错的凌厉气劲,只有一团薄薄的云雾,清湛缥缈,迅速地衍生壮大聚拢敛合,刹那间化作为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一剑。 这一剑,大约是极快的,因为周遭所有与之对比都像处在于放慢了好几倍的慢镜头里一样,然而所有人偏还都能看清楚这一剑的每一个动作,如何摆臂,如何转腕,如何出剑,如何挥动,也都能看清楚这一剑的简单又似玄妙的轨迹。 这一剑,大约也是极其灿烂的,出现的一瞬,周遭所有分明俱都霎时间为之黯淡了几分,行经之处,众皆失色。它光彩夺目,似幻似真,明明觉得看清楚了,回头却又似未得真切,只记得萦绕心头的一抹灿烂。或者说,便如朝日之阳光,如深空中的浩瀚星河,如夜幕下的万家灯火,如缤纷绽放的火树银花,如万千法术中最为玄奇瑰丽的那一股灵光,如神o降下的至为庄严圣洁的一缕神光......它像其中的任何一个,又一个都不像,才觉得也许共其所有才能稍作归纳,想了想又忽觉根本不在此组合之中。无法描述,无所谓,反正,极其灿烂。 这一剑,又笃定是至玄至奇的――磅礴、大气、辉煌、灿烂,偏又带着一丝清逸出尘无暇无垢不似凡间的仙气。恰似仙人登临?抑或羽化飞升?还是凭虚御风?无定也,玄之又玄,独具领悟。 这是仙风道骨的一剑,这是惊世绝俗的一剑,这是叹为观止的一剑,当然,这也一定是极尽全力的一剑、威力绝伦的一剑。 这一剑,迎面切入了努尔萨斯的头中,角度略有偏转,却是临时起意的一个“匆促”调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反正,叶孤云莫名地觉得这个角度能够直贯要害,没有根据,没有理由,只是直觉,他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有人――伊芙、凯瑟琳、梅菲斯、弗兰克、提亚戈、德罗坦、艾维斯、罗契、大公爵、罗梅罗大主教......以至小费米恩,都在仰头看着这一剑,看着它轻盈地贯入努尔萨斯的脑中,看着那道透白的剑芒一点点崩解这只远古神鸟的身体。 是的,这一剑,看起来竟像是一举战胜了努尔萨斯。 所有人也许都在期待这一剑能够战胜努尔萨斯,嗯,如小费米恩等的一小撮例外,但他们绝对想象不到这一剑竟是这样战胜努尔萨斯。 没有连环的爆炸,没有纷乱的气流,没有接连幻闪多得数不清的各色光华,没有震耳欲聋无法分辨的连番巨响,只看到努尔萨斯的身体在快速地平静地不可阻挡地一点点崩解,先是头部,然后的身躯、双翅,最后是尾部,以至周身的雷电和奥术符文。倏忽间,那极尽灿烂的一剑终于归于消敛,而努尔萨斯的所有俱已渐次碎散成星星点点的一簇簇金光。 平淡,但壮观――当偌大的整个竞技场全都笼罩于弥漫的仿似星河的一阵金光之中时,每一只眼球怕都再也找不到半点抵抗的力量。 作为承受者,努尔萨斯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平静,不再有尖锐的厉鸣,不再有凶狠的撕咬,不再有猛烈的扑击,或者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一丝反应,它的姿态自被击中的那一刻起便牢牢定格,那仿佛是,就在那一刻,它的灵魂便被一击而溃。 一幕轻轻松松理所当然的场面,呈现的却是最不可思议震撼人心的内容。 全场瞠目,全场静默。 星河之中,有若仙人的叶孤云却无以遨游徜徉,他在坠落,如中箭之伤鸟,如跌入深涧的碎石,直直的,快速坠落。这一击,是戮力的一击,也许还是毕生的一击,耗去了所有的力量,有那么一瞬,身体一阵空乏,脑袋一片空白,眼前直冒金星――脱力了,一时间,他控制不住身体,只能任由重力摆布。 也许,他也会跟随努尔萨斯而去,摔成一片灿烂的“金光”?然而犹在震撼中的所有人根本一无所觉,没有人会想到要帮忙。 那么......当然不会。 好歹跃起的高度足够高,让坠落的时间稍稍长,于是当快要抵达地面之时,总算是及时恢复了丁点力气,握紧“情意”,斜斜下刺,剑尖点地,巧劲一吐,借力腾身翻转,终是有惊无险安然落地。 站不稳,马上又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汗如雨下。 对决的两人都躺下了,按理来说,仲裁者至少应该尝试上前查看一番,然而并没有,连同仲裁者在内,所有人都还在震撼之中。 一秒、两秒......十秒......二十、三十......一分钟。 费雷拉首先站了起来,没多久,叶孤云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是......胜负未分,继续再打吗? 好像又不是。 叶孤云抹了抹汗,深呼吸两口,脸上也未有什么恶色,顶多只略显苍白,反倒露出了浅浅的一丝笑容。 手腕轻摆,长剑摇动,划了一圈收于臂后,淡淡定,他向费雷拉走去。 相形之下,费雷拉的状态就要恶劣得多,脸上依然缭绕着出招之后的那股苍白,全身光华褪尽倍显黯淡,自然地就会联想到“枯萎”一词,他甚至还无法站稳,只能拄着“金芒”以维持身形,看到走近的叶孤云,看到其轻盈的步伐,脸色更显难看,一阵变幻,最终目光一凝,趋于坚定。 “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费雷拉说道。 “为什么?”叶孤云奇道。 “我败了!我承认失败,我也接受失败,只是我没有勇气去接受失败后的那份无尽的羞辱......”费雷拉说,“但它总是我的,我逃不掉。所以我选择死亡,尽管即便我死了那份羞辱也不会因此终结,但至少我是再也不用一直承受,我能好过一些,我将得以解脱――呵,哪怕是你会因此认为我懦弱,我也认了......然而,现在的我甚至无力自我终结,所以我希望是由你来送我上路,呵,死在你手里未尝不是最优的一个选择。如果你还认可我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便帮个忙,干脆点,给我一个痛快!留予我最后的一点体面!” 叶孤云摇了摇头,说道:“难道就不能有别的结果吗?” “别的结果?”费雷拉自嘲地哼了一声,“继续打吗?呵,我现在是连剑都抬不起来啦~!或者,期待下次?蒙羞而回,发奋苦练,然后卷土重来一雪前耻?呵,多么振奋、多么励志的故事啊~!但是,别闹了,我深知,那办不到!看过你刚才的那一剑,我就知道,无论我如何苦练,永远也别想追上你.....” 叶孤云认真地看了费雷拉几眼,说道:“其实,我们还可以以平局作结......” 闻言,费雷拉顿时脸色大变,须发贲张,竟是勃然大怒:“平局?哈!你是在怜悯我吗?我费雷拉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不需要对手赏赐的平局来保留颜面!这是最恶毒的羞辱!比以失败者的身份被竖立雕像更甚!我不接受!我再不堪,武者的风骨,也还是有的!输便输了,我输得起!” “然而西陲第一国防军输不起。”叶孤云平静地答道。 费雷拉窒住了,哑然失语,脸色又变,一阵青一阵白,反复变幻。 叶孤云又道:“西陲第一...呃,也别说什么国防军了,任何一支军队的荣誉都是不能输的!你是将军,你应该深明这点。然后,你便得好好想想,你是以什么名义参与到这次‘荣耀对决’,除了个人,你代表着的是些什么,你失败后,随你一道输掉的又是些什么......” 顿了顿,叶孤云继续说道:“不错,你大概很看重这次‘荣耀对决’的胜利,但我不是,我不需要胜利,我只需要一个不败,我可没有忘记我们之所以参与这次‘荣耀对决’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解决你与我之间恩怨,而是为了解决新月城和西陲第一国防军之间的恩怨,解决了因那一场动乱而起的一连串‘误会’......” “从这点出发,胜与负都不是最好的结果。胜了,这一桩固然算是暂且揭过,但代价却是你我双方结下了更深的仇怨――输了的你们当然会心有不忿怀恨在心,往后新月城和西陲第一国防军就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代价太大,我不乐见;而输了,呵,固然是让你们出了气放下了仇怨,然而包括我在内的新月城全城上下都要承受一份永恒的羞辱,这当然是更不能接受的......” “所以,平局是最好的结果,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既解决了纷争,也维护了双方的颜面。至于事情的真实,你我知道,深埋于心便就得了。” “再所以,我不是在怜悯你,也不是在羞辱你,我只是在非常冷静地向你提出一个最合适最可行最优越的提议――哈,这是转入了政客模式了啊~!转变得太快,让你反应不过来?” “好吧,也许所有这些你都不会在意,但不管怎样,身为将军,你总得为你的军队的荣誉考虑,不是吗?” 费雷拉沉默了,垂着头,兀自思索,很久,很久,叶孤云却很有把握,他知道他的提议终究会被接受,而当看到费雷拉终于长吁口气的时候,更是立刻确认了这点。 费雷拉抬起头,神色复杂:“你赢了,按你的办。” 叶孤云挑了挑眉:“很高兴我们终于迎来了一场平局。” 费雷拉苦笑摇头,顿了顿,又问道:“你刚才的那一剑,有名字么?叫什么?” 叶孤云笑了:“天外飞仙。” “嗯?”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