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万蛊毒仙 吞鲸食蚕哦 著  阎王之子千泽被放于人间历练,注定这副躯壳不会默默无闻。   “信不信等会就让你下地狱!”那人红着眼睛声嘶力竭。   千泽一笑,锐利钩指寒光毕露。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第一卷 毒蝎公子 第一章 独怜幽草涧边生   山林深处,有一石砌铁铸的巨大牢笼,牢笼中,十几位少年被锁在其中。   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囚禁于此,不见天日。   千泽坐在牢笼的角落中,低着头,闭着眼睛,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手脚都被铁链锁着。   “拿我们祭祀毒仙…蛊林苑的人就能安康一辈子么…即使能,凭什么。”   千泽攥紧了拳头。   瀛洲胜境,山水如画,只是这里的人们极其信奉神明,不惜杀人祭祀。   蛊林苑为瀛洲雁家所建,崇尚毒仙,蛊术毒虫层出不穷,瀛洲百姓人人闻风丧胆。   蛊林苑有一个规矩,每三年举办一次盛大的祭典,用搜罗来的民间少年举行活人祭祀。   雁家姥姥雁伶商格外看重这个祭典,每一次都邀请各个势力的掌门人来此聚会。   应邀前来者多半因为雁伶商利用祭典示威,从而对雁家有所忌惮,但也有居心叵测者因觊觎雁家宝物而来此观摩。   牢笼中的少年哭喊地没了力气,萎靡地坐在地上,绝望让他们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命运。   “千泽,我们…我们还能出去吗。”坐在千泽旁边的一个少年问千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千泽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抱在头上,脑海中却在竭尽全力思考着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   “连千泽都没有办法,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要被祭祀毒仙了!”另一个少年绝望地哭了起来。   他们都生活在山脚下的村庄中,蛊林苑来抓人时,这些少年还在一个简陋的凉棚下读书,只有一个逃学贪玩的,侥幸躲过了一劫,没有被抓来。   “不,别急…我救你们…我救你们…”   千泽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   时间在流逝,千泽几乎能感觉到死亡的迫近。   这时,牢笼中潮湿的枯草中钻出了几只潮湿虫,千泽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了潮虫。   “虫儿,求你帮我告诉孟飞火,叫他找人来救我们,求你了。”   与千泽熟识的少年都知道,千泽天生懂虫语,有与百虫交流的天赋。   孟飞火虽然不懂虫语,但他是千泽最铁的兄弟,熟悉千泽的天赋,也许能明白千泽的意图。   孟飞火是村庄里最优秀的猎手,号称神箭手,他有一个长期一起打猎的小队,如果能帮千泽拖延些时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潮湿虫顺着千泽的手臂从牢笼缝隙中爬了出去,潮虫遍地都是,很快就能把消息传到山脚的村庄。   牢笼不远处,一位身上缀着金铃的女子略微驻足,面颊笑靥如花,轻声自语。   “呦,这孩子,是在和虫子说话?”   这位女子便是受邀来此参加蛊林祭典的梵音天圣主,玉无常,从蓬莱千里迢迢来到瀛洲蛊林,也算是给足了雁家面子。   “圣主,雁家姥姥在殿中等了许久了,您现在不过去吗。”玉无常身边的丫鬟开口问道。   “她愿意等,本座没有办法呀。”玉无常羽扇遮面,娇羞一笑,“本座喜欢那个孩子,叫他来跟本座说说话。”   玉无常拿扇尖指了指千泽。   小丫鬟不敢多言,连忙跑去给看守牢笼的守卫拿了些银两,守卫才把手脚束缚着铁链的千泽给带了出来。   千泽面无表情,眼睛中的警惕和怀疑显露无遗。   “真可怜。”玉无常说着这话,脸上却还是笑意盈盈,“你能和虫子说话?”   “您听错了。”千泽淡淡回了一句。   千泽虽然不知道玉无常“笑面罗刹”的名号,却也能感受到玉无常身上掩不住的戾气。   玉无常用羽扇抬起千泽的脸,笑道,“大约是本座听错了,可‘孟飞火’三字,应是没有听错,你若不介意,本座派人去寻他一番,要杀要剐,可全是本座说了算。”   千泽肩膀一颤,抬起了头,眉头紧锁,咬牙道,“不,您别动他,您想让我帮您做什么。”   “聪明。”玉无常凑近千泽道,“你只需控制住蛊林苑的毒虫,扰乱祭典,我可以趁乱救你们出去。”   “救我?代价呢。”千泽挑眉问道。   “这就是代价。”玉无常掩面笑道。   “好。”千泽攥了攥拳头。   现在只能相信她了,无论如何,我不想死…也不想让我的兄弟们死。   “来,把这个吃了,以防万一。”玉无常羽扇一翻,一颗剔透的红珠落在了千泽手中。   千泽看了看笑意盈盈的玉无常,仰头把红珠咽了下去。   祭典将至。   千泽和其他被囚禁的少年一同被带了出来,用铁链捆着手脚,被牢笼的守卫驱赶向五毒殿前。   五毒殿前,蛊林弟子聚集在祭天台下,单膝跪地,恭敬地目视着天空。   一头黑鹰降至半空,一位女子从鹰翼上跳下,一把花纸伞撑开,载着女子缓缓落下。   这女子一身黑纹系带,遮挡住令人不敢正视的身形,腰肢上纹着一大片艳丽妖娆的黄泉花,身上的银饰叮叮作响,收了手中的纸伞,赤着脚走向祭台。   “参见姥姥。”上千弟子齐声低唤行礼。   这位妙龄女子便是蛊林苑掌事,雁伶商,掌握着瀛洲蛊林一切事宜,那把纸伞是雁伶商心爱之物,名叫三姝媚。   祭祀台上摆了许多犰狳和黑豹的骨骼,剔出的肉被盛装在釜中。   雁伶商头上带着一顶蟒皮银冠,站立在祭祀台前,手中恭敬地从釜中捧出一捧清水,撒在台前。   此时,玉无常才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自己的坐席上,拿了竹杯,呷了口茶。   周围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看见没,笑面罗刹亲自过来了,雁家姥姥面子大啊。”   “梵音天必定心怀叵测,玉无常过来,看来也是盯上那本《凤凰鬼爪》了。”   梵音天与蛊林并无密切来往,玉无常到访,目的全在雁家的《凤凰鬼爪集》上。   这本功法是雁家偶然所得的绝世孤本,抢夺之人却寥寥无几,皆是因为忌惮雁家姥姥手中的殒命帖。   殒命帖一发,天下亡命之徒皆诛之,就算是玉无常,也不会想惹上这种麻烦。   玉无常羽扇掩面轻笑,冰冷的目光略微扫视周围宾客,宾客立即噤了声。   小丫鬟躬身贴近玉无常,玉无常低声交代道,“找几人护着那个叫千泽的孩子,别暴露了身份。”   “圣主,那其他孩子呢。”   “本座不是菩萨,叫他们生死随天吧。”   “是。”   蛊林祭典,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祭祀仪式,斗五毒。   祭祀台前有一方圆七亩的枯池,这便是斗坛。   斗坛被均分成五份,用藤网分隔开来,中间用藤网隔出一个圆形空地,这里是献祭祭品之处。   此时,千泽和十几个少年正站在藤网之中,被铁链锁住手脚,有的少年已经吓得失魂落魄,紧紧拉着千泽的衣袖。   祭祀台上,雁伶商手中最后一滴清水撒完时,台下号角声震耳欲聋,尖锐的笛声一齐响起。   “祭祀大典开始!”雁伶商的声音清晰悠远。   “愿毒仙庇护,佑我蛊林弟子安康。”   站在斗坛周围的力士用力摇动一个巨大的手柄,锁链喀喀卷在了手柄上,斗坛内壁中的暗门缓缓开启。   一瞬间,从五道暗门中涌出一片乌黑的毒虫,毒蛇,黑蝎,蟾蜍,壁虎和蜈蚣,像漆黑的潮水一般向着中心的少年们涌去。   这就是蛊林苑的祭典,斗五毒,将活人放入斗坛之中,与无数毒虫相斗,最终人被毒虫噬咬得只剩一副骨架。   雁伶商坐在祭天台上的石椅上,淡然地看着习以为常的场面。   密密麻麻的毒虫爬了过来,少年们没有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哭喊挣扎着想要逃出藤网,有的人抱紧了千泽的手臂,瑟瑟发抖。    第二章叶叶声声是别离   千泽咽了口唾沫,手也在抖。   他们都这么看着我们,没有人救我们。   真的有毒仙吗。   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些人,很喜欢看活人被毒虫活活蛰死,吃干抹净的血腥场面吧。   千泽胸口起伏,转头看了看宾客席,玉无常轻轻点了点头。   千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双唇微张,口中发出轻微的叩叩的声响。   “叩叩,叩叩叩。”   斗坛中潮水般涌向少年们的毒虫骤然停滞,在三步之外徘徊不前。   雁伶商注意到斗坛中的异动,忽然眯起眼睛,一扬手,少年们手脚上的铁链被扯紧。   铁链像要分尸一般,撕扯着千泽的身体。   斗坛周围控制毒虫的毒师也开始朝着斗坛中倾洒药粉,试图让毒虫发狂,噬咬祭品。   徘徊在三步之外的毒虫暴躁起来,毒蛇已经缠绕在千泽的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   千泽强忍着痛苦,微微张开嘴,舌尖在口中发出更响亮的叩叩声。   “叩叩,叩叩叩。”   顿时,斗坛中的毒虫像受惊一般从千泽身上褪去,越退越远,蜈蚣和壁虎已经攀上了斗坛内壁。   “千泽突然冷冷一笑。   刹那间,无数毒虫像是遭了雷劈,炸开了锅,从斗坛之中涌了出来,攀爬在驭使它们的毒师身上,狠命地撕咬。   毒虫本不会攻击主人,可因为药粉而格外暴躁的毒虫此时已经六亲不认了,顿时蛊林苑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四处可见被自己养的毒虫啃咬见骨的毒师。   雁伶商脸色骤变,右手突然拿起手边的纸伞,纸伞瞬间撑开,一片粉红的瘴气落在了斗坛之中。   站在千泽周围的少年们突然痛苦的抽搐起来,口鼻流出鲜血,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   最后一个少年紧紧抓着千泽衣袖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千泽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兄弟们,胸口起伏,木然愣在了斗坛中。   玉无常给千泽吃下的红珠是避毒丹,能抵御虫毒和雁伶商伞中的毒瘴。   雁伶商站起身,跃下祭天台,锐利的伞尖居高临下指着千泽眉心。   “是你,在控制我的毒虫?”雁伶商冷冷问道。   千泽眼瞳有些涣散,身体停止了颤抖,眼神由惊诧变成了仇恨。   千泽扬起脸,直视着雁伶商的眼睛,顿挫有力的声音,在场每一位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蛊林信奉毒仙,为何不拿你们雁家弟子祭祀?”   “何为毒仙?杀人祭祀,早已与仙道背道而驰!”   “你说什么?”雁伶商脸色铁青,握着纸伞的手青筋暴起。   正当雁伶商与千泽对峙之时,玉无常身边的小丫鬟从蛊林外边回来,伏在玉无常耳边轻声道:   “圣主,我们刚刚放进来一个人,您应该会有用的。”   “哦?”玉无常刚要起身,一道利箭突然破空飞来,在玉无常耳侧掠过,朝着雁伶商飞了过去。   雁伶商翻身躲开,就在这时,一个身上背着箭筒的少年跳进了斗坛,举起手中的精铁短刀,猛然砍断了千泽身上的铁链,短刀一抬,千泽立刻会意,脚尖在短刀上借力,跳出了斗坛。   “千儿快走!”孟飞火朝着千泽喊道,随后立即拉起强弓对准雁伶商,九箭连发,破空而去,趁着雁伶商躲避之时,孟飞火伸手攀在了斗坛上沿,快速爬了出去。   雁伶商扬起纸伞,羽箭撞在伞面上,被伞面上盛开的黄泉花融化成灰。   “把他们抓起来。”雁伶商冷冷下令。   顿时,勉强从发狂的毒虫口中脱身的蛊林弟子一拥而上,把两人团团围住。   “老孟,你没带人来啊!”千泽靠在孟飞火身后,大口喘着气。   “我要是去找人,你都已经死了!”孟飞火把弓箭架在面前抵挡。   “死定了,这帮毒人,拿我们喂虫子,哥几个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千泽咬着牙,抬手在眼睛上蹭了一把,“就是台上那臭婆娘下的手!”   “千儿,现在怎么办?”孟飞火的箭筒中还剩下最后一支羽箭。   “有个女人答应帮我们,找机会冲出去。”千泽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地上捡起一节铁链作武器。   “叩叩,叩叩叩。”千泽口中又发出叩叩声,成千上万的毒虫涌了过来,见人就咬,不死不休。   “上!”千泽猛然扬手把铁链套在了一个蛊林弟子脖颈上,双手一撑那人肩膀,飞身把身后冲过来的蛊林弟子踢翻,被铁链锁住那人被勒得喘不过气,手脚踢腾。   孟飞火看了看千泽,顿时会意,猛的把短刀刺进了那人的心脏,拔出的短刀又没进了另一人的咽喉,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了许多黑衣蒙面的刺客,与外围的蛊林弟子打了起来。   “什么人…”雁伶商皱紧了眉头,抬起了手中的纸伞,伞尖指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孟飞火。   本是无甚精神的宾客们,看雁家笑话倒是看的起劲,谁也不打算出手。   玉无常身边的小丫鬟手中翻出一枚飞蝗石,悄悄对准了雁伶商的手,想要暗中阻止雁伶商对孟飞火下手,却被玉无常拦了下来。   “不要急,这枚棋子要好好用才行。”玉无常掩面轻笑。   雁伶商右手一抬,纸伞瞬间撑开,空心的伞骨中飞射而出的铁针朝着孟飞火飞去,千泽看到时已经为时已晚。   “老孟!”   千泽亲眼看着三支铁针洞穿了孟飞火的身体,血流如注,孟飞火倒了下去。   “千儿,走…”孟飞火忍住喉咙的温热,倒下的一刻,手中强弓上的羽箭飞出,将千泽背后准备偷袭的蛊林弟子射翻在地。   “老孟!老孟!”千泽撕心裂肺地吼着。   “千泽公子节哀,留得青山在,今后报仇便是。”一个蒙面刺客在千泽耳边悄声道,随后猛击在千泽颈后,千泽晕了过去,蒙面刺客把千泽带走了。   所有蒙面刺客都快速退散,消失了踪影。   “都是废物!”雁伶商怒声吼道。   雁伶商脸色青的吓人,吹了一声鹰哨,手却被赶来的玉无常拉住了。   “伶商妹妹,还是先收拾收拾残局吧。”玉无常掩面轻笑,“让宾客们看了这么大的笑话,伶商妹妹还是先把蛊林整顿好,再去追那小子不迟啊。”   雁伶商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来人呐,快帮伶商妹妹收拾干净大殿!”玉无常微笑着吩咐身边的小丫鬟。   “哼。”雁伶商冷哼一声,甩开玉无常,径直走进五毒殿。   玉无常身边的几个侍卫收了尸体,悄悄把孟飞火带走了。   蛊林祭典不欢而散。   半个月后。   瀛洲,桃源境。   千泽躺在溪水畔,仰望着这一处峡谷,漫山遍野桃花飞舞,落英缤纷,峡谷中弥漫着桃花的清香。   从蛊林苑行至此处,终于在峡谷中甩掉了雁伶商的那头黑鹰,千泽已经筋疲力尽。   那黑鹰其实是雁伶商驯养的鸩鸟,食五毒而生,羽毛和利爪都带有剧毒。   那些黑衣人把千泽从蛊林苑救出来后,就消失了踪影,千泽也识相地不去探寻。   但那女人的目的,千泽心里并非一点不清楚,只是不说破罢了。   假如玉无常后来把千泽带走,说明千泽这个天赋对她有用,千泽还不会起疑心,可玉无常却偏偏把千泽放了。   千泽立刻明白了玉无常的用意。   千泽虽然不知道玉无常到底想抢蛊林苑的什么东西,但雁家姥姥手里有一张殒命帖,天下皆知。   千泽非常明白,玉无常叫他控制五毒,而且只给他一人吃了避毒丹,只救他一人出去,为的是让自己扰乱祭典吗?   不可能这么简单。   千泽仔细想了很久,玉无常很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回去报仇,耗掉雁伶商的那张殒命帖。   那样,无论如何,雁伶商的殒命帖都会下在千泽身上,而之后无论玉无常再做什么,都不用再顾虑雁家的殒命帖了。   “算了,不想这个了。”   习惯了蛊林苑肃杀诡异的气氛,突然来到这种安和的地方,让人有些不适应。   千泽闭上眼睛,一幕幕回忆的情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半月前的经历历历在目。   千泽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直到现在,千泽竟然还没有崩溃。   千泽甚至能渐渐换上一副笑容,去掩盖深藏心底的仇恨。   “兄弟们,等我,命债,我迟早替你们讨回来。”   “这种祭祀,真令人恶心,祭祀的神明,也同样恶心。”   千泽不屑,闭上了眼睛。   突然,峡谷中传来一声少女的尖叫声,紧接着就是焦急的求救声,且离这边越来越近。   千泽才起身,一个粉衣少女就从峡谷中窜了出来,抱着头,尖声叫着朝千泽跑了过来。   “快、快跑,有蜜蜂追我!”   少女离千泽越来越近,千泽看见,那少女手上已经被蛰了几处伤。   “这女孩好漂亮啊…”千泽一愣。   少女一身衣裙像桃花一样在风中飞舞,侧脸的容颜姣美,慌张的神情又格外可爱。   千泽愣神的空,少女已经跑到了面前,突然脚下绊了一下,千泽下意识伸手扶住。   “快跑!快跑!好多蜂啊!”看那女孩焦急的神情,已经快要被吓哭了。   “啊啊?我…”千泽一愣,“为什么跑?”   因为千泽能与虫子交流,所以从小到大没怎么被虫子咬过,没反应过来。   “会蛰死人的呀!”少女才不管千泽的傻问题,拉着千泽跑了起来。   这个姑娘太有体力了,直跑了几里路才慢了下来。   千泽完全就是被拖了一路,少女一心逃命,根本顾不上听他说什么。   “好了好了姑娘,咱歇一会儿。”千泽喘着气,拉着少女停下来,少女回头一看,黑压压的一大片蜂子还是嗡嗡地穷追不舍,吓得差点晕过去。   千泽转过身,对那群蜂子做了个手势:“你们,别追了。”   蜂群立刻停了下来。   千泽朝着那群蜂子道,“别欺负小姑娘了,你们为什么追她?”   转而千泽又哭笑不得地问那少女,“它们说你捅了人家蜂窝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那少女双手合十,朝着千泽拜了又拜。    第三章 知君此行有奇遇   千泽好说歹说,可算是把这群难缠的蜂子给劝回了峡谷。   那少女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你是神吗?”少女拉了拉千泽的裤脚,“家里人说神可以驾驭万物。”   “我不是,我只是懂它们的语言而已。”千泽笑道,“我不是神,我讨厌神。”   只有千泽自己知道,他没有驾驭毒虫的本事,只是可以与虫子交流。   他是蛊林苑的一个异数。   少女隐约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煞气,令人觉得危险——尽管他是笑着的。   “我叫鸢儿,就住在桃源境,因为母亲得了重病,我想取一点蜂蜜给母亲补身子,没想到惹上了这些蜂…”   鸢儿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蛰伤,又问道,“你住在桃源境吗?我没有见过你。”   “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千泽心想,按照惯例她应该是要邀请我住她家,然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了吧,也许我可以先跟她走,然后再想以后的事…   “你可听说过万毒之王?”   鸢儿突如其来的一问打乱了千泽准备好的所有台词。   “嗯?”千泽一怔。   “桃花谷里住着一位毒蝎公子,号称万毒之王,天下毒物无一敢触怒他,凭你这驱使虫子的本事,若是无处可去,去寻毒蝎公子一番,他若能指点你便极好。”   告了别,千泽静静望着鸢儿离去。   她太美了。   可在这个所谓的神明横行的世道中,美丽的女孩,宿命会是悲哀的。   她们徒有一副美丽的容貌,却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   一个祭祀,就能轻易夺走她的性命。   “愿你此生平安无事。”千泽喃喃了一句。   这盛开桃花的峡谷,大约就是鸢儿所道的桃花谷了吧。   顺着岸势差互的溪水,大约行了六七里,桃花谷中隐约传来琴声,伴着女孩子的柔美嗓音,一首山歌在峡谷中回荡不绝。   “桃花开,桃花落,桃花不尽人婆娑,君问明日多奈何,我思君处君思我…”   伴着绵软的清音,纷飞的桃花也生出一丝媚态。   远隔数里,仍然能感受到琴声中有一种入骨的冰冷,拨弦之人法力深厚,绝非千泽可以想象。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才见拨弦之人的真面目。   千泽的目光尽数被那人膝上的古琴吸引,那古琴的琴身包裹着幽蓝的鳞片,琴弦宛如洁白的象牙,修长的手指每一次拨弦,都能带起一阵幽蓝的萤火。   那人一袭黑云锦袍,纷飞桃花下,宛如仙者。   琴声渐止,那人竟率先开了口。   “小爬虫,找本尊何事?”   千泽一阵恍惚,那人眼角嵌着幽蓝的鳞片,容貌极美,若放于人间,必是举世难寻。   周身蔓延的威压感让素来不屑神明的千泽喘不过气来。   “想要进入桃花谷?”那人笑了,“那要证明你有这个实力。”   “怎么证明?”   那人一扬手,一只拳头大的红纹蜘蛛落在了千泽脚下,千泽知道,那是一种毒蛛,一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山蜘蛛,千泽离它只有一指远,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上天开恩了。   “你吃了它。”那人扬起一抹邪笑,那笑容像是笃定千泽不敢。   千泽一愣,吃?   要说跟这蜘蛛斗,也许还有生机,吃下去,说不定还没有咽下去,自己的脸就已经被毒化了。   那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千泽窘迫地站着。   千泽咬了咬牙,都已经到了这,要吃吗,可明显那人在耍我,不吃吗,我又还能去哪。   如果这样能得到毒蝎公子的青睐,千泽不在乎。   我吃还不行么。   千泽猛的把地上的毒蛛一把抓起来,塞进了嘴里,只觉得喉咙一阵剧痛,像吞了一块木炭一般,那只蜘蛛被千泽生生吞进了腹中。   千泽只觉眼前渐渐出现黑斑,看一切东西都是黑的,身体中的灼烧感仿佛要把千泽烧化了一般,只感觉身体被地面狠狠地撞了一下,浑身的剧痛让千泽睁不开眼睛,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生不如死。   “哎呀不得了!”抚琴那人放下琴,走到千泽身旁,“你这小爬虫,本尊叫你吃你就吃啊!”   那人按了按千泽的肚子,千泽浑身的皮肤已经黑紫,那人不知道对谁喊道,“快快快,毒蝎,毒蝎!这小家伙把你的醉桃蛛王给吃了,你看看还有救没啊!”   千泽还有游丝般的意识,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不是毒蝎公子?那让我吃个屁啊…”   不知昏迷了多久,千泽觉得身体的剧痛缓和了许多,一股暖流从颈间流入脊骨,顺着每一处骨骼蔓延,顿时身体各处都充满了这种暖意。   死了的感觉也挺舒服啊…   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死成。   千泽渐渐清醒,还是这片漫山遍野的桃花,自己正盘膝端坐着。   “哎,我是以这么一个淡定的造型中毒的?”   这时,身后忽然发冷,让千泽脖颈一凉。   千泽回头,一双深邃紫瞳正与自己对视。   一个少年?   这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肤色白皙,眉心有一道黑纹,冷淡漠然的脸上看不出感情,但那容颜恍如仙人。   从未见过,世间竟真的有像桃花一样美的人。   少年收了手,千泽感到体内的暖流消失了。   “小子,你平白无故为何吃我的醉桃蛛王。”那少年淡漠开口,应该是在质问。   “我冤枉!”想起这事,千泽才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那满脸鱼鳞的男人是谁啊,忽然扔来一只蜘蛛叫我吃,我被逼无奈才吃了下去。”   “他是太阴山的山神,太阴鳍,今日来此做客,拿了我的蛛王把玩,最后竟叫你给吃了。”   “你…您是毒蝎公子…”千泽一骨碌爬了起来。   “别,别动怒。”千泽有点慌,“那我怎么把它弄出来?”   “大约明日会出来吧。”那少年淡淡道。   “哦,那就好。”   …   喂,他说的难道是屎吗。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鬼知道这蜘蛛一直待在体内,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啊,到时候动不动就吐丝谁受得了。   “醉桃蛛王是我的亲信,替我做事,既然你吃了它,就代它替我做事吧。”毒蝎公子淡淡答道。   “好吧。”   反正千泽也是要来投奔毒蝎公子的。   只是没想到,世人传说的万毒之王,大名鼎鼎的毒蝎公子,竟然是一位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想来这种仙人都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人,只是容貌不变而已。   “给我结一张网,我要午睡了。”毒蝎公子靠在一边的桃树下,微微打了个呵欠。   “我怎么可能会结网啊!”千泽揪起毒蝎公子的衣领,质问道,“你是在耍我吧?”   “你觉得呢。”   千泽咬了咬牙,“你这样子怎么看都和我一般大吧!”   “对,我也只有七百零七岁。”毒蝎公子漠然看着千泽。   千泽已经要抓狂了,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狗蛋儿尊这个小子为万毒之王的啊。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渺远的鹰啸。   千泽紧张地抬头,果然,雁伶商的那头鸩鸟正在峡谷上方盘旋,锐利的鹰目即使在百尺高空俯视,也能对地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忽然,天空中降下无数血红的黄泉花,顿时花瓣犹如潇潇雨下。   花瓣散过,一位妖艳女子站立在黄泉花铺成的地毯上。   “蛊林姥姥,好久不见啊。”千泽站起身,对雁伶商笑道。   毒蝎公子悠哉倚在桃树下,望着千泽脸上突然溢起的笑容,觉得这种温柔又危险的气息倒是令人欣赏。   “他叫,千泽?”毒蝎公子自语。   “嗯,好象是叫千泽。”头顶有人回答道,几丝幽蓝的萤光洒在毒蝎公子雪青色的衣袖上。   太阴鳍正坐在毒蝎公子倚着的桃树上,轻声道,“一个普通人竟能与毒虫交流,吃下醉桃蛛王还能生还,这人若不是背景深厚,就是天赋异禀了。”   “如此天赋你可是要收入囊中么。”毒蝎公子淡淡道。   “哎,怎么说也折损你一只蛛王,这好苗子让给你也行。”太阴鳍潇洒地拨了下头发。   “再看看。”毒蝎公子的眼睛一直落在与雁伶商对峙的千泽身上。    第四章 清风明月酒一樽   雁伶商碧绿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只听一声剑刃出鞘的尖鸣,纸伞收拢,细剑朝着千泽飞来,那速度犹如闪电直下青冥,很难想像这样一位女子能爆发出如此力道。   千泽躲闪的够快了,细剑带起的剑风仍然将千泽的肩膀削至见骨,顿时血珠挥洒,溅落在飘散的桃花上。   伞中剑弹回了雁伶商手中,雁伶商脸颊微红,千泽的反抗令雁伶商更加震怒。   “千泽,你触犯毒仙,扰乱祭典,我可以把你关进五毒谷中,让你永生永世与毒虫作伴。”   “若能与毒虫为伴,也是乐事。”千泽嘴角微扬,“只是不想再见你们那些愚蠢的人,对毒仙的膜拜了。”   “你…”雁伶商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右手一扬,手中的纸伞飞旋着冲到千泽面前,瞬间撑开,伞骨上的尖刺擦着千泽的肋骨刺了进去,顿时血流如注。   剧痛仍旧抹不去千泽脸上那一抹笑容。   伞骨刺入千泽肋骨的一刹那,雁伶商身形飘忽,带起一串残影,像黑鹰一般抽出伞中剑,剑刃直指千泽脖颈。   “叩叩,叩叩叩。”千泽口中响起了叩叩声,顿时四周静寂。   千泽的额头上,一个红纹蜘蛛的黑影若隐若现。   突然,嗡的一声,无数蜂子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一阵裹挟着风沙的龙卷风,朝着雁伶商席卷而来。   千泽趁机躲开雁伶商的剑刃,无数蜂子疯狂的飞向雁伶商,嗡嗡的巨响震落了树上的桃花,桃花飞舞遍地。   雁伶商碧绿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不顾一切地将细剑对准了千泽的喉咙。   “一介凡人,驭使百虫,断不可留!”   所有碰触到雁伶商的蜂子都瞬间燃起碧绿的火焰,瞬息间已灰飞烟散。   千泽闭上了眼睛,笑容不改。   剑刃入肉的一瞬,只听铛的一声脆响。   天地静默,千泽的喉咙上滴出一滴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伞中剑的剑刃被牢牢钳住,千泽睁开眼睛,一条粗如手腕的紫黑蝎尾赫然挡在面前,像一条闪着黑曜石光泽的蛇,缠绕在雁伶商的右手上。   毒蝎公子静静站在千泽身后,那条蝎尾从他身后蜿蜒而出。   毒蝎公子松了蝎尾,雁伶商惊诧地退后两步,看着对面俊美的少年,身后摇动着一条丈长的蝎尾。   “你是谁?”雁伶商冷冷质问,大约感知到毒蝎公子深不可测,才未贸然出手。   “你可以走了。”毒蝎公子淡淡对雁伶商道,说罢,手指一勾千泽的衣领,像提一片羽毛一样把千泽提了起来。   雁伶商右手一扬,伞中剑朝着毒蝎公子后心刺去。   毒蝎公子头也不回,蝎尾轻轻一扫,便缠住了细剑,细剑无力地落在地面上,被桃花掩盖。   “在我这抢人,你还不配。”毒蝎公子冷冷留下一句话,带着千泽离开了。   雁伶商咬牙切齿,一扬手,细剑飞回伞中,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一头黑鹰掠过,雁伶商没了踪影。   “那到底是什么人!”雁伶商额上青筋爆出,碧绿的眼睛像要爆出血来。   “听闻桃花谷有一位毒蝎公子?耸人听闻!”   雁伶商的黑鹰再也没有来过桃花谷。   时隔多日,瀛洲明月高悬,如飞在青云端的瑶镜。   果然无心。   不远处,毒蝎公子坐在山峰崖畔,眺望着夜空,忧郁深邃的紫瞳映照着明月。   今年的夜晚格外晴朗,似乎很久都没有下过雨了。   千泽已经在此处逗留半月了,每个夜晚,毒蝎公子都这样眺望着阴晴不定的月,绝美的侧脸像一尊白玉雕像,雪青的衣袍在微风中拂动。   “哎,仙人的世界大概是我这种凡人不能理解的。”千泽不像毒蝎公子可以十天半个月不进食,每天都采桃子,捞溪鱼充饥,此时又在大嚼特嚼。   其实半月前毒蝎公子传授给千泽一种毒功,名叫凝暮谣,传授功法的初衷是,可以缓解饥饿感,省得千泽把桃花谷的桃子都吃完。   “毒蝎,我肚子里那只蜘蛛好像还没消化完啊…”千泽打断了毒蝎公子的沉思,坐在了毒蝎公子旁边。   后来千泽才发现,毒蝎公子好像一直都在发呆,也是,这种逆天的高手,活的又长,生命里除了发呆也就没什么事情可以吸引他了。   千泽第一次领悟到作为高手的孤独,虽然跟他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你就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吗?”千泽问道,比如说教我一些本事什么的…   “没有。”   “喜欢的人呢?”   毒蝎公子略微想了一下,答道,“没有。”   也是,跟他活的一样长的姑娘估计没几个。   “想要的东西总有吧。”   毒蝎公子看了一眼千泽,转而又凝视着天空的明月。   看来他是想要这个月亮,还是算了吧,当我啥都没问。   “你是不是想报仇。”毒蝎公子淡淡问道,“想让我教你功法。”   对啊,算你脑袋灵光。   这话千泽当然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   “我的兄弟们,因为蛊林苑莫名其妙的祭祀毒仙而丢了性命,我非常憎恨那所谓的神明。”千泽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笑着,眼底的仇恨却丝毫未减。   毒仙。   毒蝎公子忽然一怔,转而看了看别处。   “怎么了?”千泽有些奇怪。   “我可以帮你。”毒蝎公子的回答让千泽意外。   “为什么?”   “因为我无聊。”   “哦…”千泽实在没有话可接了…   太阴鳍觉得千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凡人的寿命太短,毒蝎公子觉得无用,即使不培养后人,毒蝎公子仍能翻云覆雨百世。   太阴鳍也曾好奇地问过,到底是怎样的天赋,才能让毒蝎公子亲自指点。   “坐好,闭上眼睛。”毒蝎公子淡淡道。   千泽照做,眉心忽然感到轻微的针刺感。   毒蝎公子站起身,伸出紫黑色的蝎尾,蝎勾点在千泽眉心,千泽额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蜘蛛形状的黑影。   “按我教你的凝暮谣,在经脉中运转,炼化残存在你体内的醉桃蛛王。”   千泽接受着从毒蝎公子蝎勾中灌输进体内的温热内力,用自己的血液引导着这股内力在经脉周围缓缓流动。   醉桃蛛王在千泽体内积存的毒素还剩下大半,此时渐渐被经脉吸收。   千泽的眼睛慢慢变成跟桃花一样粉红,很快又恢复了漆黑。   “很好。”毒蝎公子收了蝎尾,千泽仍闭着双眼,回味这种仿佛升仙的感觉。   在毒蝎公子指点下,千泽修习凝暮谣的速度突飞猛进,转眼时光飞逝。   七月流火,整年却未下一滴雨。   桃花谷的溪水变成薄薄的一层,桃花谷的桃树却还是不知疲倦地盛开着。   “喂,毒蝎,我好渴啊。”千泽拉过毒蝎公子的蝎尾,甩来甩去地扇着风。   又是一年酷暑,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桃花谷的桃树枝叶枯槁,垂死般支撑着枝上的桃花,花瓣已经被炙烤发脆,一阵热风拂过,落花破碎,散落在枯涸已久的溪涧中。   一年来,千泽日复一日地修炼凝暮谣,几乎也能像毒蝎公子一样很少进食,一年过去,千泽的脸庞好似比从前有棱角了些,个子也长高了一点,毒蝎公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十七岁少年的模样,淡漠而忧郁。   “毒蝎,这天旱了多久了。”千泽看了看天上不知疲倦的火球,呼了一口热气问道。   “两年。”   毒蝎公子已经很久不在月亮下发呆了,因为千泽太吵闹,老是问东问西的。   桃花谷外的桃源境应该也已经在暑气中苟延残喘两年了,桃源境中居住的凡人不像毒蝎公子一般不用吃食,大约已经吃净了树皮枯草,此时应是山穷水尽,满地饿殍的惨状了。   之前千泽还能汲取一些桃花谷中的溪水,夜晚偷偷送进桃源境,赠与桃源境的村民,可现在桃花谷再也拿不出一滴水。    第五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   “人自有命数,你何必忤逆天意。”毒蝎公子手中反复捻着一朵落花。   “强者不应对弱者施以援手吗。”千泽反问道。   千泽话音未落,一条紫黑的蝎尾便缠上了脖颈,勒的千泽喘不过气来,毒蝎公子凌厉的目光直视着千泽的眼睛,千泽涨红了脸,被气力惊人的蝎尾扼住脖颈,说不出一个字,用尽全力也摆脱不开。   毒蝎公子猛地一甩蝎尾,千泽被狠狠甩了出去,身体重重撞在嶙峋的石壁上。   “你是强者?”毒蝎公子扔掉了手中的落花,看着咳嗽不止的千泽,轻声道,“强者去报仇便是,在这装什么慈悲。”   “咳咳…我说错什么了…?”千泽大口的喘着气,毒蝎公子再不放手,恐怕自己就要去见阎王了。   “再强的人也有无能为力的事。”   淡漠忧郁的声音渐渐消失,蝎尾一摇,毒蝎公子离开了。   千泽奄奄一息,伏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么长时间来,无论千泽怎样对毒蝎公子大呼小叫地寻开心,毒蝎公子都从未像今天这样动怒过。   也许是因为天气,毒蝎公子最近越来越暴躁,喜怒无常,让千泽难以理解。   山脚下忽然响起悠远的笙歌,细听还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应该是有人朝着桃花谷中来了,很多人。   有女孩子的歌声,唱的是毒蝎公子喜欢听的曲调,桃花吟。   “桃花开,桃花落,桃花不尽人婆娑。”   “难道是…”   千泽撑着无力的身子跑下了山。   千泽跑出桃花谷时,桃源境的人们已经摆好了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人们拼死节省出来的一点肉菜。   桃花谷的入口围满了桃源境的村民,每一个人都虔诚地双手合十,跪伏在地上。   祭坛上站了一位身穿五彩布的老巫,正向天空抛洒着黑色的纸符。   老巫脚下的祭坛上供奉了一口铜鼎,一位少女被绳子捆绑住双腿双手,蒙住双眼,倚在铜鼎的内壁上,铜鼎下是干枯的木柴。   最让千泽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大旱,桃源境的村民又把毒蝎公子当做神明膜拜,如今走投无路,用美人祭来向毒蝎公子求雨!   虔诚跪拜的村民口中低声念叨着祭词,“毒蝎公子庇佑,从前鸢儿不懂事,惹了桃花谷的蜂子,冲撞了公子您,今天我们把鸢儿供奉给您,任您处置,求您开恩,为我们降些雨水吧…”   可千泽知道,毒蝎公子不过是一只化成人形的小虫,要说过人之处,也就是活的长了些,可若按他们的寿命算,毒蝎公子也还是一个少年。   呼风唤雨?他做不到的。   那一瞬间,千泽明白了。   为什么毒蝎公子会因自己一句话如此愤怒。   那是因为,每一年天灾人祸,都会有人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哀求毒蝎公子去做他根本做不到的事。   在这之前,有多少人因人们对毒蝎公子的膜拜而惨死。   受着人们的希冀,却无能为力。   一瞬间,毒蝎公子的漠然,忧郁,千泽都懂了。   千泽躲在了桃树后,只见那老巫最后一把黑符撒完,四周举着火把的村民便引燃了铜鼎下的木柴。   “哎,这是要把那女孩子给煸了啊…”千泽脊背一阵发冷,向村民们解释毒蝎公子是不吃人的,大约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叩叩,叩叩叩。”千泽的眉心又浮现了那枚红纹蜘蛛的影子,桃花谷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毒蜂的嗡鸣声。   听到这嗡鸣声,老巫率先跪伏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在手臂下,所有村民都伏地跪拜,虔诚祈祷。   千泽趁着所有人都闭目祈祷之时,翻身跳进铜鼎之中,一阵灼热感扑面而来,身体的皮肤散发出了轻微的焦糊味。   千泽伸手扯下了少女身上的麻绳。   “鸢儿?”千泽一怔,鼎中昏迷的少女竟是一年前在峡谷入口遇见的偷蜂蜜的女孩。   “哎。”千泽抱起鸢儿,迅速跳出了铜鼎。   “姑娘,你撑着点。”千泽用脸颊贴了贴鸢儿的额头,鸢儿浑身已经被灼烧得滚烫。   “不准走!”   千泽猛的停住脚步,转过身,上百村民已经围拢过来。   一位白发老者走上前来,咳嗽了一阵才压下了怒火。   老者颤巍巍地拿拐杖指着千泽,虬枝一般枯槁的手臂因为气愤而颤抖着。   “你是哪家的不肖子,竟来此扰乱祭典,抢夺祭品?”   扰乱祭典。   这词听起来有些耳熟。   千泽笑了起来,回道,“你们怎么知道毒蝎公子想要你们杀人祭祀?”   “孩子,别难为我们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向着千泽跪下来,“天旱无雨,我们已经无可奈何了。”   上百村民纷纷哀求千泽似的跪了下来。   一双小手慢慢抬起来,扶在千泽脸上,千泽低头,鸢儿睁开了眼睛,嘴里低低说了一句话。   “把我放回去…我是自愿的。”   千泽的脸色由白变青,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些人,无知!   千泽想要喊出这句话,可喉咙发紧,怎么也说不出口。   眉心的蜘蛛影子越来越深,千泽感到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千泽震惊,却完全控制不住渐渐跪下的双腿。   就在膝盖即将碰触到地面那一刻,突然,千泽的身体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撑了起来,千泽低头一看,险些被惊得坐在地上。   千泽的双腿幻化成了八条奇长无比的黑色硬肢,坚如磐石,足以撑起千泽的重量。   霎时,上百村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缓缓后退,不敢再靠近千泽。   千泽努力让自己清醒,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抱着鸢儿,向村民们沉声道,   “毒蝎公子派我来接这位姑娘做夫人,你们还想杀公子的夫人不成?”   村民纷纷溃散而逃,连那老巫也不敢再看千泽一眼,落荒而逃。   千泽的蜘蛛脚只撑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恢复了原形,只是腿还有点软,鸢儿总算是平安无事。   他们不是喜欢神明吗,我这个样子和毒蝎公子也差不了多少,为什么他们把毒蝎公子当做神,却像惧怕妖怪一样惧怕我。   “难道是因为毒蝎公子长的好看?”千泽不服气地想,“其实他们也没有见过毒蝎公子不是吗。”   千泽带鸢儿回了山洞。   毒蝎公子正蜷缩在山洞一角,背对着千泽午睡。   “你干什么去了。”听到千泽的脚步声,毒蝎公子轻声问了一句。   “出去了一趟,顺便给你带回来了一个媳妇儿。”千泽笑嘻嘻地回答。   “嗯,放那吧。”毒蝎公子又闭上眼睛。   “嗯?”毒蝎公子猛的坐了起来,转过头便看见地上平躺了一位粉衣少女,千泽在一旁端坐着,脸上一副欠扁的笑。   毒蝎公子淡漠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诧异。   “嗯?你认识她?”千泽觉得毒蝎公子表情不太正常。   “怎么让她醒过来。”毒蝎公子漠然问道。   “我觉得喝点水就能醒。”千泽摊了摊手。   毒蝎公子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了山洞石壁前,伸出长长的蝎尾,在石壁上探寻,突然,蝎尾停在一个地方,猛然扬起来,狠狠砸进石壁中,又抽了出来,在石壁上留下一个深坑。   一股清澈的细流一滴一滴从坑中流出来,因为天旱,石缝中的水也不多了。   毒蝎公子把手贴在细流上,水一滴一滴流进手心,等了一会,毒蝎公子走了回来。   “我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给我找水啊,这不公平!”千泽抱怨道。   “少废话,把她扶起来。”毒蝎公子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眼神中不再像从前一般百无聊赖。   鸢儿饮了水,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手指微微抬起,搭在了毒蝎公子的手上。   “哎,我没看错吧,毒蝎,你也会脸红啊。”千泽还是第一次看见毒蝎公子脸上出现漠然以外的其他表情。   “等她醒了你就把她送回去。”   毒蝎公子转过身,又躺进了山洞角落里。   “她一定很想看看她献上性命拜祭的神吧。”千泽笑道。   “他们不一定真的想要一个神,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信念支撑他们活下去。”毒蝎公子轻声道,“真的看见时,他们会觉得害怕。”   “我不管了,要送你送,我要去练功了。”千泽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跑了。    第六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毒蝎公子叹了口气,无奈起身,坐在了鸢儿身边。   “又见到你了,鸢儿。”   很久以前,瘟神降临桃花谷,桃源境瘟疫肆虐,毒蝎公子曾以真面目示人,只身抵挡瘟神,那时候毒蝎公子只是一只刚化人形的幼小的毒蝎,而瘟神是真的神。   就是这样一只幼小的毒蝎,用生命守护着桃花谷和谷中的百姓。   两败俱伤,瘟神败兴而归,毒蝎公子只剩半条命时,谷中人用那样恐惧排斥的眼光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   他们不知道,这个长着一条蝎尾,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就是他们信奉的毒蝎公子。   桃源境中,只有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坐在毒蝎公子身边,喂他喝水,吃东西。   毒蝎公子从来不吃人间的食物,可这个小女孩递来的东西,让毒蝎公子不忍拒绝。   小女孩说,她叫鸢儿。   伤好以后,毒蝎公子再也没有走出过桃花谷,也再没见鸢儿一面。   整个人也变得冰冷忧郁。   毒蝎公子知道,村民们信奉的是毒蝎公子这个名字,而不是他。   与鸢儿分别时,鸢儿说,她喜欢天上的月亮,想她时,就可以望望月亮。   “你…?”   一声悄声试探的细语打断了毒蝎公子的沉思,鸢儿挣扎着坐了起来,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毒蝎公子。   毒蝎公子有些窘迫,身后的蝎尾下意识扬了起来。   “是你?你就是毒蝎公子吗?”鸢儿睁大眼睛,看着那条上下摇动的蝎尾,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毒蝎公子一拜。   毒蝎公子只是淡淡看着鸢儿的举动。   “妈妈说毒蝎公子会保护我的。”鸢儿扬起小脸看着毒蝎公子,“你有名字吗?我们都叫你毒蝎公子,你会不会生气?”   毒蝎公子摇摇头,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想叫你‘漪’,我觉得世上最好的东西是水,漪是一个很神圣的称谓。”   “那好吧。”毒蝎公子漠然点头,抬起手,把鸢儿揽进了怀中,静静抱着。   “你知道么,我每天望着月亮。”   毒蝎公子这一夜睡的很好。   为了不打扰毒蝎公子和鸢儿,千泽一直在山洞外的山林里练功。   回想起前些天突然变成半个蜘蛛的经历,总是让千泽觉得莫名兴奋,是不是以后我也能变成毒蝎公子那种逆天的高手啊…   嗯,到那个时候我也占个山谷,啧,我会不会被称为蜘蛛公子?毒蛛公子?哎怎么就没有那种霸气侧漏的感觉呢?   千泽从毒蝎公子那里了解到,凝暮谣运转时与体内醉桃蛛王的毒素结合,会让身体的构造向醉桃蛛王变化,再过一阵子,应该就能完全掌握幻化的诀窍了。   也许是千泽尚未融会贯通,幻化之后的身体除了让自己行动不便,还有什么其他优点,千泽还没有发现。   所以今日千泽坐在山林之中,想要再尝试一次。   日暮时分,山林少了一丝炎热,干燥的空气还是令人心烦。   寂静的山林中,忽然惊起一群飞鸟,干枯的落叶萧萧落下。   一声地动山摇的怒吼从山林中震响,山林晃动,一头金黄的老虎冲了出来,贴着千泽的手臂逃了出去。   逃之夭夭。   千泽心里发慌,无论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听到这声怒吼时还是觉得冷汗直流。   幽暗的林中忽然亮起两盏萤绿的火光,光点像拳头一般大。   地上的石子在跳动,刹那间,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窜出了山林,赫然站在千泽面前。   这是一头体型像小山丘一样的黑豹,千泽还没有它的头大,黑豹通体漆黑,只是右眼下有一个白色的圆形斑点,像美人痣一样。   又是一声怒吼,千泽的衣摆被吹起,黑豹萤绿的眼睛紧盯着千泽,猛然朝千泽扑了过去。   千泽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咬了咬牙,当黑豹的利爪劈头抓下时,巨大的兽爪让千泽无处可逃,只觉肩胛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黑豹扑在千泽肩上,千泽倒地时沉重的压力倾泻而下,这头巨兽足有千斤,若是被实打实地压下来,可就成饼了。   千泽猛地抬腿飞踢,正踢在黑豹下巴上,喘息着腥风的巨口一歪,利爪向千泽扫去,千泽趁机顺势朝右一滚,利爪入地三尺,发出轰然巨响。   千泽右手微抬蓄力,眉心的蜘蛛影浮现,手臂凸起的血管渐渐由暗红化成冰蓝,凝暮谣在体内凝聚起的内力尽数凝结在右手之上,一阵劲风拂过,千泽一拳猛击在黑豹腹上,那黑豹竟被轰地歪向一边。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嘶吼,黑豹漆黑有力的尾巴朝着千泽扫来,千泽竟然选择硬接这一下。   那几乎像从高空坠落的落石砸在胸口,千泽咽下喉咙涌出的温热,趁机攀上黑豹的脊背。   飞身的一刹那,千泽的双腿被八条硬肢取代,每一条腿都带有一道锐利的尖刺,尖刺猛然刺进了黑豹的脊椎。   黑豹仰天长啸一声,疯狂地晃动身躯,千泽顺势跳到一棵桃树旁,尖脚刺进树干,灵活的爬上了树。   黑豹吃痛,委屈地低吼了一声,钻进了山林。   千泽笑眯眯地朝黑豹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   “谢谢你陪我练功啊老兄!”   千泽控制着八条蛛腿跳下树来。   起初千泽总是控制不好迈腿的顺序,总是第一条腿绊到第二条腿,然后绊倒第三四五六七八条腿,最后摔一大跤。   不光顺序不好掌握,崴脚的时候还一下崴好几个。   旁边的岩石后有女孩子哧哧的轻笑声,千泽转到岩石后,发现鸢儿在偷看自己练功。   “你怎么跑出来了。”千泽问道,“毒蝎最近好像很黏你。”   “漪睡着了啊,我出来转转,很久没有回桃源境了,不知道家里人们过的怎么样。”鸢儿用手托着腮帮,大眼睛一眨一眨。   “毒蝎很喜欢你吧,”千泽一笑,“我要是随便给他起名字叫漪,早就被他大耳刮子打出来了。”   “嗯,不会。”鸢儿认真摇了摇头,“漪只是孤独惯了,他是个很可爱的人。”   可爱…我还真没看出来,千泽挑了挑眉。   “毒蝎知道你想家吗?”   “嗯,漪说会送我回家。”   “好。”千泽忽然对毒蝎公子又增了些好感。   过了很多天后,桃花谷里少了一位美丽的女孩子,每天夜晚,毒蝎公子又开始仰望着悬在天边的明月。   冷月无声。   千泽知道,毒蝎公子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想念一个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几日。   那一天,阴霾重重。   从桃花谷向远处看去,桃源境中燃起了火焰,跳动的火焰好似血红黄泉花,红艳,无情。   千泽站在桃花谷的最高峰上,山下跳动的火苗令千泽睁不开眼睛,千泽寻了许久,不见毒蝎公子踪影。   离桃源境越近,越能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千泽走到桃源境时,已经气喘吁吁。   桃源境中有一个孤单的影子。   毒蝎公子跪在地上,双手中爱怜地捧着一缕飞灰。   千泽小心地走近,站在毒蝎公子身后。   “她死了,她的族人们杀了她。”毒蝎公子淡漠的声音一如往常。   鸢儿回到桃源境后,桃源境的村民以为她是擅自从桃花谷逃回来,祭品不祥,被村民们火刑处死。   “我不该让她回去。”   毒蝎公子的蝎尾无力地垂在地上,雪青的衣袍上燃起了一层紫色的火焰。   “一次又一次的毁灭,我忍的太久了。”   “那么喜欢杀人,祭祀我,那你们都一起去死吧,都来祭祀我吧。”   一道闪电撕裂苍穹,一声惊雷犹如炸裂般巨响。   毒蝎公子蝎尾高高扬起,突然重重砸在地面上,顿时大地颤动,龟裂的土地从地心涌上紫色的火焰,以毒蝎公子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着。   空中不断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熊熊紫火吞噬了苍穹。   无论什么东西,一碰触到这缕紫火,都会被瞬间湮灭。   毒蝎公子化人形前的本体,竟然是天下毒物中最强悍的紫玉蝎王。   他绝对担得起万毒之王的名号,紫火至纯至毒,侵水不灭。   “毒蝎,不要!”千泽想要拦住毒蝎公子毁灭桃源境,已经晚了。   千泽被扑面而来的火焰吞噬,那种强大的力量,让千泽用尽全力也抵挡不住,突如其来的高温让千泽昏死过去。   熊熊紫火吞噬了桃源境的一切,千泽无力睁开眼睛,只记得那时村民们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声缓缓淹没在火焰中。   可那场紫火烧的不久。   滴答,滴答。   寂静的桃源境能听得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天空吝啬了两年的雨水徐徐降下,落在干枯龟裂的土地上。   千泽被脸上的湿润唤醒,毒蝎公子已经不知去向。   燃烧的紫火渐渐熄灭,却未毁桃源境一户人家。   “快看,我们杀了妖女,毒蝎公子显灵降雨啦!”   桃源境的村民纷纷感激地向着桃花谷的方向三叩九拜。   千泽看着雨中欢呼雀跃的村民,不知是可怜还是可笑。   千泽知道,毒蝎公子的紫火是不会那么容易熄灭的,只是他终究不忍亲手毁掉他曾经守护的桃源境,不忍伤害这里的生命。   “我也该走了,去我该去的地方。”千泽站起身,朝着与桃花谷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七章 相见动如参与商   蛊林苑。   五毒殿中,雁伶商侧卧在榻上,黑纹系带包裹着令人垂涎的娇柔身躯。   腰上描画的黄泉花艳丽如血。   蛊林苑雁家,在瀛洲也是豪门大派,却唯独因出了一位驾驭五毒的异数而动荡不安,如今千泽一年杳无音信,雁伶商这一年也是寝食难安。   忽然,一个守卫快步跑进来,跪地道,“禀报姥姥,那个名叫千泽的小子此时就在门外。”   “什么?”雁伶商拍案站起,随手拿起那把纸伞。   “姥姥息怒,派我们去灭了那小子吧!”台下的雁家高手主动请缨。   “不。”雁伶商碧绿的眼瞳杀意毕露,“凡人早已不是他的对手,消失这一年,又不知修炼了什么邪门的功法才敢来蛊林苑挑衅,我亲自迎战。”   蛊林苑的大殿前被雁家高手团团围住,千泽静静站在殿中,独自一人。   纸伞撑开,伞面上的黄泉花艳丽妖娆,千泽还记得,这伞名叫三姝媚。   雁伶商缓缓走向千泽。   “蛊林姥姥,别来无恙啊。”   这轻佻的笑容化成灰雁伶商也能记得。   “罪无可恕。”雁伶商低声道,转眼间纸伞收起,雁伶商甩手,收合的纸伞便像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千泽飞去,千泽飞身一跃而起,脚尖踏在纸伞上,纸伞落地。   雁伶商忽然嘴角微扬,那刺入地面的纸伞瞬间撑开,伞骨飞速旋转,无数钢针被甩了出来,千泽在针雨中穿梭,最后一根钢针在千泽手中化成齑粉。   雁伶商手中细剑不停,对准千泽的咽喉虚劈,千泽退步躲避时,细剑分光捉影,连刺九剑,每一剑都对准千泽的死穴。   雁伶商伞中剑绝学,九段突刺。   千泽的身体被划出九道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袍。   红的像盛开的桃花。   “你早该认输了。”雁伶商手中的细剑指着千泽,冷笑一声,道,“从你召唤五毒,决意反抗我雁家开始,你就已经输了,功夫拙劣,竟妄想与我雁伶商作对?”   “哼,是吗。”千泽脸上淡然的笑让雁伶商心头一颤。   雁伶商忽觉右手一紧,细剑再不能前进半分,低头一看,脚下已经布满了雪白的蛛丝,蛛丝包裹在身上,让雁伶商动弹不得。   原来千泽是故意引雁伶商使出九段突刺,这样,每一次突刺,都能让千泽有机会粘住雁伶商一处身体。   雁伶商死命地晃动被黏住的身体,几欲发狂地朝着围在四周的雁家高手喝道,   “快,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紧紧包围在侧的千百位蛊林弟子闻言,手中蓄势待发的兵器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千泽一拥而上。   “蛊林姥姥都已这般不堪,凭你们还想拿住我?”千泽笑容不改,手一扬,无数雪白的蛛丝落在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一片雪白的迷雾重重落下,落在一拥而上的蛊林弟子之中,霎时冲在最前方的雁家高手像凝固了一般,发觉脚下一阵粘稠,像压了铅块一般根本无力抬起,有的人甩掉了鞋,脚一落地,便被牢牢粘在地上,皮肉与地面牢牢黏在一起,顿时近百雁家高手被黏在蛛网上,难有动作。   雁伶商亲眼看着千泽的双腿幻化成蜘蛛的尖脚,在寸步难行的蛛网上如履平地。   “蛊林姥姥,我这低劣的功夫,可还够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雁伶商的声音微微发颤。   蜘蛛的尖刺已经对准了雁伶商的喉咙,千泽邪笑道,“你把我和我兄弟送上祭台时,怎么没问问,我是什么人?”   “蛊林苑祭拜毒仙,何错之有?”雁伶商瞪大碧绿的双眼。   “那我也让你尝尝失去家人的滋味。”千泽笑着,眼底的仇恨几乎喷薄而出。   一股靛青的汁液从千泽八条蛛腿的爪尖流出,沾染到蛛网的一刹那,瞬间顺着蛛网绽放出一朵靛青的花。   黏在蛛网上的雁家高手忽然惨叫起来,触碰到蛛网的肌肤被腐蚀殆尽,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直到腿被腐蚀干净,整个身子倒在蛛丝之中。   雁伶商的眼睛布满血丝,疯狂地想要挣脱蛛丝,可仍旧无能为力。   “我不杀你,我要让你和我一样痛苦。”千泽笑着,眼中有泪在打着转儿。   雁伶商静默着,忽然狞笑起来。   “你可知道我们祭祀的毒仙是谁?”雁伶商抬头问道,“整个瀛洲,只有一位毒仙,只有一位万毒之王。”   毒蝎公子…   “那又怎样。”千泽轻蔑地一笑,转身离开。   雁伶商凝视着千泽越来越远的身影,碧绿的眼睛竟然流出了两行血泪。   围在远处不敢上前的蛊林弟子见千泽走远,才赶快跑去扶雁伶商。   “去,拿我的殒命帖来!”雁伶商扬手推开旁边人,几乎是尖声吼了出来,   “召天下嗜血之士,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小子碎尸万段!”   “是!”   夜幕降临,桃花谷的入口出现了一个疲惫的身影。   千泽回到桃花谷,毒蝎公子正倚在桃树下,像是等待已久,千泽的归来。   千泽看起来很疲惫,眼中毫无神采,问道:   “毒蝎,你可知他们拿我兄弟祭祀的是你?”   至此,千泽才明白,一切都因毒蝎公子而起,昔日的兄弟因毒蝎公子而死,他就是万毒之王,是蛊林苑崇尚的毒仙。   千泽猛然扬起锋利的蛛刺,尖刺刺进毒蝎公子腹中,毒蝎公子没有躲避,溅出的鲜血染红了遍地桃花。   “你不躲开,是看不起我么。”千泽狠狠盯着毒蝎公子的眼睛。   蛛刺抽出,毒蝎公子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完好如初。   “我不必躲,凡人伤不到我。”毒蝎公子还是那副漠然的神情,“你觉得,我亲自教你的东西,能杀的了我么。”   毒蝎公子捡起手边的一朵桃花,淡淡道:   “听说桃花谷的桃花中,有一朵生来便带着血色斑点,那朵桃花便是邪桃,我在此住了百年,从未找到过邪桃。”毒蝎公子淡淡道,“我给了鸢儿两次自由,可她现在真的走了。”   “我知道你心里明白,所有祭品的性命,都不是我开口要的。”   毒蝎公子那哀伤的神情令人心里一疼。   “还不如什么都不开始。”   毒蝎公子的语调比平时更加没有波澜,“如果你能杀了我,我想死,很想很想,我活得太久了。”   “如果我们轮回还能相见,就做个兄弟吧。”毒蝎公子道。   那样好在我还能护你一程。   桃花谷又变得静默孤独,桃花孤零零地绽放。   千泽走了。   夕阳西下,太阴山中隐约有哀曲萦绕。   “毒蝎,你可想清楚了,弃了一身修为,就只为寻一女子?”太阴鳍双手抚着琴弦,缓缓问道。   毒蝎公子竟甘愿堕入轮回,放弃自己百年的修行,只为与鸢儿成一世眷侣。   “若下一世还能遇见那个小鬼,就帮我们化解掉仇怨吧。”毒蝎公子闭上眼。   “好。”   太阴鳍拨响琴曲,幽蓝的萤火四散飞扬,毒蝎公子一点一点与萤火化为一体。   “毒蝎!”   山外传来熟悉的喊声,千泽闯进琴室,毒蝎公子的身体已经被幽蓝的的萤火覆盖,只有一点若隐若现的脸庞,神情安详。   “桃花谷里有我褪下的蝎勾,你若有用便拿去。”毒蝎公子淡淡对千泽道。   “毒蝎…”千泽想要毒蝎公子留下,却说不出口。   “千泽,你记着,不要想着去依赖神明,危机降临时,你需要的是你自己。”   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毒蝎公子最后一丝魂魄也化成了飞灰。   “嗯。”   千泽还有许多事想要一个解释,可话到嘴边还是只有一个淡淡的“嗯”。   忍了十几年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从此,桃花谷再无毒蝎公子,只是桃花散落处,静静伫立着一位少年,宛如帝王,睥睨天下。   水雾弥漫下的桃林,落英缤纷,这里是瀛洲的仙境,亦是草木花虫的乐土,漫山遍野的桃花像盛开的火焰。   老巫绵长喑哑的声音还在吟唱。   “毒蝎公子保佑,愿桃花谷中族人长生安康。”   (第一卷毒蝎公子完)   ———————————   以下是作者的话~( ̄▽ ̄~)~:   第一卷毒蝎公子完结,写完整个人都不好了,五味杂陈。   雁伶商发殒命帖召天下杀手围剿千泽,千泽如何化险为夷?   第二卷天威营即将拉开序幕~    第二卷 天威营 第八章 一斛珠   归墟仙境,有蓬莱,瀛洲,方丈三神山。   夜空中的弯月被乌云重重掩盖,三位黑袍杀手伫立在桃花谷外。   “云鬼,那雁家姥姥的殒命帖可拿好了?”站在最前方的一位黑袍老者低声问了一句。   “放心大哥,这次蛊林苑悬出天价,只为取一个娃娃的人头,很快就能喝庆功酒了。”名叫云鬼的黑衣人恭敬回道,“堂堂引渡十七仙,竟出动了三位去对付一个形单影只的娃娃,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别大意了。”炎狼看了一眼藏在袖中的短剑,“蛊林姥姥也是瀛洲不可多得的高手,此次举蛊林苑之财力只为夺那孩子的命,那娃娃绝不简单。”   莲音沉默不语,只是反复看着手中的殒命帖,殒命帖上有一清秀少年的画像,少年眉心有一枚蜘蛛形状的印记。   瀛洲杀手榜上排名第三的杀手集团,引渡十七仙,今日只有三位聚集于此,十七位杀手各自为战,散落于瀛洲各处,接下的刺杀令多是暗夺王族性命,尽管王族身边守卫重重,可死于这十七人手下的显贵仍不下百位。   雁伶商启用殒命帖,召集天下亡命之徒,只为千泽项上人头,以报雁家受辱之耻。   桃花谷中弯月明净,寂静的桃花林仅能听见落花簌簌。   一阵急促的脚步带起了风声,幽深的桃林中,一个身影在急速奔跑着。   千泽在桃花林中穿行着,呼吸声杂乱急促,暗暗骂道,“雁伶商这女人,这就按捺不住了。”   召集再多的杀手,雁伶商终究尝尽了与亲人阴阳两隔的苦楚,即使从此亡命天涯,千泽也不在乎。   从太阴山归来,千泽一路上已经遭遇过一次截杀,能接下雁家殒命帖的杀手身手必然不凡,路上耽搁了几个时辰。   按毒蝎公子所说,千泽不能再与杀手多加纠缠,要迅速回到两人常驻足的山洞。   时间不多了。   千泽故意在桃花林中绕了许多弯路,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悄悄从一个石壁上的裂缝中爬了进去。   千泽从山洞的后身钻了进去,狭长的山洞中漆黑幽深,在镂空的石壁中穿行许久,前方隐约有紫色萤光闪烁。   千泽加快速度朝着紫光跑过去,走近才发现,前方是一池小潭,平静的犹如镜子,紫光就从这池中散出。   “在哪呢…”千泽挽起衣袖,把手伸进小池中摸索,小池不深,千泽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地上,整条胳膊在小池中搅来搅去。   “妈呀!”千泽惨叫了一声,猛然抽出了手,手指被锋利的东西划出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看来这就是毒蝎公子褪下的蝎尾了。”千泽脱下外衣,放进水里,把里面锋利如刃的东西裹住捞了上来。   那是一块紫黑发亮的蝎钩。   毒蝎公子从紫玉蝎王化形成人时褪下了尾钩,毒蝎公子不在了,这蝎钩再浸在池中会慢慢腐烂消失,千泽来的还算及时。   就在千泽把蝎钩安置好,拧干衣袍上的水时,一颗指甲大小的淡紫明珠从衣袍中掉落,滚到了地上,散着幽幽的紫光。   “这不会是毒蝎的蛋吧?”千泽把紫珠捡了起来,一脸茫然,心想“毒蝎叫我来这找这些东西,其实是为了替他照顾儿子?”   这时,一个带着山洞回音的男声从千泽四周响了起来。   “小兄弟,山洞幽暗,可是发现了什么好宝贝?”   听声音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在诈我。”千泽警觉起来,把潮湿的外衣悄悄踢进了小池,顺着镂空的石壁向上爬了几步,矮身躲了起来,观察形势。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黑袍青年慢慢走到了千泽刚才站的小池前。   引渡十七仙的杀手,云鬼。   云鬼提下腰间别的两把玄铁斧,凑近小池,用斧尖把小池中的衣袍挑了上来。   趁着云鬼俯身查看之时,千泽突然从天而降,手中锐利的蝎钩对准了云鬼的脖颈狠狠刺下去。   不料云鬼早有防备,两把玄铁斧交叉挡在了脖颈前,千泽转攻为守,调转方向,双腿幻化成蛛刺,在嶙峋石壁上健步如飞,瞬间脱离了云鬼的视线。   “呵!这小子竟还是个蜘蛛化形!”云鬼大笑了一声,抄起铁斧便追了上去。   这里地形狭窄曲折,易守难攻,千泽知道来追杀自己的不止云鬼一人,不能在此地被杀手们困死。   喀喀…   手中传来喀喇喀喇的轻微声响,千泽一边在石壁上游走如风,一边伸出手来,手心里淡紫的圆珠正在破碎。   “完了完了完了,毒蝎的儿子被我捏死了…”千泽一阵心跳,那紫珠大约感知到毒蝎公子已经不在,开始慢慢消亡了。   “小家伙,干爹对不住你了…”千泽心一横,把这闪烁着微光的紫珠往嘴里一塞,吞进了腹中。   腹中隐隐作痛,一股热流在体内乱撞,让千泽的速度慢了下来。   千泽懊悔地想,“真不长记性,我又tm吃了啥啊…”   千泽几乎倒吊在山洞顶端,控制着蛛刺在镂空石壁上快速游走,下面云鬼穷追不舍,千泽越发感到气虚,体内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只听急速的破空声擦着耳边飞过,千泽猛地侧身,一把玄铁斧咣当一声砸在千泽其中一条蛛刺上,蛛刺生生被砍去一截。   “啊!”   一阵剧痛传遍千泽全身,千泽身影不稳,从洞顶掉了下来,落地有蛛刺缓冲,站在了云鬼面前,那条被截断的蛛刺无力的垂着,不断滴血。   蛛刺消失,千泽的右脚腕留下了一道伤。   “别跑啊小伙子。”云鬼一跃,将砍在石壁上的铁斧拔了下来。   “蛊林姥姥发殒命帖追杀的,就是这么个无力的孩子?”云鬼神情中带着不耐烦,“着实看不起我们引渡十七仙。”   “原来是引渡十七仙,久仰。”千泽又扬起一如既往的笑容,笑里藏刀,“小弟技不如人,输的心甘情愿。”   “我也做件善事,你自己了断吧。”云鬼傲然道,一把铁斧扔到千泽面前。   千泽不动,云鬼轻蔑一笑,倚在一旁的石壁上,静静等待着。   ————————————   以下是作者的话~( ̄▽ ̄~)~:   第二卷天威营开启,千泽将遇一生挚爱,更加精彩的情节尽在《春秋一夜帝王蛛》…喜欢就给个推荐票嘛~投票评论颜值会变高的呀~    第九章 花非花   “了断…你的狗命,行不行呀。”   千泽挑衅般舔了舔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一扬,瞬间抄起地上的铁斧,猛地朝着云鬼扔了过去。   云鬼一惊,想不到这小子困兽犹斗,还要垂死挣扎一把,甩手接住飞来的铁斧,忽然觉得这小子气场不对。   “什么,怎么动不了!”   云鬼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倚着的石壁上有粘稠的白丝,细看竟然是一张巨大的蛛网!   无论怎么挣扎,云鬼都脱不开那张结实无比的蛛网。   “你这小子!”云鬼嘶吼着,眼中满是惶恐和震惊,“杀了我,引渡十七仙也不会放过你的!”   “哼。”千泽冷冷一笑,“来一个杀一个,我可没开玩笑。”   锋利的蝎钩夹在双指之间,千泽缓缓朝着云鬼走去,笑容满面地道,“没听过我的名号,也敢来夺我性命。”   “去死吧。”千泽一跃而起,手中的蝎钩直指云鬼头颅,云鬼怒喝一声,两铁斧交叠挡在面前。   尖刺入肉的噗声,两把铁斧像泥土一般被蝎钩贯穿,刺进云鬼头颅中三寸,云鬼当即毙命,身体却仍在蛛网上不能倒下。   山洞瞬间安静下来。   “呼…”千泽这才喘息起来,右脚腕剧痛不止,看来那一斧头是砍到骨头了。   千泽抽出锐利的蝎钩,两把被洞穿的铁斧当当落在千泽脚下,蝎钩上没有一丝划痕。   “不愧是毒蝎的蝎钩,削金断玉不在话下。”   千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刚刚吞下的紫珠似乎一直在吸收千泽的气力。   千泽拖着受伤的右腿,朝着出口慢慢挪着,眼前发黑,眼皮变得无比沉重,不知什么时候,千泽昏了过去,倒在了山洞出口。   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千泽才觉有了些力气,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只看见两个人影在面前不远处缠斗,好像还都是女孩?   “呃!”一声女子的轻吟,千泽刚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个女子的娇躯就猛然飞到了千泽怀里,千泽险些又被撞昏过去。   千泽这才看清,这少女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地披散着,清澈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兽类特有的莹绿光泽。   长发少女挣扎着从千泽身上爬下来,抹掉唇角的血迹,双手手腕上的钢爪寒光一闪,整个人又冲了出去。   对方也是一位女子,一身黑袍,手执一条链鞭,那女子眉目清冷,蝴蝶骨上纹了一朵盛开的墨莲,千泽见过杀手榜上的画像,那女子是引渡十七仙里的女杀手莲音。   千泽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山洞里了。   是她们把我拖出来的?   千泽没有贸然出手,而是静静地看了一会,自己现在右脚受伤,行动不便,眼前这两位娘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说起来还是那颗紫珠惹的事,看上去价值连城的东西,疗效就是让人吃了肾虚啊。   “把那人给我,我们没什么战斗的必要。”莲音语调冰冷,对那长发女子道。   “这山中万物皆为孤所有,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长发女子气势汹汹地回道。   千泽大约看明白,那长发妹子应该是站自己这边的。   千泽扬起头四处看了看,峭壁上挂了一个黄蜂窝,忙碌的黄蜂在巢中进进出出。   “叩叩,叩叩叩。”千泽口中发出叩叩声,峭壁上的黄蜂像受了召唤,纷纷扇着翅膀朝着千泽飞下来,在千泽面前盘旋。   “你们看,那个姐姐身上开着一朵墨莲花呀,好香呀~”千泽对着黄蜂们做出了一个沉醉的深呼吸。   黄蜂们突然变得特别激动,成百上千的黄蜂像一团龙卷风一样朝着莲音飞去。   长发少女因为在山谷中待的时间长,听到这熟悉的嗡嗡声,便觉大事不妙,收了钢爪便抱着头朝千泽这边跑过来。   莲音一惊,皱紧了眉头,手中的链鞭在天空中打出了脆响,一只只黄蜂从空中坠下来,可又有无数黄蜂前仆后继地冲回来。   “你们!实在奸诈!”莲音驱赶着周身的黄蜂,怒声道。   “说对了,否则雁伶商怎么能给你们那么多酬劳,让你们来杀我呢?”千泽笑着答了一句,转而又看向身边的少女,“快走啊,等那泼辣妹子来杀咱俩吗。”   说罢,千泽拉起长发少女的手腕,一溜烟跑没了影。   许久,见莲音没有追来,千泽慢了下来,脚腕上的骨伤受不住剧烈的拉扯,疼痛让千泽忍不住抱着腿坐在了地上。   “嘶…疼死了,完了小爷的脚要废了。”   长发少女也不说话,围着千泽转了两圈,忽然蹲下身伏在地上,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千泽脚腕上的伤口上舔了舔,又用头蹭了蹭千泽的腿。   腿上传来湿湿滑滑的触感,千泽一瞬间脸就红了,紧张地下意识看了看身下某个难以言说的地方。   这姑娘太贴心了,可就是行为不太像个人啊…   千泽红着脸,伸手抬起那少女的头,仔细看了看。   乌黑的眸子像林中的小兽般,闪烁着淡淡的莹绿光泽,水光流转的杏核眼,长睫微翘,右眼下有一颗泪痣。   怎么越看越眼熟?   突然,千泽冷不丁冒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往后挪了好几步。   “你、你是黑豹?”   那长发女子顺从地向千泽低头,轻声说,“孤为谷中丛林之主,花非花,毒蝎公子把紫玉交给了你,孤愿伴你度过紫火炼劫。”   “哈?”千泽一愣。   花非花就是那头黑豹,化了人形竟然是个女孩,千泽一直当那黑豹是公的呢,还好从前没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从前觉得那黑豹胸很小啊。   千泽终于明白,被自己吞下的淡紫明珠,是毒蝎公子化形时眉心脱落的紫玉,听说毒蝎公子化形时,刚刚与瘟神干了一架,毒蝎公子化形后要经历紫火炼身的天劫,太阴鳍看他可怜,就作法给推迟了一阵子。   “所以说,”千泽咽了口唾沫,“紫玉在我身上,紫火炼身就推到我身上了对不。”   “嗯嗯。”花非花满意地点了点头。   “别拦我,我现在就把那蛋给吐出来!”    第十章 千机变   “死了多久了。”   “三天。”   炎狼将黑袍脱下,盖在了云鬼的尸体上,叹了口气,莲音举着火折子站在一旁。   “我们还是小看那个娃娃了。”炎狼拿起短剑,在云鬼身后的蛛网上划了几道,粘稠的蛛丝粘连在剑刃上。   “有人见他带着一个姑娘往北方去了。”莲音冷冷问道,“我们怎么办。”   炎狼拿过莲音手中的火折子,往蛛网上一伸,火焰顺着蛛网快速燃烧起来,火焰掠过的蛛丝断裂发脆,一碰就化成了灰。   “联络白染墨,叫他多带些火油过来。”炎狼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极北之地,漠云岭。   皑皑雪山中,一个黑点顶着风雪缓缓移动着。   北风呼号,千里冰封,凛冽的寒风冻僵了手指,千泽几乎要从黑豹身上掉下去了。   “非儿,你慢点,我快抓不住你了。”千泽牙齿打着颤,裹紧了身上毛绒厚实的裘皮氅,对身下的黑豹说。   花非花仍是不紧不慢地赶着路,悠哉道,“是你偏要来这极寒之地,不怪我。”   千泽不耐烦道,“紫火天劫没有几天了,我得在这躲躲,没有这些冰雪,紫火一烧我就成灰了。”   “我感觉没有卵用。”花非花淡然回答。   “少废话,信不信扒光你身上的毛给我做大氅啊,哎呀真辣死我了。”千泽从怀里掏出一颗辣椒,放进嘴里嚼了驱寒,把手伸进花非花毛茸茸的耳朵里取暖,打着哆嗦威胁道。   风雪没有要停的意思,大雪封山,现在就算想下山也难了。   “把手拿开,我听见声音了。”花非花的耳朵突然警觉地竖立起来。   花非花豹尾一甩,在皑皑雪原上奔跑起来,那速度几乎只能让人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颠得千泽头晕眼花。   未几,花非花带着千泽来到一处平原,白雪上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四处都有凌乱的尸体,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盔甲。   千泽跳下黑豹的背,凑近那些尸体看了看,望了望远处,凌乱的马蹄印朝着四周不同的方向延伸。   雪山以北,应该是狄允人的地盘,狄允人常年在马背上生活,雪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故乡,但因为气候恶劣,狄允人扩张地盘的野心日益膨胀。   “走,非儿。”千泽脸上又浮现了狡黠的笑,“信不信我们身上这些辣椒能换成肉?”   “肉?”花非花眼睛里冒起了光。   搜寻了几处避风的山洞,终于在一个幽深的山缝口发现了血迹。   黑豹渐渐缩小,缩成一位少女的模样,花非花理了理长发,跟着千泽走进了山缝中。   “什么人!”   只听一声怒喝,八把精铁刀已经将千泽和花非花抵进死角。   “哎,警惕还真不错。”千泽一笑,手中燃起了一个火折子,悠悠道,“果然是天威营的人,里面那位将军就剩一口气了,你们若是杀了我,可就全得在这雪山里陪葬。”   八个甲士听了这话,慢慢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千泽。   千泽扬起笑脸,推开指着自己的刀尖,径直朝着山缝深处走了过去。   山缝深处堆起来些许枯草,上面躺了一人,那人身上粗看也有五六处深可见骨的伤痕,渗出的血迹已经把枯草染红了一大片。   “哎,死了没。”   千泽走近那人,用脚踢了踢那人的腿。   “你大胆!竟敢对叶袭大人不敬!”身后的甲士见千泽对将军如此不敬,想要冲上来,却被花非花冷冷拦住。   “你是…”那人半睁开眼睛。   千泽看那人只是失血太多,若是能及时治疗,应该还有救,借着火折子的光,千泽估摸那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这么年轻,死了可惜了。”千泽坐在那人面前,笑道,“是战不过狄允的雪藏马,才被困在雪山里的吧。”   狄允人的雪藏马,在尺厚白雪中也能健步如飞,相比之下,中原的马根本就扛不住这寒气。   叶袭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石壁上,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你的来路…若能助我们回营,叶袭必答允重谢…”   “少来这一套。”千泽狡黠一笑,“爷不稀罕,我不光能带你们回营,还能替你们弄来那雪藏马。”   “只是,回营后我要你们帮我做件事。”千泽笑着,凑近叶袭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袭脸上浮现一丝疑惑,可还是点头答应。   “你们八个人,带上你们主子,跟我走。”千泽笑着一挥手,“非儿,我们去狄允。”   有花非花一路嗅着气味引路,很快就找到了狄允人临时搭建的寨子,寨子周围有稀稀落落的几人把守,寨中燃着炊烟,寨子外的马厩整齐地拴着几十头雪藏马,马儿正悠哉地吃着草。   狄允人大约是因为天威营战败被困雪山,此时正在寨中庆贺,偶尔有巡逻的狄允人列队经过,守门的护卫哈欠连天,正是偷袭的好机会。   只听噗噗几声闷响,守门的狄允人已经被一层粘稠的蛛网紧紧包裹,嘴被蛛网封的死死的,千泽绕到守卫背后,轻轻两下敲在守卫的脖子上,那两个守卫闷哼一声,昏倒在雪地中。   “对不起了。”千泽对那两人笑了笑,伸手便扒光了那两人的衣服,悄悄摸了回来。   “你们找两人把这衣服换上,等会守卫换班,得快点。”千泽把狄允人的裘衣扔给了身边的甲士。   千泽叫花非花带着叶袭和一个护卫躲在远处,自己带着七位甲士慢慢摸进了狄允的营寨围栏。   一队巡逻的狄允人绕到马厩,看马厩里只有一人在安静地喂马,巡头皱起眉,疑惑地朝着那人走过去。   千泽披了一件裘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拎着筐拿干草喂着马。   突然,千泽感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转头一看,巡逻的狄允人已经起了疑心,围了过来。   “老大老大,小弟新来的。”千泽一脸讨好的笑。   “别耍花招,给我搜!”巡头一声令下,几位巡逻兵开始搜找千泽全身。   “头儿,马料里有辣椒!”一个巡逻兵高声叫嚷起来。   千泽惊慌失措,哀求一般抱着头蹲下来。   “来人,把他带走!”巡头喝了一句。   一旁守门的两人低头跑了来,架起千泽的胳膊,把千泽拖了起来,朝着寨门走去,巡头紧随其后。   巡逻兵刚刚离开,五个天威营的甲士就偷偷摸进了马厩,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几颗辣椒,揉碎了,猛的塞进马屁\股里,塞完就跑,一溜烟没了影子。   “大伙儿都准备好了吧。”千泽嘴角扬起笑意,低声问身边两个身穿狄允服饰的守卫。   “等公子吩咐了。”    第十一章 雪藏马   千泽微微抬手,一声尖厉的口哨打破寂静。   “不好,守卫是假的!”巡逻兵一阵慌乱,拔出手里的弯刀,纷纷指向千泽和身边的两人。   外面的骚动惊动了寨中的狄允人,寨中的战士纷纷拿了武器跑了出来,为首领开路。   一个九尺大汉推开帐帘走了出来,脖颈上挂的兽骨叮当作响,狄汗拿起腰间的弯刀,一步一步走近千泽。   突然,不远处一声撼天动地的怒吼划破云霄,一头漆黑巨兽徘徊在寨口。   “是一头黑豹!”狄允人骚乱起来。   “上马!别让那畜生闯进寨里!”狄汗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一队狄允人跑去马厩牵马,场面混乱嘈杂,千泽趁乱钻进了狄允人的营寨。   列队的雪藏马被牵了来,狄汗一上马,那雪藏马像发狂了一样,剧烈晃动着身子,夹杂着痛苦的嘶鸣。   “怎么回事!”狄汗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四周有七八匹雪藏马都在暴躁地跳动,不肯走。   门前的黑豹缓缓走来,又一声贯穿苍穹的怒吼,寨中的雪藏马纷纷骚动起来。   “大王,应是受了那黑豹的惊吓…”   “没用的东西,换马,把没受惊的马都带出来!”狄汗举起弯刀,吼道,“儿郎们上!这黑豹皮我赏了!”   狄汗率先骑马冲了出去,手中的弯刀寒光闪现。   千泽带着两个狄允打扮的天威营甲士悄悄摸进了主寨,最后几个看守营寨的老卫也被千泽用蛛丝捆地结结实实。   “公子神通。”两个甲士看得一愣一愣。   “把这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千泽挥了挥手,“金子,毛皮,草药,还有粮食。”   “我们怎么拿回去啊?”   “啧,我们现在有马了嘛。”千泽狡黠一笑。   出来时,其余五个甲士已经牵了狄允人留下的暴躁不安的十头雪藏马,清洗了辣椒,雪藏马安静下来。   “看什么看,走吧。”千泽一吹马哨。   到了相约碰头的地方,花非花和叶袭已经在等了,凭花非花的速度,狄允人根本就没可能追的上。   “公子是何方高手…”叶袭皱起眉头,向千泽躬身。   “瀛洲千泽,答应我的事情记得给我办成了。”   “那是自然。”   “把带出来的草药先给你们主子用了。”千泽一拍马背,“走啦,回天威营。”   “非儿干的不错。”千泽摸了摸花非花的头。   天威营。   天威营是瀛洲王族驻扎在漠云岭的一支军队,近些年狄允犯境,天威营已经在此死守三年了,近些日子因为风雪交加,狄允靠着马匹的优势大举进攻,叶袭带领的一支队伍被困在了雪山中。   本是必败无疑,即将全军覆没的战况,因为千泽的出现,却生生扭转了战局,天威营的庆功宴一直闹腾到了午夜。   千泽坐在叶袭专门腾出来的营帐中,看着花非花抱着肉碗埋头吃着。   “呜,真好吃。”花非花抬起头,眯着眼睛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哎,你…”千泽揉了揉花非花肉乎乎的小脸,忍不住笑道,“真是太可爱了。”   这黑豹刚刚化形没有多久,看起来和十五六的小女孩一样,只是眼尾一颗泪痣让人觉得妩媚,长大后肯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   尽管化形成了美女,本性还是个肉食动物。   “我们为什么跟他们回来?”花非花抬起头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天威营是王族的军队,那引渡十七仙是专门暗杀王族的杀手。”千泽笑着解释。   “这么多年了,王族每每死在引渡十七仙手里,肯定会有人想出对策,研究引渡十七仙的弱点,我们只要问出些东西,”千泽哼了一声,“引渡十七仙就能彻底泯灭在瀛洲了。”   “咦,有蚂蚁。”花非花看到,刚刚掉落肉屑的地方已经围了一圈黑色的小蚂蚁。   “这营帐在这里扎了三年,里面又暖和,肯定是会有蚂蚁的。”千泽把手轻轻放在地面,一只小蚂蚁爬上了千泽的手指。   千泽看着手中的小蚂蚁,蚂蚁扬起身子,两个小触须晃来晃去,那样子就像在比划着跟千泽说了什么。   “走,非儿。”千泽拉起花非花,“营帐后边有人捣鬼。”   千泽蹑手蹑脚地潜到营帐后,营帐后方是粮草堆积之处,看守粮仓的守卫已经倒地气绝,喉咙上横着一道血线。   营帐外停了一辆雪藏马的马车,车板上放了几个小木桶,木桶外檐有东西洒了出来,看样子是羊油。   十几个身穿天威营盔甲的士兵举着火把跑到粮仓附近。   “哼,玩剩下的东西,也敢来这卖弄。”千泽笑了笑,悄悄从另一个方向绕进了粮仓。   “快,你们快一点!”   手拿火把的甲士催促着,十几个人接连把桶中的羊油倒在粮仓各个角落,这些粮食至少能支撑天威营千余人,不靠补给地生活一个月。   十几支火把一抛,落在粮草之上,一旦引燃了羊油,整个粮仓都会毁于一旦,天威营没了粮食,大雪封山,必定不攻自破。   可那火把只是自己燃烧着,周围的粮草燃了些火星,可烧着烧着,又熄灭了。   “怎么回事!”带头那人见势不对,夺过身边人手中的羊油桶,闻了闻,怒道,“是谁把羊油换成了水!糟了,中计了!”   周围人大惊,一股脑朝着粮仓外跑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粮仓门口。   “诸位夜闯我天威营,叶袭也不能轻饶了诸位。”叶袭后退甩手,衣袖中六道金针朝着对面飞去。   金针足有小指粗细,针尾铸造了数十枚倒刺,一根细丝拴在针尾,连到叶袭衣袖中。   金针像活了一般,在十几人周身游走,一瞬间已经穿透了十几人的四肢,那十几人像丸子一样被穿在了六条细丝上。   数声惨叫过后,那十几人被赶来的天威营士兵押了起来。   千泽这才从粮仓外缓缓走了进来,对叶袭笑道,“原来是金针叶家的少爷,真是厉害。”   被押在地上的狄允人认出了千泽,叫嚷道,“又是你这个小子!”   “多谢狄允进贡的羊油了。”叶袭哈哈大笑,挥手叫人把这些狄允人关押起来。   原来,千泽用另一头俘虏来的雪藏马,拉了一车水,偷偷换掉了狄允人装着羊油的马车,此刻,一大车羊油都已经被天威营收入囊中。   “多谢公子,叶袭又欠了份人情。”叶袭向千泽一拜。   “叶家是瀛洲的豪门,你这金枝玉叶的大少爷,怎么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漠云岭了?”千泽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根草枝叼在嘴里。   叶袭也坐了下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仍然疼痛不止。   ————————————   作者想要推荐票…(可怜巴巴)    第十二章 战红颜   叶袭豪爽磊落,也不遮掩,道,“人各有志,边疆不平,我心难安。”   这话也就是骗骗那些新兵蛋子,千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那你可就死定了。”千泽笑了起来,“瀛洲大旱两年,粮食本就不多,更不可能来支援你们,到时候叶家少爷饿死边关,也不知是不是光宗耀祖的事。”   出乎千泽意料的是,叶袭丝毫不被激怒,平静如水。   “听闻引渡十七仙近日折损了一位,想必这也是你的杰作吧。”   “叶少爷查的可真快。”千泽悠哉地咬着草枝。   “真是低估阁下了。”叶袭神情平静,“王族派出多位高手也伤不到引渡十七仙一根汗毛。”   叶袭应该是已经查清,千泽被蛊林苑下了殒命帖,正在躲避着引渡十七仙和各路杀手的追杀。   千泽只是不明白叶袭为什么要冒险留下自己,叶袭在边疆摸爬滚打这么久,想必也有些能耐,自己万事都得小心一点。   “炎狼老奸巨猾,最擅长玩弄计谋,性子谨小慎微,你若是能干掉炎狼,其余几位也就算不上威胁了。”叶袭轻声说道。   千泽抬眼看了一眼叶袭,隐约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位将军。   “你这金针漂亮的很,给我一个玩玩。”千泽手从叶袭衣袖一拂,一根连着金丝的金针被取了出来。   “哎,这么长啊。”千泽缫丝似的拉了许久,才把金针的线头给拉了出来,笑道,“对了,你们这地方有铁匠吧。”   “当然。”   “那正好,帮我把这东西打进一个兵器里,什么都行,小一点,容易拿的那种。”千泽从腰间取下从桃花谷带出来的蝎钩,递给了叶袭。   叶袭看了看那蝎钩,点了点头,又道,“公子托我腾出来的冰窖已经准备好了。”   “好。”千泽答应。   “公子早些休息,狄允今日折在天威营手上,明日休整过后,必定会来报仇的。”   叶袭起身,朝主营走去。   “哎,你金针不要了?”千泽晃了晃手中的金针。   “公子喜欢便拿去吧。”   千泽望了望天,乌云没有退散的意思,仍旧遮挡着月光。   回了营帐,花非花卧在榻上休息,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问出什么了?”花非花打了个哈欠,又卧回了原地。   “他说,炎狼很狡猾。”千泽白了一眼,“那不跟放屁一样么,不狡猾能杀那么多王爷么。”   “不过,我倒对这叶家大少爷的身世挺奇怪的,”千泽看了看营帐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瀛洲金针叶家,近些年有什么事?”   “只知道叶家世子被暗杀,后来叶王爷开始冷落夫人,最后把小妾给扶正了。”花非花哼着慵懒的声音答道。   “世子?”   “大少爷叶凌傲,这个叫叶袭的没听说过。”   “这里面事可多了,”千泽皱了皱眉头,“我们找机会离开这吧。”   “怎么,要走?”花非花挑眉问道。   “嗯,叶袭城府不浅,我们会吃亏的,出了天威营,你就回桃花谷吧,就算我紫火炼身不死,那引渡十七仙也不会放过我,我已经亡命天涯,没必要再连累你。”   引渡十七仙中至少有一半的实力都在千泽之上,不论武力还是人数,千泽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花非花低下头,皱眉轻声道,“好吧。”   风雪怒号,塞外冰川万里。   狄允人驾着雪藏马朝雪山东面进发,狄汗脖颈上的兽骨链散着阴冷的寒气,不下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行进在雪山中。   黎明时分,天威营中的将士已经严阵以待。   终有一战。   叶袭驾着一匹黑色骏马,在队伍的最前方,眺望着远处渐渐靠近的马队。   千泽和花非花悄悄站在队伍最后,等战争一开始,就趁乱离开。   狄汗手拿弯刀,驾着雪藏马站在阵前,震耳的吼声轻蔑地向着叶袭道,“叶将军身子骨不弱,那见骨的几刀可还让叶将军舒了舒筋骨?”   叶袭不怒反笑,“那今日就让狄汗大王见识见识,我天威营的实力。”   叶袭扬手,袖中的金针顷刻便要飞射而出。   “哎,叶将军息怒,今日可不是我狄汗要跟你打。”狄汗笑得奸诈,一挥手,一人一骑便从狄允人的队伍中杀了出来。   是个汉人姑娘。   “走不走啊。”花非花已经出了营帐,拉了拉千泽的衣袖,千泽却没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叶袭。   花非花疑惑地看向叶袭,叶袭一向平静的脸涨红,眼睛瞪出了血丝,胸口起伏,攥着金针的手在发颤。   “形势有变,先别动。”千泽悄悄走到了队伍前线,花非花也只好跟了上去。   那雪藏马上的姑娘手中持一把宽剑,剑剑直刺叶袭命门要害,而叶袭只是慌乱的躲避,袖中的金针一直没有出手,旧伤未愈,此时又渗出血来。   “这女人肯定知道许多东西,叶袭不行了,我去帮他一把。”   千泽狡黠一笑。   马蹄扬起雪花,叶袭甩出金针,拉直的金丝挡下了那女子无情砍下的剑刃。   那女子身手似乎不在叶袭之下,霎时双腿从马背上飞起,一翻身,双脚缠住叶袭手中的金丝,金针脱手,叶袭的右手被倒刺勾的血肉模糊。   叶袭哽咽着说了四个字。   “小桥,是我。”   那女子一怔,手中的剑未停。   沉重的剑刃朝着叶袭劈头砍下,吭的一声,剑刃被一道白影打偏,那东西黏稠坚韧,一时间剑刃被那东西黏住,细看像是蛛丝。   “小心后面!小心后面!”上百狄允人挥舞着弯刀冲了上来。   “别怪我不讲规矩。”   身后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雪藏马上的姑娘猛然回头,千泽竟笑嘻嘻地蹲在身后。   “放箭!”狄汗一声令下,弓弦拉紧的铮铮声从身后传来。   “对不起了姑娘。”千泽一掌砍在那女子脖颈,顺势带着女子攀在雪藏马的肚子上,从怀里掏出叶袭的那支金针,在马背上狠狠刺了下去。   雪藏马仰天嘶鸣一声,扬起马蹄,朝着前方的天威营狂奔过去,在叶袭和天威将士的掩护下跑回了营中。   遍地蛛丝乱了狄允人阵脚,天威营竭力肃敌,战火逐渐平息。   狄允撤兵。    第十三章 风不测   战斗一结束,叶袭就匆忙抱着那姑娘跑回了营帐中,魂不守舍。   千泽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跟着人家进去打情骂俏吧,只得先去别处转转。   叶袭办事利落,找了营中最好的铁匠给千泽打武器,之前那只蝎钩被断成两块,分别镶嵌在两枚指套上,戴在食指和中指上,既精巧又舒适。   锐利的蝎钩闪闪发亮。   边走边想了想,光看叶袭今天的表现,那个姑娘又是汉人,大约也能猜出一二,姑娘应该是被狄允关押,叶袭不远万里从叶家找过来,很大原因就是为了找她。   溜达了一会儿,也没什么事,就回了自己营帐,花非花仍然卧在榻上,闭着眼睛,额头上淌着细汗,没什么精神。   “坏了。”千泽皱起眉来,心想,“黑豹从气候适宜的桃花谷待了那么久,这样的冰天雪地大概是受不住了。”   “非儿,难受了啊。”千泽坐在花非花旁边,摸了摸花非花滚烫的额头,轻声安慰道,“我去让他们拿药,过几天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花非花几乎把身体攒成一个球,挤在千泽怀里取暖,还哼哼唧唧的,恐怕千泽看不出来自己有多可怜。   那丛林之主的威严现在是半点不剩。   “她还很小呢…”千泽有点不忍心把花非花送回桃花谷了,看着花非花又小又软的身体,总觉得很想照顾她。   好不容易哄着花非花睡着了,动物的听觉太灵敏,一点动静就能把她惊醒,千泽哄了好久。   出了营帐,千泽让一个守卫去拿着治风寒的药,那守卫刚走,一个传信人就跑了来,说是叶袭那边有事商量。   千泽打听了一番,加上自己的猜测,大约可以猜出一二,那汉人姑娘名叫柳拂桥,三年前与叶袭定下婚约,却因为母亲柳氏身份低微,遭叶家主母陷害,被驱逐到了狄允。   天威营的将士大多不敢多嘴,唯独叶袭的营帐里变得热闹了许多。   千泽在营帐外停留了一会儿,时不时往里面瞟几眼,因为千泽屡次帮天威营化险为夷,天威营将士们也对千泽这个外人信任了许多。   “放我走!”柳拂桥朝着叶袭吼道。   叶袭紧紧拉着柳拂桥手腕不放,“小桥,你冷静点,我来到漠云岭全是为了找你。”   柳拂桥满脸泪痕,把头埋在叶袭肩头,一颤一颤地抽泣,“我母亲还在狄允。”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这时,一个传信的小兵闯进了营帐,递给了叶袭一封书信。   信上内容大致是,从狄允那边发现了引渡十七仙的活动踪迹,初步判断是炎狼和莲音。   叶袭没有注意到,伏在自己肩头的柳拂桥眯着眼睛,一直悄悄注视着书信。   “小桥你在营帐里歇一会,我出去一趟就回来。”叶袭匆匆拿了外袍出了营帐。   千泽已经在主帐里等候多时,叶袭进来时,千泽正跷着腿靠在椅上。   “叶大少爷找我什么事?”千泽挑眉问道。   叶袭把书信递给了千泽,道,“此次引渡十七仙应是想要与狄允合作了,引渡十七仙要拿公子人头,狄允又想灭我天威营,正好各取所需。”   千泽看得出来,叶袭想要拉拢自己,因为两人共同的利益,千泽也没有理由拒绝合作,毕竟这还是在天威营,人家的地盘。   千泽沉思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刚好可以下个套,若引渡十七仙能替我们除去狄允,刚好省了不少麻烦。”   “愿闻其详。”   千泽想了想,“就从炎狼下手。”   千泽讲述了自己的计划,突然,营帐外传来轻微的声响。   叶袭瞬间甩出三支金针,金针穿出了帐帘。   千泽跑出营帐,三支金针深深刺在帐外的木柱上,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只听到空中一阵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两只狄允雪雀的影子飞上了天空。   正在千泽发愣时,一道金针拖着长长的金丝擦着千泽耳边飞过,刹那间一只狄允雪雀就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千泽摸了摸耳后,有些被金针的倒刺划出的伤在流血,千泽一怔,叶袭却面无表情地看了千泽一眼。   千泽咽了口唾沫,觉得事情不太妙,叶袭那眼神…是在怀疑我?   叶袭拎着那只雪雀,对着千泽晃了晃手中的纸条,面色阴冷地走回了营帐,随后,天威营的各个军官都被叫到了主帐,一起被带来的,还有千泽和柳拂桥。   柳拂桥来时后面跟了两个守卫,与千泽擦肩而过,一个不稳,柳拂桥脚下绊了一下,顺手扶了一下千泽的胳膊,才站稳,朝着主帐走去。   千泽莫名其妙,心一横,跟着进了主帐。   我就不信了,就算真冲着我来,凭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千泽轻蔑一笑。   进了主帐,叶袭正站在书案前,两边站了两路将军士兵。   这些人在叶袭面前喧闹不停,一些人认为千泽是混进来的狄允奸细,另一些人觉得柳拂桥没有真正归降。   忽然,一个声音让喧闹的营帐突然安静下来。   “谁是奸细,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柳拂桥看着书案上那只雪雀,缓缓道,“狄允的雪雀是认主的,它对谁亲近,谁就是它的主人。”   “有道理啊将军,我们试一下吧!”人们纷纷赞同。   千泽忽然心中一凛,抬起衣袖嗅了嗅气味,刚刚柳拂桥扶过的地方,有一股淡淡的异香。   “是虫粉!”千泽惊地说不出话来,当初蛊林苑的毒师用虫粉来让毒虫发狂,虫粉是一种蠕虫晾干研磨成的粉末,毒虫非常爱吃,鸟类,也爱吃。   雪雀朝自己扑过来时,千泽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柳拂桥猛地拉了过来,一手扣住柳拂桥的脖颈,右手双指上的蝎钩抵在柳拂桥的喉咙上。   千泽脸上青筋暴起,挟着柳拂桥朝叶袭怒道,“你家婆娘阴我,这账怎么个算法?”   叶袭一笑,挥了挥手,四周的将士退散,叶袭幽幽道,“想必那黑豹能告诉你,这账怎么算。”    第十四章 诉衷情   帐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啸鸣,千泽瞳孔骤然缩小,心中一凉,快步拖着柳拂桥出了营帐。   “非儿…”   营帐外,巨大的黑豹脖颈上栓了沉重的铁链,四爪被铁链牢牢捆在地上,无论怎么挣扎也挣不开这铁链,本就因为风寒虚弱的花非花,被铁链压得伏在地面上喘息。   “非儿。”千泽脑海中一片空白,抓住柳拂桥脖颈的手也渗出了冷汗,戴着蝎钩的双指在柳拂桥脖颈上划出了浅浅的血痕。   花非花没了力气,身体渐渐缩小,缩成一位娇小的少女,双手十指被铁箍锁在地上,眼睛里的愤怒快要喷薄而出。   “叶袭,我帮了你不少事。”千泽怒目盯着叶袭的眼睛,“恩将仇报,装什么君子。”   “哦?通风报信,也算是帮我了?”叶袭变得无情而冷漠。   “那不是我,是她!”千泽紧紧扣着柳拂桥的脖颈。   “叶袭…”柳拂桥轻声哀求。   “你闭嘴。”千泽怒了,沉声道,“好,就算是我,跟非儿没关系,你放了非儿,我就放了她。”   花非花是跟着他来到漠云岭,千泽许诺要把她好好带回去。   “想不到千泽公子对这头黑豹倒是情有独钟。”叶袭不紧不慢,他知道千泽顾及着这头黑豹。   “她是人!你们把她当人看吗!”千泽吼道。   听了这话,花非花看着千泽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   “好了,谈判破裂了。”叶袭挥了挥手,“来人,给那黑豹一个痛快。”   “谁敢碰她!我先杀了谁!”   千泽的眼睛瞬间漫上了一层粉红色,眉心一道蜘蛛影若隐若现,一张巨大的蛛网从天而降,举刀冲上来的将士被蛛网黏的动弹不得。   在场众人惊诧,叶袭也皱紧了眉。   花非花抬起头看着千泽,眼睛里有一丝疑惑,更多的是感动。   千泽带着柳拂桥靠近花非花,蹲下身,撤下右手摸了摸花非花的脸,虚弱的花非花艰难抬头,一口浊血喷了出来。   “毒…”千泽一惊。   “束手就擒,我拿给她解药。”叶袭吁了一口气,缓缓道。   千泽胸口起伏,看见花非花虚弱地伏在地上,咬了咬牙,松开了柳拂桥,朝前一推。   “带走。”叶袭一挥手,跑上来几个将士。   “闪开。”千泽冷冷推开面前人,走到花非花面前,蹲下身,把手放在花非花手上,轻声道,“好非儿,乖一点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弄死他们。   花非花乌黑的眼睛失了光泽,木然地看着天威营的将士押着千泽离去。   千泽被带走,叶袭吩咐人把柳拂桥带回营帐休息,自己走到花非花面前,把衣袖里一小颗解药给花非花吃了下去。   “姑娘,别怪我。”叶袭叹了口气,捋顺花非花头上的乱发,低声道,“成败在此一举,只愿上天庇佑了。”   天威大牢。   潮湿的地牢中,千泽倚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不声不响。   花非花虚弱的身体让千泽挂念。   非儿现在有没有好一点…怪我,当时要是一走了之,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千泽咬了咬牙。   同一个牢室中有四个人,除了千泽,还有一个小个子少年,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还有一个体格健壮的糙汉。   千泽来时,那三人正聊的不亦乐乎,看来这牢坐的挺舒服。   天知道天威营是从哪找来这些奇葩犯人的。   千泽闭着眼睛,仔细思考这些守卫的数量和位置,想什么时候能趁机逃出去。   逃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扯烂叶袭那张伪君子的脸。   只是想了想,天威营现在前有狄允大敌,后又来了引渡十七仙推波助澜,叶袭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把队友给灭了。   千泽客观觉得,自己还很有利用价值,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成了弃子。   天下又不止你叶袭一人会玩阴招,这次惹怒了千泽,千泽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哥们。”小个子少年捅了捅闭目养神的千泽。   “干嘛。”千泽正烦着,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别这么严肃嘛,我们和平一点,聊聊天吧,”小个子少年调皮地笑道:“我叫南朝,天威营将军的玉佩就被我给盗来了。”   千泽无奈,一时半会也出不去,索性就听听这些话梗解解闷吧。   “干嘛跑来盗军营的东西。”千泽不解。   “找乐子嘛,”南朝乐了,“要不也吃不饱,在牢里有饭吃有觉睡,还有人聊天,多有意思。”   行,这个理由我给满分。   一旁那个文弱书生凑近千泽道,“兄弟,我也才来这没几天,别这么憋闷,没几天就熟络了。”   “好好好知道了。”千泽无奈答应,问道,“你是哪的人啊,听着口音就骚气。”   “小生瀛洲越陵人,白尘。”书生恭敬回道。   “越陵是王都啊,不好好在天子脚下呆着,来这儿犯什么事。”千泽也好奇起来。   “说来话长,小生是在越陵仕途不顺,被人排挤,贬到边关,受奸人陷害才来了这。”白尘一脸壮志未酬不被赏识的哀伤。   千泽瞟了一眼白尘的领口,觉得这人的胸脯突出来一块,像是卡了什么硬物似的,偏偏白尘却不觉得难受。   直觉让千泽觉得,白尘有问题。   “那公子你呢?”南朝打断了千泽的思考。   千泽还真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就被弄进来了。   “被冤枉的,别提了别提了。”千泽摆了摆手。   牢外传来脚步声,几个狱卒走了过来,对着几人冷声道,“谁叫千泽?将军要见你。”   “呵,这小人竟还有脸来见我。”千泽呸了一口,跟着狱卒出了牢室。   叶袭在拷问犯人的暗室静静等着,千泽走了进来,拿起一根皮鞭,放在手里掂了掂。   “叶少爷还想拷问我点什么?”千泽冷笑,扔下皮鞭,跷起腿坐在了木椅上,笑道,“你可知这地方根本困不住我。”   就算千泽硬闯地牢,把天威营搅个天翻地覆,他叶袭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袭躬身向千泽一拜,恭敬道,“叶袭没有冒犯之意,逢场作戏,还望公子见谅。”   “我知道,你是做戏给那姑娘看,好让她传信给狄允,好一出计中计。”千泽冷冷看着叶袭,又道,“只是你不该拿非儿要挟我,她还小,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叶袭叹了口气,“公子恕罪,叶袭也是无奈之举。”    第十五章 道玄机   “无奈你冲我来啊!”千泽怒道,“欺负非儿算什么本事。”   “公子息怒,我已经派人好生照料非儿姑娘,公子不必太过忧心。”叶袭倒了杯茶递给千泽。   千泽接过茶杯,晃了晃就放下了。   “公子,叶袭今日与你交个底。”叶袭缓缓坐下,轻声道。   “柳拂桥确是我未婚妻,因为母亲柳氏的出身,叶家主母把她们母女二人逐出家门,后因被陷害,才辗转来到狄允,但我并非只为此事而来。”   千泽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问道,“莫非与那被杀的世子叶凌傲有关?”   叶袭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你的敌人不是狄允,是引渡十七仙啊。”   千泽还是冒险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赌一把,能猜中的话大约可以掌握些主动权。   “公子可知,引渡十七仙是专门暗杀王族的杀手?”叶袭叹了口气,道,“我就是瀛洲王族。”   现在瀛洲是叶容秋做皇帝,因为重病垂危,前朝又出现了皇子争权的混乱局面,太子叶钧几次派人暗杀叶袭,都让叶袭逃过一劫。   叶袭为了暂时不出现在叶钧视线里,躲进了与己交好的叶王爷家中,叶钧死盯着叶袭不放,派出了杀手,却把叶王爷的义子叶凌傲当成叶袭杀了。   叶王爷一心扶持叶袭,叶袭顺水推舟,索性独自一人离开越陵,到漠云岭躲风头,积攒实力。   没想到叶钧因为怀疑叶袭没有死,竟然直接把柳拂桥给推到了狄允,想引叶袭出来。   只是叶袭没有选择回到前朝,而是默默在漠云岭寻找柳拂桥。   现在,前朝动荡,支持叶钧的大臣纷纷选择静静观摩,叶钧太子的地位还没有坐稳。   也就是说,带着引渡十七仙的人头回去,叶袭就有了足够抗衡叶钧的威信。   到时候谁是太子还说不定呢。   贵圈真乱。   “你们王族的事我一点都不想掺和。”千泽撇嘴,“只是引渡十七仙这边,咱们算是同仇敌忾。”   “若公子能助叶袭成事,叶袭许诺公子万金封侯。”   “少来,你不算计我我就谢你全家了。”千泽不耐烦道。   “小桥是被狄允人威胁,柳氏还被扣押在狄允,还请公子原谅。”   “好好,我不跟女人计较,我就想问你还要关我多久。”   “小桥的消息应该已经送到狄允了,知晓了我们的计划,狄允很快就会动身,引渡十七仙应该也会一起跟来,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嗯。”   “哦,对了,牢里有个叫南朝的小子,就在你这混吃混喝,你这天威地牢快成粥棚了。”千泽想起了那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小毛贼。   “还是在我这押着吧,连我贴身的玉佩都能偷到手,想必没什么东西是他拿不来的了。”叶袭无奈道。   千泽起身,叶袭也站了起来,在千泽耳边低声道。   “地牢鱼龙混杂,公子多小心。”   千泽疑惑地看了一眼叶袭,随后在狱卒的催促下回了牢室。   天威营中,花非花在营帐的榻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只有千泽一人。   叶袭在花非花的营帐中添了好些炭火,又派人每天熬药伺候。   曾经在桃花谷时无忧无虑,到现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花非花却不觉得难受。   自从有了千泽,花非花很久不觉得寂寞了。   从前在丛林中,她是王,没有人敢挑衅她的威严,花非花从不知道被人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所以现在会觉得不安和想念。   千泽回到牢室,南朝早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趴在柴草垛上打着呼噜。   白尘拿了本缝线的破烂书摇头晃脑的默读。   那个糙汉坐在墙角,背对着三人。   被叶袭一提醒,千泽开始觉得这里每个人都可疑起来,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就是那个书生。   “千泽兄弟,你指上戴的东西挺贵的吧。”白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着千泽右手指上戴的蝎钩。   “捡的。”   千泽没瞎说,这蝎钩实在要命,不光附赠一个肾虚紫珠,还赠送紫火天劫豪华套餐。   “不不,这做工像我们越陵人的手艺,打出这个东西的铁匠姓容成吧?”   千泽记不清了,叶袭把钩指交给自己的时候,好像提了一句那铁匠的名字。   白尘搓着手,煞有介事地告诉千泽,“容成家在越陵是出了名的皇亲国戚,家主名叫飘雪,瀛洲手艺高超的匠人无一不想拜在容成家门下。”   千泽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两枚指套,拼接之处天衣无缝,雕琢复杂的花纹构成一头麒麟的剪影,两块锐利的蝎钩稳稳镶嵌在凹槽中。   这种精巧的做工,在瀛洲也算是顶尖的了。   “容成家…”千泽想了想,问道,“前朝动荡,容成家站在哪一方?”   “当然是太子钧这边。”   “哦…”千泽若有所思,看来容成家几乎成了瀛洲的武器库,又站在叶钧这边,叶袭想要动摇太子钧的地位,怕是很难。   不过像叶袭这种绝顶聪明又心狠手辣的人,心中肯定有所计划,千泽也没有心情去猜。   “南朝,醒醒,你占我地儿了。”千泽推了推睡的不省人事的南朝。   南朝一动不动,睡的跟死人一样,墙角那糙汉也一动不动,无论怎么摇晃都不醒。   怎么回事?   千泽咽了口唾沫,气氛立刻诡异起来。   “千泽公子也累了,快休息一会儿吧。”白尘一笑,双手又开始翻动书页,书页中偶尔有白色粉末掉出来。   千泽眼皮一沉,一阵倦意袭来,靠在牢室的木栏上睡了过去。   白尘静静坐了一会,放下书,靠近千泽,食指点在千泽眉心,千泽眉心一道蜘蛛的黑影若隐若现。   “千泽。”   白尘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三日后。   狄允压境,千头雪藏马奔腾在雪原上,狄汗带头,手持弯刀,上千狄允人挥舞着弯刀,口中喊着狄允特有的语言。   炎狼和莲音骑马行进在队伍最后,炎狼朝莲音使了个眼色,莲音点点头,骑马带着一队狄允人慢慢脱离了队伍,朝着一条小路跑去。   炎狼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三辆马车上妥善安放着上百个小木桶。   因为有引渡十七仙合作,狄允人增了不少底气,此次几乎是倾巢出动。   行之一处平原,远远望见了天威营的大旗,千余人的军队在雪原上肃立,厚重的号角声响彻苍穹。   叶袭在马背上沉静等待,双手各执金针,凛冽的寒风将红色的披风吹的猎猎作响,上下翻飞。    第十六章 阵中计   不仅是驻扎在雪山中那一个寨子中的,狄汗带头的那一小队狄允人,此次连雪山对面狄允老巢的战力,都已经全部派出。   收到柳拂桥送出的全盘计划,狄允这次志在必得,想要彻底歼灭天威营。   两军对峙,炎狼缓缓骑马行至狄汗身后,狄汗语气略微恭敬地问道,“军师,我看你说的那个娃娃不在这里面。”   “无妨。”炎狼扫视天威营的军队,沉静答道,“逼急了自然会出来。”   狄汗一边看着手中的弯刀,一边轻蔑地朝着叶袭大声道,“今日狄允前来拜营,叶将军这些虾兵蟹将恐怕不太够看啊。”   狄允这边发出一阵哄笑。   千泽从叶袭身后的一架战车中微微钻出一点头,笑嘻嘻地悄声说,“这胖子说话气人啊,你还能忍,我都不能忍了。”   “去,别找事。”叶袭一踩战车的上盖,当的一声把千泽给拍了下去。   “哎…这孙子…”千泽揉了揉撞蒙了的头,趴在战车的缝隙中看着外面。   “炎狼…怎么少了一个。”千泽仔细找了找,没有莲音的影子。   “哼,跟我还来这暗度陈仓的把戏,就你炎狼一人长脑子啊。”   千泽想了一会儿,在战车的壁上敲了四下,外面立即有四队天威士兵悄悄离开了战场。   炎狼注意到了这一点异动,眯着眼睛,目光注视在叶袭身后的战车上。   一道羽箭冲上天空,狄允率先展开了攻势。   叶袭迎战狄汗,狄汗巨大沉重的弯刀不带一点花哨地劈向叶袭的脖颈,叶袭双腿夹在马腹上,一仰身,弯刀的刀刃擦着叶袭发梢飞了过去。   袖中的金针趁机脱手,六道金针同时朝着狄汗的四肢,头颅,心脏六处刺去。   狄汗身形一变,竟然整个人从马背上站了起来,绕过金针的丝线,锋利的弯刀割在金丝上,发出喀喇喀喇的声响。   叶袭忽然躬身,脖颈后竟突然弹出一支光滑的金针,金针带着丝线快速朝着狄汗的脖颈飞射而去。   “背弩!”   狄汗一惊,叶袭这一身究竟藏了多少支金针!   狄汗抬起弯刀抵挡,却被金丝缠住了手腕,弯刀架在叶袭脖颈一毫处,却被金丝拉住,前进不得。   “狄汗大王该想想退位让贤的事了,如此老态龙钟,底下小辈还能服气?”叶袭也开始出言扰乱狄汗的注意力。   炎狼见狄汗渐渐落了下风,挥手示意狄允大军攻营。   炎狼顺手拿过一个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叶袭身后战车的缝隙。   利箭破空,飞射而去,直直刺进千泽藏身的战车里。   千泽侧身一闪,利箭没入车壁之中,惊地千泽一身冷汗。   千头雪藏马涌了过来,狄允人吹着奇特的哨子,举刀杀了过来。   “哼,狄允的勇士们!杀!”狄汗脱开叶袭的金丝,挥舞着弯刀,狄允的士气高涨,天威营的将士们也举起兵器反攻。   杀声震天,狄允人不愧是雪山骄子,天寒地冻还是精神抖擞。   就在这时,冲在最前方的几个狄允人突然停了下来,手中的弯刀竟不约而同地脱了手,下意识伸手去取刀,手臂竟然被黏在了马背上。   狄允人的目光被这边吸引,不料,天像是飘雪一般,纷纷落下一片白雾,白雾落在身上,形成了一大片黏稠的蛛网。   顿时,上百狄允人被困在了蛛网中,天威营将士越战越勇,狄允人就像瓮中之鳖一般,在蛛网的困顿下无处可逃。   “军师!我们怎么办!”狄允兵士不再敢靠近这些从天而降的蛛网。   “别慌。”炎狼胸有成竹,一挥手,身后的上百弓箭手掀开了马车上的小桶,桶中是满满的火油。   弓箭手手中的羽箭蘸了火油,点着了朝被困的狄允士兵射去,火苗沾在蛛网上,蛛网瞬间就被引燃,顺着蛛丝燃烧成一张火网。   藏身在战车中的千泽皱紧了眉。   “这东西竟然这么能烧?!”千泽一怔,搓了搓手,推开车盖跳了出去。   困住狄允人的蛛网被火焰烧得发脆,用力一挣就断裂开来。   无数燃着的羽箭射在地面上,天威营这边大地映起连绵战火。   狄汗见势狂笑道,“叶将军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把戏了?”   叶袭额头渗出了细汗,紧皱眉头,眼睛一斜,忽然瞟到了一匹马后的千泽。   千泽对叶袭做了几个手势,叶袭吁了口气,举起手,对天威营将士做了一个“冲锋”的指示。   上千天威士兵举起武器朝着狄允大军冲了上去。   “呦呵,天威营这是要鱼死网破了啊。”狄汗得意起来,正面拼斗,狄允人数在天威营之上,论马匹,雪藏马不知比中原的马强壮多少倍,天威营此举简直是飞蛾扑火。   “冲!”   狄汗下令,所有狄允将士,攻下天威营!   马蹄踏地的声响混乱嘈杂,狄允人朝着天威营将士攻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小队天威营战士死守大营,拼死抵抗着杀红了眼的狄允人。   谁知,大批的天威营将士冲过了阵线仍然不停,根本就没有与狄允战斗的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狄允这一方。   正在冲锋的狄允人不明所以,直到发现两军直接调换了阵地。   啧,这就尴尬了。   “笨蛋,快回来!”狄汗一惊,冲着狄允士兵大声吼道。   四周突然涌现了大批天威营将士,分成七股逼近被围在中间的狄允大军。   “浑元阵!”炎狼大惊,挥手道:“点火!放箭!”   无数点火的羽箭铺天盖地飞来,落在地上,分明是雪地,那火苗却不灭,一直在燃烧,融化了冰雪,火焰竟然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雪地下好像有东西在燃烧。   千泽这才走了出来,跳上战车,笑嘻嘻地坐在车盖上,对叶袭道,“叶少爷够厉害,浑元阵都用的炉火纯青了。”   “行兵布阵,略懂皮毛。”叶袭静静看着前方的战况。   浑元阵是骑兵阵中最难实现的一个,从七个不同方位埋伏再到包围,配合步兵,弓箭手和投石战车,中途很容易被识破打断,但若能站成,就能让困在阵中的敌人再无反抗之力。   千泽对着对面笑道,“我看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炎狼前辈,喜欢在我的蛛网上点火啊?”   炎狼猛然转头,死死盯着坐在战车上的少年。   “你们脚下现在全是我的蛛网,对了,还是泡了两天羊油的那种,今天让你们狄允好好暖和暖和!”   说罢,天威营这边战车预备,灌满火油的陶罐被点燃抛了出去,落地炸裂,引燃了藏在雪下的蛛网,瞬间掀起一片火海。   火海中哀鸣阵阵,到处都能听到狄允人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   “不知道非儿那边怎么样了,莲音不弱,我去帮她一把。”千泽跳下战车,从小路向天威营后方绕了过去。    第十七章 火炼身   千泽正朝着天威营后方赶去,突然觉得肚子抽了一下筋。   紧接着,一阵灼烧的炽热感渐渐从丹田处涌上心口,千泽下意识扶住心口,右手上却忽然燃起一丝紫色的火焰。   “不是吧…”千泽吸了口凉气,“这该不会是紫火炼身的前兆吧…”   “不行,要炼也不能在这时候。”千泽咬了咬牙,右手紧紧一握,强压着手上的紫火熄灭。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千泽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处地窖,地窖的木门上挂了一把大锁。   就是这了。   千泽扶了扶指上的蝎钩,蝎钩朝锁芯里一捅,整道铜锁的锁芯直接被蝎钩捅碎了。   拉开门,一股寒气袭来,这里就是千泽托叶袭准备的冰窖,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千泽刚想跳进冰窖,就听到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杀声,紧接着就是兵器相接的喀喇声。   后边有人打起来了。   “哎呀。”千泽皱了眉,想了想还是关上了冰窖的门,朝着战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怎么紫火炼身就偏偏是这个时候?   千泽感到身体渐渐变得滚烫,踩过的雪地立刻融化出脚印,身体各处都开始出现跳动的紫色火苗,需要一一用内力压下去。   “好疼啊…”千泽用手来回蹭着偶尔起火的皮肤,灼烧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   “毒蝎你就害我吧,死都死了还不放过我,还弄个蛋来整我,你看我下辈子投胎做你爷爷。”千泽恨恨地想。   天威地牢的入口处,一场争斗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千泽躲在一个柴草堆后,探出头去,看来是悄悄潜入的一小撮狄允士兵被天威营将士发现,现在已经乱斗成一团,打得难解难分。   花非花守在天威地牢入口,手腕上各戴一把四刃钢爪,身上披着一件漆黑丝绒袍,桀骜凌厉的眼神就像千泽第一次见的那头黑豹一样。   万物为臣。   对面伫立的女子清冷如墨莲,莲音的衣襟上已经印上了深深的爪痕,隐约有血色渗出,手中紧紧攥着链鞭。   看来花非花暂时还占上风。   “怎么这俩姑娘总能碰上。”千泽挠了挠头。   这样也好,先不说武力相差多少,千泽对于上手打女人这事还是挺忌讳的。   “你这女人,为何老是在孤面前碍眼?”花非花怒目看着莲音。   “我与你本无仇怨,是你一心阻碍引渡十七仙办事,事到如今,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莲音冷冷道。   花非花一跃而起,那种只有豹才拥有的速度和爆发力在花非花身上显露无疑,钢爪朝着莲音的面门刺去。   莲音微微侧身,手臂贴着钢爪的利刃带了过去,抬手扣住花非花的右臂,肩头一挑花非花的胸口,将花非花朝天甩了一圈,向地上摔了过去。   花非花借着这股力道调转了身体,修长的双腿猛然钳在莲音脖颈上,猛地扭转身体,莲音被这股猛劲给推了出去,翻身在地上一滚,顺势站了起来。   莲音从后腰抽出链鞭,链鞭一抖,每一环锁链的接缝处都伸出了一根尖刺,链鞭向花非花脖颈一舞,花非花侧身躲避,谁知,链节上的尖刺竟突然伸长,在花非花脖颈上留下一排针孔,向外渗着血。   “呃…”花非花脖颈一疼,伸手蹭掉脖颈上的血迹,钢爪寒光一闪,像黑豹一般朝着莲音扑了过去。   莲音扬起链鞭,带着尖刺的链鞭再一次朝着花非花飞去,这一次瞄准了死穴。   花非花刚要加速,腰间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拦住。   “哎?”花非花一愣。   千泽把手揽在花非花腰间,一下把花非花给扽了回来,翻身一跃,带着花非花躲过了那一道致命的链鞭。   “非儿你这脸挺好看的别给划花了啊。”千泽笑嘻嘻地松了手。   花非花咬了咬嘴唇,瞪了一眼莲音。   “我说姑娘,你们再这么打下去,破相了谁负责?你一没出阁的姑娘,将来怎么办是不是?”千泽戏谑一笑。   莲音见对方有增援,链鞭卷在旁边的木柱上,用力一扯,顺势跃起,轻盈地跃上营帐的顶端,暂时离开了此处。   “你还惦记她啊。”花非花越发生气。   “你破相有我养着呢。”千泽挑眉笑道。   天威地牢中靠近地面的几个牢室,已经被战火波及,牢室中的守卫大多正在抵御入侵的狄允人,无暇顾及牢中的犯人,此时一定有人浑水摸鱼逃走了。   千泽探视牢中,最靠外的就是千泽曾住的牢室,已经空了,地上躺了一人的尸体。   “没事。”千泽安慰地摸了摸花非花的头,走向那尸体,那人是一个牢室的那个糙汉。   糙汉的眼睛睁得很大,脖颈上有被利器划过的一道致命伤。   白尘消失了不奇怪,可南朝也不见了。   突然,一道紫火的火苗嘶的一声,从千泽手臂上燃了起来。   “啊…”千泽扶住手臂,却觉得这紫火越来越强,凭借内力也很难压得下去,因为紫火不是自己的。   “紫火天劫,要来了。”花非花扶住千泽因为剧痛而颤抖的身体,“快离开这。”   千泽踉跄朝着冰窖跑去,撞开门,却伸手把花非花推了出去,一把带上了门,从里面锁住。   “你干什么?!”花非花焦急的撞了几下门,门好像被木栓卡住了。   “到这就够了…”   千泽靠着门慢慢滑了下去,身上的紫火已经覆盖了全身,强烈的灼烧感令人窒息,千泽不断撩起冰雪敷在身上,可以微微缓解一点。   “非儿,你陪我活着可以,陪我死就算了。”   千泽轻佻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听的花非花心里一凉。   紧接着,压在门里的重量松了,千泽应该是已经离开,向冰窖深处走去了。   “千泽。”花非花坐在门外,蜷缩起身子,缩成一小团,抹干眼泪,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死死守着这道门,不让任何威胁靠近。   这口冰窖是天威营取冰化水的地方,这里本就是一处冰洞,因为天时地利,冰窖做的非常大,而且其中自然形成的冰墙隧道杂乱,若深入的话很可能会迷路。   冰窖幽暗寒冷,隔一段路摆一支油烛,火光忽微。   千泽身上偶尔跳动的紫火散发着微光,千泽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朵小花…   突然,隧道深处,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静静站在前方,光线太暗,看不清晰。   ——————   作者有话说~( ̄▽ ̄~)~:   帝王蛛正在新书榜单上缓慢向前蠕动,小傻蚕能不能默默求个票票的支持呀…    第十八章 白染墨   这样冰冷彻骨的冰窖,千泽因为有紫火在身不惧寒冷,可那人好像站在那很久了。   千泽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挡在前方的黑影,退了几步,本想吹灭墙上的油烛,,一想觉得不对。   我身上都是紫火,烛一灭我不就成靶子了么。   千泽悄悄伸出手去,皮肤上的紫火点燃了墙壁上几支油烛,幽暗的冰窖变得明亮起来。   千泽躲在一道冰墙后,那人影依旧不动,借着光,千泽觉得那人个子很小。   不,不是个子小,应该说,整体很小。   他的头和身体都像成人一样协调,但整体却比人小了一圈不止。   千泽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接近那人。   那人背对着千泽,不动,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站着,那气氛诡异极了。   千泽碰了碰那人,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   “死了?”千泽吁了口气,“都已经冻硬了,还站在这吓人。”   千泽转到了那人的前面,弯下腰看了看,这个小人儿紧紧闭着眼睛,千泽伸手碰了碰那人的衣袖。   喀啦。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一个轻微的奇怪声响。   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卧~槽。”千泽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后退,后背撞在了冰碴上。   “什么玩意这是…”千泽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仔细看,那小人儿的眼皮是直接藏进眼眶里的,手指的关节处有细细的接缝。   “这是个…人偶…傀儡?”千泽大着胆子走过去,摸了摸那小人儿的手。   很凉,很坚硬,材质好像是白铜。   小人儿的脸非常光滑,和常人的脸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睛是玉石镶嵌的,在烛光跳动的暗室中,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千泽正专心研究这东西的构造,突然,又听到喀啦一声,那人偶傀儡突然扬起手来,腰部僵硬的一拧。   给了千泽一巴掌。   “哎你个假人还这么嚣张…”千泽刚想一蝎钩捅穿这装神弄鬼的傀儡,就听见冰窖深处有轻微的吹气声。   之后,冰窖深处的烛光顺次熄灭,有人一路吹灭油烛,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好,油烛一灭就会发现我了。   千泽想了想,抱起地上的白铜傀儡,朝着油烛的方向慢慢挪了过去,吹灭了附近的几支油烛。   身上紫火引燃了傀儡身上的衣料,漆黑幽暗的冰窖中同时出现了两处紫色的火光。   千泽开始默念毒蝎公子曾经传授的凝暮谣,也许对付毒蝎公子的紫火,只有他的凝暮谣才好用。   尽力压制着内力在经脉中运转,顺着凝暮谣的经络一一游走,皮肤上的紫火慢慢被吸收,渗透到身体中。   千泽身上紫火的火光黯淡下来,渐渐消失,骨骼和经脉变得炽热,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千泽躲进一个小角落,对面的傀儡身上燃着不灭的紫火,静静站着。   黑暗中,突然传来白铜傀儡扭动身体的喀啦声,那人一定是把傀儡当成了千泽,过去偷袭,才触动了傀儡,傀儡开始反抗。   那人好像也吓了一跳,这时,千泽突然从那人的背后站起来,指上两枚蝎钩朝着那人的脖颈刺了过去。   那人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脖颈一歪,身体顺势贴紧冰壁,千泽的蝎钩抓了一个空,那人突然出拳,重重击在千泽的腋下,千泽一个踉跄摔了出去,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这一拳的力量太大了,仅凭这一下就能看出,若来人是引渡十七仙,那人一定是千泽对付不了的那几个高手之一。   那人手指一弹,冰窖中几支熄灭的油烛瞬间点亮,千泽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还是那副书生的娘们脸。   “千泽兄弟,我们又见面了。”书生一脸阴黠的笑意,缓缓道,“小生白尘,字染墨。”   “哼…”千泽扶着疼痛不止的肋骨,哼了一声。   白染墨,引渡十七仙四大高手之一,人称白骨校尉,暗杀的王族皇室是引渡十七仙中最多的。   “引渡十七仙派白骨校尉来杀我?”千泽莫名产生了一种很被看得起的优越感。   “你的蛛网不行啊。”白染墨笑了起来,背后被千泽提前布置的蛛网牢牢黏在冰壁上。   白染墨随手拿起冰壁上的油烛,朝着蛛网上一伸,蛛网立刻燃烧断裂,轻轻一挣就挣脱开来。   “行不行还要等一会儿再看呢!”千泽突然摘下一枚钩指,朝着白染墨扔了过去,锐利的蝎钩对准了白染墨的咽喉,白染墨挥手一挡,蝎钩一歪。   千泽狡黠一笑。   喀啦一声,白染墨身旁的白铜傀儡突然腰部一拧,扬起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了白染墨眼睛上。   千泽趁着白染墨吃痛,纵身一跳,伸手挂在冰壁的凸起处,双腿幻化成蛛刺,蜘蛛的尖脚稳稳扎在冰壁上,千泽顺着冰壁爬了上去。   原来被打歪的蝎钩直接打在了白铜傀儡的脑门上,傀儡被触动,又动了起来。   白染墨微微皱了眉,仰头看着蜘蛛一般在冰壁上灵活游走的千泽。   千泽几乎在一瞬间就攀爬上了冰窖的顶端,顶端有许多尖锐的冰挂,千泽双手一拨,无数冰挂尖端朝下,掉了下去。   就算是白骨校尉也得被戳出窟窿来。   白染墨翻身一跃躲开利箭一般掉落的冰挂,可自己在哪落地,千泽就紧接着把那一处的冰挂给敲下来。   折腾了几次,白染墨微微有些不耐烦了。   还从来没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弄的这么狼狈过,若是让其余人知道了,白骨校尉的脸往哪搁。   白染墨忽然把手伸进了嘴里。   千泽一愣,这举动很奇特啊,塞牙了?   白染墨的嘴像没有骨骼一样,右手很轻松就放了进去,几乎能从脖颈处看到手指的轮廓。   一把三十六支白骨制成的骨扇从白染墨喉咙里被拿了出来。   骨扇的尖端是磨尖的指骨,扇面是白色的,没有任何图案。   白染墨胸口的凸起消了下去。   把武器藏在身体之中,怪不得,能混过地牢狱卒的搜查。   白骨校尉的骨扇好久没有见光了,这一次,一定要饮血而收才行。    第十九章 望无伤   骨扇轻摇,三十六根扇骨上萦绕着黑色的轻烟,白染墨的脸渐渐覆盖上了一半黑色的血液,漆黑的血液在脸上的血管中蔓延,仿佛在白净的书生面庞上泼了青墨一般。   “好个白染墨…”千泽控制着蛛刺退到一处冰挂密集的穹顶,精神集中在白染墨身上,千泽很难分神继续运转凝暮谣,身体各处又开始燃烧起紫火。   紫火在经脉中燃烧,千泽感觉自己身体中的骨骼都已经被烧脆,那种煎熬一般的疼痛让千泽忍不住颤抖。   突然,空中传来尖厉的嗡鸣声,白染墨手中的骨扇急速朝千泽飞来,尖锐的白骨击碎了穹顶的冰挂,白驹过隙般的速度,让千泽还没有看清骨扇飞来的方向,就已经被牢牢钉在了冰壁上。   冰壁上缓缓流下一道血迹,血迹起初还冒着白气,而后渐渐凝结成冰。   锐利的骨扇穿透了千泽的左肩,其中两支扇骨将千泽的锁骨死死钉住。   剧烈的疼痛让千泽几乎失去了知觉,此刻千泽才说服自己,白染墨的实力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抗衡的。   这种差距,即使千泽再聪明也难以弥补。   白染墨右手化爪,对准千泽用力一扯,骨扇飞回了白染墨手中,千泽从穹顶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胸腔中的瘀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我今天就算是折在这了。”千泽已经没有了求生的希望,身上的紫火因为没有内力压制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燃烧,千泽感到五脏六腑都已经融化了。   白染墨走了过来,伸手抬起千泽的头,千泽眉心的蜘蛛影消失了,空洞的双眼直视着白染墨的眼睛,肩上的血洞凝结成冰。   “小子,你输给我不怪你。”白染墨狰狞的阴阳脸上扬起了轻蔑的笑容,“可我并非为杀你而来,你知道,我们引渡十七仙杀的是王族。”   他是为杀叶袭而来?千泽勉强地开口,“是…太子钧…让你…”   “嗯,还不傻。”白染墨松开了千泽,道,“虽说容成家帮衬太子,可叶袭仍然是个威胁。”   “叶袭已经流落边关…何必呢…”千泽忍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焰,断断续续地回答。   “因为他太聪明了,也太狠了,”白染墨轻蔑答道,“无论什么时候,聪明人都会死的很早,你也是。”   千泽叹了口气,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好,那我来给你一个了断。”白染墨微微抬起手,黑色的血液在手中的血管聚集。   白染墨的手在千泽心口落下时,千泽已经麻木的身体几乎没有感到疼痛,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   千泽身下的冰层受到这股冲击,突然碎裂开来,冰层不厚,下面是空心的,立刻陷出一个深坑,千泽落进了深坑里,白染墨那一掌因此没有实打实地贯穿千泽的胸口。   千泽落下的一瞬间,本能的抓住了白染墨的衣袖。   受了白染墨致命的一掌,千泽的身体再也抵挡不住紫火的吞噬,落下的一瞬间,紫色的火焰包裹了千泽的整个身体,冰窖的穹顶发出轰隆轰隆的震响声。   白染墨没料到冰层会炸裂,被千泽伸手一拉,一起向着深深的冰坑倒了下去,见千泽被紫火包围,白染墨一惊。   “这是…紫玉蝎王的紫火…?”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冰窖的穹顶塌了下来,一道亮紫色的雷电直下青冥,朝着千泽所在的深坑劈了下来。   紫火炼身,紫火天劫!   一声撼动天地的巨响从冰窖中炸裂开来,天威营的营帐接连倒塌,大地震动,阵中的马队嘶鸣,雪藏马被雷声震慑,纷纷停在雪地中不敢动弹,叶袭的步兵趁机围攻狄允的骑兵队。   “紫火天劫!”已经化身黑豹的花非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那道闪电,放下撕咬着的狄允士兵,向着雷电击中的方向跑了过去。   千泽只觉身下一凉,紧接着,一股冰凉的水流包围了全身,水流有些粘稠,是碧绿色的。   “这是…玉髓?”千泽意识模糊,隐约觉得这是埋藏在冰层下的冰玉髓,被千泽撞碎了,在紫火的炙烤下化成了水流。   时间仿佛停滞,千泽失去了知觉。   梦境中,千泽站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中,远处有一头黑豹正在扑蝴蝶。   “非儿…”千泽想要朝着那黑豹走去,黑豹忽然化成了少女的样子。   她在哭,一边哭一边说,“我好累,我要回家。”   千泽想要过去抱住花非花,花非花却转身离开了,越来越远。   一块落石掉了下来,千泽想要躲开来,可身体动不了,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   铛的一声,千泽脑门一疼,忽然被惊醒了。   “什么东西…”千泽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额头,从脸上拿下来了一把扇子。   白染墨的骨扇。   “嗯?”千泽慢慢坐了起来,身上的伤愈合了一部分。   千泽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深坑里,半个身子浸在了一股碧绿的水流中。   “紫火天劫…我挺过来了啊…”   千泽有些木然,没有想象中那种大难不死的狂喜,只是觉得侥幸又躲过了一劫。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深坑中爬了出去。   一阵轻微的呼吸声让千泽一怔,回头便看见了伏在冰层上睡着了的黑豹。   黑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千泽朝着黑豹艰难的走了过去,黑豹的耳朵忽然立了起来,萤绿的眼睛忽然睁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千泽。   千泽紧紧抱住黑豹的脖颈,伏在黑豹耳边轻声笑道,“非儿,我带你回家。”   花非花伸出舌头舔了舔千泽的脸,一节染血的链鞭从花非花脖颈下掉了出来。   是莲音的链鞭。   “你杀了她?”千泽问了一句。   “迫不得已。”花非花沉沉叹了口气。   ————   作者又有话说了   ~( ̄▽ ̄~)~   明日第二卷天威营就要结局啦,本是大喜的日子,千泽又遇上了匪夷所思的危险(这也是一种主角光环),千泽注定不会任人摆布,第三卷鬼姬圣手即将开启,请拭目以待~   (最后不要脸地求个推荐票)    第二十章 事难料   转眼一个月过去。   桃花谷中桃花纷飞,清脆的虫鸣在耳边萦绕。   千泽坐在一个小山丘上,随手摘了一朵草地上的紫萱花,拿在手里。   一头黑豹在平原上奔跑,朝着千泽这边跑了过来,轻轻一跃,落地便化成了一位少女,花非花小跑过来,开心地挤在千泽怀里。   “再给我讲讲那天的事吧。”花非花挤着千泽撒娇说。   “哎呀,都讲了十遍了。”千泽推开花非花的小脑袋。   “最后一次。”花非花可怜巴巴地看着千泽。   “哎…”   紫火天劫那天,千泽本能使然,把白染墨一起拽下了冰坑,也是碰巧,雷电劈下时,正好劈在了一起落下的白染墨身上,千泽却侥幸落在了冰玉髓中,躲过了一劫。   可惜了那白骨校尉,一世威名,一个雷就给劈没了,造化弄人啊。   “非儿,你以后跟着我,就不要再轻易化身黑豹了,这一战有好多人认识了你,一定会有人心怀叵测,而且炎狼还没有死,他还会来的。”   “嗯好。”花非花点了点头。   “花非花是你们丛林对于王者的称谓吧,我给你起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那叫我什么呢?”花非花眨了眨眼睛。   “小黑行不。”   花非花嫌弃地白了千泽一眼。   “嗯…黑豹…墨…”千泽看了看手中的紫萱花,笑道,“叫墨萱吧。”   墨萱,萱儿。   傍晚的乱红万点,天边掠过一只白鸽,在千泽周身盘旋。   千泽奇怪地伸出手,白鸽落在了千泽手指上,千泽从鸽子腿上的信筒中抽出了一张纸条。   是叶袭的信,千泽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笑了笑。   瀛洲,越陵。   越陵西北角的一处豪宅,玄色的大门两旁挂了两排火红的灯笼,鞭炮从早上起就没停过,备着厚礼的宾客纷至沓来,叶袭的府邸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和轿辇。   今日是叶袭柳拂桥大婚。   府中热闹非凡,觥筹交错,不绝于耳。   “恭喜三皇子,三皇子这样聪慧果断,想必夫人也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啊。”一位花甲老者举杯相庆。   “不敢不敢,刘大人,应是叶袭敬您才是。”叶袭一身喜服,起身恭敬道,“叶袭久日不在前朝,多亏刘大人运筹帷幄,才未给心怀不轨者留下可趁之机。”   “三皇子客气,都是老臣份内之事。”刘英脸上的肥肉都要笑出了花。   刘英是叶容秋的宠臣,叶容秋久病不起,也是刘英暂时掌管着政务。   一个小丫鬟抱着一个锦缎包裹跑到叶袭跟前,悄声说了一句,“殿下,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您旧识,还送来一份贺礼。”   贺礼?   叶袭接过丫鬟手中的锦缎包裹,放在了案几上,掀开锦缎,露出了一个桃木匣。   “殿下小心,那木匣来的蹊跷,莫不是太子送来的?”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匆匆挡住了叶袭,“殿下退后,还是微臣来吧。”   田禄是因为叶袭暗中帮衬,才顺利坐实了刑部侍郎的位子,动荡之中,若太子钧登基,一定容不下叶袭的人,田禄不仅官衔不保,连脑袋都可能丢了,所以这位年轻的大人选择铤而走险,站在了叶袭这边。   叶袭没有多言,看着田禄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   木匣缓缓打开,没有想象的机关触发,顺利地打开来。   木匣中放着一把骨扇。   “田禄小心地把骨扇取了出来,恭敬地交予叶袭。   叶袭展开骨扇,骨扇洁白的扇面上染了墨色的血液,三十六支扇骨仍旧整齐地排列。   “这是…”在座各位宾客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白染墨的骨扇。”叶袭道。   “引渡十七仙的白骨校尉?”田禄一惊,上任前整理了不少案集,每一位王族殒命几乎都与引渡十七仙有关。   “殿下好艳福呀~”门外传来轻佻的笑声,千泽笑嘻嘻地站在了门外,“一个月不见都有妻室了。”   “千泽公子,快请。”叶袭起身迎了上来,丫鬟伺候添了坐席,坐席放在了叶袭右边。   花非花穿了一身绞银罗裳,站在千泽身后。   “我的贺礼还对殿下胃口?”千泽一笑。   “贵重无比。”   “这位是千泽公子,”叶袭向宾客介绍道,“引渡十七仙至今日已经折损三位,有两位便是败在千泽公子手下,还有一位则是这位姑娘出手解决,此次天威营一战,全靠千泽公子解围。”   瀛洲王族数十年对引渡十七仙无可奈何,神形无踪的杀手,竟然就这样死在了一个年轻人手中,其中一位还是绝顶高手白骨校尉,令人惊诧。   “如此高手,在下有礼了。”宾客纷纷起身向千泽敬酒。   “不知这位姑娘是何门弟子,竟能手刃引渡十七仙?”刘英看着花非花的目光痴迷。   “小女子墨萱。”花非花有些高傲地回答,乌黑的眸子清澈漂亮,一颗小小的泪痣点缀在眼角,妩媚至极,这张祸国的脸蛋真是任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千泽注意到刘英痴迷看着花非花的目光,忽然有些不爽,低声叫花非花,“你先出去。”   酒宴上,宾客们大多是在讲述一些朝廷琐事,千泽只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   王族的事真是麻烦。   因为引渡十七仙的事,这些人一定会就此造势,把全部功劳都归给叶袭。   千泽把白染墨的骨扇交给叶袭,也算是表明了立场。   而且叶袭带领的天威营使狄允一族百年无可翻身,边关安定,现在是民心所向,太子钧的位置本身就不稳,若不是隔了一层身份,这一次,叶袭的地位算是能与太子平起平坐了。   酒宴到了深夜还未结束,千泽微微有了些醉意,退了席,晃悠悠出门小解。   “萱儿你在这儿呢啊。”千泽晃到花非花身边,一把搂住了花非花的肩膀。   “哎,撒酒疯了你…”花非花推开千泽满是酒气的脸。   “我看看这小脸,呦,真是好看。”千泽凑近花非花,撅起嘴,生气地道,“我就不喜欢别人看你…我烦他们…”   “好好好,谁再看我我挖了他眼睛好不好?”花非花再一次推开千泽凑过来的脸,“你别喝酒了以后,跟傻子一样!”   “唔。”千泽忽然抱住花非花,按着花非花的头,低头吻了下去。   花非花睁大了眼睛,浑身一点力气都不剩,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阵。   千泽抬起头,认真看着花非花。   “其实我没喝多,我就是想亲你一下。”   看样子真的很清醒啊。   “…”花非花推开千泽,红着脸跑了。   “跑什么,我伤心了。”千泽吐了吐舌头,不经意一瞥,发现叶袭府邸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人。   千泽扶了扶右手双指上的蝎钩,慢慢走了过去。   一个只有孩子高的小人儿站在门口,借着灯笼的光,千泽看清,这是一个橡木制成的傀儡小人儿。   “又是这个玩意儿,上次在冰窖里吓得我不轻,这次又来吓人。”千泽拿脚踢了踢那傀儡小人儿。   傀儡喀啦一声,抬起胳膊朝前就是一拳。   千泽早有防备,一退步绕到小人儿的身后,拎起小人的衣领,这傀儡小人看起来小,却很重。   “这破东西扔了算了,也不知道哪个脑残成天做这些玩意。”千泽拎着傀儡,朝外走去。   突然,傀儡喀啦一声,呆滞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阴险的笑容。   “嘭!”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府邸四周的树叶都被震落了下来。   …   傀儡爆了!   (第二卷天威营完)   ——————   ~( ̄▽ ̄~)~   天威营完结啦,撒花~   第三卷鬼姬圣手明日开启,求支持,求票票!   傀儡突然自爆,千泽毁容?!(作者是外貌协会怎么可能让主角毁容)   人生中接连经历两次大规模爆炸(什么鬼)的千泽,将怎样面对以后的危险?   千泽(笑):给我下套,会把自己套进去的呀~   最后,听说有读者想要h?票票多了就更高能番外,么么哒(坏笑)    第三卷 鬼姬圣手 第二十一章 容成飘雪   “什么声音!”躲在府邸庭院中的花非花,听到爆鸣声,忽然警觉起来。   花非花匆忙起身,向府邸外跑去。   “千泽…千万不要是你啊…”花非花心中默默念着。   酒宴上的宾客们被爆鸣声惊扰,纷纷走了出来,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花非花赶到时,府邸外已经围满了人。   “千泽…千泽…你在哪呢…”   花非花在人群里东张西望,怎么也找不到千泽,娇小的身躯挤了许久才挤到人群前。   地上落满了橡木烧焦的碎片,溅落的大片血迹像铺在地面的红毯。   没有千泽的影子。   花非花嘴唇颤抖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慢慢跪在了地上。   好一会,花非花才清醒了一些,发觉手边落着一枚亮晶晶的钩指,钩指上是毒蝎公子的蝎钩。   “千泽…”花非花捡起地上的蝎钩,紧紧攥在手心。   叶袭皱着眉,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橡木渣,从木渣中拣出了一枚没有烧毁的簧片,簧片的边缘极其平滑,麒麟的浮雕跃然于其上。   “这是容成家的东西。”叶袭沉声道。   “看来叶钧见殿下安然归来,已经按捺不住了。”田禄忿忿不平,“容成飘雪这小人,一定是早有预谋,这自爆的傀儡若是进了屋,后果不堪设想啊。”   “墨萱姑娘放心,在下必为千泽公子讨个公道。”叶袭见花非花神态阴郁,便出言安抚。   “千泽。”   花非花跪在地面上,双眼散着萤绿的光,朱唇轻启,两颗尖利的豹齿露了出来,一声低低的兽吼声从花非花的喉咙中发出。   “容成家,容成飘雪。”   花非花愤恨的重复了一遍,颤抖的手指渐渐刻进了地面。   天工阁。   “萱儿…你在吗…”千泽睡梦中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没有人答应。   右脸和手臂上烧伤的剧痛,让千泽不得不清醒过来。   痛苦地转动几乎碎裂的脖颈,千泽才看到,自己的手臂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右手的手指只剩了两根,右脸上同样有极其清晰的痛感。   “完了,我帅气的人生从此画上一个句号。”   没想到还没走上人生巅峰,就在这小破沟子里翻了船。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千泽扇了自己一巴掌,仔细回想,傀儡突然自爆之后,四周突然涌现了许多戴着银箔面具的刺客,把自己带走了。   千泽躺在一张檀木雕花的大床上,艰难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花非花没有在身边,这才放心下来。   这个房间非常宽敞,布置典雅高贵,房间中每一个装饰,甚至每一块木料都透着贵气。   屋内点了几支烛,外面天刚蒙蒙亮,看来千泽被带到这里不久,这个地方离叶袭的府邸也不会很远,千泽推算自己应该还在越陵。   “公子这么快就醒了?不愧是毒蝎的弟子。”一个空灵的女声响了起来。   千泽这才猛然发觉,这房间里竟还有一人。   同在一室,竟把气息隐藏地微乎其微,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恐怕这人要比白染墨的修为更高一筹。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走到千泽床前,低头看着千泽。   银箔面具挡住了一半娇颜,只是露出的半边脸庞血色忽微,平滑白皙,整个女子就像一尊雕琢完美的琉璃美人。   看来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抓我做什么,而且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千泽咽了口唾沫,忍着痛苦笑道,“姑娘,您抓…找我有何贵干啊?”   眼下一瞥,千泽便看到了琉璃美人拇指上的貔貅扳指,在不显眼的地方有一头麒麟的浮雕。   神兽相克,水火不容,一般的工匠不会把麒麟和貔貅雕刻在同一件物什上,只有一种可能,那麒麟是一个落款。   麒麟的神态和自己钩指上的麒麟剪影一模一样。   千泽几乎一瞬间就断定,这女子就是容成家主容成飘雪。   “本座也不想多费口舌,近日偶得一物,须公子相助。”容成飘雪缓缓开口,伸手整了整身上披的银狐披风。   呵,我还以为是我仇家呢,求我办事就用这种语气?先把我炸开花,态度还这么叼,没门,想都别想。   千泽装作疼晕过去,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本座承诺替你恢复容貌,你只需答应,完成此事,本座自然会放你离开。”容成飘雪知道千泽欲擒故纵,不理会千泽装死,开出了条件。   容成飘雪几乎已经暗中手握瀛洲半壁江山,连她都完不成的事,我怎么可能做的来,先把我帅气的脸修好了才最要紧。   “好,就这么说定了。”千泽忽然答应,“不过我可不保证能完成。”   “放心,整个瀛洲,只有公子一人能胜任此事。”容成飘雪缓声道,“但你的生死还是掌控在本座手中。”   “公子既然答应,那便随本座来,把公子容颜恢复如初,也让公子知晓本座的诚意。”   容成飘雪说罢,朝着内室走去。   这狂妄的女人,暂且信她一回。   千泽使出浑身的劲才坐了起来,用左手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   进入内室,里面的烛火多了好几倍,把不算宽阔的房间照的通透,房间的四壁都镶嵌着木架,每一个木架中都站着一个目光涣散的人,一动不动。   “傀儡…这么多…”千泽四周看了看,傀儡姿态各异,神态万千,栩栩如生,每一个傀儡的眼睛都镶嵌着玉石,盯得千泽浑身发毛。若光线再暗些,恐怕这屋子会吓死人的。   “过来坐下。”容成飘雪指着琉璃镜前的梨木椅道。   “大姐,您可别把我也给弄死摆到木架子上去。”   容成飘雪不理会千泽,从木架上取下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放了十几根傀儡的手指,长短不一,材料各异,五指齐全。   容成飘雪从盒中挑出三根翠玉雕琢的手指,分别是千泽右手缺失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   “不要出声。”容成飘雪轻声道,说罢,拿起千泽的右手,将翠玉小指猛的接在了上面。   “啊——!”一声惨叫把木架震的直晃。    第二十二章 精雕细琢   “别吵了。”容成飘雪低低警告千泽。   “那感情不是疼在你身上啊!”千泽倒吸着凉气,这种疼痛简直难以忍受的。   容成飘雪的手指修长白皙,右手托着千泽的手腕,左手拿着翠玉制成的傀儡手指,翠玉指的截面有一个凹槽,刚才就是把断指的骨头按进这凹槽中。   翠玉像有生命一样,按进凹槽中的骨骼忽然变得柔软,与翠玉指紧紧接在一起。   修长的手指按在断指与翠玉指的接缝处,轻轻摩挲,千泽皮肤上的肉就像融化了一般,在容成飘雪手指的引导下渐渐包裹在翠玉指上,最终,千泽的皮肤把整个翠玉指都包裹了起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千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皮肤,在容成飘雪手中就像黄泥一般,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容成飘雪…有一双多么可怕的手啊。   容成飘雪从首饰盒的第二层取出了一片半透明的薄片,按在了千泽小指上,无论怎么看,都和真正长在上面的指甲一样。   又一声惨叫,容成飘雪迅速地把翠玉制的无名指接在了千泽的断指上,紧接着是中指。   不断传来的剧痛几乎让千泽昏厥。   “快昏过去,昏过去就不疼了…”千泽紧紧闭着眼睛,心里不断念叨,可就是格外清醒,每一次的剧痛都让千泽咬紧了牙关。   容成飘雪没什么表情,对千泽的痛苦漠不关心,只是静静忙活着手里的零件,此时又从一个妆奁中拿出一个胭脂盒,盒中是肉粉色的胭脂,容成飘雪取出了一点胭脂,涂在了千泽已经烧毁的手背上。   本来像粉末一样的胭脂在容成飘雪的涂抹下渐渐与千泽的皮肤融为一体,取代了烧伤的皮肤,血肉模糊的手背和手臂渐渐光洁如初。   千泽感到右脸上凉飕飕的,容成飘雪把胭脂涂在了千泽脸上,胭脂与千泽左脸的皮肤融合,容成飘雪用手指把千泽左脸的皮肤慢慢涂抹过来,右脸上烧毁的皮肤一点点脱落,被完好的皮肤取代。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千泽身上的痛感才渐渐消失,容成飘雪把琉璃镜推到千泽面前,千泽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千泽从前没有仔细照过镜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长的也挺好看的。   眉骨和鼻梁都很高,虽说没有毒蝎公子那么撩人的桃花眼,但也算得上是光看面相就命犯桃花的那种风流公子。   抬起右手握了握,还有一丝轻微的麻木,但右手已经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区别了。   容成飘雪修复好的容貌,似乎与千泽印象中的自己有了些许不同,千泽也不是很在意。   毕竟纯手工制作嘛,这个效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可容成飘雪这双手着实让千泽忌惮,若是惹了她,不用她出手杀人,就算是随手轻轻在千泽脸上抓一把,也能让千泽这张脸毁成一滩泥。   “公子可还满意?”容成飘雪拿丝绢擦了擦手,理了理身上的披风,问了一句。   “嗯,还行。”千泽摆出一副不大满意的态度。   容成飘雪对于各种材料的洞察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千泽的想象,那么多种材料,为什么偏偏选择翠玉来接骨?   千泽在紫火天劫到来时,恰巧掉进了冰玉髓中,在玉髓中躺了一夜,紫火炼身之时,把冰玉髓中的灵气一起吸收到了体内,有冰玉髓的灵气保护着经脉,千泽才得以安然度过紫火炼身的煎熬。   容成飘雪竟然感受到了千泽体内冰玉的气息,选择同材质的翠玉来接骨,可以让翠玉最大限度地与骨骼融合。   “公子既满意,答应本座的事可要办成了。”容成飘雪从木架上取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篓。   小篓像是随手拿草丝编的,这乡土气息浓重的小篓就有些与这奢华的房间格格不入了。   小篓的缝隙中忽然伸出了一双触角,一只鸡蛋大小的黑色甲虫在篓中缓缓爬动。   “…什么意思…”千泽不解,心里也很好奇,整个瀛洲只有自己能做的事是什么事。   “本座的朋友从祁镇带来了个稀罕物什,想请公子解读其中的玄机。”   千泽忽然明白,容成飘雪想要知道这只虫子说了什么。   她知道我懂虫语?   千泽警觉起来,可仔细想想,自己这个本事,蛊林苑人尽皆知,又因为雁伶商发出殒命帖,搞的满城风雨,容成飘雪想不知道都难。   但容成飘雪说的有些夸张了,懂虫语的人虽然少,但偌大瀛洲,不可能只有千泽一人有这个天赋。   容成飘雪在整个瀛洲都有眼线,费尽周折找到千泽,又折腾了这么一出,让千泽有些怀疑。   “好吧,我懂了。”千泽话音未落,容成飘雪就扔来了纸笔,一指内室外面书案上的砚台,道,“给你一天时间,把得到的所有东西都记下来。”   容成飘雪转身出了屋门,也不上锁,木门就直接敞开着,因为千泽根本逃不出去。   “…”千泽说不出话来,被这么一个狂妄的女人支使,太让人窝火了。   “我倒要看看,这虫子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千泽拿起小篓,拆开了封口,把里面的甲虫给倒了出来。   “你从哪来?”千泽问那甲虫。   “叽叽火巴拉巴拉巴拉吃叽里呱啦…”   “什么玩意?!”   甲虫的回答莫名其妙,千泽有些听不懂,这只甲虫和其他的虫子不一样,千泽和普通的虫子甚至可以愉快的聊天,可这只甲虫完全是在胡言乱语。   和一个说话莫名奇妙的人聊天都能让人崩溃,更何况一只虫子了。   千泽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整理出来这只虫子语言里的线索,这只虫子反复提到三个词,火,柔软,食物。   其他是一些难以翻译或者不着边际的语言。   但要真的联系起所有的东西,这虫子说的又不仅仅是找到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虫子是从哪来的?”千泽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强烈,这肯定不是平时就生活在人活动范围内的虫子。   人有方言,越偏僻闭塞的地方,方言就越奇特,越难以理解,虫子也一样。   千泽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在嗡嗡地响。   不想了,烦死了,我跟一个虫子较什么劲啊。   千泽躺在了檀木雕花的大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脑海中一个女孩子的笑脸反复浮现。   “萱儿,你在哪呢,有没有想我。”    第二十三章 自引风雷   “就是这些了,不行你就找别人吧。”千泽把记录着甲虫语言的纸扔给了容成飘雪。   一沓纸上就只有三个词是人话,其他都是乱七八糟的涂鸦,对,千泽还画了一个黑豹的小画像。   容成飘雪看了看,点头道,“不错。”   不错?千泽心里一凉,高手就是眼光独到,是涂鸦不错啊,还是黑豹画的不错啊?   本以为一整天时间就写出来三个词,容成飘雪肯定能气的把自己赶出去,看来还是写多了。   我干嘛那么认真,还是太年轻。   “那没我的事了吧,我可以走了没?”千泽搓了搓手。   没想到容成飘雪又扔来一个小篓,里面竟然有好几只同样的甲虫。   “哇,还有完没完了,你把他们全家都找来让我翻译啊!”   容成家看来是不想铸兵器,改行写昆虫百科了。   “本座看千泽公子乐在其中,就差人多找了几只,公子不会推辞吧。”容成飘雪边说边抬起自己修长的手指欣赏。   这个动作对千泽来说充满了威胁性,毕竟轻轻一下就能让人毁容。   “我累了,头疼,放我出去透透气。”千泽一推面前的小篓。   “去吧,想去哪都行。”容成飘雪竟然这样就答应了。   “只是,见了什么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公子心里应该有数。”   太阴山。   碧色连绵,万里长青,太阴山因山神灵气庇佑而秀丽非常。   山林之中回荡着清雅的琴声,太阴鳍悠然拨弦,古琴飞舞着幽蓝的萤火。   太阴鳍面前站了一位长发少女,面容略显憔悴。   “黑豹…哦,不,现在要叫墨萱了。”太阴鳍压了弦,抬起眼睑,轻笑道,“找本尊何事?”   墨萱咬了咬嘴唇,看上去神情有些复杂,忽然朝着太阴鳍跪了下来。   “嗯?”太阴鳍有些不解。   一向高傲的丛林之主,今日竟然能屈尊下跪了?   “太阴圣君,我化人形已经有了些时日,很快我的天劫就到了。”墨萱跪在地上,双手伏在地面,把头深深埋在臂弯中。   “嗯…”太阴鳍掐着琴弦算了算,道,“风雷锻体,风雷天劫,算起来应该还有九年。”   “你想让我作法帮你推迟?”太阴鳍问道,“可天劫不是坏事啊,承过天劫,修为暴涨,你也不是不知道,上一次是因为毒蝎受了重伤,承受不住紫火炼身,本尊才帮他推迟的。”   “不,不是推迟,是提前,就现在,今天,明天,都可以。”墨萱一直低着头,静静回答道。   “那绝对不行,你现在修为太浅,根本撑不住风雷锻体。”太阴鳍连连摇头,“到时候你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那个叫千泽的小子还不得伤心死?”   一听太阴鳍提起千泽,墨萱忽然抬起了头,满脸泪痕,妩媚的小脸梨花带雨,让人心里一颤。   “墨萱求您了,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我一定要去找他。”   否则我该怎么办?   墨萱知道,容成家手握瀛洲兵马权势,容成飘雪的修为高了她不止一个境界,她想要去找千泽,只有这样一个拔苗助长,铤而走险的办法了。   太阴鳍还想劝阻,可见了墨萱这样决绝的表情,就知道恐怕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太阴鳍抬手拨弦,一曲《风雷引》从指间倾泻而出,幽蓝的萤火飘飞,包围在墨萱周身,吸收进了墨萱的身体。   墨萱突然感觉身体的血管胀痛,头晕目眩。   “本尊把《风雷引》加持在了你身上,它会为你引来风雷天劫,也能保护你尽量少受痛苦。”   “你现在去蓬莱,那儿也有一头黑豹即将迎来风雷锻体,你替它挡一劫,就行了。”   “谢太阴圣君指点。”墨萱向太阴鳍行了一礼,站起身,转身离开了。   悠扬的古琴声再一次从山中蔓延开来。   清冷的弦响,太阴鳍忍不住叹息。   “神与人尚且难修正果…黑豹,不要步了毒蝎的后尘才是。”   一路上,墨萱感到体内的血液流淌的非常快速,五脏六腑被挤压,难以呼吸。   墨萱化人形才一年,连保护自己的风雷引都撑不住,竟然想要去经受那风雷锻体。   “好难受…”没过多久,墨萱就耗尽了力气,不得不靠在一个小巷中,休息一阵。   “千泽…你还活着呢,我感受的到。”墨萱从怀里拿出了一枚亮晶晶的钩指,贴在嘴唇上,闭上眼睛,哽咽了一声。   墨萱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千泽笑嘻嘻的样子。   其实我没喝多,我就是想亲你一下。   …   “唉。”墨萱不愿再回想,身体的不适感让墨萱感到疲惫,墨萱靠在墙壁上,蹲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突然,墨萱感到握着钩指的手一松,睁开眼睛,手中空空如也。   墨萱警觉地望了望四周,一个黑影消失在巷口。   墨萱露出了尖利的豹齿,一跃便追了上去,论速度,几乎没有人能躲过黑豹的追击。   墨萱的听觉极佳,即使在睡觉时,也能捕捉到方圆百米的动静,可这人靠近,甚至直接取走墨萱手中的钩指,墨萱都没有发觉。   那人速度不快,是个个子不高的少年,墨萱毫不费力地把那少年扑倒在地,手腕上的钢爪指着那少年的脖颈。   “饶命啊姑娘!”小个子少年举起手中的钩指,哭嚎着求饶,“小的实在是生活所迫才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姑娘放小的一马,我南朝来日必报恩情!”   说罢,南朝一怔,看着墨萱的脸出神。   “看什么看!”墨萱夺过南朝手中的钩指,一巴掌扇在了南朝脸上。   “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南朝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推开墨萱的钢爪,道,“咱们在漠云岭应是有过一面之缘,姑娘你叫花非…”   南朝趁狄允入侵,逃出天威地牢时,刚好看见正与莲音缠斗的花非花。   “墨萱。”墨萱打断南朝继续套近乎,起了身,刚刚活动的太剧烈,浑身又开始胀痛。   墨萱脸色苍白,喘了几口气,不再理会南朝,朝着西方走去。   “姑娘你脸色不太好啊,”南朝谄媚似的黏了上来,“你再走就要出了瀛洲了啊。”   “不用你管。”墨萱推开南朝,快步走开了。   留下南朝在原地凌乱。   “那钩指好像是千泽兄弟手上戴的首饰啊…这姑娘…是在往蓬莱走吗…”    第二十四章 初露端倪   弯月当空,常思离人。   千泽坐在窗台,数了数刻在窗棂上的横线。   每过完一天,千泽都会在在窗棂上刻下一道痕迹,至今已经刻下了二十三条。   千泽已经没有了家人,墨萱是千泽唯一能够牵挂的人了。   千泽每次从梦中醒来,都希望睁开眼睛能看到墨萱缩成一团挤在自己身边,可清醒之后,想想还是算了。   容成家危机四伏,自己两手空空,拿什么保护她。   近些天,千泽时常手脚冰凉,有时又会浑身发热,想来应是冰玉髓与紫火在体内还没有完全融合。   紫火天劫之后,千泽发现,自己双腿幻化出的蜘蛛尖脚上长出了一圈一圈的红色的斑纹,虽然没发现特别的功能,起码看起来比原来霸气了许多。   容成飘雪允许千泽外出,可千泽一次也没有出去过,天工阁就在越陵,千泽怕见到墨萱,不能开口解释,又怕伤了她的心。   快一个月了,千泽每天坐在这间房子里,因为无事可做,凝暮谣的口诀一遍一遍回顾,早就烂熟于心,也因为这些天潜心修行,千泽对于紫火的驾驭有了长进。   一撵手指,一簇紫火便从指尖跳了出来,点燃了烛台,千泽轻轻一吹,指尖的紫火熄灭,千泽又坐回了书案前。   每一天,容成飘雪都会带来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而千泽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虫子身上带有的信息记录下来,交给容成飘雪。   这些虫子种类各不相同,但大多数还是那种黑色的硬壳甲虫。   甲虫锋利的喙齿可以扯下一块肉,可千泽因为在蛊林苑时和毒虫待的久了,身上有虫类的气息,甲虫从来没有咬过千泽。   千泽渐渐发现,这些虫子的语言还是有一些规律的,虽然还是只能得到一些破碎的信息,但渐渐拼凑,就能拼凑出一些完整的东西。   所有的虫子似乎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那个地方非常闭塞,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封闭。   千泽整理出来几个词语,除了最初得到的火、柔软、食物,还有几个出现次数很频繁的词,枝条,盐,狐狸。   根据这些虫子的描述,千泽理解到,它们的居住地是潮湿又狭窄的,而且有几种虫子是有毒的。   听容成飘雪的话,这个地方就在祁镇,千泽几乎可以根据虫子的语言来推测出这地方的位置。   “看来容成家在调查这样一个地方,里面有着这种邪门的虫子。”千泽躺在床上想了想。   凭容成家这样人多势众,什么地方踏不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仗着人多进去了,结果吃了大亏,最后才只能小心翼翼地探查。   “已经富可敌国的容成家,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险去探寻那样危险的地方?”千泽一直想不通,那里面吸引他们的,一定不是钱财,可能是其他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容成家重要,就意味着对太子钧重要,也就意味着对叶袭有威胁。   千泽盘算着,投靠太子钧是不是更划算,可想了想,引渡十七仙中有三位因自己而殒命,叶钧眼线众多,此等大事不可能不知道。   叶钧必定容不下千泽,再惹怒叶袭,千泽是不用在瀛洲混了。   “也许他们在查的这个地方,我可以先去看看…”   “不对…我已经翻译了二十三天,掌握的线索已经非常多了。”   照理说,容成飘雪应该会让千泽保密,或者灭口,或者想办法抹掉千泽的记忆。   可容成飘雪对于此事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就好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   “莫非…他们是想引诱我去找那个地方?”   瀛洲懂虫语的人不止千泽一个,可能够幻化成蜘蛛,像虫子一样行动,又不会被虫子主动攻击的,只有千泽一人。   “哼…”千泽想了想,忽然嘴角一扬,“看这次是谁利用谁吧…”   一个月来,千泽第一次以无聊为由,向容成飘雪要求出门转转。   越陵城的大街上,许多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匆匆走在街上的俊秀公子。   倒不是因为千泽长的有多风流潇洒,实在是因为千泽身后,六七个个头只到千泽腰间的小不点傀儡,一步一颠地跟着千泽。   这也算是监视?千泽觉得自己要多傻有多傻,就像爸爸带孩子们出来买菜一样。   突然,千泽与迎面低头走来的一个少年撞了个满怀,那少年道了个歉,匆匆低头跑了。   千泽忽然觉得身上少了什么,伸手一摸,系在腰间的钱袋不见了。   千泽看了看还没走远的那个少年,坏笑起来,伸手朝前一指,对着身后的小傀儡道,“宝宝们,上。”   小傀儡们发出了喀喀的响声,突然露出了完全一致的阴险表情,僵硬地转过身,抬起胳膊就跑了过去,六七个小傀儡围住了偷钱袋的少年。   没有一丝丝顾虑,上来就是一顿胖揍。   这些小傀儡有白铜制成的,精铁制成的,还有橡木制成的,打起人来乒乓响,直打的那少年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公子息怒啊息怒,小的是生活所迫才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您放我一马,来日南朝必报恩情!”   南朝被打的鼻青脸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不经意抬头一看,哎,这不是谁家那小谁嘛!   “千泽兄弟,是我啊,南朝,你不认识我了啊?”   “打的就是你。”千泽拿过南朝手里的钱袋,吹了吹灰,又挂在了腰间。   南朝忽然站了起来,抱住千泽的胳膊,一脸谄媚道,“兄弟发达啦,看看这衣服料子,越陵城最上等的绣娘才能绣的出来啊,快说说,攀上什么高枝啦,接济接济兄弟呗…”   确实,容成家有钱任性,给千泽这样一个被软禁起来的人,准备的都是最好的衣料。   “趁我没打你赶紧走。”千泽费劲把南朝从自己胳膊上给扒了下去。   “啧,你这人真不地道,肯定是被哪个富家姑娘给勾了魂,可怜你那小美人哟,哭哭啼啼地跑去蓬莱了。”   “你看见她了?什么蓬莱?”千泽忽然紧张起来,瞪大眼睛,双手抓住南朝的肩膀。   “我看见了啊,她就朝着蓬莱走的,不知道生了什么病,那小脸煞白,我看她都快要不行了。”   “什么?!”千泽皱眉惊诧的表情像要吃人。    7月15日开启双更或多更计划!   首先非常感谢读者们的推荐票,在此拜谢读者们的支持!   由于作者正在竭力准备长篇小说《邪桃》的上市,近期无法正常更新,请读者谅解。   《邪桃》从着手准备至今已经历时五年,草稿大纲就有近百万字,绝对是良心打造史诗巨作,年底完本出炉,敬请期待。   而且带来一个好消息呀!   《春秋一夜帝王蛛》将于16年7月15日开始每日双更,不定期三四更爆发。《春秋一夜帝王蛛》即将进入高潮剧情,黑豹急承风雷锻体,瀛洲豪门渐渐浮出水面,阴谋纵横,千泽与引渡十七仙中最强王者相遇,故事要怎样进行下去?   今后的剧情,会更加跌宕精彩,蚕蚕我立志做玄幻仙侠剧情流派的贯彻者,不加一滴水的玄幻仙侠!   喜欢就设置更新提醒吧,更新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亲爱的读者们视线中的哦~ 第二十五章 心生妙计   千泽立刻意识到,四处都可能有容成家的眼线,墨萱的处境已经让千泽万分忧虑,若是容成家在墨萱身上做文章,千泽真的就被死死拿住了。   就像在天威营那次一样危险。   千泽平复了一下心情,紧紧抓着南朝双肩的手也垂落下来。   “晚上来这个地方。”千泽悄悄在南朝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你若是肯跟我一起,赚的金银少不了。”千泽的笑容中藏了一丝阴黠,扯下腰间的钱袋,放在了南朝手上。   小傀儡们一步一颠地跟着千泽走了,南朝愣在原地。   “千泽…好像在忌惮什么…”南朝挠了挠头,转而又笑了,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自语道,“管他的,有钱赚就行。”   说罢,南朝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揭下来的告示,打开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兄弟已经够义气了,一看这告示是白尘那孙子家发的追杀令,就赶紧给你扯了,这钱就算是我给你平事儿的报酬吧。”   千泽沿着街道游逛,本来是想要顺着容成飘雪的暗示,去祁镇看看那些奇怪虫子的发源地,这些天,千泽在与虫子的交谈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即使知道容成飘雪是故意引诱自己以身试险,千泽还是想要知道容成家到底在做什么。   可现在墨萱处境不明,千泽没什么心思去关心那些虫子了,现在只想先想办法找到墨萱。   千泽正在盘算着心里的计划,经过一个摊子,一阵腥臭夹着膻气扑鼻而来。   “咩~”   不远处是一个老农,牵了几头羊在叫卖。   千泽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那老农走了过去,老农拿着一篓黄豆在喂羊。   “公子要买羊啊?”   老农一愣,转而放下手中的黄豆,在短衫上擦了擦手,躬着身,略有胆怯地打量了一下千泽。   这都是大户人家的厨子小厮来买牲口,还从来没见过富家公子亲自买羊的,许是人家乐意,小老百姓惹不起。   邻摊的小贩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这边的热闹,一致觉得这乡巴佬摊上事了。   “我不买羊,你把你的黄豆卖我吧。”千泽挑眉道,“怎么卖?”   “公…公子要多少…”老农更纳闷了,颤颤地问。   “都要。”   刚把钱袋给了南朝,千泽想了想,转身从身后跟着的小傀儡眼睛处抠下来一块玉石,丢给了老农。   玉石晶莹剔透,容成家自然是不缺有成色的好东西。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农见了好东西,在衣衫上擦了擦,嘿嘿一笑,麻利地把所有黄豆都给千泽装了起来。   老农欢天喜地地牵着羊收摊子走了,临摊的小贩都嫉妒地看着。   看来富家公子也不都是恶霸,今天就赚了,碰上个脑子有哏儿的。   千泽把一大袋子黄豆都扔给了小傀儡抬着,给心里的计划打着腹稿。   容成家势力太大,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千泽还得从长计议。   夜幕已晚,淡月胧明,一声孤雁的凄鸣荡漾在夜空中。   容成飘雪为千泽准备的客室中燃着几支烛。   书案上摆着纸笔,几只鸡蛋大的硬壳甲虫在书案上爬来爬去。   千泽坐在窗台上,眺望远处,手指微微敲打窗棂,像是等待着什么。   “公子在想什么。”   没有一点脚步声,容成飘雪的声音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室中响起。   千泽转过头,容成飘雪已经坐在了书案前,静静爬在书案上的甲虫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展开翅膀在室内飞来飞去,撞在木架或是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容成飘雪像是很厌恶这些虫子,半边银箔面具也遮挡不住容成飘雪嘴角的鄙夷。   “她也有怕的东西啊…哼,那样最好。”千泽心里想。   有软肋的人,即使再强,也有被拿住的可能。   容成飘雪看了看四周,目光在墙角的泡着的一盆黄豆上停了一会儿。   “你买黄豆做什么。”   “吃啊,我这人就喜欢吃黄豆。”千泽捡了几颗泡圆的黄豆扔进嘴里嚼了嚼,笑道,“你来点不。”   容成飘雪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千泽。   千泽敛起笑容,挑眉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去见我一个朋友,你关了我一个月了,我得让我哥们放心。”   “可以。”容成飘雪还是无条件地答应,抬眼看了看木架上摆放的小傀儡,有一个橡木傀儡少了一只眼睛。   容成飘雪没说什么,拿起书案上千泽今日整理出来的虫语,起身走了出去。   “呸。”千泽见容成飘雪走了,把嘴里的黄豆渣吐了出来,“呸,让爷吃这羊食。”   千泽忽然觉得,容成飘雪对于自己的行踪似乎并不感兴趣,布在四周的眼线好像也不是用来盯着千泽的。   “既然你不在乎我这小小蝼蚁能成什么大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千泽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木架上的小傀儡像是感受到千泽的气息远离,纷纷从木架上跳了下来,跟着千泽颠颠地跑了。   与南朝约定的地方是集市附近的一颗大樟树,千泽到时,南朝已经靠在樟树下打了好几个盹了。   “兄弟你也太磨叽了,我凉面都没吃完,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来这等你,是不是找你那富贵小姐快活去了?”   “废什么话。”千泽一抬手,身后的小傀儡把一袋泡发的黄豆扔在了南朝面前。   “哎兄弟,你这小人儿不错啊,这眼睛溜光剔透的。”南朝搓着手,靠近小傀儡打量了一阵子。   “你能帮我办成事,这些宝贝我都不要,都给你。”   “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知不知道,蛊林那边有你的殒命帖,现在连逍遥山麓都开始通缉你了。”南朝一边打量着小傀儡身上值钱的配饰,一边问道。   “蛊林,引渡十七仙,都在通缉我,逍遥山麓…没听说过,想杀我的人那么多,他算老几。”   “你傻啊兄弟。”南朝忽然停下来,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千泽。   “你以为,引渡十七仙里的十七个人,全是同一个门派的?”   ——   ——   ——   ——————————   ~( ̄▽ ̄~)~   作者说:   小蚕蚕回来啦,今日双更哦    第二十六章 引渡鬼王   “否则呢?”千泽挑眉问道。   引渡十七仙这些人到底哪来的,千泽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不就是十七个杀手么。   被南朝一提,千泽才隐隐觉出这里面的玄机,引渡十七仙专门杀王族,王族这么多人,怎么就动不了这十七个人?   白染墨死的意外,千泽赢得侥幸,姑且不说什么,可像云鬼和莲音这种实力一般的杀手,千泽动动脑筋就给灭了,王族的人不是饭桶,皇宫影卫三万,还有容成家的势力在背后支撑,怎么会让他们活到现在?   “他们…是王族的人?”千泽试探问道。   “不不不,你太天真了兄弟。”南朝从小傀儡身上扒了几块镶嵌装饰的宝石,拿在手里把玩,靠在樟树下,跷起腿来。   “这十七个人,光我知道的就有六七个门派,他们是瀛洲势力抽出的精英,组成了这么一个队伍,表面上是用暗杀王室中人来表明皇子争权中的立场,实际上各自心怀鬼胎。”   “你看这个。”南朝从怀里抽出一张告示,是通缉千泽的追杀令,落款是逍遥山麓的兰花印章。   “白染墨是逍遥阁慕容家的派来的,他老大也是引渡十七仙里的人。”   “逍遥阁…有点印象。”千泽努力在各种印象片段里思考这个地名。   “啧,不懂了是不。”南朝扬起下颏,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   引渡十七仙里,最大的头儿是鬼皇,三个小鬼帝,再向下是四个鬼王,白染墨就在这四个鬼王里,像云鬼和莲音都是小鬼仙。   “然后呢?”千泽托着腮帮,静静听着。   “鬼皇的身份一直是个谜,我觉得他们引渡十七仙自己都没怎么见过鬼皇,倒是三个小鬼帝里,有一个特别厉害。”   “哦?怎么个厉害法?”   “他狂啊,封号七煞青鸾,别说其他小鬼帝,就是鬼皇他也不放在眼里。”   “切,我还不把鬼皇放眼里呢。”千泽嘁了一声。   “两个性质,人家背景硬,能拼爹,鬼皇都敬他爹三分,你行么?”南朝白了千泽一眼,“就你,一个鬼王都能灭了你,嘚瑟毛啊。”   “你说话这个口音好有意思。”千泽早就想笑南朝说话这个腔调了,挺小不点的一个人,说话却是纯正的岭北大汉腔。   “瞧不起我们岭北话啊,我就最讨厌你们这种说官话的,难听。”南朝撇了撇嘴。   “行行,您继续您继续。”千泽抬手做个了“请”。   “这才像话嘛。”南朝满意了,摸了摸下巴,继续道,“引渡十七仙基本可以代表瀛洲的势力分布和阶级划分了,瀛洲四大豪门,除了容成家,就是那三个小鬼帝家了,玄镜堂,凝霜宫和神龙殿。”   “这个我知道,凝霜宫和神龙殿跟朝廷往来密切,玄镜堂据说是君子之堂,专门钻研琴棋书画的。”千泽好歹还了解一些江湖概况。   “此言差矣,这里势力最繁盛的就是玄镜堂,四通八达,沿着盘岭古道,或是瀛江沿岸,贯穿南北都有它的势力。”   “四大鬼王家的势力就次多了,我记得有一个鬼王封号笑面罗刹,是西域梵音天的圣女,莲音也是梵音天派来的。”   “说多了你也记不住,你就知道你离死不远了就行。”南朝摆了摆手。   “啧,怎么说话呢!”千泽忽然抓住南朝的衣领,举拳就要打,左手却悄悄把袖间的一张叠好的纸塞进了南朝衣领里。   “说着玩呢么!这完犊子,你激动个啥!”南朝嚷嚷起来,看着千泽眼神微变,南朝咽了口唾沫,朝着两边瞥了几眼,看到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逝。   “行行行,你是老大。”南朝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宝石揣进了衣襟里。   “那老大你忙,我先滚了啊。”   南朝背起地上的黄豆袋,一溜烟跑了。   “嗯…”千泽手指敲了敲地面,站起身,带着身后一群小傀儡离开了。   天工阁内,容成飘雪坐在一把嵌珠紫檀椅上,手指把在扶手上,扶手处嵌了一颗寸圆的珍珠,容成飘雪修长的手指在珍珠上游动。   随着手指的按压,珍珠上出现了深深的凹陷,手指一抹,珍珠表面又变得平滑如初。   一个同样戴着银箔面具的小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跪在容成飘雪脚下。   “主上,千泽公子确是去见了一个少年,谈的都是些江湖琐事,也没有提及什么特殊的人和事。”   “好。”   “主上,我们还继续跟吗?”   “不必了。”容成飘雪微微摇头,“还是让他自己走,这种人脾气犟,本座若是逼他,他也不会听话的。”   “可我们在祁镇的人至今一无所获,即使千泽公子去了祁镇,大约也查不出什么…”   “谁说要他现在就去祁镇的?”容成飘雪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蓬莱王族那边皇子也在争权,绫王阁已经掺合进去了,祁镇这块难啃的骨头,就留到以后再细想吧,先把祁镇的人撤一些回来。”   “是。”   “去跟引渡十七仙打声招呼,就说千泽是本座的人,叫他们看着办。”   “是,容成凛告退。”   千泽在居室的雕花床上躺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看着右手食指上的蝎钩闪闪发亮。   “萱儿,等我。”   等找到她,就和她一起回桃花谷,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千泽觉得腻了,也不想让墨萱再受委屈。   从蛊林出来三年了,千泽都快二十弱冠了。   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出生入死,任谁都会觉得疲惫。   “四位鬼王…”千泽从榻上爬了起来,坐在书案前,抬笔画了几处标记。   西域,梵音天。   江南,逍遥阁。   江东,七星塔。   写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千泽的手有些发颤,墨滴染花了纸。   西北,蓬莱,绫王阁!   据千泽了解,绫王阁搜罗蓬莱妖兽神兽不计其数,化骨成丹,亦或是取其毛皮,亦或是囚禁为玩物。   绫王阁主绫姬虽然只是一个鬼王,可封号璇玑破军,通晓天象星宿,方圆千里,任何妖兽天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第二十七章 封喉血玉   一个村夫背着麻袋,喘着粗气走在崎岖山路上,山林凋敝荒芜,只有一条近些日子踩出来的小路。   崎岖小路不通车马,最近又刚下过雨,泥泞湿滑,只能步行。   南朝走在后边,拿起水袋子喝了几口,嚷嚷着催促前面的村夫。   “老兄你能不能快点啊,我这赶着急。”   “是是,东家。”村夫赔着笑脸,背着麻袋加紧了脚步。   “东家,您这拿袋子黄豆去祁镇,是要作甚咧?”   “你可别多问啊,问多了死的早,可别怪咱没告诉你。”南朝白了村夫一眼。   千泽偷偷塞给南朝的纸条上把很多事情都写的非常详细,包括千泽自己被困在容成家,墨萱的身世,还有关于祁镇的一些情况。   千泽竟然选择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仅有几面之缘的南朝身上,一旦南朝这里出了问题,千泽可就算是山穷水尽了。   不知道千泽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考虑了多久。   “哎呦累死爹了。”南朝哼哼着,伸手抹了把汗,自言自语道,“这可得加钱了啊,至少得再拿十块翡翠才行…”   “哎呦,东家上边还有大东家呐?”村夫憨憨地感叹了几句,“怪不得,能来祁镇这地方。”   “咋着,这破地方还不能随便来了?”南朝疑惑道,“容成家的那帮人不是这的常客么。”   “您不知道啊东家,就在两天前,守在祁镇里的那些人运了好些死人出来,到我们小村外的葬岗埋了,说是山洞里因为下雨攒了潮气,落石塌下来砸死了人。”   “嗯…”南朝摸了摸下巴,道,“容成家最近撤了些人回去,这是要罢手不干了?”   “东家,我跟您说您可别跟别人说,”村夫神秘兮兮地凑近南朝,低声道,“那些死人身上一点土都没有,不能是被砸死的,身上穿的衣服快泡烂了,我还从葬岗捡了块宝石,可东西不干净,不敢卖,您看您能不能看着给点钱收了?”   “宝石?”南朝眼睛一亮,“给我看看。”   村夫从背后背的柴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块红彤彤的圆形石头,拿到南朝面前。   南朝一见这石头,像见鬼了似的瞪圆了眼睛,嘴里忍不住啊了一声。   “不是吧…血玉?”南朝心里已经开始沸腾了,心跳的咚咚响,差点背过气去。   这东西岂止是值钱啊,要是拿钱来算这血玉的价值,它能把越陵买下来。   “你胆儿忒肥啊。”南朝咽了口唾沫,没有急着抢血玉,而是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躲远了几步,“你快离我远点,拿走拿走。”   “怎么了东家,这是啥不干净的东西?”村夫见南朝这个反应,也有点慌了,连忙问道,“东家东家,您给说说这是个啥啊。”   “我跟你说,这东西叫血玉,是死人用来封喉的陪葬,半死不活快要咽气的时候咽一块玉,过个几百年,玉就沁了血,人死的时候,怨气越重,玉的血色就越深,你手里这个都红的发黑了,肯定是个积怨百年,阴魂不散的鬼玉啊,你拿了这么久,肯定被恶鬼缠了身啦。”   “妈呀!”村夫更加毛骨悚然,感觉手里这块玉烫手的要死。   “东家救救我啊!”那村夫哀嚎着跪了下来,抱着南朝的腿不撒手。   “唉,好在师傅传了我些道术,你把这血玉给我,我明日作法给你消灾啊。”南朝为难地摇摇头。   “谢谢东家!”村夫把手里的血玉塞给了南朝,一脸如释重负的喜悦。   南朝拿过血玉,在眼前打量了几下成色,心满意足地装进了衣襟里。   两人沿着山路行了两个时辰,村夫不再往前走了,颤颤道,“东家,再走几步路就到祁镇了,咱们说好的,您自己进去,我可不进。”   南朝往远处看了看,一个小镇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便从衣襟里掏了掏,掏出两小块碎银,递给村夫。   村夫苦着脸,“东家,您别说话不算话啊,这太少了…”   “老子不还得帮你作法消灾呢么,”南朝白了村夫一眼,“你小命还不值那几块银子?”   “别别,东家您慢走,消灾的事,劳您多费心。”   “嗯,这还差不多。”南朝拿过村夫背上的黄豆,往肩上一扛,朝祁镇走去。   祁镇从数十年前就已经荒芜,不再有人居住,因为位于禹沧江支流河口附近,有大片的沼泽树林,容成家集中人力在探查的,就是沼泽深处的一个山缝。   南朝越往里走越觉得泥泞,四周有藤蔓缠绕的枯树,茂密的狐尾香蒲一团一团地生长在浅水中。   南朝看了看天,日薄西山,沼泽深处升起了几缕炊烟,除了驻扎在此的容成家的人,都不能有别人。   容成家近日撤了人手,沼泽外已经没有守卫巡视了。   “这东西能有用嘛…”南朝嘴里叨咕着,把麻袋里的黄豆分散地撒在了沼泽的浅滩上,然后收起麻袋,朝着废弃的小镇跑了过去。   祁镇里比想象的还要破败,不仅因为久无人烟而荒芜杂乱,因为气候潮湿,屋缝墙壁里都长满了苔草。   南朝选了一处窗户面向沼泽的屋舍,搬起地上零落的石块,把腐烂发脆的木窗给砸烂了,伸手一扳窗台,整个身体顺势朝上一甩,双脚攀在窗台上,灵活地钻进了屋内。   飞贼的身手果然不是吹的。   一股潮湿陈旧的腐烂气息钻进了鼻孔,南朝一阵干呕,此时,天完全黑了,室内没有亮光,南朝因为恶心,没有深入探寻这间居室,只是攀在窗台上,借着月光看了看四周。   窗户和窗台材质是普通的杂木,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肯定没什么好货。   南朝撇撇嘴,弓起身子趴在了窗台上,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刚刚撒过黄豆的那片沼泽。   “我都不信,你就放点黄豆还能引来什么神兽,要不是看在血玉的面子上,我才没有这耐心等呢。”   起初南朝还有点热情,时间越拖越晚,南朝困地开始打瞌睡。   突然,一阵带着空荡回音的叫声由远及近,南朝顿时从梦里惊醒。   “哎,真来了啊!”    第二十八章 祁镇惊魂   南朝立马打起精神,紧紧盯着沼泽这边的动静。   一阵叮叮当当的铜铃声传来,伴着咩咩的叫声,一小群白羊缓缓从东边悠悠哉哉地走了过来。   羊群行至沼泽外围,在浅水处饮水。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些羊么…”南朝心里嘀咕,还是不敢妄动。   这些白羊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南朝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才来到祁镇,祁镇附近也没有人家。   饮水的羊发现了水滩上的黄豆,慢悠悠地走进了沼泽,咀嚼遍地的黄豆。   突然,这群羊受了什么东西的惊吓,猛然调转方向,迅速跑开,分散地无影无踪,只有一只站在沼泽深处的小羊没有跑,咩咩叫着,站在沼泽里不动弹。   “咋回事…”南朝一撑窗台,刚想要跳出去看看,突然衣领一紧,后领子被东西挂住了。   一阵阴风吹过颈间,背后突然传来阴森森的窃窃私语声。   “是谁装神弄鬼!”南朝双手朝后一打,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南朝的手指被钳住了,怎么也抽不回手来。   南朝不信这个邪,用力一挣,整个人却被带得往后一仰,没站稳,仰面倒了下去,倒下的一瞬间,南朝看到一张狰狞的骷髅脸扑了过来。   “啊!”南朝忍不住低声抽了口凉气,就地向左一滚,那骷髅扑在了地上,骨架破碎,没了动静。   南朝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卡在了骷髅的手臂骨里,甩了甩,半截臂骨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节。   “哎呀,吓死了吓死了…”南朝抚了抚胸口,“还好我见的世面广,要是千泽那小子在这,肯定已经吓尿了。”   骷髅身上穿的衣服褪了色,但看起来还是质地比较好的丝绸,并不像住在这种破旧小镇的穷人。   “对不起现在没时间管你啊。”南朝对着骷髅说了一句,扳着窗台跳了出去。   刚跳出去,就看见沼泽前多了两个黑影。   南朝停住脚步,躲进了夜幕阴影中。   沼泽里停留的小羊一直在哀叫,南朝瞪大眼睛盯着,隐约看到小羊身上爬了许多黑点。   沼泽里聚集了许多鸡蛋大的黑色甲虫,朝着沼泽里的小羊爬过来,小羊在哀嚎挣扎着,身上被甲虫咬出一处处伤痕,流出的血液又引来了更多的甲虫,密密麻麻的虫子几乎把沼泽浅水滩给填满了,像波浪一样蠕动。   “我的妈呀…”南朝身上不住地起鸡皮疙瘩,蠕动的甲虫渐渐覆盖了整头羊。   小羊的骨架仿佛在融化,整个身体开始变形,像一坨越来越稀的泥,渐渐化在了沼泽中,被一拥而上的甲虫吞噬一空。   “这是你干的?”一直伫立在沼泽边的黑影开了口,站在前边那人背后佩了一把青剑,青剑上雕刻着鸾纹。   南朝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跟自己说话。   “啊,不是啊,不是我,我就路过。”南朝装出一脸茫然相。   南朝觉得这人身上佩的青剑有些眼熟,因为天色太暗,又看不清楚。   见黑衣人没有打算过来,南朝趁机蹑手蹑脚地跑了。   “什么人啊那是…有病。”南朝边跑边想。   “千泽在查的地方够邪门的啊…不过越邪门的地方越能有好东西,老祖宗留下来的训条不能有错。”南朝刚想逃出祁镇,想了想,又折回了刚刚藏身的简陋屋舍。   刚刚倒地的骷髅碎了一地,十分凄凉。   “哎…”南朝皱了眉,把地上的骨架收了收,给堆进了窗台前的一个木书架下。   “尘归尘土归土,你就留在你自己的家里吧,以后可别出来害人啊。”南朝嘴里嘀咕了几句。   “咦,这是啥?”   破旧的书架下掉了一块寸宽指薄的小铜牌,南朝伸手扒拉了出来,把铜牌上的灰吹了吹,看来这个铜牌是这个人的贴身物件。   铜牌上刻了一个‘千’字,周围刻画着精致的凤凰图案。   “哎,这人也姓千,巧了,不是千泽他爹吧。”   “老人家您也走了些日子了,怨气该散就散吧…我替您照顾儿子,以后您儿子就是我儿子…”南朝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这话让千泽听见又得是一通胖揍。   南朝竖起左手两根手指,手指上绕了一条黑色丝线。   指尖的黑色丝线像蛇一般,蜿蜒爬上了铜牌,把铜牌裹缠起来,铜牌中渗出了一股黑色雾气,被丝线吸收了进去。   南朝把缠着黑线的铜牌放在了骷髅旁边,从窗口跳了出去,跑了。   站在沼泽边的两个人往南朝这边看了看。   “少爷,追吗。”一个黑衣人问道。   “不用,他肯定不会只来这一次,若是好奇他在查什么,在这等着他就行了。”九霄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青年的脸。   说着,九霄看了看南朝跳出来的屋舍,道,“去那看看。”   屋舍里昏暗空荡,九霄点起了一个火折子,四周看了看,看到了木架下堆的碎骨。   碎骨旁放了一块铜牌,铜牌上缠了一条黑色丝线。   “这是…”跟在身后的黑衣人疑惑道。   九霄笑了,拿起铜牌道,“这是道法,牵丝镇魂术,虚妄山庄里道人的看家本事,祛除陪葬宝器上的怨气用的。”   岭北乾清山,有一道法之家,名曰虚妄山庄,有点本事的江湖神棍,风水师,行走江湖前都得在虚妄山庄修行一阵子才行。   “虚妄山庄,说的好听,不就是一个飞贼,盗墓贼,江湖骗子的集散地么。”黑衣人不屑道。   “哎,行行出状元,调查祁镇这种凶地,还真就少不了这种有本事的贼呢。”九霄笑了一声,把铜牌放进了一衣袖里。   “少爷,那我们是现在就进沼泽,还是…”   “不急不急。”九霄胸有成竹,“这不是有有本事的人在探路嘛,等这小毛贼摸清了祁镇,带着他上家来的时候,咱们再跟着进去,也省了不少功夫。”   “少爷英明,只是…”黑衣人犹豫道,“您不管鬼皇大人的吩咐了?”   “鬼皇算个屁,敢管我?”    第二十九章 此行蓬莱   天工阁居室内,南朝扳着脚丫子坐在一边。   因为容成飘雪最近挺忙,无暇顾及千泽这边,千泽越来越嚣张,不光把居室里的小傀儡都给拆了,把宝石和零件拿走了,还把南朝给带了进来。   千泽端坐在书案前,书案上铺了一张大羊皮卷,羊皮卷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和线条。   千泽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把从虫子这里得到的消息整理成了一张地图,因为祁镇的虫语极难破解,可以说,这张地图要比容成飘雪手中现有的地图完善百倍。   “儿子,你这张地图要想出手,肯定一帮人来抢着买。”南朝四周看了看,容成家随便一个摆设都价值连城,吸着口水道,“容成家有钱成这样,你得多黑他们点银子。”   “滚,谁是你儿子,我是你爹。”   千泽聚精会神对着草稿纸描着地图,不屑答了一句。   “千儿,真让你说着了,“南朝一拍大腿,道,“柔软,食物,这两个词都应验了,你不会真能听懂这些甲壳虫在说什么吧?”   甲虫爬在小羊身上时,羊的身体软成了一滩水,最后被沼泽里一大群虫子吃了。   “一般虫语很好懂,这个有难度,不过也不是完全不懂。”千泽终于勾完最后一笔,把笔放到了笔架上。   一张极为详尽的地图呈现在眼前,甚至哪一个路口有怎样的地形和植物,在此处的虫子说了哪些情报,都记得一清二楚。   “厉害…”南朝一脸惊诧。   “对了,我在祁镇不小心撞了个死人尸骨,他身边有一个凤凰铜牌,上面刻了个千字。”   南朝把铜牌和容成家在葬岗埋尸体的事讲给了千泽。   千泽想了想,道,“你说那些尸骨的衣装看起来像贵族?”   “别的我没看见,但我撞上的这个确实是。”   “蓬莱王族。”千泽手指敲了敲书案,道出了心中猜测。   归墟仙境,有瀛洲,蓬莱,方丈三神山。   瀛洲王族叶家,蓬莱王族千氏,方丈也称方武,方武王族羊舌氏。   “蓬莱王族?那块血玉…”南朝心里一惊,心想,“也是,玉封喉是给王侯陪葬的,莫非…那些山洞里的…也是蓬莱王族的尸体…?”   南朝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血玉的事,怀璧其罪,说多了恐怕会招祸的,千泽都这么多仇家了,再惹事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喔,千儿,你是个小皇子啊~”南朝笑道。   “是就好了。”千泽踢了南朝一脚,“我还能被困在这?”   “我从没见过我父母,后来我的养父母都死了,我不姓千,千泽是我的名字。”   千载天恩,泽承福祉,清明康健,以得永生。   千泽的神情波澜不惊,仿佛在叙述他人的往事。   “哦。”南朝噤了声。   千泽把地图折了起来,装进腰间的一个鹿皮袋里,朝着南朝一挥手。   “走吧。”   “走?”南朝起身追了上去,“容成飘雪能这么放了你?”   “她不会放了我,但我赌她不会拦我。”千泽嘴角一扬。   两人为避耳目,从一个偏僻无人的厢房背面爬出了天工阁。   天工阁的七层小塔顶楼,容成飘雪坐在棋盘后,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千泽与南朝的举动让容成飘雪尽收眼底。   一旁站着侍候的容成凛开口问道,“主上,您不需要千泽公子了?”   “不要拦他。”容成飘雪兀自下棋,棋子黑白落定。   “若是他没有去祁镇呢?”   “祁镇和蓬莱,这两个地方他迟早要去,这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容成飘雪缓缓道,“蓬莱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蓬莱太子千亦答应与我们合作,说只要能扶他上位,愿意把蓬莱仙岛划给我们,只是…”容成凛有些迟疑,又道,“只是,他说二皇子那一直不老实,需要我们出手帮一把。”   “呵,他还真是多事。“容成飘雪冷冷道,“先拖一阵子吧,滥杀王族是引渡十七仙常做之事,没有必要抢他们的饭碗。”   “好,那我去和蓬莱绫王阁那边打声招呼。”   夜色中,两匹快马在急速奔驰,千泽驱赶着马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千泽的喜怒。   南朝策马紧跟着,迎着风问道,“这不是去祁镇的方向啊。”   “先去蓬莱,我得先找到墨萱。”千泽答道,“放心,归墟物华天宝,遍地生财,我带你发财便是。”   “哎,千儿,你真是越来越懂我了~”南朝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人也是想钱想疯了,我被那么多人追杀通缉,你还敢跟着我干。”千泽哼了一声。   “哎,有人来杀你,我大不了就跑呗,反正是杀你又不是杀我,你这棵摇钱树我可不想撒手。”   “哼,快走吧。”   一路走走停停,十多天才到了蓬莱边境。   蓬莱在瀛洲的西北方,气候要更暖些,瀛洲已经快入冬了,这里还是暖阳和煦,水草丰美,眼前时常飞过几只蜻蜓,有几只调皮的,落在了千泽的头上。   千泽初到此处,觉得有些胸闷。   “千儿,蓬莱可不比瀛洲小,在越陵丢个孩子都得找上几年,这么大的地界,你怎么找她?”   “我们得先找绫王阁。”   这样就可以确定墨萱是不是已经落在绫王阁手中,如果还没有,也可以暗中借助绫王阁来找到墨萱的下落。   “我记得,从前我师傅送给师母一条火虎大氅,是花了重金从绫王阁买的,”南朝回忆道,“火虎你知道不,就是那种牙跟胳膊一样长的大老虎,还会喷火,能打到火虎,绫王阁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前面再走几里,有一个小镇,去那歇歇,也能问路。”千泽朝前一指。   “你来过啊,你咋知道。”   “它刚跟我说的。”千泽指了指头上落的蜻蜓,“它还说替我打听一下绫王阁在哪呢。”   “…”南朝咽了口唾沫,这时候才发现千泽这个天赋实用性有多强。    第三十章 风雷已逝   “绫王阁这么有本事,绫姬在引渡十七仙里怎么才混了一个鬼王?”千泽好奇问道。   “哎,这个事儿怎么说呢,”南朝挠了挠头,“引渡十七仙是杀手,是要靠拳头吃饭的,可绫姬她本身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她懂星象,知天劫,手中的机关巧术更是不带重样的,你也知道,那些迂腐的王公贵族就迷信这个,一个受宠的风水大师,比当朝宰相说话还好用呢。”   蓬莱王族给了绫姬封地,又封绫姬为绫王,为其建造宫殿楼台,命名为绫王阁,千家对其宠爱信任可见一斑。   “诶?前边还真有一个小镇。”南朝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   小镇中人声鼎沸,人们几乎挤满了镇口,镇口还有几队披坚执锐的军士,手握青铜刀剑,拦住汹涌的人流。   “过去看看。”千泽扬起嘴角,朝着南朝一挥手,朝着最热闹的地方凑了过去。   千泽问了一个忙着往前挤的大娘,才知道,蓬莱二皇子今日从承抚皇都过来,前往临邙山祭奠母妃。   “还是个孝子。”千泽挑眉看着队伍前方列队的侍从侍女簇拥着的,金银锦绣的马车。   南朝则是看着马车后面流口水,二皇子的马车后跟了一列马队,运送的木箱里装的应该是祭品和财宝。   “殿下,都准备妥了。”一个小侍女在二皇子的马车外轻声禀报了一句。   “好。”二皇子微微撩起一点车帘,笑道,“把金银分给乡亲们吧。”   “是。”   二皇子好像发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惊讶,转而叫住侍女,低声道:   “去查查那两人。”   小侍女朝千泽这边看了一眼,低声答应,“遵命殿下。”   千泽木然看着在车帘后若隐若现的二皇子的脸,有些疑惑。   “喂,那个二皇子好像…”   “像啥啊,快快,发钱了发钱了,我得领银子去了。”南朝早就不顾一切的扑进了争抢赏银的百姓队伍里。   过了好一会儿,南朝兴高采烈地抱了一捧银子首饰跑了回来,看见千泽无动于衷,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我说千儿,你领了不要给我也行啊…哎哎哎二皇子要走了。”   “好人一生平安呐~”南朝笑嘻嘻地向着二皇子车队离开的方向抛过去一个飞吻。   “嘁,你是不是瓜啊。”千泽无奈地看着南朝。   “瓜?”   “瓜就是傻,傻就是你。”千泽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千泽在容成家刻意研究了蓬莱的地图,尽管绫王阁的位置千泽只能隐约推断出在蓬莱北边,但蓬莱已经确定的大小城池分布,千泽已经牢记在脑海中。   “从承抚来这儿,至少要经过白城和泗郡,白城和泗郡是蓬莱最富庶,也是人口最多的两个城镇,而二皇子所带木箱金银的数量,要远超分发给这两个地方穷人的金银。”   千泽娓娓道来,“看来他还绕道行船去了会郡和流云水榭,发钱啊。”   “那有啥不好的,人家愿意。”   “哼,千哲拿自己娘亲争宠也就罢了,娘亲都死了,还得借着祭典的名散财拉拢人心,真恶心。”千泽鄙夷地嗤了一声。   “千泽?”   “千哲,蓬莱二皇子叫千哲。”   “千…泽?”南朝努力地卷起舌头读这个名字。   “啧,哲啊,你个南瓜,怎么读不明白呢!”千泽不耐烦了。   “看不起我们岭北人啊,我们就这么说话,泽泽都是泽。”   “得了,懒得跟你废话,走,跟上他们。”千泽一夹马腹,悄悄跟在了二皇子的车队后,与二皇子保持着一个距离不接近。   “绫王阁离临邙山应该不远,他们要去临邙山祭祀,可能会请绫姬过来。”   此时,蓬莱北部的塞北草原上,雷声渐止,暴雨渐停,一夜的雷暴刚刚停息,狂风掠过之处,树木草植拔地而起,一片狼藉。   惊雷落在茂密的山林中,燃起山火,大火烧了三天,直到今日落雨,雷火才渐渐平息。   烧焦的山林中一片荒芜,山林深处,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女蜷缩在枯树下,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少女手中紧紧握着一枚闪闪发亮的蝎勾,挣扎着睁开双眼,眼睛中的萤光更甚,蓝绿星光点点,少女的眼睛就像放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墨萱没有力气站起来,甚至没有力气动弹,提前九年到来的天劫让墨萱濒临死亡。   若不是太阴鳍提前在墨萱身上加持了风雷引,一场风雷天劫,墨萱早就已经灰飞烟灭。   墨萱把手中的蝎勾贴近了心口,虚弱地喘息。   “风雷已逝…度过这几日,我就可以…”   突然,墨萱的耳朵动了动,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   “瞧瞧,今日收获颇丰,捡到一只刚受了天劫的小黑豹。”   墨萱勉强睁开眼睛,一个手托星盘的白袍男人站在自己身边。   墨萱能感受到他不怀好意,可墨萱控制不了自己无力的身体。   一阵星盘齿轮转动的喀喀声,白袍男人语气有些惊异,“东方七宿,箕宿神水豹。”   “神水欲来,平地风雷,姐姐果然神机妙算,我绫风今日也算不虚此行了。”   绫风收了手中的星盘,挥手道,“来人,把这小黑豹带回去,这可是东方神兽,给我好好伺候着。”   绫风的目光在墨萱的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游走了一会儿,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绫王阁。   绫姬坐在妆镜前,镜中的女子眼窝深邃,长睫浓密,皮肤是有光泽的小麦色,俨然一位异域美人。   一个小侍女跪坐在绫姬身后,手中拿着象牙梳为绫姬梳妆。   “今日只是去临邙山看看,不必打扮的太隆重了,淡雅些。”绫姬吩咐道,随后又道,“绫风还没回来?”   “已经回来了,只是今日得了只容貌清丽的黑豹,风少爷喜欢的很,回来就抱进自己寝殿了。”   “本王也该给绫风寻门亲事了,省得总是这么不像话。”   小侍女笑了,劝道,“大人,风少爷还年轻,喜欢新鲜,再说您也知道,处子之身的神兽威力发挥不出来,风少爷也是帮了您一把呀。”   “罢了,叫绫风看着轻重,刚承过天劫的小豹,禁不住他折腾,别给本王玩死了。”   “是,大人。”小侍女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章 绫王千岁   绫王阁的东南角建了一座雍容华美的宫殿,气势规模不输主殿,名为半烟居。   半烟居是绫王专门为胞弟建造的寝殿,可见绫姬对这个弟弟的器重。   绫风略通星象,造诣却远远不如姐姐绫姬,却偏偏得绫姬偏袒宠爱,生性顽劣,是蓬莱有名的纨绔公子。   绫王阁中关押着许多化了人形的神兽妖兽,若人形化了女儿身,容貌姣好的,几乎都为绫风侍过寝。   半烟居中碧彩流光,影纱重叠,墨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破碎的黑衣已经被换成一袭乌蚕丝裙,遮挡不住俏丽诱人的身体。   墨萱的小手被铁链扣在床榻上方的青铜兽首上,墨萱表情冷淡,一言不发。   “好妹妹,听姐姐的话,吃一点吧。”   床沿旁坐了一位娇柔美丽的女子,女子名叫银狐,曳地长裙后有八条柔软蓬松的雪白狐尾。   银狐见墨萱不动弹,只好放下手中的粥碗。   墨萱冷冷望着银狐,开口问道,“你也是被囚禁在此的神兽,竟也向他这败类低头了?”   “实力为尊,奴家打不过绫风大人,只好乖乖听话了。”银狐掩面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说罢,银狐拿起放在一旁的蝎尾钩指,仔细端详了一会,笑道,“这枚钩指妹妹戴起来未免大了些,莫非是心上人的信物?”   墨萱不言语,一想起千泽,墨萱就觉得心里酸酸的。   守在门外的仆从忽然匆匆跑了进来,悄声对银狐道,“银夫人,少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绫风已经走了进来,伸手撩开了重叠的纱帘,一见到两人,忽然脸上就笑开了花。   “呦,这不是爷的小狐狸嘛。”   银狐顺势依偎过去,抱着凌风的腰撒娇,勾人心魂的眼瞳深情款款地望着绫风,八条狐尾在绫风身上扫来扫去。   “少爷~奴家好想你呀~”   不愧是妖狐,生来就一股子红颜祸水的狐媚劲。   墨萱厌恶地转过头,无奈双手被紧紧扣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厌恶的眼神让绫风看在眼里,绫风放下银狐,爬上了床榻,支着头卧在墨萱身边,嘴唇贴在墨萱耳垂上,轻轻吹了几口气,道“小美人,怎么不大高兴啊。”   墨萱打了一个激灵,双手把束缚的铁链挣得哗啦响,无论如何也挣不开铁链。   “滚。”墨萱睁大萤绿的双眼瞪着绫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兽吼声,两颗尖利的豹齿从嘴角露了出来。   绫王阁抓的神兽不计其数,对待这种桀骜不驯的兽类,自有一套方法,不论是鞭刑还是水浸,折磨久了,都能让它们乖乖听话。   绫风有些愠怒,伸手抬起墨萱的头,墨萱脸颊白皙柔嫩,眼角的一颗泪痣妩媚动人。   “真是漂亮。”绫风邪魅一笑,扶着墨萱的脖颈,在墨萱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墨萱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在全身蔓延,抬起腿,在绫风肋骨上狠狠顶了一下,把绫风踢下了床。   “走!给我走!”墨萱几近疯狂地尖声吼着,眼睛里像要快喷出火来。   绫风的肋骨一阵剧疼,没想到这只黑豹这么不识抬举,刚想要扑上去好好教教她规矩,这时,一双绵软的小手环住了绫风的腰。   “少爷~”银狐娇声道,“妹妹伤还没好,您多担待呀,要不,奴家帮您调教调教,也好让您顺心呀~”   “嗯…”绫风顺了顺气,揽住了银狐的腰,“还是我的小狐狸最乖。”   “少爷,今晚奴家陪您就是,妹妹才刚来,熟悉熟悉就好了。”   “好好,依你依你。”   天下应该没有几人能经得住妖狐的蛊惑,绫风也一样。   绫风抱起银狐,向寝殿的另一间居室走去。   银狐临走前,把手中的钩指悄悄放在了墨萱手边。   墨萱许久才平静下来,挣扎着捡起手边的钩指,紧紧攥在手里。   清泪挂在眼角,墨萱努力忍了回去。   不论是忍受天劫,还是如今危难重重,墨萱曾经心存幻想,千泽能够出现。   不能再等下去了。   墨萱咬了咬牙,把蝎勾对准了手腕上的铁箍。   正当绫风留在绫王阁中声色犬马之时,时至正午,绫姬乘着绫王阁的车驾向着临邙山行进。   临邙山中已经进驻了上千王族护卫,气势磅礴的号角钟鼓声在山中回荡不绝。   千泽和南朝早在山脚下就下了马,暗中跟随着二皇子祭祀母妃的车队,现在已经行至湘妃陵。   两人躲在一棵茂密的树上,南朝四周望了望,眼睛又露出了光,经典的见钱眼开造型。   “你又看见什么了啊。”千泽倚在树上,折了几支树枝扇着风。   “我看这个湘妃陵,里面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   “哦。”千泽对于死人的东西完全没有兴趣,二皇子这边祭祀繁琐,绫姬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个地方是宝地,四周山峦走势都很有规律,这个地方葬的是妃子,肯定也是最得宠的妃子,这地势是最吉利的‘妃葬三殿’,三个墓室都陪葬着宝贝。”   妃葬三殿,帝葬九宫,是蓬莱王族特有的规矩。   “你还懂这个,谁教你的。”   “我师傅呗,要论风水研究,我师傅他老人家可不比绫王阁差。”南朝一脸得意。   “哎,千儿,来了。”南朝望见,路的尽头出现了绫王阁的百兽旗。   千泽立刻警觉地爬起来,紧紧盯着缓缓靠近的车驾。   四头白虎被架了鞍,由一位年轻女子用鞭子驱赶着,共同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金丝玉鸾车。   微风拂过,微微吹起了车帘,千泽看到,里面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异域美人,美人身侧,却有一位少女,少女脸颊上戴了半个银箔面具,静静坐着。   “容成凛?”千泽心里暗暗吃惊,“容成飘雪的侍女怎么和绫姬在一起。”   四头白虎速度渐缓,驾车的女子一勒缰绳,车驾停了下来,绫姬在仆从搀扶下走了下来。   二皇子见绫姬到来,满面笑容地迎了过去。   “绫王大人别来无恙。”    第三十二章 深入虎穴   绫姬微微颔首,随二皇子前去祭祀。   千泽在树上悄悄凝视着附近的情况,发现容成凛一直没有下车,却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了踪影。   二皇子对绫姬很是热情,嘘寒问暖的。   绫姬与二皇子的对话多半是无甚营养的寒暄,千泽却隐隐觉得,二皇子与绫姬关系不一般,假若蓬莱皇子争权,绫王阁帮衬二皇子的可能性很大。   过了一个多时辰,南朝已经开始打起瞌睡来,千泽也变得有些不耐烦,绫姬只字不提绫王阁之事,对墨萱下落的搜寻仍是一筹莫展。   临邙山下忽然跑上来一头猞猁,一个小侍童骑着猞猁匆匆赶了过来。   小侍童跳下猞猁,慌忙跑到绫姬面前,悄声焦急道,“大人,家里的百兽园被一头黑豹给撞开了!现在百兽出逃,围攻半烟居,风少爷正在驱赶呢。“   绫姬听了,黛眉微蹙,神情有些担心。   藏在树枝阴翳处的千泽,听到“黑豹”二字时猛然一惊。   二皇子见绫姬神情有异,关切道,“绫王大人家里有事?“   “是,那本王就先告辞了。”绫姬微微欠身,随小侍童朝着停在一旁的白虎鸾驾走去。   “走。”千泽趁所有人都在目送绫姬时,拉着南朝跳进下了树,轻轻落在树丛中,从茂密的树林后方绕了出去。   南朝见千泽一直朝着绫姬的白虎驾那里跑,赶忙拉住千泽。   “千儿千儿,你往哪跑呢,再跑就得把绫王给撞飞了!”   千泽听不进南朝的话,说了一句,“咱们就赌一次,容成凛来这儿,到底和绫姬说了什么。”   说罢,千泽强行拉着南朝,食指上尖锐的钩指钩在车窗上,一下把南朝给扔上了白虎鸾驾,随后千泽也跳了上去。   “妈呀,千儿你可真是不要命了!”南朝快要吓破了胆,“你是亡命天涯了,我还是积极进步好青年呢,你可别带我破罐破摔了!”   千泽赶忙捂住南朝的嘴,警告道,“吵什么,绫王阁里的宝贝可不比这埋死人的地方少,到时候你随便拿几件兽皮就能值几个数。”   “哦,那还行。”南朝转念一想,又慌忙要爬下车,小声催促,“偷绫王阁的东西,我可怕这钱有命赚没命花啊。”   “放心,凭她一个鬼王,不敢动我们。”千泽坐在车内,跷起腿,悠哉地靠在车壁上。   “你够淡定的…”南朝咽了口唾沫。   千泽心中明白,容成飘雪派人过来,必定就不会让绫王阁轻易动自己,因为祁镇的事,容成家少不了千泽的帮忙,容成家眼线众多,千泽无论走到哪,都逃不出他们的监视。   车帘一掀,绫姬看见里面多出两人,愣住了,脖颈一凉,千泽手上尖利的蝎钩抵在了绫姬柔嫩的脖颈上。   千泽一笑,从怀里拿出半块雕刻精巧的银箔面具,举在绫姬面前。   绫姬的眼睛在银箔面具上停留了一会儿,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略微渗出了些冷汗,抬起眼睛看着千泽,微微点了点头,平静地上了白虎鸾驾。   长鞭震响,白虎鸾驾缓缓出了临邙山。   千泽收起了手中的银箔面具,对着绫姬一笑,轻声道,“在下瀛洲千泽,并无恶意,只是希望绫王大人能帮忙找寻一位姑娘。”   绫姬蹙起眉答应,“既然是容成阁主的命令,本王照办就是。”   一路颠簸,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此时的绫王阁有些喧闹。   地上有无数杂乱的猛兽抓痕,还有泼洒在平滑地面上的血迹。   绫风手执蟒蛇皮鞭,皮鞭上鲜血淋漓,绫风冷漠地站在半烟居的大殿前,眼神中带着玩味,看着最后一个没有被押回兽笼中的猎物。   墨萱被绫风逼进了死角,死死盯着绫风无情的眼睛。   “你倒是有本事的很,敢把百兽园给拆了,现在继续逃啊。”绫风话语阴狠,渐渐靠近墨萱。   “哼。”墨萱厌恶地冷哼了一声。   墨萱的眼瞳中突然划过一道细小难辨的闪电,几道蜿蜒的雷电在墨萱的胳膊上游走。   绫风略微皱起眉,心想,“这只小豹承过风雷锻体,身上已经有了雷电附着,若是任由她胡来,我这半烟居还得收拾半天。”   绫风右手一扬,蟒皮鞭在空中展开,灵活地缠在墨萱的手腕上,墨萱死死扯住皮鞭,爆发出黑豹的速度,几乎一瞬间就落在了绫风面前,纵身跃起,双腿缠上绫风脖颈,用力一拧。   绫风顺势一甩身体,把墨萱从脖颈上甩了下来,墨萱刚欲翻身站稳,不料竟被绫风一把抓住了肩膀,整个身体被压在了地上。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绫风这个纨绔公子的实力,墨萱承过天劫,本应修为暴涨,只是承天劫为时过早。   如今身体虚弱,实力还不如一个凡人驯兽师,至少需要静养些时日,才能显示出风雷天劫的作用。   绫风虽然并不精通绫王阁的星象秘术,可他自幼驯兽,手段狠辣,冷血无情,落在他手中的猛兽无一不向他低头。   银狐当初因为负隅顽抗,九尾白狐竟生生被绫风砍了一条下来,绫风的残忍,即使是神兽也惧他三分。   墨萱闭上了眼睛,冷冷道,“杀了我吧。”   绫风压在墨萱身上,露出阴狠的笑容,在墨萱耳边道,“那就是暴殄天物了,我有时候也觉得,像你这种桀骜不驯的小美人,更让人觉得喜欢。”   “百兽园里有四十三个凶兽美人为我侍过寝,今天你也累了,本少爷给你个机会,乖一点,以后跟着我,我保证你不受欺负。”   绫风抬起墨萱的脸颊,左手探进了乌蚕丝裙的裙底,在墨萱光滑的双腿上游走。   墨萱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今天本少爷就好好陪你玩玩。”绫风贴近了墨萱的脖颈道。   突然,绫风感到身后阴风阵阵,咽喉被一个尖利硬刺抵住。   身后传来冷厉愠怒的警告声。   千泽面无表情地站在绫风身后,眼神中杀意毕露,食指上的蝎钩再深一毫,就能让绫风丧命。   “少爷雅兴,可否让千泽陪你玩玩?”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绫风一愣,背后的寒气让绫风觉得脊背发冷,绫风松开身下的墨萱,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慢慢站了起来,额头冷汗直流。   墨萱怔怔地仰头看着千泽,几个月来的痛苦和黑暗让墨萱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在蓬莱,因为绫王阁的庇护,还没有人敢这样威胁绫风,绫风一愣,有些忌惮抵在咽喉处的锋利蝎钩,可想到这里是绫王阁,又硬气了起来。   绫风转而阴狠问道,“小子,你可知道绫王阁是谁的地盘?你若动我一根汗毛,就休想活着踏出绫王阁的门。”   “绫王阁又如何。”千泽站在绫风身后,食指上的蝎勾紧紧抵在绫风咽喉处,冷冷道,“当初连容成飘雪也要礼让我三分,瀛洲皇子叶袭更是不敢怠慢我千泽的夫人,阁下这玩笑,未免开的有些大了。”   听到容成飘雪四字,绫风一惊。   这时,绫姬带着侍女匆匆赶到半烟居,见了这架势,有些无措,出言劝道,“千泽公子,绫风是被本王惯坏了,还请千泽公子高抬贵手,放绫风一马。”   千泽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现在可以断定,容成凛一定是向绫姬传达了容成家要保千泽的意向,只是,绫姬对于容成家的忌惮,远远超出了千泽的预料。   千泽仔细想了想,放下了蝎钩。   绫风转过身,看了看绫姬,绫姬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随后绫风表情变得温和起来,有些尴尬地笑道,“原来是千泽公子…误会,是误会,那在下先告辞了。”   绫姬微微欠身,对千泽道,“公子远道而来,不如多住几日,本王也好尽地主之谊。”   千泽点头应允。   绫风跟着绫姬走出了半烟居的大院。   “姐,这是容成飘雪派来查我们的人?”绫风在绫姬耳边悄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来查我们,但容成家特意派人叮嘱,一旦他出了事,容成家会找我们麻烦的。”   绫风咬牙切齿,问道,“那鬼皇大人不管我们绫王阁吗?”   “鬼皇大人还在闭关,暂时帮不了我们了。”绫姬叹了口气,叮嘱道,“你也别惹他,最近就别在他面前出现了,若是再像今天的局面,姐姐也护不住你了。”   “好吧。”绫风别无他法,虽然不服,也只好遵命,又问道,“我们用不用派人监视他们?”   “不,把他们住所附近的守卫都撤走,千万不要惹事。”   半烟居前,墨萱终于回了神,木然望着千泽。   千泽蹲下身,把墨萱抱了起来,用脸颊贴着墨萱的额头。   墨萱把头埋在千泽颈窝,一颤一颤地抽泣,白皙的小脸上梨花带雨,呜咽道,“你替我杀了他,呜…杀了他,呜呜…”   “好了好了,萱儿受委屈了,不哭了。”千泽轻声安慰。   虽然有容成家这个保命的筹码,可绫王阁是人家的地盘,千泽也不敢太嚣张,毕竟人在屋檐下,再说,绫风也没有真的把墨萱给…   一想到这千泽就气不打一处来。   “哎呦妈呀久别重逢,感动死我了,你们是在虐狗啊。”   本来温馨的气氛被南朝的破锣嗓子给生生破坏了。   南朝盘着腿坐在一边,捂着眼睛,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催促道,“行了,光天化日的,绫王把青云居给咱们腾出来了,要亲热回屋亲热去,看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那就在这住一晚,明日回瀛洲。”千泽抱着墨萱走出了半烟居。   夜晚繁星点点,空灵静谧如水。   南朝在一间居室里呼呼大睡。   青云居中竹烟缭绕,墨萱倚靠在象牙的床榻上,千泽坐在一旁,用药水帮墨萱擦拭身上的擦伤。   墨萱枕旁放着一对锋利的精钢腕爪,是千泽在容成家时,偶然托容成飘雪打造,专门送给墨萱防身的,腕爪上还雕刻着容成家的麒麟图腾。   容成飘雪还曾赠与千泽一张银箔面具,说是容成家的心意。   心意不就是利用千泽去调查祁镇么,千泽心里明白,可东西不收白不收嘛,就算不收,容成家威逼利诱,千泽也一样得听她的。   “你来蓬莱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在叶袭府里等我。”千泽扶着墨萱的肩膀,有些责怪地问。   墨萱把一直珍藏的钩指拿了出来,戴在千泽中指上,千泽双指上的蝎钩闪闪发亮。   墨萱委屈地眨着眼睛,小声解释,“我以为你凶多吉少,想着提前受一次天劫,若是死了,也就没了挂念,若是没死,功力暴涨,我也能有能力去找你。”   千泽没再说话,紫火天劫时千泽就已经知道天劫的厉害,墨萱竟然主动去受,千泽叹了口气,勉强笑起来,问道,“我不过是在叶袭手中护过你一次,你何必这么以身相许啊?”   墨萱似乎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情,想了一会儿,发现想不出答案,脸颊微微泛红,如实答道,“兽族有恩必报,不像人一样想那么多。”   “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千泽说这话的时候格外严肃,看着墨萱的眼睛,道,“就算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懂吗。”   墨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我是你的夫人啊?夫人是什么?”   也对,作为一个母豹可能没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千泽咬了咬嘴唇,坏笑道,“就是将来给我生小宝宝的人。”   千泽已经决定,明日就回瀛洲,把祁镇的地图当做条件,让容成飘雪出面阻止引渡十七仙的追杀,然后带着墨萱回桃花谷,隐居起来,过清闲安逸的日子。   突然,墨萱的耳朵动了动,神情凝重起来,窗外传来异动,窗上一个人的影子一闪而逝。   “我去看看。”千泽起身走出了青云居,墨萱拿起放在枕下的精钢腕爪,忍着身上疼痛,匆匆跟了出去。   青云居门外,墨萱和千泽两人被二十几个青衣刺客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刺客衣襟上绣着金丝锦字。   似乎是王宫里的侍卫。   ——————————   老司机又有话说了:   第三卷鬼姬圣手至此完结,下一卷第四卷决胜千里,千泽在四股势力中巧妙周旋,计谋迭出,险象环生,攻城略地,金蝉脱壳,今后的剧情更加精彩,敬请关注《万蛊毒仙》!   快上车,老司机要开车了!    第四卷 决胜千里 第三十四章 王殇   “王族侍卫?”千泽心中暗惊,为何王族侍卫会找上自己,令人不解。   墨萱已经把精钢腕爪佩戴在手腕上,面对着对面手执大内金刀的青衣侍卫。   “暂时别跟他们动手,”千泽悄声叮嘱墨萱,“我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若是有人蓄意陷害,我们杀了王族侍卫,会被找麻烦的。”   “好。”墨萱一脸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青云居四周都有盘兽金柱,千泽仰头看了看四周,高有数十尺的飞檐上,一头三人合抱的青铜螭吻坐于其上。   千泽忽然换上一脸笑容,向四周的青衣侍卫笑道,“别动手啊各位,我手里有个宝贝,你们放了我们,我就把宝贝给你们。”   千泽神秘地举起左手,青衣刺客的目光都集中了在千泽的左手上。   突然,千泽左手上跳起了一簇紫色的火苗,青衣刺客吓了一跳,不敢妄动,面面相觑,不知千泽唱的哪一出。   “你们仔细看着哦,别眨眼,眨眼就看不见了。”千泽神秘一笑,突然抬起右手,挡在了墨萱眼睛上,迅速朝着左手上的细小火苗用力一吹。   刹那间,千泽指尖的紫火光芒万丈,漫天飞火,漆黑的夜幕瞬间恍如白昼,刺目的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青衣刺客混乱起来,“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趁着青衣刺客被明亮的紫火晃花眼睛,千泽右手双指钩在盘兽金柱上,拉着墨萱登上了青云居屋顶,屋顶上巨大的青铜螭吻底座连接着许多用来加固的青铜锁链。   “快走,去找绫王,跟他们在一块,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千泽拉着墨萱准备逃走。   可惜这里不是瀛洲,在蓬莱这个地界,因为不知道这些刺客的底细,千泽不想贸然下杀手,惹出不必要的祸端,否则就凭千泽蛛刺中的毒液,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不料,这些青衣刺客是清一色的高手,尽管被紫火的强光晃花了眼睛,还是能凭借敏锐的听觉判断两人的位置,很快就攀上了屋顶,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二十几把金刀同时朝着两人刺过来,杀心已露,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打算。   这些人不知奉了谁的命令,是特意来此取二人性命的。   墨萱看了看地上紧密铺就的青铜锁链,眼瞳中忽然闪过一丝细小的闪电,突然蹲下身,双手扶在了地面上的青铜链上。   “怎么?”千泽一愣。   墨萱的手臂刹那间蜿蜒起暗淡的雷电,雷电顺着青铜链炸开,无数电光迸射开来,青衣刺客身上顿时燃起了雷火,四散溃逃。   “快走了!”墨萱推着千泽,从青云居对面跳下了屋顶。   跳下屋顶,四周寂静无人,夜幕之中,只有一人伫立在不远处。   那人缓缓转过身,月光停滞在那人俊秀的五官上。   那人身穿皇族贵胄常穿的金丝玉珠袍,举手投足颇有王族姿态,千泽见过那人,他是蓬莱王族二皇子千哲。   千泽皱起眉,仔细辨识,那人很面熟。   那种熟悉感令人窒息,千泽这时才猛然明白,在小镇初见二皇子时的异样感觉。   墨萱的肩膀微抖,看着两人,颤颤地对千泽道,“你们…你们…一模一样…”   墨萱是黑豹,习惯于用气息来判断人,竟然没有注意到,千泽的相貌与分开之前有了细微的变化。   千泽觉得忽然想通了些事情。   或许,我和二皇子本身长的就像,可是,容成飘雪在为我恢复容貌时,一定做了手脚,一定是把我与二皇子相貌不一样的地方,修改了。   千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二皇子开了口。   “本宫欲借公子项上人头一用,待本宫登基便归还。”二皇子阴险一笑。   “借用?您倒是想还,我也得安的回去啊?”千泽冷冷回道。   早就听说蓬莱皇子争权,二皇子胜算最大,蓬莱太子不满,多次暗杀二皇子,看来这次,二皇子是给想给自己找个替罪羊杀了,好让太子安心,给自己留出喘息的时间,为登基做充足的准备。   叶袭当初就是这么干的,把叶凌傲当了替死鬼,在天威营厚积薄发,现在才能与太子叶钧平起平坐,千泽一下就能想明白二皇子的意图。   二皇子微微一招手,四面八方立即跳出数十名青衣刺客,手执金刀,慢慢逼近千泽和墨萱。   “萱儿,你能挡住他们么。”千泽扫视了一眼四周靠近的青衣刺客,“他们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可以。”墨萱点了点头。   “好,我去收拾那个二皇子。”千泽扶了扶双指上的蝎钩。   墨萱嘴角露出尖利的豹齿,双手的精钢腕爪上游走着细小的雷电,钢爪入肉,青衣刺客立即浑身抽搐,身上散发出一股焦糊味。   千泽直接突破重围,朝着二皇子站立之处飞奔过去,双指上的蝎钩散着莹莹紫光。   二皇子见千泽来者不善,从腰带中抽出一把匕首,匕首的材质似乎是半透明的红色宝石。   锋利的蝎钩狠狠刺在匕首的背面,把匕首压在了二皇子心口,蝎钩若能穿透匕首,二皇子必死无疑。   只是这把匕首奇特无比,看起来透明易碎,却坚如磐石,连毒蝎公子的尾钩都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二皇子突然脱身,匕首迅速调转方向,在千泽的肋骨上猛撞了一下,千泽站立不稳,被二皇子压在了地上,锋利的匕尖指着千泽心口,千泽扳着二皇子的双手,看着匕首一点一点没进心口中。   剧痛让千泽的手臂上爆出了青筋,二皇子咬牙用力把匕首压进千泽的心脏。   千泽咬着牙,眉心闪现出一枚蜘蛛的黑影。   “这是你自找的…”千泽咬牙说了一句,双腿忽然幻化成八条带着血色环纹的蛛刺。   一瞬间,八条蛛刺一起刺进了二皇子的身体中,蛛刺尖端的毒液尽数注进了二皇子体内。   匕首上力量渐松,二皇子口中溢出毒血,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从千泽身上掉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倒戈   千泽手臂有点抽筋,这个二皇子看着文弱,没想到这么大力气,看样子是习武之人。   墨萱摘下手中的钢爪,数十个青衣刺客几乎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对付不了绫风这样的驯兽师,可对付这些凡人侍卫,对墨萱而言轻而易举,猛兽暴戾的本质在此显露而出。   “你还好吗。”墨萱扶起躺在地上的千泽,看着心口汩汩流血的伤口,墨萱伸出舌头舔了舔。   “好啦,你控制着点,已经变成人了,举动还像个小豹子一样。”千泽安慰地摸了摸墨萱的头。   “为什么他和你长的一样?”墨萱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二皇子。   千泽对墨萱的问题无奈极了,叹道,“我们把蓬莱王族的皇子都给杀了,你竟然还在关心为什么我们长的一样?”   “那又怎么样嘛,在我家,胜者为王,被杀就是没有本事。”墨萱不服气地撅起嘴,“再说了,所有人都死在这,又不会有人说出去。”   “跑了一个,我看见了。”千泽无奈道。   “我…”墨萱无话可说,可怜巴巴地看着千泽。   墨萱不懂人世的复杂,可千泽不会不懂。   二皇子今日死在千泽手里,消息一旦传出去,千泽这辈子是别想安宁了。   “别急,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千泽想了想。   从绫王阁这边回承抚皇都报信,即使是最快的马,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经过白城时,还有一条横亘的大江阻挡,所以至少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消息才能传到承抚。   千泽想了一会,计上心来,对墨萱道,“把二皇子的尸体带回绫王阁,剩下的人埋起来。”   墨萱不懂千泽的意图,还是照做了。   绫王阁中。   二皇子的尸体横放在绫姬面前,绫姬看着二皇子的面容,手指有些发颤,回头看了看千泽。   千泽坐在大殿的雕花椅上,闭目养神,悠哉开口道,“容成飘雪交给我的事,我已经办成了,剩下的事就要绫王您来帮我办了。”   千泽说着这话,眼睛睁开一点缝隙,悄悄察看着绫姬的神色,绫姬微微蹙着眉,神色间有些不安。   看来千泽还是把容成飘雪想的太简单了。   容成飘雪借祁镇虫语分散千泽的注意,没想到,容成飘雪在千里之外,竟然还掌控着蓬莱之事。   在傀儡自爆,千泽毁容之前,一切都已经在容成飘雪掌控之中,容成飘雪见千泽本身与蓬莱二皇子长相就相似,特意编排了一出戏码,把千泽的样貌修改地更加像二皇子。   绫姬与二皇子熟识,自然知道二皇子什么长相,可绫姬见到千泽时却并未吃惊,这说明什么。   绫姬撤掉青云居的所有守卫,这又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容成凛来时,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绫姬,容成飘雪派来一位取代蓬莱二皇子的人,要求绫王阁协助千泽,成功替换二皇子。   看绫姬和绫风对于容成飘雪格外忌惮的样子,千泽更加笃定这一点。   “还是被算计了。”千泽心中暗暗恼怒。   如今千泽别无选择,唯一的生路就是按照容成飘雪的计划来做。   南朝之前和千泽谈论过蓬莱皇子争权一事,说蓬莱太子与容成家来往甚密,不用说也知道他想要容成家帮自己争权,而二皇子又时时与太子争宠。   现在二皇子死了,不会再与太子争权,千泽只需要假扮成二皇子,乖乖地等着蓬莱太子成功即位即可。   “已经把手伸到蓬莱了…容成家在瀛洲已经不可一世,容成飘雪是想要拿下整个归墟的江山么…”千泽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千泽明白,作为一颗棋子,再被容成飘雪玩弄于股掌中,只要发生一个意外,容成飘雪丢车保帅,千泽就会成为弃子,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有墨萱在,千泽也不会选择坐以待毙。   “哼。”千泽嘴角一勾,睁开眼睛,对绫姬道,“绫王大人,我有话跟你说。”   绫姬默默站了一会,推开一扇隐秘的内室门,对千泽道,“请随本王来。”   密室空荡,只简单摆放了一套桌椅,墙壁上挂满了名贵稀有的兽皮。   千泽坐在椅上,面向绫姬,问道,“绫王大人是引渡十七仙的鬼王,何必这样忌惮容成飘雪?”   “容成家势力大,绫王阁招惹不起。”绫姬叹气答道。   千泽也能看出来,绫姬虽为鬼王,或许是因为位卑言轻,其实她是一个怯懦怕事的女人。   “绫王大人知道容成飘雪在调查祁镇吧,”千泽看着绫姬的眼睛,缓缓道,“祁镇是个凶地,容成家许多高手都已经在祁镇殒命。”   直到现在,祁镇还在不停地吞噬着进入探索的容成家弟子。   “公子的意思是?”绫姬不解。   千泽解下腰间的鹿皮袋,取出了一张边角泛黄的地图,铺在面前的兽骨桌上。   这是千泽暗中绘制的祁镇地图,标注了每一处可能出现的危险和线索。   “这地图我本是打算交给容成飘雪的,可你也看见了,她容成家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实在没有必要再为她卖命了。”   绫姬看着这份详尽的地图,沉默了许久。   “她容成家就算散尽家财,也画不出这样一张地图。”千泽靠在椅背上,望着绫姬,笑道,“这张地图我可以给你,到时候这地图怎么用,都是绫王大人说了算。”   绫姬的神色凝重,看得出来,她已经动心了。   拿到这张地图,好好筹划一番,很有可能让容成家在祁镇大伤元气。   只是,一旦东窗事发,容成家必不会放过绫王阁,绫姬还在犹豫。   千泽看得出绫姬的顾虑,笑道,“绫王大人不必担心,你只需按照容成飘雪的意思,帮我混进蓬莱王族,然后监视我,随时给容成家回复消息。”   “消息几分真几分假,不用我多说了吧。”千泽意味深长。   “你若帮我在蓬莱皇室立足,和帮二皇子登基,是没有区别的吧,到时候,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二皇子死在绫王阁附近,若是走漏了风声…”   “公子容本王考虑些时候。”绫姬皱起眉沉思。   “好,考虑好了,绫王大人就来派人来找我,在下暂时要在您的青云居中多叨扰些时日了。”    第三十六章 筹谋   青云居里,南朝焦急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墨萱坐在象牙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牦牛奶喝。   “姑娘哎,你们两口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淡定。”南朝哭笑不得。   “怕什么,千泽肯定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藏起来嘛。”墨萱吹了吹杯中的热气。   “你这姑娘咋这彪呢?你们杀了皇子啊,是要诛九族的啊!”南朝使劲挠着头皮,气急败坏地道,“我睡会觉的工夫,你们就捅这么大篓子,千儿死了,我上哪找人带我发财去?”   这时,青云居的门被推开,千泽回来了。   “吵什么,你们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死我手里了啊。”   千泽走进门,看了看外面有没有人跟着,随后把雕花木门关起来栓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玉佩,有香囊,还有那把坚硬透明的匕首,这些全是从二皇子身上拿下来的琐碎物件。   南朝眼睛冒光,伸手就想抢,被千泽给打了回去。   “抢什么,这些东西我还有用呢。”   “千儿,你这就不对了,我大老远陪你来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南朝谄媚地笑道。   “绫王说了,绫王阁的宝贝随便你挑。”千泽一边归置桌上的杂物,一边答道。   “哎呦千儿你可真行,连绫王都被你拿下啦。”南朝脸上都笑出了褶。   千泽缓缓道,“你可以拿了东西走人,也可以继续跟着我干,你自己选。”   “跟着你逃命啊?我可不干这赔本的买卖。”南朝这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准备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跟我进皇宫。”千泽淡淡道,“你说这天下豪门,哪个比得上王族?金银财宝应有尽有,酒池肉林数也数不清,总比蜷缩在一个小地方舒坦得多吧。”   南朝一怔,停下了手中忙活的事,凑近千泽道,“你小子要狸猫换太子啊,我可听小萱说了,你跟那个二皇子长的一模一样。”   “过来,我给你们讲讲我的计划。”千泽把南朝和墨萱都拢到了一起。   “我先装成二皇子回宫,反正蓬莱太子每天都想方设法地杀二皇子,我只要假装被太子杀了,太子自然就会为二皇子的死找理由。”   “到那时候我们找机会逃出来,谁都不会把罪名归在我们头上了。”千泽笑道,“还能趁着二皇子的身份,从皇宫里捞一批好货出来。”   南朝一听有好货,立刻走不动道了。   “放心,你们就打扮成我的下人丫鬟,万一事情败露,你们很容易就能逃脱。”   “好,就这么说定了。”南朝一拍桌子。   南朝这个人,就喜欢拿命换钱,刺激。   夜已深,南朝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千泽倚靠在象牙榻上,墨萱打来温水,放在了床边。   “干嘛?”千泽不解。   “你不是说我的举动跟小豹子一样嘛,我问了南朝啊,他说人类女子是这样给别人疗伤的。”墨萱眨着圆圆的眼睛。   “哼~”千泽勾起嘴角,坏笑道,“那好吧,伤在里面喔~”   果然骨子里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兽,墨萱丝毫不避讳地脱下了千泽的衣袍,看着千泽精实的腰腹,墨萱有点脸红。   墨萱用棉布沾着温水,把千泽心口的血痂一点一点擦拭下来,又涂上了些止血止痛的草药。   千泽静静看着墨萱的清秀的侧脸。   “萱儿。”千泽开口道,“其实我想把你送回桃花谷,可又不敢让你离我太远,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   “哦。”墨萱答应了一声。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跟着我,在桃花谷做你的丛林之主,起码性命无虞。”千泽叹了口气。   “你错了。”墨萱抬眼看着千泽,轻声道,“对于我们来说,性命其实是最不重要的,毒蝎公子活了七百多岁,他其实非常孤独,每次见他,他都孤零零地坐在悬崖上看着月亮。”   “如果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觉得真心开心,我根本就不在乎命长命短。”   “不说这个了。”千泽捏了捏墨萱的小脸。   清晨的绫王阁,细雨朦胧,云蒸霞蔚。   绫姬坐在半烟居的厅堂中,紧蹙着眉,握着茶杯的纤手,手心渗着汗。   过了一会,绫风从幽暗的寝殿中走了出来,看见绫姬,愣了一下,在绫姬对面坐下来。   绫姬看了看绫风,轻声道,“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叫大夫?”   “没事,昨晚睡的晚,小狐狸磨人的很,快要把人吸干了。”绫风笑起来。   “你节制一些,太不象话了。”绫姬话音带着愠怒。   “好好,姐姐息怒,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啊?”   绫姬把昨夜之事告诉了绫风,也提到了千泽所说的祁镇地图。   “姐姐,这可是我们翻身的好机会,我们无需扶那小子上位,只要太子出手灭了他,我们一样能拿到地图。”   现在只需要为千泽做个掩护,让他安全回承抚皇都,把二皇子在绫王阁附近遇害的事掩过去即可。   忽然,绫姬身边的小丫鬟来通报,说千泽公子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   “请他进来。”   千泽踏进了半烟居,身上穿着二皇子的那身金丝玉珠袍,脸上笑意盈盈,开口道,“绫王大人看本宫这身衣服合适吗?”   绫姬和绫风都愣住了,若不是亲眼看过二皇子的尸体,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位并非本尊。   “公子…哦,殿下。”绫姬改了称呼,“二皇子自小修习匕首武学‘落花刃’,殿下也要了解一些才是。”   绫姬拿出准备多时的几本武学书籍,递予千泽,嘱咐道,“这是落花刃的抄本,本王不擅武学,还请殿下自行领悟。”   千泽接过书籍,狡黠一笑,对二人说道,“二皇子和那些刺客的尸体被我埋了,绫王大人此行可要护我周全,若是我被太子威胁性命,不小心把这埋尸地供出来,可就对大人您不利了。”   绫姬脸色阴了下来,道,“公子放心,本王言而有信。”   千泽满意地点点头,出了半烟居。   千泽刚离开半烟居,绫姬慌忙对绫风道,“快去,把绫王阁内外都搜一遍,一定把他埋的这些尸体找到!”    第三十七章 邪术   青云居的院落中已经打扫出一片空地,千泽坐在院落中心,翻看着绫姬拿来的武学书籍‘落花刃’。   这把透明宝石雕成的匕首,坚硬锋利不逊于毒蝎公子的蝎钩,对着阳光,匕首带着淡淡的紫色,剔透的匕身中悬浮着一丝血沁。   听南朝说,这把匕首的材料是紫刚石原石,坚硬沉重,唯有引天雷之火才能锻造,天下只此一把,此匕通灵,名为‘邪’。   绫姬坐在阴凉处的藤椅上,望着千泽,轻声道,“邪灵匕嗜血而生,若是久久触不到人血,便会变得脆弱易碎。”   不断饮血,会让匕身中的血沁扩散,匕首的邪性也会越来越强,而它的主人也会渐渐沾染上它的邪性。   这把匕首出自容成家先代家主容成姒之手,容成姒一双奇手可引天雷星雨,后代世人难出其右。   容成姒殡天后,匕首辗转流入他乡,最后落到二皇子的母亲湘妃手中,又作为遗物传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为了养这把刀,每日都要命仆人割腕放血,浸泡这把邪匕,来维持它的邪性,因为随身携带的缘故,二皇子也变得比从前更加狠戾。   千泽对这种传说不屑一顾,轻蔑道,“人性若是泯灭在一把刀上,命也就到头了。”   当务之急,是把二皇子的身手,习惯,好恶都了解清楚,千泽才能把这场戏好好的演下去。   有这把邪灵匕证明身份,对于落花刃的武学功法,只要能学出点样子,不在人前多用,应该是不会露馅的。   正聊着,青云居外忽然跑来一位士兵打扮的人,蓬莱天暖,那人身着兽皮,看来是还没来得及脱。   千泽挑眉看了看那人,灰头土脸,一脸颓丧,看样子是个打了败仗的逃兵。   “绫王大人!”那人开口,听来却是清脆的少年嗓音。   绫姬一听这声音,抬起头,有些惊讶地叫道,“九雏?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年跑了过来,看到千泽时,愣了一下,立马躬身行礼,“参见二皇子殿下。”   第一次被人理所应当地叫二皇子,千泽有点不自在,敷衍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少年起身跑到绫姬面前,一脸愧疚地跪在绫姬脚下,哽咽着道,“绫王大人,我从曲古大营赶回来报信,戎格犯境,公良将军已经重伤,绫王大人支援的粮草和兽皮也消耗得所剩无几,藏龙江…藏龙江要守不住了!”   千泽看着这一幕,撇了撇嘴,心想,“什么啊,绫姬的私生子?给送到西境参军了?贵圈真乱。”   绫姬把少年扶了起来,安慰道,“好了,你也尽力了,奔波劳顿,去休息会儿,西境的事,本王会想办法的。”之后挥手叫丫鬟把少年带出去休息。   随后绫姬向千泽解释道,“这是本王收养的一个孩子,因为天资聪颖,热衷武艺,被公良大将军看中,赐了‘凤九雏’这个名字,给带去西境的曲古大营守藏龙江了。”   “本王去看看九雏,失陪了。”绫姬起身出了青云居。   千泽默默思忖,“九雏鸣凤,好名字,真没想到,绫王还给边关送粮食呢。”   绫姬这几日都会来青云居坐坐,教千泽一些宫里规矩,或者给千泽拿些整理出来的蓬莱王族的画像和资料。   有时绫姬还会和身边的丫鬟念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千泽有时候会觉得绫姬不像绫王,而是一个有软肋,有担忧的普通女人。   绫姬不在一旁啰嗦,千泽也能静下心来仔细读读桌上摞着的书册,千泽随手拿起一本,书名叫‘百刃落花集’,就是那本记载武学‘落花刃’的书。   仅仅是浏览,千泽就觉得体内的血液在经脉中流动,越来越快。   熟悉的感觉在全身蔓延,毒蝎公子传授的凝暮谣,竟然在自行运转。   当初毒蝎公子把凝暮谣传给千泽时,仅仅是为了让千泽能少进食,却也起到了强化根骨的作用。   毒蝎公子是毒仙,凝暮谣中凝聚毒蝎公子的仙骨法力,在千泽体内蛰伏许久,把千泽的凡骨向仙骨温养改造,到现在,千泽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凡人了。   凝暮谣是纯粹的毒功,看来落花刃也是一个阴邪功法,才会与千泽体内的毒功相契合。   “这也就是王族待遇,竟然让这种无用之人拿着绝世神兵,练着难寻功法,暴殄天物啊。”   “现在,就让我替你做些爽快事,也能让你走的甘心些了。”   千泽脸上扬起轻蔑的笑容,开始默记书上的内容。   为了替换二皇子,千泽做了几日准备,每日揣摩王族举止,现在再穿上那身金玉袍,满朝文武也辨不出真假。   几日时间匆匆过去。   半烟居的大殿前,几排侍女侍从战战兢兢跪着。   绫风满面怒气,手中拿着驯兽的蟒皮鞭,靠得近的几个仆人已经被蟒皮鞭抽得皮开肉绽。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绫王阁就这么大,连几个死人也找不到?”绫风怒声训斥,手中的蟒皮鞭抽地啪啪响。   绫风已经派人把绫王阁内外仔细搜了一遍,却怎么也找不到千泽埋下的二皇子和侍卫的尸体。   若千泽的身份被怀疑,供出二皇子的埋尸之处,绫王阁必定脱不了干系,诛连九族,谁都跑不了。   绫风脸色苍白,一口气不顺,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双柔软小手从绫风背后伸出来,在绫风胸脯上揉了揉。   “少爷,您怎么了?”银狐转过身,为绫风倒了一杯茶,体贴地端在绫风嘴边。   绫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抬起银狐的小脸,笑道,“还是小狐狸懂事。”   “少爷,别和下人置气呀。”银狐娇媚一笑,向颤抖地跪在殿前的下人们摆了下手,示意他们退下。   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的下人们感激地看了一眼银狐,匆匆爬了起来,退出了半烟居的大殿。   “少爷,这事急不来呀,”银狐把绫风扶到椅上,一边为绫风揉肩,一边说,“依奴家看,万一千泽已经把二皇子的尸体烧了,您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的,不如,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时机成熟了,我们直接借太子之手杀了他。”    第三十八章 银狐   绫风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头。   “那,少爷是不是要奖励一下奴家呀~”银狐翻身坐在了绫风身上,玉臂挽在绫风脖颈上,如水的眸子深情款款望着绫风。   绫风刚要说话,忽然又猛烈的咳嗽起来,银狐连忙把手帕递了过去,绫风拿过手帕,咳了几声,随手扔在了地上。   “今天有点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绫风的脸色发白,胸口总觉得发闷。   “少爷~您这样奴家不高兴了~”银狐皱起眉,语气嗔怪,把绫风扶了起来,绫风半推半就地被银狐推进了寝殿。   银狐扶着绫风,悄悄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手帕,雪白的丝绢上沾了几丝带血的痰迹。   阴险的笑容在银狐娇俏的脸上一闪而逝。   ——————   承抚皇都,昼时优伶笙歌不绝于耳,夜时万家灯火明灭翕忽,好一派安宁祥和之景。   看不出朝廷皇子争权的内忧,亦不见藏龙江即将失守的外患,歌舞升平,不愧皇都。   宫殿连绵,气势磅礴,皇宫竟占了承抚五分广地。   太子东宫,入夜仍掌着数支昂贵的鱼脂烛,一个纤瘦而不孱弱的身影映在窗上。   书案前,握着白玉狼毫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灵动隽逸的墨字一一落在奏折上。   书案前的男子长发未束,仿佛淡墨勾勒出的眉眼如落纸的字一般俊逸,一身器宇轩昂的腾龙墨袍,在他身上也只得清雅二字。   清雅淡泊,不怒自威,太子亦是彻彻底底绵里藏针的一把好刀。   千亦坐在书案旁,抬手按了按酸痛的眼睛,案几上摞了十几摞奏折,如今皇帝不问朝政,朝廷内外琐事都要千亦一一过目。   蓬莱皇帝痴迷于绫王阁的星象秘术,不问天下苍生,整日求丹问药,想得长生不老。   千亦心知,若是这样的皇帝得了长生,才真的是黎民之苦难。   翻阅着几日前西境传来的战报,千亦无奈叹了口气,自语道,“公良将军是不能再战了,戎格犯境,如今还有谁能出战呢。”   忽然,门外响起叩门声,一个年轻的小公公轻轻打开门走了进来,跪在千亦面前,压低声音道,“殿下,公子哲在绫王阁遇害了。”   千亦握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淡然的脸上无甚情绪,只是轻咦了一声,道,“这次想着老二是去祭奠母妃,念他孝心,就没派杀手跟去,他竟自己等不及先死了?”   “我们抓到了公子哲的贴身护卫,一番拷问之后,他才说出了公子哲在绫王阁附近遇害之事,随后就不堪重刑,死了。”   “嗯…这倒是替我除掉一个心腹之患。”千亦合起奏折,若有所思地道,“只是,绫王阁仗着父王的宠信,如此大事竟欺瞒不报。”   “殿下,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把绫王阁给推出去,经此一事,陛下必然不会再听信绫王阁的谗言了。”   “不。”千亦表情淡然,唇角微扬,拿了一本空奏折,抬笔蘸墨书了几行字,交给了跪在案前的小公公,开口道,“把这个交给父王,就说绫王阁派人送来消息,说二皇子祭奠母妃,在临邙山附近不慎坠崖,尸骨无存,叫父王节哀。”   “是。”小公公不明白太子心中用意,只好接了奏折,退了出去。   ——————   绫王阁。   翌日,千泽正在翻阅手中的书卷,墨萱匆匆推开青云居的门走了进来,伏在千泽耳边,悄声道,“蓬莱皇帝派了信使过来,说要请绫王面圣呢,看来是二皇子的死讯已经传回承抚了。”   “好。”千泽已经背熟了书卷上的内容,也厌烦了每日对着王族画像默背其身份,随口答应了一声,叫墨萱收拾东西,准备回承抚皇都。   蓬莱皇帝下令召回绫姬,说是普通的召见,其实就是得了二皇子的死讯,要召绫王问罪呢。   千泽一行人与绫姬同乘白虎銮驾离开了绫王阁,绫风留在了绫王阁中,管理家中事务。   绫风坐在半烟居中,咳嗽了几声,见茶壶里空了,便叫银狐倒些茶来。   银狐听话乖巧得很,很快就沏了一壶香茶端了回来,坐在绫风怀里,倒了杯茶。   “乖银儿,”绫风摸了摸银狐的脸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身体是怎么了,时常觉得胸闷嗜睡,叫了大夫,却只说是体虚,为什么?”   绫风这一问,银狐神色微变,转而娇媚笑道,“少爷哪里体虚了,分明是休息的少,庸医害人,奴家这就把他赶出去。”   不料,绫风握起银狐的小手,看着银狐深邃的双眸,轻声问道,“银儿,你还恨我吗。”   看着绫风苦涩的笑容,银狐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娇声道,“少爷,您说什么呢,茶都凉了,奴家去给您换一壶。”   说罢,银狐匆匆端起茶壶出了半烟居。   银狐有些失神,终于在一个长满凤仙花的空地停了下来,手里的茶壶滑落在地上,茶水撒了满地,茶水溅落之处,盛开的凤仙花因为沾上了剧毒而迅速枯萎。   银狐静静站立着,断尾的痛苦在记忆中异常清晰,每一次与绫风对视,都能让银狐想到,当自己拼死反抗,想要逃出绫王阁时,他举刀砍下自己狐尾时的狰狞面目。   正在银狐愣神时,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下不去手就算了,你为难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绫风就站在银狐身后,凤仙花枯萎的情景绫风尽数看在眼里。   “从你跟在我身边起,你就一直冷冰冰地,也不爱笑,也不说话。”绫风苦笑道,“你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知道有毒,但我发现我吃下去的时候你会很开心。”   银狐一言不发,沉默地离开了,没有看绫风一眼。   ——————   作者有话说了:   码完这一章,已经凌晨一点了,俗话说,凌晨是最容易瞎想的时候,所以为了证明这句俗话,我开始瞎想了。   这一章其实更像番外,而且情节也没有那么阳刚,讲述的是绫风与银狐之间发生的事。   故事的一开始,我把绫风设定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反派,杀杀人,放放火,泡泡妞。   可他似乎不是一个合格的反派,处处留情,心有所属,大概说的就是绫风吧。   我渐渐控制不住我创造出来的角色了,我觉得,他们正在按照自己的个性生活,把这个故事进行下去。   我甚至很怀疑,千泽是否愿意按照我设定的大纲走下去。   或许,谁生,谁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好了我感慨完了~说到底还是想要个票票~    第三十九章 比武   朝阳朗煦,承抚皇城内外格外喧闹,城中百姓听闻今日绫王回朝,纷纷出门赶着看热闹。   绫王阁的白虎銮驾停在了王宫外,南朝和墨萱留在王宫外的驿馆等待千泽的指示,千泽穿着二皇子的衣饰,与绫姬一同进了宫。   比起瀛洲以学识为衡量士子才华的标准,蓬莱尚武好斗,王族皇子皆须文武双全。   二皇子天生神力,要比身子纤弱的太子更得皇帝宠爱,可规矩是立嫡立长,尊卑有别,湘妃又死的早,没为儿子争来这太子之位就已含恨九泉。   一进蓬莱皇宫,便觉出磅礴的气势,先前觉得绫王阁壮丽非凡,堪比一界领主,今日见了巍峨华美的王宫,千泽才觉出自己坐井观天。   见绫姬眉间的紧张神色,千泽轻声笑道,“绫王大人放松一点,您既已经把本宫带回来了,父王想必不会为难于你,按我们最初计划的来就行。”   前往拜见皇帝的路上,经过了一个演武场,演武场专门为皇子公主所设,用来切磋武艺,增进感情。   时值正午,只有一位纤瘦清雅的公子坐在演武场角落的石椅上,周围却无人侍候。   清雅公子偶然抬头,望见了千泽,清秀俊逸的脸顿时阴了下来。   千泽被这充满敌意的目光扎的浑身不自在。   清雅公子起身朝千泽招了招手,示意千泽过去。   千泽见过王族之人的画像,那人就是蓬莱太子千亦,没想到,真人比画像要更带着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仙气。   “太子诡计多端,殿下多小心。”绫姬嘱咐了一句。   “绫王大人先行一步,稍后本宫再去向父王请安。”千泽送走了绫姬,朝演武场走去。   千亦凝视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他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傲然的神态,睥睨的眼神,都在告诉千亦,面前这人就是二皇子千哲。   本来释然的心情又一下子变得阴郁沉重。   千泽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浅浅作了一揖,笑道,“太子殿下。”   “二弟可是受了风寒?嗓音比从前似乎变了许多。”千亦看着千泽,表情淡然,似是不经意间提起。   千泽一怔,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个太子这么关注二皇子,我跟二皇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声音了。”   千泽想了想,从容道,“绫王为臣弟寻了灵药,说是有强身健体之效,臣弟服用后,功力大涨,似乎嗓音也起了变化。”   “臣弟?”千亦心中疑惑,看着千泽的眼睛,淡淡问道,“二弟倒是谦和了许多,从前不是在为兄面前称本宫么。”   千泽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二皇子从前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太子不杀他就奇了怪了。”   千亦手边放了一把碧蓝的细剑,剑身轻盈凌厉,和太子的身段十分相配。   “为兄好久没有与二弟切磋了,二弟的落花刃已经炉火纯青,不知今日可否不吝赐教。”   千亦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略微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二皇子。   千泽心里没什么底,绫王曾告诉过千泽,二皇子的身手在太子之上,这也是二皇子得宠的原因。   若是用蛛网和蛛刺对敌,千泽还十分自信,只是千泽不擅用匕首,勉强学的几招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得过自幼学武的蓬莱太子。   打不赢,这戏可就演不成了。   “实在不行我就交个底,投靠一下太子…”千泽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应急预案了。   得了,自己惹的事跪着也要解决完啊…   千亦褪去身上的腾龙长袍,拿起了手边的碧蓝细剑,刹那间细剑出鞘,碧蓝的剑身上蜿蜒覆盖着崎岖的花纹,远看就像蜻蜓的薄翅。   剑意迎面袭来,千泽下意识翻身躲避,一跃便退出了五步远,邪灵匕在指间灵活地打了几个旋儿,握在了千泽手中。   “皇兄小心了。”千泽轻轻吸了一口气,默念脑海中百刃落花集的内容。   千亦的细剑霎时已至千泽脖颈,千泽反身一跃,脚尖踏在细剑上,暗暗催动凝暮谣在经脉中流动。   光靠匕首怕是不行,千泽脑海中灵光一现,决意表面上用匕首,暗中却用凝暮谣控制体内紫火。   千泽脚尖踏过之处,凭空飞舞起绛红的落花,若是细看,落花由火焰燃成,一闪即逝。   落花刃起手,落步零花。   踏着飘零的落花,千泽攀上了虚空,反身将邪灵匕猛然刺向千亦。   千亦见势一惊,默念剑诀,碧蓝细剑灵光乍现,化为万千虚影,擦着地面劈向千泽,演武场的地面顿时划出了千道沟壑。   千泽立即飞身躲避,衣摆仍旧被削去了一截。   “这太子已经够厉害了,竟然还能让二皇子胜一筹?他们的老师绝对是修仙人,绝对是。”   千泽额头上淌了几滴汗,一缕暗淡的紫火悄悄覆盖在邪灵匕上,转念一想,“修仙人算什么,我好歹也算受过毒仙的指点吧。”   这么一想还觉得挺有优越感的。   千亦丝毫不大意,脸上神情淡然,手中的碧蓝细剑架在千泽的匕首上,千泽感到匕首上沉重不堪,咬牙与太子相持。   千亦忽然靠近了千泽,在千泽耳边道,“就是你杀了千哲吧?我派人查过了,你叫千泽,是不是?”   神情淡然地让人看不出情绪。   千泽心中一凉,心想,“完了,在驿馆时连二皇子府中的丫鬟都认不出我来,这太子真是够伶俐的。”   千泽觉得太子跟二皇子就是断袖之交,还是体察入微,相爱相杀的那种。   “皇兄在说什么,臣弟听不懂。”千泽猛然一松劲,撤了两步,邪灵匕猛然在千亦面前划了一道弦月。   霎时万花凋零,飞起的落花像利刃一般,顺着匕首划过之处,打着旋儿飞向千亦。   千亦刚欲抬手,脚尖似乎被针刺了一下,紧接着就觉得头晕目眩。   千泽悄悄把幻化出的一条蛛刺给藏到了背后,眉心的蜘蛛黑影渐渐消失。    第四十章 回朝   “皇兄承让。”   比武结束,千泽作了一揖。   刚才千泽趁千亦不注意,伸出一条蛛刺在千亦的脚尖扎了一下,注了些毒液。   毒液量极微,只能让人晕眩一阵。   突然,演武场外传来几声掌声,千泽朝外望去,演武场外已经站了几队护卫和侍从,簇拥着一位龙袍峨冠的中年男子。   蓬莱皇帝正在演武场外望着两人。   千亦揉了揉额头,淡漠地看了一眼千泽,扔下手里的细剑,出了演武场。   千泽被太子的眼神瞟得心虚,收起邪灵匕,跟着出了演武场。   两人向皇帝俯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绫姬就站在皇帝身旁,看着千泽被削去的一截衣摆,微微皱眉。   “好好,快起来。”皇帝笑得舒心,把千泽叫到了面前,关切道,“哲儿平安朕就放心了。”   千泽恭敬回道,“儿臣不慎坠崖,多亏绫王相救,寻妙医求灵药,儿臣才恢复如初,因此耽搁了几日。”   “嗯,有劳绫王了。”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朕见你使出落花刃的第五式,身形灵动,行云流水,妙哉。”   落花刃第五式,飞花疏影,是百刃落花集中记载的最难的一式,千泽用了三天时间才把这一式勉强背下来。   想要用匕首把飞花疏影使出来,千泽还做不到,但千泽知道,这一招用出来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在做出飞花疏影的动作时,同时用凝暮谣催动体内的紫火,溢出体外的紫火化成落花,足以以假乱真。   “父皇过誉了。”千泽低头微笑,心里却在疑惑,太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说是派人查的,可二皇子死后,千泽没再出过绫王阁一步,太子就算想查,也没有机会。   若不是太子派人过来,那就是绫王阁中有人通风报信了,是谁呢。   正当千泽心里疑惑时,太子忽然身子一软,打了个趔趄。   千亦体内的毒素还在起作用,因为晕眩,站立不稳,身体向后倒去,身后的小公公赶忙扶住了主子。   皇帝看千亦弱不禁风的样子,叹道,“太子身子太弱,还是多休养休养,朝廷之事,让哲儿替你分担些吧。”   听了这话,太子只好恭敬答应,看了一眼千泽,眼中的冷漠让千泽打了个寒战。   “近日西境有戎格来犯,午后朕召重臣偏殿议事,你们跟朕同去吧。”   皇帝说罢,拍了拍千泽的肩膀,拂袖离开了。   太子先行一步,演武场外只留下了绫姬和千泽二人。   “殿下有没有受伤?”绫姬关切地问千泽。   只是这关切来的不实,大约是怕千泽露出马脚,连累自己吧。   “绫王大人先回吧,剩下的我自己应付。”千泽说罢,转身向着偏殿方向走去。   一路上,千泽想了许多,觉得现在投靠太子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和太子表明立场和态度,就说愿意今后退避三舍,让太子成功登基,太子看起来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想必太子也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只是,蓬莱皇帝似乎很喜欢二皇子,刚刚太子看千泽的眼神,分明是怨毒。   父亲这样偏袒自己的兄弟,无论是谁都会嫉妒的吧,何况这还关系到继承王位。   “今晚我去太子府上拜访一下吧…”千泽已经没法再顾及颜面了,毕竟墨萱和南朝的性命也系在自己身上。   偏殿中,大臣们已经到齐,皇帝坐在盘龙金椅上,眉头紧皱。   “边境告急,公良大将军重伤,藏龙江几欲失守,不知诸位有何办法,能解藏龙江之难?”   大臣们众说纷纭,却都是些纸上谈兵的空话,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一位大臣站了出来,恭声道,“陛下,现在曲古大营的战士们正在藏龙江死守,公良大将军重伤不起,军心不稳,士气低落,再派一位将军前往稳定军心,才是当务之急。”   众大臣纷纷赞同。   皇帝眉头紧锁,问道,“那你说,让朕派谁去?”   “这…”   一旁沉默的太子忽然开了口,道,“前朝唯有公良将军德高望重,武艺高强,若是派声望不足的将军去,又难以服众,才叫乱了军心。”   “那太子有什么建议?”   千泽站在一侧,静静听着众人的议论,觉得挺无奈的,自己又不了解蓬莱的局势,根本插不进话去。   这时,太子开了口,道,“儿臣建议,派儿臣亲征西境,皇子亲临,一定能够鼓舞士气。”   千泽听了这话,心中暗叹,“哎,真是国民好太子啊,怎么我就觉得听着这么虚伪呢。”   忽然,一位大臣站了出来,对皇帝恭声道,“陛下,太子要打理前朝政务,而且太子身子弱,不适合在恶劣的边境停留。”   千泽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太子咳嗽了几声,叹道,“儿臣心知,唯有皇子亲临,才能稳定军心,平定边境之乱,或许二弟愿意替儿臣前往立功。”   靠!   千泽瞪圆了眼睛。   “你大爷啊千亦。”千泽心里已经咒了千亦一万遍,“我又没打过仗,去那不就是送死吗,看着为黎民为苍生,感情还是那个残杀手足的小人。”   千泽这时若是推脱,可就让太子抓足了把柄,事情败露,杀害皇子,欺君罔上就足以诛杀九族。   “儿臣愿意前往。”   千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的。   皇帝看来也有此意,看重二皇子的武艺,希望二皇子能立功。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千泽答应后,皇帝关切了几句,很快就退了朝。   偏殿变得寂静空荡,千泽沉默地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太子尚未离去,坐在了墙壁旁摆着的楠木椅上,眼中带着戏谑,看着千泽。   “千泽公子深明大义,本宫惭愧。”千亦嘴角扬起了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千泽深吸了口气,眼神中浮现了一丝杀意。   千泽走近千亦,直视着千亦的眼睛,忽然,千泽笑了起来。   报雁家之仇时,千泽带着这副笑容,杀了雁家千百弟子。   这诡异的笑容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千泽靠近千亦,在千亦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我本无意与你争权,只想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无奈你们王族,一个一个都想夺我性命。”   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不就是些戎格人么,等我回来,我叫你做不成太子。    第四十一章 醒悟   灯火阑珊,夜将近。   千泽失神地走在承抚大街上,朝堂上的变故让千泽不得不将计划全盘推翻。   就这样失神地走了许久,抬头已见驿馆的大门。   门前的石狮子上趴着一位少女。   看来墨萱已经等了千泽许久,趴在石狮子上睡着了,像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   “萱儿,起来了。”千泽走过去,把娇小的女孩给抱了下来。   墨萱还没睡醒,揉了揉眼睛,抱着千泽的脖颈,小声呓语,“到家了吗。”   千泽神色阴郁下来,在墨萱耳边低语道,“对不起。”   墨萱这时才清醒过来,望着千泽,眨了眨眼睛,脸颊一红,从千泽身上跳了下来。   “你、你回来了啊。”虽然有点脸红,墨萱眉间还是立即洋溢起喜悦的神色。   “绫王也在等你呢。”墨萱拉着千泽的衣角,带千泽进了驿馆。   驿馆中,绫王坐在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便正坐起来,语气关切地问,“殿下劳累,一切可还顺利?”   千泽没应声,而是叫墨萱和南朝先出去,随后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回道,“皇帝派我去西境带兵守藏龙江,近日启程。”   绫姬听罢,略微放松了些,靠在了椅背上。   这对绫姬来说显然是好消息,公良元威是蓬莱的战神,连公良将军都已经重伤,藏龙江陷落已成定局,别说是千泽,就算是熟谙战事的二皇子驾临,也无济于事。   千泽必定有去无回,这对绫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绫王大人别高兴的太早。”千泽冷哼了一声,缓缓道,“皇帝说了,早听闻绫风公子武艺超群,更有驯兽之才,特赐绫风虎御将军之名,辅佐二皇子同去西境,钦此。”   千泽从袖口拿出金帛圣旨,扔给了绫姬。   绫姬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夺过桌上的圣旨,焦急地翻看,很快,绫姬把圣旨放回桌上,怔怔地看着桌面。   “绫王大人。”千泽开口道,“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若是死在西境,绫风也会一同陪葬,现在,您只能选择帮我。”   “你有什么办法?”绫姬紧锁着眉问道。   “很简单,绫王阁熟谙星象,只要对皇帝说,天象不吉,不宜出征,蓬莱皇帝迷信的要命,肯定不会忤逆天意的,这对绫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吧。”   只要能绫王阁出手,千泽还很有希望把这件事压下来,毕竟蓬莱皇帝很看重绫姬。   “不行。”   没想到,绫姬竟然拒绝了。   “为什么?”千泽站了起来,支着桌面问道,“您想让您的亲弟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绫姬皱眉沉默着,看得出来,绫姬此时心中也备受煎熬。   千泽见绫姬这副神情,心中疑惑起来。   “绫王大人,莫非,这是容成飘雪的意思?”千泽试探问了一句。   绫姬听到容成飘雪四字,脸色突然变了。   “哼,果然。”千泽冷冷一笑,坐了下来。   若是容成飘雪的意思,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最初,容成飘雪下手毁了千泽的容貌,又有意把千泽的容貌修改得和二皇子神似。   千泽出逃蓬莱,容成飘雪也没有派人追来,也不见引渡十七仙来追杀。   容成凛出现在绫王的銮驾上,也绝非偶然。   “容成飘雪,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千泽恨恨咬牙。   绫姬颤颤道,“容成家,要的是归墟的天下。”   容成飘雪帮衬瀛洲太子,意欲把叶钧培养成傀儡太子,又与蓬莱太子协商,为他除掉挡路之人,代价是让千亦登基后割让蓬莱仙岛,好渐渐蚕食蓬莱。   绫姬若是出言劝皇帝收回圣意,乱了容成飘雪的计划,容成家又怎会放过绫王阁?   千泽到蓬莱后,一举一动都在容成飘雪的视线中,就是容成飘雪,一步步把千泽逼上了绝路。   “好!”千泽几乎把桌子拍碎。   原来,千泽的一切,都在容成飘雪控制之中,千泽就像天工阁中随意摆放的傀儡人偶,在容成飘雪手中牵引进退。   “那我就拿命跟她赌,她赢不了天下!”千泽怒声道,随后拂袖出了驿馆。   墨萱正在住处整理衣物,见千泽推门进来,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不高兴啊。”墨萱歪着头看着千泽。   “萱儿,你听不听我的话。”千泽坐在墨萱身边,摸了摸墨萱的头。   “听啊。”墨萱眨了眨眼睛。   “那你明天就回…”千泽话还没说完,就被墨萱抢过了话头。   “你会和我一起回家的吧?”墨萱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千泽。   听了这话,千泽把刚才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想赶她走,不想让她一个人,更不想带她去西境受苦。   好烦啊。   “萱儿,我一时回不去,而且现在有了点麻烦,你能不能和南朝一起回瀛洲找一趟叶袭。”   “找他做什么?”   “叫他找几个懂得行军打仗的人,来帮我一把,条件随便他提,只要我能做到。”   叶袭定会派人来帮千泽一把,算是还欠千泽的人情。   “哦,好。”   墨萱的神色比千泽想象中淡定,确实,对于她来说,什么事都像玩一样,墨萱这个人似乎很难感受到紧迫感。   千泽有些疲惫,躺在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墨萱却一直抱着膝坐在床头,看着千泽,时不时拿指尖戳戳千泽的脸,还笑嘻嘻地小声说了一句,“小屁孩,我比你大几百岁呢,还想骗我,不就是去边关嘛,我又不怕。”   突然,墨萱的小手被有力的手掌攥住,千泽睁开眼睛,戏谑笑道,“小屁孩?你是在说我?”   墨萱一惊,身体不由得向后倒去,千泽迅速起身,揽住墨萱的腰肢,把墨萱拉了回来,顺势压在了身下。   “我这几天烦得很,你可别逼我拿你放松哦。”千泽在墨萱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哎呀你太重啦。”墨萱怎么也推不开千泽。   “再给你一次机会,谁是小屁孩?”千泽捏着墨萱的脸,戏谑问道。   “我我我,我是小屁孩,你是老大。”墨萱的小脸快要红透了。   “嗯,对。”千泽满意地笑起来。    第四十二章 首战   精兵长涉二十日,千泽已身临西境。   大漠孤烟,入眼尽是茫茫黄沙。   千泽骑在一匹漆黑骏马上,举目眺望,青穹苍云,藏龙江对岸,不用想便知满目疮痍。   曲古大营竟生生被戎格人逼得拔营过江。   “哎。”千泽忍不住感叹,自己有家不能回,身负仇人殒命帖,到现在竟然还替人家保家卫国来了。   先是在瀛洲帮叶袭攻下狄允,现在又跑来帮蓬莱打戎格,千泽真是天生的劳碌命,上赶着替别人打仗。   千泽无意间抬头,发现空中还有偶然掠过的鸟儿。   “哟,我还以为这个地方连鸟都不拉屎呢,它们靠什么活下来的?信念?”   “这里有许多大漠蜘蛛,我们都叫它们金刀子,这些鸟会吃它们。”   身边传来了清脆的少年声,凤九雏骑马走在千泽身后,前些时候千泽与这孩子在绫王阁有过一面之缘。   “你多大了。”千泽随口问道。   “回殿下,十六。”凤九雏恭敬作揖,千泽才看见,凤九雏脖颈上有几道疤痕,手上有磨出的硬茧,身后背了一柄剑,与这小小的身躯不大相配。   应是在军营摸爬滚打不少时候了。   “喜欢战场?”   “回殿下,不喜欢,属下只愿保护家人百姓。”凤九雏的回答如千泽所想。   果然军营里的人都被洗了脑,回答都是一个套路,千泽摇了摇头。   “没什么,先去看看公良将军吧。”千泽拍拍凤九雏的肩膀,随后勒马进了营帐。   西北大漠中,藏龙江是唯一的水源,就成了戎族最眼红的东西,与蓬莱厮杀多年,只为争夺这片绿洲。   戎格和狄允相似,狄允因有雪藏马能在雪原中拼杀,而戎格人有骆驼和岩羊,在大漠的战斗中,同样占着上风。   因此,中原与边境的争斗,大多是以和亲来平息的,中原兵弱,敌不过这些游牧族情有可原。   只可惜,蓬莱皇帝似乎是受天眷顾,十三个孩子里没有一个公主,拿什么和亲。   曲古大营中,士兵们大多因为缺少粮食而面色发黄,精神萎靡,千泽带来的粮食只够这些将士勉强果腹一月。   大漠中,夜晚寒凉,又缺少炭火,绫王阁送来的兽皮倒是显得非常有用。   营帐中,一位容颜黝黑沧桑的老将军正襟危坐,双眼看着面前的沙盘,沙盘中是藏龙江两岸的地势,有几处摆了羊骨,表示已经被戎格占领。   公良元威身上缠着染血的布带,右臂绑了木板,看来是伤了筋骨,虽苍颜白发却目若鹰隼,紧盯着沙盘中标注的战局。   千泽走到近前,瞥了一眼沙盘,藏龙江同岸,与曲古大营相距不远处,有几处标注出的沙杨林,看起来面积还不小。   公良元威身边的副将见了千泽,大惊,想要提醒专注研究的公良将军,却被千泽抬手止住。   “现在有戎格人驻扎在树林中么。”千泽开口问道。   “嗯,看样子他们打算常驻,已经从江北老巢运来了一批岩羊和粮食囤积起来了。”公良元威专注于战况,随口答道。   “为何不攻进去?戎格难以渡江支援,若只是这些人,我们尚可一搏。”千泽索性坐在一旁,摆弄着手指上的两枚蝎钩。   “林木密集,戎格又善用弓箭,沙杨林易守难攻,会让我们死伤惨重。”   公良元威答毕,抬起了头,看见了身穿四爪龙纹衣的千泽,忽然一惊,忙要起身行礼,道,“殿下驾临,公良元威怠慢了,失礼。”   “公良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千泽起身回了一礼,笑道,“公良将军是在为这易守难攻的沙杨林烦恼?”   “确实。”   “若是用火攻呢?”千泽挑眉问道。   “不可,沙杨林背水而生,戎格人很快便能灭火,况且我们可引火之物并不多。”公良将军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去看看。”千泽脱了碍手碍脚的长袍,对公良将军道,“若形势尚可,请借将军的兵符一用。”   说罢,千泽走出了营帐。   公良将军一愣,身旁的副将低声道,“二皇子驾临,只需在营中鼓舞士气即可,若真出了意外,我们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哎,英雄出少年,暂且看看二殿下谋略如何也好。”说罢,公良将军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道,“你去看着点,别让二殿下真的以身犯险。”   “是。”副将恭声答应,退出了营帐。   沙杨林外,千泽伏在一处沙丘后,时维八月,正是烈阳高照,颗颗沙粒打在身上都有种灼烧的刺痛。   藏龙江沿岸有许多沙杨林,但是生长的分散,都是一堆一堆地生长,也就是说,戎格人只能分散地驻扎在沙杨林中,看似人力分散,实则可以混淆视线。   最大的好处是,若其中一队戎格人被围,只需放出驯养的的沙燕,前往各处传信,驻扎在各处的戎格人便可立即做出决定,是前来救援,还是断腕求生。   千泽为了把目标缩小,身边只带了凤九雏一人。   因为看过了公良将军的沙盘,上面标注这片沙杨林离其他的沙杨林最远,这也是千泽敢于孤身来此的一个原因。   “殿下,我们两人在此,是不是太危险了。”凤九雏趴在千泽身边,低低问了一句。   “小屁孩,你怕了就回去嘛。”千泽一边张望沙杨林中的动静,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凤九雏十分认真地拒绝了。   “我跟你说,等会要是有东西跑出来,是羊,就牵走,是人呢,就打一顿给轰回去,听见没?”千泽向凤九雏交代道。   “就凭我一个人?”凤九雏很认真地问,“里面大约有六十个戎格战士,我很可能会输。”   “哎呦,还‘很可能’,你倒是自信,这些蛮人凶悍得很,你能挡住才怪。”千泽忍不住笑道,“你就在那一个地方守着。”   “遵命。”凤九雏一脸严肃地答应。   “等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说出去,否则要你小命。”千泽笑眯眯地警告道。   千泽口中忽然发出了异响,随后,大地似乎开始颤动,面前的沙粒跳动不止。   “叩叩,叩叩叩。”    第四十三章 初捷   凤九雏突然警惕起来,严肃而紧张地望了一下四周,围绕着沙杨林的沙丘纷纷颤动,沙粒坠落,露出了沙地上的无数小孔。   凤九雏很熟悉这些小孔,这是沙漠蜘蛛金刀子的巢。   千泽口中叩叩声越发清晰,沙丘颤动得越来越剧烈。   突然,从沙丘上的小孔中,钻出了一只足有拳头大的黄毛蜘蛛,蜘蛛四只眼睛朱红如血,八只粗壮的蛛腿腾开沙粒,机敏地看了看四周。   沙丘小孔里的金刀子像受了召唤一般,纷纷爬了出来,用朱红的四眼四处张望。   叩叩,叩叩叩。   千泽口中召唤不停,越来越多的金刀子从洞穴里爬了出来,密密麻麻,遍地都是,满满覆盖在金黄的沙地上,沙地上就像卷起了波涛一般。   “这是…”凤九雏疑惑地眯起眼睛,看了看千泽,见千泽并不打算解释,便又一脸严肃地转过了头。   虽然面色沉静,面前的景象给凤九雏留下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   “驭使百虫…虫帝…毒仙…?”凤九雏心中惊诧,却也没有多问,仍是神色严肃地望着远方。   “接下来的事,可一句都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千泽的眼神忽然阴冷下来。   “遵命。”   凤九雏顿觉这位二皇子气场明显变得咄咄逼人。   在千泽的召唤下,成千上万的金刀子从洞穴中爬了出来,像会移动的沙丘一般,从四面八方靠近了最中心的沙杨林。   千泽忽然一笑,嘴里喃喃道,“好,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所有金刀子飞快地爬上了胡杨林外围的树干,顿时,厚实雪白的蛛网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从下向上蔓延。   一圈又一圈,一层裹一层,只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沙杨林已经被密集的蛛网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密密麻麻的蜘蛛在蛛网上爬来爬去,别说人,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跟我过来。”千泽捅了捅已经一脸懵逼的凤九雏,凤九雏揉了揉眼睛,随后握紧了背后的剑柄,跟着千泽摸了过去。   脚下的沙地中还有无数的金刀子在徘徊,凤九雏熟知这种蜘蛛的厉害,被咬上一口,伤口要烂一大片。   千泽拍了拍凤九雏的肩,道,“这就怕了?那接下来就有你怕的了。”   凤九雏的神色越发严肃凛然,抽出了背后的剑,剑是把好剑,玄色剑身上淬上了密集的波纹,像海浪,也像无形的风。   两人走近了被包裹成茧的沙杨林,千泽抬手,指尖上忽然跳出一缕紫火,紫火落在蛛网上,烧出了一个低矮的小洞,成年人需要爬才能爬得过去。   “怎么会…真的是仙人?”凤九雏心中大惊,紫火无源而生,必定不是寻常凡人能做到的。   “你呢,就在这里守着,王八一露头,就剁掉他的脑袋,听到了吗。”千泽又交代了一遍,随后,眉心的蜘蛛黑影变得格外明显。   双腿一跪,千泽整个身体瞬间被八条奇长的蛛刺撑了起来,赤红的环纹让本身就骇人的蛛刺变得更加可怖。   紧接着,千泽抬起蛛刺,轻松地顺着金刀子织成的蛛网快速走了上去。   本来密集的金刀子还在蛛网上来回爬动,一见千泽到来,便纷纷退散,像朝拜一般等待着千泽经过。   凤九雏站在千泽烧出的洞口前,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二殿下,是仙吗…是蛛王…是虫帝,是毒仙啊!”凤九雏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同时,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向往。   对于毒仙的向往。   此等秘密必须保守,凤九雏甚至在心中产生了一种此战必胜的错觉。   沙杨林中驻扎的戎格人,正趁着外面酷暑难耐,在沙杨林中乘凉休息。   岩羊分散地在林中徘徊,寻找食物,放牧的戎格士兵靠在沙杨树下打着瞌睡。   正午时候人马俱疲,戎格人断定曲古大营的士兵不会此时来犯,便也放松了警惕。   只是,本来晴朗的天突然变得幽暗下来,让里面的戎格人有些纳闷。   一个头目打扮的戎格老者看了看天,忽然皱起眉来,这人是这一队戎格人的头目,其余戎格人尊称他为老骰。   忽然,林中的岩羊突然烦躁不安起来,在地上跳来跳去,又用犄角用力地顶树。   这时,一个看守外围的戎格人慌张跑了过来,面如土色,全身颤抖,身上还有几处溃烂的伤。   那人几乎是哭嚎着喊道,“老骰!外面全是金刀子,整个沙杨林都被金刀子围满了!”   老骰一听,大惊失色,叫人迅速把笼子中传信的沙燕放出沙杨林,好叫其他沙杨林的戎格战士前来救援。   不料,七八只沙燕刚刚飞至树尖处,就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一般,翅膀抽搐,飞不出树林。   “糟了!是蜘蛛网!”   困在蛛网中的沙燕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大群的金刀子给围住了,几下就把可怜的小鸟吃的剩了一副骨架。   见到这种诡异的情形,沙杨林中的戎格人顿时慌乱起来。   “老骰!我们平时驱散金刀子的草粉不管用了!”   此时正直八月,是金刀子寻找配偶的时候,金刀子要比平时凶悍十倍,平时戎格人在大漠中行走,总是随身携带一包降龙草碾成的粉,用来驱赶金刀子。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这些金刀子都已经受了千泽的召唤,对降龙草视而不见,见谁咬谁。   “老骰!我们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就成了金刀子的口粮了!”   沙杨林中,戎格人慌张不定的景象,已经被站在沙杨树的顶端的千泽尽收眼底。   千泽控制着蛛刺,在几乎与地面竖直的蛛网上如履平地。   指尖的紫火朝蛛网上一伸,蜘蛛网顿时烧出一个大洞。   无数的金刀子在千泽手边爬来爬去,吐出的蛛丝渐渐变成了一个足有锅底大的巨大的绒球。   千泽突然松了手,绒球朝着沙杨林的中心,缓缓飘落下去,刚要落地的一刻,突然爆炸开来,无数的紫色火星飞溅,沙杨林中忽然乱爆天星。   林中的岩羊受了惊吓,撒腿就跑,可四周都有密集的蜘蛛,只有一个小小的出口,就是凤九雏把守的那个小洞。   所有的岩羊都朝着那个小洞跑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归营   困在沙杨林中的戎格人变得十分混乱,老骰抬头一望,刚好看见躲在树顶上的千泽。   老骰恍然大悟,“是蓬莱的人!想抢我们的羊!你们,跟着羊跑,冲出去!”   说罢,老骰拿起手边的盘木杖,对准了千泽。   盘木杖中心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孔洞,只听嘣的一声,一道弩箭已经从孔洞中飞射而出。   涂了毒汁的弩箭破空而来,千泽一翻身,在柔软密集的蛛网上一滚,八条蛛刺朝向空中,避开了飞来的弩箭,千泽重心不稳,竟失足从自己烧出的洞中掉了下去,千泽下意识用八条蛛刺把自己抱成了一个团。   八条蛛刺稳稳托住千泽从几丈高的树尖坠落的身体,千泽才没有被摔出个好歹,而在老骰看来,是一只扁球从天而降,突然化成了一只人面蛛刺的妖物。   老骰看着千泽,双腿抖得像筛糠一样,走到千泽面前,举起双手,说了一串戎族特有的语言。   大意是,小的不知蛛王在此,惊扰了您,还望您能宽恕我们。   然而千泽听不懂,还以为他在骂自己,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给我说人话。”   老骰一愣,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戎族语。   大意是,难道你不是蛛王吗,那我们就靠实力来征服彼此吧。   老骰说罢,摆出了一副饿虎扑食的姿态,抬起了手中的盘木杖,直指千泽的脑袋。   谈判这么快就破裂了,实际上两个人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老骰抬高声调喊了一声,十几个戎格士兵迅速跑了回来,帮助老骰围住了千泽。   千泽用余光扫视了一周,人数稍多,只好抽出了腰间挂的邪灵匕,反握在左手中。   戎格人一拥而上,千泽蹲身一滚,从戎格人脚下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千泽本可以趁机会再次爬上沙杨顶端,可不知为何,自己的神智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左手握着邪灵匕,一下就刺进了冲上前来的戎格人腹中。   霎时鲜血汩汩流出,邪灵匕上闪现了一丝微光,把覆盖在匕身上的血液吸收了进去,剔透的匕身中那丝血沁,似乎比之前大了一圈。   温热粘稠的血液溅落在千泽脸上,千泽才醒过神来,看了看周身的鲜血,忽然心里有些发颤。   千泽不顾其余戎格人的堵截,迅速控制着蛛刺,爬上了沙杨树,从树顶的破洞处跑了出去。   千泽一跑,下面人立刻喊了几声戎语,“快保护老骰冲出去!”   一路上,千泽在时不时地大口喘气,心中惊疑不定。   “为什么…我怎么会主动杀人…不,左手不是我的惯用手…难道,是这匕首在控制我?”   千泽抬起手中的邪灵匕,邪灵匕刃不沾血,匕身变得更加剔透美丽。   “不可能的,我怎么也开始相信装神弄鬼的传说了。”   千泽咬了咬牙,把匕首挂回了腰间。   此时,沙杨林外,凤九雏双手紧握着剑柄,守在千泽烧出的狗洞前。   地上和脚边爬满了凶猛的金刀子,大约是因为凤九雏身上沾染了千泽的气息,金刀子路过凤九雏时跟没看见一样,淡定地从凤九雏脚上踩了过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凤九雏整个人仍然纹丝不动,神情沉稳,连紧握沉重佩剑的双手也不曾抖一下,非比寻常的耐性和镇定显露而出。   沙杨林被雪白的蛛丝包裹了厚厚的一层,难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只是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怪异的叫声,叫声越来越近,已经靠近了凤九雏守着的矮洞。   “来了。”凤九雏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突然,一头岩羊从矮洞中冲了出来,凤九雏一怔,随即更加紧张地盯着这个小洞。   一只。   两只。   三只。   突然,第四只岩羊的屁股后面跟着一群戎格士兵,想要趁着岩羊冲开的小洞冲出来。   人脸刚刚伸出小洞,凤九雏手中的剑已经分毫不差地砍了下去,那戎格士兵的脸被削去了一块肉,猛地朝后边退去,堵住了后边人的路。   无数金刀子被这边的动静惊扰,纷纷朝这边聚集过来,顺着小洞爬了进去。   洞内立马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随后,压着蛛网的重量离开,大约是为了躲避金刀子,戎格人已经朝另外的方向跑了。   凤九雏站在外面,只是静静听着里面的惨叫声,表情淡漠而无情,就像听到的是最平常的鸟叫声。   不断有岩羊从小洞中逃出来,一头健壮的公岩羊跑出来时,凤九雏眼睛中闪过一丝光,双眼紧紧盯着那头岩羊的肚子。   还未等岩羊跳出第二步,凤九雏旋身飞踢,直接把那头岩羊给踢出了一丈远,一个花白发丝的戎格老者从岩羊肚子下掉了出来。   老骰虽然年迈,身手却十分灵活,在地上滚了一圈就站了起来,冲向了凤九雏。   凤九雏见势,神色波澜不惊,仍旧站在小洞前,喃喃对老骰道,   “殿下交给我做的事是看守出口,如果阁下想要比武,恕在下暂时难以奉陪,请稍微在旁边等一下。”   老骰见面前的少年神色轻蔑,恼羞成怒,挥拳冲了上来,嘴里一边愤恨地喊着戎语,“蓬莱人欺人太甚,我愿以命相搏!”   不料,老骰冲到凤九雏面前的一瞬,凤九雏手中的玄色剑刃闪过了一丝寒光,冷光乍现,带起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刃。   只用了一招,老骰便已身首异处,无力地倒在血泊中。   凤九雏甚至一步都没有挪动。   漆黑幽深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惊惧,凤九雏看那具尸体的眼神,与看林中的草木的眼神分毫不差。   冷酷无情。   最后一头岩羊也跑了出来,金刀子迅速织起了蛛网,把这个小洞给堵了起来。   凤九雏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久,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千泽已经回来了。   “殿下,所有岩羊都已经带了出来,这批戎格人的小头目也已经伏诛。”   这时,奉命领兵来此保护千泽的副将已经赶到,看到沙杨林的景象和外面成群的岩羊时,副将和士兵们都惊呆了。   千泽挑眉一笑,挥了挥衣袖,随口道,“通知营里的弟兄们,晚上吃烤全羊,算是本宫给曲骨大营带的见面礼。”    第四十五章 不解   曲古大营今夜灯火通明,庆功的欢歌嘹亮,四处可见士兵围坐的篝火,火苗四溅,烘烤着滴着酱汁的羊肉,诱人的香气在营中弥漫。   凤九雏坐在篝火前,卸下剑来横放在腿上,静静地出神,之前千泽给凤九雏留下的印象太过难忘。   忽然,一个烤的金黄的羊腿伸到了凤九雏面前,凤九雏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对方递来的烤羊腿,道了声谢。   抬起头,面前已经围了一圈营中的小卒,个个都面露仰慕之色,围住了凤九雏。   大多是来问二殿下是怎么攻下沙杨林的,凤九雏承诺要保守秘密,只有不住地摇头。   “雏哥,听说这次二殿下奇袭沙杨林,只叫了你一人作护卫,真是殊荣啊。”一个小兵羡慕道。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雏哥是什么人物,那是绫王大人的义子,回了朝那可就是小王爷啊。”   另一个小兵谄媚地对着凤九雏拜了两拜,又道,“本来以为这一仗有来无回,可今日一见二殿下神通广大,一下就端了一片沙杨林,又有咱们以一当百的雏哥坐镇,咱们很快就能打胜仗啦”   说罢,围坐在侧的小兵们都欢呼起来。   虽说凤九雏才十六岁,却已经让曲古大营中士兵们人人敬服,因为性子内敛老成,对敌时冷酷无情,随着公良将军四处征战,已经立下赫赫军功。   公良将军也公开对营中战士交代,若不涉及战场厮杀,营中大小事务皆可先请示凤九雏。   公良将军对于凤九雏的信任和倚重已经众所周知,这也是营中战士愿意结交凤九雏的最根本原因。   凤九雏犹擅使剑,有一把绫王赐的玄漆金剑,名叫随风,凤九雏视若珍宝,形影不离,曲古大营中都有所耳闻,人剑合璧,称‘九雏鸣凤,凤影随风’。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凤九雏抬头看了看,随即神色变得凝重而严肃,拿起随风剑,站了起来。   对面摇摇晃晃地走来了几个士兵,勾肩搭背,手中还拿着酒壶,时不时哈哈大笑,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目无军纪,竟在营中擅自饮酒。”凤九雏语带愠怒,挡在了那几人面前。   一个有眼力见的小兵偷偷拉住凤九雏,小声道,“雏哥,他们是御林军,二殿下从承抚皇都带来的护卫队,我们还是不要多事了。”   凤九雏不理会小兵的劝告,严肃地挡在那几个醉酒的士兵面前。   几个御林军见挡在面前的是个小孩,纷纷嘲笑地嗤了几声,笑道,“孩子,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啊~哈哈哈~”   凤九雏神色不变,只是厉声道,“目无军纪,擅自饮酒,按军律要打四十军棍,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你说什么?”几个御林军瞪起了眼睛,见周围人真的要上来绑他们,借着酒劲,便抽出腰间的青铜剑,挥舞道,   “你们可真嚣张,知道我们是谁吗,当今朝廷的御林军,专门来给二皇子护驾的,你们这些土包子,还敢对我们动手!”   听他们一说,周围的兵士不敢上前了,凤九雏见势,拿起随风剑的剑鞘,旁人还未看清身影,凤九雏已经绕至几个御林军身后,剑鞘逐个击在几人背后,几人被这股力道一推,毫无防备地趴在了地上。   这只是剑未出鞘,凤九雏的功夫已臻化境,即使与千泽交手,也不一定会落下风。   急如紫电,动则封喉,风声鹤唳,如影随形,这是随风剑剑柄上的一段铭文。   几人迅速爬了起来,堂堂御林军被一个孩子如此羞辱,几人恼羞成怒,手中的青铜剑不顾一切地对着凤九雏胡劈乱砍起来,凤九雏拿剑鞘抵挡躲避。   正当局面快要控制不住时,一声轻喝从主帐处传来。   “住手。”   众人纷纷停手,大漠夜凉,只见千泽披着一身油亮的貂皮氅,走了过来,看起来有些不悦。   几个滋事的御林军吓得面如土灰,此时也醒了酒,跪在千泽脚下,凤九雏单膝跪地,对千泽道,“属下管教军士不力,惊扰了二殿下休息,还请二殿下降罪。”   千泽看了看四周围观的兵士,嘴角一扬,蹲下身,右手抬起了凤九雏的下颏,言语阴狠问道,“御林军是本宫带来的,你替本宫管教护卫,是嫌本宫用人不明么。”   凤九雏瞪大眼睛看着千泽,这些天来,本以为二殿下是一个有胆识又聪明的领袖,却不料在这里这样偏袒自己的护卫。   几个御林军听了千泽的话,心中大喜,又开始在千泽这煽风点火,说凤九雏一言不合就拔剑伤人,态度恶劣,目中无人。   “是么。”千泽捏紧了凤九雏的颌骨,几乎可以听到咯咯的响声。   “不是。”凤九雏咬着牙,艰难地开口否认。   “大胆。”千泽冷冷一笑,松开手,双指上的蝎钩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凤九雏的腹中,蝎钩向上一挑,凤九雏感到钻心的剧痛从腹中不断传来。   “我在问你呢,是不是?”千泽笑容不改,手上力道渐强,凤九雏的嘴角已经开始渗出血丝。   “不…是。”   周围的士兵见状,赶忙跪下劝阻,纷纷道,“二殿下,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二殿下多包涵,放过他吧…”   千泽这才扔下凤九雏,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对众人笑道,“你们不服也好,心怒也罢,只要知道,现在的曲古营,本宫才是王。”   那笑容让人脊背发冷。   说罢,几个御林军护送着千泽回了营帐休息。   士兵们这才连忙扶起凤九雏,凤九雏腹中抽搐,剧痛难耐,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雏哥,二殿下今日拿您立威,咱们今后还是小心点吧。”几个小兵安慰道。   凤九雏神情淡漠,推开旁人,拿起地上的随风剑,用手扶着伤口,慢慢离开了,回了自己营帐。   掀开帐帘,却发现帐中早已坐了一人。   千泽笑眯眯地转过身,手上拿了几瓶伤药。   “对不起啊,刚才弄疼你了~”    第四十六章 叶府   凤九雏一怔,大约明白了几分千泽的意图,随即单膝跪地道,“不敢,二殿下必有远虑,舍九雏一人无妨。”   话音未落,因为牵扯到腹上的伤,凤九雏皱了皱眉。   “啊好了啊,你不累我都累了,这么客气干嘛呢。”千泽走了下来,在凤九雏身边席地而坐,又把手里的伤药塞在凤九雏手里。   “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千泽饶有兴致地问凤九雏。   千泽对凤九雏的印象不错,是一个沉稳认真又靠得住的孩子。   凤九雏摇摇头,道,“或许是借九雏严明军纪,或许是要用苦肉计,让九雏去戎格部落探听虚实。”   “嗯不对不对不对。”千泽笑着摇了摇头,又道,“我怎么能把你往戎格派呢,总之呢,你今后在人前就装作一副恨不得咬死我的样子,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遵命。”凤九雏答应。   “你没有家人吗?”千泽问道。   “没。”   “巧了,正好我也没有,”千泽忽然想到一人,又改口道,“不,我有一个家人。”   凤九雏见千泽并没有摆什么架子,渐渐也放松下来,坐在了千泽身边,神情一如既往地严肃,沉默地听着千泽自言自语。   “以后你可以叫我大哥嘛,这样比较亲热一点。”千泽笑道。   凤九雏看着千泽眨了眨眼睛,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想,“二殿下一定是水土不服,等下找军医给二殿下看看脑子好了。”   “那你就先休息,我先回去睡了。”千泽打了个哈欠,走出了凤九雏的营帐。   不知为什么,和凤九雏独处时,千泽怎么也摆不出二皇子的架子来,可能是因为对方还是一个小孩的缘故吧…   此时,瀛洲也已入夜,更深露重,叶府中仍然时有巡逻的侍卫,在院落中走走停停。   一处厢房中冒着腾腾水汽,房中青灯摇曳,微微传来水声。   房中有一方小池,池中温水潺潺,药香弥漫,滑过墨萱凝脂般的肌肤。   一位束发女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伏在池沿,捧起水中药液,在墨萱身上轻轻抚摸。   墨萱一惊,下意识躲开,看到身后女子的脸时,墨萱有些不快。   “是你?我都忘了,你已经是皇子妃了。”墨萱转过身,对那束发女子道。   墨萱眼神中还带着警惕,从天威营中陷害千泽,让千泽被关进大牢的,就是这个女人,偏偏叶袭还非常喜欢她,封她做正房夫人,真是让墨萱觉得浑身不痛快。   跟绫王阁的银狐夫人一样妖媚惑主。   柳拂桥听罢,爽朗一笑,答道,“姑娘别生气啦,不就是跟你老爷们耍了个花招嘛对不对,又没有怎么样~”   怎么听着有一种汉子的腔调呢。   不等墨萱回答,柳拂桥就光着脚坐上了池沿,身子一仰,啪叽一声仰进了浴池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柳拂桥浮出水面,朝着墨萱泼了几捧水,笑道,“其实跟我没啥太大关系,都是叶袭的主意,没事,你就当他脑子进屎了,原谅他,行不?”   画风变得太快,墨萱有点接受不了。   怎么看面前也是一个美人,眉如远山目如黛的,可是怎么说呢,很豪爽,而且有点豪爽过头了。   在天威营时,为人七分假三分真,觉得柳拂桥也是一位心机女子,如今没了威胁,现在这才是柳拂桥的真性格吧,墨萱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叶袭的家人不喜欢柳拂桥了。   柳拂桥在天威营时曾经出战,战力惊人,对战叶袭仍能得胜,而跟柳拂桥的性格比起来,叶袭就太婉约了,娶柳拂桥就跟娶了个关公似的。   墨萱在生人面前有些害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抱着腿,坐在池中,池水快要没到了鼻尖。   以为气氛就要这么尴尬下去,不,那怎么可能。   “姑娘,叶袭那厮前两天要扔我嫁妆,差点把我气死。”柳拂桥忽然气的炸毛,恶狠狠地向墨萱抱怨。   “嗯,为什么?”墨萱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   “我哪知道啊,我那一箱霹雳弹,狼牙锤还有弯月刀什么的,好不容易才搬过来,他竟然敢扔,给他脸了真是。”   “哈哈。”墨萱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又道,“他可是皇子哦,你这么刁蛮,他都不介意,你们感情真好。”   “你说谁刁蛮啊~”柳拂桥猛的朝墨萱泼了一捧水,笑了起来。   “就是你啊~”墨萱笑起来,朝着柳拂桥泼了好些水。   “你终于开心起来了,我看你来府里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柳拂桥摸了摸墨萱的头。   墨萱听了,忽然撅起嘴,不满道,“谁叫千泽嫌弃我,非要把我送回来,就是怕我拖他的后腿。”   “你这就误会他了,千泽写了封信来,说你刚经过神兽天劫,身子弱,他又脱不开身照顾,就拜托我们给你寻药沐浴,温养经脉,好把身子养好,免得落下病根。”   柳拂桥解释了一番,又道,“千泽温柔极了,比那个只知道关心朝廷政事的猪头袭温柔多了。”   “呜,是嘛。”   “你就放心吧,叶袭已经派了人去蓬莱西境帮千泽,肯定没事的。”   “嗯。”墨萱这才开心起来,“等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就去找他。”   “对了,我问你一件事。”柳拂桥神秘地凑近墨萱,在墨萱耳边问了一句话。   墨萱听罢,脸颊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使劲摇了摇头。   “嘻嘻别紧张,我就是问问~”柳拂桥吐了吐舌头。   柳拂桥走出厢房时,已经是午夜,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柳拂桥刚欲转身,就撞在一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是叶袭。   “你越来越大胆了。”叶袭嗔怒道,“什么叫脑子进屎,什么叫叶袭那厮。”   “啊,还有猪头袭呢。”柳拂桥对着叶袭做了个鬼脸,“你真变态,竟然偷听女孩子洗澡说话!”   叶袭忽然扣住柳拂桥的手腕,朝着自己寝房拖了过去,一边道,“你这不省心的货,人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问的那叫什么问题?什么处子之身的神兽发挥不出威力,我的老脸都被你丢没了。”    第四十七章 契机   次日清晨,叶府中多了些洒扫的仆人,在府邸各处干活。   南朝这几日舒服极了,在叶府中,吃穿用度都有人照料,每日只是在门口的躺椅上晒晒太阳,混日子过。   今日,南朝却叫仆人给自己拿来了一套刻印章用的刻刀,躲在房里,挂上了窗帘,关起了门。   “奇怪了。”南朝打量着那块从祁镇得来的血玉,血玉刚到手时冰冷光滑,成色不用说便知是极品,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才过了没有多久,血玉表面渐渐变得粗糙不平,摸上去就像还没有打磨的玉坯子一样。   南朝急的要死,血玉平时装在南朝贴心口的宝玉盒里,这个宝玉盒是虚妄山庄的宝贝,是南朝师傅传给南朝的,有隔绝邪气,防震防摔的作用,血玉一直就安放在其中,怎么会变得粗糙呢。   “早知道我就先回虚妄山庄给师傅他老人家看看了,这么好的东西可别砸手里了。”南朝举着血玉看了看。   血玉中心浑浊,但借着烛光,隐约看见玉的表面一层,似乎有许多细小难辨的,弯弯曲曲,蠕动的虫子。   “我的妈呀…”南朝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失声道,“蛊玉,这是块蛊玉…”   之前还看不见里面的虫子,大约是玉皮在渐渐消失,才渐渐露出了藏在其中的虫子。   大约能由此想象出这块血玉的来历了。   应该是一个人中了蛊,旁人想要解蛊,便用玉沾人血,让中蛊之人服下,想要引诱蛊虫出来,没想到中蛊之人已经病入膏肓,也就无力回天了,引虫之玉就留在了中蛊之人体内,久而久之就成了血玉。   南朝拿起一把小刻刀,朝玉上比了比,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如果不是这块血玉在掉皮,因而显示出玉中的蛊虫,那就很可能是,玉中心的蛊虫在渐渐往玉外面移动,也就是说,百年过去,玉中的蛊虫还活着。   “哎,要是虫子还活着,估计师傅他老人家也没办法啊。”南朝挠了挠头,“对了,千儿能听懂虫子的话,我还是拿给他看看去吧,别把这么之前的东西毁在我手里啊。”   南朝刚刚起身,屋门就被推开了,墨萱和柳拂桥就站在门外。   “南朝…你在做什么?”墨萱四处看了看,疑惑道,“天亮着呢,为什么要闭帘点烛啊。”   南朝立马收了血玉,讪讪笑道,“没啥,那个,小萱,千儿托我把你护送回来,我也在这待了有些时日了,你就好好留在这,我得先走了。”   说罢又朝柳拂桥一拜,道,“多谢款待,在下有急事先告辞了,烦劳三王妃禀告三皇子一声。”   “哦,好啊,路上小心。”柳拂桥答了一句,不经意间瞥到了南朝攥在手中的红色玉石,纤长的黛眉微微蹙了起来。   墨萱见南朝急匆匆地走了,便开始担心起西境来,心想是不是千泽遇到了什么麻烦。   “姑娘,别难过,等伤养好回去就是了。”柳拂桥安慰了墨萱几句。   叶袭府中有一藏书阁,叶袭常在阁中与门客议事,有时也在此研究些朝廷秘闻。   狄允之乱平息,天威营得胜归来,宰相刘英在前朝掌控政事,而叶袭为了躲避太子叶钧的视线,暗中操纵着全局,如果太子叶钧没有容成家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有与叶袭相抗的能力。   可惜,瀛洲皇帝姓叶,皇后却是容成家的千金小姐,容成家才能在瀛洲呼风唤雨,就算叶钧与世无争,容成皇后也会为儿子争来皇位。   叶钧沉溺于酒色奢靡,一心想要屠戮手足,来争这个皇位,即便是被容成家当做傀儡皇帝扶植上位,也必定整日乐不思蜀,最合容成家心意。   只是叶袭不想把叶家的江山拱手让人,即便难,也要争上一争。   近日瀛洲正值夏季,又有些地方兴起了瘟疫,虽不严重,但遭殃的仍然是百姓,让叶袭十分头痛。   这时,一个小侍童过来通报,“殿下,夫人来了。”   “进来吧。”叶袭放下手中的书卷,听到柳拂桥过来,烦闷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   柳拂桥端着一个砂锅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放在了叶袭书案上。   “你做的?”叶袭挑眉看了看柳拂桥。   这姑娘在战场上很酷,若比起持家就差了一点,好不容易有兴致做了菜给自己吃,无论难不难吃都得吃下去才行啊。   “啊,我加工了一下,我没有尝,你可以尝一下~”柳拂桥微微一笑,掀开了砂锅的小盖子。   掀盖的一瞬间,藏书阁炸了。   一股恶臭冲天而起,那味道很微妙,就像一大捆鱼腥草和臭水沟淤泥拌在一起发酵以后再榨汁的味道。   叶袭一瞬间就蹦上了房梁,攀在房梁上不肯下来,小侍童当即晕了过去。   “护驾,快护驾!”叶袭慌忙朝窗外喊道。   柳拂桥委屈地看着叶袭,道,“这是北国进贡的臭鱼,我刚做好就给你拿来了,你竟然这样对我。”   叶袭定了定神,用内力封了气门,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擦了擦冷汗,镇定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啊,我在那个叫南朝的人手里,看到了我们柳家独有的圆玉,不知道那人与我家是否有些渊源。”柳拂桥解释道。   瀛洲柳家,因做玉石生意发家,开采山中玉矿金矿,因为商人身份低贱,叶家才不同意叶袭娶柳拂桥,若只看身家不看身份,柳家是当之无愧的瀛洲豪门,光是换了身份开的钱庄和镖局,都不止百家。   “那头小黑豹执意要回西境找千泽公子,干脆让我送她回去,联络千泽,让他为我们所用。”   “你想怎么做?”叶袭询问道。   “你分出一队兵马,派到西境,千泽若战败,戎格人会趁虚而入,让他措手不及,到时候我来见机行事,只要能让他搅乱蓬莱局势即可。”柳拂桥道出心中计策。   “准了。”叶袭点头答应,又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啦,就这些~”柳拂桥莞尔一笑。   “那还不带着你的臭鱼滚蛋!”叶袭怒气冲冲地一把拎起柳拂桥,隔着窗户毫不犹豫地从二楼扔了出去。   叶袭转头又瞥了一眼书案上的砂锅,揉着额头叹了口气,“造孽啊…”    第四十八章 蛊娘   藏龙江畔,能够看到对岸隐约燃起的炊烟,那是戎格人的老巢。   大漠烽烟,聚散难料,转眼间,十日已逝,短短十日,藏龙江边就有四片沙杨林已经被金刀子包围,蛛网包裹,树林凋敝,藏身于其中的戎格人全部被曲古大营俘虏。   一时间,曲古大营中纷纷传言,二殿下受神明指引,是蓬莱的救星。   夜凉如水,千泽坐在尚有日暮余温的沙粒上,沉默不语,凤九雏背剑伫立,站在千泽身旁,神情肃穆,同样眺望着远方。   “何必呢。”千泽叹了口气,“没有藏龙江时,戎格一样是戎格,非要来抢夺别人的东西,然后被俘虏,有家不能回。”   凤九雏望着远方,漠然道,“大概是贪欲,有了藏龙江的水源,他们可以更加富庶。”   “藏龙江这么大,让他们几分也无妨吧,把下游让给他们,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千泽从来不懂战争的意义,不明白本来安逸的生活,为何非要生灵涂炭才罢休。   凤九雏似乎并不赞同,淡然道,“我想这大概是蓬莱的荣耀,让步换来的安逸不是安逸,是懦弱苟活。”   今日让了藏龙江,明日就要让白城、泗郡,让到最后,连承抚皇都也让了出去,国破王殇,流离失所,结局是一样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懂荣耀,我只想活着。”千泽笑了笑。   “二殿下在说什么?”凤九雏不解。   “没什么。”   “二殿下,今日虎御将军已至,我们可以开始准备渡江进攻了。”   “虎御将军?”千泽脑子里事情太多,在嘴边的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绫王阁百兽园掌事,绫风大人。”   “哼,他啊。”千泽嘴角冷冷一挑,起身道,“走,回去看看。”   曲古大营中,公良将军已为绫风安排了住处,千泽掀开帐帘便走了进去。   军榻上,银狐正坐在绫风怀里,青丝半挽,白裳半敞,妩媚的俏脸上,红晕初生,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绫风一见千泽,愣了一下,这才放下银狐,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随即对着守门的小兵怒声吼道,“二殿下驾临为何不通报!”   “好了好了。”千泽摆了摆手,坐在了椅上,嘴角一扬,笑道,“绫风大人好艳福,连领兵出战都带着美人。”   绫风闻言,脸色一阴,叫银狐和其他人退下,这才坐了下来,阴狠笑道,“千泽公子,我尊你一声二殿下,你可别不知好歹,若是没有我姐姐,你现在早就被当成朝廷钦犯诛了九族了。”   “哦,若是没有你们暗中捣鬼,我又何必造访绫王阁。”千泽不以为然,摆弄着指上的蝎钩,“我劝你客气一点,现在我是皇子,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办才行。”   “呵呵,皇子,我还不知道,你为了拉我垫背,向皇上举荐我出战,是啊,谁不知道藏龙江败局已定,我们绫王阁保你一命,你竟然恩将仇报。”   “绫风大人此言差矣,举荐你,是太子的主意,就连我,也是他推到这来的。”千泽目露凶光,接着道,“你还不明白?绫王阁帮衬的是二皇子,太子若想上位,除掉二皇子还远远不够,还要除掉你们这些阻碍他的势力,这才是他的目的。”   绫风一怔,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局势不稳,还下不了定论。”千泽靠在了椅背上,笑道,“不过若真能回朝,我一人无依无靠,必会倚靠扶持绫王阁,才能抗衡太子,我没有理由与你们为敌。”   “二皇子的尸体,被我藏在了青云居的青铜螭吻的空心中,绫风大人可以派人去查。”   绫风皱起眉,暗自思忖了一阵子。   “但愿你能回朝。”绫风冷冷一笑,“时间不早了,二殿下请回吧。”   千泽起身,朝着帐门走去,回头又道,“虎御将军可要收敛些,沉溺美色,扰乱军心,是大罪。”   随后离开了营帐。   几家欢喜几家愁,藏龙江对岸,戎格大营中,因痛失四队战士而气氛沉寂。   “驹西烈,藏在对岸的探子带消息回来了。”一个戎格士兵对着主位上的男子躬身行礼。   主位上的男子便是戎格部落年轻的首领,被戎族尊称为驹西烈,身形俊朗结实,身上披着兽皮珠链,皮肤棕黑,五官却英气逼人,眼角的一道刀疤更展现着戎族的好斗与血性。   “查到什么了?”驹西烈擦拭着手中的长枪,问道。   “被蓬莱人围攻的沙杨林外,全都包裹着一层金刀子的网,我们怀疑,蓬莱人的军营中有巫人或蛊娘,能够操纵金刀子对抗我们。”   “胡说!”驹西烈大怒,手中的长枪被攥得铿铿作响,“蓬莱人怎么会有我们戎格的蛊娘?”   戎格士兵被吓得跪伏在地上,颤抖道,“探子说,是一个蓬莱的皇子,只要有他在,金刀子就听他的话。”   驹西烈胸口起伏,拍着桌子懊恼,又问道,“他怎么让金刀子听话的?”   “舌头…应该是舌头,探子说,在金刀子出现之前,听到了一种嘴发出的奇怪声音。”   “皇子…怎么会是巫人…”驹西烈仔细想了想,忽然对下面士兵道,“去,把部落中所有的蛊娘都叫来,现在就去!”   很快,十位蛊娘已经跪在了驹西烈脚下。   这是西境大漠特有的一种巫人,不同于南方养蛊制毒的蛊妇,大漠蛊娘专门与毒蛛毒蛇为食,传说有蛊惑人心之能,纹面赤脚,身挂金铃,兽皮裹身,身上耳上都挂着风干的虫壳。   驹西烈走下主位,蹲下身,抬起了一位蛊娘的头,问道,“你手里最难驯,最毒的虫是什么?”   那位蛊娘瑟瑟发抖,如实答道,“火鳞蛇。”   “你呢。”驹西烈又问另一个蛊娘。   “狼蛛。”   “很好。”驹西烈满意地站起身,对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蛊娘们吩咐,“给你们三天时间,按我说的去做。”   “是,驹西烈。”    第四十九章 惊骇   承抚皇都,入眼繁华,与萧条荒芜的大漠西境截然相反。   太子府上,千亦正在鱼脂烛前批改折子,前些日子听说,瀛洲那边有些小城染了瘟疫,千亦担心瘟疫传到蓬莱,正在命府上的大夫研制药品,近些日子也奔波劳碌,不得休息。   已经深夜,一个小公公走进了千亦的书房,神色匆匆,垂手站在千亦身侧。   “徐公公?这么晚了,来此何事?”千亦仍旧批改着折子。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徐公公焦急开口,“今晚得到了曲古大营的战报,说二皇子连日胜仗,已经剿了四队戎格士兵,皇上龙颜大悦,准备明日上朝,给二皇子封赏呢。”   千亦听罢,微微笑道,“徐公公怎么能这么说,二弟得胜,守的是我们蓬莱的疆土,本宫体弱而不能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怎么能去嫉妒二弟。”   “太子殿下,话是这么说,可二皇子若真得胜归来,您就危险了啊。”   “好了,本宫知道了,公公先回吧,此事再议,还烦劳公公多替本宫注意着父皇身边的动静。”千亦说罢,将书案上摆放的青玉碗朝前一推,对徐公公道,“这是太子妃给本宫带来的古玉碗,还请公公笑纳。”   青玉是临邙山独有之玉,因为稀少难觅而价值连城。   徐公公一见青玉碗,顿时眉开眼笑,拿起青玉碗打量了一阵,又放回了太子书案上,谄媚说了几句,“太子殿下何必客气,您今后多提点奴才就好,听说太子妃良久不在皇都,已经在慈兰寺修行了多年,为国祈福,贤良淑德,假以时日成了皇后,真可谓国之典范。”   “那就借公公吉言了。”千亦微微笑道。   徐公公放下青玉碗,悄悄退了出去。   千亦放下奏折,叹了口气。   “为蓬莱而战,本宫敬佩,只是你我立场不同,徒留遗憾。”   大漠西境,曲古大营。   千泽凝神看着面前的沙盘,沙盘上记录着目前的战况。   曲古大营这一侧,已经有四片沙杨林被收复,还有四片沙杨林,离曲古大营的驻扎地十分遥远,而那四片沙杨林各自距离却很近,若贸然进攻,可能会被戎格反攻,也有可能趁着曲古大营空虚,对岸的戎格老巢派兵渡江攻打。   “暂时放弃这四片沙杨林吧。”公良将军手指点着沙盘,对千泽道,“先砍伐已经夺回的沙杨林,用于造船只。”   曲古大营库存的船只不够,而且也有损坏。   “啊,将军定夺即可。”千泽最怕公良将军和自己讨论战况,千泽只能用擅长的小聪明来智取一些东西,对于行军打仗,这种稍有不慎就会连累营中士兵性命的事,千泽不敢胡诌。   实际上,千泽完全不懂应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也不知道要是真的二皇子在这,能不能比千泽更明白。   每天例行讨论战况,都是千泽在单方面接受公良将军的个人小班授课。   千泽忍不住心想,“不愧是战神,若是公良将军还年轻,没有受重伤而不能出战,曲古大营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落魄。”   人人都说藏龙江败局已定,千泽之前也这么认为,可真的置身其中时,心中总是抱着一线希望,也许公良将军和曲古大营的战士们都是这么想的。   正午时,曲古大营外围的大门紧闭,哨楼上有巡逻的士兵。   今日有些喧闹。   一个小个子少年在营外不停嚷嚷,想要闯进曲古大营中。   守门的士兵透过栅栏门质问道,“小子,你有凭证吗。”   南朝听了急了眼,“不长眼的东西,我要见二皇子,二皇子是我朋友,这还要什么凭证!”   “二皇子是你这种贱民能见的?快滚快滚!”士兵轰开了南朝,看了看门上的锁,转头走了。   “切,气人啊。”南朝哼了一声。   守门的士兵正要回到哨塔后,转眼就看见了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不是刚才那个…”士兵一愣,揉了揉眼睛,回头一看,大门已经敞开,门上的锁却完好无损,不见损坏的痕迹,看起来…像钥匙打开的。   守卫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摸了摸腰间,一直挂在腰间的钥匙已经不翼而飞。   南朝径直走进了曲古大营,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了目瞪口呆的守卫。   “拿好你的钥匙,带我去找二皇子。”   午后用过了膳食,千泽回到营帐休息,躺在榻上刚闭上眼,就觉得脸前呼呼的热气,睁眼就看到一张大脸贴在面前。   “哎神经病啊。”千泽吓了一跳,抬起一脚就把南朝给踢飞了。   南朝趴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揉着腰,一边说,“完犊子了,踢你爹,养儿防老养成这个样子。”   “滚蛋,我让你护着墨萱你怎么跑回来了。”   “别生气,”南朝坐在地上,挠了挠头,道,“你不是托我查柳拂桥嘛,我查过了。”   “嗯,怎么样?”   “她家是瀛洲的隐藏势力,面上是低贱的玉石商人身份,就是为了行走江湖不引人注意,其实官道黑道都有他们柳家的人,平时采玉矿不交税,走黑镖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所谓走黑镖,就是押镖的时候联合江洋大盗,故意失镖,进而分赃。   当然,柳家如此隐世豪门,也不能傻到走黑镖来砸自己招牌。   “哼,我就说呢。”千泽哼了一声,“从当时柳拂桥拿虫粉陷害我,我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叶袭说是柳家身份低贱,被叶家主母陷害才去了狄允,谁信,叶袭这个小人就没说过一句真话。”   “今后多提防吧,对了,我要的人带到了没?”千泽曾向叶袭要了几个懂得行军打仗的人,今日应该也到了。   “放心,已经带到了。”南朝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宝玉盒,在千泽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个东西。”   宝玉盒打开,南朝一愣,血玉上竟然爬满了蠕动的虫子!   “这是什么东西!”千泽拉着南朝躲开来。   几十条嫩绿透明的虫子在宝玉盒中缓缓爬动,几乎已经盖住了血玉的本色。    第五十章 血鳅   千泽皱着眉,捏起鼻子靠近宝玉盒,砰的一声把盒盖扣了起来。   这堆蠕动的虫子,千泽简直要把午饭吐出来。   “滚吧南瓜!”千泽气炸了,直接把盒子扔给南朝,恨恨道,“你要对我有意见就直说。”   “别别别,别生气~”南朝也有些忌惮盒子里的肉虫子,把盒子推得远远的,讪讪笑道,“这不是知道你懂虫语,才拿来给你瞅瞅,跟它们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啥的…”   “我呆着没事跟蛆谈个屁理想。”   你要是也想知道粑粑什么味你自己跟它们谈。   千泽碍着二皇子的身份,才没把话说出口。   “啧,真不识货,这是蛊虫,还蛆。”南朝撇了撇嘴,坐在地上,用两条胳膊支着身体。   “不瞒你说,这是我从祁镇带出来的血玉,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生出了虫,这块玉是引虫用的血玉,里面是被引出来的虫,因为在我身上闻到了生人气,才都爬出来了。”   南朝顿时心疼起这块血玉,要是早点出手,都能在越陵置办一套大宅子了,悔啊。   “那你就扔了呗,反正都生蛆了。”千泽倒不以为意,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千泽不是很感兴趣。   南朝刚想反驳,突然印堂升起了一团黑晕,脸色铁青,翻起了白眼,四肢抽搐,嘴里不住地说,“千儿…救我…”   身体却一直抽搐,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千泽心中一惊,靠近南朝,翻开南朝的眼皮看了看,又扯开衣领,没发现什么伤口。   就在摆弄的时候,千泽感到手背痒痒的,反手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五条嫩绿的蠕虫正在千泽手背上缓慢蠕动。   “哎!”千泽下意识迅速甩了甩手,把手上的蠕虫甩了下去,随后立即绕到了南朝身后。   那情景,即使是千泽,也不由得汗毛倒竖,冷汗一瞬间浸湿了衣袍。   没想到,南朝的背后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嫩绿蠕虫,蠕虫的头已经钻进了南朝后背,只留在外边一节身体。   “我的天哪…”千泽嘀咕了一声。   千泽可以听明白这些虫子在叽叽咕咕地说,要喝血,要吃肉。   但这些虫子拒绝和千泽交流,也不听千泽的话,固执地要钻进南朝脊背。   “千儿…救我…要钻进去了呃…”   南朝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   千泽舔了舔嘴唇,没办法,这些虫子不给千泽谈判的余地,只好硬上了。   咔的一声,千泽拿钩指划开了南朝后背的衣料,没想到,已经有无数蠕虫钻进了南朝的衣服,每条虫子都把头钻在南朝的皮肤中,不断地吸着血,有的虫子吸得久了,可以看到嫩绿的身体中,肚子已经胀满了血,鼓了起来。   可封存血玉的盒子却封的紧紧的,虫子应该跑不出来,仅可能是刚才不小心遗漏了一条虫,沾到了南朝身上。   莫非,是掉出来的一条,迅速繁殖出来这么多的虫子?   “你发什么愣啊……疼..疼死爹了!”南朝开始嗷嗷叫唤起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千泽紧皱着眉,拿钩指的尖勾住一条,想要把虫子扯出来,可还没使劲,这虫子就断了,流出一股绿汁,脑袋依然在南朝后背上连着。   “哎不行啊,一扯就断。”千泽停了手。   “你快劝它们下来啊!”南朝开始抓挠后背,直到后背上血肉模糊,南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开始溢出白沫,可那虫子就是不下来,南朝都快哭了。   “它们不听我的。”千泽吸了口气,指尖上蹿出一缕细小的紫火,“你别动噢。”   “干啥你要干啥——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火焰灼烧的嘶声传来,南朝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紧接着就是皮肉烧焦的糊味传了过来。   “吵死人了,你小声点!”千泽警告了一句,又凝神灼烧南朝背上的蠕虫。   蠕虫碰到紫火的一瞬间,整条虫子蜷缩起来,变得焦黑,头从南朝背上钻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只在南朝背上留下了一个小血洞。   “你晚饭要吃我啊我后背都成烤羊排了!”   “南瓜炒蛆,想着就恶心。”   “废什么话啊快点弄啊啊啊啊啊啊!”   “还不都是你带来的一盒蛆,我还以为你给我带的月饼呢,你活该。”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老大。”   折腾了一个时辰,千泽才把南朝背上的所有虫子都给烧了下来。   “哎呦,我英气逼人的后背啊。”南朝背对着帐中的铜盾,一边照着背后一边哀嚎。   南朝的后背已经狼藉一片,火痕和虫咬的伤口,后背没有一处好地方。   “没事,你就当岳母给你刺的道德经。”千泽拿起布巾擦了擦汗,喝了口茶,“草书。”   “刺你…”   南朝失血过多,顿觉头晕目眩,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千泽叹了口气,对帐外叫了一声,“来人。”   随后,凤九雏便带了两个小兵走了进来,向千泽行了一礼。   千泽端着茶水,朝三人摆了摆手,“抬出去,把伤治好。”   “是,二殿下。”两个小兵把昏迷不醒的南朝给抬了出去。   凤九雏扫视了一眼地上无数烧焦的虫子尸体,大约明白了一二。   “二殿下,您没受伤吧?这种虫子属下有幸见过,一瞬间就能孵出许多小虫,又会像蚂蝗一样吸血,很可怕。”   “你见过?在哪?”千泽微微挑眉。   公良将军带属下游历瀛洲时,一个湿地小镇专门有人养这种虫,叫血鳅,能入药,可也能害人。”   “这虫子爬在哪都能生出一群小虫,二殿下还是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吧。”   千泽听了,觉得有道理,顺手脱下了衣袍,露出了身上的紧实的肌肉线条。   忽然,千泽发觉凤九雏一直在愣愣地盯着自己背后。   “你可别告诉我我身上也有一大堆虫子…”千泽冷不丁觉得脊背发冷。    第五十一章 内疑   想到南朝后背上密密麻麻的血鳅,现在可能正趴在自己背上吸血,千泽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拧过头想要看看背上的情况。   “二殿下莫慌,属下只是好奇。”凤九雏回过神来,对千泽道,“属下冒昧,只是二殿下贵为皇子,身上竟然有气势如斯的刺青。”   刺青?   千泽一愣,径直走到光滑的铜盾前,背过身来,照了照背后。   铜盾上的影像着实让千泽大吃一惊。   从肩胛骨以下,直到腰际,千泽的脊背上印着一只镂空的黑蝎图腾,几乎覆盖了整个脊背,十三节的蝎尾在千泽的脊梁上盘绕而下,锋利的蝎钩高高扬起。   刺青似乎从皮肉中渗透而出,墨色漆黑,精致华丽,黑蝎眼珠点上一双紫瞳,气势磅礴,栩栩如生。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刺上去的…”千泽心中暗暗惊诧,“莫非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我没发现?”   “是自己出现的么…”千泽开始在脑海中回想,“若是自己出现的,怎么说也应该是只蜘蛛啊…为什么无故出现的是蝎子图腾?”   紫目黑蝎,分明是紫玉蝎王,毒蝎公子的化身。   我没事在身上纹个毒蝎公子做什么,我得多爱他。   千泽顿觉浑身不自在。   “二殿下,二殿下,您在想什么?”凤九雏见千泽在铜盾前沉默了好久,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   千泽听到凤九雏的声音,便随口答应了一声,“没什么,这黑蝎是从前少不更事,刺在身上觉得好看而已。”   嘴上这么说,千泽心里还是别扭的很,虽说心中尊敬毒蝎公子,也不至于把人家刺在身上啊。   这要是哪天自己惨遭不测,后人发现了自己的尸骨,研究一番之后断定这是个毒蝎公子的脑残追随者,再有笔者以此为契机写一段断袖风月往事…   “咳咳。”千泽已经不想再想象下去了。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准备一下船只和粮食,加紧操练,很快就要渡江进攻戎格大营了。”   “是。”   千泽忽然叫住凤九雏,“等等,你去把地上那个盒子拿走,在离营帐二十里以外找个地方埋起来。”   “遵命,属下告退。”凤九雏恭敬答应,退出了营帐。   可千泽还是在凤九雏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莫名出现的刺青让凤九雏起了疑心。   不过还是个孩子,应该不会想太多吧。   说来也快,千泽这边前脚刚解决了祸事,后脚绫风这边就跑来了报告的心腹。   绫风倚靠在榻上,把银狐放在自己腿上,以便时时疼爱,一边抚摸着银狐白皙的手臂,一边问台下跪着的小兵。   这人是千泽帐外的一个小兵,被绫风收买利用,以便时时留意着千泽的举动。   小兵如实向绫风转述了从帐外听到的动静,绫风点了点头,扔给了那小兵一枚金指环。   小兵满脸感激之色,临走前还提了一句,“虎御将军,二殿下似乎是要雏哥…哦不,凤九雏,去把什么东西埋掉,说不定就是那宝玉盒子。”   “好,本将军知道了。”   坐在绫风膝上的银狐也听到了这句话,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娇媚一笑,钻进绫风怀中撒娇呢喃。   绫风却没什么精神,看样子是无心与银狐缠绵了。   “银儿,我累了,先去歇歇。”绫风把银狐放了下来,自己躺在了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银狐细心地为绫风盖好被子,出神地望着绫风的睡脸。   绫风这张命犯桃花,却又薄情寡义的脸,说不出的吸引人,银狐每次夜中醒来,都能望见这容颜。   若不是当时断掉自己心爱九尾时的狰狞,银狐除了憎恨,几年朝夕相处,却也生出些情分。   “对不起。”   这句话银狐已经在心中重复了好久,从未说出过口。   银狐知道,不管对绫风生出怎样的情愫,都是对那个人的背叛。   她最终,还是要除掉绫风,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到那个人身边的。   对不起了。   银狐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悄悄从营帐中跑了出去。   临近傍晚,暮色苍茫。   凤九雏按千泽所说,带着那个宝玉盒出了曲古大营,在荒漠中骑马行了二十多里地,在一处怪石嶙峋的戈壁乱石前停了下来。   随后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挖了一个深坑,把带来的一个包袱给埋了进去。   看了看四周,没有可疑的人影,凤九雏才上了马,折返回营。   凤九雏离开不久,夜幕降临,一只雪白的狐狸从岩石后跑了出来。   八条狐尾柔软的摇曳在身后。   狐狸跑到凤九雏停留的地方,四下搜寻了一阵,用粉红的鼻尖嗅闻气味,随后两只前爪在沙地上不断刨土,把埋了两尺深的一个包袱刨了出来,叼在嘴里,飞快的跑了。   夜幕下,茫茫戈壁,只有一只雪白的狐狸在奔跑。   而这一切,已经尽数落在了埋伏在沙丘中的凤九雏眼里。   午夜时分,凤九雏悄悄归营,因为之前千泽吩咐过,要凤九雏在人前要表现的与千泽敌对,是以凤九雏只好从后门偷偷进了千泽的营帐。   千泽在椅上闭目养神,像是等待已久,凤九雏的消息。   “二殿下妙算,一切如您所料,来的是绫王阁的人。”   千泽当然知道绫风要在自己这安插眼线,只可惜,凤九雏暗中盯得紧,绫风的人混不进来,只能想法子收买千泽身边的人。   可千泽已经早一步贿赂完了手下的小兵,不仅分了金银,还赏了粮食和肉食,小兵们大多对这位神秘的二殿下心存敬畏,也更愿意为帝子所调遣,说不定将来还能得到提拔重用呢。   在绫风前告密的小兵也一样,连告密的内容都是千泽一字一句教的。   行军打仗千泽虽不在行,可千泽若是有心与谁一般见识,自然是无人能让千泽吃亏。   “先专心眼前与戎格的战争吧,现在还不是窝里反的时候。”千泽把玩着手中的蝎钩,轻笑了一声,又道,“等把戎格那边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说吧。”    第五十二章 渡江   瀛洲夜寒,暮色之中,数队身披精甲的骑兵正向着西方行进,安静而快速。   领头的一人竟是一位披坚执锐的美貌姑娘,柳拂桥身着银闪闪的轻甲,身后背了一柄宽剑,稳稳策马,英姿飒爽。   墨萱骑在一匹黑马上,与柳拂桥并肩而行,身下的黑马似乎是很忌惮墨萱似的,墨萱动动身子,黑马也会惊的一颤。   墨萱刚想摸摸黑马的脖颈,就被那黑马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无奈的缩回了手。   柳拂桥见墨萱委屈的样子,笑了起来,解释道,“小黑是怕你身上的凶兽气息,怕你变回黑豹吃了它呢。”   “呜。”墨萱委屈的哼了一声,上马的时候,这匹马就死活都不让墨萱近身,还是柳拂桥好劝歹劝哄着小黑听话。   “怕什么,这下千泽可是能放心了,别的男人可不敢轻易靠近你,连公马都不敢。”柳拂桥一路上就喜欢开墨萱的玩笑。   养好了身子,墨萱担心千泽安危,便向柳拂桥请辞,没想到柳拂桥会答应与她一同前往蓬莱西境,支援千泽。   墨萱心底很喜欢柳拂桥,只是她必定只为叶袭一人筹谋,与千泽立场不同,墨萱虽不擅长洞察人心,却也知道不能与这姑娘走的太近。   这样也好,现在叶袭会派出精兵来帮千泽,一是还天威营时的人情,二是为自己帝位谋划,万一哪天与千泽立场冲突,敌对起来,墨萱反倒不好跟柳拂桥撕破脸皮。   墨萱正在沉思出神,便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鼻而来,急忙四处看了看,发现柳拂桥拿出了一个油纸封口的小罐子。   “小萱,我亲手炖的臭鱼,你要不要尝尝啊?”柳拂桥热情地把罐子举了过来,“一路颠簸,你饿了吧?”   这气味对墨萱来说,几乎就是森林里堆满猛兽排泄物的狐狸窝一样…   柳拂桥骑着的马儿顿时呕出了些干草来,眯着眼睛赶路,似乎是觉得辣眼睛。   墨萱十分惊恐,柳拂桥这是要杀她灭口吗?   “唉,叶袭不喜欢吃,你们也不给我面子,可惜了我这么好的厨艺了。”柳拂桥沮丧地收起小罐子。   墨萱惊恐地驱散了周身的臭气,原来人类会吃这么恐怖的吃食啊。   路过一处分叉口,墨萱停了下来。   “小萱,你要去哪?”柳拂桥见墨萱似乎有些犹豫。   “我想,南朝走的匆忙,会不会是千泽那边处境危险,我们这样贸然前往,说不定会不利于他们行事。”墨萱道出心中担忧。   “你想怎样?”   “我要直接去戎格。”墨萱望着小路的尽头。   “走吧,我陪你。”柳拂桥豪爽答应,吩咐精兵队列继续行进,自己要随墨萱一同绕道前往戎格。   若能在戎格与千泽里应外合,想必能给千泽增加几分胜算。   柳拂桥见墨萱神色坚定,心底生出些疑惑来,听闻墨萱刚化形不久,应是没修炼出什么毁天灭地的本事,可看这架势,就要孤身一人闯戎格老巢,若说墨萱没有底牌,柳拂桥还真的不敢相信。   此番还是盯紧她吧。   墨萱见柳拂桥要同去,也不推脱,给柳拂桥让出一侧小路来。   “多谢。”墨萱浅浅道了声谢。   “别客气。”柳拂桥骑马走在了前头,回头对墨萱道,“无论何时都不必客气,若是你我今后生了嫌隙,大可不必顾虑今日情分。”   这话听的墨萱心中难受,不由得答道,“我们没有道理敌对。”   “各为其人,各事其主,道理也是没有道理。”柳拂桥淡然回答,“走吧。”   东方微明,黎明将至,瀛洲安和,越陵的街巷中渐渐有了往来的行人和小贩。   瀛洲方才平息了北方狄允的祸事,城中气氛祥和,蓬莱的战乱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须臾间便已天下皆知。   天工阁中的六角小楼中,容成飘雪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台上眺望。   容成凛已经从蓬莱归来,向容成飘雪禀报事情的进展。   “主上,蓬莱太子已经把千泽公子逐至西境边关。”   “我也得了蓬莱太子的消息,他手里的当真有一幅祁镇地图。”容成飘雪漠然开口。   “主上恕罪,容属下冒昧问一句,蓬莱太子是怎么知道祁镇地图的事的?”   太子居于承抚皇都,应是连千泽的面都只见过一次,千泽手中有这么重要的地图,不可能随意就叫外人看了去。   “他有个能干的太子妃。”容成飘雪冷冷开口道,“千亦没那么好控制,千泽这枚棋子,还是要接着用的,听闻他此前几日还打了胜仗,威望剧增。”   “只是主上,千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也不一定能让他乖乖听话。”   “无妨,你去寻一位容成家的精英,身高胖瘦都与千泽相似的。”容成飘雪冷厉的目光透过脸上的面具,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若是千泽能得胜归来,又愿意供容成家调遣,容成飘雪就扶他上蓬莱帝位,若千泽不受控制一意孤行,就找一人,改成千泽的容貌,等到千泽有了登基的资格,直接把千泽诛杀,换上容成家的心腹,当蓬莱的皇帝。   容成家这边自然是想好了未来的筹策,而千泽这边,正是日日夜夜苦思攻打戎格的战计。   已经过了好几日,今夜就要有一部分将士悄悄渡江,暗中接近戎格人的老巢。   千泽坐在营帐中,双眼盯着面前的沙盘,公良将军已经拟好了战略,只待今夜开始第一队人马渡江。   此次由绫风带队,渡江后摸进戎格境内,利用地形做好掩护,以方便曲古大军渡江。   千泽一动不动地坐着,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桌面。   沙盘上画了藏龙江对岸的地形,接近藏龙江的土地是大块的沙砾,而靠近戎格时变成了松软的沙地,而曲古大营拥有的骆驼数量很少,此次也只会运过去三头,而在沙地中马匹不好行进,只能步行。   忽然,一只金刀子从不知从哪爬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在地上爬来爬去,寻找出去的路。   千泽看着那只蜘蛛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收拾起行李来。   “殿下,您要出门?”凤九雏拦住千泽。   现在正是金刀子暴躁的季节,若是绫风他们在大漠中被金刀子围攻,戎格趁机反攻,绫风一行人必然全军覆没。   千泽倒是巴不得绫风吃些苦头解解心头之恨,只是不想这么快就传出指挥不力的名声,只好自己亲自去看看。    第五十三章 火蛇   “二殿下,属下这就去请示公良将军。”凤九雏担心二皇子安危,“属下和您一同前去。”   “你去和公良将军说一声吧,事不宜迟,我要赶在绫风的队伍遭遇金刀子之前赶过去。”   “可是二殿下…”   “快去!”千泽抬手把凤九雏轰了出去,随后收拾了些东西,用防水的皮袋装好,灭了灯,跑出了营帐。   想必公良将军是不可能同意千泽孤军深入的,本来皇子驾临,说是亲征,左不过是挂个名,在营帐中等着将士胜仗归来即可,可西境这边战况危急,千泽若是不采取些行动,是不可能赢的。   千泽为了保命,才不得已以身犯险。   别忘了,这些险境是蓬莱王族一手造成,蓬莱太子陷害之仇,千泽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整回来不可。   沿着藏龙江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处平静的水口,江水如镜,波澜不惊,千泽没有牵船,站在江边,江面辽阔,望不到对岸,想凫水过去是不可能了。   千泽从柴房拿出来一捆沙杨树枝,朝远处扔下几根,漂浮在水面上。   随后,千泽轻轻吹气,漂浮的树枝上竟渐渐形成了一片密集的蛛网,在水中铺成了几丈远的一条小路,千泽双腿幻化成蛛刺,轻轻踩在了蛛网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飞了出去,蛛网不断落在江面上,千泽飞快地踩着蛛网,朝对岸飞奔过去。   随着凝暮谣对千泽根骨经脉的日夜浸润,千泽能越来越熟练地使用这些与蜘蛛有关的东西。   只要有蛛网铺路,任何障碍都不足以阻碍千泽的行动。   踏上对岸的沙砾,千泽这才松了口气,顺着绫风驻扎之处搜寻过去,绫风一行人没有走太久,千泽很快就找到了他们扎在碎石后的营帐。   可这里漆黑一片,几座营帐格外安静,帐外的篝火是熄灭的。   “连个值夜人都不设?”千泽有些愠怒,随手掀开一个营帐的帐帘,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里面的行李还在,也不像收拾过的样子,一个水壶倒在地上,里面的水已经洒光了,里面的人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千泽心中疑惑又掀开一座营帐的帐帘,里面还是空无一人,与前一个营帐情形相同,似乎是遇上了什么事,让里面的人来不及收拾就落荒而逃。   四周夜幕漆黑,偶尔传来狼嚎般凄厉的风声。   “奇怪了…人呢。”千泽按着起伏的胸口,努力平静下来,夜晚的大漠氛围令人悚然。   公良将军已经下过命令,扎营后原地待命,可此处空无一人,绫风他们莫不是已经遭遇了金刀子的围攻?   可周围又没见着一片蛛网。   脖颈后阴风阵阵,千泽裹紧了衣袍,自言自语道,“撞邪了今天。”   风中传来嘶嘶的响声,响声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并非风声,而是鳞片摩擦沙砾的声响。   “蛇音。”千泽静静聆听了一会儿。   四周有大量的蛇在靠近。   突然,千泽面前的沙砾闪现了一丝红色,一瞬间就消失了,随后,一个硕大的血红色脑袋顶出了沙砾。   千泽快速退了几步,   而那个布满鳞片的大头,瞪着细成一条线的眼睛,怨毒地望着千泽,吐着碧绿的信子,很快,四面八方都有火焰般的红蛇蜿蜒而来,把千泽包围在中间。   “哎呦,火鳞蛇啊。”千泽吸了口凉气。   火鳞蛇是大漠独有的沙地蛇,千泽来西境前也了解过一番,成年的火鳞蛇有一丈长,居于荒漠深处,鳞片中有烈性热毒,中毒者昏迷七日,先生尸斑,最后皮肤溃烂而亡,解药难寻,大漠蛊娘常常驯养火鳞蛇,取其卵制蛊。   虽说剧毒,千泽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很少有虫子会咬千泽,即使是把南朝搞的那么狼狈的蛊玉,也没有伤到千泽半分,大概是语言相通形成的默契,这些火鳞蛇在地上游走,对千泽视若无睹。   千泽尝试着与火鳞蛇交流,可这些火鳞蛇和南朝拿来的蛊虫相同,都拒绝与千泽交流。   看来这些火鳞蛇都是有主人在控制的,应该就是戎格老巢里的蛊娘在作怪,把火鳞蛇布置在江边等着曲古大营渡江上岸。   “戎格这是看不起人呢,用虫子跟我斗?”千泽不屑,径直穿过满地的火鳞蛇,火鳞蛇感受到千泽靠近,竟安静地避在一边,等着千泽过去。   只是绫风一行人大多是已经着了火鳞蛇的道儿,这才丢下营帐逃走了,可能有人已经中毒身亡,这才是千泽所担心的,如果绫风已经早一步全军覆没,千泽此次就算是白跑一趟。   “唉。”千泽叹了口气,戴紧了钩指,又把那把邪灵匕拿了出来,万一有情况,还能拿邪灵匕应付一阵。   循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千泽越走越远,回头已经看不见藏龙江的水面,脚下的沙砾也越来越细。最后变成了细沙,脚印也由此分辨不出了。   走了这么久,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千泽正在犹豫朝哪个方向走时,凌空传来响亮的鞭声,回音空旷。   四处看了看,远方有一处沙丘,周围隐约有火光闪烁。   “在那呢。”千泽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沙粒太过松软,千泽只好幻出蛛刺,快速织出蛛网,顺着蛛网跑了过去,蛛刺刺在沙丘壁上,从沙丘的陡坡爬了上去。   果然是绫风领的曲古军队。   放眼望去,引人注目的竟不是人,而是成百上千聚集的火鳞蛇!   蜿蜒游动的火鳞蛇就像起伏的血浪,鳞片上隐约明亮的细小火焰闪闪发光,吞吐着碧绿的信子,渐渐朝着被困在中心的曲古士兵靠拢。   嘶嘶沙沙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士兵们站成一个弧形,举着火把,驱赶面前的火鳞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和绝望,因为这火鳞蛇就像受了什么控制一般,只是躲避火把,而不逃跑。   绫风手中的蟒皮鞭凌空飞舞,无奈火鳞蛇数目太多,绫风应付的吃力,地上已经躺了十几个被蛇咬伤的士兵,伤口发黑,尽管挤出了毒血,仍旧昏迷不醒。   千泽收了蛛刺,走近了绫风。   “是你?”绫风见了千泽,心中吃惊,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千泽一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援兵呢。”    第五十四章 中蛊   绫风见着千泽的面,便以为是公良将军派了援军来,可望了望千泽身后,却不见援兵的影子。   “本宫以为绫风大人以驯兽见长,足够解决这些小蚯蚓呢。”千泽蹲在绫风身边的沙丘顶上,眼神玩味地看着拼死抵抗的曲古战士,却面容轻松,朝着绫风挑眉一笑。   绫风听千泽话中带刺,心中愠怒,却又不能当着将士面发作,只好低声道,“现在形势危急,你我恩怨之后再谈。”   千泽冷冷哼了一声,笑道,“本宫可是瀛洲人,巴不得你们全军覆没,蓬莱直接划给我们瀛洲做郊区。”   绫风攥紧了手中的蟒皮鞭,看着与火鳞蛇苦苦缠斗的曲古士兵,绫风心中无奈,只好生生压下了火气,道了一句,“此前冒犯墨萱姑娘,多有得罪,危难之中,还望公子帮衬一把。”   千泽这才下了山丘,伸手叫士兵们将火把熄灭。   曲古士兵都愣住了,火鳞蛇皮坚肉厚,刀枪不入,唯独对这火把的亮光有些畏惧,现在火把已经成了驱赶火鳞蛇的唯一武器,可二皇子这是要把火熄了,火一灭,这些蛇就要扑上来吃人啊。   将士们有些犹豫,不敢熄灭手中的火把,然而火鳞蛇似乎已经习惯了火把的亮光,包围圈渐渐缩小,逼的曲古战士节节后退。   “不想死就快灭火。”千泽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句。   将士们迟疑地看了眼绫风,绫风也不知千泽是何居心,可若是再不变策略,就要被火鳞蛇堵死在这了。   绫风没有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将士们无奈听命,迅速熄了火把。   火光熄灭的一刹那,火鳞蛇没了顾忌,猛的扑了上来,缠绕在将士们的腿上,四周漆黑只听到将士们恐惧绝望的哀嚎。   就在将士们已经做好认命自刎的觉悟时,霎时间,手中的几个熄灭了的火把却突然燃了起来,火光却是骇人的紫火,黯然幽邃,紫火一燃,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可怖。   紫火出现的瞬间,火鳞蛇便发出嘶嘶的响声,纷纷退了下去,慌忙逃窜,像是碰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片刻后,成百上千的火鳞蛇已经如潮水般褪去,逃窜的无影无踪。   山丘上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曲古战士,愣愣地举着手中的紫火。   绫风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千泽,千泽却无甚异样,仍旧一副笑眯眯的看戏模样。   紫火一燃,毒虫尽退,千泽继承了毒蝎公子的紫玉,体内自然也是毒蝎公子的紫火,天下毒物无一敢触怒的万毒之王,火鳞蛇一见紫火,便觉是万毒之王驾临,自然是识趣地退下,以免触了紫玉蝎王的霉头。   绫风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道,“公子神通。”   随后扔下了蟒皮鞭,双腿一软,倒在了沙丘上,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沙粒。   千泽见绫风莫名倒下,便是立即站了起来,翻开绫风的衣袖和裤管看了看,绫风小臂上印着一道伤,还带着毒蛇的齿印,想来是刚刚混乱中被蛇给咬了,好在只是擦破了些皮,中毒不深。   将士们匆忙围着吐了血的绫风,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焦急地求千泽,“二殿下快想想办法救救虎御将军吧!”   千泽叹了口气,拉起绫风胳膊,抽出腰间的邪灵匕,眼都不眨,直接就削下了绫风受了毒伤的那一处腐肉。   绫风痛的低吼一声,身体打颤,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千泽随手从绫风衣摆上割下片布料,在绫风手臂上缠了缠,好在是没能让毒素攻心,保下一条小命来。   绫风渐渐缓和下来,自己上了些药,终于可以稳稳站立起来,看了看靠在一边休息的千泽,心下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递了壶干净水给千泽。   千泽倒也领情,接了水,挑眉笑道,“别误会,若是绫风大人歿了,本宫还要多写一份折子送回去罢了。”   “多谢。”绫风也没有多言,只是对千泽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绫风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便站起身来,到中了蛇毒已经昏迷的士兵那里看了看,谁知那几个士兵脸面和手心一片紫黑,肚皮却高高的鼓出来,里面还颤颤抖动,这不像中了毒,倒像是中了蛊。   绫风见这情况邪门,便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噗的一声破开了那士兵高高鼓起的肚子,谁知肚皮一破,里面游走出无数火红的细微小蛇来,见了四周的紫火,本能地散开来,还有一部分小蛇躲藏在那士兵的肚子里。   肚子上破开了这么大一个伤口,却不见流一滴血,是以内脏都已经被孵化的小蛇给吃空了。   果然是中了戎格人的生蛇蛊。   绫风顿觉悚然,下令周围将士,把这几个中蛊的将士赶快就地埋起来。   千泽坐在一边,望着这边忙碌的情景,心中也是疑惑不解。   这些士兵是怎么中的蛊?仅仅是蛇咬伤不至于中蛊,大漠蛊娘的蛊术层出不穷,实在是难以捉摸。   心中正疑惑着,千泽无意间看了看自己手心,手心一片紫黑,和那些中蛊的士兵一模一样!   千泽刚想运功逼出体内的蛊毒,却发现经脉受阻,胸中沉淤,喉头一热便吐出一口浊血。   “二殿下!”一个小兵发现了千泽的异常,慌忙扔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来,扶起千泽,“快来人!二殿下也中了蛊了!”   绫风闻言皱紧了眉,二皇子若是折在这,还不知上边怎么怪罪,想到这,绫风快步跑了过去,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了颗药丸塞进了千泽嘴里。   绫姬担心大漠蛊毒盛行,绫风临行前,便嘱咐他带上些防蛊的鹤龄丹,只是千泽身上的蛊毒似乎比那几个士兵身上的蛊毒更加奇怪,鹤龄丹只能压制千泽体内的蛊毒暂时不发作,却无法根除。   千泽努力把体内的蛊毒压制的弱了些,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面色却早已经苍白如纸。   没想到,对付身外的毒物,千泽丝毫不惧,可对付这入了体的,千泽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什么时候中的蛊...”千泽忍着浑身的剧痛,攥紧了拳头。    第五十五章 潜入   鹤龄丹确实有些效用,药力随着经脉疏通了郁结,千泽再次运转凝暮谣时,已经能够缓慢在经脉中流转温养,紫火渐渐从千泽经脉之中燃烧,在千泽体内躁动的蛊虫一下子安静下来。   绫风见千泽似乎没什么大碍,想来千泽又能唤紫火,又能召蜘蛛,应是个本事不凡的,也没有多留心,只是招呼心有余悸的士兵们,带着紫火去寻营帐。   千泽缓过了气,坐在沙丘上休息,骨髓中的虚弱感让千泽无奈,千泽心知,自己已经中了大漠蛊娘的子母生蛇蛊,子蛊在自己身上,而母蛊一定藏在戎格老巢中。   子母生蛇蛊,便是以女子经血浸泡喂养火鳞蛇卵,是虫蛊中至阴至邪之物,母蛇为母蛊,卵生小蛇为子蛊。   大约是刚才混战中有蛇蛊混了进来,必定有蛊娘在操纵蛇蛊,这才顺利吧子蛊降在了千泽身上。   千泽控制金刀子损了四队戎格士兵,戎格人若是反攻,千泽首当其冲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可千泽身上的蛇蛊明显要比那些死去的士兵奇怪许多,显然是戎格人特意下在千泽身上的。   “戎格人怎么会知道我会来…”千泽眉头紧皱,心想,“我出来时,连公良将军都不知道我的行踪,怎么戎格人就这么准,拿蛇蛊在这等着我…”   “…是凤九雏?”千泽咬着牙攥了一把细沙,“这小崽子,是要跟绫王阁一块阴我?”   千泽此时只能把行踪泄露之事归咎于凤九雏的背叛,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远处的沙丘后,一位美人阴狠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许久。   事已至此,解蛊的唯一办法就是拿到母蛊,将子母蛊同时消灭。   这就不得不进入戎格部落的深处找寻母蛊。   “公子。”绫风打发了其他将士,在千泽身边低声道,“公子可还无恙?”   “无妨。”千泽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你们就在此接应曲古大营的军队,那紫火应该是不会灭的。”   “公子的意思是?”   “我去戎格人那,得把我身上的蛇蛊给除了去。”   绫风听后眉头拧成了一团,道,“就凭你一人?你若是死在戎格人手里,让皇帝怪罪下来,我可活不成了,你就好好在这待着,若是迟早一死,也别连累了我。”   绫风把鹤龄丹给了千泽,也算是扯平了千泽的解毒之恩,可没必要为千泽搭上自己性命前程。   “那绫风大人跟本宫同去就是了。”千泽挑眉笑了起来,“本宫与绫王阁早就系于一处,帮本宫就是帮自己,绫风大人看着办吧。”   “你还真当自己是二皇子啊,本宫本宫的,行行,去吧去吧。”绫风无可奈何,“就算谢你刚才救我一命。”   千泽努力压下躁动的蛊毒,和绫风一同向着荒漠深处走去。   千泽隐约感觉到,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远处藏身的蛇蝎美人,只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千泽正在尽快前往戎格大营,而戎格部落中正有两位姑娘夜半潜行。   墨萱和柳拂桥已经绕到了戎格部落后方,入夜寒冷,两人藏在堆起的干草后,悄悄观察着情况。   有一处较小的营帐,周围没有人守卫,可大多数的苍狼都在这个营帐附近巡逻。   这营帐看起来没有人住,应该是一处库房,看守的这么严,里面莫非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萱,这里四处都有他们驯养的苍狼,嗅觉灵敏,咱们再接近就会被发现了。”柳拂桥扯了扯墨萱,“你要进去吗?”   “数量少的话我还有办法,这里几乎有几十头苍狼,我们得绕开,否则很快就会被发现气息了。”墨萱道。   到了这种荒凉野地中,便显示出墨萱的生存经验,毕竟是生存了二百多年的丛林之主,墨萱很了解这些猛兽的习性和攻击力。   苍狼群居,擅长围攻猎物,嗅觉灵敏,可以嗅出方圆几百尺的猎物气味。   若是不想弄出动静而被发现,就只能躲开来。   “小萱你退后一点。”柳拂桥拿出一直带着的小罐子,脸上是迷之自信。   罐子一开,浓烈的臭鱼气味冲天而起,柳拂桥把臭鱼泼了出去了些,恐怖的酸臭气息在戎格大营中蔓延开来。   附近巡逻的苍狼闻到这股气息,像踩了尾巴一样迅速跑开来,片刻间就空出了一条路,柳拂桥把剩下的臭鱼给封存起来,叹了一句,“唉,看来我的厨艺也只能用在战争中啊。”   这股臭味对于嗅觉同样灵敏的墨萱来说简直是噩梦。   墨萱勉强扯出一个笑,“小…小桥…你厨艺挺强的…”   “走吧,趁着他们警备松懈,快点混进去。”柳拂桥拉起墨萱跑了出去,一侧身,悄悄钻进了库房之中。   没想到,库房中还拴着一头苍狼做看守,苍狼见了生人,立马摆出了攻击的架势,狼吼不停。   墨萱一把攥住那苍狼的大嘴,呲出尖利的豹齿,喉咙中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   “闭嘴。”   那苍狼立刻没了气势,哼唧了一声,被墨萱吓得夹着尾巴跑进了窝里。   丛林之主的威严岂是这么个小狗崽能挑衅的。   在外巡逻的戎格士兵听到了狼嚎,奇怪起来。   “老骰,库房那边好像有动静。”   “快去看看。”   “可是老骰…库房里放着那东西,驹西烈不让我们靠近啊…”   “这…就在外边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吧。”   老骰也有些犹豫,似乎那个库房中藏了什么非常令人忌惮的神秘之物。   库房这边,墨萱二人搬了些沉重些的东西,堵死了库房的门口,随后深入库房之中搜寻。   库房中十分黑暗,没有什么光亮,墨萱还能凭借惊人的视力绕开各种杂物。   柳拂桥完全和瞎子一样到处乱摸乱撞,终于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了起来。   借着火光,柳拂桥四处看了看,这里十分诡异,说是库房,里面却没有库房应有的杂物,四壁画满了诡异的咒文,而地上,放置着上百个形状不规整的罐子。   好在柳拂桥见的世面不少,大着胆子掀开了一个罐子的盖子。   里面赫然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瞪着眼睛盯着柳拂桥。    第五十六章 遭遇   柳拂桥一惊,赶忙盖住了盖子,墨萱见柳拂桥停了下来,便折返回来询问。   “怎么了?罐子里有什么?”   “脏东西,不看的好。”   柳拂桥随了叶袭许多年,罐子里这些光景也是时常见过的,只是怕吓着墨萱,便也没说出里面的东西来。   谁知墨萱随手也掀开了一个罐子,冷不丁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人头,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人,人头旁还摆了一截肉段。   墨萱吓了一大跳,赶忙捂住嘴,盖上了盖子,吓得身子打颤。   看这架势,整个库房里上百罐子,便是藏了上百个人头,柳拂桥也听叶袭讲过,取男子人头封存于泥罐中,用女子经血浸泡,养七日,再放入即将产卵的雌性毒虫,取其卵便成子母蛊。   而这蛊分明是最邪门的蛊术,阴阳调和,是为淫蛊。   淫蛊不会让人立刻死去,发作很慢,只会中蛊者虚弱,大多将其作为控制人的蛊,而难以致人死亡,若是母蛊死去,中蛊者才会一同死亡,只有子母蛊一同死去,才能解蛊。   “即使解了此蛊,中蛊者仍会躁动不止,须多行敦伦之事,才可彻底散毒,至少要修养七日,才能完全恢复。”   “敦伦之事?那是什么事?”墨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眨着眼睛问柳拂桥。   这次换柳拂桥脸红起来,自己倒是已为人妇,可跟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啊不对,小女豹,这种事情不好说。   你以后会懂的,还是让你夫君告诉你吧。”柳拂桥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快走了几步。   看了这些养蛊的蛊坛,里面都有正在产卵的雌虫,卵还没有收走或孵化,想来是还没有到日子,不能使用吧。   那为什么这个库房有这么多苍狼看守,还怕人偷了这些个蛊坛不成?   不料,正想着,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没有封口的蛊坛,一条胳膊粗的火鳞蛇盘踞其上,蛊坛中蛇卵已经被取走,想必是淫蛊成熟,卵已经被拿去制蛊了。   “小萱,这里只有那一个淫蛊成熟了,戎格人必定是拿来对付曲古大营的,若是有人中了蛊,还需要这母蛊来解。”   墨萱一听,这淫蛊对千泽有威胁,立马来了火气,想要扑过去抓蛇七寸,可那火鳞蛇凶猛异常,高高扬起蛇身,嘶嘶吐着信子,凶狠地瞪着墨萱。   “小萱,别勉强啊。”   墨萱才不管这些,可能伤到千泽的东西,她可不会轻饶。   墨萱伸手把柳拂桥腰上挂的小罐子给拽了下来,掀开盖子,毫不留情地把里面的臭鱼一股脑全倒进了蛊坛里,那火鳞蛇当即就被熏懵了,墨萱快速拿起盖子,砰的一声把火鳞蛇拍回了蛊坛,盖了个严实。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现在满库房都是熏天的臭气。   “我的臭鱼。”柳拂桥非常舍不得自己那罐万人嫌弃的臭鱼。   “走,我们把这个罐子一起带走就行啦。”墨萱拍了拍手。   此时外面巡逻的戎格士兵已经围在了库房外,一个小兵在库房外贴耳听了一会儿,隐约闻到一股恶臭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小兵赶忙跑去向老骰禀报,“不好了老骰,门从里边被顶住了,里面好像有人在煮屎!”   “快把门撞开,里面若是出了问题,驹西烈不会放过我们!”老骰下令撞门。   库房门被撞开的一瞬间,一个沉重的蛊坛飞了出来,砸倒了几个挡在正中的戎格士兵,两名女子飞快地跑了出来,抱起蛊坛就闯了出去。   “快来人!有人来抢蛊大王了!”老骰大声喊了起来,话还没喊完,柳拂桥背后的宽剑出鞘,老骰举起权杖抵挡,不过三招,手起剑落,便让那老骰毙了命。   其余的戎格士兵不敢靠近,柳拂桥开出条血路,两个姑娘带着蛊坛跑了。   跑至半途,便有一高大男子挡在了路间,墨萱二人想要回头,退路却早已被涌上来的戎格士兵堵死。   高大男子身上挂着珠链,身披狼皮,黝黑的皮肤,眼角印着一道深深的刀疤,粗犷与好斗由此而知。   驹西烈脸上挂着嘲笑般的笑容,将手中的长枪横在两人面前,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两位中原美人,驹西烈有礼了,美人为何抢我的蛊坛呢。”   柳拂桥举起剑来,把墨萱护到了身后,对着这位气势冷冽的戎格首领怒目而视。   “原来是驹西烈,我看你们库房里上百个蛊坛,也不差这一个,这个便送了我们罢。”柳拂桥看着驹西烈开口。   “美人偏偏拿这淫蛊,若是对夫君不满意,我可以娶你进来,给我当个暖床丫头,哦,还有后边那小美人,保证让你们夜夜神魂颠倒。”   驹西烈可不知道,今日他是在邀请未来的瀛洲皇后当自己的暖床丫头。   墨萱把蛊坛放在地上,双手佩上了精钢腕爪,对柳拂桥低声道,“你是皇子妃,身份尊贵,万不能让他玷污了身份,既是来帮我,让我去对付那个驹西烈吧。”   柳拂桥微微诧异,这姑娘跟了千泽不多时日,倒是也明白了些人情道理,随即答应,转身面向了围攻上来的戎格士兵。   “小美人可是想清楚了?”驹西烈看着墨萱的眼神炽热起来,墨萱的容貌可算是千娇百媚,我见犹怜,比性格豪爽的柳拂桥更加吸引人。   墨萱不愿多言语,抬起腕爪便飞身跃起,锋利的精钢擦着驹西烈的脖颈扫过,却被驹西烈撤身躲过,举起手中的长枪,挡回了墨萱狠狠扫来的腿。   “小美人性子好烈。”驹西烈乐了几声,试出了墨萱的力道,便收敛了笑容,凝神对敌。   长枪横扫,墨萱双手挡住枪杆,撑着身体倒飞起来,双脚夹紧了驹西烈的头,柔软折身,像蛇一般弯下腰去,双手的钢爪扣在驹西烈背上,划出六道深深的血痕,整个动作几乎瞬间完成。   就在墨萱落身的刹那,驹西烈背上吃痛,长枪猛扫,墨萱迅速撤身躲避,腰间还是被凌厉的劲气划出一道伤痕,驹西烈的枪尖直指墨萱眉心。    第五十七章 垂死   柳拂桥专注解决越来越多的戎格士兵,却也是腾不出手来帮衬墨萱。   墨萱咬了咬牙,双手拧住枪尖,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一股隐现着暗淡白光的雷电顺着长枪的铁杆飙了过去,驹西烈来不及躲避,却是受了一次实实在在的雷劈。   一股焦糊味从驹西烈身上传来,驹西烈晃了两晃,稳下了身子,暴怒起来。   “刁蛮女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驹西烈手中的长枪朝地面猛的一插,顿时地动山摇,霎时间惊动了戎格大营中的所有士兵,戎格士兵听到驹西烈的信号,迅速拿起武器,朝着这边围拢过来,散落于各处的苍狼也飞奔过来,顿时这一处空地已经水泄不通,墨萱与柳拂桥已经插翅难飞。   柳拂桥腰身已经受了些擦伤,包围圈越来越小,墨萱腹上的伤血流不止,扶着伤口退到了柳拂桥身边。   “对不起,连累你了,我还能撑一会,等我一化原形,你趁机快逃出去。”   柳拂桥看了看四周,若有墨萱撑着,自己也确实能逃出去,只是若是墨萱出了意外,千泽还能为叶袭办事么。   “算了,赌一把吧。”柳拂桥摇摇头,低声道,“别化原形,他们人多,目标大了反而容易受伤。”   驹西烈仰天长笑,“儿郎们,谁抓住这两个女人,就赏给谁了!”   戎格士兵听了这话,眼放精光,便迫不及待地朝两人冲了过来。   墨萱眼底闪过一丝细小的雷电,双手的钢爪便镀上了一层闪电,所触之处雷电招来,内力不足者直接被墨萱的雷电劈成了一根枯柴。   驹西烈见这两个女人负隅顽抗,举起长枪就已经朝着墨萱后心刺了过去。   “萱儿!”   混乱中,墨萱似乎听到了一声焦急的呼唤,转身之时才见飞射而来的枪尖,此时已经来不及躲避,枪尖即将刺进心脏之时,身子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裹住,与那长枪拉开了距离。   噗的一声,锋利的枪尖刺透了千泽的左肩,鲜血喷射而出,千泽带着墨萱就地一滚,躲开了驹西烈的致命一击,肩上已经被血液染红一大半。   体内的蛊毒被千泽运功催动,又燥动起来,千泽浑身的血管都像灼烧一般疼痛难忍,心口一痛,吐出一口浊血。   “千泽!你怎么了?中毒了吗?”墨萱慌忙爬了起来,帮千泽顺了顺气。   驹西烈见突然出现一人,先是一愣,随后笑道,“竟然又来一个不要命的,不是姑娘,我可没有耐心啊!”   说罢,举起长枪便要刺过来,突然间,驹西烈手中的长枪骤停,一根蟒皮鞭紧紧缠在枪杆上,绫风就站在不远处,紧紧拉着蟒皮鞭,朝着千泽这边瞥了两眼。   “萱儿…伤着了啊…”千泽眼前有点花,可还是能看到墨萱腹上半尺长的伤口,喘息了几口气,撑着疼痛难忍的身体,挣扎着站了起来,把墨萱护到身后,亮出了手上的钩指,左手取下了腰间的邪灵匕,断断续续道,“没事…我给你…报仇…”   柳拂桥见千泽面色发青,慌忙问道,“中了蛊了?”   千泽勉强开口,“子母生蛇蛊。”   大批的戎格士兵涌了过来,千泽始终护着墨萱,邪灵匕抹杀掉了一切冲上前来的戎格士兵,一次又一次吸收掉染上的鲜血,匕身中的血沁越来越浓。   千泽闻着周身的血腥味,莫名有一种兴奋之感涌遍全身,体内的蛊毒似乎也压制下去不少。   自从报了雁家之仇,好久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了。   这让千泽觉得浑身舒畅。   千泽的心性中,邪性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千泽,快醒醒!”   墨萱的一声叫喊让杀红眼的千泽回了神,千泽护住墨萱,停了手。   这是怎么了,只要手里拿着这把匕首,就想要不停的杀人,这把匕首似乎在吸收主人的欲望,将其变成憎恨和愤怒,然后不停的吸血,绫姬说的不错,这果然是把邪匕。   就在千泽愣神的空,戎格士兵中忽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叫嚷,喊的是戎语,   “快,杀了那蛊坛里的母蛊!那个男人中了蛊,母蛊一死,他就活不成了!”   千泽听不懂戎族语言,却见一众戎格士兵纷纷扑向地上的一个罐子,当即飞身冲了过去,双指一点,紫火纷飞,蛊坛顿时爆裂开来,里面的火鳞蛇被炸飞出来。   “原来这就是母蛊。”千泽扑了过去,双指的蝎钩钳住火鳞蛇的七寸,驹西烈见势不妙,甩开绫风的纠缠,朝着千泽冲过来,半路却被柳拂桥和墨萱截住。   千泽默念凝暮谣,体内紫火灼烧,炙烤着藏在体内的蛇蛊,体内的小蛇受不住炙烤,疯狂地扭动起来,千泽顿时五脏都像被搅动一般,痛不欲生,已经站立不住,坐了下来。   墨萱见千泽这般,从驹西烈处脱了身,跪在千泽身边,“千泽,你告诉我怎么帮你,快告诉我!”   千泽颤抖地拉起墨萱的手,脸颊已经没了血色,忍着刺骨的痛楚,把墨萱手腕上的钢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虚弱道,“痛…给我一个…了断吧。”   “不…不要…”墨萱听到这话,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抱着千泽,呜咽起来,“我散功给你,拿我二百年修为换你一命。”   “…可这痛不会停的…”千泽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能得你这样一句话…”话音未落,千泽突然把住墨萱的手腕,扎进了自己左胸。   冷月无声,墨萱的表情骤然停滞。   可那汩汩流出的温热的血那么真实。   柳拂桥见这情景,瞪大了眼睛。   墨萱静默了许久,身体中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喉咙中猛然迸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豹吼。   与此同时,藏龙江岸边已经聚集了三千曲古战士,由凤九雏带领,列队清点,所有精兵已经渡江完毕,此前渡江的战士来此接应,已经向凤九雏转告了绫风与千泽的去向。   凤九雏看了看天,本来晴朗无云的天霎时狂风呼号,白光乍现,惊雷炸裂。   “快去支援二殿下和虎御将军!”凤九雏一声令下,三千精兵便立即出动,朝着戎格老巢冲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双修   曲古大营的士兵已经受尽了戎格人的凌辱,今日反攻,必定要为蓬莱挣回脸面。   戎格人这边早已混乱开来,墨萱娇小的身体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巨大的漆黑猛兽。   苍穹之中顿时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吼声。   戎格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黑豹!   墨萱发了狂,靠近的戎格士兵被墨萱一口咬穿了身体,戎格人的兽皮甲在墨萱凶猛锐利的爪牙下不堪一击。   为什么,寂寞了二百年,终于得己所爱,凡人一生本就短暂,为何还要强行拆散这段缘分。   墨萱有时会想象,千泽慢慢变老而离开自己,那时的自己会是怎样的心境,可没有想到,这天倒是来的这么快!   黑豹的眼中含着泪,用杀生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只是,千泽手中钳着的火鳞蛇,忽然化成了一滩血水。   柳拂桥躲过疯狂噬咬生人的黑豹,朝千泽飞奔过去,试了试鼻息,呼了口气道,“还有救,他扎的是心脏上的蛇蛊,又同时杀了母蛊,淫蛊解了!”   墨萱一怔,甩下口中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戎格士兵,一下就化回了人形,匆忙跑到千泽身边,伸出舌尖舔了舔千泽的脸,千泽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墨萱失神的眼中顿时生了神采,如释重负般紧紧抱着千泽。   此时,戎格大营外响起了震天的杀声,因为千泽一行人扰乱了戎格人的视线,此时曲古战士已经杀到了营中,势如破竹。   凤九雏焦急地四处找寻二皇子,却发现千泽浑身是血地昏迷在一个陌生女子怀中,凤九雏心中慌了起来,二皇子若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千泽身边,见千泽还有气息,凤九雏才放下心来,匆忙叫了几人护送二殿下回营治伤,又问墨萱,“姑娘从何而来?”   柳拂桥插嘴道,“这可是你们的王妃!”   凤九雏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向着墨萱行了一礼,随后护送二皇子的士兵牵了骆驼来,凤九雏便拔剑投入了战斗。   千泽被送回曲古大营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公良将军见到已经重伤昏迷的千泽时,便直接急了眼,大吼道,“你们是怎么护的二殿下!快去叫军中大夫!二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的脑袋就别要了!”   吓得几个小兵飞快地跑出去叫大夫。   公良将军确实对这二皇子颇为欣赏,觉得这孩子有将相之才,有勇有谋,是块帝王料。   只是如今千泽的伤才是重中之重,若是二皇子死了,士气不知会低落到何种地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时候曲古大营便会永无翻身之日。   大夫在帐中为千泽消毒疗伤,又诊了脉,仔细折腾了一番,已经是正午。   公良将军问起大夫二皇子的伤势,大夫只答,“伤不致命,看样子二殿下还中了蛊,好在蛊已经解了,只是…”   “直言无妨。”   “只是二殿下中的是淫蛊,解蛊之后,须行夫妻房事,才好散毒,此为阴阳双修,可小人听闻二殿下还没有妻室…”   “来人。”公良将军打断了大夫的话,唤了声副将,道,“寻几个营中侍奉的干净丫鬟,给二殿下送过去!”   “是。”副将应声退下。   “可不知二殿下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白白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又不得名分。”老大夫叹了口气。   公良将军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先这么做,等二殿下醒了再商量名分之事,和二皇子仔细说说,安排她们今后进王府做个妾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想必救命之恩,二皇子也不会不答应。   墨萱伤势也不轻,被老大夫安排在了另一个住处中疗伤,老大夫临走前还问了墨萱,与二皇子有什么瓜葛。   可墨萱没有听懂这个词,只好摇了摇头,那老大夫便让墨萱好好养伤,明日再进二皇子的营帐,以免打扰了二皇子休息。   其实是怕姑娘好心救了二殿下,却被二殿下要了身子散毒,老大夫于心不忍,便如此提醒。   墨萱没有听出歧义,尽管心中挂念的紧,可也是听话的不去打扰,过了许久,才觉得实在不放心,这才偷偷出了营帐,嗅着气味去找千泽,想着悄悄看他一眼也好。   千泽这边,自己躺在营帐的床榻中,渐渐清醒了些,虽说已经除了蛇蛊,可仍旧觉得体内血热躁动,坐着躺着怎么都不舒服。   到了正午,这感觉不减反增,身体热的翻来覆去,千泽朦胧中扯掉了衣服,可还是觉得难受极了。   朦胧中,隐约觉得面前站了几人,千泽揉了揉眼睛,眼睛仍旧发花,只能辨清面前是几个穿着薄纱衣的女子。   几个女孩按公良将军吩咐,爬上了千泽的床榻,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千泽燥热的身体。   这几个女孩并非被强迫,一想到能嫁进王府,便争先恐后地要为二皇子散毒,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受了触动,千泽只觉身边环绕着女子体香,忽然兴奋起来,抬手便把一个女孩拉了过来,翻身压在了身下,可就在看清那女孩面容时,千泽忽然不动了。   “二殿下,您…怎么了。”身下的女孩子娇声问道。   千泽起了身,把身边的女子全部赶下了床榻,暴怒起来,“谁叫你们进来的!出去!滚出去!”   几个女孩子吓得直发抖,只好退了出去。   正在外边的墨萱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见营帐中跑出来几位女子,也来不及多想就跑了进去,见千泽痛苦地跪在床榻上,立刻心疼起来,匆忙跑过去,端了杯水给千泽。   谁知千泽一把打掉墨萱手中的水杯,猛地抓住墨萱的肩膀,抱起墨萱,狠狠扔在了床榻上。   墨萱红透了脸颊,惊恐地看着几欲发狂的千泽。   “萱儿,萱儿。”千泽含糊地念着墨萱的名字,俯身压在墨萱身上,贪婪的亲吻着墨萱柔嫩的脖颈,“萱儿,你终于来了。”    第五十九章 散毒   墨萱本能地想要推开千泽,双手却被千泽反剪到头顶,手腕被千泽扣的发疼,墨萱忍不住低声轻吟。   这一声轻吟让千泽最后一丝理智瞬间崩溃,暴力地撕开墨萱衣裳的前襟,墨萱白皙的胸脯上便印下了两道红印。   “千泽,你干什么!”墨萱被千泽的举动吓傻了,尖声叫起来。   千泽的力气似乎大了许多倍,墨萱怎么也挣不开,只能任由千泽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在白皙光滑的身体上来回游走。   “萱儿,我不要别人,我想要你,我好难受,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千泽低头吻上墨萱的檀口,舌尖撬开贝齿,吮吸索取不停。   手掌触到墨萱腰际时,墨萱小声哀求,“千泽,你在做什么呢。”话音里竟带着哭腔。   渐渐从混乱中清醒过来,见墨萱衣裳前襟已经被撕扯开,小腹上留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上了药,却仍能见偶尔渗出的血色。   千泽彻底清醒过来,心疼的要死,把墨萱抱了起来,紧紧揽在怀里,轻声道,“萱儿,委屈你了,都是我来的太晚了,才让你受伤。”   墨萱听着这话,心里一颤,把头埋进千泽肩窝,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能让我了断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呜呜,你吓着我了…”   “好了好了萱儿,不哭了,别怕,我在呢。”千泽抱着墨萱,吻着墨萱的鬓发,“对不起萱儿,刚才好痛苦,我控制不住自己,差一点伤了你清白。”   墨萱这时才隐约明白了柳拂桥所说的‘以敦伦之事散毒’是什么意思,早知那样能让千泽恢复,墨萱也就不会反抗了。   墨萱乖巧地伏在千泽肩头,轻声道,“现在我知道了,我愿意帮你散毒。”   “我不愿意。”千泽把墨萱推远了些,叹了口气。   “为什么!”墨萱见千泽推开自己,便慌了心神,紧紧抱着千泽不松手,“你不喜欢我了吗?”   “是我太喜欢你了。”千泽见墨萱这着急的小模样,心底还是生出几分幸福来,吻了吻墨萱的额头,轻笑道,“我不会动你的,现在以后都不会。”   “为什么,你说了我是你的夫人。”墨萱眼神黯淡下来,哽咽问道,“那你娶我。”   “我不能…”千泽心疼地抱紧墨萱,“死过一次,我才知道你与我的不同,你会在这世上生活许久,我的寿命对你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当我成了老朽,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年轻漂亮,当我离开这个世界,你还要继续生活万年。”   “我只能保证,我活着的时候把你护的好好的,可我不能自私地耽误你万年,你该与像毒蝎公子那样的仙人在一起,起码他能陪你一辈子。”   “不要!”墨萱尖声哭了起来,“你骗我,你不喜欢我了,你要哄我走!你骗我…”   “萱儿,你乖一点。”千泽抱紧了墨萱,安慰道,“我喜欢听话的萱儿,萱儿从前很乖的。”   “别赶我走…”墨萱喃喃了一声,这一战实在疲惫,墨萱哭着哭着,就趴在千泽肩上睡着了,千泽轻轻拍着墨萱脊背,怔怔地看着墙壁出神。   我还是太弱了,拿什么保护她。   为什么我是一个凡人,若是我有了千年寿命,我何尝不想娶你。   我身上仍旧背负着殒命帖,还会有不知实力的杀手来找我索命,若我是天下之主,谁还会来胁我亲人。   千泽脑海中翻江倒海,直到自己头痛欲裂。   求仙骨,夺天下的想法却在此刻深深扎根于心底。   “别走…”墨萱梦中挂着泪呓语。   千泽体内淫蛊的余毒又开始发作,被墨萱绵软的声音一勾,顿时身下炽热,浑身的骨头疼痛难忍。   墨萱身上被扯开的衣裳垂落下来,露出白嫩的小胸脯,春光乍现,千泽更是浑身发痒,不知如何泄出这股邪火。   墨萱盈盈一握的腰肢软在千泽怀中,千泽难受的发慌,想要推开墨萱,自己去外面吹吹风,可墨萱的小手死死抓着千泽的衣袖不放。   “萱儿乖,我不走。”千泽只好忍下疼痛,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把余毒压下去。   千泽这才觉出自己的真心来,就算难受的紧,也不想伤害她一分,更不想碰其他女人,让她心里委屈,千泽摇头苦笑,这辈子,算是要搭给这小豹子了。   夕阳落尽,星辰变幻,千泽倦意袭来,抱着墨萱沉沉睡去,转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公良将军这里频频传来捷报,说戎格部落节节败退,已经撤退了五十里。   曲古大营中满溢着喜悦的气氛。   公良将军想起了仍旧休养的二殿下,想来此番顺利,二皇子功不可没,便立即写了奏章叫副将传回承抚皇都,随口又问道,“二殿下昨日都宠幸了哪几个姑娘,把名字报上来。”   副将迟疑了一会儿,答道,“将军,听闻二殿下昨夜暴怒,把那些女子都赶了出来,后来是一个和二殿下一同回来的姑娘进了营帐,二殿下这才安静下来,还与那姑娘说了好些话,话里话外对那姑娘格外珍重。”   公良将军放下心来,道,“年轻人有个心上人在所难免,二殿下如此心性耐力,实在是难得,老夫欣赏,那姑娘是何来历?”   “送二殿下回来的小兵说,这是二殿下的王妃。”   “哦哦,好好好。”公良将军笑了起来,“你去仔细着二殿下的吃食,让二殿下安心养伤。”   “是。”   清晨时分,帐外嘈杂,千泽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宽了衣,平躺在了床榻上,墨萱却不见踪影。   千泽立刻醒了过来,四处找了找,心里慌道,“这丫头莫不是生了昨晚的气,走了?”   刚欲下地寻找,就看见墨萱端了一碗热粥走进了营帐,见千泽醒来,便开心地挤了过来,一边吹着粥上的热气,问道,“你醒了啊,我让外面人煮了碗粥来,我知道你修炼功法不常吃饭,可还是吃些养胃的东西,身体才能好的快些。”    第六十章 承诺   墨萱换下了被扯坏的衣裳,在身上披了一件千泽常穿的浅蓝羽裳,宽大的衣袍裹在墨萱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别有一番风味。   千泽听着墨萱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讲,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抬手把墨萱抱到了腿上,吻了吻墨萱的鼻尖,问道,“一大早就没了影子,你自己吃饭了吗?”   墨萱眨了眨眼睛,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担心千泽的身体,倒忘了自己。   千泽一看便知道这个小傻豹就是忘了,拿起粥碗来,喂了墨萱一口,轻声道,“我都忘了,我的宝贝萱儿喜欢吃肉,我等下叫他们做。”   这声宝贝叫的墨萱十分受用,抱起千泽的脖颈,在千泽鼻尖上落了一吻,软着声音道,“昨天是我任性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只是接受不了你会走这件事。”   “萱儿。”千泽扶着墨萱的头,伏在墨萱耳边道,“我不走,我迟早会修出仙骨,陪你万年。”   “到了那日,你嫁我可好。”   墨萱怔怔看着千泽,不由得心中一软,凡人修仙太难太难,可有了这句保证,便像受了抚慰一般,生出一丝期待。   “那,等到打完仗,我们回家吗?”墨萱眨着眼睛小声问千泽。   墨萱在桃花谷生活了二百多年,自然是有种对故乡的眷恋,只是二皇子这个身份,能让千泽离自己的目的更近,带墨萱回桃花谷,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千泽犹豫了。   千泽的犹豫,墨萱看在眼里,又不想让他为难,于是轻声笑起来,“没关系,我的时间有的是,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你是还在留恋这个皇子的位子吗?”   虽说夺天下的想法因墨萱而起,可千泽也确实喜欢上了这种手握权力的感觉,从前任人宰割,亡命天涯,到现在万人之上,想必没有人会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千泽已经不想再体会那种生死由天的无力感。   在别人的摆布中活了二十年,剩下的路,要走出个名堂来,让所有人,都后悔与自己为敌。   千泽此时却也不曾想到,未来的自己不仅羽化成仙,还替了这万毒之王的位子,翻云覆雨,天下万物皆俯首称臣。   “萱儿,你想当王妃吗?”   “哎?”墨萱一怔,问道,“王妃是什么?”   “就是我的夫人。”   墨萱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那我当然想啊。”   “真乖。”千泽嘴角一勾,又道,“那我们暂时不能回家了。”   “好。”   只要能跟千泽在一起,墨萱也并不是十分想回桃花谷,心里暗暗开心,忍不住环住千泽的脖颈,樱桃小口覆在千泽凉薄的唇上,软滑的舌尖调皮地舔了进去。   墨萱已经出落得更水灵了,唇如点绛,肤如凝脂,黛眉轻烟,柔若无骨,右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妩媚至极,一颦一笑引人心动,腰肢轻移流风回雪。   就算身体无恙,被这么一个妩媚动人的小美人调戏,也够受的,千泽身上还余着蛊毒,身体顿时不听使唤起来。   就在即将沦陷时,千泽清醒了些,看见墨萱咬着嘴唇坏笑,这才明白,这小丫头知道自己不愿动她,却故意来招惹他,把昨天受的欺负给还了回来。   “萱儿,你可太坏了。”千泽抬手在墨萱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把墨萱从腿上放了下来,深吸了口气,逃也似的出了营帐。   千泽心里崩溃极了,天天忍着火,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心想快点成仙吧,到时候非折腾到这坏丫头求饶为止。   刚出营帐,便与副将撞了个满怀,副将神色慌张,连忙跪地道,“属下鲁莽,冲撞殿下病体,该死。”   “你在急什么呢。”千泽淡然问道。   “回禀殿下,前线传来急报…虎御将军他…”副将吞吞吐吐,“虎御将军中蛊,已经毙命了。”   “什么?”千泽一把拎起副将的衣领,冷声问道,“绫风死了?”   “是…”副将颤抖答道。   千泽面色铁青,扔下副将,快步朝着公良将军的主帐走去。   且不说绫风也算是帮了千泽一把,就千泽现在的处境而言,绫风死了,绫王阁的势力还会再站在千泽这一边吗。   副将被二皇子冷到冰窟里的脸色吓得迟迟不敢起来,愣愣地跪在千泽营帐前,帐帘突然掀开,墨萱披着千泽的衣服走了出来。   副将见了墨萱,连忙回神行礼,“拜见姑娘。”   “起来吧。”墨萱眨了眨眼睛,又问,“绫风死了?”   “是。”副将点头。   墨萱才不管什么利弊,听到绫风的死讯,心里痛快的很,上次在绫王阁,受尽绫风的凌辱,墨萱记仇的很,起初几天常做噩梦,恨不得把绫风千刀万剐,都是千泽拦着,墨萱才没动手。   “你去忙吧,我就在这待着。”   副将应声退下,墨萱回了营帐,床榻上已然坐了一人。   柳拂桥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拿了桌上了点心吃着。   “小桥,回来之后你去哪了?”墨萱快步走到柳拂桥跟前坐下,“营里的大夫给我疗伤时你就不见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柳拂桥抹了抹嘴角的点心渣子,“是瀛帝心血来潮,要把洛府二小姐赐给叶袭做侧室,被叶袭给拒了,好在这事情还没传开。”   “洛府?”墨萱在瀛洲待了不短的时间了,对瀛洲的势力也算熟悉,洛家是个医药世家,在越陵势力不小,听闻似乎与江湖门派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洛鸢儿是洛家嫡出二小姐,听闻医术高明,武功更是厉害。”柳拂桥叹了一声,“叶袭要是娶这小狐媚子进门,我非得天天给他做臭鱼恶心他。”   洛鸢儿…这名字似曾相识,墨萱想了好久,也没想出名堂来,便也就当个热闹听,毕竟是柳拂桥的家事,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道叶袭府上却再添一位武力过人的姑娘,两人争起宠来,非得掀了叶府的顶不可。   墨萱这边无事闲聊,主帐这里气氛却沉寂凝重。   将军殒命并非小事,何况还是绫王的亲弟弟。    第六十一章 将殒   千泽进了主帐,见公良将军黑着脸坐在案几后,手边是一份已经写好的奏章,大约是已经把绫风的死讯记录下来,准备传回朝廷了。   公良元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千泽脸上仍挂着苍白病容,心里便又增了一分自责,想着若不是自己年迈又重伤,也能护着点这几个孩子。   “二殿下先回去养伤吧,虎御将军的事老夫来处理。”   “且慢。”千泽拿起公良元威手边的奏章,草草翻阅,内容大致是说绫风为蓬莱而殒命,虽死犹荣之类的话。   千泽放下奏章,开口道,“绫风大人是怎么死的,尸体现在在何处,还请公良将军告知。”   公良将军捋了捋胡须,锁眉道,“来报的小兵说,绫风和他带领的队伍死在一股流沙中,被流沙没了顶,小兵发现时,只能看见头发,现在还没有把尸体挖出来,但据服饰判断,应是绫风无误,面色紫黑,应是中了蛊了。”   “流沙?”千泽皱起了眉,此前在绫王阁向绫姬请教宫中规矩时,绫姬时常提起,绫风负责为绫王阁捕捉珍稀兽类,有不少灵兽生活在大漠中,绫风在大漠中与猛兽搏斗的次数都不下百次,怎么会避不开流沙?说绫风是陷进流沙死的,这未免荒唐些。   这时,千泽忽然想起,自己无故中蛊时,便已经感觉到附近有人盯着,没想到这人是要把千泽和绫风都给端了。   千泽想了想便对公良将军道,“此事须查明再言,公良将军这奏章不必急着发。”   绫姬爱护她这个弟弟,此番也必定会派人跟着,此时绫风的死讯,大约已经在传往绫王阁的路上了,千泽势必要在绫姬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前,把绫风真正的死因调查出来。   公良元威这几日也见识了二皇子的机智谋略,此事有二皇子出言做主再好不过,若是绫风不明不白的死讯传开,朝廷和绫王阁那边都不好交代,于是点头道,“但凭二殿下决断。”   千泽让人把南朝叫了来,南朝因为被血玉里的虫子咬了,一直在营中以养伤的名义蹭吃蹭喝,听闻又要给千泽跑腿,又是百般不乐意。   “本宫暂时去不了前线,你替我去流沙坑查一查,绫风到底是怎么死的。”   南朝苦着脸,哼哼道,“前线啊…”   就算是去倒斗、走黑镖,南朝也乐颠颠的去,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南朝躲还躲不及,得了,就当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吧。这才苦着脸出了营帐。   公良将军此时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道,“二殿下谋略机智过人,老夫实在佩服,想起太子虽也有才,可体弱多病,实在可惜。”   千泽听了出来,公良将军话里话外是在暗示自己,在皇位一事上,比起太子,公良将军似乎更看好自己些。   想来公良将军不像前朝那些老顽固,讲究立长立嫡,尊卑有序,此番便是言明,谁更有能力,更能让蓬莱昌盛安宁,谁便更应该手握天下。   千泽顺势道,“皇兄贤德,实属榜样,若能为蓬莱百姓谋福,本宫也自当如太子般尽心竭力。”   此话便是言明自己为国为民之心,不亚于太子,暗示公良将军在夺权之争中帮衬一二。   若是有了这等开国老将支持,千泽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公良将军先压下这消息,等南朝回来再说,本宫还有些事,要去查证一番。”说罢,千泽便出了营帐。   公良将军在营帐中沉吟思忖良久。   千泽弯弯绕绕,找到了绫风之前住的营帐,掀开帐帘,银狐夫人正失神地抱着膝蜷缩在床榻上,侍奉的丫头子都颤抖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夫人受惊了,事已至此,还请节哀顺变。”千泽安慰了几句。   四处看了看,墙角有个洗手的铜盆,里面还盛着些清水,千泽凑了过去,水中有些亮晶晶的颗粒,伸手捻了捻,发现是沙粒。   “夫人可曾出门?”   一个小丫鬟接了话,“回殿下,夫人一直没有出门,听闻绫风大人不好了,夫人伤心欲绝,从早上起就这么一直失了魂地坐着,谁叫也不理。”   “那盆水是什么时候换的?”千泽却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小丫鬟一噎,小声道,“回…回殿下,今早刚换的。”   “你们都出去吧。”千泽把地下跪着的小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小丫鬟临走前还担心地看了看银狐。   千泽心中冷笑,狐狸就是狐狸,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的狡猾劲就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主仆二人看来是串通好了害人吧。   “夫人。”千泽找了把椅子坐下,笑着问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也就不多说废话。”   “不知夫人对绫风仇恨从何而来,竟要杀人灭口?”   银狐抬眼瞟了一眼千泽,眼中淌着泪,楚楚可怜。   千泽其实也不确定事情的原委,此时便是出言试探银狐,毕竟那时千泽派凤九雏去埋血玉,就是银狐悄悄把血玉盒子带走了,也不像受了绫风指使。   起初千泽还怀疑是凤九雏告密,看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银狐这般伤心欲绝,千泽也不忍再说什么,只是洗手盆里落了沙子,那必定是有人去过大漠深处,回来时洗手时落下的,银狐仍旧十分可疑。   银狐油盐不进,千泽问不出什么,只好拂袖离去,吩咐守卫看紧银狐,榻上的银狐见千泽离开,嘴角便露出浅浅一笑,只是那笑容苦涩,既像释然,又像无奈,八条尾巴无力地垂在床榻上。   银狐才知,自己对绫风也是有感情的,只是那个人要绫风死,绫风不得不死,银狐别无选择,自己终究还是那个人的正牌妻子。   千亦心系蓬莱苍生,胸怀大局,却也绝情,能把自己的太子妃都送了来,好从内部蛀空绫王阁,这些年来,银狐不知为千亦搜罗了绫王阁多少秘事。   银狐心知千亦在利用自己,却仍是痴情于千亦,殊不知自己流泪承欢于绫风罗床上时,千亦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愠怒。   千亦,一定也在想我吧,银狐时常如此安慰自己,却不知当自己出了太子的大殿时,千亦便已断了情分。    第六十二章 仙骨   千泽出了银狐的营帐,感到一阵胸闷,于是唤了旁人来扶自己回营帐休息。   墨萱见千泽出去了一阵子,脸色又差了些,左肩上还隐隐有血迹殷了出来,匆忙从侍从手中接过了千泽,慢慢扶到床榻上,侍从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千泽觉得头昏脑胀,让墨萱摆弄着给扶到了榻上,墨萱端来热水毛巾和治伤的药粉,爬上了床榻,轻轻为千泽宽衣解带,千泽头脑混沌,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任由墨萱摆弄。   墨萱一边为千泽宽衣,一边责怪道,“自己还没好利索,还去关心绫风那禽兽做什么?”   墨萱看着千泽病怏怏的样子,心疼地快哭了,褪下了千泽的上衣,露出千泽身体的肌肉线条,千泽身体灼热,左肩上缠着纱布,被驹西烈刺穿的伤化了脓,已经红肿了一大片,曲古大营中药材匮乏,千泽若是得不到及时医治,恐怕这条胳膊都要废了。   “伤的这么重,怎么不和我说呢。”墨萱抹了眼泪,用清水洗去千泽伤口上的脓血,千泽疼的发颤,却也一声不吭。   “想炼仙骨,我帮你一把。”墨萱扶正了千泽的身体,右手指尖对准了千泽的脊椎,一股细小的雷电顺着墨萱的指尖传进了千泽体内。   墨萱这是要把妖力和修为灌进千泽体内,这样就相当于主动折自己的寿来为另一人延命,只有妖兽心甘情愿献祭才能做到。   千泽的眼睛忽然变成了粉红色,一股紫火在体内乱转,最后竟顺着脊椎回流,与墨萱指尖的雷电相撞,激起了一片闪烁的火花,一股强烈的冲力从千泽体内涌了出来,只听砰的一声,墨萱竟被这股紫火猛的撞开,娇小的身体被击飞,狠狠撞在了墙上,咳出了一口血。   “他体内…怎么会有仙根…”墨萱扶着剧痛的心口,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千泽仍旧坐在床榻上,身上包裹着一层暗淡的紫火,后背上竟赫然出现了一头紫眸黑蝎的刺青,长长的蝎尾高高扬起,骇人的紫眸中凶性毕露。   “毒蝎公子的仙骨竟然落在了他身上!”墨萱瞪大了眼睛。   紫火天劫虽逝,毒蝎公子的紫玉竟还留在千泽体内,时隔多日,已经把千泽的骨骼温养的非同一般,今日受了墨萱体内风雷之力的催动,竟脱胎换骨,彻底把那丝凡骨给脱了去。   墨萱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暗道,“他…好强…竟然可以承受着万毒之王的仙根在体内这么久…那可是毒仙的仙骨啊…”   凶兽千岁化形为妖,苦修五千年飞升为仙,毒蝎公子因有幸得人点化,赠了紫玉温养仙根,五百岁飞升成毒仙,已经是凶兽中的极品翘楚,墨萱在桃花谷中得毒蝎公子庇佑,才得以百年化形,实属机缘。   千泽身上的毒蝎刺青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是万毒之王的象征。   千泽昏迷了许久,身上的紫火渐渐消散,背上的毒蝎刺青也越来越浅,直到消失,千泽醒转过来,发现头脑清明了不少,揉了揉眼睛,看见了倚靠在墙边看着自己的墨萱,又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上身的衣服被人脱光了,不由得惊诧道,“萱儿…你这莫非是要…霸王硬上我了…?”   墨萱一愣,羞红了脸,捡起千泽的衣服扔了过去,红着脸小声道,“我给你换个药而已。”   千泽见墨萱神色奇怪,嘴角还挂着丝血迹,脸色立即阴了下来,伸手拉过墨萱,把这娇小的身体抱到了跟前,严肃问道,“萱儿怎么了,谁伤着你了,不许瞒我。”   墨萱只好把刚才的情景一五一十讲给千泽听,千泽听了先是满脸惊诧转头看了看肩上的伤,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大半,本来严重的伤很快就会痊愈了。   千泽喜上眉梢,把墨萱抱到了腿上,贴在墨萱耳边道,“刚才是我不好哦,弄疼萱儿了,我好好补偿萱儿好不好啊~”   墨萱娇嗔,两只小手调皮地捏着千泽的脸,“你变的也太快了吧,我才不要你补偿呢,你就只会欺负我。”   “萱儿身子好软,压的我好难受啊。”千泽坏笑起来,“既然有了仙根,成仙就是迟早的事,我可就不会顾虑那么多了,余毒未散,我可正愁没法子散毒呢。”   接下来就等有空回瀛洲,去太阴山寻太阴鳍指点一番修仙之法,飞升便指日可待了。   墨萱做了个鬼脸,不听话的小手在千泽身上游来游去,撩得千泽心痒难耐。   小兽的骨子里是不是都有一种媚劲,前夜难受的厉害,都有女子爬床了,千泽都没碰人家一根头发丝,怎么这小身子一贴上来,就一点定力都不剩了?   都怪那蛊毒。千泽把这事都归咎在蛊毒上。   千泽抬手扶着墨萱纤细的腰肢,把头埋在墨萱柔软的胸前,墨萱身上穿的是千泽的浅蓝羽裳,宽松的很,千泽轻轻一扯就把衣服前襟打开来,在墨萱胸前吻了一下,墨萱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淡香,令人沉溺其中。   墨萱被千泽撩拨地轻吟一声。   “萱儿早上太坏了,夫君很不高兴。”千泽揽紧了墨萱的腰,让墨萱紧紧贴着自己,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   “我错了…”墨萱软着声音娇哼,脸颊漫上了红晕,“你…要是难受…那…就晚上…”   千泽对这害羞的小模样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正想要把这小身子抱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就摔了进来,墨萱一惊,连忙理好了衣裳,这才看清趴在地上的是南朝。   南朝见千泽像瞪蟑螂一样瞪自己,咽了口唾沫,识相地退了出去。   千泽把墨萱放了下来,揉了揉墨萱圆乎乎的小脸,交代道,“等会我叫他们拿衣服和饭食过来,你吃饱饱了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披上衣袍,走出了营帐。   一出营帐,南朝灰头土脸的坐在外面,苦着脸,“千儿,你也太不地道了,把我派去那凶险地界儿,你自己在这帐暖春宵的。”   “废什么话,再给你十个鬼木梨手钏,行不行?”   南朝一听鬼木梨手钏,顿时来了精神,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气爬五楼,不费劲。   “你别说,我在流沙坑里还真的有大发现。”    第六十三章 睿王   南朝拿出来一个宝玉盒子,就是千泽令人埋掉的那个。   “千儿,这可是我师傅传给我的宝贝,怎么跑到沙漠里了?”南朝还满心疑惑,气鼓鼓地质问千泽。   “额…是银狐夫人盗走的。”千泽有点心虚,把中间埋盒子的一段给省略了。   “那就更奇怪了,我看了绫风的尸体,身上满是伤痕,和我背上的一样,我在离流沙坑不远处找到了我的宝玉盒子,盒子当时开着,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虽说吃了这蛊玉的亏,南朝还是心心念念盒中的血玉,从价值连城的血玉变成虫子窝,最后落得一场空,这对南朝来说还是个非常难以接受的事实。   “我就知道。”千泽招来门前的守卫,冷声道,“去把银狐夫人带到公良将军营帐里。”   这个毒妇,拿了蛊玉,悄声跟着绫风渡了河,在绫风落单之时,把盒中的血鳅尽数倒出,血鳅的厉害千泽是见识过的,若是身边没有火,便只能等着被血鳅吸干血而死。   也不知道绫风是先陷进了流沙中,又被银狐倒了血鳅,还是先被血鳅围攻,死后尸体才被银狐扔进了流沙坑,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公良将军得了千泽这边的消息,也是立刻派人去押银狐夫人受审,千泽走进营帐时,公良将军愁眉不展,面前是一份空白奏章,右手悬笔迟迟不落。   一个守卫匆忙跑进来通报,看样子惊魂未定,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殿下,将军,银狐夫人不见了,看守的守卫全部死在了营帐里。”   千泽闻言却松了口气,就算银狐不消失,凭这些留守的士兵与那九尾妖狐对抗,又要落得血流成河两败俱伤的场面。   总要给绫王留一个念想,有仇可报,绫姬也不至于让绫王阁垮了。   走了也好,接下来就是修几封信,给朝廷送一份,再给绫王送一份。   此时,又有一个小兵跑了进来。   “将军,有奉命传旨的使者从承抚过来了。”   公良将军迟疑道,“请进。”   来传旨的是蓬莱皇帝身边的茂公公,公良将军起身跪地,千泽也跪伏在地上听旨。   言说圣上得知边关捷报,龙颜大悦,又闻说二皇子功不可没,战中受伤,特八百里加急传信,召二皇子提前回朝,并封王,赐封号为睿,以嘉二皇子勇敢睿智。   接旨谢恩,茂公公便嘱咐千泽打点行装明日启程,随后便跟着引路的侍从去休息了。   千泽跪地谢恩,嘴角微扬,西境失而复得,戎格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有公良将军坐镇,凤九雏带兵已经足够,千泽也就可以放心地回朝了。   公良将军见皇帝如此看重千泽,心中也很满意,觉得自己的眼光岂能看错人,于是赞赏般拍了拍千泽的肩膀,道,“今后是睿王殿下了,好。”   千泽也谦卑一笑,道,“西境失而复得,将军的威名想必已经传遍天下了,那本宫便先回一步,在朝中等着公良将军班师归来的好消息。”   “好。”公良将军捋着胡须答应。   这一天也不轻松,忙前忙后,天色已晚,千泽才有工夫回营帐休息,回来见桌上摆了好些空碗,营帐里还弥漫着一股肉香,墨萱蜷缩在床榻一角,抱着被褥睡着了,身上将就穿了一件丫鬟素纱裙,小肚子鼓鼓的,看样子吃的很饱。   “哼…”千泽浅笑,坐在墨萱身边,轻手轻脚地把墨萱抱起来,轻声自语,“抱被做什么,抱我。”   说罢,把墨萱紧紧抱着的被褥给拉了出去,墨萱睡的好沉,两个小胳膊搭在千泽脖颈上,小嘴还一动一动的。   墨萱睡颜可人,长睫卷翘,发丝微乱,柔顺地披在肩上,虽说已经二百多岁,样子却还是十五岁的少女,可爱的小模样让千泽心里发痒,忍不住就按住墨萱的头,吻上粉嫩的小嘴,墨萱本来还在梦里吃着肉,突然觉得嘴里软软的,亮出尖尖的小牙就咬了一口。   千泽舌尖一疼,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就从口中蔓延开来,嗔怒道,“你这小东西,竟敢咬我。”   紧接着把墨萱按在自己腿上,照着小屁屁就打了几巴掌,墨萱才醒过来,觉得自己某个羞人的地方发疼,转头委屈地看着千泽,一颗小尖牙还露在唇外,无辜的问,“为什么打我。”   “你说呢。”千泽把墨萱翻过来,一脸愠怒地看着躺在自己腿上无辜眨着眼睛的小黑豹。   墨萱以为千泽真的生气了,连忙坐起来,给千泽捏了几下肩,揉了几下腿,然后撒娇地挂在千泽脖颈上,嘟着小嘴亲了亲千泽的脸,又亲了亲千泽的眼睑,讨好的对着千泽一笑,露出一颗萌萌的小尖牙。   “夫君君怎么生气啦~”   哎呦,这小模样太可爱了,千泽实在板不住脸,嘴角扬了起来,“别仗着自己是小豹就乱造词啊,什么夫君君。”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睿王,回朝之后我会上书蓬莱皇帝,让他为我们赐婚,你嫁给我,就是睿王妃。”   “我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要他批准啊?”   “萱儿,以后在我面前你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可在外人面前要稍微规矩些,别给我惹麻烦,听到没。”   “好~都听你的。”墨萱见千泽今天心情不错,自己心里也美滋滋的。   “明天就上路,早些睡吧,路上颠簸,很累人的。”千泽打了个哈欠,搂着墨萱躺了下去。   千泽忙了一天,已经困倦不堪,一会工夫就睡着了,墨萱睁开眼睛,微微抬头看着千泽,鼻息间散着男子的气息,扰得墨萱脸颊发烫,墨萱蜷缩起身体,挤在千泽怀里睡着了。   次日清晨,皇室的马车已经等候在帐前多时,千泽带着墨萱上了马车,公良将军在副将的搀扶下出来送行。   马车渐行渐远,千泽开始在心中盘算起回朝的计划。   本就预想着路上不会一路顺风,没想到还是格外的出人意料。    第六十四章 毒蝎   怕加重睿王伤势,每路过一个驿站,马车便停下来歇一次脚,路上已经耽搁了二十多天,再次抬头远眺时,一座秀美城池已见轮廓,已经到了泗郡,再过白城就能到达承抚皇都了。   南朝叼着草叶驾着马车,一想到今后能在王府里悠悠哉哉地过活,就觉得人生简直充满了阳光。   千泽坐在马车中倚窗沉思,太子断然不会让千泽顺利回城,进了泗郡,便要开始小心太子派来的杀手了。   呈上通牒入了泗郡的城门,才知蓬莱繁盛之地非只承抚一地。   蓬莱形胜,自古繁华,泗郡最是让人乐不思蜀的胜地,绵软的甜糯香让生长在此的人儿,依偎着飘渺的天下太平。   泗郡城主迎了上来,十分热情地引领着千泽去住处。   “萱儿,醒醒,到泗郡了。”千泽推醒靠在肩头熟睡的墨萱,想着等会带这丫头去集市上转转。   突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墨萱被千泽护着才没有撞到头。   “怎么回事。”千泽掀开车帘问南朝。   南朝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刚刚有个孩子,在咱们车前晕倒了,要不是我勒马及时,可就犯下杀孽了。”   “快去把那孩子带回他家人跟前,不要挡路。”千泽摆了摆手。   两个卫兵走上前去,架起倒在地上的男孩,朝着路边拖过去。   忽然来了一阵微风,马车的车帘被吹了起来,千泽无意间瞟到了那男孩的长相,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停下!把那小孩带过来!”千泽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跳下了马车。   两个卫兵莫名其妙,又遵命把这孩子架了回来。   男孩五六岁的年纪,面色苍白,不见血色,千泽抬起手拍拍小男孩的脸,手竟然在发抖。   小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澈的紫瞳看着千泽,千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模样,这眼睛,不是毒蝎公子还能是谁?   怎么这么小一丁点啊!   墨萱见千泽下车许久都没有动静,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看见那小男孩面容时,墨萱也吓了一跳,见千泽愣着,轻声叫了一句,“王爷,带他上来吧。”   千泽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抱起这个缩了水的小毒蝎公子,匆忙上了马车,叫南朝跟着泗郡城主的马车走。   小毒蝎清醒了,好像很怕千泽的样子,紧紧抱着墨萱,脆生道,“姐姐救我。”   墨萱见了这么惹人怜爱的孩子,伟大的母爱本性就显露出来,伸手摸了摸小毒蝎的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单漪。”   果然。   千泽回想起,毒蝎公子转世前,那个叫鸢儿的姑娘就给他起了‘漪’这个名字。   千泽伸手把小毒蝎从墨萱身上扒拉下来,冷着脸道,“你说就说好了,抱着我媳妇做什么。”   就算现在是这么个人畜无害的样子,那也是毒蝎公子啊。   “呜。”小毒蝎被千泽怒气冲冲的样子吓着了,钻进了墨萱怀里躲了起来。   “你…”千泽气的要打人。   “行了,小孩子的醋你也要吃。”墨萱责怪道。   千泽瞪大眼睛,“他是小孩子吗?那可是万毒之王,是毒仙,紫玉蝎王啊,有没有搞错怎么会这样。”   “你的家人呢。”墨萱柔声问小毒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小毒蝎撅起嘴,很伤心的样子,“有人来我家寻仇,然后…就死了许多人,一个仙人哥哥叫我去找和我一样有这个图案的人。”   说罢,小毒蝎松开上衣,露出后背上一个紫眸黑蝎的刺青。   千泽脸黑了下来。   不用说了,那仙人哥哥只能是太阴鳍,这都是天意吗,太阴鳍这个不负责任的,竟然把孩子甩给我来养?好吧这话有点歧义,但这不是重点啊!   还没有大婚就已经过上了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千泽简直不敢想象,打开车帘对南朝道,“麻烦路过人贩子摊位的时候停一下。”   “哎呀好啦,挺小的孩子,这么远来找你也不容易。”墨萱拉着千泽的手劝了几句。   “唉。”千泽叹了口气,拉过小毒蝎,严肃道,“毒蝎…额…单漪,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总之你不要惹麻烦就好。”   “知道了哥哥。”小毒蝎纠着衣角答应。   “你以后要叫我睿王殿下,叫她睿王妃,这个一定要记住。”   “哦。”   很快,马车行至泗郡城主安排的住处,一路颠簸,也没有个正经住处,终于到了城中,能安心休养一阵,墨萱先领了单漪回房,千泽留下与泗郡城主交代了几句,也匆匆回了房间。   房内不算奢华,却也雅致,家居摆设有翠草点缀,诗意盎然。   千泽叫南朝去了解了一番,小毒蝎是蓬莱势力桃花谷的少主,单家家主单无畏的独苗,因为单家与引渡十七仙中的一位小鬼帝有冲突,此次就是打了门派战,单家出了内鬼,才导致一败涂地,为了保险便把单漪送了出来,可听说桃花谷主重伤不知所踪,桃花谷的一干人也不知去向,现在单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毒蝎啊毒蝎,你也有今天,转世投胎也不找个好人家。”千泽感叹道,“没想到啊,来的这么快。”   话说回来,毒蝎公子转世轮回是为了与鸢儿成一世姻缘,毒蝎公子都已经出现了,鸢儿应该也已经出生了吧。   可是如今毒蝎公子失了前世的记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睿王府足够大,把这小子养在府里,姻缘什么的,就随天意吧。   小毒蝎转世还带着紫玉蝎王的仙骨,想必日后不凡,千泽一时竟想不出,前世毒蝎公子对他是恩是仇,或许恩更多一些吧,毕竟时至今日,连仙骨都是拜毒蝎公子所赐。   千泽正靠在床边沉思,旁边传来墨萱的声音,“千泽,我带小漪去洗个澡。”   “嗯?那怎么可以!”千泽一把把单漪拎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我来吧。”    第六十五章 往事   千泽一路拎着单漪走进了浴室,浴桶里已经放满了温水,千泽蹲下来随便扒了扒单漪身上的衣服,就把单漪扔进了浴桶里,像洗衣服似的搓了起来。   “睿王殿下你好凶。”单漪趴在盆沿漂在水里,勾着嘴角眨着紫瞳,看着千泽,“你只对萱娘娘好,对我不好。”   这孩子和前世的毒蝎公子真是长的一模一样,紫眸深邃,皮肤白皙,眼角微扬,才这么点大的小孩,笑起来竟有种勾人的感觉。   是的,就这么发展下去吧,只要不变成前世那种千年冰山面瘫脸,肯定会成为醉仙楼的头牌的。   “你这小破孩,几岁了?”千泽看单漪也最多六岁的模样。   “过了今年的生辰就六十岁了。”单漪认真道。   六十岁?千泽一愣,想起单家是修仙世家,寿命极长也无可厚非,可毒蝎公子转世才几年,这孩子应该是在毒蝎转世之前就出生了,千泽不懂转世投胎的原理,只觉得毒蝎公子都已经重活了一世,自己竟然还得叫他爷爷。   输在了起跑线上啊。   单漪见千泽发愣,抬起手捏了千泽一下,奶声奶气问,“睿王殿下怎么像之前就认识我的样子?”   千泽一时语塞,忽然嘴角一扬,坏笑起来,趴在盆沿上认真对单漪道,“你忘记啦,你前世可是我的小弟,每天给我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什么的。”   “这样啊。”单漪托着小脸很认真的回忆,“真的吗。”   “嗯。”千泽心里已经笑得打滚了。   颠簸了一路,千泽也觉得身上发黏,褪去了衣裳,走进了浴盆里,“靠边儿。”   浴盆足够大,单漪又很小一点儿不占什么地方,千泽靠在桶壁上,温水浸润着身体放松而舒适。   单漪划了几下水,抱住了千泽的腰,千泽感觉腰间一软,便也伸手托起这小身子,帮单漪清洗起来。   “睿王殿下是皇宫里的人吗?”   “是啊,像不像。”   单漪思考了一会,回答,“很像。”   “是嘛,哪里像了。”被单漪这么一说,千泽微微笑起来。   “睿王殿下不论是走路还是说话,都很好看,不不不,娘亲告诉我,这叫高贵。”   “哼。”这话让千泽十分受用,想让前世的毒蝎公子拍出这么有水平的马屁来,那得多不容易。   确实,绫姬也曾在闲聊中说过,千泽举手投足间时时带着一种从容雍雅的气度,也许和绫姬教导宫规脱不开关系,可这种骨子里的贵气是学不来的,和村庄里的山野孩子不一样。   千泽从记事起就和养父母生活在一起,直到养父母去世,也没有告诉千泽他到底从哪来,也许千泽真的出身官家王室也说不定,只是已经二十年过去,千泽已经不想旧事重提,也不知去何处寻亲,无牵无挂过活也好。   千泽手中忙着,思绪却已经回到从前,想那天毒蝎公子从雁伶商剑下把自己救下时,冷漠言语,傲气凌人,冷冽的气势令人畏惧,想到他蝎尾一落,紫火烧尽苍穹,千万生灵化烟飞。   以后要换我保护你了么。   天道轮回,好久不见。   单漪也是太过疲惫才晕倒在千泽车前,洗着洗着澡就抱着千泽的腰身睡着了,千泽也没吵醒他,擦干身子就叫来侍奉的丫头,把单漪抱去里屋休息。   等到千泽漱洗好回房,已经是一更天了,墨萱在纱床里蜷缩熟睡,乖巧的模样让千泽心中暖软,想起里屋还有个小毒蝎,千泽还真有种成家立业,儿孙满堂的错觉。   想着先让墨萱好好休息,明日好出去逛逛,今后离承抚皇都近了,还要提防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的暗算,千泽心中也有些压力。   千泽身上清爽舒适,也没了倦意,便想要出门走走,木门一拉,惊醒了值夜的小侍。   小侍一见千泽,突然就醒了过来,连忙跪地道,“睿王恕罪,奴婢偷懒了。”   “无妨,以后仔细着点,近日不太平,别让生人近了王妃身。”   “是。”   小侍听睿王言语中也无愠怒,便大起胆子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只见睿王身上只披了件月白对襟袍,发丝滴水,眉眼深邃,眸光清冷,领口微敞,盘扣未系,脖颈肌理若隐若现,小侍没见过这般俊逸的男子,此时已经羞红了脸,把头深深埋下去。   “此番要停留多日,闲来无事,你去给我找些书来罢。”   小侍低着头红着脸,抖声问,“睿王殿下想看什么书?”   “民间异闻,药毒同源这一类的书。”   在西境中了蛊毒,千泽倒对蛊这东西起了兴趣,想来世间无奇不有,自己本以为对毒虫了解甚为详细,可此行九死一生,千泽才觉出自己了解的东西实在是九牛一毛。   “睿王稍待,奴婢明日去寻。”   承抚皇都,太子府上。   徐公公站在千亦书案前,慌张焦急,千亦坐在案前一言不发,实在是这捷报来的太快,千亦不敢相信,只凭一个偷梁换柱的假冒皇子,竟然就能扭转必败的战局。   “千泽…”千亦紧紧攥着手中的白玉狼毫,骨节泛白,又无力松开,心道,“这人莫非还真有逆转乾坤的本事,说是神魔附体也不为过,中了淫蛊还能生还。”   虽说千泽是替蓬莱解决了祸事,可他现在立在二皇子的身份上,皇帝喜欢的紧暂且不说,现在又立了战功,封王赐号,威望上已经压了太子一头,接下来就是要夺皇位了。   “等我回来,我叫你做不成太子。”   千泽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在千亦脑海中挥之不去。   妖孽不除,后患无穷。   正当大殿中气氛凝寒时,一个小丫鬟跑进来禀报,“殿下,太子妃娘娘回来了。”   千亦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放下笔,对一旁站着的徐公公道,“徐公公先回吧,此事本宫来料理,太子妃远道而归,本宫还要去看看。”   徐公公也是担心太子皇位不保,怕自己站错了队,听太子这么说,也就只好先告辞。   ————   作者说一句:   第四卷决胜千里已经完结辣!   下一卷,第五卷帝葬九宫马上开启,蓬莱太子向众人揭发千泽身份,帝葬九宫唯以皇室血脉才能开启?毒蝎公子以幼年期形态出现,又会与鸢儿怎样相遇。   看千泽如何一步一步登上王座,毒蝎公子重新掌握霸权,关注万蛊毒仙,投票支持哦~    第五卷 帝葬九宫 第66章 邪灵归位(一)   银狐扶着千亦殿前的盘龙柱喘息了一阵,才慢慢挪了几步,洁白的衣裙上染了好些血迹,看见千亦书房还亮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欣慰的笑,扶着肩膀上的伤,慢慢走了过去。   曲古大营的守卫也不是吃干饭的,银狐修为并不高,闯出来便已经掉了半条命,一介弱女子奔波回来,现在已经只剩了一口气吊着。   躲着太子府上的守卫进来,还是太子府的丫头看见,才把银狐带了回来,禀报给了千亦,   一想到终于能见到朝思暮想了五年的太子殿下,银狐心中还是充满了盼望和幸福。   银狐扶着千亦殿前的雕花门,实在没了力气,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千亦正坐在案前翻阅奏折,听到动静才抬起头来,见银狐软软倒在门边,浑身是伤。   千亦这才站了起来,缓缓走过去,俯身抱起银狐,贴在银狐耳边淡淡道,“婉媚回来了。”随后便把银狐带进了寝殿的浴室。   银狐嗅到久违的气息,双眼淌出清泪,抱着千亦的脖颈,哽咽道,“殿下,婉媚回来了,您交代的事情婉媚都办好了。”   “婉媚做的好,这些年苦了你,既回来了,本宫的太子妃位还是你的。”   银狐夫人原来名叫婉媚,在一片枫林中与太子相遇,一向清醒沉静的太子竟对这九尾白狐一见倾心,或许是被迷了心窍,可银狐也对千亦一片真心,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因为绫王阁在夺嫡之争中站在二皇子那边,绫风来皇都觐见之时见了银狐一面,便向千亦开口夸了几句,千亦趁机就把银狐安排到绫风身边,为自己调查绫王阁的秘事。   在千亦心里,没有什么人不能为他所用,即使心爱的女子也一样,没有什么比天下苍生,比这个帝王位更重要。   不知是绝情还是无情。   银狐坐在洒满花瓣的温泉池水中,千亦拿着木梳为银狐理顺发丝,银狐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还是没有除掉千泽,竟让他立了战功回来。”   “不必自责,本宫自会安排。”   “可普通的杀手近不了他身,想在他归来的路上解决掉很难。”   “婉媚有什么好办法?”千亦坐在池沿,饶有兴致地问银狐。   “绫王一月时便已经占卜出葬龙星轮回,明年一月又会去帝陵祭祀,天下皆知帝葬九宫只有王室血脉才能开启,千泽到时候打不开帝陵,想必会被当即诛杀吧。”银狐将计策娓娓道来。   千亦觉得十分有理,扶着银狐肩膀淡淡一笑,“婉媚果然能解本宫愁。”   着手准备帝陵祭祀之时,千亦仍旧派出了刺客前往泗郡堵截千泽,用以混淆视线。   千亦在皇都谋划之时,千泽也在泗郡苦思应对之法,今后是要长期来往于王宫之中,一切疏漏千泽都要一一想好才放心,好让墨萱能安心在宫中生活。   宫中不宁,稍有不慎便是你死我活,人的欲望果然时刻都在膨胀,睿王府还没到,千泽已经开始谋划更远的路。   茶几上摆了一摞内容各异的书籍,大多是记录民间蛊事,医药毒法的书。   千泽白日里就喜欢翻翻这些书,也觉得上面的故事确实有趣,比如有一种蛊虫名叫百足玺,善钻皮肤,食人脑髓,只是胃口奇大,喂养百足玺每个月要宰一头牛,富庶人家不屑养,穷苦人家养不起,养这种蛊虫的手艺也就渐渐失传了。   还有一种冰蜘蛛,看起来几乎像透明的冰雕一样,会吸人血,吸饱了血就会变成红色,肚子里的血要消化非常久,属于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虫类。   单漪在居室中跑来跑去,自娱自乐地开心,随后爬到千泽腿上,仰着头问千泽,“睿王殿下,你怎么还在看书呀~”   见千泽不想理自己,单漪也不懊恼,在桌子上一会拿起一本书瞧瞧,一会又摆弄摆弄千泽的衣服,终于看到桌子上放了一把半透明的匕首,伸手拿起来把玩。   这匕首极其沉重,按理说这么一个小孩子是根本拿不起来的,可单漪拿在手里,就像拿一根牙签似的。   “那个不能碰。”千泽把邪灵匕拿了回来,手指触到匕首的一瞬间,心智就模糊了几分,放下匕首才觉得又恢复了正常。   这把匕首邪门的厉害,拿着它的人欲望越强,就越容易被它的邪性附体,这刀不适合千泽,千泽求生的欲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太容易被邪灵匕控制。   本来打算等回了瀛洲,就把这把匕首供奉在桃花谷中,毒蝎公子无欲无望,淡漠如水,想必只有他才能驾驭这把邪灵匕。   等等,他不就是毒蝎公子么。   “睿王殿下,我会用匕首的,爹爹教了我潋炎诀,已经练了三十年了呢。”   “好好好,拿去玩吧。”千泽把邪灵匕递给了单漪,叫他不要在这添乱,出去玩。   千泽不由得回忆起,从前毒蝎公子一言不发地坐在悬崖边赏月的时候,自己叽叽喳喳在人家面前问个不停,那时的毒蝎公子是不是也想扔个什么东西过来,叫自己出去玩。   正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一双绵软小手就从千泽脖颈处伸了下来,在千泽肩头轻轻揉捏。   “萱儿真是越来越贤惠了。”千泽不看也知道是墨萱。   墨萱浅浅一笑,坐在了千泽身边,道,“其实柳拂桥送我去曲古大营就是为了找你,后来因为些许家事,暂时脱不开身,留了话,说等你到了承抚再见一面。”   千泽放下书,把墨萱抱到腿上,笑道,“她来见我无非就是要我为叶袭办事,我没什么兴趣,我与叶袭算是两清了,我现在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办明白,怎么帮他。”   “现在只是一个叶袭,很快绫王阁,容成家都会找上门来,我现在都不知道要为谁办事,只好都不得罪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找你?”墨萱眨着眼睛问。   “叶袭啊,就是想要我在蓬莱给他打通铁矿的关系,因为手里有权有财,就只差武器还与太子叶钧有差距,绫王阁那边应该就是想问我绫风之死,容成家嘛…”千泽想了想,“容成飘雪是为了蚕食蓬莱才与千亦勾结,现在我已经有了抗衡千亦的能力,容成家会在我和千亦之间做个选择的。”    第67章 邪灵归位(二)   墨萱听了这话,又觉得不放心,问道,“你觉得容成家会帮你吗?”   “会的。”千泽合上了书页,嘴角一勾,“只要让容成飘雪觉得,控制我比控制太子容易即可。”   “我不愿意让你为别人做事。”墨萱心中不忍,千泽是最骄傲的,怎么会想要做别人的走狗,若是为了她,让千泽不得不牺牲自己,墨萱宁可立刻回桃花谷。   “放心吧。”千泽看出了墨萱的心事,宽慰笑道,“我有分寸,这么长时间了,你见我何时吃过亏呢。”   这倒是,从墨萱见千泽第一眼起,就只有他玩别人的份,千泽这双眼睛仿佛无底的深壑,让人捉摸不透。   千亦同样城府极深,将太子位稳稳坐了这么多年,虽说有万俟皇后在深宫中筹划,可太子本身有智慧,识大体,顾大局,确实担得起这身份,只可惜,他却与千泽站在了对立面上。   “我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连睿王这个位置,都是他们一步一步逼上来的,雁伶商,容成飘雪,千亦,他们都不想我好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千泽如是想。   人非昆山玉,安能常璀错,不知多少年后,手握瀛洲半壁江山的容成家,是否也曾后悔,自己竟妄想亲手扶植起来一个难缠的梦魇,来当容成家的傀儡。   见墨萱表情有些紧张,千泽才知自己表露了太多,于是收起神色间的寒气。   只要身边还有墨萱在,千泽就一直有动力向更高的位置攀爬,答她在自己一无所有时的陪伴。   “萱儿,泗郡离承抚还远,你想出去走走吗?”千泽想到,此时千亦应该会派了杀手来,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本来皇子驾临,应该是为泗郡的百姓带来恩典赏赐,只是千泽现在身无长物,也只好暂时作罢。   上次从二皇子安身之所搜出了些许宝物,应该是在祭祀湘妃,在给百姓分发赏赐时剩下的,成色上好,分给穷苦人家似乎也不大合适,最后剩了下来,千泽还拿了十个鬼木梨的手钏给了南朝当酬劳,现在手里这些珠宝也不够赏赐。   只是有一枚玉扳指还在千泽这放着,二皇子出手阔绰,连这等价值连城的东西也拿了出来。   “来人。”千泽开口唤了一声,门外守着服侍的小侍便走了进来,千泽抬眼,道了一句,“去给娘娘选几件衣裳来。”   小侍手脚利索,很快,几个小丫鬟便拿来几件泗郡城主专门准备的华丽衣裙,并排站在墨萱面前,墨萱平时只爱穿漆黑的紧身衣,这些色彩鲜亮的纱裙呈上来,墨萱反倒不知道要选哪个才好。   千泽扫了一眼,轻声道,“不用选了,就那件浅蓝的。”   小侍应了一声,让其他奴婢退下,带了墨萱去更衣,一炷香时间不到,墨萱便走了出来。   千泽抬头看时,目光在墨萱身上久久停留,移不开眼去。   一身浅蓝广袖锦绣裙包裹住墨萱玲珑诱人的身体,如瀑的黑发挽成了流仙髻,略施粉黛,妩媚的小脸更显绝色倾城。   觉出自己失态,千泽干咳了几声,嘴角却掩不住笑意,道,“萱儿好看,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走吧~”墨萱得了夸奖,开心地挽住千泽手臂,拖着千泽往外走,没走几步,单漪就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挡在了两人面前。   “你们出去啊?带上我嘛~”   “做梦。”千泽非常淡然地拒绝了单漪的请求,随后叫小侍看好这个熊孩子。   月朗星稀,虫鸣低吟,初冬时节,蓬莱仍旧温暖如春,千泽佩上了钩指,带墨萱出了门。   泗郡繁华,夜幕降临,街巷却热闹了起来,灯火闪烁,人语鼎沸,仿佛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千泽照旧一身常穿的浅蓝羽裳,浅蓝织锦缎的绣面上压着金线,洁白柔软的白羽是白孔雀的翼羽,绫姬在千泽启程前往西境前,就命阁中是绣娘赶制出了这几套浅蓝羽裳。   说起绫王阁,绫姬也从未做过对不起千泽的事,相反,绫姬分内之事都已尽力,虽是形势所迫,绫姬对千泽也确实算仁至义尽了,此番绫风牺牲,千泽也要好好安抚绫姬才是。   街上张灯结彩,时时有烟花升空,看样子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吧。   墨萱不常在人间走动,在桃花谷那种仙境之中生活久了,难免生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陌生感,见到泗郡城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觉得新鲜的很。   浅色的衣裙要更配墨萱这张恍如明月的脸蛋,因为是黑豹化形,身上更是有一种水仙出尘的灵动气质,妩媚绝美的容颜,不管走到哪都有百姓频频回头打量,想什么时候长生天落下了神仙眷侣,实在般配养眼。   千泽对墨萱也是宠溺得紧,墨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墨萱柔软的小身子依赖地贴在千泽怀里,千泽手扶在墨萱腰上,不盈一握的腰肢让千泽开始无心观赏路边的稀奇玩意儿。   忽然,一阵喧闹勾回了千泽想入非非的思绪,千泽被这吵闹声吸引了目光,原是一家不小的茶楼,正在厅中开着赌局。   这是泗郡最大的茶楼,逍遥楼,里面不设说书先生,也没有戏子唱曲,专门是为豪门子弟准备的赌馆,纨绔公子多半流连于此,一掷千金。   或许是那白染墨给千泽留下的印象太深,南朝曾经说,白染墨是逍遥山麓的人,逍遥阁慕容家此前发过千泽的通缉令,让千泽见到‘逍遥’二字冷不丁就能想起引渡十七仙的事。   千泽正看着牌匾上逍遥楼三字出神,却被一声张罗给打断了。   “公子进来玩一把?”一个年轻的跑堂跑到了千泽面前点头哈腰献殷勤,“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是带美人儿来泗郡玩的吧?”   跑堂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千泽的衣着,身上的浅蓝羽裳绣工精致,孔雀翼羽,价值不菲,再看气度,雍雅不凡,绝非小门小户出身,再看面容,俊逸儒雅,又牵着美人,想必会千金博美人一笑,跑堂想到这,脸上的殷勤笑容更盛了几分。    第68章 邪灵归位(三)   千泽微微一笑,转头抬起墨萱的下颏,贴近墨萱问道,“萱儿想去玩玩吗?”   墨萱朝里面望了望,里面的人时不时哄堂喧闹,看样子好有趣,于是轻轻点点头。   “走,去看看。”千泽揽住墨萱肩膀,在那人的引领下走近了逍遥楼。   楼内装饰辉煌明亮,看来逍遥楼的主人奢华,开一家赌场实在是暴利。   大厅中间有一张丈长的梨花木台,周围围满了宾客,两位公子坐在长台对侧,看样子赌局激烈,围观宾客无一不拍手叫好。   厅堂中的侍者见千泽领了美人在梨花台前观看,连忙上前招呼,“您刚来泗郡,兴许对我们逍遥楼不熟,小的给您讲讲。”   千泽默许。   “这是猜大小的赌局,骰盅里有三个骰子,开盅后骰子点数大于十点为大,小于十点或者十点就为小,您猜中大小,把筹码押上,若猜中了,那对方的筹码归您,然后对手换一位,只要您运气好,在场宾客的宝贝全是您的。”   “呵,”千泽眼睛盯着摇骰人手中骰盅,嘴角一勾,眼神中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对墨萱笑道,“这太简单了。”   墨萱似乎也兴味盎然,好奇地看着场中两位正在对决的赌客。   坐于右侧的一位红衣公子似乎已经赢了四场,手边堆满了赢来的筹码。   侍者很有眼力见地介绍起来,“公子,坐在右首的泗郡云府二少爷,是我们这的常客,赌技绝佳,运气也好的很,每次来我们逍遥楼绝对不会空手回去。”   “泗郡云府。”千泽回想了一番,绫姬拿来的势力记录上,有一位云侯爷在泗郡,云府侯爷有嫡出一女二子,大少爷在边关征战,二少爷云破月年纪不大,应该就是这位红衣公子。   云破月手气确实出奇的好,连赢不输,坐在对面的对手位频繁换人,直到云破月赢到无聊,都没有一人能压住他这嚣张气焰。   只是云破月收手也及时,每次来就赢五把,若是都让他赢了去,逍遥楼就快关门了。   终于,对手位空了下来,已经没有人敢坐在云破月对面,宾客们心中猜测,这云破月莫非是和逍遥楼串通好了,出千骗钱呢,想是这么想,可还是都希望能有一人来挫挫云府公子的锐气。   云破月见无人敢上前,便叫贴身的婢女收了筹码,准备打道回府。   “公子留步。”轻轻的一声便让大厅安静了下来,云破月疑惑回头,只见千泽坐在梨花木台的左位,靠着椅背,手中悠哉地把玩着右手上的钩指,唤了声自己。   “在下携美人到访泗郡不易,还望云少爷赏光,陪在下玩一次。”   云破月听闻来了对手,挑眉一笑,坐回了座位,打量了一番千泽,目光又在墨萱姣美的脸蛋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开口道,“正好我今天还没玩够五次,不知公子能拿出什么筹码?”   千泽从袖口取出一枚白玉扳指,放于梨花台面上,立即有逍遥楼的侍者走了过来,拿起扳指鉴定成色。   侍者看了扳指大惊,“这是承抚眉山的晚香玉扳指,触手生温,入夜生香,价值…千金。”   千泽心中满意,心想,南朝的眼光果然不错,两人洗劫二皇子落脚之处时,千泽说南朝此番辛苦,让南朝从剩余的珠宝中挑几件成色上等的东西,南朝兴高采烈地拿起这枚晚香玉扳指,说值千金。   千泽一直忘不了,当自己淡然地把晚香玉扳指拿过来,说‘剩下的给你了’时,南朝鄙视地投来一副妈的智障的眼神。   在场宾客也大都是豪门子弟,不至于太过吃惊,只是暗叹这一场豪赌,还是要让那云破月赢了去。   云破月听了筹码的价值,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仿佛大风刮来了一场钱。   立即开局,摇盅人手中的骰盅哗啦啦响,千泽手指点着梨木台,啪的一声响,骰盅扣在了梨花木台上。   千泽还未开口,就听到墨萱脆生生地喊了一句,“我说是小。”   千泽诧异地看了墨萱一眼,见墨萱开心,便也心情舒畅,不论输赢,千金买美人一笑也是乐事。   骰盅一开,七点,果真是小。   云破月大度一笑,把手边的筹码推了过来,叹道,“姑娘真是好运气。”   可连开六次盅,云破月就笑不出来了,墨萱眼睛都不用看,就能在骰盅落下的一瞬间说出大小。   云破月疑惑地望向千泽,以为是千泽在背后一直在给墨萱提示,才能让这小姑娘连赢六次,不由得心中对千泽佩服起来。   千泽表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已经诧异至极:“我还什么也没做啊,她是怎么办到的啊?”   千泽好奇起来,开始盯着墨萱的举动,只见骰盅一落,墨萱的耳朵就动一下,随即说出点数大小。   “哦。”千泽明白了,笑了笑靠在椅背上,心想,“看来不用我出手了。”   云破月可是不知道,他在与一只黑豹比听力,墨萱虽已化形成人,可嗅觉听力都丝毫未减,方圆百米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墨萱的耳朵,只是听听这近在眼前的骰子哪面朝上,实在是不足挂齿。   这骰盅在墨萱眼里就像透明的一样,根本起不到遮挡的用处。   “萱儿真聪明。”千泽牵起墨萱的手,爱怜地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也根本不打算告诉萱儿她这是严重的出千行为,只要萱儿玩的高兴就好。   坐在对面的云破月看出了端倪,觉得刚才千泽根本就没有给墨萱任何提示,都是这个姑娘在自己判断点数。   云破月心里痒痒起来,他本就与赌技高明之人惺惺相惜,而对手又是一位美如谪仙的出尘女子,顿时心中荡漾,爱慕之心油然而生。   若能与这样聪明漂亮的美人相爱相恋,必是人间乐事,即使今后不纳三妻四妾,也想要这位美人陪伴在侧,心中暗暗决心,一定要把这位姑娘娶进云府做夫人。   千泽见云破月看墨萱的眼神痴迷,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左手抚上墨萱的纤腰,轻声道,“萱儿,玩开心了我们就回去了。”    第69章 邪灵归位(四)   墨萱一直听话乖巧,见千泽不知从何而来的愠怒,便也不再嬉笑,想随千泽离开。   这一切让云破月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疼起来,心道是这位公子私下里残暴的很,对这美貌姑娘丝毫不怜香惜玉,这才让姑娘对他百依百顺,也不知这姑娘在家里受了多少委屈,这些想法让云破月更坚定地想把墨萱抢过来。   “公子留步,刚才一直是这位姑娘赢了在下,在下还想与公子赌一局。”云破月起身挽留千泽。   千泽脸上笑容淡了,靠在椅背上,挑眉道,“云少爷想赌什么。”   云破月恭敬道,“不猜大小,猜点数,若阁下赢了,我愿献上我们云府四丽给公子。”   此言一出,在座宾客皆惊,云府四位采莲美人在泗郡皆有名,在泗郡有‘江南可采莲,四丽至莲闭’一语,来形容云府四丽的闭月羞花之貌,云破月竟拿出如此高的筹码。   “云少爷豪气,可惜在下出门未带够银两,接不下云少爷的筹码。”千泽不愿与他相赌,就算得了云府四丽,千泽也只宠墨萱一人,要那些人作何用?   云破月挥手叫人拦住千泽的去路,笑道,“无妨,公子押上您身边的美人作筹码即可。”   墨萱闻言一惊,连忙回头看千泽。   千泽冷声道,“萱儿在我心中非同一般,还望云少爷不要横刀夺爱。”   云破月微微抬手,“那由不得公子。”   逍遥楼中顿时围满了云府服饰的护卫,看这架势这是要在千泽手里硬抢墨萱了。   只见千泽听了这话,眼神变得冰冷,脸上笑意全无,冷冷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   千泽冷笑一声,倒不是怕这些人能把自己怎么样,当众抢睿王妃,是能掉脑袋的大罪,只是千泽不想依靠这个身份,心里愠怒,想这位云府少爷实在是无理取闹。   “好,在下就与云少爷赌一局。”   千泽见墨萱眼中的担忧,抬手扶过墨萱的头,在鬓发间轻吻一下,安慰道,   “放心。”   墨萱一怔,看着千泽回到了座位上。   三局两胜,猜对两次即为赢。   摇盅人手中的骰盅哗啦啦摇动,啪的一声扣在桌上。   云破月笑道,“一五,六点。”   千泽手心一翻,一道细微的蛛丝从指尖弹射而出,擦着桌面刺进了骰盅中,千泽冷冷一笑,淡淡道,“二八,十点。”随后蛛丝崩断,微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   骰盅一开,果然两个骰子一个二,一个八,共十点。   在场宾客哗然,刚才那美人已经让人大开眼界,这位公子似乎更是神乎其技,如何做到猜的分毫不差!   千泽嘴角一勾,笑道,“云少爷,云府四丽,已经输给在下两位了。”   宾客沸腾起来,无一不为这精彩局面鼓掌喝彩。   “别高兴的太早,还有两局。”   骰盅啪地一扣,千泽手中蛛丝弹射而出,随后淡淡道,“六六,十二点。”   云破月冷哼一声,右手在桌沿上敲了一下,千泽感觉到桌面一阵轻微的晃动,随后云破月报出了点数,“五六,十一点。”   这人还真的有些本事,能用内力轰进梨木台中,把骰子震翻。   千泽咬了咬牙,指尖又飞出两道蛛丝,想要把骰子点数再改回来,谁知桌面又是一颤,把千泽指尖的蛛丝崩断了。   骰盅一开,五六,十一点,云少爷赢。   云破月阴黠看着千泽的情绪,心道,“跟本少爷斗还嫩着,至少得在赌场里混个十年八年再来。”   墨萱在一旁看着,心都揪到了嗓子眼,还有最后一局定输赢,若是千泽输了,自己当真要被那人领回云府?想到这,墨萱忍不住委屈起来。   骰盅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云破月与千泽的手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抢占改骰子的先机,墨萱站在一旁听着,骰盅里的骰子一会被打的翻过来,一会儿又要被震得翻回去,点数久久确定不下来。   云破月额头渗出细汗,左手猛力震了一下梨花台,千泽搭在台上控制蛛丝的右手便被震出一声脆响,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千泽右手一抬,手腕的骨头被震得发麻,没了知觉。   千泽咬了咬牙,左手在桌下手心一翻,一缕蛛丝便缠在了云破月手腕上,猛力一拉,锋利结实的蛛丝便在云破月手腕上留下一道见骨的血痕。   云破月额头青筋暴起,趁着千泽右手无力,猛然震动梨木台,随即站了起来,喝了一声,“双三,六点!”   千泽眉心紧皱,宾客只觉得迎面拂来一股热气,千泽站了起来,呼了口气道,“单点一个四。”   骰盅一开,里面只剩下了一个骰子,另一个已经化成了灰烬,上面还燃烧着一簇紫火。   “单点一个四!这位公子赢了!”   宾客沸腾,激烈喝彩,为自己有幸见识到这样一局高手较量而感到兴奋至极,想必今天云家少爷与这位蓝衣公子的千金赌局,明日必然会传遍泗郡大街小巷。   云破月几乎要吐出血来,他他他,他竟把骰子烧了!   千泽揉了揉手腕,淡然起身,揽住墨萱的肩膀,对捶胸顿足的云破月道,“云少爷神技在下已领教,今日承让,云府四丽在下得来无用,便放于云府寄存吧。”   云破月无可奈何,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只好叫住千泽,“公子贵姓,来日还可切磋。   千泽揽着墨萱出了逍遥楼,淡然道,“承抚千氏,后会有期。”   云破月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承抚皇都,千家皇室,听闻今日二皇子胜仗归来,这人莫非就是新封的睿王殿下?”   云破月又想到自己刚才竟是要抢睿王的女人,当下双腿发软,慌忙打道回府。   一路上,墨萱心情好像不太好,也无心在看什么新鲜物事,便回了住所。   回到住所,墨萱沉默地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千泽纳闷,爬上床榻,从身后搂住了墨萱娇小的身子,伏在墨萱耳边问道,“萱儿,我赢了,你怎么不高兴。”   墨萱皱着眉,小声道,“你若是输了,还真的要把我给他不成?”   千泽听了才明白墨萱在生什么气,轻声笑道,“我就算输了天下,也不会输了你。”    第70章 邪灵归位(五)   墨萱转过小脸,委屈的小表情让千泽心里一软,千泽忍不住从身后抱着墨萱的纤腰,把下颏放在墨萱肩膀上,脸贴着墨萱发烫的脸颊,在墨萱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墨萱身体一颤,小手忍不住扶着千泽扶在自己腰腹上的手,面上却仍是不肯缓和,嗔怒道,“我在你眼里和普通的小猫儿没什么区别吧,是不是说送人就能送人的。”   “怎么会,本王的王妃谁敢抢。”千泽在墨萱耳边轻笑。   此时在墨萱心里,千泽还是千泽,睿王只是一个假借的身份,可不久之后,墨萱就会知道,就算做蓬莱的皇帝,都是侮辱了千泽高贵的血脉。   “你总是说这么好听的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墨萱嘟起小嘴,声音越来越小。   “当然是真的。”千泽被墨萱的生闷气的样子逗得心里发痒,扶在墨萱腰上的手也不老实起来,从裙底慢慢伸了进去,顺着墨萱平滑的小腹向上摩挲。   “啊,你好烦啊。”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触感,一阵酥酥麻麻的异样感觉在身体里乱窜,墨萱的脸颊红得发烫,小手拉住千泽不老实的手,嗔怒道,“你再欺负我我要生气了。”   “生气了?我看看你还能多生气。”千泽嘴角一勾,摆脱墨萱绵软的小手,就朝上摸了去,在那幻想了无数次的柔软处轻轻捏了一下,那触感真是格外的柔软,随后嘴唇贴在墨萱耳边,悄声道,“萱儿的小衣不合适,太紧了。”   墨萱紧紧咬着嘴唇,听了千泽挑逗的话语,脸颊更红了,身体发颤,胸口起起伏伏,气息混乱起来,声音娇糯道,“千泽…”   “叫夫君就好,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千泽把整个身体都贴在墨萱背后,被墨萱娇滴滴的声音一勾,千泽兴奋起来,双手更加放肆地在墨萱身上游走,手指挑开了小衣,在圆润柔软上揉捏。   “夫君…”墨萱蹙起眉,小手扶在千泽手背上,声音甜腻呻吟,“夫君我知道错了。”   千泽感觉心底炽热,被这小声音一撩,便觉更加难忍,刚想进一步,没想到墨萱已经转过身来,修长的双腿盘在千泽腰上,双手搂着千泽脖颈,红润的小嘴就已经吻上千泽的薄唇,小巧柔滑的舌尖舔进千泽口中,千泽被这小豹缠的差点沦陷。   只见墨萱吻完,便深情款款地望着千泽,眸子里水光流转,小巧的泪痣点缀在眼角,娇糯开口道,“萱儿想要夫君疼爱。”   妩媚的神情让千泽按捺不住,扶着墨萱的双肩压了下去,在粉樱小唇上强行索吻,顺着脸颊滑至脖颈,直磨的墨萱娇喘微微,墨萱隐约能感觉到千泽身体的变化。   墨萱紧张地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浅蓝的衣裙已经撩开,露出光滑白皙的双腿,可千泽却抬手把裙袂放了下去,侧身躺在了墨萱身边。   墨萱睁开眼睛,见千泽不再有动作,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千泽,千泽手扶着墨萱的小腹,轻声道,“我保证,此生只爱萱儿一人,既然我有了仙骨,对你那番话还是作数的,还是留到洞房花烛夜,也算表我对你真心。”   墨萱蜷缩起来,听话地钻进千泽怀里,甜甜答了声好。   千泽在墨萱额头上落下一吻。   突然,墨萱耳朵动了动,在千泽耳边悄声道,“东南西北四角都有人在靠近,还有兵器的声音,大约有二十多人。”   千泽从衣袖中摸出两枚钩指,戴在了右手上,嘴角一扬,笑道,“开始撒网了,不知道能收获几条小鱼呢。”   居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千泽面向着墨萱侧身而躺,闭目养神,哗啦一声巨响,四周的木窗同时被撞碎,十个黑衣蒙面的杀手倏地闯了进来,每个人手中都拿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刺客见千泽正睡着,毫不犹豫地举刀冲了过去,手起刀落,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一瞬间,一双锐利钢爪架住了刀刃,墨萱一跃而起,面前的刺客猝不及防,直接被钢爪洞穿了胸膛。   其余杀手吓了一跳,再看向床榻时,千泽已经消失了踪影,墨萱趁这些刺客愣神的一刹那,钢爪猛的刺进一人咽喉,飞身而起,双腿夹在另一个刺客的头上,猛的一拧,刺客发出一声惨叫,飞出去的身子狠狠撞在墙壁上,不再动弹。   墨萱正与面前一人缠斗,身后一个刺客就已扑了上来,粗壮的胳膊钳住了墨萱的脖颈,墨萱力气不足,挣不开身后人的锁喉,前面一人已经举刀冲了上来,刀尖对准了墨萱的心脏。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刺客还未看清来者何人,锁住墨萱咽喉的一人就已经被两枚锋利的蝎钩钩断了喉管。   原来千泽一直坐在房梁上观看,发现这些刺客并非痛下杀手,更有种表演的意味在其中。   “萱儿,你可以退下了。”千泽叫墨萱后撤,墨萱闻言,遵命退了几步,坐在床榻上观战。   墨萱忽然想到,单漪一直也没有出现,刚刚与千泽郎情妾意的,倒把那个小不点给忘记了。   与此同时,小侍本来带着单漪在后院玩耍,单漪正开心地笑着,突然便蹿出了十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看见单漪时,几个刺客商量了一阵,便要把这小孩子带走。   小侍可不敢把睿王殿下带来的孩子给弄丢,拼命护着,被一个刺客一脚踢到了墙边。   一个刺客拎起单漪的衣领,却见单漪也不像害怕的样子,表情淡漠,深邃的紫瞳深不见底,看着这孩子的眼睛,有种坠入深渊的窒息感。   拎着单漪的刺客也不知怎的,缓缓松了手,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拎着衣领的手松开来,手背上有一个细小的血洞,血液发黑。   单漪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地上,身后摇动着一条长长的蝎尾,锐利的蝎钩上还悬挂着一滴血,单漪神情淡漠恍如前世的毒蝎公子一般,小小的身体跃了起来,手中的邪灵匕挨个抹杀掉面前的刺客。   十几个刺客无一生还,全部丧命于单漪的匕首蝎尾之下。    第71章 邪灵归位(六)   单漪轻轻叹了口气,扔下了匕首,坐在了晕倒的小侍身边,身后的蝎尾缩回了身体中。   眼中是不合年龄的冰冷目光,又开始仰望着夜空的圆月。   有那么一瞬间,单漪觉得这月亮好熟悉,仿佛曾经仰望过千年。   千泽房外的下人听到了动静,已经叫了不少守卫过来,冲进睿王居室保护睿王时,只见睿王殿下满身鲜血,正亲手捏断一个刺客的喉管,又见墨萱颤抖害怕地缩在床榻一角,已经受了惊吓。   剩下的刺客见情况不妙,立刻跳出了窗户,逃之夭夭。   刺客潜逃,千泽才松了口气,抱起蜷缩在床角瑟缩的墨萱,走出了居室,临走前,对这群守卫淡淡道,   “你们的工作不太称心。”   守卫们顿时联想起刚刚睿王殿下残暴地杀掉这么多刺客,已经吓得腿软,纷纷跪在地上惊慌喊道,“睿王殿下饶命!”   千泽没再言语,抱着墨萱去了大堂,走出了拐角,墨萱才恢复了正常,咬着千泽的耳朵不满道,“我明明不害怕,为什么要让我装得像只胆小的兔子?”   “你想让他们传出话去,让蓬莱人都知道,睿王的王妃是个悍妻?”   “哦,不想。”墨萱撅起嘴来,“知道了。”   “乖萱儿。”千泽在墨萱额上吻了一下。   换了身妥当衣服,有小侍来通报,说单漪无恙,两人也就放下心来,在大堂坐了一会儿,泗郡城主就慌忙赶到了,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千泽脚下。   “睿王殿下,全是小人照顾不周,让睿王殿下受了惊,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泗郡城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饶,生怕睿王殿下震怒,把他一家老小都给斩首。   “无妨。”千泽听了不耐烦,淡然道,“有人想刺杀本王,错不在你。”   泗郡城主见摘清了自己家的干系,终于放下心来,亲自给睿王殿下奉茶。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太子搞的鬼,只是这些刺客看起来都无心置千泽死地,千泽反倒怀疑起来。   莫非是千亦想了什么更绝的法子,要我回了承抚再给我一个下马威?   千泽暗暗把此事记在了心中,随后轻松起来,与泗郡城主闲聊了些琐事。   打听了才知,今日是泗郡云府老夫人的寿辰,也是云府嫡小姐云婉然十五岁及笄之礼,云侯爷平日里温和待人,时常在府外摆粥食供贫苦饥民取食,老夫人寿辰,泗郡便举城庆贺,因而今晚泗郡城才格外热闹。   只是那二少爷云破月令千泽不快,可不知者无罪,此事也只好作罢,想必知道了千泽的身份,那二少爷此时应是寝食难安,也算是给了他教训。   泗郡城主又拨了些护卫过来,为千泽奉上了上好的参汤压惊,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回到居室中,单漪已经被小侍抱了回来,静静地坐在床榻上,见千泽和墨萱回来,抬起头勉强一笑。   千泽叹了口气,听小侍说,她醒来时,单漪一个人就解决了十几个刺客,而自己毫发无伤。   看着单漪刚才望月的眼神,千泽就意识到,前世那个万毒之王,毒蝎公子一直都在,只是在单漪体内尚未觉醒而已。   千泽坐在单漪身边,倒了杯茶,笑道,“怕不怕。”   单漪摇摇头,认真说道,“不怕,我只是不知道,我杀了他们,对还是不对,睿王殿下能告诉我吗?”   千泽摇摇头,淡淡道,“或许不应该这样,我也不知道,这些迫不得已的事情,对还是不对。”   也许这一世,单漪还会和前世一样,走上相同的路,千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必要去改变单漪的想法,因此也就不置可否。   千泽带着不安入睡,这一夜睡的不踏实。   此时的云府却已经炸开了锅。   云府大堂,云破月低头跪在堂下,云侯爷坐在主位上,已经怒不可遏,伸手指着这个不肖子,怒道,“你平时没规矩我也不怎么管你,可你倒好,去抢睿王殿下的女人!云府全家老小都要被你害死了!”   云破月低头跪着,小声忏悔道,“孩儿知错了。”   “知错有什么用!只要睿王殿下一句话,你的脑袋还能保得住?”云侯爷不住地叹气,胸口起伏,咳嗽起来,“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云府老夫人已经被这消息惊吓卧床,差点归了西。   云夫人坐在旁边给侯爷顺气,“侯爷,别气坏了身子,月哥儿也知错了,事已至此,快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事给掩过去吧。”   “唉…睿王殿下此时一定心中愠怒,我还有什么办法。”   “侯爷,不如听妾身的。”云夫人也是个精明的,开口道,“我们去请睿王殿下到府上坐坐,摆个宴席,到时候把婉然带出来,若睿王殿下看上眼了,不仅不会怪罪我们,我们还能与王府攀上亲家呢。”   云侯爷想了想觉得有理,自家婉然闺女已经及笄,是该找个婆家了,若是能攀上睿王殿下,自然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云婉然尚未出阁便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想必睿王殿下也不会不动心,云侯爷点了点头,道,“此事夫人去办,云破月,你亲自去请睿王殿下,务必赔礼道歉,把睿王殿下给请过来!”   云破月心中惊惧,只好答应下来,退下去准备赔礼道歉的礼品。   云侯爷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正午之时,云破月便带了礼品,备了华丽马车,出了云府,到了睿王殿下所居住的驿馆停了下来。   千泽正在居室中看书,小侍忽然进来通报,说云府二公子求见。   “不见。”千泽懒得看见对墨萱心怀不轨的人,不想见。   小侍不一会儿又跑进来,说云府二公子已经等了许久,不等到睿王殿下就不走了。   千泽头疼,想不到这个云破月这么难缠,只好叫小侍把云破月带进来。   云破月一进来便对千泽跪拜下来,行了份十足的大礼,诚恳道,“前日破月不识得睿王殿下,鲁莽冲撞,还请殿下宽恕。”    第72章 为蛊作伥(一)   千泽眼也不抬,继续研读手中的蛊虫书籍,任云破月在茶几前三拜九叩。   云破月单膝跪在地上,见千泽对自己视若无睹,心底便生起一股火气,心说皇子架子就是大,自己好歹也是侯爷的儿子,三拜九叩都不入他眼。   想到这,云破月咬了咬牙,再一次垂首道,“睿王殿下,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家里人因为此事震怒,祖母还病倒了,您若是拒了邀请,我就要被父亲赶出家门了…”   这番话说的实在是让云破月心痛,自己何时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在泗郡,云家可是横着走的主儿。   千泽见云破月一脸窘迫,心中愠怒渐消,本来皇子驾临,云府摆宴席洗尘也是分内之事,千泽不想露出破绽,只好答应前去赴宴,只是独自一人,没有带上墨萱。   云破月见千泽没有带上身边那位赌局美人陪伴的意思,心中失望了好一阵子。   锦绣马车在泗郡的街道上缓缓而行,千泽坐在车内,偶尔掀开车帘看看行到了何处。   马车经过之时,街巷中的百姓纷纷避到了道路两旁,屈身跪拜行礼待睿王殿下经过。   道路两旁的百姓人声喧闹,纷纷议论开来。   “你听说没,这位睿王殿下昨夜才亲手杀了几十个杀手,听说是用手捏断了杀手的脖子,真是无情又残暴。”   “这事我也听说了,睿王殿下守护边境,跟战神一般,捏死几个杀手就跟碾死蚂蚁一样。”两个卖菜的小贩窃窃私语。   “我还听说,睿王殿下有一个还没赐婚的女人,长的貌若天仙,是个惹人怜爱的柔弱女子呢。”   “咱们睿王殿下护妻的很,昨个傍晚,还跟云府公子拿千金作赌局,就是为了博睿王妃一笑啊。”   昨日的经历已经成了泗郡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千泽素来不喜听些琐事,索性闭上了帘子。   很快,云府的朱红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云侯爷和夫人站在门外亲自迎接。   一番礼节寒暄过后,云侯爷亲自领千泽入了府。   宴席上多半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席间云夫人起身,说暂时有事。   随后退了席,悄悄在一处屏风后停了下来,一位少女正站在屏风后。   云婉然身着叠鸾纱衣,姿容绝色,这容颜绝对能称得上是泗郡第一美人。   云婉然听母亲的话,在屏风后看着厅中宴席,目光却在千泽身上久久停留。   “这就是睿王殿下啊…”云婉然看得颊生红晕,红着脸悄悄看着千泽雍雅的举止,连夫人已经站在身后都没有感觉到。   “婉儿,你可看到睿王殿下了?”云夫人悄声问云婉然。   云婉然一惊,随即脸颊微红,小声道,“看到了…睿王殿下果然如传言所说,清冷如梅。”   “那就快去给殿下斟酒,娘亲还盼着婉儿能嫁进王府呢。”云夫人面露喜色,把手中的酒壶给了云婉然。   千泽席间微醉,正与云侯爷谈论局势,却见一年轻女子莲步移来,坐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斟酒,眉间还带着羞涩。   云侯爷笑道,“这是小女婉然。”   云婉然纤细的身子微微贴在千泽手臂上,为千泽斟酒。   千泽心里不自在,心里想,幸亏没有带萱儿过来,若是因此吃了醋更不好解释。   千泽没见着夫人回来,随口问道,“夫人人呢。”   云婉然一怔,云侯爷赶紧打了个圆场,说,“夫人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去跪拜葬龙星,以祈求福泽保佑。”   “葬龙星?”千泽回想了许久。   “睿王殿下刚从西境回来,恐怕不知道,绫王大人占卜出了葬龙星即将在一月重现,到时候皇室血脉要全部去帝葬九宫祭奠先帝,皇子则需要用自己的血打开九宫,进入深处祭拜。”   此言一出,千泽顿时打了个寒战。   帝葬九宫只有皇室血脉能打开?   千泽的眼神严峻起来,怪不得千亦不急于杀自己灭口,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大套等着自己上钩,若在祭祀之时,千泽打不开九宫,一切事情都会败露,与千泽有牵扯的人一律都会被处以极刑。   “千亦…”千泽攥紧了拳头,心道,“以为一个帝葬九宫就能拦得住我?”   云婉然见千泽脸色阴冷,顿时心里发抖,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周到,便开口颤颤道,“殿下…您怎么了?”   “没事,多谢侯爷招待,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   千泽得尽快去想个办法,已经入冬,一月将至,不能再拖下去了,起码也要找到不用皇子血,也能打开帝葬九宫的方法。   侯爷起身相送,又对云婉然使了个眼色,干咳了两声,道,“殿下饮了酒,还是让婉然送您一程吧。”   千泽闻言皱了皱眉,可此时拒绝便是拂了侯爷面子,只好默许。   坐在马车里,千泽与云婉然相对而坐,千泽倒是没什么,可云婉然还是闺阁小姐,没有见过几个男人,此时就坐在千泽对面,不由得又红了脸,可想起夫人交代的事,只好捏了捏衣角,下了决心一般,起身坐在千泽身边。   千泽挑眉,瞥了一眼云婉然,见云婉然扭捏害羞的样子,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不由得头疼。   因为要把墨萱留在身边,可墨萱只是一头丛林黑豹,没有权势背景,即使是皇帝,也会希望皇子的正妃家中有权有势。   可惜千泽心中实在放不下别人,即使云府有心把云婉然往千泽身边推,千泽也不能随意收下,白白耽误了姑娘的大好青春。   谁知,才出了云府没多久,就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千泽皱眉,掀开车帘,四周已经被黑衣刺客包围,还有黑衣人手执弩箭,对准了千泽所在之处。   大约也是太子派来的刺客吧,只是马车里还有云府小姐,千泽只好下了马车与数十刺客对峙。   云婉然见到这劫道的架势,已经吓得打颤,在马车一角瑟缩,却见千泽泰然自若地走下了马车,云婉然忍着心中恐惧,掀开一点车帘看着,只看见千泽一下车就亮出了手上的钩指。    第73章 为蛊作伥(二)   数十刺客不由分说,见千泽一下马车,一拥而上,千泽手指一翻,数片蛛网落下,刺客手中的武器便被缠作了一团,拔也拔不开,千泽找准时机,就地一滚,脱出了刺客的包围。   云婉然在马车中吓得腿软,目光却久久定在千泽身上,千泽每一次微步旋身,甚至每一次敌人的血脉喷张,都让云婉然感到不可思议,对此时冷酷无情却又战无不胜的千泽萌生了一种暧昧的情愫。   千泽找了个机会,对驾车的车夫喊了一句,“把云小姐带回云府。”   车夫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听到千泽允许他们先走,这才急忙让马车掉头,带着云婉然向云府逃去。   这些刺客要比前日夜晚来的那波刺客质量好些,身手敏捷利落,配合又默契,数十人让千泽抵挡得吃力。   千泽钩指反手,直接捏断了一个刺客的喉管,身后的刺客却趁机冲了上来,短刀擦着千泽的发丝飞过,一缕乌发坠落下来,千泽的锁骨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千泽嘴角一勾,抬手抹干了锁骨上的血痕,这才觉得方才忍耐得太久,闲杂人等已经退下,此时千泽再也没了忌惮,眉心蜘蛛影浮现,八条奇长无比的蛛刺幻化而出,将千泽的身体高高抬了起来,转而笑道,   “你们是什么人,说出来,饶你们一命。”   周围的刺客见了这种可怕局面,退了几步,艰难抉择后又一拥而上,那架势是要把千泽剁成碎肉。   千泽眉心的蜘蛛影颜色渐深,以千泽为中心,大地上浮现了雪白的蛛网,连绵不绝,站于其上的数十刺客再也无法前进一毫,被牢牢粘在蛛网上。   随后千泽蛛刺尖端流出了汁液,顿时顺着蛛网蔓延出千朵碧蓝色的花纹,花纹带剧毒,触之者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间做完这一切,千泽擦了擦手,随即缓步离开,身后只留一阵刺客在剧毒中挣扎的的哀嚎。   入夜寒凉,空地中蛛网已经风干消失,只留下数十具腐烂的枯骨,还有星星点点斑驳的的血迹。   灯火阑珊处,两个黑袍身影伫立在一座供奉佛塔的顶层。   其中一位黑袍人开口道,“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小毛贼的上家,只是少爷,千泽是容成家指名要保的人,我们去夺,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九霄伫立在前,一直目不转睛望着塔下的一片狼藉和骷髅骨骼,忍不住对这个名叫千泽的人起了兴趣。   这两个黑衣人就是南朝在祁镇为千泽办事时遭遇的两人,九霄身上佩着一把鸾纹轻剑,剑鞘华丽,不知内里如何。   九霄蹲下身,兴味盎然地看着千泽远去的方向,轻声道,“我还想要看看这位帝子替身,怎么混进帝葬九宫呢,若他真有办法,我这些天的跟踪就没有白费,他对于引渡十七仙来说,只是一个任务目标,对于我们而言,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属下明白。”黑袍人颔首抚肩,又道,“慕容公子已经在逍遥楼里备下酒席迎接少爷,少爷何时前去。”   “慕容枫消息这么灵通,想必是因为白染墨之事找我吧,走吧,去看看。”九霄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突然想起事来,又对黑袍人吩咐道,“你给千泽传个信,说逍遥楼有请。”   “遵命。”黑袍人答应,一瞬便消失了踪影。   九霄轻轻一跃,从百尺危楼上跳了下去,轻盈落地,右手一挥,天际间竟振翅飞来一群碧色青鸟,无数青鸟落在九霄脚下,贪婪啄食地上尚未腐烂的尸骸,也不在乎腐肉上的剧毒,只一瞬间,地上的尸体被吃干抹净,青鸟吃完便振翅飞走,不作停留。   青鸟的模样与九霄剑鞘上的鸾纹相似,游鸾引凤,这便是引渡十七仙中的三鬼帝之一,七煞青鸾。   深夜中,云府已经乱成一团,云婉然回府时就已经受了惊,脸色煞白,又因为见了血腥污秽,还会干呕不止。   云侯爷把几个车夫叫到堂前连夜盘问,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据车夫所说,刺客来袭时,睿王殿下为了保护小姐,只身一人下车与数十刺客缠斗,英武过人,又叫他们快带着小姐回府,最后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云侯爷大惊,想到若是睿王殿下离开云府时遇刺,若无事也罢,若是受了伤出了事,云府可担待不起,想到这,云侯爷沉声吩咐了一句,“破月,你带护卫跟车夫去那地方看看,务必找到睿王殿下好言安抚,再向殿下道谢,救了婉然。”   云破月一听,又要去拜访那个冷傲王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劝道,“父亲,我听说睿王殿下杀人不眨眼,您是真心想把三妹妹嫁给那心狠手辣之人?再者说,睿王殿下已经有了一位美人,就是赌局上那位,看睿王对那姑娘在意成那般,正妃的位子铁定是要给那位姑娘的,我可不想让自己亲妹妹去做人家侧室。”   “你懂什么,婉然嫁给睿王,咱们家的身份就会水涨船高,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婉然嫁过去不会高兴的,那位睿王听了云府四丽,根本都没往心里去,显然眼里只有身边那位美人,婉然会受委屈。”云破月见云侯爷心意已决,再说什么都无用,只好叹了口气,带人出了府。    第73章 为蛊作伥(三)   云小姐的闺房里纱幔重叠,云夫人坐在床榻边,手里捧着药碗,一勺一勺喂云婉然喝药。   云婉然虚弱躺在锦被中,受了惊吓的小脸儿总算有了些血色,眼前还会时不时地浮现那时的惊险场景,对于一个闺阁小姐来说,那已经算生来见过的最恐怖的场面了。   “婉儿,睿王殿下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啊。”   云夫人担心闺女的身体,心里却也喜悦,想着睿王殿下为了保护婉然独斗杀手,这是对婉然的看重啊。   实际上千泽只是借着杀手来袭,早点下车罢了,在车上时千泽已经坐不住了,想怎么不来点刺客,好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云婉然一听母亲提起睿王殿下,心里就莫名悸动,睿王宴席时高贵的谈吐举止,棱角分明的俊美侧颜,想起当时千钧一发,睿王殿下从容走下马车,只身单挑数十刺客的身影,云婉然脸上又蒙上一层红晕。   “闺女,快说话啊,是不是喜欢上睿王殿下了?”云夫人面露喜色。   云婉然娇羞抿嘴,轻轻点了点头,说,“此生若能嫁与睿王殿下,婉儿便心满意足了。”   云夫人心喜,交代道,“那婉儿先把身子养好,我去和侯爷商量商量,看睿王殿下那边怎么说。”   说罢,云夫人放下药碗,帮云婉然掖了掖被角,出了门,一想到未来能当上王爷的丈母娘,现在都觉得身价高了一大截。   早就听说皇子争权,二皇子最被看好,若这个睿王能夺来蓬莱的皇位,那云家岂不是成了皇后的母家?想到这,云夫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千泽待在驿馆居所中,却是不知道云府暗地里的盘算,此时正在与墨萱商量帝葬九宫之事。   墨萱被千泽抱在腿上,把手里剥好的葡萄喂到千泽嘴边,一边说道,“既然绫王钻研风水,蓬莱帝君的墓室肯定都是由绫王设计,你可以让绫王把地图给你。”   “是啊。”千泽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有拿祁镇地图交换了,我之前给绫姬送了信,交代了绫风的死因,绫姬一直在承抚,等我们到了承抚就去绫姬那看看。”   “可你没有皇室血,这个绫王能有办法吗?”墨萱忍不住担心。   “实在不行…我就去取些太子的血来。”千泽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太子又不是草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说取血就能取到血。   正在愁思不展之时,小侍进门通报,说一位黑袍男子求见。   “又是云府的?”千泽皱了皱眉,“不见不见,还不够麻烦的呢。”   小侍还未退出去,那黑袍人就已经走了进来,小侍慌张地看向千泽,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有私自放人进来,却被千泽抬手止住,小侍听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黑袍人见千泽仍旧从容,笑道,“睿王殿下不接见在下,在下只好冒昧闯进来了。”   墨萱感觉到了威胁的气息,起身站在一旁,亮出了手腕上的钢爪,千泽仍旧坐在茶几前,从容地端起茶杯喝茶,一言不发。   “都说睿王心爱的女子是个柔弱美人,今日一见仿佛与传言判若两人啊。”黑袍人道。   墨萱露出了尖锐的豹齿,却被千泽拉住了衣袖,千泽这才放下茶杯,挑眉问道,“阁下何人?”   黑袍人如实道,“青鸾鬼帝托在下传话,请睿王今晚到逍遥楼一叙,睿王殿下不会不赏光吧。”   青鸾鬼帝,千泽心中一惊,想到引渡十七仙中三位小鬼帝中,有一位封号七煞青鸾。   虽说心中吃惊,千泽也并不觉得急迫,千泽因为紫玉温养了筋骨,修为逐日提升,若是下一个白染墨来找茬,千泽也有自信能全身而退。   可若是小鬼帝来,千泽就吃力些,听闻七煞青鸾是三位小鬼帝中修为最高,仅次于鬼皇的一位,以青鸾鬼帝的修为,杀千泽实在是太过容易,没有必要亲自追到蓬莱。   千泽脑海里飞速想着对策,表面却还是泰然自若,轻声道,“叫你家主子来说话。”   黑袍人不知千泽哪里来的底气,敢叫青鸾鬼帝来说话,心想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若是真有些底牌,自己把人家得罪了可不好向主子交代,是以说话便也客气了几分,“睿王殿下,我家主子就在逍遥楼等您,知道睿王您喜好虫子,有几条新鲜小虫想送给睿王把玩,还请睿王殿下给个面子。”说罢把请帖放到了桌面上。   千泽瞥了一眼逍遥楼的请帖,手指点了点桌面,开口道,“好。”   送走黑袍人,墨萱俯身靠在千泽手边,睁大眼睛看着千泽,担忧道,“引渡十七仙追杀你很久了,你真的要去逍遥楼吗?”   “无妨,现在太子那边正在算计我们,云府似乎也在动歪脑筋,我们坐在这里苦思冥想无用,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去看看那青鸾鬼帝还能使出什么好看的招来。”   既然引渡十七仙专杀王族,那杀个太子应该也不难吧。   想到这,千泽嘴角一勾,“萱儿,跟我去逍遥楼。”   墨萱也不知道千泽在想什么,却也是听话的跟上,在墨萱眼里,跟着千泽就一定是安全的。   到了傍晚,逍遥楼中又热闹起来,大厅里人声鼎沸,赌桌前围满了赌客,今日云府二公子没来,长桌便成了几个混混的天下,开大开小喧闹不止。   逍遥楼有四层,底层是大厅,名为梨花,是为江湖人士开放的随意赌局,也常有纨绔公子凑个热闹,在梨花台上开赌局来吸引眼球,云破月就是这样,明明二楼才是为公子哥儿准备的雅间。   二楼名为纳金,能在二楼雅间设赌局的,就不是一般市井混混了,大多是王侯家的老爷,要不就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商人身份虽低贱,却是实实在在的财主,在明面上不受待见,在见不到光的地方却能过瘾一把。   三层只有一个大厅,名为逍遥,极少开启,听闻只有以命作赌的赌局,才能点了这命格灯,在逍遥阁里赌下一场命数。    第74章 为蛊作伥(四)   二层纳金阁今日格外清静,听闻是逍遥楼的主人慕容公子要在此接见宾客。   此时二层雅间全部是暗的,唯有一个房间中有烛光明灭,四壁辉煌,墙壁上镶嵌着浮水珍珠。   栩栩如生的墨染白鹤点缀在碧玉屏风上,听闻这幅仙鹤戏水图笔锋遒劲又不失飘逸之感,是由一位名动天下的画师酒醉时所画,赠给了逍遥楼。   这位画师孤傲之名归墟人尽皆知,就算是皇帝来求画,他若心情不佳,也不会抬笔画上哪怕一滴墨,他的画作稀少,因而在归墟万金难求。   屏风后一位华衣公子坐于玉几前,手中纸扇轻摇,今日点了香炉,整个居室中都弥漫着一股淡雅清香。   一个小厮轻声推门而入,说云府二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慕容枫品着茶,眼也不抬。   云破月推门而入,站在慕容枫面前行了一礼,恭敬道,“公子何时回来的?破月还没来得及准备厚礼,公子唤我来此何事?”   云破月这举动着实是打心底里恭敬慕容枫,云家在泗郡几欲称王,可唯独不敢惹上逍遥楼,逍遥楼的主人就是面前这位慕容公子,慕容枫时常不在楼中,听闻瀛洲有一名门大派,名为玄镜堂,玄镜堂分三门,逍遥阁便是其中一门,慕容枫正是逍遥阁的门主,也是慕容家的家主,今日大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才让慕容枫百忙之中抽身来此。   “云公子在我逍遥楼玩了七八年,听闻前日的赌局竟输了?”慕容枫浅浅开口,语气微疑。   云破月是泗郡出名的赌局圣手,他接下的赌局从未输过,因而慕容枫才时常与云破月有些交集。   云破月闻言,叹了口气,“那是从藏龙江得胜归来的二皇子,皇帝新封的睿王殿下,内力雄厚非我可比,这才输了一局。”   慕容枫听罢点了点头,心里也十分想见见这位睿王殿下。   “今日有一位贵人到访,你与我一同迎接贵客吧。”   云破月不解,慕容枫已经身份格外尊贵,他口中的贵人是何人?想到这,不禁问出了口,“不知何人能让慕容公子尊为贵客?”   慕容枫指了指身边的碧玉屏风,道,“就是此画的画师。”   这位画师神行无踪,逍遥楼竟能请到,云破月不由得对这位慕容公子多加了几分崇敬,还未等云破月惊诧完,便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枫哥,别来无恙,小弟过来看看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男声轻佻戏谑,话语间便知与慕容公子相熟,语气中并无半分恭敬。   一位身着鸾纹青衣的翩翩公子缓缓走上了楼,进了纳金阁。   慕容枫见了九霄,立即起了身,躬身向九霄拜了一礼。   云破月心中惊诧,这是什么人,能让慕容公子如此恭敬,心里想着,也只好随着慕容枫向九霄行了一礼。   “好了枫哥,我只不过是有公事到蓬莱,顺便来看看你,别这么客气。”九霄解下背后的青剑,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正东坐席上。   “呦,这不是云家公子吗,怎么也在这呢。”九霄看向云破月,笑道,“太巧了,我正好邀请了前日与你作赌的睿王来此,你们还能好好叙叙。”   此时,千泽已经坐在前往逍遥楼的马车上,墨萱和南朝都在。   南朝在马车上翻来覆去坐不住,焦急道,“千儿,我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像你胆子这么大的,青鸾鬼帝,你知道是谁吗。”   “不就是引渡十七仙里的一个杀手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千泽不以为意。   “杀什么杀手,他是瀛洲玄镜堂的少当家,你知道玄镜堂吗,在瀛洲能与容成家的势力抗衡的,就只有玄镜堂了。”南朝已经冒了一身白毛汗,心想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跟来,千泽还在引渡十七仙的黑名单上呢,此程凶多吉少啊。   “放心,我何时拿自己命冒过险。”千泽心里明白,青鸾鬼帝特意来找自己,大约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替代二皇子的风声,也想在自己身上揩些油水。   他们都知道,如果千泽能得到蓬莱的帝位,对他们也有好处。   “萱儿,你就安静地跟在我身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轻易出手。”千泽向墨萱交代道。   车驾在逍遥楼门前停下,千泽一下车,便引来大厅众人的所有目光。   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随后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看,那不就是睿王殿下吗。”   “原来睿王殿下这么俊秀,本以为是个粗犷威猛的男子呢,我也是得了前日千金赌局的消息,就想着一睹睿王尊容,都在这儿守了两天了。”   在大厅中作赌的宾客有的带了夫人前来,此时夫人们的目光也都悄悄集中在睿王身上,见到这俊逸的脸庞,竟像姑娘家一般掩起面来。   千泽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在小厮恭敬引领下上了楼。   南朝忍不住四处偷瞄,被墨萱狠狠掐一下腰,墨萱低声嗔怒警告了一句,“贼眉鼠眼的看什么呢,别给王爷丢人。”   “嘘~小豹妹,你懂什么,我这叫探查敌情。”南朝抽搭抽搭鼻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悄声道,“里面点着香,这香是凤魂香,拿五种禽类的骨骼研磨之后,加入数十种名贵的香料制成的,专门用在谈判桌上,让人情绪渐渐迷失,稀里糊涂地答应他们的条件。”   墨萱听了,担忧地看了一眼千泽,千泽却在走神想事情。   小厮将三人引领至纳金阁门前,便行了一礼退下,南朝等在门外,万一有突发事件好接应,千泽则揽着墨萱从容走进了纳金阁。   “诸位恕罪,本王路上耽搁,来迟了一会儿。”千泽微微点头,拂袖坐在了座位上,拿起手边香炉旁的茶杯,呷了一口。   九霄挑眉注视着千泽手上的动作,只见千泽衣袖在香炉上看似无意地一拂,动作极快,像九霄这种训练有素的眼睛也只看到了一点虚影。   “他竟知道这香炉里放的是凤魂香。”九霄心里冷峻,心想,“想必已经与各个势力打了不少交道,在谈判桌上摸爬滚打过来的,看来还是我小看他了。”    第76章 为蛊作伥(五)   千泽坐在金丝桌旁悠哉喝茶,轻声问道,“本王听闻青鸾鬼帝手中有新鲜玩意儿,不知是何物?”   云破月听了这话,心中震惊,两腿顿时有些打颤,引渡十七仙的名字谁人不晓,青鸾鬼帝,便是那位连鬼皇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听慕容公子所说,青鸾鬼帝竟是那位名动天下的画师?   九霄听了千泽的话,嘴角一扬,笑道,“睿王殿下真够直白的,我确实有东西想送给你。”   说罢,九霄打了个响指,“来人。”   一个黑袍人应声而来,千泽微微抬眼,是来驿馆传信的那人。   黑袍人端来一檀木圆盘,将盘中的三个锦绣木盒放在了桌上。   千泽来了兴致,觉得事情还挺有意思,青鸾鬼帝竟送礼给自己,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自己也要有让青鸾鬼帝惦记的东西才是。   千泽想了想,青鸾鬼帝能惦记的东西,大概只有三样,蓬莱帝位,虫语术和祁镇地图,因为自己只有能力给出这三样东西。   九霄见千泽神情玩味,心知千泽是对这东西有了些兴趣,于是开口道,“这是三样人间难寻的蛊虫,若是拱手让与睿王,我心里还有点不平衡,既然来了这逍遥楼,不如我们赌个胜负,你若赢了,我便把蛊虫奉上。”   千泽瞥了一眼那三个锦盒,即使南朝不说,千泽几乎能在九霄话语中判断出他的地位,对蓬莱王爷不用敬语,又直接把慕容公子晾在一边,若说没些身价,千泽可不信。   说不定,这人还真能替自己除掉太子这个巨大的威胁呢。   想到这,千泽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道,“不知青鸾鬼帝想赌什么?”   九霄闻言,得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让枫哥跟你赌一局,我这有七百一十九枚鲛人泪,朝桌面上撒,再用骰盅扣住,两位就猜猜骰盅里扣住了多少颗鲛珠。”   话毕,身旁的黑袍人立即端上来一碟数百枚小珍珠。   云破月不敢作声,只是在一旁看着,这些鲛珠都是成色上好的佳品,就算放在云家,也只能当宝贝供起来,在这儿竟随便就被当了玩物。   千泽有些不悦,冷声道,“本王为何要受你约束?”   九霄挑眉,“难道睿王不想看看盒子里究竟是什么蛊虫吗?我透露个消息吧,里面三种蛊虫,有一种是能存血的冰蜘蛛,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血,这可是个不二选择。”   看九霄那神情,分明就是在暗示千泽,他已经知道千泽是帝子替身,而且正在发愁怎么找到皇室血脉来开启帝葬九宫的事。   千泽一怔,心想,“他竟也知道这事!个个都神神叨叨的想拿皇室血脉要挟我,真逗了,现在我的身份还有谁不知道的?就差告诉给蓬莱皇帝了。”   千泽顿时脸色阴冷起来,心想,若能得到冰蜘蛛,就有机会去取太子的血,对自己有利无害,随即道,“本王赌这一局。”   慕容公子对于九霄提出的赌局毫无疑问,直接坐在了千泽对面,礼貌地对千泽道了一声“请”。   “对了睿王,我听说你会玩火,若是将骰盅里的鲛珠烧尽了,赌局可就不作数了。”九霄微笑道。   千泽哼了一声,竟还有这限制,千泽之前确实在想,直接把骰盅里的鲛珠一把火烧光,然后猜零就是了。   看来只能凭运气了,且看看那慕容枫是怎么猜的。   桌边的黑袍人将数百鲛珠抛到了空中,顿时无数闪着柔润光泽的小珠坠落,黑袍人手中的骰盅顺势一扫,扣在了桌面上。   数百鲛珠如星雨落水般坠落,在纳金阁中四散蹦飞,溅落在房间各处。   千泽紧紧盯着慕容枫的动作,只见慕容枫并不看骰盅,而是将目光落在溅落于四周的鲛珠上。   云破月在一旁看着,就知道这局是青鸾鬼帝故意下的。   云破月与慕容公子相识,自然知道,慕容公子唯独脑力惊人,上百枚骰子落地,他扫一眼就能知道有几个骰子,分别是哪面朝上。   十年前,逍遥楼中来了砸场子的仇家,点了三层的命格灯,指名要赌慕容公子一条命,当时赌的是蓬莱沧江中,一网打上的鱼,慕容公子只瞟了一眼,就说出了数目。   听说了这场赌命的局,惊动了瀛洲逍遥阁,逍遥阁怕门主遭遇不测,派万人前来,围满了沧江,最终逼得那仇家跳了沧江溺毙。   这场命局惊动了泗郡,从此逍遥楼的名声就从泗郡传了出来。   想到这,云破月心中暗暗叫好,想到这嚣张的睿王真该挫挫锐气,跟慕容公子赌,必输无疑,实在是自己找不痛快。   一直静静站在千泽身后的墨萱也看出了端倪,注意到慕容枫的眼神,墨萱便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这些珠子落地的声响。   千泽眯起眼睛,心中已经明了,慕容枫是要数清掉落在地上的鲛珠,已经知道总共有七百一十九枚鲛珠,作个减法便知数目。   千泽嘴角一勾,手指悄悄一撵。   “时间到。”九霄忽然笑了一句,“麻烦二位把猜得的数字写在纸上。”   黑袍人递上了笔纸。   慕容枫胸有成竹,却不料落笔之时,沙沙的写字声已经尽数落在了墨萱灵敏的耳朵里。   墨萱靠近千泽,用手指悄悄在千泽肩膀上写了三个字,“七十七。”   这是墨萱听到的,慕容枫在纸上写下的数字。   千泽随即在纸上写下了三字,“七十四。”然后将纸片推到了黑袍人面前。   九霄过目后,黑袍人便开盅数鲛珠。   慕容枫本是胜券在握,神情淡然地看着黑袍人数鲛珠。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慕容枫忽然一怔,他分明看到,黑袍人手中,只剩下了一颗鲛珠。   竟果真只有七十四枚!   云破月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九霄也有些吃惊,对于慕容枫惊人的脑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怎么会在这里出了岔子?   千泽微微一笑,道,“逍遥楼的奴婢打扫不用心,房梁上还有蜘蛛网呢。”   众人抬头一看,房顶上有一片新织出的蛛网,上面粘着三枚鲛珠,没有落下来。    第77章 为蛊作伥(六)   慕容枫一愣,瞥了一眼旁座九霄的态度,只见九霄的眼神中神采奕奕,看着千泽的目光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收入麾下。   轻轻的一声扇响,慕容枫合起手中折扇,站起身对千泽拜手道,“睿王技高一筹,在下认输。”   千泽心中暗叹,这位慕容公子实在是识时务。   以慕容枫的身份,实在无需与千泽多客气,只是看了一眼九霄的态度,就能低眉顺目,这让千泽更加怀疑,青鸾鬼帝到底目的何在。   早先在南朝手中看到那张通缉令后,千泽就去专程调查了逍遥阁,而且把与其有关联的势力统统查了一番。   玄镜堂不像容成家一般嚣张,只是在瀛洲做一个隐世势力,势力庞大不可估量,市井中每一个云游的琴师,桂堂的画师,亦或是走访四海的棋士,都有可能是玄镜堂的高手。   琴棋书画,玄镜实为君子之堂。   逍遥阁门中弟子棋艺高超,内门弟子更是苦练过目不忘的能力,在棋局之中困压对手百步,在实战中更能料敌先机。   慕容家一脉脑力惊人,慕容枫十五岁时已经能够片刻目数出一把流沙的颗数,慕容家年轻一代无人能出其右,于是门主的位置自然非慕容枫莫属。   然而此等非凡之能,竟只让逍遥阁排在玄镜堂三门中的第三门,也就是最下一门。   由此可知,玄镜堂实在深不可测,九霄身为玄镜堂的少当家,应是更加不凡吧。   九霄靠在了椅背上,叹了口气道,“睿王聪慧,果然称得上一个睿字。”   心里却想的是,这人是个毒蛛化形么,还能结网,真是有趣极了,若不让他吃点痛,看来是没法让他顺从听我玄镜堂摆布了。   九霄一抬手,黑袍人走上前来,将第一个锦盒打开来。   里面静静趴着一只婴儿手掌大小的黑色蝙蝠。   千泽起身将小蝙蝠拿在了手里,端详了一阵,嘴角扬了起来,“青鸾鬼帝好大方,只是一场小赌局,就送了这么珍贵的蛊。”   小蝙蝠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小爪子紧紧抱着千泽的手指,张着嘴在千泽手指上使劲啃,可能是因为太小了,没有几颗牙,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小蝙蝠名为引蛟,不会害人,但方向感极强,深入老林深山,若有一只引蛟在身边,就一定不会迷路,是个比罗盘还要精确的小东西。   引蛟在各地都很珍贵,在黑市偶尔有高价拍卖,并不是因为数量稀少,而是因为引蛟生活在深山幽谷中,与沉潭鳄鱼为伴,想抓引蛟,就要与幽谷之中数千鳄鱼搏斗,只有一些经验极为丰富的老猎手才会偶尔去冒险抓一次,才让这东西有价无市。   见九霄一上来就给出这么令人眼红的蛊,千泽忍不住对另外两个盒子里的东西有了更大的兴趣。   他说里面有一个是冰蜘蛛,那另一个呢,会是什么?千泽十分好奇,甚至产生了一种志在必得的情绪。   “接下来还要赌什么?”千泽来了兴致,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九霄。   九霄为玄镜堂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千泽的表情变化已经让九霄知晓,之后要怎么做。   九霄站起身,走到了纳金阁的窗边,微微抬头,仰望着悬在逍遥楼顶端的一盏尘封已久的凤凰灯,随后对千泽道,“逍遥楼三层已经沉寂了好久了,也该拂拂尘土了。”   此言一出,云破月先皱起了眉。   云破月心下慌了,“青鸾鬼帝这是要与睿王殿下赌命了?命格灯一点,就必须见血不可,若睿王真被伤个好歹,云府怎么能脱的了干系,到时候我还不被我爹给打死?”   墨萱也忍不住着急,悄悄提醒千泽,“千泽,别冒险啊。”   千泽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此时有些骑虎难下,心想莫非这青鸾鬼帝真是来杀我的?那可太委婉了,不对,他肯定有目的。   那这命局,赌还是不赌?   千泽定了定神,一副凝神思考的样子。   慕容枫此时也暗暗担忧,听闻九霄几月前去了一趟祁镇,在里面吃了好大的苦头,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已经受了重伤,这么短的时间一定恢复不好,若是因为赌局伤了病体该如何。   云破月忍不住开口圆个场,道,“诸位,天色也不早了,睿王殿下,昨夜您出手救了舍妹,侯爷已经备了厚礼等您了,您看是不是先行一步…”   九霄突然打断了云破月,傲然笑道,“睿王莫非是要拒绝我的盛情了?”   随后,黑袍人已经对千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手势看起来更像杀无赦。   千泽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厌恶感,一种很熟悉的,被摆布的厌恶感。   千泽曾经任人宰割了二十年,对于他人的要挟压迫十分敏感痛恨。   “赌!”千泽冷下脸来,右手一扬,一缕紫火从指尖闪现,悬于逍遥楼正顶的命格灯忽的一下燃了起来。   整个大厅乃至整个逍遥楼都格外辉煌明亮起来。   大厅中立即安静了片刻,抬头望见顶端一直暗着,从若干年前就只是当个摆设的命格灯竟然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逍遥楼的仆从迅速上楼,在三层的空场摆下了千枚夜明珠,将逍遥楼内外映照得金碧辉煌。   “哎!是谁点了命格灯啊!”大厅里一片喧闹,,纷纷猜测议论。   “我听我爹说了,十年前就有人来逍遥楼砸场子,与慕容公子赌命,结果被逼得跳了沧江,今天不知道是什么人活腻歪了啊。”   “看那儿!那不是睿王吗?!”一声惊呼让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二层的纳金阁上,千泽正冷冷站在窗口,眺望着三层的空场。   慕容枫本来想拦下九霄,想要替他与千泽赌,却被九霄轻蔑挡下。   “少当家,您还有伤,家里特别嘱咐,叫我好生照顾,您暂时被封了脉,动不得法力啊。”   九霄轻蔑一笑,轻声道,“不过是个凡人,不用法力,只用内力即可,我也并非一定要他的命不可。”    第78章 为蛊作伥(七)   南朝一直守在门外,已经快要睡着了,突然被明晃晃的灯光一闪,惊得清醒过来,抬头只见顶上悬挂已久的命格灯已经被点亮,千泽正站在纳金阁的窗口,冷漠地抬眼看着顶上的灯火。   “不是吧,千儿…”南朝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墨萱站在千泽身边,担心地攥紧了千泽的衣袖,手心的汗浸湿了衣料,眼神担忧地看着千泽。   千泽安慰地摸了摸墨萱的小手,随后在逍遥楼仆从的引领下出了纳金阁,走上了三层的阶梯。   云破月紧皱着眉,匆匆走出了纳金阁,慕容公子向九霄行了一礼,也退出了纳金阁。   纳金阁中只剩下了九霄和墨萱两人。   九霄靠在椅背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墨萱,轻声开口道,“你这小豹,化形成女人还真是好看极了,连我都忍不住想多看你几眼。”   墨萱愠怒,露出口中的尖牙,走到九霄前面,俯下身来,低低的声音带着威胁,“青鸟,你若是伤了我夫君,我不会放过你的。”   九霄眼神玩味,忽然站起身来,伸手环住墨萱的纤腰,把墨萱朝怀里一揽,墨萱重心不稳,被九霄压在了怀里。   “放开。”墨萱厌恶地转过脸去。   “你才化形几天,就想跟我三眼青鸾叫嚣?看来毒蝎没把你调教好,一点都不懂规矩。”九霄挑眉冷笑,“受了天劫,到现在竟还是个处子身,拿什么和我斗。”   “也好,我喜欢干净的东西,他不过是个凡人,陪不了你几年,我才是你的良人。”   九霄钳着墨萱的下颏,霸道地把墨萱倔强的小脸摆正,凑近墨萱邪笑道,“不如谁赢了,你就选谁做夫君?你我神兽双修,还能早日飞升成仙呢。”   “呸。”墨萱猛地挣脱九霄的束缚,冷眼怒目道,“离我远点,你不过是只破鸟儿,竟妄想与帝王比身价,真是可笑。”   “哼。”九霄脸色一阴,放下一句话,“你最好看看你那凡人夫君,是怎么败在我脚下求饶的。”说罢便拂袖走了出去。   留下墨萱一人,失神地站在纳金阁中,双手绞着手里的手帕,眼睛里泪光点点。   “千泽,他是西王母的三青鸟,你怎么可能赢啊…”墨萱哽咽,心里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   南朝突然闯进纳金阁,匆忙走近墨萱,急声疑问道,“小萱,是千儿点的命格灯?”   墨萱只好点头。   南朝双手狂挠头,急的跳脚,“完了完了,摊上事儿了,不光是怕伤着千儿,万一这底下有人知道青鸾鬼帝,出去造谣说千儿跟引渡十七仙有牵连,那承抚皇都还怎么回?本来太子就等着找千儿的茬儿,这把柄算是让太子那厮给抓着了。”   “那怎么办啊…”墨萱忍不住委屈起来。   “哎行了你先别吭叽,去看看再说。”南朝匆忙拉着墨萱跑出了纳金阁。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大厅里已经被挤的水泄不通,街上人看见这明晃晃的命格灯亮了起来,都跑过来看热闹。   十年前逍遥楼那场命局,泗郡人尽皆知,都道是难遇的赌局,这次听闻点命格灯的竟然是睿王殿下,几乎轰动了全泗郡的百姓。   千泽站在三层比武场外,三层已经由逍遥楼的护卫整齐围住,上千枚夜明珠放置在比武场的边缘,散着微光。   千泽跨进比武场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一层温润的薄纱触感,转瞬即逝。   千枚夜明珠中的微光互相吸引,形成了一层屏障,可以挡住飘飞的火焰或者其他伤害范围比较大的阵术,以免比武场中的争斗波及到旁观者。   慕容枫坐在旁观席上,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场中。   千泽一进纳金阁,慕容枫就觉出些异样来,再看到千泽似是无意一般,随手灭了香炉里的凤魂香,更让慕容枫觉得意外。   因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能做到的。   大厅中人声鼎沸,高声谈论着今日的命局。   “那身穿蓝衣的是睿王吧,听说睿王殿下的指钩特别厉害,能一下捏穿刺客的脖子呢。”   “我觉得对面那人也不简单…看他高傲的表情,睿王殿下今天是遇到对手了。”   “有谁知道睿王对手的青衣公子是谁吗?”   “不知道啊…挺眼生的,没见过啊。”   “快来押注了啊,逍遥楼坐庄,赌睿王殿下赢,青衣公子赢了啊!”   随着一声响亮的钟鸣,大厅里立即安静下来,屏息凝神仰头望着三层的比武场。   千泽轻吸了口气,扶了扶了手上的钩指。   九霄站在对侧,青剑出鞘,寒光乍现,竟伴着一声鸾鸟的啸鸣。   剑名七煞,剑柄上还坠了一枚刻着“镜”字的剑坠儿。   九霄傲然扬头道,“今日若能让我见一滴血,那两蛊虫我便双手奉上。”   千泽咬牙道,“你可别太狂妄。”   只听一声鸾鸟的尖鸣,九霄轻剑回环,一阵轻灵的剑风朝着千泽袭来。   剑风看似轻柔,实则极为凌厉,千泽侧身一跃,侧壁的墙上落了一层蛛网,千泽在蛛网上借力一跃,双指的蝎钩直指九霄咽喉。   九霄挑眉,旋身躲避,抬手一推,带着寒意的掌风便擦进了千泽肋骨,这一掌凝聚着九霄内力中的寒气,所触之处皆被寒冰凝得噼啪作响。   九霄所修玄镜堂绝学,寒僖功,即使因为重伤被封了脉,也能发挥出一二威力。   千泽默念凝暮谣,体内紫火外逸,与九霄周身的寒气相接,顿时雾气弥漫。   整个比武场被雪白的雾气笼罩,看不见内里的情况。   十拿九稳的一击被紫火挡了回来,九霄心中已经惊诧不已。   “他…竟有仙骨,毒蝎的仙骨?”   这紫火实在太熟悉,让九霄一阵恍惚,随后目光微怒,架住千泽刺来的钩指,在千泽耳边冷声道,“你杀了毒蝎?剔了他的仙骨?”   “你在胡说什么。”千泽反手一钩,九霄的衣领被挑了开来。   九霄情绪似乎阴冷了许多,他感觉到,面前这人,不可能是个普通的修仙人,否则毒蝎的仙骨怎么会在他身上。    第79章 为蛊作伥(八)   千泽不耐烦道,“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再者说,毒蝎公子和你有什么干系?”   九霄看着千泽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自己之前重伤,被家里人封了脉嘱咐静养,现在的九霄只能动用内力,虽说与凡人无二,却也是凡人中的顶尖高手了。   为什么,面前这位真正的凡人,却给九霄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千泽飞速躲开,之前的试探让千泽松了口气,这位青鸾鬼帝,身上似乎有伤,气息急促不稳,伤的似乎还不轻。   “身上带着重伤还要硬比武,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千泽冷声道了一句,凝暮谣在经脉中流转更快,被九霄的寒气一激,炽热的血管脉络骤然冷却,一股炽热的内力冲破了经脉中郁结的阻塞,顿时千泽周身的紫火更盛。   千泽的双腿发麻,身体一旦受到凝暮谣的催动,双腿就会自然而然地幻化出八条蛛刺,此时千泽是在极力忍耐,控制着心神,不让蛛刺破体而出。   若在泗郡百姓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睿王殿下化身成一只人身蛛刺的样貌,不知道谣言会被传成什么样。   经脉贯通,蛛刺中的毒液满溢,千泽却一直控制着不放出蛛刺,只见周身的紫火颜色渐渐变深,逐渐变成了漆黑的火焰,在千泽控制之下熊熊燃烧。   蛛刺中的毒液外溢,竟沾染到了紫火之上,紫火已经变为一团玄火,掠过逍遥楼摆设的君子兰叶片上,叶片迅速被剧毒沾染,蜷曲变黑,随后被玄火一把吞噬。   九霄失神地看着千泽,口中喃喃道,“仙骨淬毒…”   千泽的变化让九霄心里不安,迄今为止,归墟三界只有寥寥几人能将仙骨淬毒,其中一位便是引渡十七仙的鬼皇。   九霄心知,自己已经有了两千年的修为,若真全力以赴,千泽这半仙不仙,半鬼不鬼的状态,自然是无法与自己抗衡,即使今日因为受伤被封了脉,也能自信迎战。   可千泽不过二十出头,有了仙骨,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又有仙骨淬毒的天赋,只消十年八年,就能有一番不可估量的成就。   现在跟千泽结下仇,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九霄只惊诧千泽年纪轻轻就修出了仙骨,却不知这仙骨算是毒蝎公子心甘情愿的献祭,否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让一个凡人不加修炼,就能达到许多妖兽和修仙者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虽然心里权衡了利弊,九霄还是不甘心认输,曾经在桃花谷遇见的那头不知好歹的黑豹,如今出落成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总是让九霄挂念于心。   想到这,九霄表情闪过一丝阴鸷,“千泽这等天赋,若太过桀骜,难以驾驭,还是必须要除掉才行。”   千泽眼观到九霄的情绪变化,短短一会儿时间,九霄似乎思考了许多事情。   片刻间,千泽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骨骼经脉瞬间强化了数倍,紫火化为玄火,火中的剧毒不断刺激着千泽的神经,让千泽越来越清醒,甚至能在每一次九霄出手前,都能有些许预判。   慕容枫坐在椅上观战,手边的雪香已经燃完了两柱,慕容枫开始频频喝茶,见九霄的衣领被划开,而千泽却毫发无伤。   云破月已是背过身去,不想再看这闹心场面,开始在脑子里想,若是睿王负伤,他云破月怎么为云府开脱,再在父亲面前给自己撇清。   墨萱黛眉紧蹙,仰着头观看三层的战局,每一次千泽惊险地躲开九霄的剑风,都让墨萱揪心。   南朝也紧张地观战,黑火纷飞,冰雪飘零,每次都让南朝捏一把汗。   “千儿不对劲啊,身上的紫火变黑了,应该是淬毒,再被毒火烤一会儿,青鸾鬼帝修为深厚自然不怕,只怕千儿要不行了啊。”   虽然表面上千泽越来越亢奋,可从脸色上看,眉心发青,应该是被毒火反噬了。   墨萱听了这话,心里更加焦急,愤怒的目光已经把九霄穿了个透,咬牙喃喃道,“青鸟…你要是敢伤千泽一点儿…我迟早拔了你的毛…早应该让我去替他比武,千泽你可千万不要伤到…”   千泽也感觉到了一丝火毒入体的不适感,只是顾不了太多,只能再次抢夺先机,趁着这位青鸾鬼帝没有露出真实力,快点了结了这命局才是。   于是趁着九霄退避毒火之时,千泽飞身前翻,一大片漆黑的火花飞散而去,千泽竟是把落花刃的最后一式,借着指上的双钩也使了出来。   落花刃第五式,飞花疏影。   玄火化成落英,飞花成刃,九霄旋身躲避,谁料这火花竟无孔不入,每一朵飞花都直指自己死穴。   九霄提了气,竟是逼破了几道封住的经脉,把寒僖功提了两层,霎时冰卷霜雪,寒意滔滔,火焰入冰,升起一大片浓雾,比武场中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浓雾遮眼,九霄也不能视物,凭借着感觉判断千泽的行动,心想,就算想要把千泽收入麾下,也得先挫挫他的锐气,此战非赢不可。   谁知,九霄青剑飞出的一刻,竟刺了一个空,随即听到一声刺耳的尖鸣,一只小蝙蝠从浓雾中飞了出来。   竟是那只引蛟。   千泽紧随引蛟的指引,从浓雾中突然现身,锋利的钩指便朝着九霄心口抓来。   大厅中的众人只见比武场中一片浓雾,已经看不到人影,纷纷紧张起来,决胜之时,更是想知道自己押的注是输是赢。   比武场中的水雾渐渐消散,逐渐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慕容枫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脸上却仍是一片淡然,对手只是一个凡人,青鸾鬼帝又怎能落败?此前慕容枫也看出了千泽被火毒反噬,已经落了下风,慕容枫微微一笑,心念自己多虑,只见浓雾退散,慕容枫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千泽淡然站立在比武场中,浅蓝羽裳上还缀着些许水珠,身上不见一道伤痕。   雾气完全消退,对面的青衣公子扶着心口喘息不停,心口上赫然印着两道染血的爪痕。    第80章 青鸟殷勤(一)   九霄扶着心口喘息不停,心口上赫然印着两道染血的爪痕。   九霄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对对面的千泽挑眉笑道,“不管是不是我故意,你都是第一个赢我的人,应该感到格外荣耀。”   千泽冷漠回头道,“承让。”   随后右手微抬,落于房梁上的小引蛟飞来,乖巧地落在千泽手指上。   见着这情景,慕容枫手中的茶水洒出了半杯,叫身边的小厮快点去把青鸾鬼帝接下来,自己也站起身来,朝着纳金阁方向走去。   引渡十七仙青鸾鬼帝,归墟之中再无人能胜他一筹,即使是鬼皇,也不愿真的与九霄缠斗。   胜负已见分晓,大厅之中再一次沸腾起来,为睿王得胜欢呼庆贺。   云破月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个睿王竟然身手恐怖至斯,若与太子争权,太子能与这样强悍之人抗衡吗?   看来云府也要良禽择木而栖了。   想着睿王苦战一场,身心疲惫,自己再去提婉然的事徒然令人生厌,只好叫人给慕容公子和睿王分别留了个话,先打道回云府了。   南朝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刚想与墨萱扯上两句嘴,才发觉墨萱已经匆忙跑上了三层比武场。   这时一个小厮跑到南朝面前,手里端着两个锦盒,恭敬对南朝道,“您是睿王殿下身边人吧?我们家大少爷说,愿赌服输,将剩余的两蛊虫奉上,少爷旧伤复发,需要医治,承诺几日后便到睿王居所造访。”   “啊,还来啊。”南朝心中无奈,要不把东西留下,人不用来了,反正千儿也不想见你们。   不等南朝开口,小厮把锦盒往自己手里一塞,就跑没影了。   千泽险胜一场,心口却越来越疼痛,只是大庭广众,千泽只好沉默忍耐,头晕目眩,身体微微倾倒,便倒在了一个柔弱暖软的怀抱中。   墨萱撑着千泽的身体,眼里溢满了心疼,转头埋怨道,“哪里不舒服吗,我们先回去。”   千泽十分疲惫,安抚地摸了摸墨萱的小脸,在墨萱小心搀扶下出了逍遥楼。   大厅中的百姓让出一条路,齐声呼喊着睿王千岁,送千泽离开。   逍遥楼的命局,算是给千泽又造了一番名气,本来在藏龙江的胜仗就已经让千泽名扬四海,今日高手对决更是让千泽一战成名。   此后泗郡提起睿王殿下威名,更是无人不晓,泗郡百姓对这位睿王殿下格外敬服。   到了驿馆居所,千泽的脸色更差,迈进门时,一个踉跄,竟瘫倒了下去。   墨萱大惊失色,连忙叫人去请大夫,却被南朝拦了下来。   “姑奶奶,你现在去请大夫,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千儿重伤了?”南朝把门关严,又栓上了门,悄声道,“要是太子的人知道千儿受伤,肯定会趁机过来杀人灭口的。”   墨萱别无他法,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汗,焦急道,“太子的人我来挡就好,难道这里有人会看病吗?”   把千泽扶上了床,墨萱见千泽眉头紧皱,痛苦万分的样子,眼里打转儿的泪珠就扑簌簌落了下来。   “别着急啊,千泽是被自己的毒反噬,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南朝说的也没有底气,他也不敢肯定千泽是否真的没事。   “我来照顾千泽,你先回去歇着。”墨萱忍着拭干眼泪,叫南朝先回去。   南朝在这干站着也没办法,只好退出了居室。   墨萱拉着千泽的手,静静地陪着千泽,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脆脆的疑问声。   单漪站在内室门边,揉着惺忪睡眼,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句,“萱娘娘,你们回来了啊。”   千泽从来不愿带单漪出门走动惹来祸端,单漪独自一人无聊,早早就睡下了,听到动静才醒来。   墨萱没有心情多说话,只是浅浅点了点头。   单漪清醒了,见千泽躺在床榻上,萱娘娘在一旁心疼掉泪,就知道是出事了。   单漪跑了两步,爬上了床榻,凑近千泽看了看,抬头对墨萱问道,“睿王殿下是中了毒了吗?”   “你会医术吗?”墨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毕竟心中还是敬这个小孩子为毒蝎公子,昔日的大王。   “我不会,但睿王殿下身上的火毒和我的很像。”单漪说着,也渐渐有些疑惑起来。   岂止是像,那纯粹就是毒蝎公子的紫火,此时浸染了毒液,变成了毒火,烤炼着千泽浑身的骨骼。   火毒入骨,千泽变得更加痛苦起来,已经昏迷不醒。   “只要把睿王身上的火毒传给我一点儿,睿王身体压力小了,剩下的火毒就能自己吸收,我就是这样的。”单漪认真说罢,一条蝎尾冷不丁从身后伸了出来。   蝎尾上强大的五毒气息散发而出,墨萱一怔,恍惚间似乎看到,那位曾经眺望明月的清冷毒帝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毒蝎公子的神识一定还没有走。   单漪把长长的蝎尾猛的刺进千泽腹中,千泽体内的一缕玄色火焰顺着蝎尾灌进了单漪体内。   千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表情也不像之前那么痛苦,渐渐平静下来,体内的火毒逐渐顺着单漪的蝎尾流淌而出。   单漪起初还觉得无事,只是千泽体内的火毒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单漪小小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这浓烈的火毒。   突然,单漪的深邃的紫眸渐渐发出亮紫色的光,匆忙翻身下床,蹲在地上干呕,呕出一大滩浑浊的毒血来。   墨萱更是着急,轻轻拍着单漪的脊背,温柔安慰道,“别勉强了,这毒对你来说还是太难解了。”   可单漪一直也没有动静,只是默默蹲在地上喘息,一言不发。   墨萱觉出单漪的异样,更加担心,千泽已经昏迷,若单漪也性命堪忧,墨萱真的是要焦头烂额了。   单漪一直背着墨萱,静静待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突然开了口。   “黑豹,几年不见,你竟和这个小子混在一起了。”   那声音稚嫩不假,可话语间却是十足的冷漠高傲。   “你…叫我什么…?”墨萱愣住,声音颤抖地问。    第81章 青鸟殷勤(二)   “我叫你黑豹,还是说,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原形?”单漪缓缓站起身来,紫黑色的蝎尾上下摇动,转过身来,漠然看着墨萱,气场陡然变化。   那是万毒之王的气势。   墨萱惊慌无措,下意识跪伏在地上道,“参见大王。”   墨萱刚跪在地上,纤腰就被一条手臂揽住,顺势带了起来。   千泽把墨萱护在怀中,居高临下看着单漪。   “醒了就要本王夫人行大礼,你这小毒蝎真是不识时务。”   千泽体内余毒未散,浑身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此时也是硬撑着站起来。   单漪仍旧一脸漠然地看着千泽,对于千泽时常顶撞,插科打诨,毒蝎公子前世就已经习惯了,寂寞空谷中,还觉得千泽有些生趣,也不怪罪,是以千泽越发得寸进尺,喜欢捉弄毒蝎公子取乐。   墨萱见千泽醒来,才放下了心。   千泽一笑,对面前的小毒蝎道,“看来你前世的记忆恢复了。”   单漪为了给千泽解毒,用蝎尾把千泽体内的火毒引到了自己身上,却不知千泽体内的火,原本就属于毒蝎公子,强烈的火毒唤醒了尘封在单漪体内,毒蝎公子的神识,毒蝎公子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了。   单漪表情漠然,眼神如从前一般哀伤,轻声对千泽道,“我不过走了几年,看来你经历了不少。”   甘心送给千泽的仙骨已经长成,也算是毒蝎公子对千泽的补偿,告慰千泽去世的兄弟。   千泽笑道,“看看,又变成这副冰山面瘫脸,还是单漪比较可爱,就凭你现在这么个小不点儿的样子,你想做什么都得借我帮忙才行,所以最好客气一点。”   虽说神识苏醒,可毒蝎公子那七百多年的修为仍旧没有恢复,仅凭单漪在人间的修炼,连千泽都战胜不了。   “我要走了。”单漪只留下一句话,就想要离开。   千泽随手抓住单漪的蝎尾,把单漪给拎了回来。   “你要去哪?”千泽拎着单漪的尾巴嬉笑质问。   “去找鸢儿。”单漪毫不避讳,如实答了一句。   前世的毒蝎公子一手遮天,无人敢挑战他的威严,他也就横行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殊不知世态炎凉,虎落平阳,是要被犬欺的。   “你现在还是个小屁孩,身份又是单家少主,找不到家里人,满大街都是你的仇人,本王保证,你出门十步以内就有人过来解决你。”   单漪的眼中隐隐有些惊讶。   曾经随心而为,心思单纯,时常喜欢出手救人,对所有无辜的人都怀着悲悯之心的千泽,好像变了。   毒蝎公子不知道这几年千泽经历了什么,却觉得一定是悲凉的。   “之后的事,本王会帮你想办法,你暂时待在本王这,至少是安全的,等你长的像个成年人以后,再去想别的吧。”千泽幸灾乐祸一般,嘻嘻一笑,揽着墨萱回了寝房,留下单漪一个人。   单漪坐在床榻上,仰起头,窗外孤月正明。   寝房中,千泽靠在床榻上,刚刚多费口舌,此时又觉得身体疲累。   墨萱跪在床榻上细心为千泽褪下外袍,又端来些温水,给千泽擦洗手脸。   “萱儿,我没事,就是累到了。”千泽拉住忙里忙外的墨萱,抱起娇小的身子,放到自己身边。   千泽的鼻尖触到墨萱脸颊,墨萱白皙的小脸儿一下子红了起来,千泽看着墨萱娇羞的小模样,心里发痒,手又不老实起来,在墨萱的胸前轻轻揉捏。   “哎呀。”墨萱禁不住千泽挑逗,糯糯轻吟了一声,嗔怪道,“没正形,你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   “乖萱儿不怕,有你这么关心我,我也不舍得去见阎王啊。”千泽在墨萱耳边嬉笑。   “你呀,太不让人省心了,跟三青鸟比武,又跟毒蝎公子叫嚣,像你这么嚣张的人,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墨萱嘟起嘴,推开千泽埋怨道。   “谁是三青鸟,青鸾鬼帝吗?”千泽托着腮,好奇道。   九霄为西王母信使,三青鸟化形,有两千年的修为。   玄镜堂掌门九有知的夫人怀胎时,门前梧桐有一碧色灵鸟栖落,随后,掌门夫人诞下一子,因为神鸟来自云霄天外,因而孩子得掌门赐名为九霄。   这个孩子也不负众望,自幼精通书画音律,玄镜堂绝学寒僖功也领悟极快,没有几年就在玄镜堂中没了对手。   “看来是和毒蝎一样,都是仙人转世。”千泽若有所思。   九霄天赋可与毒蝎公子比肩,千年飞升成仙,不知道是因为怎样的缘由选择了放弃修为,重活一生。   后来九霄受掌门之托,加入引渡十七仙,与朝廷和各个门派之间周旋,为玄镜堂抢夺一切利益。   九霄仙骨已成,很快便晋升成了三鬼帝之一,数年的血雨腥风换来了一个封号,七煞青鸾。   这也并非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八卦而已。   千泽琢磨了一会儿,便搂着墨萱靠在榻上睡着了。   九霄这边却是彻夜难眠,包扎了伤口,就早早歇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叫来了黑袍护卫。   “我叫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回少当家,属下向下面几个鬼王打听到,毒蝎公子几年前就殒命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向我禀报?”九霄大怒。   黑袍人也听说过,九霄与毒蝎公子曾经有着过命的交情,后来却因为繁忙不常走动,关系渐渐远了起来。   没想到,阔别几十年,毒蝎公子竟死了。   这消息传到手下鬼王耳朵里时,九霄正在远行办事,为了不让九霄分心,几个鬼王就把消息压了下来,后来竟渐渐淡忘了。   “这几个没用的东西。”九霄气的咬牙,“毒蝎死了,我连他碑文都没去见一面。”   九霄忍不住扼腕叹息。   在泗郡磨蹭了不少时日,千泽把对付太子的对策想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尽快启程,以免夜长梦多,太子这边再生出什么变数来。   谁知第二日,这小小驿馆就变得热闹起来。    第82章 青鸟殷勤(三)   暖阳初生,千泽才从熟睡中醒来,就听得外面小侍通报,有人求见。   穿戴好出了寝房,就见九霄翘着二郎腿坐在堂中,黑袍人站于身侧护卫。   见了千泽,九霄便笑道,“睿王好根骨,那么重的火毒,一个晚上就尽数消化了。”   千泽有些警惕,这青鸾鬼帝到底想干什么,还缠上自己了不成?   九霄说着话,忽然就皱起了眉头,四下看了看,疑惑道,“睿王,我在你这嗅到一股熟人气。”   哈?千泽一怔,没想到,九霄径直走进了一间内室,把正睡的迷糊的单漪给拎了出来。   虽然恢复了毒蝎公子的神识,可身体还是小孩子的身体,不吃饭休息是不行的。   千泽有些不安,比武时就发觉这个青鸾鬼帝话语间与毒蝎公子熟识,关系似乎还不一般。   只见九霄蹲下身,把着单漪幼小的肩膀,仔细打量了一阵,喃喃道,“你是…”   千泽警惕地看着九霄,心想九霄看来是认出了毒蝎公子,莫非他是毒蝎的仇家?以这小不点儿的修为,九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捏死他。   千泽皱眉,扶了扶手上的钩指,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没想到,九霄看着单漪的眼睛,惊诧道:“你就是毒蝎的儿子吧!”   噗。   千泽一口唾沫呛得咳嗽。   九霄一脸愧疚,抱着小毒蝎,伤怀道,“你爹死了,我也没见着最后一面,看你寄人篱下,我也于心不忍,干爹带你回玄镜堂,以后你想要什么,干爹就给你什么。”   千泽扶着钩指愣在了一边,画面太美,我有点不敢看。   只看见单漪眼眸中紫光乍现,一条蝎尾破体而出,闪电一般缠住了九霄的脖颈。   蝎尾一勾,就把九霄的脑袋拉到自己面前,单漪盯着九霄的眼睛冷漠道,“青鸟,我允许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话音带寒微怒。   九霄一怔,仔细打量面前的小人儿,这孩子怎么看也只有五六岁年纪,可眼眸中渗出的凛冽寒意令人悚然,身上的气势极为熟悉。   “你转世了啊?”九霄顿悟,随后露出一抹坏笑,伸手在单漪脸上使劲捏。   “这小脸儿,太软了。”九霄开始使劲捉弄单漪,反正毒蝎公子现在就是个小屁孩,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可算是解了前世的气。   “咳咳。”千泽提醒了一声,九霄觉出失态,这才放下单漪的小身体,拂袖坐在了椅上,端起茶杯看了看里面的茶水,又放回了桌上。   “睿王,我来此地拜访可是有求于你。”九霄嘴角一扬,千泽会意,挥手叫厅中人退下。   厅中只剩了椅上的两人。   “请说。”千泽也想知道青鸾鬼帝的目的,他竟先开了口,千泽也就趁机与他谈谈。   “睿王身上流的是不是皇族血,你我心里都有数。”九霄靠在椅背上,悠悠道。   千泽也不急,等着九霄开口。   九霄又道,“我得到消息,说帝葬九宫的仪式此次都由太子负责,若是他做了手脚,不管你能不能打开九宫,都在他算计之中。”   千泽冷冷挑眉,轻声回了一句,“鬼帝想要什么条件?”   九霄对于千泽的敏锐丝毫不诧异,反问道,“你可知道,归墟之中,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能杀我的人不屑杀我,想杀我的人杀不了我,我就在这种夹缝里活到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千泽目光平静,“他们想要我的命,你呢?”   “不提也罢。”九霄笑意盈盈,又道,“剩下的两种蛊虫我已经奉上,冰蜘蛛和尸油金蚕,金蚕剧毒,可别误伤。”   “青鸾鬼帝无端赠我如此珍贵的蛊,有何用意?”千泽不卑不亢,淡淡问道。   “睿王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还是同一个阵营的,蓬莱夺嫡,我们玄镜堂愿扶你上位。”   千泽权衡一番,玄镜堂在瀛洲,对于蓬莱之事应该会鞭长莫及,此时自己根基不稳,有势力支持,胜算就更大些,且不管玄镜堂居心叵测,至少现在的局面,千泽需要与九霄合作。   “睿王慢慢考虑,此事不急。”九霄笑道,“只是那小宝贝我要带走。”   小宝贝?毒蝎公子吗?   千泽不知道九霄与毒蝎公子从前是怎样的交情,看九霄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恶意。   “我会帮他恢复身体,温养仙骨,让他回到前世的修为。”   “你和毒蝎说吧,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是去是留还要尊他意愿。”   仙人的交情千泽不了解,也不能妄作主张,   可没想到,毒蝎公子竟直接答应了九霄的要求,随九霄回玄镜堂。   千泽也不会想到,分别多年再见毒蝎公子时,已经沧海桑田。   目送着马车远行,千泽久久伫立,神色凝重,墨萱悄声走过来,把一件外袍披在千泽身上,千泽反手捉住了墨萱柔若无骨的小手。   “九霄和毒蝎的事,你知道么。”千泽问道。   墨萱摇摇头,“我只听桃花谷中的老豹王说,青鸟与毒蝎公子是生死之交,后来毒蝎公子留在了桃花谷,青鸟远行,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千泽看了看天,揽住墨萱的香肩,轻声道,“该走的都走了,该来的总会来,是时候回承抚了。”   墨萱依恋地倚在千泽怀中,微微点头。   就在千泽准备近日启程回承抚时,云府也在筹划着自家之事。   云破月在云侯爷面前,把逍遥楼那场命局描述了一番,云婉然拿香帕挡着小嘴,表情惊诧,随后掩面娇羞轻笑。   睿王的英武身姿算是牢牢印在了云婉然心中,可又听云破月说,睿王身边还有一位美貌女子,云婉然听了忧伤,没几天就病了。   云破月来探望妹妹时,见云婉然风华靓丽的容貌变得憔悴,也心疼妹妹,好言劝道,“婉儿,何必想不开,叫父亲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就好了。”   云婉然憔悴的小脸儿梨花带雨,清泪挂在眼角,呜咽道,“婉儿的心已经随着睿王去了,只要能得睿王青睐,婉儿做侍妾也甘愿。”    第83章 一纸婚约(一)   云破月极其怜爱这个妹妹,云婉然如此卑微哀求,更是让云破月心中疼惜。   “婉儿要嫁就要当正妃,哥哥去给你想办法,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到睿王府。”   云破月对千泽的怨气已深,又见妹妹思恋睿王而生病,云破月就忍不住想给睿王添点堵。   “睿王身边那女子,虽说容貌姣好,可哥哥查了一番,那女子无权无势,只是一个在戎格救了睿王一命的野女子而已,哪比得上婉儿这侯府出身的千金小姐?”   云破月脸上浮现一丝狡黠。   云府谋划之时,不知睿王的车队已经踏上归程,从泗郡至白城需走水路,泗郡城主早已备好了镶金画舫,顺水而下,短短两日就过了白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白城水乡也别有一番秀丽风情。   带着睿王旗帜的游船画舫经过白城水路,两岸的百姓纷纷跪地叩首,齐呼睿王千岁。   其实前些日子千泽收到凤九雏从西境发来的急报,说戎格死守西境老巢,耗得曲古大营粮食不足,正在士气低落,即将败仗时,一队不明来历的兵将突然到来,不仅带来了粮食,还帮助曲古大营围攻戎格老巢,攻破了寨门,曲古大营大获全胜。   信中说,那些不明来历的兵将称自己是睿王麾下的天兵,受了睿王召唤,来此救急。   这消息令千泽十分不解,正在疑惑之时,就又收到一封书信,字迹秀美,是女人的笔迹,落款是柳氏。   信上寥寥几字:“西境之难,瀛军相助,围魏救赵,望君金安。”   回忆起那次在西境遇险,千泽明白,这是柳拂桥的计策,带着瀛洲精兵,乔装成不明来历的兵将,前往西境,等待时机,见千泽得了皇帝青睐,便知千泽的帝位胜券在握,这才在危急之时出手,解了西境之难,胜仗之时,只称自己神行无踪,得睿王殿下召唤来此解围。   不得不说柳拂桥那姑娘是天生的将军苗子,这事情被柳拂桥一闹,天下人都觉得睿王能引天兵为战,就更加信服崇敬起来。   蓬莱人也信奉神鬼之说,此时天下归心,家家户户都开始供奉起睿王来。   这让千泽无可奈何,只好又欠了叶袭那伪君子一个人情,尤其柳拂桥在信中‘望君金安’四字大逆不道的寒暄,更是表明了蓬莱夺嫡之争,叶袭也要横插一脚。   虽说心里不是滋味,可藏龙江的捷报频频回传,天下百姓心有所属,这对千泽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争权筹码,千泽也就领了叶袭这两口子的情。   能拿到这天下,才没有人能挡千泽的路,千泽不是没有想过归隐山林,修炼仙骨,只是千泽一旦没有了权力,太子不会放过他,引渡十七仙也不能放过他,还有容成家,雁家…千泽不想在求仙路上人人践踏。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   千泽站在游船前端,左手揽着墨萱的纤腰,向两岸百姓微笑示意,不断有年轻女子站在河岸,把手中采来的桃花荷花抛洒在千泽脚下,以示爱慕景仰之心。   千泽没有在白城多作停留,而是命船南下,直接前往承抚皇都。   承抚皇都已经接到了睿王归来的消息,今朝辰时就已经有御林军候在皇都城门外,鼓角争鸣,承抚皇都中的百姓翘首以待,等待一睹睿王风采。   承抚百姓私下称道,说二皇子曾经暴躁易怒,空有一身神力,整日不学无术,只知道舞刀弄枪,像个纨绔公子,没想到竟还是有勇有谋的。   皇都中几个王爷也都坐不住了,想着把自家女儿送到睿王府上,攀上睿王的高枝,以后说不定能当上皇后呢。   人人心怀各异,千泽也就不多寒暄,锦绣马车在众人簇拥之下进了城门。   蓬莱皇帝好阔绰,边境缺衣少食,条件艰苦,皇帝却拨了一大批银两,为睿王造了一座气派宫殿,睿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刺得千泽眼睛发疼。   南朝可是兴高采烈地左右端详,睿王府中随意一件摆设都是千挑万选,贵重无比,足以见皇帝对睿王的器重。   “千儿,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啊~坐在你这屋子里,我都能闻到金子的香味~”南朝满意地吸了吸鼻子,得意道,“果然跟着千儿就是有肉吃,从今以后我就是有钱人了,以后去店里吃凉面,吃一碗倒一碗。”   千泽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荣华锦绣的背后藏着多少上不得台面的血腥,况且这种血腥,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等等千儿,我仿佛又听到了钱的声音~”南朝一脸陶醉的样子,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府中的小丫鬟跑进来,禀报了一句,说工部侍郎求见。   千泽掸了掸袖上的灰尘,叹道,“大抵又是暮夜送金之事吧,真是一刻也不让人休息。”   南朝满意地笑了笑,称赞道,“千儿有长进,人家送礼你就收下对不对,可算是不像以前一样,不把钱当好东西了。”   “工部侍郎,主司军火和陵寝,我需要他的帮助。”千泽淡然回了一句,拂袖走出了居室。   与工部侍郎宋论长谈了一个时辰,宋论话语间谄媚殷勤,留下几箱金银离开了。   随后千泽在睿王府休整的几日中,每天都有官职不同的人携礼登门拜访,千泽默默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看朝廷中到底有多少人向着太子。   事实证明还不少。   翌日,千泽在写一份奏章,墨萱软软挤过来,撒娇道,“写什么呢。”   “上书赐婚的奏章,皇帝下旨赐婚,就能娶萱儿了。”千泽捏捏墨萱的小脸儿,宠爱的眼神中只有墨萱一人。   此时此刻,太子府上也接到一份奏折。   只有皇子上书,皇帝才会直接过目,蓬莱皇帝沉迷鬼神,一心想求长生,不愿多问政事,王侯百官的折子都被推给了太子府。   千亦手中拿的,正是泗郡云侯爷的折子,求皇帝为爱女婉然指婚给睿王。   一边的徐公公瞥见了奏折的内容,自语道,“云侯爷真是老糊涂,我们太子不知道比那睿王好多少倍,竟来请婚睿王,那睿王眼界也忒低,竟把一个无权无势的野女子宠的像宝贝一样。”   “野女子?”千亦来了兴致。    第84章 一纸婚约(二)   “您不知道,奴才叫人问过话,说那女子不过是在睿王重伤时,途中搭救的一个山野女子,还有传言说,有人亲耳听见那女子发出了豹吼声,说不定是妖物呢。”徐公公说着就幸灾乐祸起来。   “睿王对这女子很上心?”千亦兴致勃勃。   “哎呦那可叫一个疼爱,睿王在泗郡为了博她一笑,千金作赌,那柔弱女子不过是受了些杀手的惊吓,睿王就抱着那女子走动,脚都不让人家沾地呢。”徐公公撇嘴道,“兴许被那女妖迷住了也说不定,这样的女人若是进了皇家族谱,那还得了?”   “哦,那要是这女子不幸暴毙了,睿王应该会十分伤心吧。”千亦表情阴鸷,冷冷笑道。   若墨萱死了,千泽还会在乎这一个王位么。   这时,银狐端了汤羹给千亦送来,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心想他们说的那女子大约是墨萱吧。   同是妖兽化形,惺惺相惜,银狐不想害死墨萱,于是劝解道,“殿下,您若是想要睿王不顺心,就让云府小姐嫁过去吧,也能为我们传递些消息,徒增杀孽,不值得。”   话音未落,一个小丫鬟进来通报,说睿王车驾已经到达太子府。   千亦一怔,银狐也是一惊。   不待千亦回答,千泽已经跨进了堂中,一身天蚕绢丝绣服,拂袖坐在太子堂前的藤椅上,傲然挑眉笑道,“皇兄,本王回来了。”   徐公公见势护主,仗着太子撑腰,对千泽厉声道,“大胆睿王,竟敢硬闯太子府!”   徐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受了万俟皇后的恩惠,帮太子传递宫中消息,有了靠山,说话底气都硬了几分。   千泽闻言一笑,扶着手上的钩指,淡淡对太子道,“皇兄,你这奴才好放肆,本王替你管教一番吧。”   说罢,右手一抬,那徐公公就被一股吸力强力拉扯过来,千泽表情淡然,右手一点一点用力掐着徐公公的脖颈,直到徐公公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手脚胡乱踢腾,差一点就要被捏断了气。   “住手。”千亦冷脸出言制止。   千泽这才松了手,徐公公没了支撑一下子掉了下来,趴在地上咳嗽了好久,连忙在千泽脚下叩首,慌忙道,“奴才该死,睿王殿下恕罪。”   银狐就站在千亦身侧,今日见千泽,就觉得这人变得比从前相见时更加冷厉无情,心狠手辣。   千亦冷声问道,“睿王到访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专门来向本宫示威恐吓的?”   “本王归朝,路过太子府,特来看望皇兄和太子妃。”千泽打量了一番银狐,又道,“实在是巧,本王有位身上背着命债的故人,和太子妃的长相一模一样。”   银狐黛眉微蹙,这是在暗示她,绫风之死,他还在追究吗。   “时辰不早了,本王先回了。”千泽觉得此番气太子也气够了,随即起身,衣袖中悄悄爬下来一只几乎透明的蜘蛛,顺着堂中的墙角缝隙爬走了。   千泽走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公公,徐公公连忙爬到千亦身后躲着,千泽随即对千亦笑道,“皇兄也知道,有的人一心想害人,那就是欠修理。”   千亦脸色发青,这混账,是在指桑骂槐,说他太子欠修理。   千泽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踏出了太子殿。   之前放进太子殿中的是用来取血的冰蜘蛛,千泽竟选择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把这蜘蛛放了进来。   千泽与那冰蜘蛛很是聊的来,冰蜘蛛也就答应潜伏在太子府中伺机而动。   等到千泽出了大殿,千亦已经气极,抬手便把面前的书案掀翻,卷宗奏折落了一地。   “千泽…”千亦收起了怨毒的眼神,像从前一般清雅,只是低声地重复着千泽这个名字。   “别得意太早,帝葬九宫,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睿王府。   绫姬因为胞弟去世,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身子才好了些,听闻睿王回朝,就令人赶车过来。   千泽见着绫姬时,绫姬已经消瘦了不少,病弱得要依靠丫鬟搀扶才能勉强走动。   绫风的死对绫姬的打击太大了。   千泽开口劝解道,“绫王节哀,杀害绫风的凶手已经知晓,谁知银狐竟是当今太子的正妃,就算本王想帮你报仇,也是无能为力。”   绫姬的空洞的眼中溢满了仇恨,怨毒道,“我绫王阁愿助睿王上位,只求睿王替绫风报仇。”   千泽等的就是这句话。   “只怕容成家会对绫王不利。”千泽手指点着桌面,道出顾虑。   直到现在,容成家也没有表明立场,到底是要扶千泽,还是要扶太子,或者是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绫姬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手掌快要把木几拍碎,“今后绫王阁再不会听容成飘雪一句吩咐,我绫姬在一天,她容成家就别想好过!”   千泽依稀可见,绫姬那曾经宁静懦弱的眼神,现在充满强烈的恨意,芳华清秀的脸,表情却尽是狰狞愤恨。   绫姬一抬手,身后的侍女便奉上了一道卷轴,随后退出了厅堂。   千泽展开卷轴,果真是九宫地图。   帝葬九宫的九个墓室尽数标明,皇子们此次就是要深入墓室,走进第九道地宫,拜祭龙纹。   帝葬九宫中陪葬繁多,为了防止被盗,绫姬在每一个墓室中都布置了奇特的机关。   只有一条没有机关的小路,是历代皇子们拜祭龙纹时走的秘密通路。   绫姬指出了那条小路所在,对千泽道,“这条路十分安全,但为了混淆视线,岔路极多,一定要牢记这路的走法。”   千泽仔细看了绫姬的九宫图,确实极尽详细,那条隐蔽的小路用醒目的朱砂标记出来。   千泽收了九宫图,刚想和绫姬提起祁镇地图交换之事,绫姬却早有预测般,率先开口道,“祁镇之事,我鞭长莫及,还望睿王相助。”   “多谢绫王,本王自当竭尽所能。”千泽点了点头。   绫姬起身,神情阴鸷地走出了睿王府。   这时,墨萱才从门外走进来,为千泽端了杯茶,悄声问道,“还顺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千泽嘴角一勾,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第85章 一纸婚约(三)   见千泽神情笃定,墨萱才放下心来,抱着千泽的脖颈呢喃细语,“忙了一天,饿了吧,厨房里有点心,我去给你拿来。”   说罢,墨萱像只小蝴蝶般飞出了门外。   千泽望着墨萱的背影,脸上浮现笑意,仿佛心里卸下重担一样,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已经回了承抚十天,今日要进皇宫觐见皇帝了,还要再看看那位太子殿下,到底还能招摇自在几日。   千泽一早就披上绣服,乘銮驾轿辇进了皇宫,觐见路上,却遇到了那日怀金夜登门的工部侍郎,宋论。   宋论穿着朝服,匆匆靠近千泽,一副神秘的样子,低声对千泽笑道,“殿下真是好福气,前日宋论觐见陛下,见表彰殿下的折子堆了一摞,必是赏赐万千,而且陛下已经给殿下物色了许多王府千金小姐呢。”   “赏赐可以,小姐就算了,本王艳福浅,可消受不起。”千泽挑眉谦恭一笑。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位列,蓬莱皇帝坐在龙椅上,千泽刚到,蓬莱皇帝已经喜笑颜开,眉眼中流露着对这个二儿子的偏爱。   百官也不是傻子,各个精明地瞄着皇上的态度,见皇上对这个二皇子如此偏爱,一直以来支持太子的一部分官员也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太子站在队列之中,阴冷的眼神时时落在千泽身上,恨不得能用眼睛把千泽给瞪死才好。   蓬莱皇帝笑道,“我皇儿英武谋略过人,藏龙江大捷,公良将军已经在率部回程了。”   文武百官都开始议论此事,人人都听说了睿王在西境的出众表现,不得不对这个二皇子刮目相看。   很快,蓬莱皇帝命人宣读赏赐,赐千泽黄金万两,绸缎千匹,府邸良田。   蓬莱皇帝见千泽神情淡然,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心里更加欣赏千泽的为人,想着这个一心尚武的二儿子,已经成长为这样一块帝王料了。   千泽也觉得这次觐见格外顺利,太子就默默站着,也不与自己多说话。   不料,就在千泽放松警惕之时,蓬莱皇帝突然开口了。   “皇儿,朕听闻泗郡云侯爷的千金非常属意你,好事成双,睿王妃的位置还空着,朕把云家小姐赐予你作正妃吧。”   听了这话,千泽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   “父皇,儿臣心有所属,承诺娶那姑娘为正妃,今日若答应云家,儿臣实在愧对那姑娘。”   “朕知道,皇儿重情重义,可那姑娘出身微寒,若皇儿喜欢,做个侍妾也可,作正妃是万万不可的。”   众大臣附议,都觉得门当户对才最合适,也反对堂堂皇子娶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作正妃。   千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叫他的宝贝萱儿作侍妾,还指责萱儿出身卑微。   墨萱放弃丛林女帝的身份,在千泽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陪伴千泽出生入死,放弃萱儿,千泽实在做不出来。   千泽瞥了一眼太子,千亦脸上阴谋得逞的笑容让千泽顿时明白。   什么出身卑微,什么云家请婚,都是太子在皇帝耳边吹的阴风吧!   成心给千泽找不痛快。   “我不同意。”千泽脸色一阴,金銮殿中的温度几乎都要冷了下来,连皇帝也缩了缩脖子。   “父皇休要再提云家婚事,儿臣只要墨萱,不娶旁人。”   “不像话!”蓬莱皇帝用力拍着龙案,沉声吼道,“婚姻大事,岂容你为所欲为?云府小姐必须嫁进睿王府,此事朕准了!还有几位王府小姐,都一起送进睿王府!”   千泽心里已经不爽到了极点,心想老子的婚事轮的上谁来批准?   千泽牙咬的咯咯响,攥紧了拳头,冷冷挑眉道,“那父皇尽管往儿臣府上送女人,送几个我杀几个便是。”   此言一出,整个金銮殿都充满了寒气,大臣们纷纷皱眉,交头接耳。   千泽再不想理会这番琐事,直接拂袖出了金銮殿。   文武百官哗然,怔怔地看着千泽扬长而去。   千亦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景,心中只叹,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皇帝摆脸。   蓬莱皇帝气得直瞪眼,手掌不住地拍着书案,极其无奈地道了一句,“退朝!”   人流退散,千亦也随即退出了朝堂。   千泽心中愠怒,经过演武场时,却见千亦悠哉坐在椅上,平静地看着千泽。   “这小人,什么时候等在这的。”千泽见了太子那张娘们脸就来气,戴了钩指就飞身跃进演武场中。   千亦早有准备,手边的碧蓝细剑腾空而起,锋利的剑刃扫着千泽的脸颊扫了过去,没想到千泽直接用钩指钳住了带着蜻蜓纹路的剑身。   千泽眉头紧皱,盯着千亦的眼睛,冷厉道,“千亦,你三番五次挑战我的底线,若我真的用出全力,你都不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那曾经屠杀雁家千百弟子的蛛丝毒网,就算是太子,又能拿什么抵挡?   千亦不以为然,淡淡道,“那又如何,你现在有顾虑,动不了我。”   “你若对萱儿不利,我可不会顾及任何事,直接送你去见阎王。”千泽咬牙道。   “为一个女人舍弃江山,真是没出息,都说红颜祸水,果然不错。”千亦嘴角扬起一丝嘲笑,“本宫早该知道,下贱野种,又怎么能担起帝王事?”   “我劝你留些口舌,留到以后为自己求饶用吧。”千泽眼神变得更加凌厉狠辣,手中的钩指尖端已经朝着千亦的锁骨刺去。   千亦翻身撤步,退出了几步,抬手便扬起一道碧蓝的剑风。   霎时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整个演武场都笼罩在一阵碧色的波澜中,无数锋利的风刃打着旋儿飞来。   演武场中的桌椅看台全被粉碎成了渣。   “藏的好深。”千泽自言自语,右手上燃起了火焰。   这火焰已经不再是毒蝎公子的紫火,而是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漆黑玄火,火中带着烈毒。   千泽已经彻底完成了仙骨淬毒,这时的千泽,俨然半个毒仙,直需稍加修炼,飞升毒仙便可计日而待了。   本是千亦完全碾压的局面,不料,宽阔的演武场中,地面突然出现了蛛网的纹路,千朵漆黑的花绽放在整个演武场中,地面上突然连绵起不灭的玄火。   数道风刃被玄火烧成了一道白烟。    第86章 一纸婚约(四)   风刃被瞬间化解,灰飞烟散,千亦气血受损,节节败退。   千亦眉头紧皱,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位睿王。   千亦心中明白自己的实力,六年前,万俟皇后为儿子请来了一位修仙者,治疗千亦虚弱的身体。   修仙者见太子根骨不错,顺便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苦修六年,体虚有所好转,修炼更是出神入化,短短六年,就已经到达了中幽位的实力。   归墟的凡人若想修仙,要经历四阶,玄位,幽位,炎位,苍位,最终才可渡劫飞升,不知有多少求长生的修仙之人停留在大玄位而无法通幽,千亦已经算得上是修仙者中的翘楚。   可面前这位睿王,年纪看来才二十出头,照理不应该爆发出如此力量,可事实就在面前,千亦不得不承认,千泽的实力绝不在上幽位之下。   可看千泽不像用出全力的样子,千亦心中惴惴不安,莫非这人已经通炎,晋了炎位?   千亦不知道的是,千泽仙骨已全,淬毒完毕,实力早已不是幽位的修仙者可比。   千泽心烦意乱,一缕玄火收回体内,瞥了一眼扶着心口发愣的太子,就冷脸甩手离开了演武场。   演武场中一应摆设全部被波及,已经凌乱破碎,太子扶着心口站在其中,嘴角渗出血迹,苍白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与这样实力的人争皇位,不用计谋怎会得胜。   千泽已经成了千亦的一块心病,一个难以战胜的存在。   千泽却无心再想千亦之事,一脸阴霾地回了睿王府,坐在厅中皱眉沉思。   谁知蓬莱皇帝不爱问政事,对儿女的婚事倒是格外上心,千泽前脚刚进睿王府,茶还没喝完一杯,传旨的公公就已经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感睿王英勇善战,实属国之栋梁,墨氏女护主有功,赐侧妃位,云氏婉然贤良淑德,特赐为睿王妃,钦此。”   千泽本来在朝上憋了火气,听了这旨意,脸都要气绿了。   宣旨的公公见千泽脸色阴黑,想起刚才在朝上,睿王放下的狠话,能在朝上跟皇帝叫板,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想到这,小公公吓得腿软,都不敢让千泽跪下接旨,放下圣旨就跑了。   千泽眯起眼睛看着桌上的圣旨,手指颤抖,突然抬手把面前的书案掀了个底朝天,紧接着站了起来,四周的摆设,珐琅瓶,白玉碗,千泽摸到什么砸什么。   “真他妈气死我了!”千泽胸口起伏,眼睛要瞪出血来,“老子最烦谁他妈管我,皇帝算个什么东西,我看谁敢管我!”   已经走到大厅门口的南朝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连忙跑进去,把门关了起来,跑到千泽跟前,抢下千泽手里即将捏成齑粉的一枚羊脂玉摆件。   “祖宗呀!您别吵吵了!”南朝心疼地摸了摸羊脂玉上的裂纹,把千泽给硬压到了座位上,看了一眼桌上的圣旨,南朝就知道千泽在生哪门子气,这就苦口婆心地劝开了。   “千儿,你要造反啊,就是府上多个女人嘛,你不喜欢就养在府里得了,咱又不缺吃穿,小豹妹肯定也不在乎位份的,这波咱不亏啊。”   “圣旨都下来了,就这样吧,马上就要进帝葬宫了,可别惹事了。”南朝也着急,“千儿,平时你是最稳重的了,怎么一扯上小豹妹,你就这么任性,我看你啊,迟早折在女人手上!”   千泽眼睛盯着桌角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唉。   千泽无可奈何,只好摆手道,“罢了,你去帮我准备一下婚宴,我实在没有心情,记着把萱儿的礼服弄妥帖,不许比那云婉然差半点。”   “哎,好嘞。”南朝见千泽终于肯退步,这才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准备睿王大婚的东西去了,想着这次又能收不少份子礼钱,南朝就心里乐得开花。   墨萱却已经在门外静默站了许久。   言语中,墨萱听得出千泽对自己的偏袒疼爱,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扑簌簌掉。   原来,自己这么喜欢的人,还要和别人分享的么。   墨萱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总是觉得心里发酸。   墨萱好想推门进去,可抬起的手又无力放下。   “南朝说得对,我…千泽为我做了很多了,我不能再让他为难了。”   墨萱咽下委屈和不甘,还是转身离开了。   十天后。   承抚街巷,十里红妆。   红灯笼挂满了承抚全城,烟花绚丽,睿王大婚,举国庆贺,大赦天下。   三日前云婉然就已经到了承抚,此时一身如火红衣,金钗挽发,点绛唇,贴花钿,新娘的红盖头遮挡住明媚的娇颜。   “小梅,你说我这样打扮,睿王殿下会喜欢吗。”云婉然微微蹙眉。   旁边的小丫环赞美道,“小姐最美了,又是侯府的千金,睿王就算现在还迷着那个小狐媚子,也要顾及着您和侯爷呢,小姐别担心,跟睿王慢慢培养感情就是,以后怀了睿王的孩子,睿王疼爱您都来不及呢。”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画眉深浅入时无,若是夫君无心观赏,便形同虚设。   只记得,云婉然的花轿落地时,本应由夫君怀抱而行,可云婉然却未见千泽一面。   蓬莱有规矩,皇子纳妃,只能与正妃拜堂,过牌坊。   喜堂中已经围满了宾客,就等着这双新人拜天地。   可千泽却穿着一身赤红喜服,冷漠地坐在椅上,冷冷开口对云婉然道,“一切从简,繁文缛节就省了吧。”   云婉然霎时心就凉了,这是他夫君吗,拒绝和她拜堂?   宾客也不敢说睿王的不是,纷纷称睿王洒脱不拘小节,随后去了宴会厅。   宴席上,宾客热情敬酒,千泽就只是闷头喝着酒,一壶接一壶,直到自己眼前发花。   千泽心里有愧,正妃这位置上,不应该是墨萱么。   若能抱着萱儿走过这红艳的一路,跪拜天地,不知有多好。   可面前却是这个女人。   萱儿现在在哪呢,是不是好伤心呢。    第87章 一纸婚约(五)   千泽默默站起身,朝着寝殿那边走去。   酒喝了不少,千泽走到寝殿附近时就已经眼前晕眩,扶着墙站立了一会,脑子里更加混乱,全是萱儿的一颦一笑。   云婉然的侍女小梅端茶进屋,正好看见了站在墙边的千泽,小梅一慌,连忙跑过来扶起千泽。   “睿王殿下怎么在这儿站着,小姐在里屋等您呢。”   “谁在等我。”千泽喃喃问道。   “回殿下,睿王妃在等您呢。”小梅费劲地把半醉半醒的千泽给扶进了寝殿。   云婉然正坐在床沿,头上蒙着红盖头,透过红纱见千泽进来,凉了的心又期待起来。   千泽见有位女子坐在床沿,甩开小梅,径直走过去。   “殿下…”云婉然仰着头,透过红纱看着千泽,抬起小手搭在千泽腰带上。   千泽被这柔软小手一碰,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云婉然的手,把云婉然推在床榻上,欺身压了上去,掀掉了云婉然头上的红纱。   千泽看着这副陌生面孔愣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扶着床榻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殿下…您不喜欢婉儿吗。”云婉然声音变得哽咽。   千泽揉了揉额头,轻声道,“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是那叫墨萱的女孩吗,婉儿可以与她共同侍奉殿下…”云婉然几乎哀求起来。   “好了,我知道我们都是无可奈何。”千泽觉得云婉然也是被逼无奈,被迫向朝廷婚姻妥协的可怜女子。   千泽披好了衣服,又道,“有机会我送你出府,嫁给适合你的人吧。”   “为什么?”云婉然不禁泪眼婆娑,可怜巴巴地看着千泽,不甘心地说道,“睿王若想与太子争权,云家是最好的助力,有了我们云家,您便可高枕无忧,墨萱姑娘无权无势,帮不了您,您现在有了选择的权力,选我选她还不是您说了算?”   千泽冷下脸来,“墨萱是我患难与共的妻子,如今苦尽甘来,我怎会弃她而去。”   说罢,千泽直接踏出了寝殿。   云婉然望着千泽决绝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抽泣起来,自己一心想嫁进睿王府,似乎今日觉得有些后悔,银牙紧咬,心里却不服,那女子真就那么好?   云婉然的眼中就浮现出嫉妒的恨意来。   另一个院落中,墨萱独自一人坐在寂静房中,身边放着叠放整齐的大红喜服和鎏云金冠。   墨萱已经这么呆呆的坐了两个时辰了,天色漆黑,四周寂静无人,侍候的丫鬟也被墨萱寻了理由打发出去。   墨萱的脑子里也很乱,屋外鞭炮声渐弱。   “千泽会喜欢她吗…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那以后还会有小宝宝吧…”   墨萱脑子里全是千泽温柔抱着云婉然的画面,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眼泪掉着掉着,墨萱就忍不住了,趴在梳妆台上嚎啕大哭。   千泽就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伤心欲绝的哽咽声,准备叩门的手就紧握成了拳。   “我曾经给了她承诺,如今却食言了。”   我还是不够强吧。什么时候才能强到不受人摆布。   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的女人不受委屈啊。   千泽心里痛苦不堪,曾经受制于人的屈辱感此时彻彻底底把千泽淋了个透心凉。   “萱儿,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伤心了。”   轻轻推开门,就看见墨萱一身黑衣,娇小的身子趴在梳妆台上,头埋在胳膊里,哭的一塌糊涂。   “萱儿受委屈了。”千泽坐在墨萱身后,直接把墨萱搂进怀里,“对不起。”   墨萱一惊,娇小的身体已经被一片温暖包裹,墨萱抱着千泽的腰一颤一颤地抽泣。   “你不要和她生小宝宝。”墨萱抽噎,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祈求般看着千泽。   千泽心里一揪,抱紧了墨萱,勉强扯出一丝笑,“萱儿吃醋吃的好厉害,我答应你,不碰别人好不好?”   “好。”墨萱哽咽答应。   “你啊,新婚的日子还穿一身黑衣。”千泽拿起手边的锦绣红裳,披在了墨萱身上,拉着墨萱站了起来。   “萱儿,出来,我给你看个东西。”千泽神秘一笑,拉起墨萱的小手走了出去。   墨萱的寝殿旁有一个浅浅的小潭,周围百草丰茂,虫声连连。   千泽拉着墨萱站在水潭边,墨萱四处看了看,夜色正浓,什么也看不见,便疑惑道,“看什么?”   千泽嘴角一扬,口中发出轻轻的几声,“叩叩,叩叩叩。”   渐渐的,茂密的芳草中升起了点点星光,无数萤火虫从草丛中缓缓飞出,照亮了整个水潭,平静的水面映照着闪烁的光点,天地似乎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   墨萱的眼睛亮了起来,捧起一颗闪烁的光点,轻轻一吹,光点立刻散成了无数闪烁的小火花,四散纷飞。   腐草为萤,千泽看着墨萱惊讶又迷醉的神情,微微一笑。   “谢谢…”墨萱在萤火虫的簇拥下看着千泽。   千泽抬手揽住墨萱的肩膀,低头看着墨萱的眼睛,轻声道,“萱儿,我欠你十里红妆,还你满天星火,你可愿意嫁我么。”   墨萱红了脸,把头埋进千泽肩窝,轻轻回了一句“嗯。”   千泽伸手抱起墨萱轻巧娇小的身体,走进了寝房,坐在床榻上,覆上墨萱的樱桃小口,深深吻了起来。   双手在墨萱柔软的身体上游走不停,轻轻扯下了墨萱的衣带,衣袍从肩膀滑落到腰间,白皙的肌肤尽数落在千泽眼前。   千泽审视着暖软的小身子,小腹上一道半尺长的褐色伤疤仍触目惊心地横着,那是在戎格留下的伤,身上还有许多其他或深或浅的伤痕。   这些伤,无一不是为千泽受的,若她留在桃花谷,哪里还会跟着他受这些苦。   “萱儿,这几年让你受苦了。”千泽抱紧了墨萱的小身子。   墨萱感受着身上的温暖,纤细的小手捧起千泽的脸,轻轻笑道,“没关系。”   墨萱自己除去了身上最后的遮挡,修长的双腿盘在千泽精实的腰上,把头埋在千泽脖颈间,柔软小唇贴着千泽的脖颈舔/吻,小手却摸索着解开了千泽的腰带,在千泽身下勾/引挑/逗。    第88章 帝王邪蛛(一)   看来小兽的这股媚劲儿是与生俱来的,很快就让千泽意乱/情迷,沉醉其中。   千泽顿时就觉得身上酥麻,体内的邪火乱撞,再也压制不住,随手除了外袍,把墨萱按在了床榻上,沉重的气息洒在墨萱软弹的小胸脯上,墨萱忍不住身体打颤,千泽却一口咬住墨萱柔软上的粉红小珠。   “哎…”墨萱轻吟出声,绵软的小手扶着千泽的发丝。   微微的一声呻吟,让千泽突然兴奋起来,压到墨萱身上,低头衔住墨萱柔软滑腻的小舌,接着滑到脸颊,脖颈,吸吮娇嫩的小红珠。   “萱儿,再叫一声我听听。”千泽坏笑,微微喘息,身体发烫,温热的气息扫在墨萱身上。   “夫君…放过我…啊..”墨萱娇糯求饶,又不敢随意动弹,只能紧紧闭着眼睛。   “萱儿,今天你是我的。”千泽把手伸到墨萱身下,有些迫不及待地拉下墨萱的亵服,轻轻分开墨萱紧紧夹着的修长双腿。   千泽在墨萱腿间摩挲,顺着腿根,滑进了里面。   “啊,别碰那里…痛,快拿出来啊…”墨萱眼角垂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千泽。   墨萱整个身体绷了起来,声音变得甜腻。   “好痛…千泽,不要再来了,真的好痛…”   墨萱越是哀求,千泽就越兴奋。   “不喜欢用手,那就来真的了。”千泽打开墨萱的双腿,自己解开里衣,袒露出身体的肌肉线条。   千泽伏在墨萱耳边,轻声笑道,“这小身子夫君想了好久了。”   墨萱一听,有点难为情地糯声道,“萱儿想要夫君疼爱。”   千泽听了这话,身体一热,再也控制不住,下身贴在墨萱的腿间。   墨萱本能的想推开千泽,却被千泽用舌尖堵住了嘴,千泽压在墨萱挣扎的身体上,下身慢慢推进墨萱腿间。   “呜…”墨萱眼角挂着泪珠。   “我已经很温柔了,不会很痛,放松点…”   千泽有些不受控制,为什么面对墨萱时,就只想把她据为己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要她。   忽然,墨萱绷紧了身体,双腿紧紧夹住千泽的腰,上身挺起,身体激烈地颤抖起来。   很快,墨萱的小身子软成了一滩水。   墨萱娇小无力的身子已经筋疲力尽地软在千泽怀里,千泽疼爱地擦去墨萱腿间的处子血。   “萱儿,你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   看着有些不高兴的墨萱,千泽为墨萱盖上软被,贴着墨萱耳边问,“怎么不高兴,我弄疼你了是吗。”   “你是不是也要这样对云婉然,她是你的正妃呢。”墨萱的声音哽咽。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千泽见墨萱这般可怜委屈,心里又疼起来,嫁给了夫君却不是正妻,心里该有多失望。   “萱儿乖,夫君保证,只疼你保护你。”千泽抱着墨萱躺在床榻上,墨萱已经累的不行,蜷缩在千泽怀里就沉沉睡去。   一大清早,千泽就收到了从太子殿回来的冰蜘蛛。   冰蜘蛛已经趁太子熟睡时吸饱了血,整个透明的身子透着血红。   千泽抬手把冰蜘蛛收进了衣袖深处的虫囊中。   经过了这几天的思索,千泽也不再暴躁了,变得比以往都要更波澜不惊,短短几天,千泽像成熟了几岁般,每件事都要考虑周全才放心。   这一日,千泽收到了九霄的请柬,说在承抚天清酒楼小聚。   墨萱披上了一袭蚕丝长裙,赤着脚从寝殿中走了出来,大婚之日已经过了七天,千泽太没节制,墨萱到现在还觉得腿间发疼。   千泽见墨萱走得摇摇晃晃,匆忙放下请柬,起身把墨萱抱到腿上。   “萱儿,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在府里等我。”   几日前就应该带正妃回皇宫拜见皇帝太后,可千泽仍然对皇帝不问青红就随意下旨感到愠怒,又不想再让云婉然出现在面前,给萱儿心里添堵,所以根本不打算去请安。   墨萱拿起书案上的请柬看了看,疑惑道,“怎么又是那只青鸟,你别去,他阴晴不定的,伤着你怎么办。”   “放心,我有分寸。”千泽安慰地摸摸墨萱的小脸,又道,“我叫南朝派人在寝殿附近盯着了,而且你也防着点别人,现在府里有了生人,不像从前那么随便了。”   墨萱知道,那生人大约指的是云婉然,千泽自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却放心不下心思单纯的墨萱。   “好吧,你去吧,不必担心我。”墨萱乖巧地在千泽唇边亲了一下。   千泽这才披上一件浅蓝羽裳,微服出了睿王府,睿王府外,一辆盘金翡翠轿已经等候许久,轿上有天清酒楼的银双鱼图腾。   天清酒楼是承抚最大的酒楼,承抚的达官显贵经常出入天清酒楼,据说天清酒楼权势滔天,在承抚地位极高,天清酒楼的老板很少在人前露面。   在承抚,连当朝宰相也不敢随意得罪天清酒楼的老板,万俟天清。   天清酒楼一个封闭的雅间中,圆桌四周摆了七张盘藤花椅,只有两个位子空着。   五位穿戴各异的神秘人坐在圆桌四周。   一个身穿蟒龙袍的冷傲女子开口道,“他还来不来。”   这冷傲女子便是引渡十七仙中的一位小鬼帝,封号蟠龙女帝,名为龙七音。   绫姬也坐在座位上,比起前几日憔悴入骨,今日还算有了些气色。   龙七音手指点了点桌面,也知道九霄向来不把谁放在眼里,此次引渡十七仙鬼帝鬼王集会,也能说迟到就迟到。   桌旁一位身上坠着金铃,手中摇着羽扇的妖娆女子,拿染得红艳的指甲夹了一枚樱桃放进嘴里。   “玉无常。”龙七音叫了那女子一声。   玉无常羽扇掩面轻笑,“小玉在,女帝请讲。”   “听说你看上了雁家的凤凰鬼爪集,现在取来没有。”龙七音也无事,和下级聊聊天。   “回女帝,早就取来了,还得谢谢那个孩子,为我挡了雁家的殒命帖,直到现在雁家还把那孩子当大敌,拿我们引渡十七仙当做帮他们报仇雪恨之人呢。”    第89章 帝王邪蛛(二)   龙七音打了个哈欠,问道,“他还活着没。”   玉无常笑道,“我也不知道,后来我与那孩子再也无缘相见过,不过是个懂虫语的孩子,最近忙着受青鸾鬼帝命令在那边抓人,也无心多查什么。”   这才注意到,墙角还有一个捆绑着的人,遍体鳞伤,俨然已经受过严刑拷问,仅仅有一口气吊着。   这人虽落魄,可身上仍然有一股高贵气息,气度不凡,应是皇室中人。   这是玉无常从蓬莱皇宫中抓来的小皇子,千捷。   引渡十七仙专杀王族,这传闻果然不假,王族皇子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龙七音沉下脸来,“说起这些年,总觉得不顺,白染墨被天雷斩杀,本座不觉得是巧合。”   鬼王殒命此等大事,死因却像被封锁了一般,调查不出任何消息,龙七音也觉得十分奇怪。   玉无常掩面笑道,“白染墨明明是青鸾鬼帝的人,可他却不想让我们调查白染墨的死因,他自己都不在乎,我们这些办事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绫姬的表情却变了变。   龙七音又问起绫姬,“绫儿对天劫是最了解的了,白染墨遭天雷焚身,你怎么看?”   “是一场神兽天劫,本应由化形成人的紫玉蝎王来经受,却让白染墨殒命,应该是意外。”绫姬顺从答道。   “说起绫儿,最近家里有大变故,你也别太伤心了。”龙七音想起绫风死在西境的消息,安抚了绫姬一番。   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雅间的门就被推开来,九霄踢开门走了进来。   龙七音抬眼看了看,开口道,“呦,青鸾鬼帝来的好早,请帖写的午宴,本座还以为要改成晚宴了呢。”话语中带着不满。   “小龙儿要是想多留,本座欢迎,别说晚宴,夜宵都行啊。”九霄邪魅一笑,挑起龙七音的下巴,悄声道,“还免费暖床呢。”   龙七音脸颊微红,轻蔑地扫开九霄的手,不屑道,“我可不稀罕。”   引渡十七仙都知道,青鸾鬼帝和蟠龙女帝之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其他人也不敢多说,只是背地里议论,说青鸾鬼帝向来喜欢拈花惹草,却对龙七音的事格外上心,也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了,今天有位贵客,快请进来吧。”九霄抬眼看向门外。   千泽缓缓走进了雅间,扫视众人,便开口道,“今日有缘,还见到几位熟人。”   可千泽的目光却没落在绫姬身上,而是落在了玉无常身上。   “呦,稀客呀。”玉无常见了千泽,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娇羞笑道,“几年不见,都长大了呢。”   “别太放肆。”九霄朝玉无常递了个眼色,介绍道,“这可是蓬莱的睿王殿下。”   玉无常精明,立刻明白九霄不想把千泽的真正身份公布出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识相地闭嘴,开始认真的吃面前的樱桃。   在座各位都不明白九霄此举意义何在。   龙七音诧异道,“我们引渡十七仙可是专杀王族的,你带一个王爷过来是什么意思?”   千泽也不明白,从遇见九霄第一面起,千泽就觉得这是一个比自己还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千泽做事目的性极强,而这个九霄的行为却总是出人意料,让人难以揣测。   只是隐隐觉得,九霄在一步步为着什么事情做着铺垫,而这件事一定还跟自己有很大关联。   千泽一时想不出九霄的目的,接触一下引渡十七仙的上层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别紧张,本座只是想让睿王殿下熟悉一下我们引渡十七仙的上层。”九霄对千泽狡黠一笑,又道,“毕竟我们可能成为敌人,或者朋友,本座给睿王殿下一个了解我们的机会。”   龙七音抬眼打量着这位睿王殿下,冷哼了一声道,“养尊处优的皇子,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说罢,龙七音站起身,离近千泽,千泽明显感觉到这位冷傲女子身上的戾气,戾气极重,看来断送在这双玉手之下的性命不在少数。   “正好,这里也有一位皇子。”龙七音一抬手,几个服侍的下人就把捆绑在墙角的那人给架了过来,扔在千泽面前。   千泽在血污中辨认出了那人的脸,那人是蓬莱皇室的七皇子千捷,千泽一月前得到密报,说蓬莱的七皇子千捷在玉龙山暗中开采铁矿,在山中挖隧道练兵铸兵器。   千捷向来是太子的走狗,对这个太子哥哥惟命是从,暗中铸兵器的事必定是受了太子指使,此事一旦让朝廷知道,太子谋反的罪名就会成立,可苦于没有证据,千泽也没有办法立即扳倒太子,只是没想到,九霄这边更狠,直接把千捷给抓了过来,看来还拷问出了不少情报。   “他能吐出的情报已经都在这了。”九霄从袖中拿出一条写满字迹的丝绢,看着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千捷,笑道,“为了不让他回去打草惊蛇,只好就地解决了。”   千捷一听,慌忙挣扎跪爬到千泽面前,求这位二哥开恩,救自己一命。   千泽冷漠看着千捷痛哭流涕地求饶,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他肯定是救不了千捷的,今日九霄专门请千泽过来,就为了看这么一场戏,是摆明了告诉他,他们引渡十七仙不惧任何王族,若千泽挡了他们的路,千捷就会是千泽的榜样。   现在九霄支持千泽上位,可上位之后,千泽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合九霄的心意才行。   “想杀鸡儆猴,恐吓我?”千泽心中冷笑,心道,“只怕你们控制不了我多久。”   千泽冷漠开口,“舍弟不懂事,教教规矩也好。”   千捷听了这话,惶恐绝望地坐在了地上,龙七音冷傲的眼神瞥过千泽,抬手一掌击在千捷面门上,千捷眼睛鼓胀,喷出一口浊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龙七音淡然地擦了擦手,挥手叫人把千捷的尸体带回去处理掉。   千泽心口微微起伏,这些人对于王族,根本丝毫不留情,在他们眼中,把王侯将相与贱民草芥同等看待。    第90章 帝王邪蛛(三)   千泽前往天清酒楼赴宴,睿王府变得宁静了许多,墨萱在千泽安排的墨凝殿中歇息,时不时拿出精钢腕爪擦拭一番。   殿外围了一圈侍卫,把整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巡逻的侍卫在寝殿周围晃来晃去,晃得墨萱心烦。   走出墨凝殿,立即就有侍卫跟上来保护,墨萱烦了,对殿外的侍卫道,“你们可以不用看着我了。”   看守的侍卫面露难色,解释道,“娘娘,睿王殿下交代我们寸步不离的保护您,您别难为我们这些为睿王办事的人了。”   “哎呀不用了…”墨萱哭笑不得。   墨萱天劫已承,因为和千泽走到了那一步,神兽处子禁锢消失,风雷之力已经全数激发,现在的墨萱战力惊人,已经今非昔比,曾经墨萱的功力只在中幽位左右,墨萱自己粗略估计,现在的实力应该与下炎位的修仙者不相上下,多加修炼,还会继续突破。   只是不知自己与千泽比如何,若仅仅是对付几个刺客,实在是不用费吹灰之力。   睿王府楚云阁中,云婉然漠然地看着面前的铜镜,铜镜中如花似玉的容貌也憔悴了几分。   一连七日,睿王都宿在萱侧妃那里,这让云婉然怎能不嫉妒。   云婉然整日忧心,终于按捺不住,从首饰盒的夹层中拿出两枚药丸。   这是云破月临行前交给云婉然的药,以防不时之需,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   其中一枚药是红花麝香露,虽说不是害命的毒药,却能让一个健康女子终生无子嗣,药效强烈且残忍。   云婉然也在内心煎熬,墨萱夜夜承欢,又受睿王宠爱,现在自己虽是正妃,可若睿王永远不宠幸自己,等墨萱那个妖媚惑主的女子有了睿王的孩子,自己在睿王府还能有立锥之地吗。   云婉然几次拿起那枚药,又几次放下,心里备受煎熬,“若被睿王查出来,我可怎么办。”云婉然皱起眉思索。   最终云婉然还是收起了红花麝香露,把另一颗药丸拿起来放进了衣袖里。   小梅在一旁看着,见自家小姐日日忧郁,也十分心疼,对墨凝殿的那位萱侧妃也是记恨起来。   “娘娘,那小狐媚子有什么好,睿王准是被她迷了心窍,娘娘还是太心善了,要是奴婢,可就要掰开她嘴,把这红花麝香给灌进去。”   南朝在楚云阁外贴耳听着,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嘀咕,“好心狠的丫头。”   南朝听见里面人像要出来的声音,一溜烟窜上了房顶,跑了。   一边朝着墨凝殿那边跑,一边担忧地自言自语,心说,“这云婉然胆子也太大了,可别蠢到害小豹妹,到时候千儿发起疯来,整个睿王府的人都得跟着受牵连。”   墨萱这时还在寝殿的后花园闲逛,就见南朝从屋顶跳了下来。   “小豹妹,你千万别…”南朝喘了几口气,刚要开口告诫墨萱刚才在楚云阁的见闻,可话音未落,寝殿外就传来侍卫的通传,“睿王妃驾到。”   云婉然已然一身朱红广袖裙站在了殿外。   墨萱没再听南朝乱七八糟的告诫,披上披风回了寝殿。   “哎,小豹妹你听我说啊…”南朝没拦住墨萱,也不敢随便出入墨萱的寝殿,只好又爬上了屋顶,好盯着点云婉然的动作。   墨凝殿外的侍卫拦住云婉然,说睿王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允许出入墨凝殿。   云婉然感觉心在滴血,瞧瞧,她的夫君把另一个女人保护的这么好,却把她当成闲杂人等来防着。   “殿下,我才是你的正妃啊。”云婉然潸然泪下,心中嫉妒与恨意更盛,转头看了看小梅手中托着的一碗燕窝。   她这正妃,竟然来拜见侧妃,还吃闭门羹,这让云婉然怎么能不恨。   云婉然最终还是没有轻易拿出那红花麝香露,而是拿了另一颗衣百花。   少量的衣百花有催情功效,只是云婉然手里这枚经过了数次提纯,药效极强,若给人服下,不仅会使人容易情动,还会导致体内血脉破裂,身体渐虚而查不出病症。   若这位萱侧妃从今以后变得弱不禁风,看她还怎么勾引睿王。   墨萱站在墨凝殿前,刚想踏出殿门,就被侍卫拦下来,侍卫为难道,“娘娘,殿下吩咐过…”   “让她们进来吧。”墨萱推开侍卫,朝着站在外的云婉然看了一眼。   那侍卫被墨萱一推,朝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当下就愣住了,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萱侧妃,手上的力量却大的惊人,与娇小柔弱的外貌格格不入。   墨萱心里也不高兴,虽说千泽的宠爱都集在自己身上,可突然有个女人横插一脚,还做了千泽的正妻,墨萱可不是什么白莲花,有人碍眼就是不想轻饶她。   云婉然见墨萱带着一股阴鸷的气势等着自己走过去,心里就惧了几分,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在这,泗郡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又是睿王妃,怎么也算是这府邸的女主人,若睿王能当上皇帝,那她云婉然自然就是皇后,到时候,这小狐媚子的死活还不是握在自己手中?   没有睿王宠爱算什么,她得不到,那这个女人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云婉然的脸上扬起几分笑容,假意对墨萱道,“妹妹每日侍候殿下,身体一定要养好才行,姐姐没有什么好东西,特意嘱咐小厨房做了燕窝,这是泗郡特有的金燕,补气血有奇效。”   小梅低头把托盘端到了墨萱面前,只要墨萱喝下这碗燕窝,今后必然会气血两虚,而不管什么大夫,都查不出这是衣百花的功劳,自然也查不到她云婉然头上。   她只要慢慢等着,迟早熬到这小狐媚子容颜枯槁,睿王殿下还能喜欢一个病弱的黄脸婆吗。   墨萱轻轻嗅了两下,灵敏的鼻子就闻到一股异香,虽然不懂医术,可这异香邪门,令人生疑。   云婉然进来时把殿门关了起来,墨萱不喜人伺候,此时墨凝殿中只有三人。   南朝见墨凝殿直接关了门,在外面也看不见里面情况,忧心起来。    第91章 帝王邪蛛(四)   墨萱不喜人伺候,此时墨凝殿中只有三人。   云婉然纤长的手指点着桌子,坐在椅上看着墨萱,墨萱则是端起燕窝碗看了看,就放了下来。   “墨萱,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的东西不入口?”云婉然见殿中无人,胆子就大了起来,心想就算她仗着睿王宠爱,可现在睿王不在,没人给她撑腰,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   小梅仗着主子的势,对墨萱不屑道,“萱侧妃,我们娘娘才是睿王的正妃,您见了我们娘娘,应该行大礼才是,像你这种无权无势的野女子,还想在娘娘面前耍什么性子?”   墨萱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声道,“权势可以一夜之间倾倒,想要走的长久,还是别自己作死的好。”   “放肆!”云婉然气得脸色发青。   从前在云府,云婉然是侯爷的掌上明珠,从没有受过这种羞辱,立刻心中愤恨,压下心中怒火,开口道,“小梅,萱侧妃看来是太累了,要好好补补身子,服侍萱侧妃用燕窝。”   “是,娘娘。”小梅阴下脸来,走到墨萱面前,伸手掰住墨萱的下巴,竟要把这带着衣百花的燕窝给墨萱灌下去。   等衣百花起效,这小狐媚子就会容颜尽毁,云婉然倒要看看,睿王能把一个丑八怪宠爱到什么时候。   就在云婉然等着墨萱跪地求饶时,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啪的一声响,云婉然回过神来,只见小梅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跪在地上。   “墨萱,你敢打我的侍女。”云婉然惊了。   “怎么,还要硬灌我,这燕窝你要是敢喝一口,我就全喝了。”墨萱才不管云婉然有什么权势,以墨萱现在的修为,直接去泗郡拆了云府也不是难事,还会怕她一个云府小姐?   墨萱心里气不过,我无权无势?好啊,这些人原来都是这么看我的。   放眼归墟之中,哪个凶兽不在墨萱脚下俯首称臣,但凭她随意号令。   云婉然从没受过如此羞辱,愠怒地扬起了手,就要朝墨萱打下去。   “住手。”一声淡淡的轻喝,云婉然抬起的手被一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千泽就站在云婉然身后,甩下了云婉然高高举起的手,冷漠地走了几步,坐在椅上。   云婉然惶恐地跪了下来,声音颤抖道,“殿、殿下…”   “云婉然,在云府见你时,觉得你是个文静姑娘,接进府来,衣食住行都没有亏待你,你还真是会让本王失望。”千泽冷冷看着云婉然,开口道。   “不是的…”云婉然焦急争辩,“殿下明鉴,是萱侧妃先出手打妾身的侍女。”   墨萱皱眉,她这还要恶人先告状了,随即开口道,“那不如叫人来试试这燕窝的毒?”   云婉然一愣,慌忙争辩道,“这是泗郡的贡品,随意验毒,你把我们云家当什么?”   “够了。”千泽才从天清酒楼回来,本来就头疼,被这么一闹,心里更加烦闷,随口道,“那不用试毒了,你把这碗燕窝喝了就是。”   云婉然瞪大了眼睛,噎得说不出话来。   “来人,看着她,喝完再回楚云阁。”千泽说罢,叫了南朝进来,吩咐道,“你看着她。”   南朝答应了一声,千泽就带着墨萱去了正殿。   正殿中,千泽觉得头疼,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   “怎么了?”墨萱跪在千泽身后,体贴地为千泽揉着太阳穴,轻声问道,“青鸟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千泽闭着眼睛,答道,“三日后启程去帝葬九宫,引渡十七仙却把七皇子给杀了。”   “我本来想留着千捷,留下太子私自铸铁练兵的证据,可现在千捷被杀了,我又要重新找扳倒太子的办法了。”   真不知道青鸾鬼帝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说好的扶持千泽上位,可又不断给千泽添乱。   可仔细梳理一下青鸾鬼帝的所作所为,又让千泽觉得有规律可循,九霄似乎在用某种方法去引导千泽的行为。   比如说,九霄给了千泽三种蛊虫,引蛟,冰蜘蛛和尸油金蚕,而千泽刚好就需要取太子的血,如果没有冰蜘蛛,千泽就会在九宫入口处想办法,而有了冰蜘蛛,千泽就自然而然地在太子身上下工夫。   再比如说,如果千捷没有死,千泽就会利用千捷这条线去挖掘太子谋反的证据,现在千捷死了,千泽就会把目光从太子私自开采铁矿的事情上移开,去找另外的把柄。   九霄做的每件事,都看似毫无关联,甚至毫无理由,可这每件事导致的结果之间,又变得息息相关。   千泽不得不更加小心起来,以免不知不觉地走进九霄的陷阱中,无法自拔。   三日后启程前往帝葬九宫,千泽的心情格外忐忑,不知道能否像预想的一般顺利。   太子府中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九宫祭祀之事,千亦在书案前挑起青灯,仔细研究案上的一份九宫地图。   按理说是没有必要研究地图的,因为那条没有机关的祭祀小路,从前祭奠先帝时,皇子们都会走一番,应该颇为熟悉才对,可千亦明显是并不打算走那条简单的小路。   银狐轻轻推开门走进来,把一杯醒神的茶放在千亦手边,看着千亦严肃的表情,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   银狐叹了口气,哀声道,“午后在天清酒楼后身的护城河中发现了千捷的尸体,看伤痕是引渡十七仙里蟠龙女帝出的手。”   千亦的脸色严峻起来,问道,“我们铸铁练兵的地方转移了没。”   “已经转移隐藏了,最近没有练兵,躲躲风声。”银狐悄声回道,“有人见睿王今日出入天清酒楼,不知千捷之死是否与他有关。”   “哼,又是他。”千亦攥紧了手中的白玉狼毫,“我们私自练兵的消息想必已经被他知道了。”   千亦放下笔,披了件衣服就要出门。   “殿下,您去哪?”银狐追了几步问道。   “睿王府。”   楚云阁中,小梅焦急地拍着云婉然的脊背,云婉然对着铜盆呕吐,努力把今天喝进的毒燕窝给吐出来。    第92章 帝王邪蛛(五)   “娘娘,您好些没…”小梅心疼又焦急,那叫南朝的,当真就看着云婉然把那一碗带着衣百花毒的燕窝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云婉然可不想被衣百花弄的容颜尽毁,努力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睿王还算有点人性,允许云婉然去请大夫,大夫开了些清胃的药方,给云婉然喝了下去。   云婉然吐着吐着就掉下泪来,从前在云府,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在睿王府无依无靠,又不得夫君宠爱,日子过得着实凄凉。   若是当初听了哥哥的劝,也不至于落到这样下场,自己还是花一样的年纪,难道就要在睿王府中孤独终老了?   那小狐媚子也是个不好惹的,今日与她撕破脸皮,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那小狐媚子随便在睿王床上吹吹枕边风,就能让云婉然的处境更加岌岌可危。   或许是那衣百花药效太烈,虽然清了胃,催情的药效却没有减退,云婉然渐渐面色潮红,身体发热,神智也混乱不清起来。   “好热…”云婉然把衣服褪下了一点,露出白皙的双肩,还觉得身上燥热难忍。   “热?”小梅关心主子,连忙打开门,把云婉然扶了出去,“娘娘出来吹吹风,奴婢去井边打点水,娘娘洗把脸清凉清凉。”   云婉然神智越来越模糊,怎么被小梅扶出去的都不知道,只是晕乎乎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隐约听到有脚步声,有个人渐渐靠近了自己。   云婉然受到衣百花的催动,本能地抱住那人冰凉的身体,红热的脸庞就往那人脖颈上贴。   千亦突然被面前的女子抱住,还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这寝殿名叫楚云阁,应该是睿王正妃,云侯爷的千金云婉然的居所。   云婉然正神智不清地往千亦怀里钻,千亦本想推开,可闻到云婉然身上的异香之后,千亦也有些恍惚,这异香在脑海中缭绕,久久不散,千亦的身体也微微发热起来。   “你是睿王妃,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千亦怒声训斥。   云婉然竟呜呜哭起来,一边喃喃道,“殿下不喜我,大婚多日也不曾踏进我楚云阁一步,婉儿现在真是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啊…”   云婉然本就绝色的小脸泪流满面,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看得千亦也不由得恍惚起来。   太子府中女子众多,千亦向来是随意采撷,即使有了太子妃,也时常会去别的姬妾宫中寻个新鲜,没想到,睿王竟洁身自好到这种地步,大婚七日,连睿王妃的身子都没动过。   千亦这才觉得,墨萱才是千泽最致命的软肋,想要打败千泽,无论是武力还是谋略,千亦都不占上风,可如果能把握住墨萱的生死,千泽便不攻自溃。   “嗯…”一声嘤咛打断了千亦的沉思,云婉然身上的衣衫已经褪到了胸上,诱人的处子体香和着催情的衣百花香气,包围了千亦,千亦忍不住抱紧了云婉然。   此次千亦到访,只带了一个暗卫保护,从无人把守的偏门进了睿王府,就是想出其不意地看看,千泽为进九宫做了怎样的准备。   可不料,进了偏门左绕右拐,竟误打误撞进了楚云阁的庭院,这才看见寥落坐于石阶上的云婉然。   千亦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许多,抱起云婉然走进了楚云阁,把门反锁起来,将云婉然放在床榻上,粗暴地除去了云婉然身上薄透的衣衫。   “本宫也想尝尝睿王妃的滋味。”千亦漠然一笑,松开了衣领。   小梅打水回来,发现自家主子已经回了居室,走近了雕花门,发现门被反锁起来,里面却传来低吟欢好之声。   小梅吓得魂都飞了,睿王此时在墨凝殿,那在楚云阁里的人是谁?小梅也不敢声张,本来睿王妃在府中的地位就已经岌岌可危,若有坏名声传了出去,她家主子的颜面何在啊。   小梅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四处张望无人,才放下心来,在外面一等就是半个夜。   夜半时分,小梅靠着楚云阁的门快要睡着了,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云婉然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地站在门中。   小梅惊醒,连忙站起来,朝屋内探视,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天窗开着,想必是已经跳出了天窗逃走了。   “娘娘,刚才…谁在里面?”小梅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太子。”云婉然眼睛失神,扶着门几乎晕倒,看来那衣百花的药效已经过去,云婉然也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事已至此,也只好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此事一旦传开,云婉然便是身败名裂。   千亦在楚云阁屋顶清醒了一会儿,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何失控,现在也是无法挽回,只好叹了口气,朝着千泽所在的墨凝殿方向离开了。   三日后。   浩浩荡荡的皇室祭祀队伍就从承抚皇都出发了,一路向北,又是一趟千里征程。   此次是因为绫姬占卜出葬龙星,即将在一月重现,须郑重祭奠先祖皇陵,拜祭龙纹,才能免除未来的灾祸,以换取国泰民安。   蓬莱皇帝对绫姬的占卜深信不疑,摆出了蓬莱史上最庞大的祭祀队伍,列队过山时蜿蜒不见首尾,被后来人称为葬龙九曲。   千泽坐在马车里,手中摆弄着冰蜘蛛,那只小引蛟在千泽肩上乖巧地落着。   因为可以交流,这些小虫子都很听千泽的话,即使跑丢了,只要千泽叫一声,这些小家伙还会乖乖跑回千泽身边。   墨萱在马车里坐立不安,总觉得忧心忡忡,即使能进九宫,一旦触发了机关,就是危及性命之事。   千泽知道墨萱的担忧,伸手把墨萱揽进怀里,虽然沉默,却让墨萱安心了许多。   突然,车外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慌慌张张的人声。   千泽掀起车帘,四处看了看,发现是后面三皇子的车驾翻了。   “我下去看看,等我。”千泽在墨萱发间吻了一下,便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第93章 帝王邪蛛(六)   千泽下了马车,只见车后已经乱作一团,三皇子的马车惨烈地扣在地上,三皇子胳膊腿脚受了伤,艰难地从破碎的马车中爬了出来,身上已经沾满了血污。   几位随行的大夫跑过来,把三皇子给扶走了,千泽却看到,有一位大夫是常年跟在太子身边的,不知为何,这次三皇子负伤,太子身边的人竟然这么积极去救治。   在千泽所了解的情报中,三皇子是淑妃的儿子,淑妃与万俟皇后剑拔弩张,太子与三皇子走的也就并不近。   千泽又打量了一番破碎的马车,马车倾倒的原因是,车轮上有几个铆钉松了,被石头一碰,就碎裂开来。   皇子出行的马车都有专人照管维修,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松动。千泽怀疑地扫视了四周的人,发现每个人都表情各异,很难看出这到底是谁下的手。   转了一圈无甚结果,千泽也就回到了马车上。   太子静静坐在马车内,那位前去救治三皇子的大夫走近了千亦的马车,从车帘处悄悄递进去一个小瓷瓶。   千亦打开瓶塞看了看里面,一股血腥味从瓶中飘出来,这里面是三皇子的血。   马车颠簸,银狐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老是捂着心口,觉得有些恶心。   千亦看在眼里,关切道,“怎么了,坐车颠着了?”   银狐摇摇头。   很快天色已晚,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停下来驻扎休息,皇子王妃们住在驿馆中,其余护送的兵士们就地扎营休息。   到达驿馆时,银狐就已经撑不住了,下车时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千亦皱眉扶着银狐,叫了随行的大夫,自己则抱着银狐进了驿馆。   千亦在居室中等着,大夫在纱帐中为银狐诊脉,很快便带着一脸喜色走了出来,在千亦耳边悄声道,“恭喜太子爷,太子妃有喜了。”   “有喜了?”千亦却没有一丁点喜悦,而是冷冷问,“多久了。”   “回太子爷,有三个月了。”   “给她一碗漏胎药。”千亦说的波澜不惊,仿佛这床榻上的女子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这…”老大夫疑惑不解,平常皇子得了子嗣,哪个不是喜上眉梢的?   千亦的脸色越加阴沉,狠戾道,“快去。”   有喜三个月,哼,三个月前,银狐还没回来,肚子里的杂种是谁的,千亦心里比谁都清楚,心里对银狐就更加生了嫌隙。   “殿下…”银狐渐渐醒来,口中不住地呼唤千亦,可千亦却再没心情去看她一眼。   是啊,当初是千亦亲手把银狐送给了绫风,如今这个局面,也应该在千亦意料之中,可千亦就是矜持着这一点感情上的洁癖,当即就不想再碰银狐。   银狐若能看出千亦眼神中的嫌恶,此时应是伤心欲绝吧。   第二天,队伍没有因为三皇子受伤或者太子妃身体不适而停留,而是风雨无阻地朝着北方行进。   长涉数日,已经能隐约看见绫王阁的轮廓,绫王阁后便是帝葬九宫的安置之处。   绫王阁地处山势龙眼宝地,南有临邙山妃葬三殿,北有安鹤岭帝葬九宫,其实千泽很不能理解,绫王阁建在两个墓之间,不觉得瘆人么。   南朝一边驾着车,一边观察四周的山势,渐渐地坡度见陡,石砾粗糙,马车无法再通行,所有人都下了车行走,连蓬莱皇帝都不例外。   可见蓬莱皇帝对这次葬龙星祭祀的重视。   远望安鹤岭,云缭雾绕,远山如黛,一个雕刻着盘龙的石柱拔地而起,八头目露凶光的石狮坐落在石柱四角。   每个石狮脚下都有一块带着花纹的石板。   祭祀的队伍进了帝葬陵园,浑厚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山林,惊起了安鹤岭中的飞鸟。   置身于山林中,墨萱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有一种熟悉的归属感。   祭祀大典一直延续了许久,终于,绫姬占卜出吉时,让所有皇子准备以血开启九宫,进入九宫深处祭祀龙纹。   今日一共有六位皇子到访,每个皇子都各站在一头巨大的石狮下,手上拿着一把用于取血的锋利小刀。   千泽也不例外,与千亦并排而立。   皇子们用小刀割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石狮身下的石板上。   鲜血滴在石板上时,立即顺着石板的纹路蔓延开来,渗进了石狮的底座。   石狮的巨口缓缓打开,整个狮口扩大成了一个甬道,足以一人通过。   千亦一直紧紧盯着千泽这边的动作。   千泽悄悄拿出冰蜘蛛,轻轻一捏冰蜘蛛的肚子,冰蜘蛛立刻吐出了一滴鲜血,落在了千泽脚下的石板上。   可那滴鲜血没有按照纹路蔓延,而是毫无规则地滴在石板上,没有任何的效果,入口也没有打开。   千泽心里一惊。又从冰蜘蛛身上挤出一滴鲜血,可那滴鲜血仍旧毫无反应。   墨萱和南朝已经把心揪到了嗓子眼,听说太子之前就刻意派人去和不少朝廷官员议论睿王身份真假问题,许多官员都是半信半疑,今天若千泽打不开九宫入口,一定会惹出大乱子的。   这时,已经有官员开始窃窃私语,对睿王殿下的身世非议揣测起来。   而千亦此时却已经顺利地打开了九宫入口,见千泽站在石狮面前,随手拔了剑,缓缓走向千泽。   千泽心里极度惊诧,心道,“这明明是太子的血,怎么会这样,太子的血怎么会打不开九宫?”   千泽迅速想了想,可能是一种血只能开启一道门,太子先打开了入口,自己就不能用相同的血液来打开入口了。   还未等千泽作出反应,千亦手中的细剑就已经凶猛劈刺过来。   千亦口中狠厉道,“什么人,胆敢冒充睿王?”   四周守卫的御林军迅速围拢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千泽心里也慌乱,心想这下算是骑虎难下了,便扶了扶手上的钩指,准备与这些人来个鱼死网破。   墨萱已经担心到了极点,袖中的钢爪套在了手腕上,千泽身处危难险境,怎么活着脱逃都已经是一个难题。   千亦痛下杀手,碧蓝细剑已经朝着千泽飞来。    第94章 帝王邪蛛(七)   太子挥剑刺过来时,千泽还怔着,扬起钩指时就慢了几分,手指没有精准地钳在千亦的细剑剑刃上,而是偏了一毫,凌厉的剑风就从千泽的指间劈了过去。   霎时,千泽觉得指间剧痛,一股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滴落。   千亦细剑未停,碧色剑光凌厉飞来,千泽撤步躲闪,一缕玄火从千泽体内溢出,   “住手!”蓬莱皇帝怒声吼道,“成何体统!这里是帝陵,岂容你们如此放肆冲撞!”   千亦撤了手,单膝跪在蓬莱皇帝面前,恳请道,“父皇,此人之血打不开九宫,必定是假扮睿王的贼人,还请父皇明鉴,交与儿臣发落。”   千泽也不想多费口舌,事情败露,东窗事发,只好先逃出去再说,体内玄火更盛,就在千泽抬起钩指,准备把御林军逼退时,那滴血的石狮突然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千泽的指间仍在流血,溅落的血珠落在石狮脚下的石板上,顿时化成了金色,顺着石板的纹路快速流转,那头石狮散发出金光,巨口缓缓开启,现出一条甬道。   石板上暗暗呈现鎏金暗纹,纹路竟拼成了四个难以辨清的字,场面混乱,谁也没有多注意石板,石板上模糊的‘帝王邪蛛’四个字渐渐又消失了。   绫姬见势上前,对蓬莱皇帝拜首道,“臣该死,这头石狮内部因为落雨被腐蚀,臣还没有来得及修补好,可能反应慢了些,给陛下添麻烦了。”   蓬莱皇帝冷着脸,摆手道,“快快继续,别在先祖面前丢了皇家的颜面!”   墨萱和南朝吃惊地看着缓缓张开巨口的石狮,他们分明看见那滴在石板上的血,是千泽自己血。   千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道,“他到底是想了什么办法,竟能用自己的血开启九宫,难道…”   千泽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震惊至极,“不会吧…太子的血打不开九宫,我的打开了?”   千泽几乎不记得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走进的帝葬九宫,每个皇子身后都跟了一个侍卫以防意外,千泽则是由南朝跟随保护,从石狮口中走进了九宫。   皇子们走进九宫之后,石狮的巨口就闭合起来,千泽和南朝置身九宫内,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八个方位互不连通,千泽看不到其他的皇子在什么位置,只能顺着面前的甬道朝前走。   千泽没有着急往前走,而是就地坐了下来,南朝见千泽不慌不忙的样子,也没有办法,只好蹲了下来,小声疑惑道,“千儿,你是怎么打开的九宫?”   “不知道。”千泽也不解。   “为什么第一次没有打开?”   “第一次用的是太子的血没错,我向冰蜘蛛确认过多次,那一定是太子的血。”   “太子的血打不开九宫,你的竟然能打开,绫姬这破狮子坏了吧。”南朝挠了挠头,又纠结道,“莫非你真有皇室血?”   “有没有皇室血我也不清楚,但现在能肯定的是,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太子。”千泽仔细回忆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来时,三皇子途中无故翻车,还受了不轻的伤?”   “当然记得,三皇子当时还流了许多血。”   “就是那个时候。”千泽在心中梳理了一番。   太子身边的大夫积极地来救治三皇子,目的竟然是为了取血,也就是说,太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血打不开九宫,所以采用了和千泽一样的办法,去取别的皇子的血,瞒天过海打开九宫。   三皇子马车上的手脚,应该也是太子动的。   怪不得千泽这么容易就取到了太子的血,原来太子早就算准,无论是千泽自己的血,还是想方设法去搞到太子的血,都必定打不开九宫。   可没想到,千泽真就误打误撞破了九宫血锁。   “这太奇怪了。”南朝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如果你不是千家的血脉,又能打开血脉锁,那很有可能说明你身上有万用血,神魂降临或者仙骨淬毒什么的,把你的血变成万用血了。”   “别胡扯了,这事回来再研究。”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次的葬龙星祭祀完成,若那太子真的在血脉上有问题,那千泽算是抓住了一个天大的把柄。   太子一直拿千泽的血脉做文章,没想到,原来是想要逼着千泽李代桃僵么。   哼,也不知道谁才是野种。   千泽只管顺着甬道往里走,南朝则用手在墙壁上描摹,探知墙壁的纹路。   笔直的甬道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千泽按照绫姬的地图,走了那条没有机关的小路。   甬道中不断出现岔路,千泽则按照脑海中熟记的地图,一一把路径修正了,按绫姬给出的地图来看,这里应该只有二十七条岔路,走过之后,就能走上那条安全小路。   不料,走过二十七个岔路之后,前方竟然是一个死胡同。   “怎么会…”千泽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之前走过的路,二十七个岔路都与地图上一一对应,照理说不应该有错才是。   南朝一路上用手摩挲墙壁,直到死路这里,南朝咦了一声。   “怪了,这两段墙壁之间有一个接缝,接缝左边是硬实的土墙,右边却像新刨过一样,纹路都对不上。”南朝四处张望,想要找出些许线索。   “哟,看不出来,你对这个很明白啊。”千泽有些意外,还以为南朝只不过是一介贪财的小飞贼呢。   “别小看人啊。”南朝撇了撇嘴。   南朝可算是虚妄山庄庄主乾道人的关门弟子,顺手牵羊的活计干了不少,下墓倒斗的绝技绝不在乾道人之下,对死人的东西比对活人的东西还要了解,光是千泽手中的那份九宫地图,就是南朝一点点分拣出的路线。   “这里不久前有人来过。”南朝摸着下巴思索道,“把路堵死了,估计是太子派人干的。”   千泽咬了咬嘴唇,“太子要是来过,肯定在前二十七个岔路上做了手脚,千泽他们应该是已经偏离正确的道路很久了。   本来皇子祭祀是绝对安全的,可若是有人存心作乱,一开始就把安全的道路改的乱七八糟,千泽想不被引进机关密室都难。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喀喀的暗响,千泽暗道不妙,估计是刚才触到哪个机关了。    第95章 九宫劫(阴刺宫)   千泽暗道不妙,估计是刚才不注意,触碰到哪个机关了。   虽然看过绫姬给出的机关分布,可千泽和南朝现在被引导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处在哪个墓室中,帝葬九宫,每一个墓室中都安排了不同的机关,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喀喀声突然消失,千泽看了看四周的墙壁,想看看什么地方可能出现机关。   突然,南朝朝前一扑,把千泽扑倒在地上,千泽毫无防备,重重摔在了地上,只见刚刚站立之处,地面上赫然刺出了一根三尺长的钢刺。   “这里是阴刺宫!”千泽瞬间从地上跃起,一脚把南朝从身上踢开,自己向后一跃,双腿幻化成蛛刺,攀在了墙壁上。   南朝刚被千泽踢开,刚刚趴着的地方就捅出了一道钢刺,若不是及时躲开,此时已经被穿肠破肚了。   “妈呀,我还没娶媳妇呢,可不想被这东西给爆了啊!”南朝心有余悸。   千泽八条蛛刺深深扣在墙壁上,只听又是喀喀一声响,墙壁上突然刺出来一道钢刺,千泽连忙翻身躲避,放出一团蛛网,跳到了另一处墙角。   “千儿,地图上画了总闸的,快去找那个开关啊!”南朝在地上打着滚躲避,地上的钢刺像是无穷无尽,能感受到南朝的位置,南朝在哪个地方停留,哪一处的地面就会立即捅出一道钢刺。   这样下去,不被钢刺捅死,也要累死在这阴刺宫里了!   千泽按照地图上的标识去寻找开关,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对地上不断打滚的南朝急忙道,“不行啊,都找遍了,根本没有。“   “笨死了啊,你下来替我挡着钢刺,我去找!”南朝从地上打了个滚爬了起来,千泽用蛛刺攀着墓顶,把身子倒垂下来,一把抓住南朝,蛛刺一松,千泽从墓顶掉了下来,顺势把南朝给甩了上去。   千泽一落地,就有一道钢刺猛的刺出来,千泽侧身躲过,躲避了一阵,就发现这钢刺刺出的规律来,只要千泽在一个地方停留三刻,就会有一道钢刺从千泽身下刺出来。   千泽摸清了规律,每在一个地方停留两刻,就立即跳开,最大地节省出体力来。   南朝被千泽甩上了墓顶,顶上已经全是千泽布下的强力蛛丝,南朝攀住一块蛛丝,双腿灵活地一荡,双脚就黏在了墓顶的蛛丝上。   一条漆黑的细线从南朝衣领中探出头来,顺着南朝的胳膊蜿蜒爬了下去,在墓顶上蜿蜒爬行,突然触碰到一个细小的裂缝,黑线就顺着裂缝爬了进去,把裂缝撑的更大。   “找见了找见了。”南朝欢呼一声,努力从粘稠的蛛丝中抽出右手,右手化为爪形,猛的捅进那细小的裂缝里,裂缝立即变大,碎裂出一个小洞来,南朝手在里面摸索,摸到了一个细小的铁环。   千泽攀在了南朝附近,不仅要自己躲避钢刺,还要凝神注意着南朝这边,一旦有钢刺从南朝身体附近冒头,千泽就要立即出手,用蝎钩把钢刺斩断。   “快点啊,我快累死了。”千泽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湿透,那钢刺也十分结实,每斩断一根都要让千泽用尽全力。   南朝用力一拉裂缝中的铁环,阴刺宫中轰隆隆地一声巨响,随即安静下来,所有刺出来的钢刺都收了回去,墓室中又恢复了刚来时的样子。   千泽松了一口气,筋疲力尽地躺在了地上,南朝松了手脚上的蛛丝,从墓顶上跳了下来,躺在千泽旁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哎,太极限了。”千泽躺在地上笑了笑,“从前被困在雁家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那你可太幸福了,我小的时候,每天都被我师傅关在墓里,过得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南朝喘了几口气,道,“墓里的活计我有点做够了,就想安安稳稳地过几天日子,本来想跟着你能享富贵,没想到啊,还是逃不开这墓室,这估计就是我的命。”   “是啊,也是我的命。”千泽苦笑。   “千儿,我多问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嗯你说。”   “你起初被困在容成家,一直走到了现在,到底是什么目的?”南朝终于把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   南朝不问缘由地跟着千泽走了那么久了,尽管南朝为财而来,却也帮了千泽很多,千泽很感谢有一个共患难的兄弟,自从逃离雁家,孟飞火惨死在雁伶商手中,千泽再也没有一个兄弟了。   千泽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什么目的,只觉得自己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活着而已,没想到这也是个奢望。”   “能推动你的力量,已经足以毁灭你了,做别人手中的傀儡,命不会长。”南朝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苦涩和沧桑。   “凭我自己,还能做什么?我都不能给萱儿一个正妻的位分,实在没用。”千泽无奈。   “那要看你想得到什么,无上的力量,身边的红颜,都能作为一个目的。”南朝看向千泽,问道,“你呢,你想要什么。”   千泽沉默了许久。   “我想要,天下。”   南朝一怔,再看向千泽时,仿佛能看见千泽眼神中深不见底的野心。   此时已经正午,帝葬九宫外,皇帝大臣的祭祀仪式告一段落,于是先打道下山,在绫王阁中休息,待三日后皇子祭祀龙纹完毕,再去九宫外迎接。   墨萱站在九宫外,担忧地看着九宫入口,身后的几个小侍女扶着墨萱,纷纷劝道,“娘娘不必忧心,三日后睿王祭祀完毕自然会出来,娘娘先下山休息吧。”   墨萱也觉得一直在这等着不是办法,就跟着离开了,没想到,其中一位小侍女经过墨萱面前时,墨萱明显闻到了一股子令人晕眩的气味,还没来得及躲避,那股味道就灌满了鼻腔,墨萱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快,快扶娘娘回去!”几个小侍女乱作一团。   待到墨萱醒时,已经身处一间华丽居室中,手脚却都被捆绑着,面前站着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第96章 九宫劫(神兽丹1)   墨萱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着,躺在床榻上,窗边站着一位陌生人,背着阳光,墨萱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墨萱清醒过来,才明白自己的处境,若说谁还能绑架自己,云婉然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这里有心又有能力的,只能是太子的人了。   墨萱很清楚自己在千泽心中的分量,若是太子拿自己来要挟千泽,还说不准要千泽答应什么有辱尊严,有伤性命之事。   可她墨萱就是好惹的么。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被绳索绑在床榻上的墨萱。   墨萱来时见过这人,应该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听千泽的意思,这个徐公公也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墨萱不慌不忙,淡淡开口问道,“抓我来有什么事。”   徐公公一愣,都说睿王宠爱的这位侧妃是个柔弱胆小的女子,可这都已经被五花大绑没路可逃了,这女子竟然会这样淡然,那从眼睛里透出来的高傲让徐公公有点发怵。   徐公公转念一想,那睿王已经进了九宫,太子的筹划天衣无缝,必然不会让睿王活着出来,没有了睿王这个保护伞,一介女流又能成什么事?   正愣着神,墨萱又开口了,“我在问你话,抓我来有什么事。”   这话语中竟带着威压的气势,让徐公公额头渗出几滴冷汗,可又想到自己有皇帝和太子撑腰,这小小女子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一想到睿王那天差点没把自己掐死,徐公公就恨得牙根痒痒,今日是受了太子的命令,来拷问这位瑞王侧妃,等睿王死在九宫里,非要把这傲慢女子拉出去当官妓不可。   千人戏万人淫,看她这张高傲的脸还怎么抬得起来。   “萱侧妃,奴才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徐公公表情阴狠,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袋铁针,在手中掂了掂。   宫中对女人用刑大多用针刑,伤口隐秘不易被发现,大多是娘娘们惩罚婢女时所用,徐公公胆子也是够大,虽然自己对付不了睿王,那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折腾折腾他的女人,反正只要是跟睿王扯上关系的人,最终都是一个死。   墨萱冷冷看着徐公公手上的针袋,嗓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你说。”   “那睿王到底是何方神圣,是怎么打开九宫的?”徐公公阴阳怪气地发问,千亦早就把怀疑睿王身份真假的事情告诉了徐公公,千泽打开九宫入口之事也让徐公公满腹疑惑,得了太子的命令,才敢拿下墨萱。   没想到墨萱神情淡然,轻声道,“睿王有帝王血脉,自然是能打开九宫的。”   徐公公嘴角一抽,抽出两根足有筷子粗细的铁针,在墨萱的脸颊上轻轻比划了两下,阴笑道,“奴才奉劝娘娘说实话,否则您这纤纤玉体,可受不住咱的铁针。”   徐公公倒还真怕墨萱什么都招了,像这样嘴硬一点,还给了自己折磨这小蹄子的机会。   “你可以试试。”墨萱淡淡开口。   “小蹄子,等会就后悔嘴硬了。”徐公公表情越发阴狠,手中的铁针狠狠朝着墨萱纤细的手臂上扎了下去。   铁针深深没进墨萱白皙的手臂中,几乎能听见划动骨肉的喀喀声。   墨萱咬了咬嘴唇,脸上却是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只是冷冷看向徐公公,轻声开口道,“问题问完了,是时候送你上西天了。”   徐公公还没反应过来,墨萱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一缕细小的闪电,插在玉臂上的铁针爆出明亮的火花,一股青色的闪电顺着铁针迸发而出,直接从徐公公的指尖灌了进去。   “你不知道吧,神兽随意斩杀凡人会遭天谴呢,可若是你先伤我,这规矩可就不作数了。”墨萱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徐公公惨叫着跪在地上,浑身被一层青色闪电包裹,一股焦糊味道从徐公公身上散发而出,徐公公几乎能看着自己的皮肤一点点变成焦炭。   “娘娘…饶命…”徐公公带着满身雷电跪在墨萱面前,嗓音已经被烧的喑哑无声。   墨萱手腕上闪过一丝游走的闪电,捆绑的绳索就已经化为灰烬,墨萱站了起来,瞥了一眼跪地求饶,已经被雷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徐公公,冷淡笑道,“刚才还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现在倒求起饶来。”   徐公公再说不出一句话,身体已经被烧成了一坨焦炭,再也不能动弹。   墨萱盯着徐公公的尸体看了许久,淡淡叹道,“人心真是可怕。”   突然,室内有异动,墨萱警惕起来,感受着这股突然出现的威压感,紧接着就是一声浑厚的老者声音传来:“神水欲来,平地风雷,今日老夫可算是开了眼,竟有幸见识真正的东方神兽。”   墨萱感受着这股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压力,袖间一闪,钢爪已经戴在了双腕上。   墨萱昏迷时还有些意识,被抬进这间居室之前,隐约听见抬自己进来的几个下人,对那人毕恭毕敬,称呼的是太师大人。   太子千亦的老师,万俟皇后请来的中炎位的修仙者。   张太师开始也不明白,太子若要抓一位弱女子,随便一个护卫都能置她于死地,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还好自己过来看看,没想到,不光是那个睿王有本事,人家这位侧妃竟是承过天劫的东方神兽。   怪不得,听说睿王对这无权无势的萱侧妃是极尽宠爱,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由在此,看来睿王也不过是想夺这头黑豹的内丹吧。   内丹凝结着妖兽的毕生修为,若能拿到一颗品相好的内丹,能让一位修仙者的修为直接抬高一阶,修仙者都知道,修为进了炎位,再想进阶难于登天,若没有天材地宝的辅助,根本没有可能进阶苍位。   修为晋升苍位的修仙者实在稀少,在整个蓬莱乃至整个归墟都寥寥无几,张太师已经修炼了百年,因为有皇室的支持,靠丹药提升到了中炎位,却在中炎位这个阶段上停滞不前,终其一生也难再有突破,可今天苍天有眼,竟让张太师遇上如此稀奇之物。   普通妖兽的内丹都能卖出天价,面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可算是货真价实的神兽了。    第97章 九宫劫(神兽丹2)   普通妖兽的内丹都能卖出天价,何况面前这位货真价实的神兽了。   墨萱静静打量着张太师,四周陡然出现的威压感让墨萱不敢轻举妄动,自己现在的实力能与下炎位的修仙者不相上下,可面前这人的修为似乎在自己之上。   “孤无心恋战,还望尔等不要阻拦孤离去。”墨萱冷厉说着。   可见丛林之主,曾经的自称都是孤王。   张太师却是一笑,捋了捋胡须,缓声道,“睿王气数已尽,今日进了帝葬九宫就等同于进了地狱,连尸骨都出不来。”   千泽的坏话墨萱是一句也听不得的,当即扬起手腕上的钢爪,眼神中寒气毕露,露出尖利的豹齿,冷冷道,“命数天定,你不过是一介修仙之人,口出狂言,愚妄至极。”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木门被推开,一位华衣女子带着数十御林军包围了居室。   竟是云婉然。   此次祭祀王行妃从,云婉然身为睿王正妃,不到场不合礼数,千泽又懒得与她同行,只好让她独自乘一辆马车,墨萱都快要忘了这位正妃娘娘了。   云婉然面露骄矜之色,扬声道,“妹妹好大的口气,姐姐听闻妹妹身负妖兽命格,祸乱宫闱,妨害睿王,还是除了去最好。”   墨萱一愣,这女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千泽若是死了,她一样活不成,可这愚蠢的女人竟是在帮太子一起对付睿王么。   还有没有比这更吃里扒外的正妃了。   墨萱却是不知道,太子已然要了云婉然的身子,若睿王身有不测,云婉然必会求太子放她一条生路,说不定还能替她改名换姓,收进后宫呢,听说最近太子妃已经不得宠了,更让云婉然觉得有机可乘。   今日大约也是见着睿王气数已尽,云婉然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既然睿王待她冷淡,就别怪她心狠,灭了这碍眼的女人了。   正当墨萱愣神时,云婉然又骄傲开口,娇媚道,“太师大人快动手,别让这个妖女污了皇室血脉才好。”   云婉然说罢,已经退出了居室,以免被误伤,身后的数十御林军一拥而上,把墨萱团团围住。   好在这居室宽敞,数十御林军涌过来,仅仅是稍显促狭,张太师退了两步,坐在雕花椅上静静观战。   只见墨萱冷冷扫视四周的数十御林军,轻声道,“还不够看。”   御林军得了太师号令,刀剑出鞘,径直朝着墨萱刺去,墨萱却也不躲,待到剑刃从自己身上带出一道血口时,墨萱眼中青光大放,右手一抬,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声惊雷炸裂,居室的屋顶瞬间被劈成了灰烬,数道闪电直下青冥,狠狠劈在墨萱周身。   墨萱整个身体上包裹着一层青色闪电,像一道青光一般,在包围周身的御林军中急速穿行,御林军大多还没看清墨萱的清影,就已经被雷火劈成一道飞灰。   张太师惊诧至极,没想到这看似修为尚浅的小豹,竟能爆发出这样强劲的力量,不愧是神兽,与一般的妖兽不可同日而语。   张太师看着墨萱的眼神变得炽热而贪婪,这小豹看来不过二三百年修为,若能再养几年,说不定修为还能晋升,到时候取了她的内丹修炼,晋升苍位就是近在咫尺之事。   想到这,张太师禁不住站了起来,右手从腰间一抹,一条雕刻着蜻蜓翅翼纹路的细剑从腰带中被抽了出来。   瞬息之间,居室之中已经不见人影,满地都是飘落的灰尘,数十御林军已经全数殒命于墨萱的雷火之下。   神水欲来,平地风雷,墨萱终究是东方七宿,箕宿,神水豹。   张太师手执细剑,满眼欣赏之色,开口道,“听闻东方七宿俱是神龙不见首尾的凶兽美人,今日得见一位,果然名不虚传,美人如此蛇蝎心肠,杀孽深重,就不怕来日飞升成堕仙么。”   墨萱轻蔑道,“若说蛇蝎心肠,孤还不及外边那位云正妃一星半点呢。”   墨萱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雷火霹雳之声震耳欲聋,竟然没有引起一丝骚动,看来这地方是一个隔离出来的宫室,是太子故意准备出来的。   张太师迫不及待地举起手中的细剑,眼中尽是急迫。   墨萱扬起腕上钢爪,钢爪上顿时漫上一层跳动的雷电,细剑迎面落下时,墨萱身形一闪,钢爪架住劈下的剑刃,在剑刃上借力,整个身体朝前荡了起来,双腿瞬间飞起,死死钳在张太师脖颈上,腰上用力一拧,就要把张太师的脖颈拧断。   不料,张太师手中的细剑竟突然软成了一条绸带,像蛇一般顺着墨萱腕上的钢爪缠绕上去。   墨萱一惊,身上的力道渐松,腕爪上闪电更盛,却没想到,这闪电竟然无法顺着这把细剑的剑刃导进张太师体内,伤不到张太师分毫。   若是南朝就能一眼看出,张太师手中所拿细剑,就是容成姒所铸的神兵,蜻蜓剑,薄如虫翼利如铁,剑身可成绕指柔,远远看去,剑身上布满崎岖的花纹,就像蜻蜓的薄翅。   细剑柔软飘渺,蜿蜒游动,剑身由盘心软石打造,不像钢铁一般能让雷电肆意流动。   墨萱额头渗出细汗,身上力道松懈的一刻,张太师立刻顿身,蜻蜓剑上光芒更盛,一层坚韧的屏障从张太师身上突然出现,墨萱竟被这股力道狠狠撞了出去,重重落在床榻的尖角上,墨萱口中鲜血满溢,感觉浑身骨头都断了几处。   墨萱脸色煞白,挣扎着直起了身子,坐在床榻下,怨毒地望着张太师。   张太师露出阴狠的笑容,手拿细剑朝着墨萱走了过去。   墨萱紧咬贝齿,喉咙中发出一声积郁已久的豹吼,瞬间化身成一头丈高黑豹,凶猛的獠牙血口发出令人恐惧的吼声。   顿时绫王阁外的山林中惊起大群的飞鸟。   张太师握紧了蜻蜓剑,凝视着面前这头凶猛的庞然大物,喑哑叹道,“如今竟是想要背水一战,现了原形么。”   黑豹睁着碧绿萤火般的双目,低低吼道:“神水欲来,雷电召来!”   顿时居室上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沉重乌云中青光闪烁,蜿蜒雷电在云层中跳动,阵阵惊雷已是让人猎猎发抖!   ————   作者有话说:   每天两更,上午11点和晚上11点各有一更呦~    第98章 九宫劫(壁箭宫)   黑豹睁着碧绿萤火般的双目,低低吼道:“神水欲来,雷电召来!”   顿时居室上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沉重乌云中青光闪烁,蜿蜒雷电在云层中跳动,阵阵惊雷已是让人猎猎发抖!   张太师本能地退了两步,一声惊雷炸裂,数道闪电从云层中飞流直下,张太师默念剑诀,蜻蜓剑碧光初绽,雷电劈至张太师面门,却被蜿蜒游动的蜻蜓剑挡了下来,可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不停坠落,一时间让张太师应接不暇,难以招架。   墨萱耗费心力召唤青冥雷电,身上又受了伤,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张太师看准墨萱喘息的间隙,细剑顺势刺来,锋利的剑刃深深没进黑豹的胸膛。   黑豹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拼命晃动身体,沾满鲜血的剑刃抽了出来,豹尾一甩,毫不留情地甩在张太师腰腹之上,张太师被这股强劲力道狠狠撞了出去,扶着墙壁喘息不止。   张太师已经进阶中炎位,可神兽毕竟是神兽,一旦原形现世,威力必不可小觑,只是墨萱修为尚浅,强行召唤天雷,对自己的反噬也不小。   黑豹再也支持不住,巨大的身形一缩,已然恢复成娇小的女子模样,墨萱扶着心口的剑伤,死死盯着张太师,张太师伤的不轻,喷出一口浊血,慢慢站了起来,手中的蜻蜓软剑即将缠绕在墨萱娇嫩的脖颈上。   张太师面目狰狞,双眼被血丝充满,几近疯狂地朝着墨萱扑了过来,口中喃喃道,“大限已到,认命吧!”   只听居室外一阵猛兽低吼,窸窸窣窣的尖爪落地之声不绝于耳,墨萱嘴角一扬,猛的一道闪电迸射而出,在张太师面前炸裂,墨萱趁机身形一闪,钢爪破开居室的窗户,一跃就跳了出去。   居室外竟然已经是满院的猛兽,有巨大的雄狮猛虎,也有凶猛的猞猁灵猫,见墨萱走出居室,纷纷顺从低头,在墨萱脚下俯首。   丛林之主驾到,山林凶兽怎能不迎?   一头黑金华纹虎在墨萱身边顺从地俯下身子,墨萱已经体力不支,眼前晕眩,软软倒在了华纹虎背上,华纹虎载着墨萱飞速冲向山林。   张太师破开居室重重屏障,却被无数巨型猛兽围住,那位萱侧妃早已不知去向。   张太师捶胸顿足,口中又喷出一口浊血来。   这处隐秘居室却早已被绫王监视起来,太子早知道绫王与睿王私下交好,便提前遣人给绫王手下的护卫用了迷药,把居室附近的守卫尽数换成了御林军。   可没想到,绫姬监视人,是根本不用眼睛的。   绫姬坐在半烟居的内殿中,面对着一面星盘,星盘中东方七宿的箕宿星象混乱,随即窗外风驰电掣,雷电交加,绫姬已然明白墨萱的处境。   得知此事后,绫姬叫侍女去把百兽园打开,无数凶兽一涌而出,纷纷去支援它们的丛林之主。   绫姬颓然站在星盘前,想起绫风又开始默默掉泪,拿衣袖拭干眼泪,沉思了一会,喃喃道,“近些日子伤心过度,竟没发现墓室的小径都被人改了。”   绫姬身旁的侍女宽慰道,“大人,您的机关如此厉害,若是有人改了一条路的路径,相邻的一条路也会一起变化,这种人都是损人不利己呀。”   绫姬虽然生性懦弱,委曲求全,可她那天生的机巧圣手无人能出其右,墓室机关设计得巧妙绝伦,也不枉在引渡十七仙中能得了这‘璇玑破军’的封号。   绫姬叹了口气,“睿王或许有难,还是要帮衬一把,既是帝子血脉,就不能让他人随意毁了去。”   绫姬制出这血脉锁,原本只有千家族人才能开启,因为千家的祖先受归墟主神帝麟福泽庇佑,可千泽并非千家族人,竟也打开了血脉锁,莫非他竟是帝麟遗落人间的孩子么。   绫姬揉了揉额头,一时又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入夜,帝葬九宫中已经是危机四伏。   太子和护卫走过设定好的捷径一路前行,却发现走了许久也没有到达祭祀龙纹之处。   千亦心生疑惑,这路也不是第一次走了,从来没觉得这条路有这么长过。   本来千亦还觉得是心中幻觉,可转头就看见了一个时辰前在墙壁上刻下的记号,千亦这才发觉大事不好,自己竟在这甬道中原地转圈,竟在墓道里迷了路么?   身后的侍卫也看见了这个记号,忍不住发起抖来,颤颤道,“太子殿下,我们…好像迷路了。”   千亦仔细回想来时的路,确实与地图上标注的别无二致,怎么会迷路呢,那张地图已经用过许多年了,也不曾出过差错啊。   千亦想到之前派人暗中混进绫王阁中,提前把千泽要走的那条小路的岔路改了几条,好把千泽引进机关重重的墓室之中,却没想到,自己这条路竟然也被人动了手脚。   正当千亦凝神思索怎么走出去时,突然有几丝灰土从墓顶落了下来。   只听箭矢破空的嗖嗖声擦着耳边传来,千亦立即抽出碧蓝细剑挡在身前,右手边的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九行九列的箭孔,锐利的箭矢指向中间的两人。   一瞬间,四面墙壁纷纷出现箭孔,每一枚利箭都对准了中间的入侵者。   “是壁箭宫。”千亦微微蹙眉,原来自己也被引进了墓室之中。   帝葬九宫没有一个墓室的机关是吃素的,一旦触动了机关,不死也要掉层皮,是以蓬莱皇室的陪葬从来没有人盗得走。   跟随的护卫见了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千亦见了,心情就更加烦闷。   没有一丁点预兆,墙壁上的壁箭直接从四面八方爆射而出,千亦挥剑抵挡,壁箭无孔不入,一道利箭刺透了千亦的右腿。   千亦倒吸了一口凉气,陡然跪在了地上,却直接伸手拉过那侍卫挡在身前,无数利箭飞来,千亦竟用那侍卫的身体全数挡了去。   “太子….”侍卫口中吐出血沫,眼睛瞪得老大,很快就没了气息。   千亦一路拎着侍卫的尸体挡箭,才从出口狼狈跌了出去,那侍卫身上至少钉了四百枚壁箭。    嘤嘤嘤   委屈的说一声,由于中秋节玩的太嗨,字还没码完,存稿也差不多了,请个假拖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补上,出了意外的话后天补上,就是酱紫…最后祝大家中秋快乐呀~ 第99章 九宫劫(心月狐)   千泽与南朝在阴刺宫缓了口气,就立即躲进了甬道中,以免再次触动机关。   隐隐听得甬道另一端有剑刃相击的脆响。   “墙壁的另一端应该是千亦所走的那一条甬道,看样子并不比我们轻松几分。”千泽嘴角扬起幸灾乐祸的笑容。   “千儿,我们还往里走么?第一个墓室的机关都这样凌厉,我怕我们有去无回了。”南朝心有余悸,自己在墓室中待的久了,就更明白这地方的邪门,也就不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也想回去。”千泽叹了口气,“千亦改了甬道岔路,必定算准了我们原路回不去,只能硬闯了。”   说罢,千泽脸上浮现一丝担忧,“我只是担心萱儿,她虽说修为够用,却也防不住太子的阴招,进九宫前我嘱咐绫姬好生照料萱儿,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南朝道,“之前事情太多忘了跟你说,你是不知道,你那云正妃真是最毒妇人心,不光要给小豹妹硬灌毒燕窝,我还听见她自己藏了颗红花麝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在小豹妹身上下手了。”   千泽闻言皱了皱眉。   南朝一愣,又问,“我就知道,小豹妹单纯心性不会害人,看来是不想让你为她多分心才隐瞒了许多事。”   “嗯。”千泽心里五味杂陈,自从他从桃花谷认识了墨萱开始,何曾给过她一天安生日子,可她还是毫无怨言,就算是屈尊侧位,也一味忍让不言。   “我倒希望小豹妹能心狠一点,也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南朝兀自嘀咕。   “我叫你帮我留心泗郡云府的动静,你有什么消息?”千泽突然转了话题。   “有些不安分,四处结交江湖散士做门客,看样子是要为皇子们夺嫡之事做准备,但最近云婉然传回了几封家书报忧之后,云府就不再拉拢门客了。”   千泽心里明白,云府这是犹豫了,不久前太子派人传出睿王血脉不纯的谣言,着实让云府十分不安,怕万一谣言是真的,睿王倒了,云府也跟着倒了去,只能先偃旗息鼓,隔岸观火。   “算了,先走吧。”千泽站起身来,心中盘算着今后的筹谋,拉起南朝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两人觉得浑身沉重,呼吸也局促了许多。   “平时不觉得走路这么累来着,是轿子坐多了么。”千泽自言自语了几句,继续朝甬道深处行走,却觉得身上实在沉重,只听啪嗒一声,衣襟上的一颗鎏金铆钉松动,掉在了地上。   南朝一愣,随手把铁钉捡起来,却在地上扣了半天才扣了起来。   “这地方不对啊。”南朝皱起眉来,把鎏金铆钉托在手心,那铁芯的铆钉竟一下子从手心蹦了下来,牢牢吸在地面上。   “无故生磁,想必九宫外又是一番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了。”南朝意指天气,可千泽却心中隐隐不安,一听雷电,又忍不住思索起墨萱来。   帝葬九宫外着实狂风大作,污浊的天空雷电肆虐,每一次突然袭来的闪电,都能照亮整个山林,山林中无数猛兽在朝着深处奔跑,林中的花鹿白兔纷纷逃窜避让。   为首的一头黑金华纹虎背上驮着一位昏迷的少女,墨萱脸颊苍白,被冰冷雨水冲刷得毫无血色。   突然,狂奔中的猛兽骤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畏惧前方即将出现的什么东西一般。   连走在最前方的黑金华纹虎也眼神中露出惊恐,载着墨萱退了几步。   一股沉闷的威压感从前方的漆黑中四散而出,猛兽们慢慢向后退着。   突然,只听一声尖厉的啸鸣从面前的漆黑中传来,一头灿金火狐从漆黑深处一跃而出,猛兽们见了这金光赫赫的九尾狐,节节退散,俯首低眉,竟如当初见了墨萱一般惧怕。   墨萱也感觉到这股气息,挣扎着睁开眼睛,面前已然站了一头通体灿金的狐狸。   灿金火狐四爪都若浸了血一般红艳,九条柔软蓬松的狐尾在雨中摇动,竟沾不上一丝湿润。   火狐轻盈一跃,落地时便已经化作一位千娇百媚的金衣美人,匆匆走过来,搀扶起伤痕累累的墨萱。   “百年不见,听闻你承了风雷天劫大难不死,我还以为你厉害成了什么样子,怎么今日竟伤成这般!”那狐美人虽然嘴毒,说的话带着讥讽,却又藏不住言语中的担忧。   墨萱虚弱回道,“同为东方七宿,姐姐天赋比我高,如今风生水起也是应该的。”   这位金狐美人便是东方七宿七位凶兽美人之一,心宿,心月狐,百年化形,天赋极高,至今有七百六十七年修为,年长墨萱数百岁,墨萱幼时很黏这位美人姐姐,后来留在桃花谷侍奉于毒蝎公子左右,也就没再与心月狐见面。   心月见墨萱伤势严重,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对这位小妹妹很是心疼,当下就扶着墨萱进了一处避雨的岩洞,双手金光大盛,为墨萱疗起伤来。   只一会时间,墨萱身上的伤就已经愈合地七七八八,还剩几处伤得重的,留了些许疤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墨萱气顺了些,依靠在心月怀里眯着眼睛小憩。   “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还这么黏我,传到其他几个姐妹耳朵里,又要拿来笑话你了。”心月嘴上埋怨,却也不忍心推开墨萱,捋顺墨萱额头的发丝,压低了声音道,“是谁把我家姑娘伤成这样的,我去扒了它的皮。”   墨萱满心委屈地把这些日子的经历告诉给了心月,心月也无奈,只得安慰地抱了抱墨萱,叹道,“谁叫你们一个个都要与凡人有瓜葛,还要嫁入帝王家,这才真真是活该啊。”   “我来此只为寻我那不争气的堂侄女,婉媚那不知死活的小妮子,非对蓬莱太子心生爱慕,到后来九尾被断了一条不说,那薄情人再不宠爱婉媚,到了今天已经是性命堪忧了。”心月满面恨铁不成钢的愁容。   墨萱才听出来,银狐竟是心月的堂侄女。    第100章 九宫劫(幻女宫1)   心月见墨萱神情有异,开口问道,“你在蓬莱也待了不少时日了,可见过我那堂侄女了?”   墨萱点了点头,轻声道,“有过几面之缘,听睿王说,从前银狐还颇受宠爱,只是近来太子性情暴躁,对银狐大不如从前了。”   “连你也知道了,婉媚儿的日子怕是难过极了,本想趁着蓬莱太子不在,先去悄悄看她一眼,却不料在此处遇见你。”心月叹气道。   墨萱不敢提起银狐被逼饮药流产之事,只好默默低了头。   心月拉起墨萱的手,眼中尽是真诚,开口劝道,“听姐姐一句话,伴于君王侧,不是息事宁人就能保一世太平的,就算你夫君疼爱你,你也要有自保之心才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愿如此相安无事。”墨萱低语,只是心中也开始动摇了。   自己一味忍让,就能相安无事么,毒燕窝的事墨萱还没有追究,那云婉然却已经开始想别的法子要弄死墨萱了。   张太师不过一介修仙凡人,竟也能让墨萱狼狈至此,落荒而逃。   神兽之尊,怎能被人随意践踏了去,墨萱暗自咬紧了贝齿。   心月此时却不知,今天这无心的一席话,竟在数年后成就了一代狠辣凌厉的美人毒后,在蓬莱掀起雷霆万钧。   骤雨初歇,乌云退散,露出一弯明月。   心月望了望天,道,“夜深了,九宫里应该已然是一片血雨腥风了吧。”   帝葬九宫中,确如心月所言,血迹斑驳,令人惶惶不安。   地宫甬道的磁力越来越强,到了深处,千泽几乎举步维艰,只好脱掉了镶嵌铆钉的外袍,丢在了地上,才觉得身上轻巧了许多。   南朝伏在地上听了听,悄声道,“隔壁有人。”   大约是太子,看来太子也不知为何被引进了墓室机关之中,此时正和千泽二人一样,在甬道之中摸索前行的路线。   现如今只能找到第九宫,拜祭龙纹之处有通往安鹤岭的出口,同样被上了血脉锁,只要有帝子血脉就能打开。   对于血脉锁一事,千泽现在倒不是十分担心了,只是觉得甬道中磁力越来越强,令人忧心。   绫姬的地图中标注,帝葬九宫有一宫为磁雷宫,如果不慎迷路,一旦感觉到磁力,就要尽量避开,绕进其他小路中,磁雷宫十分危险,靠的是自然之力,没有开关控制,修为不够的人进去就是一个死。   绫姬都警告得这么明显了,想必磁雷宫应该是十分危险的,千泽对自己的修为并不足够自信,也就不打算以身试险。   于是蜿蜒走了几条岔路,想要沿着磁力减弱的甬道走。   南朝用手中的黑丝线绑住一枚铆钉,做成一个小重锤,拎在手中测试甬道的磁力,小重锤在第二条岔路上松了些劲。   “这条路磁力弱些。”南朝收了手中的小重锤,指了指面前这条岔路。   千泽四处看了看,这里的甬道还算明亮,墙壁上每隔一段路都点着一根千年长明的人鱼烛,细小的火焰跳动,为幽深长巷燃着一丝寂寥。   吱吱,吱吱。   “什么声音。”千泽眼神闪过一丝凌厉,刹那间转身,却还是晚了一步,尖锐的钩指上只留下了一缕漆黑的绒毛。   南朝一愣,立即抬头搜寻,却不见那东西的影子,只是听见微弱的吱吱声,听起来像老鼠,可老鼠又是不会长这样长的绒毛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快,连千泽都抓不住。   正在思索时,墙壁上的人鱼烛竟突然熄灭了,四周陡然变得漆黑幽暗,伸手不见五指。   “南朝?”千泽朝着南朝所在的方向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应答。   千泽深深吸了几口气,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陡然变暗,四周更显得悄怆幽邃,刺耳的吱吱声仿佛就在耳边,千泽手指有些发抖,似乎隐隐感觉到,那东西长长的绒毛正扫过自己的脖颈。   噼啪打了个响指,一簇幽暗玄火在千泽指尖跳了出来,甬道还是那个甬道,南朝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南朝!”千泽又叫了一声,心中更加急躁,四周漆黑,这里就这一条道路,南朝这是哪去了。   正在千泽心里焦急时,身后贴着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空灵的叫喊,“南朝!”   千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本能地就地一滚,半跪着直起身子来,可紧接着耳边就又传来一句清晰的叫喊,“南朝!”   这声音的腔调和千泽刚刚的喊声一模一样,只是更多些空灵诡异,亦近亦远。   猛得拿指尖的火焰照亮身后,身后却空空如也,如此反复了几次,千泽几乎要崩溃,差点就被这诡异的喊声折腾地筋疲力尽。   身处他人墓穴之中,本来自己就已经岌岌可危,敌在暗我在明,南朝又不知所踪,这叫千泽怎么能不怕。   这时,千泽袖口微动,一只小巧的蝙蝠飞了出来,乖巧地落在千泽耳朵上,两个小爪子抱着千泽的耳垂,张着没有几颗牙的小嘴在千泽耳朵上啃来啃去,原是九霄输给千泽的那只小引蛟。   奇怪的是,这小引蛟一落在千泽耳朵上,那诡异可怖的喊声就消失了,千泽才觉出那是幻听来。   因为能与引蛟交流,千泽平复了下心情,向那小引蛟询问这是什么情况,小引蛟傻乎乎的,也说不大明白,只是一直重复两个字,“幻女,幻女。”   千泽一惊,心想可能是误入了幻女宫了。   顾不得多想南朝现在身在何处,千泽也实在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   只知道幻女娲罗,是一个人身蛇尾的妖兽,为绫风亲手所擒。   最棘手的是,听闻幻女娲罗曾经也是一位凶兽美人,颇受绫风青睐,曾为绫风侍寝,妖兽处子禁锢早已经不复存在,变得妖力惊人,逐渐能够蛊惑人心,让绫风十分头疼,绫王阁的百兽园又放置不下,不得已才关进九宫之中,作为其中一个墓室的守护者。   曾经有不知好歹的修仙者强行进入幻女宫,只为取幻女娲罗的内丹,没想到竟全军覆没,被这可怖的幻女一扫而光。   ——————   作者有话说:   中秋去锦州浪了一阵子…抱歉啦,明天就恢复两更啦~    第101章 九宫劫(幻女宫2)   千泽背靠着墙壁站着,冷静下来,咬了咬嘴唇,若是南朝在还能好办一点,起码南朝在墓里摸爬滚打不少年,应该对这类东西有了解,现在南朝不知道去了哪,连绫风都搞不定失了禁锢的幻女娲罗,千泽没有什么驯兽经验,此次算是在劫难逃了。   刚才耳边已经出现了幻听,看来幻女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玄火幽暗,不如从前的紫火明亮,只能把幽暗的甬道照得影影绰绰,却也看不真切什么东西,千泽掌着手中的玄火,朝甬道左边的岔路照了照,又照了照右边,还是决定朝左边走。   谁知,千泽刚一转身,距自己三丈远处就出现了一个披着碧蓝锦衣的女子。   那女子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脸前,看不清长相,只见苍白如纸的脸色,双手无力垂着,裙角无风而动,千泽定睛看去,那女子竟没有双足,裙下空空。   千泽心跳骤然加快,这女人是什么是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竟没有一点声响,千泽第一个反应是鬼,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落在千泽耳上的小引蛟躁动不安,又张开小嘴在千泽耳朵上咬了一口,千泽一怔,眼前的那位鬼女子已经不见了。   果然,又是幻觉。   千泽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渐渐平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处境。   幻女娲罗,蛊惑人心,之前的幻听和幻视皆是娲罗一手造成,引蛟有驱邪的作用,因而能把千泽从幻觉中唤醒。   千泽很快就理解了这种情况,娲罗是想用这幻觉把入侵墓室的人给活活吓死,任何人在这种封闭幽暗的环境下产生这样可怕的幻觉,非得被逼疯逼死不可。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千泽只好在小引蛟的引导下离开这个危险的幻女宫,才走了没有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嘤嘤的哭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女子的哭声哀婉惹人心怜。   “幻听,是幻听。”千泽在心中重复,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回头看,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千泽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着了娲罗的道。   轻轻的一声娇柔的呼唤,让千泽脚步一顿,那声音何止熟悉,让千泽疼爱了多少年的甜糯声,那是墨萱的声音。   千泽神形两乱,再控制不住心神,循着那娇糯的呼唤声转过头去,任凭耳朵上的小引蛟怎么啃,都没办法把千泽唤醒。   千泽一回过头,只见一个苍白可怖鲜血淋漓的女人脸贴在自己面前,千泽心里猛的一惊,顿时昏了过去,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是亮的,身下是软软的床褥,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精致小菜。   千泽眼睛有些模糊,看什么都是虚影,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位姑娘,端着一碗清粥坐在了千泽身边。   千泽盯着这位姑娘的面庞,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长相,那女子极温柔,一勺一勺吹凉了粥,喂到千泽嘴边。   女子柔声说,“殿下好些了吧,从帝葬九宫出来后就一直昏迷着,妾身好担心啊。”   千泽头脑中亦十分混乱,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九宫,怎么没什么印象了。   待到眼睛适应了强光,面前才变得清晰起来,云婉然娇媚白皙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千泽愣了一下,心中立即升起一种厌恶感,抬手把云婉然手中的粥碗打翻,冷冷道,“墨萱在哪。”   云婉然脸上浮过一丝诧异,随后嘴角一扬,对着门外道,“来人,把萱侧妃带过来。”   说罢,就有两个御林护卫把墨萱拖进了居室中,扔在了坚硬冰凉的地上。   墨萱伤痕累累,心口上落了剑伤,腰腹上也尽是伤口,娇弱无力地伏在地上,手脚都被铁链绑着,奄奄一息,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乞求。   云婉然见墨萱这副病弱卑贱的样子,心中无比爽快,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扬手摔在墨萱面前。   冰瓷炸裂,崩出尖利的碎瓷渣在墨萱脸颊上划出血痕,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墨萱的身上,发出嘶嘶的声响,墨萱痛得浑身抽搐,哀伤哭泣,嘴里喃喃道,“千泽,救我啊…”   千泽挣扎坐起,却发觉身上绵软无力,才想起云婉然拿来那粥似乎有问题。   “睿王殿下竟然也会栽在我这小女子身上啊,”云婉然露出阴狠笑容,“妾身便是要您看看,这女人是怎么被妾身一点一点弄死的。”   说罢,云婉然拿起桌上的油灯,将灯中的灯油撒在了墨萱身上。   “你敢动她!”千泽怒目瞪着云婉然,软骨散的药效强烈,千泽一时竟无法动弹,只得心中默默念起凝暮谣,加快化解身上的药效。   云婉然狞笑着把油灯扔在了墨萱裙摆上,火苗顺着丝绸的裙摆燃烧起来,云婉然轻蔑地瞥了墨萱一眼,擦了擦手走出了居室。   千泽挣扎着排解药效,终于坐了起来,扑到墨萱面前,可裙裾上的火苗却怎么也扑不灭。   “萱儿,忍着点,会没事的…”千泽匆忙安慰着墨萱,身体沉重不受控制,怎么也扑不灭火苗,急的千泽满头是汗。   墨萱只是呜呜哭着,抱紧了千泽,眼睛中却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墨萱衣袖中滑了出来,墨萱反握匕首,对准了千泽的后心,千泽却依旧毫无防备。   匕首刺下去的一刹那,只听铿锵脆响,匕首的刀刃已经被一对钩指钳住,千泽反手制住墨萱,狠狠掐住了墨萱的脖颈。   墨萱手脚踢蹬,双腿竟渐渐化成一条蛇尾,面容也变化了许多,身上的服饰变成了一件碧蓝相间的华服礼裙。   “娲罗。”千泽用力钳住那女子的脖颈,冷冷开口质问。   这女子面容苍白,乌发披散,面容却当真极美,一双碧色蛇瞳熠熠,气若幽兰,顾盼生辉,身下是一条蟒蛇尾身,鳞如翠玉,碧彩华光。   娲罗面上不解,开口问道,“你怎么看出的端倪?”   “萱儿高贵,宁可抱香而死,也断不会露出这等卑微求饶的神色。”千泽淡淡回答。   手中猛的用力,娲罗就化成一道青烟从千泽指缝溜走了,周围的一切景物便也不复存在。    第102章 九宫劫(幻女宫3)   手中猛得用力,娲罗纤细的身体已然化作一缕青烟,从千泽指间散去,霎时四周景物扭曲黯淡,居室桌椅都已不复存在。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千泽才渐渐苏醒,睁开眼睛时,自己仍旧身在九宫甬道之中,墙壁上的人鱼烛燃着细小的火焰,把甬道照得明灭昏暗。   小引蛟围着千泽飞来飞去,幻女娲罗的幻境,决不是一只小小引蛟就能破解开的,即使担心主人安慰,却也只能焦急地打转儿,见着千泽醒来,引蛟才放心地蹭蹭千泽的耳朵,振翅飞进了千泽衣袖中。   千泽发觉自己倚靠着墙壁坐着,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这才隐隐约约回想起刚才的经历来。   刚欲起身,一阵吱吱声传来,千泽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刹那间钩指已经刺了出去。   没想到,一位锦衣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   千泽一惊,停了手,钩指指在娲罗的眉心,却也没有伤她。   娲罗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还挂着一颗泪珠,身下的蛇尾老老实实地攒成一团,白嫩的双手在身前绞着,令人心生怜惜。   千泽退了一步,淡淡道,“你没有伤我,我也不会杀你,带我出幻女宫吧。”   娲罗这才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里水光流转,蛇尾摆了几道弯,展开纤细的双臂扑进了千泽怀里,哽咽道,“绫风大人,您还记得娲罗吗。”   千泽被这突然撞进怀里的柔软弄的茫然,抬手把哭的梨花带雨的娲罗从怀里扶了出来,声音也只好放缓了些,“别哭,好好说话,我不是绫风,他已经…”   不等千泽说完,娲罗的神色已经黯淡了下去,自语道,“您不是绫风大人…是啊,他不会来看我了。”   娲罗当年是因为误入了腐骨峡,鳞片被毒草腐蚀,奄奄一息之时被绫风趁机擒住,绫风身为百兽园掌事,照料娲罗也是份内之事,娲罗在绫风的照顾下生活了几年,身上的腐伤痊愈,便一心想着报答绫风,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送上了绫风的床。   本来绫风对这温柔美人也十分喜爱,只是不料娲罗处子禁锢消失后,竟然妖力大涨,蛊惑人心的本事日益露骨,到了最后,连绫风都无法压制住娲罗的妖性,别无他法,只好把娲罗送进九宫之中,名为守护,实为囚禁,这样的凶兽若放任在外兴风作浪,必定会使人间生灵涂炭,绫风也只好忍痛割爱。   送娲罗进九宫时,绫风还向娲罗许诺,说等找到了压制妖性的办法,就接娲罗出来,过了许多年,也就渐渐淡忘了,绫王阁中又有了新的凶兽美人,新欢承宠,绫风已然忘了旧人,如今也有十几年过去了,枉费娲罗在阴暗九宫之中日夜思念,只盼望绫风能信守承诺,来把自己接出去。   绫风早已忘却了从前的许诺,或许也从来没有把娲罗放在心上过,而时至今日,绫风殒命,已经不可能回得来了。   娲罗神情恍惚,面容上尽是失望落寞。   “想出去的话就跟我走,我也许能找到人帮你一番,只是绫风,还是不要多想了吧。”千泽对这姑娘同情,也许太阴鳍和毒蝎公子能有办法为她化解妖性。   “不必了,娲罗若是走了,绫风大人来接我,就找不到我了。”娲罗慢慢小声回答,落寞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明灭可见的期待,又问,“您身上有绫风大人的气息,绫风大人还好吧?身体还好吗?”   千泽再也无法开口,不知道怎么把绫风的死讯告诉这个愚蠢的女子,最终还是叹气道,“他…挺好的,每日都在匆匆寻找为你解除妖性的办法。”   娲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露出了明媚的幸福笑容。   漫漫命途中,这小女子大约还需要这样一个念想来度过自己孤寂的一生吧,千泽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是想起曾经萱儿说的,作为妖兽,寿命长短是最不重要的,若活得如此凄凉,寿比南山听起来倒像是一句诅咒了。   娲罗明媚笑道,“刚才公子看到的是自己内心最惧怕的情景,那位叫墨萱的姑娘,娲罗真是羡慕。”   千泽一怔,不知不觉间,墨萱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根深蒂固,幻女重现的幻境,竟然不是帝位,而是墨萱。   “公子贵姓,娲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仙人了。”娲罗诚恳地询问。   “千泽。”千泽淡淡道出自己名字。   “娲罗送您出幻女宫,若来日您见到绫风大人,劳烦转告一声,娲罗在幻女宫思念着他。”   娲罗的声音变得空灵悠远,转眼间已经消失了踪影,千泽四处看了看,两壁的甬道已经不复存在,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的耳室中,仿佛之前的所见所感都是一场梦。   手中有坚硬的东西微微闪着光,千泽展开手掌,手心静静躺着一片琉璃般的碧鳞,熠熠闪光。   娲罗这一等,恐怕就是千百年了吧,寂寥古墓,有一个执念也好。   南朝却依旧不见踪影,千泽还没来得及询问娲罗南朝的下落,就已经被送出了幻女宫。   千泽此时还不知道,南朝的处境已经是岌岌可危。   人鱼烛熄灭的一瞬间,甬道墙壁上的一道暗门就突然翻开来,直接把靠着墙壁摸索前行的南朝给扣了进去,南朝竟来不及叫嚷一声,就被扣进了暗门后的狭小空间中。   南朝也被吓了一跳,可这道暗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听见墙外千泽喊自己的名字,南朝匆忙应答,可千泽竟像听不见一般,还不断地重复喊自己的名字。   叫嚷了许久,千泽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南朝便知这暗室大约也是用来防盗墓贼的,暗室中空间狭小,空气又稀薄,一旦被困,十有八九是要被闷死在这里面的。   “绫姬这婆娘真他妈虎。”南朝心里骂个不停,“给公家造个墓还整这么多幺蛾子!”   好在南朝在墓里待过不少时日,被困住的时候也不少,还能冷静些,衣襟中游走出数条黑线,在暗室狭小的空间中寻找缝隙脱身。    第103章 九宫劫(傀儡宫1)   好在南朝在墓里待过不少时日,被困住的时候也不少,很快就冷静下来,用双手在平滑的墙壁上摩挲,衣襟中游走出数条黑线,在暗室狭小的空间中寻找缝隙脱身。   没想到,旋转的暗门闭合之后竟没有一丝缝隙可循。   “闭得太严实了…”南朝啧了一声,抬脚从靴底抽出一把薄薄的刀片,顺着严丝合缝的那条暗门线插了进去。   南朝本性使然,在虚妄山庄待得久了,习惯随身带着这些小玩意儿,顺手牵羊什么的来得方便。只是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千泽身边,这些东西也很久没再用过,今日才重新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锻钢云石刀,取人界极为坚硬的云冈石为刃,铸铁锻钢为柄,整体铸成一个薄片,却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脆弱,质地坚硬,可以轻易切开墓室中的铁锁和棺椁封门。   如此精良的铸器,竟不是容成家的杰作,而是出自瀛洲越陵洛府老爷子之手,洛老爷精通医术,内外兼修,搜尽千种材料才研制出锻钢云石刀,用于外伤严重的病人身上,切除腐肉时能极大地减少疼痛,只是此物的工艺被有心人拿了去,加以改造,逐渐发展为盗墓人的标准配备。   洛府世代行医,又是功勋世家,在瀛洲声名煊赫,,近些日子南朝也听到些瀛洲的风声,说瀛洲皇帝要把洛府的小女儿洛鸢儿指给皇子作妃,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指给了叶袭还是叶钧。   到底身在蓬莱,现在又身临险境,还想什么有的没的呢。   南朝拿着云石刀,顺着暗门的缝隙下滑,却被一处坚硬的横锁挡住。   “怪不得推不开,竟然锁死了。”南朝想用云石刀切开横锁,却不料横锁十分厚重,云石刀全没进缝隙中也只能割断一半。   南朝只好寻找别的出路,乾道人的关门弟子,若是在墓里困住,该多丢师傅他老人家的脸。   刚一转过身,打起一个火折子来,就看见一张诡异的人脸浮现在背后的墙壁上,那人脸痛苦扭曲,骨骼破碎,惊悚骇人。   “我的妈哟。”南朝出了一身冷汗,在狭小的暗室中退了半步,后背就已经抵在了暗门上。   南朝抚了抚心口,镇定下来,惨死之人的尸体从前见的也不少了。   这人的身体已经腐化地只剩白骨和些许腐肉,整个人几乎嵌在了墙壁上,四肢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表情绝望而痛苦。   南朝还在纳闷这人是怎么贴在墙上的,突然,南朝眼睁睁地看着这诡异的尸体朝自己近了一寸。   “卧槽…”南朝实在无路可退,只能尽力把脖子往后仰,惊悚地看着朝自己靠近的尸体。   “你可别过来啊。”   很快,南朝突然打了个寒颤,发觉这墙壁有问题,竟然是活动的,而且在慢慢靠近自己。   “这尸体是被这墙活活挤死的啊。”南朝吸了口凉气,努力镇定下来,照着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这墙就能把自己挤成一张饼,还要贴在墙上这个尸体上。   南朝心里翻涌起一阵恶寒,口中轻轻念叨了几句,衣袖和衣襟里忽然爬出许多黑丝线,顺着南朝的胳膊游走下来,纷纷蜿蜒爬向墙壁的两边,使劲往缝隙里钻。   虚妄山庄弟子的看家本事,牵丝镇魂术,本是用来祛除明器上的阴气,在南朝手上却翻出许多花样来,当真是融会贯通了。   黑丝线越聚越多,几乎有成千上万条,挤在墙缝之中,这墙能移动,必定是有缝隙的。   墙壁仍在缓缓移动,南朝几乎已经感觉到了窒息感,面前那狰狞的人脸在一点一点靠近,墙壁已经抵住了南朝的身体,压得南朝喘不过气来,努力别过头去,躲开尸体的人脸。   墙壁果然还是有缝隙的,墙壁每前进一寸,挤在缝隙处的万千黑丝线就挤进墙缝一寸。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暗室的移动墙竟被丝线生生挤裂开一条极大的缝隙,南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更多的黑丝线涌向那道裂缝,裂缝越裂越大,直到南朝跌落进裂缝中,那墙壁也已经全部抵在了暗门上。   若晚一分,南朝也要被嵌进墙壁里当壁画了。   “好险!还好我命大。”南朝喘了几口气,恢复了些力气,这墙也裂得松了,南朝用力一推,整片墙壁轰然倒塌,乌烟瘴气,可算是见着了光亮。   灰尘散去,南朝却愣在了地上。   太子手执细剑,直直指着南朝的脖颈,一滴血顺着南朝的脖颈滴下来。   “怎么是你,睿王呢。”太子冷冷发问。   九宫之中血雨腥风未散,容成家却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容成飘雪擦了擦修长的双手,像审视艺术品一般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这男子身形身高都与千泽无二,尤其是那副面孔,若说千泽如今的容貌与二皇子极为神似,那这人的面容就可以说与千泽一模一样。   一切都出自容成飘雪之手。   容成飘雪淡淡开口道,“这位‘千泽’已经准备妥当了,可以送去蓬莱了,九宫祭祀还没完么。”   容成凛垂首恭敬站在容成飘雪身侧,回道,“回禀主上,其余几位皇子已经祭祀完毕,从九宫出来了,可蓬莱太子和千泽公子还没有消息,想必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吧。”   “你可要留心着,谁出来了,谁出不来,都要心中有数才是。”   “是。”   “若出来的是太子,就按我们之前的约定来办,叫他拿蓬莱仙岛来交换帝位,若出来的是…睿王,那就要多小心了。”   容成飘雪已经准备出了千泽的替身,千泽在蓬莱的所作所为,容成飘雪非常清楚,只知道这人太难控制,要他做傀儡皇帝,还不如等他夺了帝位,再不知不觉地取代了他。   好在千泽修为还没有高到让容成飘雪无可奈何的地步,只要人死了,一切都好办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容成飘雪着实设计了一步好棋。    第104章 九宫劫(傀儡宫2)   容成凛恭敬领命,“属下这就带着‘千泽公子’前往蓬莱。”说罢,望了一眼面前站立的与千泽容貌相同的男子。   容成飘雪挑了下眉,那男子会意,行礼退了出去。   容成凛不解其意,只是凝望着容成飘雪。   “凛,此处没有外人,唤我姑母便是。”容成飘雪捻着手中的白玉棋子,开口道,“姑母把你安排到叶钧身边,再有几日,叶钧的迎亲车驾就要到了,你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当一位宠妃,该改一改你这冷漠的脾性。”   容成凛略微迟疑,还是点头道,“是,姑母。”   “我们要的是归墟一统,蓬莱已如瓮中之鳖,接下来便是瀛洲,你身上的担子格外重。”容成飘雪的语气不急不缓。   容成家表面上是忠于蓬莱忠于太子的忠臣,瀛洲现在的皇后,叶钧的生母,就是容成家的嫡出小姐,容成家也逐渐权倾朝野,后宫前朝已经布满了容成家的势力。   瀛洲皇帝觉出端倪,近些年已经开始削弱容成家的势力,可叶钧却暗中与容成家来往,以此争夺帝位。   容成飘雪步步为营,怎能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瀛洲未来的皇后,必须也姓容成才行,如此把自己的亲侄女送进是非之中也在所不惜。   “听闻瀛洲皇帝有意把洛府的二小姐鸢儿许给三皇子叶袭,却被叶袭婉拒,此次大约是要送到叶钧府上了。”   “能利用则利用,不能利用,杀了便是。”容成飘雪淡漠道。   “是。”容成凛退了几步,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此次就要带着这位千泽的替代者前往蓬莱了。   身在九宫的千泽却浑然不知,仍旧在无尽的甬道中徘徊,娲罗把千泽送出幻女宫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碧绿的青鳞。   千泽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昏暗的地宫里待了多久,只是感觉度日如年而已。   “还有多久。”   千泽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十分疲惫,对太子的怨恨越来越深,若不是他随意改了墓道岔路,千泽又何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独行。   一路上也没有见到南朝的影子,毕竟南朝在墓里折腾久了,说不定还能比千泽游刃有余些,千泽也实在顾不得太多了,只是一心想出去,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千泽残存的理智至少还能凭借这对绫姬地图上的标记来寻路,尽量少闯进那些危险的机关墓室中。   徘徊许久,面前已然成了一条死路,只有一道石门挡在面前,石门纹路崎岖,繁复的盘龙雕纹错综复杂,却稍显陈旧。   千泽下意识摸了摸石门,石门竟就掉下了一块皮来,露出漆黑的空洞。   “嘶…好疼!”千泽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突然剧痛起来,千泽猛的缩回手,整个右手的手背已经血红一片,像是撒上了什么毒药一般。   “门上竟然有毒!”   手上的皮肤就在千泽的眼前迅速腐烂着,渐渐能够看见白森森的腕骨,千泽惊诧到来不及多想,取下手上的钩指,狠狠贴着手腕上的皮肤剜下了一块腐肉。   没有一丝迟疑,千泽对别人和对自己是一样狠的。   钻心的剧痛让千泽颤抖不已,扯下一片衣角缠在手腕上,右手除了痛再无知觉,墓中潮湿肮脏,再不出去,这手就要废了。   右手的伤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千泽只觉得身上再没有一丝力气,倚靠着甬道的墙壁缓缓滑下去,坐在了冰冷地面上。   “要是只有我自己的话,死了才是最大的解脱吧。”千泽疲惫不堪,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过往种种。   数不清的死里逃生,任谁都会累的吧,千泽亡命天涯的第一天,还是个十七岁少年,当时那一腔仇恨与热血,已经在世事变幻中磨灭得微乎其微。   千泽拿起锋利的蝎钩,尖端对准心口,比划了几下,终究还是放下手来。   “萱儿需要我,她没有我不行。”千泽挣扎着扶墙站起来。寥落世间,沧海桑田,墨萱已经成了千泽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了。   一死了之,痛苦会烟消云散,只是留恋与仇恨让千泽下不去手,刀起刀落,此前多少心血与算计就算是白费了。   还不行,现在死还为时过早,至少要把千亦拉下太子位,再把容成飘雪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鲜血浸透了缠绕在手腕上的伤,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却并不干涸,而是渐渐向石门汇聚。   千泽诧异地看着地上暗红涌动,顺着石门的纹路蔓延上升,石门上的盘龙被染成火龙,吞云吐雾之处,赫然四字由鲜血染成。   这是一种不同于归墟任何一种文字的奇异图案,千泽从没见过这种文字,却能读懂这四字。   帝王邪蛛。   千泽只是不知道,这古老的文字由归墟主神帝麟所创,血脉相连之人,心有灵犀,自然是读得懂的。   鲜血弥漫后,石门上浮现出许多小字,也是由同样的文字书写而成,千泽默默读着,眼中满是惊诧与疑惑,之后竟变成了迷茫。   这段文字似乎是归墟主神帝麟的颂词和生平,叙述冗长,诸多歌颂,只有几句话在千泽脑海中挥之不去。   帝子降兮,鸣凤,涟漪,千泽,散于人间以庇佑一方安宁。   “千泽…”千泽怔怔重复自己的名字,“是巧合…?”   千泽回想从前,自己并无其他过人之处,若说有仙骨,那也是毒蝎公子给的,大约是巧合吧,整个归墟中亦不知有多少名叫千泽的人,还是别自做多情的好。   毕竟神明虚无,千泽又是一向不愿意相信神明的。   “帝麟若是有我这么不敬神明的儿子,恐怕也要把我赶出家门的吧。”千泽自嘲地笑笑,“若真是主神血脉,这点小伤现在应该痊愈了才是!”千泽忿忿地想。   血迹渐渐干涸,石门却訇然中开,似乎已经默许了千泽的到来。千泽警惕向门内探视,里面极其明亮,数百人鱼烛燃着,地面上整齐摆放的是梁正棱直的方形棺材,竟有数百口。   本以为是进入了真正的墓室,可这里的棺材漆黑方正,没有棺椁,而且十分小巧,从外面看,一个成人只有蜷缩着才能躺进其中。    第105章 九宫劫(傀儡宫3)   本以为是进入了真正的墓室,可这里的棺材漆黑方正,没有棺椁,而且十分小巧,从外面看,一个成人只有蜷缩着才能躺进其中。   无路可走,从门外向内探视,正对面还有一扇相同的石门,千泽将手腕缠伤的绸布紧了紧,微微侧身躲进石门内,一闪身就飞奔了进去,以免门上还有什么毒药洒下来。   刚一踏进门中,千泽就觉得脚下的地面沉了一分。   “又是机关。”千泽略微皱眉,身后的石门上方轰隆隆巨响,猛然掉下来一扇铁铸的笼门,锁死了入口。   千泽的脸色却没有变,甚至没有再回过头去试试那石门是否还能打开,被困在这里是千泽意料之中的事。   绫姬的奇巧机关术还是有几分规律的,这若有若无的规律也渐渐被千泽在脑海中整理清晰。   “因果相连,有入必有出。”千泽心中有数,绫姬生性怯懦,又在容成家和引渡十七仙中首鼠两端,难免养成了狡兔三窟,瞻前顾后的脾性。   这习惯深深体现在绫姬手中的机关上,不会把任何一个地方做成死路,何时何处都会留一分转圜的余地,也是为自己留出的退路。   这是一个宽广明亮的大厅,地上静静安置着千百个小小的方棺,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千泽只是小心着脚下,别再不慎踏上什么机关。   小心翼翼路过每一个小方棺时,千泽偶然发现,每一个方棺的顶上,都密密麻麻地刻着文案,记录着一些没有头绪的事情。   千泽停下脚步,借着明亮的人鱼烛光阅读上面的字迹。   上古麒麟化形,有血脉流传千百年,自成一脉,冶金铸兵颇有造诣,麒麟后裔异处聚于双手,有大成者可生死人肉白骨,小成者或雕心凿骨,七窍玲珑。   千泽读来,心中已经凉了半分,几句并不明显的叙述让千泽觉得眼睛刺痛。   麒麟后裔,多嗜杀成性,令人惶惶不安,因此多泯灭于主神帝麟之手,只留下一脉,得人间皇帝庇佑,得以保全族人性命,此脉是谓容成世家。   棺顶上雕刻的文案下方,都刻有一头麒麟剪影,与千泽钩指的铸套上的剪影相同,那是容成家的图腾。   方棺之上尽是歌颂咏叹,千泽却能领会到其中深意,即是容成家攀附皇权,与神权相抗。   绫姬身为引渡十七仙的鬼王,忠于鬼皇,忌惮容成家,鬼皇闭关的这几十年来,绫姬对于容成飘雪的无理压榨竟是一句也不敢反驳。   蓬莱帝陵为何藏着容成家的功德碑,仔细想来,不论绫姬知不知道此事,迫于容成家的威压,也只能默许。   千泽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右手伤重不便,就用左手拿起尖锐的钩指猛的抵在方棺的盖顶上,一缕玄火灌注在指间,烧化了盖子下用来密封的胶蜡。   千泽臂上青筋毕露,钩指猛地一撬,整个盖顶被轰然掀开来。   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在人鱼烛的光辉下熠熠生辉,满满一方棺的财宝,这里足有数千方棺。   怪不得,容成家在瀛洲横行多年,却无人知道其资产钱银所在之处,叶袭纵然知道容成家势力惊人,却迟迟拿不到证据,无法一举扳倒容成家,让容成家逍遥法外至今。   谁能料到他们竟把资产放进别国的帝陵中藏了起来,绫姬的机关精巧绝伦,墓中危机四伏,又有谁能盗的走。   这些财宝中却没有现在归墟流通的钱币,也没有银票,甚至银子上也没有官印。   若想掌握归墟的霸权,当然要这么做,因为金子是永远不会因为朝代的更迭而贬值的。   千泽心中惴惴不安,今日得知此等绝密之事,容成家本来就对自己有所忌惮,如今是断断容不下自己了。   “或许还能以祁镇来与容成家周旋。”千泽忍不住联想起祁镇,容成飘雪费尽心力也想进入祁镇,那里面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看来要走一趟瀛洲了。”千泽嘴角一勾,只有能让容成家毁于一旦的东西,才会让他们即使损兵折将也要进入祁镇吧。   四周寂静,烛火安静燃烧,千泽却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令人不安的是,脚步声的方位难以判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传来绵延的回声。   千泽皱起眉,双腿立即幻出蛛刺,悄悄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石门飞奔过去,手上的伤势太重,鲜血浸透了绸布,微微的一点血气浸染在石门上,那石门竟就自行变得血红,纹路尽显。   石门受千泽血液催动,缓缓打开,因为年久不动的缘故,大片的灰尘碎石哗啦啦掉落,千泽一怔,石门对面正站着一人,手执细剑,在散去的灰烟中逐渐现身。   是太子。   千亦身上的锦衣已经被机关弄得破碎,身上伤痕累累,腿上缠着一根止血用的缎带。   千亦冷冷看着千泽,手中的细剑指向身后的南朝,开口道,“本宫的好二弟,我这条甬道的手脚可是你做下的?带我出去,我就饶他一条命。”说罢,手中的细剑又在南朝身上割下一道血痕。   “住手。”千泽抬手,指尖一缕玄火飞出,直接从南朝身上挑开了千亦的细剑,冷笑道,   “太子殿下,害人之心不可有,你自作自受而已,更改甬道,非本王一己之力可为。”   千泽眉头皱的更紧,南朝被千亦一路绑着拖了过来,嘴被堵住,很是狼狈。   南朝见了千泽,哼哼出声来,眼睛扫视四周的方棺,看到千泽起开的那口方棺里面的金银财宝时,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嗯嗯地哼哼,那样子是要千泽快点离开。   千泽疑惑,心想,“他平时不是最爱钱的么…这个表情是…”   千亦脸上忽然浮现一抹阴笑,喃喃道,“你已经把我逼上绝路了,我杀不了你,我可以杀他——对,还能杀那个女人,你在乎的任何人,都会死的,只怪他们没选一个好主子。”   千亦扬手挥剑砍下的一瞬间,千泽猛地把手掏进那箱珠宝之中,用尽全力一拉,一个身体坚硬,衣饰华丽的小人儿被拉了出来,千泽用力一扔,直接把这小人砸向了千亦。   那竟是容成家的傀儡,这里是傀儡宫。    第106章 九宫劫(傀儡宫4)   千泽猛地把手掏进那箱珠宝之中,用尽全力一拉,一个身体坚硬,衣饰华丽的小人儿被拉了出来,千泽用力一扔,直接把这小人砸向了千亦。   那竟是容成家的傀儡,这里是傀儡宫。   金玉镶嵌的小傀儡一落地,竟不像刚才一般像个没有生命的玩物,而是立即活了过来,玉石镶嵌的眼珠像活了一般,滴溜溜地转。   小傀儡的关节用铸铁镶嵌的圆玉相连,受到千泽的触动,在空中的瞬间就动了起来,金玉的手臂撑地,稳稳落在千亦面前,另一条胳膊轮了起来,生猛的力道一下打开了千亦即将落在南朝身上的剑刃。   千亦一愣,也是立即反应过来,不敢与那飞来的傀儡硬碰,而是迅速把南朝推到傀儡面前,趁着傀儡停滞的一瞬间跳开了几步。   “果然。”千泽幻化出八条蛛刺,飞快地踩着方棺朝着南朝跑了过去。   这是容成家的藏宝之处,容成家最珍贵的宝物,就是这傀儡了,容成飘雪谨小慎微,用傀儡来守护这些金银宝物,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小傀儡对着南朝露出骇人的笑容,玉石的眼睛在人鱼烛的烛火中显得格外明亮,抬起金玉制成的手臂,手臂的缝隙中刺出一把尖刀,发出喀喀的声响,朝着南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南朝惊恐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傀儡,手脚被捆,嘴被封住,只能对着千泽嗯嗯的哼哼来求救。   没想到,千亦躲到一旁,竟拿起碧蓝细剑,猛然撬开另一个小方棺,带着血污的手伸进满满的珠宝中摸索,突然拉出一个铜铁灌注的小傀儡,用尽全力朝千泽扔了过来。   千泽眼看着已经启动的铜铁傀儡朝自己飞了过来,只是那金玉傀儡已经走到了南朝面前,这一下手起刀落,南朝必定身首异处。   “南朝!朝后躲!”千泽被这铜铁傀儡拖住,只得出言提醒。   南朝闻言就地一滚,金玉傀儡的刀没有实打实地落在南朝脖颈上,而是在南朝背上留了一道浅伤。   南朝吃痛,封嘴的布条脱落下来,顾不上喊疼,对千泽大声喊道,“别管我!太子疯了!他要把这的傀儡都放出来了!”   千泽一愣,转头再看千亦,千亦脸上带着疯狂的狞笑,挨个把小方棺的盖子给撬开来,一个又一个小傀儡被千亦拉了出来,玉石的眼睛闪着幽幽的碧光。   只一会儿,就有八九个不同材质的傀儡包围了千泽,千泽手中玄火更盛,却对这些金银铜铁的傀儡没有作用,傀儡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千泽退了几步,飞快地越过一个小傀儡,左手拿蝎钩在南朝手脚的绳索上一勾,绳索被打开来。   南朝挣开身上的绳索,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   不知是不是许久的黑暗和恐惧让千亦精神变得不正常,此时千亦满脸恐怖的狞笑,疯狂的撬开方棺的盖子,傀儡们接二连三被唤醒,每一个都带着十分的攻击力,这个大厅已然变得极度危险。   千亦离千泽有五丈远,千泽被傀儡包围,已经抵挡得吃力,实在分不出心神来制止千亦疯狂的行为。   南朝趁着傀儡围攻千泽,飞快绕到一个傀儡后边,   “去你的太子!”南朝大喊了一声,使足了劲抱起一个小傀儡,朝着千亦给扔了回去。   千亦没料到这一手,那飞来的傀儡攻击力极强,拖住了千亦,立刻减缓了千亦撬棺盖的速度。   千泽右手伤重用不上劲,只能用左手拿着钩指,只可惜左手用不惯,钩指的威力也只能发挥出五成来,被傀儡逼得节节败退。   突然,几道黑丝线缠住了千泽的腰,用力向后一拽,把千泽拽出了傀儡的包围。   黑丝线散去,回到了南朝的衣袖里,千泽右手的伤被扯到,痛的整条胳膊都麻木了。   千泽扫视大厅,此时已经有三十多个傀儡在活动,这个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千泽此时的承受能力,即使是全盛时期,也最多能与十五个傀儡周旋,因为这些傀儡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也不会流血,除非拆开他们的身体零件,否则这些傀儡可以说是不死不灭。   千亦看着千泽陷入绝境,露出了狡黠的阴险笑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圆筒,猛地往地上一摔,顿时周身浓烟四起,呛得千泽眼睛流泪,烟雾散去,千亦已经消失了。   开启的石门缓缓关闭,把千泽和南朝扣在了厅中。   此时,所有的傀儡都只剩下了这两个目标,纷纷向千泽和南朝聚拢过来。   “千儿…怎么办啊…”南朝见了这架势,腿软的发抖,“那个太子是早有预谋,要把你困死在这呢。”   “你在墓里待的多,你想办法啊。”千泽右手又渗出血来,“快点,太子若是出去了,肯定会想办法造谣生事,说我死了,再把甬道封起来,那时候我们才真是被困死了。”   “先出去再说吧!”南朝说话的工夫,傀儡一拥而上,差一点就要从南朝腿肚子上削下一块肉来,千泽飞快地跑向一扇石门,鲜血滴在石门上,石门缓缓开启,两人一闪身就跑了出去。   “别关门!”千泽拉住南朝,警告道,“门上有毒,你要也想变成我这样,你就摸吧!”   南朝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两个人顺着甬道跑了出去。   可那些个小傀儡穷追不舍,追出了大厅,人的体力耗得快,这些傀儡的体力像是永远用不完似的,眼看就要再一次包围千泽二人。   千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抓出了那只小引蛟,交代了几句,朝空中一扔,小引蛟振翅飞了出去。   “跟着引蛟走。”千泽的脸色平静了许多,带着南朝没命地跟着引蛟跑。   “引蛟只能记住自己去过的地方,飞不出地宫的!”南朝慌道,看来千泽是慌不择路了。   千泽却不再着急,淡淡道,“放心,我有办法了。”   跑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七拐八拐地在地宫中绕行,傀儡仍然穷追不舍,千泽和南朝快要没了气力。    第107章 仇怨难消(一)   跑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七拐八拐地在地宫中绕行,傀儡仍然穷追不舍,千泽和南朝快要没了气力。   “进去。”千泽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抬手把南朝先给推了进去,随后自己跳进去,小傀儡也一个一个地追进了洞口。   洞内极为宽阔,石壁上有波澜起伏的蓝紫光影,只是再无别的出口,小傀儡挨个跳了进来,缓缓朝着两人靠近。   南朝四周看了看,这宽阔的洞室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地的卵石,傀儡缓缓逼近,南朝认命地坐了下来,挪腾了几步,靠在石壁上再无退路。   转头却见千泽丝毫不慌,而是抬脚把脚边的一块黑石头猛地踢飞,石头朝着傀儡头顶的石壁飞了过去,哐当一声撞在石壁上。   刹那间,只见一道粉紫色的闪电伴着火花爆裂开来,两个人都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地面上石头跳动。   “啊呀!”南朝突然身子一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自己下落一般,口袋里放着的那把锻钢云石刀刺破了口袋的布料,哐当一声牢牢吸在了地上。   南朝一愣,还没来得及多想,那逐渐包围过来的傀儡竟一下子都趴在了地上。   此处竟是磁雷宫。   地面的卵石都带着极强的磁性,傀儡身上多有铁铸零件,竟一个也逃不过这强大的磁力。   绫姬说的不错,一旦触发了磁雷宫,身上没有铁件还好,若衣服上带着铁饰品,便会被牢牢吸附在地上,根本挣脱不开,若头上带着铁铸的饰品,就能立刻被铁件贯穿头颅而死。   地上的傀儡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不断发出摩擦卵石的喀喀声,却再没有一点攻击力,结结实实地粘在了地上。   “千儿…厉害啊…能想到用磁…”南朝顾不上捡刀,惊诧道,“那金玉的傀儡怎么也被吸住了?”   千泽悠悠道,“你忘了,从前我们拆过容成飘雪的傀儡,虽然外在材质不同,里面的齿轮却都是铸铁制成,因为精钢会变形,才费力打造出这种材料,涂了清油防锈,却防不住磁。”   南朝喜不自胜,用力一拍千泽的肩膀,笑道,“很强势啊——”   “走吧,快点找到出口出去,太子出去了事情就麻烦了。”   与此同时,千亦却已经找到了出口,走出了九宫。   此时,时限还未到,皇帝和其他大臣都还没有前来回祭,只有太子事先安排的一支心腹杀手小队埋伏在此处。   千亦走出九宫时,已经伤痕累累,用细剑撑着身体,喘了几口气问道,“其他四个皇子都出来了?”   “回殿下,都出来了,只余下您和睿王。”   “好。”千亦眼睛上血丝遍布,显得更加憔悴狰狞,冷冷吩咐道,“灌毒气,封死出口,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是!”一众黑衣杀手点头遵命。   千亦才在两人的搀扶下离开,回到了歇脚的绫王阁行宫。   随行的大夫为千亦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却迟迟不退下,支支吾吾地不肯走。   “你有什么事?”千亦阴狠地望向那位老大夫,因为在地宫里困的太久,千亦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整个人已经变得极度暴躁。   老大夫被千亦一瞪,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颤抖道,“殿、殿下…娘娘她…喝了落胎药之后,当时还无甚大碍,可今日却突然血流不止,已经一夜了…怕是…怕是不好了…”   千亦听了这消息,心情更是烦躁,一脚把老大夫踢出了老远,吼道,“太医院的老东西们都是摆设?”   夺嫡的紧要关头,若是太子妃殁了,对太子的影响是很不利的,千亦这才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那女人还有用处,这时候可不能死。   “行了,带我去看看太子妃。”千亦不耐烦道。   推开银狐的寝室门,一股令人烦躁的,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床榻旁伏着两个小侍女,哭哭啼啼地守在银狐身边。   大概是那落胎药太猛,一下子伤了银狐的身子,银狐没有几年修为,只是受了姑母的庇佑,才得以化成人形,抵不住药劲,血脉破裂,失血太多,整个人都白的透明,仿佛一碰就会破碎掉。   千亦看着银狐,心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和从前目睹后\宫那些女人死去时一样漠然。   千亦也不记得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银狐没了情意,或许是把她送给绫风的时候,或许是更早,或许是根本没有过情意。   也许从前有,到了今天,也已经被权力功利彻底泯灭掉了。   成大事者,存天理灭人欲,千亦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有不沉溺美色,才有资格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像千泽那种人,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他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个帝王位,蓬莱到了他手上,不会有好下场的。   银狐已经奄奄一息,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吃力,看到千亦眼神中的漠然时,落下两行清泪,转过头,不忍再看。   她为了千亦付出了多少,青春和真心,哪一样自己不是视若珍宝,却让他践踏的连渣滓都不剩。   身上的疼痛还不如心里的万分之一。   千亦走到银狐床边,挥手叫周围的人退下,这个女人的确为自己做了不少事,可若她做了七分,千亦会嫌弃她为什么没有做出十分,那三分是她欠他的。   “婉媚,别怪本宫。”千亦坐在银狐床边,却连手都不肯握她一下。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女人声。   “住口!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你怎么还有脸说出这话?”那声音带着一种摄人心魂的空灵回音。   千亦一惊,这里守卫森严,不应该有人闯得进来才是。   一位金衣美人跃上了窗台,轻盈地落在银狐的床榻上,修长的指尖在银狐心口点了一下,一缕金光灌注进银狐身体。   心月看也不看千亦,只是叹气道,“九尾妖狐竟被凡人折磨成这样,婉媚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108章 仇怨难消(二)   心月看也不看千亦,只是叹气道,“九尾妖狐竟被凡人折磨成这样,婉媚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千亦不动声色地举起细剑,猛然朝着心月后心刺去,心月衣袖一扫,细剑应声而落,千亦扶着手腕退了几步。   一介中幽位的修仙者,与东方神兽怎能抗衡。   心月黛眉紧蹙,怒火中烧,杏眼圆睁,葱指指着千亦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开天辟地来的规矩,神兽不得随意斩杀凡人,若有违抗则天诛地灭,心月恨不得把这个小人立刻弄死。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窗边又传来清冷的话音,“姐姐息怒,人自有命数,我不信长生天会纵容此等负心薄幸之人。”   千亦扶着剧痛的手腕望向窗边,墨萱斜坐在窗台上,换了一袭黑羽长裙,裙尾曳地,露出修长的双腿,团簇的漆黑羽毛更衬得墨萱肤如冰雪,冷漠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千亦身上。   “你…”千亦几乎要脱口而出,本应该被徐公公刑讯,再悄无声息地处死的那位睿王侧妃,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千亦这才恍然顿悟,千泽实力雄厚,怎会无端极尽宠幸一个普通女子,本来千亦就把千泽当成不可小觑的强敌,原来…原来他还是小瞧了千泽!   千亦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女子和从前不同了,从前墨萱只是跟在千泽身边,温顺柔弱,不露锋芒,今日这样透骨的冷峻是从前没有的。   心月还是关心侄女的身体,双手扶上银狐的额头,银狐渐渐缩小,化成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心月抱起银狐,只得恨恨地瞪了一眼千亦,道了一句“我不会放过你”就匆匆带银狐飞奔出了居室。   居室中只留下了墨萱和千亦两人。   墨萱缓缓从窗台上下来,走了几步,坐在了茶几旁的雕花椅上,那凌人的气势比太子还要盛几分。   千亦见墨萱这样明显的挑衅自己的地位,愠怒道,“睿王今日必死无疑。”   墨萱却不慌不忙,挑眉道,“何以见得?”   “九宫已无转圜之地,成了死局。”千亦嘴角浮现一丝得意,“原来你是凶兽化形,你杀不了我。”   银狐曾经无意间把神兽的规矩告诉给了千亦,千亦才会有恃无恐。   若放在从前,墨萱还会因为千亦的激将而情绪激动,可惜从今以后都不会了。   “成王败寇,太子殿下可要记得今天的得意。”   墨萱起身,推开居室门走了出去,临走落下一句话,“从前不愿与你们这些凡人多做计较,隐居桃花谷百年,也算得上耳聪目明,今日就算睿王未归,朝野局势,亦有我墨萱为他周旋。”   千亦怔在了原地,这个女人怎么会变得这样令人捉摸不透,她身上有着千泽的影子。   墨萱垂下眼睑,从前隐忍得太久,只想换一世安宁,做一个贤惠本分的妻子,却没想到天意难违,那索性就去争一争吧。   绫王阁大殿中,皇帝召集了几位大臣赏玩绫王奉上的珍稀异兽,一个小侍站在门外通报,说太子提前归来。   千亦走进大堂,向皇帝行礼,绫姬也在堂中坐着,见先回来面圣的是太子,心里暗暗担忧千泽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祭祀龙纹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蓬莱皇帝不知道九宫中的劫难,也就不多关心,只道太子辛苦,回去歇息之类的寒暄话。   谁知千亦竟一下子跪在皇帝面前,沉声道,“父皇,九宫之中步步惊心,儿臣才误了时辰。”   千亦不把话说绝,而是逐渐旁敲侧击。   蓬莱皇帝果真皱起眉头,认真打量千亦,见千亦身上缠着些药布,才觉得事态严重,于是语气关切道,“皇儿受伤了?”   千亦带来的老大夫突然跪在地上道,“陛下,太子殿下在九宫中受了不轻的伤,全是因墓中机关所致。”   千亦这么说,是要把自己受伤归咎于绫王阁的机关,绫王阁是睿王的势力,是千亦的眼中钉肉中刺,借此机会铲除祸根,等千泽被困死在九宫之中,绫王阁逃不掉干系,死无对证,既处死了睿王,又扳倒了绫王阁,便可一箭双雕。   蓬莱皇帝听后大怒,一拍桌面,“大胆绫王,你可知罪?”   太子重伤,睿王还没出来,莫非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绫姬蹙眉,起身跪在蓬莱皇帝脚下,语气却不卑不亢,“臣惶恐,并不知所犯何事。”   蓬莱皇帝气极,猛地站起身,抬手把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在绫姬面前炸裂,绫姬亦不躲避,在场几位大臣皆是太子心腹,此时争辩,只能越描越黑,最终万劫不复。   这时,通传的小侍又跑了来,道,“睿王萱侧妃求见。”   之前千泽因为婚事在朝堂上与皇帝顶撞,让蓬莱皇帝对这个名叫墨萱的女人格外厌恶,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位狐媚惑主的侧妃,她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让她进来!”蓬莱皇帝挥手应了一声。   墨萱披着一袭华贵羽衣缓缓走进来,向众人行了一礼,屈身道,“陛下,听臣妾一言,若论绫王大人功过,实在应该行赏,九宫机关森严,绫王大人算是尽了本分。”   蓬莱皇帝听了这话,怒气略微平息,坐下来好好打量了墨萱一番,从前觉得这女人只不过是靠美貌迷惑睿王,今日看来还是有几分胆识的。   千亦冷冷一瞥,对皇帝恭敬道,“二弟还未从九宫脱身,若是遭遇不测,绫王难辞其咎。”   墨萱直视着千亦的眼睛,接口道,“三天时限未到,殿下如此心急下决断,莫非另有所图。”   蓬莱皇帝一时难以裁定,问道,“绫王,你怎么说。”   绫姬垂首回答,“若睿王殿下三天时限到达时再无消息,臣甘愿领罪。”   千亦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九宫出口已经封死,又灌了毒气,就算是千泽是神仙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三天时间一到,就是绫王阁覆灭之时。    第109章 仇怨难消(三)   距离三天的时限还有半日,待傍晚酉时三刻一到,睿王走不出九宫,蓬莱皇帝一定会派人开启九宫搜寻睿王,等找到了睿王的尸体,必定会迁怒于绫王阁。   千亦已经和几个私交甚密的大臣打过招呼,会一同上书皇帝废黜绫王,封锁绫王阁,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绫姬心里也很清楚太子的打算,几日前已经飞鸽传书给九霄,说绫王阁这枚棋子可能会被打掉了。   专杀王族的引渡十七仙,只有绫姬一人如此冠冕堂皇的在朝廷中充当着耳目,若不是青鸾鬼帝的精心布置,蓬莱怎会从不疑心绫姬,还赐以王号。   青鸾鬼帝尚未回信,这事情就这么突然地爆发了,速度快到令人来不及反应。   墨萱站在大堂中,略微仰望正午刺目的阳光,只余下半日了,三天前的布置,也应该有回音了。   到底是太子先接到的消息。   绫王阁广阔壮丽,宫殿连绵不绝,千亦的染霜殿与皇帝所居住的行宫正殿不远。   千亦刚从蓬莱皇帝那边回到自己的居室,就有一黑衣杀手悄悄从帘后进来,跪在千亦脚下。   “殿下,承抚已经大乱。”   “好。”千亦点头。   千亦在出承抚之前就已经做好布置,待到祭祀即将完成之时,派出伪装成瀛洲军队的士兵攻打蓬莱东边境,东边境离承抚最近,人口最多,一旦引起骚动,承抚人力空虚,骚动和恐慌会蔓延得更快。   这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蓬莱皇帝和各大臣的耳朵里。   接到传召,千亦顾不上喘气就匆匆赶了回来,却惊诧地听见前来报信之人说的是另一番话。   “陛下,云府造反了!”报信之人跪在蓬莱皇帝面前。   众大臣震惊,一时议论纷纷。   千亦脸色阴了下来,一把拽起那报信人的衣领,冷厉问道,“怎么回事!”   明明安排好伪装成瀛洲军队,怎么会变成云府造反?   千亦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墨萱,只见墨萱不露喜怒地静静站在一旁,表情极为平静。   千亦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是她?   蓬莱皇帝生性优柔寡断,顾不得百姓生死,只是急忙问道,“皇城破了吗?”   传信者叩首道,“回陛下,多亏公良将军凯旋回朝及时,云府的叛徒就要撞破城门时,小王爷带兵赶到,才平息了这场大乱。”   蓬莱皇帝闻言松了口气,又问,“哪位小王爷?”   “回陛下,是绫王大人义子凤九雏。”   蓬莱皇帝表情缓和了许多,见绫姬还在垂首跪着,便缓声道,“绫王起来吧,凤九雏有功,回朝后朕会授他官爵。”   绫姬平静起身谢恩,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上。   千亦不明白自己的安排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忍耐着咬牙问那传信人,“还有什么消息?快一并说了!”   传信人不敢怠慢,战战兢兢道,“在城外发现了数队瀛洲士兵,可已经都被狮虎猛兽咬死分尸了,死状惨烈,云府的叛徒已经被公良将军关押拷问。”   千亦听到“狮虎猛兽”四字时,已然脸色煞白,怨毒地望向墨萱,能指使猛兽杀人的,只有她这个凶兽化形的妖女了。   墨萱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别有深意地看了千亦一眼,随后对着蓬莱皇帝屈膝恭敬道,“恭喜陛下有惊无险,蓬莱福泽天地庇佑,自然不会被心怀叵测之人得逞,天降狮虎相助蓬莱,是祥瑞之兆,绫王占卜的结果也属实天遂人愿。”   蓬莱皇帝被这一番奉承说的极为舒心,对这位睿王侧妃的偏见也消了大半。   千亦脸上表情无甚波澜,却在袖中攥紧了拳头,这个局面,看来自己已经输了。   墨萱根本不给千亦喘息的机会,而是静静开口自语,“云侯爷怎么这般糊涂,前日子在泗郡见云正妃时,还觉得温婉贤淑,有侯爷的风范,真是可惜了。”   “好个云府,竟然敢谋反!”蓬莱皇帝大怒道,“把云婉然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萱侧妃也站久了,赐座吧。”   墨萱嘴角挂上了一丝清冷笑意,坐在了小内监端来的软椅上。   想害人还不简单,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几句话就能毁掉一个人,只是从前不愿以口舌迎合他人,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那些妨害自己,妨害千泽的人,墨萱都要一个一个除掉。   云婉然被带来时,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见到蓬莱皇帝怒气冲冲的脸时,更是吓得哽咽起来。   “朕问你,你可知道云府谋反之事?”   “不知道…臣妾家人冤枉…”云婉然已经泣不成声,只是不断念叨着,“太子殿下救我。”   “呦,姐姐可是睿王正妃,怎么倒求起太子来。”墨萱倚在椅中,慵懒问道。   蓬莱皇帝听了墨萱这话,狐疑地看了一眼千亦,眼中升起一丝愠怒。   千亦冷漠不语,心中却暗自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的口舌太厉害,每句话都能牵着皇帝的鼻子走,偏偏又抓不出话中的把柄,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蓬莱皇帝见云婉然这般,仿佛与太子有牵连似的,勾引太子是大罪,就算她对云府谋反之事丝毫不知情,也断不能再留她,以免今后真的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   “先把她带下去,清醒清醒再来回话。”蓬莱皇帝一挥手,“这等不得体,有辱正妃的位份,做个侍妾也算抬举了。”   云婉然茫然发愣,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见皇帝面露倦色,大堂中的几人纷纷行礼告退。   墨萱缓步走出了大堂,在千亦耳边似是无意地一笑,轻声道,“猛兽不通人情,咬了殿下的亲信,怪不得我,若是不放猛兽,承抚失守,皇帝赶回去,可不正中殿下下怀,弑君篡位?”   千亦像被猜中了心事一般,眼中怨毒,低语道,“区区云府怎敢犯上作乱,你这局设的荒唐。”   “荒不荒唐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相信,云府从前招揽江湖散士人人皆知,今日谋反也算不得意外。”墨萱掩面微笑。   “原来那些都是你们的人。”千亦已然明白,在自己费尽心思想把千泽困在九宫中时,千泽何尝不是殚精竭虑想置自己于死地。    第六卷 长安棋局 第110章 重见天日   墨萱嘴角一勾,妩媚的眼波流转,漆黑的羽衣披在身上,白雪似的面庞只有嘴唇上一点绛红点缀。墨萱不再多言,转过身缓缓离开。   曾经温顺纯真的一面不复存在,妖娆而凌厉的背影像极了一朵带刺的墨色蔷薇,那轻蔑而危险的眼神像极了千泽。   若说千泽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墨萱就是那剑刃上淬进的毒,不露声色,韬光养晦,只在暗处埋下杀机,千泽触不到的死穴,就由墨萱来渗入敌人的伤口,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千亦只悔自己大意,没想到千泽竟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藏的那么深。   若不是那一日派人在泗郡刺杀千泽,见者都纷纷说墨萱胆小柔弱,不配睿王英武,只一味对睿王撒娇邀宠,千亦也不会对这小女子放松了警惕,现在想来,她连屈居侧位都能安然忍受,此等城府,千亦怎么能大意,原来是等着放长线,钓出条大鱼来。   “云府不应谋反的,若只是江湖散士叛乱生事,查清了也不会有太大的罪过。”千亦心中思虑,“江湖帮派众多,对朝廷也多有不满,趁着王族拜祭葬龙星,皇城空虚,这次聚集也只能算是寻衅滋事,就算云府出了事,也不会引到我身上。”   只是千捷的死不好解释,直到现在,这老眼昏花的蓬莱皇帝都一直认为,这个乖巧的小儿子在沙阴支巡查呢,沙阴支地处西南,路途遥远,皇帝特意准许千捷不用回朝祭祀。   千捷却因为母妃身份低贱,自己又不受宠爱,只能攀附着这位太子哥哥,太子私自在玉龙山开采铁矿,沙阴支偏僻遥远,玉龙山更是人迹罕至,千捷就暗自派人在此开采铁矿,同样藏了数支军队在藏龙七岭的大星眼附近。   藏龙七岭位于蓬莱最西边,与西境戎格隔着几道山脉,山势连绵,寸草不生,飞沙走石,高处便是藏龙江的发源地,一眼巨大的温泉名为大星眼,周围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七眼小温泉,唤作微星眼,这八眼温泉遥遥望去,夜晚如倒映星空的眼睛。   千亦又觉得不妥,唤来潜藏在暗处的护卫,交代道,“你去泗郡云府探探消息。”   一月的寒气重,只是绫王阁附近山峦多植松柏,因此长青,蓬莱比瀛洲暖些,正值隆冬时节,天也应景的飘了些小雪。   日薄西山,千泽和南朝也同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两人从磁雷宫脱逃,走了不知多久,已经看到了一个方正堂皇的入口,入口有脚印,四周的墙壁都雕刻着象征皇权的龙纹。   千岩万转终于摸到了祭祀龙纹之处,香台上供奉着蓬莱故去帝王的牌位,正中间有一口盘龙巨鼎,龙纹栩栩如生。   最中央的位置摆了一座兽雕,十三节长尾,羊角,狮身,人面,飞鸟翅翼,背上生八条细长的尖刺,是传说中归墟主神帝麟的原形。   “出口就在前面了,这倒是没错的。”千泽回想了一番九宫地图。   “千儿…你不去拜拜?”南朝对着千泽努了努嘴,“万一你真是千家的小皇子呢。”   “不能乱拜的。”千泽叹了口气,只是从香台上拿下了一枚玉石,回去交给蓬莱皇帝,祭祀就算是礼成了。   香台上有五枚被取走玉石的痕迹,看来太子也已经出去了。   石门上雕刻的关于主神帝麟的生平,千泽虽不至于相信,却仍旧是免不了挂心的。只是恭敬地向香台行了一礼,不是信神鬼之说,只是对故去之人的尊重,终究二皇子的命是落在千泽手上的。   千泽礼毕,专注去寻找出口,借着人鱼烛的光,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甬道上躺着几只死老鼠,尸体还是新的,像是刚死不久。   “退后点。”千泽带着南朝退回了墓室,低声告诫,“空气里带毒了,大概是太子封了出口,灌了毒气要困死我们。”   “你还怕毒啊?”南朝疑惑道。   “上面必然有人守着,最好能悄悄出去,千亦出去了不少时候了,若是筹备妥善,凭你我二人会吃亏,出其不意才好随机应变。”千泽现在右手伤重不便,身体也疲惫不堪,尽量避免与人起冲突。   “千儿,我估摸着快到三天的时限了,要是咱没按时出去,怎么办。”南朝面带担忧之色。   “我没辙了。”千泽摊了摊手。   “别啊,怎么自暴自弃了呢。”南朝吓得一哆嗦,“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小豹妹想啊,你没了她可就守寡了。”   “我什么时候说等死了。”千泽挑眉看了一眼南朝,“就从这出去。”说罢,用钩指敲了敲硬实的墙壁,“乾道人教过你打盗洞吧。”   南朝无言以对,确实,这可是他们虚妄山庄吃饭的本事,若不是南朝甘愿跟千泽涉险,从第一个机关开始就要想法子挖出去了。   “你傻啊。”南朝白了千泽一眼,“用脚想也知道,这墙里灌了腐药,挖出去就死定了。”南朝敲了敲墙壁,里面确实有轻微的流动声,“再说了,你不知道它有多厚。”   “去磁雷宫挖。”千泽放出引蛟指路,小蝙蝠一扇翅膀飞了出去。   磁雷宫要引自然界的雷电作机关,一定是最容易与外界接触的地方。   引蛟的方向感极强,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即使道路再难寻,也能轻易找到。   南朝接过千泽递来的钩指,叹气道,“那我可挖了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挖你祖宗的墓。”   想起石门上的铭文,千泽喃喃道,“谁是谁祖宗都还说不定呢…”   南朝惯会做这活计,凭借对绫姬地图的记忆和自己的经验,找到了地方挖出去,半个时辰就见了光。   没想到,绫姬的小侍女正恭敬垂首等着二人,手中托着干净衣衫,和千泽身上正穿的这件是一模一样的布料和款式。   小侍女对千泽恭敬行礼,娓娓道,“绫王大人命我在此处等候。”   “绫风一死,绫姬倒是越发机灵了。”千泽心想。原以为这女人是个懦弱怕事的,没想到还真的没辜负她璇玑破军的封号。   ————   注释:   长安棋局:出自杜甫《秋兴》诗之四,“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形容政/治局势动荡。   ——   之前蚕蚕引用了些许典故,但是没有作注释,有细心的小伙伴提出来啦,之后蚕再引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典故都会作注释哒。   ————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卷帝葬九宫完结!撒花撒花!一牵扯到局势,蚕快要把自己绕晕了,得一边整理线索一边构思…终于把这一卷写完喽~然而蚕估计得偏差,毒蝎公子要第六卷才能有戏份了(*∩_∩*)   第六卷长安棋局已经拉开序幕,   太子困兽犹斗大势已去,千泽步步紧逼势如破竹,蓬莱易主,风云际会,墨萱自此蜕变,一代蛇蝎美人威名煊赫。   不握帝王位,而掌天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三分,蓬莱已归于我手。   容成家勃勃野心,毒蝎公子重出瀛洲,风云突变,千泽如何应对,敬请关注《万蛊毒仙》   第六卷长安棋局。    第111章 溪云初起(一)   因为绫风的死,绫王阁自此与容成家势不两立,绫姬对千泽的事变得更加上心,这也让千泽暗自欣慰,藏龙江那一战可谓是收获颇丰,名利双收,威名远扬,也不枉千泽在那飞沙走石的戈壁荒漠中挣扎多日。   “萱儿可还好?”千泽一边问,一边拿起小侍女手中的羽裳匆忙披在身上。   因为天寒,衣裳多裹了一层貂绒里衬,浅蓝的缎子上绣着四爪银龙。   “萱娘娘托奴婢捎话,说万事俱备,只等您回去了。”   “好。”千泽放下心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酉时一刻。”   还来得及。   因为承抚皇城的骚乱,蓬莱皇帝决定今日午夜启程,原本定在明日清晨的尾祭礼提到了今天。   酉时二刻,蓬莱皇帝与诸位大臣再次聚集在帝葬九宫入口,绫姬布置好祭祀神坛后默默垂首站着,抬眼只见五位皇子都在行列中,唯独不见千泽身影。   绫姬惴惴不安,不知道太子还有什么手段可使,再让人措手不及。   千亦看了看静静站在一众妃子中的墨萱,一身黑衣,只是静静凝望着九宫入口的石狮,千亦原本笃定千泽必定走不出九宫,可墨萱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让千亦心中开始动摇。   他难道真有办法走出来么…千亦回忆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千泽在傀儡宫中竟然幻化出了八条蛛刺,他莫非也是凶兽化形么。   蓬莱皇帝也只是无声地等候,湘妃生前是蓬莱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若这个二儿子真的在里面出了事,自己该怎么面对他故去的母亲?   绫姬看了看祭台上的漏壶,已经酉时三刻了。   只听守在入口的安公公一声沉郁顿挫的通报,“睿王殿下到——”   千泽缓缓走近,南朝紧随其后。   场中心怀各异的人们,此时的感情亦是不同。   墨萱首先屈膝行礼,高声恭敬道,“臣妾恭迎殿下归来。”说罢,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千亦。   让千亦更加难以理解的是,千泽身上的服饰与进入九宫时虽然一样,却是崭新的,没有一丝破损,明明在傀儡宫时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了,现在却若无其事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千亦快要把拳头捏碎了,心中怒道,“是绫姬还是墨萱,总有人接应他的,怎么会得不到消息!”   在场嫔妃臣子见睿王归来,皆恭敬行礼。   蓬莱皇帝这才舒了一口气,关切问道,“九宫中可有危险?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千泽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儿臣在先帝灵位前拜祭许久,以求保佑蓬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才误了时辰,只愿心诚则灵,还望父皇恕罪”   蓬莱皇帝笑意盈盈,连连夸赞,甚至觉得云府造反之事得以化险为夷,是千泽虔诚祈祷的结果。   与此同时,皇帝对于太子就多了一分猜忌,对于太子所说墓室遇险之事嗤之以鼻,又因为早就对太子身体虚弱的事情有所介怀,随即对太子道,“太子不慎受伤,回去多在府中养一养,朝廷的事先交给处理吧。”   千亦在蓬莱皇帝的眼神中看到了怀疑,心中一惊,垂首站立的大臣们也开始小声议论,这分明是有让睿王执掌帝位的意思,皇帝的偏袒众人从前看在眼中,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明显地表露心迹。   蓬莱今后会落在谁手中,众人心中算是有了数。   千泽对于众人的奉承或猜忌只报以淡淡一笑。   回城的路赶得很急,马车路过几个驿馆也没有停下歇息,墨萱还像从前一样乖巧听话,懒懒地挤在千泽怀里取暖。   “萱儿。”千泽摩挲着墨萱的小脸儿,淡淡问道,“你伤着哪了。”   墨萱一脸茫然,眨着眼睛道,“哪也没,你怎么教我的我就怎么做的。”   千泽在很久之前就让南朝去寻找江湖帮派,用银钱和绸缎作为交换,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与云府攀上关系,然而此次攻城的,所谓的云府门客,全都是虚妄山庄云游各处聚集而来的弟子假扮成了云府门客。   九霄把审问千捷得来的线索都交给了千泽,按千泽所说,从玄镜堂分出弟子摸进了藏龙七岭。   千泽咬了咬嘴唇,抱紧墨萱叹了口气,“别装了,天劫都逃不过绫姬的眼睛。”   墨萱皱起眉喃喃道,“我说了不让她告诉你的。”   “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么,徐齐对你用针刑,张太师差点要了你的命。”千泽忍不住声音发颤,“你不知道,你要是不在了,我安排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千泽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墨萱,可现在才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她,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正相反,她甚至比自己更加了解人的弱点——尽管她不是人。   或许因此才看得清。   “我不知道你也有凌厉的一面。”千泽不知道用怎样的话语去表达此刻的心情,萱儿也是强大的,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去挂念她的安全…这让千泽觉得不安,又淡淡道,“或者说,你并不需要我。”   墨萱闻言一颤,把头深深埋在千泽肩窝,呜咽道,“我需要。”千泽可以感觉到墨萱身上微微颤抖,手背上落着温热的泪珠。   墨萱哽咽良久,抬头泪眼婆娑,“我没有你不行。”   压抑了三天,墨萱终究熬不住疲惫,枕在千泽膝上睡着了。   千泽只是静静看着马车帘外,窗外飞雪渐厚。   “再凌厉,也是我的女人呢。”千泽嘴角挂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回朝之后,凤九雏负责审问这些所谓的云府叛徒,他们都称自己是普通的车夫,供词是,受云府之托在藏龙七岭和玉龙山之间运输货物,因为听说瀛洲那边有瘟疫扩散的迹象,就在玉龙山中停留了月余日子,云府却拒收货物,不给工钱。   在泗郡闹了一番,还是无果而终,这些车夫才闹到了承抚,说造反实在是夸大其词。   凤九雏暗中得了千泽的授意,法不责众,这些车夫也并非无理,只好以扰乱治安论处,打了一顿板子就放了。   只是顺着这条线,还真的摸到了些许不得了的线索。   ————   注释:   溪云初起:出自晚唐许浑的《咸阳城东楼》“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来暗指唐王朝日薄西山,危机四伏的没落局势。    第112章 溪云初起(二)   只是顺着这些线索,还真的摸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不似承抚的料峭春寒,一月的泗郡仍旧和暖,只是因为突然进驻的数队士兵而气氛凝重起来,暖风划过皮肤也能让人打个寒颤。   公良将军的军队凯旋回朝,暂时在泗郡落脚,就在即将启程的一天,突然接到了承抚送来的急信,说皇城空虚,有江湖散士聚众滋事,已经闹到了皇城门下。   公良将军立刻派凤九雏领了一队人马先行,前往承抚救急,公良将军暂时留在泗郡治伤,没想到等了一日后,却得来了承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搜查令,下令严查云府内外。   不过三日,凤九雏已经带着一千御林军回到了泗郡。   泗郡的百姓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看热闹似的躲在道路两旁,议论纷纷。   逍遥楼里的赌客们也被外面的嘈杂声吸引了目光,却见那列队的御林军都在往云家的府邸行进,一个年轻赌客好奇问道,“哎,云家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啊?”   旁边的侍者笑道,“您不知道,云家从前招安了一批江湖游侠,在对外说是为了维护泗郡的安宁,其实是暗地里托这些人运送赃物呢。”   “云家这么有财有势,前些日子,云府小姐都风光出嫁做了人人敬仰的睿王王妃,他们何必去偷运赃物?”   “这事小的也不好说了,只是听说是偷运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逍遥楼二层纳金阁上,仙鹤戏水的屏风后,九霄悠哉坐在花梨榻上喝着眉山茶,慕容枫坐在茶几前的雕花椅上反复翻看着手中的一条带字的丝绢锦帛。   是绫姬传来的信,说绫王阁有可能失势。   慕容枫看着丝帛上的字,表情凝重,欲言又止,还是开口道,“若绫王阁被打掉,我们又要重新花一番心思在蓬莱重新布置暗桩了。”   九霄却不以为意,只是悠哉品着茶,缓缓道,“枫哥,你哪得来的眉山香雪,我也找了许久,总是得不来味道纯正的。”   眉山茶在蓬莱是贵胄独享的茶,又称眉山香雪,承抚眉山多出玉矿,玉矿又以晚香玉为极品,眉山茶依傍玉矿而生,添了一丝晚香玉的馥郁,每年都有人寻遍眉山,才只能得来几两上好的眉山香雪。   见慕容枫蹙眉不语,九霄又问,“看了十遍绫姬的信了,数清了帛书上有几条经纬?”   “少当家。”慕容枫无心闲谈,低低叫了一声九霄。   九霄这才放下紫砂盅,若有所思道,“千泽这个人很有本事,我们看着就好,绫王阁不会失势,正相反,某些人却是要失势了。”   慕容枫不解,“为何他要除掉云府?”   “云府看似只是一个小小侯府,可云府的大少爷在外征战,已经掌了些兵权,在朝中有了声望,公良将军年迈重伤,兵权再移,极有可能移到云府大少爷手中,云府又向来是墙头草,把女儿嫁给睿王,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死心塌地跟着睿王,他只是要除掉一个心腹大患而已。”   九霄轻叹道,“但愿千泽不要与我玄镜堂为敌,可惜容成家却没有这份自知之明。”   “与其养虎为患,何不借容成飘雪之手除掉他。”   “难。”九霄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了这一个字。   谈话间,云府已经被御林军层层包围,凤九雏手执搜查令,端正站在云府门口,云侯爷匆忙迎了出来,脸上已经是铁青一片,云破月垂手站在云侯爷身后,脑海中一片空白。   见了凤九雏手中的搜查令,云侯爷忍住胸中的愤怒,沉声道,“凤大人这是何意?”   凤九雏神色严肃,漠声回答,“在下奉命搜查贵府,还望侯爷见谅。”说罢,一扬手,身后的御林军迅速冲进了云府宅院之中。   “我们得了犯人供词,称云府私自冶炼运送铸铁。”   “岂有此理!”云侯爷气得喘不上气来,“云家世代清明,怎会做出这等欺君罔上的罪过!”   不过一个时辰,御林军果真抬着一块未打成的铸铁放到了凤九雏面前,禀告道,“凤大人,这是从云府仓库中搜出的生铁。”   云破月色厉内荏,不屑道,“凤大人要凭一个铁块诬陷我们云家?”   这时,又有御林军跑出来,匆忙道,“凤大人,我们在云府墙外的地下发现了十几个锈蚀的小熔炉。”说罢,把手中的碎片呈在凤九雏面前。   云侯爷一看那碎片,差点就背过气去,云破月惊得说不出话来,家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凤九雏瞥了一眼,严肃道,“来人,抄府。”   帝葬九宫的祭祀已经告一段落,千亦回府后觉得身体更加虚弱,躺在榻就起不来了,睡梦中觉得渴了,叫银狐端茶来,却迟迟不见人,千亦醒了一会儿,才惦念起银狐来,从前银狐在身边时,还不觉得这女人有什么好来,自从银狐被那金衣美人带走后,千亦才觉得心中有个地方少了些什么。   夜半时分,有暗卫回禀,说泗郡云府被查出私自冶炼铁矿,而且有人出首,说曾经见云府在沙阴支玉龙山活动。   玉龙山,那是太子的藏兵谷,见到千捷的尸体时,千亦就有所警觉,提前转移了藏兵之处,可开采铁矿的痕迹却是泯灭不掉了。   几天后,皇帝上朝,太子称病告假。   千泽则静静站在堂下,一一听着皇帝的处决。   云府私自冶炼铁矿兵器,犯下大罪,念云家曾有护国之功勋,赦免死罪,云府上下均贬为庶人,发配藏龙江北。   此后蓬莱皇帝颇有顺着千泽的意思,把云婉然贬为侍妾身份,送到了城外的眉山寺,不允许再回睿王府。   墨氏胆识过人,形貌得体,升睿王正妃位,赐封明华夫人。   千泽仍旧不卑不亢地站着,嘴角微微一勾,领旨谢恩。   过了几日才传回七皇子千捷在沙阴支病逝,蓬莱皇帝向来不喜这个小儿子,才打发了去沙阴支巡查,听到千捷病逝的消息也只是草草追封,接回遗体葬入皇陵了事。    第113章 溪云初起(三)   今天是自归来后最令千泽舒心的一天,下了早朝,千泽回府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工部侍郎宋论一路小跑追上了千泽,拱手道贺,“恭喜殿下,如今连王妃都被册封了夫人,这次查处云府,陛下对您更是青眼相加了。”   千泽只是微微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宋大人功不可没。”话语里带着谦逊。   云家到死也不会明白,那些熔炉铸铁是怎么埋到的自己家院墙外,宋论对军火颇为熟悉,又能行职位上的方便,暗中从军火库中调出了一批已经废弃的小型熔炉,分成两批偷偷运往泗郡。   千泽对宋论这个人的评价不是很高,宋论奸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人圆滑,现在看起来是对千泽忠心耿耿,千泽却担心什么时候被他反咬一口,因此只是面上谦逊倚重,并不打算把实权交给他。   宋论得到睿王的夸奖十分得意,又寒暄的一番后才告辞,在其他人眼里,宋论是睿王殿下身边春风得意的红人,是以没有几个人敢随便得罪他,万一太子失势,得罪了睿王那就是送命的事。   千泽回府时已经正午,墨萱在堂中准备好膳食等了许久了。   见千泽穿着朝服回来,墨萱扬起小脸就扑了过来,抱着千泽的腰亲昵道,“你好慢呢,菜都凉了,我去给你温一下。”   “这种事不要亲自做了,让小侍们去做。”千泽把墨萱抱在腿上,眼含笑意道,“我真高兴,你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做我妻子了。”   “陈公公来过了,圣旨还放在房里,云婉然已经被带走了,临走还哭喊着要见你呢。”墨萱坐在千泽腿上,撅起嘴,带着醋意问,“要不你去见见她?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呢。”   “什么夫妻。”千泽不以为然,“我对那种姿色的女人没兴趣,至少也得向你这样的才能入眼。”   凡人女子的容貌怎么能与墨萱相提并论,千泽看惯了墨萱的样子,再看蓬莱皇帝的嫔妃,真是丑的让人吃不下饭。   墨萱眼中醋意更浓,娇嗔道,“好啊,还以为你多洁身自好,却原来是看不上眼,那好了,东方七宿全是凶兽美人,你把姐姐们接进府来吧,一天换一位伺候你,保证你每天扶着墙出寝殿。”   “萱儿是觉得夫君腰不好啊。”千泽挑眉坏笑,按着墨萱的头,在白嫩的脖颈上咬出了一道红印,又问,“那我可得好好证明一下自己了。”   墨萱忍不住轻吟出声,推开千泽低下头小埋怨,“大白天的…还没吃饭呢。”   “吃你就够了。”千泽一下抱起墨萱,走进了寝殿深处。   过了一阵子,有小侍来收拾碗筷,见饭菜还没动,寝殿里倒是传来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欢好声响。   两个小侍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侍女红着脸嘀咕,“萱娘娘真是好命,有咱们爷宠着疼着,现在都升了正妃了,还被封成明华夫人,其实出身也跟咱们无甚两样呢,不过是有一副好皮相罢了。”   “唉,像咱们殿下这么好的男人哪去找,又清俊又体贴,整个蓬莱的女孩子做梦都想嫁进咱们睿王府呢。”   “别胡说,小心殿下听了发怒。”另一个小侍女低声告诫,“云大小姐出身倒是显赫,还不是被送去当尼姑了?”   两个小侍也没多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凉了的饭菜拿回去温着了。   寝殿中影纱重重,墨萱身上只披了一件薄纱,无力地卧在锦被中,拉着千泽的手小声求饶着,“好了夫君…已经很久了…我不行了…”   “这是你乱说话的惩罚。”千泽笑嘻嘻地抱着墨萱,贴着墨萱滑嫩的脊背,悄声道,“别说东方七宿,你把东南西北的都找来,为夫也照样收拾得了。”   “呜…”墨萱红着脸钻进了锦被中。   九宫之劫平安度过,颠龙倒凤一夜,这一夜睡的安稳踏实。   瀛洲这边已经漫天飘起鹅毛大雪,寒风冷冽,之前肆虐一时的瘟疫也暂时平息。   冰雪严寒,此地瀛洲。   那位俊逸如仙的男子,已经在洛府的青瓦上坐了三日了,一条紫黑蝎尾从身后蜿蜒而出,百无聊赖地上下摇动。   九霄没有食言,带毒蝎公子回玄镜堂后,找了门中药堂的老堂主想办法,恢复了毒蝎公子的身体样貌,外貌已经与二十的青年无二,只是修为还没有恢复,需要些时间。   忽然,一位白衣佩剑的男子凌空落在单漪身后,走了几步蹲在了旁边,笑意盈盈地扫视着屋檐下来往忙碌的下人,对单漪笑道,“我的好尊主,你可在这守了三天了,洛府有四位小姐,你怎么知道这次是不是你要找的洛鸢儿?”   相貌是会变的,没有人规定转世轮回长相必须一样,是以单漪根本就搞不清,洛鸢儿重生在了哪个人身上。   白羽是单家弟子,单漪的亲信,不久前单家出事,死伤惨重,原本显赫的豪门一夜之间倾颓,单家家主已经不知所踪,失散的弟子们找到了单漪,尊他为主。   这些日子,单漪已经在瀛洲和蓬莱找了无数个名叫鸢儿的女孩,可每一次都遗憾的发现不是他的那个鸢儿。   这几日,九霄又在越陵洛府找到了一位名叫鸢儿的小姐,单漪得了消息,才赶了过来。   只是那位名叫鸢儿的女孩,三天来未踏出闺门一步,连长什么样子单漪都还没有见过。   单漪曾经是毒仙,转世轮回也留着记忆,可洛鸢儿只是一介凡人女子,今生命运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单漪要做出些改变来,让那女孩过的幸福,来弥补前世对她的亏欠。   只是这时单漪才发现,自己前世与洛鸢儿相识匆匆,却还没来的及去问那姑娘的好恶习性,她就已经殒命,这一世单漪想要找到她,谈何容易。   单漪冷漠开口回道,“本座正在找。”   若说了出去,恐怕不会有人相信,那位传言中视人命如草芥的清冷公子,竟为了寻位姑娘一直守在洛府。    第114章 洛氏针女(一)   “找鸢儿的事急不来,家里出事了,尊主还是回去看看吧。”白羽笑嘻嘻道,“否则家里的老顽固们要觉得,原来尊主竟然这么靠不住啊。”   白羽的话单漪大多还听得进去,淡淡看了一眼洛府的宅院,拂袖起身离开。   洛府坐落于瀛洲越陵皇都,几十年前只是个祖上有功勋的医药世家,怀德年间,瀛洲皇帝微服私访探查水利修建时,害了急病,洛家家主施以药针之术,才将龙体保住,瀛帝回朝后不忘恩情,赐洛家家主万金,封宣安侯,赏府邸良田。   洛家自此崛起,凭借数年行医积攒的声望,势力迅速扩张,成为瀛洲医界无人比肩的巨头,也成为越陵数一数二的豪门。   洛府香鸢阁中,一位华衣小姐正凝神站在药台旁,台面上摆了一张白玉盘,三百六十五根银针置于盘上,用粘稠的白汁浸泡着。   洛鸢儿手边放了一块鲜红的猪肉,葱指在白玉盘中快速捻过,一根一根的银针被捞起,迅速刺在准备好的猪肉上,洛鸢儿的手快出虚影,明明是从白汁中捞起银针,手却不沾一滴污物。   那白汁是千金难求的雪山蟾酥,洛鸢儿一连七天足不出户,就是在精心制作药针。   用锻造三天的马蹄铁抽丝制针,再用蟾酥浸泡,在肉中上油,便能使针入肉入骨不疼,带上麻醉性。   雪山蟾酥不能碰到纱布之类的东西,因此不能把针过滤出来,只能用手拣,而最优质的蟾酥针需要每根针浸泡的时间相同,因此只有手速极快的医师才能制得出,在越陵皇都,乃至整个瀛洲,只有寥寥几人能有如此速度,洛家二小姐就是其中一位。   因为入冬天寒,猖獗一时的瘟疫暂时蛰伏,洛家正在命府中的医师在立春之前尽力研制出药方,连府中的四位小姐都在用尽十年来所学医术研制药方,洛鸢儿也不例外。   洛鸢儿在洛家排行第二,一手针术堪称一绝,与三小姐洛笙儿并称洛水双姝,论医术论美貌无人能出其右。   站在一旁的丫鬟小蝉也凝神盯着洛鸢儿手上的动作,见洛鸢儿舒了口气,大功告成,小蝉也就心情轻快起来。   “小姐的手好快,越陵再找不出第二人能制出这雪山蟾酥针了。”   洛鸢儿的一双妙手可谓是人人艳羡,人称“寸心阴阳手”,快到可以火中取物而毫发无伤。   “侯爷怎么突然想起让小姐再制一套蟾酥针呢?”小蝉挠了挠头,疑惑道,“这一套针制成,价值就不止千金了,家里已经有了一套,何必破费再制一套呢。”   洛鸢儿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轻笑道,“这针听说是要送给一个人。”   说着这话,洛鸢儿微微蹙眉,拉着小蝉的手道,“听大哥说,蓬莱皇帝派使者来了越陵,说蓬莱边境发现了一队瀛洲将士的遗体,不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小姐自从听说了蓬莱那个睿王的传闻,就变得很关心蓬莱的消息,小姐很景仰睿王呢。”小蝉偷笑,打趣道,“小姐及笄,侯爷在给小姐物色夫君,看来是要给睿王去个信了。”   洛鸢儿被戳中心事,脸上一热,“胡说,女孩子老说这么不害臊的话。”   七日后是洛鸢儿及笄之礼,按惯例是要出嫁了,看侯爷的意思,是属意三皇子叶袭,派人去试探了一番,叶袭又觉得不妥,此事也就暂时作罢。   人人皆知洛水双姝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想求娶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侯爷也就不怎么担心。   洛鸢儿喃喃道,“睿王固然出众,我却只钦慕他万千宠爱集于明华夫人一身,我的夫君也要与我一世一双人才好,我断然不想入帝王家门的。”   越陵城外东南方向有一片竹林,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此处地处江南三界中界,雾竹林,竹林四季常青,烟雾弥漫,恍若仙境。   单漪靠着的岩石十分干净,即使潮湿处的土壤中也不见一只细小的虫子,所有的虫子都对这个血液中有着毒仙血统的异类敬而远之。   相传在叶氏开国前,一位离经叛道的云滇蛊女来到中原创立了一个门派,名为邪风谷,此后邪风谷凭借着独特的奇门内功,在江南乃至王朝各处都传扬出了名声,邪派之人做事雷厉决绝,邪风谷竟逐渐能与当时各自雄踞一方的各大门派抗衡,在先人的打拼下,成了名动天下的第一邪派。   百年稍纵即逝,天下不知顺人还是顺势,终归改姓了叶,动荡之中,雄踞于王朝各处的江湖门派各自经营,有的选择偏安一隅隐居,比如此时矗立江南的玄镜堂,有的归附朝廷,也有的在动荡中衰落,分裂直至灭亡,比如曾经雄霸八大门派之首的邪风谷。   加上朝廷的施压,总以为其余江湖势力能就此偃旗息鼓,可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很难缠,而且,叶容秋正赶上各大门派更新换代的好时候,也就是说,这一群年轻的掌门不仅很难缠,心里还很逆反,于是更加难缠。   皇帝自己没辙索性撒手不管,想了十几年对策,终于想出了狠招,于是建立了一个代自己背锅的独立机构,锦衣卫。   在锦衣卫针锋之下,邪风谷主单曲带着邪风谷弟子隐退,因为树大招风,曾经得势时树敌太多,单家一倒,立刻受到仇家的集中打压,在瀛洲再无落脚之处,只好带领着剩余弟子前往蓬莱。   单家在蓬莱隐藏锋芒,也逐渐成了一方势力,却又被仇家盯上,再一次受了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单家再无翻身之日,只可惜,毒蝎公子竟重生在单家的公子漪身上。   单漪忽然抬起眼睛,眼瞳微微看向右方,一阵微风夹着些冷气拂过。   突然,一把三尺长剑从幽深的竹林中闪电一般刺了出来,剑身上覆盖了一层冷冽的寒霜,将周围的空气冻得噼啪作响。   竹林中冲出来一位青衣公子,眨眼间,青衣公子已跃至单漪面前,青剑下劈,直指单漪的前额,冰霜覆盖下,剑身上雕刻的青鸾花纹若隐若现,青剑划破空气的嘶声,竟像鸾鸟的啸鸣。    第115章 洛氏针女(二)   这寻仇的来的不巧,天干物燥,单漪无甚心情出手,只是挪了挪身子,口中发出‘嘶’的一声,一条紫黑色闪着黑曜石光泽的蝎尾从身后伸了出来,横在单漪面前,蝎尾共有十三节。   横在面前的蝎尾,架住了青衣公子劈下的长剑,单漪缓缓把书放在地上,抬眼看了看那人,站起身来,凑近那人轻声说:“普通偷袭对我无效,别老一惊一乍冲过来,吵死了。”   “爷给你提提神啊~”九霄一笑,又挥剑砍向单漪,单漪右手一翻,一把通体透明的紫色匕首握在手中。   匕首化解了九霄的攻势,微吸了一口气,一股紫色暗流顺着右臂灌进了邪灵匕中,匕刃上燃起一层紫炎。与九霄满是冰霜的剑刃相接,顿时升腾起大片水雾。   单漪所修匕首武学,潋炎诀,只有属火的体质才可修习,紫炎均为内力所化,不熄不灭。   九霄甩掉剑刃上的水珠,把剑收在背后的翠玉剑鞘中,单漪亦将邪灵匕收回衣袖中。   此匕名邪,由极为密实坚硬的紫刚石原石铸造,一个没有练武功底的成年人要双手才能举起来,匕首光滑锋利,只有紫刚石原石中一丝天然的血沁,悬浮在剔透的匕身中。   千泽控制不住这匕首的邪性,才转赠给了单漪,单漪用起来倒是格外顺手。   “玄镜堂有你这样好斗的少主,真是前途堪忧。”单漪准备再次躺回原位,慵懒道,“别一无聊就来偷袭我,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迟钝么。”   千泽一直不知道,九霄虽为青鸾鬼帝,却与毒蝎公子私交甚好,无条件地为毒蝎公子恢复修为,甚至愿意扶持单家。   九霄只想利用千泽,却是真心帮扶毒蝎公子,此中的隐情渊源大约要追溯到百年前,也无人再提起了。   “我真有事。”九霄煞有介事地认真道,“洛家要出事了。”   洛家家主就是十八年前邪风谷灭门时,率领拥护邪风谷的剩余弟子前往越陵的洛姓弟子之一,多年来因为悬壶济世的名声,竟也从越陵站稳了脚跟。   “什么。”单漪转过身看着九霄。   九霄从怀里抽出一封信,交给单漪,叹了口气道:“叶袭从越陵来信了。”   信上说凝霜宫得到了单家覆灭的消息,竟然要去洛府抢针女和药女。   洛水双姝,洛鸢儿为针女,洛笙儿为药女,一个极擅针灸,一个通晓药毒,是洛家的宝贝。   凝霜宫的宫主恰好是引渡十七仙三鬼帝之一的天狐鬼帝,向来野心勃勃,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成了瀛洲锦衣卫的指挥使,渗透进了瀛洲朝廷中,手里还握着一部分兵权。   天狐鬼帝一向喜欢闷声做大事,从不多在集会上多说话,竟就这么混进了瀛洲官场的高层,这消息让九霄都吃了一惊。   他便是邪风谷覆灭的罪魁祸首,单家被寻仇也是天狐鬼帝下的命令。   单漪淡淡开口,“为什么要抢两个女孩?”   “你不知道,洛家的针女和药女医术奇高,现在瀛洲的瘟疫只是暂时蛰伏,等一立春,瘟疫再次盛行,这两个女孩将是最好的争权筹码,岳凝霜是想先夺了这两个姑娘,然后待价而沽呢。”   的确,谁能解决疫病,谁就能得天下人心。叶袭和叶钧或许会为了争夺针女药女而许诺给岳凝霜不可估量的报酬。   “叶袭已经为了夺嫡之争焦头烂额,还有心帮我注意这些事,真是难为他。”   “毕竟叶袭争夺帝位需要你我帮扶,否则只凭他和柳家,是撼不动容成飘雪的。”   “为了巴结千泽,柳桥娘还在蓬莱呢。”九霄轻蔑笑道,“叶袭真是处心积虑。”   “皇子争权,身不由己,怪不得叶袭。”单漪轻叹,“给千泽去个信吧,让他留心边境的瘟疫。”   九霄一愣,“又使唤我?我都干了你干啥。”   “我去把洛家针女和药女抢过来。”   …   料峭春寒,白昼渐长,难得初见春日旭阳。   已经休整了不少时日,千泽越发显得容光焕发,自从回来后,太子一直称病告假,从不去上早朝。   千泽也趁着这些日子,让绫姬暗中驯养战马,绫王阁向来与兽类息息相关,一夜之间多了许多骏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并没有引起朝廷的怀疑。   与此同时,玄镜堂的精英弟子正在分散地潜入绫王阁,绫王阁广阔,足以容纳这些玄镜弟子。   绫姬开启了临邙山的密道,派人修整一直藏在妃葬三殿中数辆战车。   战车均出自绫姬之手,精巧绝伦,归墟之中没有哪个国家拥有这样先进而繁多的战车。   千泽只是在睿王府中静观其变,听说公良将军回朝,凤九雏送了信笺说想来拜访自己。   墨萱为千泽倒了杯热茶,跪坐在千泽身边,软软的小手为千泽按揉着肩膀,看到了凤九雏的信,轻笑道,“那个孩子很仰慕你呢,可要好好招待他。”   千泽嘴角一扬,“你觉得我该见他?”   “不。”墨萱摇了摇头,“你要给他找些罪受才是。”   “为何。”千泽揉揉墨萱的头发。   “听说你们在曲古大营针锋相对,你还伤了他。”墨萱轻声道,“你不会无故为难一个这么好的孩子,他可是你布下的局呢。”   “真是聪明。”千泽赞许道。   太子称病告假,在家里却没闲着,因为在蓬莱的根基比千泽深,借着这个优势暗中探寻朝中老臣的口风,没有了玉龙山这个根据地,千亦只好把一直在藏龙七岭大星眼附近屯的兵将先行召回。   公良将军的军队回朝,举国欢庆,凤九雏被蓬莱皇帝封为凤鸣将军,虽然年轻却颇有威望,在武将之中没有对手,深受军中将士的爱戴,却听说他与千泽在曲古大营结怨已久。   千亦找来了几个曾在曲古大营中的战士问话,几个人都说,千泽初到曲古大营时拿凤九雏立威,此后两个人势同水火,凤九雏虽然坦荡不做计较,可千泽却时时打压凤九雏,营中将士纷纷传言,说若睿王继位,第一个死的就是凤九雏。   对于此事,凤九雏却不以为然,仍旧安分守己,秉公办事,应该是很招千泽讨厌的。   千亦想了想,觉得此人值得利用,又掌兵权,对自己大有裨益,当即叫人更衣,披上了墨色貂裘,命人备下暖轿,顶着夜半的风雪出了门。    第116章 洛氏针女(三)   千亦想了想,觉得此人值得利用,又即将掌握兵权,对自己大有裨益,当即叫人更衣,披上了墨色貂裘,命人备下暖轿,顶着夜半的风雪出了门。   蓬莱皇帝极其看重年少有为之人,因为公良将军年事已高,云家大公子又因家中犯罪被连坐发配,蓬莱朝中已经没有武将可用,瀛洲虎视眈眈,武将之位不可空虚,是以提拔凤九雏为凤鸣将军,加以培养,不多时日定是栋梁之才。   凤九雏因为武艺绝佳,在军中威望甚高,早已崭露头角,睿王提前回朝,公良将军重伤,藏龙江之战由凤九雏全权指挥,原本朝中大臣对一个十六岁的黄口小儿不放心,甚至有大臣上书,称战事非儿戏,要求蓬莱皇帝召回凤九雏,不能让他出战。   这次得胜归来,凤九雏是首功,在军中的威望已经能与公良将军比肩,朝中大臣再不敢多言。   此外,虎御将军绫风于藏龙江战中有功,马革裹尸,为国捐躯,追封为侯,谥号襄正。   公良将军也对凤九雏极为欣赏,以自己伤重年迈为由,请乞骸骨还禄于君,蓬莱皇帝已经把公良将军手中的兵符赐予了凤九雏,统领曲古大营十万大军,与御林军统领白如冰共同维护朝廷内外安定。   赐豪宅赏千邑,加以万金,这一战凤九雏算是出尽了风头,算是蓬莱第一个十六岁统领三军的将军。   假以时日,凤九雏掌蓬莱兵权是必然之事。   凤九雏坐在宽阔的大殿中,面无表情地擦拭手中的随风剑,皇帝赏赐的绸缎黄金只是胡乱地摆放在地上,只有那枚猛虎兵符被认真地摆放在高台之上。   凤九雏自幼驰骋疆场,看重的只有性命和荣耀。   已经入夜,凤九雏刚要熄灯,就听到门外的小侍童进来通报,说有人求见。   凤九雏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自从掌握兵符,接替了公良将军的位置,许多心怀各异之人登门拜访,凤九雏却也不拒绝,若有人提及皇子争权之事,只是一直淡淡的,从不摆明立场。   只见一位黑袍遮面的人走进了大殿,关上了房门。   那人一拿下斗篷,凤九雏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单膝跪地行礼,轻声道,“属下参见明华夫人。”   墨萱抬手叫凤九雏起来,亲切地拍拍凤九雏的肩膀,笑道,“你长高了。”   凤九雏看着墨萱明媚的笑颜发愣,一时忘了接话。从戎格初见墨萱时,就觉得这女子倾城之貌清丽出尘,与睿王殿下极为般配,也格外亲切。   因为千泽对凤九雏一直暗中关照,凤九雏在军中没有亲人,与养母绫姬也不能时常见面,渐渐把千泽当成兄长尊敬,也不由自主地喜欢这个温柔美丽的王妃。   “夫人…这么晚您来这做什么?殿下有什么吩咐?”凤九雏不敢僭越,仍旧遵守礼数。   墨萱面上带着笑意,眼睛却若有若无地察言观色,见地上胡乱摆放着皇帝的赏赐,就知道这是个不为名利所动的人,又见兵符被端正恭敬摆放,墨萱心里有了数。   “殿下听闻你被陛下器重,为你高兴,却不便来看你,我就来替殿下来看看。”墨萱优雅坐在茶案旁,轻笑道,“想来那些银两绸缎凤鸣府也不缺,于是挑了几套库中压箱底的兵书孤本带了来,已经叫小侍放在前殿了。”   一听兵书,凤九雏眼睛里忍不住放了光,兵书难寻,绫王阁中的珍本已经被凤九雏烂熟于心,到了边境,却都是些粗人,只能跟着公良将军学习实战,却找不到好书来读,一听说睿王把珍藏的兵书孤本都送了来,凤九雏一向冷漠的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多谢殿下娘娘有心关怀,九雏感激不尽。”凤九雏拱手谢恩,墨萱关怀了几句,就要先行离开。   见墨萱起身欲走,凤九雏疑惑问道,“夫人不问属下……争权之事?”   凤九雏也知道,即使正直如睿王殿下,也免不了陷入夺嫡之争,墨萱来此,也免不了过问自己的立场,凤九雏并不想卷进这场无底的争斗中,可心中却是向着睿王的。   墨萱想了想,又道,“殿下在西境时已经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怎么忍心再让你陷于险境,争权之事,不问也罢。”   凤九雏听了这话,心中感动,却低声坚定道,“殿下待九雏有知遇之恩,九雏不可辜负殿下信任,若殿下有命,九雏定不推辞,愿全力相扶殿下。”   话已至此,墨萱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雪中送炭,九雏,你真是个好孩子。”墨萱起身,微笑着拍了拍凤九雏的肩膀,戴上漆黑的斗篷,离开了凤鸣府。   凤九雏望着那抹明艳的背影离去,久久移不开目光。   不久,又有小侍来通报,说太子驾到。   凤九雏想了想,命小侍把地上的黄金和绸缎整理妥贴,摆放在大殿最显眼的位置。   小侍疑惑道,“可是您不是说要我们把这些扔到仓库吗…”   “谁说的,谁不喜欢钱财,本将军也不例外。”凤九雏淡淡道。   待东西整理好,千亦已经走进了凤鸣府,凤九雏只是端正坐在堂中,起身行了一礼。   千亦见凤九雏年纪轻轻就颇有将军的清高与傲慢,心里顿时多了几分不快,转头却看见皇帝赏赐的黄金都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堂中最醒目的位置,心里就轻松起来。   不过是一介追名逐利之徒,想要控制凤九雏简直易如反掌。   却不知这正是凤九雏想要让外人看到的。   千亦命人奉上道贺的礼品,轻声道,“恭贺将军大喜,听说睿王与将军在西境有些小矛盾,本宫这个二弟向来无礼,将军多包涵才是。”   凤九雏却直截了当道,“睿王殿下确实恩怨分明,只是锋芒太盛,怎能胜任帝王之位?恕在下无法再与睿王殿下共事。”   千亦心中窃喜,凤九雏果然与千泽积怨已久,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只要稍加利用,就能让千泽永无翻身之日。   注释:   乞骸骨:指自请退职,意为乞求骸骨归葬故乡,回老家安度晚年。《后汉书?张衡传》中有“上书乞骸骨,征拜尚书。”    第117章 洛氏针女(四)   立春的清晨尚有一丝余寒,迟迟不放晴,似乎在孕育着一场骤雨,雨前总是格外宁静。   千泽闲来无事,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一本《杂病百毒论》,这些天暗中部署军队,大多都交给了绫姬那边,千泽乐得清闲,快要把府中珍藏的毒物书籍看完了。   忽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墨萱端着一盅鲜美鱼炙慢慢走进来,放在千泽面前,掀开铜盖,浓郁的鱼香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凤鸣将军进贡的冰湖鱼,听说肉味鲜美,你尝尝?”墨萱拿筷子挑起了一点鱼肉,摘净鱼刺送到千泽嘴边,轻笑道,“九雏总是想着你呢。”   千泽凝思一会,拿起筷子在鱼腹上翻了几下,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竹筒从鱼腹中掉了出来。   掰开竹筒,一条带字的丝绢掉了出来。   绢上一行隽永行书:允太子十日后策反白如冰。   千泽用筷子夹起绢书,放在书案烛上点燃,烧成了一缕灰烬,一边品尝冰湖鱼肉,一边笑道,“自幼在边境摸爬,竟也懂得鱼传尺素,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凤九雏把太子的动向传来,白如冰是御林军统领,也是年轻有为的将门虎子,未必会听太子调遣。   墨萱又递上一份帛书,“毒蝎公子…不,单尊主也有信来,说入春瘟疫又起,请你多加防范呢,看这架势是要去抢洛鸢儿和洛笙儿呢。”   “嗯?”千泽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一滞,喃喃道,“鸢儿?”   “是啊,洛府道二小姐,在西境时,柳拂桥也提过,瀛洲皇帝想把洛鸢儿赐给叶袭,被叶袭婉拒了,真是奇怪,洛家针女和药女是越陵两大美人,说不定还能解眼下瘟疫,叶袭为什么要拒绝呢。”墨萱自言自语,百思不得解。   “哦…鸢儿啊…怪不得。”千泽嘴角微扬,笑道,“叶袭怎么敢娶鸢儿,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墨萱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   瀛洲,越陵城。   “烫糊喽~烫糊喽嘞~(糖葫芦,糖葫芦了)”   “豆腐花~不香不要钱嘞~”   午后,城内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往来的小贩,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只不过城里多了一群碍眼的家伙,一队队腰配红木锦牌的侍卫时时在此巡逻。   白衣锦袍,是隶属凝霜宫的锦衣卫,皆由天狐鬼帝直接调遣。   九霄握着折扇,一身青袍,衣袂上绣着青色鸾影,身后背一把嵌着青鸾花纹的长剑。引得路上的女子频频回头娇羞地打量。   单漪照旧一身雪青衣袍,与九霄拉开了好一段距离,生怕招摇过市的九霄说认识自己。   “哎,你快点啊!”九霄回头招呼,这下一直盯着九霄的路人们齐刷刷望向单漪。   “唉…”单漪捂住了眼睛。   不一会,一个卖古玩的铺子吸引了单漪的注意,铺子前搭了座小台,台布上放了一把锈迹斑斑看不出原貌的匕首,匕首旁摆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若能认出此物材质,我主便将此物赠予认出者。木牌下方印有一头麒麟图案。   看守木牌的是一位戴着银箔面具的年轻女子。   许多人围在小台旁,有的人瞪大双眼看着锈蚀的匕首,终于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其中不乏鉴宝无数的珠宝商人和铁匠师傅。毕竟这把匕首已经锈蚀得太严重,实在看不出原样了。   “什么东西这么难认…”单漪走近小台,蹲下身凑近了那把匕首。   一股难以察觉的甜香味进入了鼻腔。   单漪猛的瞪大了眼睛。   这时,看守小台的姑娘靠近单漪,笑眯眯地问:“哥哥知道这匕首是什么材料做的吗?”   与女孩的眼睛对视,单漪的眼神涣散起来,舌头像不听使唤一样:“蓝…蓝金陨铁…”   “糟了,着了她的道…”单漪尽力收敛心神,让自己神志清醒。   女孩笑了起来,双手拉着单漪的右手,追问道:“哥哥看出来了?这匕首锈成这个样子,是看不出来的吧,莫非是闻出来的?听说蓝金陨铁的味道,只有闻过不同的两块的味道,才会让人晕眩呢,大哥哥难道之前就闻过这个味道?在哪里呢?邪风谷吗?”   女孩笑着问单漪,不容单漪开口,竟把单漪右手食指举到面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说:“有紫刚石的味道,莫非邪桃双刀也在哥哥手里?哦不对,桃灵刀在它手上,那哥哥手里的,是邪灵吧。”   单漪的右手被女孩紧紧握着,只好低声问:“你是谁。”   女孩松开手,笑着说:“小女子容成凛,七日后请光临百战精兵阁,我主有请。”女孩收起小台上的锈匕首,婀娜离开。   单漪莫名奇妙地站在原地,雾竹林也算个世外绝境,自己的消息不应走漏才是。   “哎呦,那不是凛小姐吗。”九霄站在单漪身后,语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早就去蓬莱给千泽找麻烦了呢。”   容成家在苏州有一家很大的门面,叫百战精兵阁,容成家本是瀛洲最大的铸兵世家,门面众多也不足为奇,只是不想在天子脚下多碍眼,越陵的天工阁修建的非常隐蔽低调。   “她是容成飘雪的人?”单漪若有所思。   “确实是容成家的人,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不像她姑母般狠戾,是个挺好的姑娘,背地里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耳濡目染,只怕是不行的。”   单漪并不在意容成凛如何,而那锈蚀的匕首若真是蓝金陨铁所铸,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整个瀛洲,只在邪风谷旧址发现过一小块蓝金陨铁矿。   一经发现,谷主便下令全部挖出,可提炼后总共也只有十斤,谷中的巫祭说这是陨落的天石,谷主便用一部分打造了一件武器,剩余的一小块就封在了葬花囊中。   传说蓝金陨铁一旦分为两块,断面就会发出香味,一个人若是相继闻了这两块的味道,就会染上一种毒,叫做绛弱香。   《毒物录》中这样写道:“绛弱奇毒,一旦身染,立即毙命。”没有记载解毒法,不知是无药可解,还是根本来不及医治。    第118章 洛氏针女(五)   单家的藏书阁中确实有这样一小块蓝金陨铁,单漪觉得新奇漂亮,还把玩了好久,也就是说,现在单漪是闻到了两块蓝金陨铁的味道,理论上是成功启动绛弱香的毒了……   “绛弱香…”单漪嘴角抽了抽,顿时冷汗直冒。   不过单漪至今仍然感觉良好,或许是毒蝎公子的血液使单漪对一切毒物都不大放在眼里,从前还觉得自己修为不够,能写在毒物录里的毒虫毒草,其毒性自己一定扛不住,看来毒物录上的东西也不过是耸人听闻,以后还是当做图画书当消遣吧。   单漪更在意的是这匕首的材料,邪风谷覆灭多年,旧址一直未曾有人鸠占鹊巢,其中的玄机也许就在这些破碎的线索上,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况且凭那女孩的一面之辞也不能断定锈蚀的匕首就是蓝金陨铁所铸,一切只是单漪的猜测而已。   “也只有七日后,去那百战精兵阁一探究竟了。”单漪心想,“还是先去听听叶袭怎么说。”   已经是傍晚了,街上的灯火接连点起来,来往的锦衣卫仍在不知疲倦地巡逻。   不远处传来马蹄踏地的声响,地上的小石子跳动起来,人群纷纷向道路两端避让,五六个白衣锦袍的男子纵马而来。   “让开!都让开!”为首的一人挥着马鞭怒声呵斥路边的行人。单漪看清,几个人腰间都挂着相同的红木腰牌,上刻一锦字。   单漪有一瞬间的失神,飞驰而过的骏马扬起沙尘,恰巧一位身穿桃色衣裙的少女走过单漪面前,躲避不及,竟然一头撞在单漪怀里,单漪下意识扶住少女,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   单漪低头,刚好对上少女抬头扬起的眼睛。桃衣少女脸上蒙了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扬,瞳内水光流转。   “上天眷顾,竟生得这样一双绝美的眼睛。”单漪不禁在心里想。   这双眼睛,令单漪觉得似曾相识。   “失礼了。”少女的嗓音很空灵,像佩环相碰一般清越。少女皱了皱眉,低头快步走进了茶楼。   单漪不经意低头,发现一枚镶着紫色宝石的耳环正静静躺在脚边,幽幽闪着微光。   单漪俯身捡起那枚耳环,看着镶嵌精致的紫刚石,暗自嘀咕:“真是来对了。”   扭头进了茶楼,桃衣少女尚未落座。   单漪站在少女身后,轻声说:“这位姑娘。”   忽然间,单漪的脖颈僵硬起来,肩上寒光凛冽,一把墨绿长刀正架在单漪的脖颈上。   “你跟着我?”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桃衣少女气势汹汹地举着长刀,少女左手执刀,出刀的速度奇快,单漪勉强看清少女的动作,但并未躲避。   “误会,”单漪缓声道,把少女掉落的耳环拿到面前,“这耳环可是姑娘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一把夺过耳环,仔细端详,脸颊微微一红,舒了一口气。   墨绿长刀收刀入鞘,少女对着单漪微微欠身,“多谢。”   单漪未说什么,点了下头,向茶楼的另一边走去。少女愣了一下,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招呼跑堂上些茶。   茶楼另一边,有两人盯着单漪嗤笑。   “不错呀,刚出竹林就学会搭讪妹子了。”九霄喝着酒,朝单漪打趣道。   “怎么这么晚,遇上什么麻烦了?”旁边一身穿金丝黑袍的叶袭开口问道。   “是有些麻烦。”单漪喝了口茶,“你老远来这是想告诉我什么。”   叶袭与九霄单漪相识已久,嘴上道是相互利用,可几个人心里都明白,共事多少年,必定是有情分在的。   叶袭也知道鸢儿的事,当瀛洲皇帝要把洛鸢儿许配给自己的时候,叶袭连连摆手,他叶袭可不想落个抢哥们女人的名声。   叶袭压低声音,正色道,“前些日子,一批又一批的锦衣卫接连进驻越陵,矛头直指洛家,我布下的暗桩回禀,说岳凝霜直言要抢洛家针女和药女。”   “现在药女带着血喉毒谱,针女带着桃灵刀和雪山蟾酥针,已经从洛家分头跑出来了,以免凝霜宫围剿洛家。”   “桃灵刀?”九霄不解地看向单漪。   单漪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猜测我的邪灵匕和那桃灵刀本来是一体的,只是在邪风谷灭门时被分开了。”   “不错,”叶袭点头,“是一对名叫邪桃的鸳鸯双刀,自邪风谷灭门以后,洛氏弟子忠心耿耿,桃灵刀一直在洛家二小姐洛鸢儿手上。”   “所以洛家应该就是派洛鸢儿护送桃灵刀了?”单漪问道。   “很有可能,洛鸢儿的战力在洛家算是相当强的了。”   单漪想了一下,说道,“这么说,在桃灵刀未送达之前,洛家随时会被围剿,洛鸢儿也会随时会被截杀。”   洛家固然豪门,却只是一介医药世家,说白了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个医家,怎能与一手遮天的锦衣卫抗衡,何况还是天狐鬼帝下的命令。   此时,坐在客栈一角的桃衣少女已经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单漪刚欲起身,一队白衣锦袍的锦衣卫便堵在了门口,进入了这个客栈。   桃衣少女看了看四周,悄悄向一个角落挪过去坐下。   这时,嘈杂的客栈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男子怀抱宽刀,瞥了一眼厅前的掌柜,“在下奉命搜寻犯人,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说完,也不顾掌柜的回答,挥了下手,五名白衣锦袍的男子四下搜找起来,仔细端详每位客人的相貌。   一旁戴着面纱的桃衣少女眼神微变,面纱之下看不清表情,左手扶在后腰的刀鞘上。   单漪瞥了一眼桃衣少女,微微摇头,桃衣少女顿了一下,并没有抽刀出鞘。   有一队锦衣卫围住了单漪三人,九霄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拍在了桌上。   为首那男子见了引渡十七仙的玉佩,脸色立刻变得惶恐而恭敬,对九霄躬身道,“卑职参见青鸾鬼帝。”   “本座喝个酒也不清静,叫你的人退出去,否则别怪我不给那老狐狸面子。”九霄冷声道。   那男子不敢惹九霄,点头哈腰一顿奉承,这才带着锦衣卫讪讪离开。    第119章洛氏针女(六)   洛鸢儿疑惑地朝单漪那边望了一眼,因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洛鸢儿也不敢多言,只好扭头悄悄出了茶楼。   “她是谁?”九霄看见坐在一边的女子神情有异,悄声问道。   “洛鸢儿。”单漪冷声回答,“我去看看。”   单漪起身,也走出了茶楼。   “洛鸢儿?那个二小姐?”九霄很是惊诧,叶袭也有些诧异。   “啊?就这么走了?”九霄有些不满,“他不会是去保护那丫头去了吧!”   叶袭笑道,“哎~~那肯定是啊,毕竟人家的名字叫‘鸢儿’呢,看凝霜宫的架势,就算围剿洛家,,那洛家势力再大也不过是医家,必定顶不住凝霜宫的锦衣卫,洛家把针女药女派出来,左不过是想保自家小姐一命,是否能平安躲过只能看运气,若在出城前就被截杀,洛鸢儿横竖是一死。”   九霄若有所思,“那单漪若能保洛鸢儿一命,洛家就会对单漪感恩戴德咯?”   叶袭点了点头,“洛家是邪风谷旧部,忠于谷主,对单漪必定不够信服,单漪若能救洛鸢儿,既证明了实力,又笼络了人心,一举两得。”   “小算盘打的不错呀,”九霄撇了撇嘴,“别管他了,咱俩吃饭。”   “不过,这姑娘也真是胆大,凝霜宫已经盯上了越陵,她竟还若无其事的走在街上。”九霄不解。   “据我所知,洛鸢儿擅使长刀,走窄道虽能多少避一些耳目,遇到险情却施展不开身手。”叶袭略作解释,“不知道她们还能去哪,姑娘家要承担这种危险,让人怜悯。”   天完全黑了下来,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   单漪伫立在六角小楼的顶上,俯视着越陵城的街道,街道上的人稀少了许多,城门已经关闭,不再放人出入。   叮铃叮铃~~~有清脆的铃响,似乎是从城门外传来的。   街道上的小石子,微微蹦起来,马蹄踏地的声音杂乱无章,一对白衣锦袍的凝霜宫侍卫快马追赶前面的桃衣少女,洛鸢儿双手各握一把墨绿长刀,不断挥刀将靠近自己的凝霜宫侍卫斩下马,无奈寡不敌众,很快,洛鸢儿喘息着伏在马背上,全力向城门口冲去。   “没想到连夜出城,竟然也能被他们盯上,好马儿,快跑..”洛鸢儿体力不支,只能伏在马背上悄声祈祷着。   “二小姐是要去哪里呀?”凝霜宫的马队后方传来一声轻挑的女声,一位白衣锦袍的女子踏着马队中侍卫的肩膀飞来,手中甩着一条带着飞爪的锁链。   是凝霜宫的女侍卫,沧炎。   “二小姐,负隅顽抗可不聪明,告诉我你妹妹在哪,我们也好带你们回去团聚呢。”沧炎笑着对前方的洛鸢儿说。   洛鸢儿额角沁出汗珠,双手握紧了刀,咬了咬牙,勒了马缰,猛地调转过头,飞身下马,与对面的沧炎对峙。   “桃灵刀竟然不在洛家?”沧炎问道,“交出来,饶你不死。”   “休想!”洛鸢儿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左手在马背上借力,向沧炎冲了过去,沧炎的武器是勾魂飞星锁,一旦被敌人近身就会处于劣势。   沧炎见洛鸢儿靠近了自己,立刻甩出了飞爪,“那就把你带回去,打到你把消息吐出来!”沧炎冷厉道。   突然,一道雪青色的身影站在了二人中间。   单漪抬手,左手抓住了洛鸢儿举刀的手腕,右手一挡,迎面飞来的飞爪便被挡了回去。   “是你?”洛鸢儿惊讶道。   “姑娘好胆识。”单漪嘴角微扬,松了手,把一枚褪下的蝎钩递给洛鸢儿,淡淡道,“去蓬莱找睿王。”   洛鸢儿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向城门逃去。   沧炎急了眼,大喊:“你们瞎了吗!快去追呀!”回头一看,身后的侍卫竟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单漪的蝎毒已经弥漫在空气中。   沧炎大怒,“你是哪儿来的小子!竟敢阻碍凝霜宫办事!”话音未落,沧炎再次甩出勾魂锁,朝着单漪心口刺来。   单漪纵身跃起,在墙壁上轻踏,脚尖踏在了飞爪的锁链上,直直地将锁链踩在脚下,压在地面上,任沧炎如何用力也抽不回飞爪。   “我们,还有交手的必要吗?”单漪抬眼看沧炎。   只一瞬,沧炎还未看清那人动作,脖颈已经被死死扣住,无论怎么用力,都挣不脱那看似无力的年轻的手,沧炎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只是瞪大眼睛,仰头看着单漪的眼睛。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邪风谷不会轻易让你们骑在头上的。”单漪淡淡开口,波澜不惊地下了这样一个警告。   “你是单漪…”沧炎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只觉得浑身升起一股可怕的寒意,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冰凉。   单漪扔下沧炎,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壁的上沿,冷冷望着沧炎。   沧炎在发抖,她深深明白,这种差距,是一种粉碎性的压制,可以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   沧炎向城门处望了望,洛鸢儿已经登上城墙,追不回来了。   “你…哼!”沧炎扔下飞爪,转头骑在马背上,“洛家已被围剿,不管是谁,救了洛鸢儿还有洛笙儿,等死吧!”说完,跨过被粘在网中的侍卫,逃之夭夭。   单漪看了看网中挣扎的凝霜宫侍卫,轻吹了口气,几丝失魂香落在了倒地的侍卫身上。脚尖轻点地面,雪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越陵城内的屋舍、酒肆灯光闪烁,   夜深了下来,单漪独自站立在越陵城门楼的顶端,一闪身,躲在了屋檐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叮铃叮铃~~~~远方传来清脆的铃响,单漪屏息凝神,望着天边。   一阵风擦着单漪的耳边吹过,淡淡的桃花香气晕开,一道桃色的影子,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裙袂飘摇,缓缓落下。   洛笙儿与洛鸢儿在此碰头,随即又分头离开了越陵。   单漪久久注视着洛笙儿的脸,那眉目与前世的鸢儿有些相像。   她们两个,到底谁是鸢儿。    第120章 洛氏针女(七)   单漪伫立在黑暗中凝思,九霄已经站在身后许久也浑然不觉。   “漪,我们认识了几百年了。”九霄露出失落的神情,又道,“可是为什么你总是在帮千泽?”   单漪让洛鸢儿去找千泽,那将是一个莫大的助力。   九霄困惑不解,“你死过一次了,把自己的仙骨献祭给他,已经足够两清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把洛鸢儿送到他那去?你不觉得你做的太多了?弄的好像我是外人,你们是亲兄弟似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单漪若有所思。   一句话噎得九霄瞪大了眼睛。   “你若是和他敌对,就是和我敌对。”单漪淡淡警告道。   “好好好,算你狠。你想护着他我没意见,只是他以后别挡我玄镜堂的路。”   九霄只当单漪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懒得再听,只道,“千泽那小子最招蜂引蝶了,人见人爱的,你不知道全蓬莱的小姑娘都上赶着往他怀里挤,装得一副清高样子,心里得意着呢。”   “你看着吧,等着洛鸢儿一去不复返。”九霄挑眉道。   “他才多大点,你两千岁的人了,怎么老跟个孩子过不去。”单漪瞥了九霄一眼,“真逗。”   越陵城,洛府。   偶尔吹过一丝凉风,将几片桃瓣吹出了大院,正值初春,不知哪里有桃花盛开。   夜半时分,洛府周边的屋落都灭了灯,街道上安安静静,只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院中,时常有提着灯笼巡视的仆人,灯笼上都贴着‘洛’字。   漆黑的大门两边各有一块桃木牌,用掺金的青墨在右边书“桃之夭夭回天有术”,左边书“其华灼灼妙手无双”,门梁上的大匾龙飞凤舞地镌刻了两个大字,“洛府”。   洛府虽为豪门,医术却从未荒废,且救治穷苦百姓不收银两,只需病人病愈后在后院栽几棵桃树,其善行为全城百姓所爱戴。   室内在焚香,洛夫人跪在菩萨像前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着,“菩萨慈悲,保佑鸢儿笙儿平安出城…”   “吱。”木门被轻轻推开,洛老爷走进来,叹了口气。   “老爷,”洛夫人回头急忙问,“有消息了吗?她俩是不是已经出城了?”   洛老爷摇了摇头,“我派去的探子被杀了,恐怕...凶多吉少。”   “为什么...”洛夫人绝望地瘫在洛明岸怀里,“为什么要让女儿做这么危险的事...我的鸢儿,我的笙儿…”洛夫人泣不成声。   “凝霜宫已经盯上了洛府,围剿我们洛家是迟早的事,难道你要家里的医师、药师出门迎战?”   洛老爷也有些恼怒,“笙儿柔弱,到时候,出战的还不是鸢儿!你想要鸢儿战死在你面前不成!分头出城,还有一线希望,接下来,只能看她们的造化了。”   “求助尊主吧。”洛夫人哀求道。   瀛洲皇帝设立锦衣卫就是为了制约像洛家这样与江湖势力有牵扯的豪门,皇帝未必不知道锦衣卫围剿洛家的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求助皇帝不会有结果。   洛夫人知道单家覆灭,尊主却仍在瀛洲,无可奈何只能去求尊主。   “尊主现在根基不稳,无暇顾及我们。”洛明岸叹气道,“这是天要绝我呀...”   七日后,苏州城。   繁华的城中,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个商铺杂然陈列着新奇的商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百战精兵阁容成家,”单漪指了指前面,“去带路。”   容成家现在是朝廷钦定的武器库,而且令人惊奇的是,这样一个铁匠世家,从祖宗容成姬到现任家主容成飘雪,历代家主全是女人。   “本少爷凭什么….“九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哦。”   “你那把邪灵用的不顺手?”   “邪灵太显眼了,又容易被认出来,我可不想因为一把刀莫名其妙地被杀掉。”   已近黄昏,天边的火烧云漫了上来。转过几个街角,两人在一扇玄色大门前站定,衔着门环的青玉麒麟目露凶光,大门却敞着,门外挂了一面金线绣旗,旗面上画着一头墨染的麒麟,栩栩如生。   这就是苏州的百战精兵阁了。   “啧,有钱就是任性。”九霄拨了拨青玉雕的门环。   跨过尺高的门槛,马上有个小侍童迎了上来。   “在下来取,蓝金陨铁。”   小侍童听单漪报明来意,也不出声,低了一下头,立即向屋内跑去,身上隐约发出喀拉的声响,容成家的傀儡精巧绝伦,活动自如,单漪也见怪不怪了。   “蓝金陨铁是什么玩意,听着就很贵,”九霄看了看单漪,“你小子是不是发财了,劫镖了还是盗墓了,怎么没叫上我。”   傀儡侍童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厅堂之中金碧辉煌,桌椅、台柜,全都选用鬼脸黄花梨木,墙壁上镶嵌着南红玛瑙,只窥一斑,已足可见容成家富可敌国。   九霄和单漪在那小傀儡的带领下走上了阁楼。   阁楼中光线昏暗,勉强能辨认出所摆放物品的轮廓,这阁楼好像没有尽头,光线渐渐消失,只能摸黑前行。   喀拉一声,带路的小侍童忽然消失了踪影。   “哎,有种被骗的感觉…我早就觉得这阴气重了…”九霄抽出背后的七煞剑,碧色的青鸾花纹隐现。   走廊曲折的阁楼像迷宫一般,虽然走了很久,却似乎总在相同的地方打转。   “墙上的花纹跟刚才比有些变化。”四周一片漆黑,单漪闭着眼睛,用手指探知墙壁的纹路,“走这边吧。”   “哦。”九霄撇撇嘴,抱着剑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间暗室,暗室中隐隐有蓝色荧光闪现,离的近了才看清,是一把通体幽蓝的匕首,倒插在地板上,借着暗淡的微光,幽蓝的匕首中隐隐有金丝游走,像活了一般。   “这就是蓝金陨铁啊….”   “容成飘雪费心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想必这匕首也不会轻易拿到。”单漪观察了一下四周,轻声说,“注意异动,我进去拿匕首。”    第121章 洛氏针女(八)   九霄握紧了七煞剑,点了下头。   单漪俯下身,后脚抵在门框上,借力冲进了暗室,转眼间已经手握蓝金匕首,将其抽了出来,顺势挡在了面前。   几丝蓝光乍现,叮、叮、叮…几声清脆的响声落在了匕背上,单漪被其生猛的力道震痛了手臂,向后翻跃一步,长长的蝎尾趁机卷在了书架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铁针细小难辨,与那匕首似乎同为蓝金陨铁所铸。   “机括?”单漪四处搜寻铁针的出处,却发现,四周昏暗,隐约可见墙上挂着无数形貌各异的面具,狰狞可怖,每张面具下都有可能暗藏机括,防不胜防。   仅凭常人之力,很难让暗器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道,借助机括之力,就能让本就难防的暗箭,变得更加可怖。   忽然,单漪感知身后有异动,一个前翻,转过身,刚刚立足之处已被一只利爪贯穿,利爪粗看似是白铜材质,雕镂着繁复的文字,顺着铜爪看去,一张微笑的人脸正面对着单漪。   来人仅有少年身形,力量却不逊成人,只看这地面被钢爪瞬间贯穿便知,此人力量绝非寻常习武少年所能达到。   这少年眼眸犹如玉石镶嵌,与来时引路的小侍童如出一辙。   又是傀儡。   “单漪,快出来!”九霄不断击落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蓝金色的铁针,急忙道,“别与他纠缠!那是容成家的的纵术!”   容成家如此势力,却没有被朝廷迫切地削弱,一方面是朝廷将容成家作为武器库,另一方面,是因朝廷权衡,凭军队凡人之力,根本没有胆量与容成家对抗,因为容成家有着一种奇异的镇阁之术,纵术。   容成家上为天工阁,坐落于越陵角落之中,为容成家盘踞之地,苏州百战精兵阁打造精美绝伦的武器鞘,匕首鞘为扳指,刀鞘为耳环,剑鞘为指环,琴鞘为镯,鞭鞘为带,杖鞘为钗;   中为浑元阁,收纳举国工匠打造神刃精兵;下为地琢阁,也是最为神秘的一阁,阁中弟子专修纵术,且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修纵术者,人称纵术师,纵术师一双巧手可雕心凿骨,用金、银、铜、木等材料制作出灵活如常人,却力量敏捷惊人的傀儡,容成家历代阁主,均是精通纵术的纵术师。   江湖之中,精通纵术之人不在少数,而纵术又分多种,有在傀儡内部制造复杂机括来操控傀儡行动的机纵术,又有通过指法变化操控傀儡的线纵术。   从作用效果上来看,千泽的蛛丝也勉强算一种线纵术,只是纵术师的线纵术是操控的傀儡,而千泽牵制的是活人的行动。   纵术需要施术者心思缜密灵动细致,而男子多数心思粗略,所以纵术师大多为女子,因而容成家如此铸剑世家,历代家主均是女子。   “纵术…”单漪奋力朝暗室门外跃去,在地面上一滚,起身立即拽着九霄跑出了暗室。   出了暗室,那白铜所制的傀儡便不再动弹,一动不动地立在了原地。   “单漪,你这坑队友的家伙….差点被扎成刺猬…早知道就应该让你自生自灭…”九霄抱怨着,“从小到大没少被你坑…”   单漪仔细端详手中幽蓝的匕首,点点金光在幽蓝的匕背上熠熠生辉,宝石蓝与灿金交相辉映,就像夜晚幻象迭生的璀璨星空。   整个匕首被塑成了一头麒麟,头作柄,尾为刃,麒麟身上雕出的鳞片清晰可见,巧妙地作为匕首的血槽,整个匕首华美精致,绚丽无比。   “你不觉得这把匕首要比邪灵显眼多了?”九霄歪头看着单漪。   “开始它不长这样。”单漪也有些惊讶,转而满意地赞叹,“真美。”九霄早就了解单漪喜欢新奇漂亮又亮闪闪的东西的奇怪癖好,也就没再说什么。   一个空灵的声音从室内响起,“它叫弑仙。”   两人抬起头,只见一位纤弱的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女子身着紧身银衣,一半脸颊被银箔面具遮挡着,面具上刻画着半个微笑的人脸,而没被面具遮挡的半边脸颊则表情冰冷,血色忽微,整个女子就像一尊冰雪雕出的美人。   “容成飘雪,你也来了苏州啊。”九霄扬着下頦倚在墙壁上对那琉璃美人戏谑道。   容成飘雪点头致意,“青鸾鬼帝,毒蝎公子,二位大驾光临本座不能不迎。”   单漪掂了掂手中的匕首,淡淡问,“这匕首是哪来的。”   容成飘雪也不遮掩,直言道,“邪风谷主的遗物,今日物归原主,公子拿去吧。”   单漪右手反握刚刚拿到的蓝金匕首,“多谢。”   “本座听闻毒蝎公子十分青睐蓬莱睿王,不知这次本座若是对他出手,公子是否会阻拦呢。”   “你可以试试看。”单漪冷漠的语气里带着威胁。   “送客。”容成飘雪只放下了冷冷的两个字,随即消失了踪影。   四周明亮起来,单漪和九霄才发觉已经到了来时的厅堂,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而单漪手中确然握着一把蓝金陨铁制的麒麟匕首。   “这是您要的东西。”清脆的少女音从身后响起。   容成凛站在两人面前,戴着挡了半边脸颊的银箔面具,面具上刻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脸,而露出的半边脸颊却是笑容满面,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说:“我主重新熔铸了这把蓝金陨铁匕首,剩余的材料造出了一千四百六十四枚弑信子。”容成凛露出的半边脸颊上,始终带着甜美的笑容,“此物今日物归原主,我主不取分文。”   单漪接过木匣,抽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上千枚细小的蓝金铁针,与刚才暗室中射来的飞针相同。   “欢迎下次光临百战精兵阁。”容成凛站在门口向单漪、九霄躬身。   单漪自语道,“白铜傀儡力道惊人,不愧是纵术师。”   “虽是名动天下的纵术师,本应是不为身外之物所动的隐逸者,可我听说,那容成飘雪对奇珍异宝仍是兴味盎然。”九霄随口道。    第122章 洛氏针女(九)   立春,安鹤岭,翠意盎然。   一踏入山林深处,顿觉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安鹤岭中有一峡谷,名曰流云水榭,每当虹消云散,朝阳朗煦,拨开层层雾霭便能得见飞流千尺的云瀑。   流云水榭中有一奇观,便是天然洞窟中盛开的美人面,香远益清,传说这是仙境的花神所化,花神喜时花红,悲时花青,花色各异,朝夕变幻。   银狐坐在水边,仍然冰凉的泉水冲击在银狐赤着的脚上。   一头通体灿金的狐狸轻盈落在银狐身边,落地化成了一位金衣美人,眺望着漫山遍野的青色美人面,无意道,“媚儿,你若是还在想那蓬莱太子,那你就太贱了。”   银狐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淡淡道,“我当然想他。”银狐一向妩媚动人的脸上满是憔悴,眼神怨恨地自语,“他逼我杀了真心对我的绫风,还害得我永远不能再有孩子,我真心爱重他,他对我竟没有一丝怜悯。”   “就是,人向来不如我们兽重情义,何况还是个薄情的太子,他那三宫六院何曾有过你一席之地?”心月不屑道,“媚儿,你这眼光也忒次,看看人家黑豹的夫君,才华横溢不说,还一心一意的。”   “姑母是想帮睿王了?”银狐轻声反问道。   “为什么不能帮?”心月挑眉,“我非得叫那薄情寡义的太子死无葬身之地不可,神兽不可随意斩杀凡人,那我只好借睿王的手了。”   银狐沉默了许久,小声道,“兵部侍郎李雍,云府大公子云归月,都是偏向太子的人,张太师已经修至中炎位,太子暗中拥兵四万,容成家与太子有交易…这是我知道的所有消息了。”   心月见银狐不再痴迷于太子,心中欣慰,暗自记下了银狐所说的消息,笑道,“睿王会感激你的。”   银狐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坐着而已。   承抚,睿王府中。   此时传来消息,说立春以来,蓬莱皇帝身体渐虚,已经卧病三天,听宫中御医的意思是不太好。   千泽已经在府中悠哉等了十几天,才接到凤九雏的消息,说御林军统领白如冰立场中立,并不打算介入这场皇权纷争中。   千泽拿着这份情报看了许久,嘴角才隐隐露出笑意来。   墨萱跪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梅汁。   千泽望了望墨萱杯里的青梅汁,皱眉道,“你怎么突然爱喝这么酸的东西,我看他们做了红枣汤,女孩子多喝点,还甜一些。”   墨萱摇摇头,“最近觉得这个好喝。”说罢,瞥了一眼千泽的神情,轻声问道,“白如冰并不打算帮我们呢,你怎么这么高兴。”   “无须帮我们,蓬莱皇帝还需要身边有人,这场好戏才能演成。”千泽胸有成竹。   “皇帝今日身子虚弱,若真不好了,太子继位名正言顺,你不怕太子跟你耗下去么,耗到最后,赢的必定是他。”墨萱道出心中顾虑,“就算太子真的按捺不住,他有四万兵,你有什么?凤九雏才刚刚当上将军,能用得动的兵将只有一万人而已。”   “蓬莱皇帝啊,就是仙丹吃的太多,一心想求长生不老,倒快把自己的命求没了。”千泽不屑笑道,“太子…他耗不过我,立春瘟疫横行,手里兵将多未必是好事。”   正谈论着局势,一个小侍突然慌忙跑进来,匆忙道,“殿下殿下,有两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在府外说要见您,被守卫拦下了,有一个刁蛮的女孩直接打断了守卫的肋骨,现在已经被府中侍卫拿下了!”   “呵,不会又是我的仰慕者吧。”千泽咳了两声。   “你想什么呢,还不快去看看,别在府里弄出人命了。”墨萱紧声催促。   千泽这才懒洋洋地起身,披上件貂裘慢悠悠地跟着小侍走出去。   睿王府的正门花园处已经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睿王府的侍卫。   数十侍卫拿刀围住被困在中心的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小女孩躲在另一个小女孩的身后,看样子就是前面这个双手握着墨绿长刀的女孩子放倒了一众侍卫。   千泽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因为天冷,双手懒洋洋的交叉窝在貂裘袖子里,慢慢走了过来。   “唉呀唉呀,本王种的小花都被你们踩坏了。”   千泽一过来,一众侍卫纷纷跪地行礼,“殿下金安。”   洛鸢儿身上已经满是伤口,还要护着躲在身后的洛笙儿,又赶了数天的路,已经精疲力尽,见睿王出来,也随着众人跪了下去。   洛鸢儿强撑着仅存的体力,小声道,“洛氏针女药女拜见睿王殿下。”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双手把一枚蝎钩举起来。   千泽见了毒蝎公子的蝎钩,才觉得事情蹊跷,仔细端详了一番两个女孩子,目光久久停留在躲在洛鸢儿身后的洛笙儿脸上。   “鸢儿…?”   千泽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洛笙儿的眉眼,随后走到两人面前,解下身上的貂裘,披在了瑟瑟发抖的洛笙儿身上。   “来人,带这两位小姐去厢房更衣休息。”   洛鸢儿对千泽的举动觉得奇怪,洛笙儿更是受宠若惊,只是身上的伤太重,洛笙儿又一向身子柔弱,受了些惊吓,突然晕了过去。   千泽一惊,顺手接住洛笙儿即将倒在地上的身子,横抱起洛笙儿,朝着厢房快步走了过去。   千泽手下的人都有眼力见,见千泽把自己身上的貂裘给洛笙儿披上,就觉得自家主子是看上了这姑娘,是以伺候的小心谨慎,对这两位姑娘以礼相待。   洛笙儿慢慢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抬头是俊逸的侧颜,带着一股清幽的龙涎香气,禁不住红了脸,不敢出声。   洛鸢儿则一声不吭的跟在后边。   千泽一边直视前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涌现,路上还觉得疑惑,这女孩长得有点像前世的鸢儿,自己也不敢苛待了她,万一真是鸢儿呢,毒蝎公子把她送这来肯定是有用意的。    第123章 螭龙之战(一)   “姑娘你可别碰瓷儿啊…毒蝎啊毒蝎苍天在上我啥都没干…”千泽心里嘀咕,“完了我摊上事了,鸢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毒蝎非找上门来不可。”   下人们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千泽把洛笙儿放在床榻上才松了口气。   这才看到,两个女孩身上都带着不少伤,洛笙儿身上发烫,想来是瀛洲寒冷,一路上染了风寒。   “来人,叫个大夫过来。”千泽唤了一声。   洛鸢儿正望着千泽的背影出神,听到千泽开口,随即轻声答道,“不麻烦殿下。”拿出腰间蟾酥针五指一捻,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落在洛笙儿穴道之上,洛笙儿的面色渐渐好了些。   洛笙儿虚弱开口,“桂枝,陈皮,半夏,炙甘草,茯苓,生姜,大枣,青蒿,银柴胡,桔梗,黄芩,连翘,银花板蓝根。”   洛鸢儿则用心记着妹妹说的药方。   千泽一怔,越陵针女药女的名声在外,千泽也有所耳闻,便由她们自己医治,叫了下人去抓药。   洛笙儿带着伤痕的小脸红扑扑的,垂着眼睛软声道,“多谢殿下垂爱,笙儿身子弱,一向是鸢儿姐姐拿针灸调理的。”   “我可不敢垂爱你。”千泽挑眉,拂袖坐在一边的雕花椅上,问道,“你们两个谁是鸢儿?”   很快千泽就糊涂了,这个长得像鸢儿的叫笙儿,这个洛鸢儿长得却不太像鸢儿。   “到底谁是…还是说两个都是?”千泽拍了拍额头。   千泽很快就想通了毒蝎公子的用意,这两个女孩医术高明,立春以来瘟疫盛行,有了她们,瘟疫之事便可高枕无忧。   银狐传来消息,说太子存于藏龙七岭大星眼附近的兵将全数召回,现在集中藏在泗郡云府中。   自从云家被抄家,云府一直闲置着,正好暗中收容这些兵将。   千泽得了银狐的消息,立刻让南朝带人悄悄潜入泗郡,带着些不得了的东西。   只是毒蝎公子让洛氏姐妹过来,千泽还猜到一层意思,就是连毒蝎也分不清这两个谁是前世的鸢儿,于是拿来让千泽分辨一下。   “切,这个事我可不管。”千泽心里暗暗叫苦,“万一错了呢,几年前毒蝎公子那场大火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洛鸢儿小小的身子跪伏在千泽脚下,语气却不卑不亢,“小女子二人被瀛洲凝霜宫追捕,迫不得已叨扰殿下,鸢儿在此赔罪。”   “起来。”千泽淡淡道,“凝霜宫是天狐鬼帝的老巢,他现在是瀛洲锦衣卫的指挥使,若他存心要抓你们,确实没有几个地方护得住你们。”   九霄与岳凝霜同为引渡十七仙鬼帝,为了避嫌,不能把二人收留进玄镜堂,单家又刚刚遭劫,也挡不住天狐鬼帝的进攻,相比之下,只有千泽这个远在蓬莱的睿王府最安全了。   “既然毒蝎让你们到本王这来,本王必会护你们周全,你们在这好好待着就是。”千泽跷起腿,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一个小侍轻轻推门进来,通报道,“殿下,皇上传旨召您与明华夫人共同觐见。”   蓬莱皇帝病重不省人事,朝廷要事都在千泽自己手中掌握着,这时候召见,大约是要改立太子了?   此事重大,不可玩笑,千泽安顿好洛氏姐妹,就匆匆带着墨萱前往皇宫。   车驾行进之时,墨萱疲惫地靠在千泽怀里,连连打瞌睡。   “萱儿,别睡了,皇帝召见终归坏事多于好事,还得有所警惕才行。”千泽出言提醒。   “我看你抱小美人的时候表情可没这么严肃,还是说你看她的时候心情更好?”墨萱懒懒开口。   “我…”千泽赔笑道,“别生气啊萱儿,我肯定是看你心情更好啊。”   “哼。”墨萱哼了一声,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懒洋洋地不支声。   唉,怎么这都能让她看见,豹耳朵就是灵,什么也瞒不住。   “乖萱儿不生气了,今天是我不好,下次再有姑娘晕倒我保证不抱她,我拿铁锹把她铲走,行不?”千泽好一番哄劝。   墨萱忍住笑,纤细柔软的小手搂着千泽的脖颈娇嗔道,“反正就是不许抱。”   颠簸半个时辰,终于进了皇帝寝殿,千泽一进门,发现太子正坐在蓬莱皇帝的床榻边,手中拿着药碗给皇帝喂药,皇帝昏迷不醒,根本不像能下圣旨的样子。   千亦冷笑着回头望着千泽,千泽顿时心中一凉,心道这竟是太子的陷阱,警惕地停住了脚步。   “二弟,好久不见,别忙着走,坐下喝杯茶吧。”千亦话音刚落,寝殿周围兵戈震响,霎时数百太子府影卫包围了二人。   “千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父皇喂毒。”千泽冷冷盯着千亦手中的药碗。   千亦手一松,白玉药碗落在地上,银光乍破,水浆迸飞。   “二弟说笑,你哪来的证据。”千亦阴险笑道,“睿王与玄镜堂少当家勾结,私杀皇子千捷,是以谋反,来人,拿下!”   空中惊雷炸响,狂风吹拂着屋顶的琉璃瓦,氤氲已久的初春骤雨终于挣脱云层的阻拦,暴烈的雨珠敲打着大地。   龙生双子,留龙剔螭,千泽与千亦的一战,终究还是如此猝不及防地拉开了帷幕。   殿外传来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年轻男子带着御林军赶到,气势汹汹地站在殿外,身上的盔甲还滴着冰凉的雨水。   白如冰向千泽二人拱手道,“此处是陛下静养之处,二位殿下若要起争执,还请移步殿外。”   “本王是十分想离开呢,可太子热情,非不让本王离开,统领大人怎么说?”千泽挑眉看向白如冰。   白如冰一目了然,殿中的局面分明是太子要围杀睿王,皇宫混乱的事还是凤九雏传来的消息,否则自己被太子支走,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千亦不置可否,很快,兵部侍郎李雍和张太师一同进殿,路过千泽身边,也不行礼,只是轻蔑地一瞥。   墨萱看见张太师,胸口起伏,眼中升起一团怒火。   注释:螭(chi一声)    第124章 螭龙之战(二)   张太师踱了两步,目光在墨萱身上扫过,才过了没多久,这小黑豹的修为似乎又提升了不少,应该是有其他神兽为她疗伤所致,若能把她们一网打尽,全数取了内丹来修炼,自己必定成为蓬莱修仙者中的第一人。   千泽伸手揽住墨萱的纤腰,把怒气冲冲的小美人贴在在自己怀里,冷漠的面容忽然泛起笑容。   张太师目光与千泽交接,千泽唇角扬起的一刹那,张太师忽然一愣,随即退了两步。   修炼多年的张太师竟看不出千泽的修为,只觉得千泽身上隐隐散着一股戾气。   什么人才会充满戾气?   带着仇恨和怨念,屠杀过千人的人,才会带着这样浓重的戾气,睿王久居深宫,出战西境也不过短短数月,怎会沾满血腥戾气。   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是二皇子,而是一个取而代之的恶鬼。   千泽不理会张太师的打量,从容戴上指上的蝎钩,紫黑的蝎钩熠熠生辉,低头温柔对墨萱道,“萱儿,可是这位太师大人伤的你?”   墨萱深知千泽实力,在众人面前,墨萱没有表现出强势,而是弱弱点了点头,眼睛里水光流转,委屈而惹人怜爱。   “那今天给我萱儿出出气。”千泽笑意更盛,手上钩指微动。   白如冰见形势似乎变得更僵,不由得出言劝阻,“睿王殿下,这是陛下寝殿,还望殿下三思。”   “你让本王三思?太子给父皇喂毒,若不是他,父皇怎会突然抱病?”千泽眼神冷漠,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众人听来却有一种冷峻的威压感。   太子冷笑道,“笑话,倒是二弟你,在泗郡与玄镜堂少当家勾结,是一众百姓亲眼所见,在承抚天清酒楼与引渡十七仙会宴,杀害皇子千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二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引渡十七仙是专杀王族的杀手,在皇宫之中是一个禁忌,千亦提到睿王与引渡十七仙勾结,在场众人皆惊诧,带着怀疑与鄙夷的眼光打量着面前这位睿王。   千泽并不多做无用的解释,又开口道,“太子,你三番五次暗杀本王,在帝葬九宫中动手脚想置我于死地,令人严刑拷问本王夫人,我本愿闲居王府,你却步步紧逼,现在倒说起本王的不是。”   “本宫只为蓬莱为苍生着想,二弟若对蓬莱有妨害,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太子一挥手,殿外突然杀声震天,暴雨之中,数千兵将围满了寝殿周围。   凤九雏领兵前来,身上的银甲滴着水,带着剑闯进寝殿中,身后还跟着两个身上披着雨袍的侍从。   凤九雏行至殿中,对太子行了一礼,低声在太子耳边道,“殿下,不好了,我们藏在泗郡的一众兵将染了瘟疫,现在已经倒了大半,剩下的只是些残兵了。”   “殿下放心,殿外是我曲古大营将士,骁勇善战。”凤九雏严肃道,“殿下的兵将正在往承抚皇宫赶。”   千亦听了这消息,脸色铁青,才刚立春,瘟疫还没有盛行,怎会一夜之间让上万兵将染了瘟疫?这才无法在最恰当的时间赶到。   千泽看太子脸色骤变,便知南朝的任务完成的甚是完美。   数天前,千泽让南朝去瀛洲边境取了因瘟疫而死之人的血液,回来后用这瘟疫血去养那血鳅。   血鳅繁殖极快,只需丢进云府一两条,一夜之间,就能让其溃不成军。   “睿王,你好生阴险,无辜兵士的性命你也毫不怜悯?!”千亦胸口起伏,怒火中烧,目眦欲裂。   千泽冷冷一笑,“阴险?皇兄何曾觉得我善良过?”   “从数年前我杀出雁家,我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我了。”千泽扶了扶钩指,又道,“皇兄不知,既决定了当恶人,就别做善事,免得将来死无葬身之处,自己不值,旁人唏嘘。”   千泽笑意盈盈,抬手对张太师道,“太师大人,不论今天我是输是赢,你伤了我的萱儿,所以必须得死。”   话音刚落,千泽身后落下一串残影,转瞬间已经行至张太师身前,钩指一闪,右手已经穿进了张太师胸口。   张太师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大苍位!”张太师心中顿时惊惧交加,千泽身上的气息竟是地阶四宿中最强一阶,大苍位。   放眼蓬莱乃至归墟,大苍位的修仙人能有几位?   不,他不可能是睿王,他是妖魔!凡人怎能如此年轻就修成大苍位,为什么!   只有墨萱知道,千泽已经俨然半个毒仙,已经与凡人不可同日而语,若说能压制千泽的,也只有像从前的毒蝎公子,或是心月和九霄那样修为深厚的妖兽了。   白如冰一声令下,数十御林军围拢,想要制止千泽可怕的举动,却被墨萱轻轻伸手拦住,墨萱妩媚道,“统领大人,两位医官正在为陛下医治,睿王殿下与太子殿下争执也罢,您可别贸然过去惊扰了陛下的病体啊。”   墨萱的语气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白如冰无奈下令,让御林军把皇帝的床榻围住,以免误伤皇帝,心中已经几乎绝望,“皇帝尚且在世,皇子争权竟争到了皇帝寝殿,我蓬莱是要亡国了啊…”   千泽已经不再乎别人的眼光,抽出手,手上鲜血淋漓,张太师只剩了一口气,苍老的手搭在太子身上。   “诸位听老夫一言…”张太师断断续续道,“这个睿王是假的…他是地狱来的…恶鬼…”   寝殿变得格外安静,张太师虚弱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睿王是假的。   千泽倒是不以为意,自己若是想离开,只凭这些人是拦不住的。   正当局面僵持之时,蓬莱皇帝突然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凤九雏带来的两个黑袍医官竟然是洛鸢儿和洛笙儿。   针女药女合力救治,竟解了太子下的毒,给蓬莱皇帝吊回半条命来。   千亦一怔,突然暴怒看着凤九雏,“凤九雏!你背叛我?!”   凤九雏只是严肃冷声道,“九雏不敢,只是睿王吩咐,九雏一向遵从而已,何来背叛之说。”    第125章 螭龙之战(三)   千亦当然没有完全信任凤九雏,却全然没有想到,所有人都说凤九雏与千泽势不两立,怎么会突然倒戈。   原来,千泽他从西境就已经做好了此时的准备么。   他还预见了什么…他还做了什么准备…   千亦看着倒在脚边慢慢流干最后一滴血的张太师,忍住身体的颤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太陌生,千泽充满邪性的一面,千亦确实从来没有见过。   千亦怔怔的看着千泽,这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让人想起从前日夜参拜的主神神像——地狱的统治者,毒罗阴帝麟。   从千亦见千泽第一面起,就开始调查千泽的身世,却没想到,这个人的消息从蛊林苑开始,直到现在为止,竟像凭空出现在世上一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从哪来,千亦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就算夺走了蓬莱的皇位,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千亦不敢再想,只是心中暗暗怨恨千泽这个突然出现的毒刺。   本来千亦想事成之后夺去凤九雏的兵权,再随便寻个理由杀了他,好坐稳这个皇位,现在看来,还好没有相信凤九雏,泗郡确实驻扎着千亦的主力,却仍有五千精锐暗藏在承抚天清酒楼之中。   即使收容造反之人是大罪,可天清酒楼的老板万俟天清是蓬莱万俟皇后的远房叔叔,太子的叔外祖父,太子要造反,怎么也是个株连母家的大罪,万俟天清不得不应。   此时这五千精锐大约已经兵临城下了吧。   纵使凤九雏手中握着曲古大营的兵符,却无奈资历尚浅,根基不稳,能否调出一万兵将都难说。   千亦已经无所畏惧,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从前对千泽使的一切手段,今天,他都要还回来了,张太师就是一个例子。   中炎位的修仙者,凤毛麟角,在他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还好,总会有人能制住他的,他绝不会是无敌的。   凤九雏不知道太子想了什么,只淡然的把随风剑抵在地面上,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千泽怎么会想不到,蓬莱皇帝突然病重是有人搞鬼,又莫名其妙传旨召自己觐见,只有太子有这个能力,不是调虎离山是什么?   瀛洲锦衣卫追捕洛氏姐妹,大张旗鼓的进入蓬莱境内,太子耳目众多,怎么会不知道天狐鬼帝手下进入蓬莱的消息。   说不定,太子早已经与天狐鬼帝做了交易,承诺拖住千泽,让锦衣卫带走洛氏姐妹呢。   因此千泽刚一离开睿王府,就传信给凤九雏,让他把洛氏姐妹带在身边。   洛笙儿把熬好的药给蓬莱皇帝喂了进去,加以洛鸢儿的针术,皇帝渐渐喘匀了气息,挣扎着坐了起来。   万俟皇后本来应儿子的话,躲在宫中以免危险,却听说皇帝清醒的消息,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匆匆赶了过来,推开众人,坐在虚弱憔悴的皇帝床榻上,仿佛一朵娇艳的花,站在一段朽木前。   “陛下,您醒了?”万俟皇后装出一副惊喜的神情,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厌恶。   蓬莱皇帝咳嗽着推开皇后,沙哑着嗓子道,“看看朕这两个好儿子!朕还没死,他们都已经打到朕的寝殿了!”   兵部侍郎李雍看了看太子的眼色,从袖口中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奏折,呈给了皇帝,奏折上书写着睿王的一条条罪状。   条条有人证,联名画押出首睿王。   蓬莱皇帝看后大怒,指着千泽沙哑道,“逆子!跪下!”   千泽却仍旧揽着墨萱站在皇帝面前,挑眉道,“父皇何必因为一页纸动怒,我也可以随便写写诬陷太子呢。”   凤九雏此时却不紧不慢的道了一句,“陛下,说来也奇怪,太子怀疑睿王是假的,不知道有什么证据。”凤九雏这句话说起来不像是在帮千泽,却让千亦心中一颤。   万俟皇后的神情也变得不大自然。   墨萱轻笑行礼,“陛下息怒,睿王殿下怎么会是假的?陛下若不相信,不如我们滴血认亲,也免冤枉了人呢。”   李雍怒喝道,“小女子也敢妄论储君大事?!陛下,快将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拖出去斩首罢!”   千泽闻言,微微侧过眼睛看了一眼李雍,淡淡道,“我看谁敢。”   手上的钩指威胁般动了动,李雍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   凤九雏又道,“陛下,明华夫人的提议并非不可。”   蓬莱皇帝气得咳喘不止,只得任由二人决定。   寝殿中的侍女端上来一碗清水,千泽拿钩指划破了手指,一滴血在白瓷水碗中绽开一朵彼岸花,千亦手指微抖,血滴滴在碗中。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不相容。   在场众人皆惊诧,蓬莱皇帝看后大怒,指着千泽,手指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千泽却不以为意,轻笑道,“父皇未免轻率,太子就不能是假的么。”   万俟皇后听了千泽这句话,突然身体一颤,随即扶着额头说头疼,匆匆退出了寝殿。   蓬莱皇帝已经精疲力尽,洛鸢儿把白瓷碗端近皇帝的床榻,用针刺破皇帝指尖,一滴血缓缓凝聚,滴落。   时间仿佛停滞,偌大的寝殿中寂静无声,千亦身上已经汗如雨下,拳头攥出了青筋,几乎要把一口牙齿咬碎。   “他连这件事都知道…”千亦眼睛充血,突然拔出断气的张太师腰间的蜻蜓剑,不顾一切地刺进了蓬莱皇帝的胸膛。   白如冰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剑立刻出鞘,却已经晚了,蓬莱皇帝本就病入膏肓,这一剑算是要了他的命,霎时,御林军冲进了寝殿中,把手握蜻蜓剑的太子包围起来。   太子疯了。   蓬莱皇帝的血液落进碗中,与千亦的血液毫不相融。   千泽眼疾手快,不去管蓬莱皇帝,而是飞快端起白瓷碗,对身后众人沉声道,“诸位看好了!太子是假的!弑君篡位!给我当即诛杀!万俟皇后逃不了干系,去把她抓回来!”    第126章 螭龙之战(四)   局面彻底失控了。   蓬莱皇帝口鼻溢出血液,剑刃抽出,胸口中发黑的血汩汩流出,洛笙儿吓得身子一软,躲在了姐姐身后,抱着洛鸢儿的胳膊不敢再看。   洛鸢儿握紧藏在黑袍中的墨绿长刀,趁着混乱,护着洛笙儿悄悄离开了床榻,站在了离千泽不远的地方。   洛氏姐妹才十五岁,既是大小姐又是小孩子,这种场面能不被吓哭,已经很让人欣慰了,经过刚才对峙的一幕,两个姑娘觉得千泽确实靠得住,本能的躲到了千泽身后来给自己些安全感。   见千泽那样维护墨萱,洛鸢儿才小声嘀咕道,“妹妹,我还以为睿王也是个好色之徒,却原来真的如传言一样万般维护夫人。”   洛笙儿眼中带着失落,哽咽道,“我也知道…他对我的照顾不像怜爱,只是同情而已。”   气势如虹,俊逸如仙,这样万里挑一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心动,洛笙儿也只是想想罢了,不仅是洛笙儿,蓬莱的女子,哪一个不希望能得到千泽的垂怜?   正在这时,来人通报,太子的五千精锐已经攻破宫门,大军压境,已经围满了皇帝寝殿,门外兵刃相接,凤九雏已经出门迎战。   因为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朝中官员多是太子心腹,凤九雏虽有兵符,却被层层阻拦,只能调出三千兵将。   几个呼吸间,御林军已经把李雍拿下,带出了寝殿待审,太子已经被积年累月的恐惧和野心折磨成病,此时手中拿着蜻蜓剑疯狂挥舞,负隅顽抗,却也让御林军一时无法近前。   多年的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让千亦坐上了太子的高位,到头来却与朝思暮想的皇位失之交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恶鬼!   千亦眼中再无其他,冲开重重人群,手中的细剑直刺千泽咽喉。   “都是因为你!本宫才应该是皇帝!篡位的是你!都是你!你应该死!为什么没有死在戎格!为什么没有死在九宫!你今天必须死在这!”千亦眼中充血,变得血腥可怖。   千泽目不斜视,右手微抬,剑刃即将触及到咽喉的一瞬,戴着蝎钩的双指钳住气势汹汹的剑尖,千亦竟无法再动一毫。   “再见了,皇兄。”   千泽手指微微移动,蜻蜓剑的软刃被向后卷出了一个弧度,剑刃刚好触及到千亦的咽喉,千泽双指一震,竟瞬间震断了千亦的喉管。   千亦的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青筋暴起的孱弱的手渐渐松开了剑柄,缓缓倒在地上。   太子伏诛。   南朝传信归来,说绫姬已经按千泽的安排,带领玄镜弟子抵挡边境戎狄的进犯,听说皇城叛乱,那些悍族必定趁虚而入,妄想分一杯羹。   绫王阁离边境不远,戎狄犯境首当其冲,内忧外患,蓬莱人心惶惶,千泽只好安内敌外,即使将自己陷于险境也在所不惜。   千亦私藏的精锐部队,又何曾为蓬莱献出过一滴血,不过是作为太子争权的牺牲品罢了。   突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异样的响声,仿佛又突然多了一支军队一般。   凤九雏麾下的小兵浑身是血的摔进了殿中,挣扎对千泽道:“殿下…凝霜宫…一千锦衣卫…闯进皇宫了!”   千泽心中一沉,暗道,“天狐鬼帝。”   御林军鲜有实战,不像凤九雏手下的曲古战士骁勇善战,一时节节败退,只是太子精锐加上天狐鬼帝的锦衣卫,总共有六千余人。   凤九雏寡不敌众,千泽走出殿门时,眼看数十锦衣卫包围凤九雏,凤九雏的背上带着一道尺余长的伤,在骤雨的冲刷下,脚下的砖石被染的血红。   “萱儿,不要出去,护好自己。”千泽扶了扶钩指。   “不要…天狐鬼帝的锦衣卫大多修仙…”墨萱攥紧千泽的衣袖,“别去。”   “事情总要做个了结的,放心。”千泽在墨萱的脸颊上吻了吻,随即推开墨萱,褪下身上秀气端雅的四爪银龙宫服,披上了一贯的浅蓝羽裳,电闪雷鸣下,拂袖走进了骤雨中。   墨萱说得不错,此次前来的锦衣卫是天狐鬼帝手下最得力的内门弟子,俱是修仙之人。   凤九雏流血太多,手和脸都没了血色,骨节分明的手上新伤压着旧伤,整个身上被血染红。   千泽身上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敌人退避,无人敢阻拦。   “九雏。”千泽拍了拍凤九雏的肩膀,靠在凤九雏身后,面对着缩小包围的数千兵将。   “殿下快回去,属下还能战…”凤九雏稚气未脱的脸被鲜血染的棱角分明。   “哎,如果这一战能平安回去,你以后可以称我兄长。”千泽扬起一丝笑容。   “什么?”凤九雏一愣,正在愣神的一瞬间,千泽手臂上腾起一丈玄火,玄火带着热毒,轰开了层层包围的兵将,千泽把已经重伤的凤九雏猛地踢出了包围。   “九雏,别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千泽落寞的笑容被再次一拥而上的兵将淹没。   “帮我护好萱儿。”   千泽的声音被混乱的杀声掩盖,凤九雏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惊诧,擦干额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来,把御林军带回了殿中,关紧了大门。   凤九雏知道千泽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墨萱见凤九雏浑身是伤的回来,刚想冲出殿门,却被凤九雏拔剑拦住,严肃警告道,“殿下要夫人不要出去。”   墨萱心中发慌,推开凤九雏想要闯出殿门,却被白如冰拦住,白如冰劝道,“夫人,如今皇宫混乱至斯,陛下归天,太子伏诛,睿王殿下出门迎战,您若是再出了危险,蓬莱就要亡国了…”   墨萱心中焦急,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似的无力,感觉腹中阵阵疼痛,让人腿脚发软。   洛鸢儿忙着给凤九雏止血,洛笙儿拿了随身带的活血散给凤九雏敷上,这才稳下了凤九雏的性命。   此时殿外骤雨更盛,直下青冥的闪电猛然照亮了整个皇宫。   千泽指尖微微打颤,有鲜血顺着钩指滴下。羽裳上雪白的孔雀翎被鲜血染的刺目。   额上有粘稠的血液顺着脸庞的棱角流下来。    蚕蚕今天上架了   看到自己写的文标签从公众变成了vip,觉得好激动啊。   感谢读者小伙伴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小伙伴们的评论我都第一时间看和回复呢,每天默默给蚕投票的小伙伴蚕也好感动,话说墨曦小伙伴丢了一段时间呀,蚕心里还有点小失落,看到你又回来啦好开心。   还有寻邻酱每天票票的支持,蚕蚕很笨有点记不住很长的名字,但是都有眼熟哦~   感谢大家在蚕蠕动一般的更新速度下还每天支持我,真的好感动   蚕很喜欢读者们和我讨论剧情和角色,每次收到长评都超级激动,恨不得背下来哈哈。   蚕是个萌新妹纸,更新速度我会尽最大努力弥补的。   小伙伴们抱歉了,上架通知太突然了,今天通知今天上架,蚕蚕没有存稿呜呜…放假以后努力加更拜托小伙伴们不要放弃我…   说起剧情,其实蚕最初设定的主角是毒蝎公子,小说的名字叫,后来觉得千泽这个角色让我觉得更加喜欢,才拿他作了主角,并且深深爱上这个角色,于是这部小说成了多线进行的格局,千泽,毒蝎,九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后文中会一一写到。   其实小说里并没有太多的涉及到蛊,蚕想把人写活,所以不想把小说写成万蛊百科。   蚕也是三叔的稻米,盗墓笔记里的角色让我分不清现实与幻想,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希望我笔下的人能像真正在世上活过一样。   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希望你们一直都在。   想想还有点慌呢,以后看自己写的书要花钱了… 第127章 螭龙之战(五)   千泽的身子晃了晃,最后还是站定在兵将包围的中心,地上已经横竖躺了数百尸体,千泽的身体亦被敌将耗得千疮百孔。   火焰似的红晕从雪白的孔雀羽上晕染开,仿佛在千泽身上开出了一片地狱黄泉花,千泽走过之处,哀嚎阵阵,血流成河,当真是一条火照之路。   千泽隐约听到墨萱的呜咽声,也许是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千泽头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又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千泽能够望见铺天盖地的血雾,浓郁的血腥气在周身蔓延。   千泽想起曾经说过的话,眺望着偌大的皇宫,宫外已是血染的江山。   “我想要,天下。”   千泽胸口起伏,眼睛中血丝密布,身上忽然有漆黑玄火熊熊燃烧,八条蛛刺已经破体而出。   数千兵将不敢上前。   刹那间,大理石的地面绽放出一片巨大的血红蛛网,绵延百丈。   千泽嘴角一扬,口中叩叩作响。   蛛网的漆黑缝隙中爬出了千万只带着血红环纹的毒蜘蛛,像一片波动的潮汐,朝着包围的兵将潮水般涌去。   四周的兵将在迅速腐烂着,像稻草触及火焰一样迅速蜷曲,即使是修仙人,也承受不住数千毒蜘蛛的噬咬。   只一瞬,浮生凋零,千泽手中又湮灭了数千性命。   以命为约,毒帝召来,这些毒蜘蛛是地狱阴蛛,千百年前只听从主神帝麟的调遣,今日现世已是千年奇观。   弹指间,还能站在千泽面前的只剩寥寥几人,不论锦衣卫还是太子精锐,都被阴蛛毒成了一滩血水。   千万阴蛛不见了踪影,风雨渐弱,天边泛起鱼肚白,千泽松了口气,蛛刺消失,千泽半跪在了地上,一口浊血喷洒在地面上。   以命为约,耗的是千泽自己的命,此时此刻,千泽已经精疲力尽。   突然,一阵带着威胁的压迫感从远处逼近,千泽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着站起来,抬起头,脸上仍旧带着桀骜的笑。   初阳如血,一个白衣锦袍的黑影伫立在天地相接处。一只毛色洁白如雪的狐擦着朝阳的轮廓,在半空划出一道镶着金边的弧线,跃进了那白衣锦袍的男子怀中。   岳凝霜抚摸着怀中的雪狐,居高临下审视着浑身带着戾气的千泽。   “凡人却带着毒仙的仙骨,不过二十就修成大苍位,竟能把我凝霜宫精英全灭…”岳凝霜阴下脸来,“本以为世间狂傲非九霄莫属,却原来还有一个桀骜不驯的睿王是本座不识得的。”   “天狐…鬼帝…”千泽咬牙自语。   天狐鬼帝,位居引渡十七仙三鬼帝第二位,封号雪狐天眼,是一头有两千九百年修为的天山雪狐。   岳凝霜阴冷一笑,“睿王杀我众多门人,是时候偿命了。”说罢,怀中抱的雪狐闪电一般朝着千泽冲过去,千泽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挡不住这妖兽的强攻。   千泽无力闭目,等待着早就应该到来的死亡。   突然,一声尖细的女声响了起来,千泽睁开眼睛,怀中的一片青色的蛇鳞飞了出来,突然化成一条三丈来长,柳树粗细的青蓝蟒蛇,挡在千泽面前,飞奔来的雪狐撞在巨大的蟒蛇身上,蟒蛇一下子破碎消失,为千泽挡住了致命一击。   那是幻女娲罗的蛇鳞吧,千泽本来是要把它放在绫风碑前的。   岳凝霜眼中出现一丝诧异,轻蔑道,“你有什么妖术么,神水豹甘心服侍你,青鸟出兵帮扶你,连那蛇女娲罗都这样维护你。”   千泽没有应声,只是怔怔看着岳凝霜身后,喃喃道,“你终归是来了。”   岳凝霜疑惑,只见一道紫火飘飞,岳凝霜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冲的身子一歪。   单漪走向岳凝霜,邪灵匕滑到了手中,紫黑色的蝎尾倏地伸了出来,高高扬起。   “嗯?毒蝎公子?”岳凝霜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岳凝霜松了手,怀中的白狐再一次离弦一般冲向单漪,不大的身躯却带起了一阵强劲的风。   邪灵匕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刺向白狐,白狐速度迅猛,却能瞬间闪开,邪灵匕锋利的匕尖刺进了地面,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雷鸣,大地震颤,刹那间,地面绽放出一片紫电,蔓延方圆十几丈。   潋炎诀第六式,风雷动。   立于紫电之上的白狐身体震颤,趁着白狐失去平衡的瞬间,单漪抽出邪灵匕,飞身穿云,匕尖直指岳凝霜的眉心。   “修为还没恢复呢,真是可笑不自量。”岳凝霜身形微移,一跃而起,擦着单漪的身体回转衣袖,竟钳住单漪的匕尖,内力一震,单漪便擦着地面被震出三丈远,撑地后翻,撤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岳凝霜冷笑一声,“实力不足,命如蝼蚁,任人宰割。”   单漪抬手扶在胸前,雪青色的衣襟慢慢印出血迹,表情淡漠地看着岳凝霜。   千泽脸色发青,撑起身子走到单漪身旁,低声道,“你还能行么,我们联手对他。”   “打不过的。”单漪抬手止住千泽,“我的修为还没恢复完全,你现在已经无力再战,岳凝霜修为在大苍位之上。”   千泽勉强起身扶紧钩指,与毒蝎公子站在一条线上,与岳凝霜对峙。   千泽自嘲道,“我一直想什么时候能和你这么强的人一起对敌,没想到竟是因为你的退步。”   “还像从前一样废话。”单漪冷漠地注视着岳凝霜。   单漪抹掉嘴角的血迹,邪灵匕在手中旋转了一圈,反握在手中,对着岳凝霜轻蔑道,“能坐上单家主位,宫主觉得,单漪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么。”   邪灵匕若有若无地划破手指,血珠凝而不散,汇聚在邪灵匕上。   潋炎诀第一式,炎无伤,以消耗自身气血为代价,将自身功力翻五成,修为越高,翻的倍数就越多。   只一瞬,单漪便消失了踪影,瞬间出现在岳凝霜背后,千泽同时一跃而起,玄火纷飞压制配合。   岳凝霜反身,单漪却再次消失,无时无刻不缠在岳凝霜背后,而千泽也无时无刻不在缝隙中给予岳凝霜猛然一击。 第128章 螭龙之战(六)   突然,千泽旋身飞踢,正中岳凝霜脊骨,单漪躲过岳凝霜的回掌,匕尖直刺入岳凝霜脚下的地面,再一次催发风雷动,地面炸裂开的紫电强烈了数倍,震得岳凝霜五脏翻涌。   单漪撑着地面,指尖发白,血液所剩无几。   “真是好笑。”岳凝霜手扶心口,暗中恢复体内破裂的经脉,轻蔑笑道,“毒蝎,百年不见,你倒成了个废物了,曾经的万毒之王是再也回不来了。”   单漪无力多言,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岳凝霜。   千泽扶住单漪即将倒下的身子,怨恨的眼神紧紧盯着岳凝霜。   单漪感觉到附近一股熟悉的气息,微微侧过头,对着高处的殿门淡淡道了一声,“心月,别看了,出来帮我们一把。”   高耸的殿门上落下一位金衣女子,心月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身后,“以为你们很厉害呢,还是狼狈成这个样子,还要我个小女子出手。”   千泽诧异的看着心月。   心月双手金光灿灿,口中默默念道,“安危相易,祸福相生。”   点点金光落在千泽和单漪身上,两个人身上的伤愈合了大半,几乎崩溃的精神亦缓和了许多,而岳凝霜却感到五脏六腑疼痛不已,比之前更加剧烈。   东方七宿心月狐,不像墨萱一样擅长强攻,而是能够无限激发出队友的潜力,反复恢复体力,把所受的伤痛转嫁到对手身上,直到把对方耗到死。   岳凝霜看对方的阵容,就知没有再耗费精力的必要,攥得手指骨节作响,拂袖离开了。   尸骸遍地,血流成河,金碧辉煌的王宫已经成了一片死海。   “太子死的好,睿王殿下,心月现在很欣赏你呦~”心月笑着跳上了高耸的殿门,一跃便消失了踪影,单漪看了一眼千泽,收起长长的蝎尾,沉默离开。   千泽松了一口气,浑身的骨头都几乎要炸开来,整个身子痛的动弹不得。   打开殿门,墨萱挣脱白如冰和凤九雏的阻拦,跑出了殿外,紧紧抱着千泽嚎啕大哭。   千泽摸了摸墨萱的小脸,干裂苍白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轻声道,“都结束了,萱儿。我还好。”   “那就好…”墨萱忽然腹中剧痛,紧紧抓着千泽的衣襟,左手扶着小腹蹲下身去,身上微微打颤。   “萱儿?怎么了萱儿?”千泽刚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横抱起墨萱,墨萱却已经昏死过去。   “别吓我啊萱儿,你醒醒!”千泽慌了,抱起墨萱飞奔进殿中。   “鸢儿,笙儿,帮帮我。”千泽把墨萱放在洛氏姐妹面前,洛鸢儿迅速施针,洛笙儿在一旁诊脉。   千泽痛苦的抱着墨萱,受了多重的伤也不觉得痛,看见萱儿无故这个样子,心里突然痛的要死。   “殿下,您也去休息吧,让姐姐给您包扎一下伤口,夫人现在需要安静。”洛笙儿一边认真诊脉,一边告诫旁人退出殿去。   千泽不愿离开,却还是被凤九雏和白如冰强行拉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让小侍把墨萱抬到干净的偏殿去。   千泽身上的伤极重,经过心月的强行激发,才不至于经脉衰竭而死,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躺在床榻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睡梦中,只觉得身上有微微的针刺感,血脉畅通,疼痛消了大半。   洛鸢儿坐在千泽床榻边沉静施针,眼睛看着千泽的睡颜,脸颊发热。   原来曾经在心中幻想过许多次的睿王殿下是这个样子的,比想象中更好看,在千人围攻下浴血奋战的样子让人难以忘怀。   千泽昏睡了许久,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洛鸢儿正在收针。   “墨萱在哪。”千泽的声音有些沙哑。   “夫人就在隔壁的偏殿呢,现在还睡着,并无大碍,殿下放心,多休息吧。”   “我去看看。”千泽披上衣裳,匆匆出了门。   “真羡慕明华夫人有您疼爱…不知道鸢儿是不是也有那一天呢…”洛鸢儿小手托着腮,看着千泽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   忽然,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把洛鸢儿从幻想中惊醒。   “谁啊?”洛鸢儿眨着大眼睛看着屏风后的人影。   单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坐在了茶桌旁。   “是你…”洛鸢儿想起越陵城中遇险之事,就是这位公子出手救下了自己。   只是他总是冷冰冰的,看起来很难接近,怎么看也不如睿王温柔亲切,很可怕的样子。   “您来看睿王殿下吗?”洛鸢儿眨着眼睛问单漪,   “我来看看你。”单漪一向淡漠的神情变得温和,抬起带伤的手,捋顺洛鸢儿额前的发丝,“你没伤到吧。”   洛鸢儿本能的退了两步,向单漪屈膝行礼,乖巧道,“公子身上伤的不轻,鸢儿帮您瞧瞧吧,虽然药理学的不如妹妹,针灸也能帮您缓解些疼痛。”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直觉让单漪断定,她就是鸢儿。   单漪回过神来时,已经把洛鸢儿环在怀里,鼻息间尽是暖软馨香,口中喃喃道,“鸢儿,终于找到你了。”   洛鸢儿一时愣住,身子被单漪紧紧抓着,动弹不得,只能颤着声音问,“公子,我和您找的鸢儿是一个人吗?”   单漪心中一疼,“鸢儿…你怎么都不记得了…是我啊…你给我起名字叫漪,你应该记得的…”   洛鸢儿见单漪神情痛苦无助,一时忘了挣脱,医者的本性促使洛鸢儿用小手安抚的蹭了蹭单漪的脸,软声安慰道,“好好,我记得了,漪。”   偏殿中,千泽匆匆推开门赶过去,心月竟然一直在守在墨萱床榻旁,墨萱静静睡着,脸色因为洛笙儿的调理变得略微红润了些。   千泽还没走近,心月娇俏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不屑道,“从前还夸睿王你对萱儿好,却不知是装的,你比那薄情太子能好多少?都是只顾权势不顾妻的负心人!”   “我…”千泽听不出心月的话外音,只觉得心月这么生气,墨萱是不是不好了,心里猛地发疼,不顾身上的伤,扑到床榻前抓住墨萱的手。   “萱儿…是我不好,你醒来看看我。”千泽的声音变得颤抖而哽咽,把墨萱的小手贴在脸颊上,喃喃自语道,“萱儿,我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醒来,就算不记得我也好,只要你好好活着…” 第129章 螭龙之战(七)      墨萱的小手柔软无力,被千泽爱怜地放在手心,千泽多少年来与天争命,湮灭在手中的性命冤魂已经不计其数,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淡生死,却不知在自己心里,墨萱的安危竟早已比性命更重要。   千泽从未见过墨萱这么令人怜惜的模样,仿佛一朵随时会破碎凋零的花。   心月被千泽这迷醉而悲痛的神情吓了一跳,呵斥了一句,“喂,你长没长脑子啊,她是怀孕了而已,凡人就是这么愚蠢又不可理喻。”   “怀、孕、了?”千泽愣了一下,然后用一个很可爱的表情看着心月。   “真的?”   “好了好了,好好对萱妹,我走了。”心月给墨萱掖了掖被角,转身用染的鲜红的指尖点了点千泽的头,嘱咐道,“回来我要看到小黑豹出生,你可要护好她啊。”   “哎好,姐姐慢走~”千泽掩不住脸上的喜色,随口答应了一句,目光却一刻也不愿从墨萱身上移开。   “哎。”心月无奈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雕花木门,发现银狐一直站在窗外向里望着,眼神里说不出的酸楚。   银狐见心月走出来,兀自悲伤自语,“真羡慕墨萱。现在这个世上,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不在了。”   银狐默默离开,落寞的清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千泽坐在墨萱身边,牵着墨萱的手,凝视着白皙娇美的睡颜,静下来才觉得口渴,刚想起身倒杯水润润嗓子,墨萱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抓着千泽的手指。   “别走…”墨萱小声哼哼。   千泽心里一软,忍不住伸出手去,把墨萱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   “不走不走,宝贝萱儿不怕,我在呢。”千泽伏在墨萱耳边温柔低语,又贴着白嫩的脸颊亲了亲,松了口气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洛笙儿本来是要进来给墨萱再诊一次脉,见千泽在里面,只好红着脸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却见千泽怎么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悄悄把药放在了茶桌上。   千泽看见洛笙儿进来,面带喜色道,“多谢洛小姐,若不是你们姐妹尽力救治,萱儿恐怕就危险了。”   洛笙儿脸颊微红,屈膝道,“殿下言重,小女子姐妹二人人微言轻,帮不上殿下什么忙,唯有医术能报殿下收留庇护之恩,怎当得起殿下的谢字。夫人根骨不弱,现下是吃了些药才嗜睡,很快就会醒了。”   眼见着千泽说话间隙也不肯放下墨萱,就知道这位明华夫人在睿王心中占了多重的分量,他将会是蓬莱的皇帝,大约今后三宫六院便成了虚置的空馆了。   “殿下,恕笙儿多嘴,夫人昨日惊惧过度,因而胎动不安,孩子月份还很小,殿下若不好好调理,说不定会伤到夫人身体。”洛笙儿一边说着,小脸已经生起红晕,这已经是洛笙儿能想出来的,对于‘不宜房事’的最委婉的说法了。   “放心,我有分寸的。”千泽点头答应,随后格外认真地记下洛笙儿交代的药方和禁忌,还小声背了两遍给洛笙儿听。   “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千泽从没有今天这么舒心过,笑意盈盈道,“我等会叫南朝把天清酒楼拆了,给你们姐妹建一座府邸,毒蝎把你们托付给我,住在皇宫中不免惹人闲话,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洛笙儿感激之余,却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殿下,毒蝎…是那天救我姐姐的公子吗?”   千泽也不了解瀛洲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单漪到底对这两个小姑娘干了什么,咳了两声,坏笑道,“你们不知道,人都是有前世的,可能你们不记得了,但是他能记得,你们前世关系很好的~总之呢,你们就多跟那个木头说说话,给他熬点治面瘫的药什么的…”   洛笙儿被说的云里雾里,莫名奇妙,放下药又嘱咐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目送着洛笙儿离去,千泽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毒蝎…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或许她们两个都不是鸢儿,但毒蝎公子不能再堕落了,整日沉迷于寻找,无心修行,即使重生,昔日的万毒之王也不该被一个小小鬼帝压制,如果能让毒蝎不再迷茫追寻,就当她们是鸢儿好了,毒蝎也说过,天意如此,何必逆天而行,那么他自己又何必执着于前世呢。   千泽想到这,总觉得心中发疼,如果今日失去了墨萱,自己或许也会像毒蝎公子一样日夜寻找吧。   抱紧怀中暖软的小人儿,格外安心。   墨萱昏睡这些天,千泽已经换上了一身金丝龙袍,成了蓬莱的新主,每日只在墨萱的寝殿中批阅奏折。   把蓬莱皇帝葬入九宫,万俟皇后和李雍都被抓进刑部受审,审讯出的消息是,万俟皇后与表叔万俟天清有私情,千亦就是因此而降生。   随后天清酒楼被封,万俟天清处斩,万俟皇后被赐死。   紧接着,千泽把兵权全部移到自己手中,白如冰和凤九雏同掌兵符,又在朝廷设立九鸾司,作用和瀛洲的锦衣卫类似,凤九雏为九鸾司指挥使。   九鸾司设立当日,凤九雏就带着九鸾卫抄了从前拥护太子的大臣家,全部发配,解决后患。   抄家得来百万两黄金,全部充为军饷,巨款俱是贪污克扣而来,本以为太子是个心怀苍生的,却还是与那些贪官蛇鼠一窝。   朝中动荡,千泽亲自提拔那些胸怀抱负却因直言进谏而被排挤的忠臣良将,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绫姬带着玄镜堂弟子挡住了边境外族的入侵,在各个关隘建筑关卡,将蓬莱边境变得易守难攻。   天清酒楼被封,在原来的地皮上重建了一座秀丽的府邸,因为姐妹俩都喜欢桃花,因而府邸冠名为桃花世家。   洛鸢儿和洛笙儿感念千泽的恩情,日夜兼程地研制治疗瘟疫的方子,终于赶在瘟疫兴起之前把方子研制出来,以皇帝的名义开府救人。   一时间百姓安居乐业,边境相安无事,瘟疫渐渐消失,桃花世家洛氏姐妹的名气也在蓬莱被传扬开来。 第130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一)      一时间,承抚皇城中流传出洛氏姐妹的美名,说这两位女子是貌美如花的妙手医仙,且救治贫苦百姓不收银两,只需病愈后在府邸院落中栽下一棵桃树即可,很快桃花世家府邸就种满了新栽的桃树。   人人皆知这两姐妹救治百姓是受了睿王殿下的命令,从前睿王在西境时已经名声在外,如今又派人治疗瘟疫,减免赋税,大赦天下,睿王登基之时,几乎得到了整个蓬莱百姓的爱戴和拥护。   有几个忠于蓬莱皇帝的老臣起初对这个年轻的睿王殿下颇有偏见,说千泽戾气太重,继位之后若是厉兵秣马,会让百姓不得安稳,如今见千泽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也终于放下心来。   让这些老臣不放心的是,千泽对于明华夫人的宠爱太甚。   墨萱昏迷这几日,千泽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喂药擦洗的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单漪来看过千泽一次,默默坐在茶桌前喝了杯茶,瞥了一眼窝在锦衾中的墨萱,淡淡对千泽道,“你把她养得挺胖乎的。”   “你懂什么。”千泽给墨萱掖好被角,笑嘻嘻的坐在茶桌旁,兀自倒了杯茶,自己陶醉道,“你个小破蝎子懂什么,萱儿有喜了,当然要好好照顾。”   单漪这两天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千泽这样满面红光笑意盈盈的模样了,每天都自己乐呵的特高兴。   “你把她的利爪磨平了,她怎么在丛林里保护自己。”单漪淡淡道。   “用不着她保护自己,有我呢。”千泽笑嘻嘻地转着玉瓷杯玩。   单漪不再多言,转而问道,“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说起政事,千泽表情才变得凝重了些,轻声开口,“迁都。”   变迁皇都不是小事,何况承抚已经做了多少年的蓬莱都城,根深蒂固,再加上朝廷众臣的施压反对,迁都一事难上加难。   见单漪神情疑惑,千泽慢悠悠道,“承抚有众多江湖势力与朝廷重臣有关联,若是赶尽杀绝只会让刚刚平静的局势再次陷入动乱,蓬莱皇帝有十三个儿子,太子和老七已经不在了,还有其他十个,无论哪一个造反,都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损失。”   单漪点点头,又问,“迁到哪?”   “长安。我的主力大多在绫王阁附近,长安离绫王阁不过一日路程,又靠近边境,对戎狄牧族有震慑力。”   “长安地广人稀,其实是个土地肥沃的好地方,离泗郡和白城都近,比承抚更加适合作为都城,我会派南朝带人和钱粮过去,不出三年,定让长安比承抚繁华百倍。”千泽手指点着桌面娓娓道来。   “好。”单漪漠然点头。   千泽忽然戏谑问道,“笙儿和鸢儿,你更喜欢哪一个?”   “你真无聊。”单漪懒得搭理千泽,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退出了屋门,茶桌上留下了一个小方盒。   千泽拿起方盒看了看,里面放了两颗品相极纯的雪莲参露,是补气血的顶级好药,只在瀛洲的雪山山巅产出,蓬莱这种温和的地域是无论如何找不出这种东西的。   毒蝎看起来冷漠,总是一副事不关已的孤傲模样,原来心里也是会关心人的,希望那两个小家伙能把这块寒冰融化一点也好。   千泽正思索着朝中的政事细节,只听床榻上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轻唤,千泽立即起身快步走过去,墨萱迷迷糊糊醒来,看见千泽就在面前,高兴得伸出白皙小手要千泽抱。   “都要当妈妈了,还这么能撒娇。”千泽嘴上数落,还是伸出手把墨萱抱起来放在腿上,温柔的亲了亲白嫩的小脸。   这么一说,墨萱倒有点不好意思,转过红扑扑的小脸,亲昵地搂着千泽的脖颈,脸上带着笑意,露出一颗尖尖的小牙,眨着眼睛道,“我睡了好久吧,让夫君久等了。”   暖软的小身子在千泽怀里撒娇似的扭来扭去,千泽就觉得一股邪火从体内烧起来,深深呼了口气,捏起墨萱的小脸,警告道,“你老实待一会儿行不行,能不能别老勾/引我。”   “要不是因为这里的小宝贝,今天你就完了。”千泽挑起眉,用指尖戳了戳墨萱的小腹。   “哎呀羞死了别说了!”   三天后,皇后册封大礼。   朝中大臣大多只听过墨萱极受宠爱,却从未见过真面目,都在等着册封礼这一天,好一睹皇后真容。   虽然知道皇后娘娘美貌,墨萱走上通往正殿的金丝毯时,还是让在场百官惊得移不开眼去。   凤冠霞帔,正红的绣服上金凤双舞,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嵌着一双灵动如水的眼眸,腰肢挺立,翩若惊鸿,端庄惊华,称得上母仪天下。   数千御林军端正威武立于华道两侧,凤九雏率九鸾司全部九鸾卫垂首恭迎。   册封当天,墨萱吃了温养身体的药,身上还软绵绵的无力,在庙堂长阶下略作停留,额上已经香汗沁出,娇喘微微。   让众大臣更加惊诧的是,他们这位皇帝竟直接走下正殿,横抱着这女人,走上一百零八玉阶,跨过镶嵌仁礼平安的金鞍,在上万兵将齐声高呼中带着墨萱走进了正殿。   都说一入宫闱深似海,天下的皇帝从没有一人像这样宠溺自己的皇后,朝中老臣早就对墨萱无权无势而备受荣宠感到极为不妥,今日见千泽这般举动,更是担心妖女乱政,祸乱朝纲,断送蓬莱的未来。   有这样想法的大多是那几位忠心老臣,可其中也不乏一些残存的太子的党羽,始终忠诚于太子,对于千泽极为敌视,宁死也不愿千泽称帝,千泽尚未清理干净这些志虑不纯的朝臣。   墨萱坐上凤位之后,当即有大臣站出来指责墨萱的出身,说墨萱不配为皇后,最先发言的是中奉大夫安以宽。   墨萱一言不发,千泽手支着头倚靠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安以宽陈情。   安以宽曾经做过太子的老师,又对太子忠心耿耿,千泽一直愁心怎么除掉这个没什么污点的毒刺。   “陛下,皇后母家无权,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妖女,长此以往,蓬莱安危何以保障?臣恳请陛下废除皇后,从世家挑选品德贵重的女子入宫!”安以宽一番陈情说得慷慨激昂,声泪俱下。   “若陛下不答应老臣,老臣就当即撞死在这大殿上!”安以宽说着,已经摘下了朝帽。   朝上大臣纷纷劝阻。   千泽仍旧百无聊赖地用手支着头,慢悠悠道,“你撞吧。” 第131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二)      安以宽一愣,又愤慨道,“陛下!您这是想逼死老臣么!诸位大臣作何想,蓬莱百姓作何想?”   千泽不紧不慢道,“我这大殿早已浸满了血腥,你们心里都清楚,我踩着多少人的血肉尸骨爬到这个位置,这尸骨中不缺你安以宽一人,亦不多你一人,何况蓬莱前日的动荡并非因为皇后而起,你说是吧。”   死在千泽手里的人实在不少,也不在乎多安以宽一个。   安以宽顿时噎住了后面的话,他也知道实情,确实是太子篡位,被诛杀也是必然,蓬莱的风浪皆是因太子而起。   安以宽无可奈何,太子已死,连太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区区朝臣又怎能争得过他?   大势已去,一旦被千泽抓住把柄,太子一党终究都会一个一个死在这个心狠手辣的人手中,还不如现在自戕,倒落得个忠心赤胆的名声,甚至能激起众怒,让千泽这个皇帝做的不稳当。   安以宽愤恨地扔下朝帽,朝着大殿中央的盘龙柱上撞了过去。   千泽看出来安以宽心里想的是以死相逼,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就在安以宽即将撞上盘龙柱时,千泽手指微动,数缕蛛丝从衣袖中飞射而出,径直缠在了安以宽的腰上,卸去了大半力气,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安以宽在盘龙柱上撞的七荤八素,却不至于伤到性命。   “来人。”千泽仍旧淡然,不动声色的抬手吩咐道,“九鸾司,把安大人带下去医治,再替我问问话,这么着急自戕,是不是另有隐情呢。”   凤九雏遵命,带人把昏迷的安以宽带了下去。   朝堂上有其他太子余党啧舌,吓得一身冷汗,他们明白,只要进了九鸾司,就算安以宽无罪,也会生生给他安出罪状来。   九鸾司,就是千泽特意设立出的一个能做千泽自己不能做之事的机构,如果形势需要或者千泽有命,九鸾司丝毫不介意把白的说成黑的。   安以宽必须得杀,却不能让他自杀,凤九雏对千泽的意思心领神会。   直到现在,众人才恍然大悟,都传言凤九雏与千泽势同水火,却不料这是千泽一开始就布下的暗线。   千泽狡诈,凤九雏隐忍,又对千泽崇敬忠诚,蓬莱的任何权力,都不可能被心怀叵测之人再夺去了。   九鸾司把安以宽带走后,千泽仍旧悠哉倚靠在龙椅背上,轻声道,“下一个。还有没有要撞的,九鸾司一起带走。”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千泽的雷厉风行,这时候再对皇后出言不逊,就是自寻死路。   九鸾司一立,就有殿中的朝臣醒悟,千泽,他根本就不怕大臣的声讨,蓬莱心之所向,帝位非他莫属。   此前他守护西境,大赦天下,令人为百姓治疗瘟疫,收买人心已到巅峰,有了蓬莱万千子民的支持,他想做什么就做就做什么,他已经有了为所欲为的资本。   千泽忽然起身,五龙袍广袖一挥,在金案前站定,沉声道,“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诸位皇弟封王赐地,诸位大臣加官进爵,若有谋反之心,杀无赦,在座任何人若真有那一天,谁都别来求情,若想保命,先安分守己些。”   此话一出,殿中朝臣皆跪地高呼万岁,太子余党亦再不敢言,跪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本来还想着勾结其他皇子谋反,看来千泽的帝位是无人能动摇了。   殿中几位老臣也惊诧,这位新皇帝的确如传言中狠厉决绝,虽然没有看到皇宫动乱那天的情景,现在也大约能想象出一二了。   千泽话毕,揽着墨萱的纤腰退了朝。   只留下朝堂中噤若寒蝉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回了寝宫,千泽把身上金丝龙袍一扔,轻扶着墨萱走进了内室。   “萱儿带着身子走这么多路,实在辛苦,来夫君抱抱。”千泽把墨萱轻轻抱上了床榻。   “好了啊…今天当着那么多人,你竟然…羞都羞死了,那些大臣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呢。”墨萱皱着眉,为千泽发愁,“若他们不服,你这个位子怎么坐得安稳啊。”   千泽安抚的拉起墨萱的小手贴在唇边,轻笑了一声,“怎么,萱儿稀罕这个皇帝位吗?”   “我只是怕有人对你不利,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   “当然会有人对我这个皇帝虎视眈眈,我也并不稀罕这个龙椅,我不过是需要一个位置,能让我不再受人牵制而已。”千泽挑眉道,“容成家现在应该有动静了,我有办法应对,你安心养身子就好。”   “我不是废物啊…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你的…我已经上炎位了呢。”墨萱委屈的撅起嘴。   “你还差的远,我和毒蝎两个苍位,还是被岳凝霜压制得狼狈不堪。”千泽叹了口气,“你还太小,二百年的修为能到上炎位已经是奇迹了。”   “你能帮我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输。”   墨萱垂下头,她也明白千泽的心思,只好不再与他争执。   墨萱的小腹的凸起还不明显,仍旧是嬛嬛楚腰的纤瘦身形,令人忍不住疼爱怜惜。   千泽很珍惜这个未降生的孩子,墨萱为了千泽受了那么多伤,那么多委屈,千泽想要把所有的疼爱都给墨萱,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每日墨萱熟睡之时,千泽都燃着脂烛思考今后的安排,数日来殚精竭虑,已经有些憔悴,本来是伏在床边哄着墨萱入睡,这一次自己却先睡着了。   墨萱心疼地抚着千泽的脸。   千泽好看的面庞已经棱角分明,初见之时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每日在桃花谷的山林中认真修炼凝暮谣,总有一头黑豹坐在幽暗的山洞里,悄悄望着他,偶尔出来觅食,也会陪他练上两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长大了,今天,已经二十一岁了吧。   窗外夜色正浓,一场春雨一场暖,庭院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承抚客栈多了两位宾客,一位是戴着银箔面具的小姐,另一个男人也戴着厚厚的面纱。   那男子摘下头纱,形貌昳丽,竟与千泽一模一样。   容成凛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开口问道,“你觉得千泽如何?”   “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他也不过是个小人而已。”这男子名叫贾替,是容成飘雪派来取代千泽的细作。   容成凛却不以为然,叹道,“不以物喜,爱憎分明,凛视他为真君子。”   ——   注释: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积水和藻荇指月光和树影,这里换用借用一下~ 第132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三)      “大小姐,千泽是主上指名要杀之人,您可别错许了芳心。”贾替出言提醒。   容成凛浅浅叹气道,“凛只是在欣赏自己的敌人。同为苍位,凛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大小姐何必妄自菲薄?我们已经联络了雁家,雁家对这个小子可谓是恨之入骨,屠门之仇不共戴天,或许不需我们大动干戈。”贾替眼神阴狠,“雁家一年前收养了一个失了记忆的龙女,特意培养来暗杀千泽的,那龙女本身就在苍位了,现在不知道强到了什么地步。”   “我知道她,蛟龙之女华阳,确实,在凡人中千泽再无敌手,也只得用这些修为深厚,又身负异能的妖兽了。”   “乔心月那只喜怒无常的母狐狸,这次竟然出手帮千泽,真是令人乍舌,原以为她在流云水榭那个狐狸窝待久了,不愿出山呢。”   心月狐生于流云水榭,祖上曾被一个乔姓仙人点化,是以流云狐族都冠以乔姓,银狐本名亦为乔婉媚。   流云水榭现在是心月的父亲乔骨醉当家,乔骨醉好色,有一众狐美人侍候,因为心月身负东方星宿命格,才做了流云水榭的帝姬,其实乔骨醉最疼爱的还是乖巧的小女儿乔鸿影。   “罢了,静观其变吧,我们很快也要开始行动了。”   “是,大小姐。”   此时的承抚格外平静,城中的百姓安居,一派祥和景象。   无人能想象到,承抚的地下牢狱中是怎样的幽暗血腥。   安以宽受了一番大刑拷问,已经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白色的囚衣上血迹斑斑,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微微开口说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凤九雏…你颇负盛名,却不料如此冷血心肠,不愧是凤鸣将军…”   凤九雏神色严肃地坐在审问台前,并不与安以宽接话,只是冷漠地盘问千泽想知道的问题,其余的话一句都不多言。   “你年轻有为…又手握兵权,为何甘心做那狠厉睿王的走狗…?”安以宽不甘心,再次发问。   “陛下贤明,九雏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凤九雏在牢中审问安以宽,得知了太子铸兵器的铁矿来源,还有藏龙七岭中两座金山的方位。   直到安以宽再无情报可吐,凤九雏嘱咐九鸾司,给安以宽寻找一个足以治死罪的理由,三日后处斩。   直到深夜已逝,日渐黎明,凤九雏才才从地牢走出来,脱掉了身上的血衣,想要趁着早朝前休息一会儿。   天有些阴,上次激战背上落了一道剑伤,深至入骨,即使伤口结了痂,阴雨天时还会觉得身上痛痒无力。   这病根算是落下了,这些天连剑都拿不起来,说不定断了几条筋脉,凤九雏只是沉沉舒了口气,跟随公良将军征战许多年,身上的伤已经不计其数,这也并不是最重的一次。   沙场无情,刀剑无眼,凤九雏早已看淡。   没想到,还未进入凤鸣府,却发现洛笙儿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凤九雏一愣,整了整衣服,拱手道,“洛小姐来访,凤鸣府蓬荜生辉。”   洛笙儿浅笑还礼,“将军客气,笙儿想着那日将军伤得不轻,若不来看看,怕将军留下病根。”   凤九雏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抬手请洛笙儿进府。   洛笙儿并不是一个羞涩姑娘,反而喜欢聊天,在内堂中讲了许多承抚的趣事,把自己逗得咯咯笑,凤九雏静静听着,严肃的神情微微轻松下来。   堂中的小侍们极其明事理,见自家将军对这位姑娘有些好感,只一盏茶的工夫,就都退出了内堂,留凤九雏和洛笙儿单独相处。   凤九雏显得有些局促,正赶上门外春雨淅沥沥滴下来,背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让凤九雏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麻烦将军褪下上衣,笙儿给您看下。”洛笙儿麻利地拿出药箱里的几瓶伤药。   “这…”凤九雏皱眉犹豫。   “笙儿与姐姐都是医者,不拘泥于男女虚节,将军放宽心就是。”   凤九雏迟疑地褪下衣裳,洛笙儿拿起伤药转到凤九雏背后,忽然愣了一下。   凤九雏用朱砂纹满了整个精实的背,一头展翼的血红凤凰盘旋在脊梁中央,那道深深的伤口从右肩斜劈向左腰,虽然已经结痂,却仍有伤重处可见森森白骨。   洛笙儿见了这伤势大吃一惊,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句,“我的天啊,你不疼吗?”   “习惯了,从前也受过这样的伤。”   “唔,怎么办,我看您还生龙活虎的能去审问犯人,以为伤势一定不会太重,所以没有带麻沸散,我回去取一趟吧。”洛笙儿懊悔自己怎么没有带全这些伤药。   “怎么,这么严重么。”凤九雏不以为意。   “您若再不医治,今后可就再也骑不得马了,整个脊柱会渐渐碎掉一半。”   凤九雏一听骑不得马,那就上不了战场了,心里才有些焦急起来。   “我要划去您刀口的腐肉,再上药。”   “无妨,你动手就是。”凤九雏神情无甚波澜。   洛笙儿咬了咬牙,没有再劝,而是拿起了在烛火上烧红的锻钢云石刀。   在洛笙儿看来,军人都有这样一种情怀,把战中的痛楚当做一种荣耀。   云石刀划过凤九雏的脊背,霎时,腐烂的黑肉被快速割下,露出鲜红的血肉。   凤九雏神色不变,只有苍白的嘴唇和缓缓滴下的汗能证明此时难熬的痛苦。   像毒虫在背上不断噬咬,像烙铁的烤炙刺痛。   洛笙儿熟练的割下腐肉,用药草打成的丝线缝合了伤口,又迅速敷上止血的药粉,用药布紧紧缠在了凤九雏背上。   整个过程凤九雏血脉破裂,溅出的鲜血染红了洛笙儿的衣裳,洛笙儿却毫不在意,手上竟没有一丝颤抖。   洛笙儿把衣袍重新披在凤九雏身上,凤九雏紧咬的牙关才慢慢松开来。   整个过程凤九雏一声未吭,洛笙儿才觉得不可思议,由衷赞叹道,“将军勇冠三军,意志惊人,笙儿实在佩服。”   凤九雏松了口气,“多谢。”   “等将军身体大好,如果可以的话,笙儿想听您讲讲军中战事,将军不会推辞吧。”洛笙儿浅浅一笑。   凤九雏被这明媚的笑颜吸引,久久无言,最终伸出手来,放在洛笙儿面前。   年轻的手已经布满了练剑生的茧,无数刀剑伤痕刻印在手心手掌之中。   许久,凤九雏淡淡道,“每一道伤都是一个故事,你若想听,来日我慢慢讲给你。” 第133章 蛟龙生焉(一)   数日之后,听说瀛洲忽然有瘟疫再次兴起,叶袭按照洛氏姐妹寄回的方子制药治疗,却渐渐无济于事。   令人惊讶的是,单漪独自带着洛鸢儿回了瀛洲,洛笙儿却执意要留下照看凤九雏的伤。   瀛洲已经初春,日渐回暖,寒冬里蛰伏的瘟疫突然爆发,瀛洲百姓仍旧猝不及防,仅仅一月时间,越陵城外的难民就增加了三倍。   病死者无数,洛家老爷子因为担忧女儿而重病卧床,唯一能想办法控制瘟疫的人一倒下,城中更是人心惶惶。   因为瘟疫肆虐,无人敢出门耕作,即使瘟疫过后能有人幸存,秋日一过庄稼颗粒无收,来年越陵城也必然是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瀛洲皇帝此时头痛欲裂,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放纵锦衣卫去削弱洛家的势力。   无可奈何之下,瀛洲皇帝下令开仓放粮放药,不让百姓因为了无活路而造反。   只可惜,放出的银两经手各官,层层克扣,到了老百姓手里,就只剩了几片板蓝根叶子。   一时民不聊生,老百姓怨声载道,接连有被逼无奈而起义者,半夜也学会了作狐狸尖叫,民心向来不稳,被这么一激,算是彻底动荡起来。   瀛洲皇帝病卧床榻,命令皇子大臣们想出办法来,叶袭实在无可奈何,这才写信给单漪和九霄求救。   单漪接到飞鸽传书时,洛鸢儿也在一旁,听说家中变故,执意要回越陵,是以单漪亲自护送洛鸢儿出了蓬莱。   到了瀛洲,在越陵城外的沉香镇里找了家客栈住下。   夜空灰蒙蒙的不见繁星,洛鸢儿扶着窗台,努力眺望着越陵城。   “越陵已经有不少人死去了吧。”洛鸢儿心中愧疚,“我只顾自己逃命,却把瀛洲百姓弃之不顾,鸢儿愧为医者。”   单漪平静站在洛鸢儿身后,淡淡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这瘟疫蹊跷,不一定全是天灾。”   “您是说,有人在蓄意传染瘟疫?”洛鸢儿瞪起大大的眼睛。   “或许吧。”单漪神情冷漠,心里却觉得暗暗不爽,她竟然对每一个人都带着悲悯之心,自己也是茫茫众人中的一个。   无妨,总有一天,我在她心里的地位会改变的。单漪在心里这样想。   忽然,一阵阴风拂过发丝,单漪回头四周望了望,高悬的明月被几片乌云遮住,周围无甚异动。   咿——一声凄厉的鸟鸣从空中传来,单漪抬头看去,一只乌黑的老鹰在客栈上空盘旋,转而向西方飞去。   “有股腐烂的味道。”单漪皱了皱眉,“谁家出殡么。”   正当单漪收起匕首时,从后院的屋顶上,一个黑影俯冲下来,手中握着一把纸伞,伞尖寒光毕露,刃锋所及之处,空气也像被风刃划开了沟壑,速度之快堪比闪电直下青云。   一道金丝幽蓝掠过,单漪手持弑仙匕,迅速回身,刀刃擦着伞骨推到了黑衣人伞柄处,擦出了细小的火花。   “又是一个狠角色。”单漪表情淡漠,心里却在暗暗纳闷,这刺客身上带着一股妖兽气息。   单漪把洛鸢儿护到身后,独自与蒙面刺客对峙,却发现这刺客是个女人。   虽是惊奇这刺客是女人,单漪倒是毫无怜悯之意,反手欲将匕尖刺入这刺客的咽喉。   怪了。手拿伞中剑,却不是雁伶商。   不料这刺客反应极快,迅速收伞后退,竟用伞骨接住了单漪的匕尖。   “我今天有些累,并不想太认真。”单漪反握弑仙匕,抵着剑尖,表情淡漠地说,“你若说出些可靠情报,我便让你死的轻松些。”   说罢,随即挑下了刺客的面纱。   面纱飘落,露出一张少女的面容。   少女眼睑杏红,朱唇微挑,面颊上纹了一朵娇艳的牡丹,裸露的双腿直至脚踝,绚丽的牡丹浸染全身。   那少女轻笑道,“尊主,您不认得奴家也是自然~”   单漪忽然皱眉,只有邪风谷弟子才称自己为尊主,差点忘记,雁家即为邪风谷叛门弟子。   “哎呦,奴家记性也差了,怎么不记得把掌门印还给尊主,好让尊主安心上位呢~”少女一脸妩媚。   单漪淡淡问,“名字。”   “奴家雁华阳,养母为雁家姥姥伶商。”   单漪眼神微变,自语道,“蛟龙之女华阳…不是自从蛟龙一族隐居就失踪了么。”   雁华阳忽然挣脱单漪的压制,伞尖直接朝着洛鸢儿刺了过去。   单漪眼疾手快,一下把洛鸢儿拉进怀里护着,才躲过雁华阳的伞刃。   单漪瞥了雁华阳一眼,语气带着阴冷,“你可是来此教我看你如何杀人的?”   “还要杀您呢~”雁华阳轻笑一声,压低身形,抬手便从左手握的纸伞伞柄中抽出一把细剑,顺势劈向单漪咽喉,剑锋带起几片花瓣,片片飞花化作利刃飞向单漪。   单漪扬起蝎尾,迎着雁华阳的剑刃冲过去,手背顺着雁华阳的剑背擦过去,顿时紫火燃起,雁华阳竟一个后翻,立即将细剑收进伞柄,顺势将纸伞向单漪挥来,伞骨处竟竖起尖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逼的单漪退了一步。   雁华阳刹那间又抽出伞中剑,回光剑影,变幻莫测。   单漪神情不变,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   “姑娘想死,单漪成全你便是。”细剑迎面扫来,单漪伸手从领口捋出一缕长发,指间变幻,瞬息之间,雁华阳手中的细剑已被一缕漆黑的发丝紧紧缠住,雁华阳猛然醒悟,右手刚欲松开剑柄,却晚了一步,手腕已被单漪紧紧握住,一条紫黑色的蝎尾迎着心口刺来。   突然,雁华阳把手中的纸伞用尽全力扔了出去,刹那间,困在单漪蝎尾之下的雁华阳消失了踪影。   很快,雁华阳的身体再次出现在纸伞落地之处。   单漪忽然想起,蛟龙族的瞒天过海之术,瞬间移动到方圆五丈内,贴身物件所在之处,脱离压制和束缚。   雁华阳收起伞中剑,妩媚笑道,“华阳有要事赶往蓬莱,就不奉陪公子了!”   “伞中剑,雁华阳,我记住你了。”单漪淡漠开口。   前往蓬莱,那是千泽的地盘吧。 第134章 蛟龙生焉(二)   夜深风凉,单漪给洛鸢儿披了件外袍,洛鸢儿脸颊微红,披着衣服跑进了自己的房间。Δ   越陵城中,灯火忽微。   容成飘雪冷漠的声音从天工阁的大堂中响起:“岳宫主何时来了我这呢。”   阴影中走出一位怀抱白狐的中年男子,白衣锦袍,锦袍之上绣着金丝暗纹。   “向阁主讨些消息。”岳凝霜抚摸着怀中的白狐,想必是要问千泽的消息。   “哦?我容成家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再者,凝霜宫已有了活尸压阵,我容成家已不再想趟这浑水,岳宫主请回吧。”   近日有风声传来,说凝霜宫夜半鬼泣,是大凶之兆,其实容成飘雪得到的消息是,凝霜宫养了一批活死人,从乱葬岗运回因瘟疫而丧命的死人,施以秘术,让其变成活尸。   岳凝霜早知道容成飘雪不会轻易答应,此次是有备而来。   “东海鲛人所泣鲛珠,十六枚。”岳凝霜抚摸着怀中的白狐,胸有成竹地道出自己所付的酬劳。   容成飘雪眼神微变。   ……   “说来听听。”   天工阁里似乎谈成了一趟生意。   “阁主有何收获?”抱着白狐的白衣男子一抬衣袖,一个长条状的锦盒被放在桌上,盒盖打开,里面整齐的摆放着散着柔光的十六枚鲛珠。   容成飘雪随手捏起一枚,端详鲛珠的成色,手指上戴着一枚雕刻精致,巧夺天工的貔貅扳指。“蓬莱的骚动你定是了如指掌,本座只好探听越陵消息。”   “邪风谷尚有复兴之势,多年前已经开始开凿沉香镇后的龙泉山,以祭奠谷主的名义建造陵墓,明面上单家弟子仅仅一百,可在那秘密的宫室中,潜藏着上千弟子,雁家叛门后,邪风谷云滇分舵衰落,可邪风谷在洛阳和塞北草原仍然各有一分舵,若非雁伶商暗中插手,凭你凝霜宫之力,想让邪风谷彻底覆灭,可不容易。”   蛊林苑,由邪风谷谷雁姓叛门弟子所建。   “岳宫主还有什么想说的。”   “阁主帮在下跟各个主城官府打声招呼即可。”岳凝霜眼神狠厉。   第二日清晨,单漪与洛鸢儿打算启程,却听说越陵因为难民的数量太多,城门关闭,两人只好在城外停留,等到半夜偷偷攀上城墙进城。   出了沉香镇,没走几步,就碰上了麻烦。   “大人,您行行好,我们这车等着去洛家救急啊!”   不远处,几个车夫苦苦哀求着堵在关隘南门的捕快。   “洛家?”单漪走上前去,拍了拍其中一个捕快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赶马车的车夫先抢了话头,“闹了瘟疫,洛家老爷急着用药救人,可这群不讲理的,偏偏不让我们的药车出城!”   一旁的捕快黑着脸:“说了多少遍了,是上头不让药车出城!我们是给衙门   干活的,上头不准,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   “行了。”单漪掀开药车看了看,转头对车夫说,“你们先把药给衙门,剩下的交给我。”随后把工钱给了车夫。   车夫们拿了银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了。   洛鸢儿焦急地查看药车里的药材,果然是妹妹药方上的药材。   “药材供应竟然被切断了…看来这瘟疫,是有人蓄意而为了。”单漪沉默思索。   一直跟随单漪的白羽听说尊主回了瀛洲,匆匆赶来接应单漪。   白羽一见单漪,忽然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笑道,“家里的老顽固们吵着要您回去,说夺命十三剑继承仪式即将到来,尊主不露面终究不像话。”   夺命十三剑是邪风谷顶级杀手,是直隶于历代邪风谷主的杀手团队,每易主一次,就重新选拔一次,十三把利剑代代相传,分别镇守三个分舵和邪风谷本家。而蜻蜓剑的持有者,已在数年前死去了,蜻蜓双剑也落入了蓬莱境内,最终流落到张太师手中。张太师一死,蜻蜓剑又一次没有了主人。   “想必夺命十三剑几位前辈师父因为我不出面解决瘟疫祸事,已经很不满了。”   单漪勾起嘴角,“我偏不回去。”   夺命十三剑大多德高望重,修为又高,连师父们都不能解决的祸事,即使单漪身在家中,药材被断,也只能束手无策,原本有人蓄意为之的过错,都会被归结为单漪这个尊主无能,到时候部众离心,单漪再想重塑威望,难于登天。   相比之下,还不如先帮瀛洲解决燃眉之急。   单漪二人先隐藏了踪迹,找了一家药铺,借用工具,洛鸢儿认真的用药碾研磨药材,单漪则静静看着。   白羽带来九霄的一封信,信中说瘟疫之事有了眉目,是由一种名叫瘟神子的小虫传染而起。   信中还说,玄镜堂镜花节团圆宴在即,九霄作为玄镜堂少当家不得不留在门中,只能尽微薄之力辅助单漪和叶袭。   随信还送来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一只还在爬行的黑色甲虫,带粉色斑点的小虫。   “这难道是一种痋术?”洛鸢儿端详了一会儿,抬头问单漪,“鸢儿见识短浅,不识得此物,只在医书上见过痋术的说法。”   单漪蹲下身,用手拨开小虫的甲壳,藏在甲壳最深处有一个蠕动的小红点,那身上带着玫红色斑点的小虫快爬了出来,振翅落到单漪手背上,死死抓在单漪的皮肉上,想要钻进单漪身体里。   洛鸢儿一惊,想要去驱赶小虫,却见单漪不慌不忙,完全不去理会那小虫。   几个呼吸间,那小虫就不再动弹,僵硬地把尖牙从单漪手背上抬起来,然后滚落到地上,那小虫不再动弹,蜷起身子,燃成了一团紫火,化为了灰烬。   “你当然不识得,这是云滇禁术,把虫养在人体内,假以时日,此人便成了虫巢,必死无疑,这小虫,就是最厉害的痋虫,瘟神子,瘟疫必是因它而起。”   “您,您要不要紧…”洛鸢儿担忧地看着单漪手上的伤口。   “这世间,还没有几样东西能毒的过我。”单漪淡淡道,“这事情就好办多了,杀掉瘟母,瘟疫就平了,我们先做些驱虫的药即可。”8 第135章 蛟龙生焉(三)   与此同时,蓬莱日渐兴盛,比起瀛洲的萧条,,千泽凭借与太子对立时对蓬莱局势的了解,把蓬莱经营的繁荣昌盛,入眼皆是繁华盛世。   南朝带着一批人和钱粮去了长安,聚集了虚妄山庄的弟子们,虚妄山庄的人多是人精,对于聚钱生财之事十分在行,一时有了用武之地,开始有组织地四处拉拢各地商贾,渐渐把长安萧条冷淡的市场带动起来。   千泽把长安的管理权都交给了南朝,南朝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把他那对钱财的精明全都拿了出来,很快在长安成立了大小商会,以虚妄商会为首。   长安渐渐开始繁华起来。   千泽也收到了来自九霄的信件,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只瘟神子。   千泽微微皱眉,瀛洲的事情千泽实在不想插手了,即使叶袭有难处,但千泽已经与他两清,并不想去趟一趟浑水。   九霄也知道千泽与叶袭交情不深,所以没有多邀请千泽出手相助,这信上写的是九霄自己的难处。   手心玄火飞起,把那黑壳红斑的小虫烧成了灰烬,这才回了寝殿,墨萱正在床榻上整理着几件小衣服。   千泽见了墨萱,烦闷的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走了几步,坐在墨萱身后,双手从背后环住墨萱的身子。   墨萱的小腹日渐隆起,身上圆润了些,脸上仍旧娇俏动人,添了一丝成熟的风韵。   “萱儿在干什么啊。”千泽贴在墨萱耳边温柔言语。   墨萱一脸委屈,小心翼翼地捧起手中的小衣服,“笙妹给宝宝做了好看的小衣服,我却不会做呢,我都不知道怎么把线塞进针里去。”   “呦呦,萱儿委屈了。”千泽安慰地抱抱墨萱,“没事没事,我也不知道。”   “呜…”墨萱更无奈了。   千泽忍不住笑出声来,多希望这样平淡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千泽真的不喜欢从前大起大落的生活,可惜习惯了居安思危,若想好好保护身边人,实在不得不殚精竭虑,抹杀掉一切隐患。   墨萱无意间提了一句,“刚才是青鸟给你送了信?”   千泽一愣,本想让墨萱安心,却不料她什么都知道。   “九霄邀我去玄镜堂镜花宴。”千泽叹了口气,“他做事一向无章法可循,我也不明白他的用意。”   墨萱试探问道,“你…似乎并不反感青鸟。”   “都是一方之主,何来反感不反感,只不过是有利而聚罢了,他为人也算正直,并非叶袭那般狡诈之人。”   九霄是玄镜堂公认的继承人,坐落于瀛洲江南的玄镜堂分四门,雾竹林的青鸾剑派,叠云山的缥缈居和逍遥山麓的逍遥阁,还有玄镜堂本家。   多年过去,青鸾剑派的少主九霄已是门中第一高手,不仅通悟绝学鸾音七绝,功力绝不在门主九书语之下,且深得玄镜堂掌门青睐,在玄镜堂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是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下一任玄镜掌门的不二人选。   然而近日却出了变故,九霄私自调动玄镜弟子前往蓬莱,以至于周围势力趁虚而入,大举进攻,玄镜堂受了不小的创伤。   随后又有人出首,说九霄在蓬莱大肆屠杀无辜兵将,已经触犯天威,实在有失掌门人的德行,少当家的身份也被除了去。   千泽不明白九霄为何牺牲这么多来帮自己登上皇位,或许他有更加隐晦的目的,但不管怎么说,此事因千泽而起,千泽决不能忘恩负义。   千泽也就把这事放在了心里,暂时处理好蓬莱这边的事,等到三月初三镜花宴再说。   只是,风云突变,千泽一向珍惜的平淡日子忽然变得跌宕,蓬莱的变故,始于一场东窗事发。   眉山寺的尼姑急急忙忙来报信,刚好被出城巡察的白如冰截住。   那小尼姑不肯说出实情,只是恳请白如冰带自己去见皇帝。   千泽正在偏殿中批阅奏折,墨萱在一旁体贴的研墨。   听到通报,又怕生人气对墨萱身子不好,便随手叫那尼姑殿外回话。   没想到,那尼姑跪下便开口道,“陛下,云夫人已经有孕数月,姑子们不懂医术,这才耽误了禀报,还请陛下恕罪。”   千泽还没反应过来,墨萱手中的研墨玄霜咔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块。   墨萱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千泽,腹中胎儿本就不安,突然得了这么个晴天霹雳,墨萱身上痉挛了几下,感到腹中疼痛,忍不住扶着小腹跪在了地上。   千泽慌了,抱起墨萱朝白如冰喊道,“快去请洛小姐!”   白如冰更慌,谁知道这尼姑竟带回这么个消息来,连忙跪地叩首,叫人把尼姑拖了下去,然后飞速去桃花世家请洛笙儿过来。   千泽把墨萱送回寝殿时,墨萱身子久久不适,腹中疼痛难忍,眼角淌出清泪。   千泽明白,墨萱是伤心了。   “萱儿你别伤心啊,我没有…”千泽已经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云婉然是怎么回事,千泽心里明白大致原委,这女人,给皇帝来个绿云盖顶,本就不检点,造出孩子来竟然还跑回来道喜了?   千泽心里发慌,已经顾不得多想这事情的蹊跷之处,只是仅仅握着墨萱的手,一遍一遍焦急地重复道,“萱儿,你相信我,你别出事啊。”   洛笙儿匆忙赶来,帮墨萱诊了脉,又开了几副药,给墨萱饮下,才稳住了墨萱的胎气,在药效催动下沉沉睡去。   听说墨萱没事,千泽才放心下来,出了寝殿,已经怒不可遏。   白如冰更是心中惊惧,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千泽向来把皇后视为珍宝,今日出了这事,自己还能全身而退么。   “那尼姑人呢!给我拖出去打死,云婉然也赐死!”千泽怒火中烧,对跪在面前的白如冰和凤九雏咆哮道,“西境大捷,太子伏诛,斩杀佞臣,我这皇宫竟然被个女人搅得鸡犬不宁!”   “陛下息怒…”白如冰声音都开始打颤,皇宫人多嘴杂,只这么一会儿,曾经的睿王妃云婉然有孕之事已经传遍了承抚。   千泽发泄了一阵子,才暗暗想出其中蹊跷来。   云婉然与人私通,为何要禀报皇帝,弄得人尽皆知。   如果事情变得满城风雨,千泽百口莫辩,必然会在群臣的重压下接回云婉然。   可是,接回的真的是云婉然么。   “有人想杀我。”千泽心中暗暗警惕。 第136章 蛟龙生焉(四)   千泽冷静了一会,忽然冷声道,“去把花影叫来。”   凤九雏略微迟疑,还是遵命带进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花影肤色很白,面容上的线条不如一般男子刚毅,要稍微柔和一些,整个人被红衣包裹,隐约露出锁骨。   温柔之下,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狠气息。   千泽初见他时,是在天清酒楼,与引渡十七仙会宴结束,傍晚归去之时,大约是觉得这孩子特别,才带回了睿王府,千泽登基以后养伤期间,花影也来探望过一次。   千泽曾试探他,现他的天赋竟不输凤九雏,花影也愿意拜千泽为师。   时至今日,花影做了千泽身边的影卫。   前一阵子,朝中人心惶惶,说有数位朝中重臣接连在家中暴毙,虽说这些人都是贪污狡诈,争宠谄媚的小人,可忽然暴毙的死法也让其他忠臣心中不安。   这些贪官污吏十有**死在花影的暗箭之下,短短数月,花影已经成为了千泽手中的一把利刃。   花影沉静鞠躬行礼,等待千泽吩咐。   千泽眼神扫过红衣上狰狞的蟒蛇纹络,对上花影的目光。   花影的眼瞳漆黑幽深,像一道无底的深壑。   “去眉山寺看看,什么样的人不该留,你都明白。”   “是。”花影恭敬遵命离去。   凤九雏和白如冰亦不敢多言语,见千泽心中有数,也渐渐安心。   千泽看着蟒蛇红衣飘飞离去,不由得想起那夜初见这少年。   初见他时,就在天清酒楼的门外。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蹲在门边,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曾经乞讨,偷窃,亦或是替人做事领赏,任何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花影都一一尝试过,深冬时节,花影只得默默向南方走着。   花影只觉身上时冷时热,头痛欲裂,便靠在一处居所的墙外,不知到了明天,自己是否还能醒来。   千泽迈出天清酒楼高高的门槛,转头便看见了靠在墙根昏迷的花影。   花影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面前居高临下站着一位华贵公子,他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花影无力说话,只觉得那公子扔给自己一枚沉甸甸的银钱,转身就离开了。   这施舍让人觉得轻蔑而冷漠,花影想要扔掉,却又不忍让自己继续挨饿受冻下去,忍着心中压抑的厌恶,收下了这银子。   谁知,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讥诮戏谑。   千泽站在蜷缩在墙角的花影旁边,悠哉靠着墙壁,嘴角微扬,带着不屑的笑,开口道,“眼睛里杀气腾腾,我以为你会很有骨气呢,却还是会食嗟来之食。”   花影面容上带着悲伤,无意道,“再有骨气也要活着,落魄至此,还有什么资格谈骨气。”   “你和我从前很像。”千泽一笑,拂袖离开。   千泽没想到,很快再一次遇见了花影,这一次是在承抚街头。   花影与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在一起,听说花影去铁铺做了学徒,不再偷盗,也算是改过自新,千泽闲来无事,坐在马车里悠哉看着。   女孩甜甜对花影说,“做好的针匣要送到黄府,一起去吧。”   女孩名叫孔雀,是铁铺老板收养的孩子。   孔雀拉起花影,花影只好点了点头。前往黄府要通过一条偏僻的小路,走上小路时,花影感到拐角处几个穿着朴素的成年男子正不怀好意地打量两人,花影刚想绕路而行,孔雀却已经走远了。   花影想要跟上去,可尚未迈步,身后便窜出了几道黑影,那几个成年男子追着孔雀跑了过去,一把捂住孔雀的嘴,剩余几人麻利地用麻绳困住了孔雀的手脚,孔雀被扛在了那男子的肩上。   “大哥,这小女孩水灵的很,准能卖个好价钱!”原来这是一伙人贩。   “怎么办…”花影极想冲上前去,身体却动不了。   “你想就这样看着那孩子被带走么。”不知何时,花影身旁站了一人。   千泽脸上带着笑意,像是自言自语道,“她会被卖到哪里,做童养媳,还是青楼女子,都说不准的….”   花影攥紧了拳头,眼瞳漫上血色,一双血色蛇瞳狰狞可怖。   千泽把手上两枚钩指放到花影面前,“这是蝎钩,我可以借你一用。”   花影颤抖着握住锐利的钩指,犹豫片刻,花影已带着那柄长剑冲了出去。   天边的红云包裹着血红的夕阳,一双血色蛇瞳嵌在花影渐渐变得坚毅的脸庞上,花影的衣衫上染了血,手中的蝎钩滴着血,双手抱着孔雀缓缓走回来。   花影放下孔雀,双手奉上那两枚钩指,跪在千泽面前。   千泽伸手托起花影的下巴,挑眉问道,“你想跟我走吗。”   花影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孔雀,犹豫不决。   “今日之事谁也说不准不会再生,凭你一人,再过多少年,你都没有能力保护她。”千泽话语中带着挑衅。   花影低头不语,有些吃力地抱起孔雀,向铁铺走去,千泽静静跟在花影身后,脸上的表情平静。   花影把孔雀放到铁铺的门口,从怀里拿出一支珍藏许久的蓝绿相间的长羽,戴在了孔雀间,然后敲了敲铁铺的门。   花影转过身,对着千泽跪下来,弓腰拜手,“公子相助,受花影一拜。”   千泽把花影带回了睿王府,花影才知他竟是久负盛名的睿王殿下。   忠心崇敬,日夜苦练,也渐渐得了千泽的青睐,允许凤九雏教他剑术,花影进步极快,让千泽觉得值得培养。   直到今日,花影已经成了千泽的心腹,也是千泽不可或缺的一支暗箭。   做好了安排,三人告退,千泽揉了揉太阳穴,回到寝房之中,墨萱已经清醒,在床榻上失神坐着。   见千泽进来,墨萱冷漠的眼神才落在了千泽身上。   千泽被这眼神看得心里难受,走过去抱住墨萱,任凭墨萱赌气挣扎也不放开,墨萱渐渐不再挣扎,趴在千泽怀里,一言不。   千泽心里一软,柔声安慰,“萱儿与我不是第一天见,我是什么样的人萱儿总该知道的,相信我,我没做让萱儿伤心的事。”8 第137章 蛟龙生焉(五)   “我知道…”墨萱抬眼看着千泽,轻声道,“我怎会因为流言怀疑你,腹痛只是身体还虚弱而已,笙儿说没有大碍,你安心处理其他事即可。Ω Δ”   “萱儿明事理,夫君安心。”   千泽吻了吻墨萱的鬓,“等事情了结一阵,我带你回瀛洲走走。”   夜中骤雨惊落,短短两日间,整个承抚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云婉然有孕之事,说皇帝不念旧情,冷漠无心。   上书的奏折堆满了书案,全是请求千泽接回云婉然,给予名分,甚至有大臣上书,要千泽恢复云府侯爷的身份,废黜皇后,扶正云婉然。   千泽索性不再翻阅这些奏折,只是悠哉品着杯中新摘的眉山香雪,也没有多言,而是顺应民意,大张旗鼓地把云婉然从眉山寺迎接回宫,封为云妃。   睁开眼睛时,花影已经站在了面前。   “事情办的怎么样。”千泽淡淡问道。   “影已查明,云氏曾与太子有染,在眉山寺时觉身孕,却一直不敢声张,直到有一男一女到眉山寺祈福时现了云氏的异样,告诉给了寺院的姑子,这才闹得沸反盈天。”花影如实禀报。   啪的一声脆响,千泽手中的玉瓷杯已经摔得粉碎,千泽冷冷挑眉,语气里尽是轻蔑,“又是太子。死人还要给我找不痛快。”   “云氏坐上回宫的车驾后,影一直悄悄跟着,没想到云氏被人绑下了马车,影着实无能,车驾离开后再去察看,云氏已经气绝身亡,被埋在杂草荒野中,影只带回云氏鬓而已。”花影无奈自责。   也就是说,现在正在回宫路上颠簸的,不是云婉然,而是另有其人了。   “等这位身份不明的云妃娘娘回宫,你看好她的动向。”   “是。”花影躬身遵命,又道,“不如影去杀了她?”   千泽上下打量花影,叹气轻笑,“你,太嫩了。”   花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花影退下后,千泽皱眉思索,谁会处心积虑接近自己呢,仇人实在太多,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时不宜轻举妄动,静待时机最为合适,正在千泽打算把此事暂时搁置时,慕容公子传来请帖,说春晓之时逍遥楼要赌石,若有兴趣,还希望千泽能够赏光前来。   前往泗郡不过几日水路,又是逍遥楼相邀,千泽也没推辞,应下了邀请,令花影准备。   上次的三只蛊虫已经极为罕见,逍遥楼确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千泽对这次赌石兴味盎然。   墨萱要安心将养身体,千泽也不忍心让墨萱经受长途颠簸,于是留墨萱在宫中,让凤九雏留心保护着。   墨萱整日在寝殿中,没了千泽陪伴,日子还是有些无趣,整日里懒懒散散,百无聊赖。   一日午后,门外有轻微的剑刃脆响。   墨萱的耳朵何其灵敏,那声响远在百步之外,墨萱已经警惕起来,本能地戴上枕边的精钢腕爪,伫立在门前。   窗外阳光正好,天光碧蓝,刹那间,一道刺目的白光晃过墨萱的眼睛。   墨萱腕爪勾在门框上,纵身一跃,身后那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刃已经入地三尺。   持剑的美人身上纹刺着大片鲜艳的牡丹,眼神里带着好斗的挑衅,手中细剑收进纸伞之中。   “华阳?”墨萱一怔,松开腕爪退到床榻前,警惕道,“你从哪来的。”   雁华阳舔了舔鲜红的嘴唇,妩媚道,“带着身孕反应还能和从前一样快,我低估你了呢,黑豹。”   墨萱蹙眉,“华阳,我听说你失忆了,原来都是装的,和雁家蛇鼠一窝,不过是为了偷学些凡人的修仙之法吧。”   东方七宿,凶兽美人之一,角木蛟,蛟龙之女华阳,四百六十九年修为,深谙蛟龙族瞒天过海之术,从数年前蛟龙族与东海蜃楼大战而败,被驱逐出境,华阳身受重伤不知所踪,大多人觉得她已经死了,却无人觉得可惜,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身上背负着杀戮与死亡的灾难。   “我听说,千泽屠戮雁家满门,在西境大败戎格,在皇宫中杀死了数千进犯兵士…黑豹你知道的,我喜欢他身上的杀气,想要亲手杀死他,才不辜负我杀戮之女的盛名。”华阳嘴角带着阴狠笑意。   “你疯了。”墨萱咬牙,“雁伶商利用你报仇,你竟然甘心为她做事?”   墨萱与华阳并不十分熟识,只觉得自从蛟龙族隐退,华阳性情大变,出现在世间任何角落的浓烈杀气都深深吸引着她。   墨萱渐渐明白,华阳并非失忆,而是已经彻底沦丧在杀戮之中,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这是不是雁家的杰作,雁家一向阴毒,有这种秘法也不奇怪,想必雁家脱不开干系。   “黑豹,你身上也已经带上戾气了,原本快要善良到吃草的黑豹,竟也是会杀人的,看看,在他身边耳濡目染,黑豹,你也堕落了。”   华阳语带讥讽,话音未落,伞中剑出鞘,华阳朝着墨萱猛冲过去,细剑的剑刃在地上拖出一道带着精铁脆响的火花,猛然扬起的剑刃贴着墨萱的脖颈扫了过去。   墨萱反身一跃,钢爪架住细剑的利刃,整个柔软的身体顺势荡了起来,双腿紧紧卡在华阳肩膀之上,腰身猛拧,华阳身子一歪,忽然纸伞脱手,被抛向了空中,被墨萱钳制住的华阳突然消失,立刻出现在纸伞落下之处。   墨萱始料未及,华阳会突然挣脱,紧接着从自己头顶落下。   细剑触到墨萱梢之时,一声惊雷巨响,刺目的闪电顺着细剑灌进了华阳体内。   华阳体内忽然灼烧难忍,立即收剑撤步,墨萱趁机退到远处,喘了几口气,因为运动剧烈,感到腹中又开始不适,扶着床榻站稳。   “哈哈哈哈,下不去手?黑豹,你还是那么软弱,一点都不像你那个狠辣的夫君。”华阳出阵阵欢快的笑声,“快告诉我他在哪,我要杀了他。”   墨萱转过身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的华阳,彻底变得不可理喻。   “你不说,我也能闻到杀气的味道…”华阳在空气中嗅了嗅,忽然露出满意的笑容。   “原来在泗郡。”8 第138章 蛟龙生焉(六)   九霄此时已在玄镜堂中禁足,私自调用玄镜弟子已经是大罪,又被冠上滥杀无辜的罪名,已经被掌门惩罚,闭门思过。『   闭门之中,九霄却自得其乐,研墨作画,画完了就烧掉,不厌其烦地画,却一幅也不留。   九霄的画作稀少,皇帝也难求一幅,若谁能得九霄一画,足以子孙炫耀百世。   只是这一次,画上只有一个女人,面容冷峻美艳,深邃的眼眸摄人心魂,每一笔都聚精会神,担心绘不出她的神韵。   禁足数日,这已经是第七十七张画像了。   凝神许久,眼睛有些酸痛,九霄搁下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许久,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室内响起。   是蟠龙女帝。   龙七音拿起桌上的画像,轻声道,“你只会画我。”   九霄睁开眼睛一笑,“画别的都值千金,只有画你卖不出去。”   “亏我来看你,你还是那么惹人生厌。”龙七音拉了雕花木椅坐下,冷峻的表情略微温和,“多年来拈花惹草,流连莺燕之中,就只为了气我,你觉得我会和你一样幼稚?”   “谁叫你不听劝阻,非要加入引渡十七仙?”九霄表情凝滞,语气里已经带了嗔怒,“你不相信我能护得住你,非要把自己的手也沾满血才罢休…简直要把我气死。”   “我确实不相信你,神龙殿还需要我这个女帝,我并不想一直依靠你。”龙七音没再多言,把画像收进了衣袖中,轻身一跃,顺着打开的天窗离开了。   九霄很想念从前那个什么也不会的龙七音,因为太多的身不由己,她完全变了。   数年前的中秋佳节,明月映照着竹林,与龙七音初见,是她出嫁之日。   张灯结彩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喧嚣。   九霄坐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中,自斟自酌。   邻座的一个头上钗着紫金龙头钗的少年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坐在九霄面前,举起酒杯问:“公子中秋佳节不与家人同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九霄有些诧异,转而回答,“家里太热闹了,出来清静清静,被一群小姑娘‘哥哥哥哥’的追着,是个人也忍不了,出来找朋友来着,不过找不着影儿了。”   朋友大概指的是单漪。   忽然,大家都向道路两边避让,垂行礼。   十六个穿着整齐的轿夫抬着一个挂着锦线流苏,流光溢彩的轿辇,缓缓从街道尽头走来。   “轿子里是公主哎…”“知道知道,朝廷封的安战公主,前几日远道回来的,皇帝择了好夫婿,公主是回来成亲的。”   “这排场…赶上皇后娘娘了…”   九霄透过窗户看了看那轿辇,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狡黠一笑,轻声问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姑娘也是避着家里人出来的?”   那少年一愣,脸颊有些热。   仔细看,这少年眉清目秀,皮肤细嫩,分明是一女扮男装的小姐。   “怎么,不能说吗?”九霄有些好笑地看着对面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七音。”   “算了,我刚看着那轿子,里面没人呐?”   ……   .“公主?公主去哪里了!”一声侍妾的惊呼让街道炸开了锅,看样子是领悟到把自家公主弄丢了。   “快,四处找,公主一定没走远!”   九霄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这群傻蛋…公主都被绑票了…咦?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七音脸色铁青,一把揪住九霄的衣领,低声说,“带我走出这里,我会付酬金的。”   九霄眼神玩味,把手背在脑后,挑眉道:“呦,莫非你就是那个公主?”   “你给我小点声!”七音威胁道。   “你这态度不好,我凭什么帮你,我要是抓了你去勒索你那皇帝老爹,赚的才更多吧…”九霄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起身。   这位安战公主是神龙殿主的女儿,因为狄允大军压境,皇帝要拿公主和亲,于是演了这么一出戏,却没想到这女子是个心有丘壑的,不愿任人摆布,逃婚出来。   九霄手中纸扇轻摇,挑眉一笑,“跟我走吧。”   两人从小酒馆的后门走了出来。   “那边的!鬼鬼祟祟在做什么!过来!”   竟然跟巡逻的侍卫撞了个正着。   六个身披铠甲的侍卫举着长枪围了过来。   “你没有武器吗?”七音小声问九霄。   “谁在自己家门口喝酒还带剑啊….”九霄扫视六个侍卫的位置,笑了一声,“放心,没事。”   九霄突然伸手握住了其中一个侍卫手中的长枪,纸扇打在枪杆上,借力跃上了半空,左腿横扫过去,面前的侍卫躲避不及,被踢中脖子,昏了过去。   其中两个侍卫围住了七音,九霄右手掌心升起一道劲气,左手未停,顺势拉过冲向自己的侍卫,右掌的劲气尽数拍在了那侍卫身上,这劲气竟然穿过了侍卫的身体,力量却有所凝聚,直冲向围住画七音的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应声而倒,其余侍卫不敢上前。   “美人我就带走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九霄拉过七音,向其余侍卫挑衅道。   无人再敢与九霄交手,侍卫落荒而逃。   两人出了城,在一处灌木后休息。   “行了没,殿下?”   九霄懒洋洋靠在树下,看着神经兮兮四处张望的七音。   “好吧,多谢。”七音松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沓银票,递给九霄。   九霄瞟了一眼,不屑地说:“我就算当强盗也不劫财,只劫色。何况你看看你,又没有身材又没有姿色,现在的公主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哼,随你怎么说。”画七音收起银票,甩手向一片空地走去。   不久就传来一声尖叫。   “嗨,我就说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走不远的。”九霄慢腾腾地站起身,向空地走去,戏谑笑道,“这次是什么?虫子还是鸟?”   顺着七音指的方向,九霄看到了一截血淋淋的手臂,躺在草丛中。   “这是…战场?”九霄疑惑地走了过去,七音颤抖着紧跟在后面。8 第139章 蛟龙生焉(七)   扒开浅浅覆盖的土层,有人的尸体露了出来,旁边还散落着几条断成几截的黑色小蛇的尸体。   七音紧紧抓着九霄的胳膊往后扯。   “我知道这个。”七音终于冷静下来,“这是蛇蛊,能让死人站起来的秘法,听说凝霜宫现在在研究这个东西,因为方法还不成熟,大多是失败的。”   “这蛇肚子上面好像有字啊…”九霄翻看着那截小蛇。   “写的是…蛊林苑…”七音凑近了看。   九霄恍然大悟,心想,“雁家来人了?”   “你不知道吧,”七音没注意到九霄的脸色,娓娓道来,“这叫蛇符,只有雁家的蛇身上才有蛇符,在蛇死后两个时辰蛇符就会出现,肯定是雁家与凝霜宫联手了,不过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太妙啊…”九霄皱起眉头。   “你要是遇上了雁家的人可别招惹,否则别怪本小姐没告诉过你,鬼坛的弟子会下蛊,会**,还会养瘟神呢!”   “你说书呢…”九霄不以为然,“瘟神?”   “就是一种黑色带着红点的小甲虫,我们叫它瘟神子,能蛀在人身体里,让人染上瘟疫,不断繁衍蚕食人肉,只剩一副枯皮包着枯骨,原本应有五脏六腑的位置全被卵壳取代,把枯皮撑的鼓鼓囊囊,小虫吃空了内脏,才会爬出去找下一个人。”   “得,别说了,我要吐了。”九霄又问道,“你逃了这场婚事,不怕连累家人?见你连龙纹都能拿来作饰,想必也并不把王族放在眼里。”   “无妨,我家人何时怕过朝廷。”龙七音眼神里带着轻蔑。   “我帮了你这么多,作为报酬,连真名也不告诉我啊。”九霄耍赖一般挡在七音面前。   七音一怔,笑了一下,轻声说:“神龙殿,龙七音。”   明媚的笑容盛开,让九霄移不开眼去,背影渐远。   从梦中醒来,四周还是冰冷的禁足室,面前的书案上宣纸平铺,九霄醒了醒神,又一次拿起架上的白玉毫。   原本忠于瀛洲朝廷的神龙殿,曾经也是瀛洲锦衣卫的一部分,自从天狐鬼帝做了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划分成了东西两派,凝霜宫与神龙殿互相仇视,却因为旗鼓相当而相安无事。   事态的激化就在狄允大军压境之时。   瀛帝不想把心爱的女儿送去凄苦边境,一直愁眉不展,岳凝霜是瀛帝身边的红人,劝皇帝说,神龙殿主有一个小女儿尚未出阁,貌若天仙,可封龙七音为公主,代真正的公主和亲。   龙七音本是一活泼些的闺阁小姐,被溺爱出娇生脾气,是龙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本来龙老爷子已经因为哮喘而病重,卧床不起,赐封的圣旨一下,龙老爷子一怒就归了西。   神龙殿群龙无,很快被岳凝霜死死压制,龙七音不甘心神龙殿就此毁于一旦,从此担起了神龙殿主的重担,独自一人前往越陵为自己周旋。   岳凝霜借龙七音拒婚逃婚之事大做文章,神龙殿迫不得已分裂成江湖势力。   之后的事九霄都知道了,那时九霄已经是玄镜堂四门之一,青鸾剑派的门主,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在神龙殿即将没落之时,拉了神龙殿一把。   龙七音对此极为感激,最终为了扶持自家,向岳凝霜报仇,不顾九霄的劝阻,毅然决然进入了引渡十七仙中。   在十七人中,龙七音只是一位阁中的大小姐,却因为善与人交的精明,爬上了蟠龙女帝的位置。   龙七音风头最盛的时候,市井之间流传着一句话,“巧簧舌,七窍心,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锦衣难藏绵里针。”   以此话来描述传说中的蟠龙女帝工于心计。   往事不堪回,九霄画的心烦,白玉笔杆咔哒一声折断在指间。   现在的引渡十七仙,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时期,不再是九霄能够恣意横行的那个时代了,内部的矛盾日渐增长,岳凝霜已经把矛头指向了玄镜堂,陷害九霄之人,就是岳凝霜安排在玄镜堂中的暗桩。   “千泽…本座帮了你不止一次,今日我九霄有难,你可不能太无情啊。”九霄闭目感慨。   夕阳落尽之时,千泽已经坐在画舫之上,没有侍卫,也不带美人,微服出宫,已经进入了泗郡,河道两岸渐渐热闹起来。   船头摆了棋盘,千泽手边是白玉壶,自斟自酌,乘醉听箫鼓,举杯邀月,月下的身影仿佛一幅俊逸出尘的画。   温润如玉的泗郡,春晓之时,菱歌泛夜,河道之上有乘船游玩的闺阁小姐,手中捧着初春盛开的花,小姐们无意中瞥见了画舫之上的千泽,脸上立刻飞上了红晕,把手中轻薄的花朵轻轻扔到千泽身边,随后娇俏掩面,巧笑嫣然。   千泽抬起头,只回以淡淡一笑,捡起手边的一朵花,轻轻一吹,飞雪般的花瓣飘飞,燃烧起点点玄火,在夜空之中熠熠生辉。   小姐们惊诧娇呼,好奇地询问这是谁家的公子,纷纷娇声感叹,清脆的嬉笑声落满了河面。   南朝掀起珠帘走了出来,坐在千泽旁边,拿起酒杯偷笑道,“千儿,你就是个逼王,招蜂引蝶的功夫我就服你。”   千泽挑眉一笑,摆手道,“出来玩嘛…别告诉萱儿就是了…”   南朝本在长安忙活商会的事,听说千泽来了泗郡,这才放下繁琐的要事,在画舫之上与千泽会合。   南朝十分聪明,又有着奸商的头脑,很快把长安经营成了蓬莱最大的商贸交易之处,承抚地处内地,交易闭塞,长安东临东海,其富庶迟早会远承抚,那时迁都,万事俱备。   “你竟然忍心抛下小豹妹,自己出来玩,千儿我真是看错你了。”南朝撇撇嘴,“怎么,跟小豹妹待腻了,要抱几个新宠妃回去?”   “你懂什么。”千泽嗤了一声。   已经知道有人对自己怀恨在心,欲先杀后快,怎么能让墨萱怀着身孕还担惊受怕,千泽只好暂时离开皇宫,把对方的视线引过来而已。   只是这些日子不能陪在萱儿身边,千泽还是觉得微微内疚。   “逍遥楼要赌石了,我叫你来就是要帮我看着点这里面的玄机而已,别想太多。”   南朝的精干让人惊讶,短短几月时间,不仅把明面上的商会经营的井井有条,连从前长安猖獗的黑/道也要称他一声老大。8 第140章 蛟龙生焉(八)   水路幽静,凉风习习,泗郡到底比承抚暖和,时维五月,人间芳菲,洛氏姐妹把桃花世家经营的风生水起,此时的后院已经桃花初绽,芳华旖旎。┡   鸢儿跟随单漪前往瀛洲救治瘟疫,洛笙儿也十分想念家人,无奈桃花世家仍旧需要人打理,是以没有离开,仍旧尽心竭力地钻研药理,飞鸽传书极力帮助远在瀛洲的洛鸢儿。   让承抚城中百姓津津乐道的是,凤鸣将军时常出现在桃花世家门前,洛笙儿为了避嫌,仅是每日在门前的椒图门环上插上一支红艳的桃花。   凤九雏也从不越界,路过桃花世家的朱门时,总会随手带走门上的桃花,听凤鸣府的,将军把带回的桃花用露水养着,桃花攒的多了,渐渐枯萎,将军也不许小侍丢弃。   此事渐渐在承抚传成一段佳话,伶楼编了新舞,乐坊有歌女吟唱,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以此来暗喻凤鸣将军对桃花夫人的情思,凤九雏得知,却只回以淡淡一笑。   千泽临行时让凤九雏留心朝廷中的动静,把监视云妃的任务交给了花影,花影自然不敢玩忽职守,云妃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几天的监视下来,觉那位云妃无甚异常,只是每日自己忧郁地坐在空荡的宫殿中,也不敢去找墨萱的麻烦,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花影也十分好奇,且不说谁敢与皇帝为敌,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把真正的云婉然杀死,换上了自己家的细作,可这细作竟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皇帝离开皇宫,都不见她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这让花影更加好奇起来,带着十足的热情去监视云妃,只差云妃上厕所的时候了。   花影带着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影卫安静地趴在云水宫的屋檐上监视,监视了一上午,小影卫终于耐不住性子,打起哈欠来,用手肘戳了仍旧聚精会神盯着云妃的花影,小声道,“影哥,她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罢了,每日哭唧唧的,有什么可监视的?”   “你懂什么。”花影白了一眼,“陛下说要监视,就是要监视,就你破事多。”   “影哥,您跟陛下的腔调越来越像了。”小影卫偷笑。   忽然,一阵香风浮过,花影骤然警惕,猝不及防下,一把利剑迅猛劈下,花影顺势侧身一滚,那锋利的剑刃已经刺进了云水宫顶的琉璃瓦之中。   华阳妩媚撑起花纸伞,手中细剑直直指向花影,语带挑衅道,“区区孩童,身上却带着杀气,扰乱我找他的气息,真是该死!”   高挑修长的身材俏立于琉璃碎瓦之上,裸/露的双臂和双腿上染着鲜艳的牡丹,花影一时讶异,上下打量华阳,疑惑道,“是陛下的新宠妃?”   华阳露出一脸骄傲神色,“他何德能拥我为宠妃?我定要他败在我裙下不可。”   华阳推开花影,“让开,别挡路。”随后轻身跳下宫顶,花纸伞撑开,华阳像一朵蒲公英般飘离了云水宫。   花影一脸惊讶,诧异这美丽女子的高傲,还有她身上杀戮血腥的气场和深不可测的修为。   就在华阳突然扰乱了两人的视线时,一直忧郁坐在云水宫中的云妃悄悄侧过身来,抬头瞥了一眼宫顶上的两名影卫,嘴角微扬,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花影回过神来,才觉得事情不妙,急忙道,“快去泗郡告知陛下!”小影卫不敢耽搁,飞快地跳下了宫顶。   花影望向华阳来时的方向,瞥见了皇后的寝宫,心道不好,连忙飞奔向墨萱的寝宫。   到了寝宫,墨萱正坐在床沿上,身旁有小侍给墨萱顺着气,看她的样子像是刚刚受了什么惊吓,大约是刚才那女子来过这里了。   御医说无事,花影也就放心下来,在皇后寝宫外增派了一倍的影卫。   因为墨萱向来懒得动弹,有千泽陪时才愿意出门走走,千泽不在,墨萱更是不愿出门,整日里就是懒洋洋的在窗下晒晒太阳睡睡觉,寝宫周围影卫又多,云妃本来想要对墨萱下手,却无奈根本找不到机会,只好老老实实在花影监视之下,在云水宫自己待着。   正午的日头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千泽和南朝已经抵达泗郡,因为穿的是普通的浅蓝长衫,打扮成了普通的富家公子,也并未招来寻常百姓的侧目。   慕容公子已经遣人在渡头候着了,来迎接恭候的小侍毕恭毕敬,该有的礼数丝毫不差。   千泽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心里一直有个念头,“莫非是…玄镜堂出了什么事,青鸾鬼帝有求于我了?”   慕容枫与九霄同为玄镜堂四门门主,慕容枫却甘心对九霄俯称臣,若是慕容公子邀请千泽,那也必然是九霄授意。   即使九霄已被陷害至禁足,除了少当家的名,可九霄的地位一时半会是不会动摇的,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九霄放下姿态去求千泽。   千泽嘴角一扬,心里想,“真是三十年河东河西,风水轮流转,这飞扬跋扈惯了的青鸾鬼帝也有了求我的一天了。”   忍不住回想起从前,自己落魄到被几个小鬼仙追杀逃窜,被白染墨区区一个鬼王打得狼狈不堪,那时无人可求只得听天由命,到了现在,时移世易,千泽倒成了救世主一般的人了。   “哼。”千泽看着对自己恭敬行礼的逍遥楼小侍轻笑了一声。   南朝何其精明,只看千泽的神色就知道千泽在想什么,悄声提醒道,“风水轮流转,该给的面子可不能做的太绝了。”   千泽轻点头,“我有数。”   逍遥楼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千泽在泗郡已经是熟面孔,小侍引着千泽从逍遥楼的西门走了进去。   踏上散着檀香的旋梯登上了纳金阁,慕容公子已经恭候多时,见千泽到来,遂起身恭敬道,“皇帝赏光,令慕容深感蓬荜生辉。”   千泽手中握了把雕骨扇,晚香玉的扇坠触手生香,随意坐在雕花椅上,抬手道,“慕容公子客气,我来此不过是应邀赌石,并不曾想沾染江湖事。”   慕容公子脸色微变,轻轻叹气道,“那是自然,玄镜堂的家事怎好劳烦您出手。”8 第141章 蛟龙生焉(九)   “不知青鸾鬼帝身在何处?”千泽试探问道。Ω   慕容枫道,“少当家因私调弟子出战,已经被禁足了。”   慕容枫特意加重了“私调”二字,暗中提醒千泽,九霄是因为千泽而遭到惩罚。   千泽也知道这个人情不得不还,可自己不知道玄镜堂此时的处境,实在不宜为了义气而贸然出手,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九霄。   千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笑道,“听说泗郡夜市好生热闹,今晚我去看看。”   慕容枫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叫小侍带千泽去安排的住处休息。   慕容枫给千泽安排的宾客居室极尽奢华,不比皇宫差半分。   “逍遥楼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南朝用指尖按了按墙壁上镶嵌的紫檀珠,随口道,“听说这是玄镜堂赏下来的金星珠,看这成色就知道玄镜堂的日子过得不如从前逍遥了。”   这些日子南朝在长安见了大世面,再也不像个视财如命的小毛贼,见了居室中名贵的檀珠,也不过笑笑了事。   “岳凝霜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时时打压江湖势力,神龙殿暂时偃旗息鼓,玄镜堂现在当其冲。”   南朝手中把玩着居室中的玉件,开口道,“在这事上讲不得义气,保自己才是当务之急,玄镜堂若是真倒了,岳凝霜能让咱们好过么,不如隔岸观火,先看看局面再说,谁知道青鸾鬼帝会不会反咬咱们一口呢。”   “啧,所以说你只适合当个奸商。”千泽打开雕骨扇轻摇,挑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必在站队的事上伤神,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最想要什么?”   南朝回忆起九宫之中,千泽似是无意的一句,“我想要,天下。”然而今日,天下三分,蓬莱已归于他手。   莫非,他想要的天下,还不止蓬莱一国么。   千泽见南朝表情凝重,合起扇子轻松道,“多谢,你说的我会考虑。”   南朝想劝千泽收手,却不知怎么开口压下千泽的勃勃野心。   南朝仿佛能看到千泽骨子里的桀骜,耐性,心机与沉稳,他是天生的帝王,永远不会甘心任人摆布。   “千儿,你累不累。”   “早就忘了累是什么感觉,只是想给身边人我所能给的庇护而已,若我真觉得累,就在桃花谷时安分守己,毒蝎也不会因我而死一次,事到如今,已经回不了头了。”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泗郡的街道热闹一如往昔。   贯穿街巷的水岸边停满了小船,船上店家挂起串串精致的红灯笼,用金线穿着,摆着做好的糖糕之类的甜食叫卖,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泗郡特有的甜糯气息。   千泽与南朝乘着画舫渡过了闹市区,明月朗照,石桥流水,有文人墨客站在桥头吟诗作对,有鸳鸯眷侣依偎桥下呢喃私语。   船再行,路上已无行人。千泽这才下船,站在桥边默默眺望着承抚的方向。   很快,千泽平静的眼神忽然被警惕取代,目光落在远处的一棵樟树上,开口问道,“是敌是友,在下可否一睹尊容呢。”   “哈哈哈~帝子就是帝子,敏锐至斯,华阳佩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银铃般娇俏而狂傲的笑声由远及近,华阳轻盈跃起,花纸伞撑开,款款飘落在桥头的石狮上,月光下一身艳丽夺目的牡丹花纹熠熠。   千泽目光落在华阳身上,上下扫视一番,感觉到华阳身上的杀气,就知道来者不善。   “姑娘深夜独行,实在危险。”千泽眼神中已经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华阳妩媚道,“不知今日危险的是谁呢。”   话音未落,伞中剑出鞘,毒蛇般的细剑擦着千泽的衣襟削过,千泽手中骨扇一挡,吭的一声,细剑被挑了回去。   南朝已经躲到石狮后免得被误伤,抱着头扬声问道,“姑娘真泼辣,一言不合就打人了!倒是说说我们何曾惹了你这姑奶奶?”   千泽看到这把伞中剑,心里已经了然,这是雁家派来的刺客,至于雁家为何会忽然出现一位苍位的高手,千泽不得而知。   剑被挑开,华阳退了两步,满意地舔了舔嘴唇,“你还不算弱,不枉我千里迢迢来泗郡寻你。”   “寻我?”千泽挑眉。   “杀你而已。”华阳一跃而起,细剑快出虚影,千泽手上未戴钩指,仅仅侧身躲避,侧身之时,手中的骨扇擦着剑刃推到剑柄之处,手一翻,骨扇已经打在了华阳左手腕上,华阳腕上似乎受过伤,倒吸了口凉气,立即抽身后退。   华阳迅退了几步,趁机将花纸伞插在地面上,伞面猛然撑开,一株淡紫的并蒂山茶盛开,伞骨处竖起尖刺,尖刺将千泽逼退几步,华阳手指轻拂伞面,借力向后跃了几步,一扬手,纸伞飘浮起来,迅飞回了华阳手中,千泽耳边一缕黑被细剑削断,飘落到地上,脸颊上落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千泽抹去脸颊上的血,皱眉道,“伞中剑不像你惯用的,是雁伶商刚刚教你的吧,若说伞中剑,还是要数雁伶商那把三姝媚,三姝媚出鞘,遍地黄泉花,艳丽至极。”   能看出这位姑娘修为已在大苍位,可挥出的实力却有些差强人意了。   华阳格外兴奋,根本不听千泽说话,手中的细剑招招致命,吭的一声,细剑的剑刃猛然被千泽手中的骨扇紧紧钳住,骨扇用力一掰,华阳剑刃脱手。   千泽右手紧紧抓住华阳的手腕,把华阳整个身体压在桥头的石狮上,左手持扇挑起华阳的下巴。   华阳手臂上有一处青紫的伤,看伤口是被蝎钩蛰伤,蝎毒被强行用内力压制着才没有扩散。   “跟毒蝎交过手了?”千泽略微诧异。   “武器又不称手,身上还中着毒,你是有多看不起在下,这样就想来杀我?”千泽靠近华阳,挑眉笑道,“去把毒伤治好,再换成常用的武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杀我。”   伞中剑落在几步远外,华阳嘴角一扬,身体突然消失,挣脱了千泽的钳制,落在细剑落地之处。   华阳捡起细剑,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三天后我来找你就是。”   华阳离开时,低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一件事,赌石场上有位大小姐目的和我差不多呢,你可别让她得手,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千泽一笑,“多谢。”   “少废话,两不相欠,再见面我们还是敌人。”8 第142章 蛟龙生焉(十)   华阳不甘心地攥了攥拳头,收起伞中剑,几步就消失在夜色   “千儿,这么就放过她了?”南朝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焦急道,“刚才那女人施展的瞒天过海之术你也看见了,蛟龙之女华阳,是东方的神兽呢。”   “她应该是被雁伶商强行灌了药给控制了心神,之前又被单漪给蛰出了伤,否则以她的修为,不会轻易被我制服的,况且我也没心思去欺负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她那年纪都能当你太奶奶了。”南朝脱口而出,忽然想到墨萱也有二百多岁了,这才闭了嘴。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那时候再说就是了,我们是来赌石的,这次逍遥楼预备了好东西呢。”   “唉,皇上都不急,我急什么。”南朝见千泽丝毫不担心的样子,叹了口气作罢。   逍遥楼纳金阁已经空无一人,慕容枫按九霄所说,把千泽的意思传信给他。   九霄派来的接信之人已经去了泗郡城北角的一家古朴的伞铺,慕容枫亲自前往伞铺静待。   店铺不大,却十分雅致,室中燃着淡淡的竹香。老板正坐在角落的凳上,用沙砾打磨新制的伞柄,这伞尚未制成,仅有二十四支伞骨,伞骨由白鹭的腿骨打磨而成,洁白的骨骼上偶有一丝血沁。   老人未曾见过慕容公子,只以为是来挑选伞面的客人,也不说话,自顾自忙活着手中的活计。   慕容枫看看四壁,墙上挂了许多纸伞面,伞面图案各异,山水花鸟,水墨淡彩,多是名家的仿品,却也有寥寥几幅,真正出自当代名家之手。   慕容枫尤擅书法,平时也喜欢钻研名家之作,有知音能一同欣赏,慕容枫自然多说几句。   忽然抬头见墙中央挂了一幅牡丹伞面,上书几行墨字,虽是灵秀轻盈,但在慕容枫眼里还是笔触青涩,难登台面,又不忍当面说破,只得拐弯抹角的问问,好暗自腹诽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书法家。   “这幅墨宝笔力尚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公子好眼力,这幅便是老朽珍藏了几年的佳品。”老人放下手中的禽骨伞柄,捋着胡须,语气中带着些许炫耀。   “此字出自逍遥少主慕容公子之手,逍遥少主才华横溢,笔力群,老朽花重金才辗转得到。”   世人皆知玄镜双君子,青鸾少主工画,逍遥少主工书,九霄的丹青万金难求,慕容枫的墨宝也是稀少难寻。   “…”   慕容枫暗自咽了口唾沫,“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这才隐隐想起,自己年幼时为讨逍遥阁中的小妹妹们开心,便随手画了株山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画竟流传出来,还被拓在了伞面上,慕容枫汗颜,丢人都丢到伞面上了。   “老板,您看这幅伞面能否卖给在下?”慕容枫恳求道。他可不想让自己不堪的历史流传在民间。   老人摇头不卖,“不可不可,这伞面今日上午被一个姑娘看上,定金都付了,老朽怎能食言呢?”   正说着,那姑娘便到了。   “老板,奴家的伞是不是做好了?”门外传来妩媚的女声,慕容枫偏过头,一位娇媚窈窕的美人走进了伞铺,女子的双腿裸/露,其上纹刺着娇艳的牡丹,精致的面容上,亦纹着一朵艳丽的牡丹。   “这就是定了那伞面的姑娘?”慕容枫问老板,而后转向那美人,礼貌笑道,“姑娘把这幅伞面让给我可好,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可为姑娘重写一幅。”   华阳一愣,忽然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屑地抿了抿嘴,嗤笑道,“那自然是嫌弃的。”   “这可是慕容公子的真迹,你这等无名之辈怎么能与慕容公子相提并论?”   “我…”慕容枫哑口无言,只好让步,“那姑娘出个价,我买下来就是。”   华阳嫣然一笑,张开白皙的手掌,“五千金?”   算你狠。   慕容枫无话可说,“…伞面姑娘拿去罢。”   待到慕容枫与九霄派来的信使交了信,现那位姑娘还未离开,正坐在椅上打瞌睡。   脸颊上的牡丹娇艳欲滴,眼睑描了一抹杏红,眼窝深邃,长睫微卷,比中原女子要更多一分异域之美。   伞铺老板已将那幅牡丹嵌在了白鹭伞骨上,却端详许久,迟迟不上桐油。   慕容枫好奇细问才知,原是这牡丹本是大家随笔之作,令伞面有些空荡,却又不知空处如何填补。   慕容枫抿了一支笔架上的兼毫,接过纸伞,蘸墨行云,几行小词便跃然于纸上。   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   这是周邦彦的一花犯词,笔锋飘逸俊秀,灵动非常。   伞铺老板端详着几行行书,惊得站了起来,拿着伞的双手颤,惊疑地抬起头打量慕容枫。   慕容枫已经放下兼毫,道,“这伞便取名‘花犯’,权作在下赠与这位姑娘的礼物,以谢她赏识吧。”   慕容枫离开后,伞铺老板慌忙拓下了这几行小词,几乎要激动得老泪纵横。   华阳被老人的感叹惊醒,揉着惺忪睡眼走上前去,拿起制好的伞面看了看,忽然撅起嘴嗔怒道,“谁在奴家伞上乱写!讨厌死了,慕容公子的墨宝何其难得,奴家非要砍碎了那小子不可!”   看得出,华阳并不懂书法,只是单纯仰慕慕容公子而已。   “姑娘可知刚才那位儒雅公子就是逍遥少主慕容枫?”   华阳表情一凝,四周看了看,先前那位公子已经离开了。   “老朽无福珍藏,姑娘与它有缘,从此珍惜着就是了,这伞名叫花犯,是慕容公子亲口赐的名。”   “花犯…”华阳喃喃重复,指尖抚了抚已经干透的墨迹。   次日,逍遥楼门前停满了富贾贵胄的车马坐轿,春晓赌石,宾客如期而至。   此次赌石轰动整个归墟,因为这次逍遥楼拿出了镇阁之宝,名剑厄樱,作为压轴的招牌。   门前停了一辆金漆銮驾,祥云锦绣,惹得围观之人侧目,里面的可是位货真价实的豪门千金。8 第143章 浮云蔽日(一)   千泽坐在二层的宾客室中,透过雕窗扫视逍遥楼门前的车马。『   应邀赌石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千泽已经看到了工部宋论的车驾,除此以外,朝中几位官至一品的大臣也在其中。   南朝靠在窗台上看着,忽然嘲笑道,“你的爱卿们都翘班来这玩了。”   “人之常情。”千泽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带头翘班的是他这个皇帝。   令千泽十分好奇的是门前停的这辆金漆銮驾,是从瀛洲远道而来的豪门千金,听说是要嫁进王族的。   在此聚集的宾客来自归墟各地,瀛洲的不少王爷大臣都千里迢迢赶来,逍遥楼赌石会五年才开一次,非持邀请函不得参加。   因为蓬莱刚刚易主,其他王爷见识了千泽的雷厉风行,都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惹千泽不痛快,所以大多躲在自己的封地中等这一阵过去。   “千儿,你懂玉么,赌石得是行家,否则就只能靠运气了。”   “我不懂啊,我以为你懂呢。”千泽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扇柄上的晚香玉坠。   “别抬举我了,我们虚妄山庄是倒斗的,墓里玉器是多,能放墓里陪葬的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好玉,哪用得着我们懂?这赌石和倒卖的活计都交给下家了,我们只负责盗而已,我也稍稍了解一点,可在这么多的玉行家里,我这点微末道行哪够看。”   “没事,看个热闹罢了,我对金玉无甚兴趣,不过是来逍遥楼探探玄镜堂的虚实而已。”千泽也并不在意,“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钱有的是,随便花。逍遥楼要立足,终究要把钱花到泗郡,带动一下商业,我不亏,整个蓬莱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可计较的。”   “说到玉石,叶袭家的那位悍妻可是玉石行家,瀛洲柳家因做玉石生意家,现在已经是瀛洲玉场口的龙头老大,地下的玉石交易海了去了,赌石是家常便饭。”南朝在叶袭府上停留的那几日,专门收集了大批的柳家情报,已经把柳家查了个底儿掉。   忽然,门外传来清亮的女声,居室门被推开,一个长束成马尾的贵族姑娘走了进来,利落地对千泽屈膝行礼,“瀛洲柳拂桥拜见千君。”   这才刚说着,柳拂桥就闯了进来,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柳拂桥?”千泽忽然变得警惕,他对于柳拂桥的印象仍旧停留在天威营时用虫粉污蔑自己的那个时期。   南朝见千泽不说话,连忙开口圆场,“哎,这不是三皇子妃嘛,这才刚说到您,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柳拂桥在千泽面前十分收敛自己的脾性,尽量表现得像个皇子妃,免得给叶袭丢份。   千泽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拂桥,问道,“叶袭是有什么事要托我办么。”   千泽知道叶袭觊觎蓬莱玉龙山的铁矿许久了,有了铁矿才能养活军队,才能与叶钧抗衡,先前一直难以疏通关系,现在时移世易,不过是千泽一句话的事。   柳拂桥莞尔一笑,掩面道,“瞧您说的,小女子家中做的是玉石生意,逍遥楼赌石自然要给我们柳家留一份,不瞒您说,这次逍遥楼的一半赌石都是柳家带来的,小女子是过来谈生意的,没想到遇见神龙不见尾的您了。”   “哼…叶袭恐怕也是被你这张巧嘴给说动了心吧。”千泽不以为然。   见到柳拂桥,千泽若还不明白事情的蹊跷之处,那就太愚蠢了,曾经柳拂桥演过一场天兵救险的戏码,让千泽的名声在蓬莱传扬开来,造足了势,让千泽上位的阻力更小…..千泽还是记着叶袭的帮衬的,千泽在天威营解了叶袭的困顿,这一次也算是两清了。   柳拂桥出现在逍遥楼,再想到九霄不惜私自调派玄镜弟子也要帮千泽登上皇位,却原来,叶袭和九霄原本就是熟识的么,恐怕叶袭和九霄,都只是想在蓬莱的资源上分一杯羹罢了,他们的目标,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蚕食蓬莱,把千泽逼成傀儡皇帝吧。   这目的和容成家别无二致,千泽咬了咬牙,衣袖一摆,桌上的金盏已被扫至柳拂桥面前,咔嚓一声炸裂。   千泽拂袖起身,冷漠道,“你回去告诉叶袭,别想打蓬莱的主意,我二人两清,再有他想,别怪我不留情面。”说罢,瞥了一眼吓得大气不敢喘的南朝,淡淡道,“这没什么好看的了,南朝,回承抚。”   南朝见千泽动怒,只好先出了居室。   柳拂桥料到千泽知道真相后会这般情绪,连忙挡在千泽面前,屈膝恭敬道,“千君息怒…此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一时糊涂才对蓬莱有他想…可现在瀛洲瘟疫肆虐,我们已经自顾不暇,玄镜堂与锦衣卫针锋相对,青鸾鬼帝失势禁足…还请千君宽宏大量,我们保证绝不会再对蓬莱有觊觎之心了!”   柳拂桥知道,瀛洲的瘟疫是有人蓄意而为,若没有洛氏姐妹的联手医治,会有更多性命湮灭于这场政乱之中,现在的瀛洲,可谓是得洛氏姐妹者得天下,而洛笙儿却被扣在千泽手里,令人实在是无可奈何。   九霄失势禁足,呵,原来玄镜堂已经乱了。千泽暗自思忖一阵,忽然冷笑道,“叶袭想要我帮他也可以,可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叶袭三番五次把千泽置于水火之中,作为自己争权的筹码,又想继续利用千泽,到如今失算,还来求千泽帮忙,叶袭这事办的让千泽觉得十分看不惯。   柳拂桥低头道,“殿下曾交代,千君任何条件都可满足。”   “那我要你。虽说姿容比不上萱儿,可我宫中闲置,也不多你一个。”千泽挑眉,拿扇骨托起柳拂桥的小脸,笑道,“三天之内让叶袭断了念想,否则事情免谈。”   柳拂桥听了这话,紧紧咬着嘴唇,双手几乎要把手心的丝绢握碎,心里已经饱受煎熬。   “不愿意也罢了。”千泽收了骨扇朝门外走去。   “千君留步,小女子…有幸得千君青睐,想必殿下他…也是为我高兴的…”柳拂桥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哽咽,纤细的手指解下了腰间系带,绸衣滑落,露出一般雪白的香肩。   千泽知道柳拂桥不是个弱女子,想以此激她,若真起了争执,这也是与叶袭断绝往来的一个理由,没想到,柳拂桥竟真的照办了。   看来叶袭那边真的已经水深火热自顾不暇了。   “够了。”千泽出了居室,淡淡道,“何苦为一个小人卖命,我答应你就是。”   千泽忽然想到,若有人这样逼迫墨萱,她是不是也会这样,想到这,心就软了半分。   ——   注释:   浮云蔽日:出自唐代李白的“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意为总有奸臣当道犹如浮云遮日,长安望不见心中郁闷长怀愁。8 第144章 浮云蔽日(二)   柳拂桥目送千泽离开,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有跟随柳拂桥来的小侍女跑进来,焦急的把柳拂桥的衣裙整理妥帖,偷偷瞥了一眼门外,见门外无人,才拖着哭腔与柳拂桥道,“娘娘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真的要…”   “怎么会,他那么宠爱他的皇后,怎么会带我回去,不过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而已。”柳拂桥也松了口气,“他已经答应帮助我们去解决瀛洲的瘟疫源头,应当不会反悔的,我们多备些厚礼就是了。”   九霄把瘟神子的消息告诉了叶袭,瘟神子来源于雁家,即使知道了源头,叶袭也无计可施,多年前雁家因为千泽而元气大伤,雁伶商怀恨在心,这些年一直在扩大势力,又与凝霜宫暗中勾结,实力也恢复了不少,叶袭猜测,雁家和凝霜宫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来动摇瀛洲朝廷的统治,趁虚而入,把握朝中根本,而对于千泽,雁伶商是怎样的态度,叶袭就不得而知了。   小侍女皱着眉悄声道,“千君是个精明人,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咱们,会不会有诈啊,蓬莱太子都被他轻易扳倒,奴婢怕娘娘吃亏呢。”   “好了好了,从前是我们作孽,与千君生了嫌隙,事到如今才知,他竟有这般翻云覆雨的能耐,青鸾鬼帝一倒,现在我们只能依附他了。”柳拂桥话音里带着悔意。   “罢了,把今日赌石的宾客名单给我看看。”   小侍女呈上了一张烫金的红纸。   写在首位的宾客有四位,除了柳拂桥,还有三位,都是归墟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其余还有朝中达官显贵,闲散王爷,还有贵族小姐们,能够收到逍遥楼的请帖的,是莫大的面子,在人前谈起,曾经被逍遥楼邀请赌石,那实在是极大的炫耀,这昭示着一种身份。   柳拂桥看着名单上的人名,忽然啧了一声,“这位大小姐也来了,来者不善呢。”   小侍女皱眉点点头。   逍遥楼总共占地一千余亩,纳金阁是门面,而后面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地处泗郡最繁华的中心,寸土寸金之地能建这么广阔的楼阁,不得不说逍遥楼的主人有能耐,而逍遥楼又隶属于玄镜堂之中,尚不知玄镜堂势力到底大到怎样的一个程度。   宾客纷至沓来,大多安置在逍遥楼西阁的贵苑中,而东阁则是一个个独立的宫苑,装饰更加奢华,专门为稀奇贵客准备。   千泽就住在东阁最奢华辉煌的碧漾台中,因为没有表明身份,也不怎么出门走动,外边的宾客都非常好奇,只听说此次赌石来了五位豪门贵客,可碧漾台的这一位,却难见庐山真面目。   千泽不紧不慢地品着杯中花香袭人的桃花沏,淡淡问南朝,“那几位都是什么人。”   南朝已经查过了东阁另外几位豪门贵客的来历,有一位就是柳拂桥,她并非以瀛洲三皇子妃的身份来参加这场赌局,而是作为瀛洲最大的玉石商柳仙居千金的身份,带着一批红池场的毛料过来的。   红池场出的红翡水头极足,红池翡翠素来有“红水映霜枫”之名,华美名贵,也象征着一种地位。   第二位是蓬莱元宝银号的掌柜,元宝银号在蓬莱遍地分号,势力也极大,财大气粗,皇帝也要给几分薄面。   第三位是蓬莱恭亲王千源,算起来是千泽的叔伯辈,是从前蓬莱皇帝最为信任的胞弟,地位极其尊贵,恭亲王为人不拘小节,却非常好面子,收到逍遥楼赌石之邀的人大多地位尊贵,可千泽刚刚上位,时局未稳,此时安静观摩才是上策,恭亲王却不以为然,仍旧赴了这个请。   最后一位就是那位从未在人前露脸的大小姐。   那是瀛洲的准太子妃,容成飘雪的侄女,容成凛。   “太子妃?”千泽一愣,原本以为容成凛不过是容成飘雪身边的一个小侍女,这才没有对她多防范,没想到这正是容成飘雪为她隐藏身份保护她的巧妙之计。   容成家已经出了两代皇后,在瀛洲的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容成飘雪煞费苦心把容成凛送进太子府,瀛洲的江山已经有一半姓了容成。   “这场赌石真是热闹了,我还真想看看到底谁能拔头筹呢。”千泽合起骨扇,若有所思。   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赌局,里面的政事和争斗太多太多,暗藏的杀机已经初见端倪。   千泽在泗郡停留,无暇顾得皇宫,却因为华阳和容成凛都在泗郡,千泽也放心了不少,能让带着身孕的墨萱安心养身体,不沾染这些带着血腥和铜臭的江湖事。   可墨萱这边也并不是十分平静。   一日深夜中,墨萱觉得口渴,想叫人倒杯温水润润嗓子,却发现寝殿中的小侍们都不见了踪影。   “有人在么。”墨萱朝门口望了一眼,把桌边的烛台点燃,发现本应值夜的小侍们也已经不见了。   桌角的兽炉中水烟弥漫,一股醉人的香气在周身萦绕。   抬头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站在门边。   墨萱眼睛里突然炯炯有神,千泽走过来时,墨萱已经忍不住扑进了千泽怀里。   多日的思念让墨萱有些心悸,一直盼着千泽早点回来,每日失神地望着宫门,身旁的小侍们看了都觉得心疼。   “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想你呢。”墨萱依偎在千泽怀里。   “朕也想你了,你还好吧,孩子还好吧。”千泽伸出双臂抱住墨萱小小的身子。   “朕?”墨萱一愣,“你从前也这么说话吗?”   千泽脸上有些不自然,更加抱紧了墨萱,温言安抚道,“君王该有个君王的样子,你若不喜欢,我就不那样说了。”   一股浓郁的馨香从香炉中蔓延而出,千泽的身上也都是这种馨香,掩盖了原本墨萱熟悉的气息。   墨萱被这阵香气熏的有些困,千泽横抱起墨萱,轻轻把这柔软的小身体放在了床榻上。   千泽低头看着墨萱睡意朦胧,红润的小嘴唇格外诱人。   “果真是妖,睡着的时候也在勾/引人。”千泽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真是好福气,能把这么好看的妖怪娶到手,不过,一切都会被我取代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包括你,小美人。”   千泽的手在墨萱纤细的身体上抚/摸,带着身孕的身体不仅没有显得臃肿,反而更加生出一种妩媚的气息,让人沉溺其中。   第145章 浮云蔽日(三)   柳拂桥目送千泽离开,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有跟随柳拂桥来的小侍女跑进来,焦急的把柳拂桥的衣裙整理妥帖,偷偷瞥了一眼门外,见门外无人,才拖着哭腔与柳拂桥道,“娘娘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真的要…”   “怎么会,他那么宠爱他的皇后,怎么会带我回去,不过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而已。”柳拂桥也松了口气,“他已经答应帮助我们去解决瀛洲的瘟疫源头,应当不会反悔的,我们多备些厚礼就是了。”   九霄把瘟神子的消息告诉了叶袭,瘟神子来源于雁家,即使知道了源头,叶袭也无计可施,多年前雁家因为千泽而元气大伤,雁伶商怀恨在心,这些年一直在扩大势力,又与凝霜宫暗中勾结,实力也恢复了不少,叶袭猜测,雁家和凝霜宫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来动摇瀛洲朝廷的统治,趁虚而入,把握朝中根本,而对于千泽,雁伶商是怎样的态度,叶袭就不得而知了。   小侍女皱着眉悄声道,“千君是个精明人,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咱们,会不会有诈啊,蓬莱太子都被他轻易扳倒,奴婢怕娘娘吃亏呢。”   “好了好了,从前是我们作孽,与千君生了嫌隙,事到如今才知,他竟有这般翻云覆雨的能耐,青鸾鬼帝一倒,现在我们只能依附他了。”柳拂桥话音里带着悔意。   “罢了,把今日赌石的宾客名单给我看看。”   小侍女呈上了一张烫金的红纸。   写在位的宾客有四位,除了柳拂桥,还有三位,都是归墟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其余还有朝中达官显贵,闲散王爷,还有贵族小姐们,能够收到逍遥楼的请帖的,是莫大的面子,在人前谈起,曾经被逍遥楼邀请赌石,那实在是极大的炫耀,这昭示着一种身份。   柳拂桥看着名单上的人名,忽然啧了一声,“这位大小姐也来了,来者不善呢。”   小侍女皱眉点点头。   逍遥楼总共占地一千余亩,纳金阁是门面,而后面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地处泗郡最繁华的中心,寸土寸金之地能建这么广阔的楼阁,不得不说逍遥楼的主人有能耐,而逍遥楼又隶属于玄镜堂之中,尚不知玄镜堂势力到底大到怎样的一个程度。   宾客纷至沓来,大多安置在逍遥楼西阁的贵苑中,而东阁则是一个个独立的宫苑,装饰更加奢华,专门为稀奇贵客准备。   千泽就住在东阁最奢华辉煌的碧漾台中,因为没有表明身份,也不怎么出门走动,外边的宾客都非常好奇,只听说此次赌石来了五位豪门贵客,可碧漾台的这一位,却难见庐山真面目。   千泽不紧不慢地品着杯中花香袭人的桃花沏,淡淡问南朝,“那几位都是什么人。”   南朝已经查过了东阁另外几位豪门贵客的来历,有一位就是柳拂桥,她并非以瀛洲三皇子妃的身份来参加这场赌局,而是作为瀛洲最大的玉石商柳仙居千金的身份,带着一批红池场的毛料过来的。   红池场出的红翡水头极足,红池翡翠素来有“红水映霜枫”之名,华美名贵,也象征着一种地位。   第二位是蓬莱元宝银号的掌柜,元宝银号在蓬莱遍地分号,势力也极大,财大气粗,皇帝也要给几分薄面。   第三位是蓬莱恭亲王千源,算起来是千泽的叔伯辈,是从前蓬莱皇帝最为信任的胞弟,地位极其尊贵,恭亲王为人不拘小节,却非常好面子,收到逍遥楼赌石之邀的人大多地位尊贵,可千泽刚刚上位,时局未稳,此时安静观摩才是上策,恭亲王却不以为然,仍旧赴了这个请。   最后一位就是那位从未在人前露脸的大小姐。   那是瀛洲的准太子妃,容成飘雪的侄女,容成凛。   “太子妃?”千泽一愣,原本以为容成凛不过是容成飘雪身边的一个小侍女,这才没有对她多防范,没想到这正是容成飘雪为她隐藏身份保护她的巧妙之计。   容成家已经出了两代皇后,在瀛洲的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容成飘雪煞费苦心把容成凛送进太子府,瀛洲的江山已经有一半姓了容成。   “这场赌石真是热闹了,我还真想看看到底谁能拔头筹呢。”千泽合起骨扇,若有所思。   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赌局,里面的政事和争斗太多太多,暗藏的杀机已经初见端倪。   千泽在泗郡停留,无暇顾得皇宫,却因为华阳和容成凛都在泗郡,千泽也放心了不少,能让带着身孕的墨萱安心养身体,不沾染这些带着血腥和铜臭的江湖事。   可墨萱这边也并不是十分平静。   一日深夜中,墨萱觉得口渴,想叫人倒杯温水润润嗓子,却现寝殿中的小侍们都不见了踪影。   “有人在么。”墨萱朝门口望了一眼,把桌边的烛台点燃,现本应值夜的小侍们也已经不见了。   桌角的兽炉中水烟弥漫,一股醉人的香气在周身萦绕。   抬头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站在门边。   墨萱眼睛里突然炯炯有神,千泽走过来时,墨萱已经忍不住扑进了千泽怀里。   多日的思念让墨萱有些心悸,一直盼着千泽早点回来,每日失神地望着宫门,身旁的小侍们看了都觉得心疼。   “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想你呢。”墨萱依偎在千泽怀里。   “朕也想你了,你还好吧,孩子还好吧。”千泽伸出双臂抱住墨萱小小的身子。   “朕?”墨萱一愣,“你从前也这么说话吗?”   千泽脸上有些不自然,更加抱紧了墨萱,温言安抚道,“君王该有个君王的样子,你若不喜欢,我就不那样说了。”   一股浓郁的馨香从香炉中蔓延而出,千泽的身上也都是这种馨香,掩盖了原本墨萱熟悉的气息。   墨萱被这阵香气熏的有些困,千泽横抱起墨萱,轻轻把这柔软的小身体放在了床榻上。   千泽低头看着墨萱睡意朦胧,红润的小嘴唇格外诱人。   “果真是妖,睡着的时候也在勾/引人。”千泽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真是好福气,能把这么好看的妖怪娶到手,不过,一切都会被我取代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包括你,小美人。”   千泽的手在墨萱纤细的身体上抚/摸,带着身孕的身体不仅没有显得臃肿,反而更加生出一种妩媚的气息,让人沉溺其中。8   第146章 浮云蔽日(四)   凤九雏身上已经挂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想要把墨萱救出来,却力不从心。   “萱娘娘…萱儿!”凤九雏急火攻心,体力不支昏迷过去,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被一众御林军带走了。   醒来时,已经身处一间刑讯密室之中。   双手被铁链绑在柱上,身上的血痕干涸,这才觉得身上刺痛难忍。   忽然想起昏迷前的处境,墨萱还生死不明,想起墨萱昏迷前喊的那声“九雏救我”,凤九雏忽然觉得心里某一个地方在抽痛。   用力挣了挣铁链,铁链纹丝不动,这是审讯死刑犯的密室,所有东西都由最坚韧的材料打造。   忽然窄小的审讯室外传来脚步声,精铁的重门被推开,白如冰表情冷峻地走了进来,坐在审讯台后,手上拿了一把短剑。   凤九雏一言不,根本不屑睁眼去看这个反叛的奸细。   白如冰对凤九雏孤傲的表现很不满意,拿起短剑走到凤九雏面前,用剑刃抬起凤九雏的头,任凭鲜血顺着剑刃流到地上。   凤九雏冷冷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呵。”白如冰露出笑意,慢悠悠道,“没想到,凤鸣将军见了我这个叛徒,说得竟然不是要杀了我,而是关心那个女人?”   凤九雏不愿多言,闭目沉默。   “哈哈哈。”白如冰忽然狞笑起来,“真是好笑,若是有一天,让那小皇帝知道,自己的属下竟然一直觊觎自己的女人,会不会暴怒到立刻杀了你?”   “我没有!”凤九雏低吼出声。   “你敢说你没有。你书房里珍藏的兵书是她送的,你冒死也要救那女人,为什么,因为你的忠心?笑话,恐怕在藏龙江,他在众人面前给你下马威,你还一直怀恨在心吧,你想要那小美人,对不对?”   “九雏忠心,日月可鉴,岂是你一介叛徒能明白的。”凤九雏咬牙道。   “好,我不懂,还是来谈谈正事吧。”白如冰摆弄着手中的短剑,问道,“藏龙七岭的金矿藏在哪,我知道那个小皇帝信任你,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藏龙七岭中有两座金矿,自从太子死后,具体位置只有千泽知道,他必定会告诉凤九雏,这两座金矿的价值不亚于容成家一直垂涎的蓬莱仙岛。   凤九雏面无表情,一言不。   “说话!”白如冰不耐烦地催促,手上的短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凤九雏的左臂,霎时鲜血淋漓,短剑刺穿了手臂。   凤九雏只是微微蹙眉,仍旧沉默不语。   白如冰被凤九雏冰冷的态度激怒,手上的短剑一次又一次没进凤九雏骨肉之中,噗噗的入肉声在寂静的审讯室中格外清晰。   只一炷香时间,凤九雏身上已经落了二十多处剑孔,血液流逝,连指尖都变得煞白。   “不愧小小年纪就当了将军,嘴这么硬。”白如冰也无计可施,越愤怒起来。   眼神阴狠地抬起凤九雏的头,轻声道,“我会让你死的,你的罪名是什么…就给泗郡那边传信,说凤鸣将军深夜私入皇后寝宫,欲行不轨之事,被我当即诛杀…再下药让那女人落胎,哈哈,那小皇帝总会恨你入骨。”   “她是无辜的,别伤害她。我的话,你想怎样就怎样。”凤九雏面无表情,又加了一句,“凭你,杀我么。”话音里带着嘲讽。   “哼…到阎王殿得意去吧。”白如冰怒不可遏,手中细剑直接深深刺进了凤九雏的心脏。   凤九雏冷冷望得白如冰一眼,头靠在柱上,慢慢没了气息,僵冷在铁链枷锁中。   白如冰扔下短剑,洗净了手,平复了一番心情,走出了审讯室。   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真是心情舒畅,凤九雏是九鸾司统领,可谓是在朝廷中呼风唤雨,是千泽的左膀右臂,除掉了他,千泽独木难支,终究会败给容成家的。   审讯室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忽然,凤九雏的尸体上散出一股热气,苍白的指尖燃烧起一团红火,火焰越来越旺,燃烧了整个尸体。   一声鸾鸟尖锐的啸鸣划破天际,一头浑身包覆着烈焰的火鸟从凤九雏的尸体上飞了出来,冲出了审讯室的天窗,火鸟身上的火焰照亮了半面苍穹,刹那间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烈火新生,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是以凤凰涅槃。   皇宫高墙之上的琉璃瓦上,一位身带火翼的少年伫立于此,面容清冷,更添了一丝成熟与坚毅,正是凤九雏。   火翼一展,凤九雏落下了宫顶。   墨萱的寝宫前,那位千泽样貌的人,正在与花影对峙,地上已经躺了一众九鸾卫的尸体,花影明显落在下风,身上脸上全是伤痕,却一直紧紧保护着昏迷不醒的墨萱。   墨萱终于略微醒转,身上因为软骨香的缘故仍旧使不上劲。   “皇后娘娘莫怕,影会保护您的!”花影咬牙坚持,却也敌不过贾替,节节败退,已经被逼入死角。   只凭花影一人怎能敌得过容成家精心选派的杀手,贾替突然闪电一般冲了过去,一掌劈在花影脖颈上,花影倒下的一瞬,贾替接过了墨萱的身体,交给了身后的御林军。   “把那小子处理掉,看好皇后,待朕有空再来料理剩下的事。”   事情到了这步,贾替也没了心情,叫人把墨萱软禁起来,等有空再来收拾,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是趁着千泽还在泗郡,迅把暗桩暗线在朝中安插好,才能不露声色地取代千泽。   昏迷不醒的花影被人拖到了乱葬岗扔着,凤九雏找了一会儿,在一堆新尸体中找到了还有一口气的花影。   “陛下没有看错人。”凤九雏叹了口气,指尖上一点火焰落在了花影心口。   凤九雏未多作停留,径直朝着墨萱寝殿走去,一路上,层层看守的御林军竟挡不住凤九雏一步,炽热的火焰吞噬了宫门。   远在泗郡的千泽正紧紧蹙着眉,望着承抚的方向,天有异象,朱雀星宿轮回,大凶。8 第147章 浮云蔽日(五)      南朝坐在一旁,抬头望了望天,承抚方向的夜空一片橙红。   千泽眉头紧锁,叹气道,“我不该把萱儿自己留在承抚。”   “没办法,你不在,她很危险,你在了,她更危险,你已经做得足够了。”南朝劝解道。   “不行。我要回去一趟。”千泽披上羽裳,戴上钩指,直接从二楼的小窗跳了下去。   南朝没有阻止也没有跟随,千泽再快也要至少一天时间到达承抚,逍遥楼赌石在即,怎么为千泽拖上两天,还需要南朝在这里想办法。   赌石会上,容成凛见不到千泽,一定会起疑心的。   此时此刻,凤九雏已经杀进了皇后寝宫,遍地是被一剑封喉的数十御林军。   本以为墨萱会是寻死觅活地哭成了泪人,可凤九雏闯进宫门的那一刻,却看见墨萱正静静坐在床沿上,纤细的手安抚着隆起的腹部,安详而柔美。   就是这样的墨萱最吸引人,凤九雏凝视着墨萱的侧脸,几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在凤九雏眼里,墨萱永远是冷静而高贵,纤尘不染,她唯一不冷静的时候,就是千泽遇险的时候。   凤九雏忍不住走过去,想要抱紧这娇小的身子,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又艰难地放下来。因为凤九雏看见墨萱见到自己时眼神里的一丝失望。   “九雏,你来了。千泽还好吗,有没有遇到危险呢。”墨萱眼瞳水光流转地望着凤九雏,又自言自语地喃喃,“连我都这个样子了,他恐怕是更艰难。”   凤九雏不甘心,淡淡回道,“他把您放在这,您不相信他是故意的,要拿您做诱饵,您能保证,在他心里,江山美人他会选后者吗。”   墨萱不说话,默默安抚着腹部。   “他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在富贵和权力面前,还能不忘初心么。”   “他会的。”墨萱微微一笑,“只有我懂他,他一定会的。你来此若只是为了说这些,你走吧,就算他众叛亲离,我墨萱绝不会背叛他一分一毫。”   “唉。”凤九雏深深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强行抱起墨萱,背后火翼一展,带着墨萱飞出了宫门。   “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凤九雏忽然悄声道,“今天的话,请您忘记吧,就当九雏什么都不曾说过。”   凤九雏带着墨萱在宫外的一处庙宇中停了下来,放下墨萱,头也不回地离开。   墨萱身上无力,只得轻轻拉住凤九雏的衣袖,恳切地说了一句,“九雏,不要与我们为敌。”   凤九雏停了一下,点点头,离开了。   墨萱打量四周,发现这是眉山脚下的香庙,夜半无人,却有灯火照明,不会显得阴森。   香台上供奉着一尊神像,来往的香客总要来这里拜拜,以祈祷身边人事事平安。   墨萱忍不住拿了两柱香,在炉中点燃了,也学着自己见到的样子,跪在蒲团上,拜了两拜。   “菩萨菩萨,求你保佑夫君和宝宝都平平安安的。”   插上香,墨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是神,他是仙,人人都在求我们保佑,我们的祸福又要去求谁来恩赐呢。”   墨萱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   墨萱在香庙中静静坐了很久,直到第二日的傍晚,难熬的孤独和迷茫让墨萱觉得烦躁,只能靠睡觉来排解忧郁,时常有山林中的猛兽出现,为墨萱送来些野果和鲜花,以表示对丛林之主突然到来的欢迎,还有没了母狼庇护的几只小狼崽,挤在墨萱腿边取暖。   昼夜不停快马加鞭,千泽终于赶回了承抚,得了凤九雏的消息,连气都顾不得喘,匆匆赶去了眉山。   路过香庙时,千泽站住了脚步,看着里面的人,心里一阵阵疼痛。   墨萱把几只小狼崽崽拢到身边,自己窝在蒲团上睡着了。   睡梦中,墨萱感到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抱着自己,睁开眼睛时,千泽正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心疼。   “萱儿,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分。是我不好,我带你回家,回瀛洲。”千泽紧紧抱着墨萱,快要把墨萱融到骨子里。   “别任性。”墨萱捋开千泽鬓角的发丝,“既然做了,就要功成身退,现在退出可不像你。”   “那我带你去泗郡,以后我去哪都带着你,好不好?”千泽说罢,就要带墨萱离开。   “别把我当小孩子了。”墨萱推开千泽,轻笑道,“送我回皇宫吧。”   “你疯了,容成家派来替代我的人已经到了,我怎么能把你送进虎口,大不了,这蓬莱我不要了就是!”千泽紧紧攥着墨萱的肩膀。   “你冷静点。”墨萱扶住千泽的脸庞,沉声道,“把那个东西给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相信我一次,我能替你守住蓬莱!”   千泽还在迟疑,墨萱却已经从千泽袖口中取出了一枚青铜钥匙。   “萱儿,一定要这样吗。”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容成家为我们铺了这么一条好路,决不能浪费了,你尽管在泗郡与容成凛和华阳周旋,宫中之事,交给我罢。”   千泽还想拒绝,却被墨萱一番陈情给噎了回去。   当初的怀疑没错,她注定不是一个弱女子,一切的天真和撒娇,都只展现给千泽一个人了而已。   千泽目送着墨萱渐行渐远,却没有想到,从前安于深宫,岁月静好的墨萱,自此真正成了一代美人妖后。   “将来,这会是我们两个人的天下了。”千泽闭上眼,不知是心疼还是欣慰。   逍遥楼赌石共七天,待到千泽重回泗郡时,已经过了三天。   南朝为了给千泽找出不露面的理由,说前三日的赌石千泽看不上眼,不稀罕露面,而容成凛就像盯准了千泽,千泽不出场,她也不打算露面。   千泽回来时,刚好是第四日的清晨,都说今天会有极品货色出现,来此赌石的行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此话既出,千泽已经不得不出场了,南朝打听才知,今天的这块极品赌石就是容成凛带来的,看来容成凛是要逼千泽现身了。 第148章 浮云蔽日(六)   今日一早,胡氏元宝银号的金镶玉鞍马车停在了逍遥楼门前,车后随从的一众小侍连忙跑来,为车上的贵人掀开车帘。Δ   一个雍容富态的矮胖男子昂着头走了下来,胡氏银号的大掌柜胡银绯,快五十的年纪,脸上一副奸商相,蜀锦钩绣金钱褂,手上戴了副绞金玉扳指。   最惹眼的是腰间挂的腰佩,由火山口的妃火石雕刻成镂空九层球,妃火石已极为难得,能在寸长的玉石上雕出九层绣球的巧工,大约也是出自像容成姒这样的神匠之手,价值不可估量。   元宝银号遍地分号,胡银绯可谓是坐拥蓬莱半数财富,身份地位都难有人比肩。   有逍遥楼的小侍出门恭迎,引着胡掌柜去了东阁聊雪台。   聊雪台虽不能说金碧辉煌,却也极尽精致,殿前的清池碧水连波,庭前牡丹姹紫嫣红,非奢华雍容四字可比拟。   一进聊雪台,胡掌柜四下扫视了一眼,转着手里亮的铁核桃,对两个引路的小侍嗤了一声,“这就是你们对待贵宾的礼仪?都说逍遥阁的靠山玄镜堂大不如前了,看看你们这陈旧的摆设,就知道流言未必是流言。”   两个小侍也不做声,只得默默听着,就算以自家主子在江湖上的身份,不必对胡银绯低声下气地讨好,可小侍们还是不敢得罪这位大金主,只得默默听着。   况且玄镜堂确是不如从前了。   “去找个新鲜的过来,给咱解解乏。”胡掌柜铁核桃一放,拂袖坐在椅上。   小侍点头退下,很快带进来一位青涩姑娘,姑娘眉清目秀,约莫十五六年纪,迟疑地推开门,走进去给胡掌柜倒了杯茶。   逍遥楼在泗郡数年,来此的公子王孙和豪门富贾数不胜数,总有些有特殊需求的,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给逍遥楼找麻烦,逍遥楼为了省去这些麻烦,在各地搜集美貌女子,留在楼中,以满足某些大牌客人的要求。   然而这些风尘女子也都直接听命于慕容枫,得来的情报也是丝毫不敢隐瞒。   胡银绯一见美人,脸上顿时乌云退散,抬手揽过姑娘的细腰,手不老实地在姑娘胸前揉动。   “逍遥楼别的不行,里面的女人却水灵极了,等玄镜堂一倒,逍遥阁改开青/楼也罢了。”胡银绯嘲讽地笑起来,忍不住把小美人抱上了床榻。   姑娘半推半就地环着胡银绯的脖子,妩媚娇/喘,纤细的指尖在胡银绯身上勾画,媚声道,“掌柜好急呀,不知道明天的好货一上,掌柜的是不是也要这么利落的出手拿下呢?”   胡银绯脸上横肉一挤,眉眼带笑地道,“那可要看看是不是真正的好货色了,赌石这东西,还是得靠眼力呢。”   “掌柜真狡猾~”姑娘在胡银绯怀中撒娇,“听说东阁碧漾台的那位,是个大金主,您可要小心呀,我们逍遥楼里这次真的出了极品石,您可别错过了~”   一提东阁碧漾台,胡银绯脸色一沉,碧漾台的这位神秘来者让人不得不防,来之前,胡银绯就叫人查了此次宾客的来历,碧漾台这位却怎么也查不出底细来,归墟豪门胡银绯都有所耳闻,能被逍遥楼奉为上宾,住在最奢华显赫的碧漾台中,怎么会查不出来历呢。   “无妨,多大的金主还能与我元宝银号争石?真是自己找不自在。”胡银绯笑了一声,把姑娘压到了身下。   对面的碧漾台中,千泽正站在窗边观望,对面聊雪台挂上了影纱,纱中隐约缠绵的两个人影落在千泽眼中。   南朝在一边悠哉道,“胡氏银号我也查了,说是遍地分号也不为过,胡氏开了不少大作坊,专门做的是绸缎生意,与西洋交易往来极密切,通过盘岭古道贯通东西。”   这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来此赌石,并非真心想夺那几块石中的翡翠,而更像一种地位和权势的集中炫耀。   因此千泽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他没什么好炫耀的,因为他什么都不缺。   此时此刻,千泽更担心的是墨萱。   遇见凤九雏时,千泽就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千泽只是还不知道,凤九雏也不是人,他与毒蝎,与九霄一样转世而来。   他是凤凰化形,在到达他应有的寿命之前,不死不灭,每一次死亡都能带给他更强的新生。   “罢了,我也该开始做正事了。”千泽披上了羽裳,淡淡问道,“今日的赌石,都有谁放了签?”   “除了咱们,东阁三位金主都出手了,只余容成凛尚未表态。”   “走,去看看。”   所谓赌石,就是把从翠场采出的原石直接拿到面上来,看似一文不值的石头,切开后里面可能藏着价比千金的宝石,也有可能花了大价钱,切开后却现这就是一块一文不值的石头。   和氏璧也曾是一块赌石,需要慧眼识英,才有可能掘出宝物。   放签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对今日的压轴赌石感兴趣,就放出手中的雕芯紫檀签,表示决定与其他放签的金主竞价争取。如果不放签,就没有最后争取的机会了。   这也是赌石的吸引人之处,有人可能凭赌石一夜暴富,也有人会因赌石倾家荡产。   今天的压轴赌石是容成凛带来的一块火山口采出的妃火石原石,听说这是容成飘雪珍藏了数年的宝石,却也有人怀疑这块石头的价值,如果真的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容成飘雪为何不取出来,凭她雕心凿骨的本事,必定能让本就连城的宝物更加昂贵。   此次一同被端上梨花台的有十六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赌石,那块妃火石原石就混在其中。   千泽与东阁的其余四人坐在二层阁楼的屏风后,品着香茗扫视下面桌上的赌石。   这些赌石上都被事先涂了一层障目漆,宾客众多,不排除有身怀异能者,若是有能一眼看穿石中价值的人那这赌石会就没意思了。   千泽扫了一眼梨花台上的石头,摇着扇子叹气道,“在我眼里这不过是些石头罢了。”8 第149章 浮云蔽日(七)   南朝哼了一声,“你就是顺遂日子过得太多了,想我当年在市井摸爬滚打,什么苦没吃过,那时候,有宝贝摸一下也是好的。『”   千泽一笑置之,自己的曾经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长安那边布置得怎么样?”千泽品着茶问道。   “商贾的联系都差不多了,只是长安那边比起承抚差得太远,穷了太久,屋舍马路破烂不堪,最近起风,一出门就一脸土,水井和水车什么的都是最老旧的样式,要多麻烦有多麻烦,而且穷山恶水出刁民,那边的市井乱得很。”   说起长安,南朝也只得摊摊手,想要把长安建成足以作为蓬莱都城的水平,需要太多的金钱和人力,如果千泽一下子派过多的人和钱两过去,又会引起朝中大臣的恐慌,再有别有用心者从中作梗,又会是一番周折。   怎么才能让长安名正言顺地富庶起来呢。   千泽也在头疼这件事。   忽然,雅间的屏风后传来小侍的通报声,柳拂桥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对千泽蹲身行礼。   南朝点了下头,退到了一边。   千泽挑眉道,“柳小姐不是给今天的妃火石放了签么,怎么来了我这?”   “听说千君也对今天的妃石感兴趣,小女子怎么敢与您争,叫人收了签回来了。”柳拂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坐吧。”千泽抬手叫人拿了雕椅软垫来。   “千君心细体贴,听说萱皇后有了身孕,如今还好吧。”   “若没人打她的主意,那还好。”千泽冷下脸来,铛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柳拂桥不敢再问,坐在椅上垂眼看着一楼梨花木上端正放着的十六块赌石。   逍遥楼今日闭了门,门外有数十侍卫把手,禁止一切可疑之人靠近,门前路封道,平常百姓只得绕路而行,想要看看热闹都不可能,因此逍遥楼的赌石会才经常有神秘的传言流传在民间。   宽敞的一层大厅中四壁镶嵌水润玛瑙,香烛的光影在宝石中反复折射,照得整个大厅金碧辉煌。   厅中端正摆了六十四套檀木桌椅,雕刻的花纹中镶嵌了细碎的海蓝宝砂,桌上按来宾身份依次摆了不同的茶具,从华丽的珊瑚到最普通的银器,杂然前陈。   二楼是环形的阁楼,分成了五个雅间,只有一个柳拂桥的雅间空着,其余四位都在座。   千泽所在的雅间用翡翠屏风挡了,对面雅间是恭亲王千源,左边是元宝银号的胡银绯,右边是容成家千金凛小姐。   容成凛照旧半张银箔面具遮面,冷冰冰地坐在雅间中,和她姑母容成飘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   恭亲王千源手边摆了一套三彩琉璃釉的茶具,三彩琉璃从海外流入,在蓬莱十分罕见,也是逍遥楼的珍品,若客人身份不够,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千源皱着眉打量对面,手指敲了敲桌面,身后的管家立刻凑了上来。   管家扫了一眼对面,已经知道自家王爷为何动怒。   对面雅间的翡翠屏风中露出了茶桌,茶杯是由上等的乳黄象牙作底,嵌上花纹繁复的血红珊瑚,再以大小整齐的黑鲛珠点缀,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茶具的名贵,更别说阅宝无数的恭亲王了。   千源好面子,最恨别人在身份上压自己一头,这时候已经脸色阴沉,指着千泽所在的雅间问道,“对面是位亲王?”   管家连忙赔笑道,“王爷,对面那位被逍遥楼奉为上宾,可逍遥楼口风紧,怎么也问不出消息,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妙。”   千源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压低声音道,“再尊贵还能尊得过亲王?还能是皇帝不成!”   管家慌忙道,“说不定是小侍们上错了茶具…王爷您息怒啊…”   “叫他们把茶具撤了去,本王看谁敢在我恭亲王府面前目无尊卑。”   也难怪恭亲王骄矜至此,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确实是宾客中最为尊贵的身份了。   管家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连忙叫来小侍,让他们把对面茶具撤了去。   没想到小侍跑回来,怯生生地回话,“回…回王爷,碧漾台的那位客人说…”   千源皱眉,“怎么,他敢违抗?”   小侍咬着嘴唇,“碧漾台的客人闭门不见,客人身边的门客有位南公子,请您…请您哪凉快哪待着去。”   “放肆!区区门客竟敢对本王大放厥词!”千源几乎要吼出声来。   这时,第一场赌石开始的钟声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千源这才压下了火气。   “哼,本王就看看这位嚣张的客人有什么大能耐!”   千泽这边倒是云淡风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拂桥聊些政事。   钟声一响,千泽也忍不住正了正身子,展开折扇悠哉观望。   最先放在梨花台中心的有六块大小不一的石料,事先明确说明了,这六块赌石中有两块龙源场的毛料和四块红池场的毛料,妃火石不在其中。   红池场的红翡昂贵难得人尽皆知,龙源场的星辰水翠更是特别,月光下翠中星光点点,华美至极。   而这六块尚未切开的原石很不起眼,外表和城墙的土砖石没什么两样,宾客们要赌的就是,这毛料中有没有宝石,有多少是宝石。   六块毛料在在场宾客之间传递把玩,有内行的宾客仔细听声,对光观色,分别与自家门客商讨此石价值。   有小侍给千泽端上一块拳头大的灰石,千泽拿在手里晃了晃,递给柳拂桥,挑眉道,“行家,你看看?”   “千君过誉。”柳拂桥小心接过灰石,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听了听声便随手一扔,轻笑道,“石沉而声不脆,看纹路又是边角,小女子不觉得这石中有大价值,若按斤数买回去,只是不会赔钱罢了。”   果然,有宾客出了五金率先买下那块小石,逍遥楼当众切开,却只见边角指甲大一块星辰翠,果真如柳拂桥所说,顶多是不会赔钱罢了。   千泽忽然来了兴致,轻笑道,“你果然很懂玉。”   “小女子家中行当,怎能一窍不通呢。”柳拂桥为千泽倒了杯茶,又道,“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的赌还在后面。”8 第150章 浮云蔽日(八)   千泽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知道玄镜堂那边到底出?2o??么事了么,九霄失势禁足,他那么大的权势,怎么可能突然失势。”   柳拂桥一愣,压低声音道,“您还不知道吧,玄镜堂内部争权,也不知道云家之前作了多久的布置,竟然能一举扳倒青鸾鬼帝,前夜镜花节,青鸾鬼帝差点被打断了骨头,听说已经站不起来了呢。”   “什么?”千泽眉头紧蹙,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九霄要是真的被如此对待,不论玄镜堂还是引渡十七仙,甚至半个瀛洲都会有大动荡。   “你说…云家?”千泽忽然想起柳拂桥提起的幕后之人。   “您应该知道的,玄镜堂四门之一,缥缈居云家,还有一个旁系在蓬莱做侯爷呢,前阵子不是被查抄了嘛。”柳拂桥提醒千泽,“云妃娘娘还在您皇宫里呢。”   千泽叹了口气,叫南朝过来,轻声道,“去看看九霄。”   南朝瞄了一眼千泽的神色,就知道该怎么做,立刻退出了雅间。   前日清晨,玄镜堂一派祥和,镜花节团圆宴罢,今日便是试剑会。   玄镜堂邀请了瀛洲江南周边的各个势力的掌事人作宾客。   龙七音自然代表着神龙殿出席,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襦裙,颜色清淡,又蒙了面纱,并不惹眼,言谈举止时时带着高贵之态。   单漪也在宾客席之中,神情淡漠地等待着试剑会开始。   镜花节时,九霄虽然被除了少当家的身份,仍旧以青鸾剑派门主的身份出席,解了禁足,威望却不减从前,仍旧受着玄镜堂弟子的仰慕。   不论别人怎样推波助澜,九霄的地位都难以轻易撼动,仅凭玄镜堂中埋下的暗桩,根本动摇不了九霄少当家的地位。   数十阶切割整齐、棱角分明的石砌阶梯蔓上高台,高台之上掌门居正座,三门老门主居偏席,之后便是玄镜堂长老,在另外的一座高台上,东南西北各设一坐席,席旁站了一媵人,高声喊着:   “玄镜堂本家少主,萧雨歇上座——”   一位年纪稍小的女子走上高台,落座。   “玄镜堂逍遥阁门主,慕容枫上座——”   “玄镜堂缥缈居少主,云为裳上座——”   “玄镜堂青鸾剑派门主,九霄上座——”   九霄右手提着七煞剑鞘,缓步走上高台,一袭青袍,青袍之上绣着一只振翅的青鸾,九霄手一扬,拂起衣摆,在正东坐席坐下,神情傲然地靠在椅背上,将手中的七煞剑横放在了身旁的银架上,双手搭在椅把上,侧目扫视台阶之下的弟子们,嘴角一扬,微笑起来。   高台之下是一块圆形空场,场中铺了一张圆形红毯,其下仰跪拜的弟子们,不论男女,皆面露仰慕之色。   龙七音嘴角微扬,“想不到气场倒是挺足的。”   席间的弟子只有玄镜堂本家,其余三门弟子未来参加。   单漪微微侧身,周围不论是宾客还是普通弟子,炽烈的目光都聚焦在九霄一人身上。   对于九霄解禁足一事最为气愤的,莫过于缥缈居云家了,云家野心勃勃,一心想拥自家少主云为裳为玄镜堂掌门,多年的处心积虑终于得到了回报,用连环陷害把九霄推下少当家的位置,今日却现,自己竟然被九霄摆了一道,不仅九霄地位不曾动摇,还暴露出自己狼子野心,失了掌门的信任。   九霄做事循环无端,反复无常,即使是千泽也不敢保证能在筹谋上胜他一筹,因此听说九霄被禁足时,千泽并不担心,却只担忧瀛洲的局势是否会因此变天。   果然,九霄不过是动动手,就恢复了自己的地位,可云家不会就此收手,还有凝霜宫虎视眈眈,九霄更怕内忧外患家里之中,玄镜堂会忽然倾覆。   玄镜堂的试剑会,最为瞩目的莫过于四位少主的比试。   玄镜试剑分文武双局,初为‘文’局,君子之道,末为‘武’局,剑客之勇。龙七音显然对文局无甚兴趣,无非就是萧雨歇邀人对弈,棋艺出众,慕容枫书几副墨宝,笔锋遒劲,云为裳箫声动听,清丽悠长。   不过看着九霄,不管谁上场他都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神情,龙七音倒是想看看他有何过人之处。   龙七音在神龙殿也有所耳闻,百年前,天师九禅云一家受神兽三眼青鸾庇佑,得以习得绝学鸾音七绝,后归顺玄镜堂门下,隐居江南三界的绝境雾竹林,建立了青鸾剑派,武学鸾音七绝也得以流传至今,成为青鸾剑派的镇派武学。   多年过去,青鸾剑派的少当家九霄已是门中第一高手,不仅通悟绝学鸾音七绝,功力绝不在老门主九书语之下,且深得玄镜堂掌门青睐,在玄镜堂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九霄走下高台,抬手一撑,拂袖坐在了围着高台的石栏上,两边的侍女合力展开一张巨大的画轴,卷中一片空白,一个侍女拎来一小桶墨汁,蹲身放在九霄脚下,之后转身退了下去。   九霄看了看宾客席,单漪微微点了下头。   九霄抬起右手,袖口周围的空气立即被寒气冻地劈啪作响,高台上的温度骤降,台下离得近的弟子抱着胳膊冻的抖,随着九霄的手上的动作,墨桶中的墨汁竟然被引了出来,腾上半空,化作一条冰冻的墨龙,向洁白的画轴上飞去,即将触到画纸的一瞬,墨龙瞬间被一片紫火融化,溅落在画纸上,巨大的画轴上墨色肆意渲染流淌,构成了一幅群山连绵,树木丛生,水波摇动的山居图。   届时还有墨色流动,片刻之后,墨色染成了十个篆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作为画的题字。   单漪置于桌下的右手中,一团紫火悄悄熄灭。   云为裳微蹙着眉,萧雨歇垂下眼睑。   “呵呵,好!”慕容枫带头鼓起掌来。高台之下沸腾起来,数百弟子、宾客无不为这妙手丹青所折服。   龙七音自言自语,“这样出风头,是嫌自己命太长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不是他,便是其余三门少主,总会有一个要成为其他势力的眼中钉。”单漪瞥了一眼龙七音,“即使云家至他于死地,他也会保护其他三位少主,我一直欣赏他这一点。”8 第151章 浮云蔽日(九)      席间宾客众多,多为其余各个势力的掌事人,各自心怀鬼胎,此次来参?33??镜花节试剑,就是要看哪个继承者对自己的势力最有威胁,将来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扼杀掉。   “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龙七音凝视着坐在石栏上的九霄。   九霄眼中充满的是轻蔑、不屑和狂妄,但龙七音透过九霄的眼神,看到更多的是无奈和坚强。   龙七音捂住心口,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本来觉得自己担负起神龙殿的担子,身上已经十分沉重,可见了九霄,才知道他到底承担了多少责任。   此时宾客俱在,云家不得不压下气焰,云家也知道,此时内斗,必然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围攻,玄镜堂若是倒了,不管谁上位都落不得好处。   九霄刚想从石栏上下来,宾客席上却有一人站了起来。   “玲珑塔的香主岳琦。”龙七音见过那人。   瀛洲有玲珑塔,为岳凝霜的长姐岳玲珑所建,虽不如玄镜堂声势浩大,却因其锻造精甲的秘术,一向有极高的地位。   岳玲珑位列引渡十七仙四位鬼王之一,玲珑塔修建在洛阳城内,与朝廷中呼风唤雨的岳凝霜遥相呼应,多少年来屹立不倒。   凝霜宫现在的目的是打压玄镜堂,岳玲珑自然要接应,这一次,恐怕要趁着玄镜堂内乱之际合力,向玄镜堂出手了。   岳琦缓声道,“青鸾门主画技惊人,想必君子之礼受教颇多,可不久前在下听闻,青鸾门主在蓬莱大开杀戒,戎格近千名投降士兵被下毒屠杀殆尽,不知掌门可有耳闻?”   此言一出,台下的弟子、宾客哗然,之后纷纷议论起来。   九霄一怔,回想起千泽上位前夕,自己曾增派玄镜弟子前往蓬莱边境,以帮千泽抵挡戎族,就在收兵回瀛洲时,蓬莱边境却突然爆发瘟疫,一时间关押的戎族士兵病死大半。   九霄那时便发觉了毒物瘟神子的存在,原来,这也是岳凝霜布下的局,只等着找到机会,把九霄在玄镜堂弟子心中的地位渐渐摧毁掉。   经过这些天连续出现的意外,九霄的地位已经有些动摇了。   “哦?有这等事?”掌门萧有知表情仍然平静,微微侧目,询问地看向几位老门主。   缥缈居老门主云烟颔首叹道,“前几日确实收到了蓬莱分舵的信件,九霄一向桀骜不驯,做出些违背天理的事也在所难免,还不是九夫人教导无方?”   九书语脸色阴了下来,眼神阴冷地瞥了一眼云烟那张老脸,“老身的孙儿,老身自己知道,云夫人说话注意些分寸。”   九霄冷笑一声,翻过石栏跃下高台,轻身落在石阶下。   “确有此事。”九霄扬起头,语调狂妄地说,“戎格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十恶不赦,我铲除祸根,何错之有?”   “他在说什么…人根本不是他杀的…”单漪眼神微变,心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当时两人商量的是,单漪去皇宫支援千泽,九霄去带人抵挡戎族,中间没有什么下毒的计划来着。   慕容枫走到萧有知面前,单膝跪下,沉声说,“掌门明察,九霄向来不是草菅人命之人。”   但立即又有人站了起来,证明戎格确实受了灭顶之灾。   萧有知抬了下手,示意慕容枫退下。   “够了。”萧有知沉郁的声音让沸腾的台下安静下来,“既然九霄承认,事情便明了了。戎格作恶多端,灭也就灭了,玄镜堂虽非正派,却也不应视人命如草芥,就杖责一百,以示惩戒吧。”   青鸾剑派一众弟子跪在萧有知面前,恳请道,“启禀掌门,门主尚需参加试剑会,能否请求缓期执行。”   “没必要,你们给我站起来!”九霄背对着高台,狂妄的声音在屋檐下回荡,“我青鸾弟子从不跪地求人,九霄敢作敢当,杖百之责,现在就领。”   云烟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挥了下手,两个手执戒杀杖的下人走了上来,站在九霄身后。   单漪周围有一小堆弟子议论纷纷。   “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啊…”   “那还有假,自己都承认了的。”   “杀了那么多人,杖责一百就没事了?”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是内定的….”   “别胡说了,戎格灭了是为民除害!”   “真是有眼光啊,现在又开始巴结了?”   “……”   九霄伫立在台下,任戒杀杖毫不留情地击打在自己背上,九霄神色不改,身体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吭、吭、吭…’连续不断的闷响。   萧雨歇咬着嘴唇,蹭掉眼角挂的泪珠,慕容枫紧皱着眉头,云为裳则偏过头,抬手微微挡住了眼睛。   那挑起事端的岳琦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缓缓坐下。   “他…他们对自己人怎么也打得这么重…”龙七音胸口起伏,听着吭吭的闷响,几次忍不住站起来,都被单漪给拉了回去。   “神龙殿才刚刚恢复些元气,你不能再惹眼了。”单漪松开了龙七音的衣袖。   那手执戒杀杖的两人分明不是普通下人,而是训练有素的练武力士。   “这两人应该是有人特意安排,在宾客入场时混进来的,大概是岳琦带进来的,云家给行了方便吧。”   单漪却扬了下嘴角,轻声说,“放心,反正他都被打习惯了。”   虽听单漪嘴上这么说,龙七音却看到,单漪藏在袖口中的双手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不知过了多久,单漪听到几声钻心的脆响。   “脊骨和肩胛都裂开了,应该是撑不住了。”单漪面无表情,眼睛盯着手心跳动的紫火,那紫火越来越小,终于无可奈何地熄灭,化作一缕轻烟。   单漪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离开了宾客席,不愿再看这场面。   九霄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碎裂的声响,“不能倒下…这一次倒下,就不知道何时站的起来了。”   九霄闭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念着。   从九霄的表情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依然一脸高傲。   最后一声闷响,只听咔嚓一声,戒杀杖竟在九霄背上应声折断。   杖责声停了下来,九霄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着玲珑塔的香主岳琦,轻蔑一笑。   “怎么可能…我明明…”岳琦险些失态,有些恐惧地看着九霄。   萧有知挥手叫行刑者退下,面无表情地道,“武局下午开始,来人,上酒食!”   萧雨歇想站起来去找九霄,却被云为裳拉住,云为裳挑眉道,“你想和他一起受罚?”   萧雨歇甩开云为裳的手,低低骂了一声,“卑鄙!”   九霄缓步走进殿后用于宾客休息的居室,四周无人,九霄撑着墙壁,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块染红了地面。 第152章 浮云蔽日(十)   龙七音在宫殿楼宇中转圜许久,才看到了躲在一间居室中扶着墙呕血不的九霄,咬了咬嘴唇,走过来递给九霄一张手帕。『   “云家如此待你,你何必再维护他们。”龙七音忍不住劝解。   “你出去,我还不至于用你伺候。”九霄对着龙七音不耐烦道。   龙七音没想到九霄竟然把气撒在自己身上,顿时心里烦躁,又想到他伤重,只好叹气离开了。   九霄眼角瞥见龙七音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又吐出一口浊血来。   身上几乎动不了,原本普通人的杖刑伤不到九霄分毫,可这两人不知是岳琦带进来的还是云家派进来的,皆是内力深厚的细作,根本就是要趁着九霄不能还手,生生打死九霄。   放在前世,九霄动动手指就能让这群人全灭,两千年修为的三青鸟,转世至此,修为折损大半,身体强度与从前无法相比,最无奈的,莫过于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背后的骨头剧痛难忍,九霄每动一下都牵动全身,痛得叫人咬牙。   九霄困难地喘着气,手扶着床榻,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的汗打湿了梢。   “她生气走了。”单漪倚在窗框边,轻声说。   “我才不想…让一个小女子看到我这种样子…”九霄右手重重地捶在地面上,地面微微陷出一个浅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与她的关系…她太弱了,会被杀的。”   九霄咬牙切齿,“混账,敢这么打我…真是活腻歪了…哼,专打右肩和脊柱,想把我打成残废,再也使不了剑?够狠的呀…”九霄冷笑一声,“这些傻子把我想的也太脆弱了,真是好笑。”   单漪扔给九霄一个羊脂玉瓶。“闭嘴,涂上。”   “什么啊,你做的药我可不敢用,还想多活两年呢…”   “客栈里,洛鸢儿带来的接骨丹,本来想留到以后用……快点。”   九霄呲牙咧嘴地自己涂药,刚刚敷上的药液渐渐止了痛,只是骨骼的裂处还需养些时日才能痊愈。   “你这药还真好用。”   “少废话。”   “喂,单漪,”九霄忽然认真起来,看着单漪,“你说我为什么被打,为什么明明不是我做的,我却要受着?”   “那是强者的责任。”单漪轻声道。   九霄无奈地笑了笑,“今日之事是有人栽赃,我根本没法推脱,否则就会怪罪在青鸾剑派头上,我若不受着,他们会继续找出其他莫须有的罪名,到时候我拿不出证据,自然是百口莫辩,之后就不是杖责一百就能了事的了,而且罪名越安越多,门中弟子会对我越来越不信服,我威望何在呢。”   “他们不过是想逼我放弃继承玄镜堂掌门之位罢了。”   玲珑塔和凝霜宫只想借助云家搞乱玄镜堂,云为裳优柔寡断,当不起玄镜堂的大权,慕容枫虽正人君子却与世无争,萧雨歇直爽活泼却难持大局,不管哪个少主上位,他们都能渐渐蚕食玄镜堂。   九霄的神色难得的严肃,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答应,我必须上位。”   单漪转过身去,低声问,“时机成熟么。”   “谋事在人,一味等下去,事情可能会变得无法收拾。”九霄歪着头看了一眼单漪,“你以为你是局外人吗?你现在只是个尊主,你不作主自然有人替你作,可到时候你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你看看云家,大敌当前,竟然还想着内战,等我稳定了玄镜堂,第一个除的就是他云家。”   九霄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叹气道,“千泽的意思已经传达过来了,他不打算出手。”九霄自嘲地笑笑,“也对,九五之尊的身份,怎么还会对我一个落难之人伸援手,墙倒众人推,他不落井下石我已经很满足了。”   “千泽确实变了。至于我…你管好你的玄镜堂就好,邪风谷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单漪拂袖走出了居室。   居室外,龙七音默默站在窗边听着,若有所思,冷冷哼了一声,“哼…这个人,总是那么固执。”   九霄忍着疼痛披上衣服,这身伤太重,恐怕要养个两三天才能勉强站的起来。   不怪千泽不出手帮他,当初他派大批玄镜弟子前往蓬莱边境,不仅仅为了帮千泽抵御戎族,而是就此埋下眼线和暗桩,时时刻刻盯着蓬莱边境的情况。   千泽嘴上不说,只看他如此心计手腕,九霄的阴谋,他心里一定已经明白了。   巍峨壮丽的玄镜堂主殿上,琉璃青瓦因为云霞映照而更加辉煌夺目,多层的飞檐下,静静潜伏着几十蒙面刺客,每个刺客露出的眉心间,都纹着一枚小巧玲珑的七层宝塔。   又有一个蒙面的刺客踏着树枝飞来,轻轻落在飞檐下,背着手站立。   “护法,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我们的人都潜进去。”被尊为护法的刺客扫视了一下高台上坐着的三位少主,只有正东位置是空着的。   “哪个是青鸾剑派的小主子。”   “刚刚因为岳琦大人,青鸾的那个小子被打断了骨头,现在应该站不起来了。”   “嗯…没了他,事情会好办得多。”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玄镜堂多半是些伪君子,不用放在眼里,何况凝霜宫那边的支援正在往这里赶,再等些时日,我们只要控制这四位少主,玄镜堂命不久矣。”   过了大约三天时间,九霄养伤之时,有神秘客人到访,南朝竟然乔装改扮进了玄镜堂。   见九霄身上缠满了药布,南朝也一惊,拱手行礼道,“我家主子命我来探望青鸾鬼帝。”   九霄叹气,“如今他是皇帝,还能顾着我,真是殊荣。”   “鬼帝有所不知,我家主子也琐事缠身,容成家凛小姐,蛟龙之女华阳都在边上虎视眈眈,正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实在分身乏力。”   正说着话,门外却忽然走进来一人。   正是千泽。   千泽手持折扇,掀开九霄榻上纱帐,看了看背上的伤,挑眉笑道,“九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8 (免费)番外篇 《万蛊毒仙》之穿越阴阳师      南朝最近迷上了阴阳师,一到中午就呜哇喊叫地打斗技,长安的南瓜饼?33??限公司已经几次打来电话催促。   秘书:董事长!最近雾霾太严重,南瓜断货了咋办?   南朝:雾霾能让南瓜断货?扯蛋。   秘书:运货的车开沟里去了。   南朝:没事,咱有的是钱,不就一辆小破车,老子给你换劳斯莱斯。   南朝:报一下哪辆车开沟里去了。   秘书:高铁。   南朝:…   千泽发现南朝翘班严重,宣旨叫南朝进殿开会。   周一十二点整,南朝端着手机进了宣政殿。   南朝:卧槽又他/妈/的五星茨木!   兔子又比我快!飒飒飒飒飒飒飒飒飒飒!   千泽:宣太医。   小太监:陛下要宣哪个太医?   千泽:颅外科。   …   千泽:这个蜘蛛真好看。   南朝:蜘蛛垃圾死了,你看我让我鸟把他干死。   千泽:你小子牛/逼了。   从此南朝斗技看见对面带络新妇的都开局就认输。认输还得打上一句,陛下万岁。   墨萱进来时,千泽和南朝一人一个手机斗技斗得如火如荼。   千泽:对面来一个1800分的,名字可中二了,叫蛟龙之女华阳。   南朝:不惯着他!跟他干!   千泽放上五个主力,络新妇,络新妇,络新妇,络新妇,络新妇。   千泽:华阳上的妖刀姬。六星的。   妖刀姬上来一顿砍,五个蜘蛛瞬间团灭。   千泽扔下手机,戴上钩指就冲出了大殿。   “华阳你完了。”   ————   蚕老爱瞎写哈哈哈哈哈,还写了毒蝎和鸢儿的小黄文,怕404就没发上来,想看的话可以加群私戳呀哈哈哈,不过小伙伴们都很纯洁的不会想看的对不对~ 第153章 尸油金蚕(一)   “哇。┡”九霄惊讶地吸了口气,“我没看错吧,你来看我?”   千泽抬手叫南朝把居室门关起来,自己坐在了九霄趴着的床榻边上,不客气地拿起桌上剥好的龙香果,一边得意地看着九霄,一边吃。   “你够了…我才是病人啊。”九霄身上伤重动不了,只能敲着床沿哼哼。   千泽拿起折扇,啪的一声打在九霄缠着药布的背上,“你再叫一个试试?信不信我一扇子打死你。”   九霄痛的倒在榻上,弱弱地哼了一句,“我服了。”   千泽这才蹲下身来,拿扇子抬起九霄的脑袋,轻笑道,“去我蓬莱驻兵,还想夺我矿产,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是,我承认,我派弟子去蓬莱是别有用心。”九霄不甘心地捶着床沿,“但若不是我,你能继位继得那么顺利?”   千泽折扇一翻,“所以滴水之恩我来涌泉相报了,只要你撤掉蓬莱所有的驻扎弟子,我便全力保你。”   九霄挣扎着撑起身子,嘴角一扬,“哼…好,我答应,以后再不对蓬莱作他想。”   “那成了。”千泽把右手伸到九霄面前,九霄伸出手与千泽互握了一下。   “真君子。”九霄松了口气。   忽然,一缕黑烟从玄镜堂的柴房处升了起来。   千泽透过窗子,望了望外面,对九霄挑眉道,“要开始了,你可别说你真站不起来了。”   九霄挣扎着撑了起来,拿起挂在床头的衣袍。   居室内,九霄重新披上了那件险些被戒杀杖钩坏丝线的青袍,振翅的青鸾花纹泛着光泽,眼珠处镶嵌着鸽血石,那青鸾似是要长啸着扶摇万里,冲上青云。   望着不远处升起的黑烟,九霄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身上的剧痛,脚步坚定地走了出去,千泽不能贸然露面,与南朝一同坐在居室中,静待着门外的动静。   九霄刚刚走出门口,一群蒙面的刺客已经围成半圆,把九霄围在了中心。   “青鸾少主留步。”   两个刺客猛然冲上来,九霄不屑地抬起手,脚步微移,刹那间竟一把拧断了刺客的脖子。   两个刺客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呵,七星玲珑塔派出你们这帮蠢货,是看不起我们玄镜堂么。”九霄嘴角一扬。   周围刺客一时不敢上前,面露惧色,“不是说青鸾的小主子重伤了吗!”   九霄也没有妄动,七煞剑不在手里,更何况脊柱和肩胛时时的剧痛,九霄不敢肯定自己现在真的拿得起剑。   忽然,一声女孩子叫喊让九霄猛然一惊。   “滚开,想要诛九族吗!”这喝声如此熟悉,九霄愣了一下。   两个蒙面刺客押着龙七音站在了九霄面前。   其中一个刺客怪里怪气地说,“您若不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就宰了这个小姑娘,青鸾少主不会根本不在意玄镜堂的弟子吧。”   龙七音被他们误当成了玄镜堂弟子。龙七音心里别扭的很,心想,“好在是把我当做了玄镜堂弟子,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与神龙殿的干系就更麻烦了,赌一把吧。”   九霄根本没兴趣听那刺客的挑衅,倒是坏笑起来,对着龙七音说,“哎呀,大小姐也有今天呢!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救你。”   “切。”龙七音冷冷哼了一声。   九霄故意气龙七音,轻松道,“那你们杀就杀吧,反正我刚因为‘草菅人命’被打了一顿,也不在乎这一个。”   “九霄,你玩够没有。”龙七音无奈叹了口气。   突然,一阵掌风越过龙七音,直劈刺客心口,瞬间三个刺客被推了出去,倒在地上打着滚,捂着心脏痛苦不堪。   龙七音还没看清情况,眼前被一片青衣挡住,九霄用左臂环住龙七音的腰,把龙七音贴在自己身前,转眼间跃出了刺客的包围,在墙壁的砖楞上踏了一步,空翻上了房顶。   “行了七七,你要勒死我了。”九霄扒下龙七音紧紧攀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你怎么这么重,我左胳膊被你害的要脱臼了。”   龙七音不理会九霄,只顾着四下看看地面上的情况。   不管是哪里,都有厮杀着的人,玲珑塔刺客大举进攻,玄镜堂周围势力落井下石,都想要分一杯羹,玄镜堂乱作一团。   单漪踏着青瓦飞身冲过来,手中提了一把青剑,甩手扔给了九霄,回头告诫道,“主殿那里被包围了。”   一团紫火腾的燃烧起来,下面的刺客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就是无法熄灭这股粘稠的火焰。   “我与千泽会替你们解决凝霜宫的援兵。”单漪收起手中的弑仙青匕,顺着宫殿屋顶离开了玄镜堂。   龙七音眼看着九霄的笑容渐渐暗淡下去。   “他终于还是走了。”   九霄抽出七煞剑,剔透的剑身映照出自己的眼睛,右肩的剧痛让九霄无法抓紧剑柄,九霄扶着肩蹲下身子,用剑支着身体,向着四周眺望。   偌大的玄镜堂,云叠雾绕,视线被更高的宫殿挡住。   “玄镜堂好大啊…”九霄很无奈,甚至有些绝望,“这么大的地方,我撑得起来么…”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九霄的狂傲劲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龙七音站在九霄面前,俯视着九霄的眼睛,忽然蹲下身,搀起九霄的胳膊,“你不是挺狂的吗?是个男人就站起来!我帮你!”   九霄不解地看着一脸决绝的龙七音,只见龙七音拔下头上的紫金龙钗,沉声念道,“龙吻,出。”   龙七音双手紧紧握着一支盘龙紫金杖,高举龙杖,龙杖在龙七音掌心转了一圈,龙七音闭目默念了几句奇异的暗语,地面上顿时出现两条游动的金龙,金龙盘在二人脚下,瞬间游进了两人的身体里。   内力气血满溢,九霄微笑着摇了摇头,握紧了剑,被戒杀杖击裂的骨骼经脉仿佛重新熔铸一般,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我倒忘了,你们神龙殿天地五行的体质,专攻阵法的啊。”   九霄揽过龙七音,贴在身前,提剑向主殿的方向飞奔过去。   居室中,千泽慢悠悠地站在门前观望,轻声道,“你带人和毒蝎一起去堵截凝霜宫援兵,我先回去把那个赌局了结了。”   南朝领命离开,千泽仍旧懒洋洋地倚着门框,“哎,这些个事,折腾死人咯。”8 第154章 尸油金蚕(二)      九霄和龙七音绕到了主殿后,悄悄观察形势,主殿的情况比预想的要更糟。   其他宾客都趁乱逃走了,玲珑塔的门徒全部聚集在此,每个人都身穿精铁甲胄,此外还有玲珑塔的几十精锐刺客,高台之下的玄镜堂弟子几乎全部被控制,低头跪在地上,稍有动作,便会被立刻抹杀。   高台的石栏上,站着六个一模一样的女子,眉心都有一枚七层宝塔花钿。   “玲珑玉影…”龙七音低声说,“是玲珑塔主岳玲珑的分身,一共有四十九个,今天只来了六个,实力超强,极难对付。”   三门门主和长老分别脱身去处理玄镜堂其他角落的敌人,高台之上只留下了玄镜堂掌门和三门少主。   萧有知缓声问道:“玲珑塔与我玄镜堂素无冲突,今日未免太无礼了?”   “希望掌门能归降凝霜宫,把四门少主交给宫主,宫主定许他们荣华富贵,你我皆大欢喜,又少了些屠戮,掌门意下如何?”   玲珑塔香主岳琦笑着说出条件。   “若是不归降,又当如何?”   “必须归降。”岳琦胸有成竹,“既然掌门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血洗玄镜堂了。”   六个伫立在石栏上的玲珑玉影同时翻身跳了下来,落在了萧有知面前,每个玲珑玉影双手各带一副碧玉利爪,看来玲珑玉影全部修习玲珑七星塔的绝学,缠玉爪,爪尖带倒钩,攻势迅疾凌厉,招招致命。   萧有知以一人之力对抗四个玲珑玉影,不相上下。   身边萧雨歇双手持剑,抵挡起来极为吃力。   “枫哥,九霄哥哥怎么还不回来!我们会被困在这里的!”萧雨歇被玲珑玉影用缠玉爪猛的推了出去,身体重重地撞在石栏上,却不得不挣扎着站起来,举剑挡住致命的尖刺。   “九霄怕是站不起来了,再坚持一会,很快三门弟子就会赶来支援了。”云为裳迅速挡在了萧雨歇面前,云袖一扬,袖口中飞出了一道长长的绸缎,绸缎边沿镶嵌着无数尖刀,云为裳一跃而起,右手立即挥下,镶着尖刀的云袖便凌空劈下来,两个玲珑玉影见势向两边躲闪,刚稳住身形,云为裳左手的云袖横飞过来,两个玲珑玉影无路可逃,被云袖缠住甩到了空中,又被突然拉下来,狠狠的摔在地面上。   玄镜堂缥缈居的武学,缥缈穿云袖,缠魂刻骨,以柔克刚,蔽日穿云,反复无常。   云为裳黛眉紧蹙,此时的局面并不是云家想看到的,云为裳本身并不想与九霄针锋相对,仅仅是迫于家人的压力而已。   慕容枫此时已经跃下高台,抬掌拍向岳琦的面门,岳琦竟能灵巧地反身躲开,逍遥掌凌厉的掌风擦着脸过去,岳琦的一缕头发被削了下来。   玲珑塔的门徒举着长刀围住了慕容枫,面对几十个身穿精甲的对手,慕容枫扫视四周的情况,踮地跃起,手掌试探地在精甲上拍了几掌,那精甲是用玄机阁的秘法锻造,以慕容枫现在的修为,再凌厉的掌风也无法穿透。   台下跪着的玄镜堂弟子开始反击,却对那坚硬的精甲束手无策,眼看玄镜堂的弟子一个个倒了下去。   血流成河,乌烟瘴气,混乱的局面触目惊心。   凝霜宫和玲珑塔竟同时把矛头指向了玄镜堂,出乎九霄的预料。   龙七音看着地下尸横遍野,身体微微有些发颤。   虽然已经在引渡十七仙中待了很久,骨子里却仍旧是位娇小姐,平日里装出的凌厉,在血海尸山面前瞬间崩溃。   “你留在这里更危险。”九霄双手搭在龙七音的肩膀上,看着龙七音的眼睛,认真地说,“跟在我身边,他们伤不到你的。”   龙七音点了下头。   九霄带着龙七音顺着主殿的高墙冲了下去,接近地面,腾空翻跃,落在了高台之下,七煞出鞘,竟像鸾鸟的啸鸣。   碧色的剑刃挡开了逼近慕容枫的长刀,青剑下劈,在精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九霄一惊,用尽全力的一剑,竟然刺不透玲珑塔的秘术精甲。   龙七音站在九霄背后,手中龙杖一震,地面再次出现两条金龙,游进了九霄身体之中。   九霄抽剑刺出,剑刃竟猛然贯进了精甲的接缝中,甲士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到九霄安然无恙,慕容枫放下心来,“谢天谢地。”   “枫哥,去帮雨歇他们,这里我来。”   九霄推了一把慕容枫,慕容枫会意,攀上了高台。   九霄举起七煞剑,对着四周的玄镜堂弟子命令道:“我玄镜堂弟子们,现在玄镜堂危在旦夕,必须拼死反抗,单漪正在为我们解决后顾之忧,想活命的,把剑拿起来,我们必须战斗!”   “单尊主?邪风谷复出了?”   “太好了,我们的盟友又回来了!”   听到九霄的召令,玄镜堂弟子们像吃了定心丸,立刻抖擞起精神,举起手中的武器。   战斗在持续着,场面愈加惨烈。   玄镜堂本家弟子大多使剑,而面对玄机阁以秘术打造的精甲,锋利的剑刃竟然丝毫奈他们不得。   九霄却不同,本身内力极强,今日尚有龙七音龙阵相助,再坚韧的精甲也抵挡不住九霄几乎倾尽全力的突刺。   龙七音抱着紫金龙杖,站在九霄身后,面前的甲士举着染了血的长刀朝着龙七音砍了下来。   龙七音看着面前的甲士,精铁的面具下,一双布满血丝,疯狂可怖的眼睛。   眼泪不可遏制地从眼角溢出来,龙七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死’这么近过,刺鼻的血腥味四散开来,龙七音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九霄转过身来,左手挡住了龙七音的眼睛,把龙七音紧张僵硬的身体贴在胸前,右手抽回了七煞剑,剑刃上的青鸾花纹被染成了红色。   甲士手中的长刀无力地掉落在地上,脖颈的精甲处血流如注,精铁面具下的眼珠凸出,甲士俯卧在地上,没了气息。   九霄低头伏在龙七音的耳边轻声说,“没事了。” 第155章 尸油金蚕(三)   有龙七音强大的龙阵支持,玄机阁的甲士在九霄面前显得那样不堪一击,接连倒下,站成的精甲阵不攻自溃。   夕阳西下。   九霄伫立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甲士之中。   青袍染血,火烧云的霞光混合着血污,把展翅的青鸾染成了血红的不死鸟。   这时,玄镜堂外杀声震天,三门弟子齐聚,进入玄镜堂支援。   岳琦见势不妙,想趁乱逃走,抬头却对上九霄阴冷的目光。   九霄向着岳琦冷笑道,“岳琦,你真是惹怒我了。”   七煞入鞘,岳琦的手脚筋已经断裂,痛苦地呻吟着。   “把他带下去,好好审问。”九霄向四周的玄镜堂弟子吩咐道。   “凝霜宫的援兵马上就到,到时候看你们玄镜堂还如何威风!”岳琦不甘心地叱骂着。   “凝霜宫?”九霄冷笑一声,转头看了看西方,“怕是来不了了。”   岳琦被拖了下去。   九霄带着龙七音跑上了高台,高台上的六个玲珑玉影已经有三个气绝。   九霄把龙七音推给慕容枫,独自阻断了玲珑玉影的退路,甩下七煞剑上的污血,九霄的身体迸出刺骨的寒气,七煞剑上立即覆了一层冰霜。   鸾音七绝。   九霄已经充血的眼睛幻成了碧色,旋身虚刺,一道碧色剑影将玲珑玉影逼退到了角落,无数冰凉的雪花凌空飘舞。   第一式,听雪。   龙七音屏住呼吸,紧张的等待着一决胜负的时刻。   冰雪纷飞,刀剑乱舞,那展翅的青鸾仿佛在飞雪中翱翔,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土地。   玲珑玉影的关节上都覆了一层薄冰,行动变得迟缓。   “我们玄镜堂也是不好惹的!”   第五式,吹寒。   一声尖锐的鸾鸟啸鸣在玄镜堂久久回荡。   霎时,喧闹的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终于结束了。   台下的玄镜堂弟子爆出响彻天际的欢呼声,高台上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九霄哥哥!”萧雨歇扑了过来,“我还以为你….”   九霄苦笑着摇了摇头,单膝跪在萧有知面前,沉声说,“单漪已为我们阻截了凝霜宫援兵,掌门可放心了…”   九霄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丝溅落在地面上,忽然意识模糊,倒在了地上。   萧有知扶起九霄,撩开九霄背后的衣袍,看到了戒杀杖留下的笞痕,脊骨和右肩被打得血肉模糊,骨骼开裂,即使如此,九霄依然强撑到现在。   萧有知右手运气,轻按在九霄背上。“好孩子,委屈你了。”   萧有知放下九霄,“你们扶他回去休息吧。”   龙七音松了口气,面纱遮掩下,仍旧掩不住袭来的血腥气。   萧有知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孩。   “这位姑娘请留步。”萧有知叫住龙七音。   “我…”龙七音心里一紧。   “九霄这孩子生性狂傲不羁,不过心地并不坏,姑娘可愿意在这里多留几日吗。”   “……”龙七音点点头。   玄镜堂一间空闲的居室中。   清澈如水的月光洒在窗棂上,龙七音倚在窗边,望着夜空渐亏的月亮。   “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救你。”   “你怎么这么重啊!”   “跟在我身边,他们伤不到你的。”   “没事了。”   ……龙七音脑海中老是在回荡那个声音,想甩都甩不掉。   朝床上望了一眼,九霄还没有醒来。   “真是没用啊,有我的龙阵支撑,竟然还能昏过去…”龙七音走到茶几前,无可奈何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昏迷不醒的九霄这时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龙七音拿着茶杯走过去,掰开九霄的嘴灌了进去,然后顺势把茶杯塞到了九霄手里。   九霄被呛醒了。   龙七音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九霄手中的茶杯,“你梦游自己喝水,呛到了。”   九霄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眨了眨眼睛。   忽然,九霄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龙七音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右手揽住龙七音纤细的腰肢,顺势拉着龙七音躺了下去,然后立即翻身压在了龙七音身上,龙七音光滑白皙的脸蛋近在眼前。   龙七音双手抵着九霄的胸口,拼命想要推开,九霄却一动不动,单手抓住了龙七音的手腕,紧紧压在枕边。   九霄坏笑着盯着龙七音的眼睛,忽然低头伏在龙七音耳边说:“你灌我?你可真厉害呀,还想活么?我刚才又碰到骨头了,好疼啊,非得让你也觉得疼,你才理解我吧。”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龙七音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双颊立刻红透了。   “你你你…你想诛九族吗!”   “你的立场不是很清楚啊,现在你在我手里,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九霄伸手抬起龙七音的下颏,凝视了一会,忽然低头吻了下去。   龙七音不知所措地紧闭着眼睛。   九霄看着龙七音紧张的表情,唇角微扬,只在龙七音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一脸嘲笑地站起了身,问道,“你闭着眼睛是什么意思啊?”   龙七音气急败坏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要打,九霄抬手接住这绵软无力的小手。   “之后你还要仰仗我呢,怎么,想和我绝交么?”九霄一脸得意。   “滚!”龙七音使劲踹了九霄一脚,“绝交就绝交。”   “那我不管,”九霄自说自话地把龙七音拉过来压在怀里,“我又没征求你的意见。”   龙七音挣扎了许久,终于放弃抵抗了。   真的不是这个无赖的对手。   “喂…”龙七音抬头叫了九霄一声,“那个蓬莱的小皇帝,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跟他走的那么近,危险。”   九霄想了想,:“千泽啊,态度**,又自以为是,又毒舌,还爱整人….总之是个混蛋就对了。”   “那单漪呢。”龙七音好奇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他一走,你整个人都蔫了。”   “在雾竹林时我很孤独,一个人练剑,一个人做任何事。认识他之后,就有趣多了,虽然他总是一副很冷酷的表情,其实他心里也装着很多事情,他从小就很忧郁,从来不笑,不过在一起久了,他似乎改变了许多,当然,现在他也不怎么笑。假如有一天他真的对着谁笑起来,那他一定很喜欢那个人。”8 第156章 尸油金蚕(四)      再看蓬莱皇城,华殿楼宇,市井间仍旧是熙熙攘攘的喧闹,因为千泽缜密的布置,城中安宁,秩序井然,未经天灾,不遭人祸,承抚一派祥和。   墨萱坐在菱花镜前,有侍女伺候梳妆,在如瀑的乌发上叠满了华丽的珠翠。   小侍女拿起抽屉里珍藏的琥珀凤钗,钗在墨萱发顶,金丝的流苏垂在墨萱娇艳如霞的脸庞边,妩媚娇俏,顾盼生姿。   小侍女一边为墨萱梳着头发,一边脆生生地问,“娘娘从不戴这些华丽饰物的,今日冷不丁一打扮,简直像天仙一样美,陛下见了肯定喜欢。”   听到陛下二字,墨萱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杀气转瞬即逝,墨萱嘴角噙上笑意,一边看着自己染的红艳的指甲,一边问,“你说,我与苏妲己相比,谁更美。”   小侍女一慌,战战兢兢道,“自然是娘娘更美,传说中妖狐惑乱君心,怎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妲己与心月同为妖狐一脉,百年前,墨萱幼时是见过她的。   妲己可谓美艳绝伦,即使以墨萱美貌,也自觉被艳压一头。   可如此美艳的妖兽,也已经香消玉殒。墨萱只觉得妲己以色/事君,蛇蝎心肠,即使惨死也是她咎由自取,可如今,墨萱也要重蹈覆辙了。   “你先去看看给陛下准备的薏仁羹做好了没。”   小侍女遵命退出了凤仪殿。   墨萱闭目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殿内无人,宫顶有贾替派来的影卫盯着,宫外四角都有巡视的御林军。   贾替并没有急于杀死墨萱,而是把墨萱软禁了起来,偶尔会派人来检查宫殿。   墨萱放下心来,贾替留着自己,不过是因为容成凛尚未得手,千泽还没死,万一千泽杀上门来,墨萱将是贾替要挟千泽的利器。   墨萱舒了口气,轻轻拿下头上的琥珀凤钗,晶莹剔透的琥珀中,漂浮着数枚芝麻大的黑色小球。   墨萱提着凤钗,把钗头凤凰泡进了梳头用的桂花油中,再拿出来擦净,令人汗毛竖立的是,琥珀中的黑色小球开始蠕动,在透明的琥珀中缓缓伸展开身体。   这一支钗中,竟藏着数条活着的小虫。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金黄的钗身并非琥珀,而是从死人的脂肪中凝结成石的尸油。   九霄曾输给千泽三种蛊虫,引蛟,冰蜘蛛,尸油金蚕。   尸油金蚕喜食油腻香甜,用桂花油一引,便从僵硬之中舒展开身体。   墨萱把凤头钗插回发上,纤细的手覆在腹上,轻声安抚道,“宝宝,母亲是第一次害人,也是最后一次。”   忽然,凤仪殿外传来通报声,“陛下驾到。”   墨萱温柔的眼神忽然冷厉起来,冷声自语,“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贾替从不来凤仪殿,只是潜心在皇宫之中布置暗线,不得不说容成家准备充分,短短几天时间,贾替已经换下去一批千泽的心腹,对外宣称凤九雏已经回归藏龙江戍边。   白如冰开始统领九鸾司和御林军。   凤九雏也的确像消失了一般,花影也生死不明。   贾替今日无事,便想过来逼问墨萱藏龙七岭金矿的线索。   按贾替的命令,每日都有人来在凤仪殿中点燃软骨香,免得墨萱妖力恢复,闯宫出逃而让自己功亏一篑。   刚刚踏进宫门,就有一股鲜花的清香扑面而来,贾替一怔,向寝殿望去,一窈窕身姿正在影纱后更衣。   隐隐约约的柔美身姿微动,贾替不由得胸口起伏,掀开纱帘,墨萱正半穿着一件牡丹苏绣雪红袍,半露的双肩若削成,冰肌玉骨。   墨萱自顾自站在镜前,有时妩媚轻笑,有时凝视镜中,孤芳自赏的样子实在让人迷恋。   贾替只是看着,身体都不由自主有了反应,甚至忘记了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   墨萱从镜中看到贾替,一副惊慌的样子,退了几步,垂着头不说话。   贾替见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发痒,快步走了几步,双手环住墨萱的纤腰,墨萱亦不躲闪。   “皇后,你终于不再反抗朕了。”贾替格外喜悦,“朕才是这天下江山的主人,你若顺从朕,便永远是朕的皇后。”   墨萱竭力忍住从心底泛出的恶心,抬起头望着贾替,白皙的小脸已经满是泪痕。   贾替见了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心生淫意,笑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墨萱忽然抽泣起来,哽咽道,“求您放过萱儿,萱儿不想死。”   “哎呦呦,没人叫朕的小美人死呦。”贾替把墨萱抱了起来,向着床榻走去,低声笑道,“只要你做朕的女人,朕又何必逼你走上绝路?”   贾替把墨萱压在了身下,仔细看这张娇俏容颜,真是迷得人百看不厌。   “陛下上朝累了,萱儿给您揉揉肩可好?”墨萱扶着贾替躺下,轻柔地褪下贾替身上的龙袍,双手轻轻按揉着。   贾替对墨萱顺从的态度很满意,果然,女人就算性子烈些,总还是能调教过来的。   墨萱一边为贾替揉着肩膀,眼中尽是冰冷漠然,还有无尽的恶心厌烦。   我好恨…   正在贾替放松警惕,舒服地闭上眼睛休息时,墨萱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杀意,忽然拔下头上的凤钗,朝着贾替胸口刺去。   只要刺进去,那尸油金蚕必定蛀进贾替体内,神仙也难救。   一股猛烈的杀意袭来,贾替忽然惊醒,猛得翻身跃下床榻,一把抓住墨萱握着凤钗的手,墨萱顺势飞身跃起,双腿夹在贾替脖颈上,猛力一拧。   贾替另一手突然抓住了墨萱的脚腕,用力一推,就把墨萱扔回了床榻上。   墨萱被软骨香浸泡太久,连一成的功力也发挥不出来,只能软软躺在床榻上,蜷起身子护着腹部,双眼狠狠瞪着贾替,像要瞪出火来。   “哼,我说你这小贱人怎么突然献殷勤,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贾替夺过墨萱手中的凤钗扔到了一边,抓住墨萱的手腕一把拉过来,狠狠扯掉了墨萱身上的衣裙。   墨萱白皙的肌肤露在外面,贾替冷笑一声就压了上去,任凭墨萱挣扎,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除去。   “暗算朕,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贾替狠狠抬起墨萱的下巴。   墨萱的眼神冷漠而决绝,贾替未曾注意到,墨萱嘴角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157章 尸油金蚕(五)   墨萱眼带泪痕,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衣,贾替在墨萱脖颈和锁骨上放肆舔/吻,墨萱的手腕要被他攥出血来。Δ』   贾替左手在墨萱光滑的腿上抚/摸,顺着白皙的脖颈向上亲吻。   “不要…动我…”   偶尔听到墨萱痛苦的喘息声,纤细柔软的身体在身下扭动挣扎着。   “凤九雏死了,千泽那个小子也要死了,你还有什么可挣扎的?乖乖听话,还能少点罪受,不是么?”   “就算他能捡回一条命,若是知道你成了这么一个人可尽夫的荡/妇,还能像从前一样对你百般疼爱?”   贾替兴奋地吻上墨萱樱桃似的小嘴,将舌尖粗暴地舔进墨萱口中。   突然,贾替觉得舌尖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痛不已,起身才现,嘴里有浓浓的血腥味,再看墨萱,墨萱微张的小嘴里还露着两颗沾着血迹的小尖牙。   “你这小贱人,还敢咬人,今天非要把你折磨到死不可。”   贾替蹭掉嘴角血迹,就要再次把墨萱按在床榻上,扑过去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四肢痛痒不堪,抽搐了几下,蹲了下去。   贾替痛苦地扶着胸口,嘴里流出的血液黑,怒目看着墨萱,低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贾替想不到,身上明明没有任何藏兵之处的墨萱,是怎么给自己下的毒。   墨萱深深喘了几口气,扯过衣服披上,从嘴里吐出一小块棉絮,站起身来,冷冷看着贾替。   贾替看见那一小块棉絮,脸色都绿了。   墨萱够狠。若这棉絮直接含在口中,免不了让自己也被毒侵蚀,墨萱竟想方设法在自己犬齿上钻了孔,把细小的金蚕蛊毒藏在了牙齿里。   即使贾替没有强行索吻,只要不慎被墨萱咬到,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这蛊毒的。   原来那凤钗,只是用来扰乱贾替注意力的东西。   “你这女人…对自己也这么狠…”贾替无力地扶着心口。   墨萱只是冷冷地看着贾替,冷漠地凝视贾替的眼睛,忽然笑出声来,怨毒道,“你以为顶着我夫君的皮相,我就会心慈手软么。”   “你们容成家不是擅用傀儡么,我叫你也尝尝做人傀儡的滋味。”墨萱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敲击檀木的桌面,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敲击声一起,贾替的表情突然变得更加扭曲,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滚。   墨萱坐在床榻上,冷冷看着贾替痛苦哀求,妩媚一笑,轻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快站起来呀。”   贾替紧咬牙关,恶狠狠道,“…不愧是妖兽…蛇蝎心肠…果然最毒妇人心…”   墨萱不紧不慢,手指优雅地敲着桌面,慢慢道,“人人都道蛇蝎毒辣,却不知人心要比蛇蝎可怕百倍,今日我不反抗,明日死的就是我夫君了!”   “把解药给我!否则容成家攻进泗郡,千泽会死无葬身之地。”   “哼。”墨萱冷哼一声,手指加大了敲击力度。   随着敲击声越来越密集,贾替惨叫一声,身上每一处骨骼都像被毒虫咬噬碎裂一般,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别再敲了!”   忽然,外面有小侍和巡逻的御林军听到宫内的动静,慌忙跑了进来,却看见墨萱正温柔地扶起皇帝,嗔怪道,“陛下喝醉了,不小心摔倒了,应该不打紧,不必传御医了。”   贾替想立即向御林军求救,刚刚一抬手,一阵可怕的敲击声传来,剧痛涌遍全身,回头看墨萱,墨萱正用威胁的眼神盯着自己。   贾替只好颤着声音说,“退下…都退下!”   墨萱忽然改了主意,妩媚一笑,轻声道,“陛下不是说要传召白统领吗,可是忘了?”说罢,威胁地看了一眼贾替。   贾替扶着心口,只好顺着墨萱说,“对…叫白如冰过来!”   御林军不敢违抗,立即去传召白如冰。   白如冰正在整理凤九雏所管辖的九鸾司的文件,突然接到皇帝的传召。   传信的人有些匆忙,急匆匆地要白如冰立刻去凤仪殿。   白如冰以为是墨萱出了什么事,本也并没放在心上,可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到了凤仪殿,却看见皇帝正在搂抱着墨萱,墨萱见白如冰到来,轻笑道,“白统领辛苦了,吃点新鲜枇杷果解渴。”   白如冰一愣,皇后这个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心里疑惑,看向披着龙袍的贾替,贾替却眼神木然,沉默不语。   白如冰感到事情蹊跷,觉得墨萱递来的枇杷是不是有问题,就想婉转推辞。   白如冰恭敬道,“末将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末将早上才食过鱼肉,不宜再食枇杷了。”   墨萱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有什么说法?”   白如冰解释道,“枇杷不宜与腥鲜同食,伤身体,娘娘也要注意才是。”   谁知,墨萱忽然轻声笑起来,妩媚道,“白统领真是有见识,能统领三军,想必聪明极了,听说前朝比干有七窍心,白统领说不定也有呢。”   白如冰忽然冒出一身冷汗,只听墨萱对身边的皇帝娇声道,“陛下,臣妾想看看白统领是不是也有七窍心呢,干脆挖出来看看好了!”   贾替身子一震,惊恐地看着墨萱,容成如冰是容成家的人,自己只是一个容成飘雪培养来的细作,怎么敢处死容成家的少爷,若容成如冰真的死在自己手上,容成飘雪怎么会善罢甘休!   白如冰惊惧之下,跪地道,“陛下!前朝妖狐祸乱朝纲,陛下不要被妖妃蛊惑了心思!”   贾替也不想如此,可如今被墨萱手里的金蚕蛊毒控制,已经是身不由己。   贾替颤颤道“来…来人…把白如冰的心…挖…挖出…”   白如冰可不知道贾替被下了蛊毒,只觉得是贾替背叛了容成家,想要反咬一口,白如冰一怒,转身对四周侍卫吼道,“谁敢动我!”   突然,白如冰背后一凉,低头时,一道血红钢爪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顿时宫殿之中血腥弥漫,众御林军吓傻了。   白如冰口中吐出鲜血,转头看身后,墨萱手持钢爪,直接贯进了白如冰后心,绝美的脸上却妩媚娇俏,对白如冰轻声道,“我敢。”8 第158章 尸油金蚕(六)   白如冰瞪圆了眼睛,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咬着牙吐出几个字,“墨萱…容成家必视你为…死敌!”   身后的贾替绝望地跌坐在床榻上,容成家少爷已死,而自己还活着,容成飘雪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血液流干,白如冰软软倒了下去,眼睛仍旧瞪着。   御林军中有容成家的眼线,见事情突然变得不可收拾,立刻要跑出凤仪殿报信。   墨萱猛然拔出刺进白如冰身体中的钢爪,指着飞奔的一人吼道,“抓住他!就地处死!”   众多御林军见过墨萱受宠的样子,这位皇后说话是绝对好用的。   报信之人当即被诛杀,墨萱一拂红袖,轻声向周围御林军问,“今日,你们看见了什么?”眸光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看看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白如冰,那是皇后娘娘亲手杀死的。御林军皆被这眼神震慑,战战兢兢跪下,齐声道,“属下并未看见任何异常。”   凤仪殿今日血漫宫阶,却仍旧没有人敢随意议论今日之事,知道实情的人也对皇后敬畏有加,不敢妄言。   待到殿中人退散,贾替哀求般抓住墨萱的裙角,跪在墨萱脚下,颤声道,“贾替…只求一死…”   墨萱轻蔑地瞥了一眼贾替,嘴角始终带着笑意,悠悠道,“死?现在还不行,我夫君要夺天下,本宫自然要全力辅佐他,容成家自寻死路,可别怪本宫拿你们当了垫脚石。”   凤仪殿从此成了贾替的软禁之处,被墨萱安置在一把椅子上,只要贾替一有举动,墨萱立即开始放蛊虫折磨他,直到贾替濒临崩溃。   叫人除掉了宫殿中点燃的软骨香,唯独剩下一盏,日夜点在贾替脚下,加足了剂量,贾替浑身骨头像被醋泡透了一样。   墨萱再不素面朝天,穿一身黑衣纱裙,红艳的嘴唇,华丽的珠簪,一身凤凰金丝赤红裙,若从前的墨萱是一朵出尘仙逸的水仙,现在就是一朵红艳如火的蔷薇,美艳而危险。   贾替已经意识模糊,嘴里只漠然重复,“飘雪大人会杀了你。”   墨萱抓住贾替的衣领,纤长的黛眉衬得这张小脸更加妩媚,咬牙道,“容成家不自量力,放眼归墟,握在我夫君手里的有三中之一,容成飘雪?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夫君争天下。”   贾替冷冷哼了一声,断续道,“他不过是个冒牌皇子,与我有何分别?他走运罢了。”   墨萱扔下贾替,嘴角一扬,暗自心想,“无人有资格质疑他的血脉,容成飘雪也一样。”   泗郡城中,家家户户谈论着逍遥楼历时多日的赌石会,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所有宾客都跃跃欲试,即使不能抱得宝物,有幸见识一番逍遥楼压轴的宝石也是极为难得的。   千泽仍旧坐在屏风后,南朝尚未归来,皇宫那边传来了墨萱的信件,说波澜已平,可心安。   千泽更加觉得不心安,容成家的人怎么会容易对付,墨萱不知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了皇宫的安宁。   “唉。”千泽叹了口气。   忽然,赌局开始的钟声叮叮咚咚敲响了。   今日慕容枫从玄镜堂归来,慕容枫刚到,就急匆匆地上了二楼,千泽正出神地看着楼下赌局。   见慕容枫到来,千泽也不惊讶,只是略微抬手,请慕容枫坐。   慕容枫走至千泽面前,躬身一拜,恭敬道,“多谢千君不计前嫌,出手相助,慕容替少当家谢过。”   千泽一笑,“不必多礼,九霄欠我的情,叫他自己来还。”   逍遥楼主人极少露面,显得十分神秘,即使是恭亲王,也不过见过慕容枫一面而已。   更让恭亲王气愤的是,慕容枫刚刚回到逍遥楼,不曾向他这个蓬莱亲王打招呼见礼,却首先去了碧漾台拜访那位神秘客人。   恭亲王疑惑不解,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逍遥楼主人如此殷勤,若能在身份上压自己一头,那就只有皇帝了,莫非逍遥楼竟有请到皇帝的本事么。   正想着,却看见屏风后,慕容公子竟躬身向那人行礼,恭亲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对面。   若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以自己恭亲王的身份,是否能压的住呢。   今日五位贵客皆在列,容成凛依旧淡然坐在楼阁之上,胡银绯手中转着盘得发亮的深绿的古玉核桃,柳拂桥兴致勃勃地看着一楼梨花台上摆放的赌石。   即使柳拂桥不赌任何一块石头,仅仅靠她带来的这些毛石,也能让她带着满箱的金银回瀛洲。   千泽并不懂玉石,只是饶有兴致地观看。   忽然,主持赌石会的年轻小姐笑眯眯地请上一块仅有拳头大的毛石。   一见那毛石,懂行的宾客都坐直了身子。   在座宾客中纷纷发表自己见解,有的富家老爷暗自问自家带来的懂玉门客,“名贵赌石哪有那么小的,也就值几金罢了。”   门客摇摇头,见那块毛石光滑无垢,细密平滑,虽只有拳头大小,却不见什么瑕疵,只是看起来太小,不见得能有大价值。   柳拂桥则是暗暗得意,这一块毛石出自她家的红池场,经过几番判断,这里面极有可能藏着大价值。   据说红池场曾经出过一块只有茶杯大小的麒麟火玉,价值不可估量,已经雕刻成了传国玉玺,稳稳地在瀛洲皇帝的书案上放了百年,但麒麟火玉极其罕见,百年来,红池场再未采出一点麒麟火玉。   柳拂桥很怀疑这块石头里果真藏着罕见宝石,本意是想送给千泽作为心意,可一时触了千泽的霉头,献玉之事不敢再提。   因此放到赌石场中,让千泽买了去,也能哄得他开心。   千泽也确实觉得这石头长相可人,挥手轻声道,“一千金。”   “碧漾台客人出一千金!”有小侍喊出千泽出的价钱。   底下宾客哗然,之前几天,不管拿上怎么有潜力的赌石,碧漾台的那位客人也不为所动,没想到,今日竟出手就是千金。   “一掷千金,那小石头能有如此价值吗?”   “看来真的是豪门子弟啊。”   “什么豪门也架不住这么挥霍啊,千金作赌,我还只听说过云府少爷和当初睿王殿下的千金美人局呢!”   正当宾客议论纷纷之时,突然有小侍喊道,“永康台客人出两千金!”   第159章 尸油金蚕(七)   永康台,是恭亲王千源所居之馆,千泽听了恭亲王出的价,就知道恭亲王并非真心实意要这块石头,而是想在面子上压自己一头。   “啧。”千泽不经意啧了一声,慕容枫皱着眉瞥了一眼永康台的位置,转而对身后的小侍道,“把永康台客人的牌子除了去。”   小侍面露为难之色,“门主…那永康台客人是恭亲王…贸然撤牌子会惹麻烦的…”   “好了。”千泽收起折扇,轻笑道,“公平竞争,我按规矩争就是了。”   听风台这边却炸了毛,一听到恭亲王出两千金,柳拂桥拳头攥得咯咯响,咬牙切齿地与侍女低语,“千源是怎么回事?我交代了,第一块红石不要与碧漾台客人争,逍遥楼是怎么办事的?”   小侍女急忙道,“奴婢与他们说过了,大概是王爷执意要争吧…”   “哼。”柳拂桥靠在椅背上,冷笑道,“哼,就凭他一个过了气的亲王,真是不自量力,且看着,他惹的可是他们蓬莱自家的皇上。”   千泽倒是不在意,随手一个扇坠都能价比千金,这些钱算得了什么,正当千泽打算继续出价时,又有小侍高声喊道,“落英台客人出三千金!”   千泽一愣,转眼看向落英台,与容成凛目光对视,容成凛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丝笑容。   这块红石最终落在了容成凛手中,按照规矩,逍遥楼把这块红石端上了切割台,千泽则托着腮看着这块千金未得的红石。   慕容枫抱歉地看了千泽一眼,圆场道,“今日有我们逍遥楼的头牌美人为赌局一舞助兴,千君可有兴致观玩?”   千泽挑眉笑道,“当然。”   慕容枫吩咐了一声,“叫眉妩姑娘献舞。”   少顷,琵琶弦动,鼓乐笙歌,玫红绸缎装饰的歌台上又燃起几支烛,一层薄薄的轻纱后,一位美人的曼妙身姿随着管弦声翩翩起舞,纤细的手腕,柔软的腰肢,渐渐在轻纱落下时,显露无遗。   那女子一身曳地白裙款款而来,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小口若丹朱,明眸似流水,仿佛不经意间回眸,轻云闭月,流风回雪,一弯如淡墨带过的秀眉如绝美画卷上点睛一笔。当真眉妩。   “眉妩…?”千泽忽然皱起眉,这样貌仿佛从哪见过。   台上的眉妩姑娘莲步轻移,带起的白纱如雪。   突然,一声细线崩断的响声传来,尽管被鼓乐掩盖,还是逃不过千泽和慕容枫训练有素的耳朵。   台下席上一位身材肥胖,身穿金钱卦的富商忽然从椅上摔下,捂着心口抽搐起来,那富商身旁的护卫连忙扶住主子,那富商却已然断了气,心口上一枚青铜信子已刺进两寸深。   醉仙楼中的人们慌乱起来,富商身旁的护卫四处找寻这暗器的主人。   眉妩姑娘受了惊吓,披上衣衫招呼侍女扶自己离开。   慕容枫神色间带着慌乱,千泽则是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将机括的开关用细丝绑在脚腕上,时机成熟时扯断细丝,藏在屋内绸缎下的机括便将青铜信子刺出来,不知这位眉妩姑娘来路,竟能不知不觉取人性命,逍遥楼的姑娘果真不凡呢。”千泽笑眯眯地抿了一口茶,“慕容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慕容枫不知作何解释,眉妩在楼中待了两年了,从未出过差错。   “我也想知道这位眉妩姑娘是何方神圣。”千泽眼中似乎来了一丝兴味。   千泽忽然拿起几上的茶杯,微微一抬手,酒杯便快速朝着马上要悄无声息离开这里的眉妩姑娘后颈飞去,这酒杯力道合适,便是算准了,若眉妩装作手无缚鸡之力,一准会被伤到,装不成弱女子,便只能现原形了。   果然,眉妩听到身后的异动,身子一矮,翻身飞下了台,这下,正在搜寻刺客的护卫顿时明白过来,自家主子是被这女子所伤,一窝蜂追过来。   眉妩见势不妙,把手伸进垂到地上的绸缎中,一声剑刃出鞘的脆响,一把剑身镌刻着流水金纹的宝剑已握在眉妩手中。   “秋水剑。”慕容枫吃惊,这竟是邪风谷夺命十三剑中的望穿秋水剑,一直在秋水先生手中,怎会到了这样一位女子手中,莫非是邪风谷出了事?   逍遥楼已经乱作一团,眉妩抬头看见悠哉坐在二楼看台上的千泽,眼中杀意毕露,拎起手中长剑猛然冲了上来。   千泽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个姑娘,却只听眉妩厉声道,“仇人,今日必要死在我剑下!”   千泽茫然地眨了眨眼,“我?”   看来眉妩杀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千泽才是她真正的暗杀目标。   慕容枫带着千泽撤了两步,慌忙道,“千君恕罪!慕容并不知…”   “你别说话。”千泽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你这破地儿我再也不来了你说啥都没有用。”   始料未及的是,切割台那边,云石刀切进红石的一刹那,一股绯红的雾气喷发出来,几乎在一瞬间就弥漫了整个逍遥楼。   顿时逍遥楼中云缭雾绕,什么都看不清,突然,四周猛然传来破窗之声,无数黑衣的刺客涌进了逍遥楼,逍遥楼乱得一塌糊涂。   千泽向容成凛所在的落英台看去,容成凛已经不知去向,想必这场闹剧也是她一手策划,若华阳透露的消息属实,容成凛这次是要夺千泽的命了。   “天啊,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千泽敲了敲痛得要死的头,重新戴上锋利的钩指,眉妩已然冲上二楼碧漾台看台,手中长剑拖着地虚画出一道剑光,重重朝着千泽劈下来,千泽抬手一挡,却被这股力道猛的震开来。   不过以为是个小刺客,却原来有着这样的身手么。   千泽盯着眉妩的脸,反手挡开劈下的长剑,钩指指在眉妩眉心,趁机问了一句,“你叫我仇人?你又是什么人?”   眉妩神情悲痛,看来是不杀千泽不罢休了。   ~~~   线代考完咯,今天更两章,第二章晚一点发上来啦   第160章 妖妃乱政(一)   千泽仔细看着这面容,眉眼间与雁伶商有三分神似。   “你是雁伶商的女儿?”千泽眼神冷了下来,手上力道渐重。   眉妩听到千泽所说,神情更加悲愤起来,痛苦低语,“你几乎灭我雁家全族,我雁南倾怎么会放过你!”   千泽心中了然,容成家为了灭掉自己这个心腹大患,瓜分蓬莱,已经联合雁家和凝霜宫,共同对付千泽。   再看四周,千泽已经被数十黑衣刺客包围,每个刺客都戴着容成家的银箔面具。   人数太多,千泽也不想硬碰硬,挡开雁南倾的长剑,趁机从天窗跳了出去。   身后刺客穷追不舍,千泽只得踏着衰草在暮色中飞前进。   忽然,身边的草丛有异动,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把千泽带到了一棵粗壮的柳树后。   “华阳?”千泽诧异道。   华阳抱着新得的纸伞,白了千泽一眼,“别误会,我可没想帮你,不过是还你个人情罢了。”   “不是说人情已经还清了么。”千泽一笑。   “你闭嘴,我说没还就是没还。”华阳不耐烦地推开千泽,看了看四周,“前面应该有伏兵。”   “后面还有多少人?”   “除了那个拿剑的女子,还有数十容成家刺客。”华阳咬了咬嘴唇,这形势并非打不过,可若是真的冲突起来,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势单力薄,很容易吃亏的。   折腾了许久,天已经黑了。   千泽想了想,对华阳说,“容成家以机括见长,大多是用弩箭的。”   “弩箭…?”华阳不知道千泽想说什么。   乌云一点点拥挤过来,挤走了明亮的月光,空旷的原野顿时暗了下去,微风渐强,千泽的衣袂上下翻飞。   千泽抬头望了望天,嘴角微扬。   “好,”千泽紧了紧钩指,“你暂时帮我拖住他们,月亮一出现,立刻撤到岩石这边来。”   “你命令我?”华阳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你的宠妃,我们还是敌人呢。”   “好好。”千泽正了正色,“请华阳小姐帮鄙人拖他们一会儿…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华阳抽出了伞中剑。   乌云遮月,四周忽然昏暗,千泽眼睛无法立即看清东西,只能用耳朵判定方向。   千泽缓缓走向刺客埋伏之处。   “他过来了!准备!”岩石后的刺客同时举起了弩箭。   又吹来一阵风,远处的树林哗哗摇响。   月光再一次显露出来。“放箭!”千泽猛然改变方向,躲进了岩石后,华阳擦着地面,借雷行功瞬间向一旁躲闪,一个空翻躲到了岩石后。   冲过来的数十刺客还没反应过来,无数弩箭已经朝着这边爆射过来,其中几人心口中箭倒地,剩余刺客闪电一般冲到了射弩箭的刺客面前。   “等等!我们是凝霜宫的……”那刺客想要出示腰牌,却现腰间空无一物。   话音未落,刺客手中的匕已经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埋伏在岩石后的刺客瞬间全灭。   华阳看了一眼千泽,千泽扔出一大把红木锦牌,淡淡地说,“刚刚我把他们的身份凭证拿过来了。”   华阳看千泽的眼光顿时变得震惊。   两人站起身,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刺客。   千泽低声说,“那两个交给你了。”   华阳怔了一下,随即竟然垂眼微笑起来,握紧了剑,微微颔,“你放心把背后交给我这个敌人?”   “我知道雁家不足以控制你的心神,你不过是喜欢玩而已。”   蝎钩划过一道光影,被刺客的匕架住,擦出微小的火星,千泽猛然收手,瞬间一脚踢在了刺客的小腹上,刺客飞了出去,撞在了岩石上,另一个刺客挥刺冲过来,千泽像转身不及一般,眼看着匕就要没进千泽身体。   刺客忽然瞪大了眼珠,手中的动作骤停,口中溢出血沫,看着一把染着自己鲜血的细剑从自己身体中抽出。   华阳抽出刺进刺客身体中的细剑,甩了甩血珠,四个刺客都倒了下去。   千泽向华阳伸出手,华阳愣了一下,伸手与千泽互握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华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的打法…很狡猾,也很简单粗暴。”华阳这样称赞道。   “有的时候退一步能省许多力。”千泽扫了扫肩上的灰,忽然问,“你是怎么与雁家扯上的关系,那个眉妩…不,雁南倾你见过吗?”   华阳哼了一声,“若你下次赢了我,我便告诉你。”   说罢,华阳收起伞中剑,走了几步,回头低声说了几个字,“妖妃乱政。”   听到这四个字,千泽脸色一变,立刻想到了远在承抚的墨萱,还想再问些消息,华阳却已经离开了。   望着华阳离去,千泽心里隐隐不安,华阳这个人的出现,到底是什么人的安排,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这种亦敌亦友的女人,到底值不值得相信呢。   再想到墨萱,千泽恨不得立刻赶回承抚,可容成凛和雁南倾没有除掉自己,千泽回朝会给墨萱带去极大的危险,千泽不忍心让墨萱带着身子操劳,更不忍心让墨萱置身于血雨腥风之中。   可无论怎样不忍,墨萱终究应了华阳所说那四个字,“妖妃乱政。”   此时的承抚,已经陷入了对皇后的口诛笔伐之中。   自从白如冰死后,皇帝就变得不一样了,上朝时总要有皇后在身旁陪着,而皇后也越的狠毒起来。   一日,有大臣进言,说瀛洲与蓬莱交界处有难民逃瘟疫而进入蓬莱,请求皇帝开仓放粮。   众大臣觉得有理,纷纷附议,可墨萱却知道这大臣是贾替安排进来的心腹,说是开仓放粮,开仓放出来的银两都直接从秘密渠道被运往瀛洲容成家,墨萱绝不愿让贾替就此得逞。   “陛下~”墨萱伏在贾替腿边,妩媚笑道,“王大人说得轻巧,国库怎么能随便开,臣妾想王大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行个方便罢了,陛下了别被奸臣蒙蔽了心思啊。”   这话就这么当着众大臣说出来,贾替被蛊虫折磨地对墨萱唯命是从,当即下令斩杀王大人,如此诛杀了几个容成家安排进来的人之后,引起了众多大臣的不满,纷纷指责墨萱“妖妃乱政”,百官罢朝,要皇帝下令处死墨萱。8 第161章 妖妃乱政(二)   可墨萱根本不在乎满朝文武怎么说,依旧我行我素,千泽不在,贾替是墨萱手中的傀儡皇帝,现在的蓬莱,是墨萱一个人说了算。   百官罢朝,墨萱才不管什么礼制,拷问贾替得来了一份容成家心腹名单,为了证明这名单是否属实,墨萱派九鸾司暗中查证,证实确有嫌疑的,直接诛杀。   一时间,整个朝廷都沉浸在血雨腥风之中,大臣们人心惶惶,已经对这个皇后恨之入骨,那些被墨萱削弱势力的王公贵族恨不得冲进凤仪殿,把墨萱的皮扒下来解恨。   因为墨萱的严厉惩治,蓬莱朝廷官员倒是清明了许多,无人敢在风口浪尖上招惹墨萱,只是私下里议论说,皇帝宠爱妖女,祸乱朝纲,蓬莱危在旦夕,想要鼓动皇子们推翻千泽,或是引百姓暴动。   令这些贵族堵心的是,因为墨萱的凌厉,百姓这一层却收到了益处,贪官污吏也一同被揪了出来,一时间百姓皆言皇后娘娘圣明,最得人心,当的起母仪天下四字。   坐落在承抚的桃花世家仍旧桃花遍地,凤九雏正坐在内室中翻看一本古旧的兵法。   洛笙儿端了杯清茶过来,轻轻放在凤九雏面前,而后坐在凤九雏对面,开口道,“将军在此停留数日了。”   凤九雏冷冷抬头,“洛小姐想赶在下离去么。”   洛笙儿咬了咬嘴唇,从前的凤九雏,并不像这样冷若冰霜的,几天前,凤九雏突然落进桃花世家的宅院中,虚弱地喘了几口气就昏了过去,洛笙儿好生照料才让凤九雏缓了过来,醒来后就变成这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了。   洛笙儿没有生气,而是温柔道,“我听说将军被带到刑讯室中,以为凶多吉少,可将军还是平安回来了。”   凤九雏忽然冷冷盯着洛笙儿的眼睛,语带怀疑道,“你在宫中有眼线?”   洛笙儿为凤九雏斟茶,缓缓道,“桃花世家这么大,总要有一两个得力的替笙儿照顾着,千君于我于姐姐有恩,笙儿可不能白白得人恩惠,总要有所回报才是。”   凤九雏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忽然抓住洛笙儿纤细的手腕,沉声道,“我原以为你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却原来都是装的,竟懂得怎么在这险恶世间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我小看你了。”   洛笙儿笑着扳开凤九雏的手指,“将军过誉。”   “你还知道什么?”凤九雏盯着洛笙儿的眼睛。   “知道皇后娘娘已经把假皇帝控制,却惹来贵族的不满,待到千君归来,娘娘恐怕已经做好了退位的准备。”   “你说什么?!”凤九雏一怔,忽然起身拿起披风,快步出了桃花世家。   洛笙儿叹了口气,拿茶杯的余热温了温冰凉的手,手中里已经满是冷汗,四周无人,洛笙儿无奈自语,“将军,您倾心于皇后,必然会毁掉您的前程,何必执迷不悟呢。”   凤仪殿中,墨萱正在交代手下人做事,花影重伤未愈,墨萱派人医治花影,用人之际,墨萱还没有足够信任的帮手,花影只好带着伤去执行墨萱的各种命令。   忽然,宫殿的天窗破开,一个人从屋顶落了下来,站到墨萱面前,墨萱一惊,退了两步,看到那人正是凤九雏。   未等墨萱开口,凤九雏脸上带着焦急神色,走近墨萱,双手扶住墨萱的肩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吼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整个朝廷的贵族都视你为死敌,你迟早会死在这深宫里。”   墨萱很诧异,不明白凤九雏为何如此关心自己,回想之前要被贾替羞辱时,凤九雏那般激动暴怒的情绪,墨萱的脸色一点一点阴了下来。   “放开本宫。”墨萱挣开凤九雏的手,退了一步,冷冷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凤九雏一怔,所作所为不过随心,只要牵扯到墨萱,凤九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是千泽的女人。凤九雏一直不愿承认这件事。   凤九雏有一腔的话,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想要靠近墨萱,墨萱却忽然拿下头上的金钗,抵在自己喉咙上。   “不要碰我。”墨萱声音里带着哽咽,“我讨厌除了夫君以外的人碰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来羞辱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尖锐的金钗已经刺破了墨萱脖颈的皮肤,墨萱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她终究是害怕的,只是这份软弱,只有千泽见过而已。   凤九雏被墨萱的举动吓到,连忙退了两步,慌忙道,“你不要伤到自己!”   墨萱忽然把金钗指向自己的脸,几乎吼出来,“你们喜欢我这张脸?那我毁掉它好了!每个人,每个见过我的人!都想要我的身子!你们人,实在是龌龊不堪!早知今日,我墨萱何必化形为人!”   凤九雏看着墨萱狰狞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慢慢凉了下去,他早该知道,她并非他可以随意触碰。   黑豹忠贞。每日在人前装出一副与贾替缠绵的小女人模样,没有去关心墨萱心里泛着怎样的厌恶与恶心。   墨萱无奈的放下手中金钗,她厌恶这种生活,可她自问,与千泽在一起,她从未后悔过。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爆裂的巨响,凤仪殿的大门被猛撞开来,一群披坚执锐的侍卫闯了进来,人人手执弩箭,足有数百人。   墨萱猜得出,这是贾替换掉的一批御林军,全是容成家的人,见墨萱逐个清除残存在蓬莱朝廷中的容成家心腹,这些人已经藏不住了,只好主动现身。   一声令下,无数弩箭朝着墨萱所站之处爆射而来,墨萱刚刚情绪太激动,腹中又开始阵痛,墨萱怕伤到腹中孩儿,不敢拼死反抗。   弩箭射来时,凤九雏想立刻带着墨萱躲避,可突然想到墨萱刚才厌恶的眼神,伸出的手突然缩了回来,褪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墨萱身上,随后一手揽着墨萱,另一手执剑抵挡弩箭。   “对不起,九雏知罪,隔着披风,便不算冒犯娘娘了罢。”凤九雏在墨萱耳边低语一句。 第162章 妖妃乱政(三)   染着剧毒的弩箭密密麻麻地飞来,凤九雏带着墨萱躲避,看准一处御林军少的位置准备突围,随风剑的剑刃略过,数十弩箭被弹射出去,反崩进了发射者的身体里,剧毒立即发作,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御林军。   弩箭上剧毒滴落,锋利的毒箭就要擦着在墨萱脸蛋飞过去,凤九雏猛然拉过墨萱,长剑一挥,弩箭被挡了回去,箭头上的毒液滴落,有一滴刚好溅落在凤九雏眼睛里。   左眼立刻血流如注,凤九雏却只是皱紧了眉头,一句痛都不说,始终把墨萱护在怀里。   “你说得对。”凤九雏在墨萱耳边低语道,“我是喜欢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所以,一定不要弄坏了。”   墨萱惊诧地抬头望着凤九雏,左眼处已经血肉模糊,满面鲜血,若刚刚的弩箭从自己脸上划过,恐怕就算能保住性命,这张脸必定会面目全非的。   凤九雏抓着墨萱的肩膀渐渐用力,声音变得低沉,带着哀伤的语气在墨萱耳边道,“我多想让你受那一箭,我也想知道,千泽与我不同在哪,若你毁容,他是否还会珍惜你呢…”   说到这,凤九雏沉默了,想起从前,千泽在戎格老巢拼死救墨萱,那样一双充满杀戮冷漠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唯独看墨萱时充满温情。   凤九雏叹气道,“是他的话…一定会的吧。”   墨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正在墨萱出神的一瞬,凤九雏杀出一个缺口,把墨萱推了出去。   墨萱本能地翻跃,轻巧落在御林军身后。   凤九雏只身挡住御林军,回头对墨萱道,“走吧。”   墨萱一时迟疑,凤九雏却已经转过了身,墨萱咬咬牙,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终究还是放下了手腕上的钢爪,趁乱离开。   刚出凤仪殿,没想到殿外火光冲天,更多的精兵已经把凤仪殿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是五皇子千盛和六皇子千齐。   即便封他们为王,坐拥广袤封地,他们还是不知足,受了奸臣的鼓动,就又死灰复燃。   就是他们两人!千盛与千齐早有谋反之心,一时没有证据,无法诛杀,千泽为此头疼不已。   墨萱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身一人与对面数千精兵对峙。   令牌一起,无数满弦的弓箭对准了墨萱。   千盛冷冷一笑,抬手止住身后的弓箭手,慢悠悠地朝着墨萱迈了一步。   他知道墨萱的本事,纵然墨萱已经无处可逃,千盛仍旧不敢太过靠近这个散发着凶兽气息的美人。   墨萱面容冷峻,不见一丝惧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千盛,盯得千盛咽了口唾沫。   “看来皇兄宠爱这个妖女太甚,摆出一副高傲姿态给谁看?”千盛指着墨萱道。   墙倒众人推,先前墨萱整治朝中大臣时,千齐为了不牵连到自己,还几次三番向墨萱送礼示好,今日却变了那副懦弱嘴脸,跑来反咬一口了。   墨萱扫视对面,冷哼一声,“乌合之众,陛下说过,不论皇子大臣,若有勾结谋反者,杀无赦。”   千盛被这小女子的气势震慑,不自觉退了两步。   墨萱知道,留着这些皇子就是养虎为患,可千泽又不能肆意除去,毕竟还是所谓的手足至亲,千泽一旦下手,会引发更不可挽回的后果。   墨萱也知道,千泽虽不在乎皇位,可一旦失去现在的权力,便会在这个险恶世间寸步难行,到时候曾经的仇人可以肆意蹂躏,过往的路人也会来踩上一脚,这个帝王位,对千泽来说太重要了。   失了这个皇位,千泽必然性命堪忧。   墨萱重新戴好手上的钢爪,眼神中带着决绝。   “夫君…你的路,让萱儿来铺平吧。”   千盛猛然看见墨萱表情的变化,刹那间,只见一道血红身影略过面前,千盛的头颅一下子飞了出去。   墨萱钢爪滴血,衣袍上染着血,看着千盛的尸体一下子倒在血泊中。   弓箭手都吓呆了,千齐惊得说不出话来,慌忙躲进精兵队伍中,大喊了一句,“快放箭!绝不能让这个妖女活着离开!”   一时间数千羽箭破空飞来,如飞下青云的流星雨,毫不留情地落下来。   墨萱抬手挡开落至面前的箭矢,眼睛却只盯着千齐,不顾一切地朝着千齐飞奔而去。   千齐慌忙求饶,“皇嫂饶命!齐儿一时糊涂!”   墨萱面无表情,完全不管千齐的哀求,千齐不过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哪里挡得住妖兽的猛攻,举剑勉强抵挡,不过三招之内,千齐已经倒在了墨萱脚下。   墨萱松了一口气,四周无数精兵举着刀剑涌过来,杀声震天。   逃不掉了。   落在他们手中,会被折磨成什么样,那些奸臣贵族想要弄死墨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墨萱直直站在千齐尸体旁,闭上眼睛,举起腕上的钢爪,指向了自己的脖颈。   有弓箭从脸颊旁掠过,墨萱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地疼,有液体流下来,滴在地上。   叮的一声脆响,墨萱指着自己脖颈的钢爪被一下子打飞,紧接着,地面上响起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无数毒虫从墨萱脚下爬过,却丝毫不敢叮咬墨萱裸露的脚腕。   紧接着墨萱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双手把自己稳稳抱起来。   “九鸾司听令,殿前叛贼,一个不留。”千泽抱着墨萱,表情沉重地逆着人流离去。   叛军群龙无首,在九鸾司的强力镇压下,混乱渐渐平息。   次日清晨,朝廷传出千盛千齐率领叛军攻进皇宫的,已被九鸾司就地正法的消息。   千泽在寝殿中照看着墨萱,墨萱幸好无甚大碍,只是脸颊上落了一道擦伤,箭上有毒,伤口周围溃烂,连夜请来洛笙儿医治,才把伤口清洗干净。   千泽坐在床榻旁看着墨萱,拉起墨萱的手,轻声道,“带着身子这样胡闹,若不是我拦着,还想自戕么?”   千泽想不通,为何一头化形为人的猛兽会如此了解朝廷之事。   想起来,她活过二百年,是不是从前的一百八十年里,她经历过什么事情呢。未完待续。          第163章 妖妃乱政(四)   看着墨萱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千泽只觉得胸口发堵,趁着墨萱睡着,千泽开门去走廊上透透气。   没想到,凤九雏已经在走廊的栏杆上坐了很久了。   看见凤九雏左半边脸上的血污,左眼已经变得漆黑。   “九雏?”千泽一愣,皱眉道,“还能治好吗?”   凤九雏拉下束发的缎带,落下的发丝挡住了左眼的伤。   “这具身体怎么伤都无所谓,反正都会烧毁重来的。”凤九雏话语冷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千泽更茫然了,“没有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凤九雏跳下栏杆,抓住千泽的衣领,尚且完好的右眼盯着千泽的眼睛。   “凭什么。你最得宠,风光就都是你的,同样是帝麟的儿子,那我呢?不过比你晚出生那么一小会,为什么我就要做你的属下?”   “你说什么东西呢,放手!”千泽用力把凤九雏的手扒下去,诧异道,“帝麟的儿子?”   千泽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的身世,现在想来,九宫之中雕刻的铭文,并非空穴来风了。   “帝子降兮,鸣凤,涟漪,千泽…”千泽嘴里喃喃重复。   “你还不明白。”凤九雏冷笑一声,“你十七岁被雁家扣留,那十六岁呢,十五呢,十七岁之前你在做什么?”   千泽怔住了,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十七岁以前的经历,千泽额头上渗出细汗,哑着声音问,“我也是转世为人么。”   “我告诉你,直到你这具身体十六岁,五百年你都生活在地狱,在桃花谷吃下的毒蜘蛛不是毒物,是大哥一直养在身边的你的元神。”凤九雏抬起眼睛看着千泽,咬牙道,“为什么你会得父亲宠爱?你就是一只蜘蛛而已,我才是凤凰!”   凤九雏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一向严肃的脸上爆出青筋,似乎要把这些年的不满一下子宣泄出来。   千泽思绪正乱着,这些事实并非难以接受,只是千泽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而已。   千泽稳住凤九雏的肩膀,沉声道,“九雏,你冷静点,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就算我是,我能威胁到你吗?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你想走,我也不会拦你。”   “你以为我不想走?”凤九雏反问道,“父亲叫我们辅佐你,我怎么违抗。”   千泽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凤九雏静下来,其实,千泽也根本不明白凤九雏到底为什么发火。   “罢了。”凤九雏甩下千泽的手,叹了口气离开了。   离开时,凤九雏回头对千泽冷冷一笑,“皇后娘娘容貌半毁,不如九雏替您重新选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来?”   “不用。”这句话触到千泽逆鳞,千泽脸色阴沉下来。   “听说容成家的细作冒充你的样子进了娘娘寝殿,也不知道娘娘是否不曾被蒙蔽呢。”凤九雏留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千泽脸色倏地变了。   凤九雏当然知道其中的内幕,只是他不想说,他想看看这位处处优越的兄长,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墨萱心里想的那般专情。   千泽望着凤九雏渐渐远去的背影,总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想不到,一向恭敬严肃的凤九雏一直以这样的心情在千泽左右,千泽在凤九雏的眼睛里读出了满满的嫉妒。   仔细梳理一番凤九雏的话,千泽知道,帝麟的三个孩子,涟漪就是毒蝎公子,鸣凤是凤九雏,而千泽排行第二。   毒蝎一定早就知道了,凤九雏也不像刚刚知道的样子,为什么唯独千泽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头好疼。千泽揉揉太阳穴,吹了吹风,又转身进了寝殿,墨萱已经坐起来了,失神地靠在床头,见千泽朝自己走过来,墨萱眼里没有一丝惊喜,尽是惊恐。   千泽被墨萱恐惧的表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我啊。”   墨萱忽然拿起枕边放着的钢爪指着自己心口,冷冷看着千泽,“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去死。”   那冷厉的眼神不像看着自己夫君,像看着自己的仇人。   “别!”千泽慌了,立刻止了步,“你别伤到自己。”   看着墨萱六亲不认的模样,凤九雏那句话突然在千泽耳边响起,“也不知娘娘是否不曾被蒙蔽呢。”   墨萱冷冷道,“出去。”   “我走,我走…”千泽小心的后退,转身欲走。   墨萱才松了口气,就在松懈的一刻,千泽突然回过身子,一下跃到床榻上,按住墨萱的手,一下子夺过钢爪,扔到了远处。   墨萱疯了似的尖叫哭喊,带着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千泽,忽然墨萱张开嘴,就要咬舌自尽。   千泽忽然低头吻下去,舌尖舔进墨萱小口里,墨萱尖尖的小牙狠狠咬在千泽嘴唇上,千泽痛得吸了口气,仍旧不松手,轻轻衔住墨萱柔软的小舌,双手的力道渐松,松开手轻轻捧着墨萱的小脸。   一阵熟悉的气息漫进墨萱鼻腔,是千泽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千泽离开了墨萱的薄唇,轻声道,“你给我安静点。”   墨萱抱紧了千泽的脖颈不松手,千泽也不推开,只是躬着身子让墨萱紧紧搂着。   墨萱小声哽咽,“我真怕再有人假扮你。”   千泽把墨萱抱到腿上,握着纤细的小手放在唇边,“以后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墨萱觉得脸上疼痛,忍不住用手去摸,千泽一把抓住墨萱的手,笑道,“没事的,两天后我带你回瀛洲。”   墨萱依偎在千泽怀里,甜甜应了声是。   夜晚时,千泽就睡在墨萱身边,手轻轻搭在墨萱隆起的小腹上,整个身体蜷曲着,把墨萱娇小的身子护在里面。   墨萱感受着身旁人的气息,也觉得困倦袭来,忽然脸颊上有些不适,本能的伸手去摸,手指上却沾了药粉和血污。   墨萱一惊,爬下床榻,匆忙拿起桌上的琉璃镜,借着烛光照了照,脸颊上被剧毒腐蚀了不小的一片,敷上药粉,血污混合,更显得狰狞。   咔的一声,手中的琉璃镜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第164章 久违瀛洲(一)   没有不透风的墙,计划失败的消息传回了瀛洲越陵。   容成飘雪修长的手指快要把手中的字条捏碎,怒不可遏地砸碎了居室中一向珍爱的傀儡。   小侍女进来时吓了一跳,满地是木屑和碎玉,脚边还躺着几个小傀儡的头颅。   “那个贾替!竟敢背叛容成家!私自杀了如冰!”容成飘雪重重拍着桌案,“本座把如冰安插在蓬莱朝廷有多不容易!花了多少心血!贾替竟敢如此大胆!去,把他在越陵的家人全都处死!”   “主…主上,奴婢这就去办…您别气坏了身子!”小侍女慌忙给容成飘雪顺了顺气,一边安抚道,“凛小姐回来了,您见吗?”   容成飘雪揉着疼痛不堪的额头,“叫她进来。”   容成凛走进来,低头对容成飘雪道,“凛儿无用,没能处理掉千泽,请姑母责罚。”   “都是墨萱那个狐媚的贱人坏我们事,若不是她蛊惑贾替造反,我们安插在朝廷中的人手怎么会一下子全被拔掉?”容成凛也满是愤怒,,冷笑道,“凛儿在手下的箭镞上淬了乌月毒,那个小贱人就算不死,也要被烧的面目全非,哼,到时候我看她该怎么凭那张脸蛊惑人心。”   “墨萱不是最难对付的,千泽这个小子狡猾多疑,才是我们的强敌。”   容成飘雪道,“是本座太小瞧了他。”   “姑母,就让他在蓬莱待着吧,千里之外也碍不到我们的事。”   “不可。”容成飘雪摩挲着手上的貔貅扳指,思虑良久,“他绝非池中之物,区区蓬莱填不满他的野心,他迟早会威胁到我们的。”   “我们该怎么办?”   “他一定会更加警惕,我们很难再有机会了,暂时从蓬莱撤出来,把人手都调到祁镇,加紧搜寻我们要找的东西。”   “是。”   容成凛退下,容成飘雪咬着牙自言自语,“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野孩子成了蓬莱的皇帝…哼…真是有意思。”   “早知今日,一开始就应该杀了他,到了今天,已经不可收拾了。”   蓬莱这边,千泽也十分烦心,墨萱因为脸上的伤痕闷闷不乐。   千泽也无可奈何,只得一味安抚着,墨萱精神好一些了,想带她散散心,听说桃花世家的桃花开的正好,就带她去了桃花世家。   洛笙儿是世家小姐,礼数周到,亲自出门相迎,见墨萱以薄纱遮面,千泽正扶着墨萱从车驾上下来。   即使仅看墨萱一双桃花美目,水波潋滟,就知道面纱下藏着一张怎样绝色的姿容。   洛笙儿连忙把二人请进门,引去了待客用的槭香院。   一进厅堂,墨萱就拉起洛笙儿的手,焦急道,“笙妹,请你一定帮帮我。”   “娘娘太客气了,笙儿职责所在,一定尽力而为。”   墨萱一摘下面纱,洛笙儿愣了一下,随后温柔笑道,“不碍事,笙儿调制了玉露凝脂,每日取来涂抹,毒伤会恢复的。”   墨萱黛眉轻蹙,“会留下疤痕吗?”   “这…”洛笙儿迟疑了一下,又轻笑道,“若调理得法,理应不会留疤的。”   “多谢洛小姐。”墨萱感激地握住洛笙儿的手。   千泽也放下心来,语带感激道,“我会让人送来谢礼…另外,洛二小姐尚在瀛洲,至于洛府,我也会派人照看着。”   洛笙儿礼貌地起身回礼,对千泽道,“陛下,笙儿准备了一些润肤的药品,请陛下随笙儿去取一趟吧。”   说罢,洛笙儿给千泽递了个眼色。   墨萱也想跟去,千泽却安抚得她坐下,“你身子重,在这等我吧。”   出了槭香院,洛笙儿回过身来站在千泽面前,紧皱着眉,颤颤对千泽说,“陛下恕罪…笙儿无能,娘娘的容貌恐怕真的无法复原了。”   千泽能猜出洛笙儿要说什么,可听到她亲口这个事实,还是觉得心里一沉。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千泽尚且抱着一丝侥幸。   “箭上的毒是瀛洲容成家特有的乌月毒,专门腐人肌肤的,依笙儿看,容成家是蓄意报复,只得待到伤口愈合,用珍珠研磨成粉掩盖疤痕,若想消除痕迹,以笙儿医术实在无能为力,陛下也可以去寻找更高明的医者,说不定能有办法。”   洛笙儿的医术千泽是了解的,若她说无能为力,恐怕整个蓬莱都没有人能医治了。   “容成家…”千泽拳头攥得铮铮直响。   千泽沉吟许久,终于缓下脸色来,“无妨,我再想办法就是。”   洛笙儿侧目瞥了一眼走廊屏风,又刻意问千泽,“陛下,笙儿见娘娘脉象不稳,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呢。”   千泽皱眉,随口道,“没什么,有细作潜进皇宫,她吓到了。”   洛笙儿屈膝道,“陛下,有句话笙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可若有贼人对娘娘图谋不轨,陛下可要彻查才是,免得传出风声,让娘娘清誉受损。”   千泽皱起眉看着洛笙儿,语带怒气,“你是怀疑皇后身子不干净?”   洛笙儿见千泽是真火了,慌忙跪伏在地面上,“笙儿失言,请陛下责罚。”   “我不会相信这些闲话,也不会在乎萱儿容貌能不能恢复,对别人可以无情,对她必然不会。”千泽一拂衣袖,低头看着洛笙儿,警告道,“若我在市井听到诸如此类的流言,你知道下场。别以为你是毒蝎送来的,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印象中的千泽总是温润如玉,洛笙儿从没见过千泽这样可怕的一面,吓得头都不敢抬,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感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是…笙儿不敢。”   千泽拂袖离开了。   待了好一会,洛笙儿才颤颤地起身,这才觉手心满是冷汗,扶着心口喘了几口气,才向走廊屏风那边看过去。   凤九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都听清楚了?”洛笙儿对凤九雏道,“听清楚了就别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得笙儿得罪陛下。哼。”洛笙儿气鼓鼓地哼了一声,甩下凤九雏走了。   凤九雏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不是凤九雏想听到的,他至少想要听到千泽表露出哪怕一点点的厌恶之情,他就能安慰自己,千泽没有墨萱想的那么好。8 第165章 久违瀛洲(二)   桃花世家在承抚建立没有多久,借着瘟疫的机会,洛氏姐妹名声大噪,治愈的病人越来越多,病人上门感谢栽种的桃树也不计其数,桃花盛开知识,漫天遍地桃花飞舞,院中香气融融。   千泽为了让墨萱散心,已经想尽了办法哄墨萱开心,想起桃花谷的桃花,就想着带墨萱来桃花世家的桃花园走走。   洛笙儿不想打扰两人散心,先回了槭香院歇息,不料有守卫来通报,为洛笙儿呈上一张烫金锦书,打开来,是逍遥楼赌石会的请柬,听来人说,是千泽走得急,落在逍遥楼的。   逍遥楼不会无端送这等物件来,洛笙儿朝门外看去,两个鎏金檀木箱已经抬了进来。   洛笙儿不敢耽搁,这就叫人送去了桃花园。   两个鎏金箱摆在千泽面前,千泽才想起来,赌石尚未结束,逍遥楼便乱作一团,千泽得知墨萱这边的情况后急于回承抚,也没再管那边赌局,只是对柳拂桥交代,说“你看着哪个好,替我买下来就是了。”   柳拂桥还正发愁没有讨好千泽的机会,得了千泽的许可,自然大献殷勤,凡是她看得上的赌石,全部打包给千泽送了回来。   这两大箱赌石,即使成色一般,也足够贵重了,更何况是柳拂桥亲自挑选的。   千泽无心金玉,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墨萱对这些石块十分好奇。   墨萱从檀木箱中挑出一块小的,好奇问道,“你去泗郡花了那么多钱就买了两箱石头?”   洛笙儿礼貌回答,“娘娘有所不知,这是玉场采出的毛石,若是切开来,说不定就能切出美玉来呢。”   千泽见墨萱终于提起了兴致,也觉得轻松,拿过墨萱手中的赌石,轻声问,“不如猜猜这块毛石里是否另有乾坤。”   墨萱更加好奇,赞同地点了点头。   洛笙儿皱眉道,“只是笙儿这里没有专门切玉石的工具”   “无需工具。”千泽把这颗拳头大的毛石放在手心,右手一紧,石头上传来咔咔的碎裂声。   干枯灰褐的石壳一层一层脱落,渐渐露出里面色泽水润的赤红玉石。   “天啊,是红翡!”跟在洛笙儿身后的小侍女忍不住轻叹出声。   红翡价值连城,寻常百姓想看一眼都难,这小侍女是千泽从皇宫里拨出来送给洛笙儿的,见得宝物也多,皇宫之中,只有帝后和贵妃才能佩戴红翡的饰物,品级不够而私自佩戴就是目无尊卑。   可待到石壳全部脱落之后,却发现红玉中心仿佛有赤红微光闪烁,犹如在玉心燃烧的火焰一般。   “麒麟火玉。”千泽眯起眼睛看着玉心的火焰。   麒麟火玉是红翡中的绝顶极品,世间仅发现了一块,雕刻成了瀛洲皇室的传国玉玺。   当时叶氏开国时拿到了这块麒麟火玉,世人都说得火玉者得天下,瀛洲耽于占卜的巫人曾经预言,麒麟火玉世间独一无二,若出其二,则世道迁,天下变。   千泽身后跟着服侍的小内监见了,赶紧跪拜高喊,“陛下,麒麟火玉现世,大吉呀。”   “哼。”千泽仔细看着手中生温的火玉,忽然嘴角一扬,右手猛然用力,只听咔的一声,麒麟火玉直接碎成了无数玉片,叮叮落在地面上。   在场之人皆瞠目结舌。   墨萱诧异,拉住千泽的衣袖责怪,“都说这玉是好的,你不喜欢,赏了人就是了,何必捏碎啊,我还觉得很漂亮来着呢”   一众人不知道千泽是何意,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   谁知,千泽若有所思,看着满地的碎玉,问了在场众人一句,“若是你们,这满地碎玉,该如何处置?”   墨萱叹了口气,“叫人扫掉吧,还能怎么处置。”   洛笙儿端详千泽神色,觉得千泽的问话另有深意,仔细思索一阵,忽然道,“笙儿觉得,碎玉并非无用,若以金镶嵌之,定能让其更加绚丽昂贵。”   “好。”千泽忽然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金镶玉!”   洛笙儿疑惑,“陛下想到了什么?”   千泽揽过墨萱,满面春风道,“洛小姐留步,我还有事,先走了。”   “陛下,您的赌石”洛笙儿看了看地上摆放的两个鎏金木箱。   千泽摆手道,“赐予桃花世家。”   回到皇宫之中,千泽立马召来了花影。   这些天来,花影也成熟了许多,做事更加沉稳起来,让千泽更加放心。   花影听了千泽的吩咐,脸色大变,失声道,“破坏贺州坝?陛下,贺州坝一毁,长安必然水漫金山,毁于一旦,您放弃迁都了?”   “你啊太嫩了。”千泽笑了笑,“以长安现在的财力和人力,即使建设多年,也难以超过繁华的承抚,若我一下子派人带大量钱财过去,必回引起众人的怀疑,迁都的计划若是暴露,定然会受到万般阻挠。”   “所以陛下您是想”   “先碎其玉,再以金镶嵌之,是理所应当之事。”千泽胸有成竹。   先破坏掉长安,再以救灾之名拨钱款前往长安,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得到,世间人反倒都会觉得皇帝体恤民生。   “是,花影遵命。”   此时,洛鸢儿被单漪送回了洛府,仔细研究瘟疫的应对之策,瀛洲的瘟疫暂时蛰伏了一阵子,单漪一直忙于邪风谷之事,在民间来往打探。   听说蝉庄有一个江湖帮派,名叫赤帮,与凝霜宫来往过密,单漪一直想要得到凝霜宫的消息,就打算先从这个赤帮下手。   瀛洲江南蝉庄   系在湖岸边垂柳下的白马抽着鼻子低头饮水,鬃毛上落了些尘土。   单漪坐在岸边,时不时向面前的湖水中投一颗石子,镜子一般的湖面上起了一层涟漪。   黎明时分,明月湖上零落着准备出发打鱼的渔船。   “哎!那边的小子!”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拖着长腔从一个小渔船上传来,“过来搭把手!老汉我打到条大鱼嘞!”   靠岸最近的小渔船上站了个老渔翁,手上死死倒腾着渔网,渔船周围激荡起无数雪白的水花,渔网中竟网了一条足有二十斤的大鱼,大鱼拼命游动,拖得小渔船前浮后仰。   单漪才发觉老渔翁是在招呼自己,便随手捡了几根柳枝,手一扬,几根枯枝像活了一般,化成黑色的箭,刹那间射入水面,落在小渔船附近,渔网中升起一团血雾,网中的大鱼渐渐没了动静。   老渔翁目瞪口呆地站在船上,手拎着渔网,风中凌乱了。   大鱼躺在岸边的沙地上,瞪着圆眼,鱼嘴一张一合,鱼身上插了三根柳枝,每一支都直中要害,贯穿鱼身。   “了不得啊,英雄出少年,小子好功夫!”老渔翁笑呵呵地坐在单漪身边,搓着手。   单漪没有应声,掀了片衣角,擦拭手中的邪灵匕,紫刚石的刀背晶莹剔透。   “小小年纪目露凶光,小子,你是来寻仇的?”未完待续。          第166章 久违瀛洲(三)   单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看老渔翁。   他不过是来打探一番凝霜宫在搞什么鬼而已,最近收到了千泽的书信,说很快要来瀛洲了,单漪想趁着这时候多得些消息,等聚头之后再仔细商量对策。   “我们蝉庄尽是些普通百姓,你来了有三天了吧,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仇家。”   老渔翁叹道,“庄子里这些日子也不太平啊。”   “事情完不成,我回不去。”单漪淡淡答道,“说说庄里的事吧。”   “小子,你可知道赤帮?”老渔翁搓着手,神情紧张地说:“明月湖对岸的一个帮派,干着制盐贩盐的营生,常来庄里强行索要财物,还会强抢民女,几个月前,庄北王老头的闺女就被掳走了,每次都有姑娘遭殃,这几天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又回来个少帮主,庄子里倒了霉了,以前从没听说那个恶霸还有儿子啊。”   老渔翁终于找着个能倾诉的人,开始大吐苦水。   “为什么不找官府。”单漪漫不经心地问。   老渔翁叹了口气,“那赤帮仗着玄镜堂的名号庇护,也没人敢拿他们怎么样,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就只能干瞪着眼受欺负,报官不知道报了多少次了,可那苏州官府非说人手不够,只是在苏州城里贴了悬赏告示做个样子,到现在都没人管我们的死活。”   “玄镜堂?”在此处听到九霄门派的名号,单漪倒是有些意外。   “对啊,赤帮自称是玄镜堂麾下的帮派,官府才不敢插手,哼,那玄镜堂助纣为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单漪笑了一声。湖水拍打着沙岸,又在沙上画出了一道更高的水线。单漪望了望湖面,又漫不经心地用衣角擦拭邪灵匕,淡淡开口道:“老人家,你知道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能捕着鱼吗。”   “为啥?”老渔翁傻傻地张大了嘴。   “因为,赤帮的船下水了,鱼都被赶过来了了。”   单漪站起身,手指了指湖中心。   “什么?!”老渔翁打了个哆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单漪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去,湖心出现了五六艘急行驶的木船,每条船的船背上都插着一根高高的红旗,旗面上张牙舞爪地摆了两个大字,“赤帮”。   蝉庄嘈杂起来。在湖边取水的青年们丢下担着的水桶,急忙向庄内跑去,四下大声喊着:“大家快进庄关门儿!赤帮的人来了!”   听到几个几个青年的喊声,还在地里耕作的人们纷纷扔下锄头,没命地往庄里跑,时不时还想后看看,每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惊慌地大喊:“快跑!赤帮又来了!”   老渔翁慌忙钻进渔船中,伏下身子望着,扭头看单漪,单漪竟踮脚一跃,站在了岸边的柳树枝上,俯视着不远处的小小村庄。   柳枝轻轻摇曳,就像没有承重一般。一群手持铁棍的赤帮打手从船上跳下来,簇拥着一个方脸青年。   青年一副高傲模样,旁边的一个跟班哈巴狗一般对着青年满脸堆笑地说了几句话,转而向庄内大喊:“蝉庄的人听着,我们少帮主今日回归赤帮,都把贺礼献上来!”   被尊为少帮主的青年冷笑着说:“怎的都关着门?乡亲们不欢迎我?”   “不会不会,”哈巴狗赔笑,又冲着庄里大喊:“我们赤帮可是玄镜堂麾下的帮派,不给我们赤帮面子,就是不给玄镜堂面子!”   “呵。”单漪觉得好笑,“九霄若是知道自家的牌子让这群臭虫污了,肯定气得掀桌子。”   老渔翁小声喊单漪:“小子!你就这么站在树尖上太招眼啦!赶紧趴下来,被那群恶棍盯上,还得连累老汉我陪你遭殃!”   单漪像没听见一样,表情淡漠,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少帮主身上。   “好了,好了,”少帮主露出笑容,“你们进庄去跟乡亲们好好谈谈!”   簇拥着少帮主的赤帮打手们一窝蜂涌进了庄里。   少帮主狂妄地扫视四周,无意间抬头,一道雪青色的身影正站在柳树尖上,锐利的目光俯视着自己,四目相对,少帮主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单漪转头看向别处,忽然看见一片水红色的裙角从蚕架下缩了回去。   少帮主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蚕架上,迈步走上前去,一下撩翻了蚕架,两个喂蚕的女孩蜷缩在一起,瑟瑟抖,惊惧地望着面前的少帮主。   “呵呵,带走。”少帮主一扬手,后边便走上来两个大汉,将两个女孩扛上了木船。这时,哈巴狗带着那帮赤帮打手出了庄,每个人都肩扛一个麻袋,登上了湖边的木船,驶离了湖岸。单漪面无表情地望着生的一切,纵身跃下,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老渔翁爬出渔船,再看看单漪,只见单漪喃喃自语:“不知道赤帮有什么实力入眼的角色呢…”   老渔翁着了急,“你这小娃娃,老汉我知道你有点本事,可对上赤帮的一百多号人,你根本脱不开身啊,你不是还有事呢么,快走吧,犯不上把性命丢在这。”老渔翁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小子,你有什么事啊?”   “剿灭赤帮。”单漪淡淡答道。   明月湖上,湖面泛着粼粼霞光。   一叶小舟缓缓向湖的对岸驶去。   蝉庄的人们都打开窗子,看着那一叶小船渐行渐远。   “那穿雪青衫的,是要去赤帮?”   “对对,那就是三天前才来到庄里的公子,听说功夫了得,总是手里拿把顶漂亮的紫刀呢。”   “啊呀,庄里人有救了!”   “嗨,一个小屁孩能有多大能耐,我看过两天,后山上又得多添座新坟喽…”   庄里的百姓私下议论着。   单漪站在船头,眼睛看着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对岸。   一路上,单漪听着老渔翁的絮叨,也了解到了些从前不知道的东西。   传闻说,赤帮还没占领明月湖对岸那些年,对岸还有一个小洲,风景宜人,来此的文人墨客给那小洲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素水苑,朗朗上口,蝉庄人也就这么叫了下来,还找了庄里刻石工匠在素水苑的石壁上刻了名字,摆了香台。   可听说那素水苑邪门的很,有时打渔的渔船会在小洲周围沉没,任人打捞也找不到,最后就不再有人靠近,这些年雨水多,明月湖涨了不少,等赤帮占地时,那素水苑已经被淹了好些年,找不到了。 第167章 久违瀛洲(四)   老渔翁站在船尾摇着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何苦呢…我知道你心肠好,救出了姑娘大伙都感激你…..”   单漪挑眉。“心肠好?…我才没准备救人。”   单漪面无表情,心想,“我哪长的像善人了。”   单漪向来对行侠仗义之事提不起任何兴趣,此次是有要务在身,若真是出了意外,让蝉庄的姑娘遭难,单漪也全然不在意。   被老渔翁真诚恳切的眼神注视着,单漪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随便把希望寄在别人身上,真麻烦。单漪别扭地想。   “哎,小子,你别站在那,船一晃你就掉下去嘞。”   船底翻上来几颗水泡,似乎有水藻攀在了船帮,单漪俯下身,看了看水下。   突然,靠近船头的水面翻起了无数水花,一只手从水中快速伸了出来,扒在了单漪脚踝上,单漪猝不及防,被一把拉进了水里。   小渔船左摇右摆,掀起片片水花,老渔翁稳住小船,慌忙趴在船舷上找寻单漪,“哎呀呀,不听老人言,要吃亏的呀….”   湖面渐渐平静下来,单漪消失了踪影。   老渔翁着了急,向水中大喊:“小子?小子!怎的没浮上来?”   小渔船在湖中心打着转,老渔翁握着船橹,到处搅着湖水,想把单漪捞上来。   忽然,水面燃起了一团紫火,紫火在水面上扩张,顿时蒸腾起大片水雾,紫火却不熄不灭。   单漪破开水面,竟从紫火中跳了出来,脚尖轻点水面,凌空翻上了小渔船,小船微微摇晃。   雪青色的衣袍迎风飘动,单漪的全身竟然丝毫未湿。   老渔翁吓得一屁股坐在船尾,颤抖道,“小子,水鬼拦路,不吉利啊…”   单漪坐在船头,摊开双手,望着自己的手心出神。   手心微微发黑,虽然没有异样的感觉,也够瘆人的。   “…绛弱香……”单漪皱了皱眉。   之前在苏州不慎染上的奇毒绛弱香,开始无甚反应,刚才却是因为水中运功而开始侵染单漪的身体,单漪体质属火,水会极大地削弱身体对绛弱香的抗性。   “看来之后要尽快除一除体内的毒素了。”   单漪从小到大,因自己毒火体质可以炼化百毒,自恃百毒不侵,因而对毒毫不在意,谁知毒火体质竟对绛弱香作用甚小。   赤帮东畔,一个背着弓箭的小女孩抱着腿坐在岸边,湖水不远处,有人游了过来,小女孩站起身。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站在湖水中,头一仰,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显露出身体的线条。   那人趟着水走上了岸,左手捂着胸口。   “你怎么了?”小女孩问。   “你给的龟息丹闭气倒是好用,不过好像限制行动速度,混蛋,踢死我了…”那人揉着胸口,“还好逃的快,差点被烫熟了…”   “他那么厉害,你不行啦。”容成若娇声娇气地指着青年的额头。   “没想到竟然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容成逸拧干衣服上的水,把一条镶着蓝宝石的额带系在头上,冷笑着说,“宝贝儿,大姐给他下的毒,竟然至今未解,让我用内力一引,已经发作了,想必这个心腹大患已经性命不保了。”   容成若半信半疑,“单漪一向难对付,邪风谷灭门他也能大难不死,小小的绛弱香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就算毒不至死,我们也要趁他形单影只解决了他。”容成逸眼神狠厉。   “若是让单漪和那个叫千泽的聚到一块,那两人狼狈为奸,更加难对付。”   “贾替背叛我们,但二哥如冰的死一定与那个千泽脱不了干系,探子说了,就是他的女人,亲手杀了二哥!”容成若的小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若儿抓到那个女人,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扔进泥鳅坑里,让她被泥鳅活活钻死才解气!”   容成若长了一副十岁女童的样貌,看似天真的嘴里却把这样狠毒的刑罚说得云淡风轻。   容成家少年一辈有四个嫡出孩子,大小姐容成凛,二少爷容成如冰,三少爷容成逸,四小姐容成若,都是容成飘雪着重培养的对象,是容成家的顶梁柱。   “大姐不是唆使雁家小女儿去报仇吗,雁家的女人果然是废物,连暗杀都不成功,活该被蓬莱的小皇帝灭族。”   “雁南倾只是我们的一枚棋子罢了,只需要让她分散千泽的注意,我们好暗中行事。”   “三哥,你真聪明。”容成若笑意盈盈。   明月湖中盐量很高,却因为山路回环,水路曲折,而且湖水很少,开采不划算,官府也并不急于把明月湖收为盐田,于是赤帮霸占了明月湖中一个三环岛,也就是以一条细窄的石廊将三块岛屿连接成一个三角形,自从赤帮占岛后,再也没有人去过明月湖,单漪听说,蝉庄之前盛产金丝锦,因为恐惧赤帮的抢夺,若干年后就不再做这种昂贵的锦缎了,蝉庄也因此没落了金丝锦的名声。   单漪登陆后在隐蔽处静坐了许久,到了晚上才有所动作。   月光撒在满地碎玉般的白沙上,一个雪青色的影子悄悄登上了岸。单漪把邪灵匕别在腰带右侧,又解下一段用来护手腕的雪青色缎带,埋在了湖岸的沙中,只露出半截。   单漪藏在一个废弃的哨楼后,观望动静。   几个哨楼上各有两名守卫看着,每个人都直直凝视着自己监视的范围。   忽然,身后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一队巡逻弟子向着单漪这边走了过来。   单漪四处望了望,不远处有一口用来放置晒好的粗盐的盐井,于是悄悄摸了过去,一个翻身,跳进了盐井,躬身藏进盐粒中。   巡逻弟子来回发觉异动,四处张望,又低头看了看盐井,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才列队离开了。   单漪矮身蹲在盐井中,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许多疑惑,总觉得赤帮的气氛很诡异,这样一个靠抢掠村民的匪帮,有什么必要布置这样密集的巡逻网?   看样子,这种高度戒备的状态应该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不像是突然警戒。   单漪正疑惑着,忽然感到耳边吹来了一阵阴风,单漪一颤,贴着盐井的井壁迅速转过身,发觉脚已经陷进了盐粒里,这里的盐粒竟然和流沙一样吃人!   单漪把匕首刺进井壁中,身体挂在上面,捏起一撮盐粒放进嘴里,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盐,是白沙。   攀在匕首上许久,外面巡逻的声响渐远,单漪才扒着井壁爬了出来,顺着湖岸的柳树树影,一路向深处走去。不远处有一木桩排成的方阵,一排排的木桩牢牢钉在地上,每根都有一人高,看来是赤帮的弟子练武之处,这一片木桩足有几十根。   “哼,真是天时地利的好地方。”单漪蝎尾扬起,把蝎毒涂在木桩上。。   a 第168章 久违瀛洲(五)   前面一排厢房出现在视线中,灯暗着,不知里面的人是否都已熟睡。   单漪贴近墙根悄声走着,鼾声此起彼伏,最后一间屋子里,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从门缝中向内探视,屋内光线昏暗,但依稀可见两个女子的身影,其中一个身穿水红色衣裙,两人的手脚均被捆着,看来这就是被掳来的蚕架下的两个姑娘。   房门被铜锁锁着,邪灵匕虽能破开铜锁,但免不了出声响,惊动厢房中的打手。   “妹妹快看,门缝有东西塞进来了!”水红裙的姑娘停止了啜泣,艰难地挪到门前,看到塞进来的是一片雪青色的布帛,上面有像是用火烧出来的“待援”字迹。   从门缝向外望,门外已空无一人。远处一片气派的房屋仍然灯火通明,像是举办了宴会。   单漪像只猫般跃上了房顶,划拳声,行酒令声不绝于耳。   房顶的瓦片严严实实无法揭开,单漪只好又落回地面,在大厅墙外贴耳听了一会,透过窗缝,看到坐在正席上的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开怀畅饮,而那个被称为少帮主的青年,就坐在他的身边。   中年人醉醺醺地问道:“我儿在越陵混的不错,今日回来莫不是专门探望为父的?”   同桌的宾客开怀大笑。   “别提了,”少帮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沉香镇那边刚刚了瘟疫,镇里人们都想逃难进城,越陵官府派出一堆官兵驱赶难民,进城的车都仔细盘查,这贩盐的活也不好干了啊。”   墙外的单漪贴耳静静听着。   少帮主又说:“好在我打着玄镜堂的名号,从凝霜宫那接了运人的活儿,也不算赔本儿。”   “运啥人呢?”   “死人呗,听说凝霜宫要收集死人,以免瘟疫散播。”   少帮主狡黠一笑,“不过啊我可知道,凝霜宫不知从哪淘来秘法,能把死人变活呢。”   “净瞎说…”   “别不信呐,我还看见着,真就活了,要不咱们别依靠着玄镜堂了,早点投靠凝霜宫吧。”   单漪正凝神听着,忽然,身后有微动,单漪迅回跃,抽出腰间的邪灵匕,转眼间单漪已站在来人的身后,来人的口鼻被捂住,紫炎游动的匕刃架在了其白皙的脖颈上。   “闭嘴。”单漪威胁道。   原来只是一个侍女,手中端着一坛酒,正要送到酒桌上去,单漪看到,她的手脚被铁链锁着,衣着也与蝉庄的女子相似。   “王姑娘?”单漪想起老渔翁所说的几个月前被掳走的女孩,试探地问。   侍女的身体一震,手中端的酒坛滑落下来,啪!酒坛应声而碎。   单漪瞟了一眼,屋里似乎没有人出来,坐在正席的中年人醉醺醺地喊:“怎么啦?”   单漪松开王清涵的嘴,示意她回答。   “回帮主,奴婢打翻了酒坛。”王清涵的声音很细弱。   “我怎么从蝉庄弄来这么个笨婆娘,快去重打一壶,今天先不打你,别扫了老子的兴!”   “是。”王清涵哽咽着回答。   单漪低声道:“有渔船停在北畔,你现在就可以走。”   王清涵怯怯地看着单漪:“不行,还有两个姐妹被锁在厢房里。”   本来厢房里的赤帮打手根本对单漪构不成威胁,可抓住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绰绰有余了,单漪只需要收集足够的消息,再将赤帮帮主、少帮主解决就算完成任务,没必要再夺其他人性命,费时费力。   “我去偷钥匙。”王清涵鼓足了勇气。   单漪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手中泛着寒光的邪灵匕,低声说:“记好了,假如你还想留在这里,我也并没有救你们的义务。”   王清涵之前还在犹豫是相信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还是向赤帮报信以换取赤帮的信任,看到邪灵匕的寒光,便觉得没了退路。   单漪递给了王清涵一小包毒药。   “公子稍等。”王清涵接过药包,又回酒窖重打了一坛酒,把药粉洒了进去。   单漪踮脚跃上了屋顶,下面的动静一览无余,假如王清涵准备通风报信的话,单漪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进入了厅堂许久,王清涵走了出来,挥了挥衣袖,看来进展顺利。   “如果惊动了打手,就把他们引到木桩里,自己不要进去。”单漪教了王清涵几句。   王清涵顺着单漪所指,果然看到远处有一片练武用的木桩。   “可你…”王清涵有些担心。   单漪不禁想起了在苏州城里遇见的洛鸢儿,一样的神情,洛鸢儿却没有这么软弱。   “公子保重。”王清涵向厢房方向跑过去。   单漪刚欲迈步,一个狂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站住。”   单漪右手握紧了邪灵匕,转过了身。   “胆子不小,敢孤身一人闯赤帮,在下很是佩服。在下赤帮少帮主,张确。”   张确抽出了腰间两把青铜佩刀中的一把。   “我也很佩服你,少帮主,竟敢孤身一人来阻截我。”   单漪嘴角一扬,“邪风谷单漪,奉命铲除赤帮。”   “灭门的门派弟子,口气不小,”张确咬牙切齿,冷笑道。   张确双手握刀柄,前脚迈步,脚掌踏地,出沉重的闷响,刀尖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拦腰劈向单漪。   沉重的青铜刀面劈来,带起的刀风切断了无数柳枝,顿时柳叶犹如潇潇雨下。   “太慢了…”单漪竟不知不觉地站在了张确身后。   张确纵身跃起,回身举刀,用尽全力下劈,想一击必杀,面前这个小子。   单漪手握邪灵,举起手臂,横架在额前。   “铿!”金属相碰的脆响。   张确手中的青铜刀断成了两截,脱手飞了出去,插在了地面上。   “你太小看我了,”单漪挑眉,“不拿出点本事,动不了我的。”   单漪话音刚落,身体已经闪电一般冲过去,匕尖端直指张确的喉咙,毕竟这里并非比武之地,战场上,犹豫之人必输无疑。   又是一声刀刃相碰的脆响,张确从腰间抽出另一把青铜刀,挡住了单漪的致命一击,单漪凌空后跃,稳稳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第169章 久违瀛洲(六)   张确手中的青铜刀燃起了一层黄色火焰,刀身周围的空气扭曲跳跃,张确的攻势越加猛烈,单漪不断躲避,凝神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真巧,我也玩火啊。”单漪几乎记住了张确的所有破绽。   这种实力的差距是碾压性的,单漪的攻势下,张确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一条紫黑色的蝎尾从单漪背后伸出来,蝎尾高高扬起,又猛力向地面砸下去。   单漪周身的地面被震出了道道气流,地上的无数柳叶被冲上了半空,在单漪周身飘飞。   “怪..物…”张确大吃一惊,慌忙后撤。   “落红烬。”单漪轻声道。   在单漪周身飘飞的柳叶竟同时燃起紫火,飞射向握刀的张确,燃着的紫炎像火锥一般破空飞去,如一支支锐利的箭矢。   嘶嘶皮肉被刺穿的声音从张确身上出,尽管张确奋力抵挡,却仍免不了被无孔不入的柳叶刺伤了身体。   让张确恐惧的是,紫火入肉,竟不熄不灭,不断侵蚀着自己的身体,伤口已经变得焦黑,而那紫火就像浆糊一样黏在自己身上。   单漪所修匕武学,潋炎诀,共有六式,第二式即为落红烬,周身一丈,飞絮成剑,内力不息,落红为烬。   忽然眼前黑了一下,单漪有些脱力。   无意看了看手心,手上的纹路竟然都变成了黑色。   “绛弱香…”单漪脸色难看起来,封了自己几处穴道。   在苏州中的奇毒绛弱香此时却因受到内力催动,渐渐向单漪的身体各处蔓延。   厢房这边,王清涵打开了门锁,里面的两个姑娘不知怎么互相解开了绳索,跑了出来,却不料,踏上了门下的一根细线,细线崩断,门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赤帮打手们从厢房里跑了出来,一看见脱身的三位姑娘,追了上去。   “姐妹们,把他们引到木桩里!”王清涵急忙告诉身边的两个姑娘。   “要怎么做啊…”三个姑娘逃窜着,眼看就要被打手追上,王清涵感到裙摆被人抓住,惊恐地回头看,那赤帮打手竟然已经僵直了身子,胸口穿出了一枚染血的箭头。   啊!王清涵尖叫了一声,跑到了树后面。不知从何处不断射出弓箭,赤帮打手乱了阵脚,被弓箭赶的抱头鼠窜,无头苍蝇一般撞进了单漪设过陷阱的木桩中。   最后一支弓箭斜射在王清涵躲着的树干上,箭杆上穿了一片叶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走。   像是小孩子的笔迹。   王清涵吓得跑开,带着两个姐妹跑到了北畔的湖岸,湖面上老渔翁站在小渔船上招着手。   “爷爷?您怎么来了?”王清涵大喜过望,上了船。   “刚刚又有个富家少爷带着婢女说来赤帮旅游观光,不听我劝,非要过来。”   “那位救我们的公子还没脱身啊..”   “那小子,本事大着呢。”小渔船驶离了赤帮北畔。   厅堂这边的战斗尚未停歇,赤帮的看守们闻声赶了过来,围住了单漪,厅堂之内却未见动静,大约是之前的毒药起了作用。   灼烧的剧痛已经使张确失去了抵抗能力,瘫倒在地上,单漪望了望厢房,王清涵已经带着两个姑娘逃脱,木桩中一群赤帮打手被玺毒迷的七荤八素,一个个晕倒在木桩里。   赤帮看守们见少帮主被擒,一时不敢上前。   单漪拎起张确的衣领,靠近张确,冷冷说:“我问什么,如实回答。”   张确表情扭曲,指了指身上还在燃烧的伤口。   单漪不耐烦地吹了口气,紫炎瞬间熄灭。   “不要骗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的更惨。”   单漪问:“你对凝霜宫收尸体了解多少。”   “…只知道让我们把死人运进偏殿的地下密室,然后有一位养着老鹰的女人接手,其余的不知道….”   “那…”单漪还想再问,却不料眼前一黑,嘴角渗出血来,抓着张确衣领的手无力地松开来,那手上连着手腕的脉络都变得紫黑。   绛弱香突然作,单漪猝不及防。   单漪喘息着,用邪灵匕的刀刃在双手十指上划出伤口,泛黑的毒血流到了地上,溅上血的柳叶迅变得干枯蜷曲。   不料已经强弩之末的张确竟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猛然向单漪刺去,单漪想要躲闪,却力不从心。   刀刃入肉的声音震痛了单漪的耳膜,温热粘稠的血液顺着胸口往下淌。   只是等待许久,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一个嘲笑的声音从单漪耳边响起来,“我杀他…你露出那么视死如归的表情干嘛?”   单漪睁开眼睛,千泽抽回手中钩指,张确软软倒了下去。   被洞穿了心口的张确眼珠瞪得老大,手中的短刀只在单漪的左臂上留下一道伤痕,终于滑落在地。   单漪抹了抹溅在胸前的血,松了口气。四周的赤帮看守纷纷退散,落荒而逃。   千泽甩甩手中握着的一截雪青色缎带,笑道,“以前从不见你见义勇为啊?竟然来救人?你吓到我了。”   “救人是顺便。”   “毒蝎…你什么时候变迟钝了,这么个玩意儿都伤的了你…哎,你脸色真白啊…哎哎哎你别倒我身上啊!”   单漪抵不住绛弱奇毒的吞噬,终于昏了过去。   “小璃,过来。”千泽把单漪背到一张随意堆放的破木桌旁,命令站在远处的青衣婢女上前来。   小璃赶紧跑了过来。   为了避免意外,千泽带墨萱回来,也带了一位懂医术的婢女,来照顾墨萱的身子,此时墨萱正在苏州客栈中休息,千泽带了婢女来到了与单漪约定的蝉庄碰头。   小璃把了把单漪的手腕,从头上拔下了一支木簪,拧开木簪前端,木簪是空心的,里面装了数十支长短不一的银针。   小璃抽出银针,分别扎在单漪额头、前胸、手臂的穴位上。   收回银针,针尖黑,小璃只好扔到了一旁。   千泽拿起邪灵匕,在单漪手臂上划了几刀。   毒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渐渐从紫黑变成正常的血色,小璃扯下几片裙角,缠在较深的伤口上。   单漪睁开了眼睛。   “这毒奴婢从未见过,恕奴婢医术不精,只能暂缓毒。”   小璃跪在千泽脚下。未完待续。          第170章 久违瀛洲(七)   单漪脸上倒是恢复了神采,手上的黑纹也消失了,只是脸色苍白。   “你行不行啊,才几天不见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千泽皱了皱眉,“待会还得毒发,有你受的。”   “你知道我火体质掺阴毒,剩余的毒会在我体内被炼化。”单漪淡然道,“否则中了这毒,几个月前就死了。”   “厅堂里的那群老东西,是你干掉的?”千泽突然从袖口抽出几枚缀着红线的小木牌,是赤帮帮主、长老们的身份凭证。   “中毒死的吧。”   “算了吧,就你那些平时做着玩的毒药?”千泽瞧不起地说,“上次我拿你的药毒了五个耗子,一早起来跑了四个,最后一个还是从笼子眼儿卡死的。”   千泽一向对于单漪生产的假药很不屑。   “那几个人身上明显是剑伤,我都确认过了,死透了。真不简单,赤帮帮主实力真不算弱,就算吃了你的破药,也不至于被一击必杀。”   千泽认真地说,“当然,我出手的话另当别论。”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单漪亲自剿杀赤帮,也就是意味着,这个赤帮一定对于邪风谷的复兴有着很大的阻碍,如果是这样一个靠打砸抢烧建起来的帮派,单漪清理门户也只能算是为民除害,邪风谷曾经堂堂第一邪派,即使没落,也不至于落魄到与官府争饭碗,跟盐贩子争口碑的地步,这赤帮一定另有玄机。   单漪站起了身,向赤帮内堂走去,“去看看赤帮里藏没藏有用的东西。”   “抢别人东西,像我这种正人君子怎么干的出来。”千泽不屑地说。   “自古成王败寇,邪风谷是人尽皆知的邪派,你随意吧。”   单漪径直走进内堂。   半个时辰之后。   “呦~这儿有本琴谱。”千泽从凌乱的书柜里抽出一本用丝线订起来的书册,古琴谱。   “嗯,这的主子还算有点品味。”千泽坐在倒地的书柜上,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望着满地狼藉,单漪扶额,大言不惭说自己正人君子的千泽,翻找起人家东西的气势真是够凶残,甚至被藏在密室中的一把七弦琴,也被千泽狂暴地砸了出来。   密室中只放了一把古琴和一本琴谱,琴身是凤凰木雕成的,与这个建筑风格神似丐帮的帮派气质格格不入。   单漪把找到的财物整理好,收进了葬花囊里。   直到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找了,单漪向门外走去。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鳍先生好久不见了,有空咱们去看看?”千泽合上琴谱,坏笑着拍了拍单漪的肩。   太阴山是江南一带的一座神山,山里供奉着山神,奇花异草遍地,只是有猛兽出没,常有门派把实力足够的弟子送进太阴山历练,若实力不足,不是葬身兽口,就是毒死花下,必须有家里人求来的山神庇佑,才可免去些灾难。   山神太阴鳍与毒蝎公子是旧时好友,千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太阴鳍也是千泽印象中唯一能够称作神仙的人。   “你见他做什么。”单漪扒拉开千泽的手。   不过单漪了解,千泽很少用商量的语气跟人说话,一般都是威逼利诱,打滚耍赖不达目的不罢休。   “哎呀我家萱儿伤着脸了我想找鳍先生想想办法啊你废话真多毒蝎…”千泽摇晃着单漪长长的尾巴。   千泽来瀛洲的第一个目的就是去找太阴鳍,发觉太阴山危机重重,千泽不敢带墨萱冒险。   “你自己去,我不去。”   “毒蝎…我知道你肯定帮我…大哥…你就帮帮小弟…”千泽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   “别说话。”单漪忽然抬手捂住千泽的嘴,用眼神告诉千泽,‘外面有人’。单漪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外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赤帮这是搬了救兵么,单漪心里想着,向千泽指了指屋顶,两人攀上了房梁,静静等待着一览外面人的面目,可等待了许久,也不见外面人冲进来。   “你说,”单漪压低声音对千泽说,“赤帮在蝉庄抢夺财物,会不会只是一个幌子。”   千泽一怔,“你是说他们在抢一种有用的东西,用财物来掩饰?”   单漪点了点头。   忽然,外面没了动静,两人悄悄顺着房梁从通风口溜了出去,因为余毒未散,单漪还是觉得心口隐隐作痛,跳下来时几乎撞上了屋旁的一口盐井。   “小璃呢?”千泽一怔,四处张望,不知什么时候,小璃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似乎在那一阵莫名其妙的的脚步声到来之前就没了踪影。   单漪歪着头瞥了一眼千泽,戏谑的眼神里说的是,“你们家的婢子这是叛主了吧。”   “不可能。”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遥远的鸟鸣,抬头隐约能看见一只漆黑的大鸟在云层中盘旋。   千泽看见那只黑鹰,脸色一下子阴下来。   突然,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燃起了连绵的火苗,无数身穿赤帮服饰的帮众举着火把和砍刀朝着两人围拢过来,粗看有上百人,单漪千泽再能耐也不想单挑对面一众人。   这些人面相极为诡异,每个人都面如土灰,也没有表情,动作就像死人一样僵硬,可就是力气极大,比普通的赤帮打手要难缠的多,单漪的匕首刺在来人身上,就像刺在铁皮一样,好在邪灵匕锐利,洞穿钢铁均不在话下。   “这些人是哪冒出来的?”千泽扶着钩指,一边四处搜寻突破口,可四面八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单漪尽力抵御着连命都不要就涌过来的赤帮弟子,一边朝着千泽说了一句,“你去尝尝那盐井里的东西。”   千泽不明所以,还是下意识抄了一把井里的盐,拿舌头舔了舔。   “呸,是沙子…”千泽话音未落,单漪从袖口甩出一条血红的长虫扔进了盐井,示意千泽进入盐井,“你叫百足玺开道,能驱虫。”   见千泽跳进盐井,有赤帮弟子疯狂地朝着盐井扑过去,却被单漪丈长的蝎尾扫了回去,单漪扬起满天蝎毒,趁着赤帮弟子忙着扫开身上的毒雾时,转身跳进了盐井里。   狭窄的盐井中竟然空无一人,千泽不见了。   “人呢?”。   a 第171章 蛛涎化心(一)   单漪心里想着,皱了皱眉,把手伸进白沙中掏了掏,感觉指间有风,扒开沙子,有一道坎,伸手试了试,在竖着的盐井中找到了一条横着的通道。   “他已经过去了么。”单漪放下心来。   坎的另一端有容人直立的空隙,单漪扒开沙子,潜到了坎的另一端,趴在沙子最上层,又把刚刚扒拉出来的沙子堆回了坎外,单漪手上燃起一层紫火,靠近的白沙融化,过了一会,凝成了一层琉璃般的薄膜,堵住了回流的白沙,而后顺着漆黑的横道一直爬了过去。   “赤帮深藏不露,果然别有洞天。”单漪心里想。   横道低矮,左右仅仅能容单漪伸出半截手臂,白沙流动容不下人站起身子,单漪双手撑住墙壁,靠着双膝在松滑的白沙上匍匐,其中的空气虽浑浊,却并不潮湿,隐约能够闻到一股异味,却不是霉变的腥味。   地上有百足玺爬过留下的白印,一直通往横道深处。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单漪的身体变得麻木,几乎是在机械的重复匍匐的动作,胸腔被压的痛,有点呼吸困难。胳膊腿伸不直有多痛苦单漪可算是体会了一回。   突然,单漪脚腕吃痛,身体冷不丁一颤,吃力的在狭窄的密道中反手去摸脚踝,密道幽暗,手上有湿润的触感,一股血腥味冲进了鼻腔,单漪从脚腕上扯下了一只指甲大的蜘蛛。   蜘蛛抽搐了几下,八条奇长的脚就断裂开来,没了动静。   这蜘蛛浑身金黄,爪上带着尖刺,大概是单漪移动时惊扰了它,才被这蜘蛛扎了一下,只可惜单漪的血液中本就带毒,这蜘蛛也算是班门弄斧了一回,白白丢了性命。   “还从来没有毒虫敢在我身上下嘴。”单漪轻蔑地想。   仔细想想,这蜘蛛遍身金纹,不像千泽的蜘蛛。   忽然,现前面微弱的光线下,有一个人面向单漪堵住了横道,看体格魁梧高大,不像千泽,那人也匍匐在横道中,仰着头死死盯着单漪。   单漪脑袋里嗡了一声,胸口起伏,定了定神,扔下蜘蛛,加快度爬了过去,顺手拿出锐利的匕。   这种狭窄的地方,若是被伏击,单漪实在难占上风。   那人一动不动,单漪慢慢靠近了,借着微光,才看清这是一团像蚕茧一样的丝团,足有一人大,竖放在横道中,丝团上有百足玺爬过的白线,看来千泽是从茧旁边挤过去了。   单漪也想从旁边挤过去,可靠近巨茧时,一股浓重的臭味从茧中传出来,似乎整个横道中的异味都由此而来。   “这密道应该是许久不用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放在这。”   单漪心里想着,拿匕在巨茧上划了一道。   巨茧出金属断裂的脆响,这些丝线都非常坚韧,质地绝非一般蚕丝可比。   拆开了巨茧,从缝隙中涌出一股带着恶臭的脓水,里面裹着一具枯骨,这是一个人,一个身上穿着精甲的人。   这人应该是被丝线缠绕窒息而死,因为这样厚实的甲胄,很难有利器能刺入。   人已经徒留一副白骨,可身上的甲胄仍然坚韧结实,废弃了许久也不见锈蚀的痕迹,单漪仔细摩挲这甲胄,甲胄上有细小的孔洞,均匀排列成花的形状,单漪觉得这样式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   “这是什么人。”单漪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现了一大堆刚刚孵化就死去的小蜘蛛的尸体,只剩一副副很小的空壳,粘附在枯骨之上。   从丝线缝隙中淌出的臭水越来越多,朝着单漪这边蔓延,单漪贴着横道壁,从干净的一边挤了过去,过去后才现,这团巨茧几乎就挡在横道出口,只是洞口被杂草覆着,仅仅有些许微光透进来,单漪扳开杂草,爬出了出口。   还未等单漪看清洞外有什么,一道碧绿的剑影就刺了过来,朝着单漪的咽喉划了一道虚影,单漪还没多想,一个侧身躲过了刀刃,猛的将那人扑倒在地,双手钳住那人的手腕,紧紧压在地上。   突然,单漪愣了一下,紧接着,诧异地问:“你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洛鸢儿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手腕被单漪攥得麻,只好松了刀,嗫嚅着回答,“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追杀我的人…”   单漪低头盯着洛鸢儿的眼睛,低声道,“这里危险,快离开。”   若是寻常人,三番两次向单漪拔刀,早就一命呜呼了。   洛鸢儿被吓着了,不敢出声,委屈地抿着嘴唇,大眼睛里满满都是眼泪,一闭眼就能淌的哪都是。   “哎好了好了你赢了。”单漪立刻手足无措地松了手,把洛鸢儿拉了起来。   后来单漪才知道这丫头是怕自己劫她色才哭的,才十三四的小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世风日下啊。   单漪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掸着衣襟上的灰土,淡淡问了一句,“你来这做什么。”   单漪并不在乎洛鸢儿的回答,只是单漪天生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场,能把这句话让洛鸢儿理解成“你不告诉我我就揍你,还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洛鸢儿不敢隐瞒,解释道,“我来找金丝蛛涎,素水苑盛产金蛛,金蛛涎是极难寻的药材,容成皇后病重,皇上要求我父亲在七天之内找到,否则会要我父亲的命的。”   “我父亲大病初愈,又年事已高,鸢儿…鸢儿只好出来寻药了。”洛鸢儿话语里带着委屈。   之前,瀛洲皇帝见洛府势力大,又得人心,迫不及待地防人锦衣卫胡作非为,去削弱洛家实力,到了瘟疫时,却又求着洛家想办法救治,自己落得个明君的名声,今日容成皇后病了,也要随意给洛府下死命令,洛府之人已经对瀛洲皇室寒了心。   洛家是邪风谷旧部,单漪自然心疼自己的部下。   单漪给洛鸢儿擦干眼泪,一向冷漠的声音也放柔和了些,淡淡道,“你不必去冒着危险给容成雅找药,她死了才好。你是我的部下,没有义务替别人办事,我自有办法护你们洛府。”8 第172章 蛛涎化心(二)   “部下?”洛鸢儿一愣,“公子与我家有什么渊源?”   “你父亲以后会告诉你的。”单漪并不不打算解释。   “你被横道里的金蛛伤了吧?”洛鸢儿忽然指了指单漪的脚腕。   单漪这才注意到自己脚腕,金蛛性情凶猛,爪尖锐利,刺进皮肉半寸深,血迹慢慢变干,还在慢慢渗着血,把雪青的裤脚染红了一片。   洛鸢儿从袖口里拿出两枚桃红的药丸,用手指一捏,药丸的薄皮被挤破,里面靛蓝的药液流了出来,滴到单漪脚腕的伤孔上。   “金蛛的毒很强,我知道你内力很雄厚,可这样硬撑着的话也很难受的。”洛鸢儿动作熟练地撕下一点衣裙的里衬,包在单漪脚踝处。   单漪没有躲开,只是任由洛鸢儿包扎,其实洛鸢儿不知道,单漪的血液中天生带奇毒,金蛛的毒对单漪来说比清水还淡。   单漪眺望四周,觉这小洲不算广袤辽阔,却也占了不小的湖面,从这里望不到蝉庄,湖岸缭绕着雾气。   “你有没有见到过千泽。”单漪问道。   开始是小璃,现在连千泽也没了踪影,百足玺也不知道爬到哪去了。   单漪舒了舒筋骨,从狭窄的横道中爬了那么久,身上的骨头得到伸展,不停出铿铿铿的痛快的脆响。   地面松软,铺满了白沙,单漪坐下来,随手撵了一点放进嘴里。   呸,还是那个味。   沙粒在牙齿间出咔咔的碎声,让单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赤帮虚虚实实,有的地方是真正的存盐之处,有的地方却用白沙掩人耳目,有白沙的地方就会有蹊跷。   这里盐沙混杂,已经到了让单漪看见白色颗粒就想尝尝的地步,单漪今后是没法坦然面对盐和白糖了。   洛鸢儿委屈的整理好衣衫,诧异道,“陛下也来了蝉庄吗?我一直在横道口附近,没有看到除你以外的人爬出来,也许是我看漏了眼?”   单漪环顾四周,这个小洲不是很大,遍地白沙,不生百草,却有一种藤蔓从白沙中生长出来,蜿蜒遍地,错综交缠,人走在上面很容易会被勾住裤脚,整个小洲似乎只生长了这一种植物,单漪顺着藤蔓望了望,离的近的几处,有藤蔓被隆起的白沙给顶了起来。   “那儿有东西。”单漪把邪灵匕反握在手里,小心的踩着藤蔓走了过去。洛鸢儿也好奇地跟了过去,只见单漪用匕轻松的割开藤蔓,慢慢把隆起的白沙摊开来,才扫了不过一指厚的白沙,一团金丝就露了出来,摸上去和横道里堵住出口的茧团质感差不多,坚韧的金丝紧紧缠绕成一个团。   单漪没有多想,用匕割开金丝,茧团出喀拉拉的断裂声,这个茧团的金丝比横道中的更加坚韧,也更加新鲜,茧团被单漪割开了一个口,随着裂口越来越大,洛鸢儿震惊地捂住了嘴。   不出单漪所料,茧团里裹了一人,尸体尚未完全腐烂,还能看见黑臭的跗骨腐肉,尸体的皮肉上附了许多仍然在蠕动的,微小的白色小虫,细细看是无数蜘蛛的幼虫。   “这里的金蛛都是吃人肉长大的,怪不得那么嚣张,连我都敢咬。”单漪心里想着,一边拿匕翻了翻茧团中的尸骨。   “公子,这像是金蛛的存食处。”洛鸢儿趴在地上,扫开了几处白沙,纷纷露出了埋藏不深的金丝茧团。   里提到过金蛛,金蛛会把卵产在尸体上,然后用丝线连着尸体裹起来,等茧团里的肉吃完了,金蛛宝宝长大了,然后从茧团中爬出来自己生活。   这附近的蜘蛛都到哪去了,除了这些小崽子就看不见别的金蛛了。   突然,蜿蜒的藤蔓一阵颤抖,四周的白沙散落起来,从不远处拱起来一个小山丘,一个金丝茧团拱了出来。   “它…在动…”洛鸢儿拔出墨绿长刀颤抖着指着那个不断抽搐的茧团,额头上渗出细汗。   这时,本来静止在白沙上的藤蔓疯狂得朝着那个茧团生长蜿蜒,缠绕在茧团上,那架势,像是要把茧团押回白沙里。   单漪已经握着匕冲了过去,拿着匕的手心已经惊出冷汗,单漪心里很清楚,那个茧团里的人还活着,是千泽?   却不料脚下的藤蔓竟然也飞快地生长起来,本来蛰伏在地上的藤蔓扬起一人高,缠在单漪手腕上,单漪被猛的一拉,打了一个趔趄,疯狂生长的藤蔓死死缠住单漪的四肢,单漪拿着匕的手动弹不得,藤蔓越勒越紧,单漪的手被勒的紫。   这藤蔓竟然像活的一样,在阻止单漪去破坏茧团。   墨绿刀影一闪,束缚单漪右手的藤蔓便被洛鸢儿砍断,手腕的缠绕褪去,单漪才觉右手已经没了知觉,麻木地握不住匕,这藤蔓简直聪明的令人害怕,单漪哪只手上有武器,就死命地缠哪只手,再晚一会儿,单漪的右手只怕要长进藤蔓里了。   洛鸢儿正想砍断其他缠绕单漪的藤蔓,却听单漪喊了一句:“别管我,帮我把那茧团里的人弄出来!”   洛鸢儿趁着藤蔓全部被单漪吸引过去,迅靠近那个茧团,挥刀横劈,连着茧团上的藤蔓一同斩断,却未伤其中人半分。   茧团里的人已经血肉模糊,不断抽搐,不断出呜呜的哭声,洛鸢儿也不嫌弃,把那人往背上一背,就朝着藤蔓稀疏的地方跑了过去。   单漪几乎被藤蔓缠成了粽子,低低埋怨了一句,“素水苑的东西真无礼。”   剔透的匕上泛起了一层紫色的火光,粘稠的紫火蔓延到藤蔓上,不熄不灭,烧焦的炭味传进鼻腔,藤蔓疯狂甩动,缩进了白沙下,松开了单漪。   “素水苑没有虫王么,无人管理,真是不像话。”单漪自言自语。   从茧团里被拖出来那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已经昏厥了,看起来是个女人。   看到那人头上的簪,单漪才认出,她竟然是千泽的侍女小璃。   小璃怀中突然鼓起了一块,单漪一怔,伸手从小璃衣襟里拉出了一条血红的长虫子。   “我的百足玺…”单漪安抚了一下受惊的百足玺,顺手收进了腰间的葬花囊里。   小璃气息微弱,挣扎着抬起手,嘴里喃喃道,“陛下…快救陛下…”8 第173章 蛛涎化心(三)   千泽出事了?   洛鸢儿慌道,“陛下有危险,我们快去找陛下啊!”   单漪思考了一会儿,淡淡道,“他都摆不平的事,你能帮上什么忙?别急,这些金蛛或许会对他嘴下留情吧。? ???”   小璃知道千泽危险,就说明千泽还活的好好的,单漪不觉得千泽会被自己同类咬死。当务之急,是先找出赤帮隐藏的秘密。   百足玺好歹也是云滇数得上名号的毒虫,身上的气息足以吓退金蛛,小璃定是觉百足玺能驱虫,才和百足玺待在一起,这才没有被金蛛咬死,不料金蛛数量太多,蛛丝粘稠坚韧,竟把小璃和百足玺生生包裹进蛛丝中。   “百足虫?”洛鸢儿扶着小璃的手僵了一下,怔怔地用余光看着单漪把一条血红的长虫放进了腰间的白色锦囊中。   洛鸢儿一眼看见小璃的桃木簪,抬手拿了下来,拧开木簪前端,长短不一的银针露了出来。   洛鸢儿抬手撵出几根银针,行云流水般快扎在小璃穴位上,皱起眉,喃喃道,“中毒太久,毒性已经蔓延到了身体各处,只怕难救了。”   洛鸢儿摇摇头,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水,对单漪道,“弄些水给姑娘清洗下身子吧。”   若无其事地研究金丝茧的单漪一愣,“她还要使唤我?”   “快一点,姑娘困在茧里,你不是很着急的吗,怎么救出来就不闻不问了?你这人真奇怪。”洛鸢儿一准是以为这青衣姑娘是单漪的心上人,不顾自己安危要洛鸢儿去救那茧里人,不是鸳鸯情侣是什么?   单漪自然不知道洛鸢儿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用匕砍了几根细藤,编成了一个细密的小篓,到水边舀了些水拿来。   洛鸢儿瞧了一眼篓里的水,啧了一声,“这水里盐太多啦,我刚看见你能放火了,你把这水煮开。”   “煮…煮开?”单漪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心想,“我前世温柔的鸢儿去哪了。”   单漪手心燃起紫火,包裹起湖水,清澈的湖水在紫火的烘烤下沸腾。   多少年来,在单漪这,只有他夺人性命的份,作为邪风谷的尊主,一个邪派的继承人,早就磨练出了漠然无情的心性,在单漪眼中,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该死,一种与己无关。   单漪想起,从前邪风谷中,洛姓弟子和雁姓弟子是门中的两个大派,雁姓弟子孤僻古怪,研制毒法却是一绝,洛姓弟子要更加谦和,制药行医,在谷中也有威望。   雁家叛门,邪风谷覆灭,洛家在越陵那边成了方圆千里都赫赫有名的医馆,洛鸢儿自幼随父行医,现在已经成了洛家不可或缺的一位医师。   看着洛鸢儿熟练地帮小璃解毒治伤,单漪无聊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簪子里放了银针?”   “这是我家卖的银针…”说罢洛鸢儿吐了吐舌头,“这是蟾酥玲珑针,入骨不痛,用空心簪装了方便女子携带,现在越陵那边的医女几乎人手都有一支。”   蟾酥针又以雪山蟾酥针为极品,归墟之中没有几人能制得出雪山蟾酥针,是以让这种针成了有价无市的收藏品。   单漪看着洛鸢儿越说越骄傲的还是个单纯的小孩。   刚刚割裂的金丝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软了下来,里面流出了一些黏糊糊的白色液体,单漪凑过去看了看,现里面还未孵化的卵因为曝露出来,现在已经黏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枚一枚指甲大小的白球,单漪拿起一颗捏了捏,不沾手,但很有弹性。   单漪随手把这小球当做飞蝗石一般,朝着刚刚钻出来的那个横道扔了过去,没想到这小球砸在石壁上,立马反弹回来,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细丝,细丝在空气中一瞬间就变成了金色。   反弹回来的白球刚好打在单漪手背上,又在单漪手背上拉出了一条细丝,又被弹了回去,来来回回几趟,单漪玩的不亦乐乎,手臂上已经粘了好几根坚韧的金丝,很难扯下来,只能用邪灵匕一点点刮掉。   “呵,这太有趣了。”单漪立刻把茧中所有的小白球都拿了出来,还觉得不够,又用匕划开了其他几个蛛丝人茧,前前后后攒了一百多个大小不一的白球,尽数塞进了葬花囊里。   “不好了。”洛鸢儿给小璃搭着脉,脸色阴沉下来,“最多两个时辰,找不到金蛛涎救她,就救不回来了。”   洛鸢儿给单漪涂的解毒剂是稀释了上千次的金蛛涎,金蛛涎是金丝蛛王幼虫卵壳中的清液,幼虫破壳而出时,吃净金蛛涎,修为便飞增长,成为这个族群中新的领袖。   但老蛛王会死守幼虫,洛鸢儿手中的金蛛涎是多年前一位隐者馈赠给洛家的宝物,听闻那个隐者是瀛洲的顶尖高手,为救人性命,只身犯险,进入素水苑找寻金蛛涎,可就在那时遭遇了金丝蛛王,被咬穿了胸骨和大腿,九死一生逃出素水苑,偶遇洛家的云游医者救治,便分了一半金蛛涎给洛家,以答谢救命之恩。   江南之人皆知,素水苑是一个禁忌之地,其中坐镇的金丝蛛王,是没有人能战胜的,听闻曾经容成家也想找寻金蛛涎,只是前前后后派了有千人来此搜寻,有的人一无所获铩羽而归,也有的人有幸得见金丝蛛王真容,命丧于此。   因为后来赤帮盘踞,又有玄机阁插手,容成家也就暂时不再趟这金蛛涎的浑水,令人生畏的金丝蛛王也成了素水苑的一个传说。   小璃面色苍白,莹润的朱唇变得干枯紫,紧闭着眼睛,额头烫,身体已经开始热了,可洛鸢儿身上金蛛涎已用尽,若找不到解毒之物,小璃性命定是要交代于此了。   单漪忽然有些疑惑,问道,“你是从哪边来到这的。”   “从明月湖渡水过来的。”   那这么说,如果单漪是从横道里来的,小璃是被金蛛拖过来的,洛鸢儿是走水路来的,三个途径排除之后,也就是说,千泽根本就没过来。   单漪仔细回想进入横道前的细节,千泽只比自己早下来一小会儿,可后来再也没有看到千泽的影子,难道说,单漪随手一扔,却把百足玺扔进了横道,而千泽下来时,是直接陷进了白沙里?8 第174章 蛛涎化心(四)   回忆起来,爬进横道之后,单漪用火把白沙融成了琉璃,挡住了回流的白沙,也堵住来横道的入口,大约就是那个时候,千泽从沙子里爬出来,摸了摸四壁发现没有通道,以为单漪没有下来,才又顺着井口爬了出去。   那来时从横道挤过来的痕迹是谁留下的?   “还有别人在。”单漪擦了擦匕首的刃,一双深邃眼瞳从眼底浮现杀意。听了这话,洛鸢儿也警觉起来,这时,小璃的手忽然动了一下,缓缓握成拳,挣扎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面的金丝茧,刚刚被砍断的藤蔓已经被新生长出来的藤蔓缠绕住,慢慢变得干枯,成为了新藤蔓的养料,从金丝茧中淌出的尸水,也渐渐渗进白沙中,周围的藤蔓已经聚集在被单漪削开的金丝茧周围。   每个被剖开的金丝茧周围都聚集着紫黑色的藤蔓,像贪婪的享用猎物的巨蛇。   原来这些藤是在和金蛛争抢食物,单漪忽然想起来,毒物录上记载的化心藤,研磨成粉,下在食物中,食之者七日后心脏俱腐而亡,故名为化心藤,可这藤蔓若是不经加工,却又是无毒的。   小璃口中含混不清的说了几句话,唯一能听清的只有三个字——   “在…地…下…”   单漪忽然觉得身下的白沙硌的腿疼,用手一摸,才觉自己身下已经长满了化心藤,藤蔓的尖端向着小璃,似乎在吸收用来清洗小璃身体的水,有一部分藤蔓尖端已经刺进了小璃身体。   “快,藤朝我们这边涌过来了!”洛鸢儿已经拔出了刀,抬手便斩断了刺进小璃身体的化心藤。   单漪闻言立马把小璃抬了起来,被斩断的化心藤像是被激怒,随着小璃被单漪抬离了白沙,化心藤从白沙中一冲而起,无数化心藤朝着这边涌来,洛鸢儿双手被化心藤缠住,动弹不得。   “救——”洛鸢儿慌忙间喊出了声,却一下被化心藤包住,紫黑的藤蔓在洛鸢儿白皙的胳膊上勒出勒血痕,死命把洛鸢儿往白沙中拉,洛鸢儿大半个身子已经陷进了白沙中,嘴被化心藤死死裹着,呜呜地不知在喊些什么,单漪腿脚已经被拉进了白沙中,右手被缠的无比结实,用尽力气勉强把外袍脱了下来,裹住了小璃,一下子把小璃推到了远处。   单漪身上刚燃起一层紫火,心口突然一疼,中了绛弱香之后又两次强行运功,绛弱香又一次毒发,那种心脏抽搐的疼痛让单漪无法承受,紫火熄灭,化心藤疯狂地涌来,将单漪的腰也纠缠起来。   本是大难临头的局面,单漪脸上情绪却也不见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紧皱着眉,挣扎把袖口一颗碧绿的珠子从藤蔓缝隙中塞进了洛鸢儿嘴里,告诫道,“低下头,把口鼻捂住,屏气。”   洛鸢儿才捂住口鼻,就已被白沙没了顶,单漪心口的疼痛更加剧烈,化心藤的缠绕令人窒息,单漪竟眼前一黑,在昏迷的一刹那,还是蜷缩起身子,让自己的口鼻尽量最少地接触白沙。   一阵耳朵被白沙充满、头顶被白沙掩盖的压抑感传遍周身,单漪也被拖进了白沙中。   小璃被单漪的衣袍裹得严实,化心藤似乎没有感觉到小璃的存在,把小璃抛在了白沙上。   素水苑渐渐恢复宁静,只听见藤蔓生长的咔咔声。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啸,漆黑的鹰翼在素水苑上空盘旋,横道之上是千尺高的山崖石壁。   黑鹰盘旋落下,山崖之上伫立着一个黑影,那人手中拿了一节短笛,贴在唇边,一曲异域牧歌悠扬回荡,伴着笛声,四周的石缝中响起了鳞片摩擦石壁的声响。   “笛响,玄蛇归巢。”   笛声缥缈,已经追至素水苑的赤帮帮众们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站着,忽然,有大群的黑色小蛇从赤帮弟子身体中游走出来,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爬走了。   赤帮的帮众就那么直直站着,忽然身子一软,纷纷瘫在了地上,身上的皮肤和头发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腐烂,很快就流出了尸水,满地白沙都在散发着恶臭。   许久,横道中有爬动的沙沙声,一个头戴蓝宝石带的青年爬了出来,容成逸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土,转身把小小的容成若给抱了出来。   容成若看见地上躺了许多赤帮帮众,看上去像已经死了很久了。   “三哥,我们追的不慢啊,这些人刚刚还好好的,现在看起来为什么像死了很多天啊?”容成若捏着鼻子,拉着容成逸的衣角。   容成逸拿剑挑开了其中一个尸体的皮肤,发现肌肉里全是指头粗的小洞。   容成逸想了想,表情凝重道,“看来雁南倾那个小贱人刺杀失手的事已经传回了雁家,雁伶商按捺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   “这是蛊林苑的蛇蛊,能让死人站起来的秘法,雁家给凝霜宫送了不少蛇蛊,我看他们是成心与容成家作对了。”容成逸冷笑了一声。   容成若鼓起腮帮,噘嘴道,“雁家要弄死千泽,主上却只让我们杀单漪,凭什么?!”   容成逸抱起妹妹哄道,“我的小祖宗,你还真想听那个老婆子的话,去替她杀人啊?千泽和单漪,这两个人哪个是好惹的?退一万步说,你前脚杀了单漪,后脚千泽就能扒了你的皮,容成家高手如云,却唯独派我们两人过来,你以为姑母是什么意思?”   容成若茫然地摇摇头。   “姑母她只要大姐接替容成家,像我们这些会挡到大姐路的人,不管嫡庶,都得死。”容成逸咬牙道,“妹妹,你还小,不懂这些,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好。”   “姑母是坏人吗?”容成若疑惑地眨眨眼睛。   “不…她只是容不下我们而已…”容成逸叹气道,“算了,说不定姑母也在派人盯着我们,我们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   “嘻嘻,若若听三哥的。”容成若拉着容成逸的衣角,抬头笑嘻嘻道。。   a 第175章 蛛涎化心(五)   暮光渐渐被夜色吞噬,仅剩的一丝夕阳也冷下了火光,黑云压境,素水苑中了无生气,忽然风起,密集的雨点急促地砸下来,没进雪白的细沙?   滴答。滴答。   脸上传来略微**的冰凉感觉,千泽慢慢睁开眼睛,却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妈呀我这是瞎了吗。”千泽想伸手揉揉眼睛,觉自己整个身子已经被一大股钢丝似的丝线缠的结结实实,手脚都动弹不得。   千泽浅浅吹了口气,几缕玄火飘飞,照亮了四周。   “这是…蜘蛛丝?”千泽借着火光看了看,密集的金色蛛丝缠绕在周身,自己正悬空被吊在一个无底深渊的顶端。   千泽仔细回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当初跳下盐井时,没想到井中的白沙是流沙,千泽被白沙埋到小腿,本来能够逃脱,正当千泽要爬出盐井时,突然从白沙中爬出无数金色的蜘蛛,千泽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蜘蛛丝给严严实实地缠住了,直直被蜘蛛拖到了白沙里。   在昏迷前,千泽看到了同样在蛛网中挣扎的小璃,现在却不见了。   千泽本以为要死于非命,醒来却现自己被蜘蛛吊在了一个洞穴之中。   “喂,有人吗这?”千泽轻声喊了一声。   洞穴中传来缥缈的回音,显得幽深可怖。   千泽只好把身边飘飞的玄火吹到旁边,照亮四周的情形。   洞穴一下子明亮了许多,千泽四周打量,不经意间回头,一张干枯腐烂的死人脸竟然就紧紧贴在自己身后。   “啊呀。”千泽毛骨悚然,拉着手边的蛛丝努力挪到了另一边,手却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再仔细看右手下,是一个死去的女人的头,被包裹在蛛丝中,头被千泽给碰散了。   即使是对死人习以为常的千泽,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也快要吓得背过气去了。   借着火光,千泽现整个洞穴中满是蜘蛛网,蜘蛛网上缠绕着无数被吃剩的食物残渣——女人的尸骸。   以千泽对自己同类的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御厨房锅里炖的白斩鸡差不多。   “可恶…这蛛网竟然烧不断…”千泽拿火焰去烧身上的蛛丝,蛛丝却丝毫不融化,千泽动弹不得。   很快,蛛网上传来细微的抖动,一阵密集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千泽感觉到了四周迅逼近的危险。   突然,千泽感到腰间刺痛,仿佛有什么在噬咬,借着火光,千泽胸口起伏,四周已经被拳头大的金纹蜘蛛包围,金蛛在千泽裸/露的手腕和腰间,脖颈狂一般撕咬,金蛛之间也为了争抢食物而乱斗。   一时千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金蛛撕咬,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千泽身上已经裂开十几处血口,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金蛛。   千泽痛得钻心,右手被血液浸染,变得滑腻,猛力挣扎下,右手一下子从蛛丝里挣脱出来。   “连你们的爹都敢下嘴?”千泽狠狠咬牙,右手一抓,一只金蛛就被锋利的钩指抓碎成了肉块,千泽抓起一只金蛛,在自己伤口处蹭了蹭,把浑身是血的金蛛远远扔了出去,大群的金蛛嗅着血腥味追着跑了,千泽才松了一口气。   金蛛的毒性极强,千泽感到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头晕目眩。   这里是金蛛做下的捕食陷阱么,素水苑所有的金蛛大多集中在此,金蛛并不爱群居,照理说会自己去觅食的,可这里有无数人的尸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被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千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人是作为饵料被人故意扔下来喂蜘蛛的。   千泽连忙趁着金蛛被引走,用钩指把自己身上的蛛网划开。   千泽悬空的脚下突然亮起了两个闪着荧光的光点。   光点越来越大,所有争抢食物的金蛛都安静下来,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像是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千泽亲眼看着一个长女人从深渊中慢慢走了出来,长长的头因为许久不见阳光而变得雪白,眼睛也几乎是透明的灰色,一副温柔少女的模样,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直到少女完全走到千泽面前,千泽才现,少女没有双腿,只有般的纤细蛛刺,支撑着线条诱人的上半身。   和千泽化形时是一模一样的。   少女靠近千泽打量了一番,用手捏了捏千泽的喉结,用空灵的嗓音问,“你长得这么好看,你是男人吗?”   “…我还没被这么质疑过。”千泽一愣。   “我没有见过。”少女打量着千泽,忽然伸手朝千泽身下摸了一把。   “卧槽你这蜘蛛精你你你你你你你…”千泽触了电一样一窜,拉着蜘蛛丝不住地往后挪,无奈身上蛛丝缠的太紧怎么也挣不开。   “嗯,还真是。”少女兀自嘀咕。   少女忽然抱住千泽的脖颈,下子消失,变成光滑纤细的双腿,软软缠在千泽腰身上,浅灰的眼睛深深望着千泽,轻声道,“奴是您的女人,白姬。”   “姑娘认错人…”千泽腾不出手来,“在下有妻室了。”   白姬摇摇头,“白姬是帝麟大人赐给您的,与您自己选的妻子不一样,况且,白姬也不介意您有其他妻子。”   “不是,你不介意她介意啊…”千泽已经完全乱了,因为没有从前的记忆,一提到帝麟,千泽就觉得头大。   “这样吧姑娘,你先放了我,有话好好说行不?”千泽只得暂且缓兵。   白姬看起来很单纯,人畜无害,最重要的是,千泽现她没穿裙子,就软软地抱在自己身上。   …   忽然,白姬的眼神微变,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女孩的叫喊声。   “陛下——!您在哪——?”   千泽听出来是洛鸢儿的声音,紧接着,千泽只看到一束暗淡的紫光。   “毒蝎别动手!她没有——”千泽话音未落,一把通体透明的紫色匕就朝着白姬飞了过来。   白姬无辜地看着飞来的匕,自语了一句,“他们好坏。”8 第176章 蛛涎化心(六)   单漪的匕岂是谁都躲得开的,风一样迅疾的刀刃破空而来,一缕白被削落,白姬一下子从千泽身上摔了下去,细弱的肩膀流出绿色的血液。   千泽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本能拉住白姬的手腕,白姬一下子悬在了空中,双腿消失,化成八条蛛刺,稳稳攀在峭壁之上。   单漪已经赶了过来,洛鸢儿拿长刀扯开了千泽身上捆的蛛丝,单漪则拿着邪灵匕挟住了白姬。   千泽终于脚踏实地,松了口气,轻声道,“毒蝎,放开她,她没有恶意的。”   “你认识她?”单漪疑惑道。   “是地狱来的。”   单漪立刻明白了白姬的来历,一下子松了手。   白姬连忙跑到了千泽身后,抱着千泽的腰小声道,“千泽大人保护我,他们是坏人。”   单漪冷冷一笑,把玩着手中的匕,淡淡道,“我还以为素水苑的虫王是个怎样的狠角色,原来是这么又弱又胆小的一个小姑娘,控制不住素水苑的毒藤也是情有可原。”   白姬躲在千泽身后怎么也不出来,单漪身上万毒之王的气息还在,足以震慑任何毒虫。   “白姬才不弱…”白姬自己小声嘀咕。   洛鸢儿更诧异,抬起手捏了捏白姬的小脸,好奇道,“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凶猛无比,食人无数的金丝蛛王?”   白姬眨眨眼睛,“我不知道,你们是这么说我的吗?”   千泽身上千疮百孔,金蛛的毒性很强,千泽身上越来越不舒服,浑身像虫子撕咬一般疼痛。   单漪背起摇摇晃晃的千泽,顺着峭壁跳了几步,落在了一处山缝口。   微光涌动的深渊中,落着无数被蛛丝包裹的织布机。   千泽歇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一些,开口道,“我终于明白赤帮存在的意义了。”   “陛下您先不要多说话,待鸢儿为您解毒。”洛鸢儿安静为千泽施针。   单漪冷冷看着白姬,语气冷冽道,“把金蛛涎交出来,救他。”   白姬吓了一跳,又朝后挪了几步,藏在千泽身后。   洛鸢儿安慰地拉起白姬的小手,劝道,“陛下中了毒,你若不给出解药,他就危险了。”   白姬这才点点头,伸手拔下了一根白,扔进了深渊洞底。   突然,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震动越来越剧烈,峭壁上不断有无数落石砸了下来,地面猛然抬高,蛛丝崩断,一声遥远而震耳欲聋的低吼从深渊之中传来,四颗直径足有三尺的闪着荧光的眼睛猛然从幽暗的深渊中睁开。   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金蛛。   单漪皱起眉,背起千泽落在安全的岩石之上,洛鸢儿紧随其后,白姬则留在了原地,口中低语道,“金姬,你可以出来了。”   白姬所在的石台突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数十丈的巨大金蛛,把白姬顶了起来,四颗可怖的眼睛狠狠盯着千泽和单漪。   “素水苑的金丝蛛王…”洛鸢儿愣住,从前听过金丝蛛王的传说,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   白姬坐在金丝蛛王头上,俯视着脚下的三人。   单漪脸上毫无惧色,只是冷冷站在金蛛王面前,冷冷道,“把金蛛涎交出来。”   “本王的孩子还需要它来提升修为,大王未免强人所难了。”金丝蛛王出低沉的女人声音。   单漪面不改色,“你若还认我为大王,就交出来,否则你的领地,你的子民,都要下地狱。”   金丝蛛王沉吟许久,长叹一声,口中忽然吐出一块金黄色的水晶,蛛刺一拨,水晶落到了单漪手中。   “算你识相。”单漪掂掂手中的金蛛涎,背起神志不清的千泽,踩着峭壁岩石迅离开了。   金丝蛛王望着单漪离开的方向沉思,白姬轻声问,“你为什么把金蛛涎给他?”   “他是万毒之王,又有地狱撑腰,本王怎与他抗衡?只是…白姬你为何无故暴/露身份。”   “那是为了…说给有心人听呢。”白姬轻轻一笑,“你如此大方,那金蛛涎不会是假的吧。”   “呵,谁知道呢。还有其他生人在此处徘徊,本王要去驱逐一番。”   “不,金姬装作不知道就好,剩下的让白姬来做。”白姬轻盈跳下了金丝蛛王的背,向着出口走了出去。   出口附近,容成逸正拉着容成若躲藏在岩石后,之前白姬与千泽的对话全数落在了容成逸耳朵里。   原来金姬是蛛王,白姬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蜘蛛精罢了。容成逸在心中权衡一番,立刻带着容成若离开了。   很快,容成逸在素水苑中找到了蛇巢,顺藤摸瓜找到了雁伶商的休憩之处。   “三哥…我们不要找这个可怕的老太婆呜…”   “放心,有三哥在。”容成逸抽剑出鞘,在自己右肋骨处狠狠插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三哥!”容成若吓坏了,连忙扑到容成逸面前,哭唧唧地抱着容成逸,“三哥!你别想不开啊。”   容成逸嘴角却露出一丝狡黠笑容,“宝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学着点。”   雁伶商感觉到生人气息,立即出门察看,没想到看到了身受重伤的容成逸和浑身是血,哭成了泪人的容成若。   容成若见有人出来,慌不择路地抱住雁伶商的脚,哭喊道,“好心的姐姐快救救我三哥,我们在岩石洞里遇见了蛛王,还有一个白姐姐…我听到她亲口说她是那个人的妻子,这才被他们追杀,我三哥已经重伤,求姐姐救救我三哥吧!”   雁伶商把这两人当成了赤帮养在素水苑的奴隶,不耐烦地把容成若踢到了一边,心里盘算道,“白女人?千泽的妻子?哼哼,果真是千泽的人。”   雁伶商思忖了一阵,立刻拿起手边的三姝媚,朝着容成若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见雁伶商果真相信,容成逸擦干嘴角血迹,在伤口上敷了些药粉,准备跟上去看一场好戏。   容成逸二人远远跟着,只见雁伶商单枪匹马闯进洞穴之中,洞中出激烈的打斗声,很快,雁伶商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白女孩子走了出来。   雁伶商吹了一声鹰哨,一头凶猛黑鹰盘旋而下,落在了雁伶商面前。8 第177章 蛛涎化心(七)   已是黎明时分。   洛鸢儿给千泽和小璃解了毒,单漪也确认了一番,赤帮弟子竟然无一生还。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返回蝉庄再做打算。”单漪把赤帮停在北畔码头的船推下了水。   明月湖面上微微有水雾萦绕,初升的太阳撒下粼粼红光。   千泽一直望着水面出神,单漪也沉默的坐在一旁   第178章 蛛涎化心(八)   蝉庄之行终于告一段落。?   “你还真是无情,人家姑娘问问你名字而已。”千泽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那王清涵总是眼神闪烁,举手投足十分做作,让人厌恶。”单漪说的毫不留情面,让千泽一时语塞。   傍晚时分,几人在苏州客栈落了脚,千泽慌张地跑上了二楼客房,推开门,见墨萱正在青灯下沏茶,这才松了口气。   墨萱回头看见身上血迹斑斑的千泽,蹙眉嗔怪道,“你又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千泽云淡风轻的脱下外袍扔到一边,“话说回来,你夫君我做的事哪一件不危险的…”   墨萱放下茶杯,推着千泽进了隔间,浴桶里已经放满了热水。   “你脏死了,快洗澡。”墨萱把干净衣服放在一边就要退出去,却被千泽一下子拉住。   千泽一笑,“你帮我脱衣服啊,不然怎么洗。”   墨萱红着脸瞪了千泽一眼,慢吞吞地解开千泽的腰封。   “哎呀!”忽然,墨萱羞怯地叫了一声,脸红到了脖子根,立马把头转到一边去。   千泽忍不住笑出来,抱紧墨萱在耳边低语道,“害什么羞啊,又不是第一次看见。”   “好讨厌啊…就知道欺负我。”墨萱嘟起小嘴。   “那不欺负你了,我去欺负欺负别人,反正等着我欺负的女人有的是。”千泽轻轻道。   “你敢。”墨萱嗔怪地在千泽嘴唇上咬了一下。   “哈哈。”   未等墨萱离开,千泽利索地把墨萱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两人一同浸在水雾弥漫的温水中。   墨萱脸上用来遮掩伤痕的珍珠粉掉落,露出了一片乌月毒的灼伤。   墨萱看到水面倒影,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浅浅叹了口气。   千泽把墨萱紧紧贴在身前,安慰道,“没什么,这样也好看的,不要多想,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说罢,双手环过纤细的腰身,在胸前揉捏许久,墨萱开始还羞涩抗拒,不过一会儿就沦陷在千泽爱抚中。   千泽握住墨萱的小手放了下去,在墨萱耳边轻声坏笑道,“萱儿,他想你了。”   “不要…笙儿说不可以的…”墨萱的声音变得软糯腻人。   “回来的路上我问过洛鸢儿,我还是挺相信她的医术的。”   “你竟然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你好无耻啊…”   “没办法,你夫君就是这么无耻。”千泽把墨萱按到了池壁上,开始在这副娇小又柔弱的身子上肆意索要。   许久,墨萱颊生红晕,千泽停下了动作,紧紧抱住墨萱,沉默许久。   墨萱怔怔望着出神的千泽。   千泽哽咽道,“萱儿,你是不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关系,蓬莱安定,我觉得值得。”墨萱抱住千泽的脖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别为了儿女情长耽误大事。”   “对不起,我迟早会把这个仇报回来。”   千泽忽然问墨萱,“萱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墨萱一怔,“什么?”   千泽又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白姬的姑娘。”   “没、没有啊,我不认识。”墨萱心中一凛。   入夜,千泽已经很疲惫,很快睡着了,墨萱心中烦乱不堪。   “是白姬,她来了。”墨萱越来越觉得不安,“不,我绝对不能让她再抢走千泽,绝对不能。”   夜中,单漪听着隔壁千泽房间的欢好声响,无奈叹了一声,“一国之主就知道败坏风气。”   单漪斜坐在床榻上,解开衣襟,袒露出左半边臂膀,左胳膊上落了几处伤。   “伤口都化脓了…”洛鸢儿端来温水,将手帕在水中浸湿,一边说,“你应该早点清洗的,现在伤势有些严重,得先清洗干净,稍微忍一下。”   洛鸢儿不禁在心里想,“他的身上…有好多伤,新伤和旧伤,是剑客吗?杀手?还是游侠…”洛鸢儿微微有些脸红,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单漪则一直盯着洛鸢儿手上的动作,洛鸢儿一直用左手为单漪擦拭伤口。   “你是左撇子么。”单漪忽然开口问。   洛鸢儿一惊,把戴着玄青护手的右手藏到了背后,眨巴了一下眼睛,又把手伸了回来。   “不是的…右手其实是…”洛鸢儿兀自嘀咕,又拿起一瓶药粉,敷在了单漪伤口上。   “呃..”一阵刺痛让单漪冷不防震了下身子。   洛鸢儿退了两步,怯怯地道歉:“对不起…”   “你真的是个大小姐么,”敷好药粉,单漪系上了衣带,挑眉道,“倒是像个丫鬟。”   月光暗了下来,圆月被乌云遮住。   单漪感觉到一丝杀气,在慢慢逼近这家客栈,但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药效的作用,单漪觉得困倦,缓缓闭上了眼睛,洛鸢儿扶单漪躺下,单漪呼吸平稳起来,睡着了。   一声剑刃出鞘的尖鸣,一把墨绿长刀便出现在洛鸢儿手中。   洛鸢儿左手抽出泛着墨色寒光的长刀,眼睛冷冷注视着窗外,屋内很狭窄,连抽刀出鞘都有些吃力。   忽然,一枚四角星形的飞镖从窗外直射进来,洛鸢儿左手握刀迅抬起,度奇快,‘叮’的一声脆响,洛鸢儿纹丝未动,飞镖已断成了两截,深深插在了木门上。   洛鸢儿话音严厉:“别伤了无辜的人,想比试的话,我们可以去僻静些的地方!”   “让你去宽敞能使长刀的地方?鸢儿小姐,我们可不傻~”   三个身穿白衣锦袍的男子从窗口接连跳出来,每个人腰间都挂一红木锦牌。   “凝霜宫锦衣卫?”洛鸢儿一惊。   “把你带回去,我们就能锦衣玉食、富贵终生了~”   “我们三人可就独揽功勋了~哈哈哈哈!”   洛鸢儿暗松了口气,“看来只有他们三个现了我的踪迹,那就只好…”洛鸢儿用嘴衔住右手指尖一角,把玄青护手摘了下去,接着把刀换到了右手上。   右手刚触到刀柄,长刀刀身就像熔化了一般,原来青陨长刀刀身中暗藏空心管,其中盛着凝固的毒液,墨绿色的液体融化,从刀身上渗出,让刀身的墨色更加骇人。8 第179章 蛛涎化心(九)      洛鸢儿右手血管金丝流转,远看就像一团金色佛光。   客栈的房间很狭小,又要保证熟睡中的单漪不被战斗波及,地形对以长刀为武器的洛鸢儿很不利。   训练有素的三人也是配合默契,轮流压制洛鸢儿。   身后一个侍卫挥刀冲了上来,面前另一个侍卫也步步紧逼。洛鸢儿迅速蹲身,左腿擦着地面扫向面前攻来的侍卫,右手却迅速把刀挽向后方,深深刺进了身后侍卫的胸口。   墨绿色的毒液在侍卫身体中迅速扩散,侍卫当即毙命。   洛鸢儿战力确实不弱,但毕竟实战不足。   “鸢儿小姐,大意了。”一直站在较远处牵制洛鸢儿的侍卫冷笑一声,扬手三枚四角飞镖向着洛鸢儿飞来。   洛鸢儿刺进侍卫身体的长刀来不及抽出,又要防住面前侍卫的攻势,不禁眉心发冷,虽能看见迎面飞来的暗器,却无法腾出手抵挡。   命悬一线之时,洛鸢儿感到腰间一紧,紧接着被一股很强的力道向后拉,使自己瞬间脱离了二人的夹击。   一把剔透的紫色匕首飞过洛鸢儿脸庞,瞬间刺进对面黑衣人的心口之中,   脚尖落地,洛鸢儿有些发愣,发觉此时自己已被雪青色的背影护在角落中。直到腰间的力道松了,洛鸢儿才回过神来,刚刚缠住自己腰身的竟是一条泛着黑曜石光泽的紫黑色蝎尾。   “原来不是只小绵羊啊。”亮晶晶的蝎钩在洛鸢儿头上点了两下,“真是好孩子,不过现在还是不要逞强了。”   单漪未着上衣,背后张狂的黑蝎刺青尽落在洛鸢儿眼中。   “尊主…是尊主吗..”洛鸢儿瞪大了眼睛,这黑蝎图腾洛鸢儿十分熟悉,洛府日夜供奉的,就是这尊黑蝎神像,洛老爷说过,刺着黑蝎的人,是洛家人的主子,一旦相遇,赴汤蹈火绝不可辞。   “乖乖站在我身后,否则会给我添麻烦的。”单漪淡淡道。   “是…是!”洛鸢儿战战兢兢地答应。   单抽出腰间另一把匕首,手中把玩着蓝金色的麒麟匕首,手起匕落,带出一道灿蓝的光影,飞舞着点点金光,瞬息之间,其中一个侍卫已经横在了地上。   单漪身形一闪,又挡在了洛鸢儿面前。   弑仙匕上的血液顺着雕刻的鳞片蜿蜒流动,隐隐有把血液吸收之势。   真是把嗜血的凶匕。   打斗声渐渐平息。   单漪把沾了血和尘土的外袍从榻上拿过来,递给了跪坐在地上的洛鸢儿。   洛鸢儿怔了一下,双手接过外袍,眼神中再无欣喜,尽是惶恐。   洛鸢儿把头深深垂下去,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鸢儿不识得尊主,先前多有冒犯,尊主饶命…”   冒犯大概是指把长刀架在单漪脖颈上的事,还有让单漪煮水,还有…等等一系列的事。   “我叫你洗件衣服就要你命了?”   “我…”洛鸢儿一时语塞。   “不过你是个大小姐,应该没做过这种事吧,还是我自己…”单漪想拿回衣服,洛鸢儿却紧紧抱着单漪的外袍,小声地说:“不是的,在家里我们也常做这种事。”   “怎么可能…‘你们’是指谁。”   “洛家的孩子们,不管是下人的孩子,还是家里的旁系的少爷、小姐,一律要轮流做洗衣服,打扫院子的工作。”   “为什么。”单漪不解。   单漪从小生活在单家,被所有人当做小主子一般尊敬,九霄更夸张,青鸾剑派的少主,走到哪都被捧着,从小就被惯的一副少爷脾气,性子傲慢不说,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幼被宠上了天的九霄,早就把门派的门规置之度外了。   洛家建立也有许多年了,虽谈不上声势浩大,在越陵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势力,这样的大家族里的少爷、小姐,怎么可能与下人做同样的事。   “因为…父亲说,我们在尊主面前就是下人和奴婢,服侍尊主是我们必须做的。”洛鸢儿解释着,仍旧低着头。   “没那个必要。”   单漪拉开房门,又偏头看了一眼呆呆望着自己的洛鸢儿,叹了口气,“鸢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啊。”   洛鸢儿跪坐在地上,才发觉紧紧攥着单漪外袍的双手已经沁出了汗珠,浸湿了衣料。   “…”洛鸢儿连忙蹭掉眼角挂的泪珠。   洛鸢儿将单漪的外袍毕恭毕敬地放在温水盆里,又走向三具尸体,右手轻轻抚摸他们的伤口,顿时,洛鸢儿右手血管金丝流转,没想到,已经干掉的血迹立即发黑,顺着伤口,尸体的血肉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腐烂着,不一会儿,只剩下一堆白骨,白骨逐渐发脆,最终碎成了一地粉末。   洛鸢儿洗了洗手,又将玄青色的护手戴在了右手上,青陨长刀也收进了鞘中,又化作一道碧光,嵌进了耳垂上的翡翠耳环里。   单漪站在对面的屋顶上,静静注视着窗内洛鸢儿的举动。   “寸心阴阳手。这双手,不知会引来多少杀身之祸。”   单漪神情凝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缝中照进来。   单漪从床上坐起,揉着眼睛,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就是找不到鞋。   “尊主您请。”   单漪猛的睁开眼,“洛鸢儿?你在这儿干嘛呢!”   洛鸢儿白皙的手指端着单漪的靴子,听到单漪发问,清澈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您不是要下床吗?”   “不用了。”单漪夺过靴子,刚站起身,一件雪青色的外袍便披在了身上,外袍上有一丝淡淡的桃花香气。   “您的衣服洗好了~”洛鸢儿擅自抬起单漪的胳膊,穿进袖口中,系好衣带,洛鸢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单漪自始至终都在怔怔的任她摆布。   洛鸢儿像只小蝴蝶一样开心地飞出了房间。   单漪长舒了一口气,坐在茶几前,无奈地扶着额头,“早知道就不告诉她我是谁了,现在还不如从前呢。”   说罢,拿起茶杯,去拿茶壶的手却抓了个空,抬头一看,洛鸢儿正端着茶壶,单漪手中的茶杯已经倒满了茶水。   单漪晕倒在茶几上。   “喂!毒蝎!”楼下传来千泽的催促声,“不是要出门吗?你睡醒了没啊!”   “来了!”单漪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想往门外走。   “咦?您要出门啊,请等一下。”洛鸢儿又飞快地跑出房间。   单漪赶紧打开窗户从二楼跳了下去。 第180章 蛛涎化心(十)      单漪赶紧打开窗户从二楼跳了下去。   他真怕洛鸢儿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扛他下楼。   千泽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头,看到气喘吁吁的单漪。   “哎?什么人能把你弄的这么狼狈?”千泽怔了一下,旋即笑道,“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落魄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   千泽又凑近单漪,抽哒抽哒鼻子,疑惑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你对她做了什么吗?”   “怎么可能啊。”单漪拖着千泽消失在街的拐角。   千泽今日换了一身白衣,手中仍旧拿着一把折扇,扇柄挂着一枚晚香玉的扇坠,活脱脱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   单漪一向低调,总觉得千泽太过张扬。   两人进了一家不小的酒楼,一踏进门口就有跑堂笑面相迎,酒楼的老板匆匆迎了上来,面带谄媚之色,对两人道,“贵人已在雅间等候二位多时了,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推门进了雅间,一位披着金龙纹黑缎外袍的公子放下手中茶杯,屏退左右侍者,起身向千泽低头致意,语带敬意道,“千君别来无恙。”   千泽拂袖坐在叶袭对面,单漪无意听两人官场寒暄,只是兀自端详着茶杯上纹样。   叶袭因为平息瘟疫有功,叶容秋龙颜大悦,即刻封赏,叶袭被封为越王,赐越王府。   千泽收起折扇,手指点着桌面,慢悠悠道,“叶袭,我没什么可多说的,贵夫人亲自到访已经足见诚意,我与容成飘雪和岳凝霜结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想与我合力除掉他们,我自然答应,只是…”   叶袭见千泽态度还算真诚,又道,“千君有何条件尽管提出来。”   千泽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想要借用你用来监视我的这些眼线罢了。”   此言一出,叶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尴尬道,“监视您…叶袭也是万不得已,毕竟小王担心您的安全…”   千泽不语,继续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望着叶袭。   叶袭叹了口气,从袖口拿出一块小巧的黑曜石令牌,递给千泽,“好吧,今后我越王府的暗桩随您调遣。”   千泽接过叶袭递来的令牌,满意道,“你放心,我很快会让你收到满意的消息。”   随后,千泽起身出了雅间,单漪刚想起身,被叶袭一把抓住单漪的胳膊,把单漪扽了回来。   叶袭低声问单漪,“毒蝎,你怎么又跟他凑一块去了,你是成心跟我对着干吗,千泽这个人阴晴不定,万一以后起争执,我怎么顾着你。”   单漪轻叹口气,“别再打蓬莱的主意,你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你这么说,我是瀛洲的皇子,也只能为瀛洲打算。”叶袭感到无奈。   “我只能保证让邪风谷在你们之间中立罢了,其他的,你好自为之。”   叶袭又问,“邪风谷…是不是快要复出了。”   “大概吧,其实只需要一个宣战的契机。”单漪未再多言,漠然出了雅间。   叶袭沉默思考良久,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位女子。   柳拂桥从背后抱住叶袭,安慰道,“千泽总是那么张狂的性格,倒是单尊主,柳家传回消息,邪风谷有东山再起之势,多年招兵买马,又以祭奠先主的名义建造了一座浣溪陵,里面潜藏着无数邪风谷弟子,若邪风谷真的复出,就会成为比凝霜宫更加棘手的江湖势力,到时候我们再想压制就太难了,不如我们…”   “我警告你,不要在单漪和九霄身上动心思。”叶袭脸上不悦。   柳拂桥微怒,“你这是妇人之仁,坐上了瀛洲的皇位,比什么不重要?”   “好了好了,你就别闹腾了,千泽风头正盛,暂时别去触他的霉头,我们现在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撕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   柳拂桥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无奈道,“好吧。”   千泽和单漪出了酒楼,便朝着苏州衙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拖我去官府告凶手,你脑子是不是长泡了。”单漪被千泽拖出来,竟然是来报官的。   千泽胸有成竹道,“赤帮全灭,凶手可是容成家的人,我要告的并非容成家。”   “算了,随便你怎么玩,下次可别叫上我。”单漪不耐烦道。   “哎,凝霜宫若是出了事,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你就别嫌麻烦了。”   很快,两人站在了苏州衙门的正门前。   “站住,这里是衙门。”两个守门的衙役挡在了单漪和千泽面前。   千泽不屑道:“又不是不认字。”随手指了指墙壁上贴着的一张悬赏告示。   衙役看了看墙上的赤帮剿杀令,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们两个毛小子?剿灭赤帮?别让我们笑死了…”   咻——绸缎撕裂的声音。千泽把钩指收回了袖口。   好一会,两个衙役才发觉咽喉一阵发冷,两人喉咙前的衣领上各有一道刚刚被划开的口子,衣领上的口子若再深一毫,便能截断二人的喉管。   衙役感到脊背发冷,慌乱间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刀,却感到腰间空无一物。   单漪抬起手,手中拿着两把刻有苏州衙门印记的佩刀,手一松,两把佩刀便嗒嗒落在了地上。   两个衙役顿时瘫倒在地上,望着两人跨过衙门的门槛。   苏州知县见堂中不由分说闯进来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不由得冷汗直冒,又是一桩难断的案。   苏州知县颤巍巍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千泽把几块腰牌扔到了知县面前,苏州知县一下子变了脸色,腰牌有赤帮帮众的,竟然还有几块凝霜宫锦衣卫的腰牌。   “赤帮瞒着朝廷织造金丝锦,销往海外,得来的利益全数交给了凝霜宫,希望这件事大人还能重视一番。”千泽嘴角微扬。   凝霜宫是皇帝心腹,那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知县怎么敢因为一个小小江湖门派得罪锦衣卫。   忽然,知县身边来了一人,在知县耳边悄声道,“大人,我们的人看见这两位公子在来之前与越王殿下叶袭于酒楼中共同饮酒。” 第181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一)   知县立刻紧张起来,这莫非是越王殿下的意思?   谁都知道皇子之中叶袭现在风头最盛,又是新封的越王,谁是未来的瀛洲之主还没有定数,锦衣卫确实惹不起,知县却也断然不敢违背叶袭心意。   那人又在知县耳边说,“依小人看,这两人与越王殿下相交甚欢,又不避忌旁人,必然就是摆明了这是越王殿下的人,殿下恐怕是搜集好了证据,打算让凝霜宫倒台了,大人可得小心,太子不过仗着母家姓容成,越王殿下可背着实实在在的军功呢。”   苏州知县想想觉得有理,对千泽和单漪客气道,“二位公子暂且回去休息,本官必重视此事。”   千泽挑眉道,“如此甚好。”   出了苏州官府,单漪随口问道,“凝霜宫权倾朝野,你告一个小小官府能有何用。”   “所以说你就是在山里修行太久了,不懂我们这些世俗之人。”千泽笑道,“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就算是直接告到瀛洲皇帝面前,也没有用,凝霜宫只会把上奏的大臣解决掉,用来杀鸡儆猴。”   “你知道还告。”单漪不明所以。   “但告到这就不一样了啊,他们一准以为是叶袭的意思,这公文一层层递上去,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官员的手,朝廷里对凝霜宫恨之入骨的官员多了去了,有这么好的机会在凝霜宫头上踩一脚,又不会暴/露自己,何乐而不为?墙倒众人推,到时候添油加醋地弹劾岳凝霜的人有的是,我不过是给他们吹了把东风而已。”   “这样叶袭会处于不利境地。”单漪若有所思。   “他足够奸诈,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好了,反正我只答应为他剪掉凝霜宫的羽翼,可没说保证他的安全。”千泽冷冷一笑。   “你有分寸就好。”单漪也不再多言,又道,“我要先回越陵了,邪风弟子已经在暗中监视苏州,你和黑豹的安全我可以保证。”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太阴鳍?”千泽拉住单漪的衣袖。   “你们先在苏州转转,太阴山的事我过一阵子会安排。”   “哦。”   “多注意注意你身边那个侍女。”单漪淡淡提醒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千泽一怔,“侍女?小璃吗?”   三天后,越陵,洛府。   单漪带着洛鸢儿一同回了洛府,洛家特意摆了宴席来为尊主接风,山肴海味杂然前陈,异常丰盛。   “单漪拜见各位师父,见过洛家家主。”   邪风谷夺命十三剑中有十二位师父顺次坐在堂中,单漪走下座位,举杯站在堂下,颔首作揖。   “单漪在苏州杂务缠身,未能尽早拜见师父,是单漪的疏忽,单漪敬各位师父一杯。”   单漪又转向洛明岸,语带敬意道,“洛家劳费家主心力,单漪由衷敬佩,敬家主一杯。”   洛明岸起身拂袖,“弟子惶恐,多谢尊主护送小女,弟子感激不尽,此后定当尽心竭力,唯尊主马首是瞻。”   “哈哈,这可使不得!”大师父大笑着走下座位,按着单漪的肩膀,仔细端详单漪的面貌,“我见你那会儿才出生几个月,现在都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   五师父微笑着接口道:“之前还怀疑我这侄子能力欠缺,看来是老夫眼拙了….想不到,竟是这样运筹帷幄的人才。”   “师父抬举了,单漪资历尚浅,还需各位师父提点。”单漪每句话都仔细斟酌,毕恭毕敬。   直到见到邪风谷弟子齐聚,单漪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份,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不可一世的毒蝎公子,而是成了一个势力的继承人,可以真正用自己的实力去闯一番天下了。   这种感觉让单漪觉得轻松,却又觉得身上负担沉重。   正在单漪思绪飞到云外时,四师父和蔼问道,“小子,长相倒是俊秀精神,身边有什么喜欢的姑娘么?”   站在一旁小心为各位师父斟酒的洛鸢儿忽然有点紧张,小心地抬眼看了看单漪。   单漪只是恭敬答道,“单漪一心为邪风谷,婚嫁之事今后再说吧。”   四师父关心的似乎都不是什么重点,要紧的事情单漪都一一跟几位师父说明了,话题开始朝着乱七八糟的方向发展。   “我回去翻翻流云涧乔家族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姐嫁过来。”四师父对这种事情很是热情积极,“听说乔家大小姐心月已经成了帝姬,将来要继承流云涧的家主之位,我记得乔家小女儿乔鸿影也快到出嫁年纪了…”   “邪风谷事务繁忙,师父就别为难单漪了。”单漪推脱道。   “哎~流云涧多年与邪风谷联姻,你母亲不也是先代流云涧领主的千金?”   邪风谷尊主的接风宴席最终变成了相亲大会,直到夜半三更,单漪才从十二位师父那里被放出来。   秋虫低吟,凉风习习,单漪沿着走廊散步,见白羽坐在假山上,月下独酌,悠哉惬意。   白羽看见了单漪,便拿出另一个酒盅,放在自己对面,单漪走过去,翻身坐在了白羽对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发现酒盅里盛的是浓茶。   “被灌了多少?”白羽幸灾乐祸地问。   “有二斤吧。”单漪揉着胀痛的额头。   “这都没倒,神了。”白羽笑道,“放心吧,乔家老爷子宠鸿影小姐到了心尖上,哪能舍得嫁,就算联姻也只能是从咱们邪风谷找个旁系小姐嫁过去。”   “嗯。”   “尊主,您可别嫌白羽多嘴,我瞧着您也不是多稀罕洛鸢儿小姐,怎么,她也不是您要找的鸢儿吗。”   单漪沉默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我不喜欢她?”   “也不是,尊主对洛小姐委实比对其他女子关切多了,只是…若您今后找到了您所寻找的鸢儿姑娘,您是否会放弃洛小姐呢。”   单漪沉思了许久,似乎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单漪才淡淡答道,“当然。我只为找鸢儿而来。”   满院纷飞的桃花,挡住了单漪离去渐远的身影。   桃花尽态极妍,但它的美中却总带着冷漠之态。   白羽总觉得,这邪态毕露的桃花与单漪有着说不出的相似。   “但是…你会反悔的。”白羽笑了两声。   第182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二)   自从上次进攻玄镜堂失败后,按岳凝霜的指示,岳玲珑未再有动作。   华美堂皇的宫殿中,金纱帷帐环绕的玉床上,一身姿妖娆的女子慵懒地从床上坐起来,宽大的墨绿金纹锦袍包裹住身体,袒/露出光滑白皙的蝴蝶骨。   宫殿下跪了十几个负伤的蒙面刺客,每个刺客眉心都纹着一枚宝塔花钿。   女子赤着双脚从纱帐中走出来,露出修长的双腿,女子的眉心,同样有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宝塔花钿。   “主人,我们…”低头跪着的刺客想要解释。   “够了。”岳玲珑染的红艳的指甲拨了拨纤长的黛眉,语气微怒,“你们办事不力不说,还折损我十二位玲珑玉影,罢了,去塔里自己了断吧。”   “主人,主人饶命!”两旁跑上来十几个下人,把几个负伤的刺客拖了下去。   岳玲珑看了一眼坐在雕花椅上的男子,勉强扬了扬嘴角,“本座惩罚下人,让雁兄见笑了。”   “无妨。”雁寒微笑着摆了摆手,“塔主何必与下人置气,这次与凝霜合攻玄镜堂本是易如反掌,没想到援兵被邪风谷弟子所截,世事难料啊。”   “说起这事本座就气闷得慌,”岳玲珑狠狠拍着桌面,白皙的脸上绷出了青筋,咬牙道,“九霄那个小子都被打断了骨头,云家与我们里应外合,玄镜堂垮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不光邪风谷的小主子突然蹦出来搞事,连蓬莱的小皇帝都来这搅局,玄镜堂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虽然心里生着闷气,岳玲珑也不好太激动,也答的客气,“不过,不管是瘟疫还是活尸蛇蛊也多亏雁家的帮衬,让凝霜还有周旋余地,此次不过是小败一局,今后的胜负,还说不定呢。”   雁寒长叹一声,“塔主所言极是,只是那蓬莱的新主真是难对付,在下将南倾派去刺杀,也无功而返。”   “老爷!”   一个身穿雁家服饰的侍女慌忙跑了进来,跪到雁寒面前,呜咽着说,“圣女震怒,下人们不敢进去,老爷回去看看吧。”   “小女孩不免爱发脾气些,雁兄回去看看也好。”岳玲珑抬手叫人扶雁寒离去。   “那在下就告辞了,塔主请便。”雁寒拱手告辞,身后服侍的人匆匆推着雁寒的轮轿出了殿门。   雁姓弟子本居于云滇雁翎关,镇守邪风谷云滇分舵,邪风谷毁于一旦,就是雁家弟子叛门,勾结凝霜宫大举进攻邪风谷。   邪风谷灭门后,竟举族向着西北方迁徙,来到了与自己家乡气候并不相称的蛊林苑。   对于雁家家主的目的,人们做出了许多揣测,却至今无人明了,只道是蛊林苑虽偏僻,燕云十六州坐落之处却有一个气候温宜的峡谷,其间温泉遍地,雨林密布,名为万独峡,也不知这峡中有何秘密,引得雁家不远万里而来。   一处开满海棠的庭院中,唯唯诺诺地跪着十几个侍女,侍女都低着头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居室中弥漫着一股泥土与草木的气息,这些从万独峡移来的草木上,偶尔一只螳螂振翅飞过,飞进叶底藏了起来,却不慎黏在了叶底的一蛛网上,被缓缓爬来的蜘蛛慢慢享用掉。   不知这座居室中为何温暖如春,青翠成林。   雁南倾默默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一个细藤编织的小笼,笼中关了一只指甲大小的圆壳小虫,小虫有一身玫红的斑点,在笼中扑腾翅膀。   雁寒被下人慢慢推进居室中,在雁南倾面前努力蹲下身,柔声问道,“南倾,你怎么了。”   雁南倾沉默不语,只是兀自看着手中的小虫,这红斑小虫就是雁家以痋术养出的鬼虫,人称它为瘟神子,从口鼻和皮肤钻入人体内,让人染上虫毒瘟疫,并在人体内产下小虫,待人死后,小虫食尽人肉,爬出尸体,再去寻找下一任产床,周而复始,一只瘟神子若不加以控制,可以害死一座城池中的任何生命,只有除掉瘟母,也就是最初的那只瘟神子,才能让噩梦平息。   雁南倾有些哽咽,呆呆地望着雁寒的眼睛,“上百人命,就这样死在爹爹和姥姥的手中。”   “南倾,爹没有办法,开始只是想逼洛氏姐妹现身,可现在如果让单无畏的儿子继承了邪风谷主之位,那千泽尽力帮衬,我们雁家会被他灭亡,爹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爹爹,你好糊涂。”雁南倾狠狠盯着雁寒的眼睛,哽咽道,“我们雁家人的命是命,瀛洲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住嘴,孽女,刺杀不成反倒给自己找这许多借口!”   雁南倾眼神一冷,淡淡回了一句,“我打不过他。”   “那是你没用心!你若是诚心接近他,做了他的枕边人,想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雁寒大怒。   “您们派南倾去刺杀蓬莱皇帝,可我看到的却是蓬莱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歌颂他的功德,为什么,你们容不下一个异国的国君,非要生灵涂炭才罢休吗!”雁南倾眼中含泪,呜咽不止,“您就算牺牲女儿的命,也要强迫我去报仇吗,为什么,你们所谓的穷凶极恶的人在大赦天下,而我们雁家却在四处传播瘟疫,闹得人心惶惶?”   “雁南倾!你给我闭嘴!”雁寒眼睛布满血丝,抓着雁南倾的肩膀,声嘶力竭道,“你难道不记得千泽屠了我们雁家满门?你维护他?你爹这两条腿,就是被他的毒废掉的,你不是不知道!”   “我…”雁南倾无话可说,即使再说,也无济于事了。   雁寒怒气冲冲的爬上轮轿,叫人把自己推出了雁南倾的居室,狠狠摔上了门,叫人好生看管小姐。   小侍推着雁寒,战战兢兢劝慰,“主子息怒,小姐也是一时想不开,听说姥姥今日归来,把千泽那个小子的女人给掳了回来,现在正在严刑拷问,主子不如去暴室看看吧。”   “千泽的女人?是墨萱?”雁寒疑惑。   “回主子,并非蓬莱皇后,是一个白发女子,嘴可真硬,扎指的针都扎断了十几根,还是什么都没招。”。   a 第183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三)   “白?”雁寒回想了好一阵,也没想起来有这号人,满腹疑惑于是忍不住去看看。   轮轿行了不久,就听到不远处的暴室中传来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噼啪声,还有女孩子娇弱的呻/吟声。   进了暴室,只见暴室中央立起一根粗柱,一位面容娇美却又病弱苍白的白少女被铁链绑在粗柱上。   两个强壮的雁家弟子正用蟒皮鞭猛力抽打那小姑娘的身体,小姑娘瘦弱的小身子上已经满是伤痕。   两人见雁寒到来,纷纷停手,问候了一声,“卫使大人。”   白姬娇怯地看着雁寒,软软哀求了一声,“白姬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白姬。”   这一声软糯的哀求真是甜的人心坎痒痒,雁寒也忍不住心里麻酥酥的。   可这女子虽生得美貌,却与灭门仇人有牵扯,雁寒有些沮丧。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来亲自审问。”雁寒让两人先出去等候,两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卫使大人多小心,就出了暴室。   两个人一走,白姬更可怜地哀求起来,“卫使大人,奴什么都不知道,奴一直藏在素水苑里,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雁寒哼了一声,冷声道,“你莫要狡辩,伶商抓你,自有她的道理,你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惹怒了伶商?”   这时,雁南倾追着雁寒跑进了暴室,两个下人慌忙追来,看样子是没拦住雁南倾。   雁南倾看见被折磨地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白姬,吓得退了两步。   雁寒不愿与雁南倾多费口舌,只当没看见雁南倾跑进来,仍旧对着白姬问话。   “说,伶商为何抓你?”雁寒冷下声音问。   白姬弱着声音,断断续续回道,“奴不过是听到了那位美人姐姐与旁人的谈话,就被捉了回来。”   雁寒一愣,又问,“你听见了什么?”   白姬吓得哭了起来,抽噎道,“奴在素水苑寻找解毒的金蛛涎,不小心听到美人姐姐被一个穿蓝衣的公子打伤,美人姐姐说如果能放她一命,雁家就归降…奴只听到这么多了,真的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奴冤枉…”   雁寒突然大怒,猛拍桌面,“雁伶商竟然私自做这样的决定?!”   雁南倾给雁寒顺了顺气,劝慰道,“姥姥若是肯回头,您何苦再坚持复仇,不如就听姥姥的…再者说,我们也不可听信一人之言。”   雁寒已经被仇怨冲昏了头脑,来不及仔细思考白姬话的真假,就怒气冲冲的叫人推自己出了暴室。   雁南倾同情的看了看白姬,,“姑娘若真的无辜,容我想想办法救你出去。”   白姬感激地对雁南倾点点头,“小姐善良,白姬铭记在心。”   雁南倾也不宜久留,安慰了白姬几句,就悄悄出了暴室,走之前吩咐看守的两个人,不许再对里面的姑娘用刑,两人也只好答应。   白姬一直垂着头被绑在粗柱上,直到过了一夜,一大清早,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动,吵吵嚷嚷的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卫使大人中毒暴毙了!”   雁南倾伏在雁寒的尸体上哭的昏天黑地,雁寒是被毒虫所伤,又没有相应的解药,这才毒身亡。   周围的雁家弟子纷纷议论,都说昨日卫使大人闯进姥姥的居所,与姥姥起了争执,姥姥一怒之下把雁寒给赶了出来。   这时,雁伶商匆匆赶到,见雁寒尸骨已凉,已经回天乏术,只好叫人抬去火化。   雁南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雁伶商哭喊道,“姥姥,爹爹一心为雁家,您为何对我爹爹下手!姥姥,您连多年的情分都一点不顾了吗!”   雁伶商大怒,“放肆!你这疯丫头,竟敢出言顶撞我?别说不是我下手杀了你爹,就算真的是我,你还敢反了不成?!来人,把这个疯丫头也一起关到暴室去!”   雁南倾哭喊着被两个人架走,关进了关押白姬的暴室中。   白姬像是刚刚从昏迷中惊醒的样子,就看见雁南倾丝散乱,被推进了暴室中。   雁南倾蜷缩在墙角抽泣。   白姬悄声安慰道,“小姐,小姐,怎么了?”   雁南倾哽咽道,“我爹爹中毒去世了,一定有人害他!”   白姬落了几滴眼泪,也拖着哭腔说,“小姐别太伤心了,那些人真是狠心肠呢,抓了奴又不杀奴,昨夜竟逼着奴招供,非要奴说卫使大人有叛门的心思,被我看到,还要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些话呢…”   雁南倾听罢,眼神凝滞,颤抖地说,“你…你说什么…?”   白姬哭诉道,“小姐,昨日奴被逼问招供的纸书被他们拿走了,奴都被逼着画了押了,白姬不想骗小姐,小姐一定要相信白姬是无辜的。”   雁南倾真的不敢相信,最疼爱自己的姥姥会杀了自己的父亲,还要诬陷自己父亲的名声。   白姬又颤着声音说,“小姐快想办法逃走吧,不然他们杀了卫使大人,接下来就是小姐你了!”   雁南倾痛苦不堪地蜷缩在墙角,眼睛一片空洞失神,像具行尸走肉般颓丧地流泪。   雁南倾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白姬心满意足,缓缓抬起头来,一只雪白的小蜘蛛从白姬耳朵里爬了出来,白姬对白蜘蛛说了几句话,白蜘蛛就顺着窗缝爬走了。   千泽最近无事,时常带着墨萱在苏州闲逛,有时阴雨连绵,怕墨萱着凉,就待在客栈里喝茶听雨,千泽总爱拿本书翻看,两人闲聊,也悠闲自在。   墨萱挑出盘中一块软滑可口的水红菱糕,喂到千泽嘴里,而后望着窗外,摸摸自己隆起不少的小腹,脸上都是安详的笑容。   千泽合上书页,把墨萱揽在怀中,微笑道,“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明年入冬,就能看到那个小家伙落地了,有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呢,这都要有孩子了。”   墨萱也满心欢喜,小衣服小裤子准备了一大箱,每天都想着怎么把宝贝打扮的可爱。   忽然,顺着窗缝爬进来一只小虫,仔细看看,是一只雪白的蜘蛛。8 第184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四)   墨萱看见那只雪白的小蜘蛛,脸色倏地白了几分。? ?   千泽没注意到墨萱脸上的异样,把手放到小蜘蛛面前,那白蜘蛛很有灵性,听话地爬上了千泽的手指。   千泽看着这只小小的白蜘蛛在自己指尖手舞足蹈,向自己传递着消息,听了一会儿,千泽放下指尖的小蜘蛛,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自语道,“这个白姬还真有两下子,几句话就把雁家搅得鸡犬不宁。”   墨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装作无心问了一句,“夫君在想什么?”   千泽把墨萱扶了起来,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个奇怪的女子,不过,若能助我成事,我也愿意好好培养一番。”   “是个…女子啊…”墨萱垂下眼睑。   “哪个女子在我心里都比不上萱儿,你要安心,相信我。”千泽安抚了一句。   千泽以微服私访探查归墟各地的名义出了蓬莱,蓬莱之事都甩手扔给了蓬莱的老臣们,出了蓬莱,方觉神清气爽,仿佛躲过了债主一般悠闲轻松。   “萱儿,前些日子太忙,端午也没认真过个节,如今也快要入夏了。叶钧就要娶容成凛过门了,苏州这边也热闹,陪我出去走走吧。”千泽看了看天色,又道,“你放心,脸上的伤我肯定会为你医治好。”   墨萱欣然答应。   店铺都在屋檐下挂起串串精致的红灯笼,用金线穿着,家家都摆着做好的糖糕之类的甜食叫卖,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江南特有的甜糯气息。   街上比平时人流更多了起来,因为瀛洲太子即将大婚,皇帝特赦天下,家家户户喜气洋洋。   墨萱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轻纱襦裙,长披散下来,用丝带系住,未施粉黛,更显得清丽。   千泽上下审视一番,笑道,“你从不爱穿得这么素净,看起来还真不习惯。”   “是吗,”墨萱拎起裙角看了看自己,“其实我觉得比起黑色你更喜欢白色。”   “嗯?”千泽不解其意,墨萱已经走远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反而热闹起来,店铺各式各样的花灯点亮,给这恍如仙境的城中平添一层人间的朴实与繁华。   墨萱被苏州奇特的小玩意吸引,松了千泽的手也没知觉,终于觉千泽不见了,有些迷茫地四处张望。   千泽想逗逗墨萱,悄悄跳上一处樟树枝桠,躺在上面望着墨萱找不着自己的着急样子。   这时,走来两个富家公子,摇着纸扇,这二人有说有笑,言谈举止颇有君子风度。   “这位小姐可是与家人走散了?”其中一位戴着玉冠的公子看见了东张西望的墨萱,走上前去。   墨萱转头一看,眨了眨眼睛。   那公子怔了一下,收起扇子,躬身作揖,微笑道:“看样貌与气度,小姐必是名门闺秀,若不嫌弃,随我二人一同去木渎赏景可好?”   大约是准备去木渎镇赏月吟诗的文人。   另一位公子也走了过来,邀墨萱结伴同行。   “我…”墨萱有些不知所措,四处都不见千泽人影,不由得心里着急。   千泽跳下树枝,缓缓朝三人走过来,走到墨萱身边,抬手揽住墨萱的肩膀。   “二位可先行一步。”千泽表情淡漠,“稍后若有兴致,我们自会前去。”   两位公子知趣地微微欠身,转身走向了湖边。   墨萱松了口气,嗔怒道,“你就是故意耍着我玩。”   “别生气萱儿,我带你去木渎,只当赔罪好了。”   墨萱忽然看见远处有一穿金丝黑袍的公子向两人招手。   千泽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哦,是叶袭。”   叶袭回头叫身边跟着的下人先回去,自己朝着千泽这边走过来,谦逊行礼,“千君好兴致,我们苏州的风景如何?”   千泽点头,“苏州自然好风光,否则越王也不会久久逗留,不愿回越陵。”   “千君可是怪小王扰了您与夫人的好兴致吧。”叶袭也不恼,语调间宠辱不惊。   “你知道还问。”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现在是合作关系,千泽也不愿与叶袭多言。   比起千泽的爱憎分明,叶袭却总是笑面逢迎的,从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这也是叶袭多年来的生存之道。   “小王正好备了客船,听说木渎好景致,还请千君赏光。”   叶袭一番邀请说得恳切,千泽也就答应下来。   千泽靠在船蓬上,随手抻了几根长出水面的菱草,放在手里折来折去,哼着慵懒的声音质问叶袭:“你是算计好绑我去木渎的吧。”   叶袭笑道:“这可是缘分。”   墨萱坐在船尾,双手撩着清澈的湖水,乐在其中。   船篷中摆了一副黑白玉棋,叶袭坐在千泽对面,悠哉地捻着手中的棋子,落下一子,抬眼对千泽道,“千君这东风吹的正合适,苏州官府把告凝霜宫的文书匆匆递了上去,中间有知情的官员故意陷害,我便令人在那文书上浓墨重彩地弹劾了几笔,说岳凝霜私藏金丝锦和无数宝物,凝霜宫的库房之充盈堪比国库,硕鼠大如斗,又与江湖帮派勾结,恐有造反之嫌。”   “岳凝霜无可奈何,只得在文书到达父皇手里之前,连忙把私藏的金丝锦和几大箱鲛珠都上缴了国库,文书虽被凝霜宫截下,却还是有有心人把消息透给了父皇,父皇已经下令撤掉凝霜宫的私刑和审讯权,朝中刑事官案现在正由小王执掌。”   千泽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意料之中,恭喜了。”   叶袭又道,“千君过谦,此次虽然不能彻底扳倒凝霜宫,却也让父皇对其有所戒备,小王也就更有胜算了。”   千泽落下一子,端起酒杯递到叶袭面前,轻声道,“那就祝未来的瀛洲之主,诸事顺心。”   不知不觉,四周明亮起来,宽敞的湖面渐渐窄成了一条水路,两岸的商铺喧嚷叫卖,新奇的东西令人目不暇接,墨萱站在小船上,不一会儿双手便抱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和小点心。   渡过了闹市区,船靠了岸。明月朗照,石桥流水,有文人墨客站在桥头吟诗作对,有鸳鸯眷侣依偎桥下呢喃私语。8 第185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五)   是夜,月光正胧,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树木越来越密,到了一处山脚下,人们都虔诚地抱着祈福之物向山上走。   “此处是灵岩山。”叶袭轻声道。   “登上去吧。”千泽来了兴致,扶着墨萱,径直迈上了石阶,走上略微倾斜的山路,灵岩山并不高,墨萱走起来也毫不吃力。   人们多半在半山腰处停下祈福,千泽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千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想了想叶袭刚刚那番话,忽然问道,“凝霜宫上缴私自织造的金丝锦,为何会有鲛珠?”   “这…小王就不知道了。”叶袭摇摇头,“只知道东海鲛珠极为难得,只有从前蛟龙一族盘踞之地盛产鲛珠,现在蛟龙一族销声匿迹,或许是趁着那时候偷偷采出的吧。”   “蛟龙族有个小女儿流落在外,想想也是可怜。”一提起蛟龙族,千泽忍不住感叹。   站在最高处,千泽俯视着山下,祈福之人来往匆匆。   “站在高处的心境别有不同啊,”叶袭站在千泽旁边,意味深长地说,“把属于自己的风景尽收眼底,若不尽早,风云变幻,好风景也就时过境迁了,您说是吗?”   “不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不是么。”千泽云淡风轻地回答。   临行分别,叶袭也要回越陵了,千泽要叶袭替自己留心留心那些鲛珠的事,叶袭欣然答应。   没过几日,九霄这边却给千泽传来一个让人诧异的消息。   神龙殿里,青灯下,龙七音反复翻看九霄从玄镜堂托人带来的花钿,每个都是竹叶,造型却各不相同,有香草浸成的翠竹,也有朱砂染出的赤竹。   小瓷盘里盛了一盒香气袭人的胭脂,胭脂粉质细腻,颜色均匀,异香缭绕,应是千金佳品杏凝香。   龙七音才现,青帛上书写着字迹,字迹飘逸俊秀。   “绫竹画目,金龙绾,浣纱失色。   杏香凝脂,竹喧添锦,洛神难歌。”   九霄这二十四字夸的传神,意思是龙七音让浣纱双姝西施郑旦失了颜色,洛神甄宓见她也羞的不再欢愉。   龙七音看得脸红心跳。   一个小丫鬟从门外轻声叫龙七音。   “小姐,刚刚出去巡查的卫士带回来一个快死了的女孩,看打扮,不像咱们这一带的人。”   龙七音心情舒畅,当即决定出去看看。   女孩卧在地上,龙七音蹲下身,试了试鼻息,现还活着。   这个女孩十五六年纪,只是柳叶眉乌黑纤长,眼窝也比中原人深邃,睫毛浓密卷翘,头上披着一层薄纱,头也垂至腰际,却自然微卷,脖颈和四肢上都带着花纹繁复的银饰。   女孩眉头微蹙,面色苍白。   “不过是个迷路的女孩子罢了,把她送到医殿好生照料。”龙七音一边说着,一边从女孩身上拉下了一枚银扣,塞进了袖口。   卫士们把女孩送走了,龙七音从袖口摸出银扣,交给贴身侍女,“去查查这东西的来历。”   “是。”   龙七音回了住所,很快,小丫鬟跑了回来,叫了声“小姐。”手中托着龙七音从那个昏迷女孩衣服上取下的银扣走进来。   “小姐,查清楚了,这银扣是洛阳银铺打的”   “洛阳银铺…”   龙七音忽然站了起来,焦急地披上衣服跑了出去。   到了医殿门口,一个老大夫向龙七音行礼,颤颤巍巍地问,“大小姐哪里不舒服了?”   “前天送来了一个女孩,还在吗?”   “在在,就在内室里。”   龙七音急忙跑进医殿,安放女孩的病房已经空了,房间的窗户被打开,看样子是从窗口跑出去的。   “快去通知殿主,立刻派出人手,把那女孩抓回来!”龙七音把自己的腰牌交给了小丫鬟。   “是!”小丫鬟拿着腰牌匆匆跑了出去。   龙七音紧紧握着手中的银扣,这银扣来自洛阳,近日蛊林苑传出消息,说圣女南倾不知所踪,仔细想想,蛊林苑与洛阳相距不远,再想想那女孩的长相,莫非就是雁南倾?   龙七音赶紧修书一封,叫人把这消息给九霄送了过去。   九霄收到信后,也觉得此事绝非小可,立刻派出一队精锐弟子四处搜查雁南倾下落,又把这消息传给了与雁家关系最密切的千泽。   自从镜花节试剑会被岳玲珑和岳凝霜搅黄了之后,玄镜堂把云游各地的弟子召回了一大部分,商讨如何让玄镜堂重振旗鼓,再度恢复往日的荣华,也在时时商议决策,九霄不甘心无端受辱受诬陷,外患已除,九霄开始想尽办法搜集云家陷害的证据,终于让缥缈居永远失去了竞争玄镜堂掌门的资格。   云家大小姐云为裳也被禁足于缥缈居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走出缥缈居,想必云为裳对九霄也已经恨之入骨。   九霄也不想看到门中弟子为了一个掌门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可曾经邪风谷鼎盛之时,雁家叛门,导致邪风谷直接覆灭,九霄不想重蹈覆辙,也只好狠下心来。   今日,九霄正伏在案上作画,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九霄不耐烦地抬头呵斥,“怎么这么慌张。”   “禀报少当家…引渡十七仙传来消息,说鬼皇大人闭关期已满,随时可能出关,还请少当家留心此事,鬼皇大人出关万万不可怠慢。”   “哦。”九霄应了一声,挥手叫那小厮下去。   鬼皇闭关期间,引渡十七仙大小事宜由三位鬼帝分别掌管,可偏偏死了一位鬼王,白染墨,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白染墨偏偏正是九霄自己手下的人。   鬼皇一旦心血来潮想要查个究竟,说不定就会牵连出九霄暗中为玄镜堂做下的布置,那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功亏一篑了,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想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关,九霄也就先把此事记挂下来,等待着机会。   “嗯…给鬼皇下个毒,毒死那个死老头子好了。”九霄又摇摇头,这也就是心里想想,若真这么做了,自己这条命必定保不住。   8 第186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六)   千泽拿到信时,想了想个中利害,却没有动作。   墨萱不解问道,“这是个好机会,抓住雁南倾,可作人质,用以挟制雁家,怎么你好像并不感兴趣?”   千泽皱眉道,“本来我也以为可以用她来挟制雁家,只是雁南倾曾经被当做杀手派到我身边,现在又被迫出逃,我想,她在雁家的地位应该不是那么的重要,可能起不到挟制雁家的作用,反而可能是引狼入室,走漏我们的行动消息。”   “这么说也有理。”墨萱也开始沉思。   千泽拉起墨萱的手,坦诚说,“萱儿,其实我有点腻了,每天要想这么多事,其实我带你回瀛洲仅仅是想带你去找太阴鳍,想想解你脸上乌月毒的办法,可能是习惯使然,我又开始卷进纷争里。”   墨萱诧异地看着千泽。   “其实雁家作祟,与我们何干,我根本不想去赶尽杀绝,所以也没必要去抓雁南倾。”千泽又想了想,说,“等有机会我们还是抽身回蓬莱,瀛洲正是多事之秋,我们在蓬莱过安静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正当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千泽走过去,略微迟疑地打开房门,一个白衣佩剑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口。   白羽见到千泽,从袖口拿出一枚吊着红线的玉坠,交给千泽,“这是我家尊主令我交给您的山神庇佑,进入太阴山可免受山中毒物猛兽侵袭,邪风谷只此一枚,还望千君妥善保管。”   “多谢。”千泽接过那枚翠玉环,又问,“单漪怎么没来?”   “正直邪风谷复兴之际,尊主抽不开身,还请千君再等一阵子。”   “好吧。”千泽轻叹了口气。   白羽离开后,千泽忧郁地看着手中的玉坠,本来以为墨萱脸上的毒伤能渐渐好转,没想到却在一天天恶化,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伤到身体。   千泽把玉坠藏进袖口,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房间。   墨萱向门外看了看,疑惑道,“你们说了什么?”   “萱儿,我们先去太阴山吧。”千泽向墨萱投去询问的目光。   墨萱迟疑了一会,小声道,“若遇上猛兽怎么办。”   千泽一愣,“你还怕野兽?你不就是野兽…好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杀了凡人,丛林猛兽已经不再认同我了,大约已经视我为敌了吧。”墨萱垂下眼睑。   “放心,有我呢。”千泽安慰道。   马车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路上的土地湿润起来,有的避阴处还生长出绿苔,树木渐密,阳光渐渐被树荫遮挡,路上的石砾变得越来越大,路面也越来越陡,马车无法再行进,两人只好下车步行。   这座青山灵气异常,延绵得周围的树木花草都青翠欲滴,青山山峦连绵不绝,树木荫蔽,山水钟灵毓秀,鸟鸣虫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么大的山却无甚人来造访,也不受隐士青睐,只有一条鲜有人走的直达山顶的小路,只听得山中猛兽的低吼声此起彼伏,让无数造访者望而却步。   墨萱环视四周,太阴山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却总觉得心里不安,感觉到身边千泽的温度,才觉得舒服一些。   树林幽深,光线昏暗,远处时时传来野兽的低吼声。   千泽忽然停住脚步,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枚系着红线的玉环,是单漪托白羽带来的山神庇佑。   “怎么了?”墨萱停了下来,仰着头望着千泽。   千泽俯下身,靠近墨萱,把玉环戴在墨萱脖颈上,手绕到后面系了一个结。   “这是什么?”墨萱拿起玉环端详。   “只是普通的玉坠。”千泽淡淡开口,“不要拿下来,至少在太阴山里戴着。”   墨萱不知道还有山神庇佑这种东西,既然千泽说了,自己也就安心戴着。   阳光越来越暗,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不远处传来踏碎草枝的窸窣声响,两人的对面,闪现出十几对闪着绿色荧光的圆点。   “只是几头狼而已。”千泽顺手戴上钩指。   两头狼同时低吼着扑了过来,千泽把墨萱推离了自己身边,墨萱抽出钢爪,却现狼群的目光只聚集在千泽一人身上,对自己视而不见。   也许是太阴山太有灵气,太阴山的狼个头要比普通土狼大几倍,力气也大得多,千泽甩开一头狼,另一头就又扑上来,钩指刺进了山狼的心脏,散的血腥味却又引诱来其他野兽。   山狼们渐渐注意到了墨萱,像避忌着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一头狼大胆地扑了过来,墨萱闪身躲开,山狼的牙齿咬在钢爪的刃上,出一声凄厉的狼嗥。   若是从前,哪有猛兽敢在墨萱面前放肆,可现在这些狼竟把墨萱当做了死敌。   千泽分神看墨萱,不料又一头山狼扑了过来,一口咬在千泽左臂上,千泽手肘对准山狼的腰,猛的砸在了岩石上,山狼惨叫一声,松开了口,千泽四周望了望,现远处岩石下有一个山洞。   千泽转身拉过墨萱,飞身像山洞跑去,一扬手,一片雪白的蛛网朝着狼群撒过去,两人消失了踪影,山狼们困在蛛网之中挣扎嚎叫。   山洞里,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洞深处流淌出来。   千泽倚坐在石壁旁,墨萱跪坐在单漪身边,小心地撩开千泽的衣袖,一排齿印露了出来,墨萱拿水清洗后,涂上了些药膏,还好在苏州买了些药布带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里为何变得这么凶险,我不该带你来这。”千泽看着墨萱说。   “都怪我身上的气息把他们吸引过来。”墨萱一边帮千泽缠着药布,一边疑惑地问,“为什么那些狼对我似乎没什么兴趣?”   “大概因为你太瘦不好吃。”千泽轻笑道。   墨萱歪头看着千泽的眼睛。   忽然看到山洞深处有些光亮,千泽落下袖子走了过去,墨萱站起身跟了过去。   山洞狭长昏暗,墨萱紧紧跟着千泽,洞顶上滴下一滴水都能把墨萱惊得一颤。   “太阴鳍应该已经感觉到我们来了,怎么不能出来迎接一下呢。”千泽暗自嘀咕。8 第187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七)   千泽感觉到墨萱的紧张,便燃起一团玄火,把左手伸给了墨萱,墨萱想都没想就抓住了千泽的手。? ?   千泽的手指修长好看,指间却布满了凹凸不平的伤痕和硬茧。   “这几年他受过这么多伤吗…”墨萱望着千泽的手出神。   玄火照亮了几寸土地,石壁上有雕刻的字画符咒,摸索着向前,却被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石门上沿雕刻了四个远古时代的文字,门面上雕刻着不同朝代的文字,唯一能够识得的四个字就是:太阴地宫。   “你认识太阴鳍的时间久,你知道该怎么走吗。”千泽问。   “我也并不常来太阴山拜访,从没听说太阴山有这样的地方。”墨萱也疑惑不解。   千泽觉得这里不像能见到太阴鳍的样子,于是准备离开石门。   “小心!”墨萱突然拉起千泽胳膊,石门缝里迸射出三道弩箭,千泽抬起钩指挡在面前,三生脆响在刃上顺次炸裂,弩箭碎裂,掉在了地面上。   石门缓缓打开来。   “触动机关了,快走。”千泽拉起墨萱向着山洞外跑去,不料山洞出连续不断的震响,不断有落石砸下来,不仅堵死了出口,两人不断躲避掉落的石块,竟慌不择路地闯进了石门里。   玄火熄灭,四周一片漆黑。   墨萱四处张望,不见千泽的踪影,出口被堵死,一丝光都进不来。   墨萱一想到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处在不知情况的地宫之中,只觉得脊背冷。   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微微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   “千泽。”墨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哪。”   墨萱忽然感觉胳膊被一双手抓住,顿时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一团玄火点燃,千泽低头看着吓飞了魂的墨萱。   “我一直在你身后。”   墨萱无力地靠在千泽胸前,失神地喘着气。   石门后并不是曲折回环的迷宫,而是一片宽阔异常的空地,空地连接着许多石门,平滑的地面上篆刻着无数大小各异的字,内容却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字来回重复,布满地面。   千泽觉自己踩着的地面不平,俯下身用玄火照亮,地面上有阴刻的三个字‘山居吟’。   千泽疑惑地走向旁边的一道石门,石门前的地面上同样有阴刻的字迹,‘窈窕歌’三字。   墨萱抚摸着地上的字迹,“这些都是皇宫里的琴师常表演的曲目啊…”   千泽走到第三道石门前,地上阴刻的是‘鸥鹭忘机’。   每一道石门前都放置着材质不同,花纹不同的七弦琴。   两人知道太阴鳍喜欢弹琴,这些布置也不算出人意料。   想起在睿王府等待时机那些天,千泽闲极无聊,正好府中有把名贵的檀香琴,千泽也曾扒拉了几下,又向府中琴师请教,也学会了些琴曲。   千泽在一把古琴后盘膝坐下,抬手拨弦,奏响了那曲,指法还算娴熟。   大地微微有些震颤,一曲作罢,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刚刚有奇怪的感觉…”墨萱猜测道,“是不是要多弹几啊?看这个。”墨萱趴在地面上,摸索着另一道石门的阴刻,“凤…求…凰…这你也会的吧?”   千泽微怔,走了过去,凤求凰,这是千泽唯一用心去记的一曲子。   琴弦微动,千泽的思绪又回到了那片桃花林。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萱儿。”千泽停止了拨弦,拉过墨萱的手,玄火的微光映照在两人身侧。   墨萱不解地看着千泽。   “萱儿,你听我说。”千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墨萱。   千泽的手布满陈旧的伤疤,但很温暖,墨萱抬头看着千泽幽深的眼瞳,有些紧张地等着千泽接下来的话。   忽然,大地开始震颤,本来空无一物的空地中心开始碎裂,渐渐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圆洞,洞里有蓝色的萤火飞了出来。   千泽放下墨萱的手,缓缓走近了空地中心的圆洞。   向内探视,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有蓝色的萤火飞出来,突然,一条长形的黑木打着转猛飞出来,千泽向后翻跃,避开一丈,那东西漂浮在了半空中。   “棺材!”墨萱捂着眼睛尖声叫起来。   “不是棺材,是把古琴。”   千泽仰头,那是一把通体漆黑亮的古琴,琴弦是乳白色,微微泛着幽光,古琴两端有幽蓝色的鳞片覆盖,不断有蓝色的萤火从蓝鳞上飞舞下来。   “好美。”   熠熠生辉的古琴让千泽移不开目光,这是太阴鳍爱不释手的那把玄寒。   突然,从圆洞里传出了一阵男子的笑声,“呵呵,我还没有去找你,你竟自己找上门来。”   千泽警惕地退到墨萱旁边,戴紧了钩指。   一个满面蓝色龙鳞的长男子从圆洞里跳了出来,站在了古琴上,漂浮的古琴上下浮动却不坠落。   应龙四子之一,琴魔,太阴鳍,太阴山的庇护者。   太阴鳍撩了撩头,目露凶光,“小子,这次没你的事,靠边点!”   千泽匆忙道,“鳍先生,有话能好好说吗?”   太阴鳍冷冷道,“黑豹,神兽妖兽的规矩,你明明清楚,却还是坏了规矩,你隶属于本尊的封地,你可知,只因为你擅自杀人,本尊无端替你受了二十七道天雷!”   千泽出言辩解,“那是情势所迫,萱儿也是为我才破了规矩。”   “你不说我倒还忘了,自从你来了桃花谷,我和毒蝎就没一天安生日子,你也下去给你的小黑豹作伴吧。”太阴鳍压下怒气。   墨萱一下子跪在地上,恳切道,“太阴圣君,您罚我就好,不要伤我夫君!”   “住口!”太阴鳍跳下古琴,布满鳞片的双手在琴弦上跳动,一阵阵锋利如刀的气流朝着两人切割过来。   墨萱被千泽推到了石门前,钩指在手心旋转一圈,千泽握紧钩指,翻身跃起,指尖直刺太阴鳍的眉心,太阴鳍翻起古琴,竖起的琴背挡住千泽的钩指,古琴迅回转,千泽被飞来的蓝鳞冲开,身体重重撞在另一道石门上。   千泽撑着地面站起来,一口淤血忍不住喷洒在面前的地面上。8 第188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八)   墨萱见千泽受伤,顾不得多想,就要与太阴鳍硬碰。?中文 ????㈧   “萱儿别动,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千泽抬手止住墨萱。   “听说你当上了蓬莱的君主,可本尊瞧着不过如此啊…”太阴鳍掐弄着琴弦,眼睛微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就不怪本尊了,我太阴鳍最讨厌弱者,玩个游戏吧,你们谁能从这里跑出去,我就放了谁。”   妖异的琴音再次从太阴鳍指间倾泻而出,四周的地面上蔓延出蓝色的雾气,石门轰然打开,却快向后延伸,同时慢慢坠进了地面。   “快逃吧…”太阴鳍看着两人,笑了起来。   “毒雾…”   千泽感受到极度的危险,立刻放弃了离自己最近的石门,翻身跃到墨萱身前,抱起墨萱,快步向即将坠入地面的石门跑过去。   “哼…这个小子。”太阴鳍眯起眼睛看着千泽。   “屏住气。”千泽告诫墨萱,墨萱已经有些被毒雾侵染,千泽运转周身内力,排空体内的毒雾,轻吸了一口气,低头对着墨萱的小口,把气渡给了墨萱。   墨萱清醒过来,觉已经靠近了石门,石门渐渐坠进地面,只剩了一尺窄缝,千泽尽力把墨萱推了出去,拿下钩指,卡在石门框上,石门渐渐被钩指穿透,千泽就地滚过了石缝,见墨萱受了毒雾侵染,躲避洞顶的落石变得吃力。   千泽看了一眼即将没进地面的钩指,毅然转身抱起墨萱,躲避着洞顶塌陷的落石,冲出了洞口。   重见天日,又到了太阴山阴凉的树林。   千泽抓着墨萱的胳膊,焦急地问,“受伤了么。”   墨萱惊魂未定,摇摇头。   千泽精疲力尽地靠在石壁上,没了动静,因为在毒雾中运转内力,被毒雾染了个通透,还不知之后如何。   墨萱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掀开千泽的衣襟,千泽的锁骨以下青紫一片,显然是震伤。   千泽一直没有醒来。   墨萱清醒了许多,背靠着千泽坐下来,随手拿了一个小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自言自语,“千泽,萱儿是太阴圣君的属下,圣君不会杀我的…你何苦为我挡这一下。”   “你怎么还不醒来…”   “这个玉环,是用来驱猛兽的吧…给了我,你怎么办。”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墨萱警觉起来,看了一眼千泽,千泽依靠着石壁沉睡,墨萱摘下了脖颈上的系着红线的玉环,放在了千泽手里,抽出钢爪,离开了千泽身边,走向远处的一个树林。   “萱儿大概撑不了多久…你快点醒来啊…”   墨萱很幸运,解决了一头山狼,周围就不再有危险靠近了,墨萱疲惫地坐在地上,心想“我没有玉环,就在这里等你醒来吧,免得把山狼引过去。”   “墨萱!”   夹着怒气的吼声吓了墨萱一跳,墨萱转过头,千泽生气地蹲下身,用力地抓着墨萱的双肩。   “你跑这来干什么!我告诉你山神庇佑不能摘你怎么不听!”   “好疼…”墨萱被抓得动弹不得。   千泽一把将墨萱拥进怀里,声音降了下来,“你要是再出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纷纷扬扬的蓝色萤火从两人周围降落下来,太阴鳍长飘动,坐在了悬浮在半空中的蓝鳞古琴上,太阴鳍手中把玩着被石门砸进地面里的钩指。   千泽把墨萱拢到了身后,冷冷道,“鳍先生,您若不想看到我们,我们这就离开便是,何苦如此相逼。”   太阴鳍伏在古琴上笑了起来,“本尊只想让你们长长记性,丛林法则不会因你们感情深厚而改变,这次的天劫,本尊替这小豹受了也就受了,好在本尊大度,不想和你们计较,不过,听你一曲琴音觉得天赋尚佳,你可否愿意留下来?”   “多谢鳍先生体恤。”千泽斟酌着回答,“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可能无法停留太久。”   “要事?”太阴鳍冷笑一声,“凭你现在的修为,能做什么要事?”   千泽心里有些不服,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实力比面前的太阴鳍差之千里。   “本尊闲来无事,既然你天赋难得,我也不忍心你沦为众人,不如在我这多待一阵子。”太阴鳍把玩着手中的钩指。   千泽仔细权衡利弊,太阴山离玄镜堂和苏州都不远,之后也能作为一个落脚之处,尽管一国之君再拜别人为师有些不合常理,但目前来说,对千泽自己,对墨萱,对蓬莱都有利无害。   “只不过我有个请求还请先生答应。”千泽恭敬开口。   “妈呀,你还得寸进尺,多少人求着我收他们为徒呢。”太阴鳍伏在古琴上,问,“不过你可以说说。”   “求先生帮萱儿医治毒伤。”千泽恳切请求。   太阴鳍这才注意到墨萱脸上的毒痕,虽然用珍珠粉掩住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来。   “哎呦呦不得了,真严重啊。”太阴鳍伸手捻开一点珍珠粉,露出了里面的毒伤,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摊手道,“也许能试试,可若没有解药,这毒怎么也不能根除的,时间长了整个人都会染上乌月毒的嗷。”   “先生肯帮忙就好。”千泽悬着的心才落下几分,“不知您有什么条件要我们做到?”千泽又问。   “目前还没,等我想出来再说,现在你们只要别给我惹事就行了。”   千泽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下来。   “哦。”   墨萱觉得不太合适,小心地扯了扯千泽的衣袖,太阴鳍瞥了一眼墨萱,“你有什么意见?”   “没…墨萱不敢。”墨萱赶紧松开手低下头。   “好了。”太阴鳍伏在漂浮的古琴上,把玩着千泽的钩指,“小子,这钩指是你掉的么?”   千泽的目光却一直盯在太阴鳍坐着的蓝鳞古琴上,回答道,“我要说不是,你把这龙鳞古琴送我么。”   “死小子,本尊可没跟你讲金斧子银斧子的故事!”太阴鳍怒了,“算计到你师父头上了!”   忽然,太阴鳍看到墨萱的小腹,盯了一会儿,尴尬地悄声对千泽说,“你太过分了,掳走我的属下,还搞出了崽崽?” 第189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九)   太阴地宫外围青山处。??   太阴鳍坐在磐石上,千泽盘膝而坐,两人膝上各架一古琴。   “这曲子叫,威力不错,起手快,可以连击数次。”太阴鳍微微拨动手中的蓝鳞古琴,一股动荡的气流在几棵粗壮的绿树周身环绕,几棵树接连出脆响,轰然倒地。   “每个人都能听到你的曲子,却只有你精神凝聚之处的人会受到伤害,也就是说,你可以自己控制受攻击的目标。”太阴鳍示范后认真讲解,“这就是武学‘八律鬼缠弦’。”   上古有天师震钟,冥师鼓琴,而冥师鼓琴自有精髓,其传人有精通音律者便把冥师之曲编成招式,因其‘弦动必生亡魂’,后人称这招式为“八律鬼缠弦”,并自成一绝学,多年以后,这绝学不知如何落入太阴山神之手,千泽习得亦是天意所至。   千泽抬手拨弦,一棵小树轰然崩断。   “不错。”   “师父,你的琴让我弹弹。”千泽望着那把飞着萤火的蓝鳞琴,眼睛闪闪亮。   “你这小子怎么老惦记本尊的琴,这琴叫玄寒,百年的神物了,被你扒拉坏了怎么办,去练琴去,天黑前你把一片树林都毁掉,本尊要一处空场。”   “哦。”   夜色降临,从太阴山上看到的星空更加璀璨,千泽还在不知疲倦地思考指法。   “千泽,你的手不疼吗?”墨萱爬到千泽跟前,眨着清澈的眼睛。   “从前贪玩,跟兄弟们爬树捉鸟,指尖有茧,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千泽笑嘻嘻地回答。   墨萱趴在地上托起腮帮,静静地看着千泽侧脸的线条,垂下的眼睑。   一只蚂蚱蹦了过来,跳到了墨萱头上。   “呵。”   千泽不经意看见墨萱滑稽的表情,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千泽,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墨萱笑眯眯地说。   “你在胡说什么。”千泽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太阴鳍不知何时坐在玄寒古琴上飘了过来,手里捧着花生米,边看边吃。   “你们干嘛呢。”太阴鳍阴森的声音从千泽背后响起来。   “师父,你的琴借我弹弹。”   “你小子别想!”太阴鳍坐着玄寒古琴飘走了。   龙泉山邪风谷。   按照单漪的命令,夺命十三剑分别去了洛阳、北原和云滇分舵,择取了一些精干弟子组成几个小队,准备一段日子以后与洛府里没什么战斗力的医师药师和实力不足的弟子交换。   不久,夺命十三剑6续返回了桃花世家。堂内燃着兰香,悠然淡雅之气将室内浸如兰芷。   十二师父封棋在堂内摆了棋盘,黑玉棋盘上玉镶纵横,棋子错落于其上,仿佛将江山局势摆布于股掌之中。   封棋落下一子,悠哉地打开折扇轻摇,四师父执白子与之对弈,额头微微沁出些细汗,举棋不定,终于摇摇头,“输了。”   封棋笑道,“这棋局名为逃子,看似容易,其实暗藏玄机,白子看似围死了黑子,却让黑子有机可乘,偷梁换柱。”   “受教了。”四师父作揖。   十二师父封棋是夺命十三剑中最年轻的一个,却是最能掌事的一个,其余几位师父都极为敬重这个年轻的后辈,封棋本名单棋,邪风谷规定,非本家,旁系子弟不可即单姓,才改名为封棋,虽然年纪小,辈分却大,单漪也要叫他一声小叔叔。   封棋思忖道,“尊主此次交换弟子,可是铁了心要把洛家当做总舵,与凝霜宫相距甚近,凝霜宫西与邪风谷结成了死敌,东又有玄镜堂的抵抗,注定不会引颈受戮,已知的盟友就有七星玲珑塔和雁家,雁家与凝霜宫虽非盟友,却也是利益相投,现在的局势,凝霜宫与昔日的邪风谷足以分庭抗礼。”   封棋顿了一下,神色微肃,“只是,流云涧与凝霜宫同在中原一带,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动静,若凝霜宫尽力拉拢,流云涧很可能因为利益而放弃中立的态度,敌视邪风谷,联姻之事还需尽早安排。”   “打扰了二位对弈,失礼了。”   一袭红衣不知何时出现在封棋身后,九师父俯身从桌角下拉出一条黑底白纹的毒蛇,掐住七寸,提了起来。   “训蛇时跑丢的白纹蛇。”九师父解释了一句,便想转头出门。   “白纹蛇对付蛇蛊有奇效,只是须事先训练一年,听说白羽最会训这些长虫。”封棋缓声道。   “尊主不久前叫白羽去苏州给一位故人送东西,后来又被派去了玲珑塔探听消息,这么些时日也没回来。”九师父回了一句,拂袖走出了门外。   “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音讯。”四师父答道,“连我们都已回来了。”   “玲珑塔…精甲阵。”封棋若有所思,“尊主现在忙着部署交换弟子之事,你着几人前往洛阳,看看白羽到底在搞什么鬼。”   “嗯。”   “过些日子我要去一趟伶仃谷,家中事务你们多留心。”   “放心。”   洛阳神龙殿。   龙七音跟一群附近的小姐们出来逛街。   “七音,你送给我们的那些苏州的脂粉,真是好用的不得了啊~听说是位俊秀公子送的呢,什么时候带给姐妹们瞧瞧那位小公子呀~”   “姐姐惯会取笑我。”龙七音红着脸笑道。   “七音,好久不见你穿女装出来逛街,今天太阳打哪出来啦?”一位橙色衣裙的小姐笑道。   另一位小姐又打趣道,“我们七音可会打扮着呢,瞧瞧,小脸上这五瓣的竹叶真是精致。”   龙七音不禁耳根热,自从九霄给自己画了一次绫竹妆,自己每天都要照着样子描在自己眼尾,配上裙子,还要在镜前照许久,越照越觉得好看极了。   “小姐!”忽然从后面追上来一个小丫鬟,叫住了龙七音,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玲珑塔送来一个公子,已经关在咱们殿的地牢了,那人说自己名叫白羽,想见小姐一面。”   “白羽,好像是经常跟着单漪的那个吧…犯了什么事,进了大牢?”龙七音有些疑惑,心想,“既然是九霄的朋友,我还是照拂一下吧。”   龙七音跟着丫鬟匆匆回了神龙殿。8 第190章 物换星移雁南飞(十)   神龙殿地牢。?   神龙殿也是瀛洲朝廷锦衣卫中的一支,因为被凝霜宫排挤才被迫辞去了锦衣卫一职,然而神龙殿的地牢并没有被废弃,仍旧作为关押朝廷犯人的一个重要地点,洛阳附近的钦犯都会关押在神龙殿地牢中。   地牢的门卫低头躬身向龙七音行礼,“殿主,您来这地牢做什么?”   “你有必要问么?”龙七音目不斜视,“带我去见今天被送进来的那两人。”   “是。”地牢的铁门被打开。   阴湿的地牢里。白羽悠哉地躺在草席上。   白羽的脸色不太好,双眼有些红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双手十指的骨节都留着透骨钉的钉孔,隐约可见露出的白骨,血迹在十指上恣意流淌,最后干涸。   还是怪自己不小心,落到了玲珑塔的精甲阵里,被岳玲珑抓起来拷问,因为问不出情报,玲珑塔把白羽当做了偷盗的飞贼,扔进了神龙殿大牢。   牢房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龙七音走了进来。   “是白羽吗?”牢房里光线昏暗,龙七音勉强辨认出白羽的相貌。   “拜见女帝。”白羽开口道,“我不过是在玲珑塔盗了些财物,东西既然还回去了,能不能放我一马?”   “你是来替单漪调查玲珑塔的吧。”龙七音压低了声音。   白羽笑了起来,“也是替玄镜堂呢,青鸾鬼帝被岳玲珑暗算,也是因为不够了解岳玲珑呢~”   龙七音怔了一下,转而低声道,“好吧,我回去想想办法。”   出了地牢,龙七音交代看门的守卫,“不许为难里面那人。”   “是…殿主。”   龙七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岳玲珑有意放白羽出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若贸然放人,反倒又给了他们陷害神龙殿的机会,龙七音拿不定主意,只好先把消息传给九霄。   现在神龙殿与玄镜堂已经连成一气,相互扶持而生。   太阴山。   千泽每天都在住处用钩指划上一道计时的浅壑,至今已经划了四十多道,算着日子,花影应该差不多把蓬莱的事务处理干净了。   蓬莱的众人皆以为朝堂之上那个身穿龙袍之人就是千泽,却没想到,是千泽安排下来的替身,正是那个倒霉的贾替。   贾替已经被金蚕蛊毒折磨的失去了意识,现在只会说“嗯”这个字,又有办事牢靠的花影时刻监视着贾替的言行,按照千泽定期寄去的指示行事,蓬莱竟然也井井有条的。   再不济还有凤九雏这个九鸾司统领掌握全局,千泽不怕他乱来,凤九雏虽然对千泽心有怨气,却不会拿朝廷政事开玩笑,千泽了解凤九雏的个性,对这一点十分放心。   至于贾替,作为一个替身皇帝,会说嗯就够了,大臣们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高冷的皇帝,迫于从前千泽的威压,也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千泽就与墨萱在太阴山落了脚。太阴山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   “老三~听说你这来了两个小客人,我来串个门子~”柔媚的女声从天外传来,无数雪绒般的花朵缓缓飘落,一位身上缀满雪白绒羽的高挑女子脚尖踩着绒花落到了墨萱面前。   千泽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这压力不比面对太阴鳍时小。   这位女子面颊手臂同样被金色的龙鳞覆盖,大概就是太阴鳍曾经说过的关山鬼女,关山月。   “小姑娘真是标致,”关山月挑起墨萱的小脸仔细端详,“呦,怎么还中了乌月毒了,真是可惜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了。”   关山月注意到一旁的千泽,脚尖轻点着绒花,飞到了千泽面前,抽出间的金簪,金簪原是一把毛笔,笔尖在千泽的衣带上沾了一下,扬手便在手心画出了一朵浅蓝色的山茶,关山月竟然把这山茶花从手心捏了出来,扬起头,把花夹在了千泽衣带上。   千泽有些无语地取下衣带上地山茶花,山茶花上燃起一层玄火,顿时随风飘散成了一缕烟。   关山月转而诧异道,“你有仙骨?”   “小子,要不要来当我的弟子?我绝对不比太阴鳍那个妖艳贱货差。”关山月妩媚地用手指卷着头,脸颊上金鳞闪烁,摄人心魂。   “别随便勾引我的徒弟。”太阴鳍坐在磐石上咳了两声。   “老三,你这可不厚道,怎么好苗子都被你采了去?”关山月抱怨道,转而又道,“算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他教成什么德行。”   “你给我回来。”太阴鳍一把抓住千泽的衣服,因为觉得即将被当成玩具来展示,千泽刚想悄悄离开,就被抓住了衣领,拽了回来。   千泽无可奈何地坐回了七弦琴后,关山月拔下间的金钗笔,一瞬间变成了一把三尺长刃,金色的绒花飘飞。   凤凰琴微微热,琴弦上腾起了一层玄火,靠近的绒花立即化为了灰烬。   关山月死死盯着千泽的动作,太阴鳍则悠闲地抱着花生米,得意洋洋地观战。   弦音幽怨婉转,一曲在千泽指间袅袅回荡,数十道飞舞着玄火的气流向着关山月盘旋飞去,关山月抬刀挡在身前,气流看似有气无力,却有着强大的冲力,在关山月的刀背上猛烈撞击,出轰响,关山月被震到了半空,却借着这股冲力凌空踏虚,跃上了近处的树枝,趁机穿过气流的围攻,扬起长刀,直冲向闭目拨弦的千泽。   刀刃即将触到面前,千泽缓缓睁开眼睛,拨弦的左手劈到了琴底,带起的震颤把凤凰琴掀到了空中,千泽提起凤凰琴尾,顺势挡过了关山月的刀刃,刀刃碰触琴身被内力弹回,竟无法留下一丝痕迹。   关山月空中回转身体,踏在千泽的琴背上,手中的长刀竟变幻出无数虚虚实实的幻象。   吞水残云刀第一式,分光捉影。   千泽撤出两丈远,单手抱琴,右手拨弦,一曲潇湘水云流畅地流淌而出,关山月被琴音束缚,一股压力席卷而来,关山月被连环不断地冲击震得跪在了地上,冲破束缚,前翻冲到了千泽面前,长刀带起了一道连环的风刃。   吞水残云刀第二式,风云乱舞。   8 第191章 阴差阳错(一)   吞水残云刀第二式,风云乱舞。?? ?   凤凰琴贴着千泽腰身猛然回转,化解了风刃,长刀破空飞来,千泽偏身躲开,刀刃没进了身旁的树干里,凤凰琴带着风声向着关山月的后腰飞去。   关山月踏着琴身飞来,拔下树干上的长刀,还有一寸就要劈断千泽的腰身,千泽自知躲不开,放弃了抵抗,刀刃却骤然停了下来。   千泽长长舒了一口气。   “多谢月先生手下留情。”   太阴鳍一边嚼着花生米,得意瞟了一眼满脸惊愕的关山月,“怎么样?”   “哼…那是这小子根骨好,跟你没什么关系,要是我来教绝对比现在强一千八百倍。”关山月手中的长刀又缩小成一支金笔,插回到间,一把抢过太阴鳍手里的花生米,一把拍在了磐石面上,花生米完整地钉进了磐石中。   “有你什么事,快回你关山种草药去。”太阴鳍想赶紧把这个麻烦的小妹哄走。   “我不我不我不~”关山月连连摇头,“这里这么热闹,我不回去。”关山月一下子拉过墨萱,“我给这个小姑娘看看脸总可以吧。”   千泽一下子来了精神,殷勤地扶着关山月坐下,笑道,“可以可以,月先生多留几天吧,对吧师父?”   太阴鳍也无奈,只要能有机会给墨萱医治,千泽总要第一个跳出来争取。   关山月仔细端详了一番,皱眉道,“我可以用药不让它扩散,但这是雁伶商的乌月毒,解药在雁家藏着,你若能拿到,这毒也就解了。”   千泽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意,尽力掩饰着情绪的变化,千泽平静道,“那我现在去一趟雁家,反正从前灭过他们一次,也不怕再来一次。”   “喔,原来你就是那个险些让雁家灭门的小家伙啊。”关山月仔细看了看千泽的面容,轻声道,“你能灭门雁家其实只是运气好罢了,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或者说你有什么绝技正好能够克制他们雁家的虫。”   关山地处洛阳,与雁家相距甚近,关山月也知道些雁家的秘闻。   “你说对了。”太阴鳍插嘴道,“这个话。”   “这次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雁家吃了你的亏,在养虫上下了工夫,你若功力不够,是控制不了雁家的虫的。”关山月轻笑,“他们雁家有一个秘境,叫做水珑连环坞,错综复杂,毒虫机关遍布,你会困在里面,永远也出不来。”   千泽攥紧拳头,“我总不能看着萱儿一天天严重下去。”   关山月想了想说,“你若能弄到水珑连环坞的地图也可以啊,说不定雁伶商就把解药藏在里面呢,只是地图是秘密,在雁家应该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吧。”   “总之想拿到解药很难。”关山月拿下间的金钗笔,在墨萱脸颊上描了一下,毒伤立刻被掩饰不见了,关山月捻着笔尖,自言自语道,“你看,其实这样也可以的,没必要去弄解药…就是这个小姑娘可能活不了几年罢了…”   千泽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去找水珑连环坞的地图了。   太阴山崖畔   夜色朦胧,千泽独自坐在崖畔抚琴,山崖下是潺潺流水,不断打碎弯月宁静的倒影。   因为单漪的提醒,千泽也觉得小璃带着累赘,千泽和墨萱离开苏州时,给小璃留了足够的钱两,让她在苏州等着两人回去。   花影担心千泽的安全,身边又没有人服侍,就从九鸾司中调出数位精英暗卫给千泽送了过来。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一只黑羽鸩鸟展翅在空中盘旋。   太阴山脚下忽然火光通明,一队队手执火把的黑衣人正向着太阴山汇聚过来。   一道寒光闪过,千泽神情冷漠,戴上钩指,顺手抱起凤凰琴,踏着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崖壁飞了下去。   山崖下,一个头上披着薄纱的女孩瑟缩着藏在草丛里。   “好多的蛇刹…姥姥竟然派出这么多人抓我…”   雁南倾藏在草丛边缘浑身抖,这样血腥可怖的场面雁南倾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自己的家人这样残忍,竟然用蛇蛊控制尸体来贻害世人。   蛇刹的秘法是伤天害理的禁术,一般谁都不会随意使用的。   忽然,几个蛇刹注意到了草丛的异动,用极快的度冲了过来,雁南倾躲在草丛后悄声祈祷,没想到,一只布满瘢痕的手伸进了草丛,抓住了雁南倾的头,之后,雁南倾的手被抓住,整个被拖出了草丛,眼看就要被撕成碎片。   “啊——!”雁南倾尖声叫起来。   半空中传来一阵空灵的拨弦声,雁南倾睁开双眼,只见深蓝的夜空中挂着皎洁的钩月,欣长身影突然出现在月下,眸中微微映射着火光,手中托着的凤凰琴琴弦一震,雁南倾周围的蛇刹立即被震出一丈远,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雁南倾怔怔的仰头看着千泽抱着凤凰琴走过自己身边,因为脚步急促,千泽的梢被风扬起,侧脸的线条一览无余,只觉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太阴山脚下有一个房屋稀疏的小村庄,上百的蛇刹包围了这个小村庄,火把点燃了茅草,火光冲天,人们从屋子里跑出来,处处能听到女人们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房梁被烧断的坍塌声,村子里乱成一团。   一曲悠长的潇湘水云渐渐从混乱中被剥离出来,天地间似乎变得宁静起来,只听得弦音回响。   忽然,轻柔的乐曲节奏变得激昂欢快,靠近千泽的蛇刹被突然震飞,藏着蛇蛊的部位崩裂,蛇刹再也站不起来。   惊天动地的震响让树林震颤,无数落叶萧萧落下,千泽放下凤凰琴,指上寒光一闪,无数落叶燃起玄火,天空被染上了灿烂的火光,像无数陨落天际的飞星,又像纷纷扬扬的落花凋零。   燃着玄火的落叶穿进蛇刹的身体中,燃烧起来,直至把蛇蛊燃烧殆尽。   雁南倾抬头看着这如梦如幻的落叶,落叶纷飞中,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屹立其中。   玄火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村庄里时不时传来哭声,村民们纷纷围拢在千泽面前,跪伏在地上,就像虔诚地跪拜守护这里的神灵。   千泽收起钩指和古琴,转头拂袖离开了,雁南倾怔怔地看着千泽与自己擦肩而过。   千泽冷冷道了一句,“九鸾卫,把她带走。”8 第192章 阴差阳错(二)   室内水雾蒸腾,千泽双手搭在浴池上沿,丝在水   “从山下带来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你去看看吗?”墨萱跪坐在池边,挽着袖子,一手托起千泽的手腕,一手轻轻擦洗着千泽手臂上沾染的血迹。   自从仙骨淬毒后,千泽身上的花纹时隐时现,花纹渐渐从黑蝎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反复的花纹布满了脊背,蔓延到胸前锁骨下。   “懒得去。”锁骨下的蜘蛛刺青随着千泽的呼吸轻轻起伏,“又是女孩,烦死了。”   “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吃醋呢。”千泽翻身趴在池沿上,看着墨萱,眼角微挑,挑得墨萱心怦怦直跳。   “毁了她的容貌,还是直接杀了她?对我来说都一样,你觉得呢。”千泽漫不经心地问墨萱,就像在问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墨萱生气地撅起嘴,“千泽,你这么漠视性命太过分了,她又没有做错什么,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你没有那么小气,因为我抱了一下洛笙儿气成那个样子。”千泽笑起来,“你觉得她可怜,你跟我闹别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可怜呢。”   “我认错还不行嘛。”墨萱偏过头去,“别提这个了啊…”   哗啦啦的水声渐渐停歇,千泽走出了浴池,墨萱踮起脚为千泽披上了一件带着黑色花纹的浅蓝羽裳。   千泽伸手抹掉墨萱脸颊上的水珠。   “那我就去看看。”   会客室中,千泽手支着头侧卧在雕羽榻上,没仔细穿里衣,露出锁骨下的漆黑蜘蛛。   墨萱跪坐在一旁服侍,两个侍卫拖着雁南倾走进来,把雁南倾扔到了千泽面前。   “把头抬起来。”千泽淡淡道。   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雁南倾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颤颤地把头抬了起来,身上的银饰叮叮作响。   先映入眼帘的是搭在榻沿的修长手指,而后是袒/露出的前胸,锁骨下纹的蜘蛛栩栩如生,泛白的面容嵌着一双幽深的乌目,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食人间烟火。   雕羽榻上躺着的人…就是刚刚月下抚琴的人?雁南倾不敢直视千泽的眼睛,只好盯着千泽锁骨下的纹身出神。   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蓬莱皇帝,雁家处心积虑要刺杀的人。   “名字。”千泽再次开口。   “雁、雁南倾。”雁南倾不敢隐瞒,似乎一切谎言都会被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识破,雁南倾心里想,“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哦~”千泽眯起眼睛,“从前刺杀过我的那个,蛊林苑圣女,雁南倾。”   这时,一条黑底白纹的毒蛇顺着门口爬了进来,应是刚才混乱时受到了惊扰,草丛里的毒蛇慌不择路撞进了千泽所在的会客室中,蜿蜒爬到雁南倾手边。   千泽手指微微一扬,食指上的钩指顺势飞了出去,轻而易举地斩断了白纹蛇,钩指深深没进雁南倾手边的地面。   看着近在咫尺的扭动的白纹蛇,锋利的钩指寒光毕露,雁南倾毛骨悚然。   千泽身后的暗卫冷声道,“陛下,雁家的人,死不足惜,不如拿去喂饱这些蛇吧。”   “陛下,她这么漂亮,其实养起来当花/妓也可以~”另一个暗卫提议道。   若换作是九霄做决定,这个建议一定会被采纳的。   “雁家的人,杀就杀了吧。”千泽云淡风轻地说。   “不、不要!”雁南倾爬到单漪榻下,满面泪痕地哀求千泽,“不要拿我喂蛇…南倾刺杀您是被家人逼迫,求求您不要杀我。”   墨萱有些不忍心,怜悯的表情让雁南倾看在眼里,雁南倾跪到墨萱面前,拉着墨萱的衣袖,哭着哀求,“姑娘,求求你救救我!”   墨萱经不住哀求,便贴在千泽耳边说,“不如先留下她,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   “好,那你就留下来。”千泽站了起来,搭着雁南倾的肩离开了。   “如果想逃走,被我抓到,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是!”雁南倾赶紧拜谢,“谢陛下不杀之恩。”   雁南倾留在了太阴山,其实雁南倾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于是把这里当做了住处。   太阴山缺少服侍的人,雁南倾只好做起了杂活,昔日的大小姐沦落至此,累的手脚酸痛,一想到千泽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瞳和冰冷的语气,雁南倾着实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出了一点差错,就会被一刀结果掉。   到了正午,终于能休息一阵子,听着水声,雁南倾找到了一条小溪,跪在溪旁,撩了些水喝。   不知道哪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雁南倾四处看了看,抬头看向屋顶,一个身穿浅蓝衣袍的人仰头躺在屋顶上。   “陛下?”雁南倾一惊,吓得赶紧躲在了树后,探出脑袋远远看着。   千泽躺在屋顶,抬起手,两只颜色艳丽的蝴蝶绕着手指翩翩起舞,那人扬起嘴角笑起来,露出脸颊上好看的酒窝,跟两只蝴蝶玩的开心热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竟然在笑?”雁南倾小心地趴在树后看着。   从见千泽第一面起,雁南倾就觉得这时一个冷若冰霜又杀人如麻的人,身份既是蓬莱的国君,又是雁家的仇人,雁南倾不敢多想。   雁南倾确实觉得他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可两人注定是敌人罢了,却没想到那个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也有笑的像孩子一样的时候。   “看来陛下也不是个冷血的人呢…不行,我要想个办法接近他才好。”雁南倾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雁南倾被困在太阴山中,已经无路可走,不论出于怎样的目的,都要尽力接近千泽,再为以后做打算。   太阴山四季常青,挽心林中幽深宁静,偶尔传来一声悠远的鸟鸣,林中琴音婉转,拨弦声袅袅回荡。   千泽手指轻挑琴弦,感到身后有人站立,左手压弦,琴声渐止。   “你来了。”千泽闭目轻声笑道,“最近瀛洲的事烦的我头痛。”   一双小手抚在千泽太阳穴上,指尖轻轻按揉,千泽把手抬起来,搭在柔软光滑的小手上。   手腕一颤,银饰碰撞的声音让千泽睁开了眼睛。千泽微微偏过头,淡漠地问,“怎么是你。”   雁南倾退了几步,跪坐在千泽身边,开口道,“陛下,请听南倾一言,或许可以解您烦恼。”8 第193章 阴差阳错(三)   未等千泽回答,雁南倾继续道,“陛下是担心容成家与凝霜宫连纵会对蓬莱不利吧。”   “你知道?”千泽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雁南倾。   “我想,现在凝霜宫矛头直指玄镜堂,容成家只会先助凝霜宫攻玄镜堂,陛下只需待容成家空虚之时围攻天工阁,既能断了容成家后路,又能让玄镜堂欠蓬莱一个人情。”   “哼。”千泽淡淡道,“想不到你也懂局势,可惜纸上谈兵,哪有那么容易。”   “不如先合攻凝霜宫?”雁南倾道出心中所想。   “你们雁家依附凝霜宫,还给了他们活尸蛇蛊的秘法,你这是要出卖盟友么?”千泽最不屑叛徒。   雁南倾解释道,“我不能容忍家里人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凝霜宫人人憎恶,我不想与他们为伍。”   “那你被我软禁在此,可有怨言?”千泽挑眉看着雁南倾。   “陛下贤明,蓬莱百姓安居乐业,陛下您放了我一次,又救了我一次,南倾理应报答。”雁南倾在千泽面前伏身行礼。   千泽伸手抬起雁南倾的下巴,仔细端详容貌,雁南倾面容柔婉,又带着几分异域的妩媚,千泽淡淡开口道,“是个妙人。”   雁南倾心里怦怦直跳,偏过身,端起身后的一盘点心,恭敬地放在千泽面前,“这是南倾刚做的桃酥,您尝尝看?”   不远处传来一声刀剑入鞘的喀拉声,墨萱蹭了蹭脸颊上溅的血迹,走到了千泽面前。   “我刚才把残余在太阴山角落的蛇刹清除干净了。”墨萱话音未落,眼睛已经瞟见了雁南倾端来的桃酥,墨萱顿了一下,俯下身,拿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口,转向千泽,笑道,“很好吃~”   千泽没有料到墨萱如此动作,只好顺着墨萱的意思,象征性地掰了一块咬了一口。   雁南倾咬了咬嘴唇,站起身行了一礼,退了几步,离开了。   雁南倾离开后,千泽抓住墨萱的胳膊,捏起墨萱的下颏,呵斥道,“谁叫你吃的。”千泽皱起眉,“吐出来。”   “我饿了嘛。”墨萱笑了起来,“她是雁家圣女,我觉得您留下她是有意探听雁家虚实,您连这都不吃,她怎么会觉得您相信她呢?”   墨萱在给自己试毒,千泽不会看不出来,只是首先雁南倾没那个胆子,其实,千泽不吃,只是单纯的不想吃她的东西而已,若真因为这个让墨萱受伤害,千泽实在心疼。   墨萱忽然抱着千泽腰身,仰头轻声道,“别担心,我知道你这样也是想要早点为我找到解药。”   “所以你甘心把你夫君让出去吗。”千泽不悦。   “让不让,不在我而在你,”墨萱轻笑,“夫君若真心疼我一人,自然假戏真戏都不会改变对我的情意。”   雁南倾只说对了一半,凝霜宫和容成家确实是千泽的心腹大患,但千泽最想除掉的,是雁家。   雁家不除,总会像马蜂窝一样,扰的人心烦,还总会有马蜂飞出来蜇人。   雁南倾就是其中一只马蜂。   雁南倾此时已经出了挽心林,日暮夜临,雁南倾静静坐在悬崖边,眺望太阴山层峦叠嶂,举头是满天繁星。   天空中传来一声遥远的鹰啸,雁南倾一惊,一头漆黑鸩鸟在雁南倾面前盘旋一圈,双爪一松,掉下来一只死去的田鼠,身上已经被鹰爪抓烂了,又掉下来个信筒,雁南倾胸口起伏,颤抖地捡起地上的信筒,打开来,果真是雁伶商传来的信。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墨萱的尸体。南倾,是想成为鸩鸟的主人,还是猎物?   雁南倾心中恐惧万分,连忙把信连着死鼠一起踢下了悬崖,心中惶惶不安。   “怎么办…姥姥找到我了,姥姥找到我了…”雁南倾心中一团乱麻。   雁南倾在雁家虽是名义上的圣女,却只有雁寒当做靠山,雁寒一死,若不是白姬帮着雁南倾逃走,自己可能会被雁伶商逼着饮下蛊毒,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或者被终身囚禁。   雁南倾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若是回去,自然是再回虎穴,若是留下,千泽想必也会对自己心存芥蒂。   正当雁南倾惊惧不安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雁南倾心里有鬼,吓得猛然转过身,脚下一空,就要滚下悬崖,腰间一紧,身体已经落在千泽臂弯中。   千泽把雁南倾拉到一边,雁南倾的脸已经红的像苹果一样,手足无措地看着千泽。   “别让我问两遍,你在做什么。”千泽质问道。   “我…我…”雁南倾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   千泽忽然抬手揽住雁南倾的腰,右手抬起雁南倾的脸颊,低头轻声道,“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告诉我,我想我还是可以为你解决的。”   雁南倾没料到千泽会对自己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一时僵在了原地,心快要跳出来了,感受着千泽温热的气息,雁南倾慌忙推开千泽,提起裙子匆忙跑开了。   千泽四周望了望,看见天边仍旧盘旋的一只黑鹰。   “哼。”千泽哼了一声,看着雁南倾越来越远的背影,冷笑道,“能不能别这么容易被迷惑,让我觉得胜之不武。”   想起来还有点小内疚呢。   第二日,千泽坐在太阴鳍对面,聆听太阴鳍的教诲。   天阴月沉,夜空的西北角挂着几颗孤星,寂静的夜中微微有拨弦的嗡鸣,若仔细听,幽怨深远,便知这是一曲哀调。   挽心林中的小潭映着千泽衣袍上浅蓝的花纹,千泽思绪不在弦上,指法变换处连错了三个音,终于摇摇头,压了弦,琴声止。   “琴音不稳,心不在焉。”   抬头,太阴鳍已在浮在千泽面前的玄寒古琴上静坐了良久。   “别拿你那漠然的眼神看本尊。”太阴鳍偏开对着千泽的目光,“若是心烦,大可随意拨弦,不必强迫自己专注于练习。”   “嗯。”千泽随口答应。   突然,只听嗖的一声,有暗器猛然飞射而来,千泽微微抬眼,手指拨弦,迎面飞来的暗器轰然被琴音粉碎,一张字条缓缓飘落在千泽手边。   “三日后申时,苏州朝暮亭小聚。——华阳”    第194章 阴差阳错(四)   千泽看了一会儿手中的信,眉间微怒,把手里的字条揉成一团,手心升起一团玄火,字条被烧成了齑粉。?   太阴鳍好奇道,“谁的信?”   千泽也不掩饰,如实道,“华阳要见我。”   太阴鳍思索了一会儿,“蛟龙之女华阳?原来她没死啊,蛟龙族在东海战败后被迫隐居,后来我们神仙之间传言说蛟龙族死于一场瘟疫,本尊那时候还好奇,竟然有被瘟疫灭族的事,当真是奇了怪了。”   千泽眉目中带着愠怒,忿忿道,“什么灭族,分明是投靠了凝霜宫,否则凝霜宫怎么拿得出那么多蛟龙族特有的鲛珠?想必那些人都藏在凝霜宫中,专门为岳凝霜生产鲛珠。华阳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太阴鳍微微一笑,悠悠道,“华阳是个直爽孩子,本尊觉着她应该不知情。”   “师父觉得我应该去见见华阳?”   “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太阴鳍觉得此事需要查明再言。   “那我就去一趟,麻烦师父帮我照顾萱儿。”千泽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太阴山。   苏州风雅之地,秦楼楚馆是平素见惯了的,起初有一家青/楼,名叫醉仙楼,文人墨客觉得这名字艳俗,给改成了朝暮亭,取朝朝暮暮情之意,尽管内涵仍旧艳俗,但名字一上档次,让人们觉得流连在此也是件风雅之事,这样一来,来此的才子文人愈加多起来,朝暮亭也在众多怡红院、莺燕阁之中脱颖而出,成了有名的花楼。   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华阳把见面的地方给约在了这。   千泽站在朝暮亭门口,宽敞的木门敞开,里面尽是雪肤花貌,流光溢彩,透着糜/烂气息,千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未等千泽迈步,里面的女子早已有眼力见地迎了出来,见千泽衣着相貌不凡,便更加殷勤献媚。   萧妈妈略微打量千泽,细长的双目,利落的短柔顺地绕过耳后,这一身浅蓝羽裳尤为瞩目,绣法奇特,是由织金妆花罗织造,点缀以白孔雀的尾翎,萧妈妈顿觉这棵摇钱树可得抱住了。   “公子快请进!”   千泽拦住把自己往里扯的一位纱衣女子,淡淡道,“只管准备一清静雅间,一琵琶歌女即可。”   扇底一翻,一颗金珠子掉在萧妈妈手里,萧妈妈受宠若惊,更是喜上眉梢,连忙招呼里面的姑娘,“听见了么,快领公子上楼!”   千泽在花团锦簇中被拥上了楼,里面的雅间布置的还算有些品味,也不枉引得文人墨客常驻足。   千泽站在窗前眺望,忽然,一把俏丽的牡丹纸伞轻飘飘落进了窗内,一衣饰妩媚的女子双手钩在窗棂上,甩身一跃,跳进了雅间,正落在千泽面前。   “有毛病吗,有门不走走窗户。”千泽揉了揉太阳穴,回过身坐在椅上。   “我女儿家的名节还想要呢,怎么光明正大的进青/楼?”华阳收起纸伞,坐在千泽旁边,“若让有心人看了去,知道我们暗中联系,雁家又要对我有所防备了。”   “你有什么事找我。”千泽问道。   “是关于雁南倾,我知道她落在了你手里,希望你能把她交给我。”华阳认真道。   “笑话,我凭什么给你。”千泽眼带微怒,轻声道,“你们蛟龙族的族人投靠了凝霜宫,你知道么。”   “胡说!”华阳听到关于自己族人的消息,更是愤怒,争辩道,“你怎可妄加揣测,我族人都死于雁家瘟神子之祸,因而我才会想方设法装成失了记忆,混进雁家搜集证据,为的就是为我族人报仇,你,又凭什么诋毁我族人?”   “死于瘟神子?”千泽冷冷一笑,“你见着尸体了?”   “等我赶回去时,我族人已经被瘟神子吃得面目全非,满地尸身,我怎么没见着?”华阳眼睛红,族人惨死的场景一直是华阳心中难以磨灭的痛苦。   仔细回想那时情景,自己趴在已经看不清面容的父母身边,哭的几次昏厥,昔日水草丰茂之地一夜之间成了蛟龙族的埋骨之处,华阳很久都没有从灭族的痛苦中走出来,渐渐变得暴戾,狂躁,成了人人惧怕的杀戮之女。   华阳从前不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你只见到了尸体,却看不到长相,对不对。”千泽淡淡问。   华阳一怔,想起那时自己被悲痛冲昏头脑,诸多疑点竟丝毫未察觉。   为何所有族人的尸身都被毁了容貌,本该飞走的瘟神子为何正好就死在了自己面前,如此想来,莫非是有人把蛟龙族的死因推给了雁家。   “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去凝霜宫看看。”千泽的声音把华阳从回忆中唤醒,华阳已经红了眼眶。   雅间的木门被笃笃叩响,千泽示意华阳暂且回避,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清秀少女抱着琵琶对千泽躬身行礼。   少女带着歉意坐下,对千泽道,“公子久等,自眉妩姐姐走后,奴家日夜垂泪,无心弹琴,今日若是服侍公子不够满意,也请公子宽恕。”   “眉妩?”千泽想了想,这是雁南倾刺杀自己时顶替的名号,没想到还确有其人。   “眉妩姐姐能歌善舞,尤擅琵琶,几年前却失踪了,近几日才奴家才知得,姐姐染上瘟疫,已经病逝在蓬莱了。”   千泽总觉得这事情蹊跷,却又想不出头绪,只好给了那少女赏银,先把那女子打走了。   华阳才从帷帐后走出来,眼睛肿肿的,虽然擦了眼泪,还是能看出来是刚刚哭过。   千泽低头看华阳,“你哭什么。”   “我才没。”华阳哼了一声,纸伞一展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千泽皱眉叹了口气,紧跟着从窗口跳了出去。   凝霜宫对面的荒山上,本是一片荒芜萧索,此时却被戾气重重笼罩,千泽与华阳俯视着近在眼前的凝霜宫。   凝霜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碧瓦飞甍,美轮美奂。可在千泽眼中,再华丽的藻饰也会归于尘土,再巍峨壮丽,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8 第195章 旦日蛟龙饮成殇(一)   夜半时分,两人伏身贴在凝霜宫的飞檐下,双腿攀在门梁上,两个提着灯笼巡逻的卫兵在檐下走来走去。??? ≠   华阳与千泽对视一眼,同时抽出利刃,从飞檐上倒挂了下去,各抓住一个卫兵,捂住其口鼻,快抹过那两人的脖颈。   两个卫兵闷哼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两人从飞檐上悄悄跳下来,顺着高墙摸进了凝霜宫外围。   两人在凝霜宫外围摸了一圈,华阳想要深入,却被千泽拉住。   “今日到此为止,很快会有一批卫兵来换班,我们明日再来。”千泽觉得再继续深入会很危险,为了稳妥起见,想要暂时撤出。   “要走你走,我不会走的。”华阳不甘心道,“我的家人有可能被关在里面,你让我怎么放心离去。”   “凝霜宫这么大,就算岳凝霜不在,凝霜宫高手众多,地形又复杂,凭我们两个很难一下子找到。”千泽还能冷静地判断,可华阳已经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见华阳坚持不走,千泽只好唤出藏在袖中虫囊里的小引蛟,小引蛟振翅飞走,在凝霜宫上空盘旋了一阵就不见了踪影。   引蛟只能记住自己去过的地方,因此用引蛟来找也不会很容易,只能静待消息。   直到找第二天上午,千泽靠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休息,华阳也筋疲力尽,瘫倒在千泽面前。   忽然有一队巡逻侍卫的影子出现在围墙上,千泽正闭目休息,警惕着四周动静,忽然被轻微的脚步声惊醒,立刻把华阳从地上拖起来,背着爬上了宫殿顶。   华阳勉强一笑,轻声说,“对不起,连累你受累。”   “你可真沉啊。”千泽喘了口气。   “好好好,我重,就墨萱轻,又轻又瘦又好看。”华阳哼了一声。   “嗯,那还用你说。”千泽极其认真地点点头,“而且小小的软软的,不像你,你说你哪点像个女的,脾气大,胸小,还沉。”   “你…你气死我了。”华阳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午之时,千泽放出的引蛟飞了回来,抱着千泽的耳朵啃了一会儿。   “找到了,在南面地下密室。”千泽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看了一眼华阳就朝着南面飞奔过去。   华阳紧随其后。   近日听闻鬼皇出关,引渡十七仙都赶往了伶仃谷守候,岳凝霜对外宣称自己身在越陵,其实已经只身赶往了伶仃谷。   此时的凝霜宫正由沧溪沧炎兄妹掌事,两人正为前些日子千泽搞的那一道弹劾文书头疼。   因为那道文书,瀛洲皇帝已经夺了凝霜宫的审讯权,转交给了越王叶袭,是以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是叶袭挑明了与凝霜宫势不两立。   叶袭也不惧凝霜宫,仍旧我行我素,再加上行事低调,凝霜宫也找不到叶袭的任何把柄。   被迫上缴的金丝锦和鲛珠是海外商人定的货物,现在被扣押在国库里,不断有海外商人登门,沧溪沧炎也忙得焦头烂额。   兄妹二人正在殿中商议对策,忽然有侍卫跑进殿中禀告,说密室中关押的犯人有异动,看守之人正在镇压,派人来通知沧溪沧炎,希望二人想办法压制。   沧炎因为要应付源源不断上门讨货物的海外商人,已经绞尽脑汁,一听说犯人暴动,立刻就怒了,站起身吼道,“你们是废物吗!区区几条残龙都看不住,凝霜宫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侍卫惶恐叩。   “炎儿,稍安勿躁。”沧溪揽过沧炎的肩头,语调平静,“先去密室看看再做定夺。”   凝霜宫最南边有一个精致小巧的宫殿,里面藏着岳凝霜喜爱的几位美貌宠姬,这宫殿专供岳凝霜享乐用,而靡丽奢华的宫殿地下,竟是一个阴森密室,宽阔异常,路线众多且复杂,极容易迷失方向。   沧溪沧炎轻车熟路地扳开殿前的石狮子,宫殿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入口,两人顺着入口的石梯走了下去,石门缓缓关闭,宫殿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千泽与华阳就在宫殿后方悄悄看着,待到沧溪沧炎进入密道之后,两人悄悄跑过来,扳开石狮子,跳进了密道之中。   石门一关,整个密道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华阳只能听到千泽的呼吸声。   千泽没有燃起玄火,以免暴/露自己,悄悄地顺着石梯走了下去,华阳的视力要比千泽好许多,在漆黑密道中也能看清地形。   千泽轻声问,“怕不怕?怕了就过来点。”   “怕什么怕啊,我才不像墨萱一样喜欢装可怜。”华阳不屑道。   “哦。”千泽哦了一声,突然转过头对华阳做了个鬼脸。   “啊呀!!!!!”黑暗中突然凑过来一张脸,华阳吓得一下子撞在了墙上。   “切,装可怜。”千泽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华阳顺了顺气,咬牙道,“墨萱怎么这么想不开,能看上你这么个混蛋啊!”   密道中岔路极多,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其中,还好有引蛟在空中修正道路,至少两人不至于走进死胡同里。   渐渐地,有呜咽声从某个地方传来,千泽贴在墙面上听了听,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   华阳有些不安,脚步也急促起来,终于绕到了墙壁的另一端,却现这里又有更多的岔路,微弱的哽咽声仍在远处。   呜咽声渐渐清晰起来,华阳忽然站住不动了,华阳的眼睛忽然变红,变得极其焦躁,嘴里重复着,“我听到了,烛阴的声音,我妹妹还活着,我家人一定还在!”   华阳身上升起一团白烟,转瞬间已经化身成一只巨大的银色壁虎,攀在墙壁上风一般向着密道深处爬去。   原来东方七宿中角木蛟的原形是这样的。   “华阳!你冷静点!”千泽一惊,华阳度太快,千泽还没看清就已经没了影子。   “引蛟,快去找她!”千泽向引蛟指了指前方,小引蛟会意,立刻振翅飞去,千泽匆匆跟了上去。8 第196章 旦日蛟龙饮成殇(二)   微弱的玄火照亮了方圆几尺的密道,引蛟在半空中循着华阳爬行的沙沙声给千泽引路,千泽在后边紧紧跟随。   远处华阳四爪落地的沙沙声停了下来,引蛟感觉不到四周传来的信号,落在墙壁上不动了。   千泽屏住呼吸,尽量不出声响,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熄灭了手心玄火,静静靠着墙站立,又朝前走了一会儿,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突然,引蛟出尖厉的报警声,千泽本能的向后急退,一道黑影从面前晃过,度快到只能让人看到一丝利器的冷光,千泽胸前已经落下了一道血痕,手心飞起的玄火照亮了面前的情景。   千泽刚才落地之处被一个身穿灰甲的士兵取代。   千泽紧了紧钩指,冷冷望着一动不动站在面前的士兵,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千泽感觉冷汗正顺着脊背缓缓流下来。   那人手持尖锐剑戟,瞪着一双血红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毫无血色的脸像一具死尸,不,可以说就是一具死尸。   自从雁家给了岳凝霜活尸蛇蛊的秘法,凝霜宫中的战力越来越强,侍卫死后被引蛇蛊入尸身,成为极具攻击力的蛇刹,虽在日光下略微萎顿,在暗处却极其凶猛。   小引蛟叽叽叫了两声,害怕地躲进了千泽袖口里,千泽还未站稳,蛇刹就已经扑了过来,密道狭窄,千泽退了几步就装上了墙壁,蛇刹手中的铁戟朝千泽全力突刺,千泽贴着墙壁迅翻身,锋利的铁戟已经刺进墙壁之中。   千泽反手抓住蛇刹的脖颈,钩指一次又一次刺进那不死士的身体中,却毫无作用。那人真像不死之身一样,纵然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可就是不倒下。   和上一次在赤帮遇到的那些蛇刹完全一样,只是身手更加敏捷,有章法。   千泽深深吸了口气,右手钩指直接穿进那人的咽喉,整个头颅被斩了下来。   从脖子里露出了半截蛇身,另外半截在飞出去的头颅里,蛇刹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不好,这里面有蛇刹看守,华阳危险了。”千泽扔下蛇刹的尸身,飞向密道深处跑了过去。   许久,密道前方仿佛有火光,千泽慢慢摸了过去,不经意间低头,现地上有斑驳血迹,一直延伸到微弱火光处,千泽放慢度,又走了一会儿,遇见了一个十字路口,突然,只听一声巨响,千泽一惊,躲进了岔路中,只听见远处杀声震天,离自己所在之处越来越近,千泽贴着墙壁聆听,有鳞片摩擦墙壁的沙沙声。   千泽在心中默默数了几个数,忽然伸出手一扯,一只巨大的银色壁虎被拖进了岔路口,追杀的守卫直直追了过去,没有人注意到藏在角落里的千泽。   华阳恢复了人形,身上落了几处伤,还好千泽及时出手,才没有被一众蛇刹围攻。   “醒醒。”千泽晃了晃华阳,华阳才渐渐清醒,一把抓住千泽的衣领,瞪大通红的眼睛咬牙道,“我看到了,他们抓我族人,强抢鲛珠,你知道鲛珠是什么吗!是没出生的龙卵!我妹妹烛阴有孕,被他们剖腹取珠!他们是人渣!败类!我要他们去死!”   “想死啊,小点声!”千泽捂住华阳的嘴,听到岔路外有脚步声,千泽立即把华阳拉到自己身边,敞开衣袍掩住,岔路外的侍卫巡视了一会儿,没有现异动,这才慢慢离开,去别处搜查。   千泽盯着岔路外的人影,人影消失后,才低头看华阳,现自己衣襟上已经被华阳的眼泪湿了一大片。   “哭什么,别哭。”千泽更加心烦,拿衣袖给华阳抹了抹眼泪,“你不是很嚣张么,怎么现在就只知道哭,哭顶个屁用。”   千泽环视四周,密道之中又传出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两个人寡不敌众,即使以两人大苍位修为,处在不熟悉的地形里,面对不计其数的蛇刹,也绝不会占上风。   “走吧,此处不宜久留,先出去再做打算。”千泽想要把华阳带出去,华阳固执地不肯走。   “我的家人已经不能再等了,他们已经竭尽妖力,一旦产不出鲛珠,他们会被杀光的。”华阳拉着千泽的衣袖不放,“我为了家人而活,如果保不住他们,蛟龙族已灭,我已生无可恋。”   千泽甩开华阳的手,冷声道,“我护你至此已经仁至义尽,你想送命就去,我凭什么为你舍命?萱儿需要我,我不能死。”   华阳怔怔地仰头看着千泽,无力的松开手,忽然双腿一弯,跪在千泽面前,眼神决绝道,“华阳愿献出蛟龙内丹,助你修成天阶止玄位。”   千泽因借仙骨之力,自然而然成了地阶四宿最强一阶,大苍位,而有所造诣的神或仙,会跻身天阶四宿,而天狐鬼帝卡在大苍位极限,迟迟不能突破天阶瓶颈,而从前的毒蝎公子,正是天阶止玄位。   千泽一怔,华阳身为东方七宿之一,若是落入岳凝霜之手,其内丹极其可能让岳凝霜突破天阶,到那时候,瀛洲风云易主,又将是一番血雨腥风。   “起来吧,我不要你内丹。”千泽紧皱眉头,仔细权衡了一番,觉得华阳决不能留在这。   华阳低下头,悄声说,“谢谢。”   阴冷潮湿的密室地牢中,隔出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孕育鲛珠的龙族女子被绑在石柱上,用锋利骨刀破开肚腹,取出腹中龙卵,名为鲛珠。   地牢中有露水滴了下来,冰凉的水珠落在烛阴脸上,烛阴抬起头,小腹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四周无人,密室幽深黑暗,满地干涸的鲜血。   烛阴呼吸微弱,脑海中回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姐姐吗…”   凝霜宫把蛟龙族人全部抓到地牢中,男子全部杀死,而女子则被集中关押,每日都有凝霜宫的男子进来挑选,若被挑中,则被那些男人蹂躏玷污,等到龙族女子怀了孕,再破腹取珠,反复几次,直到那女子再无生育能力,才会被杀死,得以解脱。   烛阴已经被取过一次鲛珠,这是第二次,自己美丽的身体被多少男子霸占玷污,连烛阴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渐渐变得麻木。   腹上的伤被粗糙地包扎好,烛阴痛苦的几乎绝望,这里的龙族女子,竟然连死都不被允许,只能日复一日地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煎熬。   这里的蛟龙族人体内都被种了瘟神子,凝霜宫之人用药压制着瘟神子繁殖,一旦有人以瞒天过海之术逃脱,体内的瘟神子就会迅繁殖,最终破体而出,那人也就惨死荒野了。8 第197章 旦日蛟龙饮成殇(三)   一天一夜,一刻没有休息,千泽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   千泽倚在墙角,闭着眼睛休息,打算等到守卫换班的时候再动手。   之前紧张时还不觉得胸前的伤口疼痛,一放松下来,才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密道中也找不到清水和药品,千泽也只好放任不管,只觉得身上沉重,眼前有点模糊。   华阳坐在千泽旁边,时常警惕地四周望望,忽然听见千泽问,“我有点冷,你呢。”   “密道里闷热,怎么会冷呢….”华阳随口答道,又觉得奇怪,回头看千泽,才见千泽胸前的伤口黑,千泽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   华阳心里一惊,解开千泽上衣,才现那刀口上竟开始腐烂化脓,显然是活尸蛇蛊身上带的尸毒染进了伤口。   “你脱我衣服做什么,冷死了。”千泽没什么力气,只得闭着眼睛,伸手把华阳推到一边。   “这么深的伤,你怎么不早说。”华阳着急地啧了一声,褪下身上披风,披在千泽身上,拔下头上钗,顺着黑的伤口刺了下去,把边缘的腐肉给切了下去。   “疼。”千泽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觉得胸前很疼,呓语道,“萱儿,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墨萱,唉,气死人了。”华阳拿尖锐的钗在千泽心口处划了一个十字,扔下钗,低头伏在千泽胸前,舔舐着不断流出毒血的伤口。   心口不断传来酥麻的触感,千泽模糊地感觉胸前冰凉柔软的舌尖。   四周寂静,两个人的心跳声那样清晰。   伤口处的疼痛让千泽轻吟出声,千泽眼前渐渐清晰,龙涎刚好能解尸毒。   “差不多了。”华阳吐掉嘴里的毒血,擦了擦嘴,仰头问千泽,“你好点没。”   “嗯。”千泽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仍旧疲惫地靠着墙壁。   忽然有脚步声急促靠近,千泽一下子睁开眼,把华阳拉了过来,华阳猝不及防,倒进了千泽怀里,冰凉的脸蛋碰到千泽温热的胸前,淡淡的龙涎香的清香包围了自己,华阳有一瞬间的失神。   千泽却没有多想,顺势与华阳换了个位置,自己到了前方,那人影一靠近,千泽立刻飞身跳了出去,捂住那侍卫的嘴,右手钩指在那人脖颈上一抹,那人立刻没了动静,千泽一松手,那人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千泽把地上的尸体朝着华阳一踢,“去把他的衣服换上,我们走。”   华阳会意,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扒下了那侍卫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千泽把那守卫身上的绳索解下来,绑在了自己手上,叫华阳押着自己进去。   华阳已经进入过一次地牢,两个人迅找到了地牢入口,千泽低着头,手上绑着绳索,华阳则拉着绳索的一头,地牢的大门有两个守卫看守,拦住了两人。   华阳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千泽,说,“抓到的奸细。”   守卫也不疑有他,开门放了两人进去,一进门,千泽立刻松了绳子,双腿变成蛛刺,顺着房梁攀到了地牢顶端,盯着牢门的动静,华阳化成壁虎顺着墙迅爬走了,第二十四个牢室里关着奄奄一息的烛阴。   “烛阴!”华阳顺着牢门的缝隙爬了进去,烛阴已经昏死在石柱上。   伞中剑出鞘,华阳抬手斩断困在烛阴身上的铁链,烛阴一下子倒了下来,华阳紧紧抱着烛阴,烛阴瘦弱的身体遍体鳞伤,腹上粗糙地缠着药布,药布已经被血迹浸透。   烛阴慢慢睁开眼睛,漠然地看着华阳,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开口,眼睛里满是泪。   “烛阴,其他人呢,母亲呢?”华阳焦急地问。   烛阴艰难地摇摇头,嘴里挤出来微弱的几个字,“昨天…已经死了…蛟龙族…只剩我…”   华阳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那一瞬间,心都变得冰凉。   “烛阴,不怕了,姐姐救你出去。”华阳忍住眼泪,想要把烛阴背起来,千泽已经顺着房顶爬了过来,锋利的钩指捅进地牢的铜锁中,锁心应声而落,牢室门打开。   “快点出来,有人来了!”   突然,落在千泽肩头的小引蛟尖声叫起来,地牢门被猛然撞开,千泽回头的一瞬间,一把月刃打着旋从自己脖颈间掠过,千泽迅躲避,落在地面上。   “快走!”   千泽话音未落,便瞥见一只手扒在拐角的砖棱上,手指刻进了墙面,墙面顿时龟裂,沧溪借力翻进了密室,在墙面上连踏几步,空翻至千泽头顶,千泽立即弓身蹲下。   沧溪接住飞回的月刃,千泽后翻甩手,无数蛛丝迸射,却被沧溪尽数挡在月刃下。   岳凝霜手下得力护卫,凝霜宫第一高手,沧溪。   千泽把华阳拉到自己身边,冷冷看着挡住去路的沧溪。   忽然,沧溪身后传来女子刺耳的笑声,沧炎从沧溪身后走出来,甩着手中的勾魂锁,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笑容。   沧炎对千泽笑道,“宫主真是深谋远虑,就知道你这小子会在鲛珠上看出端倪,早就布置了我们等着你自投罗网,真没想到,竟还引来了蛟龙之女,真是一举两得。”   千泽在华阳耳边悄声道,“沧炎交给你,我去拖住沧溪。”   华阳点点头,刹那间,沧炎甩出了勾魂锁,锋利的飞爪朝着千泽飞过来,千泽顺势跃起,在墙壁上轻踏借力,踩着飞爪的锁链急靠近沧炎,沧溪见千泽修为远远高于沧炎,顺手抽出月刃,一跃而起,在千泽钩指落在沧炎脖颈的前一瞬,挡住了猛烈的攻势。   千泽左手一挥,一片雪白蛛网劈头落下,沧溪不慌不忙,手中月刃一抬,蛛网竟被劈成两半,千泽八条蛛刺刚刚抓住地牢顶端的糙石,就觉得脚腕一紧,一条蛛刺被沧溪抓住,狠狠一拽,千泽感觉腿上传来一股脱臼的痛感,直接被沧溪从半空给扯了下来。   沧溪手中的月刃指向千泽的脖颈,傲然道,“我劝你不要多反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以为你有多无敌。”8 第198章 旦日蛟龙饮成殇(四)   千泽挑眉一笑,“是么?”   沧溪一见这笑容顿觉不妙,拿着月刃的手忽然动弹不得,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被密集的蛛网包裹,极有粘性的蛛网怎么也甩不脱。   千泽不给沧溪喘息的机会,钩指吭的一声挡开沧溪的月刃,就朝着华阳飞身跃去。   这里是凝霜宫的主场,两人在此胜算不大,为今之计是尽快撤出,保全自己。   华阳不肯放下烛阴,带着烛阴躲避,沧炎的锁链刚至身前,华阳借力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脚尖轻踏飞爪,雨燕一般轻盈的向沧炎飞去。   以勾魂锁为武器的人,若能一下子勾住对手的皮肉,锁住敌人身体,再拉到自己身前,仅靠飞爪的惯性,就能把人打得七死八活,可一旦被敌人近身,就已经输了八分,勾魂飞星锁,在一丈之内,几乎无法施展,甩出的飞爪又无法迅速收回,这样,沧炎立即处于劣势和被动中。   刹那间,沧溪甩出月刃,旋转的月刃朝着华阳飞去,月刃的寒光与伞中剑的剑刃相接,发出“铿”的脆响。沧溪沧炎默契的配合,让华阳更加难以招架。不愧是凝霜宫第一高手,只一击,华阳整条胳膊全被震麻,忍痛连跃几步,退回到原地。   烛阴的腹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气息越来越微弱,伏在华阳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姐姐…放下我…我活不长了。”   华阳忍着眼泪,专心对敌,仍旧不愿放下烛阴。   烛阴挣扎着抬起手,指向正与沧溪缠斗的千泽,轻声问,“姐姐…他…是姐夫吗?”   “什么?”华阳正躲避飞来的飞爪,没注意听烛阴小声嘀咕什么。   “姐夫真好。”烛阴看着千泽,虚弱的抬起头笑了笑。   沧炎忽然收了飞爪,一下子跳到沧溪身后,沧溪砍断束缚的蛛网,拦住沧炎的腰,猛然撤出了地牢,地牢的顶端发出巨响,四道厚实的铁门从天而降,马上就要把三人困在其中。   千泽突然冲到华阳面前,用尽全力把华阳和烛阴从即将关闭的铁门中推了出去。   “快走!去找单漪来救我!”   华阳一旦落入岳凝霜之手,岳凝霜必定会取其内丹修炼,千泽权衡利弊,即使让自己暂时落于危难之中,也比让岳凝霜突破天阶来的划算。   没想到,正当铁门即将闭合之时,烛阴一下子从华阳身上跳了下来,化成一条鬼面蟒龙,顺着地面游走进来,粗壮的蛇身抵住了落下的铁门,千泽反应敏捷,立即在这一瞬间就地滚了出来。   烛阴布满鳞甲的蛇身被铁门紧紧压住,鳞甲破裂,鲜血喷涌,烛阴被迫恢复人形,被铁门夹在地上不能动弹。   “烛阴!”华阳瞪大了眼睛,立即跑了过去,就在手即将拉住烛阴的手时,压在烛阴身上的铁门急速落下,烛阴的身体,就在华阳注视下,断成了两截。   鲜血满地,千泽也愣住了。   烛阴拖着断裂的半截身体,挣扎着爬到华阳面前,伸出手擦掉华阳脸上溅落的鲜血。   “姐姐…蛟龙之女…不可轻易落泪…”   烛阴口中吐出一颗染血的碧绿珠子,玉珠飘到了千泽面前。   “这是烛阴内丹…请你保护好…我姐姐。”   烛阴带着笑容,最后看了一眼华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烛阴!烛阴!”华阳双眼像要喷出血来,千泽深吸了几口气,拦住华阳,硬扯着华阳闯出了地牢门,沧溪沧炎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在地牢门口等待着两人的是,不计其数的蛇刹。   一群目光呆滞的蛇刹把千泽和华阳团团围住,不断挥刀砍向被困的两人。这些蛇刹眼神空洞,毫无预兆地向两人发起攻击。   千泽环视四周,几乎所有出口都已经被发狂的蛇刹堵死,黑暗之中只见一片通红可怖的眼睛。   华阳挣开千泽的手,抽出伞中剑,猛然冲进蛇刹之中,看似轻巧的细剑疯狂砍杀。   纸伞飞起,细剑在众多蛇刹之中反复点略,华阳退了几步,一瞬间,周围蛇刹的身上突然出现细细的伤口,伤口中瞬间绽放出大片血红的牡丹,牡丹迅速生长,吸干蛇刹身上的养料,凶猛的蛇刹立即变成了一具干尸。   华阳已经失去了意识,现在的华阳,是真正的杀戮之女,眼中只有仇恨和报复的凶光。   “够了。”千泽皱眉,一把抓住华阳的手腕,把华阳拖出了蛇刹的包围圈,低声训斥道,“耗下去不是办法,先想办法闯出去。”   “我不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华阳的眼中再无一丝神采,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你想就这么死了?你也算蛟龙之女么?你不配。”千泽低声吼了一句。   华阳忽然静下来,漠然看着千泽的眼睛。   “快走。”千泽拉起华阳,一团蛛网飞上了地牢顶,千泽抱着华阳攀上了蛛网,蛇刹在地下蹦跳着用刀剑突刺,千泽带着华阳一一躲过,在引蛟的指引下飞速离开。   终究还是重见天日,闯出了地牢,四周空阔,再多的蛇刹也堵不住广阔的出口,千泽带着华阳终于逃出了凝霜宫。   凝霜宫对面的荒山上,本是一片荒芜萧索,此时却被戾气重重笼罩,千泽倚靠在岩石上休息,华阳失神地跪坐在地上,望着近在眼前的凝霜宫。   华阳扑倒在地上,双手的指甲深深刻进地面,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昏黄沙土上,一声凄厉的呐喊回荡不息。   “杀我族人,毁我家园,凝霜宫不灭,我华阳誓不为人!”   山谷之中久久回荡着这悲愤的誓言,仿佛要把它镌刻在山峦间。   千泽看着极度悲痛的华阳,还是有些恻隐之心,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华阳的肩膀,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华阳转过头,空洞的双眼早已把泪流干,漠然的看着千泽,哽咽道,“我不是君子…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华阳忽然抱住千泽的脖颈,整个身子蜷缩在千泽怀里,千泽能感觉到华阳在颤抖。   千泽破天荒的没把华阳推开,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华阳渐渐平静了下来,千泽从袖口中拿出一枚碧绿玉珠递给华阳。   “这是你妹妹的内丹,你留个念想吧。”   华阳怔怔地看了那枚玉珠很久,并未伸手接过,而是站起身,拿上那把牡丹纸伞,沉默地渐渐远去。   千泽看着那抹明艳的背影寂寞离去,在唇边哽了许久的‘留下’二字,最终也未能说出口。    第199章 千丝鬼帝(一)   沧溪沧炎站在偏殿门口,望着对面的荒山。   沧炎轻蔑一笑,“大哥,蛟龙族就只剩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灭凝霜宫?她哪来的本事。”   沧溪皱紧了眉头,低声自语,“华阳虽势单力薄,可那个千泽坐拥蓬莱一国,与邪风谷和玄镜堂交好,若不尽早除掉,终是心腹大患。”   “炎儿,召集兵马严加守卫,我亲自去伶仃谷禀告宫主。”   沧炎急了,“你别去,宫主正在迎接鬼皇大人出关,那位大人阴狠无常,闭关多年也不知功力有多大的飞升,大哥你贸然去了,若是惹的大人不高兴,小命可就交代在那儿了。”   “放心,我自会谨言慎行。”沧溪安抚地理了理沧炎耳边的发丝,转身离开了。   正值七月夏,伶仃谷飞雪婆娑。   两岸连山,略无阙处,偶有孤远雪鹰振翅翱翔于青冥之上,渺远的尖鸣空谷传响。   皑皑雪山之巅,十三位穿着各异之人静静伫立,围成一道弧,恭敬望着断崖。   九霄微微皱眉,褪下身上裘袍披在身边的龙七音身上。   龙七音瑟瑟发抖,悄声对九霄说,“鬼皇出关,我们怎么办。”   九霄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且看看淳于乾强到了什么境界。”   忽然,断崖之下轰然巨响,扬起的雪沙之中,缓缓出现一个负手站立的挺拔身影。   十三人立即单膝跪地,齐声拜首道,“属下恭迎鬼皇出关。”   雪雾渐渐散去,那人面庞年轻而清俊,眉眼中带着一丝邪气。   引渡十七仙之首,鬼皇,淳于乾。   鬼皇冷冷扫视十五人,忽然挑眉问道,“为何不见白骨校尉。”   十五人皆沉默,鬼皇看向九霄,“青鸾,白染墨是你的手下,你说说。”   话音虽轻,却带着一股沉重的威压感。   “回禀鬼皇,属下无能,白染墨在任务途中殒命。”九霄沉声回禀。   “死了两个小鬼仙,本座也就不多追究,鬼王殒命不是小事,他是怎么死的。”   岳凝霜嘴角微扬,忽然开口道,“启禀鬼皇,白染墨死于蓬莱皇帝千泽之手。”   “皇帝?!”鬼皇略微诧异,走近九霄,居高临下的问,“引渡十七仙专杀王族,死于皇帝之手,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你说说,那凡人皇帝有什么本事。”   “鬼皇,千泽他…”九霄刚欲争辩,却被岳凝霜抢过话头,岳凝霜娓娓道来,“鬼皇大人,您有所不知,千泽实为醉蛛化形,实力更在大苍位之上,若是他想,杀一个鬼王实在绰绰有余。”   岳凝霜刚刚才得了沧溪亲自送来的消息,说千泽协同蛟龙之女华阳硬闯凝霜宫,此前上奏的弹劾文书就已经让岳凝霜起了疑心,对千泽已经恨之入骨,岳凝霜只得借鬼皇之手除掉千泽。   九霄瞪了一眼岳凝霜,岳凝霜回以轻蔑一笑。   鬼皇思索良久,自语道,“毒蛛化形,大苍位,有意思。”   岳凝霜诚恳进言,“鬼皇大人,千泽以帝王身份公然挑衅引渡十七仙,实在嚣张,可千泽身边却有毒蝎公子帮扶,属下无能,败于他手。”   “毒蝎公子?”鬼皇略微皱眉,“那还真是有点背景。”   “可惜毒蝎公子已经重新转世,属下认为,应该趁着毒蝎公子修为尚未恢复之时,立即除掉千泽,否则日后终成大患。”岳凝霜步步为进,旁敲侧击。   九霄立即开口反驳,“鬼皇大人,毒蝎公子已经修为尽失,再无与我们抗衡之力,千泽不过是毒蛛化形,无甚天赋,属下以为不足为惧,何必耗费人力赶尽杀绝。”   “是么。”鬼皇沉吟片刻,突然转身,众人还未看清动作,九霄已被鬼皇一掌轰于心口,身体猛然撞在坚硬的岩石上,顿时胸口骨骼碎裂,九霄的双眼中滴出两行被内力挤压而出的血泪。   两千年修为,实力几近天阶的九霄,在鬼皇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鬼皇拂袖收手,淡淡问道,“青鸾,三鬼帝之中本座最宠信你,你与千泽是什么关系,竟为他求情?”   九霄忍着肺腑之中的蚀心痛楚,挣扎爬起来,单膝跪地,喘息道,“属下…属下…不敢。”   龙七音心中惊惧万分,脸上却平静无波,脑海中迅速思索对策,缓缓开口道,“鬼皇大人,千泽佳才难求,若加以培养,定能成为鬼皇左膀右臂,他又手握蓬莱一国,鬼皇将他收入麾下,岂不省去了好些麻烦?”   绫姬也应声道,“鬼皇大人刚刚出关,确实需要这样的人加以辅助。”   “这倒也有理。”鬼皇抬起龙七音的下巴,细细端详一阵,忽然笑道,“龙儿说的对。”   鬼皇看向九霄,冷声道,“那这事就交给青鸾去办,就当是将功折罪了。”   九霄咬牙道,“属下遵命。”   只一瞬,鬼皇已经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九霄支撑不住,倒在了冰雪之中。   龙七音慌忙跑过去扶起九霄,九霄只觉得肺腑几乎碎裂,呼吸都变得困难。   “看来鬼皇早已突破天阶止玄位,我们现在已经拿他毫无办法了。”龙七音深深叹了口气。   九霄摇摇头,“我也无能为力,千泽若不加入引渡十七仙,不仅他会死,我们也会一起陪葬。”   “即使他加入,又能有何作为?不过是一介毒蛛化形而已。”   忽然,两人面前的阳光被挡住,龙七音抬头,绫姬已经在面前站定。   绫姬手上托着一方罗盘,对两人轻声开口,“帝子降兮,鸣凤,涟漪,千泽,散于人间以佑一方安宁。”   龙七音不解,“你什么意思。”   九霄眼神诧异,断续问道,“你说…他是帝麟的血脉?”   绫姬点头,“前日有麒麟火坠,星象异动,霸星隐,帝星现,若想制约鬼皇,归墟之中仅一人而已。”   九霄叹气,“那必然是帝麟,若帝麟还在,必然不会让鬼皇祸乱归墟。”   绫姬只回以淡淡一笑,身影隐没在飞雪之中。   龙七音看向九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只好先去找千泽了。”    第200章 千丝鬼帝(二)   太阴山。?   墨萱正坐在床榻上,乖巧地抱着自己圆圆的小肚子,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   太阴鳍坐在古琴上飘在门口,觉得有点尴尬,刚想飘走,里屋忽然传来墨萱的声音。   “圣君,有事吗?”   太阴鳍摸摸鼻子,坐在古琴上飘进了里屋,看着墨萱满床铺上摆着的小衣服,太阴鳍更尴尬了。   “不不,这是本尊的属下,本尊害什么羞。”太阴鳍心道,咳了两声,正色道,“千泽去了苏州,过几日回来。”   “嗯…知道了。”墨萱轻声答应,看来是习惯了千泽时常出门。   “唉,女大不中留啊,枉费本尊养你那么多年,到现在连个养老聊天的伴都没有。”太阴鳍叹了口气,“本尊也养了白姬几十年,一个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本尊,尤其是你,你还带回来一个崽崽。”   听到白姬这个名字,墨萱脸色阴了下来,淡淡问道,“圣君,帝麟大人指了我去保护千泽,为什么现在白姬会突然出现?”   忽然,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孩子的笑声,“姐姐真会说笑。”   墨萱一怔,一位白少女已经走进了内室。   白姬轻笑道,“姐姐,你这话被人听了去就是大逆不道,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本身就是帝君赐给二公子享乐的玩物,二公子宠你至此,已经是莫大的体面,若让帝君知道你起了独占主子的心,怎能再留你?”   墨萱脸色阴了下来,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太阴鳍则是有些惊喜,飘在古琴上向白姬招了招手,“小白可算是回来了。”   白姬乖巧地跑到太阴鳍面前,甜甜一笑,“圣君,小白离去多年,让圣君挂心了。”   “无妨,你们都好好的,本尊就放心了。”   白姬坐在墨萱床榻沿,抬手摸了摸墨萱的肚子,惊讶道,“这里面真的有个小孩子啊。”   墨萱厌烦地把白姬的手挪开。   “墨萱,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绝不会害二公子的孩子,你也不必这么防着我了。”白姬撅起嘴。   “你害我的还少么。”墨萱冷冷看着白姬。   白姬与墨萱从生下来就开始打架,还是崽的时候争太阴鳍抱,长大一点了就争地盘,到现在差不多开始争宠了。   “墨萱,你也太不识好歹了,仗着有了孩子,就想霸占二公子的宠爱,就算二公子答应,帝君能答应?那可是帝君最宠爱的孩子,将来必然接掌帝君的位置。”白姬争辩道,忽然盯着墨萱的脸出神,惊讶叫道,“墨萱,你的脸怎么回事?”   “行了,别说了。”墨萱眼中落寞,失神地倚靠在床榻上。   如果是别人,墨萱都可以不在乎,可白姬从小就喜欢抢墨萱的东西,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墨萱喜欢,白姬就非要抢过来不可,若是其他的,墨萱让也就让了,可千泽,墨萱真的一点也不愿让步。   “不说就不说了,从前你容貌压我一头,可现在,昔日的大美人成了这副模样,我看二公子还能宠你多久。”白姬轻笑起身,“我只是回来看看圣君,雁家那边我还要盯着点,小白就告辞了。”   白姬走后,墨萱闷闷不乐,太阴鳍也没办法,虽然把墨萱和白姬当做干女儿一般亲近,可帝麟家的家务事,太阴鳍插不了手,只依照帝麟的意思,保证千泽的安全就够了。   又过了两日,千泽归来,看着心情也不是很好。   太阴鳍坐在漂浮的古琴上,慢悠悠地问千泽,“怎么一副被甩了的样。”   千泽无心玩笑,扔下沾了尘土和血迹的外袍,淡淡道,“蛟龙族已灭,华阳不知道去哪了。”   千泽有些失落,“我已经尽力了,到了苍位以后,再也不可能有提升,还是太弱了。”   “嗯~”太阴鳍若有所思,“懂得正视自己是好事,仙骨能带给你大苍位的修为,然而也只此而已,归墟之中没有几人能到达你的高度,其实你也不必灰心。”   “不,只要有一个人比我强,我就会受制于人,何况,比我强的人何止一个。”   “那你想怎么样?”太阴鳍飘在千泽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千泽。   “师父,您会教我的吧。”千泽抬眼看着太阴鳍。   “等你先把这些琴曲练熟,本尊再教你。”太阴鳍轻叹了口气,“你去看看黑豹,再有几个月就要…是吧,你多陪陪她也好。”   墨萱正望着天窗出神,忽然感到身子一暖,千泽从身后轻轻抱住墨萱。   “你回来了啊。”墨萱微微一笑,回头抱着千泽的脖颈,在千泽面颊上落下一吻。   “萱儿,这几天还好吧。”   “都好。”墨萱把手扶在千泽手上,细语安慰道,“我都听见了,华阳可怜,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烛阴也已经去世了,我亲眼所见,她还留下了内丹在我手里。”千泽语调失落,从袖口拿出一枚碧绿玉珠递给墨萱,“放起来吧,烛阴值得敬重。”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千泽挑眉看向窗外,又走到门边看了看,远处转角有一片雪白的裙角一闪而过。   千泽皱了皱眉,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墨萱疑惑。   “雁南倾最近不太老实呢。”千泽目露杀机,“她若再添乱,我就先宰了她。”   “稍安勿躁,放长线钓大鱼,且看看她怎么把雁家一步步带进深渊里吧。”墨萱抬手摸了摸自己被乌月毒毁掉的脸颊,眉目间流露出恨意。   “宝贝,这两天怎么不高兴。”千泽爬上了床榻,把墨萱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笑道,“萱儿好轻啊,像羽毛一样。”   “啊?”墨萱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后院里,雁南倾扶着胸口气喘吁吁,自言自语,“差点被现了…烛阴内丹竟然落在他手里了。”   雁南倾很想拿到烛阴内丹,就算烛阴并非东方七宿,其内丹也绝对算得上价值连城。   忽然,雁南倾脖颈一痛,整个人晕了过去,一个黑衣人把雁南倾扛在肩上,跳出了院落,带走了。8 第201章 千丝鬼帝(三)   邪风谷这边,单漪正忙于夺命十三剑继任仪式,白羽被困在神龙殿的事单漪也得到了消息,继承仪式在即,单漪也抽不开身来,只得托龙七音照顾一二。   听说千泽先一步进了太阴山,单漪刚好腾不出空闲来,这样也好,近日鬼皇出关的风声传来,本来打算先整顿谷中事务的单漪突然改了主意。   单漪还是毒蝎公子时就与鬼皇交过手,那时两人不分高下,现在单漪修为失了大半,鬼皇又闭关提升,两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是以单漪必须采取一些措施来保护自己,自己借用的单漪这副身体,刚好能行身份上的方便,聚集邪风谷弟子,以与日益壮大的引渡十七仙势力抗衡。   正如九霄所说,你不做主,自然有人为你做,到那时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单漪知道,千泽需要邪风谷的势力作为后盾,因此极力整顿邪风谷,就是为了给千泽铺出一条路来。   洛府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今日,最后两个继承人也从零陵赶了回来。   一个小个子的少年抱着一个麻袋,仰头抱怨道,“你是不是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忘记了时间?”   名叫绝知的男子拍了小个子少年一巴掌,“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说继承仪式是明天,咱们至于这么赶时间吗!”   “呦,二位~~~还以为你们浪迹天涯双宿双飞不回来了呢。”   流觞坐在一旁的假山上,笑容满面地朝着两人招了招手,单漪站在假山下,朝着两人点了下头。   流觞是夺命十三剑继承人之一,十二师父封棋的弟子,和单漪最为熟络。   “人都去哪了?尊主呢,我们还没见过尊主呢。”绝知仰头问流觞。   单漪刚想回答,就被流觞抢了话头,“弟子们都聚集在龙泉山浣溪陵,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绝知一把搂住单漪的肩膀,问道,“兄弟眼生的很,是哪位师父的弟子?英雄不问出处,从今以后就是兄弟了,以后出生入死,一块应付上头,知道没?”   “应付上头?”单漪挑眉。   单漪仔细思考了一下,他们的‘上头’指的是谁。   小个子少年挤了过来,反驳道,“绝知,你没听说过吗?咱们的尊主可狡猾的像狐狸一样,没那么好骗的。”   “知道知道,”绝知哈哈笑起来,又说,“流觞还说什么,尊主长了一双狐狸眼,要是留长了头,说不定就被醉仙楼掳去当花魁了。”   “什么….”单漪脸色由晴转阴。   “真的假的….”小个子少年半信半疑,转脸看着单漪,笑着问,“说了这么半天,我叫竹枝,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洛府掌事的两个侍女瑶曳和瑶见身穿正装,从内室中走了出来,走到单漪面前,单膝跪地,低头恭声说,“继承大典已准备妥当,请尊主移步浣溪陵主持仪式。”   “好。”   瑶见把端在手中的锦线衣袍抖开,为单漪妥善更衣。   衣袍仍是单漪青睐的雪青色,此次衣襟上用紫金线绣了一只闪着紫黑色光彩的十字黑蝎王。   单漪随两个掌事侍女离开了。   绝知和竹枝愣在了原地。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绝知挠了挠头。   竹枝抓狂地跳了起来,“苍天啊!看看我们都说了些啥?狐狸眼?花魁?师父!!救救我!!”   流觞坐在假山上笑的花枝乱颤。   单漪在瑶氏姐妹的引领下,走进了内室,瑶见伸手扳开墙壁上的挂轴,一道暗门缓缓打开,几人走了进去,通过一段石壁打磨光滑的暗道,前方有光亮。   出了暗道,别有洞天。   正对着暗道口有百丈远处,是一片嶙峋的石壁,其上是高有百尺的祭天台,两旁的石壁上有十六道切割整齐的砖石栈道,被碧绿的藤蔓紧紧缠绕。   石壁上有绝妙的浮雕,一只巨大的紫玉蝎王跃然于其上,镶嵌着紫英石的蝎尾熠熠生辉,目光下移,四面桃树环合,桃花盛开,桃瓣纷飞,给巍峨肃重的山谷添了一丝邪态。   沿着道路两旁树立着五毒的石雕,姿态万千,形貌各异。   山谷深处是一片连绵壮丽的宫殿,规模与精致丝毫不输玄镜堂。   祭天台下数千弟子纷纷攘攘。   “尊主到——————”一声沉郁顿挫的通报。   数千弟子同时望向暗道口,面对单漪伏地跪拜。   “邪风弟子拜见尊主————”   洪亮的声音震耳欲聋,在山谷中回转久绝。   单漪抬袖示意,之后转身,脚尖踏上了石壁,多次在墙壁上借力,翻身跃上了祭天台对面的高台。   “看见没有…那是青云步吧…”台下的弟子交头接耳,“好强的压迫感…”   “尊主这么年轻?我还以为应该是个大叔呢…”   “尊主那双狐媚眼好美啊…”   单漪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和谐的言论,斜眼扫视台下的弟子,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在人群中散开。   台下弟子鸦雀无声。   单漪转过脸去。   “还以为死定了…吓…吓死我了…”刚刚议论纷纷的弟子们吓得心惊肉跳。   石壁上凸出了一座平台,顺次安放着十四个雕花石台,其中有一个座位是空的,夺命十三剑中?除了已经去世的十三师父,十二位师父顺次坐在雕花台上。   单漪颔,沉声道,“单漪见过十二位师父。”   十二位师父站起身,抚肩低头回礼。   单漪转过身,面对着高台之下的数千弟子,微微扬手,石壁上的灯盏瞬间连绵起跳动的紫火。   瑶曳扬声道:“夺命十三剑继承人,面见尊主。”   十三位年轻的继承者同时走到了高台下,整齐地单膝跪地,十三枚雕刻着各自剑名的黑蝎玉佩端正地摆放在各自面前。   瑶曳继续扬声道,“邪风谷门规,单家旁系弟子不可即单姓,赐名,   紫灵魅剑,单枭,为猗兰。   龙吟剑,单祈玉,为越灵玉。   镜心剑,单灵思,为流觞。   本家旁系赐名结束。”   被赐名的四人伏地叩。   “谢尊主赐名。”8 第202章 千丝鬼帝(四)   瑶曳再次扬声道:“原江南玄镜堂弟子逆风,原蓬莱冥舞霓裳宫弟子花残,愿你们遗忘出身,为邪风谷鞠躬尽瘁。”   两人伏地叩,“谢尊主恩典。”   “流觞原来是尊主一脉,怪不得两人亲近呢。”洛鸢儿坐在旁席,观望着盛大的继承仪式,坐在一旁的洛明岸瞪了洛鸢儿一眼,警告道,“别乱说话。”   瑶见忽然出现在洛鸢儿背后,眨了下眼,神秘的说,“跟我过来。”   洛鸢儿满腹疑惑地起身跟了过去。   瑶见领着洛鸢儿进入了最近的宫殿居室中,一面落地铜镜靠在墙壁上,镜前摆了一把红木雕花椅,一旁的平架上铺着一件浅蓝色的绸缎长裙,近处的木匣里放着相配的饰。   “瑶见大人…这是…”洛鸢儿莫名其妙。   “我们现在可是平级了,瑶见先恭喜司月使了。”   “司月使?”洛鸢儿瞪大了眼睛,“我?!”   洛鸢儿站在铜镜前,身上光滑绚丽的浅蓝色绸缎映得自己白皙的皮肤更加剔透,手腕脚腕上缀满了绛蓝色的明珠,头上钗着蓝宝石雕的黑蝎,眉心画了一枚绛蓝色的桃花。   “你是怎么打扮怎么漂亮啊…”瑶见帮洛鸢儿系着衣带,夸赞道,“尊主对女子一向没什么兴趣,还好你在尊主身边,否则我们还担心尊主喜欢男人呢…”   ……这纯粹是瑶见自己瞎猜的……   洛鸢儿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兀自嘀咕,心里却暗自欣喜。   “这是前司月使,十三师父司徒嫣月的服制,先谷主有两个司月使和两个百花使,百花使就是我们,不过我们一般只服侍夫人。”瑶见指了指自己。   “走吧。”瑶见拉着洛鸢儿快步走出居室。   高台上的瑶曳顿了一下,高声宣布:“尊主有命,封洛家二小姐鸢儿为司月使。”   洛鸢儿缓步走到高台下,单膝跪地。   “….这就是那个洛鸢儿?真漂亮啊…”   “还是个小丫头,怎么当司月使?”   “肯定是尊主看上这丫头了,这么漂亮,换谁谁不喜欢啊?”   “狐媚惑主的妖女…”   洛鸢儿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坐在偏席的洛明岸夫妇变了脸色。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洛夫人担心地拉着洛明岸的衣袖。   “不能让鸢儿当司月使……司月使是杀手啊…”洛明岸暗暗攥紧了拳头。   单漪扫视台下议论纷纷的众人,拂袖跳下了高台,落在了洛鸢儿面前。   “那就让司月使与我比试,让诸位再做定夺吧。”   高台上的十二位师父也就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观望。   夺命十三剑退下,十三人走上了高台等候,众弟子退散出一个空场,场中只留单漪和洛鸢儿两人。   洛鸢儿左手颤抖地抽出青陨刀,对准单漪。   “我不能…拿刀对着尊主….”洛鸢儿额头冷汗直流。   单漪抽出邪灵匕,“可以开始了。”   洛鸢儿举刀冲了过来,单漪脚步微移,绕到了洛鸢儿身后,匕背下击,重重打在洛鸢儿左肩上,洛鸢儿踉跄几步,手中的青陨刀飞了出去,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洛鸢儿扶着肩膀跪在了地上。   “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姑娘不行的……”   “我说什么来着,中看不中用,什么司月使….”   “还以为尊主肯定故意放水让她赢…尊主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洛明岸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单漪缓缓走到洛鸢儿面前,蹲下身,低声说,“你的父亲似乎并不赞成你做我的司月使,现在放弃,我也不会怪你。”   洛鸢儿咬了咬嘴唇。   “想留在我身边么,”单漪挑眉,“那就拿出点真本事,打败我。”   洛鸢儿看着单漪幽深的眼瞳,点了点头。   洛鸢儿摘下右手的玄青手套,右手背血管金丝流转,左手同时渲染上一层墨色,手臂被紫黑的纹络包裹。   洛鸢儿右手鹰爪一般穿向单漪,被单漪拂袖挡回,单漪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手臂上出现了一片焦黑的毒痕,毒痕渐渐变浅,毒素被单漪吞噬进了身体里,洛鸢儿腾空翻跃,左手前抓,带起一道紫黑色的雾影,单漪撤身后退,洛鸢儿攻势越来越猛。   “鸢儿怎么还认真起来了….”洛明岸紧皱着眉,洛夫人轻声说,“老爷,我看着鸢儿跟尊主还挺般配的……”   “糊涂,我们哪高攀的上尊主!”洛明岸叹了口气,“算了,随她去吧,尊主的决定不是咱们能忤逆的。”   单漪终于感到了威胁,紫黑色的蝎尾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高高扬起。   “停战吧。”   单漪摆手,洛鸢儿双手恢复了白皙。   周围爆出数千弟子的欢呼声,多是目睹了精彩的比武,但更多的是看到了单漪明晃晃的十三节的蝎尾。   数千弟子面对单漪跪拜,“尊主承毒仙血脉,我等不胜尊崇。”   弟子们大多被单漪的蝎尾震撼到,已经顾不上司月使的事了,再者说,在邪风弟子眼里,单漪已是毒仙转世,就算再封十个司月使,也不再有人敢多说什么了。   邪风谷的祖先受瀛洲毒仙毒蝎公子庇佑,因而沿袭百世,毒蝎公子转世至单漪身上,亦是有所渊源。   “这小子竟有这等奇遇?”十二位师父也张大了嘴,被这条蝎尾吓得不轻。   瑶曳等单漪和洛鸢儿走上了高台,便道,“请尊主,司月使,百花使,夺命十三剑继承人同上祭天台。”   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贴在石壁上的砖石栈道缓缓移动到高台下,栈道横空悬起,与对面的祭天台衔接,形成了十几道天桥,无数砖石碎屑落了下去。   单漪与洛鸢儿并排走上了中间的一条天桥,瑶曳瑶见并排跟随其后,继承人们分别从不同天桥向着祭天台走去。   单漪瞥了洛鸢儿一眼,洛鸢儿额头渗出细汗,脸色煞白。   “怎么办…头晕晕的….”洛鸢儿勉强前行。   一条紫黑色的蝎尾缠绕在洛鸢儿腰间,洛鸢儿不解地看着单漪。   单漪目不斜视,低声说,“看前面。” 第203章 千丝鬼帝(五)   洛鸢儿左手轻轻抓着单漪的蝎尾,安心下来,脚步轻快地走向了祭天台。   几人对着祭天台三叩九拜,继任仪式算是结束了,十三个人相继从祭天台侧的栈道走了下来,瑶曳瑶见和洛鸢儿也从另一端走了下来。   单漪却负手站立,伫立不动,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邪灵匕被单漪换成了星光璀璨的弑仙青匕。   流觞笑容满面地跟旁边人说,“怎么回事啊,尊主还要表演个小节目啊?”   众人摇摇头。   单漪转过身,面对着祭天台下数千弟子,高高扬起紫黑色的蝎尾,举起右手,手背上一道镌刻的黑蝎印记浮现。   竹枝愣道,“什么情况。”   绝知也愣了,“不知道,先起哄再说。”   花残心里一颤,“单漪,他不会是想…”   逆风笑道,“厚积而薄发,看来时候到了呢。”   单漪沉声道,“传宗印现世,弑仙匕在此,为何不拜。”   台下众多弟子沸腾起来,十二位师父也愣住了,先谷主的传宗匕首,邪风谷灭门时已经遗失,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弑仙匕,竟在少主手上。   数千弟子跪伏在地上,十三个继承人见势也跪下来,对面高台上的十二位师父纷纷站起身,跪在地上,瑶曳瑶见走到高台前沿,单膝跪地。   “今日起,单漪即登邪风谷主位,诸位可有异议。”单漪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众弟子开始交头接耳,却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单漪继续说,“诸位眼前的浣溪陵,一石一栏均由我授意,浣溪陵由我下令建成,诸位弟子也是由我下令召集,所有财源由我安排,我们邪风谷的力量现在遍布江山,已经今非昔比了。”   “不是吧…这小尊主才几岁啊….”   “邪风谷现在东有江南玄镜堂的支持,南有蓬莱的资源作为补给,凝霜宫跋扈,十八年前将我邪风谷毁于一旦,雁家猖獗,背叛师门,为虎作伥,今日邪风谷复出江湖,单漪望诸位齐心协力,邪风谷复兴,则可计日而待。”   单漪一抬手,前日被抓来的凝霜宫探子和侍卫被押了上来,单漪吹了口气,几丝灰色的粉末落在了这十几个人身上,这些俘虏忽然痛苦地扭动身体,口鼻流出泛黑的毒血,纷纷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单漪厉声道,“从现在开始,单漪便是邪风新主,誓死捍卫邪风谷荣耀,尔等若有异心,杀无赦。”   十二位师父竟率先叩拜,“谨听从谷主差遣。”   “尊主没拿掌门印啊…”   “听说掌门印在雁家呢,上哪拿去…”   “几位师父德高望重,他们都没异议,咱们说话那不就是找死吗?”   “师父们都不反对,咱们更没啥好说的了。”   “反对什么,尊主是毒仙转世,天降之人,为什么不拥护啊!”   数千弟子一应叩拜,“谨听从谷主差遣——”   绝知冷汗直冒,“卧槽……太霸气了……”   流觞笑容满面,“呦,这还真像他的作风,这可怎么办啊,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越灵玉偷瞄了十二位师父一眼,“奇怪了,这几位师父平时没这么好说话的,怎么今天一句话都不刁难?”   “这小谷主年纪不大,手段真是够狠,连我看了都心惊胆寒的……”   “呵呵…也许邪风谷复兴,真的可以计日而待了。”   ……   洛鸢儿仰头望着单漪,仿佛看着守护瀛洲的毒仙,那只傲视一切的紫玉蝎王。   三天前。   瑶氏姐妹到了洛府,在内室中见到了十二位师父。   瑶曳瑶见是先谷主亲封的百花使,后来成为单家掌事侍女,夺命十三剑对这两个德高望重的女子也极为尊敬。   瑶曳行了一礼,说道,“来时妾身去尊主那里坐了一会,有件事想请师父们拿个主意。”   六师父皱眉道,“尊主尚未取得任何成就,草/草上位,难以服众,而且掌门印尚且被扣在雁家。”   七师父笑着反驳道,“呵呵,六哥查的不够清楚呢。”   “妾身就是为了掌门印一事,若掌门印在手,何时上位都能压住众议,只是,掌门印不在……”   瑶曳缓声道,“浣溪陵是尊主下令建的,几年前竟瞒着我找了几人,易容后偷了我的印鉴,独自来到洛府跟家主商讨此事,并出示图纸,提议利用邪风谷旧址的石材,开凿龙泉山,龙泉山本就有许多天然洞窟,开凿并不费力,尊主又借玄镜堂的名义招揽工匠,才能在如此短时内修建出浣溪陵的大体构造,虽尚未完工,却也能窥见将来的华美精致。事成后,工匠被收为了邪风谷弟子。”   “什么….”六师父诧异道。   五师父笑道,“呦,这孩子,不简单呢…”   “年轻气盛不是什么坏事,凌厉果断确实难得。”二师父对单漪很是欣赏。   大师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老夫就扶他一把!”   …   继承仪式已经过去了好多天,邪风谷中的事务被单漪安排的井井有条。   单漪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夺命十三剑交上来的谷中事务记录。   “谷主。”洛鸢儿端着一盘水红菱的甜味丸子走了进来,跪坐在单漪旁边。   “你现在是司月使,不用再做这些事。”   “我只是想来看看您。”洛鸢儿仰起头看着单漪。   单漪放下书,转过身低头看着洛鸢儿,捧起洛鸢儿嫩嫩的小脸,轻轻揉了揉。   “现在很忙,等会出去走走。”   单漪本来面对着繁忙的事务很烦躁,可一看见洛鸢儿就不怎么想发脾气了。   洛鸢儿脸颊红红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又被推开,流觞笑容满面走了进来,坐在了木椅上。   “什么事。”单漪头也不抬,夹起一个丸子放进嘴里。   “我也只是想来看看您。”   “噗————”   单漪喝了口茶,免得把自己噎死。   “哈哈哈~~~”流觞笑得趴在了椅把上。   “你都听到了?”单漪偏头瞥了一眼流觞,“到底什么事,我还很忙。”   “千君被鬼皇召见,已经去了苏州,看样子凶多吉少了。”流觞笑容满面地说。   “什么。”单漪变了脸色,抽出邪灵匕,匆匆出了门,流觞紧随其后。新夺命十三剑已经在单漪殿外待命。。   a 第204章 千丝鬼帝(六)   单漪出了殿门,其余十二位年轻的杀手已经单膝跪于殿外待命。?   单漪轻声吩咐,“你们全部前往苏杭,鬼皇出关,定会在最近的苏州落脚,仔细看着,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是,谨遵谷主差遣。”十二个人起身立刻没了踪影,流觞却没动,笑意盈盈地问,“奇怪,你与蓬莱皇帝的交情有这么好吗。”   单漪抬手抓住流觞的脖颈,冷漠道,“你再说一句我就拧断你的舌头。”   “属下不敢。”流觞带着笑意退了几步,又道,“我也想看看那是个什么人呢。”   流觞话罢,转身消失了。   苏州微雨,七末八初,袅罗茉莉夜来香,流火朔风时节,入夜也时见风灼。   岳凝霜行职位上的方便,在苏州建了一座私宅,富丽堂皇,鬼皇暂时居在此处。   宅中众人将鬼皇奉为上宾,礼数周全,鬼皇深感满意。   岳凝霜居于下,微笑问道,“启禀鬼皇,属下擅作主张,将千泽身边的女子抓了来,还请鬼皇不要怪罪。”   鬼皇半眯着眼,嗯了一声,“带上来,本座瞧瞧。”   坐在岳凝霜对面的九霄心里一惊,“他们把墨萱给抓来了?”   两个侍卫拖着一个束缚手脚的少女走进堂中,扔在了鬼皇面前。   雁南倾战战兢兢抬头,颤抖道,“小…小女子拜见鬼皇大人。”   鬼皇仍旧闭着眼睛,轻声问,“听说你是雁家圣女,怎么与蓬莱皇帝勾结在一起?那叫千泽的,与你有灭门之仇,你竟忘记仇怨,侍候于他,雁老婆子得对你多失望。”   “南倾冤枉,求鬼皇大人做主。”雁南倾抹起眼泪来,哽咽道,“南倾实为探听他虚实,伺机为雁家报仇,无奈实力不济,实在无可奈何。”   “哟,还是个忍辱负重的。”九霄不屑的扫了雁南倾一眼。   雁南倾暗暗瞪了一眼九霄。   鬼皇嘴角微扬,“那你说说,千泽那边什么情况。”   雁南倾委屈地回答,“千泽已拜太阴鳍为师,娶黑豹为妻,其余的…南倾不知。”   “太阴鳍?!他又与本座作对!”鬼皇一下子怒了,一把把面前的书案摔了出去,“从前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毒蝎公子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会死在本座手上了,这个太阴鳍,本座不去找你,你倒是三番两次给本座找麻烦。”鬼皇指着雁南倾道,“你回去替本座盯紧千泽和太阴鳍,有异动立即禀告。”   “…是…”雁南倾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狼口,又入虎穴,为了保命,雁南倾只得听命于鬼皇了。   鬼皇看了九霄一眼,冷声道,“青鸾,你去把千泽给我带过来。”   九霄虽然不情愿,也不敢违抗鬼皇的意思,颔答应。   傍晚,九霄在居室中思考良久,抬笔写了一封书信,准备带给千泽,信上是邀请千泽来苏州小聚。   写罢,九霄叹了口气,千泽于自己于玄镜堂皆有恩情,在此事上欺骗千泽,九霄良心上就过不去。   “罢了,我还是过两天亲自去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吧。”九霄把信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地上,起身走出了居室。   不久,居室的门被悄悄打开,雁南倾端了杯茶进来,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悄悄走进了内室中,忽然看见地上扔了一团纸。   雁南倾放下茶杯,蹲下身把纸团打开来,看了看信上的内容,忽然一笑,把信纸折好,藏进了衣袖里。   雁南倾很快被送回了太阴山,盯着雁南倾的两个暗卫向千泽回禀,说雁南倾被不明身份的人带走,又给悄悄送了回来。   千泽皱了皱眉,还是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也没向雁南倾提什么。   一日清晨,千泽在挽心林中练琴,墨萱身子渐重,容易困乏,经常卧在床榻上小憩。   雁南倾端着洗漱的铜盆悄声走进了墨萱卧室,把铜盆放在墨萱床榻旁,低声说,“娘娘可要更衣?”   墨萱藏进了被子里,慵懒道,“稍后再说。”   “是。”雁南倾应了一声,悄悄退出了卧室,路过堂中梳妆台,雁南倾蹑手蹑脚的蹲下来,悄悄拉开了墨萱的妆奁,翻找了一会,现妆奁最深处有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一看,一颗碧绿珠子静静躺在其中,玉珠上泛着一层鳞甲般的花纹。   “这就是烛阴内丹。”雁南倾端详了一会儿,直接拿出那枚玉珠,吞进了口中。   墨萱躲在锦衾之中,竖起耳朵听着堂中的动静,雁南倾已经把动作放到了最轻,可这一点细微的声音足以让墨萱判断出雁南倾的位置和动作,甚至连轻微的吞咽声都逃不过墨萱的耳朵。   “墨萱,我看你这回怎么解释。”雁南倾微微一笑,挥手把妆奁打落在地。   墨萱闻声走出内室,见妆奁打翻,雁南倾焦急地跪在自己脚下,哭啼啼地说,“娘娘恕罪!奴婢一时不小心,打翻了妆奁!”   墨萱忽然动怒,抬手,清脆的巴掌声落在雁南倾脸上,雁南倾不敢多言,捂着脸颊在跪在地上委屈地流泪。   墨萱眉心紧皱,慌乱地在满地的珠翠之中翻找,拾起打翻的小木盒,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那颗玉珠呢,去哪了!”墨萱焦急地对雁南倾吼了出来。   “吵什么呢。”千泽抱着凤凰琴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冷冷看向雁南倾,质问道,“你又干了什么。”   又看见墨萱在焦急翻找,指尖都被钗子扎出了血痕,千泽心疼地把墨萱扶起来,轻声问,“怎么了萱儿,丢了什么?”   雁南倾立即接话道,“都怪奴婢粗手笨脚,打翻了娘娘妆奁,娘娘说丢了一颗玉珠,可奴婢并未看见那玉珠…”   千泽脸色微沉,问墨萱,“是放错了地方?那内丹意义非常,绝对不可遗失。”   雁南倾哽咽道,“莫不是娘娘昨晚服下的那颗?娘娘说那是滋补的药,奴婢也并未多想来着。”   “墨萱,你,把烛阴的内丹吃了?”千泽冷冷看着墨萱。   “不是我!”墨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千泽竟然因为华阳的妹妹而对自己生出怀疑来。   “千泽,你信我,我怎么会…”墨萱抓紧千泽的衣袖哀求。   “我说了多少遍,烛阴对我有恩情,我把内丹交予你保管,你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信任。”千泽甩开墨萱的手,墨萱跌坐在地上。   墨萱怔怔仰头看着千泽,她清楚的感觉到,千泽推开自己时,悄悄扶了自己一把,以至看似摔的重,却完全没有痛感。8 第205章 千丝鬼帝(七)      “来人。”千泽唤了一声,几个暗卫立即出现在千泽身后。   “把她押进地宫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地宫一步。”   “是。”暗卫扶起墨萱,冷漠道,“娘娘,得罪了。”说罢,墨萱已被押出了居室。   千泽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雁南倾,雁南倾心虚,低低垂着头。   千泽伸手扶起雁南倾,看了看雁南倾脸上的指印,轻声说,“委屈你了。”   雁南倾受宠若惊,连连摇头,红着脸跑出了居室。   千泽脸上柔和的表情冷下来,从袖口摸出了一颗碧绿玉珠,冷冷哼了一声。   “哼,你若是先作孽,我也能下手下的理所当然些。”   傍晚时分,千泽心情阴郁,独自坐在房间里喝酒。   千泽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把雁南倾带走又送了回来,不管是什么人,这女子心机颇深,竟然胆大到陷害墨萱,若真是被人利用,雁南倾迟早会惹出大乱子来,千泽极其想立刻除掉雁南倾。   可转念一想,若想拿到乌月毒解药,一定要在雁家的水珑连环坞中下手,而现在,千泽唯有从雁南倾嘴里撬出消息来。   暂且留她一阵子。   正想着,雁南倾轻轻推门进来。   “怎么是你。”千泽淡淡问道。   “看您独酌寂寞,我来陪陪您。”雁南倾双颊绯红,为千泽斟满酒。   千泽又喝了几杯,眼神有些迷离。   雁南倾还想再斟酒,被千泽拉住了手腕,千泽把雁南倾拉起来,推到了墙壁上。   雁南倾有些娇羞地看着千泽的眼睛,“您怎么了…”   “你心里不清楚?给我下药,还问我做什么?”千泽强硬地把雁南倾抱起来,走进内室,一把将雁南倾推在床榻上,身体压了上去,抓住雁南倾的手,低下头去,粗暴地吮/吸着雁南倾的唇瓣,舌尖。   千泽微微抬起头,迷离的眼神盯着身下的雁南倾。   雁南倾环住千泽的脖颈,在千泽耳边娇声说,“娘娘身子重,不能侍候您,南倾看您忍的难受,不如献上自己,略为您减些压力。”   “解语如南倾,深得我心。”千泽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撩起雁南倾的裙摆,扶着雁南倾纤细的腰肢,另一手拿过桌上的酒杯,把剩下的酒给雁南倾灌了进去。   雁南倾脸颊绯红,眼神朦胧,意识也模糊起来,迷蒙之中只听到千泽贴在耳边问,“听说水珑连环坞风景秀丽,我想去看看,南倾可否陪我走走?”   雁南倾抵不住药性,含糊回答,“那里危险…只有姥姥书房密室才有地图…我没见过…”   “是么。”千泽嘴角一勾,“你们雁家百毒的解药也在密室?”   “是…以姥姥的血为引…方可打开密室…”   屋外。   太阴鳍向着千泽的房间飘过来,一边自言自语,“这小子一整天都躲在屋里,也不练琴,好奇怪。”   屋里传来一阵呻/吟,混着千泽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太阴鳍一愣,飘到窗边,向屋内探视。   怎么会这样。   太阴鳍身体一颤,确定这不是幻听后,再次打开窗户,朝里面探视。   千泽的眼神迷离,双手压着雁南倾的肩膀,雁南倾纱衣半敞。   太阴鳍悄悄打开门走进来,捡起打翻在地的酒杯,嗅了嗅。   “迷/情散?”太阴鳍心想,“这姑娘太乱来了,若是让帝君知道了…”   太阴鳍快步进了内室,拉起神智不清的千泽,从袖口里拿出了些醒神的药给千泽服了下去,千泽清醒了些,从床榻上下来。   雁南倾看见一脸怒气的太阴鳍,惶恐地披上衣服,慌忙解释道,“鳍先生,药不是我下的,求求你相信我…”   “你出去吧。”   雁南倾慌忙跑了出去。   千泽睁开了眼睛,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抬头却看见了太阴鳍。   “你是疯了吧,把黑豹关在地牢里,自己在这宠幸姬妾?”太阴鳍坐在漂浮的古琴上质问千泽。   “师父进来的正是时候。”千泽揉了揉额头,“反正我该问的也都问到了。”   “太乱来了…你这副样子若是让帝君见着,本尊跳哪都洗不清罪过啊…”太阴鳍心里暗暗叫苦。   千泽不经意看见地上落了一张揉皱的信纸,展开来看,发现是九霄的笔迹,邀请自己去苏州。   “九霄伙同雁南倾害我,我不会忘了的。”千泽狠狠攥紧了手中的书信。   雁南倾出去吹了吹风才清醒过来,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嘀咕,“这个可恨的太阴鳍,还差一点了,若是我成了陛下的女人,还怕那个毁容的小蹄子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么。”   雁南倾做了两手准备,若勾/引千泽不成,就只能杀死墨萱,然后切下些证据带给雁伶商或者鬼皇以换取信任,因此临走时把九霄丢弃的那封信故意落在了千泽房间里,只有把千泽引出太阴山,雁南倾才能有机会弄死墨萱,之后再趁乱逃脱。   至少要先把千泽至于股掌之中,雁南倾才能有所行动。   千泽生性多疑,雁南倾已经不敢再对千泽有所奢望,解药确实藏在密室之中,可若他真去拿了,水珑连环坞危机重重,必然是他葬身之地。   雁南倾眼神轻蔑,“既然你一心为墨萱,我就成全你,一起去死好了。”   九霄的信中提到鬼皇出关之事,千泽即使不想与九霄照面,也不得不去一次苏州。   临行前,千泽嘱咐太阴鳍好好照料墨萱,太阴鳍也只得任他去了。   大约在夜半时分,太阴山狼嚎不断,一个青衣人登上了太阴山。   太阴鳍坐在漂浮的古琴上等候许久,那人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什么人,夜闯本尊领地。”太阴鳍慵懒问道。   那人恭敬报上名号,“在下玄镜堂九霄,得知千泽公子在此,特来拜访,有要事相商。”   太阴鳍不屑道,“你就是那个写信把千泽叫去苏州那个九霄?”   “写信?”九霄一愣,“什么信,我没给千泽带过信啊。”   太阴鳍一扬手,一纸书信落在了九霄面前。   九霄捡起书信仔细端详,果真是他曾经扔掉的那封书信。   千君安。近日苏州胜景怡人,霄备下薄酒,待与君共饮,今日鬼皇出关,时局动荡,霄欲请千君解惑,望君赏光。   九霄眉头紧皱,自语道,“糟了。”不等太阴鳍说话,九霄飞快地下了山。   一定要在千泽到达苏州之前截住他,讲清事情原委才行。   苏州早已被严加把守,只等千泽一到,若千泽与鬼皇一言不合,鬼皇想要杀千泽实在是再容易不过,千泽一死,更加无人能制约鬼皇了。   九霄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苏州,却没想到,宅子的守卫说,刚刚天狐大人押来一位蓝衣公子,已经送进宅子里了。   还是晚了一步。 元旦快乐!   局面彻底失控了。   蓬莱皇帝口鼻溢出血液,剑刃抽出,胸口中发黑的血汩汩流出,洛笙儿吓得身子一软,躲在了姐姐身后,抱着洛鸢儿的胳膊不敢再看。   洛鸢儿握紧藏在黑袍中的墨绿长刀,趁着混乱,护着洛笙儿悄悄离开了床榻,站在了离千泽不远的地方。   洛氏姐妹才十五岁,既是大小姐又是小孩子,这种场面能不被吓哭,已经很让人欣慰了,经过刚才对峙的一幕,两个姑娘觉得千泽确实靠得住,本能的躲到了千泽身后来给自己些安全感。   见千泽那样维护墨萱,洛鸢儿才小声嘀咕道,“妹妹,我还以为睿王也是个好色之徒,却原来真的如传言一样万般维护夫人。”   洛笙儿眼中带着失落,哽咽道,“我也知道…他对我的照顾不像怜爱,只是同情而已。”   气势如虹,俊逸如仙,这样万里挑一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心动,洛笙儿也只是想想罢了,不仅是洛笙儿,蓬莱的女子,哪一个不希望能得到千泽的垂怜?   正在这时,来人通报,太子的五千精锐已经攻破宫门,大军压境,已经围满了皇帝寝殿,门外兵刃相接,凤九雏已经出门迎战。   因为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朝中官员多是太子心腹,凤九雏虽有兵符,却被层层阻拦,只能调出三千兵将。   几个呼吸间,御林军已经把李雍拿下,带出了寝殿待审,太子已经被积年累月的恐惧和野心折磨成病,此时手中拿着蜻蜓剑疯狂挥舞,负隅顽抗,却也让御林军一时无法近前。   多年的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让千亦坐上了太子的高位,到头来却与朝思暮想的皇位失之交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恶鬼!   千亦眼中再无其他,冲开重重人群,手中的细剑直刺千泽咽喉。   “都是因为你!本宫才应该是皇帝!篡位的是你!都是你!你应该死!为什么没有死在戎格!为什么没有死在九宫!你今天必须死在这!”千亦眼中充血,变得血腥可怖。   千泽目不斜视,右手微抬,剑刃即将触及到咽喉的一瞬,戴着蝎钩的双指钳住气势汹汹的剑尖,千亦竟无法再动一毫。   “再见了,皇兄。”   千泽手指微微移动,蜻蜓剑的软刃被向后卷出了一个弧度,剑刃刚好触及到千亦的咽喉,千泽双指一震,竟瞬间震断了千亦的喉管。   千亦的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青筋暴起的孱弱的手渐渐松开了剑柄,缓缓倒在地上。   太子伏诛。   南朝传信归来,说绫姬已经按千泽的安排,带领玄镜弟子抵挡边境戎狄的进犯,听说皇城叛乱,那些悍族必定趁虚而入,妄想分一杯羹。   绫王阁离边境不远,戎狄犯境首当其冲,内忧外患,蓬莱人心惶惶,千泽只好安内敌外,即使将自己陷于险境也在所不惜。   千亦私藏的精锐部队,又何曾为蓬莱献出过一滴血,不过是作为太子争权的牺牲品罢了。   突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异样的响声,仿佛又突然多了一支军队一般。   凤九雏麾下的小兵浑身是血的摔进了殿中,挣扎对千泽道:“殿下…凝霜宫…一千锦衣卫…闯进皇宫了!”   千泽心中一沉,暗道,“天狐鬼帝。”   御林军鲜有实战,不像凤九雏手下的曲古战士骁勇善战,一时节节败退,只是太子精锐加上天狐鬼帝的锦衣卫,总共有六千余人。   凤九雏寡不敌众,千泽走出殿门时,眼看数十锦衣卫包围凤九雏,凤九雏的背上带着一道尺余长的伤,在骤雨的冲刷下,脚下的砖石被染的血红。   “萱儿,不要出去,护好自己。”千泽扶了扶钩指。   “不要…天狐鬼帝的锦衣卫大多修仙…”墨萱攥紧千泽的衣袖,“别去。”   “事情总要做个了结的,放心。”千泽在墨萱的脸颊上吻了吻,随即推开墨萱,褪下身上秀气端雅的四爪银龙宫服,披上了一贯的浅蓝羽裳,电闪雷鸣下,拂袖走进了骤雨中。   墨萱说得不错,此次前来的锦衣卫是天狐鬼帝手下最得力的内门弟子,俱是修仙之人。   凤九雏流血太多,手和脸都没了血色,骨节分明的手上新伤压着旧伤,整个身上被血染红。   千泽身上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敌人退避,无人敢阻拦。   “九雏。”千泽拍了拍凤九雏的肩膀,靠在凤九雏身后,面对着缩小包围的数千兵将。   “殿下快回去,属下还能战…”凤九雏稚气未脱的脸被鲜血染的棱角分明。   “哎,如果这一战能平安回去,你以后可以称我兄长。”千泽扬起一丝笑容。   “什么?”凤九雏一愣,正在愣神的一瞬间,千泽手臂上腾起一丈玄火,玄火带着热毒,轰开了层层包围的兵将,千泽把已经重伤的凤九雏猛地踢出了包围。   “九雏,别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千泽落寞的笑容被再次一拥而上的兵将淹没。   “帮我护好萱儿。”   千泽的声音被混乱的杀声掩盖,凤九雏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惊诧,擦干额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来,把御林军带回了殿中,关紧了大门。   凤九雏知道千泽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墨萱见凤九雏浑身是伤的回来,刚想冲出殿门,却被凤九雏拔剑拦住,严肃警告道,“殿下要夫人不要出去。”   墨萱心中发慌,推开凤九雏想要闯出殿门,却被白如冰拦住,白如冰劝道,“夫人,如今皇宫混乱至斯,陛下归天,太子伏诛,睿王殿下出门迎战,您若是再出了危险,蓬莱就要亡国了…”   墨萱心中焦急,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似的无力,感觉腹中阵阵疼痛,让人腿脚发软。   洛鸢儿忙着给凤九雏止血,洛笙儿拿了随身带的活血散给凤九雏敷上,这才稳下了凤九雏的性命。   此时殿外骤雨更盛,直下青冥的闪电猛然照亮了整个皇宫。   千泽指尖微微打颤,有鲜血顺着钩指滴下。羽裳上雪白的孔雀翎被鲜血染的刺目。   额上有粘稠的血液顺着脸庞的棱角流下来。 第206章 千丝鬼帝(八)   九霄迈进内宅大堂时,只见宽阔的大堂正中钉着一个七尺见方的铁笼,笼中关着一只足有牛犊大的黑色蜘蛛,蜘蛛的八条蛛刺上有血红的花纹,那蜘蛛猛力撞向铁笼,出吭吭的震响。?   铁笼却纹丝不动,鬼皇站在铁笼前,岳凝霜则带着笑意坐在座位上。   鬼皇看着笼中挣扎撞击的蜘蛛,忽然抬袖隔空击出一掌,带着气浪的一掌正中笼中蜘蛛的小腹,那漆黑蜘蛛被猛然轰飞出去,重重撞在牢笼的铁杆上,落在地上一动不动,渐渐化成人形,千泽倚靠在铁笼角落中,奄奄一息,嘴角淌出一丝血沫,只有那双眼睛,布满血丝,漠然盯着鬼皇。   千泽已经足够小心了,觉得九霄心怀鬼胎,千泽根本没有去苏州,而是绕道去了杭州,想要暂时看看情况再做定夺,却没想到,岳凝霜突然出现,千泽敌不过岳凝霜,被辗转押进了这个宅子里。   若仅仅有岳凝霜一人,千泽全力以赴伺机脱身还极有希望,不料在这宅子里坐镇的,竟是一位天阶高手,绫姬、龙七音、玉无常一众熟面孔都在。   千泽一进堂门,就有一铁笼从天而降,把自己困在其中,那位天阶高手只一掌就逼得千泽原形毕露,本身千泽就已经招架不住,在铁笼之中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任人宰割。   千泽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现九霄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九霄只感觉千泽的眼神像刀一般,已经在心里把自己杀了千遍万遍,顿觉浑身不自在。   怎么办,鬼皇在一边虎视眈眈,自己倒先把帝家二公子给得罪了,枉我两千年修为,到头来还是两头受罪。   九霄立即明白,这是有人在蓄意挑拨,岳凝霜知道千泽九霄有些交情,又都敌视凝霜宫,若真联合起来,岳凝霜担心对凝霜宫不利,太阴鳍说这信件是雁南倾身上掉出来的,雁家本身与凝霜宫狼狈为奸,雁南倾成了凝霜宫的走狗也绝对不是意外之事。   现在九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随可谓天下无敌的鬼皇,终日夹着尾巴做人,一个是扶持尚未成气候的帝千泽,不成功便成仁。   “岳凝霜,好一个借刀杀人。”九霄脸色阴了下来,心中暗想,“偏不会让你得逞。”   九霄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千泽,我可把全部身家性命押在你身上了,你可得争点气啊。”   “青鸾,你愣在那做什么。”鬼皇看到了九霄,示意其到跟前来。   九霄上前,单膝跪地恭敬行礼,“青鸾参见鬼皇。”   千泽一愣,这人竟然就是鬼皇。从前听南朝说,九霄并不把鬼皇放在眼里,现在看来,一向骄傲的九霄在鬼皇面前诚惶诚恐的样子,千泽就知道,此次闭关让鬼皇有了多大的提升。   千泽总觉得事情蹊跷,若九霄成心骗自己来见鬼皇,自己派人送信来不是更令人信服,何必让雁南倾送来,让自己有所戒备,兜一个大圈子,让岳凝霜从杭州把自己抓回来呢。而且看九霄的样子,似乎也很诧异,千泽略微挑眉,心中顿时了然,“离间计。”   九霄刚好偏头看千泽,千泽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九霄,九霄顿时明白了千泽的意思。   九霄诚恳进言,“鬼皇大人,千泽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惹的鬼皇大人不舒心,不如让属下先调教一阵子,必定让鬼皇大人满意。”   倚靠在笼角的千泽嘴角一抽,“调教?”   鬼皇也有些累了,抬手叫人把铁笼挪开,十几个力士把铁笼抬起来,搬出了内堂。   九霄拎起千泽,把千泽按在地上,厉声训斥,“鬼皇大人开恩,还不跪谢!”   千泽咬了咬牙,却怎么也跪不下去,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千泽向那人俯称臣。   九霄脊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悄声在千泽耳边道,“快点啊,在鬼皇这,不服他会死的。”   鬼皇抬手止住九霄,轻笑道,“千泽,你很有骨气么,本座已经决定,让你加入引渡十七仙,若不服管制,可就要用我们引渡十七仙的规矩惩罚。”   九霄还想劝阻,却被鬼皇一阵掌风扫到了一边去,鬼皇慢慢走近千泽,千泽只感觉周身的空气渐渐稀薄,一股窒息般的晕眩感袭来,千泽强撑着身体站立。   鬼皇略微抬手,千泽感到脖颈被死死禁锢,忽然整个身体被狠狠摔到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差点被摔断了。   千泽胸口淤血郁结,已经染红了身上雪白的孔雀羽。千泽无力的伏在地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才能看出来他还活着。   鬼皇站在千泽手边,笑道,“还不跪?”   刹那间,千泽突然翻身跃起,右手钩指直指鬼皇咽喉,锋利的钩指还有半分就要刺进鬼皇喉咙之中,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毫,这种自身气息形成的自然护甲,千泽竟用尽全力也刺不透。   “本座最喜欢看你们这些蝼蚁般渺小的人,在本座面前躬身求饶的样子。”鬼皇一笑,抬手抓住千泽的右手,只听清脆铮铮两声,千泽右手食指和中指骨骼断裂,鬼皇松开手,千泽重重落在地上,浑身的剧痛让千泽的身体忍不住抽搐颤。   龙七音皱了皱眉,起身唤了一声鬼皇,“鬼皇大人,神龙殿众弟子正等候鬼皇检阅,您看什么时候移驾前去?”   鬼皇这才收了手,看了一眼九霄,吩咐道,“青鸾,剩下的交给你了,赐他千丝邪蛛封号,位居小鬼帝。多两日本座再来,他若再这么有骨气,本座就拆了他的骨头。”   “是,恭送鬼皇。”九霄恭敬答应。   岳凝霜轻蔑的看了一眼几乎残废的千泽,冷冷哼了一声,这才微笑离去。   九霄懒得理岳凝霜,“来人,把千泽大人送到卧清居休息。”   卧清居中,千泽躺在床榻上,几位小侍女拿着清水和布巾为千泽擦拭身体,几个小侍女见九霄进来,匆匆行了一礼,走出了居室。   九霄把一瓶接骨药扔到千泽手边,坐在了千泽旁边,拎起千泽的右手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还没废。”8 第207章 千丝鬼帝(九)   千泽撑着浑身的剧痛坐起来,靠在床头,只是起身都已经耗费了千泽大半力气。??   九霄左手拿着千泽的手腕,右手扶在千泽的手指上,,“别出声啊。”   千泽漠然看着九霄,九霄右手一拧,千泽右手上传来一阵猛烈的痛感,而后痛感渐渐轻了些。   千泽一直面无表情,即使手上剧痛,千泽也不过皱皱眉而已。   “哎呀,这时候你还清高什么。”九霄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我和龙儿救你,你就已经被那老东西折磨死了。”   千泽左手支着头,无奈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叹了口气,“我千泽,从未有过如此屈辱。”   “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不够强,就要被鬼皇随心折磨,谁叫你不如他。”九霄苦笑道,“我堂堂西王母身边三眼青鸾,不还是照样尊他为皇?忍辱数年,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千泽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问道,“你救我,岂不是在赌,真荣幸你觉得我将来能跟天阶高手抗衡,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比我还有自信。”   “我救的可不是你,我救的是帝千泽。”九霄别有深意地看着千泽。   千泽不屑地切了一声,“没用,别和我谈身世,我都快死了,我那个坑爹怎么还不来救我。”   “好好,你迟早会明白的。”九霄不想再跟千泽废话,“你休息一阵子,把伤养好,还有我警告你,骨气不能当饭吃,有些事,你忍了,三千越甲可吞吴,你不忍,不过是块英雄碑罢了。”   千泽没说话,沉默了许久。   一个月后,托仙骨的福,千泽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最严重的手指伤因为被九霄及时接上,又上了药,现在也能活动了,只是还有些隐隐作痛。   远远传来一声通报,“鬼皇驾到。”   千泽眼中杀意凛然,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来,眼中的恨意被掩饰成恭敬。   鬼皇走进居室中,千泽下了床榻,单膝跪在鬼皇面前,轻声道,“千丝参见鬼皇。”   鬼皇呵呵一笑,伸手抬起千泽的头,笑道,“青鸾教的不错,这只暴躁的小猫儿也终于懂了些规矩。”   千泽脸上毫无波澜,语调还是淡淡的,“多谢鬼皇手下留情。”   鬼皇把千泽扶起来,笑道,“听说你妻子在太阴山,那里阴湿寒冷,对女儿家身体不好,不如接到这来?”   千泽一惊,鬼皇这是要把墨萱当做人质,要挟自己,好让自己心甘情愿地为鬼皇做事。   一旦千泽有违逆之处,墨萱的性命捏在鬼皇手里,千泽处处受挟制。   “鬼皇大人,我妻子她还在孕中,经不起折腾…”   鬼皇忽然怒了,微微抬手,掌风落在千泽心口,千泽重重撞在床沿上,咳出一口血来。   鬼皇冷声道,“青鸾没有教过你么,在本座面前,要称属下。”   “是…”千泽咬咬牙,“属下知罪…”   鬼皇看着千泽低头称臣的样子,笑道,“罢了,本座也不愿强人所难,此事容后再提吧。”   “是…谢鬼皇大人…体谅…”千泽低着头,牙齿快要被咬碎了。   鬼皇扔给千泽一张写满字的布帛,吩咐了一句,“这是你的暗杀名单,两个月后回来复命。”   “是。”   鬼皇拂袖离开了卧清居。   千泽攥紧了那张帛书,狠狠砸向地面,站起身来,把面前一切能看得见的东西都疯狂地砸在地上,心中已经怒到极点。   这种屈辱感太强烈,千泽痛苦地靠在墙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九霄匆匆走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拍了拍千泽的肩膀,“一时之忍而已。”   千泽无奈地推开九霄,淡淡道,“替我去看看萱儿,我去洛阳办完事就赶回去。”   九霄点点头,千泽披上衣服离开了。   太阴山中。   太阴鳍心疼墨萱,千泽一走就把墨萱从地宫里接了出来,安置在自己打坐的居室中。   数日后,还没有千泽的消息,太阴鳍已经从千泽的信件中得知了千泽的处境,被迫留在鬼皇身边,不知何时能回来。   太阴鳍怕墨萱伤心过度,谎称千泽有事,过一阵子就回来。   墨萱也没有多想,在居室中每日睡睡觉,学学针线之类的,消遣时间,忽然有一天,雁南倾突然出现在居室中,让墨萱有些惊讶。   好在雁南倾再有能耐也伤不了墨萱,墨萱沉默不愿理会。   千泽不在,雁南倾胆子就大了起来,坐在墨萱身旁的木椅上,假意笑道,“呵呵,娘娘多日不见天日,自然少听的些消息,陛下宠幸我的时候,说的好些个甜言蜜语,还说皇后容颜半毁,陛下早就厌烦了,不过是为着偿还从前恩情罢了。”   墨萱不说话,她了解千泽的性格,也知道雁南倾的别有用心。   “娘娘,你可知陛下去了何处?”雁南倾噗嗤一声笑了,“听说鬼皇出关,特意召见陛下,两人起了争执,陛下不敌鬼皇,手骨被鬼皇生生掰断了呢。”   “什么?!”墨萱猛的站了起来,急火攻心,腹中疼痛难忍,跌坐在床榻上。   雁南倾妩媚一笑,缓缓退出了房门,“娘娘可别急坏了身子,南倾还有事,先告退了。”   墨萱只觉得眼前黑,忍着痛跑出了居室,找到了在挽心林里弹琴的太阴鳍。   太阴鳍一愣,“怎么了这是?”   墨萱哽咽问道,“他是不是有危险,是不是受伤了。”   “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是不是那个雁南倾?”太阴鳍一看瞒不住了,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千泽是受了点小伤,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墨萱咬着嘴唇,拉着太阴鳍的衣袖,“他是不是性命堪忧,被软禁了,若他有事,我自己了断就好。”   “你别急啊,本尊…”   忽然,山林尽头出现了一抹青影,九霄带着十几位医女登上了太阴山。   墨萱一见九霄,心都凉了半截,千泽久久不归,来的又是九霄,莫非千泽果真出了事?   墨萱悲痛不已,腹中阵痛,就要瘫倒在地上,九霄眼疾手快,接住了墨萱的身子,身后的几个小医女慌忙道,“姑娘临产,快带姑娘去房间!”8 第208章 千丝鬼帝(十)   天有异象,霸星隐,帝星现,霎时乌云密布,顷刻暴雨倾盆,雷电撕开苍穹,仿佛一条巨龙蜿蜒而下。? ?   山下村庄中村民纷纷议论,庄中德高望重的老者言说龙骨隐隐,今日有帝子降兮。   九霄刚把墨萱抱回居室,墨萱已经面色苍白如纸,一阵阵的痛苦像潮水般袭来,墨萱忍不住低声呻/吟。   九霄拨开墨萱丝,也有些焦急的安慰,“你忍着点,他很快就回来了。”   墨萱紧紧抓着九霄的衣袖,口中微弱的轻唤,“你骗我…他在哪…”   “我去看看,你坚持住。”九霄快步走出房门,临走前冷声对房中医女道,“这是蓬莱皇后,若有差池,我便把你们交给她夫君处置。”   蓬莱皇帝的残暴名声传扬在外,众医女惶惶跪地,不敢有怠慢。   近十位医女匆忙围在墨萱床榻前,墨萱痛苦的哭喊声从居室中传来。   九霄出了居室,对守在外边的暗卫吼道,“千泽死哪去了?!”   暗卫也浑身冷汗,颤颤答道,“陛下传来消息,现在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九霄一把拎起暗卫的衣领,怒气冲冲道,“路上?再不回来你们皇后都要不行了!去找啊!”   暗卫被九霄扔出了门外,一刻不敢耽搁地去接应千泽。   宫外马蹄踏地的声响越来越近,一声急促的长嘶,千泽飞身下马,十万火急地飞奔了过来。   “萱儿呢!”千泽双眼通红,日以继夜的赶路已经让千泽疲惫不堪。   九霄才松了口气,指了指居室,“在里面呢。”   千泽闻言就要闯进去,被九霄拦了下来,“你可别乱来啊,万一吓着她,可就是人命了。”   “萱儿…”千泽被九霄拉着才没有冲进去。   “我想要我的萱儿没事。”千泽的手指深深刻在门柱上,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居室传出来,千泽心中绞痛,忍不住对里面喊道,“萱儿别怕!我在这!”   正当所有人都在紧张里面的情形时,宫外传来一声悠长的通报。   “鬼皇大人到——”   九霄一惊,连忙把千泽从居室门口给拉了下来,躬身迎接鬼皇驾临,千泽仍旧舍不得松开手,被九霄硬给扯了下去。   鬼皇慢悠悠地走到千泽面前,抬手拍了拍千泽的肩膀,微笑问道,“本座交给你的事,做完了,为何不先回来复命?”   千泽无心听鬼皇问了什么,只是紧张听着居室里传来的痛苦挣扎声,心不在焉,九霄感到事情不妙,连忙用手肘戳了戳千泽,千泽才回过神来。   九霄解释道,“鬼皇恕罪,千泽也是怜妻心切,还没来得及回去复命…”   “闭嘴。”鬼皇冷冷瞥了九霄一眼,“本座没有问你。”   这时候,又一阵痛苦的叫喊从寝殿传出来,鬼皇听了,眯起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居室,忽然问,“千泽,这里面是你的妻子?”   千泽心里泛起寒意,咽了口唾沫,“回鬼皇大人,是属下妻子。”   鬼皇忽然一笑,又道,“你紧张什么?本座听说你的妻子貌若天仙,本座很好奇,想要看看这位天仙美人。”   “鬼皇大人…萱儿她正在分娩…等调养好身子,属下必带贱内登门拜见。”千泽低下头,暗自咬牙道。   “不必,就现在。”鬼皇不等千泽回答,抬手一把推开了居室门。   “鬼皇大人!”千泽慌了,就要一下子冲上去,九霄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千泽的胳膊,低声警告道,“你疯了?冲撞鬼皇,你和墨萱都得死!”   “放开!”千泽怒气冲冲地甩开九霄,匆匆追进了居室,却看见鬼皇坐在墨萱床榻旁,拉起墨萱的小手放在唇边,脸上带着莫名笑意,笑着安慰道,“真是个小美人,病若西子胜三分,别怕别怕,本座属下的妻子,可要好好照顾了。”   千泽紧张地站在一旁,紧紧盯着鬼皇的手,只怕他突然心血来潮,会伤了萱儿。   墨萱正痛苦交加,又忽然见到陌生人坐在身旁,就有些害怕起来,微弱地轻喊,“千泽,千泽…我害怕…”   千泽听了更加心痛,又不敢出声安抚,在鬼皇面前,自己一向是无力的。   墨萱一害怕,突然,几个医女惊慌叫道,“不好!出血了!”随后手忙脚乱地止血。   千泽再也忍不住,就要冲过去把墨萱从鬼皇手里夺过来,鬼皇冷冷一笑,身边两个高手随从立刻押住了千泽,任千泽挣扎。   “放开我!鬼皇大人!让我看一眼萱儿!”   鬼皇不理会千泽,随手拿起桌边针线筐里的一把银剪,饶有兴味的问千泽,“小美人这么痛苦,不如本座帮帮她?把肚子剪开,小孩子不就出来了?”   “不要!”千泽彻底慌了,挣不开两个人的束缚,一下子对着鬼皇跪下来,快要把头低到了地面上,焦急恳求道,“鬼皇大人开恩!属下就这么一个妻子,您放过她,属下什么都愿意做!”   鬼皇站起身,走到千泽面前,抬起脚踩在千泽的肩膀上,轻蔑道,“本座要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本座的狗而已,一条狗,竟敢对主人不服?今天就给你长长记性。”   千泽俯身承受着鬼皇的蔑视与侮辱,那一脚又一脚都踩在千泽高傲的心上,一次次把所有的桀骜不驯踩碎,那无力的屈辱,一笔一笔刻在了千泽心上。   “来人,卸他两根肋骨下来,叫他知道,对本座不忠的惩罚。”鬼皇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千泽,又对九霄道,“你看着行刑,若有欺瞒,别以为萧有知能阻止本座卸你的骨头。”   鬼皇扬长而去,两个押着千泽的随从拿出匕,一个人死死把千泽按在地上,另一人把匕刃刺进千泽肋骨缝中,划出一道伤口,手伸进千泽体内,生生掰断了一根肋骨,从千泽腹中掏了出来,满地鲜血。   千泽痛得浑身痉挛,那人又开始卸另外一根。   两个人扔下千泽,带着掰断的肋骨回去复命,九霄急忙扶起千泽,对殿外喊,“来人啊!快给他包扎啊!”   千泽忍着痛,推开九霄的搀扶,一手扶着肋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墨萱的床榻,倒在了床榻下,颤抖的手抓住墨萱的手,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动,“萱儿…别怕…我在这…”   医女们进进出出,终于把墨萱的血止住,给墨萱口中放了参片,墨萱清醒了许多,身上仿佛又有了些力气。   千泽一直陪着墨萱,直到傍晚,千泽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醒来时,千泽已经躺在了床榻上,身上缠满了药布,满屋子里都是浓重的汤药味。8 第209章 帝子降兮   千泽醒来时,只觉得肋骨处疼痛难忍,抬眼却见一桃衣少女站在面前,手执银针,在千泽穴道上轻刺。 \r   洛鸢儿收了针,语带担忧地说,“陛下可还好些了?那些人下手太重了,竟然生生把骨头掰断,陛下好生休息,鸢儿去配些药来。”\r   千泽愣愣地看着洛鸢儿,转头一看,单漪坐在不远处的茶几旁,手里拿着一颗洁白莹润的大珍珠,另一手拿着一把细小的刻刀,仔细在珍珠上雕刻。v千泽挣扎许久才坐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就要站起来跑出去,无奈身上骨伤严重,实在站不起来。v单漪静静雕刻着手中的珍珠,也不抬眼看千泽,只是淡淡道,“不要吵,我在给小侄子刻诞生礼,刻坏了你可赔不起。”v千泽听了,愣了一会,忍不住笑出来,又问道,“萱儿还好吗?”\r   “大约比你好些罢。”\r   千泽喜出望外,忍着肋下的疼痛,还是跑了出去。\r   太阴鳍这才着急地跑进来,嘴里嘟囔着,“哎呦呦不得了,本尊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出这么大乱子!”\r   单漪专注地雕刻手中的珍珠,淡淡道,“别急,是我把你支出去的。”\r   太阴鳍急的跳脚,“你呀你呀,你是帝君的儿子自然不怕,千泽若是有个好歹,本尊可怎么和帝君交代啊。你不是挺疼他的吗,这回来带一身伤,竟还让淳于乾那个老不死的追上门来了。”\r   单漪不紧不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千泽锋芒太盛,心高气傲,让他尽早学会隐忍,也不是什么坏事。”\r   “唉,罢了罢了罢了,帝君若是迁怒于本尊,你可得替本尊顶着啊。”\r   “我要去看我小侄子了。”单漪放下刻刀,撇下太阴鳍自己走了,看那表情还挺高兴的。\r   “这兄弟俩没一个省心的。”太阴鳍叹了口气,“可怜本尊,山神的身子,奶娘的命哟。”\r   千泽走进墨萱的居室中,一位小医女正抱着一个紫金锦缎哄着里面的小婴儿,见千泽来了,连忙抱着小婴儿走上前去,屈膝道,“陛下,小皇子可漂亮了,您看看。”\r   “拿走拿走。”千泽推开小医女抱给自己的锦缎,急匆匆地跑到墨萱床边,把虚弱的墨萱轻轻揽到怀里。\r   “委屈你了萱儿,还疼吗,我在外面要心疼死了,是我不好,应该在这里陪你的…”\r   “你没事吧…”墨萱弱弱开口,“我们的孩子,你怎么不看看…你不喜欢他吗?”\r   “喜欢。”千泽几乎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什么,只是把墨萱揽在怀里,恐怕墨萱离开自己。\r   或许千泽所有的喜欢,都只给了墨萱一人,喜欢孩子,也只是因为他是墨萱的孩子罢了。\r   小医女把孩子放在了墨萱旁边,悄悄退出了居室。\r   千泽把墨萱放在床上,掖好了被子,轻声道,“我在这陪着你,噢,顺便陪着那个小东西,你睡吧。”千泽轻声安抚着。\r   墨萱很累,很快就睡着了。\r   千泽这才有兴致仔细瞧瞧儿子。\r   “怎么没有我的萱儿好看。”千泽冷不防嘀咕了这么一句,“你这小家伙把我的萱儿害苦了。”\r   “叫你帝萱儿吧?这样就觉得我有两个萱儿,有点高兴。”千泽自言自语。\r   单漪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皱眉道,“你别告诉我那是个男孩名字,帝家丢不起这个人。”\r   “唉,为什么不是女孩子呢,我想要一个像萱儿一样的小公主啊。”千泽惋惜了一声,就要把儿子抱起来,才现小家伙软乎乎的,好像一捏就会碎掉似的。\r   千泽尴尬地看了看单漪,“额…毒蝎,这个小玩意…要怎么拿起来啊…”\r   单漪无奈地捂住了眼睛。\r   “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单漪把千泽往旁边一推,“靠边儿,看着点。”然后伸手轻轻抱起紫金锦缎,把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冷漠的眼睛里满是温情。\r   千泽认真看着,小心地接过紫金锦缎,轻轻抱在怀里,怕自己没轻没重的捏痛了这小家伙。\r   单漪拿出一枚穿着红线的珍珠,系在了小家伙的脖颈上,珍珠上微雕了一段奇异的文字。\r   千泽漫不经心的问,“毒蝎,咱们家起名字是按什么规矩排的。”\r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按心情吧。”\r   “…说的也是。”\r   “那,就叫无忧吧。”\r   不知什么时候,九霄走进了居室中,凑过去看了看千泽怀里的小婴儿,忍不住好奇地拿手指碰了碰无忧的脸蛋,轻声问,“活的?”\r   千泽狠狠瞪了九霄一眼。\r   九霄闭了嘴,忍不住又说,“小姑娘长的真好看。”\r   千泽又瞪了九霄一眼。\r   “我还是闭嘴吧。”九霄退了两步。\r   千泽把无忧放进墨萱被窝里,双手扶着肋骨处,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看了看墨萱安详的睡颜,脸色渐渐冷冽下来,悄声道,“我一定为你们撑起将来的日子,淳于乾…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跪在我的脚下。”\r   千泽扶着肋骨走出了居室,这时有暗卫前来禀报,“陛下,雁南倾盗走了山神庇佑,已经逃下山了。”\r   千泽拎起那暗卫的衣领,怒声道,“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r   雁南倾故意把场面搞乱,然后趁机逃走,鬼皇怎么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到来,看来,一切都是这个雁南倾在暗中搞鬼。\r   暗卫吓得支支吾吾,“暗卫已经追上去了。”\r   “杀了她!”千泽一把把那暗卫扔了出去,吼道,“给我把她剁碎了喂狗!”\r   “是…是!”那暗卫吓得双腿软,慌忙跑了出去。\r   千泽怒,伤口又开始疼痛难忍,扶着墙喘了一会儿,恨恨地捶着墙,“鬼皇也就罢了,雁家也与我作对,真是气死我了。”\r   只需想一想就知道,鬼皇凭什么知道千泽有个妻子,又是怎么偏偏在墨萱临产时追到太阴山,这一切,都必然是有人在通风报信。\r   “雁南倾...”千泽骨节攥得直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r   九霄倚靠在门边,笑道,“不如我们合作,先把这些束手束脚的小势力一一除掉。”\r   千泽瞥了一眼九霄,嘴角微扬,“我正有此意。”\r   单漪淡漠坐在走廊的木栏上,轻声道,“邪风谷会在暗中提供你们需要的任何东西,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一点,若真对上鬼皇,可别毫无招架之力。”\r   千泽割破指尖,一滴血滴在掌心,九霄手指在七煞剑上一划,一滴血在指尖渗出,三人手掌相握,千泽冷笑道,“以血为盟,若有违背。”\r   九霄亦答,“天诛地灭。”8 第210章 水珑连环坞(一)   腊月已过,新年伊始,山脚下的村庄中爆竹声声除岁,千泽坐在悬崖边,静静看着山脚下火红一片,听远远传来欢快的笑声。   数九寒冬,太阴山仍旧春意盎然,却少了一丝人间的生气。   千泽看着自己掌心出神,这是自己在人间的第二十三个年头了,按凤九雏所说,千泽的记忆大概是被帝麟刻意抹去,目的是让千泽去替自己把归墟三国收入囊中,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千泽不在乎这些,一切事情,千泽只想随心而为,可现在看来,千泽觉得自己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因为不够强。   只有坐在人间和仙境的分界线上,才能让千泽找回一丝安心。   忽然,山脚下的村民欢呼起来,一颗光点飞到了面前的空中,转而炸开了一朵五彩的烟花,火星四溅坠落,照亮了千泽面前的夜空。   千泽一笑,闭上眼睛轻声道,“假如真的有神的话,请你保佑我的家人一世长安,一切苦痛,全由我这个杀孽深重之人承担吧。”   睁开眼,一张布满蓝色龙鳞的脸飘在面前。   太阴鳍坐在漂浮的古琴上,奇怪的看着千泽,“本尊在这儿呢,你对着天许什么愿。”   “算了。”千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呢。”   千泽这才看见,无忧光着小身子趴在太阴鳍的玄寒古琴上,小手乱扒拉琴弦,出哗啦哗啦的噪音,自己笑的开心,现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来,大眼睛认真看着千泽。   千泽嘴角直抽,“师父,你这琴都不给我弹,你给他...”   “你有他可爱吗?”太阴鳍瞥了千泽一眼,宠溺的把无忧给抱起来。   无忧已经有三个月大了,开始喜欢盯着东西看,最喜欢看着太阴鳍满是蓝色龙鳞的脸,咯咯咯的笑。   这孩子很像千泽,眉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无忧又开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太阴鳍的脸,太阴鳍笑嘻嘻地逗无忧,还对千泽说,“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乖宝宝。”   无忧好奇地扬起小手,放在太阴鳍的脸上,突然一把抓住太阴鳍脸上的龙鳞,咔嚓一声掰下一片来。   “哎呦不得了!”太阴鳍快哭了。   “哈哈哈哈真是乖宝宝。不愧是我儿子,出手就是利落。”千泽笑的停不下来。   墨萱慢慢走了过来,从太阴鳍手上接过无忧,温柔地拍拍无忧小小的身子。   墨萱脸上的乌月毒一直在扩散,洛鸢儿临走前给墨萱诊了脉,说若不尽早解毒,再过一年,乌月毒会腐蚀全身的皮肤,用再多的珍珠粉也遮掩不住。   千泽揽过墨萱的肩膀,朝着洛阳方向眺望,轻声说,“萱儿,别着急,你受的委屈,我都会让他们偿还。”   墨萱在千泽耳边悄声一笑,“早点回来。”随后抱着无忧回了居室,留下千泽和太阴鳍在悬崖边。   千泽表情凝重,对太阴鳍道,“月先生的药顶多能再给萱儿撑五个月,五个月后乌月毒就会开始向全身扩散,我一定要在五个月内拿到解药。”   “走吧。”太阴鳍挪了挪,从玄寒古琴上让出一块地方,千泽不解地看着太阴鳍,“去哪?”   太阴鳍一笑,“当然是去历练。”   这倒正中千泽下怀,千泽立刻攀上了古琴,又问,“师父可有什么修炼圣地。”   太阴鳍道,“洛阳,水珑连环坞。”   雁家上下都知道,雁家从前的家主雁玖十分好色,在自己寝殿后修建了一座宛如仙境的阁中阁,中有亭台楼阁,予名水珑坞,专门藏纳美人。   时常有人从穷乡僻壤花低价买来貌美的女子进献给雁老爷子,得到封赏,甚至有家境不好的下人把自己长相清秀的闺女或姊妹也上赶着送来,这些见钱眼开的奴才只见着财路,却不顾着姑娘的活路,这么多年过去,收进水珑坞的姑娘本应是多的能开一家不输苏州城的朝暮亭了,可玄机阁的水珑坞就像无底洞一般,只有进去的姑娘,却不见出来的。   传说是雁老爷子采阴补阳,可雁老爷子身体却是日渐孱弱,不像练了这样邪门的功法,曾有人以身犯险闯入水珑坞,第二天却在水珑坞的门外现了这人的尸体,尸体不见伤口,只是眼眶空洞,淌着两行干涸的血泪,眼珠不知什么时候被觅食的乌鸦叼走了,从此水珑坞也成了雁家的禁地,人们绝口不提,也就相安无事,水珑坞也就一如既往收纳至此的少女们。   直到雁玖辞世,其女儿雁伶商继承了家主之位,将水珑连环坞当成了圈养毒虫毒草的圣地,机关遍布,进去的人没有出的来的。   几年前,玉无常派人去抢夺雁家珍藏的凤凰鬼爪集,数千刺客潜入雁家,却误入水珑连环坞之中,死伤惨重。   水珑连环坞成了一个神话般的禁咒,洛阳人给这个吃人的地方起了一个名字,魍魉之穴。   千泽坐在漂浮的古琴上,下面是迅远去的风景,古琴正在快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师父,您要帮我去水珑坞啊,我就知道师父一直善解人意。”千泽受宠若惊,一抬手,却现手竟然从太阴鳍的身体上穿了过去,太阴鳍的身体像灵魂一样,一片虚空。   千泽一怔,太阴鳍道,“本尊派本尊的分身一号来保护你,分身靠吸食你的气力维持,毕竟山神的本体离开山林会很损耗灵力。”   “保护我?”千泽嘴角抽了抽,“你像空气一样怎么保护我。”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可以的。”太阴鳍话音刚落,玄寒古琴垂直翻了个底朝天,千泽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从百尺高的半空被甩了出去。   千泽立即伸出蛛刺,包住自己的身体,长长的蛛刺在地面上缓冲,卸掉了大半冲力,千泽就地一滚,这才站起身来。   忽然只觉得脚下粘,千泽一惊,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粉红花海,脚下是粘腻的汁液。   太阴鳍坐在玄寒古琴上飘在空中,大声喊道,“快躲开,那是水珑坞的美人花王,暴食!”   千泽看了看四周的小花,疑惑道,“这么点小破花也敢叫花王?”   “你站在她嘴里!!”8 第211章水珑连环坞(二)   千泽猛然抬头,一个有帐篷大小的阴影一下子盖了下来,一股甜腻的花香扑面而来,千泽转过头,只见一个幽深的黑洞,足有一人高,那是花王暴食的喉咙,千泽正站在这朵奇大无比的花的下颚上。?? ?   暴食的舌头上长满了红色的美人面,血红一片,而粗壮而有力的上颚正迅收拢,丈长的牙齿像囚笼一般,将千泽困在口中。   “我的天啊。”千泽低低叹了一声,迅戴上钩指,脚下却被粘腻的汁液黏的寸步难行。   这时,暴食的喉咙中有无数布满尖刺的红蛇游走而来,缠在了千泽腰上,又蔓延到手臂和脖颈上,一股令人窒息的浓香熏得千泽头昏脑胀。   千泽手心燃起一丝玄火,熊熊燃烧的玄火在血红长蛇身上出嘶嘶的响声,数条长蛇松开了千泽的身体,千泽趁机一跃,锋利的钩指径直扎在暴食的舌头上。   那妖花吃痛,疯狂晃动,千泽被一下子甩了出去,就要重重砸在地面上时,千泽口中轻呼了一口气,无数轻飘飘的蛛丝迅凝结成蛛网,千泽落在蛛网之上,借着蛛网的弹力,再次飞跃出几丈,与那妖花拉开了距离。   这才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粉红花海中,阵阵花香飘来,一朵巨大的带着利齿的血红花朵生长在花海中心,周围的小花将自己的养料输送给花王,花王暴食则捕食飞鸟走兽,生长出更多的小花。   太阴鳍悠哉的坐在古琴上看着,见千泽逃脱,慢悠悠的飘了过来。   千泽擦了擦汗,问太阴鳍,“师父,这花王是水珑坞的看管者?”   太阴鳍摇摇头,“这只是个观赏植物罢了,暴食不是什么厉害的妖兽,修为也浅,连人形都没有。”   千泽皱眉,“这还不厉害吗。”   “哦,是对本尊来说不厉害。”太阴鳍一笑。   得了,千泽咽了口唾沫,太阴鳍对千泽来说仍旧深不可测,虽然暴食尚无人形,可以千泽现在的实力也绝对不好对付。   可那妖花似乎并不能随意走动,千泽脱离暴食的攻击范围以后,暴食很快平静下来,向着天空张开巨嘴,继续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这里是万毒峡,奇花异草遍地,走兽毒虫层出不穷,蛊林苑即为万毒峡入口,而水珑连环坞就在万毒峡之中。   千泽掸掸身上的土,悄声道,“那我去寻密室,尽快把地图偷出来。”   太阴鳍摆了摆手,“怎么这么没出息,要什么地图,本尊带你来历练,就是哪里危险去哪里,你现在面对的对手是天狐鬼帝,是鬼皇,是容成飘雪,靠你那些阴谋诡计赢不了他们。”   千泽歪头看着太阴鳍,问,“那我该怎么做。”   “你先要做的,就是用真本事杀死那朵花。”太阴鳍右手微抬,一件雕刻金纹的护手落在千泽面前,手背上的锦绣联珠纹的装饰,极其精美,虽未镶嵌珠玉,却有一种凌厉之美。   千泽怔怔看着这件华丽无比的护手,忍不住拿过来穿戴在右手上,手心一松,一把镂空雕刻的七弦琴落在怀中,琴身为葛星木炼造而成,墨绿色的琴身星光闪烁,松青羊肠编织的七根血红琴弦熠熠生辉。   夺目的古琴让千泽移不开眼去,轻轻拨弦,琴声清越悠远,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师父,这么好的东西你早怎么不拿出来啊!”千泽快要抱着琴亲两口了,虽然不知道这把琴出众在哪,但仅凭华丽的装饰,千泽就已经爱不释手。   “你又不会弹,本尊给你岂不是糟蹋东西。”太阴鳍夺过千泽手中的古琴,在千泽手摸出的手印上呼了两口气,拿袖口擦拭干净,心疼的说,“看你乐音天分还好,本尊特意拿压箱底的宝物给你。”   此琴名为枯木龙吟,大唐遗物,太阴鳍目睹了无数朝代的兴亡更替,知道这琴上承载的历史的价值要远远比琴本身的材料和工艺珍贵得多。   唐王室有位昌宁公主,极其喜爱这把古琴,常常伴琴声而舞,并集结一百位绣娘为自己绣了一件极其奢华的舞衣,名为凤舞霓裳,相传这位昌宁公主的后人将舞衣珍藏起来,辗转流落于蓬莱境内,一位能歌善舞的女子阴差阳错得到了这件舞衣,在蓬莱建了一座歌舞楼,名为霓裳宫。   而霓裳宫的现任主人即为东方七宿之一,尾宿,尾火虎。   “说起来火虎和黑豹关系一直很好,黑豹留在桃花谷听命于毒蝎之后,两个孩子再也没见过面,真是可怜了。”太阴鳍叹了一声,“龙吟琴若与霓裳舞合璧,威力惊人,只可惜本尊手中也只此一把琴而已。”   千泽忍不住抬手拨弦,一曲悠长轻快的潇湘水云从指尖流淌而出,婉转乐音跌宕起伏,千泽精神凝聚于远处那朵妖花的根茎,无形的琴音在暴食周围蜿蜒缠绕,远远看见那巨大的花冠剧烈的晃动,暴食布满尖刺的大嘴出轰隆隆的咆哮声,变得极其暴躁,暴食晃动着巨大的嘴,开始疯狂啃食周围的小花。   千泽的琴音激怒了暴食,可千泽远远见着,那妖花不过是疯狂的啃食周围的食物,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太阴鳍跳下漂浮的玄寒古琴,左手托琴,右手拨弦,一阵幽异琴音哀转久绝,太阴鳍闭目,轻声道,“看好了,这曲子名叫冥灵歌,本尊只弹一遍。”   冥灵歌前奏哀婉,太阴鳍手指触到乳白色的琴弦之时,晴朗的天空风云突变,雾霭阴霾纷纷落下,顷刻间狂风呼号,琴音席卷之处,遍地粉红花朵被席卷入空。   千泽眼睛盯着太阴鳍的手,右手跟随太阴鳍而动,指法变幻,在龙吟琴上跳动,一曲作罢,太阴鳍压弦而止,千泽则一把将琴掀至空中,一道玄火从千泽体内溢出,托起龙吟琴,千泽双手交替拨弦,空中一道惊雷炸裂。   太阴鳍本来觉得千泽听一遍琴音大约能够记住前奏和间奏,却没想到,千泽竟然能将冥灵歌最难的尾声记得分毫不差,虽然指法还极其不熟练,但内力所至,已经让太阴鳍震惊不已。8 第212章 水珑连环坞(三)   千泽的衣袂被风扬起,琴音盘旋之处大地震颤,妖花忽然仰天长啸,出尖锐的吱声,其深紫色的根茎渐渐萎缩,一株翠绿的芽儿靠着暴食的养分迅生长,暴食惨烈的痛吼,翠绿的藤蔓蜿蜒缠在暴食的根茎之上,绞杀的声响铮铮入耳,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将暴食的根茎连根拔起,缓缓吸进树干之   逍遥有云,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冥灵歌是冥灵古树的种子。   巨树吸收着落下的雨水,不停生长,而倒在一旁的妖花暴食已经萎蔫,渐渐死去。   千泽怔怔站在太阴鳍身边,琴声戛然而止,风雨骤停,冥灵古树也不再生长,缓缓枯萎,缩回了土壤之中。   仅仅一曲作罢,千泽已经大汗淋漓,浑身被抽空了力气,竖起琴支撑着身体站立。   太阴鳍还算满意,坐在古琴上,语带赞赏,“还好。你的精神不够集中,导致无端浪费了体力,还须多加练习,直到精神凝聚之处能够心无旁骛,才能将冥灵歌弹奏极致,冥灵歌若至大成,冥灵古树是能够开花的。”   “…”千泽喘着气,衣袖里的小引蛟飞了出来,朝着暴食倒地之处飞了过去。   很快,引蛟飞了回来,两个小爪子抱着一枚紫红色的宝珠,扇动着翅膀,在千泽面前邀功般叽叽叫着。   千泽接过那枚宝珠,在眼前端详,宝珠晶莹剔透,内里有一团凝结的紫色雾气,散着淡淡的光。   太阴鳍解释了一番,“这是妖花暴食的内丹,凝聚了暴食的所有修为。”   千泽眼前一亮,“那我现在就吃了它?”   “吃吃吃,谁教你的捡到好东西就吃。”太阴鳍白了千泽一眼,“暴食五行属木,你体质属火,吃了它,顶多肚子饱了。”   千泽表情一暗,“哦,那扔了。”   太阴鳍夺过千泽手中的暴食内丹,数落道,“你这小子,当了皇上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我早就听说你小子把千载难遇的麒麟火玉给一爪子捏碎了,暴殄天物,气死本尊算了。”   “说的也是。”千泽幡然醒悟,心想,“早知道就把那个红石头送给师父了。”   太阴鳍一抬手,千泽怀抱的龙吟琴飞回到了太阴鳍手中,琴身雕刻枯木龙吟四字之处,有七个圆形的孔,看样子是用来镶嵌华丽装饰之处,却清一色空着。   太阴鳍将暴食内丹至于其中一个孔洞之上,用力将内丹嵌了进去,内丹进入琴身的一瞬间,琴弦上散出一阵柔和的花香,伴着微弱的紫红光辉。   千泽按太阴鳍所说,抬手拨弦,精神凝聚之处生长出一大片血红花朵,每一朵花都散着令人窒息的花香,周围草木立即枯萎,唯独千泽安然无恙。   “嗯,看来暴食的内丹为龙吟琴附上的是毒性。”太阴鳍若有所思,对千泽道,“每一个五行属木或土或水的妖兽内丹都可以嵌在枯木龙吟之上,越强大的妖兽赋予龙吟的能力越强大。”   “喔,好有趣。”千泽抚/摸着琴弦,一朵妖花能为一把琴附上毒性,千泽很好奇,其他的妖兽能让这把琴变成什么样子。   太阴鳍珍爱的玄寒之所以是神物,是因为古琴嵌着一颗上古神兽的内丹,即龙之子睚眦兽的内丹,千万年再寻不出第二枚。   千泽嘴角微扬,右手一握,枯木龙吟收进了护手之中。   “我想,雁伶商很快就会得知这边的动静,我们先撤出水珑坞,反复个几次,让雁家护卫再而衰三而竭,想必更加有趣。”   太阴鳍也不反对,“正好本尊累了,去洛阳休息一阵子,再仔细教教你指法。”   水珑坞南面的一座岩石后,一女子静静坐着,悄悄看着远处的千泽。   华阳远远望着千泽,竟没感觉到一个人到了自己身边。   “这位姑娘。”流觞笑嘻嘻的坐在华阳身边,华阳才一惊,警惕的退了两步。   “啊,我没有恶意。”流觞仍旧笑容满面,“在下和姑娘一样,都是奉命盯着那个人来的。”   单漪仍旧担心千泽在水珑坞中应付不来,叫流觞盯着点,万一出了意外,好尽快通知单漪。   “怎么,千君是姑娘的意中人吗?”流觞笑意盈盈。   华阳皱了皱眉,轻声叹气,“他并不需要我做宠妃。”   流觞眯起眼睛,“喔,所以果然是意中人?”   华阳咬了咬牙,拂袖走开了。   太阴山。   墨萱趴在窗边,看着列队的侍女侍从,和源源不断从蓬莱运过来的精致桌椅、餐具、摆设,回头抱起无忧,温柔道,“无忧,这是你父君送给你的礼物哦。”   这时,九霄推开门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躲进了桌子底下。   “这不是…青鸟吗?”墨萱低头悄声问九霄,“不是离开这里去洛阳了吗?”   墨萱抱着无忧走到窗边望了望,漫天绒花飞舞,一个面生金鳞的窈窕女子朝着这里走来。   关山月的身体变得模糊透明,直接穿过了墙壁,走进了墨萱所在的房间。   九霄见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被关山月拖了出去。   “姑娘,你追了我三天了,又不说话,看见我就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九霄无奈地摊手,“身边姑娘太多,我记不清了,若是在下何时污了姑娘清誉,说清楚我娶了你就是了,打打杀杀多不好。”   九霄又被莫名揍了一顿,当然,这次是他找打。   关山月坐上了一座磐石,笑道,“我见你体质特殊,实力又强,要不要拜我为师?”   “啥???!!!!”   “我是应龙四子之一,画魔,关山月。”关山月悠哉地拿手指卷着头,“怎么,嫌我配不上做你的师父?”   九霄一愣,忽然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我说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月先生,”九霄搓了搓手,一改之前的态度,抬手拖起关山月的纤手,贴在自己心口,笑道,“在下怎么敢嫌弃月先生呢,谁不知道阎王殿门前四位镇墓兽的威名啊,今日一见,没想到月先生竟是瑰逸窈窕的美人。”   关山月被九霄哄得飘飘然,抽回手,嗔道,“油嘴滑舌。”8 第213章 水珑连环坞(四)   九霄又惋惜道,“可惜我已经修习了玄镜堂的灵僖功和鸾音七绝,若再另修武学,是否冲突?”   “好说,我再教你一心法就是。? ”关山月抓住九霄的胳膊,朝着山下拖去,嘴里喃喃道,“我堂堂画魔怎么能输给太阴鳍呢,你学成之后,就去给我挑战千泽,非得让他输得很难看不可,哼~”   九霄就这么被拖下了太阴山。   关山月已经带着九霄踏上了关山的归程。   “月月,我累了,休息会。”九霄靠着岩石坐在地上,耍赖似的不走了。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师父!”关山月气急败坏地走过去,抬手要给九霄一巴掌。   没想到九霄盘起腿,顺手拉过关山月的手,把关山月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来,调笑道,“师父?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呢。我现在多少岁,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关山月额头上青筋跳了跳。   “师父,我听说有个功法叫双修诀,还有个功法叫合欢令,你什么时候教教我这个?”九霄挑起关山月的下颏。   之后九霄毫无悬念地被揍了一顿。   九霄东张西望,“关山到底在哪啊?你不是山神吗?听说神仙都有云啊,飞的比猴蹿的还快,你的云呢?”   “哪来的云!关山都没听说过?就在洛阳啊!”关山月还停留在被调戏的愤怒中。   九霄转世以后,在人间生活太久,凡人总是喜欢杜撰神明,什么来无影去无踪,求雨降雨,还有猴子猪什么的能护着主子去旅游。   关山月只想说,凡人的脑回路就是清奇,神要想去哪,也得靠走的。   “洛阳啊…”九霄撑着地站了起来,嘴角一扬,“不累了,快走吧~”   轻暖轻寒,又是牡丹花候。人间四月,辉锦绣,掩芝兰,洛阳无尽芳华。   却没想到,刚到洛阳,迎面就遇上了熟人。   “千泽?”九霄一愣,兴高采烈地走上前去,一把搭上千泽的肩膀,“怎么,来玩啊?”   “歇个脚。”千泽淡淡回答。   “哎你刨地去了么,浑身是土。”九霄掸了掸自己衣裳,“吃饭了没,鳍先生月先生,去吃饭不?”   “才不去。”关山月无可奈何,只好先回了关山,太阴鳍也不能在山林之外待太久,也就一起回了关山。   九霄不在乎,扯过千泽就朝着西面一家酒楼走过去,“我跟你讲,听说这家好吃我还没吃过,走吧走吧。”   “我不需要吃饭。”千泽皱皱眉。   “我也不需要,但是很好吃对不对。”九霄笑起来,拖着千泽进了丹阳楼,“不吃饭活着有什么意思。”   千泽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因为刚刚在水珑坞中恶战一场,身上沾了不少尘土,看起来和平民没什么两样。   丹阳楼是洛阳繁华地段有名的酒楼,丹阳楼有位主厨,人称食神,烹饪技艺高,牡丹鱼是食神的独门菜式,一天仅供应十份,每日慕名而来者不下百人,物以稀为贵,牡丹鱼的价格也贵的离谱,平常人家一辈子也尝不到这样一道菜。   进门时,跑堂的侍者过来招呼二人,不屑地瞥了一眼粗布麻衣的千泽,跑到九霄这边,换上一副谄媚嘴脸。   也不怪他看不出,谁能知道面前这风尘仆仆又低调的青年竟然是蓬莱国君呢。   一听九霄说出龙七音的名字,那侍者又恭敬了几分,连忙比了个请的手势,“您二楼雅间儿请,小的们这就上去伺候。”   雅间布置的确实典雅,有些品味,九霄靠在雕牡丹的檀石椅上,拿起菜名漆牌扔给站在身边的侍者,“要那个牡丹鱼,还有其他的,什么好吃都上一遍,对面公子结账。”   那小侍者一愣,怎么看那位灰衣青年都是个平民百姓,只好又客气提醒,“公子,我们丹阳楼的菜品可都不便宜…您看是不是撤些?”   千泽挑了挑眉,九霄已经憋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泽啊,他是在侮辱你吗?”   千泽从小指上褪下一枚累丝金琉璃护指,扔给小侍,淡淡道,“不用找了。”   小侍捡起那护指端详,吓得赶紧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对着千泽躬了躬身,说了声“小的该死”,麻溜的跑出了雅间。   九霄忍不住想笑,“这笑话我能笑一年。”   千泽并不在意,也不想跟九霄扯些废话,兀自道,“前几天我动用叶袭的眼线,现流云涧乔家有异动,乔骨醉派出杀手,想要夺毒蝎性命。”   九霄笑道,“无妨,毒蝎岂是他们能轻易动的了的?”   “流云涧和凝霜宫离得近,我想他们大概是两家合作了,凝霜宫有活尸蛇蛊,几个月前遭遇蛇刹时,那些蛇刹还不算厉害,但凝霜宫不断改良,估计不需太久,就能拿出手了。”   “那你想怎么办?”九霄问。   “凝霜宫的蛇蛊来源于雁家,我先去断了他们的源头。”千泽若有所思,“毒蝎现在应该也到洛阳了,因为白羽被困在神龙殿地牢里,他打算去把白羽带出来。”   “额,你来这是干嘛来的。”千泽才想起来问。   “我被月先生抓去关山了啊,要我学成之后与你比武,哎,小姑娘就是争强好胜,反正我闲来无事,有姑娘陪也没什么不好的,嘻嘻。”九霄得意洋洋,“我可不想跟你比武,免得别人说我欺负后辈。”   千泽眼神挑衅,“你觉得你一定能赢我?”   九霄被这眼神盯出了一身汗。   千泽又道,“待我先给萱儿找出解药再与你切磋。”   “也不知道毒蝎那边是什么情况,近期我都会留在关山,留意着洛阳的动静,一有异动我叫人通知你。”   “也好。”   “那…”九霄舔了舔嘴唇,“那我们等下去隔壁丽苑找妹子玩去?”   “太丑,不去。”   “别啊,那你说你要什么,东方七宿七位美女,你要哪个我去给你逮哪个。”九霄不信,千泽还真能这么洁身自好。   千泽沉思了一会,忽然轻声说,“如果你知道华阳的下落,知会我一声吧。”   在窗外悄悄看着千泽的华阳眼眶一红,流觞笑嘻嘻地坐在华阳身后的屋檐上,笑道,“要不要我去帮你给他送个信?”   华阳一惊,哼了一声,一下子就没了踪影。8 第214章 谁见幽人独往来(一)   九霄爽快答应下来。   “对了,最近云家不老实,自从少主云为裳被禁足以后,云家悄悄四处拉拢势力,我的眼线回禀说,有几位云家长老带着礼品来拜访神龙殿了。”   “哦…那可是你的家事。”千泽不置可否。   “我担心云家吃里扒外,与凝霜宫里应外合,让玄镜堂措手不及。”九霄道出心中顾虑,“另外,玲珑塔就在洛阳城外,岳凝霜有什么计划,岳玲珑想必也了解。”   千泽嘴角微扬,手起钩落,桌上摆放的鲜牡丹便被削下一根杂枝来,千泽笑道,“有的枝叶生虫,不如剪掉,虽说空荡了些,却不至于让其他花朵也被蠕虫侵蚀。”   九霄会意,端起一杯酒,恭敬道,“敬千君一杯。”   洛阳神龙殿。   龙七音听说从江南来了两人要见自己,便打理了一下衣装去厅堂见客。   来者是单漪和洛鸢儿。   “九霄没有来啊…平时是最爱凑热闹的了,怎么一到见我的时候就…”龙七音心里暗暗失望。   “邪风谷主,司月使,七音有礼了。”龙七音微微颔,端起手中的玉壶,起身为单漪倒茶。   龙七音恭敬地向单漪福了福身,轻笑道:“有邪风谷弟子关在了我们的地牢里,小女子难以做主放人,不过,谷主若能帮我们神龙殿一件事,作为酬谢,放人也未尝不可。”   单漪略微沉吟,神龙殿虽说不载受朝廷待见,可放个小毛贼,神龙殿主的身份还是好用的,那龙七音想要求自己帮的事大概就是需要她办,而她又办不了的事,无非就是些简单任务。   “说来听听。”   “您也知道我们神龙殿向来与流云涧不和,牢里关了一个丫头,我猜想是流云涧的奸细,我知道您有本事,不如帮帮小女子啊。”   龙七音换上一副为难的神色。   单漪看着龙七音的眼睛,龙七音亦不语。   流云涧与邪风谷也素无来往,只是流云涧与凝霜宫同在中原一带,虽说心月与单漪有些交情,可现在的流云涧仍旧是乔骨醉当家,若凝霜宫真有本事与流云涧来个合纵连横,邪风谷必定措手不及,现在也好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我在家里也听说龙小姐有些名声。”单漪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哦?可否说来给小女子听听?”龙七音嘴角一扬。   “巧簧舌,七窍心,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锦衣难藏绵里针。”   “谷主说笑,小女子听闻,邪风谷世代不愿与我们朝廷之人深交,今日谷主倒亲自造访洛阳了。”   单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龙七音,淡淡道,“听说神龙殿已经不再归属于朝廷了。”   龙七音的脸色忽然有些变化,未等龙七音回答,单漪已经点了头,“此事在下便应了小姐,那人在何处。”   “现在在地牢,我立马放她出来。”   “不用,我进去。”龙七音有些诧异,却仍然一副‘心中有数’的笑容,礼貌答道,“那好,我尽量为您制造些机会。”   神龙殿地牢。   地牢里一直都是昏昏暗暗的,看不出时辰,只有靠近门口的墙壁上才点亮了些闪烁的烛光。   白羽躺在草席上,抬起手看了看手指上有些溃烂的钉孔,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只潮湿虫爬到了面前,白羽轻叹了口气。   “老实点,快进去!”几声地牢守卫的叱骂声吓跑了潮虫,白羽斜过眼睛,看着一个熟悉身影,被毫不客气地推进了自己的牢房。   “尊主?您怎么亲自来了。”白羽惶恐坐了起来。   单漪看到白羽十指上悚人的钉孔,皱起眉问道,“他们给你用了透骨钉么。”   随后从怀里抽出一个羊脂玉瓶,放在到白羽面前,“洛鸢儿又做了些接骨丹。”   白羽笑容里难掩苦涩,“多谢尊主关怀。”   单漪淡淡回答,“不必客气。”   白羽叹了口气了一声,“属下的手已经拿不了剑了,让洛鸢儿代替我吧。”   “少废话。”单漪捡起药瓶,拽过白羽的手腕,把药液滴在白羽手指的钉孔上。   “是。”白羽笑了起来。   单漪没有应声,放下了手中的药瓶,望着白羽的笑脸,单漪有些不自在。   进了地牢,很少有能活着出去的,地牢的牢房便没有人细心安排,斜对面的牢房里,关了一群女犯,扒在粗木栏杆上向两人这边张望。   “那白衣公子好像叫白羽,肯定是富家公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啊…”   “他笑起来还有酒窝呢,啊呀好可爱…”   “快看冷冷的那个公子,那双媚狐眼紫莹莹的…”   “鸿影,你别老窝在墙角了,快过来看看热闹啊~”一个女犯招呼着一直抱着腿,攒身在墙角的女孩。   女孩身形匀称,蓬头垢面,但眼瞳清透,面相透着一股精明劲。   不久,地牢的守卫走了进来,傲慢地扫视几间牢房,大声喊道,“殿主今天要从你们之中挑个护卫,有本事的,就跟我出来。”   白羽看向单漪,单漪淡淡道,“没有手你也足够应付,就这么出去吧,我还有事需要调查。”   没想到,女犯牢房里,一直窝在墙角的女孩竟然举手示意,要参加选拔护卫,守卫把她带了出来。   单漪瞟了一眼那个女孩,站起了身,拖过白羽,招呼守卫道,“我们也去。”   十几个应征护卫的囚犯手脚拷着铁链,在守卫的监视下朝着神龙殿的士兵训场走去,单漪和白羽也在其中。   此时是正午,训场上不见平时挥汗如雨的训练兵,只有几个守卫轮流看守。   十几个囚犯一字排开,站在训练台上,龙七音站在指挥台上,旁边的侍卫传达出龙七音的训话:“今日神龙殿主挑选护卫,你们十九人随意混战即可,最后留在台上的就可以出地牢。”   训练台上的囚犯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能进地牢的大多不是省油的灯,得有点能耐,闹出些大事,才能被关进地牢。   整个台上只有一个女孩,面相苍白病弱,囚犯们大多只注意那些块头大的角色,忽略了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女孩。   单漪对白羽低语道,“这是龙七音设计的放你出去的托词,你注意那个女孩,绝对不能让她出去。”   “知道了。”白羽把受伤的双手交叉放进衣袖里,不过是想护着点手,但在别的囚犯眼里,就成了狂妄的象征。   也因此,台上的囚犯大多先不怀好意地盯上了白羽,因为白羽看起来更像一个徒有一副俊俏皮相的纨绔公子。   “怎么,我看起来比她还弱吗?”白羽瞟了一眼高台角落里的女孩。   十几个囚犯不约而同地冲向了白羽,白羽的手交在衣袖里,神情不改,身形微微变化,只是一个看起来可有可无的侧身,抬脚一踢,便把近身的对手踢到了台下,一会功夫,台上的人便被踢得七七八八。8 第215章 谁见幽人独往来(二)   “这小子,看着文弱无力,哪知是个笑面虎!”   “他手一直放在袖里,到现在都没拿出来过,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有谁知道他的底细?会不会是专门刺杀大人物的高手?”   台上只剩了三人,单漪比划了几下,便装着退败,下了台,这时台上只留了那个女孩站在白羽对面。?   “小妹妹,你还是自己下去吧。”白羽由衷劝导,对手只是个小女孩,虽然同样受着杀手的训练,比起单漪的一视同仁,白羽表现得要怜香惜玉得多。   女孩也不说话,抬手便挥出一道劲气,白羽侧身躲过,那女孩便趁机一跃而起,抬脚飞踢,直指白羽后颈。   单漪坐在台下观战,仔细观察那女孩的一拳一脚,女孩虽然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武学,可那时不时露出的招式,仍然逃不过单漪的眼睛。   这就是流云涧的功夫,洛家曾有几页流云涧的武学残篇,单漪几日前特意翻看过,记了下来。   白羽有些诧异这女孩的战力,旋即笑了起来,脚下变幻步法,绕到了女孩身后。   “对不起了,主子不让你出去呢。”白羽在女孩耳边说了一声,女孩便掉下了训练台,谁也没有看清白羽是怎么出的手。   白羽毕竟是单漪的护卫,即使不用双手与单漪单挑,也能勉强撑几回合不落败,何况只是对付一个未成气候的小丫头片子,绰绰有余。   白羽被龙七音带走了,侍卫听了龙七音的吩咐,便高声训道,“你们几人,把这训场上的杂草碎石除了!”   女孩在地面上滚了一圈才勉强跪坐起来,膝盖上擦破了一块皮,手里装作捡着碎石,眼睛四下张望,看有没有其他机会突围。   流云涧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没办完,再被困在地牢里,恐怕就难以再见天日了。   女孩刚欲有所动作,突然被拎住了后领,拖到了阴凉处。   女孩回头望去,只见一双深紫色的眼眸,眼角狐媚扬起,梢贴着下颌的好看的弧线,偏白的皮肤很干净,没有因地牢阴湿肮脏而染上的污垢,仅仅有几道浅的几乎看不出痕迹的陈年旧伤。   “看到训场外的弓箭手了么。”单漪淡淡开口,“你一跑,就会被当场射杀。”   微冷的声线轻轻敲在女孩的耳膜上,女孩不禁有些失神,回神醒来,看到对面人已经提起自己的小腿,用药水把流血处的尘土冲洗掉,冰凉的指尖触碰着自己的肌肤。   “谢谢…哥哥…”女孩绷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试探问道,“哥哥有名字吗?”   单漪淡然回答,“涟漪。”   “我叫乔鸿影,飘渺孤鸿影的鸿影。”女孩的语气有些自豪,“宅子里好多孩子,都没有名字,干爹只选了我出来,给我了这个名字。”   话音刚落,乔鸿影似乎觉自己失言,便不再说话。   乔鸿影看来十七八岁的年纪,刚才的失言的神态,十有**是故意而为之,看来这就是被流云涧主乔骨醉从小培养的女儿,派来洛阳刺探神龙殿的,从她身上也许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据单漪了解,乔骨醉是乔鸿影的亲生父亲,乔鸿影的话并不属实。   囚犯们怨声载道,清理着杂草和碎石,直到深夜,看守了些干粮,才允许囚犯们休息。   单漪看着给自己的干巴巴的面饼,表情明显在说:“这是什么玩意。”   单漪习惯了作为凡人一日三餐,虽常吃清淡食物,却也是手下人精心烹制,到了洛府,洛家人在膳食上自然更不敢怠慢,桃花谷里野味应有尽有,洛鸢儿又每天都绞尽脑汁为单漪准备精致的点心,说实在的,这种削尖了都能戳死人的面饼单漪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乔鸿影嘎吱嘎吱的吃的很欢快,很快,属于自己的那块面饼就吃完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单漪有些惊讶这姑娘的牙口。   “给你。”单漪把手里的饼递给乔鸿影。   “你不饿吗?”   “我不想吃。”   乔鸿影感动地接过,大概是以为面前的哥哥真是温柔善良啊,然而单漪是真的咽不下去。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月如钩。   几天来单漪都和这些囚犯在训练场干活。   弯月孤独地悬在空中,单漪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背靠在堆起的杂草垛上,仰望着弦月,忧郁深邃的眼瞳里倒映着月光。   乔鸿影一直悄悄凝视着单漪的侧脸,忽然站起身,跑到水井旁,提了桶水上来。   望着自己的倒影,蓬头垢面,乔鸿影咬咬牙,把脸扎进了冰凉的井水里。   一头乌披散下来,被水浸得柔顺起来,满是污渍的小脸被洗的透亮白皙,眼睛黑亮有神,樱桃小口妩媚动人。   数九寒冬,夜里的风令人瑟缩。   单漪看了一眼浑身湿漉漉的乔鸿影,没什么反应。   其实单漪对其他女子本身就无甚兴趣,本来单漪对乔鸿影的样貌就无甚兴趣,心心念念的又都是鸢儿的一颦一笑,对乔鸿影就更无甚兴趣了。   “奇怪…这可不是正常人的反应…”乔鸿影暗自心想,“这人到底什么底细,我得尽早查清楚,还得尽快想办法出去。”   单漪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乔鸿影的神态,可乔鸿影是个合格的细作,神态没有一丝破绽。   夜半三更,单漪靠着草堆睡着,躺在一旁的乔鸿影睁开了眼睛,悄悄站起来,踮着脚走到了单漪身侧,双指点在单漪的脖颈处,单漪的身体便向乔鸿影倒了过来,乔鸿影输了一丝内力到单漪体内,单漪的右手背上,浮现了蝎王的圆印,因为感受到外来的威胁,紫黑色的蝎尾伸了出来。   “蝎,蝎子尾巴…”乔鸿影吓得撤了两步,好在受的训练足够,乔鸿影迅冷静下来。   “这是…邪风谷的传宗印?涟漪…他是邪风谷尊主?”   乔鸿影心里震惊。   一个多月前乔鸿影离开了流云涧前往洛家,在这之前,凝霜宫主曾拜访流云涧领主,恳请合作,领主虽未明确答应,但也有了刺杀邪风谷尊主的考虑,这任务就交给了乔鸿影。8 第216章 谁见幽人独往来(三)   此外,雁家也传消息给凝霜宫和流云涧,准备派出杀手刺杀邪风谷尊主。?? ?   雁家本想对千泽下手,千泽藏进太阴山之后,雁家便把矛头指向了邪风谷。   苦苦从越陵找到洛阳,踏破铁鞋要寻的人,竟然就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面前。   乔鸿影不知为何,心里格外失望。   “若是个普通人,不知有多好。”乔鸿影这样想着。   乔鸿影撩开下身的囚衣,贴着大腿根抽出了一把匕,匕尖正对着单漪的左胸。   单漪的衣带松了,外袍被乔鸿影蹭了下来,藏在衣服里的长飘散,在风中飘拂,丝时不时扫过乔鸿影的脸颊。   “长…长…?”乔鸿影一直凝视着单漪,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红。   “对不起了,涟漪。”乔鸿影心中默念着。   单漪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乔鸿影双手举着匕,瞪大眼睛,迅把匕藏到了身后,慌忙站起身,退了几步,紧张的看着单漪平静地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涟漪,我…”乔鸿影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应该解释什么,原是自己举刀想行刺,被抓了现行,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乔鸿影看着单漪的眼睛,深邃的紫瞳一眼看不到底,只觉得无形的压迫感抑制在胸中,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把匕举到面前,匕尖对着单漪,双手颤抖。   “想要杀我,很好。”只一瞬,单漪站在了乔鸿影面前,右手握住了乔鸿影握着匕的双手,乔鸿影拼命拉着匕,单漪却强迫着乔鸿影把匕尖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心口。   “涟漪,不要…”乔鸿影快要急哭了。   有血迹殷了出来,匕刃已经没进了单漪身体。   “原本生无可恋,你来遂我的愿,也好。”单漪淡淡道,表情依然平静,身体却无声地倒了下去,乔鸿影瞪大眼睛,连忙双手环住单漪的腰,把单漪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乔鸿影慌忙之中,竟没有看出,这匕尖走了偏锋,离心口还有段距离。   单漪略微睁眼,悄悄看着乔鸿影。   “涟漪,你撑着点,我现在去求他们救你!”   “不用了,你想出去,我带你出去就是。”单漪拦腰抱起乔鸿影,踮脚翻身登上了训练场的围墙,踏燕蹬风,眨眼工夫便看不见训练场的旗帜了。   训练场里,有盯梢的弓箭手问领班,“头儿,要不要出手?”   “不用,殿主命令放行。”   此时,神龙殿宾客居室里,一把剑平放在桌面上,白羽坐在桌旁,把双手伸到洛鸢儿面前,洛鸢儿仔细地为白羽敷上药粉。   “只要多休养些时日,拿剑就不受影响了。”洛鸢儿收拾好药品,认真地说,“谷主知道你伤了骨头,特意进深林里找了药,让我做成接骨丹给你。”   白羽微怔,转而笑道,“谷主…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总之…他虽然挺有本事的,不过性格冷漠,平时强势粗鲁些,委屈了你,你也让着点他喔。”白羽脸红,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窗外拂来一阵凉风,白羽微微侧目,嘴角微扬,伸手拿过剑,轻声道,“有人千里迢迢来拜访,不知是神龙殿的客人,还是邪风谷的客人呢。”   白羽背着剑走了出去,洛鸢儿见势也跟了出去。   “你跟出来做什么,万一你出点岔子,挨打的可是我啊。”   训练场外的荒野。   单漪失血太多,放下乔鸿影,面无血色地靠在一棵树下,悄悄点了自己几处穴位,抽下心口的匕,   单漪随手抽出一根枯草叶,将匕上的血迹擦干净,扔到了乔鸿影面前。   “女孩子出门在外,防身的武器就不必留在我这了。”   乔鸿影捡起匕,紧咬着嘴唇。   “放心,我流会血就死了,你可以在这等一会,等不及了可以再补一刀。”单漪靠在枯树下,语调没什么应有的惆怅。   “涟漪,我不想的,我一点都不想…”乔鸿影爬到单漪身旁,仰头看着单漪的眼睛。   “是领主,我爹爹的命令,我不能违抗…就算我不杀你,凝霜宫和雁家也会派出杀手,雁家已经找到了秋水剑的契合者,你迟早会死在他们手里…”   秋水剑有了契合者。   单漪心中一凛,夺命十三剑中有第十二剑望穿秋水,原本由十二师父封棋持有,邪风谷灭门之时,被雁家所夺,却因为血脉相承的缘故,雁家没有一人能够使用这把秋水剑。   “谁是契合者。”单漪的神情确实像个将死之人。   “雁伶商的表妹,雁不悲。”乔鸿影一字一顿,“但奇怪的是雁家圣女失踪了,整个雁家的人都在找她,一直没有消息。”   “凝霜宫谢礼丰厚,又允诺出手钳制神龙殿,领主一定会同意跟凝霜宫结盟的,邪风谷难以抗衡,”乔鸿影有些无奈,“之后便是神龙殿。”   “涟漪。”乔鸿影探身伏在单漪胸前,“你为何生无可恋?若做腻了邪风谷的主人,我们去找座深林藏起来,行吗?”   乔鸿影仰起头,柔软的舌尖撬开着单漪凉薄的唇,纤手描摹着单漪下颌的轮廓,又伸手探进了单漪的外袍,指尖贴着单漪的脊骨一节一节滑下来。   “涟漪,跟我在一起吧。”   可疑的人影落进荒野消失了踪影,白羽追至荒野处,不经意一瞥,不禁一愣。   “哇,谷主终于学会吃宵夜了,好欣慰。”白羽总是担心单漪不近女色,邪风谷后继无人,看见这一幕还挺高兴的,白羽愣神的工夫,这风花雪月的景致便尽数落在洛鸢儿眼中,洛鸢儿表情一滞,转身拂袖离去。   “哎,鸢儿姑娘!”白羽这才想起去追洛鸢儿回来。   单漪面无表情地挑起乔鸿影的下颏,推离了唇边,站起了身,背对着乔鸿影。   “你的消息倒是够通达,我无意取你性命,你可以即刻回流云涧告诉你们领主,邪风谷主单漪恭候领主。”   “涟漪,你骗我。”   乔鸿影也并非看不出单漪无情,只是一直不愿相信罢了,每个女子,都觉得在心上人面前,自己是特别的。8 第217章 谁见幽人独往来(四)   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娇媚空灵的笑声,单漪微微侧目,突然,急破空的嘶声迫近,单漪顺势回身,转眼间一条紫黑色的蝎尾从身后蔓延而出,扫过空中,将飞至面前的暗器悉数挡下,那暗器重重撞在单漪坚硬的蝎尾上,当啷当啷坠落下来,原来是几片铁蒺藜。?   单漪冷冷地看了乔鸿影一眼,乔鸿影惊恐地连连摇头,“不是我们的人!”   “瞧瞧,这姑娘忘性好大呀,连自己的同盟都不认得了。”密林中缓缓走出一位少女,少女身披纱衣,向单漪走来,身后跟着数十蒙面护卫,每一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纸伞。   “尊主不认得小女子也就罢了,莫非乔姑娘连与流云涧交好的雁家也不放在眼里吗。”   单漪有些诧异,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雁南倾。   雁南倾轻笑一声,看向单漪道,“小女子记性也差了,怎么不记得把掌门印还给尊主,好让尊主安心上位呢。”   乔鸿影低声道,“她就是雁南倾。”   “小贱人,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么!”雁南倾抬手,身后的一个女护卫双手交变,一串花瓣瞬间飞向乔鸿影,乔鸿影躲避不及,几片锐利的花瓣直接灌入了乔鸿影腹中,伤口渗出的血迹染红了衣裳,乔鸿影身子一软,跪伏在地上。   单漪瞥了雁南倾一眼,语气仍然没有半丝波澜,“你可是来此教我看你如何杀人的?”   “非也。”雁南倾轻笑一声,身后的一众护卫得到命令,立即压低身形,抬手便从左手握的纸伞伞柄中抽出一把细剑,顺势劈向单漪咽喉,剑锋带起几片花瓣,片片飞花化作利刃飞向单漪。   单漪扬起蝎尾,迎着女护卫的剑刃冲过去,手背顺着剑背擦过去,顿时紫火燃起,那女护卫竟一个后翻,立即将细剑收进伞柄,顺势将纸伞向单漪挥来,伞骨处竖起尖刺,单漪不得不退,这招数单漪见华阳用过,还算熟悉。   起初单漪进入洛阳地牢,为了不让乔鸿影起疑心,便卸去了弑仙匕和邪灵匕,竟想不到,今日尚能遇上如此强敌。   女护卫们刹那间又抽出伞中剑,回光剑影,变幻莫测。   单漪神情不变,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你们何必执意寻死呢。”   见护卫们抵挡的吃力,雁南倾持剑迎面扫来,单漪猛然仰身,剑刃扫过面门,趁着雁南倾尚未收剑之时,瞬息之间,单漪脚步微移,右手钳住剑刃,雁南倾猛然醒悟,右手刚欲松开剑柄,却晚了一步,手腕已被单漪紧紧握住,一条紫黑色的蝎尾迎着心口刺来。   雁南倾冷笑一声,左手一扬,乔鸿影竟被一把拉了过来,蝎尾洞穿的,成了乔鸿影单薄的身体,霎时血流如注。   单漪一怔,雁南倾竟拉来乔鸿影挡住了自己的致命一击。   雁南倾趁机将花纸伞插在地面上,伞面猛然撑开,一株淡紫的并蒂山茶盛开,伞骨处竖起尖刺,尖刺将单漪逼退几步,雁南倾向后跃了几步,一扬手,纸伞飘浮起来,迅飞回了雁南倾手中,单漪一缕衣带被细剑削断。   “雁南倾,千泽竟然还没有杀了你,实在是太过仁慈。”单漪淡漠开口,左手扶着乔鸿影即将倒下的身体。   “雁家低估您了,不用掌门印就能登上谷主位,果然名不虚传。”雁南倾微微一笑,将细剑收回伞柄,纸伞撑开,便随风荡进了密林,不见了踪影。   单漪蹲下身,检查乔鸿影的伤势,蝎尾深深没在乔鸿影胸口,乔鸿影靠在单漪胸前,艰难地抬起手,搭在单漪的蝎尾上,断断续续地说,“好烫…”   乔鸿影用力抽出单漪的蝎钩,鲜血喷涌,乔鸿影跪在地上,在单漪的注视下,倒了下去。   单漪甩了下蝎尾,荒野上便沾染了一道血迹。   立冬的寒风袭人,吹拂着荒野的草木,偶尔天空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黎明已至,却乌云密布,不急不缓的雨珠冲淡了血污,很快,这片荒野又会恢复原样,把今天的一切都掩盖掉。   一缕薄土掩盖了乔鸿影的衣衫,单漪第一次有兴致去体会生命的脆弱,缓缓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的纹络,生命线断断续续地横在掌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是那么想当杀手的。”   “干净的桃花,杀戮历经的久了,也是会变成邪桃的吧。”单漪自言自语。   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一世轮回,何去何从呢。   “鸢儿姑娘,你要干什么去?”白羽追上匆匆离开的洛鸢儿,一把拉住洛鸢儿的胳膊。   洛鸢儿眨着眼睛,小声道,“鸢儿回去给谷主准备些点心。”   “你是不是生气了啊,谷主平时不这样,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白羽也觉得今天的事邪门的很。   白羽接着解释道,“他是很冷漠,也能周旋许多事情,但在感情上,他比你想像的单纯得多,就只是单纯的迷恋你而已。”   洛鸢儿奇怪的瞪大眼睛,“迷恋我?为什么?”   洛鸢儿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过是洛家一个小姐,能让单漪青眼相加已经是殊荣,洛鸢儿其实一直也没生出过什么非分只想,只是单纯觉得,谷主和心上人在约会,自己在场有点尴尬而已。   白羽无言以对,憋了好一会,才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这姑娘怎么这么笨呢。”   白羽忐忑不安的回了神龙殿,在门口打量了一会,现单漪正阴着脸靠在椅背上,上身围了几圈药布包扎伤口,里面没穿衣服,只在身上披了一件雪青色的外袍,柔顺的长披散在身后,偶尔有几丝乱贴到脸颊上,单漪不耐烦地扫开。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白羽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没想到,一个茶壶不客气地砸了过来,白羽颤颤地接住。   果然,洛鸢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挨打的就是白羽。8 第218章 谁见幽人独往来(五)   单漪站起来走到白羽面前,一把揪起白羽的领口,怒目瞪着白羽,“我告诉你看着她别让她出去,你还带她出来,居然还让她看见了……你安的什么心!”   单漪不耐烦地扔下白羽,又靠在了椅背上。??   “这不怪我啊…”白羽苦笑着,小声嘀咕,“拿我撒气有什么用…”   单漪瞪了白羽一眼,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回到神龙殿,龙七音瞪大眼睛听着洛鸢儿讲述刚刚的事。   “单谷主鼎力相助,七音今后定当答谢。”龙七音亲昵的拉起洛鸢儿的手。   龙七音松了口气,“他这几天在牢里一定很辛苦,要干活,穿得单薄,天气又冷,牢里的东西他又吃不惯,还要想尽办法从乔鸿影身上挖出情报,好像还受了伤,我真是无以为报。”   “单谷主对你还真是上心,听说很久以前就在洛府的房顶上看着你,这可也算段佳话了。”龙七音拉着洛鸢儿的手笑道。   话音未落,洛鸢儿已经红透了脸,跑出了龙七音的房间。   “鸢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龙七音露出一抹苦笑。   天阶月色凉如水,洛鸢儿独自坐在荷花池前,更深风凉,池水有些刺骨。   眼前的池水忽然被星星点点的紫火照亮,洛鸢儿抬头,漫天遍地飞舞着细小的紫火,犹如紫色的萤火虫一般,落在池水中,却不熄灭,像跳动着火焰的河灯,在水面轻轻摇晃。   本来微寒的夜变得温暖起来。   单漪贴在洛鸢儿身后,轻声问,“生我的气,是不是。”   “咦?”洛鸢儿不明白单漪是什么意思。   洛鸢儿十六岁年纪,在毒蝎眼里还是个宝宝。   “呵。”单漪笑了一声,“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单漪揽住洛鸢儿的肩膀,轻声说,“鸢儿这么乖,肯定是不会闹别扭的,白羽挑事,我收拾他。”   不远处的树后,白羽坐在树杈上泪流满面,“怪我咯?”   单漪的语调不再冰冷,柔和下来,在洛鸢儿耳边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记不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一只很小的蝎子被卡在了你家窗缝里,你把他拎了出来?”   洛鸢儿仔细想了想,“好像有印象…难道谷主您就是那只黑蝎?”   “…不,你想多了。”   难道我的故事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桥段吗……单漪无奈。   洛鸢儿转过头看着单漪,额头碰到了单漪的下颏。   “那时候在洛家,我乔装去和你父亲商量浣溪陵的事宜,你听到了我的计划,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断然不会留你的,便放了那只十字黑蝎进你屋,如果他蛰了你,不论你医术多么精湛,都难保性命。”   “然…然后呢?”洛鸢儿像听哥哥讲鬼故事的小妹妹,有些害怕,却还忍不住要听下去,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就是这故事的女主角。   单漪叹了口气,竟微微有些笑意,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是它太小了还是还是太傻了,竟然会掉进窗缝里卡住,我也不知道是你太小了还是太傻了,竟然会把一只毒蝎子救出来放掉。   从那以后无论我再扔什么毒虫进你房间,都会被那个小叛徒逮到吃掉。   你才能安稳地活着,直到那天夜晚我撞见你,我才意识到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洛鸢儿若有所思,“看来草木虫鱼都懂得恩情。”   “确实如此,世人常道心如蛇蝎,又怎知蛇蝎要比人心单纯太多,只是对善人善,对恶人恶罢了。”   后来单漪才知道,洛府竟然有个姑娘叫鸢儿。   “您和我说的话,比平时一年说的还多呢。”洛鸢儿有些诧异,在别人眼中,单漪严厉而冷漠,可洛鸢儿却从没有这么觉得。   第二日。   单漪是特意来与神龙殿商讨对抗流云涧和凝霜宫之事的,凝霜宫得到流云涧的支持,产生了极大的威胁,刚好神龙殿同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单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与神龙殿结盟。   从议事堂出来,已经临近正午,单漪忽然改了方向,朝着洛鸢儿的居所走去。   推开门,屋内有桃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内室挂着纱幕,隐约可见洛鸢儿在帘幕后换衣服。   及腰的长尚未梳理,服帖地顺在胸前,洛鸢儿腰肢纤细光滑,因为年龄还小,曲线要比乔鸿影差些。   正常人不慎看到,一般都会装没看见地退出房间,可单漪干脆从桌上拿了点心,坐在茶几旁,托着下巴欣赏起来。   洛鸢儿穿好里衣,抱着几件襦裙撩开纱幕,看见茶几旁的人,脚步僵住。   “您…您来了多久了…?”   “刚来。”单漪淡然答道。   “您…都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单漪淡淡回答,瞥了一眼洛鸢儿没什么弧度的小胸脯。   洛鸢儿手足无措地背过身,蹲在了地上,脸蛋红的滴血。   那是什么眼神…他一定什么都看见了….   单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洛鸢儿身后,蹲下身,手撑着地面,冰凉的脸颊贴上洛鸢儿马上要着火的脸蛋。   “把衣服穿好,午宴要开始了。”单漪从洛鸢儿怀里抱的几件襦裙里拉出一件,“我觉得这个好看。”   午宴大多是商谈合作事宜,没什么机会吃东西,单漪回了居所,白羽已等候多时,单漪桌上的点心被消灭了大半。   “我好饿。”白羽一边吃着,一边夸赞,“鸢儿姑娘挺会做点心的。”   单漪把一块点心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问,“我叫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是晚了一步,乔鸿影的尸体被带走了。”   白羽又道,“我听说,那流云涧主乔骨醉生性残暴,乔鸿影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乔鸿影之死又与你有关,若是雁南倾带走了乔鸿影的尸体,必定会在乔鸿影的死上做文章,让流云涧与邪风谷结仇了。”   单漪胸有成竹,“反正流云涧受了凝霜宫挑唆,迟早要敌对我们,拉上神龙殿垫背,咱们也没什么损失,朝廷是不会插手神龙殿的,现在可以放心了。”   “接下来谷主有什么打算?”   “先回洛府,休整一番,等待将来战事一起,我们得整装待才行。”8 第219章 繁花弄影,雀羽华光(一)   洛阳,蛊林苑。??   千泽与太阴鳍坐在雁家大院的屋顶上,看着门前的几个孩子玩耍。   此处格外温暖,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蹲在地上围成一圈,聚精会神的盯着一个白玉坛子,半尺深的坛子中,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正与一条青头蜈蚣斗得难解难分,这是雁家的孩子常爱玩的游戏,斗五毒。   斗五毒源自雁家的五毒蛊,将毒虫放在坛中相互撕咬,最终留下的一只就是五毒蛊,传到洛阳这边,五毒蛊已经褪去了诡异的恐怖色彩,大约成了孩子们消遣的玩物,但由此可以看出,雁家与洛阳各势力往来的密切程度,竟然让洛阳的孩子耳濡目染雁家的习俗。   青头蜈蚣遁进白玉坛子中的泥土中,突然从黑蛛的肚皮下顶了出来,黑蛛猝不及防,肚皮被蜈蚣狠狠咬了一口,躺在泥土中不动了。   “哎呀,我的老黑!”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懊丧地拍打着坛沿,显然,那只黑蜘蛛是他的。   小男孩叫嚷着招呼站在一旁的管家,“你,去再给我找一只更好的!”   “毒虫冬日蛰伏,才刚开春,这…小的也淘不到啊…”管家为难地苦笑,这小公子是雁玖老爷子生前最宠爱的小妾的儿子,平日里蛮横,雁家却偏偏人人宠爱这个小儿子。   “我不管,找不到就把你扔到坛子里和蜈蚣斗!”   管家吓得面如死灰,赶紧跑出了门,准备去街市上碰碰运气,慌忙出门,正撞上了两个回禀见闻的探子,两个探子莫名奇妙地对视一眼,向着雁伶商的寝殿快步走去。   寝殿中,金纱重重,烛火昏罗,时不时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奢华糜/烂的气息。   雁伶商作为雁家的掌事人,平日里放/荡不堪,有人为得到雁家的药方毒方,巴结雁伶商,不断进献美男子,用来侍候雁伶商。   雁伶商也十分受用,这好/色的品行与雁老爷子是一脉相承。   两个探子跪在寝殿门外,等待着通报今日得来的消息。   良久,雁伶商满面红光的走出内室,寝殿中鱼水一番过后,自是畅快愉悦。   探子咽了口唾沫,禀报道,“主子,我们仔细搜索了水珑坞附近,没有异动。”   “怎么会,暴食一夜之间枯萎,到底是谁搞的鬼。”雁伶商思忖。   “主子,大约是天灾罢,若真有人闯进水珑坞中,那不就是寻死去了?主子不必担心。”   雁伶商知道水珑坞的厉害,也并不担心,叫探子和护卫们不用再盯着水珑坞,自己又回纱床里寻欢作乐去了。   管家则是满头大汗的跑到了洛阳街市中,给小少爷找毒虫回去斗着玩,可无奈才刚刚开春,街上没有几个卖虫的,即便有,个头也极小,放进斗坛里就看不见了。   管家急得团团转,找不到毒虫,回去说不定真的会被小少爷扔进斗坛里,管家想了想,不如去姥姥的虫室中偷一只,或者去水珑坞里找一只,可若被现,仍旧是死路一条。   管家愁眉苦脸地坐在墙角,又不敢回去,磨蹭到了正午,还是两手空空。   这时,面前忽然走来一人。   千泽披着盖住面颊的斗篷,手里提着几个小笼子,里面装着几只小虫子。   水珑坞里毒虫多的是,千泽随便抓了几只就带了出来。   管家眼前一亮,连忙追上千泽,躬了躬身,问道,“大师大师,您这毒虫卖不卖?”   千泽摇摇头,嘴里振振有词,“毒虫认主,不可随意变卖。”   管家慌了,抱着千泽的大腿不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大师!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小人若拿不出虫子,家里少爷就要把小人扔进斗坛里了。”   “那与我何干呢。”千泽甩开管家,继续默默赶路。   管家狠狠瞪了千泽一眼,抄起地上一根木棍,悄悄跟了过去,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趁着千泽在拐角时,管家突然跑过去,狠狠一棒子打在千泽后颈上,千泽软软倒在了墙角,手里的虫笼散落了一地。   管家见四周无人,赶紧把地上的虫笼都抢了过来,忽然现有一只虫子极为特殊,是一只通体透明如冰魄般的蜘蛛。   管家如获至宝,抱着一大堆虫子兴高采烈地跑回了雁家。   千泽从地上爬了起来,揉揉酸痛的后颈,太阴鳍从空中飘下来,问道,“成了?”   千泽点头,手指上已然挂了一枚管家的腰牌,笑道,“看来雁家人普遍是蠢货,这点小伎俩也能被蒙蔽过去。”   千泽把用来取血的冰蜘蛛放进雁家,去取雁伶商的血,这傻管家,引狼入室竟然还乐呵的。   太阴鳍将千泽拉上玄寒古琴,迅飞走了。   这些日子里洛阳城来了不少生人,城中角落里多了许多鬼鬼祟祟的探子。   “师父,我总觉得哪里蹊跷,不行,我得去看看。”千泽翻身跳下了古琴。   谁知没过多久,千泽就看见路边一蒙面人,身形格外熟悉。   那蒙面人低头匆匆走着,千泽一把拎起那蒙面人的衣领,蒙面人反应奇快,反手制住千泽,千泽迅撤步,脱离压制以后翻身贴近蒙面人,右手钩指迅抵在蒙面人脖颈上。   “饶命啊陛下。”蒙面人摘下面巾,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秀的脸。   “花影?”千泽一愣,松开了手。   花影向千泽行了一礼,松了口气,“陛下,可找着您了,影送了那么多信来您也不回,影担心您的安危,只好亲自来找您了。”   “蓬莱可还好?”千泽问。   “有凤将军坐镇,无人敢造次。”   “那就好。”千泽放下心来,“刚好我这里缺人手,你就暂时留在我这吧。”   “是。”花影颔遵命,“陛下,属下还带了一人。”   一位身裹黑衣,束着的高挑女孩子从拐角处走出来,腰间佩着一个漆黑的匣子,其上坠着一片蓝绿相间的孔雀翎。   “民女孔雀,拜见陛下。”那女孩子飒爽利落。   千泽上下打量了孔雀一番,这才想起来往事,这不是花影救的那个小丫头么。   “那正好,你们两个替我盯紧城里动静,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陛下。”8 第220章 繁花弄影,雀羽华光(二)   洛阳,叠云山。??   叠云山紧挨洛阳城,是玄镜堂四门之一,缥缈居的盘踞之地,与关山仅仅一江之隔。   “穿过这座山林就到洛阳城了~”受千泽命令前往的二人即将到达,孔雀挽着花影的胳膊,看了看花影,花影从刚才便一直眉头紧锁,望见叠云山的轮廓时更是急燥不安。   “孔雀,我们绕道走。”花影拉住孔雀。   “为什么?这里近啊?”孔雀一脸茫然。   “走就是了。”花影攥着孔雀的手腕,走了另一个方向。   “孔雀,你要知道,我这样不是怕了他们缥缈居,只是不能让你受伤害。”花影拉紧了孔雀,朝着洛阳城内走去。   孔雀只知道花影与缥缈居云家有渊源,却也不知道有何深仇大恨,让花影一提起云家,就变得焦躁不安。   仰望不远处,关山横亘在眼前。   漫山遍野的绒花盛开,荼蘼如雪。山峦重叠,隐天蔽日,轻烟云缭雾绕,落花随风轻舞,冬日里,关山也因灵气庇佑而青翠非常。   月朗星稀,关山之月明澈皎洁。   月下之人一袭青衣,仍佩着那把雕着青色鸾纹的翠玉剑——七煞。   九霄仰望向高大的绒树顶端,金鳞反射着月光,关山月踮脚立于针叶之上。   “我已教导你两月有余,冷月心法本尊已倾囊相授,今夜本尊便稍作试探你的功力。”关山月低头望着九霄,缓声道。   “月儿可要小心了~”九霄一脸傲气地开口,七煞已出鞘,一声鸣鸾的长啸,顿时千里雪飘,原野之上一切流动的溪水化成了坚冰。   鸾音七绝,第一式,听雪。   银光乍破,冰凌四溅,炸裂出的冰晶裹挟着凛冽的寒风向关山月呼啸而去。   第二式,穿杨。   从前九霄施展出穿杨,便可摘叶飞花,将萧萧竹叶化作漫天的利刃,如今得了关山月悉心指点,修习了冷月心法,九霄已可将鸾音七绝的威力尽数挥出来,寒上加寒,滴水成冰,一切皆可成为夺命的利刃。   树叶微微晃动,关山月侧身空翻,踏着锋利的冰凌急俯冲下来,脚尖踢向九霄,九霄转身避开,转瞬间七煞的剑刃已划向关山月的脖颈。   关山月身子一仰,双手扶地,双脚卡在九霄脖颈上,扭转身体,九霄被拧的身子一歪,左手一掌拍在关山月后腰上,趁关山月松劲的一瞬,脱离开来,后撤一步,一声鸾鸟的啸鸣响彻天际,鸾音七绝第五式,吹寒。   凛冽的寒风吹起无数冰凌,强烈的剑意将关山月逼退一步。   九霄反手握剑,向关山月作了一揖。   “不错,已足够支撑冷月心法一炷香的时间,不愧是青鸾少主。”关山月赞叹道。   九霄有些气喘,本身九霄天赋惊人,修习冷月心法使得功力突飞猛进,但内力却与天赋无关,完全靠苦练得来,九霄原本的内功是玄镜堂的灵僖功,关山月传授的冷月心法则是另一种内功,相同的内力要同时支撑两种内功,已是相当不易,尚要把这两种内功融会贯通,还需假以时日。   “本尊曾见过有人修习两种内功,却只能轮换使用,体内运了这种,就不能运另一种,没想到,你竟能同时在体内运转灵僖功和冷月心法,本尊也就不担心了。”   “担心?本少爷天资聪颖骨骼清奇,有什么可担心的。”九霄笑道。   “有的人驾驭不了两种内功,会危及性命,好在你没事。”关山月放下心来。   九霄把剑横放在身旁的草地上,席地坐下来,朝关山月勾了勾手指,“月儿,过来。”   关山月提起裙摆,坐在了九霄旁边,嘴上却不满道,“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叫我师父啊…”   “月儿自己住在关山里,不孤独吗?”九霄仰头望着那一弯弦月,喃喃道,“是会孤独的吧。”   关山月低下头,垂下的丝挡住了柔美的侧脸,脸颊上的金鳞在丝间若隐若现,关山月抬头,刚欲开口,九霄却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月儿在洛阳久居,可知道洛阳神龙殿主龙七音?”九霄兴味盎然地问关山月。   “哦,见过。”关山月应了一声。   “这是什么表情?”九霄抬起关山月的脸颊,调笑道,“呦,这小嘴撅的,怎么,月儿也仰慕我?”   “啧,你说女孩子怎么都仰慕我呢,唉,没天理啊…”九霄陶醉地理了理头。   “你够了,再多嘴给我滚下关山。”关山月抬手给了九霄一巴掌。   “今日在洛阳现了岳家的人,我替你查了一番,玲珑塔和凝霜宫今日会有所行动。”关山月转了话题,偏过头,“你去看看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那我去看看,”九霄站起身,拿了剑,抬手揉了揉关山月的头,“你自己怕不怕黑?”   “快滚,应龙之子一走出山林就会损耗灵力,你自己去看吧。”   关山月哼了一声,转过头,木然地看着九霄离去。   青色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仰望着夜空无声的冷月,关山月轻轻叹了口气。   九霄刚出了关山不久,进入了洛阳城内,便觉小巷中脚步声有异,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   九霄佯装无意间四周环望,微微有甲胄摩擦的声响。   “精甲的声音,岳玲珑的眼线竟散布得这么广。   九霄心里盘算,“看来是听闻单漪访神龙殿,才按耐不住派了人手过来吧,不行,这个时候,我的行踪还不能公开。”   不远处一座两层小楼上,青瓦有些散乱,显然是被人踩过。   两个身穿轻甲的探子探身张望。   “该死,竟把那青鸾的小子跟丢了。”   一个探子懊恼道。   “没跟丢啊~你俩转过来就看见我了~”   身后传来讥笑声,两人猛然转过来,还未看清来人的长相,便觉下巴被猛击了一掌,脖颈差点仰断,两个探子穿的是轻甲,脖颈没有太多的保护,仰头的一刹那,九霄双指一点,刚好点在两人的脖颈上,两人便昏了过去。   “让我瞧瞧你们玲珑塔的精甲是个什么稀罕物件。”九霄狡黠一笑,把两个探子身上的甲胄扒了个干净。8 第221章 繁花弄影,雀羽华光(三)   单漪刚刚离开神龙殿不久,龙七音正赌气似的朝殿外走去。   “小姐!小姐您等等!”一个小丫鬟手里抱着一件水色披风,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龙七音有些不悦,也不言语,低头走着。   小丫鬟追了上来,把披风披在龙七音身上,焦急地说:“这么冷的天,小姐跑出来会冻坏身子的!”   “星儿,为什么单漪和洛鸢儿都来了,唯独不见九霄?”龙七音眼睛有些红。   “单谷主来与小姐商谈结盟事宜,九公子想必有要事缠身…”小丫鬟安慰道。   “算了。”龙七音摇了摇头,“跟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小姐还要出殿?”小丫鬟拉住龙七音的袖口,“我去知会一声侍卫。”   “你们去偏门那里找我。”龙七音说完,从偏门出了神龙殿。   龙七音朝着上次单漪与乔鸿影交谈的那处荒野走去,乔鸿影的尸体被带走一事总是让龙七音觉得蹊跷,不亲眼去看看,让人觉得惴惴不安。   龙七音搜寻好久,在靠近岩石的一处现了打斗的痕迹。   荒草被踩踏,几处干枯的草梗上有焦黑的灼痕。   龙七音折下烧焦的草枝,忽然瞪大眼睛。   “无论事实如何,乔鸿影确实为单漪所杀,如果雁家之人拿乔鸿影的死在乔骨醉面前煽风点火,流云涧主怎能不怒…”   龙七音皱起眉。   神龙殿才刚与邪风谷结盟,邪风谷触怒了流云涧,流云涧又向来与我神龙殿不和,岳凝霜又四处拉拢势力,形势对神龙殿不利,如果现在宣布与邪风谷断绝往来,又会让神龙殿的威信一落千丈,神龙殿现在进退两难。   “与邪风谷结盟,这步棋算是走错了…”龙七音叹息没有早想到这一步,现在神龙殿没了退路,只能一心依附邪风谷了。   “单漪,算你狠…”龙七音捏了捏拳头。   不论单漪有没有想到如今的局面,都已让神龙殿不得不站在邪风谷这边。   这也让龙七音由衷佩服单漪的缜密。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仔细想想,怎么对抗流云涧的流云秘境了。”   龙七音扔下草梗,向神龙殿方向走去。   还未到偏门,龙七音闻到一股血腥气,远远看见荒野之中横七竖八的倒着的几人,看装束是神龙殿的侍卫。   龙七音心中一惊,连忙躲到了荒草丛中。   几个身穿轻甲的杀手站在倒地的神龙殿侍卫旁边,龙七音竖耳听着。   “饶命饶命…”几个重伤的神龙殿侍卫苦苦哀求。   其中一个杀手问道:“邪风谷来了多少人?”   跪在地上的神龙殿侍卫连忙道,“只有两人…”   另一个杀手道,“那你们深更半夜来偏门作甚?”   “我们是奉命保护主子出行…”   那几个杀手眼睛一亮,若是抓了神龙殿主,神龙殿投鼠忌器,凝霜宫又多了一个要挟神龙殿的筹码。   手起刀落,那几个神龙殿侍卫便倒在地上断了气。   ……   “好啊,这群废物竟敢出卖我…”龙七音捂住嘴,不敢再从偏门回神龙殿,弓着身子绕道去了洛阳城内,人多的地方,这些杀手总会有所顾忌。   “老天保佑…”龙七音心里念叨着,想先去洛阳城的花楼里躲一躲。   龙七音精通阵法,而战力却远远不如引渡十七仙其余成员,一旦落了单,就会极其危险。   龙七音快步走上一个小拱桥,一道黑影朝着自己快飞来,来不及躲闪,便被两支飞镖刺穿了右肩。   龙七音一个趔趄撞在桥上,不顾血迹殷出的右肩,踉踉跄跄地朝一个窄巷跑去。   那杀手见势追进了窄巷,幽深的窄巷中空无一人。   忽然,窄巷中传来一声冷笑。   “这位兄台,你半夜追着我的美人不放,是什么意思?”   “谁!”那杀手四周环顾,却不见人影,不禁冷汗直冒。   突然,杀手身子一僵,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线横在咽喉处。   一声长剑入鞘的脆响在那杀手的背后传来,竟有些像鸾鸟的啸鸣,那身体僵直的杀手身体倒了下去。   九霄把剑收到背后,怀中抱着脸色白龙七音。   “什么都不会还总是自己跑出来,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孔雀花影终于进了洛阳城,洛阳城内,一股阴谋的感觉令花影眼瞳又漫上血色。   两人奉千泽之命夜访玲珑塔,绝对不能闯进玲珑塔的精甲阵中,仅在暗中观察玲珑塔的构造,画出大致地图,这才是两人的真正任务。   玲珑塔坐落在洛阳城西北角,与神龙殿遥遥相望。   两人伏身贴在玲珑塔的飞檐下,双腿攀在门梁上,两个提着灯笼巡逻的卫兵在檐下走来走去。   花影抽出怀中的匕,从飞檐上倒挂了下去,抓住一个卫兵,捂住其口鼻,匕快抹过那人的脖颈,另一个卫兵刚想叫喊,孔雀衣袖一甩,三枚袖剑飞射而出,钉在卫兵的眉心中,卫兵倒了下去。   两人从飞檐上悄悄跳下来,顺着高墙摸进了玲珑塔。   两人在玲珑塔外围摸了一圈,孔雀想要深入玲珑塔,却被花影拉住。   “到此为止,我们明日再来。”   孔雀点了点头,两人顺着门柱登上了飞檐,悄悄出了玲珑塔。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好冷啊…”孔雀蜷缩起身体,靠在花影身上。   “站住。”冷厉的喝声从身后传来。   花影眼瞳漫上血色,一双血色蛇瞳向右瞥。   “好久不见,”花影声调诡异,“云中仙。”   来者竟是缥缈居的长老,一袭灰色长袍的老者,云中仙。   “花弄影,云逆风,我们缥缈居竟出了你们兄弟这等孽种,背叛师门,一个投靠了邪风谷,一个投靠了蓬莱皇室?”云中仙步步紧逼。   花影把孔雀护到身后,冷笑一声,“你们云家将我们兄弟二人逐出缥缈居,杀人灭口不成,还管我们兄弟如何活法,为谁效忠么。”   花影抚摸着手中血红色的剑刃,一身蟒纹红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逆风解意,繁花弄影,这二人早已不再是缥缈居中任人宰割的孩子,云中仙心中有些嘀咕。8 第222章 繁花弄影,雀羽华光(四)   逍遥楼赌石结束以后,慕容枫把压轴的镇楼之宝厄樱剑派人送进了宫中,答谢千泽对九霄的帮助。   千泽素来不喜用剑,便将厄樱剑赐给了花影。   花影习武成痴,又有凤九雏指点,剑术突飞猛进,在明处,他是千泽手中的一把刀,在暗处,他是夺人性命的影子。   花影如今已是人尽皆知的狠戾杀手“厄樱”,云中仙不敢轻易出手,但十几年前因花弄影云逆风出逃,他云中仙确是受了门中的责罚,又得到门主的命令,不杀这两个叛门弟子,他的地位永远得不到提拔。   但此事时过境迁,云逆风已是邪风谷门下弟子,听说花影也极其受蓬莱皇帝信任,不过问千泽就动手,必定会引起千泽对玄镜堂的猜忌,云中仙虽记恨花影,又不敢轻举妄动。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几年前逃走的那条狗么。”   花影身后又传来一声不友好的质问。   只见五位身着缥缈居长袍的长老缓缓走来,开口的那人是一九尺大汉,云雷。   花影暗暗思忖,“凭我在蓬莱的地位,他们不会把我如何。”   云中仙见其余五位长老前来,便壮了胆子,翻手七把飞刀便朝花影飞去,花影推开孔雀,扬袖挡开飞刀,却不料云雷上前一步,钳住孔雀脖颈,挡在了自己身前。   花影心中一惊。   “放开她。”语调中的愤怒毫不遮掩。   “你很在乎这个女娃娃?”云中仙笑道,“你是蓬莱皇帝的心腹,我们着实动不了你,可这个姑娘如何,可是我们可以做主的。”   奈何不了花影,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也好。   花影细长的蛇瞳涨红,几乎要滴出鲜血。   “花影…”被钳住脖颈的孔雀艰难的出声。   孔雀的声音让花影压制许久的暴戾再也忍耐不住,厄樱剑出鞘,剑刃直指云雷眉心。   其余五人见花影发狂,抽剑抵挡,却不知发了狂的花影,根本抵挡不住。   云中仙拼尽全力,一把老骨头也挡不住花影三招,瞬息间右臂上血肉模糊,隐隐可见露出的白骨,其余四人皆被花影重创,云雷因带着孔雀,花影不敢轻易出剑。   “拉住这个小子!”云中仙捂着受伤的手臂喊道。   花影根本不顾其余五人的阻击,剑锋直指云雷。   “疯了,真是疯了!”云雷怒骂着,把孔雀推给了花影,“还你!”   从前在缥缈居任人欺凌的花影,如今六人合力也拦不住他一人,从前欺辱花影惯了的云雷,只觉得胆寒。   花影一直对缥缈居云家充满敌意,尤其对云家会对孔雀出手这事非常敏感,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花影已经再也控制不住与生俱来的暴戾,在云家受到的侮辱花影一丝不忘,曾经总是想着杀上叠云山,却总是瞻前顾后,一个人若是心底最惧怕的事发生,会变得多么疯狂,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花影把孔雀拉回身后,手中的剑仍未停,六人不得不抵挡着花影致命的剑刃,不知不觉,花影的手腕有血迹殷出,脖颈和左胸也出现了几处划伤。   “花影!别打了!”孔雀从怀中拿出凝血散,花影却不让她靠近。   孔雀攥紧了腰间的黑匣子,这是玄镜堂缥缈居的长老,暗器不长眼,孔雀不敢随意出手。   “都住手。”   只听得一声淡漠的轻喝,六人仰头寻找出声之人,花影一怔,立马收剑,朝着声音传来处单膝跪下。   “孔雀、花影参见陛下。”   花影面无血色,虽然只是小伤口,却血流不止,花影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孔雀身上。   千泽站起身,朝着六人走去,淡淡开口道,“不知花影如何触怒几位长老,可否告知在下,若其罪当罚,在下便替几位主持公道。”   千泽的眼瞳深不见底,一种强大的气势令人毛骨悚然,沉重的内力压在六位长老身上,六人被强迫跪伏在地上,炽热的内力在六人周身燃起玄火。   九霄忽然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龙七音紧随其后。   “够了!这是我玄镜堂弟子,你这般未免太不给我面子!”   千泽瞥了一眼九霄,九霄抬手将手中的几片甲胄扔在地上,那是几片轻甲,火焰在轻甲上跳动,那轻甲果然是由秘术锻造,任火焰吞噬仍旧不化。   千泽看着九霄扔下那几片轻甲,略微沉吟,谁也不会注意到,千泽的嘴角微微一扬。   千泽转身走近花影,蹲下身,悄悄把一颗黑色丹丸塞进了花影口中,给花影把了下脉,站起身,冷声对九霄道,“缥缈居长老重伤我的手下,是否太不给我面子了。”   “花影!你怎么了!”孔雀突然尖声叫起来,倒在怀中的花影竟垂了手,不再动弹。   千泽皱起眉,俯身试了试花影鼻息,起身便怒了。   “不知花影如何罪过,竟其罪当诛?几位长老不问在下一句,便杀了我的人?”   “怎么会!”云雷一惊,“我们并未重伤花影!”   九霄笑道,“我看他是先天带病,一旦流血便止不住,千泽,这样的废物你有什么必要养着?”   “你可别欺人太甚。”千泽手中的钩指寒光乍现。   鸾鸟长啸,钩指与七煞剑刃相接,漫天飞雪,又被燃起的玄火融化。   两人缠斗地难解难分,僵持不下,九霄青剑下劈,一阵剑风将两人轰开一丈远。   “我不会放过你的。”千泽愤怒地一扬衣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孔雀怨毒地看了一眼众人,吃力地背着花影离开了。   九霄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六人,“看什么?还不滚?我告诉你们,千泽算是恨了我了,你们今后见着蓬莱人也用不着客气了!”   “谢少当家出手相救!”那几个云氏长老匆匆跑了。   世人大多不知九霄与千泽的交情,只道二人相识,只是因为利益往来才让两人交好,玄镜堂弟子皆知,青鸾少主是内定的玄镜堂掌门,今日二人只因一语不和便拔刀相向,玄镜堂与蓬莱的盟约也一触即破。   九霄看着云家长老离开的方向,玩味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有些人,总是喜欢自掘坟墓,像我这样的善人,可一定要帮他们一把。”    第223章 繁花弄影,雀羽华光(五)   金陵,关山。   一处隐蔽的山洞中,花影平躺在铺好的谷草上,孔雀伏在花影身上失声痛哭。   千泽看了看洞口,确定没有跟随的探子后,朝花影走过来,刚蹲下身,孔雀便抱着单漪的胳膊大哭起来,“陛下,为什么伤口已经愈合了,花影还会死!”   “好了好了。”千泽揉了揉被孔雀吵的嗡嗡响的额头,责怪道,“你是孔雀还是麻雀,怎么这么烦人。”   “九霄若是与你一般蠢,我也不必与他做这一场戏。”千泽推开孔雀,把花影扶起来,顺着脊背的骨节摸下去,突然抬手一拍,花影口中便吐出了一颗药丸。   千泽捡起那药丸,捂住孔雀的嘴,威胁道,“你再哭我就把你俩都扔出去。这是龟息丹,水中闭气用的。”   孔雀抽泣着接过那颗药丸,哽咽着问千泽,“那花影为什么还不醒…”   “等会就醒了。”   千泽转过身,心想,“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我又不懂医术…算了,安慰她一下吧。”   一个时辰过去,孔雀累的趴在花影身边睡着了。   花影慢慢睁开了眼睛,身上的剑伤因为涂了凝血散,已经结了痂,想要坐起来,却觉手被孔雀紧紧握着。   “你带孔雀回太阴山吧。”千泽淡淡道。   “任务尚未完成,请陛下责罚。”花影轻声回答。   “无妨,情况有变,画地图的任务会有人接替你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你自己准备一场隆重的后事。”   千泽微微一笑,“让大家都知道你被玄镜堂的人杀了。”   “是。”花影遵命。   “你和云家的过节,若是有心情,不妨与我说说。”千泽饶有兴致,“我挺喜欢听故事的。”   花影略微沉默,终于还是娓娓道来。   八年前,叠云山,回云谷。   几个**岁大的孩子扔下手中的木棍,一脸嘲笑地散开。   其中一个名叫云雷的孩子向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高傲道,“没用的废物,缥缈居容你活着已是天大的恩惠,你留在这,当我们的狗竟然还不满意!”   “走吧兄弟们,一会儿本少爷还得跟千蛛岭的大少爷干一架呢!”说罢,云雷扔下手中的木棍,拍拍袖上的土,向地上啐了一口,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一直趴在地上,默默忍受众人欺侮的那个孩子,艰难地站起来,身上遍是淤青,站了几次才勉强起身,这孩子身体瘦削,面容病弱苍白,一步一步朝回云谷内的一间小草屋挪过去。   屋内,炊烟袅袅,一位妇人身穿粗布衣衫,蹲下身向灶内添柴,花月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昔日白皙光滑的脸庞在风霜的侵蚀下变得枯黄。   木门被轻轻推开,花月容抬头,却见花影遍体鳞伤地站在门外。   “影…”花月容快步走过去,把奄奄一息的花影揽在怀中,现花影手上被擦出了一些细小的伤口,伤口不断渗着血。   “怎么办…买来的止血药已经用完了…”花月容心中焦急,却还是把花影抱在怀里,安慰道,“影等等娘亲,娘亲去给你买药。”   花影默默推开花月容,轻声道,“拿什么买,家里已经没有东西还能变卖,娘亲难道要去低声下气地求云家?”   “娘亲知道我这是病,娘亲不要管我,等哥哥在缥缈居中站住脚,娘亲就能不再受累了。”花影低头,“这样的日子,我真的…”   “花影!你在吗!”远远地听到屋外一声少女的轻唤,这时,一位身穿五彩霞衣的少女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   云为裳跪在地上,将瓷瓶中的药涂在花影手背上,伤口立即止了血。   “裳儿,这是…”   “我从长老那里偷来的凝血散,放心,很快就好了。”云为裳胖嘟嘟的小脸上,两个小酒窝调皮地挂在上面。   花影默不作声,微微有些脸红。   花月容感激道,“我们母子坎坷,多亏裳儿时时帮衬,我们无以为报…”   花影尚未出生时,两人的父亲就去世了,母亲花月容无依无靠,后来被人陷害,尚在怀胎之时就被赶到回云谷居住,花影出生时,云家不允许这个孩子姓云,花月容只得为孩子起了花弄影之名。   云为裳因是云家嫡出大小姐,一出生便顺理成章当上了缥缈居少主,云为裳从云逆风口中了解到花影母子的艰难,因而时时帮衬,雪中送炭,令花影心中感激。   “娘亲,我来看你们了~”云逆风轻快地走进草屋,手中提着一包刚买来的糕点。   “哎呀,裳妹也在,要不要吃点~”云逆风得意洋洋地打开包裹糕点的油纸。   “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高兴事?”云为裳笑着问道。   “你不知道,云雷那个傻子把千蛛岭大少爷给打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寸劲,大少爷倒地上的时候,后脑勺刚好磕在石头上,听说现在还没醒呢,哈哈傻缺。”   “啊?”云为裳变了脸色,“云雷现在在哪?”   “被扣在千蛛岭了,说是大少爷什么时候醒,他们什么时候放人呢。”云逆风幸灾乐祸道。   云为裳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小心点。”   缥缈居议事堂。   “云雷这孩子真是不省心啊!”缥缈居门主手掌不住地拍着桌子。   “可雷儿毕竟是您亲外甥,门主要想办法救救雷儿啊…”   云中仙不住地求情,他可只有云雷这一个宝贝儿子。   一旁的三长老插嘴道,“不如我们找家中最好的大夫去给那千蛛岭大少爷医治,再赔个礼如何?”   云中仙叹气道,“可雷儿在他们手里,若真是医治不好,雷儿性命堪忧啊。”   “这事是你儿子惹出来的,你到底想怎样?”三长老不耐烦了。   “不如,我们找一人去千蛛岭当人质,把云雷换回来如何?”   云中仙意味深长,“回云谷不是还住着一位我们云家的公子吗?”   “二长老此话何意?”云为裳从正门走进来,单膝跪在堂下,“启禀门主,回云谷花影已被逐出云家,何必赶尽杀绝呢!”   门主摆摆手,“此事你不要插手。”   第224章 繁花弄影,雀羽华光(六)   云为裳咬牙切齿,云中仙既提此事,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此事还需筹划,看如何能将花影救下来,现在先去通知花影一声,让他早做打算。?   云为裳匆匆出了议事堂,天色已晚,门禁森严,云为裳去不了回云谷,只能等天亮再前往。   一夜难眠,黎明之时,云为裳偷偷跑了出去。   “裳儿,今日是你母亲生辰,你今日不要出门了。”没想到,门主竟就站在门外。   “我…”   “看好少主。”门主吩咐道。   十名侍卫守在了云为裳身边。   看来门主已经同意让花影去换云雷,怕云为裳闹事,竟然把云为裳锁在屋中。   终于熬到了黄昏,云为裳焦急地跑出缥缈居,回云谷中,寂静的令人害怕。   进入到那间草屋中,本来简洁整齐的摆设变得一片狼藉,云为裳一回头,吓得脸色煞白,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花月容的身体垂吊在房梁上,手中仍然紧紧握着一截断裂的粗布,显然是花影衣袖上的布料。   花月容不堪亲生骨肉被夺去,悬梁自尽了。   云为裳放下了花月容的身体,背到回云谷深处,埋了起来,那里野花遍地,守护着深藏在此的灵魂。   云为裳跪在花月容坟前,“容娘,花影会没事的。”   此时,一架蒙着祥云锦帛、缀着五彩流苏的马车正沿着一条小路颠簸,马车上带了些给千蛛岭赔礼道歉的珠宝财物,赶的很急,全然不顾车里的人是否受得了。   即使是马车上的几根金线,也比车上病弱的花影值钱太多,缥缈居这么做,不过是给足了千蛛岭面子,让他们以为,送去的真的是一位云家公子。   小路右侧是一处山林,一阵鸟鸣,林中惊起了一群飞鸟。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山林中穿梭,跳过树枝藤蔓,与那辆马车保持着相同的度。   云逆风气喘吁吁,虽然在云家修习过轻功,可再这样追下去,只怕自己要吃不消了,身上被树枝刮出伤痕,云逆风仍然不肯让花影在自己的视线中模糊半分。   “你们这样对我弟弟,总有一天让你们付出代价!”云逆风在心中暗暗誓。不知追了多久,云逆风实在没了力气,马车却没有歇脚的意思,仍旧不停。   云逆风痛心疾地捶了一下地面,手上沾了一些黑炭。   “咦?这里有人点火?”云逆风四处看看,现山林深处有几处搭起的住所,看样子是土匪窝。   云逆风忽然有了主意,把身上的祥云长袍脱掉,只剩下里衣,在潮湿的草地上打了几个滚,洁白的衣衫变得污秽不堪,用黑炭把白皙的小脸抹黑,头拆乱,立马变得跟街上乞讨的小乞丐一般。   云逆风抱着干净的祥云长袍朝着土匪窝走过去。   云逆风故意抱着祥云长袍在看守的山匪面前走来走去,终于引来了山匪的注意。   “你这小乞丐,这么好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其中一个山匪抬手欲抢。   “别抢别抢,”云逆风佯装抱紧了手中的衣袍,“小的见山路上行了一辆有钱人家的马车,忍不住偷了一件衣服,想卖几个钱给娘亲治病呢…”   “哦?有这等事!”那两个守门的山匪快步跑进了屋内。   很快,几队山匪就带着刀枪冲了出来。   云逆风赶到时,马车已被掀翻在地,举刀的山匪和护送马车的护卫乱斗一团,马车里却空无一人。   却不料,花影已经趁乱逃走了,云逆风愣神的工夫,突然被一双大手卡住了脖颈。   “小痞子,想分一杯羹是不是?”云逆风好在在云家学了些本事,双手钳住那山匪的手腕,猛的抬腰,脚尖重重踢到了那山匪的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山匪痛的松了手,把逆风摔在了地上,山匪朝着云逆风聚拢过来。   忽然,倒在地上的云逆风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只觉一阵疾风迎面刮来,一位身穿裘衣的大汉驾了一匹健壮的白马冲进山匪的包围中,朝着云逆风一伸手,“小子,上来!”   那裘衣大汉将云逆风拉上了马背,扬尘而去,将这群山匪甩在了后边。   白马飞驰着,裘衣大汉在云逆风耳边大声笑道,“小子根骨不错,以后跟着大哥混吧!”   “那你做我老大,要帮我找我弟弟!”云逆风也迎着风大声喊道。   “行!看见这把剑了没?剑是邪风谷主所赐,你学的好了就送给你!”   “谢谢老大!”   就这样,云逆风被邪风谷七师父所救,成了邪风谷夺命十三剑鹤云剑的继承人之一,而花影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花影还活着。   几年的颠沛流离,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驱使,这个少年乞讨,偷窃,亦或是替人做事领赏,任何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花影都一一尝试过,深冬时节,花影只得默默向南方走着。   蓬莱,天水居。   花影只觉身上时冷时热,头痛欲裂,便靠在一处居所的墙外,不知到了明天,自己是否还能醒来。   居所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姑娘提着篮子出了门,转头便看见了靠在墙根昏迷的花影。   小姑娘小心地走过去,用绣花小鞋的鞋尖轻轻踢了踢花影,脆生生地问,“你还活着吗?”   花影糊里糊涂的嗯了一声。   小姑娘放下篮子,把花影的胳膊挎在自己肩上,把花影拖进了天水居。   一阵药香扑鼻,花影的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一双清澈好看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我叫孔雀,是这家铁铺的学徒,你没有地方去的话,就先和我住在一起吧。”小姑娘笑着,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花影只觉得鼻子酸,眼睛止不住的流泪,张开双臂抱住了孔雀,失声流泪。   “不哭哦。”孔雀拿着小花手绢轻轻擦掉花影脸上的泪痕,脆生生地安慰着。   一日清晨,花影站在窗口呆,窗外的一棵杨树枝叶飘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全身披着蓝绿长羽的鸟儿飞来,落在了树枝上,那一身羽毛斑斓莹润,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泽。   花影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鸟儿,忍不住推开屋门走了出去,那鸟儿被开门声惊到,展开翅翼飞走了。   花影一阵失落,无意间却现,一片蓝绿相间的艳丽尾羽静静落在地面上,花影跑过去,轻轻捡起羽毛,拂去羽毛上的尘土。   后来,花影才知道,这美丽的鸟儿名叫孔雀。   千泽坐在篝火旁凝神听着,花影淡然一笑,“接下来的事您都知道,我遇到了您,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事,您把我的命运彻底改变,我现在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   千泽拍拍花影的肩膀,叹道,“我们其实…很像。”8 第225章 再入蛊林(一)   四月,蓬莱。   傍晚时分,承抚城中数年来竟然难得飘起了雪花,细小微凉,地面上一层薄薄的轻雪上印了些杂乱的脚印,几个身穿白麻衣,头系白布的小童匆匆跟着寿福院的抬棺人出城,一道上哭声不停。   路人见几个小童年纪小,泪眼汪汪地跟着抬棺人,觉得可怜,有几个好事的婶娘拉住小童问了问。   这一问可不得了,几个小童纷纷揉着眼睛哭了起来,哽咽着说起来,“我们的花影师父被玄镜堂的人杀了呜呜…”   其中一个大娘一拍脑门,嚷嚷道,“你们莫非是那‘厄樱’大人的小弟子?”   围观的众人立即忌讳似的清了清喉咙,江湖杀手榜上都能排上名号的杀手厄樱,传言多年前缥缈居悬赏千金刺杀,都未曾动他一根汗毛,今日竟还是栽在玄镜堂手中了。   小童们追着抬棺人,匆匆赶路,要把这新打成的棺材送到桃花世家,这些听闲话的人便你一嘴我一嘴地争论开了。   前些日子,蓬莱皇帝处死了两个来自瀛洲的使者,当然这是凤九雏做的。   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蓬莱不由分说斩了瀛洲的使者,这件事也在蓬莱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久,蓬莱大街小巷,都流传着玄镜堂杀了皇帝亲信的消息,谣言越传越离谱,辗转竟成了,桃花世家桃树一夜凋零,皇帝震怒,亲手处死了玄镜堂派来赔礼道歉的使者。   有道是众口铄金,这虚虚实实的闲话更是成了邻里街坊茶余饭后的谈资,逍遥楼里开始下注,赌蓬莱与玄镜堂的盟约几日便会崩裂。   水珑坞中,天阴月沉,孤星摇坠,寂静的夜中微微有拨弦的嗡鸣。   “三叠咒。”   清冷的琴音翩然响起,幽暗的水珑坞中顿时虫鸣止息。太阴鳍身为琴魔,在琴曲之上造诣极高,可将无形的乐音化为利刃,杀人于无形之中,曾自创几绝无仅有的曲子,是其一,是其二。   起初收千泽为徒,皆是受帝麟命令,寻个理由保护这个小子罢了,至于千泽在琴曲上的天分,太阴鳍并不觉得有多么难得。   然而渐渐的,太阴鳍现了千泽最大的潜力,那就是记性十分好。   再难的曲子,千泽很快就能记住拨弦的顺序。   这让太阴鳍十分吃惊,在太阴鳍熟悉的这些人里,出身玄镜堂逍遥阁的慕容枫有极强的脑力,过目不忘,太阴鳍从前有收慕容枫为徒的念头,在上一次玄镜堂镜花节时,太阴鳍也去了玄镜堂,想要看看这位逍遥少主的天赋,而慕容枫正因为脑力惊人,其琴曲之中缺少一种灵气,太阴鳍最终失望而归。   而千泽不同,他性格使然,琴曲便带上了一层桀骜的灵气,让太阴鳍眼前一亮。   千泽的天赋不仅说明他可以将琴曲迅记住,这意味着,他有可能做到在与敌人对抗之时,迅记住对方的招式,甚至有可能化为己用。   只是这种天赋需要加以培养,才能用在实战之中,而培养这种天赋,就要让千泽不断去记忆各种各样复杂的东西。   千泽垂目拨弦,三叠咒的前奏缓缓而成,飘渺的乐曲游弋在水珑坞的荒野之中。   刹那间,千泽双目微睁,龙吟琴上附上一层玄火,玄火染上微弱的紫红色,将琴身上镶嵌的暴食内丹中的力量吸收进了玄火之中,千泽的眼睛由漆黑变成深红,深红的火焰被千泽的身体缓缓吸收。   千泽的皮肤微微红,随即恢复正常。   太阴鳍仔细看着千泽的变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朝着千泽猛力扔了过去。   “吨!”   一声沉重的闷响,那块碗口大的石头重重撞在千泽肩头,千泽纹丝不动,那石头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成了石屑。   千泽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石屑,问太阴鳍,“师父觉得怎么样。”   虽然嘴上这么谦虚问着,千泽心里忍不住得意,这三叠咒对体质的强化十分有效,这也是一个月以来,千泽能够一点不错的弹奏出的第一复杂曲子。   千泽想起从前被鬼皇身边两人强行取出了肋骨,若是现在,别说用手将肋骨掰断,他们的刀都不一定能刺破千泽皮肤。   “一块小石头看不出来,本尊试试这三叠咒的效果。”太阴鳍抬手拨弦,玄寒古琴上又泛起一片华美的蓝光。   三叠咒与冥灵歌不同,本身不带有攻击性,却能让弹奏之人坚如磐石,功力大成,不仅刀枪不入,甚至可以穿云裂石。   随着太阴鳍的琴曲奏起,千泽感觉到了渐渐逼近的危险。   嘶嘶的响声渐渐靠近,千泽看向四周,有微微的红光若隐若现。   “火鳞蛇!”千泽对这蛇太熟悉,在戎格大漠地带,千泽就吃了这火鳞蛇的亏。   “紧张什么。”太阴鳍把千泽的肩膀压下去,“本尊的弟子竟然怕这么几条小蚯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这火鳞蛇的个头是戎格大漠的五六倍,条条粗的像棵小树,这哪是蛇,分明是蟒。   “这是雁家拿药水养的火鳞蟒,不是沙漠里那种小沙蛇了,你可要小心。”太阴鳍刚说完,坐上玄寒古琴,飘到了半空,低头看着千泽应对。   千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下次死也要学会怎么坐在琴上飘。   无数的火鳞蟒被太阴鳍的琴声引了过来,扬起了前半身,吐着猩红的信子靠近千泽,千泽粗略数了数,大约有个四十来条,体格就没有一条比千泽腿细的。   火鳞蟒小心翼翼地用信子感知着这位不之客,突然,千泽听到身后传来急的沙沙声,猛然回头,一条火焰般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千泽迅翻身,双指上的尖钩猛的抓住火鳞蟒的七寸。   那火鳞蟒力气极大,身体一甩就挣脱了千泽的手,足有几丈长的身体卷在千泽腰上,碗口大的蛇嘴一口咬在了千泽脖颈上。   太阴鳍在琴上无奈的喊了一句,“傻孩子,本尊的琴曲都教到狗肚子里了啊!”   千泽眼睛一亮,右手挣扎着摸向那把枯木龙吟。8 第226章 再入蛊林(二)   千泽挣扎着摸向那把枯木龙吟,手指触到琴弦的一瞬间,琴身上的暴食内丹微微红,千泽的右手像是本能一般,那三叠咒流畅的奏响。?? ?   突然,千泽的皮肤猛然变得坚硬,一口咬在千泽脖颈上的巨蟒开始挣扎,长长的尖牙被卡在了千泽骨骼之中,千泽猛力一挣,锋利的蛇牙竟然突然断裂,千泽右手握拳,猛然击在火鳞蟒扬起的蛇身之上。   只听一声鳞甲碎裂的爆鸣,千泽直接打碎了火鳞蟒护心的鳞甲,强大的内力注入火鳞蟒体内之中,蛇心骤停,随即爆裂开来,那血红蟒蛇软软倒了下去。   一枚血红内丹从蟒蛇口中掉出,漂浮在半空中。   三叠咒将千泽的身体强化得坚如磐石,能够挥出强于自身数倍的实力,这和单漪匕套路潋炎诀中炎月无伤十分相像,而让人惊讶的是,炎月无伤是依靠单漪的气血激潜力,而三叠咒是在千泽身体基础之上的完全强化,没有副作用。   也就是说,三叠咒理论上是可以无限叠加的,叠加的次数只在于千泽的内力能够支撑几次罢了。   那条最先扑上来的火鳞蟒一倒,周身无数火鳞蟒暴怒起来,一起朝着千泽涌过来,三寸长的尖牙上滴着毒液,千泽寡不敌众,瞬息之间就被火鳞蟒缠绕住身体,胳膊被力气极大的火鳞蟒缠住,那蟒蛇虽说是些下等的妖兽,却也有些灵性,知道千泽硌牙,不用牙咬,改用粗壮的蛇身缠绕,千泽被缠的喘不过气来。   太阴鳍飘在半空,朝下提点了一句,“傻孩子,拿潇湘水云脱离啊,你学过什么得记住啊。”   千泽一拳猛击在面前的火鳞蟒身上,趁着大蛇吃痛,松了些劲,千泽趁机抽出右手,迅在龙吟琴之上奏出一曲潇湘水云。   霎时,琴弦之上卷起道道风刃,风刃飞起之时,千泽将内力注进琴弦之中,经过三叠咒强化的气劲十分霸道,以千泽的身体为中心,无数风刃四散开来,缠绕在千泽周身的火鳞蟒被一下子撞开,修为更少一点的,则是直接被强劲的风刃截断了身体。   火鳞蟒的身体黑,那风刃竟然淬上了龙吟琴中暴食内丹的毒,比火鳞蟒的蛇毒还要强烈,几条巨蛇挣扎了两下就断了气。   身体断裂的火鳞蟒软塌塌的落在地上,口中有血红内丹掉落而出,漂浮在半空中。   紧紧几个呼吸的时间,千泽周身一丈以内,没有火鳞蛇再敢靠近,只有十几颗泛着火光的内丹漂浮在千泽身边,地上是十几条断了气的蛇尸。   千泽右手不停,那些蟒蛇感觉到铮铮的琴弦嗡鸣,纷纷失魂落魄的逃走了,顷刻间就消失在草木林间。   “累死我了。”千泽突然脱力,坐在了地上,伏在龙吟琴上喘着气,脑子里面嗡嗡响,眼前花。   “还不错,能撑这么久。”太阴鳍飘了下来,手一抬,千泽的身体被拎上了古琴,太阴鳍收起半空中漂浮的十几颗火鳞内丹,带着千泽飘走了。   水珑坞中水草丰茂,太阴鳍找了一处清澈见底的小水潭,把千泽身上的衣服扒了扒,直接扔进了水潭里。   太阴鳍衣袖一扬,收进袖中的十几颗内丹飘到了千泽面前,太阴鳍只默默念了几句,十几颗火鳞内丹突然破碎,变成粉末落进了水潭之中。   清澈的潭水渐渐变成了血红色,水中有亮晶晶的颗粒朝着水中的千泽飘过去,千泽的身体在慢慢吸收这些亮晶晶的小颗粒。   千泽身体上升起一团玄火,火焰被这些血红的亮晶晶的小颗粒慢慢染成了深红色。   火鳞内丹属火属毒,与千泽的体质完美契合,千泽几个月前受了不轻的伤,至今肋骨处还有两个极深的创面。   千泽体力慢慢恢复,朦胧的意识也渐渐恢复,半梦半醒之中,感到身体的骨骼在慢慢生长,每一颗火鳞内丹的破碎,都为千泽的筋脉筑上一层保护膜。   千泽身上的骨伤严重,一到阴天会疼痛难忍,肋骨的断面还没有愈合,摩擦周边的肌肉,千泽腹中有几块地方都被自己骨头的创面磨烂了。   被灼热的火鳞内丹一激,千泽肋骨处疼痛难忍,仿佛能清晰的感受到骨骼的快生长,体内溃烂的创面渐渐愈合,千泽腹中翻江倒海,忽然喷出一口浑浊的淤血。   太阴鳍坐在水潭边,玄寒漂浮在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弦。   “让本尊为你弹一曲三叠咒,这才是琴曲的最高境界。”   浑厚悠远的琴音久久不绝,无孔不入的琴音在千泽脑海中回响,千泽本能的排斥这种夹杂着内力的乐曲注入,那浑厚的乐曲突破了千泽的抵抗,彻底灌进了千泽身体之中。   千泽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骨骼在重生,断裂的肋骨被闯进体内的这股内力磨平,浑身的骨骼在急修复,陈年旧伤也在快恢复,千泽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慢慢变浅,最终消失不见。   三个时辰过去,千泽的身体已经被三叠咒强化了四遍,直到第三日的清晨,千泽都在入定之中。   太阴鳍坐在水潭边打着哈欠,手边的沙土里冒了几个泡泡,爬出一只小螃蟹来,爬到了靠在水潭边缘的千泽身边,伸出钳子朝着千泽的耳朵一夹。   “哎呀!”千泽从入定中惊醒,那小螃蟹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轰了出去,飞出了一里远。   太阴鳍精神起来,晃醒了千泽,“可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   千泽站起身,身上的肌肉比从前更加精实,从前的伤痕已经消失不见了,千泽表情僵了。   “怎么了。”太阴鳍一愣。   “师父你还我帅气的伤疤,我不要当小白脸。”   “…滚蛋。”   太阴鳍手一掀,扬起无数水浪,千泽被掀到了一边。   千泽凝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精神充盈,身上的隐痛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舒适轻松的感觉,经脉骨骼强化到了一个让千泽难以置信的程度。8 第227章 再入蛊林(三)   千泽凝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修为在渐渐积累,因为十几颗妖兽内丹的作用,千泽现在的实力已经临近了大苍位中段的水平,而实际上,加上琴曲三叠咒的作用,千泽能够挥出远远在大苍位中段之上的实力。?   忽然,千泽感到身子上一热,一个浑身湿透的白小姑娘钻出了水面,抱在千泽腰上。   “白姬?”千泽一愣,突然想到自己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   千泽老脸一红。   白姬咳了咳呛进嘴里的水,抬起头,艰难的出声道,“白姬…白姬不会游泳…”   太阴鳍转过头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朝清澈的水中看了一眼。   太阴鳍老脸一红。   “哎呦本尊的小白啊。”太阴鳍伸手把白姬从水里抱了出来,轻吹了一口气,白姬身上的水痕就干了,白姬咳了几声,把呛在喉咙里的水咳了出来。   白姬清醒过来,连忙向千泽低头认错,小声道,“白姬错了,冒犯二公子圣体。”   千泽走出水潭,披上了衣袍,把白姬扶了起来,看了一眼太阴鳍,问道,“师父,你认识她?”   太阴鳍这才觉出失言来。   千泽略微沉吟,“白姬,黑豹。”   “师父,您身为我父亲阎王殿前四位镇墓兽之一,您身边两位护法,该不会是黑白无常吧。”   原来,墨萱知道所有的事情,怪不得,她生于丛林,为何会对人间之事如此了解,原来,那些单纯模样,都是做给千泽看的。   太阴鳍见瞒不住了,只好叹了口气,“是,是帝君安插在你身边的监视之人…可黑豹是真心恋慕你,你不要迁怒于她。”   千泽又怎会迁怒于墨萱,他喜欢她,不论她是谁,只要她的感情是真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千泽摸摸白姬的头,“从今以后,我定会当得起这个帝姓。”   “雁伶商,容成飘雪,淳于乾?与我帝千泽作对,你们会后悔的。”   此时,雁南倾已然带着几队雁家的暗卫去了流云涧。   流云水榭之中,高山流水,梵钟悠韵,颇有仙境情致,湖光塔影,苍松翠柏,轻寒翦翦,细雨霏霏。   一朵淡紫的花朵随着轻风徐徐降下,细看原是一把撑开的纸伞,伞面上俏丽的山茶盛开。纸伞轻轻停了下来,云瀑下的溪岩上,静静伫立着一位女子,雁南倾收起纸伞,回眸笑道,“流云涧真是好看。”   雁南倾身后跟着两个侍从,侍从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躺了一人,浑身遮盖着白布。   “你们的性子倒是不急,再慢,你们小姐的尸骨可要朽了。”   雁南倾轻巧地踩着露出水面的卵石,不一会儿,面前被一块布满大小洞窟的巨大岩石挡住了视线,雁南倾满心好奇,就要踏进面前的洞窟中,却被身后的侍从急忙叫住。   “小姐莫要心急!”侍从道,“您是我们的贵客,若是在这石窟中迷路,肯定得误打误撞闯进流云秘境里,那里有我们流云涧供奉的神兽,专食人眼珠,进到流云秘境里的人从来就没活着出来过。”   “啊?”雁南倾半信半疑,“那你们可要带对了路,别连累本小姐跟你们送命。”   “小姐多虑,小的们住在流云涧二十年了,对路途了解的很,不多时便能到云逸宫,小姐放心就是。”   进入了洞窟之中,洞窟多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每个洞窟错综蜿蜒,雁南倾只得跟随着两个侍从,也不知道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上百洞窟,这两人是怎么分辨出方向的。   雁南倾有些无聊,环视四周,洞窟中盛开着极多的美人面,花色各异,五彩斑斓,足有十几种不同的花色,将有些昏暗的洞窟装点得绚丽多彩。   雁南倾随手摘了一朵长在洞窟中的美人面,用手捏了捏,想看看它是否真如传说那样,可以变换颜色,令雁南倾失望的是,传说就是传说,根本不可信。   断茎处流出乳白色的汁液,一股微辛的气味传入鼻腔,雁南倾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却辣的眼泪流了出来。   一旁的侍从连忙叫雁南倾掬些泉水洗净,这美人面同莲花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汁液中有些毒。   “有毒竟然还长的遍地都是。”雁南倾忿忿地扔了手中的花朵。   穿过一段迂回蜿蜒的天然洞窟,光线明朗,雁南倾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仰望,世人传说流云水榭中心的云逸宫中奢华秀美,桂殿兰宫,飞阁流丹,果然名不虚传。   云逸宫中,乔骨醉居于上座,雁南倾小心谨慎的走进了宫殿门。   刚踏进殿门,雁南倾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蛊林苑雁南倾参见领主大人。”   “起来吧。”乔骨醉点了下头,“原来是雁家的小姐,来我流云涧何事?”   “谢领主,小女子是在洛阳与鸿影小姐相识的,没想到…没想到…”雁南倾假意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没想到遭遇邪风谷截杀,鸿影妹妹就那么惨死在邪风谷主单漪的蝎尾之下了。”   “什么?!鸿影丫头死了?”乔骨醉拍案而起,大怒道,“你有何证据?!”   雁南倾叫人将乔鸿影的尸体抬了进来,哭诉道,“都怪我技不如人,害了鸿影妹妹。”   乔骨醉听了雁南倾的一番说辞,连连掩面叹息。   “是老夫的错,”乔骨醉捶胸顿足,“老夫不该派鸿影去行刺,害的鸿影不但受牢狱之灾,竟还无辜丢了性命。”   “乔宫主节哀。”雁南倾假意抹了抹眼泪,好在在洞窟中被美人面熏的眼睛红,让人觉得这姑娘是真心同情乔鸿影。   “宫主,鸿影妹妹身上这道致命的烧伤来的蹊跷,我查了一番,鸿影妹妹竟是让邪风谷主活活用蝎尾蛰穿了身体,邪风谷主一身紫火不熄不灭,刺在身上定是让人生不如死啊!”雁南倾痛哭流涕的讲述着那时的场景,却唯独不说,乔鸿影是硬被她拉过来,替自己挡了单漪的蝎尾。8 第228章 再入蛊林(四)   “宫主,那邪风谷主长着一条丈长蝎尾,本就不是人,如今邪风谷横行江南,怕是百姓也大祸临头了呀!”雁南倾见乔骨醉紧锁眉头,更是一个劲的煽风点火,“我们雁家见着邪风谷主失道,想着若有一天他因旧时恩怨杀进洛阳…不如让我们雁家依附您流云涧,也好共同商讨讨伐邪风谷的对策…”   “雁,此事老夫自当定夺,定会给我去了的鸿影丫头一个交代。? ”   雁南倾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假意悲怆道,“领主节哀,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洛阳,水珑坞。   在水珑坞中待了多日,身上潮湿,千泽不得不暂时退出水珑坞,去洛阳城里休整一阵。   此前九霄传来消息,说流云涧最近频繁派出杀手搜寻单漪下落,千泽为了避嫌,不想再在城中露面,于是选择穿越水珑坞,从万毒峡的另一端绕出去。   太阴鳍道,“我们已经出来三月有余,是时候去给小黑取药了。”   千泽皱眉,“雁伶商防备着我,所有的东西都藏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密室之中,想取到解药,我得好好筹划一番。”   白姬瞪大眼睛,仰头问,“她的脸…原来是中毒了吗…”   千泽抬眼看了看白姬,白姬一怔,脸颊泛红,把头歪到一边,兀自嘟囔,“我没有关心她,谁叫她不听我的话,活该。”   白姬嘀咕了几句,松开拉着太阴鳍的手,一路小跑,跑开了。   “小白,你去哪?”   “我…我饿了,去抓虫虫吃,你们自己去吧。”白姬哼了一声,一下子就没了影。   千泽不解地看向太阴鳍,太阴鳍无奈耸耸肩,“这孩子总是这样,口是心非的。”   “没想到萱儿竟然是黑无常。”千泽略微挑眉,“那她的实力,大约隐藏了不少吧。下炎位?我不信。”   帝麟身为地狱主神,也就是人们挂在嘴边的阎王爷,阎王手下四位镇墓兽,太阴鳍,关山月,秋山雪,睦州桀,镇压着东南西北四方土地,而每位镇墓兽的手下均有两位护法,那就是黑白无常。   白姬与墨萱隶属于太阴鳍手下,在千泽被帝君流放于人间历练时,墨萱就已经在桃花林中等候多时了。   太阴鳍沉吟片刻,又道,“墨萱被帝君封了灵脉,现在的修为不过是她从前的三分之一,她不是刻意骗你,你不要怪她。”   “有什么可怪的,我觉得很骄傲。”千泽嘴角一扬。   太阴鳍将千泽身上的气息遮掩了大半,两人快穿越了万毒峡,到了一处荒野。   两人荒野之中行进了许久,一家供远行路人歇脚的驿站出现在眼前。   “好累。”千泽松了口气,朝着驿站走过去。   傍晚时候,一个年轻人从外边回来,一袭青衣,佩着短剑,名字叫葛青,是一个模样俊秀淳朴的年轻人,看样子是这个驿站驿丞的儿子。   这驿站建的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此歇息,葛青见到千泽,便热情攀谈了几句。   太阴鳍在千泽耳边悄悄提醒,“他是看不见我的。”   攀谈中,千泽得知,葛青是玄镜堂的记名弟子,因武艺稀松平常不被重视,才时常有空回到驿馆中帮父亲做些杂活。   “近日天寒,家父染了风寒,驿站里里外外都要我打理。”葛青憨厚地挠了挠头。   “正好我身上带了些药,不如让我上楼看看?”千泽掏出花影留下的一些药品,就要上楼。   “已经请过大夫,怎敢劳烦公子呢。”葛青摇了摇头,叹道,“倒是公子你,见你穿着像蓬莱那边的人,玄镜堂弟子最近对蓬莱人多有不满,公子也要多小心啊。”   千泽也不置可否,装成一副文弱的样子,笑道,“多谢兄台提醒,在下知得了。”   有个人说话解闷,千泽也过得轻松,不知不觉已经夜幕降临,千泽从驿站里烧了些热水,准备好好歇息一阵。   突然,驿站门外掠过几道黑影,一道利刃的寒光刺痛了千泽的眼睛。   千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就要唤出护手中的龙吟琴时,太阴鳍对千泽摇了摇头。   “奇怪了,这些是哪的人?”千泽心中疑惑,打算先不出手,且看看这些人目的如何。   千泽装作文弱无力的样子,慌慌张张的跑上了二楼,快步拐过弯,便听到楼下桌椅掀翻,瓷碗打碎的轰响,也不知这些刺客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葛青从一间隐蔽的居室门缝中探出头来,压低声音道,“公子,快跟我藏起来!”把千泽拉进了居室中。   居室的地板上有一道暗门,葛青抬起暗门,示意千泽躲进去,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千泽只好跳进了地窖中。   地窖狭长,又因为摆放了许多旧物而显得有些促狭,尚有一些通风口能透进一丝月光,能够勉强视物。   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臭味弥漫在地窖中,这并非地窖潮湿的霉味,千泽很清楚,这是尸体腐烂的气味。   地窖中幽暗可怖,千泽颤颤问道,“葛公子,你在吗?”   “嘘。”葛青走近千泽,示意千泽小声,“公子莫怕,这个地窖尘封许久,或许有些鼠尸,地窖尽头通向驿馆后门,片刻便可到达。”   “多谢。”千泽装作抚着咚咚跳的心口,走在葛青前面,还自言自语道,“小生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可不会是冲着我这个读书人来的吧。”   突然,千泽察觉到背后异动,下意识一侧身,一把精铁短刀朝自己劈头砍下。   “啊!”千泽惊叫一声,翻身避开。   太阴鳍飘在一边,笑得肚子抽筋,“这小子,还真是装什么像什么。”   地窖中旧物杂乱,千泽在地上一滚,顺势跑了出去,却见一人的尸体横在走道上。   这老者穿着驿丞的长衫,衣衫霉烂,显然已经死了许久。   “葛青!你到底是什么人!”千泽转过身怒声问道。   “玄镜堂派我来杀你,我有什么办法?”葛青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8 第229章 再入蛊林(五)   “玄镜堂?”千泽一转念的工夫,葛青已经握着精铁短刀靠近了千泽,千泽左手轻轻一掌击在葛青腹上,就想探探葛青虚实,却不料葛青的肚皮像甲胄一般坚硬,竟只是微微后退一步。   “精铁甲?”千泽诧异的工夫,精铁刀已经擦着梢劈来。   “葛青衣袍内穿着精甲,分明是玲珑塔弟子,却冒充玄镜堂弟子…”千泽心中了然,嘴角微扬,伫立在葛青面前。   葛青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面前这位文弱书生的气场,竟然陡然变了,葛青心里有些毛,却还是壮起胆子冲了过去。   没想到,在葛青靠近千泽还有一臂来远时,一股强大的冲力把葛青猛然弹飞,重重撞在墙壁之上。   千泽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仅仅靠着自身内息形成的护甲,足以抵抗这种水平的突刺。   太阴鳍不愧是琴魔,经过太阴鳍三叠咒的加持,千泽的身体已经强化的今非昔比。   葛青面色青紫,中毒一般,口中溢出黑液,瞪大双眼,惊恐地望着千泽。   千泽吸了十几枚剧毒的火鳞蛇内丹,再与体内仙骨淬毒之毒结合,内息形成的护甲之上也淬了一层剧毒,别说凡人,即使是修仙者,实力不足,也抵抗不住剧毒的侵蚀。   葛青渐渐不再动弹,胡乱挣扎的衣袖中掉落出一片带字的丝帛。   千泽捡起从葛青袖中掉出的丝帛,密室昏暗,看不真切,千泽退了两步,却触到了身后死去的驿丞老爷尸体,转过头,见驿丞老爷尸体的头正朝向自己,眼窝干瘪漆黑,眼珠已经不知何时被挖去了。   尸体周围零落着许多已经腐烂脆的干枯花朵。   “怎么回事,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千泽咬了咬嘴唇,与太阴鳍一起出了漆黑的密道。   地窖的尽头通往驿馆后门,这一点葛青的话倒是不假,出了后门,两人走了很远才停了下来。   千泽靠在一棵枇杷树下,偶尔一片叶落到千泽头上,千泽晃了晃头,恨恨道,“烦不烦,我就想好好洗个澡,睡一会儿觉,怎么就那么难啊。”   “别急。”太阴鳍飘在千泽面前,“鼓琴之人最忌急躁。”   仔细回想昨日之事,拿出从葛青那里得来的丝帛,丝帛上画了两个女子的肖像,千泽不认识其中一个陌生女子,而另一个,眉眼清纯,似乎是洛鸢儿。   这大概是玲珑塔给手下的刺客的刺杀令,冒充玄镜堂弟子击杀邪风谷弟子和蓬莱旅者,再嫁祸给玄镜堂,玲珑塔离间之心暴露无遗,因为还有一些玄镜堂弟子停留在洛阳神龙殿,若单漪在洛阳遇刺,玲珑塔可以轻而易举的找来玄镜堂弟子背这个黑锅。   天边露出了一抹红晕,终于盼到了黎明,枇杷树旁的石板下,土微微松了松,一条尚未冻僵的蜈蚣慢慢探出头来,四周看了看,那迟钝的动作像是朋友来串门,把自己从梦里吵醒了一般。   千泽忽然抬手轻轻扶在树干上,一股内力猛然注入树干之中,只听一声坠地的巨响,一个青年从千泽倚靠的枇杷树上掉了下来。   流觞轻盈落地,躬身笑盈盈地向千泽行礼,“邪风谷夺命十三剑流觞,拜见千君。”说罢,双手奉上一枚黑蝎玉佩,玉佩上雕刻了邪风谷三字。   “你这小子怎么老跟着我。”千泽拎起流觞的衣领,看模样,流觞十七八年纪,脸上还带着些稚气,却总是笑盈盈的。   比起单漪的冷若冰霜,流觞的笑里藏刀更让人觉得脊背冷。   流觞也不掩饰,笑嘻嘻道,“谷主让我来看着千君,万一千君有什么危险,小人好赶紧通知谷主呢。”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熟。”千泽仔细打量了流觞的面容,伸手挡住流觞的眼睛,千泽一愣,“师父快看,不看眼睛,这小子跟毒蝎长的一模一样啊。”   “哈?千君您在说什么呢。”流觞脸上浮现些许不满,“千君,能把小人放下了不。”   千泽松了手,朝流觞摆摆手,“去去,不要在我跟前晃悠,我心烦。”   流觞笑了笑,“那小人只好暗中看着您了,若您出了什么岔子,小人可是要被谷主扣工资的。”   流觞说罢,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千泽差不多歇息好了,便起身赶路,近日的异样,千泽还要想方设法传给九霄才行。   千泽刚刚离开,倚靠的枇杷树上轻轻落下了一位女子。   华阳望着千泽渐渐远去的背影,流觞忽然出现在华阳身后,笑容满面道,“姑娘,你欠我一个人情。若我不自己跳出来,刚才被千君揪出来的就是你了。”   华阳抬眼看着笑意盈盈的流觞,脸色更加阴沉,冷声道,“那华阳谢过了。”说罢,转身就走。   流觞追上华阳,笑嘻嘻的问,“姑娘叫华阳啊,怎么老是一副讨债似的脸,姑娘笑笑,笑笑最好看。”   华阳不耐烦,伸手一掌劈了过去,一阵气流将流觞掀飞了出去,流觞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回地面,笑道,“看来姑娘没那么讨厌我,没有打到我呢。”   “不要跟着我。”华阳不想搭理流觞,转身离开。   “姑娘姑娘。”流觞追了上去,笑意盈盈道,“姑娘喜欢千君,我可以帮你递情书啊,不必老是跟着嘛。”   “我感觉到他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所以忍不住盯着点,以免出现意外。”华阳略略解释了一句。   千泽途中路过一家药铺,千泽停了下来,想顺便买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公子,您的药。”药铺老板热情地把药布递来,又搭讪道,“公子看样子是要去洛阳?老夫可以为公子指路。”   药铺老板把药递来时,千泽隐约听到甲胄摩擦的咔咔声,一把精铁的匕从药铺老板袖中滑出。   转瞬间,药铺老板已经面容紫黑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千泽提着药缓缓走出药铺,瞥了一眼倒地的药铺老板,冷冷扔下一句,“多谢。”8 第230章 玲珑寂灭(一)   千泽一边朝着洛阳城门走,一边思索着这些蹊跷事,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空气中有些黏,总觉得城中氤氲着什么阴谋一般。?   很快,洛阳城门已经近在眼前,百姓来来往往,一如往常。   唯独不同的是,今日城郊主神庙周围热闹非凡,花灯闪烁,绵延六七里,有道人在庙宇前摆起了法坛,数百道人聚集在此处。   太阴鳍飘在半空,看见热闹就想往里边凑,拉起千泽道,“别急着进城,本尊见今日上清宫道人聚集,有法会,事关重大,我们得去看看。”   “事关重大…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凑热闹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千泽撇撇嘴,本身千泽就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跑,又急着找地方歇息,懒得凑热闹。   “你可知主神庙供奉的是谁?”太阴鳍板起面孔,恭敬的朝主神庙的方向一拜,又道,“这可是帝麟大人的安置之处。”   “…哦…”千泽还没搭话,就被太阴鳍给推了过去。   庙宇周围有恭敬进香的道人,见千泽走过来,有两位持香道人缓缓走来,两位老者向千泽略略躬身。   千泽一愣,忍不住也抬手回了一礼。   在这种地方就是有种让人觉得拘束的感觉。   “贫道见公子二人心诚,不如进庙参拜,帝君定会保佑公子二人。”一位白老道士慢慢道。   “二人?”千泽诧异,“你看的见他?——”   太阴鳍一把捂住千泽的嘴,跳下了玄寒古琴,向白老道士回了一礼。   另一位道人将三柱长香交予千泽,示意千泽进庙参拜。   “我为什么要拜我爹…”千泽还想再说,被太阴鳍堵住嘴拉进了庙门。   “就你多嘴。”太阴鳍嗔怒,教训了千泽一番,把琴抱在怀里,徒步走进了主神庙中。   前殿便有虔诚信徒香客,沾了油焚香,不论天灾**,主神庙的香火从未断过,地狱主神帝麟是归墟三界的最高神,不论道还是僧,对帝麟的崇敬从未有过差异。   “上清宫今日法会,那位是上清宫的元清道长,是位修仙之人,自然看得见本尊。”即使对方是凡人,太阴鳍语气中也并无半点轻蔑。   “元清道长…那他功力在什么位?与师父比如何?”   太阴鳍责怪道,“世间一切不可皆用武力衡量,他虽仅有中幽位功力,与你尚不可比,但道长德行大善,与俗世之人不同,因此本尊尊重他。”   “中幽位…”千泽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安。   在太阴鳍多次劝说下,千泽终于点燃了长香,跪在主殿中的帝麟神像前。   帝麟的神像狮身人面,头上生羊角,有凤凰翅翼,十三节蝎尾,背上生八条颀长蛛刺。   太阴鳍恭敬跪在玄寒古琴之上,口中喃喃道,“帝君,属下带千泽公子前来拜见,帝君有知,还望帮衬公子一二,望公子在人间少些坎坷…属下也能轻松点…”   太阴鳍参拜完,对千泽道,“你别光跪着啊,说两句话。”   千泽拜了两拜,说了一句,“爹,我来了。”   太阴鳍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呛死,周围的香客纷纷惊诧的看向千泽。   千泽眨了眨眼睛,“你们看啥,这是我爹。”   太阴鳍又拜了两拜,“帝君,您把我带走吧,我不想活了。”   …   夜中,千百洁白的孔明灯缓缓升起,万家飞火明灯,令人心生玉树琼枝作烟罗之感,洛阳城中的百姓大多聚集在此处,空气中弥漫着信奉的烟香。   庙宇角落有一座石砌的小台,小台两侧有棱角模糊的石阶,通往台上,周围香草繁盛,偶有霞蝶嬉戏。   太阴鳍忽然来了兴致,要千泽在石台上弹一曲给帝君听,好炫耀一番自己好好教导千泽的功绩。   这时,一位身穿五彩霞衣的女子带着两个侍女走过,这女子形貌上佳,而且举手投足气质非凡,乍一看就令人觉得是腹有诗书,大家闺秀。女子袖口宽大,且有许多层。   女子手中拿了一支竹箫,箫身上有细小的斑点,材质大概是上好的湘妃竹。箫尾挂了一枚刻着‘镜’字的玉坠。   太阴鳍飘在古琴之上,看了一眼千泽,轻声道:“这是玄镜堂缥缈居的少主,云为裳,擅箫善舞,芳龄十八,尚未婚配。”   “告诉我身份就行了…后边完全没用啊。”千泽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拨弦,悠扬的琴音越加雅致,指法也越来越娴熟,太阴鳍偶尔抬手指点一番。   云为裳抬头看了一眼千泽,表情似乎有些不快。   云家长老来洛阳拜访神龙殿,看来云为裳也一起来了,大约是被解了禁足,才能自己出来转转。   实际上,云为裳被禁足之中,九霄并未赶尽杀绝,而是给云家留了些改过自新的机会,若他们不再觊觎掌门之位,与玄镜堂其余三门同气连枝,从前种种九霄愿意既往不咎。   云为裳本身就并不在意这个掌门之位,女孩子家也不愿意为了这种事争得乌烟瘴气,缥缈居门主拗不过云为裳,云为裳又诚心悔改,九霄就替云家求了情,把云为裳放了出来。   云为裳自己觉得对不起九霄,对不起玄镜堂,于是自请来到洛阳,参拜主神,为玄镜堂祈福。   千泽手指轻抚琴弦,琴声流畅悠远,在山峦间回荡,是一曲。   不一会儿,空灵的箫声响起,和着千泽的琴声,箫声如怨如诉,如泣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比起千泽无甚感情的琴音,箫声中却要多了悲凉惆怅之感。   云为裳倚靠在石台下,闭目轻蹙着眉,五彩霞衣在月光下闪烁。   千泽盘膝坐在琴台之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浅蓝羽裳上的孔雀翎随风微微摆动。   琴箫和鸣戛然而止,千泽嘴角微扬,转而恢复了平静。   清婉的嗓音忽然响起:“你的琴艺确实出众,却缺少了些感情。”   云为裳一语道出,确实,在水珑坞时,太阴鳍也这么说过。   “小姐的箫声满是悲凉之音,在下不敢妄和而已。”千泽回答的从容,“久闻玄镜堂音律通达者良多,小姐洞箫可算是在下所见第一出众之人。”   云为裳略微有些动容。   “蓝羽裳,蝎钩指,阁下可是千君?”8 第231章 玲珑寂灭(二)   “蓝羽裳,蝎钩指,阁下可是千君?”云为裳轻声问道,“小女子听家人说了前几日之事。”   “家人不懂事,都怪小女子管束不严,千君恕罪,花影竟殒命,小女子亦十分悲痛。”云为裳一边说着,又哽咽起来。   看云为裳脸上还带着泪痕,伤心不像是假的。   太阴鳍叹了一声,“可怜了,有缘无份,她与花影本是天赐良缘,可惜,因为云家的过错,两人生生错过,花影说不定还怨恨着这姑娘。”   云为裳自然看不到太阴鳍,太阴鳍在山中待了无数岁月,对人间轶事却也是耳聪目明的。   千泽淡淡道,“他…说不定还能救回来,你也不用哭的这么早。”   云为裳眼前一亮,看着千泽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期待,云为裳心里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花影的死成了玄镜堂与蓬莱绝交的导火索,若花影没死,那就是九霄与千君另有安排,云为裳不敢多问。   云为裳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轻声问道,“他可还好?身在何处?”   云为裳似乎很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人的消息。   “有或没有,与云小姐何干呢。”千泽依然一副冷淡漠然的表情,“蓬莱与缥缈居素无来往,云小姐又为何挂念我的部下。”   云为裳欲言又止。   “您可否帮我一件事?”云为裳语气竟像极了哀求,“您不要让他成为杀手。”   “命途各异,我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千泽并不想牵扯进云为裳和花影的纠葛中。   “那至少,别让他受伤。”   “你叫我去保护一个部下么。”千泽挑起眉,看着云为裳的眼神略带玩味。   “请把这个交给他吧。”云为裳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药瓶,“这是凝血散,我从门主那里求来的。”   凝血散,能让伤口以最快的度止血愈合的奇药。   “不要说是云家的东西。”云为裳留下一句不甘心的话,将凝血散放到千泽面前,转身走了。   忽然,一只孔明灯扑簌簌落了下来,掉落在千泽脚下,孔明灯上刺着一支镶嵌着精铁箭头的箭。   云为裳一怔,身边的小侍女惊慌的抱头尖叫。   “不好。”千泽一惊,空中落下数道精铁箭,转眼间在主殿前祭拜的香客就倒下了几人,鲜血喷涌,本就拥挤的主神庙里一下子混乱起来,到处是乱跑逃命的百姓,一下子,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杂然交错,主神庙乱成一团,混乱中,有人撞倒了燃香的油鼎,油洒了一地,一下子燃起熊熊大火,点燃了周围百姓的衣衫,这下场面已经混乱不堪。   千泽紧皱着眉,四处张望,看看从何处能搜寻出蛛丝马迹,这时,又有十几道精铁箭朝着这边飞射而来,散箭飞向了云为裳,千泽抬手拨弦,一股玄火裹住飞来的精铁箭,已经触到云为裳衣襟的精铁箭戛然而止,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云为裳惊得退了两步,转头看向千泽的眼神变得诧异。   以琴为刃,即使是掌门也做不到如此精准。   千泽搬起龙吟琴,纵身一跃,右手拨弦,无形的乐曲却在空中吹出一道道气流,千泽踏着风刃,轻盈落在主神殿的主殿之上。   一阵婉转乐音拂过,像骤雨般密集的精铁箭被一阵无形的气流挡住,出剧烈的爆鸣声,却再无法前进分毫。   抱头鼠窜的香客们渐渐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看看究竟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主神殿上坐了一位俊秀公子,那人双手抚琴,玄火纷飞,龙吟琴上附上了暴食的内丹,玄火又被浸上一层紫红色。   “快看!那是谁!”   “帝麟大人的元神!”有道士惊呼道,“帝麟大人元灵现世了!”   闭目在殿中打坐的元清道长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千泽,浑浊的眼睛里出现了些光亮。   旁边的的小道士慌忙问,“道长,您怎么了?”   元清对着千泽所在之处深深叩,长叹道,“师父说的不错,贫道…终于得见帝麟大人的后人了…帝子降兮,鸣凤,涟漪,千泽,归墟一统,三国归一,指日可待了。”   就在这时,主神庙的大门猛然闯进数十精铁甲士,庙外鼓角争鸣,震天的杀声渐行渐近,转眼间,三千精铁甲士已经将主神庙团团围住,为的是六位玲珑玉影,玲珑塔主岳玲珑的分身。   玲珑玉影手持缠玉爪,闯进主神庙之中,抹杀面前所有活物,站定在主殿之下,齐声道,“玲珑玉影奉命取千泽项上人头!”   没有惨死在缠玉爪下的百姓纷纷逃窜,无奈大门被精铁甲士牢牢把守,只好藏在主神庙的各个角落里不敢出声。   千泽冷冷一笑,轻声弹出了一个音,六个玲珑玉影齐齐抬头注视着千泽。   千泽起身,轻身一跃,稳稳落在了主殿之前,仍旧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岳玲珑不来亲自见我?”千泽脸上扬起一丝轻蔑。   原来,一切都在凝霜宫掌控之中。   蛊林苑雁家为凝霜宫提供活尸蛇蛊,岳玲珑作为隐世势力暗中推波助澜收集情报,流云涧又与凝霜宫合纵连横,岳凝霜的野心不在容成飘雪之下。   他想要夺下瀛洲。   想要除掉凝霜宫,他的羽翼,就要一一拔除。   玲珑玉影不与千泽多说,一挥手,身后上百精甲士冲锋前来,每个人都身穿精铁重甲,手拿重剑,朝着千泽冲了过去。   千泽站在主殿之前,左手抱琴,右手搭在琴弦之上,瞬息之间,一曲潇湘水云如行云流水般奏响,数道风刃以千泽为中心散开,风刃冲击在重甲之上,那足有百斤的重甲被猛然弹射而出,飞出了几丈远。   数百训练有素的玲珑塔精兵,不说拿不下千泽,却竟然连千泽的身也近不了,沉重的巨剑竟然触不到千泽飘摇的衣襟。   千泽竖起枯木龙吟,重重插在地上,一股沉重的气流压在精铁甲士身上,一声龙吼仿佛从千泽内力之中破体而出。   千泽站在帝麟的神像之前,沉声怒道,“阎王殿前,谁敢放肆!” 第232章 玲珑寂灭(三)   千泽的声音不大,可话语中所带威压气势丝毫不弱。   玲珑塔中的精甲军队分三种,铁甲队为习武凡人组成,数量庞大;银甲队为修仙者组成,偏向轻甲阵容,从事刺探、跟踪、暗杀等活动;金甲队清一色由中炎位修仙者组成,是玲珑塔军队的主力阵容,金甲队身披重甲,又身负仙术,仅仅一千人,在战场之中可谓是所向披靡。   玲珑塔显然并不轻视千泽的实力,一千金甲队全部包围在主神庙周围,外围有更多的银甲队甲士守卫,主神庙此时已经固若金汤。   可岳玲珑没有料到,千泽的进步竟然已经过了她预估的极限,此时进攻的精铁甲士均是玲珑塔中修习仙术的金甲队精锐,却想不到,数百中炎位修仙者的合力进攻,竟然伤不到千泽一根汗毛。   千泽本就有大苍位功力,加上太阴鳍的三叠咒的反复强化,千泽的功力已经远远过了他所应该有的实力。   六位玲珑玉影惊诧不已,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岳玲珑有四十九个分身,在围攻玄镜堂时已经折损了十二位,四十九个玲珑玉影都在小苍位功力,然而玲珑玉影折损的越多,剩下的玲珑玉影就会平分岳玲珑给予分身的功力,也就是说,剩下的三十七个玲珑玉影功力在中苍位左右,与千泽的大苍位初段已经很接近了。   六个玲珑玉影对视了一眼,修长的双腿力量惊人,微微一弯就带着整个身体一跃而起,从六个方向急俯冲向千泽,手中的缠玉爪闪着寒光,猛然刺向千泽心口。   千泽不紧不慢,左手一挥,琴音缭绕,一阵妖异的琴音四下散开,六个玲珑玉影感到身体一沉,突然被一股力量压制在原地,这股力量越来越强,玲珑玉影被迫伏在地上。   千泽轻笑,“岳玲珑派你们来,未免也太看不起我,话说回来了,就算她亲自来,又能把我怎样?”   突然,正对着千泽的那个玲珑玉影猛然抬起头,其余五人猛然将缠玉爪刺进自己心口,血迹喷溅,这几人选择牺牲五个人,将第六人的功力推到大苍位。   唯一活着的玲珑玉影冲破千泽的压制束缚,眼中泛起灿烂金光,一股戾气迎面涌来,千泽感受到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力量向自己极靠近。   那玲珑玉影的度已经快到了极致,仅有一人,身形飘忽,让人感到眼前有千千万万的人影。   千泽闭目凝神,抬手扫过琴弦,一阵风刃飞出,精神凝聚之处掀起道道气流,空中的孔明灯被这股强大的气流卷了起来,在空中乱飞,火花四溅。   一声尖锐的惨叫,那玲珑玉影已经被截断了一条手臂,倒在血泊之中,痛苦的呻/吟。   千泽缓缓走了过去,低头看着玲珑玉影,冷笑道,“还不去求你主子救你?”   玲珑玉影咬牙切齿,“与玲珑塔作对,你迟早会下地狱。”   “抱歉,我现在还不想回家。”千泽表情阴冷,看着玲珑玉影,玲珑玉影与千泽幽深的眼瞳对视,一股强大的吸力在心口出现,玲珑玉影感到身体中的力量都在被一个黑洞吸食,意识渐渐被抽空,一颗幽蓝色的圆珠从玲珑玉影口中飞出。   千泽看了那幽蓝圆珠一眼,圆珠立刻化成了满天星火,千泽轻吸了一口气,幽蓝的星火便吸进了千泽体内。   岳玲珑的原形为九幽冥狐,玲珑玉影中蕴藏着岳玲珑内丹的一部分力量。   一股冰凉的寒意席卷千泽全身,千泽静静坐了下来。   玲珑塔精甲士见玲珑玉影瞬息之间全部毙命,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太阴鳍却极其诧异,内丹的吸收需要极其长的时间,即使千泽不久前吸了火鳞蛇这种低级妖兽的内丹,也需要数年时间融合于体内,在这期间,身体会排斥任何内丹的吸收。   若每个人都能无限吸收内丹,天阶高手早已遍地都是,正是因为这种自然制衡,才让妖兽神兽之间有着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   但是千泽为什么能不停的吸收妖兽内丹?   “莫不是继承了帝君的体质么。”太阴鳍努力找出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   帝麟成为地狱主神之前曾经杀死了神兽饕餮,享用了饕餮内丹,功力暴涨,成了归墟之中无人可匹敌的神。   而饕餮内丹给帝麟带来的一个特性就是能够无限吸收进入体内的任何东西。   但这种特性很不稳定,就算帝麟有这种能力,也不会去轻易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毕竟一旦吸入与自己体质相冲的内丹,会变得极其危险。   身体中的寒意仅仅持续了几个呼吸,千泽睁开眼睛,眼瞳之中闪过一丝蓝光,转瞬间又恢复了漆黑。   “味道真好。”千泽舔了舔嘴唇。   “哎哟不得了了。”太阴鳍飞了过去,拎起千泽倒了过来,拼命甩动,嘴里念叨着,“不行啊,九幽狐属水,与你体质完全不能融合,快快吐出来啊,要死啦,走火入魔是会把仙骨给堕掉的呀!”   “完了完了,帝君还不把本尊给炖了…”太阴鳍越想越绝望。   千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空气拎住了腿给倒了过来,甩来甩去差点没吐出来。   太阴鳍放下千泽,急切地问,“崽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说…呢…”千泽被晃得眼冒金星。   太阴鳍冷静了一下,抬掌运气,就要把刚刚那枚九幽内丹从千泽体内逼出来。   千泽忽然抬手抓住太阴鳍的手腕,摇了摇头,“师父,您太小瞧我了。”   千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那颗承载着岳玲珑两成功力的九幽内丹已经化成了细小的能量,入体的一瞬间就被经脉贪婪吞噬,化成一层极其坚韧的护甲,包裹在每条经脉之上。   太阴鳍怔怔的看着千泽,这个小子明明功力远远不如自己,可太阴鳍就是有一种‘没什么能教他了’的感觉。   太阴鳍渐渐明白,毒蝎公子鼎盛之时已经到达了天阶止玄位的功力,绝对算得上是天赋异禀,可为何帝君竟不让毒蝎公子作地狱储君,非要把这个未成气候的二儿子放到人间历练。   没想到,帝君早已把千泽的潜力看得透彻。   第233章 玲珑寂灭(四)   千泽静静打坐,约莫一刻钟时间,就睁开了眼睛,身体脸色都没有任何异常。   太阴鳍坐在玄寒古琴上,紧张的看着千泽,千泽睁开眼睛时,眼眸之中一抹蓝光氤氲,太阴鳍透过千泽的眼睛内视千泽的身体,果真,属性与千泽体质完全相悖的九幽内丹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经脉之上温润如玉的一层流动的保护膜。   “水火相容,本尊坐镇归墟东方数千年,从未听过如此神奇之事。”太阴鳍感叹道。   “师父。”千泽缓缓起身,右手一握,枯木龙吟收进了右手上戴的累丝金护手之中,千泽唤了声太阴鳍,“师父,岳玲珑今日倾巢出动,想必是已经有了与我对抗的觉悟,今日正是六月初六。”   “那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太阴鳍不解。   “岳玲珑死的日子。”千泽嘴角微扬,跨过玲珑玉影死不瞑目的尸体,向洛阳城北方走去。   鬼皇给予千泽的屈辱,成了深深的烙印,刻在千泽的心上,只要心脏还在跳动,那份屈辱就在日益加深。   千泽早已过了口说热血的年纪,一腔仇恨都深深埋在心底,只要有一点机会,千泽就会在夹缝之中向高处攀爬,鬼皇对于千泽的打压和折磨,千泽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岳凝霜在背后鼓动。   岳凝霜想要夺下瀛洲,必然要蚕食瀛洲的兵权,而就在这个当口,千泽用计将兵权转进叶袭手中,让岳凝霜功亏一篑,加之岳凝霜要夺取蓬莱的资源以作战备,已经将千泽看作了眼中钉,岳凝霜是一个更加难缠的角色,因为他不仅有武力,还懂权谋。   千泽自知现在的自己与岳凝霜硬要抗衡非常困难,凝霜宫周边的这些小势力就成了千泽的心腹大患,先要除掉的,就是凝霜宫分散在归墟各地的情报机构,七星玲珑塔。   千泽利用了叶袭在瀛洲的眼线,加上九霄布置在洛阳和苏州的暗桩的消息,现那天墨萱生产之时,通风报信的是雁南倾,而指使雁南倾禀报墨萱生产时间的,正是凝霜宫的人。   因为岳凝霜知道,墨萱是千泽的致命软肋,只要墨萱一死,就能彻底让千泽失控,到时候想要控制他就变得轻而易举。   而事情却没有像岳凝霜预想的一般展,千泽将墨萱保护的极好,旁人近不得她身,听雁南倾说墨萱中了雁家的乌月毒,岳凝霜让雁南倾将解药藏在水珑坞的消息告诉千泽,引千泽来洛阳,为的就是将千泽困在水珑坞之中,雁家与玲珑塔合力剿杀,必能将千泽困死在危机重重的水珑坞之中。   却没想到千泽一直在水珑坞中反复出入,从不孤军深入水珑坞深处,岳凝霜只好临时改变了计划,让潜伏在洛阳城郊的玲珑塔精锐开始伏击。   玲珑塔中,已经有探子快马加鞭回禀洛阳城郊的见闻。   岳玲珑倚靠在檀木美人靠上,金丝墨绿的长袍慵懒披在身上,染得鲜红的指甲梳理者着拴在榻旁的一只雪白鹦鹉的羽翼。   突然,一满身是血的金甲队甲士闯进殿中,跌跌撞撞的跪在了岳玲珑脚下。   岳玲珑修长的双腿妩媚搭在美人靠的扶手之上,挑起眼眸看向台下那人,声音微冷,“别担心,折损些人不是什么稀奇事,能杀掉千泽这个心腹之患,也不算亏。“   “主人…不好了,我们金甲队伤不到那个小子半分,六位玉影大人已经全部毙命了!”   “什么?!”岳玲珑黛眉紧蹙,一下子从美人靠上坐了起来,厉声问,“一千金甲卫,三千银甲卫,竟然挡不住一个没几年道行的小子?!”   那金甲卫惶恐道,“主人息怒,那小子绝非普通修仙之人,即使是,实力也远在我们之上。”   岳玲珑白皙的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岳凝霜说千泽功力在大苍位,不可小觑,岳玲珑才格外重视,几乎倾巢出击,就准备拼尽全力将千泽抹杀。   可现在,局面彻底脱离了岳玲珑的掌控,是岳凝霜的情报有误,还是短短几个月之中,千泽就有了如此惊人的提升?   恍惚间,岳玲珑感到体内的力量弱了几分,岳玲珑闭目感知,现自己安置在玲珑玉影身体中的九幽内丹的一部分已经消失了。   岳玲珑快步走下高台,抬手抓住那金甲卫的脖颈,瞪大眼睛狠狠问道,“他还做了什么?”   金甲士吓得身体抖,支支吾吾道,“他…他吸了玉影大人的内丹。”   岳玲珑扶着额头,快要站立不住,眼中满是震惊,“怎么会…醉蛛体质属火,我九幽冥狐属水,属性不和,他凭什么!”   “属、属下不知啊!”   正在这时,玲珑塔外传来一阵幽怨的琴音,那声音仿佛一条条毒蛇,生生要钻进岳玲珑脑子里。   岳玲珑一把将那金甲士扔了出去,咬了咬牙,回头将挂在大殿正中的那身紫金轻甲取了下来,披在身上。   玲珑轻甲取自南阳紫犰狳的鳞甲,加以精铁灌注炼造而成,数年前,岳玲珑凭借一身紫金甲胄在洛阳立足,玲珑塔建立以后,玲珑轻甲被束之高阁,更是被奉为玲珑塔的镇塔宝物。   多少年来,玲珑塔在洛阳风雨之中屹立不倒,这身玲珑轻甲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岳玲珑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凉的甲胄贴在温热肌肤之上,岳玲珑感到一阵透心的寒意,一双盘花紫金刺落在岳玲珑手中,岳玲珑感到手指僵硬,手心冷汗直流。   殿外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缓缓逼近,岳玲珑顶着这股压力走了出去。   等到求救的消息传到凝霜宫,岳凝霜想要赶来救援,最快也要三天以后了,岳玲珑不知道千泽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这场战斗到底谁输谁赢。   出了殿门,千泽端正坐在前殿的宫顶之上,膝上平放一把古琴,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注视着岳玲珑。   “玲珑小姐,在下恭候多时了。”8 第234章 玲珑寂灭(五)   千泽席地而坐,双手抚琴,柔和的琴声看似毫无杀伤力,却固执地环绕在岳玲珑耳畔,让岳玲珑无法聚拢精神。??   岳玲珑提了提气,脚步坚定的踏出了殿门,与千泽对峙。   太阴鳍坐在玄寒古琴之上,漂浮在空中,在远处悄悄看着地上二人。   千泽略微抬眼,一身紫金甲胄落在千泽眼底,千泽能看得出那身轻甲上散的妖气和怨念,那是积郁着上百紫犰狳仇恨的鳞甲炼造而成的神甲。   岳玲珑被琴声扰的心烦,率先开口道,“千泽,你亲自上门,是什么意思?”   千泽微笑道,“我听说玲珑玉影要取我人头,我觉得路远她们不好带,所以亲自给你送过来,麻烦你摘一下就好了。”   千泽轻笑,一阵轻快琴音悄然响起,潇湘水云快起手,连环的风刃不给岳玲珑任何喘息的余地。   风刃重重击在岳玲珑心口之上,锋利沉重的气刃却仅在玲珑轻甲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风刃撞击在轻甲之上,顿时破碎,消失殆尽。   “这轻甲还真是个稀罕物件。”千泽挑眉。   虽有玲珑轻甲护体,岳玲珑仍旧被击退了几步,岳玲珑黛眉紧皱,接连退了几步,沉重的风刃透过轻甲撞击在自己身体上,岳玲珑仍旧觉得气血翻涌。   岳玲珑快后退,双手的紫金刺同时插进脚下的地面中,口中喃喃轻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突然,大地震颤,一道裂纹从岳玲珑与千泽之间劈出一道鸿沟,千泽有些疑惑,只见鸿沟之中渐渐爬出许多身穿水晶甲胄的甲士,那甲士不像人,像是什么动物,四足爬行,快靠近千泽。   “哼,这女人竟还藏着底牌。”千泽挑眉,抱起龙吟琴,轻盈反身,落在更远处。   这是岳玲珑从未动用过的保命阵容,水晶甲队,是潜藏于土地之中的一支军队,为百年妖兽组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千泽退到十丈之外,左手托琴,右手拨弦,霎时乌云席卷,骤雨倾盆,一曲气势如虹的乐音突然席卷而来。   “冥灵歌!”岳玲珑瞪大了眼睛,琴音一响,岳玲珑就听出了这曲子,数百年来岳玲珑只听过一人弹奏如此琴曲,那就是东方山神,太阴鳍。   “区区毒蛛化形,竟然得太阴鳍倾囊相授,他…究竟是什么人…”岳玲珑胸口起伏,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太阴鳍从前是帝家家主帝麟的护法,帝麟成为主神以后,太阴鳍和其他三位护法得其庇佑成了一方山神。   当初太阴鳍从自己手中夺下一个小婴儿,帝家夫人带着另一个小婴儿逃的无影无踪,那是帝家两个刚出生的孩子,现在帝麟不知生死,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千年已过,凝霜宫依附鬼皇,也渐渐淡忘了这个已经覆灭的帝家。   “千泽…竟然得到太阴鳍的指点,莫非…莫非他就是那个被太阴鳍夺走的孩子?”岳玲珑的脑子被回忆充满,一阵阵刺骨寒意袭来。   琴声飘忽,骤雨落在玲珑塔的大殿之前,一棵细小的树苗破土而出,吸收着天空降下的雨露,急生长,盘根错节,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生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   琴音不停,巨树出沙拉拉的生长,翠绿的树叶飘落,有星星点点的血红花朵渐渐出现。   在一旁观战的太阴鳍也心中诧异,千泽身体的力量太强,被三叠咒强化的经脉足够坚韧,竟然能够撑到让冥灵古树开花。   血红的花朵闪着星星点点的华光,花朵飘零,落地之处掀起滔天巨浪,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流掠过快靠近的水晶甲士,数百水晶甲士被这股气流掀翻,只感到身上刺痛,花朵之中竟然淬上了千泽体内的剧毒,毒气无孔不入,顺着精甲的缝隙渗入,千泽周身响起接连的惨叫声,很快,泛黑的血液从精甲缝隙之中流出。   岳玲珑眼睁睁的看着水晶甲胄包裹的甲士渐渐抽搐而死,心中的惧怕已经到达了极限。   千泽仍旧从容的站在岳玲珑对面,脸上波澜不惊,轻笑了一声,“玲珑小姐还有什么招数,还是要去请岳凝霜救命了?”   岳玲珑一口银牙快被自己咬碎,纵身一跃,化作一头幽蓝的狐狸,身上包覆着玲珑轻甲,朝着千泽猛然冲过来,刹那间就冲到了千泽面前。   剩下的三十一个玲珑玉影突然从岳玲珑身体之中分散而出,包围了千泽。   千泽身形一闪,收起龙吟古琴,片刻就绕到了岳玲珑身后,调笑道,“近战,我怕你么?”   千泽手上钩指猛然刺向岳玲珑柔软的腹部,玲珑精甲的坚韧程度还要远远出千泽的预想。   千泽突然想到九霄的暗示,九霄将一块轻甲扔到火中,那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一定现了精甲的弱点。   千泽周身燃起玄火,紧紧贴着岳玲珑的身体,岳玲珑感到炽热不已,那身轻甲变得滚烫,皮肤几乎出丝丝的焦响。   千泽的玄火不是普通的火焰,玲珑轻甲虽然水火不侵,却会被这毒火烤的炽热。   三十一个玲珑玉影同时冲向千泽,要解救被控制的岳玲珑,可千泽却在岳玲珑耳边笑道,“你可知道你的九幽内丹给我带来了什么能力?”   千泽话罢,身体缥缈,数十虚虚实实的千泽的分身从千泽体内脱离出来,分头去抵御从四面八方冲来的玲珑玉影。   岳玲珑看着千泽波澜不惊的笑容,心里泛起深深寒意,忍住身体的颤抖,道了一句,“你我同为引渡十七仙,你杀了我,你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么。”   一提起引渡十七仙,千泽面上都带上了寒意,那刻着耻辱的千丝鬼帝封号,让千泽恨到骨子里。   现在虽说不是与鬼皇翻脸的时候,可岳玲珑仅仅是一个鬼王,千泽有处置的权力。   “引渡十七仙,我是小鬼帝,你是鬼王,鬼王犯错,鬼帝惩罚,最自然不过。”   血气弥漫,千泽只感到心旷神怡。   远处,单漪坐在玲珑塔碧瓦飞檐之上,远远望着千泽,九霄背剑伫立,眼睛也同样望着那个方向。   “原来…他真是你弟弟。”九霄眼神复杂,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单漪淡淡道,“你不记得他很正常,父君抹去了他的记忆,流放在人间历练,当他的元神被父君剥离,交到我手上时,我们所有人对于千泽的记忆都消失了,包括你我,直到我在人间遇见他,才渐渐回想起往事。”   “父君总是向我提起,说起他自己还是个凡人时,经历的那些事,后来,父君吞了神兽饕餮内丹,机缘巧合,成了归墟主神,我们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单漪看着远处伫立的千泽,轻声道,“他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神了。”   8 第235章 无知生死,曾经无常(一)   单漪思绪飘过千年,那时的事情是帝麟最喜欢讲的故事。   帝麟还未升仙,成为归墟主神时,帝家曾是归墟中一个势力繁盛的大家族,而帝麟也是一介求仙问道之人。   江南,帝家。   山林幽深,数千位白衣锦袍的侍卫按着腰间的剑,紧张地盯着庄重巍峨的大门,五丈来高的石柱尽头,黑漆木匾上只有一‘帝’字,狂傲地昭告四境此地所属。   “大哥~到底什么时候攻城啊,我都等着急了呢~”树顶的枝干上,站着一个同样白衣锦袍的少女。   沧炎无聊地甩着手中的飞爪,望向一旁一脸严肃的沧溪,“从刚才开始帝家里就老传出小孩哭的声音,烦的我都头疼了~”   一个白衣锦袍的侍卫跑了过来,向手持月刃的白衣男子行礼。   “沧溪大人,凝霜宫四千侍卫已经全部进驻此地待命。”   沧溪与沧炎是岳凝霜的手下,皆为雪狐化形,此时道行还不深,却也是妖兽中的翘楚了。   “分两路,一路攻城,一路奇袭。”沧溪把月刃从腰间抽了出来,“等待帝家雁姓弟子的信号。”   “虽说是投奔了我们凝霜宫,可这雁家也忒不地道,我沧炎也厌恶叛徒。”沧炎不屑地嗤了一声。   “炎儿,少说两句。”沧溪训斥道。   帝家府内。   孤烟锦靠在床头,身上盖着柔软暖和的锦被,一左一右放着一对襁褓。   瑶曳瑶见二人在一旁仔细伺候。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一个高大的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满面掩不住的喜色,坐在孤烟锦身边,牵过孤烟锦的手,轻声道,“锦儿受苦了,快给我看看儿子。”   孤烟锦笑着抱起左手边的紫金色锦缎,里面的小婴儿眼睛睁的大大的,深紫色的眼眸闪闪亮。   “这个是哥哥,眼睛生的媚,跟女孩子一样。”   帝麟抱起孤烟锦右手边的蓝银色的锦缎,里面的小婴儿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帝麟喜欢地不得了,对孤烟锦说,“竟然是双生子,当时只想了一个名字,千泽这名字就给弟弟吧,回头再想哥哥的。”   孤烟锦微笑,“都听您的。”   这时,一个男子带着几个侍从走了进来,站在帝麟身后,低头颔行礼。   “帝家喜得双子,雁齐恭喜家主了。”   帝麟满面喜悦,摆了摆手,“洛蔼生呢,怎么不见他来道贺?”   洛蔼生忽然出现在门口,神色慌张,示意帝麟出来说话,帝麟有些疑惑,交代雁齐和瑶氏姐妹,“好生看护夫人。”   “遵命。”雁齐颔。   门外,洛蔼生低声道,“外面被凝霜宫围住了,有四千侍卫,看样子是要攻府了。”   帝麟皱起眉,左手抚上左耳上相配的紫宝石耳环,一把花纹繁复的紫刚石长刀握在左手中。   “果然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迅召集弟子,随我迎战。”   “是。”   “秋山雪、关山月。”帝麟唤了一声。   一蓝一橙两位少女如影子一般降在帝麟身边。   “走吧。”帝麟提着桃灵刀走向了大门。   “夫君要去哪…”孤烟锦张望窗外,神情有些担心。   雁齐缓步走到孤烟锦面前,笑道,“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是些小事。”   “雁大人,夫人身体还弱着,可否退一步说话。”瑶见有些不满地插嘴道。   “说的也是,”雁齐眼底闪过一丝光,“我离的这样近,家主泉下有知,也是会不高兴的~”   “你说什么!”孤烟锦霎时变了脸色。   雁齐袖口中滑出一把匕,猛然刺向孤烟锦,孤烟锦慌忙护住孩子,一道绿藤缠绕上雁齐手臂,匕略微停顿,孤烟锦抱起孩子跳下了床,瑶曳瑶见护在孤烟锦身后,瑶曳接过了蓝银色的襁褓。   “来人!带走雁齐这个逆贼!”孤烟锦怒声喝道。   “呵呵,外面全是我们雁家的人了,秋水剑也在我们手中。”雁齐冷笑道,“不如夫人直接拥护我做家主,雁齐也可留您一命。”   “笑话。”孤烟锦表情阴冷,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扭动墙壁上的卷轴。   刹那间,室内爆出了一阵白色浓烟,浓烟散去,孤烟锦和瑶氏姐妹消失了踪影。   “绕到别的出口,堵住她们,一旦见人,杀无赦!”雁齐向着身后的侍卫命令道。   在孤烟锦的居所前,一道黑烟升起,在府外待命的凝霜宫侍卫看到信号,同时动了起来。   帝麟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道袅袅升起的黑烟。   “雁齐,竟然叛门…”帝麟怒声喊道,“秋山雪,关山月!”   帝麟从腰间拉出一玄一白两枚锦囊,递给关山月,褪下拇指上的紫宝石戒指,交给了秋山雪。   “护好夫人少主。”帝麟交代完,提着桃灵刀,跟洛蔼生一起冲出了帝家大门。   密道中。   地面上有五毒的浮雕,这里是为各代少主烙印传宗印的密室,帝家各代家主世袭,成年则定为继承人。   穿过这个密室,就可以出去了。   孤烟锦抱着紫金锦缎,瑶曳抱着另一个蓝银锦缎,向着出口走去,始料未及的是,当两人同时踏上五毒浮雕时,两个孩子同时哭了起来,地面上的五毒浮雕顺次波动。   “怎么会…传宗印开始认主了?”孤烟锦瞪大了眼睛。   历代家主继任,传宗印只在少主弱冠之时认主,今日传宗印异象,不知是福是祸啊…   孤烟锦怀抱的孩子哭的越来越凶,手背上渐渐浮现了一枚黑色的圆环,圆环中一只黑蝎的影子若隐若现,孤烟锦连忙掀开紫金锦缎,里面的小婴儿手脚胡乱踢蹬,锁骨下渐渐蔓延出一片黑色的纹络,黑纹渐深,印成了一只蝎王的花纹,手背上十字黑蝎印深深烙印在皮肤上,然后消失了。   “传宗印…选了…哥哥…”孤烟锦喃喃道。   孤烟锦没有注意到,千泽的身体上也出现了一些变化,一枚蜘蛛印记在千泽背后隐现。   “夫人,有人过来了!”瑶见低声说。   孤烟锦连忙裹起紫金锦缎,跟着瑶氏姐妹藏了起来。   几道弩箭爆射而来,瑶见踏着墙壁躲开,一抬袖口,无数绿藤向前方飞蔓延,几声惨叫传来,几个雁姓弟子气绝倒地。   刚松了一口气,密道顶上突然落下十几个叛门弟子,每人手中都持着利器,逼近孤烟锦和瑶曳。   第236章 无知生死,曾经无常(二)   两道绿藤冲了过来,缠绕在孤烟锦和瑶曳腰间,猛力向密道出口拉过去,孤烟锦被甩了出来,瑶见一跃而起接住孤烟锦,没想到,缠绕瑶曳的绿藤被剑刃斩断,瑶曳抱着千泽被困在了密道中,与十几个叛门弟子对峙。?   又有十几个叛门弟子堵截,瑶见只好撇下瑶曳,拉着孤烟锦逃了出去。   “瑶曳、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孤烟锦哭喊着。   “夫人,保命要紧,我们先护好大少主,瑶曳和小少主会没事的!”瑶见咬着牙,把孤烟锦拉走了。   府中火光冲天,厮杀声不断,尸横遍野,昔日绝美如画的帝家越来越像地狱鬼城。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身后追击的叛门弟子停住脚步,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刻,十几人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面生幽蓝龙鳞的男子抱着一把龙鳞古琴,单膝跪在孤烟锦面前。   “夫人,太阴鳍来迟了。”   “太阴鳍,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孤烟锦苦苦哀求,“千泽还在密道里!”   “夫人别急,我即可就去。”太阴鳍提起玄寒古琴,纵身奔向密道出口处。   秋山雪和关山月赶到了,准备带着孤烟锦离开,瑶见离开了孤烟锦,进入密道去支援太阴鳍,寻找瑶曳和小少主千泽。   “夫人,请以大局为重。”关山月劝诫道,两人强行带着孤烟锦离开帝家。   “为什么要离开帝家,帝麟在哪!”孤烟锦流着泪张望帝家的大门。   前方道路不可通行。   几十个白衣锦袍的凝霜宫侍卫整齐地围住三人,有四位领头者走了出来。   秋山雪护着孤烟锦,关山月抽出间的金笔,化成一把长刀,走到了前面。   其中二人是沧溪沧炎,另两位是凝霜宫的朱雀尉和青龙尉。   “雁家人说,宝物就藏在你们身上?”沧炎扬声挑衅道,“交出来,饶你们一命,不过这夫人嘛,我们宫主可是指明了要你和那小崽子的命,对不起了。”   秋山雪指上的蓝石戒指闪烁,一对薄如虫翼的软带双剑落在手中,飘忽不定。   “真是有趣,叛徒之言怎么可信?”秋山雪扬起一抹媚笑。   密道中,叛门弟子已经被清除干净,瑶曳抱着蓝银锦缎,跪在地上疲惫地喘息,太阴鳍望向道口,一个墨绿锦袍的女子手执双刺缓缓走来。   “岳玲珑…”太阴鳍握紧了古琴,刚欲转身,却被瑶曳抓住了衣角。   “太阴鳍…带小少主走,我们保不住他,你一定要护好夫人的孩子。”   太阴鳍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瑶曳手中的蓝银锦缎,“好,我带他回太阴山,等安定下来,就把小少主还给夫人。”   在瑶曳瑶见幻化出的绿藤的掩护下,太阴鳍抱着蓝银锦缎,轻踏墙壁,疾风一般穿过了岳玲珑的阻截。   绿藤渐渐干枯,岳玲珑的双刺架在了瑶曳瑶见的脖颈上。   太阴鳍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了。   凝霜宫中。   九曲盘龙柱竖立在偏殿的几角,映得满殿辉煌。   殿中空空如也,仅架了一座方台,琉璃制的圆盘置于其上,盘中放着一玄一白两枚锦囊,其上绣的锦线微微反着光。方台之下时有几队披坚执锐的巡逻侍卫,每人腰间均挂一红木腰牌,上刻一“锦”字。   “这就是凝霜宫的偏殿么?”若有若无的一声娇笑从房梁上传来。   五丈来高的细窄房梁上,侧卧着一位蒙面的女子,裸露着玉臂,修长的双腿盘在房梁上,一身异族的打扮,一双狐媚的眼睛轻蔑地扫视下面的侍卫。   “闪闪的晃人眼,岳凝霜这老狐狸,倒学会皇帝老儿俗气的摆设了。”秋山雪不屑地嗤了一声。目光转向琉璃盘中的锦囊,眼睛微眯,自语道:“拿回自家的东西,如今也要偷偷摸摸,真是讨厌啊……”   裙袂一摆,女子便消失了踪影。   帝夫人逃脱以后,瑶氏姐妹不慎被俘虏,秋山雪也已经重伤,与关山月失散,两锦囊被夺,秋山雪撑着最后的气力,来夺回属于帝家的东西。   凝霜宫外,街上人声鼎沸,人流都在向一个方向涌去,似是生了什么惊奇事。   一位披着斗篷的妇人在人群中慢慢走着,灰黑色的宽袍遮住了脸和身体,妇人怀中抱着一团紫金色的锦缎,一个小婴儿的鼻尖隐约露在外面。   “大姐!”一个正随着人流往前赶的挑菜年轻人喊了妇人一声,“听说凝霜宫今日要处死两位姑娘,您不去看看呐?”   “就来,就来…”妇人轻声答应,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刚刚遭了什么大难。   街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搭好的高台上,两个刽子手扛着宽刀肃立。   高台四周守着的是凝霜宫的侍卫,领头的一个侍卫腰间别着一把银色月刃,白衣锦袍,腰间同样挂一枚红木锦牌。   沧溪把手搭在月刃上,望了下太阳,沉声道:“把人犯押上来!”   怀抱孩子的妇人站在台下不起眼的一角,静静观摩着高台上的动静。一道黑影悄悄站在了妇人身后。   “帝夫人。”妇人身后的女子轻唤了一声,女子同样身披宽袍斗篷。   “东西拿到了么。”妇人低声问了一句。   秋山雪举起右手,指上挂着一玄一白两枚锦囊,只一瞬,两枚锦囊又滑进了秋山雪袖口中。纤长而布满伤痕的手指撩开紫金锦缎,一个男婴睁着圆圆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秋山雪绛蓝色的瞳孔,秋山雪温柔地点了点小婴儿的嘴唇。   此时,两名背捆的女犯,头上罩着黑布,被押上了高台,台下议论纷纷。   “凝霜宫天天杀人,迟早要遭报应的啊…”   “就是,几天前刚跟帝家打门派战,生灵涂炭啊。”   然而单纯的议论什么都改变不了。   侍卫沧溪道:“准备行刑。”   健壮的刽子手同时把两名女犯的头罩扯下来,乌黑的丝散下,高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亲娘!那不是仙女吧?有胆大的人朝台上喊,底下的百姓纷纷应和。   “真不是东西,小小女子能有什么贻害!”也有人小声鸣不平。8 第237章 无知生死,曾经无常(三)   高台上跪着的两位少女,竟有着一模一样的美丽容貌,身上满是淤青,眼神空洞,可以看出,在牢狱中她们受了怎样的对待。   “帝家残部,贻害苍生,我凝霜宫替天行道,合天时,行刑!”沧溪把令牌掷在地上,没有理会台下的议论。   “撤了。”妇人嘶哑地说了一句,微微仰起头,深紫色的眼眸渐渐变成了亮青色。   “是,夫人。”秋山雪从袖口中抽出小刀,从自己的十指上各划出一道血痕,却若无其事地笑着说:“瑶曳、瑶见这次被折磨得够呛啊…”   高台上的少女此时正向台下张望,当与妇人的眼睛目光交接时,空洞的双眼也绽出了点点白光,恢复了神采。   刽子手举起宽刀的那一刻,两位少女身上的麻绳顿时蠕动起来,麻绳竟然成了活的藤蔓,长出了绿叶和尖刺,离开了两位少女的身体,缠绕上两个刽子手的脖颈,以两位少女为中心,地面上瞬间绽放了无数红色的曼珠沙华和白色的曼陀罗华,高台上下变成了一片红白相间的花海。   百姓们慌忙逃窜,抱头大叫:“花妖!那是花妖!”   街口混乱起来,冲散了凝霜宫侍卫的队形。   “都别慌,那是把戏!”沧溪竭力制止,但在慌乱中无济于事。   “撤!”妇人低喝一声,脚尖一点,身形退出几丈。   秋山雪褪下了宽袍,异族的装扮露了出来,纵身一跃,便落在高台上,轻声对两个少女说:“保护夫人撤离,飞瀑岩有人接应,这里我来处理。”   “雪先生保重。”瑶曳瑶见拜手,然后立即翻身跃下高台,带下一阵迷蒙的花雨。   秋山雪扬起一抹媚笑,双手十指的小口中淌出血滴,凝而不散。   似是不经意的一弹指,就有四个侍卫应声倒地,每个人眉心都绽开了一朵细小的血花。   “眉间砂!”沧溪暗惊,向秋山雪质问:“是帝家残党?”   “把她抓起来!”沧溪一声令下,后面的大批侍卫将秋山雪团团围住。   “别费工夫了,沧溪大人,”秋山雪娇笑一声,“我认识你,雪狐化形,在帝家你杀了我七十四位弟子,今天一并还给我如何?”   三天前,声势浩大的帝家已经灰飞烟灭。据说是内门雁姓弟子与凝霜宫勾结叛门,才让帝家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其掌门帝麟重伤,已经不知所踪,凝霜宫奉鬼皇淳于乾之命剿杀帝家余孽。   “果真是帝家余孽。”沧溪抽出月刃,寒光乍现,冷冽无比。   “大哥!”远处一白衣锦袍的女子策马赶来,向沧溪喊着:“大哥,葬花囊、墨玉囊被人夺了!”   赶来的,是守在凝霜宫偏殿的女侍卫,沧炎。   此时的沧炎,嘴角上残留血迹,脸色苍白,无甚血色。   秋山雪笑意更盛了几分,居高临下扬声道:“小妹妹,居然还能站起来?肋骨断了几根呢?两根,三根?还是?”秋山雪修长的手指比划着数字,一双狐媚的眼睛调笑的打量沧炎颤抖的身体。   沧溪护住几乎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沧炎,沧炎听着司徒秋山雪的挑衅,咬着牙承受肋骨处传来的剧痛。   “大哥,她是帝家四镇墓兽之一,应龙之子秋山雪,当初我们对付太阴鳍时消失的那个。”沧炎有些恍惚,她知道,秋山雪的实力,完全可以单挑他们兄妹二人。   沧溪沉吟了一会儿。   帝家门人因练独门内功,招式阴狠毒辣,而致命缺点是气血少,打不了持久战,更何况秋山雪一直使用“眉间砂”。   眉间砂,帝家内门弟子暗器秘法,以消耗自身血液为代价,化为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拖住她,”沧溪下令道,“她坚持不了多久,其余人去追那两个逃跑的花妖。”   其余的凝霜宫侍卫向瑶曳瑶见消失的方向追去。   沧炎一手扶着受伤的肋骨,右手衣袖前挥,袖口中甩出一条索道飞爪,钢爪尾端连着一条锁链,凝霜宫的武学,勾魂飞星锁,最擅远程战斗。   尖利的飞爪破空向秋山雪飞去,攻势迅疾凌厉,若被飞爪勾入身体,便真是被勾去了半道魂魄。   沧溪沧炎想耗死秋山雪,而秋山雪又何尝不想为夫人争取逃离的时间,刚刚又有几队凝霜宫侍卫追击上去,她想战决。   “区区勾魂锁,也想来勾我的魂么?”   秋山雪娇笑一声,双手食指上各有青光闪烁,那是一对碧蓝色的指环,青光一闪而逝,秋山雪手中各握了一把碧蓝色的细剑,细剑看起来柔软飘渺,竟如蛇一般微微蜿蜒蠕动。   这是神匠容成姒所铸的神兵,蜻蜓双剑。“薄如虫翼利如铁,剑身可成绕指柔。”远远看去,剔透的双剑上布满崎岖的花纹,就像蜻蜓的一对薄翅。   锁链刚至身前,便被飘带一般的剑刃缠住了锁链,秋山雪借力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碧蓝霞光,脚尖轻踏飞爪,雨燕一般轻盈的向沧炎飞去。   以勾魂锁为武器的人,若能一下子勾住对手的皮肉,锁住敌人身体,再拉到自己身前,仅靠飞爪的惯性,就能把人打得七死旦被敌人近身,就已经输了八分,勾魂飞星锁,在一丈之内,几乎无法施展,甩出的飞爪又无法迅收回,这样,沧炎立即处于劣势和被动中。   刹那间,沧溪从沧炎身后跃起,月刃的寒光与蜻蜓的剑刃相接,出“铿”的脆响。沧溪沧炎默契的配合,拉近了与秋山雪实力的差距。   然而只一击,沧溪整条胳膊全被震麻,秋山雪连跃几步,冲到了二人面前,像蛇一般柔软的蜻蜓双剑,便缠在了沧炎脖颈上,左手的剑尖直指着沧溪的眉心。   秋山雪暗自咽下了一口涌上来的鲜血。   三天前,从淳于乾所在的永乾宫与帝家的门派战中,秋山雪护了夫人逃出险境,虽然表面无甚异样,可身体里的内脏,已经不知破碎成什么样了。   本来抹断他们的脖子应该一气呵成,但秋山雪却忽然改了主意。8 第238章 无知生死,曾经无常(四)      “瑶曳瑶见摆脱那些侍卫应该轻而易举,”秋山雪心想,“现在摆脱这些人倒也不难,但若是逃了,凝霜宫空手而归,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恼羞成怒,很快会再派出人手,那样的话,夫人和少主就免不了一辈子逃亡的命运了,我受了这样重的伤,回去也是累赘,假如他们能带些什么回去交差,凝霜宫也能多消停一会儿吧,少主长大一岁,帝家就多了一分希望。”   秋山雪绛蓝色的眼瞳微微闪烁,“用我自己换帝家的未来,真是骄傲呢,只可惜我这对蜻蜓,少主长大了,可一定替雪儿夺回来呀。”   在秋山雪沉吟的一刻,沧溪避开蜻蜓的剑刃,月刃一晃,秋山雪的胸前便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血痕,血液渐渐流逝,秋山雪仅存的气血也消耗殆尽,单手撑着身体,指尖的最后一滴血中执着地飞射出去,打在沧溪的月刃上,溅出一朵血花,强弩之末的血珠仍然让沧溪被震得后退几步。   秋山雪倒在了地上,沧溪伸手试了她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是她设计的,一切又都像措手不及。   沧炎喘息着,脸上却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欣喜:“大哥,有了她,我们也能向宫主交代了,虽然丢了两件锦囊,但有了这蜻蜓双剑,想必宫主也不会过多责罚咱们。”   沧炎手扶着肋骨,此时才真是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炎儿,你伤得重吗?”沧溪把手放在沧炎肋骨处检查伤势,沧溪皱起了眉头,喃喃道:“真是断了几根,把我的炎儿伤成这样。”   沧溪将沧炎轻轻的抱起来,回头向幸存的几个侍卫命令道:“把那女人带回去。”说完便带着沧炎走了。   “是,”侍卫齐声应道,七手八脚把秋山雪扔上了马背,带了回去。   凝霜宫里。   沧溪沧炎跪在殿前,岳凝霜一身白衣,怀中抱了一只白狐,在二人面前踱着步。   “两件锦囊都看不好,沧炎,本座要你何用?”   “宫主恕罪...您看在我们收回蜻蜓双剑的份上,放过属下吧…”沧炎恳求道。   “废物!”   岳凝霜把沧炎不耐烦地踢开,“你可知那葬花囊是帝家的异花库,那墨玉囊是藏书阁?区区蜻蜓双剑,怎能与那两件宝物相提并论!够了,来人,带下去!”   “等等宫主!”沧溪连忙将沧炎护在身后,“我们可以为您造出一个能使用蜻蜓双剑的高手,可否将功折罪!”   “哦?”岳凝霜瞥了一眼沧溪,冷笑道,“如若不成,你就陪你妹妹一起上路。”   “是…是…”沧溪伏在地上。   岳凝霜抱着白狐走出了宫殿。   “哥哥要怎么做,我们哪有这个本事!”沧炎绝望地跪在地上。   “我尽力一试,刚刚我听说雁家遣人来凝霜宫造访,雁家有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法,我去求求看。”沧溪把沧炎扶了起来,踉跄地走了出去,“炎儿,我会救你的。”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女人身上了。”沧溪看了一眼已经气绝的秋山雪。   江南,飞瀑岩。   飞瀑岩上,数具死尸横七竖八的堆着,腰间皆挂一红木腰牌,上刻一“锦”字。   飞瀑岩下,山涧水声十分清脆,山谷之中,时有几瓣曼珠沙华的猩红花瓣掠过,幽静的山谷中多了一丝邪态。   “午时了,雪儿还没有回来。”身披黑袍的妇人脱下斗篷,露出一张憔悴但绝美的容颜,紫萤石一般的眼瞳溢满了泪,妇人手拈起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野花迅速化成一朵蓝色的蔷薇。   旋即花瓣纷飞,蔷薇枯萎,只留一枝干枯的花梗。   山谷中回荡起空灵的歌声,一种用奇异的语言写成的词,山谷中的百花似乎都发出了呜呜的哭声,那是妇人唱的,悼念秋山雪亡灵的哀歌。   “嘤嘤”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幽怨的歌声。   “夫人,少主哭个不停啊!”瑶见抱着紫金色的锦缎,里面的婴儿哭个不停,一玄一白两个锦囊稳稳的放在紫金锦缎的内衬中。   妇人抱过孩子,教训道:“哪里还有男子汉的样子,这样怎么能担大事?”   瑶见觉得夫人有些痴了,不禁劝道:“夫人,大少主才出生三天而已…”   妇人泪眼婆娑,哽咽道,“可我的千泽还生死不明,不知太阴鳍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夫人,小少主会没事的。”瑶见安慰道。   远处传来脚步声。   瑶曳带了一白衣男子来,白衣男子面容清秀,手持一把折扇,颇有君子之态。   白衣男子走近,向夫人作揖,“玄镜堂长老萧水寒见过帝夫人。”   妇人起身回礼,“竟劳烦长老前来,妾身感激不尽。”   萧水寒从衣袖中取出一些伤药,递给瑶见,又说:“夫人身体虚弱,不远处就是雾竹林,玄镜堂青鸾剑派就在此地,可留夫人暂居,前方已备好马车,夫人可方便启程?”   一路上微微有些颠簸,大约半个时辰,马车行至一处碧绿的竹林,竹林广阔非常,无法望见边际,竹林深处雾气弥漫。   这里是江南三界,雾竹林。   坐落于江南的玄镜堂分三门,雾竹林的青鸾剑派,叠云山的缥缈居和逍遥山麓的逍遥阁。   玄镜堂本家掌门萧似水与帝家家主帝麟为至交,萧似水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人来接应帝家夫人和少主,并将其安排在竹林仙境,一来可避凝霜宫耳目,二来环境清幽,利于夫人调养身体。   妇人在瑶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转身欲谢萧水寒护送之恩,萧水寒却只笑着说:“奉命行事,不足挂齿,青鸾剑派门主就在竹林中。”   说罢,白衣清影便带着一身雾气隐没在竹林中。   沿着圆石铺成的小径,走进了竹林深处,有古琴的弦音回荡,雾气消散,只见一身着青袍的老妪,背靠水潭抚琴。   “空灵妙音,多年不见,门主还是宛如竹林仙者,气定神闲。”妇人道出老妪所奏琴曲,屈身欲拜:“妾身孤烟锦,拜见门主。”   九华方扫了下琴弦,一阵微风在孤烟锦身边打着旋儿,扶起了孤烟锦倾下的身子。老妪终于睁开了微闭的双眼,脸上微微有些笑意。   “锦儿不必拘礼,”九华方缓声道:“怀中抱的,可是帝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事发突然,孩子尚未取名,”帝夫人的语调无限惆怅,旋即又说,“可否请门主指一字,给孩儿作名?”   九华方静坐了一会儿。   竹林之中雾气升腾,九华方背后有一池碧清的潭水,偶尔有竹叶上攒的雾气多了,凝成水珠,滴在潭水中,微微有涟漪波动。   琴声再次响起。   “涟漪。”九华方闭目抚琴,嘴唇翕动。   漪者,静心如水,暗起波澜。 第239章 无知生死,曾经无常(五)      数年后。   太阴山。   太阴鳍站在山间眺望,微风轻拂,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师父!”   一个小男孩举着一只指甲大的黄毛蜘蛛笑眯眯的跑了过来,“师父,快来看看千泽的新朋友~”   太阴鳍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凑近看着小男孩手里的小黄毛蜘蛛。   “她说喜欢千泽,要跟千泽在一起…”小男孩一脸开心的说。   “怎么,这是个母蜘蛛么…”太阴鳍有些无语。   “千泽好无聊啊…师父,没有人陪千泽玩,只有这些小虫虫…”   太阴鳍心里发酸,安慰道,“今天就会有人陪你了,你的母亲来看你了,你的哥哥也会来。”   “哥哥?”千泽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太阴鳍。”   典雅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太阴鳍回头一看,连忙站起身,单膝跪地,“太阴鳍参见夫人,大少主。”   小男孩凑了上去,拉住孤烟锦的裙摆,好奇道,“你就是我母亲吗?你真漂亮,比太阴山的女孩都漂亮~”   “千泽,不许无礼。”太阴鳍训斥道。   “快让我看看,我的孩子。”孤烟锦抱起小男孩,忍不住流出眼泪,放下小男孩,孤烟锦从怀里拉出一条镶嵌着兰幽石的腰带,轻轻系在千泽的腰上。   “母亲给你绣的,喜欢吗?”   “喜欢。”千泽嘻嘻笑起来。   这时,一个紫瞳的小男孩拉着孤烟锦的裙摆,探出头来,看着千泽。   “这是涟漪,千泽的哥哥。”孤烟锦微笑着摸了摸千泽的头,回头轻声说,“涟漪,看看弟弟。”   千泽好奇地扑了过来,捏着涟漪的脸,“哇~紫色眼睛啊!”   “闪开。”涟漪冷淡地甩开千泽的手。   “哇~”千泽又叫了起来,“师父快看,他有条尾巴!”   千泽拉着涟漪只有四节的蝎尾跑来跑去,涟漪只能抱着身旁的一棵小树,以免被拖走。   “放手啊…”涟漪都要气哭了,短短的蝎尾摇来摇去。   “千泽,你太不像话了,那是大少主!”太阴鳍刚想上前阻止,却被孤烟锦微笑着拦下来。   两个小不点终于安静下来,并排着坐在草地上。   “哥哥,哥哥,你看我的小蜘蛛说你的眼睛好看呢…”千泽把小黄毛蜘蛛举到涟漪面前。   “我听不到她说话。”涟漪淡淡回答。   “哥哥,哥哥,你的名字为什么辣么难写?”   “笨蛋。”涟漪把树枝敲在了千泽头上。   “你跟我一样大,为什么我要叫你哥哥?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千泽好奇地问。   “算了,你还是叫我涟漪吧。”涟漪不耐烦地偏过头。   太阴鳍望着两个孩子,叹了口气,“夫人要带千泽回去吗。”   太阴鳍舍不得这个孩子的陪伴。   “你不知道。”孤烟锦叹了口气,“传宗印选了涟漪作帝家继承人,夫君却执意要看看千泽再做决定,这一次,我就是要带千泽回去,带到帝君身边教养。”   帝麟养好了伤,重整旗鼓,帝家也渐渐再次稳定下来。   “只是涟漪自幼在家里娇生惯养,帝君想要让涟漪出来历练一番,还请鳍先生能教导一二。”   听了孤烟锦的话,太阴鳍恢复了神采,语带欣喜地跪谢。   “只是,千泽生逢乱世,又是帝家嫡子,以后必定不得安稳,时机成熟时,帝君会抹去他的记忆,以护他安宁,等到他长大再言其他。”   “遵命。”   此后,千泽就离开了太阴山,涟漪留了下来,向太阴鳍学习修仙之道。   千泽耐不住寂寞,总喜欢偷偷跑出帝家,来太阴山找涟漪玩,两个孩子调皮,在太阴山里待腻了,就跑去苏州附近的雾竹林里玩。   太阴鳍不允许两人进苏州城,因为这两个小混蛋道行太浅,一旦城中有游行道士,很容易就被当成小妖怪抓了去。   江南雾竹林。   “涟漪涟漪,父君教了我踏燕蹬风,我们来比比谁快吧~”千泽笑嘻嘻地坐在岩石上,岩石下的背荫处,涟漪捧着一本写着‘千机经篇’的关于暗器机括的古籍,读的津津有味。   两人个子也差不多,只是性格迥然相反,千泽活泼爱笑,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涟漪则沉静内敛,时常淡漠忧郁。   “轻功?”涟漪捧着古籍没有抬头,淡淡回答道,“你追不上我的。”   “试试看咯~”千泽笑眯眯地跳下岩石,把涟漪手里的书抢了过来,扔到了一边,“看什么书,陪我玩会嘛~”   涟漪不耐烦地站起来,“就一会儿。”   岩石旁有一个积水小池,这个小池每刻钟积满一次,最先拿到紫竹林的竹叶返回小池的人就算赢。   哗的一声,小池中的水忽然降了下去,露出了水底的卵石。   两人同时脚尖点地飞身跃起,带起的微风拂动竹林青翠的竹叶,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雾气弥漫的竹林中。   不一会儿,涟漪回头不见了千泽踪影,就停下了脚步。   竹林深处,涟漪站在有小腿粗的青竹下,四处看了看,喃喃说,“都说了追不上我了,人都看不见了,到底落了多远啊……”   寂静的竹林中没有一丝风,听不到竹叶摇动的沙沙声,却有窸窸窣窣的嘶声从叶底传来,一条浑身如翡翠一般碧绿的小蛇顺着竹枝蜿蜒爬了下来,小蛇有小指粗细,血红的信子格外引人注目。   “啊!”   涟漪像触到针尖一般猛的缩回了手,手背上留下了两个血红的小点。   涟漪有些晕眩,扶着竹枝蹲了下来。   “涟漪,你在这呀,还是你比较快呢~”千泽笑嘻嘻地从竹林深处跑了出来,却看到涟漪掐着自己的手腕,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你怎么了!”千泽急忙跑到涟漪面前蹲下来,拉过涟漪被蛇咬伤的右手,两个血红的小点在渗着血珠。   千泽从袖口里抽出一把防身的小刀,在涟漪手背上划了一道,用手指挤出毒血。   涟漪有些恢复了清醒,睁开眼睛,看到千泽把嘴贴在自己手背上,帮自己把毒血吸出来。    第240章 无知生死,曾经无常(六)   涟漪还小,仙骨尚未长成,蛇毒虽不至于让涟漪毙命,却也会让涟漪疼上一阵子。? ?   “不要…碰到…我的血…”涟漪想要推开千泽。   “没事没事,我也常被蛇咬,父君就这样做的。”千泽不慌不忙地笑道。   千泽的笑容忽然凝固,嘴角渗出泛黑的毒血,涟漪眼睁睁地看着千泽倒在了自己身上。   涟漪火体质掺阴毒,血液中的毒不知比那毒蛇烈多少倍,千泽还没有开始修习仙术,尽管仙骨能克制中的蛇毒,却克不住涟漪体内的火毒。   “千泽!”   涟漪吃力地背起千泽,连踏几枝青竹,尽力向紫竹林飞奔过去。   到了一处灌木丛,涟漪放下千泽,把千泽平放在草地上,低矮的灌木上生长着红色的小球果实,这是天红果,可以用来解热毒。   涟漪摘了几颗,碾碎了给千泽吃了下去。   涟漪皱起眉,坐在一边等着千泽醒来。   好在涟漪修为不够,血液中的毒素不够强烈,千泽自小习武,身体也不弱,总算没什么大事。   到了傍晚,千泽才醒过来。   涟漪默默地走过去,小手搭在千泽的肩膀上。   “以为你死了。”涟漪的口气有些自责。   “涟漪。”千泽笑了起来,“你饿了吧?早上瑶见给了我一个糖团子,你吃吗?”   涟漪刚想伸手接过千泽递来的糖团子,却看到千泽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   涟漪把糖团子推给了千泽。   “你吃吧,我喜欢吃咸的。”涟漪的眼睛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   ……   在两个孩子个夏日,千泽想念涟漪,帝夫人只好带着千泽来找涟漪玩,两个人熟门熟路的跑进了雾竹林里。   烈日炎炎,天空零星飘来几片雪花。   “毒蝎,爷我又来找你玩了~”一个青衣的小公子踏着飘落的竹叶凌空飞来,落在了涟漪面前。   九霄不客气地把涟漪手里的书抽出来甩飞到一边,把胳膊挎在涟漪脖子上,“今天去苏州城里耍耍吧~~~”   “苏州城?我也去!”千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九霄第一次看见千泽,愣了,看着千泽眨眨眼,又看着涟漪眨眨眼。   “哎呀?咋变俩了…”   ……   九霄兴高采烈地左手挎着涟漪,右手搂着千泽。   “啊呀,有两个小弟真是爽爽哒~”   涟漪淡漠地瞟了九霄一眼,“爽爽哒?”   千泽笑眯眯地欢呼,“爽爽哒~”   然后两人合作把九霄摁地上了。   千泽一脸开心地坐在九霄后腰上,涟漪表情淡漠地骑在九霄脖颈上,拉着九霄的后领,淡淡道,“这是我小弟,不是你小弟。”   九霄崩溃地趴在地上。   “你大爷….”   三个孩子玩累了,坐在岩石下闲聊。   “我说,你们现在都已经开始修仙术了吧?”九霄问道。   “当然。”涟漪淡淡回答。   “你们学的什么内功呢。”   “凝暮谣。”涟漪回答。   “画心谣。”千泽同时回答。   话音刚落,涟漪忽然一怔。刚才,似乎说错话了。   千泽疑惑地问涟漪,“为什么不一样?”   涟漪摇了摇头,站起身离开了。   “喂,你是他弟弟,为什么他手上有传宗印,你没有?”九霄不明所以地问千泽。   千泽咬了咬嘴唇,把头偏了过去。   夜晚,鸣虫的吟唱此起彼伏。   千泽悄悄推门走进了涟漪的房间,屋内无人,涟漪大概正在跟太阴鳍在林中修习仙术。   涟漪的枕边,有一本陈旧的古籍,古籍的封面上,有毛笔书写的‘凝暮谣’三字。   千泽好奇地翻开来,却没有注意到身后轻微的开门声。   “千泽,你在做什么。”   严厉愠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千泽吓得打了个冷战,转过身,帝夫人表情阴冷地俯视着千泽。   “母亲…我…”   啪的一声,孤烟锦抬手给了千泽一个耳光。   “我是怎么教你的?”孤烟锦的语调愤怒又焦急。   “凝暮谣只有哥哥能练…”千泽小声回答,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孤烟锦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火,蹲下身安慰千泽,“对不起,千泽,母亲不该打你…可你应该知道,那凝暮谣是…”   “为什么!”千泽大声吼了起来。   “为什么!只有哥哥能练!为什么!他有传宗印我就没有!为什么你打我!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千泽跑出了房间,正好撞上练功回来的涟漪,千泽一把推开涟漪,跑出了竹屋。   涟漪走到跪在地上啜泣的孤烟锦身边,孤烟锦泪眼婆娑,抱着涟漪,轻声道,“你是未来的帝家之主,母亲把千泽交给你,保护好他。”   “好。”涟漪答允。   此后的几天,千泽都藏在岩石下呆,有时远远望着涟漪练功,涟漪脱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袍时,锁骨下的蝎王花纹在千泽脑海中挥之不去。   千泽渐渐感觉到自己与涟漪的不同。   千泽又回了帝家,这一次是他主动要求走的。   夜半三更,千泽戴着木钩指练习招式,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手指被磨的出了血泡。   帝麟走到千泽身后,夺过了千泽手上戴的木钩指。   “你跟涟漪置气?他是你哥哥,是帝家未来的领袖,你只看到他有传宗印,你看没看到他从小受的严苛的训练?轻功、暗器、仙术、内功,哪一样不是他日夜苦练换来的?你没有传宗印,才能贪玩不用功,才能每天那么开心,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担心每天有人会来刺杀你,大家都在保护你,千泽,你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千泽愣了愣神,一个人默默地走了。   三天来,千泽吃的很少,也不怎么说话,帝麟担心千泽的身体,推开千泽房间的门,千泽沉默地坐在床上。   “父君,请你以后对我严厉些。”   帝麟有些诧异,千泽从来没露出过这样认真的表情。   “就算以后做他的部下,我也不想跟他差的太远。”千泽认真地说。   “我不会输给涟漪的。”      单漪淡淡的讲述从前的故事,这故事已经听帝麟讲了好几遍了。   九霄疑惑道,“你既然有传宗印,为何最终他成了继承人?”   单漪眼神平静,“因为我身上的是传宗印,他身上的是神印。”8 第241章 灿若华阳(一)   九霄叹得一声,“这些年也委屈了你。 | ”   “也没什么,是我自己不想跟他争那个位置。”单漪淡然而从容,“即使不转世我也能去找鸢儿,以身殉情,移让仙骨,再转世到这副身体里,都只是为了不让他猜忌我而已。”   “帝家若是嫡子争权,会闹的天翻地覆,我没必要那么做。”单漪静静望着远方。   九霄一笑,“他是天生的帝王料,你性子这么清高,这样反而对你们都好,况且,他虽多疑,却重情义,毫不防备你呢。”   若千泽真的防备毒蝎公子,那才真是让这个处处维护千泽的孪生哥哥寒了心。   单漪看到千泽此时的实力,心情也逐渐轻松起来,清冷的嘴角略微带了丝笑意。   九霄问,“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去哪?”   单漪挎住九霄的脖颈,哼了一声,“去城里喝点酒。”   “哎,蝎子你可总算是开窍了。”九霄对这提议真是求之不得,兴高采烈打算去哪找几个姑娘玩。   单漪轻挑眉,“只喝酒,不偷香。”   “哦。”九霄立马蔫了下去,恨恨道,“不就是怕小弟妹生了你的气?我可听说那小姑娘对你不冷不热的,你这就不如我了,我跟你说,那世家小姐都爱惜清白的很,你趁早办了她,她还能不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说罢,九霄顿了一下,扬起嘴角贱兮兮的看着单漪,笑道,“我是从来没见你身边有过女人呢,快,我带你去碧绮楼里锻炼一下,免得你什么都不懂。”   “去死。”单漪冷脸抬手,一道凌厉劲气径直贴着九霄脖颈划了过去。   九霄诧异,“哟,可以啊,功力恢复的差不多了?”   “从来就没废过。”单漪淡淡道,随即一闪身,没了踪影。   “怪了,流觞哪去了。”九霄才现,刚刚还在向单漪禀报见闻的流觞已经跑没影了。   “这孩子忙着干啥去,真是,手下跟主子一个臭德行。”九霄哼了一声,也跟着跳下了飞檐。   此时,洛阳一家客栈里。   单漪从洛府赶来,只带了洛鸢儿一人,听流觞禀报说玲珑塔围杀千泽,单漪不放心,终究还是要去盯着点,又怕洛鸢儿危险,只好把洛鸢儿留在了来时休憩的客栈里。   “谷主这里有好多小药瓶啊…”   洛鸢儿正在单漪房间中,整理单漪昨晚翻阅的书籍,一不小心,一本书落在地上,洛鸢儿在捡书时,无意间现单漪床下堆了许多小药瓶,药瓶由各种不同材料制成。   洛鸢儿趴在地上,费力地把床下的小药瓶扒拉出来,挨个打开闻了闻。   “原来谷主大半夜才睡是在弄这些东西啊,不过看来没有成功呢。”洛鸢儿翻看着刚收拾好的几本书,分别是、。   洛鸢儿拿起一个羊脂玉瓶,拔出瓶塞,凑近瓶口,用手扇着闻了闻,嘴里叨咕着,“接骨木、延命草…谷主是想做接骨丹?给谁呢?”   “我来帮您吧…”洛鸢儿出自医药世家,虽说药理学的与洛笙儿差太多,却也是瀛洲医者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了,仅凭嗅觉就分辨出所有药瓶中的药材,忙活了一会,羊脂玉瓶就被塞满了。   “这种事我还是拿手的…”洛鸢儿拍了拍手上粘的药渣。   “咦?这个瓶子怎么这么漂亮…”洛鸢儿挑出一只紫玉的小瓶子,里面有粘稠的红色液体。   打开瓶塞嗅闻了一会儿,洛鸢儿轻笑道:“断肠草,娥皇泪,血炙虫…都是千金难求的奇药呢…怎么,谷主有配药的癖好吗?”   洛鸢儿唤出青陨长刀,摘去右手上的玄青护手,在右手食指上割开一个小口,一滴金丝游动的血珠滚进了瓶口。   瓶内的液体沸腾起来,粘稠的液体由红变黑,不断冒泡,并出嘶嘶的响声。   “不好,毒性太烈了…还是拿到阳光下晒晒。”洛鸢儿戴好护手,把青陨刀鞘挂在后腰,走出了客房。   客栈后院里,洛鸢儿百无聊赖地趴在磨盘上剥豆角,手边用一张手帕垫着那只紫玉的药瓶,瓶中沸腾的黑色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安静了许多。   没过多久,从客栈后门走进来一个大汉,望见洛鸢儿,步子慢了下来。   “姑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美人啊。”   洛鸢儿听到一声带着吸口水声的赞叹,抬起头,愣了一下,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真的吗?其实我也这么认为呢。”   “你是那个穿雪青衫的丫鬟吗?”那大汉见洛鸢儿来时是与一雪青衣袍的青年相伴而来,现在那青年也不知道去哪溜达找女人去了,把这可怜的小美人扔在这。   “嗯,是。”洛鸢儿浅浅笑着,就算是承认自己是单漪的丫鬟,语气里仍旧有些自豪。   正在交谈时,又有几个青年走进了后院,看到洛鸢儿的面容后,几乎都呆住了。   一个青年竟大胆走上来搭讪,随后几人也走上来攀谈,洛鸢儿均一一笑着回应,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   看着洛鸢儿跟周围的青年有说有笑,最初和洛鸢儿搭讪的大汉不耐烦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人,直走到洛鸢儿面前,拿起洛鸢儿手边的紫玉瓶。   “哎呀!”洛鸢儿连忙抢了回来,有些生气地说:“这是我家主子的!”   “你家主子?你家主子是什么货色?这种破东西大爷我都不屑打赏下人,”大汉傲慢道,“你跟我走吧,保证你要什么有什么。”   慑于大汉的蛮横,洛鸢儿周围几个青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隐隐感觉到,面前这个容貌极美的少女,似乎正向外散着阴气。   洛鸢儿稚气未脱的脸上却带了一丝阴鸷,娇美的樱桃小口里却道出冷冷的几个字,“你刚刚是在侮辱我家主子吗?”   …   洛阳城里,一妩媚少女默默走着,手中拿着一把牡丹纸伞,窈窕身姿引人侧目。   华阳本是异域海族,那里的人穿着暴/露开放,华阳自然也就不像瀛洲的女子们般守旧,从不露出身体来,是以华阳纤细修长的双腿上仅着了些珍珠链饰,柔美的手臂也毫不羞涩的落在人眼前。8 第242章 灿若华阳(二)   华阳本就生的妖媚,近日劳累过度,又逢家变,心中苦痛非常,身姿中竟带了三分纤弱。? ??   是以路上行人皆注目,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位异域美人。   几个街市中有名的混混刚好在酒馆里闲侃,正看见窗外一眉眼极美的女子经过。   一人眼睛亮,“快看那美人儿!”   另个胖子口水都要落到了桌上,痴痴道,“真是让人看不够啊。”   “看来不是官家小姐,那穿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哥们几个不如掳过来玩个够,给她这不知检点的女子个教训。”有一人大义凛然的说,一副为民除害的正义样儿。   “就是,这种丫头子就欠给哥几个享乐用。”   几个人一拍即合,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的走出了酒馆,朝着孤身一人的华阳走了过去。   华阳心事重重,完全没注意到面前有人,等到华阳再抬头时,已经被五六个市井混混围住了。   为的一个人高马大的胖子扬了扬下巴,对华阳说,“小妹去哪?看样子跟哥哥们同路,不如一起去快活快活?”   华阳抬起头看了看那人,连表情都没变,仍旧一副哀伤的神情,就那么径直从几个混混的阻截中走了过去。   几个混混只感到身边吹过一阵强劲的风,把几个人的队形给猛然冲散了,那女子却安然无恙,慢悠悠的朝前走着,已经甩开了一段路。   那胖子是这群混混的头子,华阳连话都不说,就那么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那胖子立刻觉得面子挂不住,怕在小弟面前威信扫地,立刻提了气,快步追上了华阳,大手猛然落在华阳肩头。   华阳一惊,下意识转过身来,看向那群混混,警告道,“离我远点。”   没想到,对方只是凡人百姓,华阳不过是本能的看向那人,那胖子就立刻口鼻血流如注,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没几下就断了气。   “妖怪啊!”周围的小混混吓得魂飞魄散,连带着周围百姓也尖叫着逃窜,每个人看向华阳的眼神都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华阳愣在原地,似乎听到耳边传来恶毒的咒骂,“死妖精,迟早叫法师收了你!”   这句充满恶意的咒骂让华阳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华阳愣了一会儿,忽然捂着脸颊蹲下身,颤颤抽泣起来。   她是东方七宿的杀戮星,生来就背负着世人的唾骂与误解,她不像亢金龙一样受人爱戴,将龙纹作为至高无上的荣耀,也不像萁水豹一样温婉可人,让世人尊她为守护神,只有在逢年过节之时,被无知的凡人百姓用烟花驱赶,口中咒骂,亡命的蛟龙女神快快离去。   华阳从小就知道,她的出生,就只会带来悲剧。   忽然,身上一暖,一件带着淡淡皂角香的衣袍落在了华阳身上。   华阳抬起头,流觞笑嘻嘻的躬身看着自己。   “姑娘,本想着能英雄救美一次,可你也根本不给我机会,只瞪一眼就把那人瞪死了。”   华阳怔怔看着流觞的脸,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本来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流觞瞬间不敢笑了,愣了一会儿,蹲下身抱住华阳,温言道,“姑娘,怎么了。”   城中街道早已没了人影,静悄悄的,幽深街巷中只听得华阳的哽咽声。   华阳想从流觞怀里挣脱出来,流觞却紧紧抱着华阳,任华阳挣扎也不松手。   “姑娘,别哭了。”   华阳埋在流觞怀里,竟觉自己有些留恋这温暖。   流觞见华阳渐渐没了动静,便将怀中人横抱起来,踮脚一跃,跳上了酒肆阁楼的屋檐,又跃了几下,带着华阳进了单漪来时安排的客栈。   流觞抱着华阳从房间的天窗跳了进去,轻手轻脚的把华阳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流觞想要去楼下给华阳点些吃食,刚要离开,华阳却伸手拉住了流觞的衣领。   “喂,你不怕我?”华阳撑起半个身子问。   流觞一笑,“姑娘还是极善的,说起害怕,我家主子长了条蝎尾,千君的腿能变成蜘蛛,九公子能招来七界鸾鸟,哪个都不是善茬。”   “姑娘,你真漂亮。”流觞又变得嬉皮笑脸,说的话虽轻佻,却让人感觉到真诚。   华阳默默叹了口气,抽回手,抱着腿蜷成一团,缩在床角。   这下流觞就有点不知所措了,给华阳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些,试探问道,“姑娘可是冷了?”   华阳忍不住又开始落泪,哽咽道,“从来没有人关心我冷了饿了,他们都想我死,嫌弃我是灾星。墨萱事事有千泽护着,她不过杀了两个人,天谴之灾都有人替她受,可我呢,我早就破了妖兽规矩,天谴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次,可我就是贱命,就是死不了。千泽从来不会对除了墨萱以外的人有所怜悯,他真的绝情。”   流觞看着一向坚强冷漠的华阳哭成个泪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从心底升起,将华阳整个身子揽进怀中,却听见华阳这怨怼千泽的话,心里就仿佛被什么戳到似的。   “姑娘何必痴心于千君呢,其实我也可以…”   “你一介凡人,还是不要涉进我们神界争端之中了。”华阳淡淡叹气。   “如果…我也有主子和千君的身份,你是不是能多在意我一些?”流觞颤着声音问。   “不会。可这和身份无关。”华阳仰头望着屋顶,“凡人很好,我也希望我是个普通女子,可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   流觞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却不料她拒绝的这么干脆,流觞心里疼。   “好,你喜欢他,我去给你找他就是了。”流觞深深吸了口气,“能让你高兴的,我都去给你找就是了。”   流觞忍着心中的刺痛,笑意盈盈地贴在华阳耳边安慰。   华阳听了这话,怔怔道,“你…叫什么名字?”   流觞听得华阳这么一问,心里仍旧忍不住生出欣喜来,心想这姑娘终究不是对自己一丝感情都没有,于是将华阳的手至于自己心口,轻声一笑,“我叫单灵思,姑娘不要忘了我。”   说罢,流觞从华阳间取下一支小钗,笑嘻嘻道,“姑娘可否把这个送我?”   华阳无甚表情,漠然道,“不值钱,你喜欢就拿去。”   流觞手指一翻,钗子已经滑落进袖口中,笑道,“姑娘若是嫁人,好歹也给我留个念想。”   华阳看着流觞,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九霄正带着单漪在洛阳城内胡吃海塞。   九霄双颊绯红,醉醺醺地从碧绮楼摇摇晃晃走下来,一路上朝着几个搔弄姿的姑娘抛去几句调戏的话。   “你是煞笔吗。”单漪单手扶住东倒西歪的九霄。8 第243章 灿若华阳(三)   “呦,这家茶馆好…”九霄指着手边的一块写着“福家茶馆”的招牌,“这家茶馆那书说的可是不错,就这家啦!”   “唉。”单漪也不想再在城里现眼,拖着九霄进了福家茶馆。   九霄刚坐下就朝着柜台大嚷,“给爷说点好听的!就说那什么…什么...大唐皇帝诸葛亮唱的猴戏!”   众茶客哗然。   单漪无奈至极,要了两碗茶,喝了起来。   啪!抚尺一声震响,满堂聒噪的人声都安静下来。   纸扇轻摇,先生便说开了。   “话说那越陵洛家二小姐,可是一传奇人物。”   “什么二小姐,我要的猴戏呢!”九霄不满意的敲着桌子。   “安静点。”单漪一巴掌把九霄拍晕。   先生摇着扇子继续说,“就说二小姐名字的来历吧,十五年前,那洛家刚在沉香镇落脚,桃树还没种几棵呢,这凝霜宫就围了沉香镇,几千人那叫一个威风,没想到,攻到内堂的时候,一只有公牛般大的蝎子从地底钻了出来,光看这个头就不一般了,这是神兽,以前邪风谷的护谷神兽,叫鸢戈,这鸢戈,跟着凝霜宫的头儿,也就是现今凝霜宫的宫主岳凝霜,大战了三天三夜,岳宫主带伤撤了兵,那鸢戈呀,也没讨着好,不吃不喝,洛家人拼命救治,也还是一天一夜就死了。那时候,神兽死不能叫死,叫血祭。”   单漪听得津津有味儿,九霄抱着茶碗打起瞌睡来。   其实鸢戈不过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一个名字,那就是单漪化形赶来救援的,而且也没大战三天三夜,那时候毒蝎公子修为尚在天阶,岳凝霜不过一见毒蝎公子原形,就连忙撤了兵。   后来毒蝎公子趁着夜色,褪下一层空壳,元神回了桃花谷。   那说书先生却不知得有当事人在这听着,继续娓娓道来,“鸢戈血祭的当晚,洛夫人就生了孩子,这就是那二小姐了,这二小姐一出生便双手带金色佛光,人们都说这是神兽鸢戈转世,洛老爷喜欢的紧,思来想去,就指了鸢字给小姐做名,又觉得鸢字太凶悍,这才起名叫鸢儿。”   说完一段,先生抿了口茶,旁边茶桌有与单漪攀谈的茶客。   “要说这洛家二小姐可真是个好姑娘,治病救人医术高明不说,长相也难得的漂亮,越陵城里想求娶的公子哥多了去了。”   单漪脸色微冷,“求娶?”   “可不的,洛家二小姐都及笄了,正物色着婆家呢。”   单漪忽然没了兴致,拎起睡的正香的九霄,淡淡道,“回客栈了。”   黄昏格外美丽,天边的霞云如火,乱红万点。   洛鸢儿安静地趴在窗台上,任夕阳落在丝上。洛鸢儿的背影有些落寞,乌黑的长披在背上,乖巧的模样像只正盼着主人回家的小狗。   忽然,洛鸢儿觉一个坚硬的东西敲了敲自己的头,疑惑地转过头去。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单漪把蝎尾钩在洛鸢儿脖子上。   今天单漪的气场不对,让人觉得心里毛。洛鸢儿有些害怕,不自主地退后,退到了角落里:“您吩咐什么,鸢儿就做什么…”   “嗯?”单漪把手抵在洛鸢儿身后的墙壁上,右手抬起洛鸢儿的下巴,脸上扬起一抹邪笑,“若我叫你陪我睡一晚呢。”   洛鸢儿清楚感觉到单漪温热的气息,单漪则等着看洛鸢儿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我就站在这陪您行吗?”洛鸢儿眨着眼睛。   ……   啊?洛鸢儿似乎…根本没听懂。   ……   单漪无语地坐到了茶几前,自己倒了杯茶,“真没意思,还是个小丫头啊….”   话尾似乎有些笑音。   “楼下那人,是你打的?”单漪勾回蝎尾,把洛鸢儿拉到了身前。   单漪回来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被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抬了出去,身上满是青紫瘀伤。   “我用的是刀背…”洛鸢儿低着头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干得漂亮鸢儿,”九霄从门外晃了进来,“那种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傻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骨头得碎了十多处吧,真没看出来,鸢儿竟然这么厉害。”   九霄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叽叽喳喳。   “解气了么。”单漪松开蝎尾。   洛鸢儿不敢抬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好像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一样。   “我说错什么了。”单漪有些不解地看了眼九霄,“你要是不解气,再让九霄帮你揍他一顿。”   洛鸢儿摇摇头,转身藏在了九霄身后,不敢看单漪,躲了一会,伸出白皙的小手把一个紫玉的小药瓶递给单漪。   “你别老吓唬她了,都被你吓傻了。”九霄斥了单漪两句,转向身后的洛鸢儿,笑道,“小丫头饿不饿?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去~”说罢,拉着洛鸢儿下了楼。   “这个小子….酒醒的倒是快。”   单漪额头青筋跳了跳,随手打开紫玉的盖子,里面的红色液体已经变得透明,单漪闻了闻里面的味道。   “断肌脂?”单漪倒吸了口凉气,“真是个厉害的丫头。”   客栈楼下。   “九霄,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洛鸢儿双手支着脸,问对面的九霄。   九霄称得上是花丛老手,又会讨好女孩子,才一会儿,两人就混熟了。   “你觉得呢?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怕他。”九霄反问道。   “在家里,我常听家里的老人说,谷主是个很严厉,很强大的人,我们谁都不能忤逆他。”   桌旁的蜡烛燃着,火光映在洛鸢儿清澈的眼睛里。   “噗哈哈哈哈哈~”九霄竟冷不防捂着肚子笑岔了气,“你们家人给你灌输了些什么思想啊!”   “咳咳,”九霄整了整衣襟,正色道,“其实他啊,态度吊,又自以为是,很毒舌,还爱整人,很少单挑,喜欢群殴人家,长的一副文雅相,其实跟君子完全扯不上边~跟那个千泽是一路货色。”   九霄忿忿地一一列举单漪的罪状,完全不顾被颠覆了世界观、愣在一旁的洛鸢儿。   “不过啊,他很少真的生气,我敢打赌,你就算把他瓶子里的药全吃了,他也不会真怪你的。”   洛鸢儿扶着门走进了后院,颤颤的说,“我去洗洗脸清醒一下…”   “去吧去吧。”控告完了单漪,九霄心满意足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给她灌输了些什么思想。”   九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仰头望去,单漪正倚在二楼的栏杆上。   “我现在就回玄镜堂,保重!”九霄一溜烟跑出了客栈。   第244章 灿若华阳(四)   九霄跑出客栈,见单漪没追过来打,才慢下了脚步,迎面却撞在流觞身上。   流觞笑意盈盈,“见过九公子。”   “别别别,兄弟一场,放我一马。”九霄以为是单漪派流觞来堵自己回去,流觞这个小鬼,别看成天一副笑眯眯的纯天然无公害的模样,却整个一个小恶魔,阴招损招最多,单漪派给他的任务从来就没一次失手回来过,这小鬼下手狠,又有单漪给他当靠山,九霄可不想吃他的亏。   “怎么,我家主子和您闹了什么矛盾吗?”流觞一笑,“我回去劝劝主子好了,九公子拿什么答谢我啊?”   “你这小鬼,想要什么?”九霄就知道流觞没那么好打发。   “九公子给我留幅画就好。”流觞笑意盈盈。   “画?”九霄一愣,不知道流觞今天是想起什么来了。   玄镜堂四门之一,青鸾剑派的少主九霄,虽然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文艺青年,尤其妙手丹青,最擅画竹,常常技惊四座。   这与九霄所在的门派有关,玄镜堂本身就注重书画音律,在环境的熏陶下,九霄精通书画琴曲也不稀奇,用单漪的话来说,就是“把块木头放缸里腌着,不管怎么样的木头也都能变咸的。”   单漪最瞧不起九霄一天到晚写写画画的,说是不务正业,附庸风雅。   当然九霄也看不起单漪就知道看书看书看书。   直到第二天清晨,华阳才从噩梦中醒转过来,发现手边摆了一张帕子,上边沾着些汗迹。   昨晚噩梦缠身,华阳朦胧中发觉有人握着自己的手来着,还仿佛有人在床边给她擦汗。   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只剩华阳一人了。   华阳把那张白帕子攥在手心,沉默了一会儿,脸颊微微泛红。   忽然,有叩门声传来,客栈掌柜的轻推开门,手中托着一件衣服和一把伞。   “打扰姑娘,今日清晨有位公子托我带给您两件东西。”   华阳疑惑的拿起那把纸伞,撑开之时,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一朵金灿灿的牡丹盛开在伞面之上,伞柄用青金珠镶嵌,伞面上的牡丹旁飘逸书写了几行小词。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美人如花隔云端。   华阳此前不过是喜爱慕容公子墨宝,其实对于书画没什么深入研究,可站在一旁的掌柜的却已经惊得双手发抖,颤颤问道,“姑娘…您和青鸾少主九霄是什么关系?”   “我跟那只鸟能有什么关系。”华阳不以为然。   掌柜的识货,青鸾少主的画作万金难求,这明显是九霄亲自画的伞面,还题了字。   华阳却知道这伞的出处,不是流觞还能是谁。   华阳想起昨夜,那个小子在自己耳边强颜欢笑,忍着心中酸楚说的那句,“能让你高兴的,我都去给你找就是了。”   流觞昨夜是真的要去寻千泽的,可心中却怎么也不情愿,见了千泽,只禀报了些琐事,华阳的事,流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还是把话头给压了下去。   华阳看见伞下压着了一身衣裙,样式精致,和瀛洲姑娘们的服饰差不多,宽袖长裙的,华阳翻看时,里面掉出来一张字条,上面一共就八个字。   “姑娘多穿点,瀛洲冷。”   华阳一下子笑出来,六月时节,哪来的寒冷,不过是那个小子不愿意自己穿这么少,身子被昨天那些个无赖看了去。   “哼。”华阳轻哼了一声,“凡人就是这么幼稚。”   虽是嘴上这么说着,华阳还是忍不住将掌柜的打发了出去,在正衣铜镜前披上了那件长裙。   心中最寒冷的地方在慢慢融化。   夜晚,洛阳城郊外的一个房檐上,有两个人影闪动。   “花影,陛下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孔雀轻声问身旁一身红衣的青年,“陛下不会有事吧,也不知道岳玲珑死了没有,讨厌的女人。”   孔雀年纪小,又单纯,见花影落难时千泽极力维护,心里对千泽就起了十分的敬重。   “陛下应该没事。”花影回答,“我暂时还不能露面,只能帮陛下做些小事了。”   两个人在洛阳城郊搜寻城中探子的线索,花影为了不暴/露身份,易了容,刚刚遭遇凝霜宫探子的埋伏,还好花影足够应付,孔雀用暗器机括在远处牵制,两个人配合默契,很快就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花影肤色很白,面容上的线条不如一般男子刚毅,要稍微柔和一些,整个人被红衣包裹,隐约露出锁骨,语调平静,面对着孔雀的眼神十分温柔。   温柔之下,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戾气。   不知何处传来小虫振翅的嗡嗡声,孔雀扭头一看,一只有鹌鹑蛋大小的小虫落在了手边,这小虫背着圆圆的甲壳,甲壳是没有一丝瑕疵的玫红色,细看还有些可爱,孔雀刚要伸手摸一摸,这小虫便振翅飞走了。   “咦?刚刚我们不是清理过战场吗?那地上躺的是谁?“少女指着房檐下。   一个人面朝下趴在地上,手指似乎还在动。   少女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下了房檐,快步向那人走过去。   “孔雀!你小心点!”花影也跟着跳了下去。   少女凑近了地上的人,地上的人挣扎着抬起头,嘶哑着开口:“救救我救救我”颤抖的手竟抬起来,想要抓住孔雀的裙摆。   孔雀刚刚伸出手要扶那人起来,花影一把抓住孔雀的手腕,左手捂住了孔雀的口鼻,带着孔雀快速地后退了几步。   花影的眼瞳忽然漫上血色,瞳孔骤然拉长变细,幻化成一双血色蛇瞳。   “别靠近他,瘟疫。”   那人的眼睛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猛然站起来,朝着孔雀扑了过来,花影将孔雀护在身后,手中厄樱剑寒光闪现。   那人扑上来的一瞬间,花影手起剑落,径直斩掉了那人的头颅。   那人软软倒了下去。   孔雀松了口气,从花影身后走出来,凑近那人看了看,疑惑道,“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突然,那人没了头颅,却竟猛然伸出手来,一把扯住孔雀的手臂。      第245章 灿若华阳(五)   突然,那人没了头颅,却竟猛然伸出手来,一把扯住孔雀的手臂。   孔雀尖叫一声,下意识手摸向腰间的黑匣子,从中拿出一把漆黑火铳,对准那人的心口,一声巨响,那人心口爆出大片的血雾,整个身体被强大的冲击力炸的粉碎。   花影立刻带着孔雀退出了这人所在的地方。   “这难道是…陛下说的蛇刹?却好像比陛下所说得更加危险。”花影心中凛然,连忙带着孔雀离开。   “蛇刹实力今非昔比,快去禀告陛下。”   单漪远远伫立在一处高塔之上,花影与孔雀遭遇蛇刹的情景尽数落在单漪眼中。   单漪轻身纵下,在几层高塔的飞檐上踏了几步,落在正准备向千泽禀报此事的孔雀花影面前。   花影见这人来者不善,将孔雀护到身后,漆黑的眼睛一下子幻化成蛇瞳,如临大敌般看着单漪。   单漪未拿出武器,一条蝎尾从身后忽然伸出来,丈长的蝎尾忽然伸到花影身后,紧紧缠在孔雀腰上,蝎尾一扬,孔雀尖叫了一声,被这条力量极强的蝎尾给一下子甩到了空中,花影一惊,孔雀已经落到了单漪手中。   花影的眼睛立刻充血,提剑冲了过来,单漪冷冷看了一眼花影,花影顿觉浑身僵硬,再动不了一步。   是修仙者?   单漪淡淡道,“这个丫头先借我用用,回去告诉千泽,叫他来晚风客栈找我。”   花影担心孔雀安危,却听那人道出自家主子的名字,花影才冷静下来,带着七分警惕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单漪轻声回了一句,又看了看花影的一双血色蛇瞳,哼了一声,“这个小子还真是不用心,连自己身边人的底细也懒得查。”   花影不明所以,“阁下何意?”   单漪却懒得再答,一闪身,带着孔雀走了,花影才觉得身上解了禁锢,猛然松了劲。   花影无可奈何,为今之计只好立即去找千泽。   千泽已经给花影解了一次困境,作为千泽的部下,花影真的觉得无颜见千泽,千泽的身份地位摆在那,注定他身边人都是深不可测之人,若花影的能力只此而已,很快就会失去千泽的倚重。   花影对千泽有种敬重和崇拜的感情,所以绝对不想让千泽对自己失望。   心中正矛盾着,花影忽然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身就看见千泽站在身后,旁边还有一位极为妖艳的年轻男子,坐在漂浮在半空的古琴上。   “陛下恕罪!”花影愣了愣神,才想起向千泽行礼。   千泽要回洛阳城,此处是必经之路,刚路过这,就看见花影一个人失神的站在空地中央,旁边躺了一人的尸体。   花影将刚才情形禀报给千泽听,千泽听了,轻笑了声,“那是我大哥。”   花影更疑惑了,“太子殿下不是已经歿了?”   “啊。”千泽低下头,靠近花影笑道,“你觉得我是人吗?”   那种自私自利又阴险关键还想置人于死地的凡人太子怎么配当我大哥?   花影一怔,心里升起一股寒意。这位曾经的睿王殿下没少创造奇迹,花影竟死心塌地的从不怀疑千泽。   “怕了?”千泽觉得逗花影玩还挺开心的。   “嗯。”花影极诚实的点点头。   “不用怕,你和我是一样的。”千泽上下打量着花影。   所有转世而来的神或仙或妖,如若与自己元神走散了,就会像一个凡人一样生活,而奇怪的是,这些人都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千泽的虫语术,比如花影情绪波动时充血的蛇瞳。   这些人没有前世的记忆,会像一个凡人一样生老病死,但如果机缘巧合撞见了自己元神,就会收回仙骨,不再被凡人的寿命极限束缚。   当然,这一切都是听太阴鳍说的。   “走吧,带上一边那个死人,我们去晚风客栈见他。”   洛阳,晚风客栈。   洛鸢儿见单漪拖着一个女孩子回来,以为单漪又找来姑娘侍寝了。   …自从看见单漪与乔鸿影在一起的场面,在洛鸢儿这个有点蠢的女孩子眼里,她家谷主就是这么一个风/流倜傥又处处留/情的公子,可怕的是洛鸢儿竟然觉得很正常很有道理。   洛鸢儿仰着头看着单漪,又看看被单漪用法术禁了声的孔雀,眨着眼睛问,“谷主这次又喜欢可爱型的小姐姐了啊。”   单漪气得肝疼,扶着额头说,“不,我就喜欢你这种笨的冒泡的。”   洛鸢儿认真的把单漪的房门关严了,还站在外头满怀期待的说,“祝谷主早日有小少主呀!”   单漪感觉心上中了一箭。   扔下孔雀,单漪撤了孔雀的禁声,冷声问道,“师从绫王阁主绫姬,后来被天水居秋水先生收养,是不是。”   孔雀吓得缩进了墙角,颤颤点头,“是…”   “曾经成功拆开唐门暗器孔雀翎,又在三年内完成组装改造,是不是。”   孔雀愣了,“你…您怎么知道?”   “靠一张机括图碎片,造出了归墟三国军队都尚未配备的火铳,是不是。”   孔雀被单漪凌厉的气势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呜放过我啊我什么都招你好可怕我要陛下花影花影来救我啊陛下我好想你!!!”   单漪被这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吵的头疼,冷冷看了孔雀一眼,孔雀感到喉咙被封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洛鸢儿仍旧敬业的守着门外,听到里面突然没了动静,洛鸢儿兴奋的想,“谷主真厉害。”   洛鸢儿正脸红心跳的蹲在门外,忽然眼前的光被挡住,千泽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着这个蹲在墙角的小姑娘。   “洛鸢儿,你怎么蹲这儿了。”千泽纳闷,就要伸手推门进去,洛鸢儿一脸正义的拦住千泽,认真道,“陛下,我们谷主正在办正事呢。”   千泽一惊,“嗯?!我给他送了多少美女去邪风谷还不够,倒抢起我的人来了?”   洛鸢儿抱着千泽大腿拼命拦着,“陛下您别冲动啊,您再这样我们邪风谷要断后了啊…”   突然,房门开了,单漪看了一眼千泽,还有挂在千泽大腿上的洛鸢儿,“你们在干什么。”   “洛鸢儿去门口罚跪去。”单漪气都不顺了。   洛鸢儿眼里满是委屈的看着单漪。   单漪眉头挑了挑,无奈道,“算了算了,罚站好了。”    第246章 灿若华阳(六)   蜷缩在墙角哭的梨花带雨的孔雀,看见千泽进门,立刻扑了过去,抱着千泽的腿蹭蹭蹭。   千泽伸手把孔雀扶起来,发现孔雀发不出声音,千泽皱眉对单漪道,“你别太过分了,随意欺负我的人。”   单漪无奈,解了孔雀的禁声。   “陛下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这个家伙好凶又不让我说话还问我乱七八糟的事情呜呜呜,陛下陛下您要替我做主啊……”孔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个不停。   千泽感觉耳边有一万只麻雀飞过,捂住孔雀叽叽喳喳的嘴,对单漪道,“好吧,不是你的错。”   千泽把孔雀交给花影扶着,问单漪,“叫我来,是发现了什么?”   单漪点头,“和那蛇刹有关。”   花影将一个麻袋放到了桌子上。   一具死尸平躺在桌上,千泽与单漪各站一边,那死尸的胸口已经被孔雀的火铳炸开,千泽用钩指割开了那死尸的肚子,腹中内脏干瘪,在腹部中心有一条已经死去的小黑蛇。   “看来是这样。”千泽皱眉道,“从前我在凝霜宫遇到的蛇刹只有脖颈处有一条蛊蛇控制,现在已经变成了多条蛇控制一个人,威力变大,而且更加难杀死。”   单漪比对了一下蛇蛊所在的位置,思忖道,“我认为最有可能放置蛇蛊的位置有头颈,胸腔和腹部,只有这三个位置的蛇全部死亡,蛇刹才会失去生命力。”   正是因为如此,花影孔雀遭遇蛇刹时,砍下了蛇刹的头,那蛇刹竟然还没有死。   千泽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摆弄着手中的钩指,问道,“就算知道了也很难处理,一两只好对付,可成千上万的蛇刹我们绝对挡不住,我的军队是凡人,精锐是小玄位修仙者,根本无法应付凝霜宫不断改进的蛇刹。”   千泽下一步就打算去收复雁家,雁家与凝霜宫同气连枝,这蛇刹秘法更是从雁家流传出来的,若在水珑坞中遭遇数量惊人的蛇刹,即使是千泽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雁家与玲珑塔不同,玲珑塔仅仅是凝霜宫的一个小分支,又是情报机构,没有多少战力,可雁家不同,本是邪风谷麾下弟子,叛门后招兵买马,被千泽重创后大伤元气,更加疯狂的扩张势力,比起玲珑塔,雁家人多势众,不像玲珑塔一般,仅凭千泽一人之力便可单挑。   单漪道,“叶袭有一支百人小队,都是挑选出来的上幽位的修仙者,战斗力想必能强上不少。”   千泽不屑道,“他啊,他能出兵帮我们?”   叶袭的精打细算千泽最了解,看不到利益,那个小人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凝霜宫在针对叶袭,叶袭不可能坐以待毙,他还是为了帮自己。”   千泽又道,“就算是修仙者,面对数量的碾压,我们也撑不了多久,况且这些蛇刹不用吃不用喝,我们的军队根本耗不过他们,除非我们能有一种能够克制蛇刹的武器,批量制作,才会有些胜算。   单漪看向孔雀,淡淡道,“这就是我劫孔雀小姐来此的目的,璇玑破军绫姬的弟子,最擅机括。”   单漪从怀中拿出一本陈旧的古籍,递给孔雀,“这是暗器解千机经篇,归墟只此一本,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图?”   孔雀战战兢兢的接过单漪递来的古籍,仔细翻阅,里面的图样复杂的惊人,有许多精巧绝伦的机括设计图,但因为内部构造实在太复杂,大多已经失传,甚至只有想法,却无人做出来过。   “我…我也许能试试…”孔雀小声道。她拆卸过的最复杂的暗器是唐门三大暗器之一孔雀翎,这本千机经篇的机括设计图里,每一个机括的复杂程度都不亚于孔雀翎。   对于孔雀能拆装孔雀翎的事情,单漪是很怀疑的,自从唐门没落衰败消失后,其工匠也死的死,走的走,能够造出孔雀翎的工匠本就稀少,孔雀翎若是被强制拆开,会立刻崩裂,防止他人偷学,而孔雀这个年仅十六的小姑娘却花了三年时间做到了。   也就是说,孔雀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成功的将一个孔雀翎给完好无损的拆开了。   现在的归墟几乎无人能做到,容成家先代家主神匠容成姒或许可以,绫姬或许可以,但都不肯定。   这也算一种可怕的天赋吧。   数日后。   客房中,花影看着孔雀忙忙碌碌,手中简易的小木盒初见雏形。   孔雀面前的柳木桌上摆了一些磨尖的竹片、乱七八糟的刀片、竹签、掰弯的簧片,还有一堆碎木屑。   旁边摆放着一个方形的小木匣,木匣前端有三道纵排的长条开口,开口的角度微微有些不同,刚好够薄竹片进出。   孔雀比着自己的身高,拿白石在客栈墙面上划了三个圆圈,分别标出头颈,咽喉和小腹的位置。   孔雀走回木桌,把木匣的开口对准墙上的线,用胳膊顶住木匣后端,咔嗒一声掰掉了木匣上小木栓,刹那间三枚竹片相继射出,力道极其迅猛,三枚爆射而出的竹片准确无误地钉在了墙上的三个圆圈中,最上面一枚竟贯穿了墙壁,只听得隔壁啪的一声脆响。   隔壁宾客:“掌柜的!你这花瓶怎么漏水了噻!”   孔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起手边的一本书,上面写着:暗器解.千机经篇。   “邪风谷灭门时,单家子弟都消失匿迹,可凝霜宫数十年念念不忘,果然,邪风谷中的珍本着实让人眼红啊。”孔雀感叹。   孔雀自幼钻研暗器,最为熟悉的就是唐门的诸葛弩,借鉴千机经篇中的机括设计,稍加改造便成了专治蛇蛊的利器。   三花竹叶弩。   这三花弩劲道迅猛,也有准头,可是射出的一刻却把孔雀整条手臂都震麻了,若不将其抵在岩石或墙壁上,一般人是根本用不了的。   而且这仅仅是木制的机括,若真的大量生产,改装成钢铁材质,那力道会更加迅猛。   花影看着孔雀扬起的笑脸,抬手帮孔雀把碎发理顺掖到耳后,“辛苦了。”    第247章 灿若华阳(七)   雁家此时已经乱了阵脚。   雁伶商坐在五毒殿中,座下是雁家内门弟子。   听说玲珑塔竟在一夜之间覆灭,雁伶商千方百计去派人调查,没想到,竟然是千泽出的手。   从洛阳城郊归来禀报的探子说,玲珑塔派一千金甲卫,三千银甲卫围攻千泽,千泽竟然毫发无伤,而且轻易手刃六位玲珑玉影,当晚就杀进了玲珑塔中,岳玲珑已经毙命。   雁伶商感到头痛欲裂,已经过了几年,这个小子竟然仍旧暴戾的令人害怕。   “南倾那边呢。”雁伶商问身边站着的人。   “圣女已经带着雁家精锐去往流云涧,已经传来口信,说流云涧开始针对邪风谷,邪风谷相当于千泽的后盾,若邪风谷自顾不暇,千泽也能变得好对付许多。”   雁伶商一把将面前玉几掀翻,暴怒道,“废物!针对邪风谷有什么用,那千泽已经灭了玲珑塔,接下来就是我们雁家了!”   “姥姥别担心,玲珑塔势单力薄,不如我们雁家弟子众多,千泽只有一人,即便带兵来,只要我们用活尸蛇刹抵挡,再将其引进水珑坞之中,想必千泽也逃不出众多蛇刹的围攻。”   雁伶商这才气顺了些,后悔道,“当初不该将乌月毒交给容成飘雪,那小子为了找解药,定是铁了心要将我蛊林苑掀个底朝天。”   又有人劝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把乌月毒的解药给了他,或许能够相安无事。”   “不…只有墨萱身上带毒,我们才有要挟那个小子的筹码。”雁伶商立刻否定,心中决绝,死也不能交出解药。   “姥姥,我们的蛇刹数量不多,若千泽找到了克制蛇刹的办法,很快就会破解蛇刹阵。”   只有尸体才能被引进蛇蛊成为蛇刹,雁伶商一时也找不出许多尸体来制作蛇刹。   “来人!”雁伶商唤了一声,“将养在水珑坞的瘟神子全部放进城里!”   “姥姥,不可!此举泯灭人性,城中若瘟疫横行,尸横遍野,天道也不会放我们雁家的啊!”   座下众弟子齐声恳求,“请姥姥三思啊。”   雁伶商却一挥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千泽那小子快要杀上门来了,还管什么百姓的死活?”   “快去,把瘟神子都放出来,准备在城外接尸体。”   不仅雁家人心惶惶,凝霜宫中也气氛冷凝。   岳凝霜抱着岳玲珑生前穿的衣裙哀叹,“表姐对我情深意重,竟被那一小儿残忍斩杀,我心哀哉。”   沧溪沧炎战战兢兢站在一旁,沧炎开口劝道,“宫主节哀,都是千泽那个小子做的,玲珑小姐还这么年轻就歿了,都是因为那个灾星,嗜杀好斗,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即便有仙骨,是毒蛛化形,杀孽如此深重,上天也不会放过他。”   沧溪冷冷道,“都怪属下上次没有将他在地牢中杀死,才让玲珑小姐遭他毒手。”   岳凝霜摇摇头,“他已经晋升大苍位,本就不好对付,身后又有邪风谷和玄镜堂支持,连本座也不能轻易动的了他。”   沧炎又道,“宫主,千泽和玄镜堂已经决裂了,自从那次雁南倾把九霄的书信给偷偷带给了千泽,暗中挑拨他们关系,这两人就已经不怎么来往了,听说前些日子,玄镜堂的人杀了千泽的一个身边人,千泽和九霄翻脸,玄镜堂与蓬莱已经绝交了。”   岳凝霜脸色阴沉,“这两人都极为狡猾,若是故意做出这等表象迷惑我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或许是属下愚钝,”沧炎又道,“不如我们试探试探他们,这两人关系是忽然近起来的,想要挑拨开来应该也容易,前阵子玲珑小姐派人假扮玄镜堂的人去杀千泽,千泽想必也已经对玄镜堂有所疑虑了吧,只要我们在扇个风点个火,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快就会僵起来。”   岳凝霜点点头,“你去办吧。”   太阴山中。   关山月又一次带来了关山培育出的新药给墨萱,因为药物的维持,墨萱脸上的乌月毒并没有开始扩散的迹象。   无忧小宝贝也乖巧的很,安静的趴着,偶尔饿了哼哼两声。   太阴鳍抱起无忧,在胖乎乎的小脸上啵唧亲了一口,关山月正忙着把新配的药水给墨萱涂上。   太阴鳍仅仅派了分身去照看千泽,本尊还是在太阴山中,这两位山神大人对千泽的孩子关怀备至,想来山林中寂寞,两人都无伴侣子嗣,太阴鳍和关山月把无忧当作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用墨萱做什么。   “二位圣君…您们这样,萱儿可受不起啊…”墨萱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关山月安慰道,“无妨,老三是想孩子想疯了,再者说,你是二公子的正妻,别说现在是蓬莱的皇后,就算二公子将来回归地府,你也是要做阎王娘娘的。”   忽然,太阴鳍和关山月感到一阵极强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瞬息之间,两队漆黑锦衣的蒙面人忽然出现在居室门前,夹道站立,每个人脖颈上都镶嵌着一块腐朽兽骨,仅露出的双眼一片猩红。   地府三十六鬼门地煞,帝麟的护卫。   太阴鳍神情立刻严肃起来,把无忧交到墨萱怀里,与关山月两人恭敬跪在门口。   “属下不知帝君驾临,未曾远迎,还请帝君责罚。”   门外踏进一人,身穿黑金华服,眉间带着七分冷厉,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面容与千泽说不出的相似。   墨萱放下无忧走上前去,双膝跪在帝麟脚下,轻声道,“太阴圣君麾下黑无常,参见帝君。”   帝麟眼神中带着杀意,伸手抬起墨萱的脸,冷厉问道,“你还知道你的身份?本君派你去做什么,你还记得?”   墨萱心中惊惧,强压着紧张和害怕,答道,“属下是来…保护二公子…”   “可我听说,勾/引千泽,还让他为你处处涉险,你实在该死。”   墨萱抬头直视着帝麟的眼睛,强作镇定道,“帝君明鉴,是二公子宠/幸属下,二公子的子嗣降生也是拜二公子的悉心保护。”   帝麟眼神亮了亮,“孩子?”      第248章 帝倚江山,春花秋月   “是。”墨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帝麟对这个冷漠高傲的女孩子有些印象,从前在地府之中,她也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存在。   因为千泽在去往人间之前,就很喜欢她。   因此帝麟才会指了墨萱去人间照应,却没想到千泽对这个姑娘已经情深至此,反倒让帝麟觉得危险。   还有一件事情令帝麟感到诧异,千泽转世为人,成为凡人在凡间历练时,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消失了,唯独墨萱的记忆消去的不彻底,她对于他,总是有一丝牵挂在,多次恳求帝麟,自愿放弃无常身份,去凡间照应千泽。   帝麟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太过火,生生将两个情深入骨的孩子拆散了多年。   帝麟心里这么想着,关山月已经把无忧抱到了帝麟面前,无忧安静的睁着眼睛看着帝麟,帝麟望着这和自己也有一丝相似的乖孙儿,心中一片暖软。   好啊,总是这个二儿子最让人开心。   “你起来吧。”帝麟抬手叫墨萱起来,忽而看到墨萱脸上的毒痕,帝麟的眉头皱了起来。   帝麟想要顺手将墨萱治好,转念一想,又道,“算了,让千泽想法子治你。”   想起数百年前,帝麟觉得自己亏欠了千泽不少。   千泽时常喜欢去太阴山找涟漪玩,那时候帝麟觉得手足情深,也没怎么制止,可问题就出在了两个孩子十七岁的那年。   千泽十七岁时,时常觉得心口隐痛,后来渐渐严重,直到有一天忽然晕倒,看护千泽的下人们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千泽给送到了帝麟面前。   帝麟也着急,用精神力在千泽身体里探查一番,发现千泽身体里有一丝火毒肆虐,冲撞着内脏,而这火毒正与大儿子涟漪体内的火毒完全一致。   “去把涟漪给我带过来!”帝麟怒极,叫人把涟漪从太阴山拖了过来。   涟漪不知所措的跪在殿中,看见千泽面色苍白的躺在帝麟怀里,涟漪也担心的想看看千泽。   没想到,帝麟却暴怒道,“逆子,谋害亲弟,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   涟漪愣在了堂下,   “不…不是我…”   帝麟出生于豪门世家,见惯了嫡子庶子争权夺利,手足相残,因此对这种事情极其反感,也十分害怕千泽和涟漪手足相残,这事却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帝麟甚至不能冷静的听完涟漪解释。   “来人,把帝涟漪拖出去,打到他认错为止。”   千泽从朦胧中醒转,挣扎着抬起手,嘴里喃喃道,“不怪我哥哥啊…”   是涟漪被蛇毒侵蚀,千泽要救他,才误食了涟漪体内的火毒。   帝麟却没有放在心上,千泽是帝麟最宠爱的孩子,差点折损在涟漪手上,帝麟气极。涟漪受了三百多戒杖,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帝麟仍旧不肯原谅,叫人把涟漪关进禁闭室中反省。   帝麟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医治千泽,可涟漪体内的火毒异常凶猛,千泽根本受不住,帝麟听说,只有一种叫做绛弱香的东西能够克制涟漪这种独特的火毒。   千泽趁着帝麟外出找药,拖着虚弱的身体跑去禁闭室找涟漪,到了禁闭室门前时,已经力不从心,轰走所有看守的人,用尽全力撞进了禁闭室之中。   涟漪身上伤痕累累,看着千泽的眼神已经不如从前清澈,而是带着一层恨意。   千泽无力站起来,几乎是挣扎爬到涟漪身边,抓住涟漪的胳膊,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我错了…父王不听我说…”   涟漪看着千泽渐渐发紫的瞳孔,忽然醒悟,他一定是偷看了画心谣,火毒顺着画心谣的经脉游走,这才染上了全身。   涟漪扬起蝎尾,锋利的蝎钩触到千泽心口,涟漪轻声道,“忍着点,我替你把毒引出来。”   蝎钩顺着千泽的皮肤刺了进去,一阵灼热的火毒顺着蝎尾尖端的小孔回流进涟漪体内。   涟漪没料到,千泽的体质更加独特,火毒被千泽的血液温养变异,已经不是涟漪能够控制的了。   千泽缓缓睁开眼睛,“别费劲了…父王都解不了的毒,你能有什么办法。”   千泽说罢,涟漪感到一股力量涌进自己身体,那是带着千泽温度和气息的力量。   千泽抓住涟漪的手,咬牙道,“我把我的修为都给你,我…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与你争什么…我把什么都给你,求求你不要恨我。”   涟漪抽回蝎尾时,已经晚了,千泽彻底没有了血色,这时,帝麟破门而入,从涟漪怀中夺过千泽,看着浑身是血的两人,帝麟长叹了一声,甩开涟漪,走出了禁闭室。   涟漪双手在颤抖,他心里在害怕,怕父亲的误解,更怕的是千泽的离开。   涟漪以为千泽因他而死,曾经对天发誓,若有一天千泽能够活过来,涟漪愿意用自己的仙骨换他一命,护他一生。   没有人知道千泽的尸体被帝麟藏到了哪里,而此时此刻,帝家后面有一座熔岩山,千泽就被一层内力凝结成的保护层包裹着,浸泡在熔岩之中,帝麟正在用毕生功力牵引着千泽吐出余毒。   就在这期间,有妖兽被千泽身上的气息吸引而来,包围了熔岩山,而这些妖兽的头领正是饕餮。   帝麟与这群妖兽拼死对抗,险些被饕餮杀死时,千泽的身体中忽然爆出火光,一枚灼热的奇异烙印分别出现在千泽的后背和帝麟的掌心。   帝麟功力暴涨,将饕餮逼进了熔岩之中,妖兽饕餮瞬间化为飞灰,只留下一颗火红的内丹,分成两半,分别融合进了帝麟和千泽身上的烙印之中。   帝麟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神印。   之后,千泽在熔岩深处沉睡了百年,帝麟不断吸收饕餮内丹,淬炼仙骨,成功突破天阶,飞升成神,至于后来如何成为地府主神,又是一番波折,暂且不提。   而千泽在沉睡数百年后慢慢醒来,记忆却仍旧尘封在十七岁之时,而对于从前的经历,千泽也完全不记得了。   只知道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帝麟,Uw.ukash 而是一位黑衣少女。   她说她是黑豹,这片丛林是她的家。   黑豹清冷而美丽,千泽对这位少女迷恋至极,突然有一天,黑豹没有再出现,千泽焦急寻找,渐渐地,千泽惊悚的发现,他开始记不得这个少女的样貌,记不清这座熔岩山,甚至记不得自己从哪来,渐渐地,连黑豹的存在,千泽都已经没有印象了。   再次醒来时,千泽已经被蛊林苑山脚下村庄的一户人家收养。   再后来,被雁家抓去活人祭祀。   再后来,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仙人,别人都叫他毒蝎公子。   毒蝎公子强大到让人害怕,可千泽总觉得,毒蝎公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时常会变得温柔而满是歉意。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第249章 灿若华阳(八)   太阴鳍看着帝麟仿佛又想起了从前的伤心事,忍不住打断道,“帝君?”   帝麟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叹道,“天庭紧急集会路过太阴山,本君很久不曾来地面,想着来看看千泽和涟漪,没想到来的不巧,他们不在呢。 ”   “叫他们好生修炼,待集会结束,本君会来看他们。”   “是。”太阴鳍颔。   帝君还有一个庶出的小儿子,名叫鸣凤,现在在蓬莱,由应龙四子中睦州桀看护,帝君对那个孩子并不是很上心,只对千泽和涟漪这两个嫡妻的儿子格外看重。   太阴鳍没敢把千泽被鬼皇弄的遍体鳞伤的事告诉帝麟,以帝君的脾气,定是要打上淳于乾家门的,可淳于乾闭关多年,功力大大提升,帝君多年前为千泽培养神印,已经元气亏损,若对上鬼皇,大约仍旧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帝麟摸了摸无忧的小手,露出了难得的慈祥,看着墨萱的眼神也就和缓了许多,见墨萱已经出落的楚楚美丽,也不算配不上自家儿子,就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儿子喜欢。   帝麟交代了太阴鳍几句,太阴鳍再抬头时,帝君和三十六地煞已经消失了。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太阴鳍神情微凝,迟疑道,“天庭紧急集会?那可是极重要的事情才会请回主神,到底是什么事。”   关山月掐着指头算了算,“大约是洪荒猛兽来袭的日子,上一次是两千年前,帝君也没赶上过。”   “啊,没事,天庭那么多人呢,每过个几年就得这么吵吵嚷嚷的挡一次洪荒进犯,总也没个让帝君消停的时候。”   墨萱看了看窗外,乌云密布,看来天又要下雨了,千泽走了快四个月了,虽然已经传回岳玲珑伏诛,玲珑塔被灭的消息,墨萱还是非常挂念千泽。   “你在哪呢,是不是又伤到了哪里啊。”墨萱默默自语。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洛阳城里,突然爆了严重的瘟疫,一夜之间,就有几十人死于瘟疫。   叶袭与单漪联络后,快马带着百人小队前往洛阳,不料在半路上就被截住了。   一群目光呆滞的人把叶袭团团围住,不断挥刀砍向被困的众人人。这些人眼神空洞,毫无预兆地向两人起攻击。   叶袭袖口反复甩出手指粗细的三寸金针,针尖处向后两寸是光滑的,刻着浅浅的花纹,而在最后三分之一处雕有镂空的花纹,并铸有数十根倒刺,而针眼处穿着一根纤细的锁链,锁链连在叶袭的袖口里,用于收回金针。   “这是什么东西!”叶袭猛力拉手中的锁链,金针贯穿对方身体而勾住血肉,被叶袭甩到了空中,叶袭抽回金针,那人重重地摔下来,砸倒了一片,却面无表情地再次站了起来。   “为什么死不了!”   “殿下,这大概是一种秘法。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他们的身体被控制了。”百人小队中的一位领头人说。   天边像有陨星划过,无数金丝向两人飞来。   金丝掠过两人的身体,如铆钉贯入地面,声音如磐石炸裂,金丝坠入之处涌起气浪,掀翻了面前的敌人,两人趁机逃出了包围。   叶袭望见一个熟悉的雪青色身影,正缓缓走来。   单漪一扬手,先前插入地面的金丝又收回了葬花囊中。   原是单漪的弑信子。   邪灵匕在手中转了一圈,单漪用力抛了出去,邪灵匕向着其中一人飞去,直接穿进那人的咽喉,整个头颅被斩了下来。   从脖子里露出了半截蛇身,另外半截在飞出去的头颅里。单漪匕不停,在蛇刹腹部深刺一刀,又在胸口深刺一刀,那不死士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生蛇蛊。”单漪抽出地面上的邪灵匕,对叶袭解释道,“蛇不死,身不死,这是蛇刹。”   蛇刹数量不多,大约六十个,掌握了蛇刹的弱点,众人也不再犹豫,立刻按单漪所说斩杀蛇刹,叶袭的百人小队均为幽位修仙者,实力不弱。   洛鸢儿朝叶袭摆了摆手,“公子,我们换一下。”   叶袭点了点头,洛鸢儿站在了前线的位置。   “洛鸢儿,退后。”单漪训斥道。   洛鸢儿向着单漪眨了眨眼睛,用嘴衔着把右手的玄青手套摘了下去。   洛鸢儿右手金丝流转,洛鸢儿竟冲进了面前的几个蛇刹中间,右手如鹰爪一般直接捅进了蛇刹的腹中,抽出手来,两指间夹出了一条黑色的小蛇,一用力,小蛇断成了两节。   挡在洛鸢儿面前的蛇刹被一一掏出蛇蛊,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最后一人被洛鸢儿直接抓断了脖子。   洛鸢儿竟手不沾血。   “哇。”叶袭愣了一下。   这场面单漪都咽了口唾沫。   洛家二小姐这双寸心阴阳手也称得上是专治蛇刹的利器。   “哼。”单漪向洛鸢儿投去赞许的眼神,“趁早解决,回客栈了。”   六十个蛇刹被剿灭一空。   夜恢复了平静,洛鸢儿有些难过。   “都是洛阳城的百姓,我却救不了他们。”洛鸢儿垂着手,虽然解决了祸事,却只觉得悲凉,身为医者,竟然要动手杀人,洛鸢儿心中矛盾而痛苦。   “埋了吧。”单漪走过来,轻声说。   洛鸢儿抬头看单漪,单漪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泛紫的眼瞳无比深邃。   “好。”   单漪并不是在悲天悯人,而是心里想着其他忧心的事。   洛阳城的瘟疫是有人驱使,如此大规模的屠杀行为,只为了收集尸体制作蛇刹,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也只有向来毒辣的雁家能做的出了吧。   叶袭的表情更加沉重,这里是瀛洲,叶袭身为瀛洲皇室,被屠杀的是瀛洲的子民,叶袭已经容不下雁家了。   单漪看向叶袭,“千泽在等你。”   洛阳一夜之间成了座死城,瘟疫不会停止扩散,只需很短的时间,洛阳城里的百姓就会纷纷死于瘟疫,有人若逃出洛阳,还会把这严重的瘟疫带到其他城池中,此事需谨慎,而且要尽快解决,遏制住百姓的死亡度。8 第250章 灿若华阳(九)      回了客栈,叶袭立即去找千泽,单漪留在了居室中休息。   其实单漪不过是想帮千泽,若说起凡人的性命,单漪提不起兴趣来,单漪一直很淡漠生死,也不觉得别人的生命到底有什么可珍惜的。   是以单漪将叶袭带回来之后,就懒得再管这些事了,叫洛鸢儿放了热水,独自安静的休息。   泡在热水里,身体上的血渍被化开,雾气蒸腾,单漪露出很难得的享受表情。   手边摆着洛鸢儿刚刚做好的丸子,一种肉馅的黄色丸子,一种水红菱和糯米做的白色丸子。   “倒是挺能干的。”单漪自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洛鸢儿的声音传来。   “我来送衣服了~”   没人应声。   洛鸢儿疑惑地推门进来,雾气渐渐从门口散去,洛鸢儿看到,浴盆里的人背对着自己,两臂搭在盆沿上,长发在水中荡漾着,听到洛鸢儿进来,那人微微偏过头,微眯的眼睛,眼角上扬到一个狐媚的角度。   洛鸢儿的小脸刷的红到了耳根。   “谷主…额…夫人?不不…小姐?”洛鸢儿慌乱地来回更改称呼。   单漪笑了笑,翻身趴在盆沿上,“过来。”   洛鸢儿僵硬地走了过去,一条蝎尾倏地从水中钻出来,缠住了洛鸢儿,单漪一把抓住洛鸢儿的衣领,刚才的笑意消失,恶狠狠的问,“你叫谁夫人?!”   洛鸢儿难为情地低下头,看见单漪凸显的锁骨下,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蝎王。   “我以为您是短发。”洛鸢儿小声解释,拿起一旁的干布为单漪擦干了头发。   单漪拿起洛鸢儿送来的干净衣服披在身上,单漪穿衣服的方式很特别,把长发藏在衣服里面,从外面看就像短发一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想剪而已。”   “洛阳城里瘟疫严重,药材又不够,”洛鸢儿恳请似的对单漪说,“您能不能跟陛下说一声,让我妹妹笙儿回来?”   蓬莱桃花世家里还藏着一位妙手医仙,洛鸢儿不提,单漪快要忘了。   “你自己跟他说。”单漪转了话题,问道,“别人的生死,那么让你在意么?”   “鸢儿是医者,理应心怀百姓。”洛鸢儿想了想,觉得这话答的棒极了,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哼。”单漪看了一眼双颊绯红的洛鸢儿,“那你对我是不是会格外关照些?”   “咦,谷主生病了吗?”洛鸢儿眨着大眼睛问。   单漪顿时觉得心里挫败感十足。   单漪伸出双臂,托着洛鸢儿腋下,把洛鸢儿抱了起来,举到自己面前,轻声道,“快点长大吧,你老是这个样子,我也会累的啊。”   单漪已经不指望这个小迷糊能想起前世的事情来了,何况那种不堪的记忆,单漪也不希望洛鸢儿想的起来。   洛鸢儿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生气的说,“长大不好啊,因为鸢儿还不想嫁人呢。”   单漪心里更失望,“不想嫁人…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着谷主呀。”洛鸢儿开心起来。   单漪心里一暖,微微一笑,放下洛鸢儿,教了几句,“以后对我不许说您,要说你。”   “哦…”洛鸢儿认真记着。   “你能叫九霄的名字,却不能叫我的,为什么。”单漪皱了皱眉,又说,“叫我单漪。”   “是…单、单、单、单……”洛鸢儿结结巴巴挤了好久,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漪’字。   “算了,你走吧。”单漪更头疼。   “嗯!”洛鸢儿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单漪叫住了洛鸢儿,“下次这个黄色的丸子不要再做了。”   “诶?您喜欢吃甜食吗?可是陛下说您喜欢咸的….”   “咳咳.”单漪干咳了两声,“去把抑制瘟疫的药做好。”   洛鸢儿连忙打住,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果然是喜欢甜的啊….”洛鸢儿背靠着门微微笑着,“谷主好可爱啊。”   单漪又夹起一枚白色的甜味丸子,咬了咬嘴唇,“她刚刚是不是在笑我…她肯定是笑我…那好,今天就算她累死我也不会去帮她忙的。”   直到黎明到来,院落中的嚓嚓磨药声才渐渐停息,阵阵药香从窗口飘进单漪的房间。   单漪坐起来,桌上摆了一盘和昨天一样的丸子,只不过今天没有肉馅丸子,全是水红菱的甜味丸子。   不知为什么,单漪觉得莫名奇妙地心虚。   千泽和叶袭连夜制定战略,城中丧命的人越来越多,照此看来,雁家的战力会越来越强,事不宜迟,两人觉得三天后动手是最佳时间。   两个人都已经瞄准了雁家。   千泽之前已经叫花影传信会蓬莱,召集少量军队暗中前往瀛洲,此时也已经集结完毕。   叶袭觉得胜算不大,他们能够动用的兵力不过寥寥数百人,再多就会暴/露藏匿之处。   可今天又有探子回禀,说洛阳周边的城镇也有人感染瘟疫,染病而死的人数在逐渐上涨。   千泽计算了一下,雁家派人偷运尸体,千泽和叶袭截下来了一部分,剩下的还有千人之多。   孔雀把三花竹叶弩的图纸交给了叶袭,叶袭连夜找了瀛洲的工匠赶制,现在也制出了一百个。   大战在即,叶袭惴惴不安。   千泽笑道,“别紧张,我觉得应该差不多。”   叶袭无奈道,“此战非儿戏,一不留神会失了性命,我的卫队不是铁打的,若真面对无数蛇刹,我们撑不了太久。”   千泽摆弄着钩指,嘴角一扬,“其实我还有些库存的好东西,等到时候给你。”   “什么东西?”叶袭好奇道。   “到时候再说。”千泽挑眉一笑。   忽然,楼上传来轻微的走动声,千泽皱眉,心道,“这家客栈里还有人?”   洛阳城中瘟疫盛行,客栈早就打烊,不再放客人入住,而从前住在客栈里的客人也趁着没染上瘟疫就跑了,这家客栈不应该还有其他可人才对。   千泽戴上钩指,看了一眼叶袭,悄声道,“我上去看看。”   叶袭紧张的点点头。   千泽悄悄摸上了楼,凝神听着客房中的动静,眼睛盯着一间客房,慢慢摸了过去。   千泽悄悄打开房门,露出一条缝隙,朝里面探视,居室的窗户被撞开,窗棂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第251章 灿若华阳(十)      被撞开的窗户还在微微晃动,掌柜的听到了响声,匆忙跑上了楼,千泽正在居室之中搜寻踪迹,见掌柜的上来,随口问道,“掌柜的,这间屋子里之前住了什么人?”   掌柜的看见地上有血迹,慌了神,支支吾吾的答道,“是、是一位叫华阳的姑娘。”   千泽一怔,拎起掌柜的衣领,怒声问,“是一位脸上有牡丹花的姑娘?”   “对对对,就是她。”   千泽甩下掌柜的,立刻从敞开的窗户中跳了出去。   顺着血迹搜寻,千泽挨家挨户的询问,每一个听到千泽描述出那女子的长相时,都像躲避恶鬼一样关上了房门,仿佛华阳比瘟疫还要可怕。   洛阳城中人心惶惶,街道也变得空无一人,千泽寻找许久,直到地上找不到血迹,千泽没了方向。   这时,一位身披斗笠的老道士缓缓出现在千泽视线中。   “元清道长!”千泽快步迎了上去。   元清停下脚步,向千泽郑重行礼,“公子何事。”   “你有没有看到——”   元清猜到千泽要问什么,一指东方,缓缓道,“雁家双子出关,华阳姑娘正在对敌。”   雁家有闭关多年的两位高手,不知功力如何,却听说这二人有一人精通剑术,另一人精通阵法,看来雁家真是狗急跳墙,连这两人也被请出山了。   “多谢道长,”千泽亦回礼,“此地凶险,道长也速速离去吧。”   千泽说罢,飞快的朝着元清所指的方向跑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气息,千泽试了试风向,朝着一个小巷飞奔过去,正欲拐弯时,迎面飞来一根木棍,千泽侧身躲过,发现这小巷里藏着几十人。   看装扮是洛阳城的百姓,几十个百姓正瑟缩藏在角落中,对面是数十蛇刹,华阳和流觞两人被蛇刹包围。   华阳看见千泽,眼神变得躲闪,犹豫再三也没有说出话来。   雁家的目的就是不断杀人,用尸体制作蛇刹,这些藏匿的百姓若是落在雁家人手中,绝对逃不过一死。   墙角中一位妇女抱着孩子,那孩子受了惊吓,突然哭了起来,安静的小巷中,这哭声格外刺耳。   那妇人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可蛇刹被这哭声刺激到,迅速冲向了那妇人,华阳同时动了起来,飘逸的伞中剑挑开伸向妇人的尸手,伞中剑入鞘,飞起的伞面将靠近的蛇刹轰开一丈远。   华阳也诧异,这些人和曾经在凝霜宫遭遇的蛇刹相同,可为何变得如此难杀死?   蛇刹人数众多,华阳已经杀死了一批,这些蛇刹源源不断的进攻,华阳与流觞身上已经渐渐出现了伤痕,体力不支,明显落在了下风。   千泽毫不犹豫的飞身过去,唤出护手中的枯木龙吟,一曲潇湘水云流畅的弹奏而出,锐利的风刃擦着蛇刹的头颅掠过,腐烂的绿水喷洒而出。   站在最前的几个蛇刹瞬间软了下去。   角落中的洛阳百姓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一幕。   千泽沉声对二人道,“你们去把人们带到安全的地方,这里我能处理。”   空中传来一声鸩鸟尖锐的啸鸣,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男子骤然出现在这群蛇刹身后,其中一人手拿一把金纹剑,另一人盘膝坐在高处。   “谁。”千泽微微仰头看向那人。   拿剑那人笑道,“蛊林双子,雁不悲。”   “雁可悲。”坐于高处那人冷冷道。   千泽冷冷挑眉,“听说雁家有两个修仙走火入魔的家伙,就是你们啊。”   雁不悲握紧了手中的秋水剑,面前这人就是姥姥所说是千泽,曾将雁家搅得鸡犬不宁,雁家与他迟早有一战。   趁早杀了也好。   千泽的实力不俗,雁不悲不想单枪匹马挑战这个危险的人,于是对高处那人说,“弟弟,开阵。”   雁可悲盘膝坐在地上,摘下腕上一枚黑玉镯,沉声说:“纵横,出。”   一张黑玉白纹的棋盘落在雁可悲面前,雁可悲在棋盘中心落了一枚黑子,棋子落下之时,雁可悲脚下便出现了一个蓝色光环,黑白棋子交相变换,继续落子,形成了一个棋局,襄夏二子谱。   以雁可悲脚下的蓝环为中心,地面上旋转出一个菱形,菱形每个角都扩出一个蓝色圆环。菱形里奇异的咒文浮现。   二人各站一角,站上的一刻,圆环蓝光乍现,流动起来,从二人脚下灌入身体,蓝环消失,只有雁可悲脚下尚有蓝光。   千泽诧异,“棋阵?”   普天之下,人人体质各异,偏有一种人,体质是天地五行,这样的人能够以特殊的方式开启阵法,比如雁可悲开的‘棋阵’。   有的门派天生有天地五行的血脉,便专修阵法,造诣最高的要数洛阳神龙殿,龙七音的阵法天赋最高。   站过阵的人受到的阵法的增幅和保护力度,由开阵的人修为决定,同时,若开阵的人受伤,阵法被打断,所有人都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千泽正要拨弦对抗,身体猛然被华阳推开,刚刚站立之处已经被一道深深的剑痕取代。   这速度,这剑意,他是怎么做到的!   华阳低声道,“襄夏二子谱是很厉害的棋阵,与你的三叠咒如出一辙,阵中之人受到极高的速度增幅,我们快撤。”   “我凭什么逃?”千泽不屑地看了雁不悲一眼,“我才不会输给他。”   “引开他们,让单灵思带人走。”华阳扯起千泽的衣袖飞奔出去。   “单灵思是哪个,你说流觞啊。”千泽被华阳拖着快速离开,疑惑问道,“你还在乎这些百姓的死活吗?杀戮之女,你可是这么向我介绍的你自己喔。”   “我…不想一辈子背着凡人的骂名。”华阳随口道。   流觞深深看了华阳一眼,舔了舔嘴唇,转过头疏散百姓。   对于雁不悲和雁可悲来说,千泽的吸引力比那些平民百姓大得多,一众蛇刹受到两人的驱使,纷纷涌向千泽这边。   很快,华阳的速度慢下来,右手扶着大腿,有浅浅的血迹从长裙里印出来。   刚刚华阳已经与蛊林双子对上过一次,那两人功夫邪门,定是修仙之时出了意外,走火入魔,闭关修炼一阵后,修为暴涨,华阳应对的十分吃力。   千泽看见华阳的异样,忽然伸手揽过华阳肩头,将华阳抱起来,猛然一跃,跳出了蛇刹的包围,在细窄的房檐上飞速奔跑跳跃,躲避雁不悲的剑意。   “华阳,恕我直言,你确实挺沉的。” (免费)番外脑洞之语文作业   语文老师留了作文,   千泽逃课上网刚回来,问前桌学神单漪,“老师留的什么作业。”   单漪:“你可以写假如你是蜘蛛。”   千泽抬笔在纸上写,   九霄刚睡醒,抬头问前桌千泽,“老师留的什么作业?”   千泽:“单学霸说是假如你是蜘蛛。”   九霄: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学校通报有人打架,高三一班九霄同学被千泽和单漪同学揍成狗,但由于校长帝麟出面和解,学校决定给予九霄同学留校察看处分!   以及千泽同学的获得校级作文一等奖。   九霄:我可能上了假学校。 第252章 亡雁覆巢(一)   华阳皱眉,“你能不能有个正形?”   “抱歉,不能。”千泽挑眉一笑,“我看流觞那小子很有正形,那把伞上写的什么?长相思什么什么的,美人如花什么的…”   华阳听着千泽这纯粹的嘲笑,一张小脸都要红成了绣球牡丹。   “那你倒是放下我啊!”华阳就只想掐死千泽。   “不放。”千泽狡黠一笑,“我想看看那个小鬼有多吃醋。”   千泽顿然闪身,一道凌厉剑气从身边划过,千泽带着华阳回转身体,躲过这道剑气,对着身后的雁氏兄弟露出狡黠的笑容,口中出奇怪的声响。   “叩叩叩。”   雁不悲看见千泽这诡异的笑容,脚步就慢了几分,周身陡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   石缝之中,青苔之下,一下子涌出了不计其数的蜈蚣和蟾蜍,正是汛期,天阴欲雨,蟾蜍的数量多到惊人,转眼间就朝着雁氏兄弟爬了过来,那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千泽对二人抛去挑衅的一句,“你们雁家很喜欢虫子和毒,那我就赏给你们些。”   说罢,千泽微微吹了口气,一阵浅红色的雾气顺风飘去,环绕在雁氏兄弟周身,二人顿觉眼睛刺痛,泪流不止。   千泽吸了不少火鳞蛇的内丹,火鳞蛇有毒,虽说伤不到雁氏兄弟,却也能拖延不少时间了。   千泽转身带着华阳飞快离开,一眨眼就没了影子,雁氏兄弟从毒虫中脱身,却已经寻不到这两人的踪迹了。   雁不悲还想再追,雁可悲拉住哥哥的袖口,冷声道,“再追说不定有埋伏,还不知道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我们尽快收集蛇刹,与姥姥会合。”   雁不悲哼了一声,“那就先放这小子一马,若是正面交锋,我的秋水剑与你的棋阵,不可能不敌那个嚣张的小子。”   雁可悲摇摇头,“我们的敌人不仅有他,邪风谷主单漪一向爱管这个小子的闲事,若是青鸾鬼帝也来这里搅和,我们雁家岌岌可危。”   “玄镜堂不是已经与他决裂了?”雁不悲不屑道,“九霄那么记仇,怎么会帮他。”   雁可悲仍旧担忧,“万一他们是佯装不和,引我们中埋伏呢。”   “那就只好背水一战...”雁不悲神情凝重。   雁可悲挥手叫了人来,对两个黑衣探子吩咐,“你们去探探青鸾鬼帝口风,尽快禀报。”   “是。”   千泽已经带着华阳闪身进了一处荒山,千泽判断应该是关山山脚,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反正千泽的判断从来没准过,总之迷路了就对了。   华阳一身冷汗,“我觉得是时候放引蛟了。”   千泽一扬衣袖,一只小蝙蝠从袖口的虫囊里飞了出来,飞上半空引路。   天色更阴沉,开始有雨滴急落下,顷刻间骤雨倾盆,前方有一处山洞,千泽带着华阳躲进了洞里。   华阳的脸色不太好,腿上的伤开始溃烂,看样子是染上了蛇刹身上的尸毒。   千泽皱眉,在华阳腿边的伤口处按了按,很大一片肌肉都已经失去知觉了。   龙涎能解尸毒,华阳并不担心,不客气的从千泽指上摘下一枚钩指,撩开裙摆,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腿上纹刺的牡丹花点缀的更加妩媚动人。   “咳。”千泽忍不住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立即背过身去。   华阳用锋利的蝎钩贴在伤口的腐肉上,嘶拉一声划下一片来,接着将涎水沾在伤口上,撕下一片裙摆,牢牢绑住汩汩流血的伤口,动作迅而熟练,脸上表情平静,这些伤与从前受过的伤相比,也没什么更严重的地方,华阳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一切。   华阳处理的差不多了,见千泽背着身,华阳轻声问,“你还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千泽思忖一会儿,答道,“若是萱儿,肯定已经疼哭了。”   说罢又问道,“你也需要被怜惜吗。”   华阳摇摇头,苦笑道,“不需要。”   也对,华阳在千泽面前从来不曾柔弱过,也许是因为这样,让千泽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坚强,不需要也不喜欢得到自己的同情。   其实不是的,华阳心中凄苦,她多希望能得到千泽一星半点的爱惜,她甚至不奢求千泽对自己能有对墨萱的一半好,只要他心里能有她一点位置就好,她蛟龙之女,高傲的不可一世,何曾这么卑微过。   可能他与她真的不合适。   华阳开始犹豫,她真的喜欢千泽吗,她喜欢他什么,是刹那惊华的清俊,还是无所畏惧的桀骜,还是他对于她的漠视?   华阳心中正矛盾纠缠,刹那间一道惊雷落下,洞口跌跌撞撞的走进一人。   千泽警惕起来,亮出钩指站起身来,把华阳挡在身后。   华阳怔怔看着千泽的背影,千泽对于自己的保护,是什么意思呢,是同情吧,大概是同情的吧。   好烦。   那人影跌跌撞撞的扶着石壁走来,身上血迹斑斑。   借着手中玄火的亮光,千泽才看清是流觞,流觞在众多蛇刹中脱身不易,此时也筋疲力尽。   流觞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走过来,看见华阳软软靠在角落中,腿上绑着止血的缎带,露出的大腿上一道能看见血肉的伤痕触目惊心。   流觞扔下剑,像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般,快步跑到华阳身边,惊慌的察看华阳的伤口,焦急地问华阳,“姑娘,疼不疼?”   华阳怔怔看着流觞的眼睛。   千泽起哄似的吹了声口哨,笑道,“啊,我去外边望望风~”说罢偷偷笑了两声,闪身跑到了洞口处,离两人远远的。   华阳被千泽调笑的一瞥,顿时红了小脸,伸手推开流觞,嗔怒道,“你…你不要过来。”   流觞却只关心华阳的伤势,扶着华阳的手腕,轻声安慰,“姑娘别怕,我能解尸毒。”   “我也能…”华阳正想解释,流觞却已经拎起华阳的小腿,舌尖在华阳的伤口处游走。   华阳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   腿间传来刺痛感,华阳冷不丁一颤,流觞立刻握紧华阳的手,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8 第253章 亡雁覆巢(二)   这话听进华阳耳朵里,华阳咬着嘴唇看着流觞,耳朵都羞红的要着火了。   流觞不知道华阳是蛟龙之女,华阳也不知道流觞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知道这温柔华阳不曾体会过。   流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关切道,“还疼吗。”   华阳咬着嘴唇,难为情的转过头,“不疼。”   流觞忽然从背后抱住华阳,贴在华阳耳边轻声细语,“疼就告诉我,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流觞见华阳不说话,于是轻轻安抚着华阳紧绷的身体,直到华阳慢慢放松下来,整个人被流觞抱在怀里。   华阳疑惑的看着流觞的眼睛,他像是能猜到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不用华阳多说,他就知道华阳想要什么。   “怎么会…龙涎能解尸毒,可你是凡人为什么…”华阳怔怔看着流觞。   “姑娘为什么一心觉得我是凡人…就因为我修为不如单漪吗。”流觞浅浅一笑,“归墟之中有几个妖兽能比得上毒蝎公子,姑娘真是难为我。”   毒蝎公子身边从不养无用之人,前世如此,今生也一样,单漪如此倚重流觞,流觞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华阳脸色一阴。   “是姑娘不愿听我多说。”流觞笑意盈盈。   千泽趴在洞口的岩石上,朝着两人打了个响指,咳了两声,“我有两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华阳:……   引蛟飞了回来,落在千泽食指上,千泽看了看前方,洞穴深处有微弱的亮光。   “你们还能走么,后边蛇刹追过来了。”千泽重新戴好了钩指。   华阳用伞尖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千泽对流觞道,“她伤太重了,你带着她。”   华阳一惊,“才不用!”   流觞笑嘻嘻颔,“遵命。”   流觞当做没看见华阳的躲闪,伸手横抱起华阳,走了两步,悄悄回头对千泽做了个鬼脸。   千泽偷偷小声嘱咐,“喂,你答应过我,帮你的话就给单漪梳个双马尾让我看的。”   流觞吐了吐舌头,“好啊。”   出了山洞,是一片荒原,这里是万毒峡的入口,离雁家已经很近了。   千泽从怀里拿出一个圆柱的小筒,拿玄火点燃了,一缕黄烟飞射向空中,高空中传来一声爆裂的脆响,一片昏黄的烟雾在空中蔓延开来。   客栈中,叶袭听到这声脆响,打开窗户望了望,西南方向有黄色信号烟雾出现。   叶袭脸色陡然变化,喃喃道,“千泽的进攻信号…情况有变,提前出。”   单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洛鸢儿垂眉站在单漪身后。单漪手掌一翻,邪灵匕忽然从袖中滑出,寒光闪现。   “鸢儿,走了。”单漪起身出了房间,洛鸢儿紧随其后。   客栈外骤雨正烈,单漪走出客栈时,十三位蒙面人落在门前,邪风谷夺命十三剑,此时是白羽暂时顶替流觞的位置。   十三人身后是数十邪风谷精锐弟子,单漪轻声下令,“从万毒峡摸进雁家,若遇活口,一个不留。”   “是。”一众弟子皆颔听令,转瞬间消失在雨幕之中。   “谷主,那我们呢。”洛鸢儿看向单漪。   单漪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们去堵住瘟疫源头。”   叶袭披上披风,客栈的院落中已经站满了人,叶袭的百位修仙者全部集结在此。   虽说这些修仙者都在幽位,已经算实力不凡,可那些打不死的蛇刹太过可怕,叶袭心里仍然惴惴不安。   这时,有一蓬莱装束的小兵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辆马车,车上是沉重的木箱。   蓬莱小兵手上托着一个不小的箱子,对叶袭躬身行礼,“越王殿下,这是陛下要小的送来给殿下的东西。”   叶袭疑惑的打开,这其貌不扬的箱子里,竟然静静躺着一件紫色的盔甲,甲胄极轻极薄,却极其结实。   “这是…岳玲珑的紫犰狳轻甲?”叶袭瞪大了眼睛,手不停摩挲着光滑坚韧的甲胄,果真如传说中的一般神奇。   叶袭命令士兵打开马车上的木箱,箱子里有一百副金色甲胄,刚好给每一位战士配备。   叶袭嘴角抽了抽,“千泽…这是杀了岳玲珑之后…又彻底洗劫了一番玲珑塔啊。”   千泽对玲珑塔再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岳玲珑死后,所有玲珑塔的甲士均被俘虏,押回了蓬莱,玲珑塔的精甲被全部夺走,充进蓬莱军火库。   那小兵还说,这次蓬莱出战的一千战士全部配备的玲珑塔银甲,战斗力成倍增幅。   “算他狠…”叶袭叹了一句,若换做自己,想必会担忧凝霜宫的报复,犹豫不决,可千泽杀伐果断,根本不给玲珑塔任何喘息的机会,在所有人都觉得千泽能消停一阵子的时候,他竟然直接选择了强攻雁家。   “这个人…暴戾的可怕。”叶袭暗自叹了一声,嗜杀好斗,这是叶袭给千泽的评价。   此时,一百战士都将金甲穿戴整齐,这金甲看似沉重,却并不笨拙,每一个关节都格外灵活,普通的剑刃砍在金甲之上,竟留不下一丝痕迹。   几件轻甲,就让叶袭的卫队士气大增,叶袭也不由得振奋了些精神。   趁着骤雨的掩护,叶袭带领卫队从雁家正门,即蛊林苑入口处正面进攻。   此时,花影与孔雀则带领着蓬莱战士埋伏在蛊林苑正门附近,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个铁制成的匣子,静静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骤雨掩盖了军队行进出的声响。   一个白少女从幽深的蛊林苑丛林里悄悄跑了出来,爬到了花影和孔雀面前。   花影警惕的看着白姬。   白姬嘘了一声,“我是陛下的内应。”   正在此时,有一拨蛇刹行尸走肉般从蛊林苑里走了出来,出阵阵低吼声,这声音听起来像厉鬼的嚎叫。   白姬叫众人压低身体,“这是蛇刹哨兵,看不到东西,但能感受温度和声音。”   这些蛇刹哨兵有一百个左右,攻击力不是很强,但若是被他们现,会影响叶袭的军队顺利强攻。   白姬眼睛绽放出一片白光,在场众人都感觉身上骤然冷却,落下的雨点在身上化成了一层冰凌。   白姬能够隐藏人身上的温度,这是白姬捕食时的本能。   第254章 亡雁覆巢(三)   花影看着这个小巧的白少女出神,陛下身边果然都是些令人诧异的能人。?   身上覆盖的薄冰让花影牙齿微微打颤,那些蛇刹哨兵在四周搜寻,锋利的刀刃在花影藏匿之处扫动,花影尽力伏在地上,那刀刃几乎是擦着花影的鼻尖扫过去,花影屏住呼吸,那蛇刹在四周逛了逛,没有现什么异常,又列队进了雁家大门。   花影和孔雀趁机出讯号,藏匿在草丛之中的蓬莱士兵在白姬的带领下悄悄摸进了雁家大门,顺着门进入后,门口两个看守正在哨房里躲着雨打瞌睡,孔雀甩手两枚袖箭飞去,两个看守立即毙命。   蓬莱士兵在花影的指挥下分成了四路,分别带着那铁匣子潜进了雁家院落之中。   白姬带着一路士兵朝着主殿五毒殿潜进去,花影与孔雀带人去安放这些赶制出来的三花竹叶弩。   骤雨渐停,耳边只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花影抱着剑靠在树下,表情冰冷地像一座冰雕。   “终于弄完了。”孔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影,所有三花竹叶弩都装好了。”   花影神情凝重道,“今夜有雨,马上就要起风,暗器的准头想必会大打折扣。”   孔雀闭目感受了一下风向,轻松道,“这是东南来向的风,风加上雨对这些三花竹叶弩的影响确实不小,到时候还需要我随时调整,指挥暗器方向的信号牌还在吧。”   花影摸了摸衣袖,点了点头。   ————————   万毒峡入口处,十三位披着黑袍的杀手闯进其中,后面跟着众多披着银甲的邪风谷弟子,身上都带着单漪临行前洒在衣服上的蝎毒,水珑坞中的毒虫大多会被毒蝎公子的气息震慑,因此不敢叮咬夺命十三剑。   夺命十三剑果真如单漪命令所说,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夜中行走取人性命的夺命十三剑就如鬼魅一般,无心无情,专注于执行单漪的任何命令。   单漪与洛鸢儿在洛阳城中等了一会儿,看着时辰,掐算着花影孔雀应该已经带人进去安放了足够的三花竹叶弩,两人才动身前往。   单漪和洛鸢儿在屋落之间蹿跃,向雁家方向快跑过去。   单漪度自然不慢,洛鸢儿很难跟得上,落出了一段距离。   “好快…”洛鸢儿跟的很勉强。   正在洛鸢儿吃力时,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抬头,对上了单漪有些无奈的目光。   单漪俯视着洛鸢儿,突然右手抓住洛鸢儿的手腕,拉进自己怀里,抱了起来,跃上屋顶,转身越过屋顶之间的甬道。   洛鸢儿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不知所措地闭起眼睛。   “你好慢喔。”单漪低声在洛鸢儿耳边说,“你们洛家不教轻功么。”   “我….怕高。”洛鸢儿不敢睁眼,双手紧紧抓着单漪的衣襟,僵硬地绷着身体。   单漪扒开洛鸢儿的手,轻声教训道,“别把绣纹抓坏了。”可洛鸢儿刚被扒拉开,就又紧紧抓住单漪的衣襟,单漪无奈地叹了口气。   单漪度快,很快越过了重重守卫监视,在五毒殿前的雕栏前停了下来,五毒殿前的小池塘被风雨皱了水面,模糊了单漪的倒影。   单漪手中把玩着邪灵匕,手指沿着匕身上的纹路摩挲,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声噼啪的响声从空中传来,一道红色的烟雾从空中蔓延开来,单漪仰头看了看,对洛鸢儿道,“千泽来了,我们先去找瘟神子的培养室,再与他会合。”   单漪来时已经看到了雁家有一处偏殿处在地势的最高处。   洛鸢儿疑惑问道,“您怎么知道那里是蛊虫的培养室?”   “如果我筑巢就会筑在那里,虽然蛊林苑潮湿,雨势大时却绝不会淹水。”单漪随口答道。   “筑巢?”洛鸢儿第一次听说人竟然用这种词形容自己。   “筑…窝…”单漪一噎,想了半天又道,“筑家…我开心就好。”   不远处的树林处有异动,踩断树枝的声音和衣料蹭过草叶的沙沙声传来,单漪停下脚步,洛鸢儿左手无声无息地抽出青陨长刀。   几道人影从草丛中一跃而起,猛然向二人扑过来,度快的出奇。   果然是蛇刹。   这些蛇刹都是洛阳因瘟疫而惨死的百姓。   洛鸢儿举刀抵挡,那蛇刹的力量比之前遇到的要强得多,洛鸢儿摘下右手的玄青手套,右手快钻进了蛇刹的身体,其中几个蛇刹挣扎了几下,躺在地上没了动静,十几条小蛇被洛鸢儿捏成了两截,掉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单漪拖过洛鸢儿,快朝着蛊虫所在之处走去。   虫室外有看守的人,单漪蝎尾一扬,纷纷扬扬的毒雾飘散,看守之人不动声色的倒下,连面上的表情都仿佛仍旧活着一般。   洛鸢儿看了看单漪,单漪脸上的表情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   进入虫室之中,室内有一个深坑,里面有细碎的白色虫卵,正向外飞着一只又一只的瘟神子。   洛阳城中的瘟疫皆由此而起,成百上千的性命都因这小虫而毁于一旦,洛鸢儿看着这些不断爬出的痋虫,心里一阵阵刺痛。   单漪收起匕,掌心腾起紫色火焰,瞬间火焰窜出几尺高,吞噬了深坑中的虫卵,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还有飞出的瘟神子身上沾了火苗,单漪的紫火不熄不灭,直到把苟延残喘的瘟神子烧成灰烬。   很久以前,雁氏让帝家支离破碎,数十年前,将帝家遗落人间的分支邪风谷杀的家破人亡,今天,雁家终于要得到报应了。   单漪活了这么久,本不该与一些凡夫俗子计较得失,心中却一直对于雁家耿耿于怀,如果没有雁家,他们帝家会一直是一个普通世家,一世安稳,单漪与千泽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坎坷经历。   前一世单漪清心寡欲,想要放下一切仇恨,却不知道他一直自欺欺人,明明不是什么善人,却为何要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再一世为人,单漪也想活得像千泽一样,不被世俗道德束缚,爱憎分明,有仇必报。   单漪最恨的就是雁家。8 第255章 亡雁覆巢(四)   四周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低吼声,单漪神色凝重,紫黑色的蝎尾警觉的高高扬起。?   四面八方涌过来无数蛇刹,个个表情狰狞可怖,咽喉上的致命伤如出一辙,看装束,有一部分是洛阳城中死去的衙门官差,在众人离开洛阳后,这些染病而死的人被雁家人从埋葬处挖了出来,引入了蛇蛊,成了蛇刹。   蛇刹有的手执刀剑,有的在地上爬行,上百的蛇刹朝着单漪冲过来,四周的树木茂密,单漪粗略估计,有一百五十人之多。   单漪手执邪灵匕,匕刃上腾起一层紫炎,单漪默念潋炎诀,移形换影,身形飘忽。   潋炎诀,第三式,锁疏影。   单漪在几个蛇刹之间快穿行,匕上的紫炎连成了一道火线,把几个蛇刹锁在原地不能动弹。   第四式,斩流霜。   无数蛇刹被困在火线中,单漪站在中心,匕尖向外,旋身带起一阵旋风,匕刃所触之处,几个蛇刹已经身异处,倒了下去,体内的黑蛇掉了出来。   第六式,风雷动。   单漪一跃而起,双手握紧了邪灵匕,借落下的力量把匕尖狠狠插在了地面上,顿时以匕入地之处为中心,如惊雷炸裂一般在地面绽出了一片闪电网络,闪电所到之处,先前被紫炎锁住的蛇刹身体炸裂,体内的黑蛇被炸的粉碎。   一道剑影朝着单漪飞来,单漪闪身避开,利剑插在了单漪身后的蛇刹的头颅上。   流觞从树上跳了下来,翻身靠在单漪背后,抽出了蛇刹头颅上的剑,笑容满面的说,“您没受伤吧?要是受伤了,我们夺命十三剑可是要被扣工资的。”   单漪瞥了一眼流觞,流觞身上已经满是干涸的血迹瘀伤,看来已经与雁家人冲突过了。   单漪皱眉问,“千泽呢。”   “啊,小皇帝叫我来这里帮你。”流觞笑嘻嘻道,“华阳姑娘也在。”   单漪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都在变着法儿哄那龙女。”   “公子还不是一样?”流觞笑意盈盈,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洛鸢儿。   “再多嘴我就拧断你的舌头。”单漪淡淡道,随即拉起洛鸢儿,朝着预定的方向走去。   蛇刹不断从四面八方出现,再耗下去,即使是单漪也会筋疲力尽,只能按照先前约定,将蛇刹引进孔雀的弩箭阵中。   流觞抬剑挡开朝着洛鸢儿背后冲过来的蛇刹,顺势在洛鸢儿耳边笑道,“小丫头小心点,你若是伤着了,我们公子可是要心疼死。”   “公子?”洛鸢儿一愣。   “哼。”流觞一笑,带着洛鸢儿跟上单漪,悄悄问道,“你可听说过毒蝎公子?”   洛鸢儿认真摇摇头。   “你看他有那么长的尾巴…是妖怪喔…他其实想把你养肥了吃掉。”流觞笑嘻嘻悄声道。   “呜…不要。”洛鸢儿委屈。   “哈哈哈。”流觞笑得更开心了。   单漪冷声警告,“都闭嘴。”   流觞看向单漪,坏笑道,“难道不是吗?”   单漪想了想道,“确实是。”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洛鸢儿。   前往弩箭阵的途中,洛鸢儿一直战战兢兢,她所理解的‘吃掉’可能就是字面意思。   雁家西北,弩箭阵中。   单漪把埋伏在虫室的蛇刹全部引了过来。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孔雀攀在树枝上,凝神安放手中的机括,看见树下的蛇刹越聚越多,忍不住手脚脊背凉。   “他就是邪风谷主么。”花影坐在树枝上,看着扬起蝎尾的单漪。   单漪感觉到附近的戾气,四周扫视,目光定格在一棵茂密的树上,便沉声问了一句,“出来,否则死。”   一片蟒纹红衣落在了单漪身后,邪魅的嗓音响起,“蓬莱九鸾司花影见过谷主,从前之事多有冒犯,还请单谷主见谅。”   孔雀攀在树枝上,向着单漪招手,“我是孔雀,见过谷主。”   知道了单漪是陛下的朋友,孔雀也就不再害怕这个冷的像个冰雕一样的人了。   孔雀扳开机括的铁栓,三片树叶形状的铁片分别爆射出去,准确地打在蛇刹的三个要害处。   孔雀把做出来的三花竹叶弩绑在树枝上,减少了对人体的冲力,也不影响精准度。   “您手里竟然有这么稀有的暗器书籍,真是羡慕死孔雀了!”孔雀扬起笑脸,一脸仰慕地望着单漪。   花影的眼瞳漫上血色,泛着微光的蛇瞳扫视四周的蛇刹,腐烂的血腥味刺激着花影的精神,花影的眼睛充血更加严重,身手比往常更加利落。   每个花影经手的蛇刹,全部被大卸八块,胳膊腿分门别类地摆放好,被摆成各种别人觉得残忍,但花影觉得美丽的姿势。   单漪侧目观察花影,花影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单漪的注意。   流觞也对花影的杀人方式惊讶,看到花影这双血色蛇瞳时,心中了然几分,悄悄凑近单漪道,“这位有些不正常喔,您那么喜欢那个小皇帝,还是尽早做个决定喔。”   单漪淡淡道,“有机会除掉他。”   “喔,又是我。”流觞无奈叹气,“坏人总是我来做。”   这边的骚动大概雁伶商也已经知晓了,此前千泽在军中抓到了一个雁家探子,想着军中应该还有其他雁家内应,于是故意将出兵时间安排在了三天后,想必这些内应得知了千泽的出兵时间,一定会回禀雁伶商,雁伶商至今仍然以为大战在三天后,却没想到人已经打到自己后院了。   千泽的出兵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探子就更不可能打探清楚了,千泽最喜欢抓住那个最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也就是看心情。   正当蛇刹成片倒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天降骤雨,本来已经快晴朗的天又开始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而过,骤雨和狂风让这些三花竹叶弩立刻没了准头。   本来被弩箭阵逼退了的蛇刹再一次涌了上来,聚集在此处的蛇刹至少还有五百人之多,而在此处分散控制竹叶弩的蓬莱士兵只有小玄位修为,根本没有对抗众多蛇刹的能力。8 第256章 亡雁覆巢(五)   孔雀却不慌乱,闭目感受着风向,骤雨打在孔雀身上,孔雀忽然睁开眼睛,将三花竹叶弩上的一片与弩箭垂直同向的铜镜打开来,一边调整铜镜的方向,嘴里一边喃喃道,“风向东南,雨水同斜七步,加之落雨重,方向应该是…”   铜镜转到了一个略微偏右上的方向,一束微弱的光线将孔雀手中的弩箭匣和另一棵树连接起来,那棵树上同样有一位控制弩箭匣的蓬莱士兵,弩箭阵之中,蓬莱士兵手中的弩箭匣上都安放着一枚小镜子,承接到孔雀那里微弱的光线,再反射到另外的弩箭匣上。   霎时,数道微弱光线在黑暗中连成一片,所有弩箭都在孔雀的指引下立即调整了方向,根本不用孔雀说任何话,只要所有弩箭匣都能接收到从孔雀第一个传来的光线,这弩箭阵的方向就是完全服从孔雀指挥的。   “放!”孔雀轻喝一声。   刹那间万箭齐,每一个弩箭匣都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射,而每一个弩箭匣都箭无虚,甚至有两个弩箭匣相对射,而弩箭相碰之时爆裂开来,精准飞进蛇刹身体之中,一拥而上的蛇刹被三花竹叶弩精准的爆射在蛇蛊所在要害,竹叶弩仿佛没有受任何风雨的影响一般,仍旧精准无比。   流觞表情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又笑嘻嘻道,“这位姑娘脑力好惊人,说不定不在慕容公子之下呢。”   与此同时,雁家突然遇袭,虫室被毁于一旦的消息早已传到了五毒殿,雁伶商正紧急集结家中长老,商讨应对之法。   一位长老说,“探子回禀,他们只有几位精锐,人数众多的军队大多在蛇刹面前不堪一击。”   另一位长老慌忙反驳道,“不,他们的军队有一众从未见过的暗器,似乎是专门针对我们的蛇刹研制的,我们的蛇刹数量已经在锐减,姥姥,您快想想办法啊!”   雁伶商已经心急如焚,雁不悲和雁可悲还没有传回消息来,千泽这个人太狡猾,传出的三天后进攻的消息竟然是幌子,第二天夜里就攻了过来。   那白长老叹了一声,“实在不行,我们就用那个…”   立即有人反对,“不可不可,那个东西还没有实践过,若是草率启用,一旦失去控制,说不定蛊林苑都会被这些鬼东西踏平的!”   雁伶商咬咬牙,此时已经山穷水尽,若被千泽攻进主殿,这些人难逃一死,千泽数年前已经血洗过雁家一次,这一次,还会放过雁家么。   “来人,把罗刹鬼放出来!”雁伶商黯然下令。   “姥姥三思!”   雁伶商狠心道,“雁家气数至此,我们只好拼死一搏。”   若用罗刹鬼抵挡,雁家还能有丢车保帅的逃命路,千泽来势汹汹,分明就没有给雁伶商任何喘息的机会。   “快去!”雁伶商眼睛充满血丝,愤怒的一下掀飞了面前的玉几。   弩箭阵中。   孔雀时常调整弩箭方向,一波又一波的蛇刹倒下,攻势渐渐弱了下来,此时蓬莱军队装备的弩箭也差不多消耗完了。   众人刚松了松精神,就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单漪眉头紧蹙,握紧了邪灵匕,一股骇人的妖兽气息慢慢接近。   洛鸢儿不知道生了什么事,看着单漪的表情凝重,洛鸢儿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有些胆怯的往单漪身后躲了躲。   单漪对洛鸢儿下意识的依赖很受用,心中一软,伸手安抚洛鸢儿,将洛鸢儿揽到了身后,淡淡道,“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洛鸢儿连连点头,躲在单漪身后看着前方震颤出裂纹的大地。   裂纹骤然扩大,猛烈的震动将躲藏在树上控制弩箭的士兵震了下来,突然,一声嘹亮的吼声从大地裂缝之中传了出来,一阵狂风从地缝之中吹出,有小山般巨大的东西从地缝中爬了出来。   是一头,长着凶猛獠牙的大象,大象的眼睛通红,身上有刀剑捕杀时留下的伤口,已经腐烂见骨,虽说是头妖兽,却死气沉沉不见一丝生气。   洛鸢儿瞪大眼睛,牙齿有些打颤,颤抖道,“死掉的大象…也成了蛇刹吗…”   极难杀死的蛇刹已经成了众人心中敏感而恐惧的东西,一听到洛鸢儿说这头大象也成了蛇刹,蓬莱士兵已经吓得两腿打颤,有的人已经掉头就跑。   身上的银甲虽然能扛住蛇刹人的击打,可在巨大的蛇刹象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三花竹叶弩能克制蛇刹中的蛇蛊,可蛇刹象体内蛇蛊的位置又有谁知道,甚至其体内蛇蛊的数量都是不计其数的。   单漪攥紧了匕,一层玄火包覆住整个右臂,心道,“不过是头死去的妖兽而已。”   可这想法一瞬间就破裂了。   在那头蛇刹象身后的裂缝中,不断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成群结队的蛇刹象从大地裂缝中嘶吼着爬出来,黑压压的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单漪见形势危急,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小筒,紫火点燃了信子,噼啪一声,空中蔓延起蓝色细碎的光点,这里面装了蓝水晶碎屑,单漪的一缕紫火顶着雨水飞了上去,火焰的光亮被碎水晶来回反射,从空中闪出一片蓝盈盈的光。   正在万毒峡后山的千泽看到了空中的信号。   蓝色信号只有单漪手中有,一旦出,就代表形势极其危急,需要支援。   “额…还有毒蝎搞不定的情况?”千泽额头有细汗渗出来,“雁家最难缠的不就是这两个走火入魔的人妖了吗?”   千泽回头看空中的一瞬,一股强烈剑气从身边拂过,雁不悲的秋水剑从千泽脖颈处刺过来,千泽闪身躲避,华阳立即从侧面展开伞中剑,将雁不悲的剑意挡开。   那坐在雁不悲身后悠哉下棋的雁可悲突然打散了棋盘上的襄夏二子谱,雁不悲的度立刻慢了下来。   雁可悲轻声道了一句,“哥哥,换力量阵了。”   雁可悲的手指交相变换,空荡的棋盘之上黑白纵横,立刻形成了另一个棋阵,莲花角图。   雁不悲的手臂青筋暴起,脚下踏着的土地竟被踏出了一个浅坑。   雁不悲对千泽邪笑道,“不会让你去支援那边的,你的对手是我们。”   第257章 亡雁覆巢(六)   千泽心中烦躁,本想立即去单漪那边看看情况,可这两个难缠的雁家兄弟死死拖着千泽,雁不悲的修为顶多中苍位左右,可一经那雁可悲的棋阵增幅,雁不悲的修为还要高处几个档次去,千泽一时也摆不脱。   华阳见那边有信号传来,忍不住心里担忧。   太阴鳍飘在空中低头看着千泽,心里喃喃道,“本尊一个分身也帮不上你什么了…要不去请本体过来?不行不行,若是离开山林太久,可得要了本尊的老命。”   太阴鳍想了想,还是算了,先看着情况,帝君的儿子怎么会那么脆弱。   正在千泽思忖脱身之法时,一声清晰悠远的象吼声从信号出之处传来,震得树叶沙拉拉响。   千泽百思不得解,雁可悲的脸色骤然变了,立刻推散了面前的棋阵,黑玉棋盘收进手镯之中,抓住雁不悲的肩膀,沉声道,“哥哥,姥姥把罗刹鬼放出来了,那些怪物没什么灵智,又见什么破坏什么,我们快回主殿,保护家中人撤离。”   雁不悲看了一眼千泽,不甘心的收了剑,快跟着雁可悲离开了。   千泽也顾不上去追这两人,听这动静,单漪他们的确是遇上了大麻烦。   千泽与华阳一边快朝着信号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心中疑惑,“罗刹鬼…是什么。”   华阳也摇头。   等到千泽赶到弩箭阵时,这满地的狼藉让人心中一凉。   满地都是蓬莱士兵的尸骸鲜血,有巨大的脚印,还有被踩碎的甲胄碎片。   千泽看着地上的脚印,想不通这儿为什么会有大象。   象足印一直延伸到密林之中,千泽和华阳顺着足印快步追过去。   密林之中,单漪正用手中的匕斩断一头蛇刹象的鼻子,那大象仰天长吼一声,沉重笨拙的身体狠狠撞向单漪,单漪一跃而起,躲过一头蛇刹象的堵截。   只听一声象吼,另一头蛇刹象冲了过来,粗壮的象鼻一下子把单漪的身体紧紧卷住,用力勒紧。   单漪的身体传出骨头吭吭的响声,洛鸢儿藏在一棵大树后,看着单漪被象群围攻,洛鸢儿顾不得多想就跑了出来,在象群之中快靠近单漪,拔出后腰挂的青陨长刀,用尽全力朝着单漪猛掷过去,带着剧毒的青陨刀深深刺进蛇刹象的头颅之中,蛇刹象痛吼一声,剧烈摇晃头颅,青陨刀深深插在象皮之中,剧毒腐蚀着蛇刹象的血肉。   蛇刹象被洛鸢儿身上的生人气息吸引,纷纷朝着这边奔过来,巨大的象腿照着洛鸢儿的身体踩了下来。   “鸢儿!回去!”单漪一直淡漠的表情骤然变了,朝着洛鸢儿吼了一声,身体燃起一层紫火,猛然挣断那腐烂不堪的象鼻,踏着蛇刹象的头跳了下去,猛然将洛鸢儿扑倒在地上。   沉重的象腿狠狠踏了下来,重重踩在单漪肩胛骨上。   肩胛骨处传来断裂的剧痛,单漪咬牙支撑着身体,把洛鸢儿护在身下,有血丝从单漪嘴角渗出来,单漪挣扎着抬起手,将洛鸢儿一下子扔了出去,身体燃起熊熊紫火,猛的一扬身,那头踩在单漪背上的蛇刹象竟被一股力量给掀翻了过去。   单漪急促的呼着气,一团紫火在受伤的肩胛骨处燃烧,断裂的骨骼在迅连接生长着,很快恢复如初。   一张巨大的黑色蛛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把花纸伞忽然落在单漪身边,转眼间,华阳已经出现在单漪身后,华阳拉起单漪的胳膊,花纸伞飞出了象群的包围,两个人忽然消失在原地,落到了象群以外。   漆黑的蛛网将象群覆盖,趁着象群挣扎之时,千泽立即跳进象群之中,把洛鸢儿给带了出来,扔到了单漪身边。   千泽问单漪,“怎么回事。”   单漪蹭了蹭嘴角的血迹,淡淡道,“是雁家的蛇刹象,仙术还是武力对它们都不起作用,我们根本杀不死它们。”   “啊,竟然还有你都没办法的事。”千泽怅然。   很快,千泽蛛网就困不住这些匪夷所思的巨兽了,象群挣开蛛网,又朝着这边冲过来,还有不少没有杀尽的蛇刹人也纷纷涌了过来。   “我的蛛网若是带刃就好了。”千泽皱眉,“只凭韧性和毒素,对这些怪物没有效果。”   单漪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千泽冷声道,“我有断肌脂。”   或许是血缘的默契,单漪一个眼神,千泽就明白了单漪的意思,一个计策立即浮现在脑海中。   千泽略微沉吟,“有办法把他们带进那片树林么。”   “嗯。”单漪四周望了望。   单漪从怀里拿出一个紫玉的药瓶,交给了千泽。   “我在树林里等着。”千泽看了看一旁的废弃哨塔,钩指猛的插在哨塔的木柱上,右手一撑,身体腾空而起,千泽踩着蛇刹的肩膀跳出了包围,飞冲向不远处的树林。   单漪眼神淡漠,手握紧匕。   蛇刹一窝蜂地涌过来,把单漪死死堵在里面,单漪手中的邪灵匕擦着蛇刹的脚尖,龙卷残云一般以自身为中心划了一个圆形的沟壑,蛇刹被这紫火轰开了一丈远。   单漪迅收起邪灵匕,拔下了哨塔木柱上的钩指,踮脚一跃,踏着蛇刹的肩膀跳到了外围,蛇刹们调转方向,追逐单漪,离树林的入口越来越近。   单漪忽然调转方向,翻身跃上了树枝,蛇刹们像无头苍蝇一般,撞进了千泽已经在树林中布下的天罗地网。   整个树林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蛛网包裹住,蛛丝上淋着一些奇怪的黏糊糊的汁液。   蛇刹碰触到树林中张开的纤细游丝后,立刻骨肉断裂,碎成细块,这张大网像利刃一般切割着蛇刹的身体。   “这东西竟然这么厉害,你做的破药也能被改良成这样?”千泽有些诧异。   “洛鸢儿曾经做的一瓶断肌脂,全是名贵的药材,竟然用在蛇刹身上。”单漪可惜了这么好的药。   蛇刹没什么智慧,一往无前的撞进密林蛛网之中,转眼间,还能活动的蛇刹象不过寥寥五头,其余蛇刹已经被剿杀一空。   “断肌脂用完了。”千泽皱眉道。   “杀了它们?”单漪瞥了一眼千泽。   “不。”千泽拦住单漪,嘴角一扬,冷笑道,“我要让雁家人自己尝尝这蛇刹象的厉害。”   第258章 亡雁覆巢(七)   千泽看了看洛鸢儿那边,还有不少蓬莱残兵,千泽皱眉,“我可以去引它们去主殿,旁人太多,蛇刹象会被他们吸引。”   单漪望了一眼流觞,淡淡对千泽道,“无妨,你去引就是,不用担心其余人。”   单漪与千泽一同落下了树枝,千泽将手掌割破,涂抹在蛛网上,用刺鼻的血腥味来吸引剩余的五头蛇刹象。   单漪对流觞点了点头,流觞微微吸了一口气,周围藏匿之人的身体竟然开始变幻颜色,渐渐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   灵隐之术。   蛇刹象路过众人,什么也没现,于是朝着千泽引领的方向走了。   华阳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疑惑的看着流觞。   “姑娘惊讶什么?”流觞笑意盈盈,“反正我的能力就是专门用来逃跑的辅助了,你想笑就笑吧。”   华阳笑不出来,小声问,“你是什么人。”   “姑娘与我同为蛟龙一族,姑娘是沙漠龙族,我是草原龙族,人们管我家人叫避役。”   流觞笑嘻嘻的解释,“都说我们隐藏自己是为了避苦役,谁知道我倒霉,我家人要我出来历练,把我送到毒蝎公子这儿寄养,没想到公子竟然殉情了,害我好一通找,终于找到了公子转世的人家,可现在天天为他卖命,杀人放火的坏事都交给我做,他去当那个人人敬仰的好人,好气喔。”   如果不是沙漠龙族一夜之间被凝霜宫灭绝,现在已经与草原龙族联姻了,可惜华阳还没听到这消息,父母就已经去世了。   流觞也很郁闷,明明可以娶到漂亮姑娘然后悠悠哉哉等着继承草原龙族的王位,却因为华阳家的家变改了家人的想法,草原龙族开始忧心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被灭绝,于是开始各处攀关系,找到了毒蝎公子,三拜九叩的要公子收自家小儿子为徒。   后来证明草原龙族多虑了,沙漠龙族被灭亡是因为他们家中有一部分海龙族亲戚能产蛟珠,而流觞家是变色龙根本不产珠,况且只要遇到危险他们可以全族隐身…根本没人找得到。   洛鸢儿悄悄拉了拉单漪的衣角,小声问,“我们要去帮陛下吗?”   单漪把手搭在洛鸢儿肩头,望着千泽离开的远方,沉默一阵子,带着洛鸢儿走了。   花影与孔雀开始收回已经没有弩箭的三花竹叶弩,聚拢蓬莱士兵,按千泽所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剩下的已经不是花影和孔雀能够处理的情况了。   流觞笑嘻嘻问华阳,“姑娘要去看看吗?”   华阳咬了咬嘴唇。   流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上的黑衣被一股血腥浸湿,刚刚又用了灵隐术耗了不少体力,流觞有些站立不稳,险些倒在地上。   华阳慌忙扶住流觞摇摇欲坠的身体,“你还好吗?”   流觞摇摇头。   “我先带你去治伤。”华阳把流觞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   流觞的笑容有些异样。   千泽站在一头蛇刹象的头上,那五头巨大的蛇刹象被千泽驱赶着朝着主殿飞奔过去。   罗刹鬼象阵被破掉的消息匆忙传回了主殿,雁伶商绝望的坐在主位之上,,从岳玲珑死在千泽手上那天起,雁伶商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之中,可她自欺欺人的不想相信,他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几年前他还是一个蛊林苑山脚下的乡野孩子,他凭什么成了大苍位,他不是凡人,他是什么?他是谁?   雁伶商的脑中一片空白。   雁可悲和雁不悲已经赶了回来,跪在雁伶商面前,恳请道,“姥姥,那个小子领着罗刹鬼冲到主殿来了,我和哥哥护您离开吧。”   雁伶商两行清泪淌下来,“我们雁家果真要亡在这么一个人手上?”   忽然,一声地动山摇的象吼从不远处传来,咚咚踏地的声响越来越近,五毒殿开始窸窸窣窣的震落碎屑。   殿中的雁家弟子慌乱逃窜,一片混乱。   雁不悲扶起雁伶商,苦苦相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姥姥快随我们离开,暂时蛰伏,只要我们兄弟二人在姥姥身边,雁家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雁伶商被这两人带走了,殿中长老乱作一团,纷纷追上雁伶商,苦苦哀求道,“姥姥不要丢下我们!姥姥!”   “滚开。”   雁伶商狠心踢开自己脚边的人,转身与雁不悲和雁可悲逃走了。   蛇刹象胡乱撞进五毒殿中,见人就踩,不多时就已经血流成河。   千泽站在最高的一头蛇刹象头上,冷冷看着雁家人逃窜哀嚎。   “你们欠了我的,欠了萱儿的,欠了洛阳惨死的百姓的,今天,都一并还回来吧。”   一声象吼,主殿的石柱断裂,叶袭的军队从殿门冲了进来,与剩余负隅顽抗的雁家弟子拼杀。   雁家弟子拼死要逃出去,锋利的兵器刺在叶袭军队的金甲上,那人竟然毫无伤。   还有十几个雁家弟子见大势已去,跪地求饶,叶袭看了千泽一眼,千泽冷声道,“俘虏可以不杀。”   那十几人面露喜色。   “但…”千泽话锋一转,“雁家人,不能不杀。”   “你们在瀛洲犯下罪孽时,可曾想过今日的下场?”   “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愣着做什么,动手。”千泽不耐烦的对周身几个战士道。   血染五毒殿。   千泽看向主位,雁伶商的座椅已经空了。   混乱中,一个白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拉住千泽的衣摆。   “白姬?”千泽伸手扶起白姬。   白姬小声对千泽说,“我查到了解药密室所在的位置,那里地势偏僻,又在水珑坞之中,雁伶商很有可能朝那边逃过去了。”   说罢,白姬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冰蜘蛛,是千泽故意放进来的那只,已经吸饱了雁伶商的血,成了半透明的红色。   千泽转头对单漪道,“这边交给你,我去密室拿解药。”   单漪点头。   千泽与白姬一同出了主殿,朝着水珑坞入处走去。   五毒殿的承重石柱一下子断裂,殿顶塌了下来,乌烟瘴气。   雁家弟子已经无一幸存,五毒殿成了他们的葬场。   第259章 亡雁覆巢(八)   雁氏兄弟护送着雁伶商进了万毒峡水珑坞   雁不悲关切道,“姥姥可还好?”   雁伶商失神的点了点头。   雁可悲扶起雁伶商,眉头微蹙,“姥姥,不如我们先去水珑密室中躲一阵子,他们找不到我们,自然会撤兵。”   雁伶商摇摇头,“密室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若真被他们找到,我们就彻底没了退路。”   雁不悲笑了一声,“姥姥多虑,那密室隐蔽,里面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更何况还藏着…我们若是走了,宝贝被他们现,我们可怎么办?”   雁伶商骤然警惕起来,冷冷看向雁不悲,冷声喝道,“混账,你是看中了那密室里的宝贝?”   雁不悲搀起雁伶商的胳膊,轻笑道,“姥姥多虑了,我这不是为家里着想吗。”   雁可悲突然止住二人攀谈,严肃道,“有人来了,人数不少。”   夺命十三剑从万毒峡的出口径直杀进来,一路上一个活物都没有留下,万毒峡一片寂静,已经成了一片死亡之谷。   听到空中传来清脆的铃响,雁不悲慌忙道,“风响剑…是邪风谷的夺命十三剑,姥姥,不能再犹豫了,为今之计只有进入密室再做打算了!”   雁伶商别无他法,若对上邪风谷的夺命十三剑,他们人多势众,这兄弟俩还能突围,可自己就危险了。   水珑密室的位置只有雁伶商知道,前些天为了确定密室中的宝物安全,雁伶商特意一个人悄悄进了密室,已经把最重要的宝物藏匿妥帖,只有雁伶商自己知道藏在哪。   雁伶商带着两人绕过一个小水潭,在一棵参天巨树前站定,榕树之上枝蔓众多,独木而成林。   雁伶商咬破手指,一滴血滴在榕树树干上,垂下的藤蔓受到血液驱使,缓缓打开,出现了一个小口。   雁伶商率先闪身走了进去。   雁不悲与雁可悲对视一眼,先后进了密室之中,三个人都进去以后,藤蔓又垂了下来,榕树恢复了原样。   千泽与白姬追至水珑坞深处,这三人已经没了踪影。   白姬拉着千泽的衣角喘气,千泽跑的太快白姬跌跌撞撞跟了一路。   “二公子…白姬好…好累。”白姬走不动路了,坐在千泽脚下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白姬可怜巴巴的看着千泽,心想千泽这下总该怜香惜玉了吧。   没想到千泽抓住白姬的后颈,把这个小巧玲珑的姑娘拎了起来,朝前继续走。   “…”白姬嘴角抽了抽。   白姬引路,两人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下。   “二公子…就是这了。”白姬揉了揉被捏痛的后颈。   千泽把冰蜘蛛从衣袖的虫囊里放了出来,轻轻一挤冰蜘蛛的肚子,一滴血滴落在藤蔓之上,藤蔓微微抖动,露出一个入口来。   千泽走了进去,转身嘱咐白姬,“你不要进来,太危险了。”   “我…也能帮您的吖。”白姬不听千泽嘱咐,执意跟了进去。   雁伶商三人已经进入了密室深处,密室之中珍奇异宝数不胜数,像废物一样随意堆在地上。   雁不悲扫视四周的财宝,忽然靠近雁伶商,笑意盈盈的问,“姥姥,那凤凰鬼爪集到底藏在哪呀?”   雁伶商冷冷回答,“多年前已经被玉无常夺走了,你们虽说闭关许久,却也应该听说过这些消息。”   雁不悲哼笑了一声,“姥姥别紧张,我也不过是好奇而已,凤凰鬼爪集是绝世珍本,我们都没见过,若能看一眼也圆了我们一个心愿啊。”   “再者说了…姥姥您这么狡猾,怎么会让玉无常轻易抢走那么重要的宝物?”   那时候千泽被雁伶商下了殒命帖,玉无常趁虚而入,命座下高手伪装成不明来路的杀手,洗劫雁家,夺走了凤凰鬼爪集。   雁伶商冷冷看着雁不悲,“你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雁伶商心中一凛,后腰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雁可悲站在雁伶商身后,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闪着寒光,抵在雁伶商后腰上。   雁可悲漠然问道,“刀剑无眼,姥姥还是说实话的好。”   “你们…”雁伶商碧绿的眼瞳布满血丝,握紧了手中的伞中剑,“你们是要背叛雁家?”   雁不悲笑道,“姥姥说笑,雁家开始背叛帝家,后来背叛单家,这时移世易的事情我们兄弟见多了,也习惯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姥姥怎么这时候开始犯糊涂了呢。”   “你们先去死吧!”雁伶商手指微动,右手的伞中剑飞了出来,雁不悲眼疾手快,秋水剑瞬间出鞘,猛然挡开雁伶商的剑,秋水剑架在雁伶商脖颈上,雁不悲邪笑挑眉,“姥姥三思,我们可不是说着玩的。”   未等雁伶商多说,背后的匕已经深深刺进雁伶商的后腰,雁伶商带着恨意的眼睛狠狠瞪着雁不悲,嘴角渗出血迹,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雁可悲抽出匕,冷冷踩在雁伶商的身上,淡漠问道,“不要浪费我们兄弟的时间。”   “弟弟真是太没有耐心了。”雁不悲蹲下身来,端起雁伶商的脸,“姥姥年岁大了,可这样貌身材却还是宛如十八的少女,怪不得每天都跟那些小倌混在一起快活,临死了,是不是让我们也尝尝这甜腻滋味?”   密室的岩石后忽然出一声嗤笑。   “呦,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不好意思,家丑被我这个外人看见了。”千泽慢慢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雁不悲表情立刻凝固,转身扔下雁伶商,雁可悲立即摘下手腕上的黑玉镯,一张黑玉棋盘落在地面,雁可悲指快变换,棋局顷刻间就要成型。   千泽双腿一弯,八条修长有力的蛛刺生长而出,急朝着雁可悲飞跃而去,锐利的蛛刺一下子洞穿了黑玉棋盘,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瞬间散落一地,棋阵起手被强行打断,雁可悲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千泽的身体受过三叠咒的极度强化,那八条蛛刺足以穿云裂石。   雁不悲没了雁可悲的棋阵配合,力量和度都根本无法与千泽匹敌。8 第260章 众里寻她醉桃花(一)   千泽毫不犹豫的甩下黑玉棋盘,一瞬间出现在雁不悲面前,右手一扬,钩指深深扣进雁不悲的头颅之中,用力一拧。   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雁不悲被拧断了脖颈,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雁可悲被棋阵严重反噬,已经昏迷不醒。   棋阵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就是起手度太慢,极其容易被打断,没了雁可悲的棋阵,雁不悲就如猛虎拔掉了爪牙,在千泽面前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正悄悄准备逃走的雁伶商已经被白姬用蛛网绑了起来,紧紧黏在地上。   千泽慢慢走了过去,站在雁伶商面前,低头问道,“乌月毒的解药在哪。”   雁伶商狠狠瞪着千泽,咬牙道,“想问我?那就去阎王殿拿吧。”说罢,就要咬舌自尽。   千泽立刻蹲下身,抓住雁伶商的下颌,尖利的钩指横在雁伶商牙齿之间。   千泽嘴角一勾,手上力量渐重,冷笑道,“再问你一遍,那解药在哪。”   “你不是有本事么,你自己去找好了。”雁伶商嗤笑。   “你真以为我找不到?”千泽扔下雁伶商,笑道,“那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找东西的。”   千泽口中出轻微的叩叩声,地缝之中忽然涌上一大群蚂蚁,在地上堆放的金银珠宝之上攀爬,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地上爬行,仿佛黑色的波浪。   雁伶商惊悚的看着满地的蚂蚁。   很快,白姬从蚂蚁聚集之处跑过来,抱来一个小盒子,端到千泽面前,千泽打开来,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解毒药丸,最底下还放着一本古籍。   陈旧的封面已经模糊,上边四个大字依稀可辨,凤凰鬼爪。   雁伶商抓狂起来,可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白姬的蛛网。   “哼,我还真以为玉无常那女人把凤凰鬼爪集给抢走了,原来姥姥还留了一手啊。”千泽收起古籍和解药,对白姬吩咐道,“带雁伶商走。”   白姬撅起嘴,不满意千泽的处置,“公子,为什么不把这老妖婆弄死。”   千泽表情阴冷,抓住雁伶商的脖颈,轻声道,“因为还有一个女人没有抓住。雁伶商,你在我手里,雁南倾也不会逍遥法外太久了。”   白姬皱眉,“公子真就对墨萱那么好么,旁人碰都碰不得了…”   千泽瞥了一眼白姬,冷声问,“你说什么。”   白姬吓得一缩,“白姬不敢,公子息怒。”   ————   单漪把后续之事交给了叶袭处理,自己带着洛鸢儿先离开了。   洛鸢儿给受伤的士兵诊了脉,又清洗了伤口,这才放心离去。   洛阳城里还有饱受瘟疫折磨的百姓,洛鸢儿感到身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   而且单漪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时常扶着心口剧烈咳嗽,他推说是着凉了,但洛鸢儿觉得谷主身体一直都出奇的好,怎么会受凉呢。   两个人走了小路,途中路过一个狭小的山缝。   洛鸢儿在山缝外驻足许久。   单漪一怔,这地方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鸢儿,你想起什么了?”单漪的语气里带着期待,目不转睛的看着呆的洛鸢儿。   “谷主,我能去里面看看吗?”洛鸢儿抬手拉住单漪的衣袖。   “当然。”单漪的心情似乎比洛鸢儿更加急切。   穿过一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盛开的桃林。   月光朗照,微风轻拂,无数桃花瓣纷纷扬扬,天地间仿佛成了一片粉红的花海。这里很温暖,偶尔还有鸣虫的低吟,醉人的香气环绕周身,时不时有几只五彩缤纷的蝴蝶飞舞嬉戏。   “桃花谷…”洛鸢儿的眼睛清澈明亮。   单漪忍不住问,“你知道?”   这是单漪居住多年的桃花谷,洛鸢儿前世就住在这附近,她是不是想起来了?   单漪开始紧张,他不知道洛鸢儿若是想起前世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会喜欢自己吗,还是会害怕?若是她想起来曾经被桃源境的村民活活烧死,会很痛苦吧,会害怕的哭起来吧。   我要怎么安慰她?单漪想了许多许多。   可洛鸢儿沉思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谷主,你知道吗?我听母亲说,桃花谷的桃花林中,总有一朵桃花天生带有血色斑点,桃花谷的人称它为‘邪桃’。有缘找到这朵邪桃的人,就会拥有守护所爱之人的能力,我一直都在寻找那朵邪桃。”   单漪沉默地听着洛鸢儿充满憧憬地讲述这个看似美好的故事。   她终究还是把前世忘得一干二净。单漪甚至有些轻松。   “谷主,我知道您会活的很久很久。如果以后我死了,要是您看到了这样的桃花,可以把它和我埋在一起吗?”   洛鸢儿问的很真诚。   “你可以活到找到邪桃为止。”单漪这么淡淡答着,心里却想,我永远不会让你找到邪桃,我会毁掉它。   “呃…”单漪忽然跪在了地上,捂着心口,痛苦不堪。   洛鸢儿慌了,“谷主?您怎么了!”   “绛弱香的毒…”   “绛弱香…?”洛鸢儿在脑海中迅寻找一切关于绛弱香的只言片语。   因为千泽曾经中了单漪身上的毒,帝麟走访天涯海角,终于找到了一种矿石,即蓝金陨铁,如果矿石分割开来,一个人相继闻了这两块断面的味道,体内就会生出绛弱香。   绛弱香与单漪体内的火毒极其相克,解掉千泽身上的毒以后,帝麟就把蓝金陨铁深埋了起来,没想到这蓝金陨铁被后来的单家视若珍宝,收藏在葬花囊之中,葬花囊辗转到了单漪手上,直到苏州时,容成凛将另一块蓝金陨铁拿给单漪,单漪也就染上了绛弱香。   “谷主,您忍耐一下。”   洛鸢儿扶着单漪靠在一棵桃树下,左手双指在单漪的各个穴道反复点掠。   单漪的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   “是矿物毒…没有解药。”洛鸢儿额头渗出冷汗。   “谷主,我会在您身上打开一个血口,但过程会异常痛苦。”洛鸢儿也不知道这毒的解法,但若不尽力一试,单漪凝结起来的修为很有可能因此而散掉。   邪风谷全靠单漪尽力撑着,若没了单漪,邪风谷会垮掉。 第261章 众里寻她醉桃花(二)   洛鸢儿本以为单漪会说‘这点痛算不了什么’,可没想到单漪抓住了洛鸢儿的手腕,摇了摇头,“这毒你解不了,这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   绛弱香久久不散,在单漪的体内溶解着单漪体内的火毒,这也是单漪迟迟无法恢复从前修为的一个主要原因。   “这样下去您会死的!”洛鸢儿着了急。   “我不会死,谁死我都不会死。”单漪微微喘息着,疼痛缓解,单漪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别多管闲事了,你帮不了我。”   洛鸢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压着单漪的肩膀按回了原地。   洛鸢儿像没听见单漪的话,解开了单漪的衣襟,本来料想到会是怎样的情况,看到单漪心口乌黑的毒痕,洛鸢儿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洛鸢儿抽出单漪腰间的邪灵匕,在单漪心口处划了一个十字,扔下匕首,洛鸢儿低头伏在单漪胸前,舔舐着不断流出毒血的伤口。   心口不断传来酥麻的触感,单漪清楚地感觉到洛鸢儿的舌尖冰凉柔软。   四周寂静,两个人的心跳声那样清晰。   伤口处的疼痛让单漪轻吟出声,单漪才意识到洛鸢儿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紧接着,洛鸢儿抬起头,左手迅速从血口中伸了进去,一瞬间已经用双指夹出了一枚蓝金色的结晶,结晶上染着单漪的血迹,剧痛让单漪闭上了眼睛。   洛鸢儿帮单漪系好衣襟,此时已经有些头晕目眩,强撑着擦干净邪灵匕上的血迹,吃力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朝桃花林深处走去。   “谷主保重…后会…或许无期了吧。”   比起邪风谷主的命,她一介世家的小丫头算得了什么,洛鸢儿能感觉到单漪的与众不同,邪风谷需要这么一个领袖,而洛鸢儿却是可有可无的。   在桃花林的最深处,洛鸢儿静静地躺在花海中,周身的桃花被浸染成了血色。   洛鸢儿腹部开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右手上沾满凝固的血液。她竟然引了单漪的毒,在自己身上开出血口。   清晨的桃花林雾气弥漫,一声雀鸟的尖鸣把单漪从沉睡中惊醒。   单漪站了起来,四周眺望,不见洛鸢儿的影子。   单漪嗅了嗅空气,桃林里,漂浮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单漪仔细回忆昨天的情景。   “谷主,我会在您身上打开一个血口,但过程会异常痛苦。”   ……   单漪猛然醒悟,飞身跃上桃树,站在最顶端,目光搜寻桃花林的每一寸角落。   她躺在一片桃花瓣中。   单漪冲到洛鸢儿身边,伸手试了试鼻息,掏出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药液涂在了洛鸢儿小腹的血口上,小心地扶起洛鸢儿,运气给她。   洛鸢儿微微睁开眼睛,苍白的脸已经没了血色。   单漪扶着洛鸢儿靠在自己怀里,洛鸢儿挣扎着抬起手,手中抓着一朵被自己鲜血染红的桃花。   “谷主…这是…邪桃吗…”   洛鸢儿的气息微弱,单漪抱着虚弱的洛鸢儿,很轻,也很凉,仿佛马上就要破碎掉。   单漪的心痛到窒息,前一世他已经害她已经惨死过一回,她真的一次机会也不给单漪,这一世,她仍旧因他而死。   “谷主把它埋在我旁边好吗….”   洛鸢儿依靠在单漪怀里,这样的温暖曾经感受过,今天却再也舍不得松开手,一旦松开,那个世界里,再也没有洛鸢儿奢望的温暖了。   洛鸢儿很委屈,两个世界,她都是多余的。   “谷主等我的身体凉了再走吧…别现在就留下我一个人…”   “你不会死的。”   单漪把洛鸢儿抱了起来,向桃林中心走了过去。   “你要是死了,我让洛阳的人全都给你陪葬。”   ——————   桃林中心有一座祠堂,是用来供奉毒蝎公子的。   单漪把洛鸢儿放在石台上,不断为其输入自己的内力,又怕洛鸢儿受不住,单漪的动作格外缓慢。   洛鸢儿呼吸平稳下来,但没有醒来。   单漪想要去桃林外给千泽传个信,可离开后有些莫名心悸,总觉得洛鸢儿会出什么意外,脚步越来越快,到了祠堂,发现洛鸢儿已经醒来,坐在石台上,抱着腿缩成了一团,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毒仙大人…我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谷主把我扔掉了…我还能去哪里呢…”   洛鸢儿沮丧地对着毒蝎公子的神像发呆,自言自语。   单漪走进祠堂,坐在洛鸢儿身后,轻声说,“在这里待着不好么,非想要去哪里。”   洛鸢儿身体一振,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睛中被眼泪盈满,洛鸢儿扑进单漪怀里,身体一颤一颤地抽泣。   “我以为谷主再也不回来了。”   单漪有些无措,只好安慰地拍拍洛鸢儿的后背,没想到洛鸢儿哭的更凶了,单漪雪青色的衣襟**了一片。   “谷主出去,好歹告诉鸢儿一声啊!”   “我见你睡着,就没有叫醒你,怎么,害怕了。”   “谷主,我没做错什么对吧,让我留在您身边吧。”   单漪听了,几乎要感动的哭出来,紧紧抱着洛鸢儿,柔声答应,“好。”   单漪伸手抹了抹洛鸢儿哭花的小脸,“我看到那边有个很干净的小池,去洗洗吧。”   洛鸢儿慢慢下了石台,左手扶着刚刚止了血的小腹,踉跄地走了两步,便痛得无法再动。   单漪刚伸出手,却被洛鸢儿挡了回来。   “我不会给谷主添麻烦的。”洛鸢儿像个倔强学走路的小孩。   单漪有些不高兴,强硬地抱起洛鸢儿,向小池走过去,伸手撩了些水,洗掉洛鸢儿脸上身上的污渍。   “把手给我。”   洛鸢儿把右手伸了过去,单漪把洛鸢儿的小手浸在水中,轻轻搓洗着凝固的血污,洛鸢儿的手腕好纤细,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折断一样。   昨天晚上,洛鸢儿大概就是用这寸心阴阳手,穿进了自己的小腹,引出毒血,要忍受,还要清醒,那是怎样的痛苦,单漪无法想象。   “为什么她为了我能做到这个地步。”单漪难以理解,“她不是不喜欢我吗。”。   a 第262章 众里寻她醉桃花(三)   “这样的手,真的拿得起刀么。”   单漪尽量把动作放轻,以免弄疼洛鸢儿。   洛鸢儿一直盯着单漪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单漪,额头触碰到了单漪的下颏,单漪的面容近在咫尺,洛鸢儿心里怦怦直跳。   “尊主的眼睛好像紫宝石一样…像…狐狸先生?尊主难得这样温柔,要是能只对鸢儿一个人这样温柔就好了。”   尽管知道不可能,洛鸢儿还是不可遏制地冒出各种想法。   清澈的小池可以看到池底的游鱼,佁然不动,俶尔远逝。   洛鸢儿抬起眼睛看着单漪,可怜巴巴地说:“尊主,您饿吗。”   单漪看着洛鸢儿小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便抬手蹭了蹭,听到洛鸢儿这看似并不无理的请求,无奈道,“好吧,我知道了。”   ————————   桃树枝上穿的青鱼身上还燃着一层紫火,鱼肉的清香在桃花林中四散开来。   洛鸢儿端起一条烤好的青鱼,举到单漪嘴边。   单漪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小口。   桃花的香气一下子溢满了唇齿间,虽然没放什么调味料,但放在鱼腹中的桃花瓣让鱼肉的味道变得独特可口。   洛鸢儿吃饱了,变得安静下来,本来严重的伤口也止了痛,站了起来,四处走了走。   白色的襦裙被染的面目全非,小腹处还破了一个大洞,为了包扎伤口把裙袂撕的乱七八糟,洛鸢儿极其不想就这样站在单漪面前。   单漪坐在小池旁,看洛鸢儿没有走远,随手撩了一片衣角,擦拭手中的邪灵匕。   “她怎么恢复的这么快…”单漪心想,“接骨丹会有这样的奇效么…”   这血口不比一般伤口,血口要开一拳深,还有毒素沾染,单漪自知,若这血口开在自己身上,如果不刻意用紫火修复身体,不出七日是根本下不了地的。   单漪不得不承认,这孩子长相确实漂亮。   皮肤白嫩的能掐出水,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水光流转,灵动有神。   单漪沉默了,一直擦拭着手中的邪灵匕,洛鸢儿靠在桃树下,沉沉睡着了。   单漪伸手揽过洛鸢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单漪随心而为,想把这柔软弱小的身躯靠在身边。   我不想身边的人死去,或许你觉得我已经了结过无数性命,确实,我是令人恐惧的毒蝎,可我依然害怕身边的人离开,比起得到的喜悦,我更害怕失去的痛苦,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我希望死去的人是我,少了世间纷扰,也不必孑然余生。   桃花纷飞,一花一世界,单漪的神情,终于不再那样冷淡漠然。   小池中水光摇曳,轻拥着飞舞而下的桃花。   洛鸢儿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窝在单漪怀里许久。   “哎呀~~~”   轻佻的声音夹杂着笑声忽然响起,单漪的思绪戛然而止。   千泽从桃树上跳了下来,笑道,“我刚从孔雀花影那过来,你们就让我看这个?”   单漪没什么反应,洛鸢儿站了起来,躬身向千泽行了一礼。   千泽看着单漪,笑着问,“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好事?”   单漪一扬手,一把弑信子朝着千泽飞射过去,千泽闪身躲开,弑信子尽数钉在千泽身后的桃树上,桃树轰然折断,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对不起咯~我还急着回太阴山呢,洛阳的事交给你们啦!”千泽把洛阳的事情全塞给了单漪,自己跑回太阴山了。      花影将蓬莱士兵安顿好,又按千泽命令发了很大一笔抚恤金,本想让这些战士多休整一阵子再回蓬莱,可这些士兵回乡心切,又领到了千泽的奖赏,每个人都喜上眉梢,庆幸自己安全归来,更重要的是看见了自家国君的英勇风姿。   孔雀先一步回了太阴山,在山脚等着花影过来。不远处的狼吼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声利爪扣地的喀拉声,一头山狼擦着孔雀的手臂扑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孔雀拉住树枝,轻身一跃,跳到了树枝上躲藏起来。   忽然,孔雀感到身后发冷,从脖颈处伸出了三把锋利的刀刃。   孔雀悄悄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黑匣子上,剑柄上的雀羽坠晃动,闪着蓝绿相间的光泽。   “别动,刀剑无眼,姑娘可要惜命。”身后蒙着面纱的女子把飞刀架在孔雀脖颈上,冷冷发问,“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孔雀身体发颤,飞刀擦着脖颈的皮肤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孔雀看着昏暗无人的四周,声音有些哽咽,“花影……”   “花影?”   身后的女子似乎很诧异,略微沉吟的一瞬,一片蟒纹红衣闪过,女子握着飞刀的手腕便被花影抬手攥住,花影左手揽着惊魂未定的孔雀,漆黑的眼瞳漫上血色,表情阴狠,右手力量渐重,女子的腕骨咯咯作响,松开的飞刀当啷当啷掉落到脚边,花影还不松手,打算慢慢捏碎这女人的胳膊之后,再决定捏碎别处的骨头。   “影…”蒙面女子手腕吃痛,声音细微嘶哑。   花影一怔,松开了手,抬手扯下女子的面纱。   “裳儿?”花影诧异,意识到自己失言,便把头偏向一边。   云为裳夺过花影手中的面纱,揉了揉快要碎掉的手腕。   “你们认识?”孔雀拉了拉花影的衣袖。   云为裳面无表情地盯着花影一直揽在孔雀腰间的手,咬了咬嘴唇,“好久不见,影。”   “呵。”花影冷冷哼了一声,“你们云家希望再也见不到我不是吗?”   云为裳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问,“九霄在太阴山,凝霜宫派人来玄镜堂了,我来请九霄回去。”   “青鸾少主正与月先生在一起,说是今日才从关山回来的。”花影回答。   云为裳挂上面纱,跳下了树枝。   花影拉开孔雀的衣领,白皙的脖颈上印着一道浅浅的伤痕,花影皱起眉,对着云为裳的背影冷声道,“我与云家的过节,你们若迁怒在孔雀身上,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云为裳脚步不停,渐渐没了踪影。   云为裳忍着心中酸楚,泛白的嘴唇快要被自己咬出血来。   云家把你逐出缥缈居,又不是我云为裳,你怕云家迁怒于你的孔雀,你又为何迁怒于我…太阴山果然是个凶地,幼时我们在此划地绝交,今日又在此冷言相向,这是缘分吗。   果然,缘分,尽了。   孔雀靠着花影的肩膀,看着云为裳忧郁的背影渐行渐远。   “影,她是你跟我提起过的云姐姐吗?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的,怎么见面了反而这个样子…”   “她若不姓云,或许感情会很好吧。”花影摸了摸孔雀的头发。   “对了…影应该也姓云来着,难道之前叫云弄影吗?好奇怪啊…”   “不是,云破月在我们父母被云家逐出师门之前出生,所以姓云,我在之后出生,只能随母亲姓。”   “我是不是提到了你的伤心事?”孔雀急忙捂住了嘴。   “有失有得,我若不离开云家,也遇不到你。”花影仰头看向天边,语气有些庆幸。。   a 第九卷 九天梵音境 第263章 波涛暂止   蓬莱那边,凤九雏每天看见大殿上那个装模作样的贾替就气得肝疼,终于有一天,贾替蛊毒缠身,死在了卧室里,凤九雏对外声称皇帝外出巡查,终归把这事圆了过去。   凤九雏几次三番给千泽递来书信,每次信上都说,你再不回来蓬莱就要撑不下去了云云,但千泽了解凤九雏,责任心极强,一年内把蓬莱有二心、想造反的臣子王侯都给暗中处理了,所有当初传谣言说皇后妖妃乱政,祸乱朝纲的,都被凤九雏寻了理由给送进九鸾司了。   千泽不在,蓬莱是凤九雏这个九鸾司统领说了算。   蓬莱局势安定,千泽就是赖着不回去,也没人敢管他。   凤九雏只能每天把持着朝政,等着千泽这个不着调的皇帝赶紧回来。   蓬莱这年风调雨顺,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就是长安那边南朝传来消息,正直汛期,贺州坝却因为年久失修,在平江涨潮时,一下子塌了,平江水势迅猛,一夜之间冲毁的人家无数。   正当贺州刺史和一众官员焦头烂额时,长安城东林郊外有匪徒寻仇,把昌平侯林德的宅院给一把火烧了,林侯爷遭遇飞来横祸已属不幸,没想到当天夜里刮起南风,火势越来越猛,不少地方都受了波及。   凤九雏也就理所应当的拨出一大部分钱银和人力去长安,南朝手中掌握着以长安为中心的一大股商业线,问起南朝长安的灾情时,南朝开始哭穷,又从朝廷这坑了一大笔银子建设长安。   南朝始终记得千泽的想法,那就是迁都长安。   贺州坝是南朝叫人炸的,那些放火的匪徒也是南朝派人找来的,为的就是先把长安搞乱套,再理所当然的修整,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千泽有变迁国都的想法。   太阴山里。   无忧趴在太阴鳍的玄寒古琴上乱弹一气,发出叽哩呱啦的声响。   墨萱站在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的天空。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揽住墨萱的纤腰,温热的气息扫在墨萱白嫩的脖颈上。   墨萱惊讶地转过头去,扬起小脸看着千泽。   “你回来…唔…”墨萱还未说完,粉嫩的唇瓣就被一下子咬住,千泽故意使坏,双手一紧,把墨萱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千泽松开手,低头看着脸红透的墨萱,轻笑一声,“宝贝你瘦了好多喔,师父不给你饭吃吗。”   “你…无忧还在看着啊!”墨萱难为情的把发烫的小脸埋在千泽怀里,“烦死人了。”   千泽瞥了一眼床榻上呆呆看着自己父母的小胖孩,噗嗤笑出声来,走过去抱起无忧,“无忧有没有想父君啊?”忽然又郑重其事的指着墨萱对无忧道,“无忧看好了,这大美人是父君一个人的,只是每天借你吃吃饭而已。”   说罢,揽过墨萱,又在墨萱额头上亲了亲。   无忧看着两人,小嘴委屈的努努,哇的一声哭出来,胖胖的小脸伤心到变形。   “去你的,把孩子气哭了。”墨萱嗔怒推开千泽,抱起无忧哄了起来,无忧立刻不哭了,抱着墨萱的脖颈啵啵亲了好几口,对着千泽炫耀似的笑了笑。   “你这小子…”千泽哼了一声,“谁教你现在就学会跟自己亲爹抢人了啊。”   此时,太阴山东边山丘处。   听说千泽凯旋,关山月和九霄都是爱凑热闹的脾性,立刻回了太阴山,关山月坐在磐石上,闭上眼睛,听着风中裙摆的摆动声,轻声说,“九霄,你这桃花债欠了多少,又有个姑娘过来了呢。”   一位面带薄纱的女子越过树林,径直向磐石处走来。   云为裳摘下面纱,走到九霄面前,严肃道,“流云涧今日来人刺探玄镜堂,凝霜宫与流云涧有联手的意向。”   “门中事有掌门照看呢,你找我做什么。”九霄嗤笑。   “掌门在镜花节后身体一直不好,医治也不见效,现在入夏病情加重,已经没精力打点门中事务了,你也该回玄镜堂看看。”   看云为裳这意思,是让九霄主持大局了。   九霄手指点着磐石,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和萧雨歇把三门弟子精英都汇聚到玄镜堂本家,前几日从苏州得了些好绸缎,让慕容枫挑些好的,你跟他到流云涧探探口风。”   流云涧现在与凝霜宫交好,又敌对神龙殿,玲珑塔和雁家灭门之事已经一夜之间轰动瀛洲,凝霜宫怀恨在心,若真打起门派战,流云涧有可能先助凝霜宫攻玄镜堂,若能有神龙殿断了其后路,这一仗就能快点结束了。   “你的意思是还不准备回去?”云为裳反问。   “我亲自动手拷问,那落在我们手里的岳琦不还是什么都没说?”九霄不屑道,“怕什么,一切交给我,你们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云为裳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小聪明,之后你要怎么做?”关山月兴味盎然。   九霄忽然扬起坏笑,凑近关山月,“师父~洛阳关山是您的地盘,您教我几招,看看能不能破了那流云涧的流云秘境啊。”   试剑会时玄镜堂遇袭,九霄因为龙七音的龙阵帮衬才破了岳玲珑的精甲阵,可惜龙七音不能次次出手,流云秘境是流云涧乔家的底牌,虽说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会拿出来,可一旦拿出来,困在秘境之中的人必死无疑,九霄还得想别的破阵法才能取胜。   “我确实能让你更强些,不过需要时间。”关山月手指卷着头发,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若想找捷径,苏州百战精兵阁说不定能帮你,只是容成家富可敌国,你得拿出些入眼的东西才行。”   “凝霜宫折损两大助力,已经元气大伤,要有动作还须些日子,你就先安心跟我学东西就好了,我跟太阴鳍打的赌可全押在你身上了。”关山月跳下了磐石,转身离开了。   “走吧,去给千泽接风去。”   次日,议事堂。   堂中央摆了四箱鎏金镶玉的方正木箱,九霄走进门,随手拿起木箱中的一块鸽子血,坐在椅上把玩着,观着成色,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此时,议事堂中人已到齐,单漪、洛鸢儿、孔雀、花影、流觞、华阳、叶袭,关山月和太阴鳍都在堂中。   千泽缓缓走过来,坐在雕羽榻上,墨萱安静坐在一旁。   “凝霜宫为了巴结你已经下了血本了,我们也该回些礼了。”九霄摇了摇手中的鸽子血,扬手将宝石扔回了木箱中。 第264章 流觞的算术      众人围坐在桌前吃饭,桌子上的几道菜,炖蝎子,蝮蛇汤,炒壁虎,凉拌蟾蜍。   华阳嫌弃的皱眉,“今天的晚饭有种把千泽盛好了端上来的感觉。”   简称恶心。   千泽挑眉,不满道,“饭可不是我做的,这锅我不背。”   “今天轮到谁煮饭。”单漪冷冷问旁边的孔雀。   “花影…”   千泽笑了,“怪了,每次轮到花影总是有孔雀替他做来着,今天是怎么了?”   孔雀小声叹气,“其实是打赌输了,被要求做晚饭,真是的,这种东西他自己也不敢吃所以才溜走了吧!”   说起来,流觞好像也不见了。   孔雀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下午。   孔雀正在厨房忙活,流觞笑嘻嘻的走进来。   “花影呢?今天该他做晚饭吧?为什么孔雀总是帮他呢,哎,好羡慕啊,我也想这样被宠坏呢。”流觞笑意盈盈的看着孔雀。   花影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冷声道,“找我什么事。”   流觞撇撇嘴,“怎么我一跟孔雀搭讪你就要冒出来,真是不懂得体谅二人世界。”   “这话不是该我说…?”花影拿这个混蛋一点办法也没有。   流觞嘲笑道,“嗯嗯,所以每次一轮到你自己做饭就去央求孔雀吗?”   花影脸色一阴,“不想做所以不做,这有什么不对么。”   “哈哈,说的就像你会做似的。”流觞嗤笑起来。   花影瞪着流觞。   流觞又贱兮兮的笑起来,“哈哈,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说‘难道你怀疑我的智商吗’,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洛鸢儿抱着一张纸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跑到流觞面前,睁着大眼睛问,“什么呀,流觞哥哥跑到这来了…咦,你们在吵架吗?”   孔雀扶额无语,“他们好像是在争论谁的智商比较高。”   洛鸢儿兴奋起来,举起手中的纸,大声道,“交给我吧!”   流觞一愣,“交给你什么。”   洛鸢儿脸上的酒窝调皮的动了动,“我给你们出道题,谁答出来,谁就更聪明了。”   流觞抢过洛鸢儿手中的纸,手在洛鸢儿头上揉了揉,“这是单漪给你出的题吧,让我们帮你解么,真是狡猾。”   洛鸢儿撅起嘴,“好哥哥,不要说出来啊。”   四人到了一片空地上,各种虫子蛤蟆在地上乱叫。   孔雀掩着嘴躲在一边,皱眉道,“什么啊,太恶心了吧!”   洛鸢儿煞有介事的正了正衣襟,“咳咳!是这样的,这里有蟾蜍和蝙蝠一共三百六十四只,数腿的话,算蝙蝠有两条腿,一共有一千零五十二条腿,两位请告诉我,蟾蜍和蝙蝠各有多少只?”   孔雀想了想,“那不公平,这些虫子说话,流觞是可以听得懂的。”   流觞与千泽一样,都能听得懂自己族外毒虫的语言。   洛鸢儿摇摇头,“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数量,即使流觞去问也问不出答案,所以很公平。”   花影若有所思,喃喃自语,“这是…九章算术中的鸡兔同笼问题么…”   花影抽出厄樱剑在地上演算起来,“假设蟾蜍有…”   很长时间过去,地上被画满了鬼画符一般的计算过程,流觞已经无聊的靠在岩石上睡着了,洛鸢儿也无聊的去扑蝴蝶玩了。   又半个时辰过去,花影擦了擦汗,“答案是一百六十二只蟾蜍,二百零二只蝙蝠。”      洛鸢儿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你写的是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孔雀拉了拉花影的衣角,小声提醒,“影…我觉得单谷主不会给鸢儿出这样复杂的题目才对…”   流觞醒了,擦擦嘴边的口水,瞥了一眼地上写满了太阴山顶的计算过程,嗤笑道,“什么啊,这算什么啊,根本看不懂是什么,谁知道对不对。”   花影轻蔑的看了一眼流觞,“别在那暴/露智商了好么,我知道你做不出来,认输吧。”   流觞切了一声,“谁说的,看我给你解。”   流觞面向一群毒虫,喊了一声,“喂,都安静。”   毒虫们立刻安静下来,乖乖仰头看着流觞。   流觞笑嘻嘻的说,“你们每个都把两只脚抬起来。”   不算翅膀上的爪子,蝙蝠一共就两只脚,全抬起来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现在地上就只有两只脚站着的蟾蜍了。   “既然鸢儿说有364只毒虫,每只都抬起两只脚,也就是说一共抬起了728只脚,地上应该还剩1o52减去728一共324条腿,除以二就是一百六十二个两条腿站着的蟾蜍,剩下的就是蝙蝠呗…”   一共花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花影嘴角抽了抽,“这…算是什么登不上台面的算法…”   流觞笑嘻嘻道,“不管怎么样,总之是很快算出来了,鸢儿要的又不是过程。”   流觞猜想,是因为洛鸢儿在单漪耳边叽叽喳喳的太烦人,单漪才想让她出来自己数虫子玩,单漪好能清静下来看会书。   其实单漪的本意就是让洛鸢儿一只一只的数啊。   这么多毒虫,洛鸢儿数完就差不多要到晚上了。   洛鸢儿眼睛里满是崇拜,“流觞哥哥你好棒!”   孔雀才想起晚饭的事情来,“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准备晚饭了。”   流觞笑嘻嘻的拦住孔雀,对花影道,“等等,就这么赢了,我怕某些人不甘心,不如再比一局?”   “比什么!说!”花影的眼睛开始变成红色蛇瞳。   “影…别被激怒啊…”孔雀有点担心。   流觞笑嘻嘻的指着地上的毒虫,“就比做菜吧,今天的晚饭,材料就是——这些虫子。”   花影瞟了一眼地上的毒虫,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我能输给你?”   孔雀捏起鼻子,皱眉嗔怒道,“那算什么啊,恶心死了,鸢儿,我们走了。”   洛鸢儿蹦蹦跳跳的拿着问题答案跟孔雀走了。   “唉,唯一能把花影激怒的,也就只有流觞了。”孔雀无奈。   厨房里,两个食神气势汹汹的怒目对视,手里不停的忙活着,用菜刀飞把毒虫切好,下锅,又放进不少调料和拌菜。   花影夹起一条还在扭动的小蛇,举到流觞面前,“你给我吃下去。”   流觞邪笑,把一只蝎子塞进花影嘴里,“你也多吃点。”   两个人互相塞了好一阵。   晚饭餐桌上。   千泽听完孔雀讲的经历,无奈道,“流觞也就算了…连花影也…”   门外响起了弱弱的喊声。   花影用剑撑着身体跪在地上,洛鸢儿吃力的背着流觞回来,“谷主,我去厨房看了看,他们食物中毒很严重…好在我已经帮着把毒解了。”   千泽和单漪忍无可忍,起身走出门外,千泽指着餐桌道,“你们两个,把桌子上的虫子全吃了,谁不吃我打死谁。”   流觞看着单漪谄媚道,“公子…您别这么无情嘛…”   单漪冷冷丢下两句话,“鸢儿,你在这看着他们吃,吃死了就给他们治回来,不吃完别出这个屋。”   房间里只留下花影和流觞两个人对着一桌子毒虫咽唾沫,旁边洛鸢儿认真看着两人,“二位可以开始了吗?”   流觞讨好的看着洛鸢儿,“鸢儿,别这么认真啦,我听说毒虫对谷主这种毒火体质很有滋补效果的!我去给谷主端过去。”   鸢儿眨眨眼,“据我所知没有任何滋补效果,哥哥想蒙蔽我吗,哥哥真的不知道我是学医的吗?”   花影不耐烦的端起一碗毒蛇汤,掰开流觞的嘴灌了下去,“你惹出来的乱子,快给我吃下去。”   流觞反过来把一条蝙蝠翅膀给花影塞进了嘴里,恨恨道,“说的就像你没参与似的,吃吃吃,都吃了!”   8 第265章 花影的猫(一)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一个体壮如牛,面相凶恶,眼睛上还挂着一道伤疤的大汉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话音未落,那凶恶的头颅已经滚出几丈远。   轻风吹散了血腥气,花影捋了捋丝,眼瞳上的血色慢慢褪去,恢复成幽深的漆黑。花影一身蟒纹红袍,与手中血色的厄樱长剑相得益彰。   “这人不过是劫了小皇帝派出去的马车,你至于把人家脑袋切下来嘛~”   一声轻佻的嘲笑声传来,花影抬头,树枝上渐渐显现出颜色,一个少年渐渐现出身形,悠哉地坐在树枝上,朝自己摆了摆手。   流觞从树枝上跳下来,挎着花影的脖子笑道,“厄樱剑,好羡慕啊,这可是慕容公子珍藏了多少年的宝物。”   流觞自来熟的很,天塌下来也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也时常像失心疯一般对着身边飞舞的有笑。   当然,花影很快就意识到流觞与千泽差不多,确实可以与这些小虫交谈,只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天赋花影并不感兴趣,因为流觞提供的线索一般都是以虫子的视角观察到的,比如谁家院子里的菜叶子更好吃…诸如此类的情报,今年最大的成就就是预判了城西王老太爷家后院菜园子的一次虫灾。   花影只知道,自己对这个未来的战友并不反感,实际上,花影对任何没有敌意的人,都不反感。   但流觞却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他还要伺机把花影处理掉。   对于这种常常露出笑容的人,那笑容一定是伪装。   “我觉得这个凡人杀手并没有什么恶意。”流觞心里想,“那既然公子说了,我还是照办吧。”   心中想了想,流觞衣袖里滑出一把匕。   “影!”   一声女孩子的喊声从身后响起,流觞立刻收回了匕,装作欣赏天气很好的样子。   孔雀带着新做的小机关兴冲冲的想要拿给花影看,却看到地上一滩鲜血,一个没了头颅的大汉被剁成了肉块,四散在地上。   孔雀皱着眉看着地上的狼藉,掩住了口鼻。   孔雀也渐渐觉得花影身上戾气很重,这个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危险许多。   花影的神情立刻温柔下来,刚想抬手接过孔雀手里的东西,孔雀却一缩手,眼神怯怯的看了一眼花影,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流觞蹲在旁边的一个石狮子头上看着两个人,嘻嘻一笑,“某人好像被嫌弃了呢,我什么也没看见。”   花影抬头瞥了一眼流觞,收起剑掸了掸衣袖,朝着太阴山走去。   流觞无聊的趴在石狮子头上,轻笑自语,“啧,这个人真有意思,死了我就没得人戏弄了。”   翌日。   太阴山里阳光和暖,花影靠在孔雀居所外的一棵柳树下小憩,一只蝴蝶不知从哪里飞来,悄悄落在了花影膝上。   花影眼帘上扬,瞳孔拉成一道细线,舌尖一挑,一枚细针夹在了唇间,刚要让这只小蝶灰飞烟灭之时,眼前却浮现了孔雀嗔怒的面庞,花影一怔,吐掉了细针,眼瞳也恢复了常态。   花影叹了口气,“这样就不会惹孔雀生气了吧…”   居所的门被轻轻打开,孔雀跑了出来,双手抱着一团毛茸茸圆乎乎的东西。   花影膝上的蝴蝶被惊飞。   孔雀把手中捧的小绒球举到花影面前,“喏,这个给你。”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花影拎起小猫若有所思,问道,“是清蒸还是红烧?”   孔雀把小黑猫夺了回来,生气道,“我没叫你炖了她啊!这是我收养的猫咪,今日我就要闭关研习机括了,你要替我照顾好她。”   孔雀把小黑猫交给花影,又亲了亲小猫,“那就交给你了,绝对不许欺负她!”   孔雀心满意足地跑了回去,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喊:“对了,她的名字叫花影。”   花影一愣,“啥?”   孔雀走后,花影拎起小黑猫,“孔雀亲了你,这么说,相比我而言孔雀更喜欢你吗?”   小黑猫炸起毛,用细成一条线的瞳孔瞪着花影。   “你厉害什么,这个我也会。”花影眼瞳漫上血色,瞳孔拉成一条细线,与小黑猫对视。   “呦,花影今天这是返老还童了啊。”树枝上传来嘲笑的声音,流觞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不会一直待在那儿看吧。”花影不悦,“来找我做什么,反正若是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真无聊啊…”九霄顺着居所旁的小溪走来,自言自语,忽然看见树下的二人。   “呦,两个小崽子,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九霄好奇的走过来。   花影内心是崩溃的,“最难对付的人一下出现两个,糟透了。”   九霄跑过来,看稀罕物件似的围着花影手中的小黑猫转来转去。   “好可爱的小东西啊!这是孔雀的猫吗?有名字了没,孔雀肯定给它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吧!喵喵?小黑?”   “额…叫花影。”   “哈哈,”流觞忍不住笑喷了,“那可真够可爱的。”   九霄摆弄着小猫玩,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沾了满身的土。   “啊,弄脏了。”九霄啊了一声。   “不要这样啊…怎么说也是孔雀…”花影喃喃叨咕,忽然喊道,“啊!别随便扔到河里啊!”   九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曾经给动物洗过澡,绝对靠得住。”   花影皱眉,“是…是吗。”   流觞小声告诉花影,“那个,青鸾少主只给乌龟洗过澡。”   花影跌撞摔爬到河边把奄奄一息的小猫给捞了上来。   “别添乱了。”花影怒道,“流觞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小皇帝有事要叫你出手呢。”流觞笑意盈盈。   “行,帮我照看一会儿。”花影把小黑猫塞给了流觞,“千万别让青鸾少主碰它。”   大堂。   千泽吩咐说,“雁家残部还需要查探一番有无剿杀遗漏,正好我要去一趟,若是人多,还需要你帮忙。”   花影颔,“遵命。”   千泽忽然瞟了一眼花影的衣角,嘴角一抽,“那个,你要带着你的小伙伴去么。”   花影疑惑,转过头,小猫的四个爪子正紧紧勾在自己衣角上。   “流觞这个混蛋…”花影咬了咬牙。8 第266章 花影的猫(二)   蛊林苑已成一片废墟,雁家已经作古,嚣张多年的一脉弟子终于了结在千泽手里。? ?   雁家覆灭一事已经轰动瀛洲,千泽故意抹去了自己在瀛洲的线索,只把一切功劳归在叶袭头上。   蓬莱国君私自在瀛洲境内大开杀戒,这名声传出去可是会天下大乱的,瀛洲皇帝颁旨说,蛊林雁家传播瘟疫,致使瀛洲子民病死无数,实属罪大恶极,越王袭铲除雁家有功,其麾下一百卫队英勇出战又加以封赏。   这倒没什么亏的,好名声千泽不缺,拔了雁家这根刺,于千泽好处最大,至于叶袭,威信大涨,谢千泽还来不及。   瀛洲皇帝虽说还健康的很,可保不齐那天就给崩了,这瀛洲皇帝的位子谁来坐,千泽心里自有一番考量。   花影甩下厄樱剑上的血迹,眼瞳恢复了漆黑,花影拿手指沾了一滴血放进嘴里舔了舔,轻声道,“没想到这么轻松,还以为有许多人呢。”   千泽摘下钩指松了松手,看向兀自品尝血腥的花影,“今天没把所有尸体都给拆散,真是难为你了。”   花影尴尬一笑,“真是过分的评价…不过,要不是因为它,这里还能更凄美一点。”   小黑猫从花影衣襟里钻出头来,嗅到了血腥味,厌恶的缩回头去。   千泽一怔,“第一次看见离你这么近的东西还能这么顺利的活着。”   花影摸了摸小黑猫的头,淡淡道,“也许吧。”   “事情都处理完了,我要去一趟苏州,孔雀似乎在百战精兵阁挑选机括零件,你若是闲的话可以一起去。”   听到孔雀,花影眼神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这样血淋淋的样子…还是回太阴山吧。”   千泽笑,哼了一声走了。   千泽离开,花影则一个人回太阴山,那小黑猫乖巧的趴在花影肩头。   归程之中,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玄镜堂缥缈居少主,云为裳。   云为裳冷漠不语,右手扬飞,重叠的云袖飞起,刀刃一般锋利的飘渺穿云袖飞射而出,花影一一闪过。   花影皱眉,“云小姐这是想干什么。”   云为裳对花影的态度极其不爽,他根本不想听自己的任何解释。   那云为裳也就不作解释。   云为裳走神的一瞬,云袖却打偏了,飞向了花影肩头害怕的瑟缩不止的小黑猫,花影一下子停下了闪避的脚步,单手握住云袖的刀刃,阻截了即将刺死小猫的云袖。   指间有血液缓缓渗出,花影冷笑道,“今日我没有兴致,云小姐若想挑战,可以改日。”   云为裳掩住眼底的诧异,冷声问,“你竟然保护一只猫?”   花影转过身,“没什么,不过是孔雀的…”   云为裳一下子怒起来,“孔雀、孔雀、孔雀!除了孔雀你还记得谁?!”   云为裳快走了几步,从背后抱住花影,哽咽道,“你真想气死我么。”   “并没气你的意思,我只是喜欢她而已。”   云为裳一怔。   花影叹气,“没有与你作对的意思,当初云家因为我和逆风是流放弟子的孩子,就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这个大恩我是不会忘的。”   云为裳看着花影滴血的左手皱眉,“算了,先给我看看伤。”   花影心中感叹,“你若不姓云,该有多好。”   花影抽回手,冷声道,“醒醒吧表姐,我与云家早已恩断义绝,与你…也一样,回去吧。”   云为裳就那样看着花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回想起幼时的花影,果然是缘分尽了。   太阴山,月夜,溪边。   花影褪下被血迹染红的衣袍,扔到溪水中,一边失神的望着血迹晕染开。   云为裳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花影耳边,花影在溪水中洗净右手上的血迹,又有红色从伤口之中蔓延出来。   “喵~”小黑猫从花影衣襟里钻出来,爬上花影肩头,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花影的脸颊。   花影回头瞪了一眼那小黑猫,警告道,“你别太嚣张了…你以为我是保护你么?没有必要,因为你是孔雀交给我的,所以我不能让她失望。”   小黑猫跳下花影肩头,伸出舌头,舔了舔花影手上的伤。   花影脸一红,用指尖摸了摸小黑猫的头。   叶袭拎了酒壶和酒盅过来,路过溪边,看见了失神坐在此处的花影。   “哟,小花怎么在这呢,我从洛阳带了好酒,大家都在大堂,你怎么不过去?”   “殿下。”花影颔,随后摇摇头。   叶袭拎着酒壶走了过来,没什么架子,而是坐在了花影旁边,伸手揉了揉花影的头。   小黑猫被冷落,抗议似的喵喵叫了两声。   叶袭惊讶,“能跟你靠的这么近,真是只有种的猫啊,你养的?”   “孔雀的,还起名字叫花影。”花影答道。   “真是有创意的名字,虽然好像从哪听过。”叶袭如是称赞。   “因为我叫花影。”花影无奈,“您该不会是把我的名字除了小花以外的部分全忘记了?”   “哈哈,的确如此。”叶袭笑了笑,“你总是独来独往的,我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话说你和缥缈居云家是…?”   花影淡淡看着空中夜月,“我生在玄镜堂云家,云逆风也是,后来逃出来了。”   花影喝了一口清酒。   “之后就遇到了孔雀,她那时在秋水先生的铁铺作学徒呢,把我捡回去以后,就住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像个笨蛋一样处处护着我,有什么东西也分我一起吃,生气的时候会一边打我一边哭,心情好了就又可怜巴巴的回来道歉,真是单纯的笨蛋。”   “再次见到她时,她还是那个单纯的女孩子,可我手上已经湮灭了无数性命,她讨厌我的无情。”   叶袭看着已经见底的酒坛,劝阻道,“小花,你是不是喝太多了…”   花影怅然,自言自语,“我会这样,都是为了她啊,怎么不领情呢。”   在她眼里,我和这只猫是一样无关紧要的吧。   叶袭心道,孔雀也真不容易,这孩子这么迟钝,亏得人家从苏州城跑回来给你送药,结果你却不在啊。   叶袭看着摇摇晃晃的花影,赶紧站起身来,“你这孩子好像酒量不太好,你在这等会,我去大堂叫人把你扶回去,你在这别动,要是你出去撒酒疯,我的百姓们就完蛋了。”   叶袭走远了,花影头昏脑胀的靠在卵石上,忽然脸上冰冰凉凉的,花影抬起手,抓住了那只冷冰冰的小手。   孔雀责怪道,“醒着的话就吱一声啊。”   花影,“吱——”   孔雀无语,扶着花影坐起来,嘴里还喃喃责怪着,“跑到这地方喝闷酒,到底是谁惹了你啊。”   花影红着脸仰头看孔雀,笑道,“你惹的。”   8 第267章 狼入虎口(一)   千泽去苏州是看望一位故人。?   苏州城里更见喜庆,五天后就是瀛洲太子叶钧的婚期,与容成家凛小姐成婚。   千泽此时一身浅蓝羽裳,手中握了把折扇,在百战精兵阁门前站定。   百战精兵阁的门面比越陵的天工阁气派百倍,门前那几道护门的麒麟比皇宫的腾龙还要张狂几分。   容成凛虽说即将出嫁,却也没有什么娇羞的小女儿情态,优雅的坐在堂中,拿了本阁中账目翻看,偶尔还拿手边珠算拨了拨,仿佛即将要当百战精兵阁的掌柜的,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这也更代表着容成家对这个太子有多轻视。   一个年轻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容成凛抬起头,礼貌的一笑,这笑容在看清来人面容后就凝固了。   千泽?   容成凛尴尬的站在茶几旁。   容成如冰死在蓬莱,容成家恨不得生吃了千泽,他现在竟然还招摇的站在门前。   真是疯了。   虽是这么想着,容成凛的脸色变化,是该叫陛下?还是千君?不,我们容成家怎么能尊称他。那么叫千泽?好像也不太对。   容成凛心里想自己抽自己一巴掌,面对着姑母最忌讳的敌人,她在想些什么。   “凛小姐,好久不见,出落得越像个温润女子了。”千泽打破了尴尬,那语气,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是故人亲戚来拜访时的夸赞。   那气度果真不是寻常富贵纨绔公子能比拟的。   呸。容成凛又想抽自己。   “你来做什么。”容成凛冷冷问道。   “我有事与容成飘雪说。”千泽正了正色。   见姑母?容成凛脸色一僵,就是本朝王爷想见姑母一面也要提前个十天半月差人来讲,这仇人上门不说,还指名道姓的要见姑母。   是,玲珑塔和雁家接连被灭,虽说消息被千泽他们给抹了,可容成家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势力,夜中风雨容成家都明镜似的看着。   全是他干的。   千泽倒不在意容成凛心里想什么,话罢,开始从头到脚的打量容成凛,然后喃喃道,“啧啧,好狠的心,这是亲姑母能干出来的事么。”   容成凛被千泽看得浑身不自在。   许久,千泽才悠悠的道,“罢了,快去找容成飘雪,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在这等着。”   容成凛觉得再耗下去没什么意义,还是转身上楼去了,回头还叮嘱大堂的侍者们,盯好堂下这个公子,别让他把店面给砸了。   这事瀛洲没人敢,但他从来没什么不敢的。   侍者们看着千泽就不像什么好侍候的主儿,都保持着一个礼貌而不疏远的距离。   千泽环视四周,想当初自己可是被容成飘雪的傀儡炸掉了半条命,被当做俘虏给押进天工阁的,没想到,这么快,风水就转回来了。   半盏茶的工夫,有小侍下来通报。   “请公子移步二层满月楼。”那小侍垂着眉,跟在千泽身后上了楼。   一个小女孩从大堂的角落里气鼓鼓的走出来,指着身后的青年,“三哥!你干嘛拦着我,我要踩扁了他!”   容成逸把妹妹抱在怀里安抚,“若若乖,你若是在他面前惹事,先被踩扁的可是你三哥啊。”   容成若哭闹不止,抹着眼泪拍打容成逸的肩膀,“都是因为他,我们完不成姑母交代的事,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像大姐一样被姑母…”   “若若!”容成逸一把捂住容成若的嘴,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容成逸看了看周围侍者,抬高声调道,“若若是不想像大姐一样嫁人是不是,不嫁不嫁,都依你。”   周围侍者都知道四小姐骄纵脾气,年纪又小,也就不当回事了。   “我不是说这个…”容成若想要反驳容成逸歪曲的解释,却被容成逸狠狠瞪了一眼,只得红着眼睛抽泣。   容成若安静下来了,容成逸才低声安抚道,“若若,这里都是姑母的人,你不要胡闹。正因为他来了,我们才会安全。”   容成若吸着鼻涕哽咽,“为什么?”   “他既然敢来,就一定有威胁姑母的筹码。”容成逸若有所思,“若若,以后在姑母面前,不要什么话都说。”   “哦,知道了。”容成若眼角还挂着委屈的泪。   二层,满月楼。   容成飘雪正在阁楼中兀自下棋,容成凛在容成飘雪身边提醒,“姑母,他来了。”   容成飘雪略微扬手,“你先出去吧。”   “是。”容成凛颔应了一声,正与千泽擦肩而过,容成凛用一种同情而嘲讽的眼神瞟了一眼千泽。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完蛋了。   千泽装作没看见容成凛的表情,像常客似的坐在容成飘雪对面,扫了眼残局。   容成飘雪仍旧像个冰雕似的杵在椅子上盯着棋局,千泽以为只有无聊至极的老头子才爱这么下棋。   原来还有老太婆。   千泽更有耐心,坐在容成飘雪对面,容成飘雪下一子,千泽就呵呵笑一声。   跟看懂了似的。   啪的一声,容成飘雪手里的黑子被捏的粉碎。   容成飘雪缓缓抬起头来,漠然看着千泽,轻声道,“这次是你赢了,还想怎么样?”   “不算赢。”千泽谦虚的笑笑,“不过是灭了个雁家。”   这是在谦虚?纵使容成飘雪见惯了大风浪,此时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容成飘雪知道千泽恨自己,而且很大部分是因为容成家的人让他那小宠姬毁了容。   “你若觉得灭掉一个雁家,就能威胁到我们容成家,那是幼稚。”容成飘雪嗤了一声。   如此基业,容成飘雪也不会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千泽一笑,“多虑了,我是丢了个很重要的东西,想请你帮我找找。”   容成飘雪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但家主的身份让容成飘雪不得不忍下心头怒火。   他凭什么这么嚣张。   他是有大苍位修为,本座难道会输给他?   会吗?不会吧?   容成飘雪哑然失笑,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毛孩子生出忌惮来,真是可笑。   千泽单挑玲珑塔,铲除雁家,这是大苍位能做到的么,可忌惮归忌惮,容成飘雪还是可以让这个狂妄的人立刻死在自己手里。   “本座可以让你横着出百战精兵阁。”容成飘雪冷漠道,“你杀了如冰,本座报仇天经地义。”   “啊,难道不是你愿意让我杀的吗?”千泽一脸吃惊的样子。8 例行感慨   月底了,没想到双更的第一个月就这么迅速的结束了,我终于拿到那个连续三十天日更四千的勋章啦,虽然和大神比仍然不算什么,但是我保证以后会更努力的!   然后在此还有些想说的其他东西。 ·   讲真,我认为写文要照应大多数人的理解,当然仅仅是个人观点,比如说即使我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含义其实是说女子有才也不张扬显露才是德行的褒义,我也要按大家都理解成的“女子不读书才是三从四德”这样的贬义来用。 ·   或者说即使我知道“空穴来风”这个词其实是说只有既然有空穴,才会来风,我也要按大多数人理解成的“没有根据的瞎说”这种含义来写。   我并不是曲解国学或者是小看读者,而是因为我认为这样便于更多人理解,看书比较流畅。   因为古代的语言环境和现代的说话方式其实相差很多,如果我写的和读者理解的词义刚好相反,那还真是尴尬到变形,两头都不讨好。   就像我说“避役”,可能会有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说“变色龙”,大家就都能明白了,所以有的时候我想把文章写的简化一些,能让更多的人读懂,这才是我想做到的效果。      还有就是希望大家能多多给蚕蚕投票和评论,收到你们的评论简直比捡钱还开心呀~ 第268章 狼入虎口(二)   容成飘雪看着千泽这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不出话,也是第一次受一个小辈威胁。   不,他也不能说是一个小辈。是蓬莱的皇帝。   容成飘雪想要现在就杀了他,但似乎被他一说,自己又变得没有理由了。   因为被他说对了。   容成如冰被当做细作安插在蓬莱朝廷之中,既被识破,就会返回瀛洲容成家,好吃好喝的供起来,他仍旧是容成家的二少爷,论嫡论长,容成如冰手里是有继承权的。   容成家将来是他的,而天工阁是老大容成凛的。   仔细想想,若容成飘雪真心疼这个侄子,容成家高手如云,何苦派这个身手还不如墨萱的一位贵公子去当细作。   当初千泽被推出去戍守藏龙江时,千亦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千泽死在边关。   这些人的想法都很一致,千泽是明眼人,容成飘雪的意思一看便知。   容成如冰不能活着,容成凛要去嫁给叶钧,听说容成家还有两个年轻的孩子,还没成年,估计长大了也是这个下场。   这四个孩子都是容成飘雪的棋子,还都是随时能舍弃的那种。毕竟不是亲娘,千泽也理解,人家的家事,有什么好操心的。   容成飘雪冰雕似的脸上有了些许情绪,应该是不耐烦。   容成飘雪现在只想让千泽死。   他一死,蓬莱大乱,瀛洲惹祸上身,两国交战,容成家坐收渔翁之利,甚好。   让千泽死很容易,他就坐在自己面前,只要容成飘雪动动手指,不费吹灰之力。   可他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好像不是。   容成飘雪已经决定了,不管他来做什么,只要死了,就安静了,容成飘雪手下的椅子被修长的手指抓的微微变形。   千泽慢悠悠道,“我这次来,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本座凭什么帮你。”容成飘雪冷冷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容成飘雪心中不屑。   千泽只当没看见容成飘雪眼神的变化,只自顾自的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清闲,我又去了祁镇。”   “那又怎样。”容成飘雪轻哼了一声。   “我进了祁镇黑洞深处,把我那张地图给好好细化了一番,我能保证,只要有我那份地图,傻子都能出入祁镇不伤分毫。”千泽得意道。   “你打算多少银子卖。”容成飘雪的声音波澜不惊,即使祁镇藏着容成家最大的秘密,可这秘密只对容成家人重要,千泽就算拿到,也不知道是什么。   千泽绕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高价敲诈卖地图的钱?真是没出息。容成飘雪嗤之以鼻,他果然是不配当那蓬莱皇帝的。   千泽却摇摇头,惋惜道,“本来是想要卖咯,可惜让我不小心给丢了。”   “丢了?”容成飘雪的神情才出现了一丝变化。   千泽继续惋惜,“前些日子去雁家剿灭余部,我本是随身带着的,没想到丢在了雁家废墟里,再回去找时,已经没了,就看见一队凝霜宫的侍卫从这边绕了一圈,不知道现了什么东西,兴高采烈的走了,不会是我的图吧?”   啪的一声,容成飘雪面前的棋盘陡然碎裂,容成飘雪冷冷站起身,咄咄逼人靠近千泽,声音沙哑道,“你再说一遍。”   容成飘雪已经要疯了。   那是容成家最隐秘的秘闻,藏在祁镇之中,他说是丢了,谁信?那地图就是他送给凝霜宫的!   千泽笑道,“不过是张图,何必大动肝火呢。”   可千泽那笑容,分明是想要看着容成飘雪当场气死在地上才最好。   凝霜宫是什么,是朝廷的锦衣卫,和容成家是死死的政/敌,若他们得了这祁镇地图,岳凝霜就是领着人把祁镇给挖开,也得拼命找到祁镇里藏着的东西。   容成飘雪遏制不住的目露凶光。   “别紧张。”千泽把容成飘雪稍微推开了点,笑道,“那图是我画的,我能让他们走进去,就能让他们出不来,至于他们出不出的来,可就要看你们容成家的诚意了。”   容成飘雪眼神收了收,平静下来,问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有不少条件,但我想你这么大度,应该都能答应,所以我就提了。”千泽也不装着说那多不好意思啊,而是直接说出条件。   “第一,我手下有个叫孔雀的女孩子,我要把她送进百战精兵阁学机关。”   容成飘雪点点头,“只要不涉及到内门机密,本座可以答应。”   千泽笑了,“第二,给你半个月时间,给我造出能破流云秘境的东西。”   “你太高估本座了。”容成飘雪皱皱眉,“那是流云涧的底牌,本座手拙,不知如何破解。”   千泽叹了口气,容成飘雪看起来觉得千泽就像没得到想要玩具的失望的孩子。   呸。哪有这种糟心的孩子。   千泽却像自言自语的说,“我就知道你不行的,当初神匠容成姒的技艺已经登峰造极,你又凭什么和她比,是我想多了,你真的不行。”   容成飘雪看着面前这张出自自己巧手的脸,容成飘雪就想捏烂他。这是激将,容成飘雪岂会不知,可她受不了任何人将她与容成姒那个贱人相比。   况且这话还是在千泽的嘴里说出来的,连他这张脸不都是出自容成飘雪自己的手,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容成飘雪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凛,送客!”容成飘雪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不少。   容成凛推门进来,想着就算看不见一具尸体,也总得被姑母打个半死,求爷爷告奶奶的求饶吧。   可没成想,千泽仍旧那么张狂的坐在椅上,反而是姑母面色铁青,失态的站在千泽面前。   容成凛从没见过姑母如此失态的样子,知道大事不好,把千泽从椅子上拖了起来,连推带搡的送出了满月楼。   “算你命大,姑母没有杀你。”容成凛瞪了一眼千泽。   千泽悠悠哉哉的走到了大堂。   这时,容成飘雪从满月楼走出来,开口对楼下的容成凛说,“好生送千泽公子。”   容成凛差点摔在地上。   千泽?还公子?姑母是吃错药了吗。8 第269章 狼入虎口(三)      容成凛抬起头,疑惑的打量了千泽一番。   “既然飘雪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不推辞了。”千泽抬脚迈出了门口,容成凛愣了愣神,才戴上银箔面具,送千泽走了出去。   千泽慢悠悠的走着,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灯笼都点了起来。   “凛小姐,算你聪明。”千泽挑眉笑道。   千泽的神情像是在开玩笑,那幽深的眼神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容成凛不明白千泽是什么意思。   千泽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说,“容成飘雪废了你一身修为,你还能忠心耿耿的听命于她,你可真是个好姑娘。”   千泽话里有话,容成凛的表情一凝。   他竟然看出来了,从他进门的那句“越发像个温润女子了”就已经看出来了。   容成凛出嫁,容成飘雪废了她的修为,骨头都软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又带着几分柔弱。   这倒不是为了迷倒叶钧,叶钧虽然平庸沉迷酒色,却十分多疑,自己府中的婢女侍童都会定期更换,事儿多,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的就打杀了事,若是发现了叛徒,更是要折磨的求死不能。   容成飘雪是为了打消叶钧的疑虑,枕边睡着一个随时能要自己命的女子,任谁都不会好受的。   千泽惋惜的叹了一句,“我还是更欣赏凛小姐冷峻些的模样,现在这柔柔弱弱的,没了从前的风骨。”   容成凛沉默下来。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在学习怎么去当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放下刀剑去学女红,找来城中最优雅的容华夫人教导自己礼仪,终于练得身姿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虽然曾经没见过叶钧几面,也不甚是了解他的为人,可容成凛对这亲事还是有些期盼的。   终于能不再刀光剑影里饱经风霜,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柔弱成了理所当然,哭也不会被家人责罚,事事有夫君护着,容成凛也不求叶钧能多么专情,不过是能护着自己就很好了。   所以功力被废,容成凛并不恨姑母,甚至有些感激姑母的慈悲,放了她一条生路。容成凛就是个挺没出息的大小姐,她自己也承认,她想要嫁人以后平平安安的生活,脱离容成家。   “女孩子家要风骨做什么。”容成凛小声这么说着,似乎是在答复千泽,又像在安慰自己,这话常听容成飘雪这么对自己说,姑母既然这么说,应该就是有道理的吧。   “真可怜。”   千泽在心里这么感叹。   “等下你别乱跑。”千泽忽然说。   容成凛还没明白千泽说的话,两道锐利箭矢已经破空而来,目标不是千泽,而是容成凛。   容成凛被废掉了功力自然感觉不到,千泽却早就感受到了周围潜伏的杀气,只是这些人没什么威胁,不过是普通的杀手而已,千泽不说破,却不意味着千泽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那箭矢破空飞来,直指容成凛心口,千泽手指一抬,那箭矢骤然偏了方向,一箭正中容成凛的心口偏左之处,容成凛尖叫一声,踉跄退了几步,被那箭矢的冲力给撞到了墙上。   伤口疼痛不已,容成凛慌张的看着千泽,却见千泽没什么表情,也不惊讶,只是静静站着,看着自己。   “好吧,他还是恨我给那女人下了乌月毒。”容成凛身体血液流失很快,身上没了力气,千泽明明可以救自己,他为什么不出手?是还在记仇?真是小人,轻信了你。   千泽没有理由救人,甚至没有必要去提醒容成凛一句小心。   容成凛渐渐失去了知觉。   周围潜伏的几个杀手带着箭矢撤了,一人对那领头的人说,“头儿,千丝鬼帝没有帮她,想必他与容成家并未达成什么协议。”   “那就好。”领头那人松了口气,“若是他掺和进来,我们的命就要交代在这了。回去交差。”   “是。”   千泽感觉着盯着的人走了,没有再管容成凛,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街巷轻声道,“来人。”   一个人形从墙壁中显现颜色,流觞正坐在墙头,笑嘻嘻的问,“小皇帝您找我啊~花影今天翘班回太阴山喝酒了,您可得扣他钱。”   “去把容成凛送回去,就说我没看好,让刺杀我的人给伤着了。”千泽道。   “怎么,不跟她说实情吗?”流觞幸灾乐祸的笑着,“可怜的女孩子,被自己夫君派人来要自己的命。”   千泽也知道,人是太子府的。   叶钧怎么会给容成家安插眼线的机会,若是容成凛嫁进太子府再动手,容成家刚把小姐嫁进去就死于非命,容成家不能忍,怎么说容成凛也是当朝容成皇后的表侄女,皇后也饶不了叶钧。   可若是容成凛还没过门就死于非命,那就是容成家毁约在先,这锅可就不是叶钧背了。   “不用了,她不知道的话还能嫁的高兴点。”千泽同情的说,后来又补了一句,“只要能活着就挺好了。”   “您可真温柔。”流觞笑道,“若是我们谷主,可不管这么多,他就只想着那个洛鸢儿。”   洛鸢儿有什么好的,除了长的漂亮。除了笨到让人想哭,又粘人,又幼稚。   流觞虽然也不觉得单漪哪里好,可就是对洛鸢儿不满意,非常不满意,至少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邪风夫人。   千泽就这么回太阴山了,流觞走到容成凛面前,看着伤得也不深,不知道伤得重一点是不是能让容成飘雪那个老妖婆心软些。   流觞扶着容成凛给送回了容成家,容成凛一直半合着眼,半路上却忍不住眼泪了。   千泽的话她都听到了,容成凛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温柔神情又变得冷淡,这些柔情是为了叶钧学的,他若是不屑一顾,容成凛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吧。   真可怜。   容成凛心里就只想着千泽的这句话,脸上烧的发烫,她竟为着一个本就不存在的幻想心神不宁。   她早该醒了,容成飘雪把她当什么,她早该知道了,不过是一直自欺欺人了。 第270章 解毒药浴(一)      关山月和洛鸢儿商量了很多天,才确定下来千泽从雁家拿回来的解毒药的药性。   关山月嗅了嗅手里的一枚乳白色半透明的药粒,皱眉道,“应该就是这个了,与乌月毒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很浓,应该是提纯过很多次的解药,墨萱贸然吃下去说不定会对身体有伤害。”   洛鸢儿捻起金针,刺进药丸中心,带出一些粘稠而香气扑鼻的汁液,放在鼻翼下闻了闻,这异香极其浓郁,一下子就溢满了居室。   洛鸢儿想了想说,“配上一些其他削减药性的龙须草,然后让娘娘作药浴浸泡,应该不会有什么弊病。”   关山月放松的笑了笑,捏了捏洛鸢儿的脸,由衷夸赞道,“小可爱,你可真聪明。”   “我不行啦,若是妹妹在,肯定不至于花上这么多天。”   洛笙儿精通药理,有药女之名,只听洛鸢儿描述病情,就写了药方从蓬莱寄过来,很快就将洛阳的瘟疫给镇压了下去。   洛鸢儿认真又负责,收好了解药,又亲自给千泽拿了过去。   “陛下陛下。”洛鸢儿认认真真的解释这些药的用法用量,千泽也极其专心的记着,还拿出笔纸来,把这些药给标上了使用时间,免得弄混。   其实千泽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有信心,只不过面对墨萱的事,不能出一点意外。   洛鸢儿讲完,又给墨萱诊了诊脉,墨萱身上的毒还算稳定,也没有扩散的迹象,这时解毒应该是最好不过的时机。   千泽挂上了帘子,叫人把无忧抱到太阴鳍那照顾着,准备好了一大桶的热水,把解药和其他药草给放了进去。   药丸入水的一刻,那水立刻变成了浅黄色,氤氲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墨萱掀起帘子看着,小声说,“我自己来就好了啊...”   “你自己来我不放心。”千泽仍旧看着浴桶中的药液变化。   “不放心的话叫小侍们来也行的。”墨萱的脸又红了。   “她们我就更不放心了。”千泽拉过墨萱的手腕,弓下身子解开墨萱的裙带。   墨萱有点紧张,其实都已经很多天没见到他了啊,明明都有宝宝了,怎么还是害羞,哎呀好丢脸啊。   他灭雁家是为了我吗,还是为了自己?应该两者都有?或者说为了自己的部分大一点?   想什么呢,白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是帝家的二公子啊,我独占着他,还让他以身犯险,是不是我错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躲开呀,躲开了他又要生气,不躲开就又被看光了,其实早就被看光了嘛,但现在还是白天啊还是难为情啊。   “你想什么呢。”千泽低头看着红着脸走神的墨萱。   墨萱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仰头看千泽。   今日墨萱没有上脂粉,脸上乌黑的毒痕清晰可见,千泽一看见这痕迹就觉得心里有股怒气撒不出来。   灭了雁家又怎么样,疼的不还是萱儿。   千泽心疼的摸摸墨萱的脸,安慰道,“你别怕,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我保证。”   墨萱轻声笑起来,“你怎么保证啊。”   “你以后不要出门,等我把所有人都收拾干净再出来。”千泽半开玩笑的说。   千泽褪下墨萱身上的衣衫,把这轻的像羽毛一样的小身子慢慢放进药水中。   墨萱刚刚入水,药液中的黄色精华就开始朝着墨萱身体汇聚。   “不要。”墨萱摇摇头,“等到解毒,我还能与你一起。”   千泽一怔,一边给墨萱身上撩些药水,一边叹气道,“是嫌夫君陪你的少了吧。”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墨萱连忙摇摇头,千泽为了自己奔波劳碌,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这几个月是我冷落你了。”千泽垂下眼睑,“从无忧落地起我就没好好陪你说说话,我不好,我把精力都用在外事上了。”   “那是应该的。”墨萱反问道,“那才是你的正事啊…我…”   我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帝君是这个意思,白姬也是这个意思,而且也没错。给二公子留下血脉,现在,大概在帝君眼里,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你胡说。”千泽脸上带了一层薄怒,低声训斥道,“你才是我的正事,你是蓬莱皇后,以后不许说妄自轻贱的话。太不像话了。”   墨萱眼睛里有水光转来转去,忽然抱起千泽的脖颈,哽咽道,“是…我想你了,我想怪你回来了也不陪我,但我知道你有正事做,可我还是好想见你,你回来很多天了,也很少进我的屋子,来了坐一会就走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这些小女孩撒娇的话,墨萱也很想说一次啊,不如说一次吧,就说一次,以后一定不了。   墨萱在心里保证。   墨萱的话音里带着怯意和犹豫,千泽轻轻拍着墨萱的背安抚,忽然觉得很难过,没想到萱儿心里是这么怕自己的,连撒娇的话都不敢随意说。   按妖兽的年龄来算,她还是个小孩子呢,小孩子就应该像洛鸢儿一样天真可爱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他的萱儿都装的这么成熟了,千泽觉得心很疼,也更想好好保护这个女孩子。   “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千泽忽然道,“有我在,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不管是父亲还是毒蝎,还是别的什么人。”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以后就嚣张一点,那么乖做什么,洛鸢儿还想打人就打人呢,总有毒蝎给她撑腰,我难道不如毒蝎?”千泽的语气里带着不甘心,又嘱咐了一句,“你明天就去把瀛洲皇帝的龙椅给掀了,我照样让你平安无事。”   “我…还是先不掀了吧…”墨萱莫名其妙的看着无端生气的千泽。   洛鸢儿哼着小曲儿回了房间,发现房门虚掩着,单漪正在里面品尝自己刚刚做好的点心。   “谷主!”洛鸢儿撅着嘴进来,叉着小腰质问,“您为什么又乱进人家屋子!”   “哟,这小脾气。”单漪失笑,自从桃花林回来以后,这小丫头就耀武扬威起来了,对他这个顶头上司也敢指手画脚。   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熟起来就好了。 第271章 解毒药浴(二)      “我就进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单漪淡淡问。   “我…我肚子疼。”洛鸢儿忽然扶着小腹上的伤口蹲了下去,为了给单漪解绛弱香,这小丫头差点把命给丢了,她又不像单漪,裂开的皮肉能立刻长好,这伤养了很久才愈合。   单漪一惊,立刻走过来蹲下身扶着洛鸢儿,着急的问,“怎么,伤裂开了,药在哪,我给你拿。”   离开了桃花林,洛鸢儿的伤就好的慢了,单漪觉得是桃花林灵气旺盛,等到方便的时候,还是要带洛鸢儿去那边休养,千万不要落下病根。   没想到洛鸢儿调皮的在单漪耳边笑起来,“谷主,您怎么这么好骗呢。”   “你…”单漪气得不行。   一天天的,单漪都快要被这小鬼丫头给气死了。   洛鸢儿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很淡,却让单漪有些恍惚,忍不住贴近了洛鸢儿的脖颈,轻轻嗅闻着,哑声说,“鸢儿,你好香。”   单漪贴近洛鸢儿白嫩的脖颈吸着这股淡淡的香气,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洛鸢儿打了个寒颤,推开单漪,仔细看了看单漪的眼瞳,洛鸢儿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立刻跑出了房间,慌慌张张地朝着千泽的居室跑过去。   “陛下!鸢儿搞错了!”   洛鸢儿一走,单漪才清醒过来,刚才那股奇怪的香气是怎么回事。   墨萱在浴桶中浸泡着身子,黄色的药液吸收进身体中,浴桶中的水清澈起来,脸上的毒痕在慢慢发胀,有些痒,墨萱忍不住拿手碰了碰,就有一块血痂掉了下来,用手轻轻搓洗脸颊,越来越多的血痂掉了下来,直到脸颊变得越来越平滑。   墨萱低头看了看水面,看着水中的倒影,脸上的毒痕已经全部脱落,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   墨萱捂着脸,鼻子一酸,忍不住想哭。女孩子总是很注意容貌的,这几个月每日对着镜子端详,墨萱都觉得很痛苦,终于能结束了。   千泽看着墨萱脸颊上的变化,捧起墨萱的小脸仔细看了看,脸颊上还剩下浅浅的痕迹,这仅仅是第一天药浴,再泡几次,一定会全好的。   这么久的努力总算是让千泽满意。   墨萱的身体慢慢散出一股异香,千泽正捧着墨萱的小脸看伤势,后来慢慢的变成欣赏墨萱精致的脸庞,后来就直接低头吻下来。   突然这是怎么了?墨萱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千泽从水里抱了出来,身上还湿着,滴着水就被扔到了床榻上。   “都一个时辰了,已经够了。”千泽自言自语,“我陪着你那么久,是不是要有点回报啊。”   墨萱脸上一红,完了,又要被他折腾了。   洛鸢儿才到居室门口,里面已经传来若隐若现的甜腻声响。   洛鸢儿脸颊一红,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呜,会被打的,只记得龙须草能削弱乌月丹的药性,竟然忘记它会催/情,人家都说了药理学的不好了哇。”   单漪看见洛鸢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跟过来就看见洛鸢儿捂着耳朵蹲在千泽门口。   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居室内不可描述的声响。   单漪嘴角一抽,把洛鸢儿拉到自己身边,淡淡问,“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洛鸢儿红着脸抬头看单漪,支支吾吾的答道,“两…两小无猜?”   “这叫庸医害人。”单漪瞥了洛鸢儿一眼。   ——————   到了晚上,千泽把墨萱哄睡了,就悄悄穿上衣服出了居室,手头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出了门,有守夜的小侍见了千泽,悄悄问,“陛下今晚不在这留宿吗?”   “不了。”千泽轻声回了句,随后忽然想起来,又问小侍,“这两天萱儿睡得好吗。”   小侍惶恐道,“娘娘不教我们与您说,可奴婢们时常听着娘娘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小声哭,夜半时候还会惊梦醒来,娘娘叫我们与您说一切都好,奴婢们瞧着娘娘从来都睡不好,所以斗胆告诉陛下。”   千泽听了,皱起眉,小侍以为千泽是生气了,惶恐跪下告罪,“奴婢多嘴,请陛下责罚。”   千泽没说什么,又回了里屋,关上门褪下外袍,轻手轻脚的抱着墨萱躺下。   墨萱蜷缩在千泽臂弯里,闭着眼睛,小脸绷得紧,好像确实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乖。”千泽小声哄着,把墨萱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墨萱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墨萱忽然轻声梦呓,随即出了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梦到什么了。”千泽问。   看见千泽墨萱很惊讶,然后就变成惊喜的神情,安安稳稳的抱着千泽的胳膊睡着了。   夜半惊梦醒来,看见自己在身旁她竟然会惊喜,千泽感到心酸,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陪她了?   “如果当初我带你回了瀛洲,回了桃花谷,你会不会比现在开心些?”千泽问墨萱,墨萱睡着,千泽只能问自己。   “如果有机会再让我做次选择,说实话,我后悔了。”千泽心中百味杂陈,“网牵扯的太大,我收不回来了。”   萱儿想要的,很多人都能做到,可我想做到,怎么这么难呢。   可是萱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懂事,你胡闹一点,给我闯点祸都没关系,你这么懂事,我好难受啊。   ——————   药浴泡了四天,墨萱脸上的毒伤已经丝毫看不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等七日后药性过去,千泽再替墨萱通经脉来驱散余毒就行了。   傍晚时分,从太阴山向远处望去,苏州城中灯火通明,烟花接连在空中炸裂开,空中弥漫着烟火的刺鼻气味。   今天是容成凛出嫁的日子,容成凛的伤不重,却也不轻,可婚期半分没有推迟,越陵的花轿正在城外等着,容成家的麒麟轿辇已经在百战精兵阁门前门前停了许久。   大喜的日子,想必太子和凛小姐都不怎么欢喜,最开心的应该就是容成飘雪了吧,容成入冰死了,容成家归了她,容成凛嫁人了被废了,天工阁也是她的了。   若是对苏州城的百姓乃至瀛洲百姓来说,这倒是件大喜事,太子正妃之位一直空设,瀛洲皇帝大赦天下,今日苏州城里也热闹。   墨萱凝视着远方的烟火,千泽站在身后轻声问,“去看看?”   “你今天没有事吗?”墨萱抬头看着千泽,眼底藏不住喜色。   “那些事啊…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千泽笑笑。   与此同时花影正泪流满面的埋头审阅着千泽丢给自己的一大堆案册。 第272章 想办法接近千泽      苏州城里着实热闹,这儿到底算是准太子妃的母家,说实在的,容成飘雪让凛小姐在越陵皇都天工阁待嫁就行了,容成家的门面遍布瀛洲,可能是容成飘雪为了面子吧,非要皇家奔波到苏州接媳妇。   此时,夜幕降临,百战精兵阁外已经铺了六七里的红毡,百姓们都想见见这位新娘子,就算只能远远看个身形,也算饱眼福了,于是一窝蜂的挤到百战精兵阁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吉时。   容成凛坐在绣楼上,一身金丝红嫁衣,缀着珠链宝饰,面无表情的对着铜镜坐着,镜中的女子粉墨玉饰,却丝毫不显美艳,而是带着一股清冷哀思。   凛小姐有些怨恨千泽。   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透呢,让我活得糊涂一点多好,哪怕是到了太子府被人下毒,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也比现在失魂落魄的坐在这的好。   哪个出嫁的女孩子不是欢欢喜喜,可凛小姐差不多就是去送死了。容成凛对着镜子笑了笑,实在笑不出来。   容成凛正对着镜子出神,阁楼的门被轻轻推开,容成逸和容成若避着人悄悄走了进来。   小女孩一进门就哭了,哭着扑到容成凛怀里,又不敢放声哭,只敢小声抽泣。   “大姐...”容成若哽咽着,“大姐你不要走。”   “若若,大姐是嫁人,是好事。”容成凛勉强笑了笑。   “你骗我,大姐去了就回不来了,就会死了,不要若若了。”容成若哭的凄惨。   连小孩都知道,凛小姐出嫁就是一个死。   容成逸走过来捂住容成若的嘴,给了容成凛一个小匣子,低声嘱咐,“这是闭气丹,如果有用的话。”   容成凛没伸手接,而是淡淡笑道,“还有两年,你就成年了,听大姐的,离姑母越远越好。”   “我想带若若走,可是姑母一手遮天,我们哪能活着出瀛洲。”容成逸摇摇头。   “去找千泽。”容成凛郑重交代。   “他最恨我们容成家,怎么可能收留我们?”容成逸反驳道。   “所以你们要想办法接近他,不论想什么办法,只要你们能得到他的庇护,一定不会有事的。”容成凛耐心的交代二人,“这是你们唯一的去处了。”   “大姐,你那么了解他?”容成逸疑惑道,“姑母修为比他高,他凭什么…”   “就凭他杀了引渡十七仙惹了鬼皇还能活着。”容成凛又开始对着镜子出神。   白染墨,岳玲珑,还有那几个死于非命的小鬼仙,千泽明目张胆的这么干,鬼皇却迟迟不出手把他抹杀掉,绝对是有内情的。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即顺着天窗溜走了。   两名穿着喜衣的小侍走了进来,迎凛小姐出阁。   “大小姐,越陵的婚轿到了。”   容成凛理了理云鬓,披上嫁衣的鸾袍,在小侍的簇拥里下了阁楼。   一驾奢华婚轿落在百战精兵阁的正门口,数十灯笼火炬簇拥环绕,容成家也没什么女眷,不过稀稀两两的几位有身份的女子站在门口,这些都是容成家各地门面的阁主。   容成飘雪拉着容成凛的手,淡淡的说,“到了越陵好自为之。”   容成凛仍旧低头恭敬向容成飘雪行了一礼,这已经是她仅剩的长辈了。   百姓们一见凛小姐出来,都沸沸扬扬的往前挤,想要一睹芳容,直到婚轿远去,人群才慢慢散开。   千泽和墨萱两人换了便服,在城里随便走走,路过百战精兵阁时,正看见那婚轿缓缓离开。   千泽叹了一句,“其实啊,人得知足,有的时候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命该如此。”千泽叹气,“我原本是最不信命数的,年纪大了,也就慢慢开始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懒得事事都和天意违逆了。”   墨萱噗嗤一笑,“你在说什么老气横秋的话啊。”   千泽捏捏墨萱的小脸,轻笑了声,“其实我觉得凡人有时候挺好笑的,什么事都求着神去办。”   神能干什么,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从来千泽就不相信哪个神能让天下雨,哪个神能让庄稼丰收,也确实没有这样的神。   而且也没什么毁天灭地的能力,不过是相互制衡罢了。   神是凡人的天,命数啊,那是神的天。   其实神和仙还是妖和鬼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特别虚幻的东西,比如苏州城里现在就溜达着好几个。   千泽领着墨萱逛着街巷的小吃和花灯,九霄这次又拐了流觞去朝暮亭里喝酒赏妹子,会有人感觉到自己刚刚卖给了所谓的神一块驴打滚吗,会有风尘女子知道自己正伺候着一个爱耍大牌的妖兽转世吗。   其实神仙的世界也没有人们想的那么神圣,很普通的,真的很普通。   至少凡人们仍旧觉得神仙理应托着个小瓶子,里面插个叶子,仙气飘飘的普度众生,而不是喝的妈都不认识,然后去福家茶馆嚷着要听大唐皇帝诸葛亮的猴戏。   千泽笑了笑,若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岁月静好,寿命永恒。   墨萱无意间抬头,看见灯火明丽之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你看,是公子和鸢儿。”   千泽顺着墨萱所指看过去,店铺的灯笼闪闪烁烁很是耀眼。   “从前的记忆恢复了一点,我还能想起不少事了。”千泽自言自语,“记忆里虽然毒蝎高冷又无情,可就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威信呢。”   “哇,好多有趣的东西呀。”洛鸢儿一会儿跑到这,一会儿跑到那,每到一处店铺就开始两眼放光。   “洛鸢儿,你不要乱跑了。”单漪险些就被人群掩掉了看着洛鸢儿的视线,只好又向洛鸢儿走近了些,低声提醒忘乎所以的洛鸢儿,“你还没玩够吗?我们出来了至少三个时辰了。”   “但是…”洛鸢儿委屈的低下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闪烁的街道。   犹豫了一会,单漪无奈道,“那就再玩一会,权当对你这几天照顾黑豹的酬劳吧。”   虽然药不是给我做的,买药材也是我花的钱,黑豹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到底为什么给她酬劳啊。 第273章 有人跟踪   单漪抓住洛鸢儿的手腕,低声警告道,“总之不许离开我一臂以上距离。”   “哦好…可是…”洛鸢儿看了看被单漪攥住的左手。   “你不满意么。”单漪已经拖着洛鸢儿朝前面走去,“其实我的本意是用绳子或者手铐来着。”   “不不不,这样挺好的。”洛鸢儿狗腿似的连连点头。   洛鸢儿脸颊泛红,一路上低着头,心里想,人们是不是在笑我啊,明明是世家小姐却这么不知羞耻的被一个男人牵着,唉。   正想着,差点撞上人,抬起头来,是千泽的笑脸。   “小嫂嫂,你快要走到我脸上了~”   洛鸢儿神情又尴尬又羞愧难当的。   单漪没什么表情,看了看脸颊红润的墨萱,直接拉着洛鸢儿走了,临走还在千泽耳边淡淡的嘲笑了一句。   “注意肾。”   “哎我说毒蝎你怎么这么蔫儿坏呢。”千泽恨恨骂了一句。   单漪嘴角微微一扬。   不知不觉,两人走过了热闹的闹市区,有微风的声音带过耳畔,单漪发梢微动,不远处的六角小楼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身上的气息飘忽不定,单漪也判断不出是什么人。   “又要有麻烦了么。”单漪微微侧过头,眉头皱起来,总觉得这黑影好像有那么些熟悉感。   “是冲我来的?”单漪在记忆力搜找这个黑影的一切线索,忽而想到,“莫非是冲她来的?”   单漪忽然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道,“你先去前面转转吧,我马上过去。”   出了这一段巷口,前方有一片碧绿的湖。   洛鸢儿赶紧松了手,如释重负似的轻快的跑到了前面。   若想看出那人的真正目的,就只能先与洛鸢儿分开一段距离看看,洛鸢儿向湖岸跑过去,那黑影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明白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立即调转了方向,眨眼间就离开了。   “谷主,要不要我去看看。”   一个声音从单漪身后响起,白羽养好了手上的骨伤,已经可以重新拿起剑来,于是被调过来继续做单漪的护卫。   对于白羽的突然出现,单漪也不惊讶,略作沉吟道,“也不用追,还是先别打草惊蛇的好。”   单漪朝着前面快步走了过去,走出巷口,一片碧绿的湖呈现在眼前,月光在湖面上映出粼粼的影子。   一个赶鸭人披着斗笠坐在湖岸,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望着湖面,本来平静的湖面上突然鸭毛翻飞,小鸭子们在湖中乱叫着逃命。   洛鸢儿挽着袖子,一手提着裙子,在湖岸边浅水的地方追赶着这群小鸭子,溅出的水花打湿了衣襟,没想到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湖里,几只不幸的小鸭子,没来的及跑就被一下子压扁了。   白羽望了望洛鸢儿,问单漪,“那是鸢儿小姐吗,比上次见有精神多了。”   单漪转过身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不,我不认识她。”   ——————   夜幕渐沉,街上的人略略少了些,千泽看墨萱似乎是脚累,两人就进了一个卖藕粉糖糕和杏仁茶的小店坐坐,等下就回太阴山。   墨萱从来没这么高兴过,连吃着糖糕都带着甜甜的笑,周围客人虽碍于千泽在旁边,却也忍不住时常朝这边瞥一眼,因为这位黑裙子的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   浸泡了四天那个药水,不仅去掉了脸颊上的毒痕,还让皮肤变得更加干净白皙,吹弹可破,可谓因祸得福。   千泽其实不怎么喜欢甜食,只吃了几口就放了下来,托着腮帮看着墨萱。   墨萱模样生的好看,又温柔体贴,安静的一小口一小口吃点心的样子都乖巧迷人,只是看着墨萱平安又开心的坐在面前,千泽就觉得之前的累和伤都很值得。   就是很喜欢她,而且这种喜欢还会延续很久很久。   “萱儿,你听没听过凤凰鬼爪集?”千泽忽然问。   “凤凰鬼爪啊…不是被梵音天圣主给夺了吗。”墨萱专心吃着面前的点心。   “没,玉无常抢走的那个应该是假的吧。”千泽思忖。   “那就不知道了,据我所知,那凤凰鬼爪最初的主人是一对兄妹,一个叫凰临,一个叫凤降,他们两个竟然…你懂的吧,就是禁忌之恋什么的…然后就走火入魔了,死了。”   “…”千泽无语,“你知道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你想问什么?”墨萱睁大眼睛看千泽。   千泽只想知道这功法的独到之处,也对,女孩子总是对这些古代传奇言情故事更感兴趣些,功法什么的,她们才不在乎。   “姐姐知道,我不感兴趣所以没多问。”墨萱想着千泽应该不认识,又提了一句,“蓬莱霓裳宫的主人,尾火虎,桐嫦。”   东方七宿里除了心月和桐嫦,大多都生活在人迹罕至之处,若只是寻桐嫦小姐是很容易的。   “怎么,你对那本古籍有什么兴趣。”墨萱抬眼看千泽。   千泽轻笑,“因为那书在我手里。”   墨萱嘴里的点心还没咽下去,愣住看着千泽,嘴角还沾着点心渣。   千泽竟然抬手揽过墨萱的脖颈,凑近了用舌尖舔掉了墨萱嘴角的点心渣。   墨萱的脸一瞬间红透了,捂着脸跑出了店铺,临逃跑还不忘带走最后一块糖糕。   周围客人像看流氓一样看着千泽,他他他竟然随便冒犯小仙女,太过分了,人神共愤,长得好看就能非礼人家吗!   千泽摊了摊手,“看什么看,那是我媳妇。”   ——————   苏州城外。   一黑衣探子从城墙上落下,城外有另外的人接头,那人悄声对接头的说,“上次打了长隆侯戚公子的女孩就在城里。”   接头人给了那探子些银钱,探子连连点头道谢。   接头人忽然说,“其实也不是我们凝霜宫小心眼,可戚家老爷子好面子,又是我们主子的岳父,你说这事我们凝霜宫是不是得管一管啊。”   探子谄媚的笑,“是是,大人说的是。”   洛鸢儿那天打的是长隆侯府戚老侯爷的孙子,因为有单漪派人去解决,区区侯府也拿单漪束手无策,洛鸢儿把戚晨公子给打成了重伤,戚老侯爷气不过,还是去凝霜宫向姑爷告状了。   月圆之时,一个黑衣人坐在高高的六角小楼的青瓦上,低头看着这两个人嘀嘀咕咕。 第274章 凤凰鬼爪没有爪   店中角落里还有两人,小女孩抱着一块藕粉糕点一边吃着,一边东张西望的看热闹。   容成逸一直注视着千泽,直到千泽在墨萱后边走出了糖糕铺子,才收回目光,抿了一口杏仁茶,若有所思。   “他是坏人,为什么要去找他呢,若若不懂。”   “唉。”容成逸无奈的摸摸妹妹的头发,容成若才十岁,涉世未深,又有他这个三哥处处保护着,对于人心险恶丝毫不明白。   “若若怎么知道他是坏人?”容成逸耐心的问。   容成若想了想,“因为姑母说他是坏人,而且他身边的女人杀了二哥。”   “那若若觉得姑母是好人吗。”   容成若又好好想了想,摇了摇头,“姑母叫二哥去蓬莱,逼着大姐嫁人。”   “既然都是坏人,谁对我们自己更有利,我们就去找谁。”容成逸这么说,“而且若若不许那么没礼貌,你要叫她姐姐。”   “好吧,三哥说得对。”容成若嘴巴塞得满满的,眨着眼睛问,“那刚才他就在这,三哥怎么不去跟他讲。”   容成逸眉头紧锁,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他的喜好,若不能投其所好,我们身上又没有他能利用的价值,他没理由帮我们,因为帮我们就意味着跟姑母翻脸。”   “若若觉得他只喜欢他身边漂亮的大姐姐。”容成若毫不顾忌的说出来。   容成逸思忖良久,觉得确实应该从墨萱身上想办法,接近了这个女人,才能有机会接近千泽。   夜深之时,千泽已经回了太阴山,墨萱以为他要去处理其他的事,就自己回了居室,没想到千泽又跟了进来。   “怎么,你这两天好像工作很清闲?”墨萱疑惑问道。   “是啊,很清闲,没什么事,所以多陪陪你。”千泽抱着墨萱亲了亲。   此时花影还在泪流满面的批阅千泽扔过来的又一波案册。   “给你看这个。”千泽从居室的书柜里翻出了一本古籍,从雁家密室带出来以后就放在了墨萱房间里,千泽叫人把雁家密室里面藏的宝贝洗劫一空,一个渣都没剩下全给带走了。   千泽拿着古籍蹭上了床榻,墨萱懒懒的窝在千泽怀里看着。   这古籍被保存的不错,字迹也大多清晰可辨,封面上竖着写了四个字,凤凰鬼爪。   “凤凰鬼爪集还真在你这。”墨萱话音里掩不住的惊讶,随后又问,“拿到了你还真的打算练吗,能来得及嘛。”   千泽托着腮沉思,叹气道,“现在不是说练不练的问题,是我好像看不懂这书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泽把这本书翻了十多遍,愣是没看明白这书上画了些什么,好像时常有一个穿着凤凰袍子的人的图出现在书页各个角落。   穿着凤凰的衣服就是凤凰鬼爪集吗,穿貂皮还能练成吗。   “我问过师父他老人家了啊,他说凤凰鬼爪集是一位厉害的离谱的秦川人留下来的,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所以没人知道凤凰鬼爪是个什么样的功法。”   “后来那个厉害的人死了,这本书就消失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到雁家了。”千泽很无奈,“师父说,每个人都说凤凰鬼爪威力惊人,却没人知道是哪惊人。”   可能就是没啥卵用,而且没用的惊人吧。   墨萱看了看,书页上的人图四肢都转成各种不可思议的形状。   “哈哈,好搞笑。”墨萱像看小人书一样看这本神书,无意间说道,“我看这像小时候桐嫦姐姐教我跳舞的时候练的基本功呢,为了让身体变软,所以要抻筋骨,比如说这样。”   墨萱站了起来,左腿从后边抬起来,再抬,向上弯,最后脚尖竟然碰到了头顶。   “我的天啊。”千泽惊呼了一声,赶紧把墨萱抱起来,揉揉腰又揉揉腿,心疼的说,“是不是中邪了,怎么卷的跟蛇一样。”   “你懂什么啊。”墨萱哼了一声,跟这种不懂欣赏的粗鄙之人没法交流。   墨萱指着书页上一个更夸张的动作,喃喃道,“你看,这个动作桐嫦姐姐就能做的出来。”   “呵呵哒。”看着书上蜷成球的人图,千泽的内心是拒绝的。   骨头还得给卷碎了。   凤凰鬼爪集,到最后一页都没看见爪。   “这可能是本假书。”千泽扬手就把这书给扔了。   后来想想舍不得,又捡了回来,自言自语道,“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废了,花影还年轻着呢,我先拿他试试,万一培养出一代大侠,我还能名垂青史,嗯,就这么办。”   正在大堂埋头审阅案册的花影打了个大喷嚏。花影揉揉胀痛的额头,心想,“不是吉兆,明日出行可能有血光之灾。”   越陵,太子府。   因为路途远,容成凛的婚轿到越陵时早就误了子时,直到第二日的晚上,容成凛才被送到了婚床上,偌大的喜房空无一人,桌上合卺酒还静静放着,鲜红的喜烛更换过,却也燃的只剩了一点点,满桌蜡泪。   容成凛早就预见到此时的凄凉,扯下头上的红纱,颠簸了整整一天,容成凛已经头昏脑胀,只想躺下休息,可躺在床榻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海中满满都是千泽的话。   真可怜。   但愿能在太子府孤寂一生,容成凛甚至想到了以后被叶钧冷落厌弃,青灯古佛相伴的日子。   “其实也挺好的。”容成凛这么安慰自己,在容成家不也是每天寂寞寥落的独坐么。   余生就这样吧。容成凛失眠到夜半三更,才浑浑噩噩的困了,睡了。   突然,一声巨响把容成凛惊醒,一个身穿蟒纹喜服的男子把门猛然踢开,走到床边一把拎起容成凛,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叶钧狠狠抬起容成凛的头,“本宫出去玩,回来晚了,太子妃可等急了?”   容成凛被这一声巨响惊得不轻,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被一只手给猛然扯了起来。   容成凛也并非深闺中的娇小姐,看着叶钧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容成凛仰着头带着恭敬道,“给殿下请安。” 第275章 履行太子妃的责任   “模样倒是端正。”叶钧扔下容成凛,坐一边的椅上,冷冷看着这只不知所措的小猫儿。   容成凛愣愣的看着这人,叶钧和传言里判若两人,都说太子叶钧不务正业,整日沉迷酒色奢靡,容成家想把叶钧培养成傀儡太子,继位以后控制瀛洲大权。   可是现在看着,他似乎是装出来的。   叶钧自然不知道容成凛在想什么,若说沉迷酒色,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人不风流枉少年,也并不完全是胡说。   “你们容成家胃口好大啊。”叶钧轻蔑一笑,“皇后之位已经在你们容成家手里握了那么多年,怎么,连我的太子妃位也要占了。”   叶钧是贤妃之子,贤妃歿了以后,叶钧就成了当朝容成皇后的养子,也就顺利当上了太子,容成皇后把叶钧视如己出,百般溺爱,一心想把叶钧养成一个只知道依附自己的废物。   现在看来,皇后好像失败了。   容成凛听到叶钧的话,身子冷不丁颤了颤,低头道,“那是姑母的决定,与妾无关。”   “与你无关?”叶钧冷笑道,“好个与你无关,我只能说你的命大,既然你执意要嫁我,那就好好履行太子妃的责任吧。”   命大,容成凛心里一紧,这是承认了那天晚上的刺客是他派来的了。   叶钧把容成凛按在床榻上,嘶拉一下,本就纤薄的衣料被一下子扯开,露出里面珍珠似的洁白脊背。   容成凛已经被容成飘雪废了一身功力,和平常的弱女子没有两样,甚至更加弱不禁风,软绵绵的手腕被叶钧勒的发红。   “为什么这么对我…”容成凛伏在床榻上哽咽,突然身下被什么东西侵入,紧接着是撕裂似的疼痛。   容成凛默默承受着,咬着牙不出声,叶钧看着这副与容成飘雪有那么一分相似的脸容,就觉得怒火中烧,伸手拿起床榻旁的烛台,灼热的蜡油就直接倾倒在容成凛柔嫩的脊背上。   “啊!”容成凛痛呼出声,滚烫的蜡油在容成凛脊背上凝固,留下烫伤的红痕。   身下的疼痛慢慢变成了麻木,容成凛眼神木然,很久以后,只听到一声摔门的震响,这房间里又突然静下来,静的让人害怕。   叶钧走了。   床榻铺的白毡上零落着点点血红,容成凛拿锦衾把自己给裹了起来,缩在被窝里,才觉得安全了许多。   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容成凛开始流泪,擦干了,又流出来。   给射向墨萱的箭头涂了乌月毒,这是容成凛这辈子做的最坏的事情了。   容成凛这才感觉到什么是绝望。有什么能比孤苦无依的住在太子府又被自己夫君讨厌更可怜的呢。   容成凛开始竭尽全力回忆从前人生的温情,哪怕能回忆起一点温暖的事,也是对自己的一分安慰。   可是没有。   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容成飘雪的监视之中,容成飘雪教她修炼功法,最后仍旧由容成飘雪夺了回去,容成凛这一生很多余,多余到没有任何人在意她,也没有人同情她,沦为自己姑母随意舍弃的棋子,成为姑母和太子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更可笑的是,容成凛现在竟然想到了千泽。   这世上,容成凛唯一的温情回忆竟然是从仇人那得来的。正如千泽所说,真可怜。   不知为何,她开始羡慕墨萱,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容成凛控制不住的想起千泽。   真可怜啊。   ——————   太阴山里。   清晨,墨萱醒来时,千泽已经坐在窗边的书案旁翻书写字了。   墨萱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从背后一下子抱住千泽的脖颈,千泽早就听见身后的动静,可还是配合的假装吓了一跳。   “诶呀,宝贝吓到我了。”千泽极其不走心的说。   “真没意思…”墨萱坐在千泽旁边吐了吐舌头。   “太子大婚也完事了,容成凛也被送进狼窝了,估计肯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萱儿可还开心?”千泽以为墨萱对容成凛恨之入骨,毕竟女孩子家那么爱惜容貌,毁容的仇怎么能不报。   墨萱撇了撇嘴,剥了颗葡萄给千泽,小声说,“你要是把她抓过来,让我抽几巴掌解恨也就罢了,因为这事毁了女孩子一生,我也不觉得很开心,你若说把容成飘雪给送到狼窝里蹂躏,我可乐意的很。”   “哈哈。”千泽一笑,“那我尽量让你看到那一天。”   千泽也没打算让容成凛就这么安静的藏进深宫大院里,这样的女子,有时候是很有用的。   千泽忽然想起了件事。   “萱儿,白姬明天回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她。”   “什么叫不喜欢她,我是讨厌她,最讨厌的就是她。”墨萱的反应让千泽惊讶。   “哟,她怎么惹宝贝了。”千泽觉得有趣,墨萱很温柔,对一个人讨厌成这样还真稀奇。   “因为她抢了我最喜欢的东西。”墨萱小声嘀咕。   “你最喜欢的不是我吗。”千泽听着这话很不对,好像墨萱从前还有什么喜欢的人似的。   “反正我就是讨厌她。”墨萱哼了一声,端起葡萄盘子走了。   “哼,不给你吃了。我去看无忧。”   千泽莫名其妙。   挽心林里,新建造出一处清静的庭院,枫树茂密,火红的树冠共长天一色,秋风转凉,枫叶飘零,与庭院一角树枝上挂的蟒纹红衣构成一幅艳烈的秋风红叶图。   花影赤裸着上身,披散的头发还滴着水,擦拭着手中的厄樱剑,举到面前,平滑如镜的剑身映出一双血色蛇瞳,和身后的一片浅蓝衣袍。   “陛下。”花影收剑单膝跪在单漪面前,眼瞳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漆黑。   花影的身体要比一般男子白皙些,皮肤平滑,但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的皮肤有些过于平滑了。   评判杀手的阅历,很大部分都会看他身上的伤痕,千泽身上的伤痕不下百处,有深有浅,有新有旧,刺伤砍伤或是摔伤。   花影身上没有伤痕。   听云为裳的口风,花影一旦流血就难以止住,因为他的体质,所以他尽量不受伤。   因为对花影来说,如果没有药物止血,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千泽走近了,脸上带着不合常理的笑容,“花影,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花影看着千泽脸上诡异的笑容就觉得自己可能摊上事了。 第276章 洛阳宴舞   “别动啊,还有一点就成了。”   “啊,疼,陛下,啊,啊呀…陛下您轻点…”   花影被千泽按在地上,两条腿被千泽狠命掰开,反着往腰上贴。   几步开外都能听见喀喀的骨头响。   “陛下我错了,放了我吧。”花影被折腾的就只剩一口气。   千泽看了看手里的凤凰鬼爪集,认真问花影,“影,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哪里有变化?”   “属下只觉得腿好像抽筋了。”   千泽无可奈何的松了手,哼了一声,“真没用,枉我对你寄予厚望。”   挽心林外,千辛万苦拿着山神庇佑找上太阴山的龙七音,远远就看见这边两人各种不可描述。   龙七音脸颊一红,捂着脸就跑了,留下护送自己上山的九霄,抬眼就看到千泽貌似在***花影。   九霄一愣,原来千泽还有这个爱好,说的也是,花影本来就长的细皮嫩肉的,模样也俊俏,太好了,终于能给千泽送点东西示好了。   九霄摇了摇扇子,身旁跟着的小侍童连忙上前问,“少当家什么吩咐。”   “给我找二十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送过来。”九霄想了想,“不,还是送去蓬莱吧。”   那小侍童应了一声。   九霄越想越觉得自己体贴极了。   其实九霄和千泽都在刻意疏离对方,以让凝霜宫和鬼皇放心,觉得这两人来往并不密切,所以千泽出战蛊林雁家时,九霄没有派人支援,虽然两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用意何在,可九霄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要送些东西给千泽。   千泽倒还好,就是不知道凤九雏收到这些年轻漂亮的男孩子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大堂里。   众人都在堂中,孔雀在容成家学习机括,今日容成飘雪有事外出,所以放了一天假,回到了太阴山。   九霄说,“洛阳长隆侯戚侯爷在倚清苑宴请宾客,邀请了周边大家的掌家人前去赴宴,龙老爷子曾是皇帝赐了飞鱼绣纹的一品锦衣卫,虽然去世了,神龙殿也脱离了朝廷,可老爷子身份还在,于是也请了龙老爷子赴宴,可神龙殿就只剩七音这一位小姐了。”   “就是这样…”龙七音向千泽浅浅弓了弓身,尴尬的笑了笑,“因为在我们家老爷子灵位前神气十足的答应下来,可您也知道,我虽封号蟠龙女帝,可因为专修阵法,荒废了武学,神龙殿里也没什么有能力的女孩子,所以来向千君请求护卫。”   虽然戚老侯爷寻了个家中小儿满月的借口宴请宾客,可龙七音想了想,觉得这宴会可能藏着杀机。   “而且听说闲云楼也有人过来。”   单漪敲了敲桌面,轻问了声,“闲云楼哪位公子赴宴?”   “顾五爷的三公子顾南风。”   闲云楼是洛阳有名的才子聚集之处,文人墨客谈笑往来,官家子弟来往的最多,单漪也是今年才知道,闲云楼明着交流诗词歌赋,暗里交流的是取谁的人头。   而且听说顾南风这就要启程去云游了,路过洛阳,正赶上长隆侯府宴请宾客,顾五爷忙得很,自己这小儿子又行事稳妥,于是叫顾南风顺道去看看。   神龙殿的忙,千泽是十分乐意帮的,毕竟龙七音在鬼皇面前帮了自己不少,这份人情千泽还欠着。   墨萱开口问千泽,“要不要我去看看。”   龙七音连连摆手,“自然是不敢劳动娘娘的。”   流觞嘻嘻一笑,“那就只有孔雀了,孔雀的话,的确是很合适呢。”   说罢,流觞忽然抬起剑鞘,一枚飞针叮的一声打在剑鞘上。   “哟,花影,你这么扔暗器我可是会死的呀~”流觞笑嘻嘻的看花影。   “那天下就太平了。”花影绕过流觞,恭敬请求千泽,“属下请求一同前去。”   流觞开始笑着起哄,“呀,因为不放心所以要一起去么?”   千泽询问的看向孔雀,“你意下如何。”   孔雀点头,“我自己可以的,花影就不要去了。”   流觞嘲笑的投给花影一个‘你被甩了’的眼神。   单漪忽然把洛鸢儿拉过来,淡淡道,“洛鸢儿也去。”   洛鸢儿惊讶的问,“哎?我?”   流觞又嘲笑的投给洛鸢儿一个‘他不要你了’的眼神。   “这…”龙七音有些为难了,万一有危险,洛鸢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单漪还不吃了她?   “就这么定了,洛鸢儿的安全你不用管。”   “是,您同意就好。”龙七音颔首称是。   千泽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孔雀和洛鸢儿去,花影就算了,流觞稳妥些,去看着点。”   “什么?他稳妥?”花影瞪大眼睛。   “咳咳,流觞必不负嘱托。”流觞装的格外严肃。   “多跟流觞学着点。”千泽教育花影。   “…”花影气得半死。   龙七音要给这两个姑娘打扮一番,三人就先退下了。   千泽诧异的问单漪,“太阳今天是卡树上了么,你竟然让洛鸢儿去。”   单漪正端着茶杯出神,喃喃道,“顾南风啊…是一个很难缠的人,非常难缠。”   花影在流觞肩头狠掐了一把,流觞哀嚎了一声,花影拂袖走出了大堂。   九霄感叹道,“年轻人啊,就是这么心里藏不住事,年轻就是好啊。”   千泽忽然笑起来,“你说什么呢,龙小姐打扮那么漂亮,去陪一群老爷子喝酒,你连这都不在乎啊。”   九霄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瞥了眼门外,“嗨,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我是闲的无聊才和她玩玩,她哪配得上我,我这么慈悲才收留她的。”   大堂里忽然安静。   “噗。”   单漪拿扇子掩住嘴,咳了一声,“不是我笑的。”   ————   洛阳,倚清苑宴会,厢房。   流觞笑嘻嘻的看着九霄,“以慈悲为怀的九公子,所以就一起跟来了是吗?”   九霄嘴硬,飞快的拿扇子扇着风,垂着眼说,“不看着点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不合大体的举动来丢我的脸呢。”   流觞抱着剑,忽然听到门外的动静,轻声问,“门外有谁在吗?”   三人穿着平时不常穿的华丽衣裙,描了浅浅的妆。   九霄端详打量龙七音,翘起腿,端起桌上的酒杯啜饮,夸赞道,“嗯,这下差不多能配得上我了。”   龙七音抢过九霄手里的扇子,一把打在九霄头上,咬着牙说,“你挑剔个头,本小姐还没说嫌弃你呢。” 第277章 公子顾南风   龙七音交代洛鸢儿说,“流云涧派了一位掌事长老过来,等会我就在宾客席中,鸢儿就扮成侍女给他斟酒,把他灌的醉了,再套话出来。?? ”   洛鸢儿疑惑的眨眨眼,“那我要说什么?”   “到时候看看流云涧来的是哪位掌事,你就只管在他身边斟酒,等他有了醉意,再问问大人贵姓之类的话,若他没了警惕,之后我也能随机应变。”   “喔,懂了。”洛鸢儿认真点点头。   流觞安慰了一句,“不用怕,我会在你们附近盯着。”   孔雀有些担心,“我们真的可以吗,假如失败的会给小姐带来麻烦吧。”   龙七音咬咬嘴唇,“应该是不会有纰漏的,我派人在宴会的酒水里动了手脚,每个人都会迷迷糊糊的,你们若是吃东西,只要别碰那些酒就行了。”   九霄正举着一壶酒自斟自酌,听了龙七音的话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死丫头…算你狠…”   倚清苑中灯火辉煌,这是戚老侯爷在洛阳建的一座私宅,流光溢彩,服侍的人正在察看请帖,报出前来赴宴的宾客名。   媵人看了龙七音递来的请帖,又看了看龙七音,随即高声喊道,“神龙殿,龙七音小姐到。”   周旁宾客听了神龙殿的名字,纷纷聚过来,龙老爷子生前朋友不少,宾客里也有几人是受过龙老爷子恩惠的,所以即使龙老爷子不在了,除去趋炎附势登高踩低的几个小人,宾客们也都向龙小姐施以应有的礼仪。   离龙七音最近的,正是流云涧的乔萋掌事,龙七音也曾经见过,流云涧和神龙殿不合已经不是一年两年,这位乔掌事还算有些肚量,主动向龙七音打了声招呼。   “流云涧乔萋见过龙小姐,”乔萋寒暄道,“上次见龙小姐还是豆蔻年华,如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乔伯多礼,请上座。”龙七音亦回礼。   流云涧也不全是像乔骨醉一样无理取闹的糟老头子,龙七音暗暗心想,若是乔骨醉什么时候死了,流云涧主换个人该多好,瞧着这个乔萋就不错。   正想着,宾客们忽然骚乱起来,门口迎进来一位白衣的青年,长用丝带松松束着,满面和煦的春风,龙七音远远望着那白衣公子,忽然想跑过去给他撒几把白花,才能配得上这人惊艳的出场。   白衣公子一一向宾客行礼,最后走到了龙七音面前,躬身作了一揖,“素来闻说龙小姐玲珑巧思,明眸善睐,顾某仰慕许久,得见芳容,了了心中一桩心愿。”   原来他就是顾南风。龙七音在心里撇了撇嘴,这玉面书生的形象和龙七音想象的狡黠模样多少有些出入。   就看这位顾公子一进门,宾客们立马换了副谄媚的嘴脸迎了上去,那闲云楼是什么样的身价且不论,就只说闲云楼谈笑有鸿儒,这叫风雅之士,不在官场,却能让有这种地位的人纷纷巴结,这也是种本事。   然而闲云楼确实身价不低,除却瀛洲四大豪门,闲云楼顾家是唯一能称得上大富贵的,只是因为他们自矜风雅,不愿意与这些俗人并称而已。   “久闻顾公子风雅之名,小女子有礼了。”龙七音点了点头。   若说顾南风闲着没事来赴宴,龙七音不相信,他们闲云楼搜集情报,传递消息的本事,让龙七音望尘莫及。   不管你来做什么,我都会好好盯着你的。龙七音心中想着,微微屈膝回礼。   九霄坐在屋顶上低头看着龙七音,龙七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顾南风身上,九霄气得咬牙,自言自语,“喂,你这女人看什么看啊,没见过小白脸啊,你眼睛怎么不长他身上呢,你可别后悔,你出事了我可不救你。”   流觞悠悠哉哉坐在一边,笑嘻嘻的劝道,“别生气,龙小姐这朵娇艳的花怎么能总插在您身上呢。”   九霄一把抓住流觞的脖子,警告道,“你这一句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这可没毒蝎给你撑腰。”   “是是是,我错了。”   寒暄过后,各宾客上座,酒宴开始,钟鼓声起,丝竹交错,繁杂的乐弦舞曲此起彼伏。   一群舞女簇拥而来,洛鸢儿端着盘子依次向宾客席上奉酒,走到了龙七音面前,悄悄给龙七音换了杯果茶。   龙七音侧过身来,在洛鸢儿耳边悄声道,“左边第二个,那就是流云涧的乔掌事。”   洛鸢儿眨了眨眼睛,继续依次奉酒,走到了乔萋面前,温柔的斟满酒,甜甜一笑,搭讪道,“您是乔掌事吧。”   乔萋明显不喜欢这么幼嫩的类型,没说话。   洛鸢儿开始睁大眼睛盯着乔萋喝酒。   乔萋被看得不自在,皱眉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洛鸢儿眨了眨眼,“我给你倒了酒,你就应该喝呀,你为什么还不喝呀?”   乔萋无语,“凭什么你叫我喝我就喝,去去去,小丫鬟不要在这指手画脚的。”   洛鸢儿鼓起腮帮,明显是生气了,“您在说什么呢,你不喝酒我的话就没法往下说了啊,你快点喝。”   乔萋被催的不耐烦,干了一杯酒,问洛鸢儿,“这下满意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洛鸢儿高兴的问,“有了有了,现在就顺利了,那乔掌事贵姓啊?”   乔萋现在就想打道回府了。   悄悄望着这边的龙七音无奈扶额,“这死心眼的姑娘…”   透过屋顶的瓦缝看着大堂的九霄躺在房顶上笑到岔气,“洛鸢儿把这次刺探的难度给提了一倍哈哈哈。”   流觞无奈的托腮坐着,“哎,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宴会开始了好一会儿,顾南风身边的一个小厮趁着大家酒酣之时悄悄出去了,龙七音盯着顾南风,现乔萋身边果然有人在顾南风的小厮后边走出去了。   龙七音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推说去醒醒酒,缓缓站起来,朝着堂外走去。   乔萋本来不想多饮酒,却架不住洛鸢儿在旁边一个劲的劝,一杯接一杯的把自己给灌多了,洛鸢儿竟然还不放过乔萋,缠着乔萋喝酒也就罢了,还给他讲了十遍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流觞扒着瓦缝看着,叹气道,“洛鸢儿不当细作真是屈才了。”   ——————————————   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请来起点搜索在书评区留言交流哦8 第278章 寸心阴阳手   太阴山里,龙七音刚带人离开,千泽就收了桌上的纸笔物件,对墨萱道,“我要去洛阳。 ”   墨萱疑惑,“只是个宴会罢了,何必这么认真?”   “不。”千泽思忖着,“所有的宴会都是有阴谋的,只不过有的时候这阴谋与我们无关,所以让人觉得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宴会。”   古人明宴会这件事,多数都是为了达成某些人各异的目的,千泽更明白这一点。   单漪掀起一片衣角擦拭着手中的邪灵匕,淡淡道,“我差人询问,说凝霜宫只派了一个掌事人过来,这事情就得好好说说了。”   戚老侯爷的女儿戚梅几年前嫁给了岳凝霜做二房,后来重病死了,再怎么说,戚老侯爷也是岳凝霜的岳父,戚老侯爷的小孙子满月,于情于理他都该过来赴宴。   千泽笑道,“岳凝霜不来,该不会是为了避嫌吧。”   “避谁的嫌?”   “谁在宴会上出事,就是避谁的嫌。”千泽接过墨萱递来的茶水,抿了口,又道,“玲珑塔刚覆灭,岳玲珑是岳凝霜的表姐,又是引渡十七仙的鬼王,到现在鬼皇都没来找我麻烦,岳凝霜再去求鬼皇报仇岂不是太没出息,他只能自己动手。”   “戚侯爷能成什么事,他可动不了你。”单漪淡淡道。   “此言差矣。”千泽扬饮尽了杯中的浓茶,“我独木难支,又身在异乡,瀛洲不是我的主场,岳凝霜忌惮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你和九霄,龙七音与九霄的关系你也明了,凝霜宫想要蚕食我身后的势力,神龙殿当其冲。”   “我就是要让鬼皇看看,岳凝霜有多没出息。”千泽手中一紧,烧着龙纹的黑瓷杯碎成了粉末。   千泽嘴角微扬,眼神里带着一抹戏谑。   “我是想让鬼皇知道,引渡十七仙里,小鬼帝只要三位就够了。”   单漪也在心中琢磨着这件事。   洛鸢儿打了人家戚侯爷的孙子,戚侯爷若是告到了凝霜宫那边,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而那天出现在苏州城里的黑衣人让单漪更加忧虑,那黑衣人似是冲着洛鸢儿去的,单漪把洛鸢儿送出去,就是为了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盯上了这个丫头。   “萱儿,走了。”千泽拉起墨萱的小手,笑道,“我带你去吃洛阳的花瓣年糕啊。”   倚清苑里,众人饮酒正酣,没有人注意到龙七音悄悄走了出去,顾南风正颇有风度的应付着周围宾客的劝酒,宾客们也不好为难这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儒生,只象征的劝了劝了事。   顾南风却注意到了龙七音离席,只是端起酒杯笑笑,目光大多还是停留在乔萋身边的洛鸢儿身上。   这小女子的手白皙而修长,指尖处有些许薄薄的茧。   戚侯爷也惯会见风使舵,见顾南风盯着自家的一个小侍女出神,想着莫非是看上了,于是抬抬手,指着洛鸢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快要把乔萋灌的酒精中毒的洛鸢儿一愣,忽然想起来竟然忘了提前编个名字,于是胡诌了一个,“奴婢叫菜花。”   戚侯爷也喝的有点大,抬手指着顾南风说,“菜花啊,你去伺候顾公子去厢房醒醒酒。”   “哎好哒好哒。”洛鸢儿哄乔萋喝酒也腻了,正想着怎么跑出去玩会呢。   顾南风倒不是这个意思,可侯爷殷勤,也不好拂他面子,于是起身跟随着洛鸢儿出了大堂。   洛鸢儿把顾南风领到了厢房外,轻声说,“公子在里面歇歇,我…奴婢先退下了。”   顾南风礼貌一笑,“姑娘可否帮我寻身干净衣衫,刚才酒酣,衣衫被汗湿了。”   洛鸢儿不耐烦的走进了房间翻找,嘴里还叨咕着,“真麻烦,谷主都不会吩咐我做这做那呢。”   顾南风看着洛鸢儿这双手出神,白皙的手背上几乎透明,能够看到纤细的血管,她的右手血管青,而左手血管红。   这让顾南风想起了家中藏书阁里的归墟异闻录,里面记载了寸心阴阳手。   凡生阴阳手者,归墟之中万里寻一,青者为阴,剧毒无比;赤者为阳,回天有术。   而阴阳手的手骨分三六九等,凡品莲花千手,上品金丝玉手,珍品魔心手,以寸心阴阳手为极品。   从顾南风在苏州城时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了,暗中跟随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机会近她身,却没想到她自己送到面前来,看样子是和龙家小姐串通好的?   异闻录上说,寸心阴阳手会让人身体内经脉血液逆流,导致身上长出血红朱砂似的小斑点,这也是唯一能判断寸心阴阳手的办法。   顾南风开始压抑不住的心潮澎湃,若她真有那手骨…   顾南风缓缓走到洛鸢儿身后,装作喝醉的样子把洛鸢儿搂在怀里。   洛鸢儿身子一颤,刚想要开口叫出声,嘴就被捂住了,只能出呜呜的声音。   顾南风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不知羞耻的话,手却朝着洛鸢儿腰间探过去。   他要知道这女子身上到底有没有那些朱砂似的斑点。   洛鸢儿猛力一挣,胳膊肘猛然撞在顾南风心口,顾南风没想到洛鸢儿如此动作,打了个趔趄,退了一步站稳。这小女孩的力气比顾南风预想的大得多。   “公子自重。”洛鸢儿瞪了顾南风一眼,若不是谷主嘱咐了,在洛阳不许胡闹,洛鸢儿早就拿刀把这小人伪君子给揍成狗了。   洛鸢儿气鼓鼓的甩开袖子,摔上门就走了。   望着洛鸢儿离去,顾南风开始遏制不住的想要确定这个姑娘的手,如果真的是,那不论花多少钱,花费多少人脉,都要把她弄到手。   在苏州城里,站在她身边的好像是邪风谷的小谷主,顾南风眼神轻蔑,流云涧凝霜宫都在敌视邪风谷,邪风谷这个时候不会还想再竖一个新敌人吧。   ——————   大堂后院,龙七音悄悄跟上了那两人,那两个人走到一处僻静角落中,顾南风的小厮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乔萋的随从,又嘱咐道,“这情报很值钱。”   意思大概是叫人拿给乔萋收好,然后掂量着办。8 第279章 闲云楼密信   那了些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龙七音听不清。?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正朝着这边靠近,龙七音只好快步离开,那与顾南风的小厮接头的侍从也回到了乔萋身边,悄悄把一片叠起来的信纸给了乔萋。   龙七音站在门口,急切的想知道那封密信上到底是什么很值钱的情报。   这时,一群穿着五彩缤纷的舞女从大堂外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孔雀就在这些舞女之中。   龙七音在孔雀刚好经过自己时,悄悄对孔雀说,“乔萋身上有密信,我看见他放在了左边衣袖,但是他旁边的侍从没喝醉,你要小心。”   “好,我尽力而为。”孔雀答应。   几个身穿彩衣的舞女翩翩而来,簇拥着一位穿着孔雀尾翎制成的凤尾长裙的美貌女子,莲步轻移,四周丝竹管弦齐鸣。   孔雀不怎么会跳舞,但因为长的好看,所以随便扭扭就很赏心悦目,赢得座下宾客的叫好和掌声。   孔雀的手指上缠了一根游丝般的细线,细丝的一端绑在了食指上,被华丽的衣裙遮挡住,绕过了大堂外的一根圆柱,另一端握在孔雀的右手里。   孔雀在中央翩翩起舞,妩媚巧笑,戚侯爷看得入迷,一曲舞罢,孔雀被戚侯爷叫去身边侍候。   戚侯爷摸着孔雀软乎乎的小手,揽着孔雀的细腰,脸上还带着两块酒醉的酡红。   孔雀脸上带着娇羞的笑容,殷勤的给戚侯爷斟酒,一不小心,手腕上的珍珠手链掉在了地上,正掉在乔萋的脚边。   “侯爷,奴家的珍珠链子掉了。”孔雀娇滴滴的哼了一声,弓下身在乔萋脚边捡珍珠链,起身时却无意碰到了乔萋手边的酒杯,酒水在了乔萋的衣袖上。   乔萋怒目瞪了一眼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训斥道,“怎么这么没规矩。”   “哎呀,这位大人,奴婢该死。”孔雀惶恐的跪下来,为乔萋擦拭袖口的酒污,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好了,快下去,别在我面前碍事。”乔萋伸手把孔雀给轰走了。   孔雀转过身,向乔萋行了一礼,退到了大堂正中,又在众舞女的簇拥下翩翩起舞。   宽大的裙摆闪烁着宝石碎屑的亮光,孔雀缓缓旋转,进而越来越快,飞起的裙摆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惊艳四座。   众宾客的目光都集中在孔雀身上,连乔萋自己都没有现,放在袖口的密信被一条细丝慢慢拽了出来,随着孔雀的旋转,那密信被细丝慢慢朝着大堂外拖去。   龙七音眼疾手快,在密信被那根细丝拖到大堂之外时,龙七音伸出绣花的小鞋子,撵断了地上的那根细丝。   孔雀看见了龙七音的眼色,又舞了几步,垂行礼,随着众舞女纷纷退下了。   刚出了大堂,孔雀悄悄去了那根柱子下,捡起掉在柱子下方的密信,这舞裙没有袖子,孔雀只得把密信藏在了胸前的贴身衣物里。   “吓死了吓死了,终于顺利完成了。”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孔雀扶了扶怦怦直跳的胸口,正打算快点溜出去时,慌忙之中似乎突然踩到了曳地的裙摆,一个趔趄向前倒去,就在即将摔到时,被一双手给扶住了。   那青年人扶着孔雀的双臂,问道,“姑娘没受伤吧。”   孔雀摇了摇头,不自然的抽回了手,退了两步,屈膝行了个礼,“多谢公子,奴婢要去换衣服了。”   说罢,孔雀提起裙摆匆匆跑去了厢房。   途中差点撞上刚刚换过衣衫的顾南风。   顾南风也没注意孔雀匆匆跑走,表情凝重。   刚刚确实是自己唐突了,洛鸢儿已经对自己起了警惕心,再想要接近就难了。   之前听人说洛家二小姐长了双寸心阴阳手,顾南风一心想要看看真假,若是真的,洛鸢儿就成了顾家志在必得之人。   寸心阴阳手对寻常人来说只不过是能医治病人的一双巧手,可对于顾家来说,却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那双手,我一定要得到它。   顾南风在心里暗暗说。   这时,顾南风身边的小厮跑了过来,松了口气说,“三少爷,您怎么在这儿溜达呢,马车都准备好了,等到宴会结束就出,咱们就能在子时前赶到驿站。”   “叫马车回去吧。”   “哎?”好的云游,怎么又变了?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关系到我们顾家的存亡大事。”顾南风严肃道。   大堂中,龙七音看着孔雀顺利带走了密信,得意的想,“好在洛鸢儿把乔萋老头子给灌醉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宴会也差不多了,我得赶紧走了。”   “那个,诸位,小女子家中还有些琐事,就先告辞了。”龙七音推说有事,想要先退席。   戚老侯爷看着龙七音要先走,脸色一冷,向着龙七音周围了几位宾客使了个眼色。   龙七音刚刚站起身,就被周围几个宾客拦住,纷纷邀杯说,“龙小姐这就要走了,那走之前我们得敬龙小姐几杯。”   “这怎么使得。”龙七音笑着推脱,“您们是长辈,怎好敬小女子一个后辈?”   哼,我自己下的迷药我才不喝呢。龙七音在心里骂了一句。   可那几人不依不饶的,板起面孔来说,“龙小姐,若当我们是长辈,可就要喝了这杯酒,否则就是瞧不起我们。”   龙七音已经无法推辞了,端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小口,这迷药虽说效力没有那么强,却能让人变得头脑昏沉,龙七音又没有深厚功力支持,很快就变得头昏脑胀。   戚侯爷狡黠一笑,挥了挥手叫人过来,“来人,龙小姐也醉了,快扶小姐去厢房休息,小姐醒了一定要说一声再走,天色太晚,本侯派人送你回去。”   几人不管龙七音的推脱,硬把龙七音给扶了出去,刚出了大堂,这几人就露出了狰狞面目,拖着不省人事的龙七音出了庭院,走进了一处拐角。   三个人把龙七音给带出了长隆侯府。   其中一人笑笑说,“这实在太容易了,龙家聪明又善与人交,可毕竟是个文弱女子,就这么向宫主交差去,咱们能拿好一笔赏银呢。”8 我怕你们不明白那封信是怎么弄出去的   局面彻底失控了。   蓬莱皇帝口鼻溢出血液,剑刃抽出,胸口中发黑的血汩汩流出,洛笙儿吓得身子一软,躲在了姐姐身后,抱着洛鸢儿的胳膊不敢再看。   洛鸢儿握紧藏在黑袍中的墨绿长刀,趁着混乱,护着洛笙儿悄悄离开了床榻,站在了离千泽不远的地方。   洛氏姐妹才十五岁,既是大小姐又是小孩子,这种场面能不被吓哭,已经很让人欣慰了,经过刚才对峙的一幕,两个姑娘觉得千泽确实靠得住,本能的躲到了千泽身后来给自己些安全感。   见千泽那样维护墨萱,洛鸢儿才小声嘀咕道,“妹妹,我还以为睿王也是个好色之徒,却原来真的如传言一样万般维护夫人。”   洛笙儿眼中带着失落,哽咽道,“我也知道…他对我的照顾不像怜爱,只是同情而已。”   气势如虹,俊逸如仙,这样万里挑一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心动,洛笙儿也只是想想罢了,不仅是洛笙儿,蓬莱的女子,哪一个不希望能得到千泽的垂怜?   正在这时,来人通报,太子的五千精锐已经攻破宫门,大军压境,已经围满了皇帝寝殿,门外兵刃相接,凤九雏已经出门迎战。   因为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朝中官员多是太子心腹,凤九雏虽有兵符,却被层层阻拦,只能调出三千兵将。   几个呼吸间,御林军已经把李雍拿下,带出了寝殿待审,太子已经被积年累月的恐惧和野心折磨成病,此时手中拿着蜻蜓剑疯狂挥舞,负隅顽抗,却也让御林军一时无法近前。   多年的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让千亦坐上了太子的高位,到头来却与朝思暮想的皇位失之交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恶鬼!   千亦眼中再无其他,冲开重重人群,手中的细剑直刺千泽咽喉。   “都是因为你!本宫才应该是皇帝!篡位的是你!都是你!你应该死!为什么没有死在戎格!为什么没有死在九宫!你今天必须死在这!”千亦眼中充血,变得血腥可怖。   千泽目不斜视,右手微抬,剑刃即将触及到咽喉的一瞬,戴着蝎钩的双指钳住气势汹汹的剑尖,千亦竟无法再动一毫。   “再见了,皇兄。”   千泽手指微微移动,蜻蜓剑的软刃被向后卷出了一个弧度,剑刃刚好触及到千亦的咽喉,千泽双指一震,竟瞬间震断了千亦的喉管。   千亦的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青筋暴起的孱弱的手渐渐松开了剑柄,缓缓倒在地上。   太子伏诛。   南朝传信归来,说绫姬已经按千泽的安排,带领玄镜弟子抵挡边境戎狄的进犯,听说皇城叛乱,那些悍族必定趁虚而入,妄想分一杯羹。   绫王阁离边境不远,戎狄犯境首当其冲,内忧外患,蓬莱人心惶惶,千泽只好安内敌外,即使将自己陷于险境也在所不惜。   千亦私藏的精锐部队,又何曾为蓬莱献出过一滴血,不过是作为太子争权的牺牲品罢了。   突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异样的响声,仿佛又突然多了一支军队一般。   凤九雏麾下的小兵浑身是血的摔进了殿中,挣扎对千泽道:“殿下…凝霜宫…一千锦衣卫…闯进皇宫了!”   千泽心中一沉,暗道,“天狐鬼帝。”   御林军鲜有实战,不像凤九雏手下的曲古战士骁勇善战,一时节节败退,只是太子精锐加上天狐鬼帝的锦衣卫,总共有六千余人。   凤九雏寡不敌众,千泽走出殿门时,眼看数十锦衣卫包围凤九雏,凤九雏的背上带着一道尺余长的伤,在骤雨的冲刷下,脚下的砖石被染的血红。   “萱儿,不要出去,护好自己。”千泽扶了扶钩指。   “不要…天狐鬼帝的锦衣卫大多修仙…”墨萱攥紧千泽的衣袖,“别去。”   “事情总要做个了结的,放心。”千泽在墨萱的脸颊上吻了吻,随即推开墨萱,褪下身上秀气端雅的四爪银龙宫服,披上了一贯的浅蓝羽裳,电闪雷鸣下,拂袖走进了骤雨中。   墨萱说得不错,此次前来的锦衣卫是天狐鬼帝手下最得力的内门弟子,俱是修仙之人。   凤九雏流血太多,手和脸都没了血色,骨节分明的手上新伤压着旧伤,整个身上被血染红。   千泽身上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敌人退避,无人敢阻拦。   “九雏。”千泽拍了拍凤九雏的肩膀,靠在凤九雏身后,面对着缩小包围的数千兵将。   “殿下快回去,属下还能战…”凤九雏稚气未脱的脸被鲜血染的棱角分明。   “哎,如果这一战能平安回去,你以后可以称我兄长。”千泽扬起一丝笑容。   “什么?”凤九雏一愣,正在愣神的一瞬间,千泽手臂上腾起一丈玄火,玄火带着热毒,轰开了层层包围的兵将,千泽把已经重伤的凤九雏猛地踢出了包围。   “九雏,别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千泽落寞的笑容被再次一拥而上的兵将淹没。   “帮我护好萱儿。”   千泽的声音被混乱的杀声掩盖,凤九雏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惊诧,擦干额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来,把御林军带回了殿中,关紧了大门。   凤九雏知道千泽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墨萱见凤九雏浑身是伤的回来,刚想冲出殿门,却被凤九雏拔剑拦住,严肃警告道,“殿下要夫人不要出去。”   墨萱心中发慌,推开凤九雏想要闯出殿门,却被白如冰拦住,白如冰劝道,“夫人,如今皇宫混乱至斯,陛下归天,太子伏诛,睿王殿下出门迎战,您若是再出了危险,蓬莱就要亡国了…”   墨萱心中焦急,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似的无力,感觉腹中阵阵疼痛,让人腿脚发软。   洛鸢儿忙着给凤九雏止血,洛笙儿拿了随身带的活血散给凤九雏敷上,这才稳下了凤九雏的性命。   此时殿外骤雨更盛,直下青冥的闪电猛然照亮了整个皇宫。   千泽指尖微微打颤,有鲜血顺着钩指滴下。羽裳上雪白的孔雀翎被鲜血染的刺目。   额上有粘稠的血液顺着脸庞的棱角流下来。 第280章 危机四伏(雀影线)   孔雀却不知道龙七音被人强行带走,急匆匆的跑进了厢房里,喘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 ?   吓死人了,刚才那青年是谁?看打扮像是戚侯爷家里的?差一点就被抓了现行了,还好那人没起疑心。   孔雀想了想,若是乔萋临走时现密信丢了,那信上的情报几乎就作废了,不行,我得先看一看。   等记住了内容,再去把这密信悄悄还回去。   孔雀拿出密信,借着蜡烛的光,展开了那张纸。   信上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那乔老爷子的…情书?”孔雀身上渗出冷汗,“不会吧,难道那密信还在他身上?”   孔雀把这信纸又藏回了胸前的内衣里,急匆匆的打开房门,想要返回大堂。   却不料,刚一打开房门,门前已然站了一人。   正是刚才扶了孔雀一把的青年。   那人站在门外,面上带着假意的笑容,问道,“姑娘这是着急去哪?这里是我家,可不允许偷东西的喔。”   孔雀惶恐道,“不是的,奴婢没有偷东西!”   原来是戚家公子。   怎么办,穿着舞裙,暗器都不在手边,现在该怎么办?   戚公子抓住了孔雀的手腕,质问道,“那你刚刚藏了什么东西在衣襟里?拿来我看看。”   孔雀瞪着戚公子,小声道,“凭什么你让我拿我就拿?”   戚公子从来没被下人这么忤逆过,心中怒意更甚,手扒到了孔雀胸前,语气狠厉的说,“你一个小舞女敢对我这么说话?你不拿可以,我自己拿。”   说罢,一下子扯开了孔雀胸前的裙带,孔雀尖叫了一声,滑落的锦衣露出了半截洁白莹润的香肩。   戚公子舔了舔嘴唇,抓住孔雀的双手,笑道,“真是冰肌玉骨,可惜,若是奸细,也只能被杀掉了。”   汗珠从孔雀头上滑落下来,怎么办,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杀掉啊。   忽然,身后门外忽然传来一句清冷的质问。   “公子是想杀谁。”花影站在门外,抱着剑冷冷看着戚公子。   戚公子一愣,转过身来,怒声问,“你是谁?”话音还未落,戚公子就看见了花影手中的剑,那剑鞘是血红色,雕刻着细碎的樱花。   “厄樱…你没死?”戚公子大惊失色。   杀手厄樱的名号已经从蓬莱传到了瀛洲,后来这杀手的丧事大操大办,搞得人尽皆知,人人都以为蓬莱皇帝的心腹厄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因此蓬莱皇帝才与玄镜堂决裂。   没想到,厄樱还活着,那蓬莱与玄镜堂的仇怨,就全都是装出来的了。   直到戚公子转过身,花影才看见孔雀被那人攥的手腕通红,一截香肩露在外面。   花影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瞳孔瞬间拉长成一双血红色的蛇瞳,忍着心中的杀意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那又怎样?”戚公子反问,可这话语已经没了底气,甚至音调都在颤抖,色厉内荏的说,“我是戚侯爷的儿子,你敢动我?”   转眼间,花影消失在了原地,戚公子抓着孔雀的手被瞬间斩断,戚公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这疼痛快要让人窒息。   戚公子站立不住,一下子倒了下去,脸上的肉都拧到了一起,痛苦的哀嚎打滚,断开的手腕血流成河。   孔雀被吓了一跳,花影转头对孔雀说,“陛下就在附近,你先出去。”   孔雀不敢再在这个充满血腥的屋子里待下去,提起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戚公子痛苦的求饶,舌头快要不听使唤了,嘴里哼哼唧唧的只会说一句,“我是侯爷的儿子,你敢动我!”   花影蹲下身来,拿剑鞘挑起戚公子手腕上的一滴鲜血,放在嘴边舔了舔,这血腥味让花影忍不住觉得有些饿。   “你觉得,我们陛下还没资格处置你一个小小侯府公子?”花影冷笑,“而且,单凭你认出厄樱剑,就不能再留你了。”   孔雀逃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房间中接连传来痛苦的哀嚎,不久,花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刚出了房间,花影一扫刚才的冷漠阴狠,而是慌张的扳着孔雀的双肩左看右看,关切的问,“有没有受伤?哪里不舒服?”   孔雀木然的摇摇头。   花影忽然把孔雀抱在怀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谢谢你,影。”孔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花影低头皱着眉对孔雀道,“以后不许穿成这样,露胳膊露腿的,像什么样子。”   “又来了。”孔雀撅撅嘴,“怎么老是命令我,不许这不许那的。”   “算了。”花影知道,吵架怎么也吵不赢孔雀,索性换了话题,“总之先把衣服穿好吧。奇怪,这衣服和平时穿的好像不太一样。”   “别拉那根带子啊!”孔雀急了。   晚了一步,花影住了手,但带子已经被拉开了,华丽的衣袍一下子从孔雀身上滑脱,一直落到地上,孔雀洁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显露无遗。   花影一下子呆滞,望着孔雀。   孔雀不知所措,红透了脸颊,侧身站着,羞怯嗔骂道,“看、看够没啊!”   花影这才回神,立刻褪下外袍,披在孔雀身上,把孔雀横抱起来,跃上了房檐。   花影脸红,支支吾吾道,“…反正、反正那件衣服也不适合你,别紧张,我、我会负责的。”   孔雀一边挣扎一边打花影,骂道,“谁要你负责了,混蛋!色/////狼!讨厌鬼!”   ——————   长隆侯府外,两个人悄悄躲在墙外。   容成逸一边哄着抱着快要睡着的容成若,一边等待着。   果然,他来了。   千泽、墨萱和单漪悄悄越过了侯府的围墙,容成逸躲在围墙阴影中没有出声。   “消息果然没错,他来了洛阳。”容成逸一边轻轻拍着容成若的小脊背,一边沉思。   这是接近他的最好时机了,容成飘雪这几日不在百战精兵阁中,错过了今天,大概就没有机会随便出精兵阁了。   就算冒着被千泽杀死的危险,容成逸也要接近他,就算他死了,若若还不定会收留她的。8 第281章 危机四伏(九七线1)   花影收拾了厢房,把已经断气的戚公子给绑了起来,装进了麻袋里,擦了血迹,那条孔雀羽的裙子也一起带走了。? ?   隔壁房间里放了一身撒上酒污的白衣,花影想都不用想,把这白衣也给塞进了麻袋里。   倚清苑旁有一条不深不浅的溪河,名字叫清溪,这园子靠清溪而居,因此名为倚清苑。   花影就把麻袋给直接扔到了清溪里。   这里就像不曾有人来过的样子。   孔雀略微蹙眉,扯着花影衣角,小声问,“为什么杀了他?我又没有怎么样。”   花影摇摇头,“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并非公报私仇。”   耳边稍稍有微风浮动,花影看着孔雀温柔的眼神骤变,看向异动的方向,花影冷冷盯着面前的空气。   本来空无一人的庭院中,流觞渐渐显现了身上的颜色,从几乎透明变得正常,站在了花影面前。   “我的本意是等你们亲热完我再说话的。”流觞笑笑,“但没想到被你感觉到了,怎么会呢,你为什么会感觉到我呢?”   花影懒得搭理整日就知道捉弄自己的流觞,紧张的身体松懈下来,神情恹恹。   “是这样,”流觞笑嘻嘻的说,“龙小姐被抓走了,九公子已经跟过去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   流觞果然是来通知一声就走,很快就又隐没在空气中。   孔雀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流觞走的太快,加上孔雀自己也不确定,所以还没来得及说。   “那个…影,我拿到的密信是假的。”孔雀委屈道,“可是是龙小姐叫我去拿左边衣袖里的信啊,难道是龙错了吗?”   ——————   那三人拖着龙七音出了长隆侯府,还庆幸的自语,“真是太简单了。”   几个人忙着去找接头的马车,没有注意到前面,砰的一声巨响,前路扬起一片沙尘,一棵粗壮的柳树倒了下来,横在了路中间,烟雾散去,一个青衣的青年正悠哉坐在倒下的柳树树干上,面带挑衅的看着这几人。   “我打扰了你们吗?没关系,你们继续,我就是随便看看。”九霄微笑着,眼中带着怒意,“随便看看你们要把我家那位给带哪去?”   其中一人看到了九霄的青丝衣,诧异道,“是玄镜堂的人?”   九霄点点头,啪的一声收了扇子,笑道,“真是有眼光,所以,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吗?”   九霄今日没带佩剑,不过一扇一掌,掌风穿心,挥手间,那三人骤然被震飞,重重摔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九霄,嘴唇颤抖的话都说不全。   “你…你是逍遥山麓的…”   九霄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腮帮,笑道,“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逍遥阁慕容枫,你们寻仇的话一定要记清楚名字啊。”   那三人扔下龙七音,落荒而逃。   九霄走近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的龙七音,蹲下身问,“告诉你别乱逞强了,好好的在神龙殿待着多好,活该被抓。”   龙七音满眼委屈,抬头看了看九霄,伸手抱住九霄的腰,轻声说,“我知道错了。”   “嗯?”九霄一愣。   “哟。”九霄皱眉道,“我还没考虑再纳个小妾呢,现在就投怀送抱的,姑娘这是在勾///引我吗?”   龙七音听了九霄的话,略微一怔,动作停了停,忽然眼中杀意大盛,袖口中滑出短剑,手上刚欲有动作,却被九霄一把抓住了脖子,死死按在了墙上。   龙七音挣扎着想要推开九霄的手,可九霄的手就想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   “放…放开我…”龙七音被九霄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九霄拿扇子在龙七音的脸颊上敲了敲,轻佻的说,“虽然我说不爱打杀女人,但那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知道么,你戴着龙儿的面貌已经很让我不爽了,所以我问什么,你最好给我如实说。   那女子仍旧垂着头不说话。   九霄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这女子的态度更是耗尽了九霄最后一点怜悯之心。九霄冷哼了一声,问,“怎么,你是想和我谈条件?嗯,我给你两个选择,先奸后杀和先杀后奸,不行,那太恶心了,好了,现在你没有选择了,告诉我,龙七音被你们藏哪了?”   那女子摇摇头,淡漠的说,“不知道。”   “你确定?”九霄面色更冷,手已经从裙摆下伸进了那女子的衣服里,又问,“想好了吗?”   那女子满面被羞辱的酡红,痛苦的闭上眼睛,颤抖道,“在...偏殿。”   九霄一笑,拿扇子挑起那女子的脸,威胁道,“骗我有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吧。”   “是…”那女子吓得流泪。   九霄松开了那女子的脖颈,这时,头顶有声音传来,九霄抬头看,单漪和千泽正坐在屋顶朝下看着,千泽一边坐在房檐上磕着瓜子,一边朝九霄笑笑,“这就结束了?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们看这个?还以为有更精彩的。”   洛鸢儿躲在单漪身后,捂着眼睛,还是忍不住透过指头缝看着,脸红的,“谷主他们好羞羞。”   还想要多精彩?就这种程度让龙七音知道了,都要闹的九霄一个月不得安宁,什么背地里拈花惹草,作风不正...   九霄顺手在那女人的身体里禁锢了经脉,那女人不能动弹,只得软软靠在墙壁上。   “干什么啊你们。”九霄咬咬牙,“这事要是让龙七音知道了,我绝对饶不了你,千泽。”   “这这么多人都看了,凭什么就是我说的?”千泽不满意。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吃饱了撑的?”   “那你请我吃那个万寿楼吧,我看了看就那贵。”千泽笑笑。   “你…”九霄瞪了千泽一眼。   “两顿。”千泽说。   “怎么还坐地起价?”九霄一愣。   “三顿。”千泽又笑笑,“不同意的话我就去救龙九霄已经和一个小丫头跑了?”   “得得得。”九霄对千泽作了一揖,“我给你把万寿楼买下来,你放过我。”   “好嘞。”千泽满意的点点头。   “没空跟你们扯淡,我得去一趟偏殿。”九霄匆匆忙忙的跑了。8 第282章 危机四伏(九七线2)  孔雀却不知道龙七音被人强行带走,急匆匆的跑进了厢房里,喘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网   吓死人了,刚才那青年是谁?看打扮像是戚侯爷家里的?差一点就被抓了现行了,还好那人没起疑心。   孔雀想了想,若是乔萋临走时现密信丢了,那信上的情报几乎就作废了,不行,我得先看一看。   等记住了内容,再去把这密信悄悄还回去。   孔雀拿出密信,借着蜡烛的光,展开了那张纸。   信上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那乔老爷子的…情书?”孔雀身上渗出冷汗,“不会吧,难道那密信还在他身上?”   孔雀把这信纸又藏回了胸前的内衣里,急匆匆的打开房门,想要返回大堂。   却不料,刚一打开房门,门前已然站了一人。   正是刚才扶了孔雀一把的青年。   那人站在门外,面上带着假意的笑容,问道,“姑娘这是着急去哪?这里是我家,可不允许偷东西的喔。”   孔雀惶恐道,“不是的,奴婢没有偷东西!”   原来是戚家公子。   怎么办,穿着舞裙,暗器都不在手边,现在该怎么办?   戚公子抓住了孔雀的手腕,质问道,“那你刚刚藏了什么东西在衣襟里?拿来我看看。”   孔雀瞪着戚公子,小声道,“凭什么你让我拿我就拿?”   戚公子从来没被下人这么忤逆过,心中怒意更甚,手扒到了孔雀胸前,语气狠厉的说,“你一个小舞女敢对我这么说话?你不拿可以,我自己拿。”   说罢,一下子扯开了孔雀胸前的裙带,孔雀尖叫了一声,滑落的锦衣露出了半截洁白莹润的香肩。   戚公子舔了舔嘴唇,抓住孔雀的双手,笑道,“真是冰肌玉骨,可惜,若是奸细,也只能被杀掉了。”   汗珠从孔雀头上滑落下来,怎么办,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杀掉啊。   忽然,身后门外忽然传来一句清冷的质问。   “公子是想杀谁。”花影站在门外,抱着剑冷冷看着戚公子。   戚公子一愣,转过身来,怒声问,“你是谁?”话音还未落,戚公子就看见了花影手中的剑,那剑鞘是血红色,雕刻着细碎的樱花。   “厄樱…你没死?”戚公子大惊失色。   杀手厄樱的名号已经从蓬莱传到了瀛洲,后来这杀手的丧事大操大办,搞得人尽皆知,人人都以为蓬莱皇帝的心腹厄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因此蓬莱皇帝才与玄镜堂决裂。   没想到,厄樱还活着,那蓬莱与玄镜堂的仇怨,就全都是装出来的了。   直到戚公子转过身,花影才看见孔雀被那人攥的手腕通红,一截香肩露在外面。   花影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瞳孔瞬间拉长成一双血红色的蛇瞳,忍着心中的杀意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那又怎样?”戚公子反问,可这话语已经没了底气,甚至音调都在颤抖,色厉内荏的说,“我是戚侯爷的儿子,你敢动我?”   转眼间,花影消失在了原地,戚公子抓着孔雀的手被瞬间斩断,戚公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这疼痛快要让人窒息。   戚公子站立不住,一下子倒了下去,脸上的肉都拧到了一起,痛苦的哀嚎打滚,断开的手腕血流成河。   孔雀被吓了一跳,花影转头对孔雀说,“陛下就在附近,你先出去。”   孔雀不敢再在这个充满血腥的屋子里待下去,提起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戚公子痛苦的求饶,舌头快要不听使唤了,嘴里哼哼唧唧的只会说一句,“我是侯爷的儿子,你敢动我!”   花影蹲下身来,拿剑鞘挑起戚公子手腕上的一滴鲜血,放在嘴边舔了舔,这血腥味让花影忍不住觉得有些饿。   “你觉得,我们陛下还没资格处置你一个小小侯府公子?”花影冷笑,“而且,单凭你认出厄樱剑,就不能再留你了。”   孔雀逃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房间中接连传来痛苦的哀嚎,不久,花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刚出了房间,花影一扫刚才的冷漠阴狠,而是慌张的扳着孔雀的双肩左看右看,关切的问,“有没有受伤?哪里不舒服?”   孔雀木然的摇摇头。   花影忽然把孔雀抱在怀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谢谢你,影。”孔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花影低头皱着眉对孔雀道,“以后不许穿成这样,露胳膊露腿的,像什么样子。”   “又来了。”孔雀撅撅嘴,“怎么老是命令我,不许这不许那的。”   “算了。”花影知道,吵架怎么也吵不赢孔雀,索性换了话题,“总之先把衣服穿好吧。奇怪,这衣服和平时穿的好像不太一样。”   “别拉那根带子啊!”孔雀急了。   晚了一步,花影住了手,但带子已经被拉开了,华丽的衣袍一下子从孔雀身上滑脱,一直落到地上,孔雀洁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显露无遗。   花影一下子呆滞,望着孔雀。   孔雀不知所措,红透了脸颊,侧身站着,羞怯嗔骂道,“看、看够没啊!”   花影这才回神,立刻褪下外袍,披在孔雀身上,把孔雀横抱起来,跃上了房檐。   花影脸红,支支吾吾道,“…反正、反正那件衣服也不适合你,别紧张,我、我会负责的。”   孔雀一边挣扎一边打花影,骂道,“谁要你负责了,混蛋!色/////狼!讨厌鬼!”   ——————   长隆侯府外,两个人悄悄躲在墙外。   容成逸一边哄着抱着快要睡着的容成若,一边等待着。   果然,他来了。   千泽、墨萱和单漪悄悄越过了侯府的围墙,容成逸躲在围墙阴影中没有出声。   “消息果然没错,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他来了洛阳。”容成逸一边轻轻拍着容成若的小脊背,一边沉思。   这是接近他的最好时机了,容成飘雪这几日不在百战精兵阁中,错过了今天,大概就没有机会随便出精兵阁了。   就算冒着被千泽杀死的危险,容成逸也要接近他,就算他死了,若若还小,千泽说不定会收留她的。 第283章 危机四伏(泽萱线1)   岳礼被打得只剩了一口气,九霄还给他留下了条命,用来给岳凝霜报信,好警告一下,同为鬼帝互相残杀的事情要是被鬼皇知道了,就自己看着办。??   九霄带着龙七音跳出了窗口,龙七音双手环着九霄的脖子,呼吸有些困难,但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吓坏了吧,”九霄安抚的吻了吻龙七音的额头。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了。”龙七音哼了一声。   “疼就说出来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弱。”九霄笑起来,“你很少像刚才那样撒娇,其实也挺可爱的,不要总是这么扳着脸嘛。”   龙七音扶着胸前的伤口,此时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一呼吸就会疼。   九霄把龙七音放在了溪边的岩石下,察看着龙七音的胳膊,又撩起裙摆,现腿上也满是瘀伤。   真是不自量力,九霄在心里埋怨,明明就没什么攻击力还硬逞强,这些伤,估计是刚才又在嘴硬了,怎么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样子。   奇怪,刚刚碰到胸口,她好像很痛苦,不会是伤着骨头了吧?混蛋竟然下手这么重。   她不可能不害怕的,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呢,其实有我在旁边的话,不用这么坚强也可以啊。   还是先确认一下伤势严不严重吧。   九霄犹豫了一下,伸手要解开龙七音的衣带。   龙七音一愣,立刻挡住了九霄的手,惶恐的问,“你要干什么。”   九霄眨了眨眼睛,“怕什么,你是我夫人。”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龙七音偏过头去。   “我刚决定的,你快充满感恩之心的给我接受。”   “算了…我也没力气跟你争论了。”龙七音无力的垂下手。   九霄解开了龙七音的衣襟,里面只有一件小衣,胸前落了一道刀伤,谢天谢地只是皮肉伤,并不算严重。   光滑白嫩又育良好的胸脯被小衣束缚着,小白兔一样快要跳出来,落在九霄眼前,玲珑玉致的腰线修长而纤细。   九霄忽然坏笑了一声。   “不行了,稍微有点想别的,集中不了精力了,我刚才是想干什么来着?”   ——————   顾南风回到了宴会座席上,坐立难安。   旁边的小厮悄悄问,“少爷,怎么了?”   顾南风对小厮附耳道,“把附近藏匿的闲云楼高手召集过来,务必把那个洛鸢儿给找到,带回家里。”   小厮摸不着头脑,问道,“谁是洛鸢儿?”   “混在侯府的一个小侍女,在厢房时,我见她换了侍女衣裙,穿上了一身夜行黑衣,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侯府了,你们尽快去办。”顾南风交代。   “是,少爷。”小厮应了一声,匆忙跑了出去。   此时,千泽正在宴会大堂的屋顶上,透过瓦缝扫视了一番座下宾客,想要看看有何其他江湖势力也和朝廷扯上了关系。   除了流云涧和闲云楼就没有了,这让千泽有些失望。   “算了,看来是我多虑了。”千泽喃喃自语。   专程来一趟洛阳并非仅仅为了探探倚清苑的宴会,而是有另外一件要事。   今日是墨萱祛毒通经脉的日子。   太阴山中虽然奇花异草众多,却是新鲜没有加工过的,洛阳是大地方,药铺遍地都是,千泽也就能方便找到药材。   为了防止药性流失,余毒扩散,墨萱的经脉被千泽全部封住,只在今晚,用药草熏蒸浸泡,再加以通络经脉,才能事半功倍。   千泽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对旁边的单漪说,“你带着洛鸢儿走吧,你们离开邪风谷很长时间了,再不回去估计会生事端。”   单漪问,“你呢。”   “我带萱儿去洛阳的客栈里歇一晚上。”千泽笑笑,“之后鬼皇那边我再应付应付,这几天就回蓬莱了。”   单漪欲言又止。   其实单漪心里想说的是,这么快就要走啊?那边安全吗?奸细有没有抓干净?局势还稳定?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婆婆妈妈的唠叨什么,老子最酷。   单漪沉默的拿衣角擦了擦邪灵匕的刀刃,许久才淡淡说,“嗯。”   洛鸢儿看了看单漪,趴在千泽面前睁着大眼睛说,“我觉得我们谷主的意思是舍不得您。”   单漪脸色微窘,拎起洛鸢儿的脖领,站起来走了。   这就算告别了。   千泽坐在房顶上,单漪和洛鸢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千泽有些无聊,摩挲着手上的钩指。   这对蝎钩打的钩指已经在手上戴了四年,当时工匠在连接处的钢片上雕的花纹都快被磨平了。   千泽本来是想让容成飘雪再造一副新的钩指用的,后来还是没换。   千泽想了想,忽然轻声道,“来人。”   花影和孔雀立即落在千泽身后,抚肩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传信给南朝,叫他在长安留一块地,建个宫殿,规模就按邪风谷的浣溪陵来。”   花影问,“陛下要哪一块地界?”   “潼州吧。”   “那可是很大的一片啊。”花影轻声叹了一声,“陛下要造行宫?”   “行宫用不着,我就想给他留个在我这落脚的地方。”千泽望着单漪和洛鸢儿消失的方向说。   花影明白了,不再多问,应了一声是。   “去吧,我也走了。”千泽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墨萱还在凉亭里等着呢,时间不短了,该等着急了吧。   墨萱一直在倚清苑的凉亭里,倚清苑环境清雅幽静,这小亭的下方还有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水激石,如鸣佩环,清脆悦耳。   容成逸在暗处躲了很久了,已经想了无数个理由和墨萱搭话,却都觉得太生硬,而且显得别有用心。   怎么才能让她开口向千泽求情呢。容成逸已经开始头疼了。   直到月光初绽,洒在独依凉亭的黑衣女子身上和脸颊上,容成逸被这明媚的容颜恍惚了精神。   蓬莱人都说他们蓬莱的皇后是个绝世美人,瀛洲人大多嗤之以鼻,瀛洲皇后容成落竹已经是瀛洲人眼中最美的了。   今日仔细打量这位蓬莱皇后,容成逸才觉得瀛洲人真是坐井观天。   ——————————   诶呀,蚕蚕摔倒了,要投票票才能起来~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走向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a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8 第284章 危机四伏(泽萱线2)   尽管一身黑衣,可她就像婷婷伫立的白薇,瑰逸出尘不染半丝污秽。   “如果是千泽那样的人,也只有这样的绝色佳人才能入得他眼吧。”容成逸心中暗道,“毕竟那是一个狂妄出境界的人。”   这些天容成逸打听了许多关于千泽的消息,这些消息里十之**都在说千泽为搏美人一笑,在逍遥楼一掷千金,更有人夸张的说千泽宠妻如命,就是墨萱要星星也能给她摘来。   但容成逸死活都不信。   “一掷千金我倒还信,宠妻如命,那种人,怎么可能啊。”容成逸在心中嗤笑,“他不是最冷血无情的么,否则也不能篡夺蓬莱主位,这女人,不过也就迷恋一时吧,蓬莱皇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望幸的女子呢。”   容成若也呆呆的看着月光下静坐的墨萱,忍不住说,“三哥,她好漂亮啊。”   墨萱百无聊赖的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随手折了一朵紫红的小菊,折成指环戴在手上。   “千泽还不回来,把我忘了吧。”墨萱嘻嘻一笑。   墨萱一直不觉得这宴会还能有什么古怪,千泽大概是太多疑了,不过也好,还能出来透透气。   许久,有人从大堂那边走了过来。   墨萱听到了动静,警惕的看着来人的方向,因为现在身上的主要经脉都被千泽封住,半成功力也挥不出,和普通女子没什么两样。   一中年男子扶着墙缓缓走过来,想必是宴会上酒醉的宾客,出来醒醒神。   乔萋快被洛鸢儿给灌吐了,只好出来吹吹风,醉意朦胧中,看见远处凉亭里侧卧着一位黑衣的女子。   醉意让乔萋眼睛有些模糊,忍不住想要离近看看,慢慢走近凉亭,才看出这娴雅的女子如此雪肤花貌、惊为天人。   乔萋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敬畏,远远站着,不敢再走近。   也许是哪位宾客的夫人女眷在此处休憩。   不,不会的,我怎么能把那些俗妇与如此佳人相比。   或许是天上的小仙女吧,乔萋笑笑,就那么远远看着,想着这小仙女什么时候歇够了,就会飞走了。   可那女子又如此真实,优雅的坐在那边,似乎被自己的脚步声惊动,她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自己。   乔萋有些内疚,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又怕玷污了那出尘的小女子。   乔萋忽然想到,自己为家中糟糠之妻写的一封抒思念的情信。   乔萋从衣袖里拿出了那封信,缓缓走近了凉亭。   墨萱警惕的退了几步,可那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在凉亭里轻轻放下了一封信,讪讪对自己笑笑,然后就快步的走了。   “那是谁啊。”墨萱放下警惕,疑惑的捡起地上的那张叠起来的纸。   正欲打开来看,墨萱耳朵微微动了动,四周有细碎的脚步声在迅靠近,墨萱立刻收了那封信到衣袖里,警惕的看着四周。   今天没带腕爪,因为经脉被封,带也没用。   乔萋的乱入打断了容成逸的思路,正当容成逸想好了台词打算走出墙角阴影时,一阵杀意缓缓逼近,似乎有不少人围住了这里。   “怎么回事?”容成逸立刻捂住了容成若的嘴,又缩回到墙角阴影之中躲了起来。   至少十位身穿鹤羽花纹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人包围了这个庭院,分散的站在楼阁水榭顶端,面向着凉亭,盯着凉亭里的墨萱。   其中一人悄悄说,“六鹤跟我们说,主子要抓洛鸢儿,是个一身黑衣的少女,找遍倚清苑,应该就是她了。”   另一人说,“五鹤还没到。”   又有人说,“不过是个弱女子,不用等五鹤来了。”   容成逸藏在墙角中听着,以鹤为名,身穿鹤羽长衫,是顾南风的护卫,每个都是闲云楼的高手。   容成逸听着这些人口风不对,什么洛鸢儿,认错人了吧。   那些人围住了墨萱,墨萱从凉亭里走了出来,虽然局势对她不利,她神情却仍旧娴静,没有一丝慌乱。   她问,“你们找我?”语气平静。   领头那人明显不想与墨萱多说,手一挥,身后几人毫不迟疑的冲了过来,墨萱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动手,任由他们押住了双肩。   若现在强行运功说不定会把经脉胀破,到时候就更危险了。   领头那人说,“把她带走。”   墨萱的表情仍旧平静,藏在角落里的容成逸却慌了。   不对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是墨萱就这么被带回闲云楼,那容成逸想要靠墨萱来接近千泽的一切计划就全成了泡影,怎么会这样,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把这女人带走。   六鹤押着墨萱,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快飞了过来,六鹤猛然一闪身,一道弩箭擦着自己的左臂飞了过去。   这弩箭的准头真毒。   六鹤自恃反应度惊人,可这弩箭他竟然没有完全躲过去。   不知从什么方向接二连三的飞来弩箭,一下子打乱了这几人的阵型,墨萱就静静站在原地,乱飞的弩箭竟然没有一伤到墨萱分毫。   墨萱也疑惑的东张西望,想要看看是谁在暗处。   那几人想要重新靠近墨萱,墨萱却被看似胡乱射的弩箭保护在一个空间之中,没有人能够靠近。   正当那几人躲避弩箭之时,墙角阴影中猛然窜出一人,弩箭正好射完,容成逸跳了出来,挡在了墨萱面前,那几个护卫一惊,容成逸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身体跃起时双手一甩,手腕上的一个精致圆形机关立刻脱了栓,无数细小的锋利刀刃从机关里飞了出去,雨点一般飞向那几人。   这刀刃像雨点一样密集,只能躲避,不可能有人能硬接下来。   容成逸趁着那几人被暂时挡住,立刻拉起墨萱朝着反方向逃走了。   墨萱被这少年不由分说的扯走,只好一边快步跑着,一边莫名其妙的问,“你是谁?你要救我?”   容成逸专心逃跑,容成若抱着弩箭悄悄躲在墙角不敢出来,原地等着哥哥。   那些人不死心,追了上去。   这些都是闲云楼的高手,岂会让一个少年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逃脱,很快,六鹤已经挡在了两人面前,匆忙赶到的五鹤见势头不妙,一把飞刀甩手朝着墨萱飞了过去。   主子吩咐了,洛鸢儿伤着也没关系,只要保证她的手是完好的就行。   ——————————   诶呀,蚕蚕摔倒了,要投票票才能起来~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走向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a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8 第285章 萍水相逢为何舍命   容成逸和墨萱都听到了飞刀破空的声响,可明显那飞刀是冲着墨萱去的。   容成逸猛然甩手,一把袖箭飞向了六鹤,随即立刻翻过身来,猛然一拉墨萱的胳膊,那飞刀打偏,深深插在地面的石缝里。   五鹤皱眉,这不知深浅的小子,他可知道自己是在与闲云楼作对?   飞刀接二连三的飞来,容成逸一推墨萱,慌忙道,“快去回到千泽公子身边啊。”   话音刚落,容成逸后心一凉,一把飞刀径直插了进去,紧接着,又一把飞刀狠狠刺进容成逸的右肩。   容成逸撑不住了,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眼前越来越模糊,想站起来却有心无力。   藏起来的容成若急了,忘了三哥的嘱咐,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   五鹤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手中的短剑毫不犹豫的准备收割容成逸的性命,看见角落里扑出来一个小女孩,五鹤也没有任何怜悯的神情,短剑的方向指向容成若。   容成逸挣扎爬起来,手腕上最后一把袖箭朝后一扬,五鹤身形一歪,朝后退了几步才躲了过去。   容成若哭着跪在容成逸身边。   五鹤嗤了一声,抬起短剑准备解决这两个碍事的小鬼。   忽然,五鹤脖颈一凉,一把剑的剑刃从身后架在了脖颈上。   那剑是血红色的,雕刻着细碎的樱花。   其余人见情况突然有变,立刻围了过来。   花影拿剑指着五鹤,眼神淡漠的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轻蔑道,“你们一起上吧,比较省时间。”   ——————   千泽懒得管这些人,快步走到墨萱身边,关切的问,“你还好吧,是我忘了时间,来晚了。”   墨萱摇摇头,指着倒在血泊中的容成逸和哭成泪人的容成若,“我没事,倒是这两个孩子,拼了命的救我呢。”   千泽这才注意到那两人。   墨萱走过去看了看容成逸的伤势,似乎已经严重到没救了。墨萱叹气道,“萍水相逢,你们这么做为了什么?”   容成若拖着哭腔,指着千泽,对墨萱嚷嚷说,“是三哥说了,只要让你喜欢我们,他就会从姑母手里救我们,呜呜,没有三哥若若也不想活了。”   千泽走过去,手指按在容成逸的脊背上,一缕玄火注进容成逸的身体里,汩汩流血的伤口立刻止了血,千泽猛然拔下容成逸身上的刀刃,也没有鲜血喷出来。   应该,倒也不会死。   千泽蹲下身,抓住容成若的下颌,仔细端详着哭到变形的小脸,忽然冷笑一声,“这不是容成家的小小姐么。”   “怎么,你们这是离家出走找不到住处,想要来讹上我了?”   容成若仍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回答千泽的话,哼哼唧唧的也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别哭了小鬼。”千泽皱眉,又看了一眼容成逸,说道,“孔雀,带他们走,不管什么目的,保护了萱儿算他有功,回去给他找人治伤。”   “是。”孔雀搀扶起昏迷不醒的容成逸。   那几人见势危急,只好选择立刻撤退,花影询问的看向千泽,千泽摆摆手说算了,花影才没有追上去。   花影觉得奇怪,放在平时,敢盯上娘娘的人,不论身份,陛下都会亲自一一铲除掉,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是说,那几人的背景让陛下忌惮吗?   习惯使然,花影仍旧没有多问,尽力做好陛下安排的一切事,作为陛下的贴身杀手,听话要比聪明重要的多。   花影从孔雀手里接过容成逸,背到了背上,听陛下的意思,是要带着这两人去客栈了。   ——————   洛阳客栈。   孔雀拿着洛鸢儿临走前写好的药方去城里的药铺抓药,一共开了三间客房,千泽先带着墨萱进了房间。   花影背着容成逸去医馆看了大夫,容成若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花影带容成逸去哪,容成若就拉着花影的衣角跟到哪,也不哭闹,倒是挺乖的。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城里的医馆差不多都关门了,花影背着容成逸找了三家医馆,都被拒之门外。   最后花影受不了了,硬踹开了一家医馆的门,拎起一个大夫按在桌子上,指着容成逸对那老大夫冷冷道,“给我治。”   老大夫没法子,打着呵欠给容成逸诊了脉。   因为千泽封了容成逸的经脉,止血很及时,大夫给容成逸擦了药,缠了药布,然后又开了几服药,说养养就没事了。   花影又背着容成逸回了客栈,容成若一路扯着花影衣角,又乖乖的跟了回来。   安置好容成逸,花影可算是能去休息会儿了,千泽身边心腹不多,这些杂事就只能自己和孔雀办。   花影转身要走, 发觉那小女孩还紧紧拉着自己衣角不放。   容成若个子特别小,还不到花影的腰,努力仰着头看着花影,小声说,“谢谢你。”   花影伸手摸了摸容成若的头发,拿开容成若的小手,淡淡回答说,“我是奉命做事,你要谢就去谢陛下吧。”   容成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孔雀将药材买齐,送进了千泽房间。   墨萱平躺在床榻上,所有的衣服都已经除去,身上只盖了一张薄薄的软纱。   床榻旁的小火炉上煮着汤药,一排金针整齐的浸泡在药罐中。   “只要通了经脉,就不会有像今天的事情发生了。”千泽坐在墨萱身边,低头吻了吻墨萱的嘴唇,语气里带着几分内疚。   “别自责。”墨萱轻笑,“我没事,那两个孩子有求于你,你也不要太苛刻了。”   “可他们是容成家的人。”千泽皱眉,“虽说两个小鬼还成不了什么大事,可我怕他们伤害你,万一是容成飘雪派来的奸细,我们防不胜防。”   墨萱笑笑,“我觉得他们不坏,你若担心,可以试试他们再做决定,若你一直这么多疑,很难找到像花影这样的心腹之人。”   千泽想了想,点头道,“萱儿既然喜欢他们,那我就不要他们的命了。”   “你该改改这多疑的脾性。”墨萱嗔怪道,“杀孽太重会有祸患报应的。”   “好好,我以后会改的。”千泽笑笑。   ——————————   诶呀,蚕蚕摔倒了,要投票票才能起来~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走向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 给大神的章推 隆重推荐一代仙侠的,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想出来广告语,一代大神棒啊,那啥真是棒 ← → 第286章 晋升苍位      小火炉上的汤药咕噜咕噜的烧滚了,千泽拣出药罐里泡着的金针,走近墨萱。   墨萱微微皱眉,小声说,“针灸?你行不行啊。”   “放心。”千泽掀开墨萱身上盖着的软纱,墨萱面朝下趴在床榻上,白嫩的脊背上用红朱砂点了几个小红点。   这是洛鸢儿临走给墨萱点上的穴位标注,只要在通络经脉时按照这几个位置下针,就不会有问题。   金针的针身上还画了一道标记,示意这针下多深。   余毒差不多都已经解了,通络经脉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也不会有危险,所以洛鸢儿放心的交给了千泽。   千泽捻起一根金针,扎在第一个朱砂标注的位置上。   墨萱感觉微痛,轻嗯了一声,血液逐渐在身体里恢复流动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连下七针,千泽额头都渗出了汗滴,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医者,每一针都下的战战兢兢,千泽怎么舍得用针扎萱儿,而且还是自己亲自下手。   墨萱感觉身体的经脉渐渐畅通,这时,千泽把右手按在墨萱脊柱上,一缕玄火慢慢注入墨萱的身体中。   经脉被一阵温暖而缓和的温热火焰包裹,附着在经脉内的阻塞物渐渐融化,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渐渐充满墨萱的身体。   千泽缓缓收手,第八针落在墨萱后心处。   “千泽,快住手!”   第八针落下的一瞬间,墨萱忽然叫了一声,千泽一惊,慌忙问,“弄痛你了?”   “不…”墨萱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身体里的一股尘封已久的力量终于突破了经脉压制,开始肆意在墨萱身体里流窜,猛力撞击墨萱柔嫩的经脉,只肖几个呼吸,墨萱的经脉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千泽诧异的瞪大眼睛,立刻放出一缕玄火注入墨萱体内,将体内躁动的力量压制下去。   好在这股力量对于千泽来说还并不是强到无法抵挡。   千泽沉下心思去探查墨萱的经脉,发现墨萱体内竟然封存着一股久未动用的力量。   千泽才想起来,墨萱在被帝麟派出地狱时,被封住了一半修为,不会是被自己误打误撞给解开了吧?   墨萱显得极其痛苦,脸上半丝血色也不见,眼瞳都开始涣散起来。   “再坚持一下,别怕,我知道该怎么做。”千泽俯身安抚墨萱,拿起桌上的汤药,自己喝了一口,低头给墨萱喂了进去。   一股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那药液在慢慢巩固经脉,被那股强力撞开伤口的经脉在慢慢恢复。   千泽压制了一会儿,觉得这股力量稍稍蛰伏,这才松了手,立即拉过摆在茶案上的枯木龙吟,右手娴熟的奏出三叠咒,第一遍曲罢,墨萱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些,因为痛苦而蜷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   直到第十七遍三叠咒曲罢,墨萱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墨萱的经脉被三叠咒反复强化了十七次,其坚韧程度已经可以完全接下体内封存的修为了。   千泽对于八律鬼缠弦的学习还远远未到达一个完美的境界,若是让太阴鳍来弹奏,这种情况下只需要一个三叠咒的前奏就能把墨萱稳定下来,千泽竟然整整弹了十七遍。   千泽的手指滑脱了三次,因为指尖上的冷汗。   “萱儿。”千泽俯下身抱起墨萱,这才发觉满是冷汗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已经没事了。”千泽把墨萱的头贴在自己胸前,紧紧握着墨萱垂下的小手。   应该没事了吧。   千泽咽了口唾沫,感受着墨萱均匀的呼吸,应该已经没事了。   是不是睡着了?   千泽无奈一笑,抱着墨萱靠在床榻上。   墨萱是黑无常啊,现在想起来千泽还真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设定呢。   父亲指了她来保护我?千泽笑笑,低头看着这个人畜无害的温柔的女孩子。   这个样子怎么保护我啊,一点也凶不起来啊。   可是父亲为什么要封她修为呢,怕她咬我?千泽无奈,父母的溺爱保护有点过头了吧。   直到黎明时分,墨萱才从昏睡中醒过来,千泽仰着头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整整十七遍三叠咒,平时训练时也不过十五遍,以千泽的修为,支撑十五遍三叠咒已经是极限了。   可昨夜却没怎么感觉到累,直到放心的看着墨萱睡着,千泽才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累的睁不开眼睛。   “我又让你担心了。”墨萱心疼的蹭了蹭千泽的脸,忽然身子一僵。   墨萱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神,喃喃道,“这股力量是…中苍位?”   ——————   等到千泽放心让墨萱自己走动时,已经是第三日了。   这两天千泽真是呵护备至,墨萱怕千泽累到,让他睡他又不睡,只好狠了狠心,把千泽从自己房间里给推了出去。   千泽站在门外,无奈的挑挑眉,叹气道,“其实我很愿意照顾你的。”   转过头,发现隔壁房间里探出个小脑袋来,悄悄看着自己。   容成若看见千泽转头,慌忙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容成若觉得千泽好像没过来,又探出小脑袋去看了看。   “你在看什么呢。”千泽在容成若身后蹲下身,轻声问。   “嘘,我在看陛下被娘娘赶下床呢。”容成若一边认真扒着门偷看,一边回答。   “好看吗?”   “好看啊,看陛下被教训最好看了,他平时那么凶。”   容成若突然回过头,看见一脸黑蹲在自己身后的千泽。   “哔哔哔哔哔陛下,我不是故意的!”容成若吓得一屁/股坐在门后边,两个小胖手捂住脸。   “哔哔什么,等会再教训你。”千泽伸手在容成若的小软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千泽推门进了容成逸的房间,容成逸正靠在床榻上,见千泽进来,容成逸不顾身上的伤,立即掀开被子跳下来,单膝跪在千泽面前。   容成若也学着三哥的样子,乖乖的跪在千泽面前,小手揉着被捏痛的脸。   千泽拂袖坐在茶案旁,低头对容成逸说,“讹了我不少医药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   诶呀,蚕蚕摔倒了,要投票票才能起来~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走向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 第287章 我只要你的忠心      容成逸低着头,本来想好的说辞被千泽的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容成逸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紧张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您不知容成家里面的内乱,现在大姐被迫出嫁,二哥去世,容成家只剩了我们兄妹,姑母不会留我们性命。”   千泽端起手边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淡淡说声音带着些许威压。   “你们是想求我从容成飘雪手里救你们出来?”千泽冷哼了一声,“她就算想杀我,我也还不了手,怎么救你们。”   容成逸恳切道,“天工阁和百战精兵阁的核心图纸我们都知道,只要您能救我们,我可以默写出天工阁内门的机括图。”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呢。”千泽倚在椅背上,把玩着自己右手上的钩指,“那些东西我不是很需要。”   容成逸抬起头,望着千泽的眼睛,问道,“您需要什么?”   “跟在我身边,也不是那么安全的,如果这些你都不怕的话,”千泽站起身,慢慢走到容成逸身边,缓缓道,“那我只要你的忠心。”   “没有忠心,也就算了,我可以送你们去蓬莱隐居。”千泽道。   毕竟容成逸救过墨萱一次,千泽也想给这两个孩子一条生路。   容成逸眼中浮现一丝欣喜,但转念一想,姑母手眼通天,他们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捉回来,最安全的藏身之处,反而正是千泽身边。   想到这,容成逸恭敬的向千泽一拜,沉声说,“容成逸谨记陛下恩情,从今以后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收拾东西,跟我回太阴山。”   “是。”容成逸伏地叩首。   千泽看得出容成逸这点小心思,容成逸是个惜命又聪明的人,如果能好好培养,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若能让容成飘雪被自己的侄子和侄女亲手杀死,那真是一件天大的乐事。   千泽收了眼神里的阴鸷,出了房间。   容成逸松了口气,伤口被牵扯疼痛,容成逸也一直忍着不动,不敢在千泽面前有任何不敬的举动。   容成逸出了房间,千泽已经下了楼,碰见了刚刚出门的墨萱。   “容成逸拜见娘娘。”容成逸小心翼翼的向墨萱施礼。   墨萱温柔扶起容成逸,轻声说,“多谢你救我,千泽的脾气就是那样,不必太放在心上。”   容成逸惶恐低头,“属下不敢。”   墨萱想了想,笑道,“改叫容逸吧,他有时候脾气很差,若因为容成家生气,会迁怒在你们身上的。”   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容成逸愣了愣神,才发觉墨萱已经披上衣裳下楼去了。   “容逸…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啊。”容成逸叹了一声,除去了容成这个姓氏,身上的压力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格外轻松。   回了太阴山,千泽叫蓬莱送过来的绣女们给容逸裁了一身墨兰色的衣袍,这是九鸾司二品影卫的装束。   花影忽然闯进大堂里,到千泽身边吃惊的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千泽漫不经心的伏在书案上研究一幅地图,一边喝茶一边说,“你的新徒弟,以后好好带他,给我养出来一个能用的人。”   “可他是容成家的人!”花影声音里带着担忧。   千泽挑眉看了一眼花影,“你不也是缥缈居的人?”   “我…”花影一噎,“陛下不信任我?”   “不信任你,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千泽嗤了一声,“自信点嘛,小伙子。”   表扬的力量是很强大的,花影心里立刻好受多了。   “你很出色,所以我叫你带他。”千泽一笑,“我身边缺人的很,你若能把他培养出来,给你记大功。”   “好吧。”花影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至于容若,才十岁,又是小女孩,也编不进九鸾司,千泽暂时把容若放在了墨萱身边。   墨萱温柔,说话声音也轻,容若从小没有母亲爱护,变得越来越依赖墨萱,时时处处都要跟着墨萱。   这个小女孩还算乖。   墨萱的修为已至中苍位,还不至于被一个十岁的小孩给害了,千泽也放下心来。   后来事实证明千泽完全是多虑,容若把墨萱当成亲姐姐一样喜欢,连什么时候来了葵水,也要第一个跑到墨萱那撒娇的哭一场,在千泽这受了委屈,就跑去躲在墨萱身后不出来。   千泽干脆就把容若安排成了墨萱的侍女身份,对外也好解释。   至于这人怎么跟容成飘雪开口要,千泽倒没多想,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只写了封信过去,说容成逸和容成若我看着顺眼,要他们过来服侍,容成飘雪本身就不想让这两个孩子留在容成家,千泽把这两人要走了正合她心意。   很快,容成家就传出三公子和四小姐染上了时疫,已经重病不能见人的消息。   再过几天,就该说这两个孩子病逝了,令人扼腕,从此容成若和容成逸就会消失在容成家,容成飘雪心里早就定下了未来天工阁继承人的人选,就算千泽以后后悔把这两人给送回来,他们也已经没有任何继承权了。   回到太阴山的第六天,清晨,千泽刚刚净了手脸,准备继续看书案上的案册,却发现一封信无端出现在了书案上。   千泽一怔,伸手取信,手指微微打颤。   不用看,千泽知道这信是谁发来的,也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   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容逸。”千泽唤了一声。   一身墨兰衣装的容逸落在千泽身后,恭敬行礼,问,“陛下有何吩咐?”   “跟我去一趟…”千泽咽了口唾沫,话音抖了一下,“去一趟永乾宫。”   容逸觉得千泽今天有些奇怪,他在犹豫什么?世上还有能让他犹豫的事?   花影就在门外,听到永乾宫三个字,花影有些焦急,但千泽没开口,花影又不能说什么。   鬼皇淳于乾的事花影已经听太阴鳍讲过,鬼皇可以说是千泽心里唯一的,也是最严重的一个阴影。   为什么陛下不叫我陪着去?花影皱眉,容逸能应付得了那个场面么。   ——————————   诶呀,蚕蚕摔倒了,要投票票才能起来~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 第288章 鬼皇永乾宫   衡州位于蓬莱与瀛洲的交界处,是一个不受任何国家管辖的地区。? ??   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建造着一片连绵数百里的宫殿,瀛洲的皇宫不可与之相比,蓬莱皇宫也难以望其项背。   其间烟斜雾横,宫中朝歌夜弦,满耳迤逦之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远处的钟楼上响着传扬千里的起伏钟声。   这就是鬼皇的永乾宫。   纵使容逸见惯了容成家的无数宝物,第一次见这么气势磅礴的宫殿还是大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地方。   容成家富可敌国,瀛洲皇族有的宝物,容成家都有,皇族没有的,容成家也有,即使如此,容逸仍旧感到难以置信。   瀛洲皇室从未提起过边境的衡州,容逸以为这是一块被朝廷抛弃的荒地,却没想到这竟是一块朝廷动不得的隐世势力。   容逸看向千泽,千泽站在前殿外不动了,衣裳上雪白的羽毛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容逸看到,千泽静静望着前殿的大门,藏在衣袖里的手在微微抖。   “天气凉了,衡州更冷,陛下小心风寒。”容逸庆幸自己聪明,多带了一件貂皮的披风,给千泽披在了身上。   千泽露出一丝不耐烦,猛然扯下身上的貂皮披风,手心生起一缕玄火,炽热的火焰一下子就把这件披风烧成了灰烬。   容逸一脸茫然,我做错什么了?   “等会叫我千丝鬼帝。”千泽冷冷道,随即迈步走上了前殿的台阶。   “鬼、鬼帝?”容逸瞪大了眼睛,快步追了上去,结结巴巴的问,“陛下,您、您是…小鬼帝?专杀王族的引渡十七仙?”   千泽脸色冷峻,没再答话。   容逸已经诧异到了极点。   容逸在寂寞深院中长大,听到的消息有限,可引渡十七仙的名字,归墟之中不会有人不知道。   专杀王族的杀手,神行无踪,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多少年来没人动得了他们一根汗毛。   原来,他们里面竟有皇帝吗。   容逸忽然感到脊背一冷,莫非千泽今天来见的,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鬼皇么。   我好像不应该选择跟在他身边。   容逸开始后悔,若他早知道千泽有这么一层恐怖的身份,他死也不会选择跟着千泽的。   容逸硬着头皮跟着千泽走进了大殿里。   鬼皇看样子已经在大殿中等候多时了,玉无常也在,在旁席静悄悄的正坐着,看样子鬼皇今天心情很不好。   千泽刚刚踏进大殿之中,没有丝毫犹豫的单膝跪了下去,低头沉声道,“千丝参见鬼皇大人。”   容逸一愣,不会吧,他是皇帝,怎么会向一个领主行礼?   鬼皇看向容逸的眼神一凝。   千泽看见鬼皇的情绪变化,立即回头喝了一声,“不懂规矩,快跪下!”   容逸吓得身子一软,躲在了千泽身后,战战兢兢的低着头。   容逸终于明白了,千泽刚刚在前殿为何会手指抖,他竟然是在害怕。   怎么可能,他竟有怕的人。   容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连姑母都不怕,容逸以为千泽是一个永远无所畏惧的人,能让千泽忌惮,甚至感到害怕,鬼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容逸不敢再想。   鬼皇低头看着殿前的千泽道,“你身边人不懂规矩,本座替你除了罢。”   容逸感觉身上的冷汗都快要冻成冰了。   千泽抬起头,恳切道,“手下不懂规矩,是属下教导无方,与他无关。”   容逸咽了口唾沫,又往千泽身后躲了躲。   千泽倒是在心里庆幸,容逸是个精明的,知道看人眼色,若是花影在这,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千泽受一点侮辱。   可性命在鬼皇眼里不值钱,千泽的命鬼皇都不怎么在乎,一个小小护卫,鬼皇弹指之间就能定下他的生死。   容逸最适合在这种需要见风使舵的环境里跟着自己。   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就是千泽现在最需要的,这也是千泽选择收留容逸的一个原因。   鬼皇看着千泽冷哼道,“你倒学会护雏儿了,你说说,你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千泽自知理亏,不敢吱声。   “玉无常,你替他说。”鬼皇看了一眼战战兢兢坐在旁边的玉无常。   玉无常讪讪的拿起手边的一个案册,轻声念道,“玲珑塔寂灭,雁家覆灭,两位鬼王,白骨校尉白染墨,妖塔七星岳玲珑,两位小鬼仙,梵音天莲音,缥缈居云鬼,引渡十七仙有四位折损于他手。”   容逸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我的妈呀,千泽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么。   多少年过去,王族派出无数高手去剿杀引渡十七仙,就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过,引渡十七仙还是好好的,可万万没想到,妖魔鬼魅一般存在的引渡十七仙,竟然死在他手里了四个。   陛下,我现在回容成家还来得及不。   容逸领悟了一个道理,未成年人离家出走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玉无常念完这罪状都觉得手心冰冷,本来引渡十七仙已经死了两个小鬼仙和一位鬼王了,就是因为追杀千泽,想着让千泽加入其中,做一位小鬼帝。   这下成队友了,应该不能出事了吧,然后,妈的,又死了一个。   鬼皇不杀千泽简直天理难容。   玉无常跟千泽倒是没什么血海深仇,可千泽一天杀一个的,玉无常也怕杀到自己家门口啊。   没想到,鬼皇却说,“来人,重打七十鞭,以示惩戒。”   玉无常惊讶的张大了嘴,看见鬼皇冷肃的表情,又闭了嘴。   殿外走进四个人,其中两个手拿铁鞭,另外两人踢开容逸,直接把千泽按在了地上,当着殿中人的面,一鞭子又一鞭子狠狠抽下去,千泽背上立刻皮开肉绽,那两人用力押着狠命挣扎的千泽,打得千泽眼睛快要模糊了。   千泽低声喘气,哀求道,“鬼皇大人,属下知错了。”   容逸愣愣的看着,溅出的血沫子飞到自己身上,容逸想要躲远一点,却现身体已经吓得僵住不能动,支着地的胳膊筛糠似的抖。   他第一次看见用比胳膊还粗的铁鞭子打人的,而且一打就是七十下,这鞭子打在自己身上,十下就能要了命。   好疼。看着就好疼。   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玉无常却不觉得这惩罚重了。   凭什么不杀他?玉无常在心里忿忿不平,鬼皇怎么就这么看重他,天赋高的多了,凭什么这么惯着他?8 第289章 把岳凝霜绑柱子上打   那鞭子啪的抽一下,容逸的心口就跟着跳一下。   容逸看着千泽被狠狠按在地上打得奄奄一息。   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我能做什么?   容逸慌张的看向千泽,千泽刚好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这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几乎让容逸怀疑自己看错了。   直到七十鞭打完,那几人松开千泽,退出了大殿。   千泽差不多动不了了,那两人一松手,千泽失去了支撑,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咳出一口血沫来。   鬼皇开始余怒未消,可看着千泽顺从甚至求饶的卑微样子,鬼皇心情舒畅了不少。   千泽慢慢爬起来,艰难挣扎着恢复了单膝跪地的姿势,低着头断断续续道,“鬼皇大人…属下…知错了…”   容逸怔怔的看着千泽的眼睛,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平静和他说出的懦弱的话毫不相配。   容逸在心里祈祷,鬼皇千万不要看到千泽的眼神,千泽会被打死在这大殿上的。   好在鬼皇确实没有注意千泽的表情。   因为大殿又走进一人。   岳凝霜披着银狐裘匆匆走进来,跪在殿中道,“天狐参见鬼皇。”   鬼皇看了一眼岳凝霜身上披的狐裘,心中一下子火气又上来了,冷冷道,“你倒是会享受,来人,给我拖出去,扒了他的衣服,赏他一百鞭子,在殿外铜柱上绑三天。”   岳凝霜都懵了,我这才来啊,我做错什么了?   岳凝霜十分委屈,喊了声冤枉,陈情说,“鬼皇大人明鉴!属下痛失长姐玲珑,千泽他身为小鬼帝,竟然在引渡十七仙中自相残杀,难道他不该死吗?”   “你放肆!”鬼皇脱口道,“你还有脸提岳玲珑?难道岳玲珑安分守己的,千泽就会去杀她?”   这话不无道理,千泽疑惑的看了一眼鬼皇。   岳凝霜顿时一噎,痛呼了一声,“鬼皇大人!您是被千泽给蒙蔽了吗?为什么这么偏袒他?”   鬼皇猛然掀飞了面前的玉案,吼道,“闭嘴,你们若是再闹得引渡十七仙里内讧,你们两个小鬼帝就只能留一个下来!”   此话一出,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岳凝霜难以置信的看着恭敬跪在地上的千泽,殿外冲进四个人,把岳凝霜给架走了,很快,殿外就传来啪啪的鞭声。   鬼皇手里的玉杯一下子扔过来,在千泽面前炸裂,飞溅的玉片在千泽脸上划出伤痕,千泽一动不动,也不躲避。   直到鬼皇说了声,“滚。”   千泽恭敬行了个礼,用还虚弱的声音说,“千丝告退。”   容逸赶紧爬了起来,搀住千泽摇摇欲坠的身子,快步扶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容逸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千泽的表情从卑微恐惧变成了平静无波,渐渐直起身子,推开搀扶自己的容逸。   “您…能自己走?”容逸一愣,这大刑不是一般人受的住的,千泽这一顿鞭刑下来没有瘫痪都是奇迹了。   “陛下,您可还好?”容逸忍不住问,“我来背您吧。”其实容逸到现在腿还是软的。   “你刚刚做的不错。”千泽轻声夸了一句。   “我?”容逸惊讶的指着自己,“我什么也没做。”   但看着千泽的表情,好像确实是在称赞。   容逸疑惑的看着千泽背上的伤,这伤总不能是假的。   经过四遍太阴鳍的三叠咒强化,这些鞭子打在身上竟然伤不到千泽一分,千泽故意放弃了肌肉上的抵抗,好让那伤看起来惊悚些。   “陛下您…不会是装的吧。”容逸颤颤道,“还是说…从太阴山里第一次拿信时候的犹豫,就是装的?”   容逸觉得这个说法更可行,毕竟他是那么一个高傲狂妄的人,他跪在别人面前时总有种违和感,他更适合坐在鬼皇那个位子上。   容逸渐渐有些高兴,回去是不是可以和妹妹炫耀说,咱们家陛下是个被打七十鞭子都不会半身不遂的人。   千泽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曾读过?”   容逸想了想,虽然内容忘得差不多了,但确实读过,于是如实答,“读过。”   “既然读过,就不用问我为什么了。”   千泽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又道,“在衡州附近找个客栈,我想三天以后,某个被扒光了绑在柱子上的家伙就要来找我了。”   容逸忽然想起来,急切的问道,“您怎么知道披了披风就会惹怒鬼皇啊。”   “这是种很微妙的心理。”千泽自言自语,“鬼皇最喜欢看到我们没有任何尊严的、像猪狗一样为了性命跪拜于他。”   在鬼皇面前,任何优越感都会激怒他,这是千泽与鬼皇接触那几次得到的经验。   这四位小鬼帝在归墟中地位极高,这样的四个人在他面前俯首帖耳,摇尾乞怜,岂不是很让鬼皇觉得舒服。   那就让他看个够。   千泽咬了咬牙,尊严?千泽早已不在乎了,弱者是不需要尊严的,他们只需要一个不论尊严被践踏的多凄惨,也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沉稳性子。   容逸走在千泽后边,眼看着千泽背上的伤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愈合。   “好可怕…竟然好的这么快。”容逸叹了一声,“陛下您真的是神吗?”   “是啊。”千泽随口嗯了一声。   容逸沉默的望着千泽,开始好奇千泽经历的往事,容逸心里想,如果能一直跟着他,好像是件挺让人骄傲的事情呢。   容逸褪下身上衣袍,披在了千泽身上。   回去又能向妹妹炫耀了,就说哥哥现在是九鸾司二品影卫,陛下贴身的那种影卫哎,厉害吧。   一路上,千泽懒得多说话,容逸在心里胡思乱想。   想起千泽说的阿房宫赋,到底写了些什么啊,容逸回忆许久这篇文章的内容。   只记得一句,“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秦朝灭在他自己的暴政,而不是天下人的讨伐。   这秀丽的永乾宫有着阿房宫奢华靡丽的影子,鬼皇失道,引渡十七仙这些庞大的江湖势力还能供他驱使多久呢。   容逸开始在心里幻想,未来有一天千泽把鬼皇给打趴下的场面。   千泽叫了声容逸,容逸才回过神来,凑到千泽面前问,“怎么了陛下?”   “那个,这个,今天的事情不要跟萱儿说。”   容逸又一脸惊悚的看着千泽,难道那个宠妻如命的传言也是真的?   ——————————   诶呀,蚕蚕第一百二十次摔倒了,要投票票才能起来~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    第290章 解决雁伶商   玉无常忙给鬼皇重新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送到鬼皇手边。   “鬼皇大人真的要在他们两个之间留一位小鬼帝?”玉无常试探问道。   鬼皇拿起茶杯呷了一口。   “大人要留哪一个?”玉无常殷勤的给鬼皇捏着肩膀,乖巧讨好的问,“天狐鬼帝有阅历,势力根基也深,总比千丝鬼帝这个杀…尚且年轻的鬼帝更靠得住吧。”   玉无常把嘴里的‘杀自己人’四个字给憋回去了。   鬼皇没回答,拂袖起身,离开了大殿。   到了衡州客栈,掌柜给千泽和容逸引进了一间客房。   刚推开门,一个人就扑了过来。   花影上下左右打量千泽,焦急的问,“您还好吗?您受伤没?”   “还好。”   看千泽没什么重伤的样子,花影松了口气,说,“我把人带来了。”   千泽嗯了一声,先去换了身花影带来的衣服,然后慢悠悠的坐在了茶案旁,低头看着被绑在对面椅子上,堵住嘴的雁伶商。   容逸站在一边看着,屋子里静悄悄的,容逸又开始紧张起来,怎么才这一会,千泽的角色就反转过来了。   这女子容逸见过,雁家姥姥雁伶商,那天容逸和容若跟踪单漪至蝉庄素水苑,故意引雁伶商去抓白姬,也许雁伶商还能对自己有些印象吧。   花影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排拶指的刑架,站在雁伶商面前,伸手取了雁伶商嘴里封口的布。   雁伶商被千泽抓回来以后,一直被关在太阴地宫里,直到今天才被带到这来。   雁伶商的眼神暗淡无光,看了一眼花影手中的刑具,眼带怒意的看着千泽,问,“你想干什么。”   千泽一笑,“折磨你啊。”   千泽看了看花影,花影立即给雁伶商的手指戴上了刑架。   “等会。”千泽右手微抬,轻声道,“花影退下,叫容逸来。”   容逸瞪大眼睛,“我…?”   容逸咽了口唾沫。   我才十六岁啊唉。   拶刑从前在家里也见过的,姑母惩罚下人时用的家法,可是要自己亲手来,容逸感觉嘴里干,脚就像长在地上了似的,挪不动地方。   千泽冷冷看了一眼容逸,“你不夹她,我就夹你,你选吧。”   花影把身子僵在那边的容逸给带了过来,悄悄拍拍容逸的后背,悄声说,“没事。”   容逸咽了口唾沫,站在雁伶商旁边,拿起刑架上还带着干涸血迹的绳子,闭着眼睛咬牙一拉。   “啊!”雁伶商惨叫一声,哭喊着说,“原来是你,你们竟然一开始就是串通好的!”   自从白姬被抓到了雁家,雁寒死了,雁南倾跑了,原来白姬真的是千泽的人,可雁伶商以为自己杀了白姬,怎么会,白姬为何最后还能出现在千泽身边。   雁伶商已经不能思考了。   雁伶商脸色煞白,痛苦的叫了一声,双手的手指被竹片紧紧卡在里面,有血迹慢慢印出来。   雁伶商的哀嚎和刑架夹紧骨头的咯咯声传进容逸耳朵里,容逸的手指微微抖。   千泽则饶有兴致的看着容逸。   毕竟还是个孩子,容成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不像花影流浪多年,早已心如磐石。   他还算聪明,骨骼生的也好,就是胆子太小,就算是一块好胚子,不磨一磨怎么能变成锋利的刀呢。   过了好一会,千泽才叫容逸住手,雁伶商几乎要疼昏过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雁伶商脸色惨白,喘了几口气才缓和下来,断断续续的问。   千泽笑了笑,走到雁伶商面前,伸手抬起雁伶商的头,“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说出来一条,我给你减一根拶签。”   雁伶商的双手滴血,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清醒,她早知道落在千泽手里会是这样的境况,却没想到,这个外表柔和的年轻公子竟然这么狠毒。   “我什么都说,不要再用刑了。”雁伶商虚弱的靠在椅背上。   “不行。”千泽抓起雁伶商的脖子,冷笑道。   “为什么?”雁伶商眼神里已经满是绝望,眼中满是血丝,“你对女子就没一丝怜悯之心么。”   “呵,这倒成了我的错了?”千泽眼神一凝,伸手抢过花影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雁伶商身上,雁伶商偏过头忍耐着。   “你去问问那些洛阳的百姓,会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原谅你肆意放养瘟神?”千泽冷声道,“这些痛,都是你应得的。”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雁伶商现在只求千泽能痛快了断自己。   “你说说,你把乌月毒给了容成家,把蛇蛊给了凝霜宫,是什么目的。”千泽问。   雁伶商开始断断续续的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乌月毒是随便给的,但我没有把蛇蛊给凝霜宫,岳凝霜在我们雁家取了一种迷药,给他的军队服用,吃了封枕丹,会变得像蛇刹一样,极难杀死,但可以保留心智,副作用是寿命变短。”   千泽一直觉得在凝霜宫遇到的那些和蛇刹有些区别,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同,原来,那些人是活着的时候就被控制了身体。   “还有呢。”千泽松了手,把雁伶商扔下,继续问。   “蛟龙卵可以治疗这药的副作用,但因为海龙族灭绝,归墟已经找不到鲛珠了,我也没有办法。”雁伶商摇摇头。   “岳凝霜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和容成家一样,都是对瀛洲皇权志在必得。”雁伶商愈加虚弱,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岳凝霜曾经向我要了封枕丹,派人杀鬼皇,失败了,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杀鬼皇?”千泽挑眉,原来岳凝霜也不是个特别没出息的,只知道听鬼皇的吩咐。   千泽对岳凝霜还是多了分佩服。   雁伶商断断续续了又说了不少情报,渐渐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容逸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千泽抽出花影腰间的剑扔给容逸,冷冷说,“杀了她。”   容逸接住厄樱剑,这剑极重,容逸双手握着才能勉强拿的起来。   这可是雁家姥姥啊。   竟然做了千泽的阶下囚。   “对不起了,谁叫你让瀛洲鸡犬不宁,死了那么多人,下辈子好好做人吧。”容逸眯起眼睛,抬起厄樱剑,剑刃从雁伶商脖颈抹过。   千泽拿一边的湿布巾擦了擦手,淡然对花影说,“把雁伶商装好了给叶袭送去,叶钧不听话,当皇帝,我觉得不怎么样。”   花影挑眉问,“那怎么做?”   千泽嘴角微扬,“当然是换我们的人上去。”   ——————————   诶呀,这章字太多蚕蚕就不摔倒了8 第291章 阎王不高兴   花影明白了千泽意思,把雁伶商的尸体装进了一个布袋子里准备带去越陵。???   从前在瀛洲因阴邪功夫和毒蛊毒虫雄踞一方的蛊林雁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灭在了他手上,雁家姥姥,就这么死在了容逸的剑下。   容逸手指有些僵硬,今天的经历未免太刺激了点,听着千泽话里话外的,叶钧不听话,怎么,连瀛洲皇帝谁来当,他都能决定么?   “你们两个,过来。”千泽走到了床榻旁,叫花影和容逸过去。   “我最后再问一遍,”千泽缓缓道,“愿不愿意跟着我,跟着我,少不了满手血腥杀孽,今天的事,不过是最轻的,若不愿跟着我,我给你们钱和住处,保证安稳一生。”   花影一怔,俯身跪在千泽脚下,额头低垂快垂到了千泽脚尖上。   “花影誓死追随陛下,若有违逆,请陛下收回影的性命。”   容逸站在一旁,略微迟疑。   跟着他,就意味着永乾宫不会只进今天这一次,这一次那铁鞭打在千泽身上,下一次说不定真能打在自己身上。   可他不一定会一直被鬼皇欺负下去吧。   容逸又想起大殿上千泽轻蔑的眼神。   如果把我自己的命押在他身上,以后会怎么样。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吧。   容逸跪下来,对千泽道,“容逸愿为陛下效力,绝无二心。”   千泽叹了口气,“你们真是做了个很傻的选择啊。”   千泽顺手拿过靠在墙边的枯木龙吟,手指按在琴弦之上,弦音袅袅,三叠咒在居室之中绕梁不绝。   容逸感觉到这无形的声音在不可抵抗的进入自己身体,霸道的钻进身体经脉之中。   直到第十六遍琴曲结束,千泽身子晃了晃,想要再拨弦,手上却没了力气。   “你们去休息吧,我自己待一会。”千泽淡淡道。   花影看千泽脸色不太好,想要留下照顾,被千泽拒绝了。   容逸一直觉得,千泽的心情好像非常不好。   到了晚上,容逸下楼去打了两壶酒,轻手轻脚的推开千泽房间的门,现千泽没有睡,也不像在休息,而是出神的把着一个茶杯,坐在茶案旁,睫毛上好像湿漉漉的。   觉到容逸进来,千泽失神的表情立刻恢复了正常。   “有事?”千泽抬眼看容逸。   满眼杀意。   容逸被这眼神扎得打了个寒颤,有点后悔主动来惹这阎王了,可现在退出去好像太迟了,容逸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把手里的两壶酒放到了桌上。   “何以解忧,不如喝点酒?”容逸撑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   容逸怎么会不知道千泽在生什么气,他今天被当着众人的面,按在地上打了七十鞭,还不得不用一个恭顺的态度面对鬼皇。   这对于一个高傲惯了的人来说是很难忍受的吧。   千泽看了眼小心翼翼站在一边的容逸,拿起一壶酒,仰起头灌了下去。   这辛辣的感觉顺着喉咙到胃里,千泽觉得有点疼,不知道这疼是来自喉咙,还是来自自己那颗还没有完全被鬼皇踩碎的自尊心。   千泽以为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鬼皇的一切压迫手段,却没想到他还是太脆弱,仅仅这个程度就觉得难以忍受。   “奇耻大辱!”千泽咬着牙吼了一声,扬起手,重重的把空酒坛砸在地上,酒坛一下子碎裂开来。   千泽用手掩住眼睛,容逸看到千泽的胸脯剧烈的伏动,然后又拿过另一壶酒,灌进口中,直到呛得肺火辣辣的疼。   “陛下。”容逸按住千泽又要砸东西的手,劝道,“您这是何苦呢。”   千泽抓住容逸的衣领,眼神里满是凄凉。   “我最落魄的样子你已经看到了。”千泽轻声说,“凭什么,鬼皇,岳凝霜,他们一个个都比我强?都想把我踩在脚下?我招谁惹谁了我?”   “我不就是想好好活着么。”千泽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没啊陛下。”容逸夺过千泽手里的酒坛,给千泽倒了杯茶灌了进去。   怎么说陛下也只有二十四岁,同样很年轻啊。容逸感叹,跟陛下的过去比起来,自己真是过得太幸福了。   他到底承担着多少东西,容逸舔了舔嘴唇。   “陛下,虽然您比我阅历多得多,但是我得说您一句。”   容逸把微醉的千泽摆正了,一脸严肃的说,“陛下,自然制衡的规律是没有人能打破的,再强的人也会有弱点,您若是自暴自弃了,您让我们怎么办?”   千泽不说话,静静坐在椅子上。   许久,千泽抬手抓住容逸的右手腕。   容逸一惊,完了,我刚才竟然在教训陛下,我死了我死了我死定了,我的右手啊,不要离开我啊。   容逸知道千泽一用力就能把自己的胳膊给掰断。   “你和花影。”千泽仍旧不太清醒,含糊的说,“不会跟我受委屈的。”   容逸鼻子一酸。   容逸抹了把眼睛,把酒醉的千泽给背到了床榻上。   以后会好起来的。容逸想。   ——————   第二天,花影带着雁伶商的尸体离开了,容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千泽。   推开门,千泽正摸着自己脸上一道浅浅的伤疤,容逸想起来,这是昨天被鬼皇扔下的玉杯划伤的,虽然愈合的很快,可还是留了些痕迹。   陛下不会又要火砸东西了吧,容逸赶紧往远处躲了几步。   没想到千泽说,“你说萱儿会不会觉得这伤不好看。”   “…”容逸无话可说,这个人的自愈能力不是挺强的么,根本不需要别人劝啊。   而且那个宠妻如命绝对不是谣言,容逸现在更坚定这个说法了。   而且萱儿萱儿的挂在嘴边,陛下,您还记得住我的名字不。   千泽看了看窗外的天,拿起桌上的扇子,敲了敲自己腮帮,望着窗外说道,“岳凝霜啊,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可就回家了。”   容逸想了想说,“他不是还要被绑三天么。”   “也对。”千泽一笑,摆弄着晚香玉的扇坠,“鬼皇绑得他越久,我们的生意就越好谈。”   “刺杀鬼皇失败,有意思。”千泽笑了一声。   ——————————   诶呀,蚕蚕第一百二十一次摔倒了,要投票票才能起来~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a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8 第292章 造访凝霜宫   千泽无事就坐在茶案旁,沏杯茶,喝到凉,抱着那把枯木龙吟,时不时拨两下。? ?   看上去很悠闲。   容逸也轻松了不少,千泽虽然有时候凶残的让人害怕,可大多数时候还是温和的坐在那边弹琴。   一奇怪的曲子,他反反复复在弹,每次他一弹起这个曲子,容逸都觉得整个身体被这声音灌满,过了三天,容逸感觉自己出了幻听,总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弦响。   “容逸,过来。”千泽放下琴,叫容逸过去。   容逸没多想,走过去问,“怎么了陛下。”   没想到千泽一把拎起容逸,右手上两枚钩指直接朝着容逸的小腹捅了过去。   容逸瞪大了眼睛。   啥情况。   容逸下意识抬手去挡,那锋利的钩指直接抵在了容逸的手背上。   容逸倒吸了口凉气,这钩指极其尖锐,扎在手背上痛得要死。   但是好像没流血。   千泽把容逸的手拿到面前看了看,虽然没怎么用力,但显然容逸的身体已经受到了三叠咒的强化,皮肤和骨骼的强度已经远从前。   容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   我的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   “还可以。”千泽拍了拍容逸的肩膀,“你平时用什么顺手。”   “武器啊,我不会…我只用暗器顺手。”容逸摇摇头。   “之后叫孔雀给你打一副好用的吧。”千泽想了想,“你会不会做这些机括?”   “我不会。”容逸尴尬的看着千泽。   “那你是干什么吃的,活该容成飘雪要杀你。”千泽哼了一声,“要你干嘛用。”   “我…我是设计机关的啊…”容逸解释说,“难道您认为那些工匠生下来就会造机关吗?没有我们设计的图纸,他们怎么可能造的出来?”   这倒算个特长。千泽想了想,觉得还算有道理,就不把容逸扫地出门了。   门外有人通报。   容逸拉开门,一黑衣人站在门外,双手奉上一封信,信上有凝霜宫的宫印。   那黑衣人说,“参上,我们宫主恳请千丝鬼帝到凝霜宫一叙。”   衡州离凝霜宫也不过一夜路程,千泽拿了信,本来还想再吊吊岳凝霜,可是想想时间并不宽裕,就直接答应过去了,正好顺道回太阴山。   凝霜宫,寒林阁中。   “这里倒是气派。”千泽拿指尖摸了摸石柱,“却比一般地方要冷。”   四周的墙壁都由极地寒冰筑成,地面用整块的水晶铺就,石柱的材质应为翡翠冰种,晶莹剔透,令人顿感凄神寒骨。   寒林阁的角落中时常有躲起来的雪白狐狸,睁着鬼火似的眼睛盯着千泽,平添了些许神秘气息。   “鬼皇真是器重你,独自一人却住这样奢华的宫殿。”千泽偏过头对岳凝霜说。   岳凝霜也觉得很不自在,堂堂一方领主被鬼皇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却又无力还手,好在千泽没有再提那天的景况,不然真是火上浇油。   岳凝霜坐在主座上,抬眼对千泽道,“我们可否做个协议。”   千泽的视线从一边的玉髓桌上转了回来,轻声一笑,说,“协议?宫主不是最看不上我么,怎么,要屈尊和我为伍?”   岳凝霜不想和千泽多费口舌。   “你杀我长姐,灭玲珑塔,举报我私藏鲛珠的事,我都不追究了,只要以后我们互不干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岳凝霜一脸严肃。   “噗嗤。”千泽忍住笑,掩面说,“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想再起不必要的冲突了。”岳凝霜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我累了,不想跟你瞎掺合了。”   “是啊,我也累了。”千泽叹气道,“只是我太惜命,整天为了别人会不会来杀我担惊受怕,现在世道险恶,连鬼皇都有人敢去暗杀呢…”   岳凝霜听到这话,脸色倏地一变,抬眼问千泽,“你都知道什么。”   千泽一副疑惑的表情,用夸张的语气说,“你说真是怪了,鬼皇是什么人,天阶的高手哎,我听说竟然有人去暗杀他,太有勇气了,虽然死在鬼皇手里,我也很佩服他,至少我没这个胆量。”   岳凝霜听着千泽自言自语,心想,他好像并不知道是谁派去的杀手。   这件事情只有雁伶商知道,可雁伶商早就死在他手上了,哪有机会说这么多,现在这件事情只有岳凝霜一个人知道,千泽即使听说了风声,也应该了解不了多少。   连鬼皇至今都不知道那个杀手到底是谁派去的。   但千泽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去查这件事,万一真有没清理干净的线索被他拿到证据,凝霜宫就毁在他手里了。   不能留他。岳凝霜在心中暗暗想。   “总之,你我同为小鬼帝,不要再自相残杀了,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岳凝霜今日把话说明白,只看你答不答应了。”岳凝霜靠在椅背上。   “答应,当然答应。”千泽一笑,“谁不想相安无事。”   岳凝霜松了口气。   “对了,鬼皇下了一个殒命帖。”岳凝霜微微抬手,身边小侍端上来一个锦盒,里面放了一张盖着鬼皇王印的帛书。   千泽抬眼看了看,收起笑容问道,“要谁的命?”   “闲云楼顾老五。”岳凝霜淡然说,“那个人称顾五爷的,其实功力也不过中苍位而已,因为探了不该探的情报,鬼皇要把顾五弄下来,换我们自己人上去。”   千泽想了想说,“中苍位也用得着殒命贴么,你宫里的沧溪我看就能胜任。”   “杀顾五是没什么难的,但是闲云楼里高手不少,不好潜进去,沧溪也是中苍位,被觉察出来就不好了,不保险。”岳凝霜说。   “那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去吧?”千泽挑眉问。   “不是我,是鬼皇的意思。”岳凝霜摊摊手,把帛书扔在了千泽面前,“你也知道,你我虽然都是一方领主,可在鬼皇眼里,和普通杀手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他跑腿的,我劝你也收收傲气,还能少受些苦。”   千泽捡起那张帛书,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鬼皇手书。   “算了,我去就我去吧。”千泽无奈的把帛书揣了起来,“谁叫我命不好,一辈子被人使唤的命。”   “我会让沧溪带人掩护,应该不会有人觉你的。”岳凝霜说。   “那多谢了。”千泽嘴角一扬。   ——————————   诶呀,蚕蚕没摔倒,但是也很想要票票~   如果有问题和对剧情的建议的话拜托一定要在书评区或者微博私信a吞鲸食蚕告诉蚕蚕喔~8 第293章 流觞失恋   单漪已经带了鸢儿回洛家。   更深露重,单漪却毫无倦意,在桃花世家中不知不觉便踱到了一片桃花园。   桃树用桃花世家的秘术浇灌,四季盛开。   “谷主能把它埋在我身边吗?”   单漪的耳畔时时回荡洛鸢儿的声音,随手捡起一朵桃花,微微一用力,桃花就破碎掉了,单漪一怔。   桃园深处,有一个装饰精美的住所,单漪靠近红木雕窗,窗户半掩,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   里面的装饰大多是折下来的桃花,从窗口飘出一阵药香。   洛鸢儿伏在案上,案旁堆了各种药材,洛鸢儿手中拿着一个小药瓶,一边嗅着味道,一边用毛笔在纸上记录些什么。   洛鸢儿全神贯注,青灯摇曳,在洛鸢儿侧脸上映出斑驳灯影。   单漪悄悄离开了,沿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源的小溪,在桃园中漫无目的地徘徊,一阵风拂过,一朵桃花路过单漪的肩膀,落在了溪水中,溪水携着落花一路欢快地离去。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鸢儿,我在你心里可曾比别人重要那么几分?   第二日清晨,在各地办事的新夺命十三剑回来复命了。   洛府,会客室。   单漪一脚刚落进门槛里,一个麻袋毫不客气地扔了过来,单漪伸手接住,轻轻放在了地上。   “我当是谁这么不客气,原来是枭姐回来了。”单漪望着面前的女子,女子亭亭玉立,骨子里却透着高傲。   那女子挑眉,“别一口一个枭姐,我可受不起这高贵的‘单’姓。”   单漪嘴角一扬,“这么神气,不是你求我救你的时候了。”   猗兰脸色变得铁青,哼了一声,甩手走出了门外。   夺命十三剑中的紫灵魅剑继承人,猗兰,原名单枭,一个如幽谷猗兰般特立独行,高贵冷峻的美人,尤擅调香制毒,与单漪有些血缘,算起来是单漪的表姐,曾经在雾竹林住过一段时间。   是与单漪有血缘,不是与毒蝎公子。   单漪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少女,这少女的衣服很特别,是缝制了好多层的轻纱霓裳,这少女面无表情,让人觉得没什么生气。   少女单膝跪在单漪面前,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花残镜参见谷主。”   原来她就是花残镜。   是夺命十三剑中盘镜师父的弟子,单漪曾向各位师父询问过继承人们的情况,盘镜师父的回答最为神秘,只说花残镜的身世无法说明,似乎与洛鸢儿有些关系,但盘镜师父非常肯定地告诉单漪,花残镜绝对可靠,没有背叛的可能。   单漪不知道盘镜师父哪里来的自信,但也姑且作罢。   “我去找鸢儿玩。”花残镜留下一句莫名奇妙的话,倏地消失在了会客室。   单漪无奈地摇摇头,打开了猗兰扔过来的麻袋,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拳头大的,有着黄白色环纹的蜘蛛,单漪随意拎起一只,捏着蜘蛛的肚子,轻轻一挤,一团白色的粘液团被挤了出来。   “千泽要这些蜘蛛到底有什么用啊。”   几十个蜘蛛蔫巴巴地窝在麻袋里,单漪揉着额头靠在了墙上。   “竟然还没回蓬莱,唉,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惹事。”   白羽从门外走进来,禀报说,“谷主,您要查的闲云楼的消息已经差不多了。”   “流觞去哪了。”单漪想起来,这个小子已经很久没在面前捣乱了。   白羽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他这两天很低落,好像是…失恋了。”   “哼。”单漪哼了一声,“失谁的恋?”   “大概是华阳小姐吧。”白羽想了想说,“华阳小姐不辞而别,流觞到现在还伤心着。”   “华阳本就无心于他。”单漪淡淡道,“那女孩的仇恨还没有放下。”   蛟龙族灭门之仇,华阳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从这阴影里走出来了。   “谷主,有继承人回来了。”   洛鸢儿的声音打断了单漪的思绪,洛鸢儿身后跟了一个手握长枪的男子,那男子眉眼跟花影有些相似,气质却随和许多。   洛鸢儿退到了庭院外,离开了。   “参见谷主。”那男子举起一枚雕刻着‘鹤云’二字的十字黑蝎玉佩。   单漪扶起云逆风,淡然道,“此次去零陵辛苦了。”   云逆风嘿嘿一笑,“没有,抓几条小蛇这事还是挺容易的。”   云逆风扯下腰间的布袋,解开袋口,里面蜿蜒蠕动着十几条带着白纹的黑蛇。   单漪拍了拍云逆风的肩膀。   “谷主不嫌弃我的出身,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哪里。”   单漪从鹤云师父那里了解到,云逆风和花影来自叠云山缥缈居,也就是说,这两人本属玄镜堂门下,幼时因为父母犯错被逐出师门,被鹤云师父收留,多年过去,竟渐渐成了师父的得意门生,继承夺命十三剑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有鹤云师父担保,单漪也没理由不信任这人。   云逆风倒还随和,通情达理,花影就难办了,这种危险人物实在太难驾驭,也不知道千泽到底能不能控制这个人,本来是叫流觞去处理了花影,可看着千泽的意思,好像还挺倚重花影的。   万一千泽知道是我叫人杀了花影,肯定会跟我吵起来,还是算了吧。   好在他身上还有着‘孔雀’这个软肋,单漪也不是特别担心。   ——————   洛鸢儿退出了会客室,花残镜悄无声息地站在庭院外,倏地消失,又忽然出现在洛鸢儿面前。   “别去打扰谷主谈事情。”洛鸢儿竖起手指朝花残镜嘘了一声,“镜子,给你看个好东西,我在配药的时候,无意配出来一种很有趣的药。”   花残镜虽然面无表情,身体还是好奇地凑了过去。   洛鸢儿拿出一个空的脂粉盒,里面有许多小药丸,洛鸢儿拿起一颗,握在手心里,攥了一会,拿给花残镜,神秘的说,“你吃了它。”   花残镜毫不犹豫地拿起来吃掉了。   “看好了哦。”洛鸢儿举起手,放在嘴边,用牙咬了一口。   “疼。”花残镜举起自己的手指,有些茫然地看着洛鸢儿。8 第294章 闲云楼抢人   “这种药可以把我的感觉跟你换过来,是不是太有意思了!”洛鸢儿得意洋洋的笑起来,“放心,这药过一会就没用了,要不以后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疼的就是你了,哈哈。”   洛鸢儿拉起花残镜的手,快活地说,“给这个药起个名字吧,镜子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花残镜。”花残镜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哎呀不行啦,家里的小动物名字都被你叫成这个了,前几天飞来的雨燕你也叫它花残镜,能不能换个别的啊。”   “洛鸢儿。”花残镜不太情愿地说出另一个候选名字。   “算了…还是我自己起一个…”洛鸢儿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思考了一会,说道,“就叫…物换星移吧。”   花残镜忽然把头转向屋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花残镜抽出盘镜剑,倏地消失在洛鸢儿面前,瞬间出现在屋顶上,忽然几道黑影扑了过来,花残镜被抓得不能动弹,和几个黑影一起摔下了屋顶。   “镜子!”洛鸢儿抽出青陨刀,从偏门跑了出去,出门不知跑了多远,看到花残镜在与一群白衣刺客厮杀。   洛鸢儿举刀想要过去,却被几人挡住了去路。   “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自己都性命不保,还顾得上别人呢。”其中一个白衣的女子调笑道。   还有两人堵在了洛鸢儿身后。   那女人手中的软鞭朝着洛鸢儿缠绕过来,花残镜瞬间出现在洛鸢儿面前,举剑挡住了白衣女飘带一般的软鞭,不料剑身被缠住,白衣女轻轻抽手,抓住了花残镜的脖子,花残镜的身体飘忽不定,数次消失,又无奈地显现身体,无法逃出白衣女的掌心。   这衣衫…是闲云楼么。   “镜子…”洛鸢儿握紧了长刀,青陨刀身中的毒液一滴滴流到地面上。   “把他们带回闲云楼。”七鹤向洛鸢儿走过来。   洛鸢儿咬了咬牙,拼命把青陨刀朝着七鹤扔了过去,那人一侧身,青陨刀擦着衣袂飞了过去,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洛鸢儿趁机摘掉了右手上的玄青护手,手背金丝流转,鹰爪一般朝着七鹤的咽喉穿过去。   洛鸢儿径直朝着掐着花残镜的白衣女冲过去,右手毫不留情地穿向白衣女的咽喉,三鹤松开了花残镜,软鞭朝着洛鸢儿的脖颈缠了过去,七鹤的剑刃同时朝着洛鸢儿飞来。   虽是想要活捉洛鸢儿,不过这几下受下来,洛鸢儿不死也要残废了。   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划开了洛鸢儿的衣裙,露出纤细的腰身,脊背上几颗鲜红的朱砂痣露了出来。   “七鹤,她身上果然有朱砂!”那白衣女悄声说。   铿!   金属相碰的脆响。   一条紫黑色的蝎尾架开了七鹤的剑刃,单漪把洛鸢儿贴在身前,伸出匕挑开即将缠绕在洛鸢儿脖颈上的软鞭,左手用力一拉,三鹤重心不稳,空翻一圈站在了高高的围墙上。   单漪看了一眼三鹤,凝视着三鹤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话。   三鹤收了剑,有些疑惑。   “走。”剩下的几人一见单漪,迅踏上了围墙,三鹤一直盯着单漪,退了几步,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单漪看了一眼花残镜,“把她扶回去。”   云逆风搀扶着花残镜回了洛府。   洛鸢儿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跪坐在了地上,试探的说,“谷主…我不是故意擅自跑出来的…因为镜子有危险…我…”   单漪蹲下了身子,双手扶着洛鸢儿的胳膊,看着洛鸢儿,轻声说,“只怪你太可爱了,人人都想抢走你。”   单漪一看这些刺客的招数,心中就知这是闲云楼的人。   闲云楼上次无缘无故袭击墨萱,把千泽气了个半死,这次竟然改偷袭鸢儿了吗。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此刻,夺命十三剑已经在单漪身后待命。   “浣溪上游来了很多蛇刹,看样子是企图再次从溪水中散播瘟疫。”刚从上游打探消息回来的猗兰向单漪禀告道。   雁家已经除掉,可这些蛇刹还是历史遗留问题,若不尽数解决,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一组去浣溪下游阻止蛇刹进入城区,二组绕到枫树林后找出有没有埋伏的其他人,三组去附近势力探听消息,四组跟我去上游阻止蛇刹散播瘟疫。”单漪立即把行动分派下去。   四组小队分别由夺命十三剑带着,同时向四个方向分头行动,单漪抬起洛鸢儿的下颏,冷声说,“你跟紧白羽,千万不要落单,我去前阵看看。”   洛鸢儿退了两步,点点头,跟着一组向下游跑去。   单漪转身背对洛鸢儿,向上游走去。   单漪带领四组到达浣溪上游,被一百多个蛇刹包围。   流觞面对着蛇刹,嘴里叽叽咕咕说了一串奇怪的语言。   那蛇刹停顿了一下,手中的刀竟没有放下,而是举刀砍向了流觞,流觞始料未及,后退立即向后躲避,脸颊上还是出现了一道血痕。   单漪闪身挡在流觞面前,手起匕落,便使那蛇刹身异处,那蛇刹倒了下去。   单漪胸口起伏,转过头看了看流觞的伤势,好在只是划了一道。   那蛇刹没了头,竟又缓缓站了起来,脖颈上冒出大片蒸汽,一颗崭新的头颅慢慢再生出来。   单漪诧异的盯着那蛇刹的头,竟然真能完好如初。   “不可能…”流觞失神的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一点都感应不到蛇蛊与我的交流,难道又是强化体?”   “我们被分散开了。”单漪阴沉着脸,脑子里迅思考应对的方法,“只要是蛇刹,就是有人控制的东西,刚才闲云楼来踩点,难道仅仅意在洛鸢儿?”   “走,我们先去下游。”单漪收起匕,熊熊紫火将这群怪物圈在一个小范围里出不来,单漪拉起流觞快步向下游跑去。   浣溪下游处聚集了二十几个蛇刹,人数不多,却分成了好几堆,分散在不同位置,每一堆都相距甚远。   猗兰、白羽和洛鸢儿各自解决分散的蛇刹,忽然洛鸢儿感到背后冷,迅回转身体,右手金丝闪现,挡开了飞来的软鞭,三鹤站在了洛鸢儿面前。   洛鸢儿转头看另外两人,叶袭和猗兰被七鹤和一群蛇刹拦住,缠斗地难解难分。   ————————   要评论!要票票!否则蚕蚕拿大铁锤锤你胸口8 第295章 断手   三鹤忽然又从洛鸢儿身后出现,洛鸢儿双手金丝交变,左手瞬间漫上紫黑色的纹络,与利器接触之处冒起了白烟,三鹤甩出软鞭,缠绕在洛鸢儿的手腕上。   这些人配合默契训练有素,而且很明显的要围攻自己,洛鸢儿无法突围。   忽然,一道剑刃的寒光闪过,洛鸢儿的背后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洛鸢儿踉跄地跪在地上,三鹤手中的软鞭缠绕在洛鸢儿身体上。   已经,逃不掉了。   洛鸢儿安静了一会,突然,右手拼命挣脱了束缚,抽出青陨刀,往自己的咽喉处划了下去。   “要活的!”三鹤立即伸手抢夺洛鸢儿手中的长刀。   “叮!”   白羽在众人夹击之中甩出一枚暗器打飞了洛鸢儿准备自刎的刀刃,喊道,“不要自杀!”   这些白衣人迅脱离,带着洛鸢儿离开了。   白羽慌忙道,“快去告诉谷主!”   ——————   单漪正紧张的飞朝浣溪下游赶。   “谷主!”   是白羽的声音。   “洛鸢儿被闲云楼带走了!”   单漪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   浣溪上游一片狼藉,那些蛇刹已经撤了。   白羽向单漪说明情况,“那些人带着洛鸢儿去了闲云楼方向,洛鸢儿还活着,花残镜已经跟上去了。”   单漪走了几步,俯身捡起了一只菱草编成的蝎子,菱草上染了些血迹。   大概是洛鸢儿偷偷编的小玩具吧。   “哼。”单漪攥紧了菱草,不耐烦地丢给了流觞,“撤。”   洛府,会客室。   单漪把邪灵匕插在桌面上,手指烦躁地点着桌面,皱着眉思考下一步对策。   流觞窝在椅子上,手支着下巴,等着猗兰把伤药涂在自己脸颊的伤痕上,看了看单漪,笑着说,“你脸色不太好啊。”   “她若受刑讯,都是你的错好吗,你生什么气啊。“流觞笑着耸了耸肩,“谁叫你故意把她扔出去引诱那些闲云楼杀手?”   “明明跟着你才是最安全的,你却让她去了与你相反的方向,果然,你与那小皇帝是不一样的。”   流觞不满意的敲着桌子说,“再说我也受伤了啊,为了你的命令我可是冒着毁容的危险呢,你好歹把对那丫头的关心分给我一点啊。”   “你给我安静点。”单漪瞪了流觞一眼。   “我走了。”单漪拿起邪灵匕。   流觞笑道,“不过是个棋子,扔就扔了,别忘了跟小皇帝约好的事才是正事。”   “不用你多嘴。”单漪冷着脸走出了客室。   流觞笑了笑,跟着走了出去,转头对堂中夺命十三剑其他人说,“快跟上,开工了。”   闲云楼地下密室。   阴冷潮湿的密室中,有露水滴了下来,冰凉的水珠落在洛鸢儿脸上,洛鸢儿抬起头,觉自己被绑在木架上,双手被麻绳缠住,脊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四周无人,密室幽深黑暗,洛鸢儿闭上眼睛。   “好可怕。”   洛鸢儿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谷主,我果真不是您要找的那个鸢儿吧。”   否则您怎么会把我送出去当诱饵呢。   密室寒冷,洛鸢儿的心更寒。   “我不要任人宰割。”   洛鸢儿的双手阴阳交变,缚在手腕上的麻绳渐渐腐烂断裂,洛鸢儿跪在了地上,挣扎起身,一步一步挪到了拐角,这个密室黑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尸的恶臭。   洛鸢儿踉跄地走进了密室深处,推开一扇虚掩着的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无名的尸体,身上穿的都是洛阳百姓的衣衫。   忍住想要呕吐的恶心感,前面有光亮,洛鸢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忽然,来时的那扇门缓缓关闭,门后走出了一个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护卫。   洛鸢儿警惕地盯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洛鸢儿小姐,在下顾南风。”   “多说无益。”顾南风笑了起来,“你现在有许多选择,可以归顺我们闲云楼,我自能保你性命,否则就是把你这双寸心阴阳手,断下来献给我们。”   “断手?”   洛鸢儿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   “阴阳手的手骨炼化可以有何功效,鸢儿小姐精通医术,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权衡一下,还是我们闲云楼待遇优厚,鸢儿小姐何必愚忠邪风谷呢,你的尊主我见过,哦,现在是谷主了,他这么强,为什么不来救你?”   “因为…”洛鸢儿眼睛里弥漫起水雾。   顾南风步步紧逼,“因为你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啊,他根本不会在乎你的命啊,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你给他卖命啊。”   洛鸢儿脸色一阴。   他说的对。   单漪喜欢的一直是他梦里的那个鸢儿,不是洛鸢儿。直到今天看到她腰上的朱砂,单漪就该明白了。   她终归不是他想要的那个鸢儿。   顾南风不再与洛鸢儿多费口舌,叫人把洛鸢儿押住。   两个护卫冲了上来,缠斗中洛鸢儿摔倒在地上,咬牙抬起头,忽然一下子跳起来,猛然扑到了顾南风身上,剧毒的右手即将没进顾南风的心口。   “你这丫头!想干什么!”   顾南风露出狰狞面目,手中折扇一扬,一排铁针从扇骨中飞了出去,吭吭吭几声坠地的声响,洛鸢儿细弱的胳膊肩膀竟然被死死钉在了地上,血迹蔓延,洛鸢儿痛的动弹不得。   洛鸢儿重新被捆在了木架上,这次是用铁链捆的,洛鸢儿的寸心阴阳手再毒也化不开铁链。   小丫头骨头还真硬。   “行了,既然这么不听话,那就先断了她的手吧,冰库已经修整好,能保存断手。”顾南风摆手,身旁的护卫拿起旁边的一把宽刀。   “只要拿到这双手…那病就能解了…”顾南风喃喃说着,神情无比激动。   外面忽然有侍卫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邪风谷来闹事,邪风谷主已经带夺命十三剑杀进闲云楼了!”   顾南风眼神一凝,沉声道,“之前岳凝霜传来的消息已经收到了,邪风谷来袭是障眼法,是要掩护那个千泽潜进来杀五爷,传我的话,引开单漪,围攻千泽。”   “是!”   ————————   蚕蚕需要票票和评论来喂饱8 第296章 围攻千泽   单漪率人分散攻进闲云楼时,千泽与容逸正藏在在闲云楼偏殿的房梁上。   容逸探身悄声看了看外边的情况,顾家护卫大多被单漪引到了远离偏殿和主殿的方向,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守卫十分薄弱了。   “陛下,单谷主已经把人引过去了。”容逸悄声道,“我们现在就动手?”   “好。”千泽紧了紧右手上的钩指,手腕上太阴鳍给的龙吟护手反射着光泽。   千泽低声问,“毒蝎出兵的理由是什么?”   容逸答道,“与我接头的流觞说,是把洛鸢儿送去当人质,单谷主发起人质的夺还战。”   “什么?”千泽皱紧了眉,低声骂了一句,“乱来,这种事为什么非要女人掺合?伤着了算谁的。”   “否则单谷主还能有什么理由?”容逸反问,“闲云楼明显对鸢儿小姐有很大的兴趣,上一次袭击萱娘娘,是因为他们认错了人。”   千泽咬了咬嘴唇,略作考虑道,“尽快解决顾五,让毒蝎他们尽早撤出来。”   话罢,千泽一闪身,顺着房梁爬出偏殿,朝着顾五爷所在的金宫飞快前进。   金宫的守卫稀疏,还有大部分的护卫已经被单漪吸引到相反的方向,千泽和容逸很顺利的潜了进去。   两人屏住呼吸,悬在内室的房梁后,悄悄打量着下面的情形。   那手中握着一把青竹扇,坐在茶案之后的中年男子,正是顾五爷。   这闲云楼之前是顾三爷当家,顾三死的早,就轮到还在家中没有分配产业的顾五来继承闲云楼,顾五没什么才能,家中事务都由顾南风撑着,闲云楼虽然根基稳固,但也比从前没落不少。   已经潜进来了,杀他很容易。   千泽拧紧了钩指,微微抬起身子,眼睛则盯着顾五的脖颈,准备找一个能一击致命的攻击角度。   正当千泽准备下手时,叩门声响起,千泽又缩回身子。   顾五叫人开门,走进来一个黑衣人,整个人被黑袍遮挡着,看不到脸容,但看身材是个女人。   那黑袍女走进来,坐在顾五爷对面。   顾五则满脸欢喜,客气的邀请黑袍女坐下喝茶。   黑袍女小声说,“新货,我们主子今天只拿来了两个。”   千泽眉头一凝,这声音很熟悉,应该是见过的人。   新货?拿来了两个?   说罢,那黑袍女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个一寸见方的黑色匣子,从里面摸出一颗指甲大小,褐色的药丸,给了顾五旁边的一个侍从。   顾五给了那侍从一个眼色,侍从用力捏开那药丸,药丸一下子碎成了渣子,那侍从仔细看了看,又捻起几个渣子放在嘴里尝了尝,才对顾五爷点了点头。   千泽看得很疑惑,这药是干什么的,没病的人能尝出真假么。   那黑袍女似乎也不愿多留,办完了事就急匆匆的走了,顾五爷很是殷勤,叫身边侍从出去送送那黑袍女。   居室中只留了顾五一人。   千泽左手攀住房梁,双腿一蹬,借着力道猛然俯冲下去,速度快到连容逸也没有看清楚,只一瞬间,千泽已经背对顾五站在了居室正中。   钩指上滴着血。   顾五爷惊诧的看着面前人,许久才发觉颈间温热,伤口一下子崩开,动脉血液喷涌,溅到了身边的屏风上。   顾五几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瞬间毙命了。   “好…好快…”容逸愣在房梁上。   中苍位的修仙者,在千泽面前何止不堪一击。   此时,闲云楼地下密室里,护卫却变得越来越少。   白羽四周望了望,对单漪道,“谷主,闲云楼可能已经看出我们的意图,大多数护卫已经朝着千泽公子那边去了。”   流觞笑了笑,“这下尴尬了,你说你是选去救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还是去支援你最喜欢的小皇帝?”   单漪手中匕首转了转,冷声道,“夺命十三剑其余人去金宫支援,流觞跟我去密室。”   白羽立刻去传话,流觞笑意盈盈的擦了擦剑刃上的血迹,笑道,“看来小皇帝失宠了,糟透了。”   密室之中,顾南风正准备令人砍下洛鸢儿的双手,洛鸢儿抵死反抗,两个护卫都很难压住她。   突然,一道紫色光晕飞射而来,直直刺入手拿宽刀的护卫的手臂。   “邪灵匕…那个小谷主亲自进来了?”顾南风一惊。   话音未落,便瞥见一只手扒在拐角的砖棱上,手指刻进了墙面,墙面顿时龟裂,单漪借力翻进了密室,在墙面上连踏几步,空翻至顾南风头顶,顾南风立即弓身蹲下,抽出铁扇,单漪后翻甩手,无数金丝迸射,弑信子却被顾南风尽数挡在铁扇下。   单漪抬袖,弑信子收回了葬花囊中。   顾南风看着单漪手中没有邪灵匕了,扬声挑衅道,“呦~现在不是尊主了,堂堂邪风谷主,就这么点本事吗?”   “邪风谷主亲自登门,难不成就为了这个不成气候的丫头?”顾南风把铁扇架在面前冷笑道,“那就恕在下无礼了。”   单漪一直不能理解,顾南风并非修仙者,身上也没有妖兽气息,为何他会这么强。   他的战力远在大苍位初段之上。   单漪无暇理会冷嘲热讽的顾南风,目光只停留在被铁链绑在木架上,奄奄一息的洛鸢儿。   忽然,身后响起了轻佻的笑声,流觞笑容满面的从单漪背后走出来,双手扶着镜心剑的剑柄,剑尖支在地上,面对顾南风轻蔑笑道,“您不会以为我家主子是来跟你们单挑的吧~”   花影从拐角出现,一身蟒纹红衣在暗室中格外灼眼,一双漫上血色的蛇瞳在顾南风身上来回端详,以找到最合适的下手之处。   花影手中的厄樱剑鲜血淋漓,微微看向单漪,问道,“我们陛下现在在哪?我回来的太晚,竟然没有赶上这次行动呢。”   单漪冷冷道,“还在金宫,计划失败,现在大概被围攻了。”   顾南风见势对自己不利,来不及带走洛鸢儿,只好尽快从两一个密道出口逃了。。   a 第297章 陷阱   顾南风一走,立即有许多护卫冲进了密室,掩护顾南风离开,挡住单漪。..   “谷主…”洛鸢儿无力地抬起头,红润的嘴唇现在都没了血色。   单漪闪身挡在洛鸢儿身前,抽出了钉在那个护卫手臂上的邪灵匕,每一个冲上前来的闲云楼护卫都被邪灵匕无情地抹杀。   流觞解开捆着洛鸢儿的铁链,洛鸢儿无力地卧在了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右手上闪现着金丝。   流觞蹲在洛鸢儿面前,笑容满面地说,“你就算不站起来也没关系,那个人会护着你的。”说罢,眼单漪。   “肩上的针我能帮你拔吗?”流觞笑着问。   “别动她。”单漪走了过来,扶起洛鸢儿,迅抽下插在洛鸢儿手臂的尖针,按住汩汩流血的针眼。   单漪抱起洛鸢儿向密室外走去,花影叫住了单漪。   “这个人,要怎么处置?”花影用剑指着刚刚刑讯洛鸢儿的护卫。   “撕碎。”   花影挑眉问,“您说‘撕碎’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单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密室。   流觞笑嘻嘻道,“遵命。”   剑刃回环,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潮湿的密室中弥漫起刺鼻的血腥味。   花影举起厄樱剑,忍不住舔了舔剑刃上沾的粘稠血液,黑暗的密室之中,花影眼睛里的红色越来明显,这个人的血液比从前尝过的都要鲜美。   流觞皱了皱眉,拉住花影的手腕道,“饿了就去找正经的猎物,闲云楼的人血不干净,不要吃。”   花影瞥了流觞一眼,轻声答应了一声,“嗯。”   夺命十三剑见单漪带人回来,迅收剑撤离,不再与闲云楼护卫缠斗。   单漪四处,这边人多,千泽那边只有两个人,可是在真正抵抗夺命十三剑的闲云楼护卫还不到真实护卫数量的一半。   消息竟然走漏了么。   四周包围的闲云楼护卫忽然不动了。   流觞盯着其中一个闲云楼护卫上下打量,那护卫露出的皮肤开始快硬化出一种角质,眼睛从正常变得越来越浑浊,彻底变成一片漆黑。   “蛇刹?”单漪皱起眉。   “不是蛇刹…”流觞喃喃道。   突然,其中一个闲云楼护卫身上角质覆盖完全,猛然动了起来,手中执着宽刀冲过来,花影反应迅疾,抽剑飞身砍了过去,那护卫的胸口被砍出一道尺长的伤痕,致命伤。   却不料那护卫仅仅抖了抖身子,停了片刻,胸前的伤口瞬间愈合,立即举刀朝着单漪冲了过来,单漪撤了几步,四周的闲云楼护卫已经全部硬化完成,都变成了没有眼白的怪人,身上的伤愈合的极其快。   这些怪物的自愈能力竟然比单漪还要强。   单漪手中的邪灵匕不断抹杀掉近身的威胁,可那些护卫身上的伤愈合的极快,一时竟然也伤不了他们,忽然,单漪周身腾起一圈紫色毒雾,周身闲云楼护卫被驱出一丈远,猗兰收起了手中的紫灵魅剑。   这些闲云楼护卫见猗兰放毒雾,立刻捂住了口鼻,绕开了毒雾蔓延的范围。   “活人怎么会变成蛇刹?”单漪心中疑惑,而且这蛇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强化体,是由活人变化而成的,自愈能力极强,行动极其灵活,最可怕的是带有人的智慧。   “大概…都埋伏在金宫了。”单漪自言自语,忽然命令道,“撤退。”   流觞好奇道,“怎么,小皇帝还没出来呢。”   “是陷阱,我们的行动早已被闲云楼知晓了,再不走会全军覆没。”单漪举起邪灵匕向四周分散的夺命十三剑示意撤退,随即把洛鸢儿交给白羽,飞身突围,身后人紧跟着单漪撤退。   花影顿了顿身子,皱紧眉,闪身躲开对面闲云楼护卫的夹击,朝着千泽所在的金宫跑过去。   千泽轻而易举的杀了顾五爷,正准备悄声离开,居室之中突然出喀拉的机关声,转瞬之间,房梁之上机关打开,无数利箭对准了站在居室正中的千泽,接连爆射而出。   利箭直指千泽心口,千泽立即凝神将浑身气力凝聚在胸口之上,经过三叠咒的强化的骨骼已经足够坚韧,千泽优先强化心口的经脉,那道利箭猛然撞在千泽胸前,却没办法留下一点痕迹,瞬间断裂,掉在了地上。   数百利箭齐,千泽翻身躲避,一波箭阵扫射之后,箭匣重新装填,再一次对准千泽,千泽被利箭逼到门口,反手去拉门,门却从外面被锁上了。   “是陷阱。”千泽喘着气冷冷说了一句,利箭飞来,千泽闪身避开,两支流箭相撞,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千泽这边飞来,千泽一闪身,打了个趔趄,撞在门上,没想到门里突然刺出来一支锋利的钢刺,从千泽肩膀上刺穿了出去。   “啊。”千泽吃痛,锋利的钩指立即斩断了刺出来的钢刺,千泽硬生生把肩膀给从钢刺上拔了下来。   好在已经在蓬莱帝葬九宫之中见识过这种钢刺机关,千泽知道怎么应付,就地一滚,在一处地方停留两个呼吸就迅离开。   肩上的伤冒出了些白气,三叠咒强化过的骨骼在迅重建,血肉编织,伤口已经愈合。   “容逸,去找开关!”千泽在利箭射出的间隙喊了容逸一声。   容逸跪坐在房梁之上惊诧的听到千泽的声音才回神,周房梁上源源不断爆射而出的利箭,容逸四周,房梁要用来承重,即使放置了机关也不可能把精密的主机关藏在里面。   容逸开始回忆曾经见过的各种居室机关设计图,这种构造的居室,一旦设计机关,其开关必然设置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   容逸的目光在居室之中焦急的搜寻,忽然在血泊中的顾五爷,那人身下的血迹整齐被一道直线截住,就像是流进了一道沟壑中一样。   “有暗格。”容逸眼睛一亮。   我的皮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厚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抗住底下的流箭啊…   容逸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跳了下去。   ——————   记得投票呦~ 第298章 脱出重围   箭矢机关重新装填的间隙,容逸趁机跳下房梁,从倒下的顾五爷头上拔下钗子,插进地上那道缝隙里一翘。??   木板松动,容逸用力一扳,那木板被掀了起来,露出里面一个空间,里面果然放置着滚动的齿轮和不断供应上房梁的铁箭。   容逸仔细看了看这些齿轮的构造,凭借设计机关的经验,很快找到了巧妙隐藏的主动轮,周围没有什么能阻断主动轮的东西,容逸直接把顾五爷给踢了下去,卡在众多齿轮之中,齿轮顿时步履维艰。   机关停止了运作,但下一波箭矢已经启动,流箭朝着容逸这边飞来。   望着即将没进自己身体之中的流箭,容逸怔怔的坐在地上,四周都是乱飞的箭矢,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避。   那箭矢飞快朝自己飞来,容逸咽了口唾沫,略微侧身,尽量让那箭矢避开要害。   箭矢触进皮肤的一瞬间,没有再前进。   容逸睁开眼睛看着骤然停在面前的铁箭,铁箭之上已经燃起一层玄火,紧接着化成了一片蒸汽,散落在容逸四周。   吓…吓死我了。   容逸深吸了口气,感觉全身都僵硬了。   居室中的机关终于停了下来。   千泽胸口起伏,急促的喘着气。   实在是太耗体力了。   这时,门外响起人们的议论声,千泽压着容逸低下身子,慢慢挪到门边,听着外面的的动静。   闲云楼的护卫已经把金宫包围了。   千泽咬了咬牙,竟然中了圈套,那黑袍女的声音格外熟悉,想来不就是岳凝霜身边的女侍卫沧炎的声音么。   岳凝霜竟然向闲云楼告密,看来是想借闲云楼的手除掉千泽了。   可沧炎给顾五的那两颗药是什么东西,新货,难道是交易么。   容逸把手里的一个小黑匣子递给千泽,,“我从顾五身上找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是沧炎呢…”千泽想了想,凝霜宫也不止沧溪沧炎两个侍卫,沧炎也不是什么高手,岳凝霜找个谁也没见过的人来就行了,为什么派沧炎呢。   外面聚集的护卫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吵嚷着说,“这里面有三千支铁箭,刺客应该已经死在里面了吧。”   “小心开门,万一还活着,一定要抓住,不要让他们跑了。”   “是。”   紧接着是开锁的喀喀声。   千泽从龙吟护手中取出了枯木琴,左手抱着,右手扶着地,尽量把身子压低。   容逸讶异的看着这把琴,从前没敢靠近了看,琴身上的浮雕精美绝伦,竟然是枯木龙吟琴的真品。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容逸艳羡的摸了摸琴身上的花纹,即使是容成家也拿不出这等价值的古物来,这种古代珍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刹那间,门被外面的护卫一下子撞开,数百护卫都在往居室里冲,宽敞的居室被瞬间堵的水泄不通。   “捂耳朵。”千泽淡淡说了句。   “啊?”容逸一愣。   一阵极其刺耳的琴音骤然响起,那尖锐混乱的拨弦声几乎要把容逸的耳膜给震碎。   容逸惊悚的看着千泽。   天啊,我的陛下是怎么弹出这种砸碎铁锅的声音的。   千泽嘴角一勾,笑道,“对付这些小玩意,乱弹就好了。”   这些护卫一冲进来就被这阵疯狂刺耳的声音贯穿了耳膜,突然耳鸣的严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一道剑气猛然轰开围堵在门前的护卫,花影出现在门前,焦急道,“陛下,快出来!”   千泽带着容逸冲开了重重阻拦,跳上了宫顶,飞身逃脱出了闲云楼。   顾南风看着遁身而走的千泽,恨恨的捏了捏拳头,随即又掩不住嘴角的喜色。   顾五爷终于死了。   顾家该谁说了算呢。呵呵。   千泽抄了近路,飞快的朝着与单漪约定的地方跑去。   城外,一辆马车等候多时,千泽闪身跳了进去,流觞和花影坐在驾车的位置,四匹枣红马嗒嗒地奔跑起来。   “哟,人这么齐。”千泽向车里人打了声招呼,这马车正是九霄带来的。   容逸筋疲力尽,靠在车壁上就不动了。   单漪顾不上跟千泽说什么,托起洛鸢儿的腰,右手快的抽下插在洛鸢儿肋骨处的尖针,按住针眼,缓缓把洛鸢儿的身体放平,涂上了药液。   肋骨柔弱,不比肩伤,若在密室中就拔针,极易潮毒入骨,性命堪忧。   千泽看着单漪一脸焦急的表情,知趣的没说话,九霄就不一样了,这一路给单漪骂的狗血淋头。   “你看看你把鸢儿害成什么样了!”   九霄看到痛苦不堪的洛鸢儿,指着单漪的鼻子骂道,“你有毛病啊,这事你让她掺合什么。”   单漪没吭声,拿出一些止血药,交给龙七音,龙七音小心翼翼地把药涂在了洛鸢儿背后的刀痕上。   “又不说话,我就说洛鸢儿跟在你身边就没有好日子过,她才几岁,你让她去闲云楼受刑?稍微晚一点,她小命都被玩没了!”   “你闭嘴!”单漪嚷了一句。   “我…”九霄撇了撇嘴,“切。”   “闲云楼最近行为不轨,我怀疑和她有关。”单漪叹了口气,烦躁地靠在了窗边。   “你长脑子了?你这样她得多恨你。”九霄嗤了一声,“你活该,有你哭的时候。”   “好了好了。”千泽把九霄和单漪拉开,劝道,“别吵了。”   “是我的错。”千泽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自己潜进去,没想到能把女孩子牵扯进来。”   “这样不行啊…”龙七音摸了摸洛鸢儿烫的额头,“她肯定坚持不到太阴山的,先找个客栈或者医馆让她休息。”   马车一路有些颠簸,背后的刀伤严重,洛鸢儿本就煞白的脸上更加没了血色。   单漪把洛鸢儿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尽量不让洛鸢儿的身体磕碰到,洛鸢儿双手颤地抓住单漪,单漪抚摸着洛鸢儿的头,低头安慰道,“鸢儿,我在这。”   洛鸢儿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模糊的单漪的影子。   单漪刚松了一口气,洛鸢儿脸上忽然出现一副惊慌的神情,踢蹬着手脚要推开单漪。   洛鸢儿慌乱的转过头,看到了千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连滚带爬的扑到千泽怀里,哭喊着说,“陛下救我,谷主要杀我。”   单漪听到这话,心里猛然刺痛,脸色阴的让人害怕。   千泽一脸惊悚,举着双手说,“别看我啊,跟我没关系!”   ————————   读者们不要忘记推荐票和月票咩~泥萌的支持就是蚕蚕最大的动力8 第299章 洛鸢儿不喜欢你了   洛鸢儿紧紧抓着千泽的衣襟,拼命往千泽怀里钻,呜呜噎噎的神智好像也不太清,总之就是一副惧怕单漪的样子。   “不会的不会的,鸢儿你乖乖的。”千泽只好轻轻拍着洛鸢儿的腿,把洛鸢儿给哄睡着,又交到单漪手里。   “毒蝎,完了,这小家伙看来真的…不喜欢你了。”千泽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我应该去睡觉,真的。千泽心里这么想着。   洛鸢儿身上滚烫的体温传到了单漪胸前,单漪更加烦躁起来,掀开车帘,“流觞,快点!”   流觞皱眉无奈地笑着,“你以为这是豹子拉车啊?我是没辙了,你行你上,不行别哔哔了。”   “过来扶好她。”单漪把洛鸢儿交给流觞,钻出了车篷。   流觞接过洛鸢儿烫的身体,单漪出去,马鞭啪的一声震响。   马车差点飞起来。   “了了。”九霄慌忙扶住车窗,“我们家宝马!你他妈别给我给抽死了!匹!”   “之前还装那么不在乎,现在知道着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流觞幸灾乐祸的瞥了一眼单漪。   “小皇帝你也有责任。”流觞笑嘻嘻的说,“我家主子可是为了你抛弃了美人啊,你说这算不算是选了江山?”   “你懂什么啊。”容逸不想听流觞对千泽出言不逊,忍不住反驳道。   流觞一怔,打量了容逸一番,笑道,“这不是容成家的小少爷吗?”   容逸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你这态度。”流觞略微起身,一把抓住容逸的下巴,手指变成了带着鳞片的龙爪,笑嘻嘻的说,“你这态度可是会给小皇帝惹事的。”   容逸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龙爪。   这车里都坐了些什么人啊。   没有一个正常人类吗?   千泽闭着眼睛靠在了一边,懒洋洋的说了句,“流觞,别欺负他,新人。”   单漪掀起车帘回头吼了一声,“单灵思!你给我老实点!”   流觞被吼的打了个寒颤,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看护昏迷不醒的洛鸢儿。   “原来我家主子的声音也能这么大。”流觞抚了抚砰砰跳的心口。   千泽揉着额头,想了想今天的遭遇,实在是头疼。   岳凝霜啊,这就是你说的相安无事?分明是要让闲云楼除掉我。   可是沧炎出现的很蹊跷,既然知道我要去闲云楼,为什么还要派一个熟面孔来送东西呢,难道是认定我逃不出去?那个老狐狸不应该这么冒险吧。   那声音…如果不是沧炎,是谁呢。   这个黑袍女应该是不知道这次行动的吧。   “新货。”千泽喃喃重复着,开始在脑海中用所有认识的女孩子的嗓音和语气去重复这两个字。   新货。   新货。   新货…   千泽猛然睁开眼睛,“这声音是…雁南倾?”   倒把这个女人忘了,没去天涯海角追她性命,她竟还敢到这来上房揭瓦。   “雁南倾,你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千泽冷哼一声。   不论这女人是谁,千泽要取顾五性命的消息也必然是岳凝霜走漏的,因为这消息只有他和鬼皇知道。   “容逸。”千泽低低唤了一声。   “怎么了陛下。”   “我们还得去一趟永乾宫。”千泽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   “啊…”容逸内心是拒绝的。   自从上次去了一趟永乾宫,容逸现在听到永乾宫这三个字腿都会软。   没等容逸说话,千泽掀起车帘喊了一声,“毒蝎,前面停车,我去衡州。”   单漪嗯了一声。   ——————   千泽和容逸花影三个人中途下了车,马车继续向太阴山行驶。   中途路遇一个桃花盛开的小镇,马车在一个小客栈门前停下来。   流觞把洛鸢儿抱下马车,走进了整理好的客房,龙七音坐在洛鸢儿旁边,用温水擦拭着洛鸢儿的身体。   “我长这么大都没伺候过别人,弄错了你可千万别怪我啊….”龙七音自言自语。   九霄去跟客栈老板打听附近的医馆。   “老板,我们这有个姑娘受了些伤,想请个大夫瞧瞧,不知这曲水镇中有没有懂医术之人?”   “曲水镇这等山野小镇,只是偶有游诊的医者路过歇脚,可遇不可求的…”   客房外,流觞找了把木椅坐下,伸手擦了擦汗,不慎碰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咧嘴。   单漪把一个玉质药瓶放在了流觞面前的茶桌上。   “呦,怎么,这是在感谢我吗?”流觞笑着拿过药瓶,“感谢我为邪风谷留下一个红颜惑主的小狐狸精?”   “你…”   “哈哈哈你这表情还真是有趣。”流觞笑了起来,“把洛鸢儿扔出去当人质,说的倒像回事,其实心里根本舍不得对不对?”   单漪转过头,“随你怎么说吧。”   “你可是谷主,别因为个小女孩失了分寸。”流觞一边摸索着涂药,一边抱怨道,“我不管,脸上的伤要是好不了,我跟你没完。”   单漪沉默不语。   九霄回来了,无奈地摇摇头。   “这镇子太偏,附近也没有医馆,只有一片桃花林,整个曲水镇里唯一懂医术的人受重伤在里头躺着呢。”九霄指了指洛鸢儿,“还好只是皮外伤,休息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你等她醒了,让她自己给自己瞧瞧。”   “行了,你们也累了半天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看。”单漪走进了洛鸢儿的房间。   洛鸢儿趴在床上,脊背上的刀痕微微黑。   单漪坐在床沿上,拉起洛鸢儿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洛鸢儿的手心湿漉漉的烫,单漪伸手捋开挡住洛鸢儿脸颊的碎。   洛鸢儿含糊地说着,“谷主,您不信我,不信我…”   单漪一怔,俯下身,拍了拍洛鸢儿的脸,洛鸢儿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只是含糊地重复着,“您不信我……”   “我信,你说的我都信…”单漪俯身贴在洛鸢儿耳边,拉着洛鸢儿的手,轻声说,“是我不好,你醒来看看我。”   洛鸢儿只是一味流着眼泪,被困在闲云楼的噩梦里。   直到深夜,洛鸢儿体温略降了些,变得安静起来,单漪疲惫地靠在窗边的雕栏上,洛鸢儿的手微微动了两下,单漪惊醒,握起洛鸢儿的小手,洛鸢儿睁开了眼睛。   洛鸢儿清醒过来,失神地望着单漪,忽然一甩手,把单漪的手甩开。   “鸢儿?”单漪有些困惑。   洛鸢儿竟抬手打了单漪一个耳光。   ————————   蚕蚕饿到不行,快来月票,推荐票来给蚕充饥8 第300章 襄王有意   单漪有些难以置信,一向不敢忤逆自己的洛鸢儿竟然敢打自己,单漪抓住洛鸢儿的手腕。   “你别太放肆了…”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若有一点谢意,就应该杀了我,不是让我去那受刑!”洛鸢儿大声哭喊着,“为什么!你对我的忠心怎么就这么怀疑呢!想考验我为了邪风谷能做到什么地步?不信任我你就赐死我啊!”   单漪微怔,伸手拉过吵闹的洛鸢儿,低头吻上了洛鸢儿的薄唇。   本来吵闹的房间变得异常安静。   单漪离开了洛鸢儿的小口,低声威胁,“你给我安静点。”   安静了好一阵子。   忽然,洛鸢儿大哭着抱着单漪的脖子,“单漪,你最可恶了,最可恨了,他们要砍掉我的胳膊,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单漪把洛鸢儿抱到自己腿上,在洛鸢儿耳边低语道,“我知道,是我不好。”   一想到洛鸢儿肩上和手臂还有两排深深的针眼,单漪变得非常烦躁,“很疼吧,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单漪没有解释,只重复着一句,   “是我不好。”   洛鸢儿的呜咽声渐渐平静,委屈地窝在单漪怀里。   洛鸢儿窝在单漪怀里睡了一夜,单漪靠在雕栏上一动不动,感受着洛鸢儿的温度,舌尖还萦绕着桃花的味道,单漪无法入睡。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流觞,流觞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着单漪和洛鸢儿,面色有些凝重。   第二天清晨。   九霄推开门,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说了一句,“哎呦,神进展啊。”赶紧关门又出去了。   洛鸢儿被关门声吵醒,抬起头,对上了单漪幽深的眼瞳。   洛鸢儿瞪大眼睛,脸蛋立刻涨红了。   “哼。”单漪笑了一声,松开洛鸢儿,自己下了床。   洛鸢儿清楚的听到单漪身上的骨头因为许久不动而发出的咯咯声。   洛鸢儿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起了什么,缩进了被窝里,脸变得更红了。   “昨天…昨天…你...我…”   单漪倒了杯茶,淡淡地说,“昨天你打了我一巴掌,我还了你一下,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么。”   洛鸢儿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来。   单漪走了过去,把洛鸢儿拖了出来,掐着洛鸢儿的下颏,“你不说我倒还忘了,连自己主子都敢打,看来我得好好教教你规矩了。”   “啊!”洛鸢儿咬了咬嘴唇,后背的刀痕被衣服牵动,又流出血来。   单漪皱了眉,坐下来,让洛鸢儿趴在自己肩上,伸手抽出邪灵匕,在蜡烛上烧了一会,单漪小心地撕下黏在伤口上的衣料,洛鸢儿一声不吭地等着。   “忍着点,很快就好。”单漪扶着洛鸢儿的头,压在自己肩上,邪灵匕刃快速地划过刀痕两边的腐肉,洛鸢儿紧紧抓着单漪的肩膀,忍着痛不出声。   单漪扔下邪灵匕,帮洛鸢儿包扎好。   撕坏的衣服从洛鸢儿身体上滑了下去,露出白皙柔嫩的脊背。   “女孩子的腰,原来这么细啊…”单漪觉得心里微微发痒,只是那道半尺长的刀伤触目惊心。   “哪个女孩像你这样浑身是伤。”单漪皱了皱眉,“你最好把脸也划花了,嫁不出去你就高兴了。”   “她嫁不出去的话,高兴的是你吧。”流觞靠在门口,嘲笑道,“夺命十三剑都分别被你安排到各分舵办事了,我就送你们到这了,就此告别,我也该走了。”   单漪叫住流觞,“你去查查那些类似蛇刹的东西,最好能抓住活的。”   “遵命。”流觞走出了房间。   “等一下。”洛鸢儿轻轻推开单漪,披上龙七音拿给自己的干净衣服,跟着流觞走到了门外。   “你拦住我想说些什么呢?”流觞低头笑嘻嘻的看着洛鸢儿。   洛鸢儿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只想问…谷主为什么要救我。”   “你为什么不问他?”   “我问不出口,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价值,值得谷主兴师动众,是不是需要我的家人付出什么代价?”洛鸢儿小心地问,心里却期待着听到否定的答案。   “你看不出来?”流觞诧异地反问道,“你不知道他喜……”   流觞忽然瞥到了揉着太阳穴坐在屋内的单漪,咬了咬牙,话锋一转,“难不成你以为他是喜欢你才去救你的?那个心眼比鬼都黑的家伙会做出这么不成熟的打算?”   “我…”洛鸢儿眼神暗淡下去。   “他当然是为了配合那个小皇帝,等一个向闲云楼宣战的机会,恰好你是这个契机。”   流觞说的确实是其中一个动机,但流觞把这个动机说的太单纯了。   明明,单漪是真的在拼死救洛鸢儿啊。   “我知道了。”洛鸢儿失望地点了点头。   本来洛鸢儿很清楚自己的立场,虽然有点失望,没关系,以后做好谷主的司月使就好,别再胡思乱想了,洛鸢儿是这么想的。   九霄慢悠悠凑过来问流觞,“多大仇,别这么整毒蝎了,他那样子分明就是被洛鸢儿迷住了。”   流觞看着屋内揉着额头的单漪,叹气道,“我不想让洛鸢儿牵绊他,她不够强,脾气也不够温顺,他却这么宠着她,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折在她手上。”   “那时候真应该杀了她。”流觞抬头看了看窗外。   本以为单漪只是一时兴起看上了洛鸢儿,想着洛鸢儿若是死了,单漪说不定会低落一阵子,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现在才后悔已经晚了,若现在杀了洛鸢儿,只怕单漪会一刀要了自己小命。   “说起来奇怪的很,为什么洛鸢儿受这样重的伤,竟然能恢复的这么快…”   流觞摇摇头,提着镜心剑走出了客栈。   洛鸢儿锁上了房门躺在客房里休息,单漪无可奈何,去了后院。   九霄溜达到了后院,看见单漪坐在井边发呆,时不时往井里扔些干草,长长的蝎尾没精打采地搭在地面上。   “别发神经了,尾巴都伸出来了。”九霄走过来,把单漪的尾巴踢到了一边,“这水人家还得喝呢。”   龙七音一大早就去了镇上,此时带着药布和伤药回来了。   洛鸢儿出了客房,走到单漪面前,单漪刚想抬手,只见洛鸢儿往后挪了一步,低头行了一礼,然后接过龙七音手中的药布,道了声谢,便匆匆回了房间。   单漪怔了一下,面对着井口蹲下来,又开始捡干草往里扔,扬起的蝎尾又垂了下去。   “啧,”九霄幸灾乐祸地趴在井边看着单漪,“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故事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看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啊。”   单漪抬头瞪了九霄一眼。   “你差点把她弄死,态度还这么霸道,她搭理你才怪了。”九霄无奈的摊摊手,心里却在偷笑,流觞干的漂亮,不这么整整蝎子,他永远也不知道珍惜身边人。   ——————   记得给蚕蚕投推荐票和月票喔~~~ 第301章 教你怎么弄死一个人   永乾宫   鬼皇正在偏殿里闲坐,指上托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   鬼皇拿起手边玉盘里的几颗粟米,抬手喂给鹦鹉,悠哉的逗弄一阵。   玉无常轻轻推门进来,,“鬼皇大人,千丝鬼帝求见。”   “叫他进来。”鬼皇应了一声。   千泽慢慢走进偏殿,一脸颓然之色,卸去了钩指和护手以及身上的任何防护装备。   千泽在鬼皇面前停住脚步,失神的看着鬼皇,那神情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上下打量一番千泽,身上满是青紫瘀伤,还有刀伤剑伤,整个就是从猛兽嘴里死里逃生出来的样子。   鬼皇被这颓废的眼神看得不舒服,冷声道,“有事快说,没事就滚。”   没想到,千泽忽然虔诚的低着头,哑着声音说,“大人,自打千丝归顺引渡十七仙以后,心知做了太多错事,若大人能体谅千丝苦衷,千丝愿留下妻儿,自刎谢罪,只希望大人能放我妻儿一命。”   鬼皇有些不能理解了,杀人确实简单,可这混小子好像误会了什么,鬼皇最讨厌被人误会,杀人就要杀的让大家都认同,这才是鬼皇的原则。   “你犯什么病,没事就滚。”鬼皇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不就是打了他几顿么,至于脆弱成这样么,真是不成器。   千泽疑惑的抬头,从袖口里拿出那张殒命帖,哽咽着对鬼皇说,“这不是您下的殒命帖?”   鬼皇瞟了一眼,嗯了一声,“是啊。”   千泽十分委屈的说,“属下潜入闲云楼是很顺利的,顾五也杀的很顺利,可那闲云楼仿佛早知道我的行踪,埋伏了众多护卫就待宰杀我,而且还有像蛇刹一样杀不死的怪物,属下差一点就命丧闲云楼了,大人若真想杀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不如现在动手吧。”   说罢,一脸准备赴死的淡然表情。   鬼皇快被这个入戏太深的小子给弄烦了,开口道,“你想死就自己去撞,何必给本座扣个骂名,再说了,那殒命帖本座指了天狐去,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还有,什么像蛇刹一样的怪物。”这句话倒是让鬼皇起了些兴趣。   千泽抬眼看着鬼皇,面露感激之色,问道,“不是您?”话罢表情一冷,语带怒气道,“果然是岳凝霜。”   说罢,千泽对鬼皇行了个礼,退出了偏殿。   让千泽诧异的是,他已经把对岳凝霜的敌意表达的这么明显了,鬼皇竟然什么也没说。   引渡十七仙里有四个人都死在千泽手里,鬼皇为什么不追究呢。   不管怎么样,岳凝霜与千泽之前,鬼皇选择留千泽的意向已经很明显了。   这才是千泽想要的结果。   “哼。”千泽嘴角一扬。   出了偏殿,躲在无人之处的容逸跑了过来,看见千泽平安无事,终于松了口气。   千泽身上的淤青迅消退,让容逸刻意割出来的伤口也立刻消失了。   “虽然我自己也挺不屑的,但是在鬼皇面前,装可怜最有效了。”千泽长长出了口气。   容逸疑惑问,“鬼皇大人怎么说?”   “没怎么说,但现在有一件事很让人激动。”千泽微微一笑。   “什么?”   “我现在可以教你怎么把一个比自己强许多的人弄死。”千泽眼神中带了丝杀意,“兵不血刃,才是我想要的。”   远远传来一声娇俏的轻唤。   千泽转身便看到玉无常一身霞衣,站在不远处。   玉无常轻盈迈步,款款而来,到了千泽跟前,抬头看着千泽,略微躬身行礼,柔声道,“大人,您路上也累了,不如去小玉宫中坐坐歇息?”   千泽看了看玉无常,这女子生的妩媚可人,身上纱衣单薄,凝脂肌肤隐约可见。   看来玉无常也看出了鬼皇的偏向,现在想要博得些这个新晋小鬼帝的青睐,对自己以后十分有好处。   毕竟鬼皇不在的时候,引渡十七仙一切事务都由小鬼帝掌控,引渡十七仙中阶级极其分明,下级要对上级绝对服从。   现在鬼皇已经有了保千泽的意向,玉无常知道自己曾经在抢夺凤凰鬼爪集时利用千泽去挡雁伶商的殒命帖,若千泽记起仇来,那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其他已死的鬼王好。   千泽当然知道玉无常的这些心思,也不说破,而是顺势道,“刚好累了,麻烦引路吧。”   “大人您说哪里话。”玉无常笑意盈盈的挽住千泽的手臂。   玉无常所在的梵音天其实在蓬莱,因为讨鬼皇欢心,所以得赐了一处行宫,作为玉无常在瀛洲的落脚之处。   虽说只是行宫,这规模也十分宏大了。   千泽给容逸使了个眼色,容逸会意,推脱说,“玉圣主,小人想出去透透风。”   说罢就要退出门,玉无常看出容逸意图,笑意盈盈的叫了身边一位清秀的,“小清,你去好生陪着贵客。”   站在一边的玉小清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寸步不离的跟着容逸。容逸想查什么都没有机会。   玉无常则把千泽给请进了寝殿中,桌上备着些精致的点心。   “大人请坐,这些是早上小玉亲手做的。”   “是你做的?”千泽拿起一块点心端详,“圣主还能做这些小女儿家的温柔事啊。”   “千丝大人光临,小玉当然要诚心迎接。”玉无常就坐在千泽旁边,身上的纱衣遮挡着若隐若现的肌肤。   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缠在了千泽胳膊上,玉无常依偎过来,拿起桌上一颗樱桃,喂到千泽嘴边。   “大人,这是我们梵音天特有的樱桃,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樱桃红润,入口酸甜。   “很甜。”千泽说。   玉无常站起身,轻轻坐在千泽腿上,妩媚笑道,“千丝大人觉得,是樱桃甜,还是小玉甜?”   说罢,玉无常拿起一颗樱桃衔在嘴里,微微抬头看着千泽。   千泽俯下头,舌尖舔进玉无常贝齿之中,掠夺口中的清甜香气,许久才笑道,“都甜。”   玉无常把千泽拉了起来,手指勾着千泽的腰封,缓缓走到床榻前,双手微微一用力,把千泽推到了床榻上。   玉无常坐在千泽下身上,俯身在千泽耳边娇声说,“小玉身上还有更甜的地方,大人想不想尝尝。”   千泽伸手揽住玉无常纤细的腰肢,笑道,“我看看哪里甜。”   ——————   撒娇打滚要推荐票和月票~~~~8 第302章 傀儡   容逸被玉小清缠着,花影则站在一处宫顶的阴影之中,一直悄悄扫视着这个宫殿的每个角落,有一处偏殿让人生疑,空荡的行宫之中其实没什么守卫,只有一处偏僻的库房,偶尔有人在巡视。   藏了什么。   花影眉头微蹙,轻身跳下了宫顶,顺着廊檐悄悄摸了过去。   玉小清感觉到这边有些微声响,刚要回头看,容逸看到花影的影子,立刻把玉小清的头给转了过来,笑道,“小清姑娘,你们这可有什么吃食,远远赶来衡州,实在是有些饿了。”   玉小清礼貌的点点头,“公子这边请。”说罢悄悄朝身后看了一眼,并未现什么异常,才放心的带着容逸走了。   千泽在玉无常的行宫不过待了短短一日,就请辞离去了。   玉无常站在宫门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千泽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云深不知处。   玉小清悄悄走过来,在玉无常耳边问道,“圣主,可成了?”   玉无常轻吐了口气,理了理鬓,揉揉眉心。   玉小清轻笑了声,“圣主虽美艳,却也从不是随便的人,无情无欲数年,今日这般情状,该不会是对千泽大人动心了?”   “胡说。”玉无常脸色一冷,“下次再口无遮拦,小心你这张嘴。”   “奴婢失言。”玉小清闭了嘴,想了想又道,“圣主,那我们库房里那些东西还要不要继续做了,再做下去可能对千泽大人不好。”   玉无常思忖了一阵,还是叹气道,“那是鬼皇命令的事,我说了不算,罢了,继续做吧。”   “是。”玉小清退下了。   玉无常仍旧在宫门前眺望千泽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轻笑了一声。   从凡人成了蓬莱皇帝,再成了小鬼帝,您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让人诧异啊,您以后还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身份呢。   路上,花影与千泽容逸会合,禀报在玉无常行宫中搜查到的见闻。   花影的脸色不太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恐惧的景象。   “陛下,玉无常行宫中没有其他异常,只是,那库房里有不可思议的东西。”花影如实说。   看着情绪紧张的花影,千泽有些好奇,能让花影感到害怕的景象,千泽想象不到,就算是库房里有无数尸体内脏,也不会让花影这么紧张。   “什么东西?”千泽好奇的问。   “不…说是东西太失礼了。”花影摇了摇头,“我看到至少一百个您。”   “?”千泽没听懂。   “是这样,应该是一百个和您一模一样的人,像东西一样整齐的摆在架子上。”花影一边说一边比划,“看起来有这么高,和您一样的,长的很像很像,而且有很多,身上裹着绸缎,每个人的胸口都烫着一枚马的图案。”   “而且摸上去是软的。”花影继续道,“后来有巡逻的人进来,我只好出去了,到了晚上想要再进去,门已经锁住了。”   花影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描画,喃喃自语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图腾。”   千泽瞥了一眼,随即看向容逸。   “什么马啊,这不是麒麟嘛。”容逸刚要嘲笑,现两个人都转过头盯着自己。容逸咽了口口水,“这…好像是我们家的麒麟章。”   “玉无常托容成飘雪做了一百个模样和我一样的傀儡?”千泽感觉到一阵恶寒,神经病啊,偶像崇拜也没这么夸张的。   “是我家的软傀儡。”容逸解释说,“这种傀儡用黏乳烧制而成,没有骨骼,也不能行动,是用来给大户人家夭折的孩子配阴婚的,没有什么用。”   “…配阴婚。”千泽又一阵恶寒。   可能国民老公就是说的我吧。   “阴谋!绝对的阴谋。”千泽忿忿骂了一声。   花影和容逸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千泽。   “等我想出来是什么阴谋再跟你们说。”千泽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现在可有更有意思的事要做。”   凝霜宫,寒林阁。   岳凝霜正在堂中斟茶,沧溪在一边站着,递给岳凝霜一封信,悄声在岳凝霜耳边道,“宫主,玉无常传来消息说,千泽从闲云楼回来后没有去找过鬼皇。”   忽然有小侍童匆匆忙忙跑进来,急忙道,“宫主,不好了,千丝鬼帝闯进来了!”   话还没说完,小侍童就被一脚给踢飞了,千泽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花影容逸紧随其后。   岳凝霜一怔,忍不住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岳凝霜,我千泽诚心诚意与你和平共处,你想干什么?和闲云楼串通要弄死我?”千泽站在岳凝霜面前,手里摆弄着两枚钩指,冷冷看着岳凝霜。   这小子真命大,闲云楼的活死人都没把他困住,岳凝霜暗自叹了口气,好言劝道,“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我他妈不消气。”千泽一把把手里钩指插在面前的茶案上,那茶案直接从钩指入内之处断裂开来,碎成了两半。   沧溪见势危险,拿起月刃挡在了岳凝霜身前,花影动作更快,先一步拔剑,抵在沧溪的月刃上。   岳凝霜给沧溪使了个眼色,沧溪只好退了几步,花影才收了剑。   “给我个解释。”千泽不客气的坐在岳凝霜对面,冷着脸不言语。   在不清楚鬼皇的偏向时,岳凝霜也不敢随意对千泽怎么样,只是可惜闲云楼这步好棋没有把千泽给彻底垮掉。   事到如今,就顺势而为,再做打算吧。   岳凝霜尴尬的笑笑,“千泽,你怎么认定是我与闲云楼串通呢,那殒命帖可是鬼皇大人指了你去的。”   “你什么意思,难道鬼皇大人想要杀我么。”千泽疑惑道。   岳凝霜点点头,“你杀了四个人引渡十七仙里的人,鬼皇早就想除掉你了。”   “为什么。”千泽抬手捂住眼睛,痛苦的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每一次都不是我主动先杀他们,我对鬼皇大人已经很忠诚了,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岳凝霜抬手搭在千泽肩膀上,缓声说,“既然鬼皇这次起了杀心,你以后就格外小心就是,说不定鬼皇见你做事利索,还会留你一命。”   “我凭什么要一直当他的走狗?”千泽忍不住脱口而出,痛苦道,“我身上伤大多是他留下的,我已经受够了。”   岳凝霜安抚道,“你还年轻,我们当初多是鬼皇大人这么调教过来的,以后你跟着我点,慢慢就好了。”   千泽心中冷笑,面上却神情悲哀,嗯了一声。   ——————   推荐票传送门~月票传送门~   第303章 合作?   岳凝霜注意到千泽身后的这位红衣少年,正是传言被玄镜堂长老杀死的那个千泽的亲信,看来他与九霄的隔阂果然是装出来的,可是这样的秘密,怎么会轻易让自己知Щщш..lā   难道他不是想用计谋让凝霜宫陷入玄镜堂与他的夹击之中么。   还是说他真的已经对自己没有什么防备,鬼皇才是他的大敌?   说的也是,本来岳凝霜就不觉得自己跟他有什么非死不可的大仇怨,反倒是他把岳玲珑杀了,让自己伤心了不少时候。   鬼皇看上了他,我也可以利用他吧。   岳凝霜在心中想了许久。   千泽忽然抬起头,对花影容逸说,“你们先退下。”   岳凝霜给沧溪使了个眼色,沧溪点了点头,退出了居室,花影容逸也悄悄出去了,大堂之中只剩了岳凝霜和千泽两人。   “你想说什么。”岳凝霜问。   千泽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低声对岳凝霜说,“那刺杀鬼皇的刺客可是你派去的?”   岳凝霜脸色一僵,随即怒道,“你这是诬陷。”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千泽轻笑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是就是,光明磊落,再者说,我也想去杀鬼皇,可实在有心无力。”   “你这话传到鬼皇耳朵里,你会死的多惨你可知道?”岳凝霜冷冷道。   “我现在还不惨吗?”千泽苦笑道,“若没有妻儿,我哪还有颜面活在这世上。”   “我们脱离引渡十七仙吧。”千泽诚恳道,“九霄与我交好,与绫王和龙七音也是熟识,我们难道还反不了一个鬼皇么。”   岳凝霜面色白,手指微颤,随即又严肃起来,严厉道,“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那凝霜宫以后就不再欢迎你千丝大人了,本座忠于鬼皇,心如磐石无转移。”   老狐狸!   千泽在心里嗤了一声。岳凝霜果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上钩的。   “好吧。”千泽起了身,拂了拂衣袖,“既然你无意,我也不勉强了,告辞。”   岳凝霜正要起身,却看见花影拎着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来,扔到了地上。   那女子正是沧炎,此时面色潮红,神智也不太清,口中的犬齿格外明显,眼睛渐渐黑,黑眼仁填满了眼睛。   “岳宫主,不知这女人在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小人担心是盗贼,就给抓了过来。”花影淡淡道。   沧溪则焦急的站在一旁,低头注视着妹妹,却不敢上前。   岳凝霜看了沧炎一眼,神情出现一丝焦虑。   沧炎被扔到了千泽脚下,嗅到千泽的气息,忽然起狂来,朝着千泽扑了过去,张开嘴一下子咬在千泽胳膊上。   “天啊。”千泽根本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人给咬到,也没想起来躲,沧炎像饥饿的狼一样死死咬着千泽的手臂不松口。   “放肆。”花影皱眉,拔剑朝着沧炎刺去,沧溪一惊,抬起月刃将花影的剑刃挡到了一边,剑刃只在沧炎的左边手臂上落了一道伤。   千泽伸手抓住沧炎的脖颈,手一用力,沧炎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松了嘴,千泽面带薄怒,手指越用力,就要把神志不清的沧炎掐死在手心里。   “大人手下留情!”沧溪忽然跪地求饶,“妹妹染病,是我一时疏忽没有看住她,求大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千泽这才松了手,把马上就要窒息昏过去的沧炎扔给了沧溪,沧溪连忙接着,就要带沧炎出去。   “等等。”千泽叫住沧溪。   岳凝霜脸色更难看了。   千泽慢慢走了过去,拉起沧炎的左手臂看了看,刚刚被花影砍出的一道伤竟然已经愈合消失了。   “岳凝霜,你们狐狸窝还真是出人才。”千泽冷笑,松开了沧炎的手臂,“这小狐狸连化人形都是靠你庇佑,可现在怎么有了这么强的自愈力呢。”   沧溪见岳凝霜脸色阴下来,连忙解释道,“妹妹近日修炼功法大有长进。”   “我没问你。”千泽脸色一冷,拎起沧炎的衣领,手掌在沧炎背后一拍,一颗黝黑的药丸从沧炎口中吐了出来。   这药丸和容逸从顾五身上搜出来的那两颗一模一样。   千泽看向已经坐立不安的岳凝霜,“无妨,不过是误食毒药,你们退下,带她下去吧。”   “今天的事情,若有其他人知道,就挖了你们的眼睛和舌头。”千泽温柔一笑。   “是…”沧溪颤颤应了一声,把沧炎给拖了出去。   大堂中又只剩下了岳凝霜和千泽两个人了,这次千泽比较从容,岳凝霜则有些紧张的坐在座位上。   “岳凝霜,你家里好东西真多。”千泽一笑,“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谈了。”   千泽地上那枚褐色药丸扔到了岳凝霜面前,轻声道,“雁伶商告诉我,这叫封枕丹,能让活人变得生命力极强。”   岳凝霜沉默不语。   “我听说,刺杀鬼皇那人,也像沧炎一般情状,若我把沧炎带到鬼皇那里,你说鬼皇会怎么想。”千泽悠哉的笑笑。   岳凝霜心里已经无奈到了极点。   封枕丹,能把普通人的战力翻数倍,生命力极强,表面上副作用是让寿命变短,可在无数的实验中,岳凝霜现了封枕丹的另一个致命副作用,那就是会上瘾。   一旦对封枕丹产生依赖性,如果不按时服用,就会浑身燥热难忍,痛苦不已,而封枕丹现在的唯一解药就是封枕丹本身,只有作时再食用封枕丹,才能解除机体之痛,当然这也可以看作是无解。   岳凝霜一直在寻找这种药的解药,只要能找出解除副作用的药物,这种封枕丹就能大批量的投入进军队之中,一支凡人军队就能挥出比修仙者军队更可怕的力量。   这药是凝霜宫的高度机密,却没想到因为沧炎不小心染上了封枕丹,药瘾刚好在此时作,被千泽抓了个正着。   凝霜宫要毁在这个小子手里了。   岳凝霜冷眼看着千泽,手心里寒冷气流缓缓汇聚。   现在只能让这人消失,才能守住这个秘密了。   岳凝霜修为在千泽之上,击杀千泽,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   推荐票传送门~~月票传送门~~~ 第304章 谁先入戏谁就输了   “稍安勿躁。”千泽凝视着岳凝霜道,“我在衡州安排了人,如果我死了,鬼皇很快就会知道,是你干的,没有我为你顶罪,鬼皇会认为是你纵容我杀死引渡十七仙的人,然后当一次吞螳螂的黄雀,所有的罪名,就要麻烦你担着了。”   岳凝霜满目阴鸷,冷冷看着千泽。   千泽看向岳凝霜,神情哀戚,问道,“为何要将我视作大敌呢。”   “那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岳凝霜缓和下来,手心的森白气流渐渐消失。   千泽俯身捡起地上那枚封枕丹,拿在手上看了看,缓声道,“封枕丹是个宝物,一旦利用得当,就会成为能与鬼皇相抗的东西。”   岳凝霜沉默许久,才应了一声。   “可它太不稳定了。”岳凝霜摇摇头,“你也看到了,沧炎已经染上了药瘾,一旦发作,根本六亲不认,怎么控制。”   “也许洛家那两个姑娘能解出些门道吧。”千泽托着腮,像是在思考,忽然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羊皮卷来。   如果洛家针女药女合力研究,说不定真的能找出克制封枕丹副作用的药物。   千泽把手中羊皮卷扔给岳凝霜,正襟危坐,严肃道,“我可以与你做场交易,这地图我想你会有用的。”   岳凝霜半信半疑的打开手中羊皮卷,其上绘制的地图极其精美详细,这地形又格外熟悉。   “这是…祁镇的地图?”岳凝霜诧异道。   “在下不才,”千泽咳了一声,“因为能听懂毒虫言语,机缘巧合之下,绘出了这份地图,我听说祁镇中藏着容成家的秘密,可我势单力薄,不像你有凝霜宫的众多高手,就是想进祁镇也没有那么多人手。”   “你想利用我替你探路?”岳凝霜冷冷看着千泽。   “地图我就给你了,你若怀疑是假的,可以不去,我是想利用你们凝霜宫去调查祁镇的秘密,可你们若不去我也没有办法。”   千泽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一直想取代容成飘雪在瀛洲的地位吗,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就看你怎么把握了,当然,容成家若是倒了,我是挺高兴的,别忘了我到底为什么灭雁家,还不是因为他们容成家用雁伶商的毒给我萱儿毁了容?”   当然这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雁家暗地里勾结的组织和势力太多,可若是为了说服岳凝霜,这些理由就够了。   岳凝霜想了许久,收起祁镇地图,“祁镇的事我会考虑,封枕丹的事情你不要想,你不要命我还想要,你走吧。”   “喔。”千泽哼了一声,“真是没胆量,算了,就当我没说过,你若是变卦,就叫人去太阴山找我,再晚我可就回蓬莱了。”   “快走快走快走,别说你来过我这。”岳凝霜连连摆手。   千泽拂袖出了大堂。   看来还是太心急了,凝霜宫这块难啃的骨头,还真是要费些心思。   千泽也不着急,饭要一口口的吃,太心急反而破绽太多,让岳凝霜钻了空子。   “花影容逸,打道回府。”千泽悠悠哉哉的溜达出去了。   千泽离开半晌,沧溪走进了大堂,岳凝霜正看着手中的祁镇地图出神,见沧溪进来,问道,“沧炎怎么样了。”   “已经送回去休息了。”沧溪叹了口气,沧炎染上药瘾,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操碎了心。   “嗯。”岳凝霜嘴角微微一扬,“苦肉计做足,才能让那个小子以为手里握了我的把柄。”   “给你妹妹请好大夫医治,买药请医的钱记在本座名上就好。”岳凝霜道,“你妹妹不小心染上封枕丹,本座也觉得可怜,好生照顾吧。”   “是。谢宫主体谅。”   千泽正在回太阴山的马车上,花影赶车,容逸跪坐在千泽身边,给千泽揉着酸痛的肩膀。   “看来身体还不够强韧呢,即使伤口愈合,还会觉得疼痛。”千泽一边说着,一边闭着眼睛休息。   “多谢陛下那时救我一命。”容逸想起在闲云楼金宫里的情景就觉得后怕,若千泽晚来一步,那飞来的铁箭就会钉进自己腹中。   “你们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不管你们死活。”千泽揉了揉额头,最近颠簸在路途之中,真的要累死了。   花影回过头来说,“岳凝霜有没有答应您合作?”   “哼…”千泽一笑,“目前还没呢,太狡猾了,我好累,很懒得和这种磨磨唧唧的人打交道。”   “但是快了。”千泽又道,“岳凝霜还在试探我,沧炎不一定真的染上了封枕丹的药瘾,但他既然试探我,我只要一步步跳进他的圈套里,他迟早会上钩的。”   两个演技派对着演,谁先入戏谁就输了。   “水好深。”千泽懒洋洋的靠在了容逸身上,打了个呵欠就要睡了,闭着眼睛说,“你们啊,还年轻,这辈子跟了我,估计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   “怎么会,您哪不好?”容逸认真问。   “呵。”千泽闭着眼睛笑了一声,躺在马车里,伸手在容逸鼻子上捏了一把,笑道,“花影就拍不出这么有水平的马屁来。”   花影回过头来一脸鄙视的看了看容逸。   千泽就这么靠在容逸身上睡着了,看来是容逸身上比较软乎,睡的舒服,也没有什么防备。   确实,跟着他的确危险,预料不到明天会是什么情状。   容逸把扔在一边的披风扯过来给千泽盖上,看着千泽毫无防备睡着的样子,容逸开始怀疑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其实容逸还是很高兴的,从前在自己面前有两条路,容逸还是庆幸没有留在容成家,生死都由姑母任意摆布。   其实您很好的。   容逸这么想着,大概真的是自己太年轻,别人施以的一丁点恩惠也能让容逸记挂很久。   花影回过头来说,“陛下可是归墟里最强的人。…嗯,起码我这么认为的。”   正当容逸走神走到九霄云外时,千泽忽然闭着眼睛说,“是时候整整我们自己的军队了,只是我手下除了凤九雏就没什么能用的人,军队需要将军,我看我还是先培养你们两个吧。”   说完又睡了。   “陛下,您这睡觉速度才是归墟最强吧。” 第305章 神印   “从此以后,大小姐就和王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容若揉了揉快要困的睁不开的眼睛,合上书页,看了看襁褓里的小孩子。   无忧抱着自己的胖脚丫放在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太子殿下,若若都讲了很多故事了,您怎么还不睡,呜,若若已经困了。”容若趴着床边看着无忧,打开一本书,准备再念一个故事。   不经意间抬头看看,发现窗外有一个黑影。   容若紧张的慢慢朝墙角挪了几步,慢慢拿起放在墙角的弩箭,对准窗上的黑影,木栓一脱,弩箭飞射而出,瞬间穿透了窗纸,窗外那人惨叫一声,立刻跑走了。   听声音像个女人。   隔着窗户辨不清位置,这才没有射到要害上,让她跑了。   很快,墨萱听到响声赶过来,看到窗外有血迹,慌忙跑进居室中,看无忧已经安详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容若扔下钢弩,抱着墨萱的腿,哆哆嗦嗦的说,“娘娘,我看到了,外面有坏人在盯着太子殿下。”   “我知道了,别害怕。”墨萱安抚的摸摸容若发顶。   到底是谁,能躲过太阴山的山狼,来到山林深处,目的竟然是千泽的孩子?   看来要尽快封山了。墨萱表情冷肃,思考着对策。   夜中,墨萱一直很在意这件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黎明才渐渐睡去。   清晨时,墨萱被无忧的哭闹声吵醒,朦胧中看着一人正抱着无忧轻声哄着。   千泽皱眉数落哭闹不止的无忧,“你好吵,再吵我就把你扔出去喂蜘蛛。”   无忧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听了千泽的威胁,委屈的撅了撅嘴,安静下来。   “容逸,把无忧抱给太阴鳍。”千泽叫容逸进来,把无忧给抱了出去。   “千泽?”墨萱惊喜的起身,“你回来了。”   “嗯。”千泽一笑,走了过去。   千泽一走就是三个月,时常别离,墨萱仍旧觉得无法适应,看见千泽回来,还是开心的要跳起来。   墨萱把头埋在千泽怀里,享受着熟悉的气息。   忽然,墨萱抬起头,看着千泽的眼睛,许久,墨萱迟疑问道,“你是千泽吧。”   “是。”千泽坐下来,把墨萱抱到腿上。   我又走了那么久,她大概又觉得孤独了,可我只有一个啊,我保证,尽快平息一切,好好陪她。   千泽心里想。   “昨天晚上的事我听容若说过了。”千泽安抚的吻了吻墨萱鬓发,“别担心,我会找出那个人,撕碎他,不论是谁,只要是对你,对儿子有害的人,我会想方设法杀了他们。”   墨萱怔了怔,总觉得千泽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萱儿,三个月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千泽贴在墨萱颈间呼吸,温热气息扫在脖颈上,墨萱脸颊一红。   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就是千泽啊,我在怀疑什么呢。墨萱心里松了口气,柔软的双臂缠在千泽身上。   “千泽,你身上,有股我不熟悉的香味。”墨萱忽然说,“你去了什么地方?”   “玉无常的行宫。”千泽毫无掩饰。   “是吗。”墨萱偏过头,沉默许久,小声问,“为什么。”   “因为她有用。”千泽仍旧实话实说。   “我…没有用吗?”墨萱美目含泪,看着千泽,“玉无常能帮你的,其实我也…”   “别说了。”千泽眼神一冷,“我不需要你有用,我喜欢你,也想保护你,和你能为我做什么无关,你再逞强,我就…”   “杀了你。”千泽冷冷看着墨萱。   墨萱不敢相信,诧异的看着千泽的眼睛,颤颤问道,“你说什么?”   而此时千泽的眼神变得浑浊,看着墨萱仿佛在看着一盘待享用的珍馐。   千泽,你疯了,快醒醒。千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可这意志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千泽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千泽俯身压住墨萱,粗暴的撕下墨萱身上的衣服,墨萱挣扎着要从千泽身下逃走,却被千泽更用力的抓住。   “千泽,你在干什么!放手,我的肩膀要断了!”   墨萱发现,自己竟然推不动千泽,千泽的眼睛失了神,眉心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蜘蛛剪影。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墨萱挣扎着,身上的衣服被除了干净,千泽根本不给墨萱喘息的时间。   墨萱痛呼了一声,睁开眼睛,发现千泽背上的蜘蛛刺青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火红的圆印,印记之中花纹繁复。   墨萱咬了咬嘴唇,右手化成尖锐豹爪,犹豫了一下,径直刺进了千泽背后的圆印之中。   好烫。   千泽痛苦的低吼一声,慢慢安静下来,浑浊的眼睛重新有了光泽。   千泽才恢复意识。   那一瞬间出现的杀意,竟然对着墨萱释放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千泽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这种难以控制的杀意,很熟悉,就像从前拿着邪灵匕时,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杀戮。   我到底怎么了。   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对不起,萱儿,我…”千泽看着满地狼藉,还有被自己折腾的快喘不过气的墨萱,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神印,被唤醒了。”墨萱皱眉,神情格外严肃,看着千泽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千泽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我真的没做什么,要说奇怪的事,我只是被沧炎咬了一口而已。”   “咬了一口?”墨萱怀疑的看着千泽。   傍晚,千泽在太阴鳍的休憩之所待了许久,太阴鳍哄着无忧,一边说,“神印在这种情况下启动还真是稀奇。”   “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千泽焦急的问。   “你背上和帝君手心都有神印,你也是帝君唯一一位烙上神印的孩子,因此才被选定为继承人,按理说,这神印只会在最危急的时候才会启动,可你不过是上了个女人就…”   “师父,说重点啊!”   “咳。”太阴鳍正色道,“沧炎染上了封枕丹,咬了你,也有可能封枕丹的毒素进入了你身体,而你的身体愈合太快,毒血还没有流出去就愈合了,毒素残留在体内,因此神印被迫启动,帮你清除毒素。”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太阴鳍神色凝重了几分,“就是有人在其他地方,用我们不清楚的方式,唤醒了你身上的神印,本尊把他们的用意理解成恶意,你觉得呢。”   ——————   推荐票传送门~月票传送门~~ 第306章 清除叛徒   “我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 ”千泽揉了揉头,“啊啊烦死了啊,神印有什么用?”   太阴鳍不慌不忙的给无忧换了个尿片,慢悠悠的说,“倒也不用紧张,这样的情形很少见,原因是因为你最近心力交瘁,体内的阳气耗得所剩无几,因此被神印控制了心神。”   “如果不是神印自动认的主人,别人想要用旁门左道唤醒神印,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太阴鳍道,“你最近太累,好好休息就没事了,说起神印有什么用…”   千泽直起身子准备认真记下。   “本尊也不知道呢。”太阴鳍抱起无忧亲了亲。   “…”千泽无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但是强化根骨,把你身体里没有开的潜力开出来,比如说记忆力…嗯,大概吧。”太阴鳍说,“本尊只知道这是身份的象征,没有神印,你只能算是妖兽化形,涟漪他有机缘,得了紫玉,象征着紫玉仙人,也就是毒仙的身份,而只有烙上神印的,才会成为神。”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自打归墟出现,这规矩就定下来了。   帝麟虽然得神印的时间晚,却成了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归墟主神。   若这么来看,神或仙都是由凡人演变而成,而这些所谓的神不过是力量惊人,并且以力量的强弱来划分地位。   呼风唤雨,或是电闪雷鸣,不是神创造的,而是一种凌驾于神力之上的一种自然之力创造的。   就连神印降临,也是由不可预测的自然之力决定。   很奇怪,到底是谁在控制这一切。   数千年来,太阴鳍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也从来没有找到过答案。   千泽打断太阴鳍的猜测,忽然说,“师父,我要回蓬莱了。”   太阴鳍的手停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嗯,该回去了。”太阴鳍脸上飞下几片凋零的龙鳞,“其实本尊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给你,以后本尊说不定会去蓬莱看看。”   “可师父不是一出山林就会损耗灵力?”   “蓬莱又不是大漠,找处山林还不容易?”太阴鳍道,“回去给本尊找处风水好的山,本尊过去看无忧去。”   千泽一笑,“知道了。”   ——————   回了房间,墨萱正静静翻看着一本古籍,见千泽进来,便合上书页扔到了一边。   “宝贝看什么呢。”   “还是那本凤凰鬼爪,反正看不懂啦。”墨萱关切的看着千泽,“你还好吗?”   “对不起,吓着你了。”千泽坐在墨萱身边,轻声说,“大概是因为太累,睡睡就好了。”   “你也不要太拼命。”墨萱嗔怪道。   千泽躺在墨萱膝上,笑嘻嘻的看着墨萱,“心疼夫君了啊。”   “哼,我不心疼你还有人管你吗?”   “那可说不准。”千泽挑眉一笑,“喜欢我的女孩子太多了,在蓬莱扔块石头都能砸着好几个。”   墨萱用力在千泽脸上掐了一把,“好烦啊你!”   啵。   千泽抬起身子亲了墨萱一下,墨萱的小脸立刻热了起来。   “该回家了。”千泽说,“萱儿想回蓬莱吗。”   “你回我就回。”   “这种日子啊,不知道还会过多久,但我会尽力让你过上安静的生活。”千泽捧起墨萱的小脸,承诺道,“我会让你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   “你还是不懂。”墨萱摇摇头,也不想再多说了。   ——————   第二日,洛鸢儿过来探望。   原来单漪把洛鸢儿从闲云楼带出来以后,没有回越陵,而是来了太阴山。   洛鸢儿懂医术,身上的伤恢复的很快,到了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   洛鸢儿蹦蹦跳跳的跑进墨萱卧房里,和容若一起逗无忧玩。   墨萱很喜欢这些小孩子,觉得这样寂寞的日子里添了些生趣。   “陛下今天又不在啊。”洛鸢儿拉起墨萱的手,顺手诊了诊脉,笑道,“娘娘最近身体安康的很。”   正说着话,却无意间看见床榻缝隙中掉了一沓纸。   洛鸢儿走过去躬身捡起来,现是一封信。   “娘娘,这是您的信吗?”洛鸢儿把手中信纸端给墨萱。   墨萱也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好像在哪里见过。   洛鸢儿仔细端详,现信封上烫着祥云鹤羽花纹。   “好奇怪喔,鸢儿能打开看看吗?”   墨萱没有多想,以为是千泽的哪篇案册里掉出来的公文。   洛鸢儿好奇的拆开来,才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再抬眼看墨萱时,眼神里带着质疑和畏惧。   “娘娘…你…”洛鸢儿惊讶的捂着嘴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桌上的案册倒了下来,出哗啦啦的声响。   墨萱疑惑的看着洛鸢儿,“怎么了?那上面写了什么?”   单漪刚好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就走了进来,看见地上散落了一地案册公文,洛鸢儿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墨萱。   “什么事吵吵闹闹。”单漪拿过洛鸢儿手中的信件,扫了一眼。   再抬起头时,单漪眼神里覆了层寒霜,一瞬间邪灵匕滑出袖口,单漪慢慢走向墨萱,那匕就架在墨萱脖颈上。   容若吓了一跳,见势不对,赶紧跑出去找千泽。   “为什么带着如此敌意看我。”墨萱皱眉问道。   单漪淡淡道,“我也不明白,千泽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背叛他。”   “你胡说。”墨萱朱唇微张,两颗尖利犬齿露了出来,因为激动而胸口起伏,伸手抢过单漪手中的信件,展开看了看。   “闲云楼的密信?”墨萱一怔,“何时到了我这?”   单漪拿着匕的手骤然一歪,一缕蛛丝缠住了单漪的手,千泽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不由分说,右手一抬,毫不留情的猛然击在单漪肋骨之下,单漪吃痛,微微退了一步,立刻接住了千泽的右手。   “毒蝎,你想干什么。”千泽满目怒意看着单漪。   “清除叛徒。”单漪的表情淡然的没有一丝波澜,黑豹在单漪身边的时间不算短,可单漪却能说杀就杀,没有半分迟疑。   “你竟然对我出手。”单漪的语气开始变得悲伤,神情却一如既往的淡漠。   ——————   推荐票传送门~~月票传送门~~~   不要担心,不会虐的。 第307章 睦州桀   正在僵持之时,居室之外似乎来了陌生人。   一瞬间,一黑一白两个娇小少女忽然出现在居室之中,齐声说,“睦州圣君座下黑白无常拜见二位公子。”   话音刚落,一灰衣人的虚影穿过了雕花木门,虚影渐渐变得清晰,那人脸颊上布满银灰色的龙鳞,穿着书生般的长袍,一脸清秀的书卷气。   “本尊专程来拜见二位少主人,怎么剑拔弩张的?”那书生温柔的看了千泽和单漪一眼。   单漪收了匕首,千泽挑眉问,“你谁啊。”   “看来还真是没甚子记忆了。”书生惋惜的笑笑,拱手躬身道,“蓬莱睦州山山神,应龙四子之一,棋魔,睦州桀。”   “桀先生。”单漪带着敬意叫了一声。   “长大了,怎么学会了窝里斗。”睦州桀轻叹了口气,“涟漪,把刀放下。”   单漪看了眼墨萱,匕首在手心转了一圈,落进了袖口里。   这位睦州圣君是应龙四子中的老大,德高望重,也是最得帝君倚重的一位,帝麟之下,帝家以睦州桀为尊。   “黑豹。”睦州桀看了一眼沉默站在千泽身边的墨萱,温柔道,“别人不知,本尊还是知你的,你先出去吧。”   “多谢圣君信任。”墨萱躬了躬身,抱起无忧出了居室。   洛鸢儿和容若感觉房间里气氛有些凝重,悄悄退出去了。   单漪淡然说,“倒不是怀疑这小豹子,只是觉得她修为暴涨,现在已经到了中苍位境界,我觉得有些不正常。”   “所以需要试试她的功力。”单漪说,然后看了一眼千泽,淡漠道,“但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打我,娶了媳妇忘了哥哥,我好难过。”   单漪的蝎尾不受控制的伸了出来,没精打采的耷拉在地上。   千泽一怔。   等会,虽然听起来有道理,但毒蝎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是在推卸责任,装委屈呢吧。   小时候的事情千泽虽然都不记得了,但现在看来,一定是每天都在被单漪欺负,一定是。   “好了,这事不要再提。”睦州桀说,“那小姑娘不错,本尊作保了。”   睦州桀笑笑,温暖的大手拍了拍千泽的肩膀,温和道,“本尊知道你们在闲云楼吃了苦头,这个仇可一定要还回去。”   “本尊还有要事与鳍老三说。”说罢,睦州桀消失在二人面前,身后的两个娇小少女也不见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单漪首先开口,仍旧是云淡风轻的一句,“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千泽问。   “父君给黑豹封了经脉,如果不是父君授意,那经脉是不会被任何人解开的,即使是你也做不到。”单漪喃喃自语,“除非,一开始黑豹就已经解开那经脉锁,等着你去触发,她好名正言顺的解开经脉,也就是说,她现在的修为一定不止中苍位。”   “真遗憾,我本来可以试出她的功力。”单漪摇摇头。   “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千泽反驳说,“你会吓到她。”   “我想她会成为一个很强力的武器。”单漪淡淡道,“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总之不允许你伤害她。”千泽警告道,“不就是一封信么,之后我再问她。”   “还有一点。”单漪又说,“桀先生大概是年纪大了,什么事情都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什么方法?”   “杀人。”单漪冷冷注视着千泽的眼睛,“他从前并不这样。”   “我不知道。”千泽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说本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也对,千泽在熔岩山中昏睡了数百年,在单漪不断经历人间轶事之时,千泽正在空白期中昏迷。   “我可以把我的记忆给你。”单漪的尾巴忽然扬起来,“但那全是以我的视角看到的事情,也是以我的逻辑去思考的。”   千泽倒是很好奇,一下子答应下来。   两人盘膝对坐,单漪长长的蝎尾舒展开来,缠绕在千泽手腕上,锋利的蝎钩刺进千泽眉心。   一缕紫火流进千泽脑海之中,一股乱七八糟的信息一股脑涌进千泽的脑子里。   千泽感到有些眩晕,紧接着,脑海中被一大堆陌生记忆塞满了。   房间里格外安静,单漪收了蝎尾,静静看着千泽。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居室中爆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   单漪被这笑声吓得一愣。   “毒蝎真有你的!”千泽开始笑,开始哧哧的笑,后来哈哈的笑,然后趴在地上笑得起不来。   “让我看看你小时候都干了些啥,跟九霄比赛造火药,结果炸秃了半个竹林??”   “偷看修仙的妹子洗澡结果被揍成狗??”   “给九霄的内裤上抹辣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是这样的毒蝎,怪不得这么忧郁,果然是有故事的蝎。”   ……   很快,单漪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居室,拍了拍手上的土。   千泽扶着自己的胳膊追了出来,“你竟然卸我胳膊!你给我安上啊,疼!哥,我错了!”   ——————   太阴山下。   有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在山脚下聚集,围坐在篝火旁,火中正烤着一个人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肉香,一滴滴落下的尸油溅落在篝火之中,发出嘶嘶的声响。   刚从山上下来的一个蒙面女子走了过来,厌恶的掩住了口鼻。   剩下那几个黑衣人见领头的下来,纷纷起身。   领头那黑衣女嫌恶的说,“怎么在这烧。”   有人解释说,“带着这么个东西不好走,丢在这又怕他们看出端倪,只能就地烧掉了。”   又有人叹气说,“我们已经失败许多次了,这一次趁他精神萎靡疲惫,本以为能成功的。”   黑衣女说,“他的精神力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再试验下去会被发现的,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会全军覆没,还是尽快回去,向大人禀报吧。”   “那这东西…”黑衣人看了看篝火里烤着的尸体。   “就扔在这吧,反正还有很多。”黑衣女扶了扶身上的伤口。   有眼神好的黑衣人看了出来,关切问道,“您受伤了?”   “是那女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拿弓弩射伤的,没事,撤吧。”   ——————   最近卡文很严重,虽然有大纲但是就是写得很慢,头疼,小伙伴们快来拿推荐票和月票治愈蚕蚕 第308章 毒蝎的记忆(上)   番外篇竹林仙境,知音轻狂   千泽用这份记忆不断拼接出往事,虽然都是以单漪的视角看到和经历的事情,千泽仍旧兴致勃勃,生命里少了那么多年,总是会觉得寂寞呢。   那个时候,单漪还在太阴山里向太阴鳍拜师学艺,偶尔跑到雾竹林里玩一会儿,还认识了不少…普通的孩子。   单漪很向往这种普通,也很喜欢跟这些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的孩童掺合在一起。   “涟漪,你个混蛋,快把这恶心的蛛网拉开,”清脆的童声夹着满满的怒气从雾竹林中传来。   一个身穿雪青色衣衫的少年手中抛着几枚白色小圆球,少年六七岁模样,面带嘲弄地望着面前动弹不得的同龄孩子。   原是涟漪与雾竹林的一群小孩子玩耍,闹着闹着就追打了起来,涟漪竟不知怎么弄出一张巨大的蛛网,将追打他的孩子紧紧粘在蛛网上。   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孩子很不满,扯住涟漪衣领威胁道:“你又不会武功,成天拿暗器吓唬人,还不快把人放下来!”   “才不是暗器呢。”涟漪紫萤石一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屑地说,“我若来真的,你可就死在这了。”   “你…”那少年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急败坏的举起拳头。   “真是笨蛋,都别打了,”不知什么时候,竹林中走出一个同样身穿青衣的少年,青衣上绣有一只碧绿的鸾影,袖口有丝绒绣的竹叶。   少年比涟漪要大一两岁。   “又合起伙来欺负人,”青衣少年瞄了一眼几个孩子。   “不是的,”其中一个稍小的孩子回答,“九爷,是涟漪把九轩粘在蛛网上的。”   “啊知道啦!”青衣少年挥手示意几人把粘在蛛网上动弹不得的九轩解下来。   抓着涟漪衣领的孩子不情愿的松开手。   青衣少年向涟漪伸出右手,嘴角一挑,笑着说,“你就是涟漪吗?放心,九爷我罩着你。”   涟漪右手与少年相握,冷笑一声,“好笑。”   九霄有些诧异,“你是准备向我挑战不成?”   涟漪回答:“当然。”   九霄忽然觉得涟漪手上的力量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弱。   九霄是青鸾剑派的少主,天赋惊人,才八岁就掌握了玄镜堂的两大武学,在雾竹林,许多成年弟子都被九霄三招之内挫败,风头正盛的九霄已经是很久没在同龄人中找到入眼的对手了,更何况,没有人敢向自家少主挑衅。   九霄来了兴致,松开手问“怎么比?”涟漪的宣战令九霄心情大好。   涟漪手指一捻,指间多了四枚白色小圆球,指着旁边,“这小池一刻钟积满一次,就以一刻钟为限,这片空地为界,先把对手逼出界就算赢,”   “随便你,还有规矩吗?”九霄眼中兴趣越来越浓,他忽然觉得,跟涟漪玩比跟雾竹林那些孩子一起玩要有意思多了。   “我知道你会使剑,那你用剑,我用这个,”涟漪把手中的小圆球一抛,便落入袖口不见了。   九霄扬了下眉,走到一根两指宽的翠竹前,脚尖点地飞跃而起,右腿闪电般踢向翠竹,带起呼啸的风声,翠竹应声而断,九霄接住落下的竹枝,又飞速向另一棵翠竹上甩手挥去,“啪”的一声,生长着竹叶和枝杈的竹尖被撞断,一支三尺长的竹枝落入九霄手中,动作流畅而有力。   “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少爷,原来不是花瓶么?”涟漪嘴角扬了扬。   小池中蓄满的水忽然退了下去,露出池底的卵石。   “开始了”,九霄举剑冲上来的同时,身形飘忽,涟漪压低身体向右躲闪,一瞬间就越开一丈远。   怎么回事。   九霄愣了一下。   他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妖兽气息,难道也是转世么,不…这气息太强大,不是转世,他是真的妖兽。   九霄吃惊地在心中暗念,“他不会武学的事我听说过,原来是有这样的底牌,才敢向我挑战的么。”   九霄收敛了笑意,凝神运气汇入右手,右手执的竹枝,倏地覆上一层冰霜,九霄身旁的空气冷冽了许多。   刚才施展出的,正是青鸾剑派的武学,鸾音七绝。   “终于遇上对手了”,两人同时在心中默念。   正值春季,半空中竟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九霄将竹枝横在面前挡住涟漪从空中施展的飞踢。   滴答,滴答…小池在慢慢蓄着水,两人的争斗难解难分。   “九、九爷跟涟漪打起来了!”一个小孩大喊,刚刚忙着把蛛网上的九轩解下来的孩子们,都拥到了空地边上,观看着难得的战斗。   九轩向着九霄大喊:“九爷!帮我教训他!”   :“涟漪虽然不会武学,不过他躲得好快,不像会输的样子。”   九轩嚷嚷道:“九爷可是最厉害的,连缥缈居的云大小姐都打不过他,怎么会输给涟漪那个无赖!”   九霄剑刃在半空中虚划了一道,无数竹叶便像狂风吹过一般飘飘散下,化为坚硬的竹片,向涟漪飞去。   鸾音七绝的剑招,穿杨。   涟漪躲过竹片的攻势,双手一翻,从袖口中,各滑出三枚小球,涟漪甩手,相继向四周扔出去,那白色小球看似胡乱地打向四周,而每个小球却都精确地打在竹林中的竹干上,又立即反弹回来,拉出一条长长的游丝,打向另一棵竹子。   白色小球若有若无地掠过九霄的身体,瞬间六枚小球便在空地中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将九霄困于其中。   蛛网的丝线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烁,像金线一般。   涟漪双手各连了三根难以辨清的丝线,线端连着蛛丝大网,涟漪手指微动,竟然让九霄执剑的胳膊不受控制的举了起来。九霄咬着牙与涟漪僵持不下,涟漪的手指也被细丝拉出了道道血痕。   “这也是暗器?”九霄难以置信。   “这是我弟弟的丝。”涟漪勾起嘴角。   以细丝作网,可以凭借留在手中的线头,来控制落入网中的人的行动。   “你输了。”涟漪胸脯起伏,与九霄的战斗,让他体力消耗极大。   涟漪对九霄也十分疑惑,明明不是人类,为什么非要用人类的武学和战斗方式。   还不如化出原形来,我们来打一场。   涟漪只想逼出九霄的原形。 第309章 毒蝎的记忆(下)   番外篇竹林仙境,知音轻狂   “还…没输。? ? ”九霄默念剑诀,手中三尺竹枝寒意更盛,鸾音七绝的最强一击,“吹寒”。   以九霄为中心,附近的蛛网竟凝成了坚冰,蛛网出断裂的咔咔声。   “破!”九霄双手握剑柄,瞪大的眼睛眼瞳幻成碧色,风灌入竹枝,挥剑带起的风声就像鸾鸟的啸鸣声。   剑芒闪过,蛛网竟被九霄的剑气轰碎了。   涟漪急忙甩下手中快要把自己冻伤的蛛丝,向后撤了几步。   九霄甩下竹枝上粘连的蛛网,借着剑气,朝涟漪疾驰而来。   清晰地感觉到寒意越来越盛,涟漪本能的反应掩盖了理性,一条紫黑色闪着黑曜石光泽的蝎尾,从涟漪身后伸了出来,架在身前,挡开了九霄直指眉心的竹枝。   原来是只毒蝎子化形。   九霄顺势回转身体,竹枝画出一道虚影,直架在涟漪脖颈上,闪着金属光泽的蝎勾,亦直指九霄的咽喉。   别打了,时间到了,一边观战的孩子们,胆小的孩子捂起了眼睛,涟漪和九霄同时望向积水池,水面满溢,唰的一下又退了下去,露出水底的卵石。   两人各退一步,九霄躬身作了一揖。   “很多人都看着呢。”九霄凑近涟漪,,“快把尾巴收起来,会被当成怪物的。”   “那又如何。”涟漪甩了甩蝎勾,蝎尾越来越短,收进了身体里。那紫黑色的蝎尾共有六节。   “真可惜,我以为能打赢你”涟漪说着,有点失望。   “嘛——别提这些了,饿了,吃饭去!”九霄扔下竹枝,挎着涟漪的脖子,拖进了雾竹林。   果然不打不相识,尽管涟漪根本没有打算与九霄相识,九霄已经自来熟到极其喜欢涟漪了。   “咳,我要憋死了。”涟漪撇开挎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却现,已经被九霄拖进一座竹木搭建的厨房,整个房间中弥漫着糯米和红豆沙的香味儿。   九霄掀开竹屉,回头问涟漪:“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   “咸的。”   两个人躲在厨房里吃了许久。   九霄一边吃,一边叨咕:“你真厉害,要是会武学的话我肯定打不过你…不不不,要是我也像你一样轻功那么好,你就打不过我了,哈哈。”   涟漪埋头吃着,偶尔嗯一声。   九霄自顾自开心,旋即又问:“听九玫红说,你是帝家那边来的。”   “那又怎么样。”涟漪似乎不太高兴。   九霄一把揪起涟漪的衣领:“你那是什么嫌弃的表情啊!”   从涟漪怀里掉出了一张纸。   九霄顺手捡起来,“这是什么玩意…画的画?真丑啊….”   涟漪夺过图纸,踢了九霄一脚,“你画的好还不行吗,我就是不会画画有什么办法。”   “呵呵,爷我就是画画好看。”九霄得意起来,靠在涟漪身上,打开了那张纸,“这大概是地图?建筑图?”   涟漪不满地说:“我想建一座宫殿。”   “宫殿啊…“九霄若有所思,站起来跑到竹柜旁,翻出了毛笔、油纸和用来在米糕上点红点的花膏。   “这样,你告诉我你的宫殿是什么样的,我帮你画画看。”九霄趴在地上,用毛笔沾了些花膏。   ……   “这里有石阶…那里是大门…”   涟漪双手支在地上,一边描述着宫殿的外形和构造,一边看着九霄全神贯注地在纸上描线。   过了许久。   “……”   涟漪接过九霄递来的图纸,拿在手里反复看。   “时间不早了,”九霄望了望窗外的天,霞云已经盖住了半边太阳。   “因为今天门主和九玫红出雾竹林办事,我才从紫竹林跑出来玩,这才碰见你。”   九玫红是指导九霄剑术的女剑师,也是九霄的姑姑。   “嗯,今天真是不顺。”涟漪语气像是在顺着九霄说。   “你气死我了。”九霄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我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冷淡?”   “你不回紫竹林去么,我要回去了。”涟漪已经准备返回,“我弟弟今天要离开这里,其实我不想去送他,也不知道他走了没。”   紫竹林是雾竹林的中心地带,也是青鸾剑派门主和长老的居所,九霄也住在那里。   “那我奉劝你去送送他,有的人一分开就见不着了。”九霄望着涟漪的背影说。   “涟漪,我很快会打败你的,以后还要一起玩啊。”   九霄一个人的身影,在落日霞云下散着暖暖的光。   雾竹林外,一辆马车等候在那里,一位年轻的妇人撩开门帘,望了望,伫立在不远处树下的小小的身影,忍不住轻声唤着:“千泽,我们该走了。”   千泽向雾竹林内张望,喃喃道:“骗子涟漪,为什么不来送我。”   “你说谁。”涟漪从树枝上倒着挂下来,六节的蝎尾缠在树枝上,千泽吓了一跳,然后立即冲上去,把涟漪从树上一把拽了下来。   “我要走了。”千泽很不舍地说。   “走你的吧。”涟漪答道。   “喂!“千泽窝火道,“你是我亲哥哥吗!”   “是你自己坚持要走的,后悔了?”涟漪问。   “没,”千泽勉强笑笑,“等我回来。”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涟漪视线中。   涟漪不明白千泽为什么要坚持回帝家九层炼狱中历练,那炼狱的痛苦和恐怖,涟漪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出来以后,整整三年都没走出那炼狱的阴影。   “哥哥保护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涟漪怔怔的看着马车消失的地方,自语道,“其实你弱一点也没关系啊…”   ————————   紫竹林中。   一位青衣女子背剑而立。九霄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大口的喘息着。最后的夕阳也消失了,竹林中只留下斑驳的月光。   “今天看来真的是在好好练功呢,进步很大。”九玫红表扬道。   “没有,我溜出去玩儿了,还跟人打了一架,我输了。”九霄摊手。   九玫红表情有些意外,转而就平静下来:“那么,去领责罚吧,贪玩而不练功的责罚。”   九霄没有分辩,转过头,走进一座紫竹搭建的竹屋中,屋里很快传来在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   九玫红微微笑了笑:“能让九霄认输的,只有那个叫涟漪的孩子了吧。”   8 第310章 护短的老头子   太阴鳍正在居室之中闭目弹琴,弦音一颤,陡然停止,睦州桀已经站在面前。   睦州桀刚站定,那清秀书生气荡然无存,面上怒气冲冲,问道,“本尊听说有人好生欺负二公子?!”   “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太阴鳍起身,玄寒古琴漂浮在空中,太阴鳍跳到了古琴上,坐在琴上看着睦州桀,长发散落到琴弦之上。   “本尊本是要来迎接帝君凯旋归来的。”睦州桀坐在了椅上,又道,“刚到瀛洲地界,帝君却传信说还要在天宫暂留,又听说千泽这出了事,就来你这看看。”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九雏也不小了。”太阴鳍说,“不要瞎操心。”   很久以前,涟漪由太阴鳍抚养长大,凤九雏是睦州桀带大的,后来被抹了记忆,被睦州桀安排到了千泽身边,只有千泽一直在帝麟身边,然而却只有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千泽回蓬莱,就不用担心了,万事有本尊看着呢。”睦州桀安慰道。   忽然,在角落里听琴的无忧哭了起来,睦州桀才注意到这个小孩子。   “这是…?”   “你还不知道,这是二公子的孩子。”太阴鳍转头看了看无忧,眼中满是温情。   睦州桀看起来很激动,把无忧抱起来,打量许久,爱不释手,可无忧却一点不给面子,哭的越来越凶,直到被太阴鳍接过去,才安静了下来。   睦州桀清秀的脸庞出现了几分尴尬,轻声说,“最近身上煞气又重了。”   太阴鳍一边哄着无忧,一边说,“孩子们都长大了,也能独挡一面了,咱们已经不用再替他们清路了,雁家和玲珑塔都成了历史,我还从未出过手。”   “都是因为你娇惯九雏,才把他惯的没规矩,我听说还因为女人的事情和千泽翻脸。”太阴鳍埋怨道,“你也别事事亲力亲为,老了就是老了,好好在山里待着。”   “本尊只是除了几个妨害蓬莱政事的势力而已。”睦州桀摆摆手说,“好了,以后本尊也不多管闲事了。”   “本尊来不是为了说这些闲话的,是因为淳于乾让本尊十分不爽。”睦州桀微微皱眉,“听小黑小白禀报,那鬼皇大人可是伤了千泽身体,这口气怎么忍的下去。”   “帝君说了,不允许我们帮太多,你想违抗帝君么?”太阴鳍瞥了一眼睦州桀。   睦州桀表情尚且平静,却也能看出来是生气了。   “二公子贵为帝家少主,怎么能放任他被一介妖魔折磨。”睦州桀攥了攥拳头,“你就一点不心疼?”   “本尊来时看了看千泽的身体,那内脏都是碎了又强拼起来的,还有,怎么还少了两根肋骨?”   太阴鳍皱了皱眉,“你我灵力都困在各自山中,若是在睦州山,淳于乾不是你对手,可他又不会蠢到进你老巢。”   “本尊可怜这个孩子。”睦州桀叹气道,“生下来就没有父母照顾,才大了一点就被帝君扔进九层炼狱里炼身,后来没了记忆,在凡人间受苦,唉,太可怜了。”   “等他回蓬莱,本尊可得好好护着,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疼孩子。”睦州桀拍拍太阴鳍肩膀,“本尊要先去帝君那边,小黑小白会护送千泽回蓬莱。”   太阴鳍默许。   睦州桀走了没多久,就有灵鸟飞来,传来消息说,衡州地动,永乾宫严重塌陷数十处,死伤百余人。   太阴鳍也哭笑不得,睦州桀这个老头子就是护短的厉害。   千泽也开始做离开瀛洲前最后的安排。   “花影,安排几个你手下的人在凝霜宫附近守着,好及时传递消息。”   “是。”   “容逸,你手下有几个九鸾司的老兵,给他们安排到瀛洲太子的府邸。”   “是。”   容逸听到瀛洲太子,心里微微触动,也不知道大姐现在是个什么景况,等到自己有了些能力,一定要把大姐给接出来。   “容成凛的事,应该还有周旋余地,有时间去给你家大姐传个信,别让她忍不了屈辱给自杀了。”千泽嘱咐容逸了一句。   容逸本来悬着的心安了下来,感激的道了一声是。   单漪斜靠在雕羽榻上,手指敲着拇指上的邪灵戒指,听着千泽商议完事情,其余人都离开了,就懒洋洋倚在一旁的雕花椅上闭目养神。   容若端着冒着热气的茶走了进来,举到千泽面前,千泽瞥了一眼容若,疑惑问道,“墨萱呢,怎不见她来。”   “娘娘她…她…她她她她…”容若支支吾吾。   单漪淡淡说,“那不是正好,偶尔换换口味,容若,今晚你就伺候你家陛下休息吧。”   “哎怎么这样!”容若听了这话,脸红到了耳根,委屈的偷看了一眼千泽。   “我就先走了。”单漪从雕羽榻上慢腾腾的爬起来,想要走出门外。   一道紫色的影子掠过单漪脖颈,一枚锋利钩指吭的一声插在了木门上,横在了单漪脖颈前。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千泽冷声问,“墨萱去哪了。”   单漪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两人在行至一处悬崖,停了下来,单漪拉着千泽躲到了一棵榕树的树冠中。   “鳍先生在测试黑豹功力,就在这里。”单漪淡淡说,“鳍先生叫我对你保密,省得你多管闲事。”   “测试就测试,避着我做什么。”千泽不以为意。   天边出现了四五个盘旋的黑影,天空中不断传来凄厉的啸鸣,黑影越飞越近,才看清,原来是五只九尺长翼的褐背雕在追击猎物。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悬崖下纵身跃了上来,手腕上的钢爪挂着血迹。   墨萱气喘地半跪在地上,衣袖被撕扯出无数裂口,左臂上被鹰爪抓出三道深深的血痕。   “萱儿!”   千泽脸色骤变,正欲从树冠上跳下去救墨萱,却被单漪拽了上来。   “鳍先生有分寸,不会伤她性命,测试出真实功力,才能去调查这小黑豹到底藏了怎样的秘密。”   单漪淡然道,“我仔细查过,白姬,还有月先生桀先生身边的黑白护法,都没有被封经脉,只有黑豹是特别的,我很好奇这一点。”   “你也知道白姬的战力,白姬全盛时期和黑豹被封住经脉的功力不相上下,为什么她的功力会比其他人高出那么多,你难道不觉得好奇么。” 第311章 测试   千泽手指刻进树干里,眼睛盯着拼命逃跑的墨萱。?   墨萱已被围到悬崖边缘没有了退路,两只褐背雕俯冲下来,翅翼带起强劲的气流。   墨萱旋身挥手,腕爪的刀刃每停顿一次就留下一道锋利的虚影,向着褐背雕的脖颈刺去。   褐背雕吃了痛,振翼避开,又有两只褐背雕俯冲下来。   这样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墨萱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手指麻,刀柄几乎要脱手。   “千泽,你在哪。”墨萱心里默默念着,四周重岩叠嶂,寂寥无人,只有褐背雕的啸鸣在山谷中回响不绝。   正当墨萱眼瞳之中漫上一层血色之时,空气中飘来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来了。”   墨萱本来慢慢变红的眼睛立刻恢复了正常,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四肢僵硬,踉跄退了几步,悬崖边有碎石坠落,墨萱竟坠下了山崖。   单漪一惊,千泽已经从身边冲了出去,从悬崖边飞身跳了下去。   墨萱的身体急坠落,千泽踏着垂直的崖壁俯冲下去,接住墨萱,在崖壁上连踏几步,顺着崖壁的裂纹跳进了一个山洞。   太阴鳍站在远处的山顶,望着这边的情况,拂袖背过身去。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本事,难道真是本尊看走了眼?”   ————   墨萱疲惫的趴在千泽肩上。   千泽顺着崖壁的藤蔓滑下来,跳进了山洞。   “行了,我们走吧。”单漪催促千泽趁着墨萱还没有醒来,赶紧离开,“功亏一篑,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被你打断。”   “够了。”千泽摩挲着墨萱的后背,烦躁地自语,“我去跟师父说,已经够了。”   “有必要这么护着她么,不过是试试功力,又没有要她的命。”单漪反问。   “我就是愿意护着她你们管的着吗!”千泽吼了一句。   千泽放下墨萱,双手支着地,垂下的丝挡住了眼睛。   “护不住她,我还当什么继承人呢…”   ……   “她真的有可能成为一个强大的武器,为什么不加以培养?可现在,没有你她什么都不行。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敌人都是些什么修为境界的,你要是不在,遇上危险,她就是死路一条。”   单漪把玩着匕,靠在石壁上,“别露出这表情,像个赌气的小破孩。”   千泽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里面的古怪,明日就要回蓬莱了,我以后会注意着她的异常。”   “嗯。”单漪嗯了一声,“那我就不管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闪身出了山洞。   千泽扶起墨萱,低头悄声说,“萱儿,不用装了,现在只有我在。”   墨萱缓缓睁开眼睛,像做坏事被现的小孩子一样,躲闪着千泽的目光。   “是什么时候的事?”千泽问。   墨萱只好如实解释,“生无忧的时候,出血太多,没有血液供给经脉锁,经脉锁自行断裂了。”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墨萱可怜巴巴的看着千泽,“我之前还不明白,经历了风雷天劫,修为却没有如我预计一样暴涨,我本以为是我天赋太差,却没想到是这经脉封印的缘故,直到分娩时命悬一线,才感觉到体内的变化,从前的记忆也恢复了一部分。”   千泽才想到那时墨萱的异样,当千泽给孩子起名无忧时,墨萱竟一下子就说出了帝无忧这个完整的名字,而这姓氏,千泽从未对墨萱提起过。   “那你现在是…”   墨萱说,“我也不清楚,在气息上判断仍旧是中苍位,而实际上我也不能确定。”   “对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封密信,是那天在倚清苑时一个人主动给我的。”墨萱小声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怎么可能有人会信?   “随便你信不信,就是他给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我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之后就忘记了,哪知道会被鸢儿捡到。”   千泽愣了愣。   乔萋把闲云楼的密信给了墨萱?这逻辑不是一般人能想通的。   “好好,我知道了。”千泽吻了吻墨萱的额头,“我什么都相信你,若你真的与流云涧有关系,我就与流云涧结盟,总之不违背你。”   “那可不行。”墨萱皱眉道,“你可知流云涧敌对邪风谷?这些天我与鸢儿闲话,是因为公子杀了流云涧领主的爱女乔鸿影,但公子并不承认,鸢儿说是雁南倾杀的乔鸿影,推脱了罪名,还恶人先告状。”   “我是不知实情的,但毒蝎公子岂是不敢承认的人?”墨萱担忧的说,“心月姐姐是流云涧的人,现在的局面对她来说才是最为难的,夹在中间,两头不能得罪。”   千泽想了想,想起当初夺嫡时,那只叫心月的金毛狐狸,看样子,心月和单漪有交情,又是东方七宿之一,万一冲突激化,这仗还真的不好打。   “嗯…”千泽略微沉吟,笑了笑说,“没事,交给我就好。”   流云涧那乔老狐狸不就是仗着与凝霜宫这狐狸窝交好么,等先处理了凝霜宫,看他们乔家还能嚣张几天。   “等会找鸢儿给你看看伤吧,不能再留疤了,你这小身子都放不下了。”千泽心疼的盖住墨萱身上的爪痕。   ————   无忧降生的消息早就传回了蓬莱,本来皇帝久久不在朝中的事令人担忧,但凤九雏生生扳回了舆论,一口咬定千泽又去了澜州巡查民风,暗中派人把澜州刺史和一众官吏全换了人,搞得现在大家都以为千泽真的在澜州巡查。   起初凤九雏还会写些陈情书求千泽尽快回蓬莱,后来的信件连那些官方用词都不写了,直接拿白话写在奏折上:   你再不回来我就辞职不干了!   ……   终于踏上了蓬莱的归程。   正驾着马车的花影回头对千泽说,“走齐州是最近的。”   “不,先去澜州。”千泽笑了笑,“凤九雏都说了我在澜州巡查,总要做个样子。”   花影皱了皱眉,又说,“听说澜州民风剽悍,影担心…”   “剽悍?”千泽眼神忽然一亮,兴味盎然。   “这么弱小的人类怎么剽悍的起来呢。”千泽嘴角一扬,“那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   小剧场:   千泽:谁怕你辞职。   凤九雏:再不回来我就把你的sr/ssr全都喂给n   千泽:我马上回去了。   记得投推荐票和月票呀~~~看盗版的读者们,如果喜欢蚕蚕的故事,请来支持下正版,收个藏,投个票就更好辣~8 第312章 巡查澜州(火炙婴)   花影回过头,严肃的说,“改道澜州。”   容逸坐在旁边看了花影一眼,“不是你在驾车吗。”   “哦。”   ……   千泽掀起车帘时常看看,已经快到瀛莱边界了,因为叶袭提前给打了招呼,过关卡的时候一路畅通,没人敢拦千泽的车队,更没人敢去查车里的人。   千泽回头看了看,后边跟了三四架马车,除了一些凤九雏调过来的小丫鬟,其他人不是被安排到各处,就是留在了太阴山。   “皇帝巡查,这排场有点太低调了。”千泽笑笑。   墨萱抱着无忧,抬头说,“不然先传信去澜州,让人做个样子?”   “不…”千泽想了想,“就当微服私访嘛,这种事我早就想干了,应该挺有趣的。”   澜州城。   一路上走走停停,花费了不少时日,尚未进城,马车还在城郊行驶,路过一个郊外野庄,粗略一看,有个二十几户人家。   村口极其热闹,围了不少人,有老有小,都背着手看热闹。   车外的嘈杂声吸引了千泽的注意力,花影看着千泽神情像是挺感兴趣,就勒马停在了路边。   千泽则侧眼观看。   人群中心点了一堆篝火,不是正经的木柴,而是一些脏布,秽物燃成的火堆,一个四十出头的,穿着破烂的老男人抱了个孩子,嘴里骂骂咧咧。   也许不能说是抱着孩子,而是拎着。   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泪流满面,却不敢上前一步。   那满面愤怒的老男人指着身后的女人对周围人说,“你们看看这赔钱货,生了五个小赔钱货,全是妈的闺女,我家三代单传,全他妈让这贱婢子给毁了香火!”   周围围观的村民偶尔小声议论两句,大多还是静静看着热闹,好像也不觉得这老男人做的哪里不对。   还有个看热闹的年轻人说,“以后咱们家挑媳妇得挑会生的,我可不能给我老爹娘断了根。”   千泽托着腮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人吵吵嚷嚷,疑惑问道,“赔钱货是什么东西?”   花影咳了一声,低声解释说,“是对于妇女的蔑称,这里闭塞,如果一户人家的媳妇生不出男孩,就会受到所有人的冷落嘲讽。”   “呵呵。”千泽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为什么要生儿子?他家也有皇位要传吗?”   容逸看着这帮人,笑了笑说,“陛下,您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女孩子终究是别人家的,您看我大姐不就知道了。”   千泽反问道,“那我把容若指给刚才那个年轻人做妻,你愿意吗?”   “…”容逸被噎了回去,仔细想想,若是自己最疼的小妹因为生不出男孩就被别人家这么糟蹋,他这个做哥哥的拼死也要去扒了他们的皮。   “民风如此。陛下,我们走吗?”花影云淡风轻的准备策马。   千泽刚要说走,没想到那老男人突然扬起手,一把把手里的女婴给扔进了火堆里。   恐怖又刺耳的哭叫声一下子迸开来,一直躲在后边的胆小女人疯似的尖叫着冲了过来,猛的推开老男人,冲进了火堆里,不顾灼烧的剧痛,把里面烧的面目全非的女婴给抢救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千泽也愣住了,墨萱瞪大了眼睛,推开千泽,伏在车窗边吐了一口气,那篝火猛然熄灭,那女人和怀里抱着的小婴儿身上的火也立刻熄灭。   “他们在干什么?!”墨萱忍不住尖叫起来,然后赶紧抱紧了怀里的无忧,生怕无忧也受到伤害。   千泽怔怔的看着那群人,他以为这老男人就是骂骂人出气而已。   千泽愣住的表情片刻间又恢复了平静,开始思考,这些凡人的可怕之处。   花影叹了口气,解释道,“并非仅此一人如此做法,为了防止女婴的魂魄纠缠不走,妨碍自己家生男孩,因此挫骨扬灰,毁了那女孩的魂魄。”   千泽才现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从前千泽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来自地狱,是妖兽化形,于是诛杀敌对之人成了理所应当,却没想到,千泽一直认为不堪一击的凡人,竟然也能狠毒至此。   至少从来没有妖兽故意杀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要说心如蛇蝎,最可怕的难道不是心如凡人么。   更让千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周围的人一直静静的看着,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要说意外,大家只意外为什么篝火灭了。   沉默许久。   “哈哈,哈哈哈。”千泽笑了起来。   “真是太有趣了。”千泽忍不住拍了拍手,笑道,“原来凡人是这么好笑的,从前我把自己当凡人看,却原来与他们相差甚远。”   “那就让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些吧。”千泽舔了舔嘴唇,“容逸,给这个村庄里所有女孩子一两银子。”   “哎?”容逸一愣,还是拿起钱袋下了车。   一行人都换了便服,容逸下了车,朝着这群人走了过去,这群人见有陌生人靠近,先是警惕的看着容逸,现容逸也就是一个普通外乡人,就没再多注意。   容逸清了清嗓子,站在人群外高声说,“诸位!我家老爷路过此地,本着积德行善之心,差我送来些善款,请问这里谁是管事的啊?”   人们一听到善款,一窝蜂涌到容逸跟前,叽里呱啦的谈论开了。   一个稍显沧桑的老人慢腾腾的分开人群,对容逸说,“我是。”   容逸把钱袋递给老人,然后高声说,“我家老爷说了,这庄里的小女孩都能领一两银子,其他人,没有!麻烦诸位带人来领钱,我家老爷在那边看着呢。”   人们一听这话,立马炸开了锅。   “只给女孩?!”   “骗谁呢!”   “凭啥啊!”   刚才烧死自家孩子的老男人心里一凉,完了,家里四个闺女都被自己几个铜板给贱卖了。   容逸拿出一两银子,走到抱着自己被烧死的孩子一直哭的女人面前,叹了口气,把银子递给了那女人。   “真给啊!”有人激动的喊道,“快回家抱孩子去。”   ——————   接下来的几话相当于一个轻松些的支线,揭示一些为本蚕所不齿的现象,大家就乐一乐就过去了,不要跟蚕蚕撕。   这是以一个非人类的眼光去看人类的支线剧情,我觉得这种反差还是挺能引人深思的。   喜欢的话一定要留言投票哦,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们喜欢我呢~~~8 第313章 巡查澜州(富人该死)   千泽在车内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就像坐在斗兽之馆里,兴致勃勃的看着两兽相斗一样,兴味盎然的表情。   那些人果真抱着自家的女孩子回来了,容逸也看着那村长模样的老人一个不落的分银两。   一个农妇怀里抱了两个孩子,兴高采烈的朝着容逸奔了过去,领了赏银,逢人就叽叽喳喳的说,“幸好没把闺女卖了,家里还有个待嫁的闺女,本来已经订了亲了,可那穷小子家只给了几个碎银渣子作彩礼,可现在,这几两银子可够我们吃上一年呢。”   那农妇打量着容逸,看了看容逸头上的兰幽石额带,然后笑眯眯的走过去说,“小官人,看你这么年轻俊俏的,有家室了没?”   容逸舔了舔嘴,满脸无奈的看向千泽,“有…还是没有啊…”   千泽只是看热闹,对着容逸投去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   容逸硬着头皮说,“还没。”   那农妇惊喜,扯住容逸袖子说,“我家闺女可漂亮了,现在就去我家坐坐吧。”   容逸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农妇怀里的两个小孩,又摇摇头说,“不不不,我说错了,我有家室。”   那农妇仍旧纠缠不放,嚷嚷说,“没事没事,年轻有为也不介意多几个媳妇啊。”   容逸转头向千泽投去一个救救我的眼神,千泽装作没看懂,仍旧笑嘻嘻的看热闹。   很快,银子分完了,因为对男子的极度偏爱,这庄子里女孩很少,一袋银子还没分完。   老人看了看容逸,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钱袋。   容逸说,“以后谁家女孩出生,就按这规矩银子,会有人定期送银子来。”   钱完了,也不知道陛下的热闹看够了没有,容逸揉了揉腰,甩开那农妇跑回了马车。   剩下的人听到这种分钱的方法,忽然不满意起来,见容逸跑上马车,便一窝蜂涌过来,堵住了马车的去路。   一个穿着稍微整齐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挡在了最前面,这庄里只出了这么一个秀才,时常进城,也有些小钱,大家觉得他有出息,也能说会道,就都爱听这秀才的话。   那秀才抓住马的缰绳,指着车内酸里酸气的说,“富人多半如此,只愿意看贫贱之人的笑话,以散财取乐于穷人,君子不齿。”   周围人也听不懂这么有文化的文绉绉的词,也就跟着瞎附和,叫嚷道,“既然行善,为什么要用这么刁钻的方法给钱?分明是拿我们取乐!分明是给自己造好名声!”   容逸诧异于这些人的翻脸度,忍不住反驳说,“不行善我们为什么要给你们钱?你们也太以怨报德了吧!”   花影一直面无表情,只要千泽说走,他就能毫不犹豫的策马从秀才和围观的人身上压过去,在花影眼中,这些人与尸体没有什么两样。   和落井下石的云家人差不多,或许还更恶劣。   有的人注意到花影的目光,那漆黑的眸子一望,有几个人就不敢出声了,退了几步,不敢再看花影的眼睛。   其余马车都已经先一步进澜州城了,那些人见马车轻飘飘的,里面似乎就一两个人的样子,底气更足起来。   那秀才见有这么多人撑腰,更高声的说,“若人人无私分享,哪还会有我们这些穷苦的人家,贪官该死,富人就该死!”   墨萱在车内坐着不说话,很不高兴的撅着嘴。   墨萱作为东方七宿里的神水豹,算是福星,归墟之中很多人都会在家**奉神水豹,以求得庇佑,来年风调雨顺。   “我还从来没有被人骂的这么难听呢。”墨萱撅着嘴,“好讨厌。”   千泽笑笑,安慰的亲亲墨萱的小脸,掀起车帘走了出去,坐在了帘外。   花影看看千泽,恭敬说,“陛下,您若不满,影替您教训这些刁民就是了。”   看见千泽样貌的一瞬间,那些人愣了愣,还以为容逸说的老爷是个满肚肥油穿着金钱卦的富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年轻好相貌的小相公。   围观的妇女们噤了声,悄悄打量着千泽,小声议论。   因为这位‘老爷’长的实在是太好看了。   “不必。”千泽抬手止住花影,温柔的对车下的众人说,“那你们想要怎么样呢?”   容逸看着千泽毫不愠怒的样子,心里暗暗想,“陛下就是陛下,沉稳又成熟。”   花影却知道,千泽的表情越温柔,就越没有好事。   那些人又叫嚷开来,秀才咳了几声说,“老爷不觉得以我们穷人取乐实在太过分了?富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过分?我代表一个种族去观察另一个种族的言行,难道奇怪吗?”千泽笑着问,“话说回来,我可以杀了你们,那对我来说都不叫过分,然而我没有杀,只能说明我善良。”   那秀才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人在说啥,什么种族。   “哈哈哈。”千泽突然忍不住笑起来,“烧死自己孩子的人你们视而不见,却来指责我有钱,哈哈哈哈,你们是怎么回事啊哈哈。”   这漂亮的小相公疯了,围观的妇女们惋惜的说。   千泽突然凝住笑容,自言自语说,“原来银子对凡人来说竟然是这么至高无上的东西,看来以后要多筹些钱了。”   现在倒有点理解南朝的想法了,千泽一直不懂为何南朝那么喜欢钱,看来这是一种很吸引人的东西,就像极品神兽内丹对于神仙妖魔的吸引力一样。   千泽笑着说,“你说我过分我就过分呗,那又怎么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行善是一时兴起,不是义务,就算处在国君的位置上也一样。”   千泽开始思考怎么改观这种怪异的民风,而不是怎么动朝中大臣捐款,因为有些穷病,用钱是治不好的。   只窥一斑,就能知道蓬莱的这种小庄不止一个,是一个普遍的存在,若不尽快改观这些人的思想,蓬莱再繁荣也是虚伪的繁荣,仅存的进步与文明,迟早会被这些人蚕食掉。   我要怎么去改变呢。   ——————   这是以一个非人类的眼光去看人类的支线剧情,我觉得这种反差还是挺能引人深思的。   喜欢的话一定要留言投票哦,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们喜欢我呢~~~   第314章 巡查澜州(进城)   千泽觉得再谈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这些人的思想和千泽太过不同,已经不能交流了。?   千泽早就下过命令,女子可以入仕为官,可以进九鸾司,可以参军当战士,不知道澜州到底是没接到诏书,还是自己思想已经无药可救。   若真的按钱财来衡量,女子与男子在蓬莱算是没什么差别了,若仅仅为了传承香火,千泽更不能理解,凡人那么多,传给谁看?   “影,走了。”千泽放下车帘,进了马车,“都觉得我该死,那我就更该死一点,谁敢拦路,直接轧过去。”   花影无甚表情,直接扬起马鞭,两匹马跑动起来,没有人还敢硬拦,骂骂咧咧的退避开来。   容逸朝那群人啐了一口,喊道,“反正有人定期送钱来,规矩不变,谁叫我们老爷说了算呢,瓜蛋们。”   千泽坐在车篷里笑出了声。   这孩子真可爱。   瓜蛋是什么,越陵话吧。   千泽伸手揽过墨萱,轻声问道,“累了吗?等会进了城就找地方休息。”   墨萱紧紧抱着怀里的无忧,低着头靠在千泽肩膀上。   “还好无忧是男孩子。”墨萱着,像是被那些人给吓到了。   千泽皱起眉,抱了抱墨萱,语带责怪说,“你怎么把我想的和他们一样,我最喜欢小公主,喜欢像萱儿一样的小公主,不对,我最喜欢萱儿,所以你就算生出一个小螃蟹来我也宠着它。”   猝不及防的一通表白,墨萱没说话,红着脸钻进千泽怀里。   “你…小点声嘛…”   “我不要,每次都是我说,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你现在说。”千泽从墨萱怀里接过无忧,右手支在墨萱头顶的车壁上,离近墨萱问,“喜欢我吗?”   望着近在咫尺的清秀面容,墨萱耳尖一红,心里又开始乱跳。   睫毛好长,左边额角还有道很浅的伤,眉眼都好看,就是嘴唇有些薄,而且这面容还被容成飘雪改过,若是没改过,现在该有多好看。   墨萱心里想着。   见墨萱盯着自己打量,走神走到忘记说话,千泽的右手从车壁上滑下来,压着墨萱的头,然后霸道的低头强吻下去。   “喜欢就快说,非要我来硬的。”   无忧瞪着大大的眼睛,出神的看着自己父君调戏母后。   两人与车外只隔着一层车帘,容逸忍不住听着里面的动静,还,“陛下真是厉害,这身手,什么美人撩不到…”   花影则不为所动,专心的驾着马车。   夜幕降临,今夜无月,满天星斗。   容逸凑近花影问,“影哥,你有心上人吗?”   花影的眼神亮了亮,轻声说,“嗯。”   “真的有啊,我还以为你这么冷血的人,肯定不会有感情呢。”容逸抬头望了望天,忽然又问,“是什么样的姑娘?”   “就是送去容成家的那个女孩子。”花影淡淡道,“我也很久没有见她了,希望她还好。”   “是嘛…”容逸没再多问,转了话题。   “影哥,你说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容逸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陛下,是个普通人。”花影云淡风轻的说,“好得有限度,坏得有原则。”   “但也不是个普通人。”花影又说,“大概是一个最没有仙味的神了吧。”   容逸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   束的缎带松了,一头长柔顺的披散在花影肩头,在风中微微拂动。   “我讨厌那些悲天悯人,满口济世情怀假慈悲的人。”花影看了容逸一眼,“安稳盛世,何须他人济世,狼烟乱世,那些所谓的善人又去了何处。”   “陛下不虚伪,这就是我忠心于他的理由,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疏离,我已经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花影重新束了,离澜州城还有一步之遥,城门应该还没关。   “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花影淡然说,“永远不要触陛下的逆鳞。”   逆鳞,就是墨萱。   “陛下,是个很可爱的人呢。”容逸在心里说。   花影把马赶快,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澜州城。   守门的卫兵拦下了马车,要检查通行证件。   花影把腰间的九鸾金令递给守卫,那守卫一见令牌上的禽纹,顿时脸色大变,恭敬的行了个大礼,笑面迎上来,对花影容逸说,“原来是二位九鸾卫大人,因为皇上正在城中巡查,小人们只好加紧防范,二位大人不要怪罪。”   那几个守卫撑着笑脸说着,双腿都在筛糠似的抖。   花影不以为意,收了金令,驱车行进了城门。   容逸好奇的问,“影哥,九鸾司是这么高级的官吗?”   作为容成家的小少爷,虽然在姑母面前不讨喜,在人前却也是受人敬畏的,没想到,那些守卫听说自己是九鸾卫,竟然吓得抖。   这真叫人激动,容逸开始享受起这个感觉来。   花影则解释说,“九鸾司并非官职,而是独立听命于陛下的一个机构,里面可以说全是嗜血而忠诚于陛下的杀手。”   九鸾司已经设立两年,成了蓬莱朝廷里一个极其权威的机构,他们有绝对自由的执行权力,简单来说,就是不受律法约束,想处置谁就处置谁,杀人可以先斩后奏,甚至无需上报。   这一度让蓬莱的贪官污吏闻风丧胆,却也存在着巨大的隐患,比如不排除有九鸾卫中饱私囊,或者公报私仇,千泽还没有着手调整。   找到住处时,已经是晚上了,千泽懒洋洋的要歇着,丢给了花影一块翡翠印章。   “去澜州刺史那,给我把文书上的戳给盖了,我累了,懒得跑了。”   这翡翠印章上精细雕刻着九条龙,象征着九五之尊的皇帝私印,竟然就这么丢给了花影。   花影恭恭敬敬的接过,郑重藏进衣襟里妥善放好,拎起准备休息的容逸,出了客栈门口。   “影哥,我困了。”容逸愁眉苦脸,“走不动了。”   “不行,陛下交代的事情就要立刻办成,上次我背着半死不活的你跑遍了洛阳的医馆,什么时候说过困?”   容逸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说,“那…这次你也背我呗…”   最后花影没有背容逸,而且把他打了一顿,拖出了客栈。   容逸正困着,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不知怎么的,就与几个迎面走来的壮汉撞在了一起。   “小毛贼,找死么?”那壮汉恶狠狠的拎起容逸的衣领。   ——————————   蚕蚕要推荐票~小伙伴们多多留言,蚕蚕才有动力和激情码字喔8 第315章 巡查澜州(小黑小白)  花影回过头,严肃的说,“改道澜州。网 ”   容逸坐在旁边看了花影一眼,“不是你在驾车吗。”   “哦。”   ……   千泽掀起车帘时常看看,已经快到瀛莱边界了,因为叶袭提前给打了招呼,过关卡的时候一路畅通,没人敢拦千泽的车队,更没人敢去查车里的人。   千泽回头看了看,后边跟了三四架马车,除了一些凤九雏调过来的小丫鬟,其他人不是被安排到各处,就是留在了太阴山。   “皇帝巡查,这排场有点太低调了。”千泽笑笑。   墨萱抱着无忧,抬头说,“不然先传信去澜州,让人做个样子?”   “不…”千泽想了想,“就当微服私访嘛,这种事我早就想干了,应该挺有趣的。”   澜州城。   一路上走走停停,花费了不少时日,尚未进城,马车还在城郊行驶,路过一个郊外野庄,粗略一看,有个二十几户人家。   村口极其热闹,围了不少人,有老有小,都背着手看热闹。   车外的嘈杂声吸引了千泽的注意力,花影看着千泽神情像是挺感兴趣,就勒马停在了路边。   千泽则侧眼观看。   人群中心点了一堆篝火,不是正经的木柴,而是一些脏布,秽物燃成的火堆,一个四十出头的,穿着破烂的老男人抱了个孩子,嘴里骂骂咧咧。   也许不能说是抱着孩子,而是拎着。   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泪流满面,却不敢上前一步。   那满面愤怒的老男人指着身后的女人对周围人说,“你们看看这赔钱货,生了五个小赔钱货,全是妈的闺女,我家三代单传,全他妈让这贱婢子给毁了香火!”   周围围观的村民偶尔小声议论两句,大多还是静静看着热闹,好像也不觉得这老男人做的哪里不对。   还有个看热闹的年轻人说,“以后咱们家挑媳妇得挑会生的,我可不能给我老爹娘断了根。”   千泽托着腮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人吵吵嚷嚷,疑惑问道,“赔钱货是什么东西?”   花影咳了一声,低声解释说,“是对于妇女的蔑称,这里闭塞,如果一户人家的媳妇生不出男孩,就会受到所有人的冷落嘲讽。”   “呵呵。”千泽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为什么要生儿子?他家也有皇位要传吗?”   容逸看着这帮人,笑了笑说,“陛下,您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女孩子终究是别人家的,您看我大姐不就知道了。”   千泽反问道,“那我把容若指给刚才那个年轻人做妻,你愿意吗?”   “…”容逸被噎了回去,仔细想想,若是自己最疼的小妹因为生不出男孩就被别人家这么糟蹋,他这个做哥哥的拼死也要去扒了他们的皮。   “民风如此。陛下,我们走吗?”花影云淡风轻的准备策马。   千泽刚要说走,没想到那老男人突然扬起手,一把把手里的女婴给扔进了火堆里。   恐怖又刺耳的哭叫声一下子迸开来,一直躲在后边的胆小女人疯似的尖叫着冲了过来,猛的推开老男人,冲进了火堆里,不顾灼烧的剧痛,把里面烧的面目全非的女婴给抢救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千泽也愣住了,墨萱瞪大了眼睛,推开千泽,伏在车窗边吐了一口气,那篝火猛然熄灭,那女人和怀里抱着的小婴儿身上的火也立刻熄灭。   “他们在干什么?!”墨萱忍不住尖叫起来,然后赶紧抱紧了怀里的无忧,生怕无忧也受到伤害。   千泽怔怔的看着那群人,他以为这老男人就是骂骂人出气而已。   千泽愣住的表情片刻间又恢复了平静,开始思考,这些凡人的可怕之处。   花影叹了口气,解释道,“并非仅此一人如此做法,为了防止女婴的魂魄纠缠不走,妨碍自己家生男孩,因此挫骨扬灰,毁了那女孩的魂魄。”   千泽才现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从前千泽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来自地狱,是妖兽化形,于是诛杀敌对之人成了理所应当,却没想到,千泽一直认为不堪一击的凡人,竟然也能狠毒至此。   至少从来没有妖兽故意杀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要说心如蛇蝎,最可怕的难道不是心如凡人么。   更让千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周围的人一直静静的看着,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要说意外,大家只意外为什么篝火灭了。   沉默许久。   “哈哈,哈哈哈。”千泽笑了起来。   “真是太有趣了。”千泽忍不住拍了拍手,笑道,“原来凡人是这么好笑的,从前我把自己当凡人看,却原来与他们相差甚远。”   “那就让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些吧。”千泽舔了舔嘴唇,“容逸,给这个村庄里所有女孩子一两银子。”   “哎?”容逸一愣,还是拿起钱袋下了车。   一行人都换了便服,容逸下了车,朝着这群人走了过去,这群人见有陌生人靠近,先是警惕的看着容逸,现容逸也就是一个普通外乡人,就没再多注意。   容逸清了清嗓子,站在人群外高声说,“诸位!我家老爷路过此地,本着积德行善之心,差我送来些善款,请问这里谁是管事的啊?”   人们一听到善款,一窝蜂涌到容逸跟前,叽里呱啦的谈论开了。   一个稍显沧桑的老人慢腾腾的分开人群,对容逸说,“我是。”   容逸把钱袋递给老人,然后高声说,“我家老爷说了,这庄里的小女孩都能领一两银子,其他人,没有!麻烦诸位带人来领钱,我家老爷在那边看着呢。”   人们一听这话,立马炸开了锅。   “只给女孩?!”   “骗谁呢!”   “凭啥啊!”   刚才烧死自家孩子的老男人心里一凉,完了,家里四个闺女都被自己几个铜板给贱卖了。   容逸拿出一两银子,走到抱着自己被烧死的孩子一直哭的女人面前,叹了口气,把银子递给了那女人。   “真给啊!”有人激动的喊道,“快回家抱孩子去。”   ——————   接下来的几话相当于一个轻松些的支线,揭示一些为本蚕所不齿的现象,大家就乐一乐就过去了,不要跟蚕蚕撕。   这是以一个非人类的眼光去看人类的支线剧情,我觉得这种反差还是挺能引人深思的。   喜欢的话一定要留言投票哦,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们喜欢我呢~~~ 第316章 灵人   小黑小白没有注意到墨萱悄悄离开,只是专注的对敌,这间屋子不大,只能容下十几个人,外面的刺客前赴后继地冲进来。   直到第四波刺客也惨死在两位少女的镰刀之下,那些闲云楼刺客开始远远观望。   七鹤也在。   “这两个小女孩是什么人。”七鹤喃喃自语,腿开始忍不住往后退。   旁边一个白衣人惊恐的说,“不是人吧,可能是妖物,失算了。”   小黑冷冷站在最前面,冷漠的说,“刺客,杀。”   这话已经说过了一遍,而现在这一遍的震慑力是之前那句的十倍,白衣刺客们忌惮的退了几步。   话还算清晰,立起手中染血的镰刀,用空灵的嗓音说,“凡人之躯,妄想与神相抗,只有死路一条。”   冷冷的话语在狭窄的居室中格外清晰,七鹤拦住身边要拼死冲上去的刺客,暗暗摇头,“我们不行,换灵人组来。”   “灵人组?”那人大吃一惊,“竟然真会用到那些怪物吗?”   七鹤努力平复着心跳,低声说,“前几日潜进闲云楼的千泽和邪风谷主单漪,他们的战力都远远过普通人的极限。”   “这两个少女也一样,按样貌上的年龄来看,应该在十岁左右,即使是归墟顶尖的修仙者,这个年纪也不过小玄位而已,他们绝不是人类。”七鹤沉声说,“只能换灵人组了。”   领头的刺客也意识到了形势的危急,但看着千泽就毫无防备的躺在床榻之上,就这样撤退实在是太可惜了。   领头那人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全体撤退,换灵人组进攻。   看到这个手势,刺客们脸色微变,顺从的立刻从破碎的窗户跳了出去,转瞬间,十位银衣刺客从房檐上荡了下来,灵活的跳进居室之中。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小白退了两步,疑惑的看着这些所谓的灵人,“气息,强了很多,但似乎仍旧是凡人。”   小黑面无表情的说,“让我试试。”   说罢,一道小小的黑影一跃而起,手中沉重的漆黑镰刀猛然划过那些人的颈肩,那些人的影子忽然变得虚幻,在如此凌厉的攻势之下,瞬间躲开了小黑劈下的剪镰。   “好快。”小黑一愣,剪镰竟劈了个空,深深刺进地里,小黑转过身时,数道模糊的影子包围了小黑,小黑只觉得胸口突然一疼,紧接着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击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   小白没有管小黑,而是迅护在了千泽和无忧身边,冷冷看着对面的这些灵人。   小黑被断裂的木板划得满身是伤,伤口又慢慢愈合,小黑从破碎的墙中走了出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面无表情的说,“灵人,是什么。”   再看面前的刺客,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白色。   “封枕丹…”   千泽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身上的血红神印仍旧散着微光。   这些人和沧炎药瘾作时的样子极为相像,但又没有失去作为人的意识,仅仅是自愈力,度,力量上的成倍增幅。   “原来封枕丹是这么用的…”千泽忍着身上的剧痛,只要身体一动,背后的神印就开始疯狂吸收千泽的精气,千泽觉得喉头梗了血,却连吐都没力气吐出来。   “我错了,我竟然现在才明白。”千泽气若游丝,心中却已经波澜万丈。   千泽一直把封枕丹当做蛇蛊的强化,只是为了满足一些人想要强大的心理,现在看来,封枕丹一开始就是雁伶商研制出来,用来削弱神的药物。   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出现在闲云楼的那个黑袍女是雁南倾,雁家覆灭以后,她一定回过雁家,雁伶商把自己的遗志做成暗号留给雁南倾,叫她去到处与各大势力交易封枕丹。   那些势力的掌门人只会不断争抢这种看起强大的灵药,而封枕丹一旦上瘾,就无药可解,吃过封枕丹,成为‘灵人’的人越来越多,凡人的不断强大,就意味着神力不断被削弱。   雁伶商,太可怕了。   或许从千泽第一次用非人之力血洗雁家之时,雁伶商就已经看出来千泽的身份了。   雁伶商才是最早看出千泽是神的人。   因此她才疯狂的试验,就是要研制出一种能够让凡人足以抵抗神力的东西。   可蛊林苑那么信奉毒仙,原来,都是伪装,这归墟人的信奉,恐怕都是伪装。   桃源界的人,信奉毒仙,见到毒蝎公子时却是那种奇怪的态度,私自处死已经是毒仙祭品的鸢儿,种种怪异的做法,都证明着一点。   他们只信奉心中的神,而想要消灭真正的神。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话本来就是凡人创的啊。   这么久,千泽竟然浑然不觉,凡人对于神的敌意。   千泽手指颤抖,神印不断汲取自己的精神,千泽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这神印,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要我被凡人杀死吗?”千泽咬着牙,手指快要把床单扯坏,挣扎着四处看看,唯独不见墨萱的身影。   墨萱已经绕出了客栈,不远处的拐角,一片雪白的衣角一闪而过。   墨萱嗅了嗅,那气息,是这次这群刺客里唯一的女子。   绕过拐角,远处后院中有人的呼吸声,六个人。   墨萱缓缓走过去。   后院里的六个人环绕着一个平躺的人,席地而坐,每个人的双手都结成一个法阵,闭目轻声念着咒语。   忽然,其中一个人猛然睁开眼睛,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其余几人都一下子睁开眼,迅站起身,摆开对敌的阵势。   院口缓缓走来一位黑衣的窈窕女子,那女子双手戴着寒光凛冽的钢爪,慢慢走过来。   直到走出院墙阴影之外,借着淡淡星光,六人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如果这女子身上没有散出一股强烈的敌意,这几人还真的想多欣赏一会儿这惊为天人的面容。   其中一个黑衣的女人认出了墨萱,立刻甩身逃走了,只剩五人孤零零的与墨萱对峙。   那个闲云楼的白衣女也不见了。   墨萱缓缓逼近,眼神冷冽,轻声说,“几位,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墨萱就看见了地上平躺的那人。   竟是千泽。   ——————————————   投个票票嘛~~~啵啵啵   感谢妄为、小墨年糕、梦游你家的打赏~~啵啵啵啵8 第317章 咒师   墨萱一愣。??   是千泽?   那人身上什么都没穿,只有心口有一个麒麟烙印,身上用暗红的动物血液画了一个咒文,那咒文和千泽背上的神印十分相像。   躺在地上的‘千泽’眼神空洞无光,墨萱仔细感知,这人没有什么生命迹象,身体中只有一丝正在积聚的神力,而这丝神力极其熟悉,这是千泽身上的气息。   墨萱皱起眉,这群人竟然用一个傀儡去吸取千泽的精气,怪不得,千泽最近精神萎靡,有时还会觉得头疼,都是这群咒师在搞鬼,想要把千泽的精气替换进这个傀儡替身里吗。   “好过分啊。”墨萱脸上露出极其心疼的表情。   剩余这五个人对视一眼,突然分散开来,从五个方向夹击墨萱。   墨萱没有躲开,那五人的刀刃在墨萱身上划出了伤口,鲜血飞溅。   “这女人为什么不躲?”其中一个人惊奇道。   钢爪上忽然掠过一丝游走的闪电,闪电越加繁多,在墨萱两条纤细的胳膊上不停游走。   墨萱微微抬手,指尖一缕闪电疾飞向地上那具傀儡,精准的劈在用血液画出的神印图案上,连着傀儡的皮肤一起毁掉。   空中顿时乌云席卷,笼罩了这个庭院,云层之中突然劈下数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领头的咒师大惊失色,“神水欲来,雷电招来,这女子是东方七宿神水豹,快走!”   五人慌忙逃窜。   “不要逃。”墨萱轻声说,“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正要冲出乌云包裹的那位咒师被一层看不见的雷网困住,霎时,雷电全部被那触网的咒师吸引过去,雷电劈啪作响,转眼间,那咒师已经成了一堆焦炭,碎成几块,掉落在地上。   那碎成渣滓的咒师尸体中飘出一缕青色的光点,墨萱轻轻吸了口气,那些飘飞的光点被墨萱吸进了口鼻之中。   “啊。”墨萱沉醉般叹了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吸过人的精气了。”   墨萱的眼睛变得血红,然后又渐渐恢复,目光看向瑟瑟抖的其余四人。   那四位咒师已经吓得挤在了一起,哀求道,“不要杀我们!”   墨萱笑了一声,抬起手,其中一位咒师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过来,被墨萱抓住了脖颈,那咒师瑟瑟抖,再转头看同伴时,剩下那三人早已成了一堆焦炭,连叫没有来得及叫。   墨萱拖着仅剩的一位咒师走了。   墙头上站了一位白衣女,身穿闲云楼的鹤羽白衣,是刺客三鹤,闲云楼一向倚重的一位女刺客。   三鹤四处看了看,那个逃跑的黑袍女咒师也在附近看着,见同伴全军覆没,女咒师转头跑了。   三鹤望着墨萱慢慢拖着那成年男子离开。   “好强。”三鹤暗暗道,“是神?不,是神兽。”   客栈居室之中,只听一道惊雷从空中炸裂开来,千泽身上的神印暗了下来,身上的无力感一下子消失,仿佛被抽干的精力又回到了身体之中。   虽然不知道萱儿在做什么,但看样子是成功了。   小黑喘着气,紧紧握着镰刀的手已经从指缝中渗出血,小白的情况稍微好些。   那些灵人的伤口愈合极快,比小黑和小白都快,又有两个灵人趁着小黑集中精神愈合身上创伤时进攻,小黑已经接不下这次攻势了。   就在小黑准备尽力反击之时,千泽忽然挡在了小黑面前,手中的钩指猛然刺进灵人心口,那灵人退了几步,伤口立刻止了血,再一次冲上来。   “怎么,心脏也不是弱点么?”千泽皱眉想了想,“不,只要是凡人,心脏一定是弱点。”   千泽左手揽过小黑,右手猛然力锋利钩指再一次刺进那灵人的心脏之中,右手来回翻搅,直到里面的内脏被搅碎,才抽出手来。   那灵人不断惨叫,心口的伤口汩汩出血,直到身上没了血色,才渐渐没了战斗力,倒在了千泽脚下。   “二位小妹妹,看准心脏,必须完全摧毁心脏,直到血液流干才行。”千泽把小黑从怀里轻轻放下去。   闲云楼这次只派了十个灵人过来,小黑小白对视了一眼,拿起镰刀,猛冲上去,对准了灵人的心脏。   这群灵人真的难缠,战斗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那些十个灵人才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断了气。   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灵人的尸体刚一断气,就立刻腐烂了,转眼间变成了满地的尘埃,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封枕丹的自毁药效,不给任何人研究破解的办法,想要研究灵人,就只能抓活的。   “还好人不多。”千泽松了口气,坐在榻上,无忧还安安静静的睡着。   墨萱拖着一个男人回来了,扬手扔在千泽面前。   那人见势不妙,头朝衣领上一歪,千泽眼疾手快,瞬间跃到那咒师面前,一把抓住了咒师的下颌,把差点咽进去的毒药给甩了出来。   “别在这耍花招,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的难受。”千泽拎着那咒师的下颌说。   墨萱站在旁边,轻声说,“这是位咒师,专门用傀儡和法器施咒的,在后院现了和你长的一样的傀儡,身上有‘那个’印记。”墨萱给千泽递了个眼色。   千泽一笑,右手越用力,咒师的下颌出吭吭的响声。   “大咒师,我问你,你们在干什么?”千泽的笑容越阴狠。   “我们…我们…”那咒师话也说不清,浑身抖个不停。   “说。”千泽指上的蝎钩已经刺进咒师的颌骨之中,指间鲜血淋漓。   “移…移交…神印…”那咒师断断续续的说,忽然,窗外飞来数道冷箭,千泽一避,利箭直接穿透了咒师的心口,那咒师挣扎了两下,就断了气。   墨萱冷冷望向窗外,那个逃走的黑袍女已经跑远了。   “移交神印。”千泽喃喃的重复了几遍。   墨萱猛然抬头,眼神凌厉的望向房门口,几个哆哆嗦嗦的客栈伙计正抱成一团,看着里面的人。   小白拿起手中剪镰,转头问千泽,“二公子,可要灭口?”   那些人哭喊着跪了下来。   千泽摇了摇头,“没了他们,这些就要我们自己处理了。”说罢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那边的,毁坏的房间我都照价赔了,若有流言,我必杀人灭口。”千泽笑着对那几个伙计说。   ————————   明天就要回沈阳了,呜,不想回去,家里的饭好吃,家里的床好软......希望以后也能坚持每天两更~~8 第318章 小小黑   “是…是!”外面那几个伙计连连点头,屁滚尿流的爬走了。???   这间屋子是毁了,只好又换了一间。   “我去外面看看。”墨萱还不放心,退出房门想要看看情况。   小黑小白安静的坐在地上,互相运气疗伤,两个小女孩十分疲惫,身上的伤已经无法自愈了。   千泽坐在床榻边,对这两个,“过来。”   两个女孩子极其听话顺从,立刻起身走到了千泽面前。   这两个小女孩身量太小,个子才到千泽的腰。   “唉。”千泽叹了口气,抹了抹小白脸上的血污,然后伸手把小白抱起来,放到左边腿上,展开白嫩嫩的小手,看到上面的血痕。   千泽缓缓运气,一缕玄火顺着指尖流进小白身体里,小白身上的刀伤燃起了一层黑色火焰,然后慢慢愈合,伤痕累累的肌肤变得完好如初。   “二公子…您…太抬举小白了。”小白巴掌大的小脸上浮起红晕,羞愧的低下了头,大大的眼睛清明漂亮。   小黑静静抬头看着,然后伸开小胳膊,面无表情的对千泽说,“二公子小黑也要抱抱。”   这两个小女孩都梳着一条小辫子,长的一模一样,一个是白,一个是黑,眼睛很大很漂亮,一看就不是人类女孩的长相。   千泽笑了笑,伸手把小黑抱到了右腿上,玄火灌进小黑身体里,小黑依赖的往千泽怀里钻了钻。   像个毛茸茸的小黑猫。   “对不起了,让你们两个小丫头保护我,想想就觉得丢人啊。”千泽无奈的笑笑。   ,“不是的,桀先生要我们随从,二公子觉得我们没有用的话,我们就没办法交差了。”   小黑眨着眼睛点点头,“会被先生打手心。”   千泽忍不住一笑。   小白望着千泽的笑容,白嫩嫩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慌忙跳下千泽的腿,扯了扯小黑的裙子,,“小黑,我们该走了,让二公子休息。”   “不要,小黑喜欢二公子。”小黑摇摇头,抱住千泽不松手,抬头问千泽,“二公子,小黑可以亲亲你吗。”   “什么?”千泽眨了眨眼,小黑抱着千泽的脖颈,在千泽嘴唇上啵了一下。   “啊!不要冒犯二公子啊!”小白啊的尖叫了一声,把小黑从千泽腿上扒下来,扛在肩上就跑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千泽。   把小黑扔出门外以后,小白又红着脸跑回去把自己的剪镰带走了。   小白扛着两把比自己高一倍的镰刀,拉着小黑的手,气鼓鼓的下了楼。   小黑一路面无表情的被小白拖着走。   小白一边走一边教育小黑,“你不能这样,二公子是主子,我们要恭敬,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虚伪。”小黑面无表情的说,“小黑喜欢二公子,就是要说实话,说假话的小黑不是好小黑,小黑就是想亲亲二公子,否则二公子不知道小黑喜欢他。”   “…唉。”小白揉了揉头,拉着小黑走了。   小黑哪都好,长的又漂亮,修为又高,就是有点缺心眼。   “今晚还要值夜。”,“我们去屋顶睡。”   “喔。”小黑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千泽的房间。   ——————   此时此刻,花影和容逸被二十来个不明来路的杀手包围。   这些人看来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家已经全军覆没,仍旧按照任务分配所说,拖住花影和容逸。   “人好多啊…”容逸皱皱眉,靠在花影背后,,“感觉今天要挨打。”   花影淡淡道,“挨打也是我先,毕竟你看起来就像蚯蚓一样弱。”   “…”容逸闭了嘴。   “别紧张,第一次实战,我可以教你。”花影淡然道。右手一震,厄樱剑已出鞘。   “被二十人包围,先找武力最弱的作为突破口。”即使身处包围之中,花影仍旧安之若素,一边给容逸讲解,一边抬眼看向一个方向。   “你的眼睛不能看你要去的地方,否则会被他们预判出行动轨迹。”花影轻声说,“那个拿长枪的胖子,武器灵活性,身体灵活性都差,那就是突破口,躲开长枪挥舞的范围,迅接近,一旦近身,他就再无还手之力,很容易突破。”   容逸点了点头,紧了紧手腕上绑的袖箭匣。   花影身形一动,容逸立刻贴在花影背上翻了过去,手臂上的袖箭像密集的雨点一般甩了出去,花影则趁机抓住容逸,本是朝着一个手握双刀的杀手去的,却在一瞬间变了路线,贴着旁边那胖子的长枪飞了出去。   这包围阵型一下子被冲散了,长枪的尖端划过容逸的手臂,本应立即血脉爆裂的手臂却毫无伤。   花影淡淡说,“是陛下的三叠咒在为我们护体。”   “怪不得那几天陛下老是弹这一曲子,我还以为是我天赋异禀。”容逸吐了吐舌头。   “影哥,逃还是打?”容逸问。   “活口留一个就够了。”花影冷声道,“其他的,给你练手。”   ——————   越陵,洛府。   夜中,单漪坐在廊檐下的栏杆上,眼神淡漠的望着远处。   “这个小子,天天都不得安宁。”单漪自言自语,“有人想要取神印,真是件稀奇事。”   单漪在把自己的记忆传给千泽时,与千泽的头脑建立了联系,两个人的想法现在是互通的,只要特意去感知,就能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   单漪正静静擦着刀刃,头脑中感知千泽的情况,忽然,单漪一愣,紧接着晃了晃脑袋,与千泽那边断了联系。   “又来了又来了。”单漪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怎么天天上床,那小子的肾那么好吗???荒淫无度荒淫无度,这是个没有希望的继承人。”   单漪每次感知千泽的记忆,十有**能赶上他与墨萱亲热。   洛鸢儿最近不怎么敢靠近单漪,也许是觉得流觞的话有道理,那小丫头总是站在远处悄悄看着单漪。   单漪心里也乱七八糟的,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洛鸢儿还是前世那个鸢儿。   “谷主,天冷了。”   洛鸢儿软软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手里拿了一件披风,踮起脚来给单漪披上,转身就要走。   “别走。”单漪一把拉过洛鸢儿的胳膊,捧起凝脂般细嫩的小脸就吻了上去。   洛鸢儿吓得没敢动。   单漪感觉身体里一团火泄不出。   “都怪千泽,弄得我像磕了情药似的。” 第319章 拜星月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二十多个尸体,每个身上都中了不少袖箭,这处空地弥漫着鲜血的腥味,地上有稀碎的肉块和残肢,浸泡在血泊? ?   容逸浑身是血,蹲在地上低着头吐的稀里哗啦。   花影静静站在容逸身边,轻声说,“这不是办的挺好的么。”   容逸擦了擦嘴角的污渍,哽咽着说,“这是我第一次…”   “雁伶商就是你杀的。”花影打断容逸说。   “好吧,我第二次杀人。”容逸哑着声音说,“但这次人很多,我觉得我晚上会做噩梦。”   花影慢悠悠的重新束了散开的头,“噩梦对于我们杀手来说,是件多幸福的事,因为只有那样不会受伤。”   “我还需要些时间适应。”容逸撑着软的双腿站起来。   “那就快点适应,时间已经不多了。”花影的眼神仿佛一潭死水般淡漠,又说,“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有种东西在生变化。”   容逸越来越不懂花影在说什么了。   花影收了剑,轻声道,“这个世界与从前不同了,神权受到了挑战和威胁。”   花影拎起手边绑成了粽子的唯一的活口,一路拖着回了客栈。   客栈毁坏严重,有几个房间的窗户都直接撞毁了,看样子战斗已经结束。   上楼敲了敲门,千泽从居室中开门出来,脸上的表情挺开心,身上还残留着墨萱身上清甜的馨香。   花影早就习惯了,千泽只有在与墨萱在一起时才会开心,于是花影也就连带着十分顺从墨萱。   “陛下,章已经盖好了,这是抓回来的活口,您看…”   千泽顺手从花影手里接过那个绑成粽子的人,拍了拍花影的肩膀,笑道,“影总是最能干的。”   花影淡然点头,行礼退下,容逸看着花影好像极高兴。   花影这个人,残忍而冷淡,他最高兴的时候也不过是嘴角微微一扬。   折腾了一趟,容逸早就不困了,澜州城虽说民风恶劣了点,却也还算热闹。   直到半夜还有商家在做生意,夜苑的生意,大家都懂。   “去夜苑转转?”容逸看向花影,“家里管的紧,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花影嘴角一抽,“你就不能有个更高尚点的消遣了?”   “总不能一直当小孩。”容逸搭上花影的脖颈,笑着说,“咱们这一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命就丢了,没见识过的东西当然要去看看啊。”   花影能看出容逸这笑容是怎么强挤出来的,看来他真的在害怕。   “好。”花影破天荒的答应了。   花影被容逸拖进了夜苑,还没迈进脚去,便上来几个穿红戴绿的女子迎客,见二人衣着相貌不凡,便更加殷勤献媚。   容逸向迎上来的妈妈摆了摆手,“给这位花影大人找个清静雅间,不要这些庸脂俗粉,找个干净女子过来唱个小曲~”   “什么叫给我找…容逸我算是看透你了。”花影皱眉。   妈妈略微打量花影,皮肤比一般男子要白,细长的双目,半长的未束,柔顺地绕过耳后,披散在肩上,这一身蟒纹红衣纺线鎏金,再看容逸,额带上一枚深蓝的兰幽石价值连城。   “公子想听小曲?”妈妈脸上的粉都要被献媚的笑容挤了下来,“刚好我们这前些日子来了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名叫拜星月,能歌善舞,抢了我们夜苑头牌的风头呢。”   “好,那就快请上来吧。”容逸拉着花影坐到了席上,席间尚有许多纨绔子弟和富贾,大约都是冲着这位星月姑娘来的。   弦音一起,那女子的柔情绰态便在烛光烟火之中一览无余。   那双水波流转的眼睛媚态十足,相貌也娇艳动人,嗓音更是犹如春林之鸟,宛转撩人。   花影习惯的扫视在座宾客,盯着一个身穿鹤羽长袍的男子。   容逸顺着花影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人,低声说,“影哥,这是闲云楼顾二公子顾晚之,既然这次的一批刺客是闲云楼的,顾晚之就是那个带队的吧。”   不过,看着顾晚之不紧不慢,还有心情逛青楼的样子,总觉得这次刺杀任务和他没多大关系似的。   容逸仔细想了想说,“看来闲云楼也不是真心想要刺杀陛下,鬼皇大人的命令,影哥也知道,是要除掉顾五爷,换自己人当闲云楼主人,看样子,顾南风就是鬼皇大人看中的人选。”   顾晚之是个纨绔公子,喜欢吟诗作对,又一掷千金,一向不愿参与家中事务,顾家对这个二少爷也不怎么管,反正钱有的是,顾晚之也败不了多少。   反倒是因为不问家事,顾南风才没有对顾晚之下杀手,顾家大公子顾临歌,才能出众,本是最佳的继承人人选,却在加冠之时急病身亡。   容逸对这事清楚,因为顾南风就是托姑母容成飘雪派人杀了顾临歌。   这件事情在苏州和越陵都算秘闻,其实也没有人敢于打听闲云楼的闲事。   ————————————   江南玄镜堂,碧鸾殿   龙七音从神龙殿赶来,走进碧鸾殿,看见窝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的九霄,一脚踢了过去,九霄被踢下了床,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嗷’了一声。   龙七音蹲下身,捏着九霄的腮帮,气鼓鼓地说,“你还装死,这都多少天了,你伤也养好了,肉都肥了,真没出息,怎么不想想怎么对付鬼皇啊?”   九霄撩开衣服,露出精实的小腹,无辜地看向龙七音,“你看到了?哪里肥了?什么时候看到的?怎么看到的?”   “你是流氓吗?”龙七音红着脸又踢了九霄一脚。   九霄伸着懒腰,站起身,走出了碧鸾殿,抬头看到殿外的树枝上,落了一只黑色的小燕子。   “那只黑鸟都在这落了一上午了。”龙七音没好气地说。   “啊,信鸟。”九霄抬起手,黑色的小燕子振翅飞来,纤细的腿上系了一条浅蓝色的缎带。   “千泽这么思念我,还写了信来啊。”九霄笑着翻看着缎带,对龙七音说,“别担心,想要对付鬼皇,千泽要比我们更清楚。”   ————————   蚕蚕今天去跑步锻炼身体了。   …   差点跑死。8 第320章 顾晚之   九霄扫了一遍浅蓝缎带上的字迹,随即手一扬,那缎带立即被一层坚冰包裹,坠在地上,碎成了冰渣,消失在的院子的土壤??   九霄在关山修习一年之久,虽然修为仍在大苍位高段,功力却在不断飙升,若尽力单挑,说实话,千泽不是九霄的对手。   但九霄根本不想惹千泽。   这个小子记仇,特别记仇,九霄不爱记仇,是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千泽不一样,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仇人待不下去。   最常用的就是找人群殴。   没办法,人家就是朋友多,而且九霄还不得不出手帮千泽,谁叫人家有钱有势有能力重点还是神二代。   “调查闲云楼?”九霄不是很理解千泽的意思,玄镜堂也有许多情报机构,想要知道闲云楼的具体消息和一些秘密情报都可以,只是,千泽的意思好像是要九霄亲自去调查闲云楼。   龙七音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上次单漪和千泽在闲云楼里吃了大亏,看千泽的意思,是不想放过闲云楼了。”九霄伸了个懒腰,“可怜我了,一把年纪了还得跑来跑去。”   龙七音嗤了一声,“你在你们鸟族不就算个出壳没几天的鸟崽吗?”   “瞎说,什么鸟族,那叫凤族。”九霄瞥了龙七音一眼,“我可比千泽那个小屁孩大一千多岁。”   “几千岁都没用,喝醉了都能睡个一百年,你这岁数都是白长的。”龙七音开始数落九霄。   九霄眉角一挑,一下子把龙七音推到了墙壁上,低头贴近龙七音的耳朵问,“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龙七音一扬下巴,抬起一条腿从九霄两腿之间猛抬了上去。   疼!   一声惨叫之后,龙七音若无其事的走出了碧鸾殿。   门外两个扫地的小侍童窃窃私语,一个,“龙小姐和少当家真是般配。”   另一个小童点点头,“就是,瞧把少当家高兴的。”   九霄趴在床上欲哭无泪,“我的人生,不,我的鸟生是失败的。”   ——————   澜州,夜苑。   容逸像是泄一般,狠狠沉醉在美人环绕之中,花影独自静静坐着,时常举杯喝一口酒。   花影能看到容逸的指尖在打颤,却硬撑着笑意,醉卧于美人膝上。   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还是个深院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他在借着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不适应的恶心感。   也不知道陛下让容逸进九鸾司到底是对是错。   花影不觉得容逸适合当一个暗杀者,他更适合在安全的密室中设计那些机括图。   毕竟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既然这么做,应该就是有陛下的考量吧。   星月姑娘的妙音醉人,接下来妈妈的鼓动更诱人,说星月姑娘守身如玉数年,今夜要官人们抢头牌。   容逸看看花影,花影说,“就是要客人出钱买那女子一夜,怎么,你有心?”   “哼…没有。”容逸笑笑说,“那女子手筋结实,腕上有因为戴了绑带遮住阳光晒出来的白痕,和我一样是玩暗器的,今夜她选中谁,谁就要倒霉了。”   花影一怔,这些地方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星月姑娘抛出了一朵绫罗缠成的红花,引得众人纷纷争抢,唯有坐在宾客席间的顾晚之不为所动,静静坐在一边品茶。   容逸悄然伸手,一枚袖箭甩了出去,打在了红花之上,一股冲力带着红花飞到了顾晚之的腿上。   众宾客出一阵唏嘘声。   花影低声说,“多管闲事,人家若不是要杀顾晚之呢。”   容逸想了想说,“影哥不是教我对敌之道吗,我看星月姑娘的眼睛虽然没有看顾晚之,但绣球在往离顾晚之最近的一个老迈宾客身旁扔,再看看那绣球的轨道,我想杀手们的思路应该差不多,所以判定她的目标是顾晚之。”   花影抬头看了看台上星月姑娘的表情,看来被容逸猜对了。   花影大约明白千泽看上了容逸哪一点。不愧是设计机括图的,聪明,举一反三,学东西极快。   看来陛下并没有要容逸成为杀手的意思,而是要容逸成为一个反杀手的策略谋划者。   “你和顾晚之有什么仇。”花影问。   “没什么仇…大家都知道顾晚之就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儒生,偶尔写点酸诗什么的。”   容逸托着腮说,“不过我觉得挺奇怪,若是有人想杀他,肯定就是顾南风了,毕竟顾南风已经把他大哥给弄死了,现在闲云楼的嫡子只有顾晚之和顾南风,顾南风费劲杀个绣花枕头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顾晚之有威胁?”   花影静静听着,那位拜星月姑娘已经挽着顾晚之的手臂离开了,顾晚之半推半就,被星月姑娘给推进了房中。   “走,去看一眼。”花影拎起剑,出了夜苑,轻身跃上了屋顶,容逸勉强跟得上,拿腕上缠的一个锁链飞爪攀住屋檐,爬上了屋顶。   “刺客哪有这么爬墙的,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花影真想把这个笨蛋给踹下去。   “没办法啊,影哥你也没教过我轻功。”容逸终于像个傻狗一样爬了上来。   顺着几间客房包间找过去,有一间里传来星月姑娘的娇俏声音,两人伏在此处听着。   开始是两人的呢喃私语,而后变成亲吻的娇喘声,突然,一声刀剑入肉的噗声传来,顾晚之闷哼一声,接着就是茶几撞倒,茶杯碎裂的声音。   容逸哼了一声,“你看吧,这是个不掺假的绣花枕头,连个女子都防不住的那种。”   “不一定。”花影攀着房檐倒挂了下去,从窗纸上捅了个窟窿,看着居室之中的情形。   室中的情形让花影诧异,那所谓的纨绔子弟顾晚之正安然无恙的站着,右手抓着星月姑娘的脖颈,冷漠的表情与刚才在众人面前的怯懦笑容完全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顾晚之手上渐渐力,冷笑着对不断挣扎踢蹬的星月姑娘说,“三弟实在是有点过分,小生这做二哥的,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怎么就不给条活路呢?”   顾晚之的表情平静而沉稳,绣花枕头?怎么可能。   ————————   感谢小墨年糕,爱看书的呼啦圈的打赏~月底啦,多多投推荐票啊~8 第321章 拜见千君   顾晚之生生把星月姑娘掐死在了手掌心中,许久,手一松,那女子软软瘫倒在地上,手中的匕滑落在地。??   花影想要收身再上房檐,没想到顾晚之凌厉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隔着窗纸与花影对视。   顾晚之收了手,推开居室门下了楼。   花影翻上了房檐,容逸好奇的问,“看到什么了?”   “顾晚之装傻,现在原形毕露,可是他看到我了。”   花影带着容逸跳下了房檐,顾晚之刚好扶着心口偏右的匕伤从后门跑了出来。   花影容逸站在挡在顾晚之面前,顾晚之满目警惕的望着这两人。   “三弟的手伸得这么长,都已经到了连蓬莱都遍布杀手的地步了?”顾晚之轻蔑笑道。   花影则抱剑作了一揖,轻声说,“阁下已无法回归闲云楼,我家主人就在此处,不如让我为阁下引见一番。”   “你家主人…是谁?”顾晚之疑惑道。   怎么,竟然不是顾南风派来的杀手吗?   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流血,顾晚之感到有些眼花,现在自己可谓是有家不能回,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应该是穿了某种法力或妖力结成的护甲,旁边那少年还好,只是面前这位红衣的青年不太好招惹。   何况除了跟这两人走,顾晚之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烦劳公子带路。”顾晚之无奈道。自己已经受了伤,这两人又是有备而来,打起来免不了一番苦战。   只是不知道他们空中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一夜未眠,折腾了这么久,早已清晨。   花影和容逸把顾晚之带回了客栈,然后给顾晚之扔下了点创伤药,两个人就跑出去到小店吃包子了。   这事说来也让人好奇,容逸表示很少看见千泽吃饭和上厕所。   花影吃着包子说,“可能这就是陛下与凡夫俗子的不同吧。”   “但陛下除了很厉害,仿佛也并不会飞或者布零布零的光什么的。”容逸举着一个包子,认真的说。   两个人在包子店里总结了一早上,讨论出来的结果是,神与人的差别主要在上厕所的次数上。   顾晚之就没那么自在了,端正的在千泽居室之外跪坐着,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早上,里面的人起了床,先是洗漱了一番,然后开始和里面的一个女人**,一个时辰以后,开始哄孩子玩,又一个时辰以后,又开始和里面那个女人**,再一个时辰以后,又开始哄孩子玩。   顾晚之一直从早上静静等到了下午,里面人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果然是什么大牌人物吗?顾晚之心里更敬畏起来。   直到晚上,花影和容逸口中的主人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那人在唯一的两件事情上一直循环到了晚上。   “唉。”顾晚之小声叹了口气,大人物就是难见。   结果千泽听见叹气声就拉开门出来了。   顾晚之抬头见到千泽的面容,猛然一怔,“千…千君?”   “啊,顾家老二啊,我等你很久了。”千泽居高临下俯视着顾晚之。   其实顾晚之完全没看出来千泽是在等自己,明明是听到动静顺便出来看一眼。   没想到花影和容逸口中的主人竟然就是顾晚之这次的任务目标。   顾南风有意让顾晚之被千泽收拾掉,免得自己动手落得一个兄弟相残的名声。   实际上,顾南风并非有意杀千泽,而是因为顾五爷的死需要有个交代。   顾南风既然当了正主,就要装装样子,免得落了人家口舌,说顾南风为了上位成主,勾结外人杀害顾五爷的名声可不好听,顾南风这次派出了十个灵人,不算少却也绝不算多,顾南风知道轻易扳不倒千泽,也就不在这事情上多费工夫了。   免得逼急了千泽,又带人杀进闲云楼里。   顾晚之就成了这次行动计划好的牺牲品,顾晚之因为知道顾南风的想法,这才没有带人去客栈堵截千泽,而是躲在附近的夜苑中悄悄盯着情况,若顾晚之真的去了客栈,也免不了被一并处死的命运。   “你还算聪明。”千泽笑着说,“我们大堂说话。”   “大堂?”顾晚之咽了口口水。   坐在大堂里,来来往往许多客人,有几个人坐在旁边的席位上,装作闲聊的样子,眼神却都在往千泽和顾晚之身上瞟。   顾晚之更加心虚,他知道千泽的用意,在闲云楼的探子面前光明正大的聊天,就是明摆着告诉顾南风,顾晚之已经投靠了千泽,再也回不去闲云楼了。   千泽安之若素,叫伙计点了几个,“也不知道我们蓬莱的菜色合不合你的口味,当然我也没吃过。”   “多谢...千君盛情...”顾晚之极其不自在,其实顾晚之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喜欢谄媚奉承的人,反而有些孤傲,只是在顾家人面前装的一副书呆子模样而已。   可是到了千泽面前,顾晚之感觉根本不敢直起腰来,千泽身上有骨子与生俱来的沉静和威严,尽管他笑得挺温柔,顾晚之还是能感觉这笑容里面藏了不少刀。   “哎,花影容逸太粗鲁了,弄伤你了?”千泽关切的问,然后抬手翻了翻顾晚之心口的伤。   那些坐在附近的闲云楼探子起身走了。   完了。   顾晚之心里绝望,千泽是故意的,他要的就是让顾晚之在闲云楼待不下去,就只能听他摆布了。   “千君...饶了小生吧。”顾晚之嘴角直抽抽,“小生猪油蒙了心才受顾南风指使,来扰了千君清梦,小生该死。”   “我知道顾南风对你不好,所以才在此等着你,怕什么。”千泽拿合起的扇子托着下颏,挑眉笑道,“你不喜欢顾南风,刚好我也不喜欢,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小生位卑言轻,在闲云楼说不上话。”顾晚之说。   其实这也是真话,顾晚之为了在顾南风手下活命,装疯卖傻十几年,在家中哪有威信可言。   “有些事情我是可以控制的。”千泽笑道,“有的人我不喜欢,我就要把他从主位上拖下来。”8 第322章 闲云之主的最佳人选   顾晚之沉默地坐着,面前的千泽则悠哉的品尝着桌上的小菜,也不着急要顾晚之做出答复。   千泽慢慢道,“别急,反正你也是要活命的,被顾南风弄死总是缺了那么点骨气,还不如和我合作呢。”   顾晚之问,“不知千君要小生做什么?小生可尽力而为,只是小生功力稀松平常,大概帮不上您什么忙。”   “我还要再安排,至于你的安全,不用担心。”千泽叫了声花影,“影,你和容逸晚上把顾公子护送到澜川平阳侯府,就说是我让平阳侯好生照顾的贵客。”   “是。”花影答应了一声。   顾晚之有些受宠若惊,连连作揖,惶恐道,“无功不受禄,怎好如此劳烦千君。”   “无妨,别紧张。”千泽笑道,“平阳侯是前朝的老将军,在澜川休养,府中精兵甲士众多,我想即使是闲云楼也不会硬闯将军府吧。”   “容逸,领顾公子去休息。”千泽摆了摆手。   容逸对于千泽的态度有些疑惑,但仍旧遵命,带顾晚之去开了间客房。   花影站在千泽身后,轻声问,“您与顾二公子素不相识,非亲非故,无恩无德,为何如此帮他,要他当闲云楼的主人?”   千泽一边吃着,“谁当闲云楼的主人都无所谓,只要不是顾南风就行,这人虽然弱了点,可装疯卖傻十几年,这种隐忍性格最容易成大事。”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千泽笑笑,“主要是因为这人跟顾南风有仇,那不是更好吗,都不用我做思想动员,多省事。”   “哦。”花影哦了一声,果然只是因为懒吧。   千泽忽然问,“我听说上次闲云楼刺客袭击我宝贝萱儿是因为抓错了人?”   “嗯。”花影答道,“本来是冲着洛鸢儿去的,没想到那天洛小姐刚好也穿着黑衣,这些刺客本不知道洛小姐的样貌,所以弄错了人,后来也证实了,闲云楼三番两次去洛府抢人,就是意在洛鸢儿。”   “那姑娘招谁惹谁了。”千泽漫不经心的问。   “上次单谷主救下洛小姐时,我也在密室中,看顾南风那样子,是要砍洛小姐的手。”   “砍手?”千泽诧异,“坏了,我忘了问毒蝎这个事了。”   千泽闭上眼睛在单漪的记忆里翻找,果然找到了对于洛鸢儿的一些事情。   “寸心阴阳手。”千泽自言自语,“这可是个极品药骨,毒物录里都有记载的那种,能解百毒。”   数百年前千泽因火毒而昏睡,帝麟遍寻灵药均无解,最终找到蓝金陨铁生出的绛弱香,才解了千泽血脉中的火毒。   其实还有一种解药,就是寸心阴阳手的手骨,炼化成粉,可以解火毒。   帝麟找了九万名女子,也没有找到所谓的极品阴阳手药骨,这事情才不了了之,直到找到绛弱香。   “顾南风是得了什么重病么?”千泽很好奇,顾南风拼命抢夺洛鸢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也调查过,但顾南风的身体都由一位老医女把控,别人无法过问,因此也无从得知病情,只知道顾三公子身上有隐疾,不过不碍事。”   “恐怕是个很碍事的病。”千泽想了想说,“我已经把消息传给九霄了,叫他盯着点闲云楼的事,这事情对他也有好处,他不会不办的。”   上次龙七音因为急于从乔萋手里抢夺密信,落入了戚侯爷的圈套里,千泽看着九霄十分喜爱龙家小姐,就算是为了龙七音,他也不会推辞。   主要是因为千泽现在没脸求单漪帮忙了。   虽说帝君指命单漪和凤九雏来协助千泽,可单漪为千泽做了不少事,差点把自己身边的小可爱都给丢了,千泽怎么好意思再开口。   说起单漪,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哥哥,千泽真心觉得,洛鸢儿有点任性,年纪也小,不懂照顾人,委屈了单漪。   “对了对了。”千泽忽然眼睛里晶亮亮的,“影,你给承抚传信,那些大臣们不是说后宫空吗,我看他们是急着把闺女往高处嫁,那就让他们从自家选点漂亮小姐,送去长安潼州行宫那里,记着,要温柔漂亮的,会照顾人的那种。”   花影想起来,千泽要在潼州给单漪造一座行宫,这些官家小姐大概是要送给单漪吧。   “这…”花影略作犹豫。   “有什么迟疑的,伺候我大哥的小姐,我给她们封的身份也不会低。”千泽说。   “好。”其实花影犹豫的不是这件事,是凤九雏来了封信,说九公子给承抚那边送了二十个年轻少年,说是给千泽的…   现在朝中有流言说当今陛下有断袖倾向,而且还专挑那种嫩的糟蹋。   花影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千泽,又怕千泽把稀饭喷出来,一直没敢开口。   贵人们大多不解风情吧。花影心想。   ——————   此时,九霄已经潜进了闲云楼中。   准确的说是走进来的,九霄已经能够轻松的敛起气息,让闲云楼的护卫高手都无法察觉。   “千泽没什么经验,单漪总不能也像他似的不知轻重,怎么还能吃了亏。”九霄摸了摸下巴,直接走进了闲云楼的金宫中。   金宫之中正由顾南风坐于主位,此时是正午,金宫里守卫薄弱,除了些进进出出的洒扫婢女,就只有顾南风一人,坐于雕白鹤的白玉榻上休息。   “切,我现在把他杀了都行。”九霄轻蔑的想,“还查个啥,杀了算了。”   九霄一向是艺高人胆大,鬼皇之下他还真没怕过谁,就算是当年的毒蝎公子也一样不是对手,毕竟有个千年的修为差距。   再说,这个顾南风身上连股修仙者的气息都没有,连小玄位的功力都感应不出来,不就是个普通凡人么。   九霄轻蔑的挑挑眉,双手未动,背后的七煞剑就被一股精神之力操纵,寒光冷影出了鞘,朝着顾南风飞过去。   顾南风仍旧睡着,甚至没有感觉到九霄的存在。   “我的天啊,千泽叫我亲自来,就是为了杀这个弱鸡???”九霄气死了,瞧不起人也不能这样吧!8 第323章 角龙化的顾南风   七煞剑向着顾南风枕边飞去,只需要九霄意念一松,锋利的寒霜剑刃就会毫不犹豫的刺进顾南风头颅之中。   忽然,金宫外有深沉悠远的钟声敲响。   洛阳城外有一座灵山,山有寺,名为出云。   出云寺每日晨昏鸣钟,今日似乎有法会,因而在午后未时鸣钟。   钟声响起之时,那还有一毫就要没入顾南风头颅中的剑骤然停了下来,九霄一愣。   再看顾南风,身上平静的气息陡然变强,本来不堪一击的身体忽然被一层看不见的护甲护住,七煞剑再不能前进半分。   “这是什么。”九霄心里疑惑,却也没打算收手,这种程度的护甲是防不住九霄的剑的。   没想到,顾南风的身体慢慢结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甲,将一部分身体包裹了起来,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变成和僵硬的尸体一般的青色。   “…尸变了?”九霄恶心得站远了点,七煞剑又飞回了剑鞘中,九霄静静看着顾南风。   顾南风昏睡着,身体仍旧处在奇异的变化之中,额头出现了一块细小的突起,紧接着一枚漆黑晶亮的角顶破了皮肤,从额头骨骼之中生长而出。   “这是什么情况…”九霄又退了几步,闪身跳到了房梁上,居高临下看着变得像怪物一样的顾南风。   九霄不再试图去杀死顾南风了,因为顾南风现在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具有压迫力,渐渐从小玄位上升,现在已经到了大苍位初段,尽管他是睡着的。   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袭,若惊醒了他,再爆发什么匪夷所思的能力,九霄就有点吃不消了。   九霄收到了千泽的情报,说闲云楼的护卫们食用封枕丹拔苗助长地提升修为,成为了战斗力极强的灵人。   但按照千泽的描述来看,灵人与凡人无甚外貌上的区别,可顾南风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是不同于灵人和仙人的一种东西。   就在九霄愣神的时候,顾南风动了,睁开的眼睛没有眼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漆黑深壑。   他醒了。   青皮细鳞,额上长角,这样子极其像没有化形完全的角龙。   金宫里回响着顾南风低吼的声音,九霄则暗藏在房梁之上悄悄看着。   顾南风的变化已经远远超过九霄的预料了,一个并非修仙者的普通人,怎么会拥有堪比大苍位初段的修为,而且这修为气息还在迅速上涨,很快就会上升到大苍位中段。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九霄静下心来观察,若那些食用过封枕丹的人被称作灵人,那顾南风现在的样子就可以称作‘魔人’。   九霄目光停留在顾南风身上,手指在房梁上一扒,一块砚台大小的木头被扒了下来,九霄试探的把这块木头朝着顾南风的头砸过去,木头一扔,九霄立刻换了个地方,以免被发现。   就在那块房梁木即将砸中顾南风时,顾南风猛然回过头,本来正常的嘴忽然张开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咧到了耳朵根,满嘴尖牙,脖子猛然伸长,一口咬碎了朝着自己飞过来的木块。   “哎呦我滴天。”九霄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手,刚刚本想用手去试试顾南风的反应的,现在看来,还好谨慎,否则这白嫩嫩细长长能画画能泡妞的右手啊…   金宫大堂里的洒扫侍女们听到了这吼声,也并不慌乱,只是面上有些担忧,纷纷退了出去。   接着,一位背着药箱的老妇人走了进来,九霄暗自看着,这老妇人驾轻就熟的淡定样子,顾南风这种情况应该是经常出现。   “怎么,顾南风这样子应该已经六亲不认了吧。”九霄本以为,就顾南风现在这种魔化的状态,就算他老娘过来都能被一口咬掉脑袋,这老医女能有什么本事,竟敢靠的这么近。   九霄靠远了点,可惜金宫中房梁密集,空间狭窄,能让九霄肆意移动的地方不多,九霄只能暗自哀叹,新洗的衣服,又得溅上血。   没想到,魔化的顾南风正被九霄扔来的木头扰的暴躁,可那老医女刚刚走进金宫寝殿,顾南风就安静了下来。   老医女缓缓靠近,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安慰的话,顾南风竟然就沉默了下来,在那位老医女的引领下躺回了床榻上。   老医女从药箱中拿出一根吸管似的竹针,从里面灌了些药水,扎进顾南风的胳膊里,用嘴把药液吹了进去。   九霄诧异的看着,顾南风静静躺了一会儿,身上的鳞片和冰甲就慢慢退了下去,额头上漆黑的角也缩回了头颅之中,变回了刚刚九霄看到的弱鸡模样。   “这老太婆有什么特异功能么。”九霄心里想着,顾南风还在睡着,只是身上的气息还未消退,仍旧在大苍位居高不下。   九霄已经放弃了杀顾南风的念头,这种有难度有危险的事情应该交给千泽做嘛,说好的来闲云楼看看,那就是看看,用不着干别的。   老医女整理药箱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一只青羽小雀落在房梁之上,叽叽叫了两声,振翅飞走了。   小雀飞出了金宫,落在金宫的琉璃瓦上,两位青衣婢女忽然出现,降落在青色小鸟身边,恭敬跪地行礼,轻声道,“少当家有何吩咐。”   青羽小雀缓缓化成人形,九霄坐在房顶上,嘴里捡了根草叶叼着,看了一眼刚刚出了金宫准备离开的老医女。   两个小婢女顿时会意,轻盈跳下了屋檐。   这两个小婢女是前世九霄身边的两个迷雾精,额,就是山林中的烟雾氤氲出了灵气,成了精,可能是被九霄救了,也可能是觉得九霄长得好看,总之就是跟着了。   那时九霄还在西王母身边当宠物养着,后来转世,这两个迷雾精忠心耿耿,找了大半个人间,才在雾竹林的青鸾剑派找到九霄。   因此,这两个小妖精就又当宠妾又当奴婢的伺候了九霄人间这十几年。   两个迷雾妖精轻盈落在老医女身边,一前一后的拦住了老医女的去路。    第324章 归皇宫   老医女见有陌生人拦路,转头便想跑,没想到后边还堵着一位。??   其中一个迷雾精朝着那老医女的脸噗的一吹,一股灰色的烟雾扑面飞去,老医女慌忙间吸了一口迷雾,眼睛失了神,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另一个迷雾精朝着那老医女又噗的吹了口气,老医女精神恍惚,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九霄就躺在金宫宫顶上等着,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婢女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黑白相间的玉石吊坠回来,双手奉给了九霄。   那两个迷雾精分坐在九霄身侧,其中一个卧在九霄膝上,另一个倚在九霄臂弯里,九霄一只手把弄着那个黑白玉坠,另一只手习惯性的伸进迷雾精的衣裙里抚摸。   小迷雾精很受用,面带潮红的仰面看着九霄,脆生生的说,“那个老医女把能说的都说了,这个玉坠是一块极难寻得的阴阳石,阴阳石之力能够抑制顾南风的魔性。”   另一个迷雾精说,“老太婆说,顾三傻是因为吃多了封枕丹,药效存在身体里排不出来,积攒太多,变异了。”   九霄一边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阴阳石,一边说,“既然阴阳石能抑制顾南风药瘾作,为什么不给他吃这种阴阳石,而是继续用封枕丹来镇压药效呢。”   “这种石头很少,而且效果很微弱,根除不了已经浸泡许久的经脉封枕之毒。”   九霄默默记下了这块阴阳石的样子,叫迷林送回去,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长途跋涉真是累。”九霄敲了敲胳膊,迷弯眨了眨眼睛,立刻有眼色的爬起来,给九霄揉着肩膀。   九霄拉住迷弯的小手,一把拉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了吻迷弯的眼睛和嘴唇,邪邪一笑,“我是不是好久没有和你们亲热了。”   迷弯羞涩低头,语带娇嗔的说,“少当家有了龙小姐,哪还有心记得奴婢们,奴婢们日夜盼着,也盼不来少当家一点青睐。”   “小龙儿太凶,还是你们温柔。”九霄贴近迷弯的耳垂,轻轻吹了口气,轻声说,“洛阳你们也不常来,我就带你们玩玩,晚上再好好疼爱你们姐妹俩。”   “是,您做主就好。”迷弯颊上飞了两团红晕,柔声说。   九霄从迷弯胸前贴身的衣襟里拉出张手帕,左手一抹,手帕上已经印满了墨字,九霄手心一翻,一只青羽信鸟落在指尖,九霄把手帕折了折,交给青鸟衔着,一松手,青鸟就向着蓬莱方向飞走了。   千泽正等着九霄的消息,花影容逸回来复命,已经把顾晚之安全护送到平阳侯府了。   顾晚之对于千泽的安排颇有些感激涕零的意味,送别花影容逸时,开始是感激,后来变成涕零,两个人觉得实在肉麻的受不了,饭都没吃就回来复命了。   千泽正在拷问前几天夜晚撞见容逸花影的那个壮汉王胜。   其他人都被杀了,只留下王胜一个活口。   无忧还小,见血腥还太早了点,墨萱抱着无忧去了别处,千泽则特意把门窗都给封严实了,省的再有同党把活口给杀了。   花影和容逸站在一旁,封闭狭小的空间里摆了一张椅子,千泽翘着腿坐在椅上,垂眼看着面前跪着的人。   王胜像个被五花大绑的螃蟹,垂着头,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千泽有意晾了王胜一天,此时王胜身心俱疲,且惧怕千泽给他上什么大刑。   花影冷漠训斥道,“抬头,面见圣上。”   王胜比虎还虎的虎躯一震。   容逸架着胳膊倚在墙边,摆弄着手中几颗用来刺手指的透骨钉,“狗奴才,连陛下的主意都敢打。”   王胜瑟瑟抖。   千泽也不急于问话,而是像闲聊似的问容逸,“辛苦一夜,做出了什么?”   客栈里哪有刑具,昨晚容逸心血来潮,开始设计刑具,先找了一件小的,给外面铁匠打了出来。   容逸突然激动起来,搬来一大摞图纸,刚想给千泽介绍昨晚的成果,千泽扶着额头摆了摆手,“我头疼,你给他讲。”   平生最难遇知音,容逸的设计造诣在容成家也是拔尖的,可惜容成飘雪压制着容逸,不让他出头,也不让他多接触这些东西,以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尽管如此,容逸偷学,也进步飞快,有了千泽赏识,容逸开始撒了欢的研究机括,进步尤为显著。   只是千泽听不懂这些原理,也懒得听。   容逸感激的看了一眼王胜,把自己设计的刑具图纸往王胜面前一摆,巴拉巴拉的滔滔不绝的介绍。   可怜了王胜,才听了三样就吓昏了过去,口吐白沫,弄醒了以后就什么都招了。   容逸悲壮的抱着图纸站着。   知音难觅。   真难觅。   王胜说自己是玉无常的人,跟随一队咒师来此,王胜这一队人负责探路,找到人以后跟一位女咒师接头,他们负责作法,王胜他们负责拖住花影和容逸。   可惜抓到的咒师死了,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目的是为了移交神印,可玉无常移交神印有什么用。   容逸把王胜给拖了出去,千泽摆弄着钩指,自语道,“那些傀儡是容成家的,咒师应该是鬼皇找来的,玉无常,说不定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花影应了一声,“陛下,您似乎在偏袒玉圣主,自从那次进了玉圣主的行宫以后。”   “嗯?”千泽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我不觉得。”   “只是觉得您对玉圣主颇有怜惜之情。”花影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无甚波澜,“影并无他意。”   “哼。”千泽笑了一声。   数日车马劳顿,终于得见蓬莱皇宫。   一众臣子出城恭迎圣驾,凤九雏也在队列之中,神情恭敬肃穆,而看千泽的眼神颇有些“你怎么不死在外边”的意味。   迈入宫门,才觉出此去经年,时隔无数日月,终于回到了所谓故土。   物事还是旧时的摆设,只是千泽的清心殿里多了二十个清秀少年,楚楚动人的站在千泽面前等候挑选。   墨萱抱着无忧,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千泽,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凤仪殿。   内监讲明了这些美少年都是九公子送来伺候陛下您的,千泽手滑,一下把手里骨扇给撅折了。   容逸偏偏还说,“陛下原来有这喜好,您看我怎么样?”说罢一脸娇羞。   千泽赏了容逸一个大巴掌。   ——————————   新的一个月呀,快来点月票压压惊呀~8 第325章 火麟颈链   千泽要花影把这群少年给九霄送回去。   花影说,“是不是太拂九公子的面子了。”   “我没打他已经算不错了。”千泽揉了揉太阳穴,“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就是就是。”容逸狗腿的给千泽捏了捏肩,“说不定哪天陛下就回心转意了呢。”   千泽拎起容逸,然后一脚踢出了清心殿。   殿外飞来一只衔着手帕的青鸟,落在千泽手边,千泽捻了些盘里的花生碎,扔给青鸟,拿起手帕,扫了一眼上面的字。   九霄动作还真利索,这么快就拿到了不得了的情报。   午后未时,顾南风的身体意外变异,功力暴涨,皆因封枕丹而起。   而且闲云楼在秘密培育灵人,几乎一半的闲云楼弟子都食用过封枕丹,成了灵人。   “难怪。”千泽挠了挠脸颊,“我听说这两年闲云楼都没有招募弟子,除了偶尔有几个走后门进去的,我还以为闲云楼要倒闭了,原来是没有弟子消耗么。”   内监上前禀报,说成齐县主觐见。   洛笙儿穿一袭浅桃色长裙,在千泽身边行礼,声音柔和如春风,“恭迎陛下归来,车马劳顿,稍后待笙儿为您请脉。”   “不必多礼。”千泽示意内监赐座。   比起她姐姐鸢儿,这个洛笙儿优雅端庄,又会拿捏知分寸,有了妙手回春的名声,洛笙儿很快就把桃花世家经营的风生水起。   千泽为洛笙儿加封了成齐县主,虽然有些不合礼制,但千泽早就把礼制记乱了,想封什么就封什么,大臣们也慢慢习惯了,毕竟说了千泽也不改。   因此承抚百姓流言,洛小姐颇得圣上看重,纷纷尊称洛笙儿为桃花县主。   花影给洛笙儿拿了个半尺见方的小盒子,洛笙儿疑惑的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的小盒子,里面又是一个小盒子。   拆了八层,里面放了两粒褐色药丸,其中一个被碾碎了一部分。   千泽无语的看着容逸设计的这个密封保鲜盒,觉得是时候劝容逸改行了。   洛笙儿拿红绸托起一块碎了的药丸,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气味。   千泽摆手叫身边人退下,花影带着一众奴婢出去了。   “这是雁伶商研制出的封枕丹,食用以后,会变成自愈力极强的灵人,副作用是会染上药瘾,只有不断服用封枕丹,才能压制副作用,不能根除。”   千泽说,“笙儿小姐绝顶聪明,又有药女之名,想着给你看看,能不能找出解毒之法。”   洛笙儿认真思考许久,而后带着歉意说,“从气味上看,这药的原料中掺了不少罂粟,上瘾是肯定的,只是这药配的极复杂,还望陛下能给笙儿些时间。”   “不着急,药你拿去研究。”千泽笑道。   洛笙儿问,“不知皇后娘娘容颜上的创伤好些了没?”   “已经大好了。”   洛笙儿舒了口气,轻声道,“笙儿蒙受陛下恩德,一直想要进献些礼物以表敬心诚意,既然知道皇后为陛下掌上明珠,笙儿就献给皇后一件礼物。”   这番话千泽十分受用,脸上表情温和起来,微微一笑,“何物?”   殿外候着的小侍女端了张檀木盘,盘上托着一张赤锦丝帕,丝帕下盖了一物。   千泽遣了小侍去请墨萱过来,此时已临近腊月,墨萱近日畏寒,披着一身墨羽裘毛披风,双手轻轻抓着披风的沿,走到了千泽身边。   即使面上稍稍有倦色,也未弱了天香国色的清颜。   “颠簸许久,累着萱儿了。”千泽疼爱的揽住墨萱的肩头。   洛笙儿微微脸红,始终低着头,“笙儿拜见娘娘。”   墨萱回以一笑,“请起。”   赤锦丝帕一掀,整个清心殿都氤氲了一层暖辉,一串赤红透明的碎玉颈链平放在檀木盘中,这红玉触手生温,即使是寒冬腊月,也凉不了这玉。   颈链雕刻的极尽华美精致,周围还镶嵌了六颗细小圆润的极品红翡。   “这颈链是由上次陛下在笙儿院子里打碎的麒麟火玉雕刻而成,陛下将逍遥楼的赌石赐给了笙儿,笙儿不敢消受,挑了里面成色最佳的六枚,镶嵌于颈链之上。”洛笙儿娓娓道来。   墨萱看见这熠熠生辉的颈链,立刻眼神带了神采,伸手拿起那串火玉颈链仔细端详。   好温暖,本来严寒的宫殿竟然像春秋时一般舒适。   墨萱一直恹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爱不释手的摆弄这串珠链,千泽看见墨萱这欢喜的眼神,心里也跟着高兴。   传说得麒麟火玉者得天下,千泽一直不想信这些流言鬼话,当即碎了这块绝世美玉,没想到,回城之时却又得了这块玉。   碎玉的断面散着温暖的星辉,墨萱冰凉的指尖触上去时,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流进身体之中,与经脉融为一体。   “真好。”墨萱由衷赞叹道。   千泽于是当即加封成齐县主洛笙儿为成齐郡主,身份尊荣,非朝廷贵人命妇可比肩。   洛笙儿谢恩,协着那两粒封枕丹告退。   墨萱正欲戴上那麒麟火玉的颈链,被千泽抬手拦下,“等等,我先去找慧眼的工匠去瞧瞧这玉中蹊跷吧。”   墨萱皱皱眉,“我也有慧眼,麒麟火玉确非凡品,百毒不侵,想来百利无一害,姑且在我身上养着。”   千泽也未再多说。   这些天,千泽忙于处理朝政,积压了不少折子,直到数天后,才空闲下来。   这时候,容逸已经把自己设计的一百多种刑具都托兵部造了出来,差不多都投入使用了。   自从采用了新刑具,大牢里那种死不认罪的犯人都乖了许多,再进来的新犯人也都坦白从宽,根本不敢挑战容逸的新刑具。   一日,千泽在演武场闲逛,捡起了暗器盒里的几枚钢弹,朝着靶子一甩手,钢弹稳稳嵌在靶子正中。   容逸蹲在靶前,看着千泽试验军中配备的新暗器。   千泽掂了掂手中光滑圆润的钢弹,“我的力量还够用,只是军中战士普遍没这么大力量,这钢弹不好用,穿不透铠甲。”   容逸把手中几枚改造过的钢弹递给千泽,“这是我的新想法,应该可行。”   千泽捻了捻手中的钢弹,这钢弹比起刚才那枚,粗糙了许多,表面是坑坑洼洼的。   千泽顺势甩手,钢弹嗖的一声打了出去,度极快,正中靶心之时,竟洞穿了靶子,打在了后边的墙壁上,震掉了些石头渣。   容逸解释道,“我现钢弹做成粗糙的以后,射程会变远,飞行度大约是原来的五倍。”   ————————   注:现代流体力学中,同样的球状物体,表面粗糙的受气体作用角度小,作用效果更明显。   …今天上流力课刚学会的。8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自行脑补音乐)   1.九鸾司是蓬莱朝廷特务机构,由千泽始创,并迅速成为蓬莱官场核心,其优点是加强中央集权,千泽作为皇帝之初,急于把一切权力控在手中,其弊端是九鸾司权势滔天,有千泽作为最大的靠山,极有可能横行不法,为害一国。   2.九鸾司分九部,各司其职。   金鸾府:司武器军火,配备轻甲,非情报机构,属于战中前锋。   火鸾府:司律法刑罚,配备轻甲,非情报机构,属于战中前锋。   木鸾府:司祭祀礼制,专门收集线索,属情报机构。   水鸾府:司宫中内务,宫中琐事一手遮天,属监视机构。   土鸾府:司社稷百姓,各地**,属民间舆论导向机构。   天鸾府:司星象,属官方媒体机构。   地鸾府:司地动,各地天灾,属援救机构。   日鸾府:暗杀者培养输送,属教育机构。   月鸾府:谨庠序之教,主民间学堂建设,属教育机构。   3.九鸾司统领,即总指挥使为凤九雏。   九鸾府最高统领为一品校尉。   花影此时为一品九鸾卫,并未分配进九鸾府。   4.目前花影容逸均未修仙,花影武力可与幽位相比,容逸武力无机括情况下约等于零。   ——————————   话说今天上午满课,太忙了没有时间码字,中午拖一更,今天晚上九点准时发两更喔~~~~ 第326章 封枕丹的解药   “不错。 ”千泽点点头。   短短几日之中,容逸把军库里的大部分武器都改造了一番,威力相比从前翻了一番。   千泽对于容逸在机括铸造上的天分十分看重,其实当时收留容逸和容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看来,容逸若继续留在容成家被容成飘雪打压,可谓是明珠蒙尘,令人唏嘘。   从此开始,要开始整顿军队了。   本来已经被锻造如磐石的心也因此出现了些小波澜。   桃花世家落花纷纷,街上已是寒冬,洛笙儿的府邸仍旧温暖如春,桃花遍地。   洛笙儿披了身雪白衣裙,立在专门开辟出的药房之中,药台上摆了不少材质各异的小瓶子,药台正中摆了一片琉璃,琉璃板上放着几枚碾碎的药渣。   琉璃在蓬莱是很奢侈的东西,因为千泽的命令,洛笙儿作为一个比御医尊贵万分的医生,每月的俸禄已经远远过了太医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   洛笙儿在药房中查验许久,从清晨到傍晚,直到腰酸背痛,才想起来出来歇歇。   刚出药房,现有人正坐在大堂里喝茶。   “将军今日得空,好兴致,来笙儿处赏花了。”洛笙儿得体而优雅,为凤九雏奉了盏茶。   宠辱不惊,安之若素,骨子里就是大家闺秀,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洛笙儿刚刚及笄,却颇得人尊敬。   凤九雏未抬眼,转着手中茶杯,心事重重。   洛笙儿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捧了杯热茶温着冰凉的手,浅浅一笑,“娘娘如今面容靓丽一如从前,陛下果真一言九鼎,将军也欢喜吧。”   洛笙儿只一言便探知凤九雏心事。   “是啊。”凤九雏心不在焉的喝茶,“我真是很高兴。”   坊间的流言一直也未散去过,市井之中仍旧流传着凤鸣将军与桃花夫人的风流韵事。两人都知道,彼此之间没有风流,也没有韵事,有的不过是偶尔门上的一把桃枝,还有淡的无味的几盏茶而已。   三日后,成齐郡主觐见。   千泽在内室中见了洛笙儿,洛笙儿打开手中的锦缎,其中包着一粒封枕丹,还有两包药粉。   洛笙儿说,“笙儿无能,封枕丹药效难解,但有几副药或许可以抑制封枕丹的药效,即对封枕丹提升的自愈力,力量和度有所压制。”   “且服食此药,可渐渐减轻药瘾,只是无法根治,顶多让药瘾轻一些罢了。”洛笙儿语气里带着自责。   千泽看洛笙儿欲言又止,就道,“你能做出这些药已经是旷世奇才,顾南风寻遍天下名医也无果而终。”   洛笙儿考虑再三,还是坦白道,“其实有药可解封枕之毒。”   “你是说洛鸢儿的寸心阴阳手?”千泽挑眉。   “非阴阳手一物可解,蛟珠可解封枕之毒。”洛笙儿说,“即雌蛟龙的卵和内丹。”   洛笙儿并未觉千泽眼神的变化,继续道,“笙儿寻遍医术,若非仙人仙者,是取不出妖兽内丹的,只有焚烧蛟龙之骨,才能将内丹一同炼化,至于卵,还是比较容易取,只需将尚未分娩的雌蛟龙剖腹取珠即可。”   洛笙儿笑笑,“只是古籍中的记载,真正的蛟龙谁也不曾得见,哪还会去做药呢。”   其实不是的,蛟龙,蟠龙,凤凰,青鸾,他们都混迹在凡人之中,并非凡人想象的那般无敌。   千泽想,既然古籍有所记载,就一定有人尝试过,在某个无人问津的时代,曾有多少妖兽被剥皮去骨,剖腹取珠。   千泽觉得不可思议,不论妖还是神,都把凡人当做一种弱小而可以任人欺凌的东西,却浑然不知,妖兽和神才是那弱势的一方。   因为凡人的数量太多了。   多到无法消灭。   而且拥有不输于神的智慧和不输于妖的残忍。   妖才是被捕食的那一方,竟还在沾沾自喜他们的强大。   直到洛笙儿问,千泽才回过神来,说起蛟龙,千泽倒是很久不见华阳了,自从雁家覆灭,华阳曾去太阴山待过几天,之后不辞而别。   千泽猜想华阳是去了东海,回家看看。   她始终怀着对凝霜宫的恨意,可凝霜宫如磐石般屹立,又岂是华阳能轻易撼动的。   除了感慨,千泽也做不了什么了。   “笙儿,我从太阴山带了一批药材回来,我想炼成药丹,只是苦于无人有此能力,只能再劳烦你了。”千泽说。   “陛下客气,笙儿定尽心竭力。”洛笙儿颔,忽而惊讶道,“太阴山的药草?那都是仙草吧。”   “差不多…我觉得和狗尾巴草没什么两样,所以还是要你这行家来做。”   洛笙儿连连点头,“笙儿求之不得。”   “只是这次需要的数量太多,要供给一个军队。”千泽想了想,“让凤九雏帮你处理此事,不论是招药师还是铸丹炉,都叫他替你办妥了。”   千泽笑道,“反正我瞧着你们走的挺近,顺水推个舟,笙儿小姐可别不领情。”   “哪里…全凭陛下做主。”洛笙儿脸颊微红。   如此度过十几日,一只信鸽飞进了清心殿,随即,花影领了一队瀛洲的镖队进了承抚城中。   领头的是位熟人。   “小花~~想我不?”   一个贼贱的声音从花影耳边响起,花影躲了两步,流觞又贱兮兮的凑过来,一把搂住花影的脖颈,笑眯眯的说,“这些日子没怎么吃肉吧,身上的血腥味都浅了。”   花影生无可恋的望了望皇宫的方向,有流觞在的路好漫长。   流觞是这个镖队的领头人,是邪风谷遣来的镖队,马车上放了足有三十几个大木箱,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值得不远千里送来。   进了皇宫,这些大木箱也极其引人注目,若不编个好点的理由搪塞过去,明日朝堂上又得堆满一批指责千泽的奏折。   当了皇帝别的没学着,扯谎的功夫倒是突飞猛进,就算是逛勾栏被大臣们撞见,千泽都能流利的编出一套大义凛然的说辞。   几日前千泽就令人从演武场刨了个巨坑,流觞领着货一到,看守演武场那人迎了上来,逢迎道,“可是单大人?地方都备好了。”   流觞一摆手,“把东西都倒坑里!”   ————————   嘿嘿先写完就先啦8 第327章 修炼妖骨   花影怔怔看着这帮人把一个又一个的大箱子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给倒进了深坑之中。   花影走到深坑边缘,伸头向下探视,顿觉毛骨悚然,深坑之中皆是拳头大的巨蛛和碗口粗的白纹蟒蛇。   这时,千泽屏退了左右,与容逸二人到了演武场中,见了流觞,打了声招呼。   流觞格外有规矩的行了份外来使臣的大礼,恭敬道,“参见千君。”   千泽笑道,“远道而来,稍后令人引你去歇息。”   流觞轻声说,“这些都是我们谷主亲自拿指尖血养的毒虫,早就染上了妖性,因此才能长途跋涉不死。”   千泽皱皱眉,毒蝎连这等小事都如此上心,更让千泽觉得欠了又一个人情。   千泽叫花影过来,拿了颗药丸叫花影吃了,花影不解其意,还是拿起来仰头吃了。   容逸好奇的看了看深坑,然后干呕了几下,脸色煞白的退了回来,扶着心口说,“这…陛下要养着它们?”   “并非要养着它们,我只是想养着你们。”千泽淡淡道。   千泽突然抓住容逸的肩膀,猛地一推,容逸哪禁得住千泽这一推,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满是毒虫的深坑里。   花影脸色骤然变白,抬眼看着千泽,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   “下去吧。”流觞猛的在花影身后踹了一脚,花影也跌进了深坑之中。   坑中的毒虫一下子沸腾起来,好不容易来了食物,这些饿了十几天的毒虫一拥而上,拼命撕咬着容逸和花影的身体。   痛,容逸只感觉到痛彻心扉的痛,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被毒虫撕咬,蟒蛇缠绕在身上,容逸快要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只因为我是容成家的人吗?可花影也被扔下来了,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容逸的脑子越来越乱,在无休止的疼痛之中昏了过去。   千泽站在演武场中,听着深坑中的挣扎声越来越弱。   本以为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没想到这两个小子求饶的声音还真让人心疼啊。   千泽几次忍住了去深坑边看看的念头。   流觞笑眯眯的坐在演武场的石凳上,“陛下英明,凡人之躯没有仙骨可言,现在开始修仙又为时过晚,相比之下,可为他们炼出一副妖骨就容易的多了。”   “委屈了他们。”千泽闭目道。   “陛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不决了,我可不觉得委屈,若是他们因为太无用而被人俘虏拷打,那才叫真的委屈。”流觞嘻嘻笑起来,“他们本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不然可配不上伺候自家主子。”   “说实在的,想伺候你的小妖小仙们多了去了,干嘛非要用他们两个啊。”流觞笑意盈盈,“不然您把我从毒蝎公子那要过来,我也想像这两个好命的小鬼一样有主人心疼啊。”   “安心在毒蝎那待着吧。”千泽瞥了流觞一眼,“反正最终还是要回你的草原去。”   千泽在毒蝎的记忆里看到了流觞的过往,本是去桃花谷投靠毒蝎公子的,没想到毒蝎骤然转世,流觞找了很久,才在洛府找到单漪。   千泽有意用古法为花影和容逸锻造妖骨,只是过程极其艰难,容逸还好,花影却有那种血流不止的体质,千泽把云为裳给的凝血散让花影吃了下去,以免失血过多,危及性命。   虽然残酷,可这也是为两人保命的唯一办法了,凭千泽现在的功力,还不到用三叠咒就能为凡人强化骨骼的境界,只好迫不得已强行为其炼化妖骨。   只需被这些至阴至毒之物撕咬浸泡,骨骼中就会沾染上妖力,再用外力修为引导,妖骨便成了。   流觞笑嘻嘻的问,“您可知道华阳姑娘去了何处吗。”   千泽恍然,绕了半天,流觞就是想问华阳下落。   流觞从来喜欢叫人外号,连叫千泽都是叫小皇帝,千泽还是第一次听到流觞嘴里说出‘您’来,原来是有求于人。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去了东海吧。”千泽说,“蛟龙族只剩了她一个,大概很难接受吧,其实我也想劝劝她,可是没机会。”   “不如你有空去东海看看,说不定能遇上。”千泽道。   “多谢多谢。”流觞更开心了。   容逸与花影足足在虫坑里浸了一夜,第二天被打捞上来时,已经看不出人形了,身上大多都是深可见骨的咬伤,只是还有千泽给这两人吊着的一口气。   这两人被平放在一间密室之中,千泽叫人把守着,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紧接着,盘坐在地面上,双手结印,一颗幽兰宝珠渐渐从手心浮现。   这是从岳玲珑体内取出来的九幽冥狐内丹。   九幽狐属水,与千泽体质不合,虽然千泽可以吸收,成效却不会太大,浪费了一颗宝贵的妖兽内丹,又找不到机会出手,便留到了现在。   其实千泽还有一颗烛阴留下的蛟龙内丹,因为视烛阴为恩人格外敬重,千泽也不想去吸这颗内丹。   而花影和容逸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尚未加工的陶胚,不修仙便无体质可言,所以培育成什么样的体质就是什么样的体质。   这颗九幽冥狐的内丹刚好合适。   九幽内丹漂浮在面前,千泽拿过枯木龙吟,横放于膝上,琴弦微动,那颗幽蓝宝珠便一分为二,随着千泽意念的操纵,漂浮在花影和容逸头顶之上。   琴曲一起,余音绕梁,激昂时恍若昆山玉碎,婉转时又如芙蓉泣露,九幽内丹在琴音之中缓缓融化成一片微光,散成无数光点,从口鼻中吸进了二人身体里。   千泽停了手,有些气喘,自己的功力支撑着为一个人炼妖骨还勉强,同时为两个人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可内丹这种东西又不能今天掰一半明天再掰一半用,千泽只得用剩余的功力硬撑着。   千泽逼出了骨髓中的修为,指尖都带了血,染红了琴弦,仍旧不停的拨弦,只要琴曲一停,花影与容逸便会神形俱灭。   ——————————   两章更完咯~开心    第328章 六翼血蝠   琴弦颤动之时,千泽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体内的功力短时间内倾倒而出,让千泽有些虚弱。? ?   待到九幽内丹完全融入二人身体之中,血肉模糊的两具身体在渐渐修复,露出的森森白骨被幽蓝色浸染,颜色越来越深,妖骨雏形已成。   两人身上的血肉在千泽控制之下迅修复愈合,千泽气力不足,已经开始心悸头痛,只好放慢了度。   度越放越慢,慢到许久才能弹出一个音,千泽嘴唇白,转眼间七天七夜过去,千泽从未合过眼,只怕一个不小心,这两个笨蛋就成了野鬼。   七个日夜过去,两个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只是身上的衣服烂了,变成了碎片,纷纷掉在了地上。   千泽才停了手,觉手指已经僵住,整个身子像生了锈,一动就会浑身剧痛,千泽刚一放下龙吟琴,喉头一甜,咳出了一口粘稠的血块,这才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   千泽叫了内监进来,给两人擦洗身体,换了身衣服。   那老内监看不下去了,扶起虚弱的半卧在地上的千泽,关切道,“老奴给陛下看着,陛下去歇歇。”   “不必,很快就好。”千泽摆了摆手。   老内监摇了摇头,再次把密室与外界隔绝起来。   这两个傻狗怎么还不醒啊。   千泽顶着黑眼圈撑着快要累死的身子等着,从前为了修炼不爱吃饭不爱睡觉,现在想想真是贱。   千泽转了转酸痛的脖颈,想着应该差不多了,只要妖骨一成,加上珍贵的九幽内丹,这两个蠢鸟怎么也能升到炎位吧,至于哪一个阶段,还要再测试。   玄、幽、炎、苍,炎居第二。   那可是九幽冥狐的内丹啊,有价无市的东西,什么庞大势力能拿到这种品相的内丹啊。   花影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   千泽心喜,靠近了些,推了推花影,“呆驴们,起来吃饭了。”   花影忽然睁开了眼睛。   千泽一怔,怎么回事,前面的步骤我弄错了什么吗。   花影的眼睛极空洞,一点神采也没有。   失败了?不会吧。   千泽皱起眉,之前拿小耗子们试验都很顺利,不应该出错啊。   也许小耗子跟人不一样。千泽至今才意识到这个似乎有些严峻的问题。   花影的胸口鼓出了一块,是个脓包,里面半透明,像是有东西在里面。   “唔…影子最近皮肤不太好,长这么大的痘。”千泽自言自语。   突然,那脓包迅变红,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活的,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千泽脸色一阴,稍稍退了几步,戴上了钩指。   只听噗的一声,花影胸口的脓包破裂,一个深红的东西在心口的伤口中蠕动,就像破茧的蝴蝶,再作最后的挣扎。   果真,一对深红黑的翅膀缓缓舒展开来,那对翅膀足有三尺,翅膀微微颤动,适应周围的温度。   “是…什么东西…寄生么…”千泽皱紧了眉,并未轻举妄动。   那对翅膀未停,紧接着,又一对翅膀伸了出来,半柱香时间过去,那怪物竟从花影胸口伸出了三对长翼,在空气之中瑟瑟抖。   千泽紧张的观望着,这个情况千泽也没见过,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在这就好了。   不过眨眼之间,那浑身深红的东西猛然挣脱花影的身体,似乎是一只蝙蝠。   千泽从记忆中寻找,一无所获,最终在单漪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怪物的只言片语。   六翼血蝠,两百年前吸血蝠族诞生的变异种,因为稀有而遭到众神众妖抢夺,被迫转世为人,即今世的花影。   本以为花影一直处在未觉醒的状态,是因为像千泽一样与元神走散了,却没想到这胆小的六翼血蝠竟就一直蛰伏在主人的身体之中,直到今日才被唤醒。   血蝠张了张嘴,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种奇异的波动却让千泽头痛欲裂。   六翼血蝠振翅飞起,化为一颗血红宝珠,落回了胸口的伤口之中,伤口迅愈合,将血蝠内丹封存进了花影体内。   千泽被六翼血蝠化丹前那声怒吼震得头脑一片空白,连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没办法了,千泽已经虚弱到了极限,再被这尖细的波动一震,彻底没了知觉。   冥冥中只感觉撞到地的疼痛未来,似乎被人扶住了。   花影醒来时便看见马上就要倒下的千泽,立刻冲了过去。   花影担忧的扶起千泽,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和身边躺着的容逸,大约明白了千泽的用意。   只是,经脉之中流动的这股力量极其陌生而强大,这是花影从未感觉过的强大。   千泽虚弱的倒在花影身上,身体了无血色,脸快白成了一张纸。   花影想要立刻把千泽送出密室,可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千泽,花影开始觉得很饿,那种从心底散出的抑制不住的饥饿。   想要吸血。   花影慌忙捂住了嘴,拿起千泽的钩指,在自己手臂上猛刺了一下,疼痛让花影清醒过来。   令人惊喜的是,这伤口竟能自行愈合,再也不会血流不止。   “陛下于我恩深似海,我在做什么啊。”花影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花影背起千泽,急送回了清心殿,洛笙儿已经奉命来此等着了,千泽一到,洛笙儿立即开始诊脉施针。   花影低着头跪在千泽床榻之下。   墨萱心疼的拉起千泽的手,那布巾给千泽擦着虚汗,嗔怒的瞪了一眼花影。   花影惶恐叩,“千错万错都是影的错,娘娘罚影,影心甘情愿受罚。”   “快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墨萱恼怒的把花影赶了出去,话音里都带了哭腔,坐在千泽旁边掉眼泪。   “你为他们炼妖骨,总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总是这么不计后果的做事,仗着自己寿命长吗。”墨萱拉着千泽的手哽咽,“真讨厌,我该怎么办,我不要一个人,不要不要。”   洛笙儿安抚道,“娘娘放心,陛下只是劳累过度,多休养一阵,并无大碍。”   “嗯。”墨萱垂着泪眼点了点头。   洛笙儿把炖好的滋补汤药给千泽喂了进去,太阴山的仙草就是灵妙,才一会儿,千泽就醒了。   ————————   感谢小墨年糕,爱看书的呼啦圈,你问我叫什么,eas失重状态的打赏~~8 第329章 火鸾府校尉   眼见千泽无甚大碍,洛笙儿嘱咐了墨萱几句,收了药箱退下,墨萱仍旧守在床榻旁,喂千泽喝药。   即便是仙草也苦口的厉害,千泽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   墨萱责怪的看着千泽,千泽讪讪一笑,还是端过药碗饮尽了。   “真是胡闹,怎么年纪越长脾气越别扭。”墨萱蹙着眉,拿手帕给千泽擦了擦嘴角,“独自一人为他们炼妖骨,你又不是鳍先生,干嘛逞这个强。”   千泽靠在床头,数日不间断的弹奏榨干了身体的力气,撑在床头坐不起来。   真累啊。   浑身的力气一丝丝被抽净,千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的任何力量波动了,这次有点伤根本,看来要好好将养一阵了。   不过后来太阴鳍传了个分身过来,亲自为千泽疗经脉创伤,枯竭的经脉再一次滋润起来时,就如拉伸的筋骨一般,格外舒适。   而这股滋养力量的源头正是神印,每日夜中,洛笙儿用太阴山的药草配出一池药水,千泽按时浸泡其中,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仙草之中榨出,千泽的身体像吸力极强的漩涡,把溶化在水中的灵力吸收进身体经脉之中。   千泽一直停留在大苍位中段,体内的灵力在推着千泽朝高段冲击,却一直卡在瓶颈处不能再上升。   几个小宫女在清静池外好奇的扒着门缝偷看。   墨萱倚靠在浴池边缘的阶梯上,修长的双腿垂在水中,千泽享受地枕在墨萱腿上,被水浸湿的丝贴在脸上,微闭着眼,睫毛上缀着水珠,水雾迷蒙的场景恍若画卷。   小宫女们窃窃私语,其中一年纪小的宫女趴在门缝上痴痴看着,忍不住说,“陛下大概是整个蓬莱最俊俏的人了。”   另外一个年长些的小声反驳,“你没见识可不要乱说,陛下还是睿王殿下时,就在即位前夜,也就是先太子去世那晚,我可看见了一位清冷公子,跟陛下模样有些许相似,只是那双桃花目迷人的很,让人印象深刻啊。”   “是什么人啊?”有小宫女满脸期待的问。   “兴许是陛下的朋友。”那宫女说。   千泽只当听不见殿外的吵嚷,兀自陶醉道,“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说的就是我吧。”   “臭美。”墨萱忍不住一笑,“你已经很久没去上朝了。”   “你这丫头。”千泽仰面躺着睁开眼睛,“当初心疼我劳累,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了,又催我去干活。”   “女人心,猜不透啊。”千泽叹了一声,从池中站起身来,水滴哗啦啦落回池里,顺着千泽结实好看的脊背腰线淌了下来。   门外偷看的小宫女们一下子涨红了脸,捂着脸四散开了。   ————————   崇泽二年冬,皇后墨氏之子无忧封蓬莱太子,瑞雪兆丰,承抚城中梅花七日之间花开三度,世人皆言圣上隆恩浩荡,得上天庇佑,彼时大赦天下,再次削减赋税。   崇泽三年九月,朝廷征粮,于民间广招士卒兵役,蓬莱军队数月间便增了十万人。   九鸾司,火鸾府。   朝廷军队之中,十万雄兵,火鸾府独占其三,火鸾府旗下将士,皆为幽位修仙之人。   火鸾府大营正在承抚,每日鸡鸣之时,火鸾府鼓角大作,操练之声震天动地,承抚城门皆可闻地动之声。   承抚西南,凛然火鸾府之中,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传令之人高声喝道,“巡察大人到!”   将士列队,站于道路两侧,整齐得像青铜模子一般,一位身穿深红火鸾袍的中年男子在众随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正是火鸾府从一品巡察使郑清。   两侧将士均垂行礼。   郑清用余光四处扫了扫,点了点头,捻着胡须道,“不错。”   身旁一大汉身着红袍盔甲,抱拳高声道,“承蒙巡察大人褒奖,属下定尽心竭力。”   九鸾司等级森严,红袍盔甲之人便是众将士训练的总教官,即火鸾府正二品掌司,每日检阅将士,严正军纪。   忽然,一侍卫悄悄跑到郑巡察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郑巡察大惊,连忙叫掌司过来。   掌司也一脸惊惧慌乱,用最快的度跑到了高台之上,沉声喝道,“众将士列队!”   “是!”台下整齐的吼声如轰鸣。   掌司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沉声道,“恭迎火鸾府校尉大人亲临!”   “恭迎火鸾府校尉大人亲临!”众将士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沉重的鼓声被洪亮的吼声掩盖,将士们群情激昂,手中的长枪和盾牌在地面上咚咚的震响。   一片蟒纹红衣的衣角闯进众人视线之中,一人隐藏在蟒纹连帽之下,静静走来,每踏一步,身旁的人就感到呼吸沉重了几分,那人在众将士的吼声之中安然前行,振聋聩之声也置若罔闻。   那人手中提了一把雕刻着樱花的长剑,血红长剑上的血气令人不敢接近。   那人脚步忽然一停。   众将士的高呼之声戛然而止。   骤然安静。   郑巡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刚校尉大人走过之时,郑巡察感到自己的经脉都被这股威压之感爆断了几根。   那人略微躬身,红衣之下的脊背突然隆起,刹那间,六道深红蝠翼从脊背之中生长而出,蝠翼扇动起一片猛烈的气流,将营外的红旗吹得猎猎作响。   “这就是校尉大人啊!”将士们忍不住叹道,顿时士气又振作几分,震天动地的吼声再一次响起。   那人一跃而起,轻而易举跃上了九丈高台,蝠翼一收,那人抬起了头。   功力竟然在大苍位…蓬莱何时出了这等恐怖的修仙之人了…郑巡察咽了口唾沫,先跪地叩,“我等恭迎火鸾府校尉,花影大人!”   三万将士皆抚肩垂行礼。   花影垂目望着台下的数万将士,平静的眼神古井无波,漆黑的眸子如一道无底的深壑。   “今后由我执掌火鸾府之事,亦为诸位指点练武之法,凡有违逆律法者,斩立决。”花影的声音极轻,却听得众人脊背一寒。   ————————   感谢唐三十六粉丝团秘书长的月票~~~大家新的一个月快来给蚕蚕投月票啊~不然饿死蚕蚕就写不了了8 第330章 金鸾府的新兵   泗郡,金鸾府。   走了约莫两三日水路,容逸随一众士兵刚到金鸾府。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在厉声斥骂。   “你个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的小贱人,再惹我信不信老娘六十个飞刀戳死你,扔到塞外大漠当仙人掌….”   不远处一女子插着腰,手中拿着皮鞭,厉声教训一排垂头跪在地上的俘虏。是前日抓来的不知何处的探子。   那俘虏不断求饶,“姑奶奶,您就放了我们吧….”   “少给老娘废话,把你们知道的统统吐出来,若有一个字是假的,你们掂量着办!”   容逸准备绕道走了。   那气势汹汹的女子看见了容逸,便提着鞭子走了过来,轻快地问道,“可是京都来的兵将?”   容逸退了两步,仔细打量女子的容貌,柳叶眉,鸭蛋脸,是个美人胚子,眉目中透着一股军营女子的英气,金鸾府正二品掌司,夏轻风,光看名字和长相,也算个美人,可这火爆脾气一上来,活脱脱一汉子,汉子中的汉子。   “姑娘倒是厉害。”容逸笑道。   “什么姑娘。”夏轻风挑了挑眉,“刚到这就想巴结长官?在金鸾府,没实力可活不下去,瞧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今晚去挑十担水罢。”   “我不想挑水,能不能做别的。”容逸伸手一攀,轻盈坐在了护栏之上,居高临下笑着看着夏轻风。   夏轻风打量了一番容逸,这小子不过十六七年岁,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调皮,又自以为是,刚来军营就要找事,可得好好杀杀他威风。   旁边有侍卫慌忙跑过来,“夏掌司…您等一下…”   “没看到本大人在教训手下吗?”夏轻风厉声训斥那侍卫,看着侍卫焦急的样子,夏轻风想起来,这个小子还得去新兵营报到呢,便挥手叫侍卫走开,“没事,你带那些个新兵先去,等会本大人亲自送这个小子去报到。”   那侍卫一脸难色,还遇再劝,被夏轻风拳打脚踢的轰走了。   牢犯入狱还得先吃几十杀威棒,新兵报到,怎么也得先吃点苦头吧。   容逸舔了舔嘴唇,挑了挑眉,“夏掌司,您要怎么教训在下?”   花影若是看见容逸这副神情,免不了掩面叹息,自从被陛下拎出去单训了小一年,别的没学会,千泽的一怒一笑倒是都被容逸给学了去。   夏轻风岔起腰,指了指旁的弓箭场,利落道,“本大人是暗器局掌司,不如你我比一场暗器。”   夏轻风竟主动要求跟容逸单挑,这股豪爽劲,容逸歪头扬了下嘴角。   “好啊。”容逸舔了舔嘴唇。   比暗器啊,挺好。容逸觉得有趣,连陛下也没有说过自己暗器玩的不好呢。   夏轻风递给容逸十把飞刀,提来一篮桃子,共有十个。   “哇哇哇!看看看!”路过的侍卫将士们纷纷驻足观看,“有愣头要跟夏掌司比飞刀啊!”   “是个新兵蛋子啊?”   “是新兵,没见过的。”   “卧槽~~前排挤挤,给我个地方~~”   正午正是将士们休息的时间,很快这空场便被挤的水泄不通。   “没啥规矩,就扔了桃子往上扎就行了~”夏轻风与容逸对面站着,爽快地说出规则。   “是切成花还是片…”容逸还没太理解这看似浅显易懂的规则,十个桃子就被扔上了半空,容逸嘴角一扬,只是瞟了一眼桃子落下的位置,右手一捻,十把飞刀尽数飞上半空,每两把交叉穿过,刹那间五颗桃子便被穿得粉碎。   “哦哟,”周围将士纷纷起哄,“这小鬼真有能耐。”   与此同时,另外五颗桃子也同时落了下来,完好无损地落在了夏轻风面前。   “她做了什么?”   “不知道。”   片刻之后,这五个桃子便自行打开,每个都被均分成了四瓣,更令人震惊的是,桃核都不见了。   众将士都倒吸了口凉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下甘拜下风。”容逸笑起来,耸耸肩认输。   这女子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敢比暗器,罢了,女子而已,让就让一下吧。   修行许久,千泽对容逸很满意,容逸争强好胜的性子被磨圆了,扮猪吃起老虎来,比起千泽是青出于蓝胜于赤橙黄绿青蓝紫。   “小孩子就要懂得深浅进退。”夏轻风教训道,挥了挥手,叫了两旁看热闹的几个老兵过来,“你们,来教教这新兵金鸾府的规矩。”   这几个老兵均属千泽着重培养的那拨人,为了养出一队前锋,千泽不惜代价的炼制仙草,喂了这群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这里面有一百人达到了下炎位修为,是蓬莱军队的顶梁柱。   几个老兵怎么会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放在眼里,纷纷劝夏轻风算了,别为难个孩子。   夏轻风却跟容逸杠起来了,不把这贱兮兮的小子弄服了,她正二品掌司的威严何在。   “少废话,去。”夏轻风不依不饶。   几个老兵也没有把这个没长开的小娃娃当回事,打算比划比划完事。   直到容逸一脸谦恭的用一根手指放倒一个中炎位的老兵。   练武场中欢快的嬉笑和嘲笑声骤然停止,周围的新兵老兵都愣住了。   倒下的那个老兵站起来揉了揉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倒在地上了。   后边那几个老兵愣了一愣,纷纷怒了,新来的小屁孩就敢让前辈出丑,以后还不翻了天?   几个老兵对视一眼,不管这小屁孩有什么小诡计,也不过是个小屁孩而已,今天非要拿这小子开刀,警警今天来的新兵们。   几个老兵一拥而上,下炎位的修为不低,容逸粗略一扫,冲上来的三个人体质各异,一木,一水,一火。   容逸感到脚下颤动,一棵粗壮的藤蔓从地下冲了上来,一道火线纠缠着滚烫的水汽朝着容逸打过来。   有点过分了。这几下打过来,若真是新兵,起码得伤筋动骨一百天,容逸皱了皱眉,金鸾府欺负新人欺负的有些过,风气似乎需要改观改观。   没想到,火柱喷射到容逸面前时,竟骤然停下来,不论那老兵怎么用力,火焰也再不能前进半分。8 第331章 容逸立威   容逸稍稍向前迈了一步,那抵在面前的火焰变得扭曲,容逸再进一步,那火焰竟瞬间炸裂开来,与周围的水柱融为一体,漫天水汽烟雾,将场中人掩盖的严严实实。   待到水雾散去,几个老兵已经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身上结着一层极寒的九幽寒冰。   夏轻风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地上痛苦的打滚的老兵,再看那个挑衅的小子,正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   周围围观的将士们哗然,忽然沸腾起来,围观的新兵们也暗暗在心里欢呼了几声。   夏轻风的拳头都攥出了声。   “哎呦,您怎么在这儿啊。”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巡察使跑了过来,就看见夏轻风正怒目瞪着容逸。   “大胆夏轻风!”巡察使脸都绿了,快步跑了过来,夏轻风见巡察大人不训这新兵,反倒训起自己来,忍不住道,“您怎么帮一个新兵说话!我教训新兵有错吗?”   巡察使惶恐的瞪了夏轻风一眼,慌忙跑到容逸跟前,“校尉大人受惊了,都是属下管教不当,才让这帮瞎眼的奴才冲撞了您。”   此言一出,众人皆色变,这少年竟是金鸾府统领?   “无妨无妨。”容逸嘻嘻一笑,“我只是来看看军中有何不正之风,现在看来军纪十分严明,而且对新兵相当严厉呢。”   巡察使听出容逸话音里的不满,慌忙掌了自己一个耳光,“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是属下失职。”   夏轻风愣住了,周围的人更加夸张的议论纷纷。   “金鸾校尉啊。”   “怎么会这么年轻?怎么看也没成年呢。”   “我听说了,陛下花尽心思培养出的两个心腹,就是金鸾府和火鸾府的一品校尉啊。”   “就是他?”   “你傻啊,刚才那实力,起码是上炎位,更甚便是苍位,夏掌司每次对新兵都这么苛刻,今天算是撞了阎王了。”   容逸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也并未怪你们什么。”   巡察使心慌的快要骤停,谁不知道在蓬莱,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九鸾府校尉,这九人手眼通天,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是什么,今天这情形,无须容逸多说,只要有个传闲话的报给了京都,金鸾府两巡察使,十掌司,都得掉了脑袋。   蓬莱百姓都知道,自家陛下虽凌厉,对待下边人却也算仁慈,足够称得上是爱民如子,可这九校尉就不同了,以木鸾府和水鸾府为的两部九鸾司,主张严刑峻法,官员们一旦有行为不轨之处,就会被无情抹杀。   “来人!把夏掌司拉下去,军法处置!”巡察使高声道,“还有那几个地上躺的,都拖走!”   夏轻风在这难以接受的事实中继续愣着神,被后来的几个士兵给拖了下去。   人群一哄而散,这闲话不到晚上就能传遍整个金鸾府。   容逸耸了耸肩,自知年纪小,难以服众,只好以此法在金鸾府中立威。   “本不想用女人立威的,唉。”容逸自责的叹了口气,谁叫这蠢女人不依不饶呢。   想着想着,容逸痛苦蹲在地上挠了挠头,“怎么办啊,影哥会瞧不起我的。”   “哎~~~~”   容逸感觉肩头被拍了一下。   流觞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嘲笑道,“引以为傲的暗器被人家比下去了,谈谈感想让大家高兴一下好吗?”   “觞哥?”容逸瞥了一眼笑的欠扁的流觞,“你怎么来了?”   “路过泗郡,来这看看。”流觞笑眯眯的说,“看样子新官上任不是很顺利啊。”   “唉,我都跟陛下说了我不行,可还是被他一脚踢出皇宫。”容逸深深叹了口气。   临走千泽还说,“养不出一千个上幽位的兵,就自己找块豆腐撞死好了。”   一千个上幽位,这得培养到哪辈子去。   容逸有种被亲爹遗弃的绝望和凄凉感,以至于在来时的船上撞碎了二十多块豆腐,没死成,后来觉得这是天意,还是乖乖来练兵吧。   有了层九鸾校尉的身份确实不一样,处处受人尊敬,不管走到哪,人们投过来的都是艳羡钦佩夹杂着惧怕的眼神。   甚至船上有眼力见的小厮都揣度着容逸口味,一担一担的往容逸船舱里送豆腐。   “你家小皇帝最近在做什么?”流觞问。   “陛下清闲的很啊,整日里逗弄你去年带来的几头珍稀的毒虫,现在都训得很像样了。”容逸伸了个懒腰,“话说你那几头蜘蛛都是哪找的,确实聪明,就像能听懂人话似的,叫它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么,已经训得这么好了。”流觞若有所思,又转头笑道,“那你忙着,我家公子要我去找小皇帝呢。”   承抚皇城,清心殿。   千泽坐在椅上,逗弄着笼里一头拳头大的蜘蛛,这蜘蛛的皮肤略显透明,能隐约看到皮肤下的经脉血管。   这蜘蛛长得凶狠,嘴上还长了两道獠牙,背上有几个不规则的圆点,在黑暗之中能散出浅蓝色的微光,极讨千泽喜欢。   无忧刚学会走路,在大殿里开心的跑来跑去,最后好奇的仰头看着千泽,顺着千泽的衣摆,撒娇似的爬到了千泽身上。   “父君自己在玩虫子。”无忧不满意的撅起嘴,拿胖嘟嘟的手指戳了戳笼里的蓝背蜘蛛。   “咦,虫虫说有人来了。”无忧自言自语,然后看了看窗外。   千泽有些惊讶,他竟也听得懂毒虫的语言。   “好宝贝,跟小侍们去玩。”千泽抱起无忧亲了亲,叫小侍们领着玩去了。   流觞顺着天窗爬了进来,轻身落到地上,笑道,“通报太麻烦了,我就自己爬进来了,真不好意思,又来叨扰你了,小皇帝~~”   “随你高兴,怎么进都无妨。”千泽一边逗着笼中的蜘蛛,一边道,“瀛洲那边怎么样了?”   “最近瀛洲皇帝中了风,身体已经不行了,就剩几口气吊着。”   流觞有些幸灾乐祸的说,“岳凝霜在派人进祁镇,看样子他们有了地图,果真伤亡少了许多。”   “瀛洲皇帝这一病,岳凝霜和容成飘雪都耐不住了。”流觞笑道。8 哎呀。   这卷的大纲写的太简略,以至于七十多章了还没提到九天梵音境,蚕蚕忍不了了,只好把这卷的名字改了改,第九卷不叫九天梵音境了!!!改叫斩枭雄,是不是霸气侧漏啦!!!   话说今天是毒仙七十万的大喜的日子,大家要不要来喂蚕蚕一点票子吃哇   有大家各种票和打赏的投喂,蚕蚕才能长成胖蚕,写更好的文章出来喔~   默默潜水看文的读者们,来留个言好了,让蚕蚕在写文的路上不孤单。   开始觉得新人想要坚持下来真难啊,没想到一转眼都七十万字了,蚕蚕忍不住给自己撒一把花,感谢陪我一路走来的读者们,最喜欢大家了\/ 第332章 三鹤   “调查祁镇,岳凝霜有什么收获么。?? ?”千泽心不在焉,横竖是寒暄,千泽不觉得岳凝霜能查出什么。   果然,流觞道,“只找到了一间密室,里面财宝众多。”   “嗯。”   这局面正在千泽预料之中,他要好好吊一吊岳凝霜,瞧着岳凝霜这副急切的样子,就像祁镇里藏着何等机密,能一举歼灭容成家似的。   流觞道,“公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所以遣我来看看,想必你也有法子了。”   “回去把这蓝背蛛给了岳凝霜,灵蛛引路,总不会再无功而返。”千泽把桌上的小笼交给了流觞,半晌,又问,“你见到华阳了?”   流觞怔了一怔,摇摇头,“错过了,待我到东海时,只得她一片鳞甲。”   说罢又道,“大概是去了另个海域,自从各大势力里吃了封枕丹的灵人越来越多,有的因为药瘾太烈死了,灵人的尸体会化鬼火,葬在何处都损风水,尸体大多被抛进了东海,可怜了海族的那些小妖们。”   东海有鲛人,双目能泣珠,只是此鲛珠非彼蛟珠,解不了封枕之毒,也因此捡回一条命,没有被人捕杀绝迹。   “最近边境不太平,那些蛮夷人休养了数年,见蓬莱日渐富饶,又起了歹心了。”千泽一边摆弄着钩指一边说,“对了,九霄那边怎么样。”   流觞见千泽闭目听着,便继续道,“九公子上次查了闲云楼么,后来派了人,将给顾南风医治的老医女给抢了出来,问清了原委。”   “是,这事是我催他办的。”千泽悠哉道。   九霄把老医女劫出来以后,特意叫人去越陵找了一趟越王妃,把那块阴阳石的吊坠拿了出来,柳拂桥是玉石行家,一眼就看出这块巫石来历。   这是被寸心阴阳手把玩过的石头,本身无甚特别,只因其上有阴阳之力,因此能震慑封枕之毒。   至少要被阴阳手把玩过不少日子,一两年这样的东西,才能染上阴阳之力。   老医女说这玉石是自己在洛府做学徒时,二小姐赏的。   果真,只有洛鸢儿才是解封枕之毒的关键。   千泽敲了敲额头,可若想靠解毒来削弱灵人的威力,至少要一整块阴阳手的手骨化成粉末配药。   这要怎么跟毒蝎说啊。   我真是畜生。   千泽抽了自己一巴掌,自己竟起了这等心思,洛鸢儿可是毒蝎的心肝宝贝,千泽哪能剁了自己小嫂嫂的手。   千泽思考了良久,终于想出来一个法子。   ——————   九霄懒得管许多事,直接抓了那老医女,本来审问完了,大可让那两个迷雾精给这老妇消了记忆,再送回闲云楼,没想到,第二天正准备把老医女送回去时,老医女已经悬梁自尽了。   这事让九霄十分郁闷,玄镜堂好吃好喝的供着,竟还容不下你一个医女,作孽啊作孽。   闲云楼没了那老医女,金宫里侍候的人都格外的小心,顾南风隔几天就会突然犯病,变成一副鬼怪模样,抓着人就咬,只有灌下封枕丹煮的水才能遏制住顾南风的魔化。   闲云楼开始贴告示征医女,却也没再寻着一个带着阴阳石的医女了。   其实闲云楼的人也不知道那个老医女为什么能镇住顾南风的药瘾,连顾南风自己都不清楚,问起来那老医女也只说是巧合。   因此老医女在闲云楼中的地位相当高。   过了一个月,医女的事还没有办妥,顾南风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顾南风疯狂的派人攻打邪风谷,为了抢夺洛鸢儿的手。   单漪也不是吃素的,竟然有人公然抢夺邪风谷主看上的女人,邪风谷的弟子也忍不了啊。   直到顾南风又一次病,那时三鹤七鹤还有些闲云楼刺客在汇报线索,见顾南风头上长角,满面青紫的样子,就是又犯病了。   一众刺客只得尽快撤出了金宫。   唯独三鹤没有走。   三鹤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垂在眼角,悲戚道,“主人,您快醒醒。”   顾南风张着满是獠牙的嘴走了过来,走到了三鹤面前,张嘴欲咬。   三鹤心一横,身子仍旧未动,就那么等着顾南风咬下来。   “主人待我百般好,若能让主人好受些,三鹤死而无憾。”   三鹤闭目道。   可就在顾南风靠近三鹤的一瞬间,心底的躁动消失了,这股不可控制的药瘾就弱了下去。   皮肤上的鳞片在慢慢褪去,额头上的角也缩了回去。   顾南风恢复了正常,直直的站着,低头愕然看着泪流满面的三鹤。   “主人…”三鹤愣愣抬头,眼角还挂着泪。   顾南风极其诧异,三鹤竟能压制封枕之毒,想了想,便扶起三鹤,搂在怀里紧紧抱着,鼻息间深深吸着三鹤身上令人安定的气息。   三鹤偏过头去说,“主人,三鹤是奴婢,您不要这样。”   “从此以后你就不是奴婢了。”顾南风又抱紧了三鹤几分。   能压制药瘾的人太难找,顾南风可不想失去目前唯一能压制自己的人,何况三鹤多年来一直是自己最宠信的心腹。   此时,流觞坐在金宫顶上看着里面的一幕,嗤笑道,“何其浮夸,比醉仙楼的女子唱的曲还浮夸。”   “走。”流觞对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道。   顾南风直接把三鹤安排在了自己寝房之中,其他人分外眼红,只因体质难得,便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三鹤正值少女芳华,看样子就算因为身份低贱做不了闲云楼的当家主母,也是个说话极顶用的夫人了。   洒扫的小侍女们纷纷嚼着舌根,“当初她进家时候,怎么没看出来是个小浪蹄子。”   “当初进家还不是因为咱们主子善心,收留她,否则谁会给一个青楼的姐儿带进家。”   “真不害臊。”小侍女们带着醋意议论纷纷。   顾南风格外关照三鹤,安排的任务也都不用三鹤去做了,每日形影不离的带三鹤在身边。   三鹤也始终谦卑的站着,从不逾矩。   一日,在后院散步赏景时,三鹤坐在凉亭之中,顾南风贴着三鹤坐下,右手碰到了三鹤一直挂在腰间的腰饰。   不是金玉也不是什么饰,不过是一个干枯的菱草编织成的小物件,上边还溅了些未洗净的血迹。   顾南风拿起菱草端详,像是小孩子们喜欢编的小动物。   三鹤红了红脸,低头道,“这是幼时娘亲教我编的菱草,说可以驱邪。8 第333章 快咽气的九公子   “是么。 ”顾南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三鹤不再多说,默默垂着头。   当夜,金宫外的守夜人听到了房内的**之声,想着主人与三鹤姑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此情此景也是迟早会来的。   守夜人摇头叹息,公子已经是绝症,何必再连累一个姑娘,另一人觉得不然,公子眼看着病越来越重,若真殁了,家产还不全是三鹤姑娘的。   三鹤没有名字,四年前尚且年幼,饥寒交迫之中晕倒在路边,被顾家的仆人捡了回来,被编进了闲云楼的杀手之中,以鹤作名,排行第三。   现在不同了,顾南风给三鹤了一个名字,顾晴。   一转眼,瀛洲又是腊月雪飘。   顾南风扶着步履蹒跚的三鹤,三鹤小腹微隆,慢慢走着。   “轻点。”顾南风温柔提醒三鹤小心脚下卵石。   三鹤点点头。   其实顾南风也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如果在这世间留不下什么,有个孩子也好。   顾南风少年时也幻想过未来迎娶一位可心的小姐,没想到,偶然染上封枕丹,竟一度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这药不仅会控制身体,甚至会控制心神,顾南风越来越暴戾,终于有一天,失手杀了大哥顾临歌。   顾南风无可奈何,只得求容成飘雪把此事圆过去,也因此杀人杀上了瘾,唯独把可疑之人都除掉,才能让闲云楼永远稳固。   顾南风本来是想利用三鹤为自己解毒的,后来现三鹤身上的解毒气息十分微弱,无法根除封枕之毒。   顾南风认命,不再抵抗,准备安安稳稳度日,这病既然无解,就熬一年算一年吧。   只是自己在一天,闲云楼就不能让千泽夺了去,顾南风暗自决心,一旦利用体内的封枕之毒魔化,那力量甚至远胜千泽,又怎么会惧了他。   人不犯我,暂时这么相安无事下去吧。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宁,就在当晚,一浑身是血的青衣人落进了闲云楼的庭院之中。   三鹤吓了一跳,指着远处墙角躲藏的黑影。   顾南风把三鹤拢到身后,亲眼看着那青衣人挣扎着站了起来,突然,闲云楼墙外出现两道黑影,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雕刻樱花的长剑。   “厄樱…”顾南风紧皱着眉,“是蓬莱的人。”   “他们在追杀谁啊…”三鹤忍不住道。   一道锋利飞刀飞了过来,青衣人躲避不及,被那飞刀贯入后心,喷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花影和容逸跳进了墙中,试了试青衣人的鼻息,转身跳上高墙,将腰间一枚信号弹点了火,烟火升空,炸出一朵红花。   “是这两人,千泽的亲信。”顾南风警惕道,“是千泽的左膀右臂,前些日子探子来报,千泽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给这两人迅提升到了苍位,其中一人还是大苍位。”   三鹤诧异道,“竟有此事。”   “这两人实力惊人且不论,令人忌惮的是千泽,他在一年之内培育出了此等人才,绝非等闲之辈。”顾南风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位是什么人,竟劳烦千泽派出了两位心腹呢。”   正说着话,那被刺中后心的青衣人慢慢爬了起来,晃荡了几步,又一个跟头栽下去。   顾南风叫人来把这倒霉的尸体抬走,别污染了院子,几个小厮见怪不怪的跑过来,抬了副担架,把青衣人给抬了上去。   一个小厮咦了一声,摸摸那青衣人脖颈,叫了一声,“等等等等,这人还没死透呢。”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翻看着这青衣人,直到掀开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顾南风愕然,这不是玄镜堂的那位少当家么。   九霄面无血色,像一滩软肉一样瘫倒在担架上,后心插着一把飞刀,身上还有不少伤痕。   “找个大夫来看看。”顾南风道,“你们把这人抬到厢房。”   三鹤问了句为何救他,顾南风敲着手中的扇子略作沉吟,道“我以为千泽与九霄不和只是作秀,现在看来还确有其事。”   岂止不合,看来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顾南风曾派人查过这两人的虚实,大多都说九霄起初便与千泽不合,最初是在泗郡闲云楼赌命局,千泽赢了九霄三件宝物,而后是九霄带领玄镜堂弟子占领蓬莱西部边境,公然挑衅。   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让千泽铁了心要弄死九霄了。   九霄就在昏迷中度过两日,醒来时便见到了坐在一边亲手熬药的顾南风。   九霄挣扎着起身,惨白着一张脸,“多谢公子搭救,不知此处是?”   “是我的府邸。”顾南风盛了一碗药递给九霄,“在下闲云楼顾南风,有幸与九公子有一面之缘。”   洛阳离玄镜堂不算远,每次神龙殿宴会,顾南风也有时代顾五爷赴宴,见过九霄,不过九霄一向高傲的不可一世,哪会在意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净顾着与龙小姐畅谈风月去了。   “顾公子救命之恩,我记下了。”九霄拱了拱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告辞。   走了几步便觉身上剧痛,不得不倚靠在门旁歇息。   “见笑。”九霄尴尬道,“前日受歹人追杀,趁我修炼突破之时偷袭,这才让他们搞得狼狈。”   不管是什么人,堂堂玄镜堂少当家被杀手逼到这副田地,实在谈不上光彩。   顾南风放下药碗,淡然道,“九公子莫急,多歇几日也无妨。”   九霄推脱了几句,还是安然住了下来。   顾南风也不多问,按时给九霄送来汤药和补品,也时常来此坐坐,从不问起九霄的事,对于九霄为何被追杀也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九霄在床榻上委实躺的无聊,又要控制着自己先别把伤口愈合好,身上又累又疼,每天还要强灌进去一碗包含着顾南风盛情的药汤。   终于在第四日的晚上,九霄耐不住了,拉住送完汤药准备出去的顾南风的袖口,问道,“顾公子辛苦,就不想问问我这一身伤是如何得来的么。”   顾南风坐下来,表示你可以说说。   能除掉大哥二哥,在闲云楼众多候选继承人中脱颖而出的,耐心和智力都不会太差。   九霄心想。8 第334章 围杀千泽   九霄把打好的腹稿给推翻了,打算重新编一套更缜密的理由,没想到顾南风轻声说,“在下看到了,追杀公子的是千泽手下的花影和容逸。??”   “…”九霄准备好的腹稿又乱了,于是又打算重新编一个。   顾南风继续道,“九公子与千泽有仇怨,世人皆知,可也不过是势不两立罢了,只是今日下手如此狠辣,有些目中无人,在下颇感意外。”   “你不懂。”九霄嘴角一挑,“若论对错,恐怕确是我无理在先,你可知道蓬莱边境有一处仅开采了一点儿的金矿?”   “九公子眼界通达,在下不知。”顾南风摇了摇头。   “是了,这件事本只有千泽一人知道的,你也知道他珍视他夫人,知无不言,后来他夫人在闲聊时说漏了消息,我的探子刚好听到,于是报给了我。”   九霄叹了口气,“我本想趁着夜色去看看,没想到刚到洛阳就被截杀,你知道追来了些什么人么,九鸾府校尉全来了,我独自一人不敌,只好逃了过来,里面那个容逸,就是容成家的小叛徒,最擅放冷箭,我是吃了那小子的亏。”   “九鸾府校尉,倾巢出动呢。”顾南风眉头微蹙。   千泽已经耐不住性子,要斩断玄镜堂的这根独苗了。   “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我岂是那么容易被千泽那厮害死的。”九霄攥了攥拳头,“等我回去就召集四门弟子,不把这小子从皇位上打下来不罢休。”   “九公子,稍安勿躁。”顾南风倒了杯茶,问道,“九公子打算怎么做?”   顾南风只是问问,这种大势力之间的争斗,闲云楼是不会插手的。   九霄冷声道,“蓬莱最近边境不宁,周边的蛮夷之邦都蠢蠢欲动,想要在丰盈富足的蓬莱分一杯羹,只要我调人前往蓬莱边境,与蛮夷共同攻打蓬莱,岂不是事半功倍。”   顾南风摇摇头,“不可,玄镜堂距蓬莱路途遥远,且不说路途上的折损,单单是弟子们水土不服的反应,就会让战力大打折扣。”   “不知顾公子有何见解。”九霄朝顾南风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南风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听说千泽与邪风谷主交情甚好,若趁着他来探会邪风谷主时,围杀之岂不更好。”   “相隔千里,他怎么会立刻来此。”九霄摇摇头。   “九公子与邪风谷主有交情,找个理由托邪风谷主下个请帖如何。”顾南风笑笑。   “这不是利用了朋友么。”九霄皱起眉道。   顾南风忍不住一笑,“敌人的朋友,还算得上朋友么。”   九霄深深望了一眼顾南风,第二天便离开闲云楼了。   三鹤挺着带孕的身子,站在顾南风身边,问,“千泽若来了,您可打算落井下回石?”   顾南风揽过三鹤肩头,淡淡答了句不想。   那些意见都是顾南风真心向九霄提的,这样做的确可以把胜算提高些,顾南风只想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当一次得利的渔翁罢了。   一个月以后,千泽果真来了瀛洲,只身赴邪风谷主的宴请,只带了容逸一人作护卫。   至于是以什么理由来的,顾南风没什么兴趣知道,这也不重要。   探子来报,玄镜堂四门弟子精英齐聚雾竹林,大战就在今夜。   顾南风估算着,有人今夜会凶多吉少。   腊月的寒风吹在单薄的衣衫上,尽管是正午,顾南风仍旧打了个寒颤,揽着三鹤进了暖阁。   三鹤给顾南风披了件披风,关切的问,“您每过七天的这个时辰都要小睡的。”   三鹤照顾了顾南风许久,对于顾南风的饮食起居和习惯好恶已了解的甚是清楚了。   “晴,不如我们走吧。”顾南风靠近炭炉烤着冰凉的手,抬眼看了看三鹤的日渐隆起的腹部。   顾南风本对三鹤无甚感情,或许是因为这孩子的缘故,顾南风越珍惜起这个小女子来。   顾南风本来就不期待什么天赐良缘,越觉得身边不会有红粉佳人降临,平平淡淡一生,也许这才最合适。   三鹤手指轻抚腹部,问,“走?去何处?”   “离开闲云楼,生前身后事都撒手不管,隐居山林,你可愿意?”顾南风抬手撩起三鹤脸颊上的一丝乱,苦笑道,“我确实活不了太长,你不愿意也罢了。”   三鹤愣了愣,“那闲云楼怎么办。”   “就此解散,横竖到了阎王殿也是受我父兄的白眼嘲讽,再作一些也不嫌多了。”   三鹤还未做答复,金宫之中踱进一人。   因为与顾南风的缘分,自从九霄伤愈以后,也时常来金宫坐坐,有时与顾南风下棋闲聊,有时谈论除掉千泽以后,如何吞掉蓬莱的州郡和矿产,现在九霄可以随意出入闲云楼,顾南风也默许了。   顾南风望了望手边的滴漏,正是午时一刻,以前九霄从不来得这么早。   “九公子来了。”顾南风缓缓迈了两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九霄边说边端了杯茶吃。   “最近病的越重了。”顾南风叹气,忽而抬看向九霄,“看样子九公子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是,今天必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九霄嘴角一扬。   顾南风转头看了一眼三鹤,轻声道,“小厨房今日做了点心,去给九公子端来。”   “点心?”   “快去。”顾南风摆手推了推三鹤。   “是,公子稍等。”三鹤退出了金宫。   待到三鹤走后,九霄兴致勃勃的问,“你可要与我一同收拾那个小子?”   “我身子骨太弱,哪还出得了门。”顾南风摇摇头,又道,“只望着九公子若抓到了洛家那个二小姐,能赏给在下做药引。”   “好说。”九霄大方答应,轻快道,“你真不去?若有你出手,我们定会有十分的胜算。”   “我不去。”顾南风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打颤,抬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顾南风抬眼静静看着九霄的眼睛,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九公子,我现,这里一个护卫也没有了。”   ——————————   感谢唐三十六粉丝团秘书长的月票~感谢爱看书的呼啦圈的打赏~新的一周记得给蚕投票咩~8 第335章 闲云野鹤终归土(一)   九霄不以为意,兀自倒了杯茶水吃,笑道,“金宫仍旧森严,有我在,何必要那许多护卫。? ? ? ”   顾南风又看了一眼手边的滴漏,午时三刻。   金宫的宫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九公子不是经常问我,我药性作时功力能有几何吗?”顾南风淡淡说,“今日与你实话实说。”   “足有天阶止玄位。”顾南风道。   九霄心中一凛,手中茶杯悄然滑落,落在地面炸裂,碎玉四溅。   茶杯落地之时,金宫外埋伏的玄镜堂弟子已冲了进来,手中弓箭毫不犹豫的射了出来,不给顾南风一丝喘息的余地。   九霄与千泽思忖许久,觉得对付灵人,必然要摧毁心脏才行,因此选用射程极远的弓箭,全部瞄准心脏。   数千道利箭全部朝着顾南风的心口飞来,接连不断的箭矢入肉的噗噗声,短短一个呼吸间,顾南风已经被无数利箭穿透,鲜血染红了白袍。   九霄做了个手势,所有弓箭手立即撤出金宫,并将金宫的门窗全部封死。   金宫的大殿之中,只有九霄和已经身中千箭的顾南风。   九霄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南风,现在还看得见他身上不断浸染出的鲜红,一滴一滴流到地上。   即便是天阶止玄位,身中千箭,怎还有活命的道理。   不过,天阶止玄位,除了鬼皇,九霄再未见过一个能达到天阶止玄位的人了,很多神妖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到大苍位为止。   顾南风药瘾严重,每日服食三次封枕丹才能压制药瘾,这种剂量的药物一直服用,的确会导致严重的变异。   顾南风静静站了一会,喉咙里忽然出一声猛兽的低吼,身上立即包覆上了一层鳞甲,鳞甲迅生长,竟然贴着皮肤把所有插在身上的箭矢瞬间割断。   断开的箭矢当啷当啷的掉在顾南风脚下,顾南风的额头上又生长出漆黑的角,獠牙越长越长,眼睛没了眼白,在幽幽的散出红光。   鳞甲出现的一瞬间,顾南风身上连小玄位都不到的气息迅飙升,直到大苍位尚未停止,越来越沉重的气息朝着九霄压过去,九霄觉得有些气喘。   顾南风突然动了起来,身后拖出一道道虚影,他的度比九霄要快得多,布满鳞甲的手掌猛然抓向九霄。   九霄竟然无力躲开,魔化的顾南风度极快,尽管看起来笨拙,可就是无法躲开他的手掌。   巨大而坚硬的手掌紧握在九霄右肩上,猛然一用力,骨骼吭吭脆响,戛然崩断。   “啊!”九霄感到右肩剧痛,再也抬不起来,顾南风很清楚九霄的弱点,九霄所有功力皆须以剑为媒介,是以顾南风一下子就断了九霄的右手手筋。   九霄整个右边身体鲜血淋漓,好在有关山月的冷月心法撑着,断裂的经脉在迅重新拼接,骨骼也在急修复。   九霄飞身退了几步,顾南风再一次低吼着冲了过来,那魔化的手臂极长又极其灵敏,不论九霄怎样躲避,都在他手臂笼罩之下。   还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右手才能恢复完全。九霄左手扶着右肩的伤,七煞剑在意念控制之下飞了出来,猛然飞出,斩断了即将抓住九霄的那只长臂。   令人惊诧的是,这手臂竟不需要任何时间恢复,旧的手臂被斩断之时,新的手臂一瞬间就长了出来,似乎也不需要适应,直接朝着九霄的头抓过来。   九霄猛力一跃,从顾南风的指缝中逃了出去。   顾南风的身体还在不断扩大,现在已经快要有一丈高了,那庞大的身躯在宽阔的金宫之中不断抓捕九霄。   尽管身体越来越庞大,可灵敏度不降反升,九霄无可奈何,一声啸鸣从喉咙之中猛然出,双臂化羽,一身青衣化成了蓝绿相间的华丽羽毛,一头青色鸾鸟振翅飞起,双翼一扇,掀起道道气流,闪电一般躲避顾南风的长臂。   千泽再三嘱咐,若顾南风修为真的接近了天阶,决不能与他正面冲突,以退为进,方可克敌制胜。   “这要躲到什么时候啊。”九霄化身青鸾,扇动翅翼,在金宫之中滑行躲避。   突然,顾南风的度慢了下来,九霄落了地,回头看向那边,顾南风庞大的身躯上缠了无数半透明的细丝,不论是手腕,脚腕还是头颈腰身,都被细丝给缠满了。   再环视整个金宫,金宫之中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蛛网,没有一处是空的。   九霄这才现,连自己的翅膀上都缠满了蛛网,连忙吹了一口气,极寒的寒气冻结在蛛网上,翅膀一挣便断开了。   顾南风已经被无数蛛丝捆绑住,动弹不得。   一只深红色的蜘蛛顺着宫顶的蛛网爬了下来,爬到了九霄面前,化作人形,千泽给九霄递了个手,九霄甩了甩翅膀,恢复了人身,被千泽给拉了起来。   “那怪物是天阶止玄位。”九霄喘着气,右肩上的上恢复的差不多了,手筋已经接上,可以用剑了。   “看出来了。”千泽皱眉,看着那被蛛丝缠的无法动弹的顾南风。   “凡人已经有了这么强大的武器了。”千泽言语中有些担忧,“过去的千万年里,凡人一直在进步,直到今天,他们已经能够培养出一个天阶止玄位的凡人,可我们神族妖族从万千年前就已经停滞不前直到现在。”   九霄冷笑了一声,“低贱的凡人…竟公然挑战我们的权威,那又怎么样,即便是天阶止玄位,不仍然是个脑子不怎么好用的巨兽么。”   “醒醒吧九霄。”千泽咽了口唾沫,“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凡人是低贱的吗?”   “你我都转世而来,对于凡人最了解。”千泽咬了咬牙,“因为我们不用吃睡,凡事用法术就能做到,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安于现状,当凡人因为弱小而去明出机器和药物的时候,我们仍旧在原地。”   “你怎么不懂!”千泽恨铁不成钢的拎起九霄的衣领,“神与人,我们才是被捕食的那个啊!”8 第336章 闲云野鹤终归土(二)   这章很长的哟!   ——————————   九霄还想再反驳,看着足有丈高的顾南风,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再自欺欺人了。”千泽的语调弱了下来,松开九霄的领口,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封枕丹还不成熟,会上瘾,也不稳定,但以后这些缺陷难保不会消失,封枕丹成型那天,就会是我们神族灭亡之时。”   “你想如何?不如我们集结三界药师,破解封枕丹。”九霄咬牙切齿,“总会有办法,我们比凡人强得多。”   千泽一指顾南风,问,“他就是凡人,你觉得我们比他强得多么。”   “破解了封枕丹还会有别的东西,凡人这么多,是我们人数的万万倍,怎么打?你以为你一口气能冰冻十万凡人大军就是胜利么,即使如此,我们仍旧会被逼到一个小范围里生存。”   “况且未转世成人的妖兽无故斩杀凡人会遭天谴。”千泽摇了摇头,“可凡人除妖可是件大功德,我们以为是为我们神而生的天道,却始终是向着凡人的。”   九霄不再说话,怔怔的看着顾南风。   顾南风被蛛丝捆住,而那双漆黑无底,又隐隐泛着红光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   千泽和九霄与被捆得动弹不得的顾南风对峙,再等一等,这蛛丝只再拖上一刻,就能赢了。   突然,蛛丝崩断了几根,寂静的室内崩断的声响极其清晰。   “快闪开!”九霄猛然推开千泽,一道利爪从两人中间劈过来,九霄一瞬间化回原形,青鸾振翅飞起时,右边翅翼的伤尚未恢复,度一慢就被那巨爪按在了地上。   青鸾出一声凄厉的啸鸣,被巨爪狠狠钉在地上。   顾南风身上化出了一层锐利的冰甲,这冰甲带刃,走过之处蛛丝被轻易割断,再拦不住顾南风。   千泽双腿幻出八条蛛刺,轻盈落在漫天的蛛网之上,紧盯着被顾南风死死按在地上的九霄。   两个大苍位高段,竟敌不过顾南风一个变异的灵人。   天阶与地阶的差距,就是云泥之别,绝对的压制,即使是九霄也毫无还手之力。   青鸾拼命扇动翅翼,内脏都要被顾南风给挤碎了。   顾南风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抓住青鸾的腿和翅膀提了起来,长满尖牙的巨嘴又咧到了耳朵根,就要把九霄塞进嘴里去。   “奶奶的!”青鸾的一双翅膀都被顾南风塞进了嘴里,咔嚓一咬。   “啊!!!”九霄惨叫了一声,满地都是抖落下来的蓝绿羽毛。   千泽戴紧了钩指,八条腿猛然力从蛛网上弹了出去,精准的落在顾南风肩膀之上,顾南风却更加敏捷,另一只手一扬直接抓住了千泽的一条腿,用力一荡,那一整条蛛刺被顾南风给掰了下来。   千泽重重摔在地上,蛛刺的断面还在不停地冒血。   “我…我靠!”千泽躺在身子痛的抱成了一团,尽管有八条腿,可断了一根蛛刺绝不比断一条人腿的疼痛少。   “醒醒啊!”青鸾粗壮的脚爪撑着顾南风的巨嘴,冲着千泽尖鸣了一声,“千泽王八蛋你起来啊,我快被这怪物当烧鸡吃了!”   突然,青鸾伸长了脖颈,尖利的鸟喙狠狠啄在顾南风的眼睛上,顾南风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暴躁的胡乱抓,九霄用尽力气一挣,又啄瞎了顾南风另一只眼睛。   “快!千泽!他看不见了!”九霄喊了一声。   千泽挣扎着爬起来,纵身一跃,蛛刺攀在顾南风的胸前,手中钩指猛然刮过顾南风右臂下的经络。   手筋一断,顾南风的右臂无力的垂了下来,青鸾飞出了顾南风的嘴,在地上滚了几圈,浑身是血。   千泽缺了一条蛛刺保持不了平衡,顾南风一甩身子,千泽就跳了下来,在地上翻了个身才勉强站住。   落在地上的青鸾身上艳丽的羽毛乱七八糟的,九霄回了人形,身上被血给浸透了。   “不行了…不行了…”九霄吐了几口血,“再打就没命了。他的眼睛和胳膊转眼就能恢复,我们谁也比不上他。”   “时间到了!”千泽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滴漏,未时。   只见顾南风身上的鳞甲开始脱落,渐渐从身上剥离开来。   “准备好。”千泽眯起眼睛,“天阶止玄位的鳞甲我们无可奈何,等顾南风真身一出现,立刻杀死他。”   “嗯。”九霄用意念拔出身后的七煞剑。   顾南风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来,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修复了双眼,这治愈的度简直令人恐惧,九霄和千泽顾不得多想,一跃而起,冲着顾南风飞身奔了过去。   顾南风巨大的身体突然冒出一团浓郁的白气,瞬间弥漫了金宫,整个金宫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九霄和千泽靠感觉去寻找顾南风,却一无所获,看来顾南风已经恢复了凡人躯体,没有明显的气息了。   千泽手心飞起一团玄火,浓雾立即驱散,只看见顾南风打开金宫的密道钻了进去,千泽飞奔过去,密道的入口已经封死了。   “走,去出口寻他,必不能让他活着出闲云楼。”千泽冷声道,“未时一到,他再不能化灵人了。”   顾南风喘着粗气,靠在密道的暗门上歇了一会,咳出几口夹杂着内脏碎屑的浊血,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出口逃去。   远远望见光亮时,一女子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晴!”顾南风有些欣慰,忍着浑身的痛楚快走了几步,见三鹤仍旧扶着小腹安安稳稳的站着,顾南风放下心来。   “这密道通往洛阳城外,你随我一起走吧。”顾南风拉起三鹤的手,却拉不动,回头看看,三鹤眼中满是泪,眼睛一闭,顺着脸颊淌到了衣襟上。   “怎么了,可是怕了?”顾南风走过来,给三鹤擦了擦眼泪,可这眼泪流个不停,越擦越多,顾南风索性不擦了,把三鹤抱在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   三鹤把头埋在顾南风怀里,一颤一颤的抽泣。   顾南风抱着三鹤,感觉心里也生出了些安慰,至少还有这女人在身边。   只可惜,下一瞬,顾南风一愣,嘴角已经渗出血丝,后心深深插了一把匕,而握着匕的,正是三鹤那双纤细的手。   三鹤流着泪,把匕猛然拔了出来,顾南风甚至再说不出一句话,而他的眼神也并不惊讶,反倒像预料之中一般。   那眼神里只有失望。   顾南风倒了下去,临闭眼只来得及说一句话。   “其实我真心想带你走的。”   只留下这么一句。   三鹤胸口起伏,冷冷看着面前凉掉的尸体,做了三年杀手,从未有一次杀人时如此心痛。做了三年千泽安插在闲云楼的暗桩,也从未有一次,执行千泽的任务时这样犹豫。   三鹤觉得这是侮辱。   最终,三鹤仍带着顾南风的头颅走出了密道,千泽正等在密道之外。   三鹤把顾南风的头颅放在千泽面前,面无表情的恭敬道,“禀报陛下,顾南风已死。”   千泽点点头,扶起三鹤,“辛苦了,今日就回蓬莱吧。”   “是。”三鹤点了点头。   千泽看了看三鹤隆起的小腹,叹息了一声,“委屈了你,这个孩子…你若不想要,就让洛笙儿给你配些堕胎的药,你若想留下,你们母子二人的生活都会有人好生照顾。”   “谢陛下隆恩。”三鹤低了低头,“能为陛下做事,薛晴三生有幸。”   待到三鹤被小侍女扶走时,九霄诧异的问千泽,“你什么时候买通了闲云楼刺客?若不是她告诉我们每七日未时,顾南风的魔化都会自行消失一阵子,我们今日就危险了。”   “她本就是我的人。”千泽淡淡答道,“我在泗郡遇得她,名叫薛晴。”   三鹤腰间挂的,是洛鸢儿亲手编的菱草蝎子,因为爱惜,于是洛鸢儿时常带在身上,被千泽要了过来给了三鹤,三鹤才得以借菱草上的阴阳之力压制顾南风身上的封枕之毒。   那是约摸三四年前的事了。8 第337章 闲云野鹤终归土(三)   泗郡有枫晚居,风花雪月之地,糜烂的温柔乡。??   院落中,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架着一位纤弱的女孩,女孩身上有几处瘀伤,已经晕了过去。   一个大汉提了桶水过来,毫不留情的浇在女孩头上,深秋时节,女孩被冰冷的井水一激,终于醒了过来。   薛晴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坐在面前的一位妇人,妇人浓妆艳抹,穿红戴绿,脸上写满了轻蔑和不屑。   妇人见薛晴醒了,走到薛晴面前,抬手就狠狠打了薛晴一巴掌,恨恨地咒骂,“你来了我枫晚居,就要有个姑娘的样子,对客人跟个冷面阎罗似的,当自己是朵白莲花吗?路边的下贱坯子,活该被人贩子卖!”   这一巴掌让薛晴站立不住,身后的两个大汉毫不怜悯地架着薛晴纤弱的胳膊。   脸上和身上的伤火辣辣地痛,可薛晴还是不肯认一声错,眼睛也没有丧失神采。   “我薛晴不愿沦落风尘,你们非要逼我,客人跑了,怨谁?若是不满,杀了我便是。”薛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道。   “呦,杀你?想得美。”妇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可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你,你若还不上银子,我可以每天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晴不再言语,任妇人打骂。   千泽还是蓬莱睿王那时候,云破月在逍遥楼得罪了千泽一事,慕容枫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各种找理由讨好千泽,不知怎的就上了枫晚居听曲儿。   千泽酒醉,倚在窗边朝下看,刚好就看见了薛晴被虐待的一幕。   也是酒喝得多了,千泽抬手把一两银子扔下了楼,倚窗笑道,“叫这姑娘上来陪本王。   妇人见了脚边躺的银子,捡起沉甸甸的银子,吹了吹灰,收进了衣襟里,立即眉开眼笑,指着两个押着薛晴的大汉道,“快,给爷收拾好了送上去!”叫人把薛晴衣服身子都收拾干净了,给送上了千泽的雅间儿。   被绑进了雅间,薛晴仍旧一副抵死不屈于千泽淫威的表情。   千泽的善心总是来得突然,更像是在玩乐,慕容枫无奈,只得叫小厮盛了碗饭,端给了薛晴。   薛晴看了一眼慕容枫,觉得这人委实比倚窗站着的那位王爷要和蔼。   千泽就当没薛晴这人,继续端着酒杯与慕容枫闲聊。   “慕容公子的逍遥楼人来人往,又有玄镜堂这大靠山,可算的上是归墟第一的情报贩子了吧。”千泽笑笑。   “王爷谬赞。”慕容枫谦逊的摆手,“若说归墟第一的情报贩子,当属瀛洲闲云楼,我们不过是得些江湖上的小道消息,闲云楼却是把握着官场江湖的所有命脉。”   “容成家、凝霜宫,这两大势力在瀛洲一手遮天,闲云楼仍对他们了如指掌。”慕容枫娓娓道来,“可以说,掌握了闲云楼,便握住了三分瀛洲天下。”   “依公子看,本王能否五年之内将闲云楼收为己用?”千泽把玩着手中酒杯,锋利的钩指刻在杯身上,慢慢刻出闲云二字。   “恕在下直言,闲云楼高手众多,睿王殿下何以取胜?”   千泽不再回答,而是忽而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薛晴,“看什么看,不吃就撤了。”   薛晴一愣,那人是笑着的,背着窗,光照在他丝上,这人话语有些凌厉,却让薛晴觉得自己沐到了最暖的春风里。   他,就是大家口中艳羡夸赞的睿王殿下?   与想象中的五大三粗、声如洪钟、浓眉吊眼的样子不怎么相似。   两人喝酒喝尽了雅致,准备打道回府,临出门,衣角被一只纤弱的小手拉住了。   薛晴仰头看着千泽,手轻轻抓在千泽衣服下摆上。   千泽后头,薛晴疑惑的问,“王爷您不买我?”   “买了你,回府又是这冷漠脾气,本王可没有工夫照应你,叫慕容公子跟枫晚居打声招呼,别叫你这么凄凉了就是。”千泽说罢想走,薛晴仍旧不放手,努力抬着头问,“那我脾气好了,王爷能带我走吗。”   千泽无言以对,只能任由这小姑娘跟到了睿王府中,安排了些活计。   薛晴再没了那冷漠脾气,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薛晴很小的时候偷看过市井上的话本,讲的公子小姐的姻缘韵事,因为识字不多,只记了个大概,话本上形容姑娘们春心萌动,薛晴不明白。   只是觉得每日见睿王殿下从府门经过,薛晴一张小脸都烧得厉害。   薛晴每日都盼着睿王殿下路过自己身边,远远望着,终于有一天,薛晴觉得自己一定要为殿下做些什么了。   是以千泽来挑选一位潜入闲云楼的细作时,薛晴站起了身。   雪夜之中躺在闲云楼门口,被仆人拖进府邸,再成杀手三鹤,再嫁与顾南风,全是千泽一手安排。   期间闲云楼派自己去抓洛鸢儿时,薛晴知道洛鸢儿是千泽朋友的未婚妻,因此洛鸢儿正要自杀时,三鹤才匆忙拦了一句,   “抓活的。”   薛晴对于与千泽有关的人和事都格外在意,也是因为那次,薛晴险些暴/露身份,被七鹤抓住把柄。   最终一切都结束了,薛晴松了口气。   洛阳,万寿楼。   九霄搂着千泽,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泽,其实老子特别欣赏你,就因为个闲云楼,一直装的跟你不认识的样子,老子心里是难过的。”   “去死吧。”千泽不耐烦的把九霄给扒拉开。   万寿楼是洛阳最大的酒楼,传说楼里大厨都是给先皇做过菜的。   现在地契已经归千泽了,九霄心不甘情不愿的掏了攒了几年的零花钱,只得借酒消愁,然后抱着恶心千泽。   雅间里围坐的都是熟面孔。   单漪冷冷瞥了这两人一眼,淡淡道,“好在是雅间,若是别人看着,我真没脸跟你们坐一起。”   洛鸢儿睁着大眼睛望着远处的一盘水晶虾仁,可惜够不到,单漪叹口气,给洛鸢儿夹了几个虾仁,洛鸢儿高兴的吃了。   叶袭与柳拂桥也在,叶袭笑道,“我们瀛洲最好吃的酒楼都被您这蓬莱的万岁爷给卷走了。”   “谁让九霄不争气,这酒楼算是输给我的。”千泽得意道,“上次他为了让我不把那个事跟龙…”   龙七音一听,拧了一把九霄的大腿,“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啊?”   九霄连连喊疼,气急败坏的瞪了一眼千泽。   席间,九霄又喝大了,为在座宾客献上了好几曲,最后被千泽拿大闸蟹堵住了嘴。8 第338章 鬼皇的偏袒   九霄瞥到给洛鸢儿夹菜的单漪,忽然笑起来,说,“小蝎子小弟妹,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哪有!”洛鸢儿瞪大眼睛。????火然?文??w?w?w?.?r?a?n?w?e?n`net   单漪揉揉额头,话题终于还是扯到自己身上了。   “你看看泽泽。”九霄砸吧嘴,“人家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有你屁事。”单漪淡淡道,“你好意思说我。”   “我是有心无力。”九霄揽过龙七音肩头,“我们家姑奶奶太泼辣,我想娶人家不想嫁。”   “这么滴吧,先给你们孩崽子起个名。”九霄来了兴致,在桌面上划拉了几笔,“你们说叫啥好?”   千泽想了想,“叫扇贝多好听,男女不限。”   单漪皱眉“不行,太腥气。”   叶袭道,“还是善良好,胸怀天下。”   单漪摇摇头,“不喜欢,跟我没关系。”   九霄一脸震惊的说“单二!单三四五六七八,完美的名字,以后都不用多想了,正好你是单一,老大。”   单漪面无表情,“千泽,掐死他,算我的。”   叶袭咳了两声,端起碗解酒茶来,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容逸悄悄走进来,在千泽耳边说了句话。   千泽表情僵了僵,抬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处理吧。”   “是。”容逸退了出去。   其实这事情挺意外的,薛晴拿匕首割了腕。   容逸赶到的时候,薛晴躺在一个小池边,手搭在池子里,整个池子里都是红的,人早就僵了。   容逸把人抬上来的时候,薛晴手里攥了块玉佩,容逸猜测是千泽送的。   薛晴读书不多,也未曾留下信件遗书,容逸想,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普天之下,能名正言顺伴于千泽身侧的也不过墨萱一人而已,如果活着会让人转身便遗忘,不如死了,以千泽的脾气,会惋惜,会记挂她。   卑微的让人心酸。   容逸皱了皱眉,叫人把薛晴的骨灰带回蓬莱,好好安葬。   果真,千泽回来以后,在薛晴尸体前弹了一曲离人悼,最后亲手给薛晴合上了眼睛。   容逸站在一边静默的垂手看着。   “想问就问吧。”千泽闭着眼睛,问了容逸一句。   容逸愣了愣,舔舔嘴唇问道,“薛姑娘并不是一个最佳人选,您为何独独选了她做细作。”   “因为她家人都是为鬼皇做事的,我恨鬼皇,我要杀了与鬼皇有关的一切人。”千泽轻叹了口气,“她来到府上以后,我就查到了她的身世,我不想放过她,而且我觉得女孩子的爱情是她们忠诚的保障,所以我给了她那块玉佩。”   “是我错了。”千泽淡淡道,眼睛扫过薛晴雪白无血色的尸体,现在觉得我错了,可惜晚了。”   “我什么时候坏的这么彻头彻尾了。”千泽攥了一把拳头,狠狠打在身边的溪石上,那溪石瞬间碎成了渣。   “不配做妖,不配做神,不配做皇帝,不配做凡人,我快要堕成魔了。”千泽长长舒了口气。   容逸给千泽披上了件披风,劝道,“陛下若是觉得痛苦,现在回头并不晚。”   “不能回头。”千泽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鬼皇…淳于干非死不可。我要一点一点剪掉他的羽翼,逼死他,他把我当蝼蚁肆意玩弄,迟早要把他们统统踩在脚下。”   此时,有侍卫前来禀报。“陛下,顾公子来了。”   “叫他过来。”千泽道。   顾晚之掀开珠帘,进了花苑,对千泽恭敬道,“给陛下请安。闲云楼一应事宜已经全部打理妥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千泽看了眼容逸,“去把所有灵人带走,收缴所有封枕丹,一颗也不允许漏下。”   容逸退了出去。   千泽扶起顾晚之,“记好了,从此以后你就是顾南风,闲云楼现在的主人,以后闲云楼截到的情报,你明白要送到何处。”   顾晚之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你要知道,你在我这不是唯一的人选。”千泽冷冷瞥了一眼顾晚之,“顾南风是你的榜样。”   “是…”顾晚之后背发凉。   衡州,永干宫。   玉无常拿了本簿册呈给鬼皇,鬼皇正逗着手上雪白的鹦鹉。   “顾南风死在千丝鬼帝手里,闲云楼一被他收复,瀛洲许多官员势力的命脉都被他掌握了。”玉无常十分惶恐,说话的时候站远了些,以免鬼皇震怒,误伤了自己。   鬼皇皱眉翻阅着簿册,玉无常又退了退,想着这儿若要有个屏风多好。   千泽这个人,简直是贱得慌,是嫌被打的不够疼么,三番五次挑战鬼皇的脾气,先灭了雁家,鬼皇连珍贵和权威的殒命帖都给了雁家,明显有了偏爱,可千泽说灭就灭了。   鬼皇很久之前就看中了顾南风,有意让他执掌闲云楼,可千泽说杀就杀了。   这是把鬼皇当空气呢。   玉无常想着,这次千泽算是在劫难逃,鬼皇总不会还让他逍遥法外。   鬼皇翻完了手中簿册放下,只是揉了揉眉心,问玉无常,“小玉儿从前是最让本座放心的,怎么现在也学会在本座眼皮底下做小动作了。”   玉无常惊出了一身冷汗,支支吾吾地问,“…小玉不懂您的意思…”   “那些个傀儡就堆在你行宫的仓库里,梵音天与容成飘雪私下里来往,你当本座是瞎子么。”鬼皇冷声斥责道,“私自咒杀小鬼帝,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可、可是…”玉无常已经惶恐到了极点,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来人,把玉无常拖下去。”鬼皇把手中簿册扔下了玉阶,“杖毙。”   玉无常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大声求饶,“不、不要啊鬼皇大人!求您看在小玉忠心耿耿多年的份上,饶小玉一命!”   鬼皇不再多言,殿中的两位力士走了过来,架起玉无常的胳膊就要把人拖出去,玉无常挣扎着身子,这两人的胳膊像铁钳一样,抓得玉无常骨头吭吭响。   “慢着。”殿外踱进一人。   “千丝鬼帝。”两个力士微微点了下头。    第339章 玉无常陈情      千泽走了进来,先向鬼皇行礼,缓声道,“鬼皇大人明鉴,闲云楼掌事顾南风染上药瘾不可自拔,属下自作主张提了其二哥顾晚之做新任掌事。”   “本座知道了。”鬼皇点点头,“你若一心为引渡十七仙,任你杀谁,本座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只是别做妨碍本座之事。”   “属下明白。”千泽恭敬低头,想了想又抬头试探道,“鬼皇大人,岳凝霜那边…”   “你们自己的事,别烦本座。”鬼皇不耐烦道,“引渡十七仙不养无用之人,此事你自己掂量。”   “是。”千泽又问,“不知玉小姐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竟惹得您震怒。”   “鬼王不司其职,反而用歪门邪道加害小鬼帝,此等不正之风,本座怎能坐视不理。”鬼皇漫不经心的逗弄着鹦鹉,“再者说,她害的人是你,你为她求什么情。”   千泽笑笑,“属下也没什么事,加害不成反被杖毙,似乎有失公平。”   鬼皇饶有兴致地把目光从鹦鹉身上移到千泽的脸上,“呵,那依你看,本座怎样才算公平?”   “依属下看,死罪可免,活罪不可推,行鞭笞之刑即可。”千泽咳了一声,“既然她害的人是属下,之后就交给属下亲自处理吧。”   “依你了。”鬼皇摆了摆手,托起鹦鹉离开了大殿。   鬼皇身边的力士什么时候都不含糊,玉无常修为本身就浅,才几鞭下去就要没了命。   玉小清在一旁焦急的看着,见千泽从殿中出来,慌忙跑过去,跪在千泽脚下,扯住千泽的衣角,哭喊哀求道,“千丝大人,求您高抬贵手,饶我家圣主一命!”   容逸哼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家主子在鬼皇面前给她求下一条命来,已经做足了善事,还想如何?”   玉小清痛哭着抱着千泽的衣袖,“这几十鞭子打下去,圣主也要没命了啊!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家圣主。”   千泽无奈给容逸递了个眼色,容逸上前去跟两个力士说了说,又递上一锦囊的药丹。   上次就是这两人拆了千泽两条肋骨,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鬼皇偏爱千泽,药丹固然贵重,这两个力士其实更想卖千泽个人情,于是住了手。   玉无常满面虚汗,浑身是血,快要不省人事,玉小清慌忙跑过去,扶起玉无常,玉无常已经站不起来了,一个趔趄跪倒在千泽面前。   “多…多谢…大人…救我…”玉无常撑着虚弱的身子,断断续续的对千泽道。   “容逸,扶她回去,我有话要问。”千泽看了眼玉无常。   行宫里,玉无常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千泽坐在床沿上,叫屋里人都出去。   玉小清哭哭啼啼的不肯走,被容逸给硬扛了出去,关严了门。   千泽指尖按了一缕玄火输送进玉无常经脉之中,缓了缓破裂的经脉,免得玉无常身子骨太弱,真被打咽了气。   玉无常渐渐醒转过来,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随后便看见了坐在床边削苹果的千泽,千泽见玉无常醒过来,拿刀尖递了块苹果过去。   身上每一处都如烈火灼烧似的剧痛,玉无常还恍惚着,怔怔的看着千泽,慢慢张开嘴,咬下了刀尖上的那小块苹果。   “大人,您这是…”玉无常仰头看着千泽,哽咽道,“大人恕罪,今日小玉实在无力侍候…”   “哼。”千泽扔下苹果,手中刀子一扔,把苹果钉在了桌面上。   看得玉无常心惊肉跳。   千泽哼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畜生?”   “小玉该死。”玉无常惶恐的摇摇头。   “我记不清了,那是几年前,还是你救我出的雁家。”千泽倚靠在床边的雕柱上,“今日我还了你。”   “小玉当时私心驱使,哪知得罪了大人您。”玉无常摇摇头,只得感慨世事无常。   “你派咒师时常跟着我,是什么意思。”千泽问道,低头看着玉无常的眼睛,“为何要杀我?我不明白。”   玉无常沉默了,今日鬼皇这样作给千泽看,就是要玉无常担下害千泽的罪名,若说出了实情,不知道鬼皇又要怎么惩罚自己。   千泽拂袖起了身,“你歇着罢,我走了。”   玉无常挣扎着坐起身子,不舍的看着千泽的背影。   千泽背对玉无常,闭上眼睛兀自嘀咕了一句,“很多人都要杀我,为什么你也是其中一个?”   这话在玉无常本就波澜的心底激起了万层涟漪。   “不是我!”玉无常喊出了声,因为身体的疼痛,玉无常跌到了地上,跪坐着对着千泽哭了出来。   “不是我,什么都不是我做的!”玉无常无助的坐在地上,“你可知道你身上有枚神印?鬼皇要取你的神印,必要容成飘雪刻画你的傀儡,以咒作引,移交神印。”   千泽停住脚步。   “我才知道鬼皇为什么对你事事容忍,他想要的是你的神印。”玉无常哽咽着说,“只要神印还没取下来,鬼皇就会留着你,直到把神印取下来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容成飘雪就是鬼皇的人,从你见她第一眼起,就已经落进鬼皇的圈套了。”玉无常道,“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这神印。”   千泽转过身,挑眉一笑,“若他永远取不下来呢?”   “那…”玉无常一噎。   “这神印有什么用?”千泽最好奇的就是这个问题。   “小玉不知。”玉无常摇摇头,“可若是鬼皇想要的,那一定是能助他称霸天下的宝物吧。”   “怎么,现在的鬼皇大人,还算不上称霸天下么?”千泽皱了皱眉。   “不可说。”玉无常摇摇头,“世事无常,或许真的会有。”   玉无常不知道,鬼皇一定知道。千泽嘴角微微一扬。   怪不得,千泽三番五次挑战鬼皇的底线,鬼皇都不治千泽的罪。   千泽脑子里有些乱,这些线索仿佛让人有了头绪,可千泽总觉得这些东西里差了很重要的一环,可事情蹊跷在何处,又无从得知。    第340章 谈生意   凝霜宫。   岳凝霜把手中的信函折了折,投进了烛台。   “鬼皇,竟选择留他…”岳凝霜扶着额头,掩面叹息,“到底是凭什么,鬼皇看上了他哪一点?”   沧溪立在岳凝霜身侧,垂首道,“宫主莫急。”   “本座如何不急。”岳凝霜恨恨的锤着桌面,“雁家,玲珑塔都灭于千泽之手,现在连鬼皇亲自点的顾南风都被他杀了,鬼皇竟然丝毫不治他的罪,都下了杖毙玉无常的命令,千泽张了张嘴,鬼皇就松口了。”   “鬼皇有意留着他,大约是有所图吧。”沧溪答了句,“可尽管鬼皇对他格外开恩,千丝鬼帝却并不那么领情,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   岳凝霜紧皱着眉头,“难道真要本座与他合作绞杀鬼皇。”   “前些天他送来了几头紫背蜘蛛,有了这些蜘蛛引路,我们搜寻祁镇顺利了不少。”沧溪道,“他也很急切地想知道祁镇的秘密,扳倒容成飘雪。”   “不如我们利用他来挡住鬼皇的视线,帮助他一个一个拔除鬼皇的党羽,再暗中培育灵人,壮大我们的实力。”   岳凝霜沉吟许久,未做答复。   这时,一个小侍童跑进来,匆匆道,“宫主,千丝鬼帝在门外等着呢。”   “宫主,还请多加思量。”沧溪看了看岳凝霜,岳凝霜叹了口气,百般不愿的起身出门迎接。   千泽踏进凝霜宫中,见岳凝霜出门迎接,受宠若惊的笑道,“殊荣殊荣,岳宫主都屈尊来门口迎我了。”   容逸站在千泽右后侧,四下扫视了一圈,确认宫中并未设埋伏。   岳凝霜哼了声,“你这么大本事,本座怎敢不出来迎你。”   “哎~我这么大本事,不还是找你谈生意来了。”千泽拿扇子挠了挠脸,自来熟地走到大堂里坐下。   “你可别以为我在夸你。”岳凝霜不耐烦地拂袖坐了下来。   “那个,”千泽指了指沧溪问,“那小狐狸好点没?”   沧溪摇摇头,“承蒙大人挂念,可惜封枕无解,舍妹仍旧性命堪忧。”   “把她带过来,我这里有些药,或许可以一试。”千泽道。   岳凝霜听了,忍不住倾过身子来听着,“你找到解药了?”   “解药还没找到,但洛家小姐研制出了药丹,似乎可以渐渐解除药瘾。”千泽看了眼容逸,容逸点点头,从袖口拿出一个小巧的药盒来。   沧溪的眼神亮了亮,不论如何,自己的妹妹还有救,这比什么事都让沧溪激动。   “您稍等,小人这就去。”沧溪连忙退出了大堂。   岳凝霜拿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千泽,托着腮问,“洛家药女被你拐走,竟还能忠心为你做事,本座还以为那姑娘是被你囚禁起来,回不了洛家呢。”   “怎会。”千泽笑笑,“我哪有你那么卑鄙。”   “…”岳凝霜咬咬牙,千泽这张贱嘴一点没变。   沧溪带了沧炎过来,容逸把药丹给沧炎喂了进去,本来暴躁抓狂的沧炎渐渐安静下来,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岳凝霜诧异的叹了声,“似乎确实有用。”   “这便妥了。”千泽笑容满面的正了正身子,“此药还会继续完善,要彻底消除药瘾指日可待,等到我们能够完全控制灵人,想要推翻鬼皇便不是无稽之谈了。”   岳凝霜深深吸了口气,千泽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岳凝霜的确想要尽快脱离引渡十七仙,引渡十七仙规定,一旦加入,终生不可退出,若有背叛引渡十七仙者,必背负殒命之帖,天下枭雄皆可诛杀之。   因此,若要脱离,推翻鬼皇,就是唯一的办法。   岳凝霜还在犹豫,一旦失败,凝霜宫必然灭于鬼皇之手,所有人都活不成。   “婆婆妈妈的真烦人。”千泽皱眉,“现在鬼皇如此偏爱我,你忌惮了?”   岳凝霜确实是忌惮,照现在看来,即使千泽真想了什么办法来凝霜宫杀上一场,鬼皇也会默许的。   岳凝霜迟迟不做决定。   “无妨,封枕解药尚未成型,我们还有时间,希望我下次来时,宫主已经想好了。”千泽把剩下的解药扔给了沧溪,起身带着容逸走了。   沧溪接过药丹,躬身行礼。   出了凝霜宫,容逸长长出了口气,手背在后脑勺上,“陛下,这老狐狸也太磨叽了吧,咱都来了两回了,还唧唧歪歪的,就跟我们求着他似的。”   千泽掸了掸袖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是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这般龟缩,必死无疑。”   容逸笑问,“陛下是觉得凝霜宫不堪一击了?”   “不,凝霜宫还是很坚固的。”千泽摇头,“而且里面藏了不少灵人。”   “又是灵人…”容逸打了个寒颤,九霄和千泽在金宫中与顾南风对峙时,容逸就在金宫外准备着接应,听着里面动静都能想象出场面有多惨烈。   尤其是收拾残局时捡到了千泽的一条腿的时候。容逸汗毛倒竖。   “闲云楼现在是我们的了,瀛洲也差不多了。”千泽轻松的深吸了口气,“趁着还没回蓬莱,你去看看你姐姐吧。”   容逸点点头,“知道了。”   瀛洲越陵,太子府。   容成凛从太子府待了快一年,期间有过身孕,却不明不白的掉了。   说的也是,叶钧怎么那么善心,在得知容成凛身孕那天遣人送来一碗滋补的燕窝。   这也是叶钧唯一一次给容成凛送东西,燕窝里掺了些什么,容成凛都清楚。   自那日以后,容成凛每日望着居室中唯一的一扇窗,窗外经常有飞鸟掠过,唯一让容成凛觉得尚有一丝盼头的就是千泽留的一页短书,上面短短的‘勿轻生’三字。   窗棂上落的飞鸟被惊飞,一道飞爪卡在了窗台上,容成凛惊了一惊,那飞爪的工艺极其熟悉,正是容成家的锻造法。   容逸借着飞爪的索道滑进了居室之中,落在容成凛面前。   容成凛惊讶的看着容逸,自家三弟一向贪玩,身上功夫也稀松平常,何时有了这么灵巧的身手了。   “姐,我来了。”容逸悄声道。 第341章 教唆容成凛   “逸,是你吗…?”容成凛愣了愣神,连忙迈了两步,伸手摸摸容逸的脸,“你都这么高了…”   容成凛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容逸,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容逸低头给姐姐抹了抹眼泪,“姐,我知道你受苦了,你再忍一忍,我会想办法的。”   “是姑母允许你来的吗?”容成凛慌忙看了看窗外,见无人监视才放了心。   叶钧从来不屑于监视她,因为他什么都不会让她知道,容成凛在太子府中,就如小猫小狗一般,无人在意。   容成飘雪看来也觉了太子隐藏的城府,觉得容成凛无用,索性放任容成凛在太子府自生自灭去了。   “你还叫她姑母啊?”容逸把双手搭在容成凛的肩上,恨不得把牙咬碎,“我才不会认那个狠心肠的女人,我现在已经不叫容成逸了。”   容成凛怔怔的仰头看着容逸,短短一年,他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头,脸上再没了小孩子的稚气,而是多了几分杀手的英气。   “姐,我现在是千君的心腹,蓬莱九鸾司金鸾府统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凭容成飘雪摆布的小屁孩了。”容逸眼神中藏不住自豪,“从小到大,只有陛下把我们当人看,护着我,教我我从没见过的东西,姐,陛下才是值得我们效忠的人。”   容成凛咬了咬嘴唇。   “姐,只要叶钧死了,你就自由了。”容逸从腰上解下了一个小竹笼,里面关着一对身上带着斑点的蜘蛛。   “把这个放进叶钧的书房,能接近他的只有你了。”容逸把蜘蛛塞到了容成凛的手里,又拿出一包药粉,“用这药粉泡澡,蜘蛛不会咬你。”   容成凛手指颤,支支吾吾的问,“你要我…杀太子么…”   “那有什么难的?姐,你若不想再在这座活牢狱里受苦受难,就杀了那个狗太子。”容逸啐了一口,“时间不多了,我要出去了,姐,你保重。”   容成凛抬起的手垂了下去,孤零零站着,手中拿着那个小竹笼,里面两头蜘蛛在缓缓爬动。   千泽坐在马车里静静等着,容逸掀开了车帘跳了进去,马车嗒嗒的驶走了。   “可交代好了?”千泽问。   “我大姐那个脾气,应当会办成的。”容逸有些沮丧,“我姐的日子着实悲苦。”   “若她能为我办成事,之后我会想法子安顿她。”千泽转了转手上钩指,忽然问,“最近身上骨骼可有不适?”   容逸一愣,“几个月前就不再疼了。”   “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让我看看。”千泽说着,抬手就把容逸的身上衣衫给扒了个干净。   寒冬腊月,容逸赤着上身瑟瑟抖,“陛下你这又是闹哪样…”   “抖什么抖,忍着。”千泽训了一句,抬手拿钩指顺着容逸的骨缝割进去。翻开皮肉,查看着骨骼的育。   “疼…”容逸想叫又不敢叫,只得涨红了脸忍着。   骨骼大部分已经成了深紫色,只有很少的地方仍旧雪白。   “妖骨终于大成了。”千泽合上容逸背后那块皮肉,皮肉刚刚复位,就迅修复完好,留下一道浅得看不出痕迹的伤疤。   “疼啊陛下。”容逸吸了几口凉气,捡起衣裳赶紧裹在了身上。   “回去就能好好训训你们了。”千泽满怀期待地自语,“至少要比灵人强才行。”   “我还是力量不够,若能把你们九鸾府统领一起调教好,那省了多少事。”千泽叹息道。   “陛下,不是练过一年了…”容逸愁眉苦脸。   “那算什么,不过是在让你们适应身上的妖骨,回去,我可得好好研究一下训练方案。”千泽兴致勃勃的搓了搓手。   千泽心里小算盘更响,给花影跟容逸训得差不多了,千泽就带着墨萱出去玩,让这两人去给其余九鸾府统领上课,最后千泽回来验收成果。   没毛病。   千泽回到蓬莱没几天,孔雀修行期满,从容成家归来。   因为与千泽的约定,除了操纵傀儡的纵术和几样机密的内门绝学不能学,孔雀的进步一日千里,其在机括铸造上的天赋远远过容成家许多内门弟子。   最后容成飘雪给千泽写了封信,想要收孔雀为关门弟子,被孔雀一口拒绝。   孔雀抱着千泽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痛哭流涕的说,“陛下…您终于接我回来了…”   “哎,我送你去学东西,怎么跟送你去服刑了似的,真没良心。”千泽在孔雀脸上胡乱抹了抹眼泪,“快起来,成什么样子。”   孔雀果真没良心地站起来跑去找花影了。   “这些小姑娘们,想起哪出是哪出。”千泽叹了口气继续批改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   批着批着,忽然想到一个有些严峻事情。   花影所在的火鸾府司律法刑罚,而孔雀即将分配到的是泗郡的金鸾府,司武器军火。   这就有点尴尬了。   花影正为此事而来。   千泽摆摆手,“我知道你想与孔雀离得近些,可没办法,谁叫你们擅长领域不同,我也没法硬把你们凑一起去。”   “再说了,军营重地岂容儿女私情,此事以后再说吧。”千泽道。   花影失望的垂下眼。   其实千泽心里不自在,花影是个乖孩子,从来不像容逸似的撒娇打滚要东要西,偶尔开一次口,还驳了他,有点于心不忍。   “…罢了…给你们放三天假…孔雀的事我再想想吧。”千泽无奈道。   “谢陛下。”花影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千泽现在终于明白,以往朝代大内皇卫为何多用太监了。   “不如我也这么干?”千泽心里想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花影。   还是算了,一想到容逸又满地打滚耍赖就让千泽犯怵。   花影是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千泽的意念里经历了什么不堪的洗礼,躬了躬身安然退出了清心殿。   闲云楼效率很高,短短几天内差人送了一趟情报,果真是平常探子抓不到的情报。   他们竟轻而易举锁定了雁南倾的行踪,雁南倾在瀛洲的一举一动都在闲云楼的密切监视之下。8 第342章 千泽的魔鬼训练(一)   雁南倾一直停留在流云水榭,流云涧领主乔骨醉痛失爱女乔鸿影,雁南倾又时时向乔骨醉谄媚,时间长了,乔骨醉便把贴心可人的雁南倾收为养女,陪伴在自己身边。?   千泽把情报纸折了折烧了,真没想到,这女人这么会巴结,才一年工夫,就又粘上新靠山了。   也能理解,雁家一倒,雁南倾无家可归,必然是在伺机报复千泽,到现在那女人在乔骨醉面前胡编乱造了多少千泽和单漪的罪孽,千泽都想象的出来。   更可恨的是,雁南倾在四处交易封枕丹,让越来越多的凡人成为灵人,染上药瘾,不光造孽,还给千泽添了巨大的麻烦。   对付灵人实在是很费心神。   千泽还从未这么反感一个女人,只是苦于雁南倾的新庇护所势力不小,千泽轻易动不了流云涧的根基,此事只好暂时搁置。   流云水榭里的秘境极其难破,容成飘雪最终也没给出准确的答复,千泽暂时没打流云涧的主意。   现在手头上有件比较重要的事。   五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在徒手攀爬雪山。   腊月寒冬,临邙山白雪皑皑,数道山峰直插云天,凛冽的寒风吹在几人身上,寒气入骨,令人难以忍受。   一束的少年手指僵住,手下按的石块一松,整个人哗啦一下子落下了山崖。   “救我!”一声大叫把所有人从寒冷的迟钝意识中叫醒。   容逸眼疾手快,左手扒着石缝,右手迅甩下一道飞爪,缠在那急掉落的少年腰间,花影顺着容逸的飞爪索道滑了下去,六翼一展,俯冲下山崖,拎着两条胳膊把那少年给拎了上来。   “呼呼呼呼…”容逸松开冰冷的锁链,朝手心呵着气,“影哥,地鸾爬不动了,怎么办。”   “我先带他上去。”花影扇动着翅翼,抬头看了看峰顶,还有些距离。   木鸾吃力的扒在冻手的岩石上,翻了个白眼,“影哥,可别因为他一个人,害得大家都受罚。”   一个娇小些的女孩子给花影递了个手,把地鸾接了过来,安置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靠着,“好可怜…手都冻伤了。”   木鸾嘲笑道,“月鸾,你还同情他啊?他还不如你个女孩子呢,怎么当的九鸾府统领,丢人。”   “别吵了。”花影瞥了这两人一眼,“陛下还在上面等着。”   “是…影哥教训的是。”两个人吐了吐舌头。   这几人都是千泽挑选的九鸾府统领,样貌上看着年轻,多是十六七年岁,可尽是身备妖骨的人才。   千泽挑选九鸾府统领时,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直接安排就职,还有花影容逸是千泽亲点的两人,千泽还破天荒的任用了三个年轻的新人。   挑选的理由很简单粗暴。   千泽把所有修为在炎位幽位的九鸾卫全部召集到虫坑边,话说得很明白,谁敢跳进虫坑,就指派谁做九鸾府统领。   一万多个人,交头接耳的讨论观望,没一个人敢跳。   坑里数万毒虫蟒蛇,哪个脑子正常的敢跳?   没想到,还真就有不正常的。   木鸾是个新兵,本来不在这些人队伍里,就是来蹭个热闹,这孩子脑子聪明,而且胆子极大,推开人群就跳了进去,不负众望地被毒虫吞没。   众人都觉得是千泽的恶趣味突然犯了,要虐人玩,纷纷后退。   这个时候,一个少年脚下一滑,似乎是被人恶作剧给推进了坑里。   地鸾比较瘦弱,也是新兵,在军营里老是受欺负,这次是被木鸾给拖了过来,一不小心就被后边不怀好意的人给推了下去。   这两个孩子都是流浪在外的没名字的小乞丐,在葛安坝崩塌,长安水灾时逃到了承抚,听说千泽在大张旗鼓的招兵,这两个小乞丐为了混饭吃,加入了新兵营。   还有个小女孩,千泽从人群里注意到了月鸾,命人直接把这女孩子扔进虫坑。   因为不用融合九幽冥狐这种强大的内丹,又有了为花影容逸炼妖骨的经验,千泽很轻松的把这三个孩子的骨骼炼制成了妖骨。   可惜妖骨未成,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内丹给这三个孩子,千泽翻遍了国库,国库里藏着的大多都是些树妖花妖的内丹,性子太温顺,用不上。   这几个孩子将来都是要为千泽上战场的,配给他们的内丹必须像九幽冥狐一样,凶猛一些才行,千军万马头阵前锋,长出棵树开出朵花来也太丢脸了。   千泽打算亲自训这几个小屁孩,这五个人都是千泽心里属意的主力人选。   地鸾身子本就弱,现在昏昏沉沉的动不了了,花影叹了口气,只得把地鸾给背上去。   木鸾嘲笑的哼了一声,“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竟然选他做九鸾府统领。”   容逸脸色一冷,伸手在木鸾耳朵上一拧,教训道,“你话,惹事生非的货。”   “疼疼疼,逸哥我错了。”木鸾捂着耳朵叫疼。   “小月,你还能坚持吗?”容逸关切的问了月鸾一句,月鸾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子,总是受到的照顾更多一些。   “逸哥我没事。”月鸾甜甜一笑。   可这女孩子虽然温柔,却比其他人都坚强,从来不拖任何人的后腿。   半个时辰以后,几个人爬上了峰顶,顾不得地上寒凉,木鸾和月鸾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容逸和花影安然无恙,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忽然,山峰上零零落下几块积雪,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像是什么猛兽的脚步声。   一声撼天动地的猛兽吼声传来,一瞬间,一头漆黑巨兽从雪山之下一跃而起,落在这几人面前。   这是一只巨大的黑豹,仅仅头就足有一人高。   月鸾吓得朝后挪了挪,躲到了容逸背后,容逸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山里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猛兽啊!   木鸾退了两步,从腰间抽出双刀,嘴角一扬,高声道,“这可是陛下的考验?看我不把这妖兽的内丹挖出来!”   千泽忽然从黑豹柔软的皮毛里钻出头来,皱着眉低头训木鸾,“你敢,我扒了你的皮。”   “哈哈~取我内丹?”黑豹竟有少女般的清脆嗓音,脆生生的笑道,“陛下可舍不得呢。”8 第343章 千泽的魔鬼训练(二)   几个人一惊,这是什么妖兽,竟会说人话?!   黑豹抖了抖身上油亮的皮毛,木鸾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赞叹道,“这母豹子毛这么亮,一顿要吃多少肉才能养出来啊。? ???”   花影在木鸾的胳膊上捏了一把,悄声道,“这声音很熟…”   千泽从黑豹的身上跳了下来,黑豹的身体越缩越小,最终化成了一位黑衣的华美女子。   木鸾眼睛直,看着面前纤细柔美的女孩子,映着白雪,宛如天上人。   竟是被那位众人传说成绝世美人的蓬莱皇后。今日才亲眼见得,蓬莱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墨萱扑进千泽怀里,委屈地说,“他竟然说我胖!说我吃得多!”   “不胖不胖,吃得多才可爱。”千泽揉揉墨萱的头,冷眼看向木鸾,“把他踢下山重新爬。”   木鸾瞪大眼,立马抱住花影大腿,“别啊!影哥你快帮我求求情。”   花影面无表情地拎起木鸾,“叫你说娘娘的坏话,我也救不了你了。”   一个时辰以后,木鸾终于又爬上来,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   容逸幸灾乐祸的蹲在木鸾脑袋边,拨了拨死狗的脸。   木鸾一脸痛心疾,“我就是说吃的好…陛下至于这么生气吗?”   容逸噗嗤一声笑出来,“陛下其实是生气你一眼就看出来是个母豹子…谁叫你往不该看的地方看,活该。”   “我跟你说,娘娘是陛下的命根子,以后说话办事别这么虎。”容逸伸手咯嘣一声弹在木鸾脑壳上。   “知道了知道了。”木鸾挣扎着爬起来。   五人站在寒风之中,千泽裹着一身貂裘,揽着墨萱的小腰,坐在早就命人布置好的暖亭中,翘着腿,缓声道,“你们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今后的功力必须达到九鸾司前五的水平,花影和容逸差不多了,你们三个至今还像废物一样,所以,我安排了这次训练,由我亲自教导你们,若做不到出类拔萃,就只有死路一条。”   千泽的声音带着威严,不容置疑,地鸾忍不住颤了颤身子,胆怯地悄悄看着千泽。   “地鸾!抬起头来!”千泽一拍桌面,呵斥了一声。   “是…”地鸾的肩膀猛得一震,浑身抖的看着千泽。   “九鸾府统领,要有气势有胆量,否则拿什么震慑手下的兵将?”千泽质问道。   “是!”地鸾用尽全力喊了一声。   在千泽提出任用这三个孩子时,几乎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校尉统领岂是几个不经世事的娃娃能胜任的。   可千泽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五个少年,迟早会让众人否定现在的想法的。   不过就现在看来,确实任重而道远。   千泽略作沉吟,又道,“先要交给你们的就是近身格斗技,也就是说,你们在内力耗尽,武器尽毁的情况下,空着手也绝不能输。”   “萱儿,这几个孩子就要劳你费心了。”千泽温柔看向墨萱。   “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做师父,不知道能不能教得好呢…”墨萱看向千泽,眨了眨眼睛。   容逸一愣,这大美人不是个弱女子吗?上次在倚清苑遭遇闲云楼刺客,墨萱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是靠容逸的三脚猫功夫和暗器机括脱了身,陛下竟然让这么个弱女子教导近身缠斗,太看不起人了。   “容逸,你好像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千泽笑了笑,“那你先来。”   容逸果真褪下身上护甲和机括,半信半疑地走到墨萱面前,战战兢兢的问千泽,“陛下…您这…我下手没轻重,若是给娘娘磕着碰着了…”   “啊没事,你尽管下手,打残了我养着他。”千泽摆摆手。   容逸一愣。   容逸是几个呼吸以后才明白刚才千泽那句话其实是对着墨萱说的。   墨萱纤细白皙的小手仅仅在容逸掌心震了一下,迎面一股沉重力道顺着容逸的手心蔓延到全身,容逸的左手手骨瞬间出嘎嘣一声脆响,整个人朝后蹭了十几步才停了下来。   全场寂静,只有木鸾咽唾沫的声音。   “你不能这样站着,小不点。”墨萱笑了笑,声音清脆悦耳,“身体前倾些,别用胳膊接我的手,尽量躲开来,反应要快一点。”   千泽靠在软乎又暖和的垫子上,眼神里满是欣赏和迷恋地看着墨萱。   容逸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丝,左手上骨骼的裂纹在迅修复。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容逸闭上眼睛感受墨萱身上的修为气息,这看起来柔弱的大美人,竟是中苍位高手。   容逸扶着左手回了队列之中,木鸾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不会吧,那女人这么厉害。”   “中苍位的高手。”容逸摇摇头,“我打不过她。”   墨萱向花影勾了勾手,轻声道,“影,你来试试。”   花影看了看千泽,千泽扬起下巴,表示默许,道了声,“萱儿,影功力在大苍位。”   “喔,这次要我少放些水吗。”墨萱漆黑的眸子清澈灵动,扬起手把如瀑长束成马尾,跃跃欲试地看着花影。   “影,盯紧我的手,不要硬接,要有角度的挡开。”墨萱轻声嘱咐。   花影眉头紧皱,墨萱的功力气息明显仅仅在中苍位,而六翼血蝠元神觉醒的花影已达到大苍位,她…真就那么自信能赢?   话说回来,陛下为什么要带娘娘一个深宫女子出来经霜历雪,花影想不通。   放下心中的疑惑,花影一跃而起,飞身冲向墨萱,这一招花影尽了全力,他不相信墨萱能接下自己全力一击。   九幽内丹与花影融合的十分契合,即使训练时封了内丹的作用,九幽内丹对于身体本身的强化已经十分强大了。   尤其体现在度上。   就在到达墨萱面前的一刹那,花影的影子突然分化成六个相同的花影,从七个不同的方向围攻中心的墨萱。   九幽内丹的一个极实用的能力,万影幻分神。   以花影的精神力目前只能幻化出六个影分身,只对付一个中苍位的小女子,应该够了。8 延更通知   局面彻底失控了。   蓬莱皇帝口鼻溢出血液,剑刃抽出,胸口中发黑的血汩汩流出,洛笙儿吓得身子一软,躲在了姐姐身后,抱着洛鸢儿的胳膊不敢再看。   洛鸢儿握紧藏在黑袍中的墨绿长刀,趁着混乱,护着洛笙儿悄悄离开了床榻,站在了离千泽不远的地方。   洛氏姐妹才十五岁,既是大小姐又是小孩子,这种场面能不被吓哭,已经很让人欣慰了,经过刚才对峙的一幕,两个姑娘觉得千泽确实靠得住,本能的躲到了千泽身后来给自己些安全感。   见千泽那样维护墨萱,洛鸢儿才小声嘀咕道,“妹妹,我还以为睿王也是个好色之徒,却原来真的如传言一样万般维护夫人。”   洛笙儿眼中带着失落,哽咽道,“我也知道…他对我的照顾不像怜爱,只是同情而已。”   气势如虹,俊逸如仙,这样万里挑一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心动,洛笙儿也只是想想罢了,不仅是洛笙儿,蓬莱的女子,哪一个不希望能得到千泽的垂怜?   正在这时,来人通报,太子的五千精锐已经攻破宫门,大军压境,已经围满了皇帝寝殿,门外兵刃相接,凤九雏已经出门迎战。   因为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朝中官员多是太子心腹,凤九雏虽有兵符,却被层层阻拦,只能调出三千兵将。   几个呼吸间,御林军已经把李雍拿下,带出了寝殿待审,太子已经被积年累月的恐惧和野心折磨成病,此时手中拿着蜻蜓剑疯狂挥舞,负隅顽抗,却也让御林军一时无法近前。   多年的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让千亦坐上了太子的高位,到头来却与朝思暮想的皇位失之交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恶鬼!   千亦眼中再无其他,冲开重重人群,手中的细剑直刺千泽咽喉。   “都是因为你!本宫才应该是皇帝!篡位的是你!都是你!你应该死!为什么没有死在戎格!为什么没有死在九宫!你今天必须死在这!”千亦眼中充血,变得血腥可怖。   千泽目不斜视,右手微抬,剑刃即将触及到咽喉的一瞬,戴着蝎钩的双指钳住气势汹汹的剑尖,千亦竟无法再动一毫。   “再见了,皇兄。”   千泽手指微微移动,蜻蜓剑的软刃被向后卷出了一个弧度,剑刃刚好触及到千亦的咽喉,千泽双指一震,竟瞬间震断了千亦的喉管。   千亦的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青筋暴起的孱弱的手渐渐松开了剑柄,缓缓倒在地上。   太子伏诛。   南朝传信归来,说绫姬已经按千泽的安排,带领玄镜弟子抵挡边境戎狄的进犯,听说皇城叛乱,那些悍族必定趁虚而入,妄想分一杯羹。   绫王阁离边境不远,戎狄犯境首当其冲,内忧外患,蓬莱人心惶惶,千泽只好安内敌外,即使将自己陷于险境也在所不惜。   千亦私藏的精锐部队,又何曾为蓬莱献出过一滴血,不过是作为太子争权的牺牲品罢了。   突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异样的响声,仿佛又突然多了一支军队一般。   凤九雏麾下的小兵浑身是血的摔进了殿中,挣扎对千泽道:“殿下…凝霜宫…一千锦衣卫…闯进皇宫了!”   千泽心中一沉,暗道,“天狐鬼帝。”   御林军鲜有实战,不像凤九雏手下的曲古战士骁勇善战,一时节节败退,只是太子精锐加上天狐鬼帝的锦衣卫,总共有六千余人。   凤九雏寡不敌众,千泽走出殿门时,眼看数十锦衣卫包围凤九雏,凤九雏的背上带着一道尺余长的伤,在骤雨的冲刷下,脚下的砖石被染的血红。   “萱儿,不要出去,护好自己。”千泽扶了扶钩指。   “不要…天狐鬼帝的锦衣卫大多修仙…”墨萱攥紧千泽的衣袖,“别去。”   “事情总要做个了结的,放心。”千泽在墨萱的脸颊上吻了吻,随即推开墨萱,褪下身上秀气端雅的四爪银龙宫服,披上了一贯的浅蓝羽裳,电闪雷鸣下,拂袖走进了骤雨中。   墨萱说得不错,此次前来的锦衣卫是天狐鬼帝手下最得力的内门弟子,俱是修仙之人。   凤九雏流血太多,手和脸都没了血色,骨节分明的手上新伤压着旧伤,整个身上被血染红。   千泽身上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敌人退避,无人敢阻拦。   “九雏。”千泽拍了拍凤九雏的肩膀,靠在凤九雏身后,面对着缩小包围的数千兵将。   “殿下快回去,属下还能战…”凤九雏稚气未脱的脸被鲜血染的棱角分明。   “哎,如果这一战能平安回去,你以后可以称我兄长。”千泽扬起一丝笑容。   “什么?”凤九雏一愣,正在愣神的一瞬间,千泽手臂上腾起一丈玄火,玄火带着热毒,轰开了层层包围的兵将,千泽把已经重伤的凤九雏猛地踢出了包围。   “九雏,别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千泽落寞的笑容被再次一拥而上的兵将淹没。   “帮我护好萱儿。”   千泽的声音被混乱的杀声掩盖,凤九雏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惊诧,擦干额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来,把御林军带回了殿中,关紧了大门。   凤九雏知道千泽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墨萱见凤九雏浑身是伤的回来,刚想冲出殿门,却被凤九雏拔剑拦住,严肃警告道,“殿下要夫人不要出去。”   墨萱心中发慌,推开凤九雏想要闯出殿门,却被白如冰拦住,白如冰劝道,“夫人,如今皇宫混乱至斯,陛下归天,太子伏诛,睿王殿下出门迎战,您若是再出了危险,蓬莱就要亡国了…”   墨萱心中焦急,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似的无力,感觉腹中阵阵疼痛,让人腿脚发软。   洛鸢儿忙着给凤九雏止血,洛笙儿拿了随身带的活血散给凤九雏敷上,这才稳下了凤九雏的性命。   此时殿外骤雨更盛,直下青冥的闪电猛然照亮了整个皇宫。   千泽指尖微微打颤,有鲜血顺着钩指滴下。羽裳上雪白的孔雀翎被鲜血染的刺目。   额上有粘稠的血液顺着脸庞的棱角流下来。告别一切广告。 第344章 木鸾   花影七道影子迅速锁紧墨萱位置之时,墨萱发间忽然立起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影…对手是猛兽的话,一定不要用数量在二十个以下的分身喔。”墨萱一笑,纤细灵巧的身子猛然转了一个角度,直接朝着花影的真身冲了过去,右手化爪,一爪抓向花影的肩膀。   花影立即收了两个分身,再次释放万影幻分神,两个替身从身体之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替身挡住了墨萱的右手,咔嚓一声,整个前胸被洞穿,墨萱抽回右手,那替身化成了幽蓝色的飞烟,收回了花影身体之中。   花影退了几步,直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站住。   墨萱的速度太快,不拉开距离的话,一瞬间就会被撕碎。   花影胸口起伏,一向没有波澜的眼睛也满是震惊。   她的气息在中苍位,为何会这么强。   花影皱皱眉,难以置信的地上下打量墨萱。   墨萱拍了拍手,把手上沾染的灰尘抖掉,轻松地对花影夸赞了一句,“你还是很有天分的,其实你满可以躲开我的手,你的速度是足够的,但因为一心求胜,没有认真躲避我出招。”   花影更觉得诧异,墨萱的气息不见一丝紊乱,这架势,岂止是游刃有余。   木鸾愣愣地看着场上战局,花影竟被死死压制,这可是九鸾府除了凤鸣将军以外最厉害的人了。   地鸾怯怯地看着,心里很想让花影战胜,毕竟在他们这些新兵眼里,花影是一个无法逾越的榜样。   千泽靠在软垫上看着,适时指点一句,“影,别用分身,她听觉和嗅觉都要比你想象的灵敏的多,挨个听听心跳就知道哪个是真身,只有分身数量很多的时候才能拖延住她。”   月鸾则拿出随身带的簿册和炭笔,用心记下墨萱和千泽的指点,这本簿册已经记了大半本,全是当新兵时,掌司大人教授的技巧和嘱咐。   九鸾府各自配备十掌司和两巡察使,掌司会观察自己部下的新兵,把表现比较特殊的新兵报给巡察使,再由巡察使整理成册交给千泽过目。   月鸾府交上来的簿册里就有一个有趣的新兵,是个小女孩,她竟从没犯过错受过罚。   数以万计的新兵入伍,月鸾是唯一一个没犯过错的新兵。   她可以简明扼要的记录下掌司教导的一切事情,并严格遵守。   这也是个天赋。   月鸾府主司教育,与日鸾府共同培育刺客人才,不知道这女孩子将来能否不负千泽期望。   花影喘了几口气,问道,“属下斗胆请教娘娘,敢问娘娘修为几许。”   “不过中苍位而已。”墨萱笑笑,“这与经验有关,一个靠丹药奇遇堆出来的大苍位,绝对打不过一个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中苍位。”   千泽叫容逸过来,一边给容逸疗着左臂上的伤,一边对几个人说,“没错,你们都是丹药堆出来的废物,不加以训练,仍旧不堪一击,理论上功力阶段很重要,但在实战之中,越级挑战是很常见的,敌人永远不会一直派小喽啰来给你练级。”   “我的人,出了宫门就是战场。”千泽严肃道,“身为杀手,保护不了自己,死了就是活该。”   地鸾身子一震,嗫嚅道,“我不想死。”   “切。”木鸾嗤了一声,站起身来,对墨萱躬了躬身,“娘娘,请赐教。”   墨萱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你还小,不如过一阵子再与我对练。”   木鸾笑道,“若属下在您手下挺过一炷香,就算我赢好不好啊?”   花影黑着脸忏悔地蹲在地上,觉得自己对不起千泽的悉心栽培,容逸大声嚷嚷着疼,被千泽把着胳膊治伤,没人认为木鸾能在墨萱手下挺过一炷香。   千泽一边给容逸涂着药,一边说,“萱儿,你注意分寸就好。”   木鸾修为太浅,也尚未吸收过内丹,很可能被墨萱失手打死。   “我知道啦。”墨萱浅浅一笑,“来吧。”   木鸾深吸了口气,向着墨萱冲了过去。   墨萱摇摇头,试着压制自己手上力度,出手之时,一阵风从指间划过。   墨萱不敢相信,这一爪竟然抓空了。   木鸾不见了。   墨萱才想起来竖起耳朵听方位,因为太轻敌,墨萱根本没想到木鸾能快到躲开自己的爪子。   声音是从右后方传来的,墨萱迅速转过身,发现木鸾竟以一个弯曲弧线的轨道迅速冲过来,墨萱再伸手拦截时,木鸾急速调转方向,这时,木鸾手掌一松,几块小石头飞了出来,从墨萱耳边飞了过去。   石块带起了呼呼的风声,刹那间,墨萱听不清木鸾的脚步声了。   木鸾嘴角一扬,调转的方向又转了回来,贴着墨萱的背后绕了一圈,趁墨萱听不到声音的一瞬,木鸾顺势抬腿,朝着墨萱的脖颈踢了过去,墨萱险险用手接下。   木鸾再一次扔出几块石头去扰乱墨萱的听觉,在这蛮不讲理的流氓攻势之下,墨萱竟退了一步。   千泽的目光被木鸾吸引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   容逸惊讶得‘啊’了一声,“喂,这也太卑鄙了,只有流氓地痞小混混才这么打架呢!”   “呵,他本来就是小混混啊。”千泽托着腮帮笑出了声,认真看着木鸾每一次出招,忽然大声问木鸾,“十五积七等于多少?”   “啊?”木鸾没想到千泽问了这么一句,脑子里一走神,就被墨萱一把抓住了手臂,脖颈被墨萱抓住,划出了三道抓痕。   “哎呦!”木鸾捂着脖子坐在了地上,“陛下您耍我!”   千泽笑笑,“没耍你,只是试试你能否一心二用,你们几个也一样,什么时候能在打架的时候分心回答我的问题而不落败,这格斗才算及格了。”   “是。”几个人恭敬应了一声。   千泽对木鸾招了招手,“小子,过来。”   木鸾拍拍屁/股上的土和雪渣,颠颠的跑了过来。   “木鸾是称呼,你叫什么名字?”千泽问。   木鸾抹了一把鼻子,仰起头说,“我叫狗蛋儿。”   “噗!”容逸忍不住喷出来。   千泽皱眉摇了摇头,“真难听。”   ————————   大姨妈怎么能这么疼…1000减到最后竟然发现被我给除尽了…神tm的1000-7…   悲催了,因为肚子太疼导致码字极慢,下一章等会发上来呜呜呜   我需要关怀…    第345章 妖兽霜华      “唔…属下家单姓景字,只是穷人家哪会顾及许多名字,就这么狗子狗子的叫。”木鸾挠挠头。   “许你一名,景蝉。”千泽伸手抹去木鸾脸上的灰土,淡淡道,“蛰伏多年,是时候破土而出了。”   木鸾抬眼怔怔看着千泽,寒冬腊月之中,千泽的眼睛恍如明媚春光里初初融化的寒潭。   容逸踢了踢木鸾,木鸾才想起拜谢,“谢陛下赐名。”   “哼。”千泽揉了揉木鸾的头,“可别让我失望。”   ————   墨萱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听说千泽要带这几个孩子出来训练,墨萱求了好久,才让千泽勉强同意带自己出来。   比较让人欣慰的是无忧,才两岁就格外懂事,不仅背书背得流利,还不爱粘人,千泽临出来时笑眯眯地抱起无忧问,“宝贝儿子跟父君出去锻炼身体不?”   “不去,父君一出门就只喜欢牵母后的手,谁喜欢跟在你们后面,哼。”无忧拿小拳拳捶了千泽一顿,跑去后花园找小宫女们玩了。   也不知道无忧这算不算天赋异禀,生下来力气就很大,一通小拳拳捶得千泽直咳嗽。   墨萱在深宫里待得无聊,千泽也不忍心,只好带着墨萱出来转转,墨萱经常在教这几个孩子格斗时感慨,“我年轻时最喜欢打架了。”   差不多半个月过去,这几个孩子的进步很可观。   一日,山中大雪,风大又冷,几人找了个山洞避风雪休息,连续半个月的训练,对于墨萱来说和玩没什么两样,对这几人来说就累得要死。   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好饿啊。”景蝉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这些天都要自己找吃的,大雪封山,很难找到吃的,这几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熬过来的。   至今千泽才想起来这几个人需要吃饭。   千泽吹了声口哨,岩石下吭吭颤动,一条蟒蛇从冬眠中苏醒,缓缓爬出洞口,半个时辰以后又爬了回来,嘴里拖着一头刚断气的鹿回来。   容逸和景蝉流着口水就要生吃了那头鹿。   “去找些柴,烤了吃。”千泽无奈的叹了口气。   山洞里弥漫着肉香,本来很失望没有盐,月鸾却从精致的小背包里掏出了盐巴,胡椒,小刀,还有一些千泽没见过的调味料。   月鸾腼腆地笑笑,“陛下,我拿这些…您不要生气呀。”   这是头雄鹿,体型不小,除了喂给蟒蛇了一部分,大多被墨萱给吃掉了。   墨萱吃相很文雅很温柔,就是一直吃一直吃,尖尖的小牙把骨头咬碎,吃肉不吐骨头,把这几人给吓得不轻。   墨萱小脸一红,可怜的望着千泽,“人家也很饿嘛…”   吃饱喝足,花影坐在一边安静地擦拭厄樱剑,地鸾收集干草,堆出一块能休息的地方,容逸和景蝉总是最闲不下来的,在山洞里这爬爬那钻钻,千泽闲坐着,快睡着的时候,听到耳边的偷笑声。   “干嘛呢你们。”千泽眯着眼睛瞥了容逸一眼。   景蝉高高举起一个半个指甲大的亮晶晶的小甲虫壳,背面嵌了一根细细的钉子。   这小甲虫很圆,外壳是亮闪闪的黑色,阳光一照反射着耀眼的光。   容逸也拿着一个同样的,凑近了千泽,拉住千泽的耳垂,嘎嘣一下把那根细针扎了进去。   “妈呀!”千泽捂着耳朵叫了一声,“想疼死老子!”   “嘻嘻,真好看。”景蝉傻乎乎地笑起来。   容逸吐了吐舌头,“陛下,您戴这个帅到没朋友。”   “我打死你们两个小混球…”千泽拉过景蝉就要暴揍一顿。   这时候,墨萱转过头来,甜甜笑道,“这样也挺好看的呢。”   “是吗?”千泽摸了摸左耳上的耳钉,忍不住老脸一红,“哦。”   月鸾帮地鸾整理干草,发现地缝里开着一朵小红花,,顺手采了下来,跑到千泽身边,踮起脚尖给千泽戴在了头上。   “哎…你们别给我太过分…”千泽咬了咬牙,把头上的小花摘了下来,月鸾拉住千泽的袖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千泽。   “唉…”千泽摸摸月鸾的头发,把手里小花别在了月鸾发间。   很奇怪,千泽觉得自己相当冷酷,怎么这些孩子就喜欢围着自己玩呢。   地鸾安静地躺在干草上,其实地鸾对于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九鸾府统领候选人的事情难以置信,自己这种慢半拍的资质,陛下到底是怎么看中自己的。   忽然,地鸾隐约感觉到地上传来一阵颤动,疑惑的抬头,看陛下和其他人都没有发觉。   “什么声音…”地鸾奇怪地从干草上爬下来,耳朵紧紧贴在地上听着。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地鸾挠了挠头,又抬头看看墨萱,见墨萱安然坐着,地鸾摇了摇头,“大家都没发觉,是我的幻觉吧。”   可这颤动明显越来越近,直到地鸾确信这不是幻觉时,墨萱才突然站了起来,严肃对千泽道,“有妖兽靠近。”   “什么妖兽。”千泽挑眉问。   “不知道…只感受到了一丝气息。”墨萱摇摇头,“太远了。”   忽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妖兽,有六蹄,身披皮毛,吼声尖锐,似乎…是头鹿?”   地鸾弱弱地说。   千泽在努力回想,单漪的记忆里仿佛有这么一个怪物。   “雪山三奇之一,妖兽霜华。”千泽眯起眼睛,“妖兽霜华…竟然还没灭绝。”   “怎么会灭绝,只是因为胆子小,不常出洞穴而已。”墨萱撅起嘴来,“这气息怎么也有三百年修为呢。”   “孩子们,你们的第一个猎物出现了。”千泽对几个人招了招手,“去看看你们生命中第一头妖兽。”   容逸眨眨眼,“第一头不是娘娘吗?”   “废什么话快去。”千泽飞起一脚,把容逸踢出了洞穴。   千泽揽过墨萱,带着墨萱出了洞穴,在岩石上踏了几步,站在岩石顶上俯身看着底下情况。   远处的雪线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点,那小点急速奔来,千泽百丈开外就看见了这妖兽的模样。   ——————   累死人鸟,终于赶出来啦~~~ 哼,本蚕蚕有小情绪了╭(╯^╰)╮   蚕蚕还是学生党,大二尤其忙碌,为了坚持每天两更,蚕蚕把能用的时间都用上了,并不完全为了每个月微薄的稿费,大多还是因为热爱和对喜欢这个的读者们的回报。   蚕蚕承认,不好的书评的确有删除,我的情绪太容易受到读者们的影响,谁不喜欢被夸奖呢~   从一开始写文,表上来的那一刻,蚕蚕就做好挨骂的准备了,但要说不在乎,蚕蚕做不到。   蚕蚕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读者们的喜欢,我想要你们开心,我写文就是为了让喜欢我的人开心,因为你们开心我就开心。   这是蚕蚕第一本长篇,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本,蚕蚕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论是看书学习还是锻炼身体,我都在为未来的写作之路铺垫,我喜欢写,喜欢看到看我书的人高兴。   所以说,喜欢我的继续喜欢,不喜欢我的我也不强迫你喜欢嘛嘻嘻。   以下回答几个读者私信来的问题。   1.为什么千泽的朋友身份都那么高,没有普通人?   答:这是个圈子问题…就像编辑大大们会和三少等等大神们吃饭,却不和蚕蚕吃饭一个道理…   2.打赏有没有爆更哇?   答:很诚信的告诉大家,蚕蚕没存稿,但是打赏很激动人心的话蚕蚕就算翘课也要更新哈哈。      3.关于官衔和世界观设定与历史不符的问题。   答:这个,因为是幻想架空,我就撒丫子扯蛋了,管他官衔什么的,什么好听叫什么,校尉…我知道它小,但是我真觉得比将军好听一百倍呀…      4.言情的部分是不是太多了or太少了?   答:这个,有的人说言情部分写太多,有的人又说言情部分写太少…这话我没法接…      5.关于千泽太帅不符合众读者形象与代入感的问题。   答:…千泽长得帅你去打他…和蚕蚕有什么关系~长得帅竟然也是错吗…   8 第346章 霜华迁徙   雪线之上奔跑的那头妖兽,浑身雪白,唯有一对硕大的鹿角,金光灿灿,与周身皑皑白雪交相辉映,九尺来高的身量,六条粗壮的鹿蹄慌乱地踏地,朝着几人所在的方向奔跑过来。   霜华一族虽然体格大,头上的角能把人戳出窟窿,但胆子很小,而且好奇心很重,百年修成白裘,三百年修出六蹄,七百年修出四角。   凡人们给没成精的霜华一族起了个有意境有诗意的好名字——   傻狍子。   千泽站在岩石之上注视着渐渐靠近的霜华白鹿,对地下站着的几人道,“合作击杀就是,毕竟是你们遇到的人生中第一头妖兽。”   景蝉从后腰抽出锋利双刀,紧紧盯着急速靠近的白鹿,轻蔑笑道,“什么啊,不就是头小鹿么,这么小个儿也敢叫妖兽。”   地鸾愣了愣,风中传来异样的响声,再看看其他人,仍旧没有人发觉,直到地鸾完全确定远处还潜藏着另外的东西时,千泽才发觉。   “那个,等等,还有人生中第二头。”千泽皱皱眉,远处雪线上竟然又出现一头,朝着千泽这边不顾一切地急速冲了过来。   这一头身量足有两丈,六蹄四角,修为在七百年以上。   月鸾咬咬嘴唇,站远了些,景蝉额角渗出冷汗,转了转手中双刀,颤颤问了句,“这个有点大…怎么弄。”   容逸从衣袖中垂下两道飞爪,看了看白鹿的位置,低声对周围人说,“等会我去缠这妖兽的蹄子,你们见机行事。”   那头小鹿直接从众人头顶上跃了过去,惊慌地逃之夭夭,五人摆开阵势,将即将靠近的七百年霜华拦在包围之中。   容逸站在最前阵的位置,足有三人高的白鹿像闪电一样,一个呼吸间就已经近在眼前。   容逸双腿一弯,借力一跃而起,衣袖里藏着的飞爪猛然甩出来,精准缠在白鹿的前蹄上,白鹿一个踉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这头白鹿的力量堪比一头大象,前蹄被紧紧缠住,竟把容逸从地上拖了起来,甩到了天上。   “景蝉!砍它脚筋!”容逸吼了一声。   已经被这架势吓呆的几个人才回过神来,景蝉猛然抽出双刀,迎着奔跑的白鹿猛冲过去,整个身子借着风力顺势一跃,双手的长刀猛然砍在白鹿的前蹄后。   “糟…砍太浅了。”   那鹿蹄的坚硬度堪比钢铁,景蝉用尽全力的一刀仅仅在它蹄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景蝉被刀上传来的震动打飞,重重落在白鹿前蹄之下,浑身剧痛,速度慢了下来,白鹿扬起的前蹄猛然朝着景蝉的脊梁骨踩了下去。   景蝉瞪大了眼睛,迎面压来的蹄子就像一口巨缸,自己的脊梁骨非得被踩个稀巴烂不可。   此刻,景蝉的脚腕一紧,被一股生猛力道拽了出来,那沉重的鹿蹄落在雪地上,沉重的震响轰鸣,在地面的冻土上踏出了一个深坑。   周围连绵的雪山被这股力道震得纷纷雪崩。   “发什么愣。”花影冷冷低头瞥了景蝉一眼,松开了景蝉的脚腕。   话罢,花影后背六道翅翼破体而出,借着风力飞上半空手中厄樱剑出鞘,锋锐的寒光擦着白鹿的脖颈砍了过去,花影拖着剑柄在白鹿脖颈的血管上游走,白鹿吃痛,更剧烈地挣扎起来。   白鹿的皮极厚,一剑砍不透血管,花影急速扇动翅翼,飞出几十丈以后迅速折返,像一道流星般飞了回来,手中厄樱剑紧贴白鹿皮肉。   撕拉一声,白鹿的脖颈血管被割开,血脉贲张,鲜血冒着热气从白鹿的脖颈喷涌而出。   白鹿的挣扎渐渐弱了。   千泽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的厮杀,其实千泽本身不喜欢这种围杀妖兽的场面,可单打独斗又会有伤亡。   “你怎么看。”千泽问身边的墨萱。   “没什么,弱肉强食,很正常。”墨萱舔了舔嘴唇,“我并不喜欢杀生,可我们天生就要吃肉,这是规律,没法子。”   “你说得对。”墨萱冷眼看着地下的屠杀,“身为妖兽,实力不够被杀,活该。”   “所以我才一直变强。”墨萱看了看自己掌心,“小时候我一直吃素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同类被更厉害的妖兽吃掉,我才开始吃肉,有的时候,吃肉不是因为饥饿,是一种实力的炫耀和领地的宣判。”   “霜华之所以被赶到角落里生存,就是因为它们弱小又胆小。”墨萱同情地看了一眼已经无力的倒在地上喘气的白鹿。   “这种妖兽,我并不同情它们。”墨萱低声说,“我佩服的是丛林毒蜂,它们也弱小,但会拼死反抗,就算死也会拖着对方一起死,正因为如此,尽管它们弱,也没有其他妖兽敢去招惹它们。”   地鸾伏在地上听了听,感觉异样的响动还未停歇,突然,地鸾猛然抬起头,向千泽喊道,“陛下!是大迁徙!”   听到这个词,千泽并未有太大的情绪,墨萱却猛然一惊,竖起耳朵听了听,慌忙喊了句,“花影!快带他们上来!”   花影疑惑歪了歪头,把地下几个人挨个带到了高处,景蝉落了伤,坐在地上自己舔着伤口,因为体内没有内丹,这妖骨带来的自愈能力有限,不如花影容逸恢复的快。   草食妖兽的大迁徙,是极其气势磅礴的景观。   果真,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远处白茫茫的雪线之上,出现了一片浓浓的雾气,仔细看,雾气之中隐约伴着无数白鹿的阴影,一瞬间就从天地相接之处奔了出来。   数以千计的白鹿疯狂飞奔过来,咚咚踏地的声响把山峰上的积雪都震塌掉落。   墨萱眼神严肃,自语道,“这匆忙的样子不像平时的迁徙,寒冬也不是迁徙的日子,看这样子,是在逃命。”   一声撼天动地的兽吼声从渺远之处传来,极远的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兽的轮廓。   墨萱望着空中雪雾迷蒙之下的黑影,黛眉紧蹙,小声道,“怎么会是他。”    第347章 四凶兽   又一声渺远的兽吼,连绵的山被这一声巨响撼动,崩塌的积雪掩盖了山坳,千泽脚下站的岩石瞬间碎裂,千泽伸手抱起墨萱,轻盈落到另外的岩石高处。   花影觉得头脑里嗡嗡作响,这吼声缭绕不绝,震得五脏六腑翻涌难受。   容逸则直接跪在了地上,压抑的胸口梗了口淤血吐不出来。   其余几人的情况也不大好。   岩石下数千白鹿狂奔,如滔滔白浪,向着西方奔流而去。   远处云雾中隐现的巨兽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急速靠近,渐渐在白雾之中显现了身形。   双翼展开之时足有十丈来长,身子像狮虎,浑身毛皮漆黑油亮,身上布满了冰蓝色的条纹,并隐隐散发着微光。   千泽清楚的看见,那巨兽漆黑的肚子上,烙印着一个冰蓝色的圆形图案,这烙印与千泽后背上的神印如出一辙,仔细看却又不尽相同。   “四凶之一,神兽穷奇。”墨萱咬了咬嘴唇,“他本不住这里,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觅食呢。”   “不是觅食。”千泽严肃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巨兽,“他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千泽眉头一皱,“是冲着我来的。”   千泽放下墨萱,双腿化成八条蛛刺,猛然一弹,瞬间飞了出去,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的蛛网,千泽借着飘落的蛛网迎着那巨兽飞身跃去。   “你等等!”墨萱没来得及抓住千泽,千泽已经窜出了几里远,离远方的巨兽只有一步之遥。   巨兽扇动翅翼,速度慢了下来,沉重的鼻息喷洒在山间,霎时漫天掀起雪沙,天地间蒙上一层白缎。   风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地下站着的几人被暴风掀翻,重重撞在岩石壁上,花影顶着狂风伏在地上,身后的六翼快被这场狂风刮断了翅骨,不得不收回身体之中,才能勉强伏在地上不被吹走。   墨萱攒成一团,躲在岩石缝隙之中,紧张地看着远方千泽所在之处,狂风刮过,墨萱的发丝被吹的四散飞起,身上的衣裙也被带起的沙砾刮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格外狼狈。   神兽穷奇,四大凶兽之一,鲜少在归墟现身,若不是一百年前突然出现在归墟中,墨萱甚至不知道归墟以外竟然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   穷奇便是临近归墟的元墟仙境中沉睡的神兽。   每一个不同的仙境,只有一位主神和一位相称的神兽。穷奇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兽,墨萱身为东方七宿,身份也是神兽,可在血统和实力上远远不如穷奇,甚至无法相比。   即使是东方七宿中最强的神兽,与神兽穷奇相比,也像地阶小玄位和天阶止苍位的差距一般,不可同日而语。   穷奇扇动着雄厚的翅翼,猛烈的鼻息同样冲击在千泽面前。   千泽背后散发出淡淡的红光,血红的神印显现而出,龙卷残云般的狂风掠过千泽时,猛烈的鼻息竟被分出一道沟壑,而千泽正安稳地站在这道沟壑的正中间。   猛烈的风暴竟无法在千泽面前前进分毫。   穷奇巨兽缓了缓,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   这声音并非人的语言,而是一种奇异的音调,可音调传进千泽耳中时,千泽竟然能够毫无障碍地听懂穷奇的话。   他说,“归墟之主,我等了你许久,随我走一趟罢。”   穷奇说罢,伸出巨大的兽爪,一把将千泽从蛛网之上抓了下来,扇动翅翼,狂风卷起千堆雪,一瞬间就飞进了九华云路之中,烟尘浊浪好一番翻滚,平静下来时,空地之中已经没了巨兽和千泽的影子。   容逸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被穷奇的威压挤出的鼻血,哑着声音问,“他要带陛下去哪?”   “我去看看。”花影六翼一展,闪电一般朝着穷奇消失的方向飞去。   墨萱站起身,担忧地望着远处。   白鹿们停止了迁徙,已经跑远的白鹿又好奇地跑回来,看看到底为啥要跑。   容逸勉强站起身,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墨萱,安慰道,“那巨兽仿佛并没有恶意,影哥已经跟上去了,您安心,陛下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墨萱点点头,失神自语,“大概...”   穷奇是有神位的神兽,绝不会轻易出现在非他所属的领地之中,这次看来是专程来找千泽的。   “娘娘,别担心了,陛下哪是那么容易出事的。”景蝉胡乱地安慰了几句,大部分注意力还是在那头被制服的妖兽霜华身上。   地上倒着一头七百年修为的霜华,景蝉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拔出双刀就跑了过去,用尽力气把刀刃插进了白鹿的腹中。   景蝉把手伸进白鹿身体之中,胡乱摸了摸,终于在下腹之中摸到了一颗雪白如珍珠般剔透的霜华内丹。   正拿在手中赏玩着,容逸突然伸过一只手把内丹抢了过来,“拿过来。”   “喂!”景蝉一愣,转而不满道,“看看还不让啊。”   “这内丹可难找,可陛下说了,不让你们擅自吸食妖兽内丹,会出人命。”容逸瞪了景蝉一眼,把霜华内丹收进了袖子里。   “陛下...还不知道人去哪了呢。”景蝉自己嘀嘀咕咕。   穷奇带着千泽飞行许久,直到千泽完全认不出自己身在何处时才停下,站立在一道险峻山峰的顶端,巨大的翅翼收了起来,青色的眼睛紧盯着千泽。   巨大的兽爪松开了千泽,看似抓得紧,可千泽并未觉得不舒服,甚至连身上的衣衫也没有褶皱。   千泽站在巨大的兽爪上,云淡风轻地问穷奇,”你想与我说什么?“   穷奇仍旧发出那种类似于低吼的声调,把意思传达给千泽。   可见,真正的神兽是兽,而不化人形,不说人语。   穷奇说,”归墟之主,为何你身上的神之力那么微弱。“   千泽摇摇头,”我并非归墟之主,我的父亲帝麟才是。“   穷奇看起来相当震惊,低吼道,”原来你是继承人么。“   ”真没想到,我们四大凶兽里最桀骜不训的饕餮却最先认了主人。“穷奇摇着自己巨大的头颅。    第348章 神位-饕餮   千泽直截了当地问,“敢问阁下何方神兽。燃文小?说 ?.?r?anen`”   穷奇叹气说,“归墟境之北,元墟境主神神兽,穷奇。”   “现在有件事情不得不找各界主神详谈,可我找不到你父亲。”穷奇道,“本来只需感知神之力就能找到主神所在,我顺着微弱的神之力找到这来,竟然是你,而不是你的父亲。”   千泽有些疑惑,“这些事情不应该让主神亲自出面么,元墟境的主神是哪一位?”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穷奇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至今只有归墟出现了一位主神,就是你父亲帝麟,而元墟境,沉墟境,兰墟境,分别由我和另外两凶兽镇守,没有主神,只有主神候选人,只有通过我们考验,才会成为真正的墟境主人。”   “你身上有神印,就证明你已经处在饕餮神位之上,可为什么...你身上的神之力这么弱。”穷奇想了一会儿,“算了,这事问你能有什么结果,快告诉我你父亲在哪。”   “不知道...太阴鳍说我父亲去赴了主神集会,还没回来。”千泽摇头。   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神兽。   现在看来,神印代表了神格,神兽则代表了主神的神位,千泽是周边仙境中唯一一位已经拥有神位的继承人,神位名为饕餮。   千泽一直不明白,这神印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被分割成了许多地域,每一个地域的领主就是主神,而与领主相对应的,每个地域都会有一个压阵的神兽。   看来这个叫穷奇的什么都知道。   千泽抓住了机会,问穷奇,“这神印有什么用,你快告诉我。”   “你到现在有没有见过饕餮?”穷奇问。   “没,像你一样的怪物我只见过你一个。”千泽舔舔嘴唇。   千泽一直辗转反侧的正是这枚神印,它既没有让千泽武力飙升,也没有在生死关头救人于危难的作用。   “饕餮会听命于你。”穷奇拿粗壮的后爪挠了挠头,一边说,“归墟里有很多饕餮,也只有归墟里有饕餮,那是一个地域独有的神兽,兽王内丹在你体内,你就是饕餮之主。”   “小鬼。”穷奇青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千泽,“你实在是太蠢了!“   千泽愣了愣,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教训自己了。   “我在主神集会上仔细搜寻了一圈,没有饕餮的气息。”穷奇沉声道,“那就说明你父亲根本就没来参加主神集会,他去了哪?”   千泽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是没去开会,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穷奇摇摇头,巨大的头颅带起唿唿的风声,“主神集会代表了众仙境领域和平共存的法则,一旦有一位主神背信弃义,危及到的就不是一个归墟的安宁了,为此,众主神特意成立了一个约束主神行为的盟会,称其为神殿。”   “你还不明白,神殿在通缉你父亲。”穷奇恨铁不成钢地吼了一声,“我不能放任饕餮就此堕落,我想要把你父亲找回来。”   大部分内容千泽都不是很明白,只有一条听得很懂,就是父亲帝麟大人竟然成为了主神盟会的通缉犯。   “为什么...”千泽不甘心地问,“可太阴鳍和萱儿都说,我父亲的确回来过一次。”   虽然千泽对这个父亲没什么记忆了,可内心深处却一直极其尊敬和仰慕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是归墟主神,这难道不是一件比任何事情都令人自豪的事情么。   事情还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只要找到帝麟,证明他身上的神印还在,并未堕落成魔,帝麟仍旧是主神,不会有丝毫影响。   “你也要尽力找你父亲,你一定能比我有更多的线索的。”穷奇沉声嘱咐道,“保护好你的神印,你的生命已经与神印融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神印被破坏,你会立刻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彻底消失的意思就是,不论多少万年过去,都没有可能转世成人,灵魂将永远被封存在无尽的虚无之中,直到破碎消失。   “好...我会极力去证明我父亲的清白。”千泽皱紧了眉。   穷奇指了指自己脖颈,千泽伸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毛光水滑的巨兽脖颈上还戴着一条细细的项链。   项链用一根纤细坚韧的丝线穿着四颗勐兽的牙齿,牙齿形状各不相同,分明是四种不同的勐兽牙齿。   “这是墟境四凶兽幼年时换下来的乳牙。”穷奇叫千泽把项链摘了下来,“你戴在身上,当神印现世时,这四凶链会证明你的身份,并帮你渡过难关。”   千泽用钩指死命的割断丝线,这几颗打磨光滑的兽齿,尽管是乳牙,还是有些大,戴在脖子上未免太像蛮人了些。   千泽把四凶链缠在了腰间,四颗兽齿垂在腰间,略微散着淡淡白光。   千泽刚把四凶链佩在腰间,远方空中就传来了一阵拍打翅翼的声响。   穷奇竖起耳朵听着远方的动静,对千泽道,“看着你是在训练这些小妖兽,六翼血蝠,资质很不错,不愧是主神继承人,眼光独到。”   “我不再留你了,那小蝙蝠既千里寻你过来,你跟他回去罢。”穷奇把千泽放在了山峰尖上,临走时还在嘱咐,“一定莫忘寻你父亲回来。”   千泽点了点头,再抬头时,这头巨兽已经飞到了天边的云霞之下。   “陛下!您没事吧!”   花影苍白着一张脸,扇动着六道蝙蝠翅翼落到千泽面前,唿哧唿哧的喘着气,这路途遥远的要命,花影一路上快要累吐了血。   躺在千泽面前,休息了足一个时辰才缓过这口气来。   千泽心不在焉地把一缕玄火灌进花影身体之中,加快花影的恢复速度,脑子里却被穷奇的一番话弄得天翻地覆。   自己的父亲从高高在上的主神突然变成了神殿通缉的神,千泽很难接受这个反转,也不知道单漪听了这件事情有什么反应。   千泽此时很无助,也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想念过单漪。   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第349章 循环无端      洛府里烧起了炭火,药液浇灌的桃花盛开,更显得温暖如春。   单漪窝在一张软床里捧着本书看,偶尔拿笔做个批注。   在单漪眼里,凡人撰写的书籍大多很有意趣,从小到大数百年里,单漪为了打发无聊时光,几乎要把凡间的藏书看遍了。   年少时看些本草集,水经注,看腻了以后开始命令手下人去搜集官场轶事拿给自己读,现在被九霄推荐了一本笔名叫笑笑生的书生写的话本看。   这是不在民间流传的抄本,也不知道九霄从哪里得来,单漪也就心安理得的看。   里面故事还好,就是没写完,才开了个头,单漪很喜欢这故事,辗转问到那书生的住处。   单漪时常命几头小蝎子背着两块金子去那书生家拜访,若那书生正奋笔疾书,小蝎子们就把金子留下作打赏,若那书生正懒洋洋的晒太阳吃饭,这几只小蝎子就开始不停的蛰他,直到书生爬起来写。   洛鸢儿是不明白单漪的口味了。   单漪等书生写新文的空闲时候,也喜欢记些自己的前尘往事,大多都是些妖魔鬼怪神仙的情仇。   一日有小侍女进来洒扫,无意间看见了单漪的手稿,蹲在墙角看了一下午,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这些手稿被洛府管家送进了抄厂,抄了五千本,竟在越陵书市卖脱了销,又加抄了几万本,紫玉蝎王这个笔名很快在越陵坊间书市成了神话般的名字,其知名度远超了那位书生。   后来有人辗转来到洛府拜访,请教单漪何以作出此等神作时,单漪淡淡的一句话又在越陵激起千层浪。   他说,“这个你需要多经历,活久一点。”   单漪在越陵一度被捧为神话。   也因为这个,每日来投奔洛府,加入邪风谷的新人比往常多了十倍。   单漪正躺着,闲来无事翻着书,想着去脑海里望望千泽,看几天不见是不是又惹了事,等着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去收拾残局。   自从两个人的记忆相通以后,单漪经常去千泽的记忆里望望,可惜千泽还不知道竟然有这么方便的事情。   只是这次,单漪清楚的感觉到了千泽记忆力颓废的情绪。   “怎么了。”单漪忽然从软塌上坐了起来,眉头微微蹙起,轻声自语道,“父君叛逃了?开玩笑的吧。”   单漪感觉到了千泽的不知所措,确实,这种情况之下,的确很难再保持清醒,何况千泽对于家里的事仍旧不怎么了解。   洛鸢儿刚好端茶进来,看见一脸阴郁的单漪,奇怪道,“您怎么了?”   “收拾东西,我要去一趟蓬莱。”单漪把长发随意束起,拿起手边的邪灵匕。   “喔。”洛鸢儿答应了声,“祁镇的事,我们还派弟子去跟吗?”   “跟。”单漪披上了件衣服,走出了寝房。   ——————————————   花影缓过劲来,从地上爬起来看千泽,千泽正失神地坐在旁边,手里把着腰间挂的几枚兽齿。   “陛下,您没事吧。”花影坐起身来问。   “没事。”千泽松开手里的兽牙,“走吧。”   回了临邙山,千泽一直魂不守舍,墨萱问了好几遍,千泽才回过神来,对着墨萱勉强笑笑。   “帝麟大人不见了。”墨萱极其诧异,“还有这种事?”   “上次大人的确来过太阴山。”墨萱仔细回想那时候的情景,“地府三十六鬼门地煞都在,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从父君离开以后,出了事,他没有去集会就离开了。”千泽揉着胀痛的额头,“我的头好疼,没心情训练了。”   “他去了哪?去做什么?”千泽紧皱着眉,“为什么只有些乱七八糟的的事情留给我,他不会真的背叛主神之间的契约了吧,那我不也成了罪人。”   从高高在上的主神之子变成罪神之子,千泽骨子里的高傲让他不想相信这件事。   一定另有隐情,父君是清白的。   千泽心中莫名地坚定。   “别担心。”墨萱从背后轻轻环住千泽的腰,悄声说,“帝麟大人不会背叛神殿的,大概是有些身不由己的琐事缠身吧。”   千泽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带着几个少年在临邙山中训练。   三个月之后。   临邙山的雪化得总是最快的,人间四月,芳菲荼蘼,临邙山中柳色初新。   山中琴音回响不绝,伐树取道,一长发背影正悬空于清冽小潭之上,双手覆盖着一层幽蓝龙鳞,幽蓝光点随着指尖的跳动而纷纷洒落。   那人压了手中弦,微微转过头,一双狭长而摄人心魂的眼睛半睁着,眼角的幽蓝龙鳞簌簌飘落。   若说千泽的气质如谪仙,雅致而端庄,面前这人就是真正的仙人,凭虚御风,仙姿瑰逸。   千泽拍了拍手,叫几人过来,“拜见祖师爷。”   几个人愣了愣,听话地拜倒在地上,求仙拜佛时的虔诚也就不过如此了。   容逸和花影在千泽身边待的时间长,见过太阴鳍,景蝉这几人就不一样了,见了飘在空中鼓琴的太阴鳍,艳而不媚,美而不俗,觉着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太阴鳍单手一撑,坐在玄寒古琴之上,轻飘飘飞下来,浮在千泽面前。   “小子,不错不错,这么快就收徒了。”太阴鳍夸赞道,修长的指节抬起花影的下巴,端详了一阵,诧异道,“你为他淬了妖骨?”   千泽谦逊笑笑,“按师父教我的古法,这几个孩子都是淬妖骨成功的。”   “其他人本尊并不甚是在意。”太阴鳍低头看着花影,眼睛一眯,“只是这个比较特别,之前倒不曾注意过。”   “蝙蝠这个物种很难有修为,因为寿命太短了。”太阴鳍注视着花影,语带称赞地说,“修成六翼不容易,叫千泽好好带你。”   花影的表情波澜不惊,只是低头淡淡应道,“是,多谢祖师爷指点。”   “称本尊鳍先生吧。”太阴鳍挥手把地上的几人扶起来,转头看千泽,“我听涟漪说了件大事,于是特地来看看你。” 第350章 蛟龙困于海   太阴鳍坐在古琴上飘远了些,“过来说话。r?a? n?en? ???.?r?a?n??e?n `o?r?g?”   琴弦微动,琴音化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太阴鳍和千泽包围在其中。   “师父,不用这么防着他们吧。”千泽随口道,拂拂袖子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太阴鳍,“师父想说什么?”   太阴鳍神情意外的凝重,“不是防他们,是防有心人。”   “最近淳于乾在打你身上神印的主意,其实本尊是知道的。”太阴鳍担忧的望着远方,“本尊听涟漪说,帝麟大人竟没去参与主神集会,这对于神殿来说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   “毒蝎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千泽不能理解。   太阴鳍的身形略微透明,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分身,鳍先生本尊仍旧在太阴山之中。   出了自己的领地,就会消耗体内的灵力,应龙四子皆依山中灵气而生。   千泽解下腰上的四凶链拿给太阴鳍看,“这是元墟境穷奇留给我的。”   太阴鳍翻了翻四凶链,松了口气,“好在还有这宝贝在。”   太阴鳍对于神印不甚了解,其实也没有几个人谈得上了解。   太阴鳍嘱咐道,“务必保护好身上的神印,这是你保命的筹码。”   千泽把这些日子的见闻经历和太阴鳍一一详说之后,太阴鳍大约能够梳理出一二。   神印即身份的象征,也是唯一区分神与非神的标志,有人想要取下千泽身上的神印,化为己用,只是从未成功过。   根据以往种种经验来看,太阴鳍认为,只有在神印持有者处在极度狂暴的不稳定状态,已经不能再与身上的神印保持联系时,神印才有可能被取下来。   “本尊已经派出了灵物去搜寻帝麟大人下落,只要有活东西的地方,都逃不过本尊的眼睛。”太阴鳍安慰道,“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千泽叹气,无奈点头。   过了半个月时间,单漪意外地出现在了临邙山,而且带来了一个比较紧急的消息。   路上刚刚得到的情报,东海的一些海域发现了疑似蛟龙的血液,单漪怀疑是华阳的血。   因为蛟龙族现在只剩下她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了。   千泽此时脑子里一团乱,无力管这许多事情。   夜深人静时,千泽坐在山崖上,仰头望月。心里的动乱唯有自己静静望着月亮时才能暂时消散。   单漪缓缓走来,坐在千泽旁边,一言不发。   “勿心烦。”单漪许久才慢慢劝了句。   千泽用力挠了挠头,把脑袋夹在胳膊之间,哑着嗓子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我觉得日子快要平静的时候,就会一下子又扯出这么多事情。”   “身为神,哪有平静可言。”单漪淡然看着远方,“父君或许有难言之隐,一时半会儿必然是找不到的,别急,时间有的是。”   “我想现在应该给你讲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我在东海发现了几片龙鳞。”单漪从衣袖里拿出了片软纸裹了的纸包,展开来里面躺着几片银色鳞甲。   “华阳身上的鳞甲么。”千泽拿起一片端详,“她怎么了。”   “还记得那许多灵人么。”单漪淡淡道,“试验失败的灵人尸体被扔进东海,尸体越来越多,现在东海海族都染上了一种怪病,接二连三死去。”   “东海鲛人脑子都是一根筋,认准了蛟珠和蛟龙内丹能治好海域里的瘟疫,华阳怕是被他们抓了。”单漪只把这事当做个谈资,能让千泽暂时忘掉不愉快而已。   华阳是死是活,跟单漪能有什么关系,单漪从不多管闲事。   “华阳…大苍位的修为还会被抓?”千泽挑眉。   “鲛人族数以万计,想抓华阳并不难。”单漪道,“不如你出面把华阳要出来,那些鲛人或许能给你三分薄面吧。”   “嗯。”千泽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其实,真正让千泽决定动身前往东海的原因是,千泽也想知道蛟龙能否解封枕丹之毒。   “父君的事交给我去处理,你有你要做的。”单漪淡然道,“父君一开始放你出来,又让我和九雏在你身边加以辅助,为的就是把分裂成三国的归墟重新统一。”   千泽一怔,“归墟这么大,我自己一个人…太难。”   “闲云楼归顺于你,雁家和玲珑塔相继覆灭,瀛洲命脉你手里已有三分。”单漪抬眼看千泽,“尽管去做,我会处理好你身后的一切。”   千泽咬咬嘴唇。   “只是切记一点,不论发生什么,心要静。”单漪起身,甩了甩身后的蝎尾,“我知道你要去东海,带流觞一起去,同是蛟龙一族,流觞或许比你我更了解。”   归墟之东,金乌升起之处,有大泽发源流淌成江,名为沁江,自方丈流经瀛洲奔流至蓬莱东海。   归墟流传着两条神之路的传说,一条是自东向西奔流至东海的沁江,一条是贯穿东西丝绸茶叶经贸不息的盘岭古道。   这两条路被归墟的人们尊称为“神赐之路”,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两条路是何时何人所建。   于是人们把功劳归于自己心中幻想出的神。   马车在靠近蓬莱和瀛洲的边界上行驶,千泽静静望着窗外。   事到如今,毒蝎把话说的很明白,千泽想,是不是归墟统一以后,帝麟就会回来了。   没人做这个保证,可千泽就是愿意相信,宁可事实如此。   可哪有那么简单。   千泽感觉着自己背上还在发热的神印,总觉得这神印压得人直不起身子,喘不过气,千泽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捆绑了一个怎样重大的使命。   一路上精神恍惚,千泽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华阳竟落到东海鲛人的老巢了,这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这次千泽只带了流觞和容逸两个人,在前往东海的路上颠簸。   容逸忍不住打盹,靠在车壁上醒醒睡睡,流觞一如既往地笑容满面,给千泽讲瀛洲的见闻。   “小皇帝,你知道吗?瀛洲太子现在病得很重。”流觞笑笑,“原来瀛洲皇室也已经控于你股掌之中。”   千泽略作沉吟,“病得很重…时间比我预料的要早。” 第351章 海族够嚣张   流觞笑嘻嘻地把脸贴在窗边吹吹凉风,“太子重病的消息是闲云楼拿到的,太子府一直对外声称太子在潜心修行读书,不问窗外之事,想必此时容成飘雪和岳凝霜还不知道。?rane?n? ???.?r?a?n??en`”   “这消息压不了多久了。”千泽摆弄着棋子。   自从看容成飘雪在满月楼里与自己对弈,千泽也对这东西有了些兴趣,正赶上前些日子西域进贡了一批好玉,千泽便叫宫中巧匠打了这一副棋。   千泽兀自研究着棋局,在棋盘之上摆出雁可悲曾经用过的棋局,襄夏二子谱。   千泽略微皱眉,自语道,“当时若我能看出这道破绽,也不会被一个小小棋阵搞得那么狼狈。”   “哼。”千泽不甘心的猛地推散了棋局,看向流觞,“什么啊。”   流觞默默叹气,又把刚才讲的讲了一遍。   “哦。”千泽摆弄着手中的白玉棋子,“瀛洲皇室看着欣欣向荣,内里却腐朽不堪,太子一死,其他皇子必定立即开始夺权,瀛帝也差不多了,瀛洲很快会乱起来。”   “这时候要是再给他们散一回瘟疫,瀛洲就彻底完了。”千泽冷冷一笑,“我蓬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吞并瀛洲。”   “别,你是说着玩的吧。”流觞嘴角抽了抽。   “当然。”千泽脸色一冷,“所以我不能那么干。”   “瀛洲皇室继承人中,只有叶袭还算合我意。”千泽捏紧了手中的棋子,“只是他太能忍了,不好。”   千泽一直不喜欢叶袭,从一开始在天威营被叶袭威胁时,千泽就不喜欢他。   直到后来,发现他竟隐忍多年,只为一举夺下叶钧的太子之位,千泽开始敬佩他,卧薪尝胆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也不知道叶袭与单漪和九霄是怎样的故交,交情似乎还不浅。   “此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千泽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问,“还有多远?”   “已经到了瀛莱边境,东海不远了。”流觞望了望窗外。   容逸被颠簸的马车磕到了头,醒了过来。   流觞嘲笑道,“哟,睡美人,你醒了啊。”   容逸撸起袖子就要扑到流觞身上干架。   “东海蜃楼,从来没来过。”千泽眼神泛着冷意。   流觞悄悄问容逸,“我怎么瞧着你家小皇帝今天这么不高兴。”   “陛下当然不高兴了。”容逸瞥了眼流觞,“东海也是蓬莱的属地,之前一直闹着要脱离蓬莱,自成一国,闹得最凶的时候,连海国的旗子都插到了蓬莱边境。”   没想到东海海族与蓬莱闹得这么僵。   “陛下几次派兵出征东海,可惜人家是海族,我们岸上的人拿他们没办法。”容逸叹气道,“陛下很早就说要亲征东海,并非兵力不足,而是拿这片蓝水无可奈何。”   流觞笑笑,“原来这次造访东海,是要了结了前尘旧怨。”   “海族绑华阳姑娘绑得太不是时候,就在这节骨眼上触了陛下的霉头,陛下脾气相当差,一点火星就能让陛下燃起来。”容逸越说声越小。   “这次陛下带了不少缓和封枕丹的药丹过来,和海族交换华阳姑娘,算是谈判。”容逸道,“只是希望海族那边识相一点,别老搞什么自成一国的旗号。”   这边的天阴雨蒙蒙,地上大多是种不了庄稼的沙土地,荒芜萧索,人迹罕至。   马车行至边境的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竟还有活人,千泽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住下来的。   千泽忍不住要下车看看。   双脚落了地,地面干枯龟裂,偶尔有干燥夹杂着砂石的风吹来,打在脸上生生发疼。   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推开几根破木头订成的窗,伸着头诧异地看着这三人。   流觞见千泽好奇,走近了些对窗子里的一个老妪轻声笑道,“婶娘可有水喝?”   一个小孩从破旧的屋子里探出头来看流觞,开心地大喊,“是人是人!他们没有尾巴!”   老妪慢悠悠的把破木门拉开,招呼三个人进去,端了一碗凉水上来。   在这儿,水是最珍贵的东西。   小孩子端起碗,发馋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还是把碗递给了千泽。   “你渴吗?”千泽低头问那小孩。   “渴,我们这里几个月才下一次雨,这都是收好的雨水,不脏的,你快喝吧。”那眼神清澈而无邪,千泽仿佛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千泽想起初见毒蝎公子时,一心认为自己是个凡人的时候,还因为天旱无雨,背着毒蝎公子把桃花谷的溪水偷偷送给渴水的村民。   八年了,短短八年就能彻底改变一个人,让一个无知善良的少年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从前千泽会因为桃林里一只小松鼠死去而心伤,现在,就算站在遍地尸骸中间,遍体鳞伤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千泽失神自语。   “丢什么啦?”流觞笑嘻嘻的问,“我们啥也没带啊。”   容逸咬着嘴唇,他似乎能明白千泽的意思。   他是说丢了一颗心。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面对自己不屑一顾而被这一老一小视若珍宝的吃食,千泽下不去口。   “容逸,回去通知土鸾府和地鸾府,叫他们别老在承抚脚下拍我马屁,把边境的百姓安顿好了回来复命。”千泽不耐烦道,“半年内安置不好,统统撤职。”   “是。”容逸低头应了一声。   流觞笑道,“消消气呀小皇帝,都这样,海族嘛,还没开化,说话办事都很直,瀛洲边境的海族也总是闹事,海族本性如此,弱肉强食,也怨不得他们。”   “哼,弱肉强食?”千泽冷笑一声,紧了紧右手上的钩指,钩指一扬,连在马车后的货架断裂开,货架上还放着几大箱药丹。   “我好心好意帮他们治疫病,怎么,吃着我朝廷的粮食,不收税不纳贡的,竟然还这么嚣张。”千泽眉头一皱,“放肆,还当蓬莱是那个昏老头子当家,能随意欺负么。”   “我叫他们看看什么叫弱肉强食。”千泽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352章 鲛人的蔑视   东海深处有连绵岛屿,名为瀚海蜃楼,晴初霜旦之时,海水漫上岛屿,金黄沙滩上懒洋洋地卧着几个穿着妖艳的鲛人。火然??? ?文.ranen`   这几个鲛人姑娘都与岸上的凡人无异,只是两条腿化成了鱼尾,脸颊旁边长了腮,还有位鲛人少年,同样生着一条鱼尾。   “听说今天蓬莱皇帝亲自到访,大长老已经去迎接了。”   另一个鲛人少年笑道,“乱说,蓬莱那些凡人算什么,哪有我们海族血统高贵,派一个小侍去领就行了,女帝真是多此一举。”   “就是。”鲛人小姐拢了拢浅茶色的头发,“丑陋又愚蠢的凡人皇帝,不过就是来求我们握手言和,谁不知道那些岸上的爬虫不堪一击,还妄想让我们海族俯首称臣,反了他们了。”   身边的几个鲛人小姑娘都纷纷应和。   “每次都来求我们别打他们边境了,笑话,他们这么弱,却占着那么多的好东西,凭什么,弱就活该被欺负,哈哈。”   旁边一个手掌带蹼的老侍女提醒道,“殿下,您少说两句,这次来的这位蓬莱皇帝不同从前了。”   “什么啊,再不同从前不也弱得像珊瑚缝里的虾子一样,海族这么多人,还会惧他一个岸上的爬虫?”明月炽不屑道。   海族女帝有几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以海中明月为姓氏,明月炽是最小的儿子,在海族宫中骄纵成性,女帝也默许他这么胡闹下去了。   “对了,快带我去看那条绑来的蛟龙。”明月炽扯过身边几个小姑娘的手,得意道,“女帝和众海王亲手抓来的蛟龙,给你们看看。”   几个鲛人小姐快活地跳进了水里,向深海游去。   深海里有一处黑暗的巨大礁石,礁石中心有一个洞,门口用粗壮的珊瑚和贝壳拦着,远远就能看到,从礁石洞口喷发出的一道道气流。   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喘息。   一条巨大的银色蛟龙被铁链锁在礁石之中,身上的鳞甲有几处已经被剥落,露出几块斑驳的血肉,在海水中浸泡发白。   华阳本是沙漠龙,因为沙漠龙族与海龙族联姻,华阳正是沙漠龙和海龙的后裔,有两种原形,一种是常见的沙漠蜥蜴,另一种是无人见过真身的海蛟龙。   明月炽欢快的甩动着鱼尾,指着里面的银龙说,“你们看,是灭绝很久的蛟龙族,我想整个东海就只有这么一条了吧。”   华阳的身体被铁链捆得不能动弹,谁会想到连东海的鲛人族里也有染上封枕丹的灵人,华阳至今都不敢相信,东海竟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整个海底沉着死去的珊瑚和水草,海面上飘着人鱼尸体。   因为越来越多的灵人尸体被投入沁江,东海处在沁江的最下游,也正是受封枕丹影响最严重的一片海域,有些能够承受封枕丹的鲛人成了灵人,不能承受的就死了。   明月炽游近了些,轻蔑道,“从前不可一世的蛟龙落到这般田地,真是遗憾,听说你的血肉能治我们海族的病?”   明月炽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迅速游向华阳,从露出红色的血肉上猛划了一刀,割下一片肉来,又迅速游了回来,炫耀似的举在手中,“看看,蛟龙也没什么了不起。”   几个鲛人小姐皱着眉离远了些,“它也会疼吧,不要这样啊。”   “它活该。”明月炽指着华阳笑道,“谁叫它是蛟龙,蛟龙能解我们东海的毒,舍它一个,救我们海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华阳无奈地忍受身上传来的刺痛,如果自己的血肉真的能解东海的毒,华阳自问,她心甘情愿献出身体,可一旦被强迫,甚至被别人当成理所应当的牺牲,华阳无法忍受,更何况这毒真的能解吗?   “哼,没意思,走吧。”明月炽一挥手,几个小鲛人小姑娘就跟着游走了。   东海海岸。   听说现在蓬莱皇帝换了人,女帝吩咐说,叫大长老去迎那皇帝。   大长老对此嗤之以鼻,自己在海族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竟然要屈尊去迎接一个凡人皇帝,真是令人不愉快。   旁人悄悄问大长老,“长老,我们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走快点。”   “不用快。”大长老胡子一挑,“就让他们等着,否则还以为我们海族求着他们来似的。”   大长老带着一众海兵磨磨蹭蹭的上了岸,却发现,海岸上空无一人。   一众人站着等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快被海风吹成了鱼干,一个人才出现在视线中。   千泽穿着一身孔雀翎织的浅蓝羽裳,手里拿了把折扇,扇底缀着晚香玉的扇坠。   流觞和花影规规矩矩地跟在千泽身后。   “什么,就三个人?”大长老气的鼻孔嗤嗤的出气,“这凡人皇帝好大的胆子,竟不把我们海族放在眼里。”   大长老亲自出海迎接,这是多么尊贵的殊荣,若放在从前蓬莱老皇帝身上,都要激动地老泪纵横了。   毕竟那个老傻皇帝和他的蠢大臣们真以为海族这些小妖就是神。   千泽慢慢走过来,不卑不亢的站在大长老面前。   眼神平静,整个人就那么安静的站着,千泽目光触到大长老时,大长老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大长老等急了吧。”千泽笑笑。   “你…”大长老一愣,这凡人皇帝是活的不耐烦了,这哪是求海族休战的态度。   屈尊等一个凡人皇帝已经给了他莫大的面子,他竟没一点恭敬的意思。   从前,蓬莱为了边境的和平,每年会给海族送去不少东西,美名其曰‘俸禄’,实际上是为了保住面子又不伤和气的贡品。   直到千泽当了蓬莱皇帝,海族再也没收到过哪怕一个银渣子。   开始因为海族繁盛,并未去索要,可几年下来坐吃山空,海族怎么会放过这么肥的羊,于是又开始骚扰边境百姓,来向朝廷抗议。   只是因为千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蓬莱,所以这些事一直被凤九雏压着,直到千泽回来,才知晓海族边境之事。   大长老冷声道,“长途跋涉劳累,老朽不想多责备,只是皇帝陛下太过目中无人,令人怀疑你们讲和的诚意。”   “讲和?”千泽微微挑眉,手指敲打着扇骨,发出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第353章 饕餮的怒火   “哈哈。 ”千泽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还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大长老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不是离开水太久,嗓子眼都要干出火来。   这小皇帝是怎么回事,连他爷爷,太爷爷辈的皇帝都要与海族求和,怎么,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看来还不知道海族的厉害。   “区区海族,竟要我带着诚意来求和?”千泽冷笑道,“你当我蓬莱人都死光了么。”   “去把明月初叫出来,就说我要见她。”千泽不想再与这冥顽不灵的老鱼说话,直接叫他们女帝出来。   一听海族女帝的名字从千泽嘴里直呼出来,周围海族兵将哗然。   “你…放肆!”大长老指着千泽,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是不想讲和了,老朽把话放在这,明日,蓬莱边境必定水淹千里!”   “把明月初叫出来。”千泽冷冷摆弄着手上的钩指,“还需要我再重复吗?”   大长老气得跺脚,还从未见过一个凡人皇帝有这么嚣张的气焰,他们不是一直奉海族为海神么?   未等大长老再说话,千泽戴着钩指的右手已经从大长老颈间穿了过去,再抽出手时,满手鲜血上燃起一团玄火,血污消失殆尽。   大长老软软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还怒目瞪着千泽。   周围近千海族人都愣住了。那可是他们的大长老啊,蓬莱朝廷会如此随意的斩杀宰相吗?   千泽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轻声道,“如果非要死一个人,你们才能好好听我说话的话,诸位现在明白我想叫明月初滚出来的诚意了吧。”   一个小兵吓得腿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然后屁滚尿流的爬进了海里。   很快,一妩媚鲛人从水底游了上来,到岸上以后,鱼尾化成了双脚,赤着脚踩上了沙滩。   那女子浑身覆着一层斑斓的锦鳞,双颊有腮。   正是海族女帝,明月初。   一众海妖退下,齐声道,“女帝万安。”   明月初慢慢走到千泽面前,托起下巴打量,忽然退了两步,惊讶道,“大苍位?蓬莱的新皇帝是位修仙者?”   “怪不得这么有底气。”明月初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冷笑了一声,问道,“不知今日新千君到访,有何贵干?”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不是来讲和的,我是来抢人的。”千泽沉声道,“把蛟龙之女华阳交出来。”   明月初怔了怔,当了多少年的海族女帝,还从没有一个凡人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大苍位确实厉害,可海族有大海作靠山,不论什么位,在大海面前统统没用。   “华阳是谁。”明月初用手指拨着耳边的丝,“你说那条银龙?那可不行,那是我们海族救命的药材。”   “我没有和你谈条件。”千泽摆弄着扇坠,抬眼瞥了一眼明月初,“海族拿什么治病我不管,只是华阳我必须带走。”   “放她出来。”千泽轻声说。   “呵呵,你真是有趣,你可知这是我海族的地盘,放不放人,你说了可不算。”明月初轻蔑一笑,“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   “让我找,可就没那么温柔了。”千泽冷冷看着明月初。   不知为何,明月初被这眼神看得脊背冷。   千泽微微举起右手,背后的神印散着红光,那红光顺着经脉游走到右手之上,右手手心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圆印,印上的饕餮图案清晰而狰狞,   深海之中出了沉闷的怒吼。   明月初久居深海,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再仔细端详千泽手心的印记花纹,明月初一瞬间脸色就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千泽。   千泽腰间挂了一根拴着四颗不同猛兽牙齿的细链,其中一颗兽牙在微微散着火红的光。   来自海底的怒吼此起彼伏,且越来越近,众人脚下的大地不断震颤。   “不要!”明月初疯似的抓住千泽的手,疯狂哀求道,“不要放它们出来!”   那是生活在东海最深的裂缝中的怪物。   海饕餮。   数百年前,仅仅一头海饕餮从裂缝中爬出来,就把海族鲛人吃得寥寥无几,是明月初亲眼看着自己的祖母和母亲牺牲自己将裂缝堵住,海饕餮才再未在东海出现过。   霎时,海面卷起滔天巨浪,一个巨大的墨绿色怪物的头从海面中顶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头,接连出现,东海已经被数十头海饕餮占领。   海族人大多被这场面吓得动弹不得,只有经历过那次浩劫的海族人才知道海饕餮的可怕之处。   明月初绝望的跪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不断有海族人的尸体从海底浮了上来。   容逸格外震惊,“陛下什么时候能驾驭这么可怕的东西了。”   流觞捅了捅容逸,“看到小皇帝身上的四颗兽牙了么,那是四凶兽的驭令,至于怎么用,只有小皇帝自己才知道了。”   “海饕餮只是饕餮的一种,还有许多,分散在归墟不同的地方,这是归墟独有的一个物种。”流觞小声给容逸解释。   千泽微微抬手,那些海饕餮立即停止了撕咬海族人,安静的站在了水中,千泽淡然问明月初,“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华阳在哪。”   “是…”明月初惊恐慌乱的说,“在…海底礁石里牢洞里…”   千泽双手做了一个分开的手势,海饕餮顿时又沸腾起来,钻进水底,刹那间,整片海域被一条线分隔开,露出海底的沙地,沙地露出的越来越多,渐渐露出最深处的一大片礁石。   千泽慢慢走了过去,两岸海饕餮开路,将海水分隔,千泽走过之处,众海饕餮皆低头行礼。   礁石之中,华阳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许多,礁石之中竟然已经干涸。   不用再支持着自己在水中呼吸,银龙越缩越小,最终缩成了一个女孩子的模样,被铁链绑着脖颈,虚弱地倒在礁石之中。   “这是怎么了…”华阳不适应从黑暗一下子曝露在阳光下,眼睛酸痛得什么也看不见。   只感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而后就是铁链断裂的声响,身上一松,华阳从来没感觉这么舒服过,在那人温暖的怀里留恋着不想挪开。   ————————   每天满课坚持不断更,着烧昨天还码了八千字,蚕蚕这么辛苦,泥萌不投推荐票忍心吗8 第354章 君臣有别   明月初怔怔地跪坐在岸边,岸上的鲛人海妖离开水久了,昏昏沉沉的想要跳进海里,海中的海饕餮低吼了一声,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千泽。?   大批的海族人被海饕餮从深海之中赶上了岸,短短半盏茶的工夫,岸上已经聚集了数千海族人,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岸上。   明月初鱼一般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回头狠狠瞪着容逸。   容逸无所谓地摊摊手,“是你们海族嘴硬,不识好歹惹了我们陛下,你瞪我,能挽回些什么?还不如趁着陛下没回来,赶紧想想说些什么好话才能保住你们海族吧。”   容逸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被鬼皇看一眼就能吓得腿软的小少爷了,跟了千泽两年,手里湮灭的性命不下百条,又身担金鸾府统领之职,没点胆量怎么在九鸾司里混。   明月初身后的海族人一拥而上,就要拿下容逸与流觞。   海族人数众多,他们不过三人而已。   “慢着。”容逸皱皱眉,“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时,四周的山崖响起战鼓号角的轰鸣,随风卷起漫天砂石,一众蓬莱军队已经将东海海岸团团围住,粗看也有上万人。   容逸笑道,“陛下是带了边境军来的。莫非你们以为,这等收复乱民的乐趣,陛下不愿意与军队子民分享吗?”   明月初扯住容逸的衣角,哑着嗓子乞求,“不要…海族自从那年饕餮浩劫以来刚刚恢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容逸把明月初的手从衣角上扒了下去。   明月初又看向看起来略微温柔那么一丁点的流觞,流觞静静站着,眼睛望着远方的海面,忽然转过身走了。   容逸奇怪地拉住流觞的袖子,“你去哪?”   “我家主子安排给我的事办完了,我该走了。”流觞笑嘻嘻的回过头说。   “那时候你老是和陛下提华阳小姐失踪的事,我还以为你很关心她呢,原来你和她没关系啊。”容逸松了手,“你不辞而别我怎么跟陛下交代。”   “随你怎么交代。”流觞笑容满面地看了容逸一眼。   “我…不想见她。”流觞转过身说了一句,独自离开了。   ——————   华阳虚弱地靠在千泽胸前,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环绕在鼻息间,华阳蜷缩起身子,湿漉漉的身子整个贴在千泽身上。   “你别把我衣服泡坏了,这衣裳可贵了。”千泽轻声斥了一句,慢慢把华阳揽进怀里。   华阳身上被海水浸得冰凉,贴在身上让千泽打了个寒颤,华阳的衣服撕出了口子,湿嗒嗒的贴在身上,华阳本就不爱穿得太繁琐,此时因为衣裳轻薄,若隐若现地露出柔美纤瘦的身体。   鲜血顺着华阳的脖颈和指尖滴落到地上,千泽看着华阳身上的一块伤,似乎是被刀刃生生剜下了一块肉来。   “唉。”千泽咬了咬牙。   华阳够可怜了,何必老是这么难为一个女孩子。千泽心里很不舒服。   华阳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纤长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现自己躺在一人怀里,再仰头,那人的样貌极其熟悉。   “是…你啊。”华阳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脸上带了丝笑意。   “别乱动。”千泽抱起华阳原路返回,低头对华阳说,“放心,他们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他们,定把这仇为你报了。”   华阳扯住千泽衣领,颤颤的说,“若以我骨肉…能解东海之毒…你就让我去解…苍生无辜…舍我一人也公平…”   “胡说八道。”千泽面带薄怒的训斥,“苍生何时需要你一个小女子去牺牲,你当我是废物吗?”   华阳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真无聊,你总是那么狂。”   回了海岸,千泽把华阳交给容逸扶着,指着华阳身上几道最严重的伤,质问明月初,“谁伤的她。”   藏在人群里的明月炽腿肚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从前在海族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还从没见过海族如此落魄的情状,明月炽早就吓懵了,千泽再一质问,明月炽差点吓晕过去。   千泽摘下枚钩指递给容逸,“去,比量好了,照着华阳身上的伤来,去给他照样砍出来。”   明月初心疼儿子,爬到千泽脚下,额头垂到了地面上,“千君息怒!奴婢愿待炽儿受罚。”   “你以为你能躲得了么。”千泽伸手抬起明月初的下巴,冷声道,“你们既想自成一国,就去自成一国,海族是死是活,从此与我蓬莱无关。”   “你们最好明白,我是君,你们是臣,这蓬莱我才是王,我要谁死,谁就得死。”   千泽狠狠扔下明月初,对着高崖上的边境军沉声道,“海族暴虐,扰我边境,让蓬莱数年不宁,我在此特赦一日,今日,诸位将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概不管!”   高崖上的军队沸腾起来,高呼万岁,“把海族抢我们的抢回来!把海族杀我们的杀回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泽低头看了眼明月初,轻声道,“海族不是自恃有海作靠山么,我看看你们没了这层屏障,还能有多厉害。”   千泽的眼睛冷冷望着海中咆哮怒吼的饕餮,拂袖转身离开。   明月初眼神空洞地望着千泽离去的背影,耳边还有明月炽惨痛的嚎叫声,周围海妖纷纷围住明月初,叫嚷道,“一介凡人,纵使再大的本事,他的寿命比起我们,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等这小皇帝一死,我们大可东山再起!”   明月初面无表情地自语,“帝王将相终究归于尘土…他将永垂不朽…饕餮之印,他竟是归墟的神。”   海饕餮将海底的财宝全部推上了海岸,万千边境军从高崖之上奔了下来,没有了大海的庇护,海族不堪一击。   这一夜,海族的数量与文明完全倒退回了百年前,千泽就是要让所有蓬莱边境的族人都知道,没了千泽的庇护,他们将无法活下去。   唯一能保住自己的家族的方法,就是乖乖在自己的领地待着,永远不要挑战千泽的耐心和实力。   最后以海族的投降而告终,边境军夺回了从前海族从蓬莱拿走的一切宝物,海族重新成为了蓬莱的附属,愿意年年上缴大笔的税银和海底盛产的珍品。   千泽把华阳带上了马车,没想到华阳伤的如此严重,车上没有医女,千泽只得自己动手给华阳治伤。8 第355章 华阳我带你回宫   “流觞去哪了。? ???”   “走了。”   “拿药来。”千泽戳了戳容逸。   容逸爬到座下找药,给千泽递了几瓶创伤药,“陛下不是会治伤吗?”   “我只能治火体质的人。”千泽接过药瓶,“华阳是妥妥的水体质,你和花影也是,服了九幽内丹以后,我就治不了你们了。”   “其实这也不算治疗。”千泽一一打开药瓶闻了闻,一边说,“同种体质的人能够互传功力,被传进功力的人自愈力和其他能力都会暂时增强。”   “华阳这种伤势,只能先用药,等她自己功力恢复就能自愈了。”千泽伸手一推容逸,“出去待着。”   “喔…”容逸起哄地吹了声口哨,咳了两声,“陛下要和美人共处一室,我回避,我回避。”   “一边去。”千泽抬脚把容逸踢出了马车,“我看我是太宠你了。”   华阳脸色苍白,折腾了这一路,身上伤裂得更严重,血色染到了千泽的衣服上。   华阳缓了一会儿,勉强能坐了起来,小声问千泽,“要我脱衣服吗?”   “别问的像我要对你怎么样似的…”千泽皱皱眉,从药布上拆下一条蒙住了眼睛。   “这样行了吧。”千泽蒙着眼睛歪头问华阳。   华阳忍不住笑了笑,褪下上衣,娇美柔嫩的肌肤一下子显露出来,里面什么也没穿。   千泽拿起钩指,左手摸了摸华阳腹部伤口的位置,钩指贴在被海水泡烂的皮肤上,右手微微用力,嘶啦一声快带下一条腐肉来,甩在地上。   “好疼。”华阳身子颤了颤,忍不住叫出了声。   接连处理了几处,华阳痛的受不了,按住千泽的手,“不行了…这些年矫情了不少,这点痛有点吃不消。”   “不收拾好伤口会留伤疤。”千泽伸出手把华阳按进怀里扶着,左手在华阳柔顺的丝上摩挲,低声安慰道,“很快就好了,安静点。”   华阳的小脸贴在千泽胸前,温度伴着心跳捂热了华阳的脸。   好暖和。   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不,从前他一直那么温柔的,只是不是对着我而已。   好喜欢。   若这身伤能多留他一会儿,干脆永远不要治好吧。   既要稳住华阳的身子,又要尽量快,最后一道伤处理完,千泽的手已经僵了。   手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住,千泽抽不出手来解开蒙住眼睛的系带,只得在一片黑暗中感受着从华阳身上传来的凉意。   “你的手真暖和。”华阳拉起千泽的手贴在脸颊上,慢慢转过身,抱住千泽的脖颈。   “别乱动。”千泽蒙着眼睛训斥,“好不容易上好了药,要被你蹭掉了。”   “千泽。”华阳忽然抬手捧起千泽的脸,樱桃小口覆在千泽唇上,一阵舒心的龙涎香气浸满口中,柔软小舌在千泽口中探寻着入口,继而深入,与千泽口中的温润纠缠在一起。   千泽蒙着眼睛坐着,双手被华阳的右手紧紧抓着,呼吸都沉了许多,华阳身上有一股天生的体香,让人把持不住。   “嗯…”千泽依旧蒙着眼睛,脱出手来,抓住华阳的纤腰,按在车壁上低头衔住华阳的樱唇,嘴角一扬,“惹火我,活这么久还没被女人强吻过。”   千泽强势地压住华阳,舌尖在华阳冰凉的小口里掠夺不止,直到华阳伸手推拒才松口。   华阳喘了几口气,把千泽眼睛上的布条扯了下来。   睁眼就看到面前面颊绯红,衣衫落在地上的华阳。   “真什么都没穿啊。”千泽一把拿起手边自己的干衣服裹在华阳身上。   华阳的脸红透了,默默坐在一边,裹着千泽的衣服。   “…瞧把你委屈的,我怎么你了。”千泽一脸无辜地看着华阳,伸手抓住华阳的手腕,“我带你回宫。”   华阳眼神亮了亮,又暗了下去。   “算了吧。”华阳握紧千泽的手,“那儿不适合我。”   “你终于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华阳微微一笑,“我还要报仇。”   “凭你是做不到的。”千泽低声说。   其实这姑娘也很讨人喜欢,只是从前目光集中在墨萱身上,不曾多注意她而已。   千泽回过神时,手里仅仅握了一片银色的鳞甲。   华阳走了。   千泽握紧手心的银鳞,自语道,“正是这样才让人心疼。”   容逸钻回车篷里,“咦,华阳小姐走了啊。”   千泽点点头,把地上华阳留下的破碎衣裙拢了拢,收到了座下的小柜子里。   容逸坐在千泽对面,好奇的扒着千泽的腿问,“您喜欢华阳小姐?”   千泽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没说话。   终究没有喜欢墨萱喜欢的多啊。   “陛下,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承抚吗?”   “先去泗郡转转,看看你把金鸾府给祸害成什么样了。”千泽淡淡道。   “怎么会。”容逸皱皱眉,“金鸾府给我整治得好得很,您尽管检查,出一处纰漏您怎么打我都行。”   “陛下,开心点呗。”容逸凑过去给千泽揉了揉肩,“华阳小姐走了不还有我呢,我保证不比您宫里那二十个美少年差。”   “你还敢提这个。”千泽又要扬手给容逸一巴掌,“我看以后不能太宠你,一天天跟我没大没小的。”   “说吧,这些天收了多少不干净的银子了。”千泽瞥了容逸一眼。   容逸是九鸾司里最得千泽心的一位,因为左右逢源的圆滑性子,在朝中更是如鱼得水,树大招风又招财,朝中不少人上赶着巴结容逸。   “确实收了不少。”容逸摊手,“不过礼单和名册我都让府中账房记着了,您若想看随时能看,这几年有您把持着,贪官污吏都不算多。”   “哟,还挺正直。”千泽上下打量了容逸一番。   “您是怀疑我背着您贪下一笔啊?”容逸猛摇头,“没有的事,天地良心,我容逸又不是没见过钱。”   “再说了,我想要什么,想买什么,陛下都答应了,我要钱也没什么用啊。”容逸舔着嘴唇笑了笑,“开口跟陛下要就行了。”   这倒是真的。   容成家在瀛洲富可敌国,容逸在家里见惯了好东西,况且千泽的确爱惯着容逸,容逸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一点连花影都比不上。   ————————   华阳和千泽会怎么样呢...展一下,看看形势,希望结局能圆满~   话说我的推荐票和月票泥萌投了没啊~8 第356章 陪我睡觉   华阳站在荒野中,看着千泽的马车渐行渐远。? ?   风稍凉,华阳裹紧了千泽的衣服,衣服上有他的味道,龙涎香夹杂着轻微的血腥气。   似乎每一次他身上都带着些淡淡的血气。   真的,好喜欢他。   刚刚为什么不答应他。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吧,他一向这样的,从不爱挽留谁。   华阳自问,没有勇气看见墨萱。   每一次看见那头黑豹,华阳都会有些自卑。   华阳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有她好看吗。”   “还是没有她温柔。”   好羡慕墨萱。   真的,太羡慕了。   刚才不应该逞强的,就说疼,然后骗他安抚我,讨厌,后悔了。   华阳望着远处出神时,身后传来辘辘的车轮声,转头看,千泽叼着一根草叶,坐在赶马的草席上,冲着华阳招招手,“喂,姑娘,这么巧又遇上了。”   “哪里巧…你是路痴吗驾着车绕圈。”华阳皱皱眉。   “不,其实我是劫道的。”千泽跳下马车,把华阳扛在肩上扔进了马车里。   容逸坐在外面驾着车,一边还赞叹着,“啧啧,瞧瞧咱们陛下,什么美人撩不到。”   华阳裹着衣服缩在角落里,睁大眼睛看千泽。   千泽悠哉地靠在软垫上,笑道,“我忽然想起来,我来东海就是为了抢你回来,抢到手的就是我的,凭什么放你走,你要付报酬。”   华阳偏过头问,“你要什么报酬。”   “一千金就行。”千泽竖起手指。   “我哪有那么多钱,你别捉弄我。”华阳蹲在角落里,哼了一声,把头垂在膝盖上。   “没钱拿人抵啊。”千泽轻俯下身,拿手中扇子抬起华阳下颏,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这一路上你就伺候好我,到了承抚就放你走。”   “凭什么…”华阳瞪大眼睛,“你欺负我。”   “欺负的就是你。”千泽俯下身,抓住华阳的肩膀拎到自己身边,“萱儿不在,君子独行无美人在侧说不过去,你就陪我去泗郡玩玩。”   “哦。”华阳不耐烦的哦了一声。   其实心里莫名期待。   能和他一起去泗郡,想想都是件极舒心的事。   千泽看见华阳似笑非笑的表情,华阳心里想什么,千泽很清楚。   对待这种口是心非的姑娘,还是来硬的比较好。   千泽抬手拨开座位下的一个小机关,这是容逸设计的机关,能把一张床板折叠进座位下。   马车里出现了一张床,上面铺着柔软的锦被。   千泽抱着华阳躺了下去,胳膊搭在华阳腰间,“我困了,要睡觉,平时萱儿陪我,把我惯坏了,没人陪就睡不着。”   华阳挣扎好久都没从千泽胳膊底下爬出来,索性挤在千泽身下安心躺了。   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千泽温热的气息扫在华阳脸上,华阳红了红脸,伸出手搭在千泽手上。   你把我当成她也好,我能替她陪你,已经很幸福了。   “喂,我身上的伤很痛。”华阳。   真痛假痛千泽一眼就看得出来。   装的。   千泽扶在华阳胳膊的淤青上,轻轻揉了揉,问,“好点吗?”   华阳咬着嘴唇,脸颊红红的,声音越来越小,“还…还疼…”   千泽把华阳往怀里一抱,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千泽低头吻了吻华阳的额头,“疼就乖乖躺着,陪我好睡。”   华阳静静躺着,千泽的手压在身上,华阳转过头去看千泽,车窗外的光打在千泽棱角好看的脸上。   现在…就是现在,此时此刻死了也愿意。   还报什么仇啊,一辈子被他保护着该多好。   华阳心想。   路过澜州,澜州的乱象仍旧没什么改观,只是城郊那个小村庄,因为有了生女儿得钱银的规定,这村庄里家家户户赶着生闺女,谁家媳妇若是生了闺女,那就是这家人的摇钱树,得好好供着。   男孩反而没那么受重视了。   甚至有把自家刚出生的儿子给阉了,装成女儿去领钱的。   这个小村庄仍旧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千泽也没想到这群人这么有办法,只能摇头叹息烂泥扶不上墙。   有些人就是能想法设法的恶心别人,偏偏他自己还以这个为荣。   千泽有点怀疑自己了。   华阳扒着车窗向外看,容逸乐此不疲的把事情全讲给华阳听。   “是吗,还有这种事。”华阳自言自语,“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家族都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也没见谁嫌弃我不是个蛟龙族的世子来着。”   “人这个种族很奇怪的,我们有时不能理解。”千泽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不过谁都有苦衷,以后我再想想怎么解决这种奇怪的事。”   “你现在倒闲得慌了,从前对这些事应当不屑一顾吧。”华阳偏头看向千泽,“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凡人的救世主么。”   “我们的生活空间比起洪荒那时已经缩得很小了。”华阳趴在车窗上,若有所思地说,“因为‘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力量不如我们,但心狠手辣绝不比任何妖差。我不明白,天为何把这个种族当做天地之灵,用天道保护他们,而放弃我们神族。”   “也没有那么糟。”千泽讪讪笑了,“我还挺希望这个奇怪的小种族能够活下去,他们能创造的东西要比我们多得多。”   “神与人终有一战,我想。”华阳托着腮,淡淡道,“不知到那个时候你会帮哪一方。”   “你知道我相当自私的。”千泽笑道,“我只帮我自己。”   “可你帮他们炼了妖骨,把他们从人变成了半妖。”华阳瞥了一眼驾车的容逸,“你其实也感觉到人对于我们的敌意了吧,所以帮你身边的人脱离了他们的种族,就是为了战事起时,能让他们不左右为难。”   “你可真温柔。”华阳轻声道。   “你太天真了。”千泽摆弄着手中的钩指,“最糟的情况不是两族对立,而是人族里出现了向着神族的人,神族里出现了帮着人族的神,两边势均力敌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我尽量阻止这件事。我想要我父亲去与神殿交涉,可他现在已经失踪了,能与神殿说得上话的只有我。”8 第357章 妖人九婴   澜州城。   进城时,守卫拦路,容逸亮出腰间金鸾府令牌,沉声道,“陛下要见澜州知府。”   守卫大惊,纷纷迎立城门两侧,恭迎马车入城。   一守卫慌忙问身边人,“陛下怎么从边境过来了。”   “蠢啊你,今儿早上才传回消息,陛下亲征,收复海族,海族愿意岁岁纳贡,陛下这是凯旋回来了。”   “海族那么难缠,以往年年都只有我们蓬莱往海族送钱粮的时候,陛下怎么那么有本事。”   “我听那使者说,等边境军赶到的时候,陛下被海族包围,但那些海族都跪着,很怕陛下的样子。”   “海族不是神么?”   “什么神,就是些海妖,要说是神,陛下才是神。”   马车进了澜州城,在澜州知府的府邸前停了下来,澜州知府慌忙出门接驾。   “陛下万安。”澜州知府满面匆忙,给千泽叩首行礼,“未曾远迎,微臣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千泽手中摆弄着折扇上的玉坠,“瞧瞧你这澜州都乱成什么样了。”   “我亲自下的诏书,真是没用,枉费我对你寄予厚望,你真会打我的脸。”   谁都看得出千泽有多不高兴,旁边人大气都不敢喘,只听着澜州知府把头磕得咚咚响。   “陛下恕罪!”澜州知府快把头皮磕出了血,“微臣已经在整治民风乱象了,只是时间尚短,还不见成效。”   “时间尚短?”千泽拎起知府大人的衣领,质问道,“我给你半年时间,十万两救济,到现在半点改变都没有,你就跟我胡扯,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换人。”   “陛下饶命!”澜州知府慌忙拜倒在千泽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苦衷,“钱银本是到了的,可前夜却被妖人劫掠,微臣本把此事报了上去,可那伙妖人与朝廷命官有勾连,奏折压着一直送不上去。”   “妖人?”千泽看了看旁边跪着的一大撮人,“什么妖人。”   旁边一门客插嘴道,“澜州北边乌峡的妖人,舌头像蛇,其余与人无二,他们在朝廷里有靠山,因此为所欲为。”   周围人小声嘀咕起来,“那些妖人只抢夺银器,对珠宝什么的不屑一顾。”   “蛇信的妖人。”千泽托着下巴想了想,“什么玩意,你逗我。”   华阳披着千泽的衣服下了马车,拉住千泽的胳膊,小声道,“是九婴族,吃银矿为生,银矿吃完了,就出来夺银器了。”   “娘娘说的极是。”澜州知府连连叩首,“正是九婴。”   “唔。”千泽想了想,“行了你快起开,别在这烦我了,等会叫人把澜州账目送我这来。”   “是是是,微臣告退。”澜州知府庆幸保住一命,爬起来退下了。   千泽走后,院子里小厮们议论纷纷。   “上次陛下身边不是这个娘娘。”   “上次那位是皇后,这次不知道换了哪位宠姬呢。”   “全是大美人,怎么我就从来见不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你想见啊?去陛下后宫里见啊,肯定全是仙女姐姐。”   “去去去,大逆不道,你想死可别扯上我。”   千泽回了澜州知府准备出的宅子里歇息。   容逸挽起袖子,气到炸毛,“陛下您等着,我这就去乌峡把那九头蛇抓回来给您炖汤喝。”   “别激动,你找人给乌峡九婴送封信。”千泽提笔沾墨写了封信交给容逸,“别跟乌峡里面冲突,你打不过他们一帮人。”   “哼。”容逸拿过信走了。   华阳坐在千泽身边看着,好奇道,“你是怎么学会写凡人的字的。”   “怎么,你不会么。”千泽抬眼看华阳,淡然说,“聪明的人看看就会了,你不会写凡人的字,上次邀我去朝暮亭的信是怎么写的。”   “我找了学堂里的小妹妹帮我写呢。”华阳不好意思地笑笑。   华阳拿起一根毛笔,攥在手里沾了些墨水,在纸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一个小王八。   “很多年前九霄和我说这个字念华阳。”华阳认真的说,“他一定是在骗我。”   噗嗤。   千泽忍不住笑出声。   “我教你。”千泽走到华阳身后,俯下身贴在华阳背上,握住华阳拿笔的手,在纸上写下华阳二字。   “这是你的名字。”千泽把下巴放在华阳头上,忽然贴近华阳的头发吻了吻,“别相信九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喔…嗯…”华阳红透了脸,深深低着头。   千泽松开手,抬起华阳的脸,凑近了问,“你看,澜州知府管你叫娘娘,人人都以为你是我的妃子。”   “哼,那是他们蠢。”华阳哼了一声。   “你嘴硬。”千泽在华阳脸上捏了一把,“去浴房洗洗干净。”   “你、你要干什么。”华阳往后边缩了缩。   “什么我要干什么,怕你伤口脏了不爱好呗。”千泽拎起华阳往浴房推了推,“快去。”   ——————   长安,潼州。   一座壮丽辉煌仅次于承抚皇宫的宫殿拔地而起,其间连绵宫室各抱地势,勾角飞檐皆雕刻蟒蛇。   这宫殿的规模完全按亲王的最高规制所建。   偏殿的寝宫中,单漪躺在珊瑚珍珠镶嵌的罗床上,无聊地看着顶上吊挂的水晶烛灯。   “这小子,什么品位,给我造个宫殿弄得像龙宫似的。”单漪窝在软软的羽绒枕垫里,手指上摆弄着一头紫莹莹的蜘蛛,蜘蛛在单漪指间织了网,被单漪弹上弹下地玩。   几位窈窕的小姐走寝宫中,身着薄透的纱衣,轻轻走到单漪身边,静候挑选。   “不必了,我不需要人侍候。”单漪淡淡交代。   “公子,你在这啊,让我好找。”流觞笑嘻嘻的从窗外倒吊下来,窜进了屋里。   “嚯——小皇帝真会办事,知道你在洛鸢儿那儿忍得难受,找这么多美人儿来给你。”流觞坐下来,拿起桌上切好的桃子吃了两块。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我叫你送他,你是把他给丢了还是怎么的。”单漪略微皱皱眉,挥手叫床边的美人们退下。   “他那还算顺利,我就先回来了。”流觞笑笑,“还有就是不想看见华阳小姐。”   ————————   我错了,写作业写的太嗨忘了把更新发上来...... 第358章 单挑九婴   “哼,怎么了。 ”单漪一边玩着手里的蜘蛛一边问。   流觞摇摇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但小皇帝就可以。”   “你终于有这个觉悟了。”单漪抬眼看流觞,“本来与妹妹的婚约就没必要推到姐姐身上,烛阴已经死了,你与沙漠龙族的婚约已经断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家里人费尽心思把你送到我这来,不是叫你跟我学本事的么,你也不小了,心还飘着。”   “哦。”流觞不笑了,沮丧地坐在椅子上,“那你还不教我。”   “什么时候心静下来,再来找我。”单漪翻了个身,继续窝在床榻上的软垫里看书。   “知道了公子。”流觞拿了个桃子,从窗户跳出去了。   单漪闲的无聊,一时兴起,闭上眼睛去千泽的记忆里探寻。   “天啊,这个小子又干了些什么。”单漪无奈的捂住眼睛,“气死我了。”   ——————   千泽泡在热水里,闭着眼睛享受着水中的暖意,汗渍和血污溶化在水中的感觉格外的舒适。   背后的饕餮印变得极浅,一只张牙舞爪的漆黑蜘蛛刺青盘卧在千泽脊背之上。   华阳拿了身干净衣服进来,放在千泽手边的柜子上,小声嘀咕道,“你的衣服怎么全都一个样式。”   “萱儿喜欢我穿浅蓝色的衣服,再说了,怎么就一个样式,你手里拿的是镶黑珍珠的,之前穿的那件是轧了金线的,前天穿的是坠流苏的。”   “那…”华阳趴在水盆沿上,歪着头看千泽,轻笑问道,“那我喜欢你穿白色的衣服,你是听我的还是听黑豹的。”   千泽咳了两声,转过头挑眉道,“你还不如问你和她都掉水里我先救谁呢。”   “那你先救谁啊?”华阳好奇的问。   “谁也不救,你俩都会凫水,我不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华阳趴在盆沿上笑得脸红。   第二日清晨,千泽穿了一身雪白的素锦袍,坐在椅上喝茶。   放茶杯的声音略重了些,华阳醒了,揉揉眼睛望向千泽。   千泽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把华阳眼角干涸的泪痕抹了去。   华阳睡着时总在流泪,大概是不堪的回忆太多,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回放让人太伤心了。   华阳倚进千泽怀里,千泽身上的气息令人格外安心。   “以后不哭了,什么事都有我呢。”千泽轻拍着华阳的脊背。   华阳默默点头。   有千泽在的时候,华阳会忘记所有仇恨,只有安心。   想要千泽帮自己报仇…那种话,华阳说不出口。   能和千泽在一起该多好,华阳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是放下仇恨,在深宫大院之中安稳一生也格外幸福。   “喂…我欠你那一千金…每天还一文钱行不行。”华阳把脸埋在千泽怀里,。   “什么啊,怎么这么说。”   “那样…还清之前,你都不会放我走了。”   …   千泽捧起华阳的小脸,笑嘻嘻的问,“以后我在你面前穿白色,怎么样。”   华阳一怔,千泽身上雪白的衣衫格外衬他。   “逗你的,其实我也喜欢浅蓝的衣服。”华阳浅浅一笑,“其实什么都好,只要是你,都好。”   正午时,千泽正在堂中喝茶,容逸从外边回来,进了大堂,脱下披风抖了抖灰土。   “陛下,我回来了。”容逸拿过千泽扔来的湿布巾擦了擦手脸,一脸无奈的说,“信送到了,不过他们很不屑一顾,似乎没有什么改过自新的觉悟。”   “陛下,我就说了,像这种族落,打服他们就行了,跟他们讲道理根本就是白费工夫。”   “啧,咱得矜持。”千泽把着茶杯品着,“事情难办就在这,作为皇帝,事事都亲自出面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派别人去,遇上这种蛮不讲理又数量众多的妖族,又必然是打不过的。”   千泽刚刚解决了海族祸患,已经声名远扬了一次,这时候再去出面解决一个小小的九婴族,总觉得不怎么光彩。   “你不好出面,那我去咯。”华阳从内室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把花纸伞,“小小九婴族而已,一百年前我就杀了他们的先代领主。”   “一百年前?”容逸愣愣看着华阳。   “你老跟着瞎掺合什么。”千泽摆摆手,“不许去。”   “我要去。”   “你真不听话。”   “为什么啊?”华阳皱眉问,“你怕我打不过九婴吗?”   “没…你全灭了他们我也信…”千泽咽了口唾沫。   “我走了。”华阳一闪身,地上落下一片银鳞,华阳消失在了大堂中。   容逸搓着手问千泽,“陛下陛下,昨晚睡得好吗?”说罢一脸坏笑看着千泽。   “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可什么都没干,正直如我。”千泽喝了口茶,“还愣着,快跟上去看看啊。”   容逸一路跟着华阳到了乌峡,九婴族人严阵以待。   华阳手持伞中剑,冷冷站在乌峡入口处。   九婴族皆是人蛇身的半妖,皮肤翠绿,嘴里吐着信子,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华阳。   华阳一句废话都没有,冲过去就开杀。   伞中剑在华阳手中挽出了花,华阳穿越重重阻拦,细剑收进纸伞之中时,身后拦路的蛇人鲜血一齐喷涌而出,软软倒在地上。   华阳甩下剑刃上的血迹,缓缓走进了乌峡之中。   容逸愣着,回过神来时,华阳已经进了乌峡。   “我的天,这姑娘。”容逸舔了舔嘴唇,“跟娘娘一个样,看来陛下就是喜欢这种脾气暴的,一言不合能自己屠一座城。”   华阳走进乌峡之中,峡谷两侧的蛇人小妖战战兢兢地远远观望,没有一个敢随意靠近华阳。   顺着幽深的峡谷慢慢行进,峡谷两岸峭壁的颜色逐渐变成了斑驳的银色,如银矿一般。   华阳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沉重的喘息声顺着地上的泥土传来。   一股强大的妖兽气息扑面而来。   “姑娘,您该不是要去单挑那巨兽?”容逸跳下小山丘,抓住华阳的衣袖,“我们陛下不放心您,还是别去了,陛下肯定能解决的。”   “这不是什么难事,不用劳动他了。”   ————————   这几章吃糖吃得还开心啦?   推荐票和月票拿来~~~8 第359章 九婴族的难言之隐   听到山间猛兽的低吟,容逸停住脚步不走了,躲到岩石边,招呼华阳,“姑娘,别再走了,你就在这等一等,陛下不放心你,自然会找过来的。? ? ”   华阳充耳不闻,手中拎着花纸伞,慢慢朝着乌峡深处走去。   “你回去吧。”华阳看了眼容逸,“告诉他只管休息,其余事不用插手。”   “姑娘,你这么逞强是何苦啊。”容逸不能理解,女孩子不都愿意娇滴滴的躲在男人后边被保护么。   华阳摸了摸手心被剑刃磨出的硬茧,露出高傲笑容来。   “我本就没有黑豹那么乖巧可人。”华阳右手一翻,伞中剑滑出来落在手中,迅的身姿带出些许残影,一瞬间拖着细剑消失在原地。   我生命的意义,从前是杀戮,现在是你。   华阳脚尖落在峭壁之上,猛然飞身进入峡谷之中,裙底钻出一条带着鳞片的尾巴,左右摇晃保持平衡,度极快。   峡谷之中探出一个巨大的蛇头,巨大的嘴张开,四周有小蛇爬过来,把口中的银块反哺进巨蛇的口中。   巨蛇猩红的信子足有两丈来长,忽然,那巨嘴猛然闭紧,细成一条线的眼睛四处转了转,警觉起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靠近。   华阳独自一人深入乌峡之中,雪白的衣裙上已经溅落得一大片巴蛇的污血,只有锐利的剑刃上滴血不沾。   幽深峡谷之中,忽然亮起荧绿的光点,那是一双蟒蛇的眼睛。   一阵狂风夹杂着蟒蛇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华阳握紧了细剑。   低沉的声音从幽谷之中传来。   “蛟龙之女,你竟还活着。”   华阳眯起眼睛,“是啊,杀戮之女的名字岂是那么容易从神仙谱上除名的?”   “为何要为蓬莱皇帝卖命。”那低沉的声音问,“不要与凡人为伍,你迟早会后悔的。”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只问你要不要老实跟我走。”华阳仰头望着峡谷黑暗之中的眼睛问。   “不。”那双蛇目暗淡下来,逐渐朝着更深的幽谷之中退去。   “那我就来硬的了。”华阳猛然跃起,窜进峡谷深处,一颗巨大的蛇头出现在面前,周围的黑暗中出现八对荧绿的眼睛,死死把华阳围在中间。   峡谷外,容逸在岩石后边等着,以他的修为,贸然进入峡谷深处可不是闹着玩的。   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容逸猛然回头,千泽正悠哉坐在上方的岩石之上。   “她进去了?”千泽问。   “嗯,我拦不住啊。”容逸无奈道,“陛下您快去看看,里面那条大蛇可不像小兔子似的容易让姑娘们接受。”   “不用担心,你在这等一等。”千泽四处走走,偶尔伸出手指在墙壁上探寻,自语道,“这里的银矿曾经应该十分丰富,足够再养活九婴族几百年,现在看来他们消耗的太快了。”   “除非战争和繁衍,否则不会消耗得这么快的。”千泽皱皱眉。   华阳手中的细剑在地上拖出一条沟壑,夹杂着寒风的利刃在巨大的蛇头上看出血痕。   纤细的身影在九头大蛇的脖颈间灵活穿行,剑刃狠狠在九婴的鳞甲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华阳轻盈落地,手中的细剑滴血,面前躺了一个浑身鲜血的黑衣男子。   细剑指在黑衣人脖颈间,华阳嘴角一扬,“百年前你家先主就折在了我手上,你还是不要多挣扎的好。”   黑衣人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咳出一口浊血,低声道,“为何要帮助凡人驱逐我们,为何。”   “这是他的意思。”华阳道。   半个时辰以后,黑衣人被扔到了千泽面前。   华阳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污,拿细剑指着九婴,看向千泽,“这就是九婴。”   千泽悠哉坐在岩石上,手中摆弄着钩指,低头问九婴,“小子,抬起头来,我看看。”   九婴咬着牙,勉强抬起头。   看到千泽时,九婴眼中满是疑惑。   华阳冷声道,“这就是蓬莱皇帝。”   “…”九婴皱起眉仔细打量千泽,自语道,“为何身上满是妖兽气息…蓬莱皇帝…竟不是人?”   千泽淡淡一笑,“是啊,我与你们相同,因此才亲自过来,不过是想给你们九婴族一条生路。”   容逸忍不住说,“蓬莱的军队里已经有了不少修仙者,若派一支军队过来清剿妖人,整个九婴族就能在归墟的历史上永远消失了。”   “陛下这是慈悲,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没想到你们竟这么不领情,要我看,九婴族灭了也就灭了。”容逸不满道。   九婴愣愣看着千泽,许久才问,“当真?”   千泽笑笑,“确实。”   “陛下英明,只是我们也有苦衷。”九婴喘了几口气,跪在千泽面前,满怀恨意地说,“百年前,整个澜州都为我们九婴族所有,现在被赶进乌峡之中,已经足够让步了,乌峡里银矿被那些凡人采撷殆尽,让我们以银为食的九婴族怎么活?”   “只得去抢夺银器,那些东西凡人就算没有了能怎么样?”九婴咬牙切齿,“我们没有银可吃就会饿死,九婴要灭族了。”   九婴狠狠瞪了华阳一眼,轻蔑道,“你们蛟龙族已经灭族了,你善恶不分,还要为凡人争辩,蛟龙族怎么会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女儿。”   “你…”华阳说不出话,九婴一番话戳到了华阳的痛处,华阳没说话,冷着脸退到了一边。   “陛下。”九婴诚恳的爬到千泽脚下,拉着千泽的衣角,眼神恳切的仰头乞求,“陛下,您也不是凡人,求您也为我们想想,凡人要生活,我们也想活着啊。   千泽舔舔嘴唇,沉吟许久。   “陛下,求您了。”九婴说得恳切,“您不能再偏袒那些人了。”   “好吧。”千泽叹了口气,抬手叫九婴起来,“此事容我回去多加思量。”   “只是你要告诉我,朝廷中什么人在为你们九婴族撑腰。”千泽严肃问道,“若有隐瞒,你们九婴族的死活我就不管了。”   “多谢陛下。”九婴连连叩,“工部尚书宋论乃九婴族后裔,因为深谙凡人的学识,靠着真才实学进了朝廷,步步高升。”   “宋论?”千泽诧异道,“竟是他?”   ————————   推荐票~~~~~~8 第360章 妖人混杂   “竟是宋论。 更新最快”千泽有些诧异,“我还是睿王那时,与他有过些交集,只不过那时竟一点没发觉。”   宋论不就是那天晚上带着财物去睿王府登门拜访的工部侍郎么,如今已经升了尚书了,竟没一个人发觉宋论的异常,他藏得竟这么深。   或许是没有特意去感知,更或许是宋论有掩藏妖兽气息的方法。   的确,想要银来果腹,去当朝廷官员才是来银最快的路子。   千泽低头对九婴道,“此事我再处理,你们现在给我勒紧了裤腰带,饿也不许出乌峡给我捣乱。”   “可是陛下…”九婴抓着千泽的衣角不放。   “没有可是,不听就杀了。”千泽拍拍手,“我倒落个清净。   “是…小人知道了。”九婴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小人等着您为我们做主。”九婴深深叩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千泽身上。   “华阳,过来我看看。”千泽向华阳招手,华阳听话的走过来,站在千泽面前。   千泽俯身捡起华阳软软垂在地上的尾巴,包覆着银鳞的龙尾被人一碰,害羞的卷了起来。   华阳脸一红,转过头去,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   九婴张大嘴看着千泽,支支吾吾的想说话,最后直接捂住了眼睛。   尾巴…那是一个多**的地方啊…   千泽展开华阳的龙尾细细端详,尾巴上有几处蹭掉了鳞片,垂着血珠子。   “九婴,其他的我可以不追究,可你把华儿伤了,这账就得算算了。”   九婴有九头九尾,即人们口中常说的九头蛇,千泽揽着华阳离开时,九婴又被千泽揍成了狗。   回了宅邸,容逸沏了杯茶端给千泽。   千泽接过茶杯,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有点发慌,以前从没想过朝堂之上能有妖兽混迹其中,于是从未收敛过气息。   现在想想,混在朝堂里的妖兽若不止一个,那就不止一个人知道他们自家的皇帝竟不是个人,也就会知道当今皇帝竟是个替代当初二皇子混进皇族的妖兽。   原来这早就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事。   千泽还天真的以为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真相也会渐渐在时间之中隐没,没想到果真应了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神在做,天也在看。   千泽开始出神,现在想想从前的经历,自己都像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每一步都走得被逼无奈。   可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   开始千泽认为是九霄,可自从玄镜堂式微,九霄身上的阴谋气息就一下子淡了。   后来认为是容成飘雪,可当祁镇地图落在岳凝霜手里之后,容成飘雪的阵脚就乱了。   然后千泽又认为是鬼皇,可鬼皇出于某种令人想象不到的目的,去维护千泽,还企图要取神印,这种简单的目的怎么会是控制一切发生的人呢。   本以为是帝麟一手设计,可他现在又失踪了。   若以上全都不是,‘天’到底是谁,听命于谁,目的何在,神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主神…是为谁而工作的。   千泽想得头痛。   华阳换了身衣服走进来,见千泽正一脸发愁地闭着眼睛靠在椅上,好像正在为难什么事,华阳愣了一下,准备退出居室。   被容逸拦住。   容逸凑近华阳,“姑娘,我们陛下正心烦着,你稍等一会儿,或许就好了。”   华阳悄声问,“那我能做什么?”   “我教你沏茶吧。”容逸把华阳领到茶桌前,“以后就要在陛下身边服侍了,什么都不会像什么样子。”   “喔。”华阳认真的点头。   从前若是有人让华阳学着服侍谁,那人当场脑袋落地,一点商量都没,可现在,容逸要华阳学着伺候千泽,华阳竟还十分顺从,甚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容逸从往茶炉里添了几块银炭,这些都是澜州知府送来的上等炭。   “姑娘看好,这茶水要煮滚了。”容逸有板有眼的利落地沏茶,“陛下只喝七分烫的茶,你得晾好了拿给陛下。”   容逸在容成家待的时间不短,容成家出了几位皇后和娘娘,对于后宫争风吃醋之事,容逸也耳濡目染,就千泽对墨萱的无条件宠爱来看,华阳若想讨陛下欢心,就必须乖巧顺从些,像现在一样满身毛刺,靠近了都扎手的样子可不行。   华阳拿起茶壶,在容逸的指教下倒水,因为不熟练,飞溅的水珠还是溅落在了华阳手上。   “好烫。”华阳嘴里淡淡说着,手上却没有一丝颤动,继续倒水。   “姑娘,你这么笨怎么行。”容逸看着都着急,华阳似乎从没见过茶壶似的,壶里的热水不是倒在桌上就是倒在手上。   “姑娘,你若是连这都学不会,怎么让陛下喜欢你啊。”容逸真为华阳心急,“宫里那位是最得陛下宠爱的,你这样争不过宫里那位。”   “对不起。”华阳轻轻放下茶杯,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我做不好。我不想和墨萱争,我知道争不过她,千…陛下最喜欢她。”   现在这副自责柔软的样子才对。   容逸心想。   姑娘家总不能天天像刚才那样,拖着把剑去斩九头大蛇吧。   “没事。”容逸轻声安慰,“慢慢来吧。”   傍晚,千泽正伏案翻阅澜州知府递上来的账目,有几处模棱两可的记录,又让千泽火冒三丈,气得摔书。   “陛下,消消气。”容逸给千泽顺了顺气,“澜州知府的确不怎么称职,还是换了人合适。”   “你去办吧。”千泽揉着酸痛的眼睛,这些天眼睛老是模糊,有时会看不清东西。   过了一会,华阳慢慢推开房门,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进来,跪坐在千泽身边。   “喏,你喝。”华阳把茶杯端给千泽。   千泽诧异的看着华阳一脸顺从的样子,接过茶杯品了品,赞许的点点头。   “还好。”千泽说。   “只是还好啊。”华阳失望的低下头,双手藏在袖子里,涂了药的尾巴没精打采的垂在地上。   千泽不解地看着华阳,茶水这东西…还能有多好喝的?   我说错了什么吗。 第361章 美人相逢(上)   华阳把茶杯从千泽嘴上抢下来,哼了一声就走了。 更新最快   “站住。”千泽右手一抬,门口立即结上一层密集的蛛网,把华阳拦在居室中。   “怎么了。”千泽把账目扔到桌上,站起身从身后抱住华阳,双手扶在华阳纤细的腰身上,拿起华阳的手端详,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白皙的手的落了几处发红的烫伤。   “你怎么这么笨啊。”千泽顺手从柜子下的药箱里拿出药膏,拿指尖沾着抹在华阳手上,吹了吹,责怪道,“笨死了,以后什么都不用你干,你好好待着就行。”   “对不起了。”华阳撇撇嘴,“这双手只会拿剑,不会沏茶。”   “容逸说得对,你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华阳胡乱抹了一把眼睛,扒开门上的蛛网就要跑出去。   “回来。”千泽轻轻吹了一口气,气息落在华阳身上,密集的蛛网把华阳缠了个结实,紧紧束缚在墙壁上。   千泽慢慢走过去,俯身贴在华阳身上,轻声调笑,“你这种撒娇方式我有点不习惯。”   “谁跟你撒娇了啊。”华阳被结实的蛛网紧紧缠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其实,确实什么都不用你做。”千泽又离近了些,在华阳白嫩的脖颈上轻舔了一下。   华阳感觉身上一下子起了一万个鸡皮疙瘩,心里狂跳,呼吸都乱了起来。   千泽亲吻着华阳的耳垂,笑道,“你只要乖乖等着我吃就可以了。”   马车重新驶上了官道。   离开澜州时,千泽把一座废弃的银矿地址给了九婴,让九婴族迁徙去那座银矿生活。   那座矿山之所以废弃,并非因为银的产量低,而是那座矿山里有许多银鼠,每次开采银矿的工人们都会有一半以上染上鼠疫,后来只好把这座银矿废弃了。   刚好银鼠也能做九婴族的食粮,这座银矿极其合适。   九婴拿到银矿的地址时热泪盈眶,举族迁徙之时,率领数万族人向着承抚皇城方向三叩九拜,用一种奇特的语言诉说着对千泽的臣服和敬重。   数万九头蛇向着皇城方向叩拜的奇观被澜州人撞见,更是添油加醋的狠狠宣扬了一番。   正赶上千泽收复海族的消息传遍蓬莱,这九婴叩拜的大见闻一传开,一时间蓬莱各个角落都在传颂着千泽的丰功伟绩。   凡间百姓更是把千泽当做守护神般信奉。   自从千泽继位,蓬莱再未起过战乱,边境安稳,朝廷从无苛捐杂税,逢年过节时还分发给辛苦劳作获得丰收的百姓奖赏。   百姓之中还流传着对千泽的一个爱称,万古大帝,还有民间有识之士在各州府自发组建了一个人才聚集论学的地方,名为万古坊。   万古坊一成,民间虽未入仕途,却有真才实学的一些才人将见地记于笺中,递给当地的九鸾府掌司,再由掌司筛选呈给九鸾府统领。   令人交口称赞的还有这九鸾府统领,本以为战中前锋,不过是些无甚文化的粗人武将,却没想到,这九鸾府统领皆是文武双全的奇才。   除了几位朝中的老臣担任的九鸾府统领,皇帝还启用了不少年轻的新人,其中最有名的除了兼任钦天监的绫王,火鸾府统领花影刚刚领兵征讨南方边境丘蛮一族,接连六次战役战无不胜,被百姓们捧为九鸾府最强校尉。   丘蛮一败涂地,退居百里外,南方边境恢复安定,可怕的是花影麾下将士无一人死伤。   这是蓬莱战史上的奇迹。   火鸾府将士更是把自家将军当做战神,军中戏称花影为‘六翼杀神’。   营中将士提起花影时脸上都满是自豪,“我们火鸾府花爷可是九鸾排名第一的高手。”   经过丘蛮一战,花影的名气大有赶超凤九雏之势。   这些天正是火鸾府领兵归来的日子。   千泽的马车行到了泗郡,一路上颠簸久了,两条腿都被颠胖了一圈。   马车从逍遥楼的后门停了下来,千泽下车时,九霄和慕容枫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慕容枫略微躬身,恭敬道,“恭迎陛下,碧漾台已经收拾干净,陛下即可休息。”   千泽抬手示意慕容枫免礼,“大晚上还劳你们出来迎我。”   九霄一把搂过千泽脖颈,兴高采烈的说,“底下梨花台又开了新局子,就等你来陪我好好玩一把呢。”   “困死了啊,玩什么。”千泽揉了揉眼睛。   容逸跳下车,扶着华阳下来。   见车中美人下来,九霄起哄似的吹了声口哨,“瞧瞧,说好的出征海族,原来是泡妞去了,怎么没带条小美人鱼回来,给我也尝尝鲜呢。”   九霄看到那美人样貌时就愣了。   “我说。”九霄凑近千泽耳朵小声问,“你是怎么把这屠刀妹子搞到手的。”   华阳的凶残在妖兽界是出了名的,但凡活了几百岁的妖兽,一提起蛟龙之女华阳,任谁都要打个寒战。   百年前华阳并不用伞中剑这种秀气的武器,而是用一种足有一人高的长刀,人称‘妖刀华阳’,后来因为潜伏进了雁家,才渐渐学会了用伞中剑,再后来发现伞中剑更适合蛟龙族的瞒天过海之术,于是再不用长刀了。   华阳走过来,长长的尾巴一甩,啪的一声抽在九霄肚子上,九霄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你才是小王八,你们全家都是小王八。”华阳哼了一声,跟着小侍去沐浴了。   九霄痛苦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哼哼,一只手拉着千泽的衣角,断断续续的说,“我跟你讲…娶了她…你后悔一辈子…她能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哎呀没事。”千泽把九霄拖起来,笑着从衣袖里拿出把扇子,拖着九霄去了梨花台,“走走,不困了,玩一把去。”   今天梨花台略冷清,千泽坐在梨花台旁,小侍奉上来一盏香气扑鼻的眉山香雪。   “你这的茶要比我宫里好百倍。”千泽细品这香气,“以后还要多到你这坐坐。”   “谬赞谬赞。”九霄摆摆手,“我盯着你清心殿里养的那尾锦鲤很久了,不如用这个做赌注,我赢了,把那条鱼送我,你赢了,我让枫哥年年给你送极品眉香。”   “好。”千泽放下扇子,拿过手边骰盅。   老婆们要见面了啊,有票投票,不投就后宫不合哦~~~ 第362章 美人相逢(下)   华阳沐浴结束,换上了件雪白襦裙,千泽与九霄在梨花台前玩骰子,华阳觉得无趣,屏退了身边跟着的小侍,独自走出逍遥楼。 更新最快   泗郡格外暖和,即使不披披风也不觉得风凉。   这儿离承抚不过一两日水路,很快就要回去了。   皇宫里还有个墨萱呢,这几天霸占着他也满足了,该走了吧。   华阳垂下头,桥下静水映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我还以为你一直与他腻着,一刻不愿离开呢。”   身后响起冷冰冰的问话。   华阳诧异地转过身,墨萱一身黑衣,冷冷站在桥头上。   “你不是在承抚…”华阳愣愣的说,心中忽然出现一种被抓奸的恐慌。   “我一直以为他会把玉无常带回来,没想到却是你。”墨萱冰冷的目光仿佛要把华阳扎个通透。   华阳咬着嘴唇,“我…不会回宫打扰你们,本来,这就打算走了。”   “你想去哪?”墨萱蹙眉,“他心里有你,你去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你。”   “我真难过。”墨萱冷冷道,“他从前答应我的,食言了。”   “只是因为一个你,他背弃与我的约定。”墨萱眼带怨恨,恨恨的说,“我好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哪一块媚态,勾了他的心。”   “你想做什么。”华阳挑眉,左手一翻,一把花纸伞落在手中,细剑出鞘,剑尖指着墨萱的眉心,“你疯了,东方七宿因为争宠互相残杀,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你当初要与我争的时候可曾想到会这么可笑吗?”   梨花台上,千泽正与九霄赌得激烈,旁边一小侍急急忙忙跑过来,像看见了什么稀奇事似的说,“少爷少爷,映月桥那边一个大壁虎和一头豹子打起来了!”   千泽一边翻着手里的骨牌,喝口茶,漫不经心的说,“打起来就打起来呗,瞎咋呼。”   说罢发觉九霄一脸惊悚的看着自己。   千泽一口茶水喷出来,“等会,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千泽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逍遥楼,小侍们惊讶的议论,“我说是祥瑞奇观吧,你看把陛下高兴的。”   泗郡街巷的酒馆里,墨萱一杯又一杯的往嘴里灌酒,如水的眸子里噙满了泪。   华阳坐在一旁,夺下墨萱手里的酒壶,“黑豹,你能不能正常点,我说了,我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华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黑豹在东方七宿里是最小的,姐姐们都十分疼她,华阳与黑豹离得远所以不熟,却因为骨子里的血缘,忍不住心疼这个小妹妹。   “呜呜呜…”墨萱伏在桌子上哭的昏天黑地。   从此以后,生命里最爱的人已经不属于自己一个人了,这种感觉难过的要死。   华阳心里空落落的,不论如何,错在自己,华阳咬咬嘴唇,拂袖起身。   “我走了,再不碍你眼。”   墨萱哭得伤心,许是岔了气,小腹一阵一阵的痛,墨萱蜷缩起身子,腹痛才缓和了些。   “你、你没事吧?”华阳歪头看着墨萱,刚刚还精气神十足的战斗,现在就蔫了。   华阳看着墨萱的神情不像装的,快步走了回去,把耳朵贴在墨萱腹上听。   一个不同频率的轻微跳动声就藏在墨萱腹中。   “…这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吗。”华阳愣愣的自言自语。   忽然,窗外不知飞进了什么东西。   一道散着微光的青铜圆环瞬间箍在墨萱的手臂上,华阳猛然起身,另一道青铜圆环扑了个空,钉在了墙壁上。   “锁妖环。”华阳心里一紧,对方有备而来。   墨萱也警觉起来,手臂上的铜环在迅速吸收墨萱体内的功力,墨萱站立不稳,扶着桌角勉强站着。   窗外又飞来一枚青铜环,冲着华阳飞来,伞中剑即刻出鞘,飞起的纸伞挡住了飞来的铜环,却没想到刚刚钉在墙壁上的铜环又飞了下来,瞬间箍在华阳的手腕上,体内的功力一下子被这铜环抽空。   锁妖环,能锁住妖兽妖力,像华阳和墨萱这种吃修为的兽类,一旦被锁妖环锁住,便再无还手之力。   可这只属于神的宝物,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要知道,这锁妖环的稀有程度绝不亚于一颗万年神兽的内丹。   小酒馆中闯进来十几个黑衣人,拖起墨萱就要带走。   “不能带走她…”华阳挣扎着扑过去,可体内逐渐枯竭的功力已经撑不住华阳的任何动作,现在的华阳和墨萱与一般的凡人女子无二。   一黑衣人回头问,“这女人是谁?”   “仿佛也是千泽的女人,一起带走。”   又有两人架起华阳的胳膊,朝着外边拖出去。   小酒馆里的人纷纷害怕的躲在墙角,太平盛世里,还敢这么强抢民女的不多了。   墨萱拼死挣扎,两个黑衣人逐渐抓不住墨萱,慌忙问领头那人,“头,这女人劲儿太大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领头那人冷冷说了句,“打晕了。”   黑衣人一把抓住墨萱的脖颈,抬起右拳就要朝着墨萱腹上重击,拳头落下时,华阳挣开绑着自己的手,挡在了墨萱面前。   没了功力护体,这一拳打在肋骨上真是疼的厉害,华阳咳出口血,跪在了地上。   墨萱怔怔看着华阳倒下去。   “别伤害他的孩子…”墨萱听见华阳弱弱地说。   “呵,真是姐妹情深。”那领头人笑了一声,挥挥手,“快着点,大人等着呢。”   “是。”   墨萱和华阳被蒙住眼睛装进了马车里,颠簸了不知道多久。   墨萱静静坐着,敏锐的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黑暗中,墨萱清楚的知道这辆马车经过了几个街道和几处土路。   华阳也静静坐着,她的听力并不好,但可以敏感的感受到温度的变化。   华阳说,“温度降了一点,我们大概离开了泗郡一百里。”   墨萱,“方向是东南,按一百里来算,初步判断在辰城。”   “我给他留了气息。”华阳低声说,“他的蜘蛛应该能找到的。”   “我们在去往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墨萱说,“能御使锁妖环的,我想不出第二人了。” 第十卷 逆风行 第363章 陨落   辰城里有一个小宅子,此时正灯火通明。??   岳凝霜站在堂下,恭敬对座上人道,“有大人的锁妖环在,抓那两个妖兽女子还是手到擒来的。”   鬼皇手指点着座椅,嗯了一声。   前些日子千泽收复海族的消息传到了鬼皇耳朵里,尽管千泽压了消息,可海饕餮现世的事还是传到了鬼皇耳朵里。   “饕餮现身…不是一件小事。”鬼皇叹气道。   他竟已经学会了驾驭神印,再不压着点他,恐怕这归墟要变天啊。   鬼皇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忐忑。   岳凝霜顿了顿,只好顺着鬼皇说,“大人说的是,千泽一向把他那妻子视为掌中宝,若有那女人在手,确能挟制千泽,让他不要起逆反之心。”   岳凝霜这番话说得极其违心。   这些日子,千泽那边对封枕丹的研究有大进展,解药对于封枕丹副作用的驱除越来越明显,按这个势头来看,若与千泽合作,利用灵人来反抗鬼皇,是有胜算的。   可鬼皇抢来了墨萱挟制千泽,就是为了不让千泽有任何反叛之心,这对于岳凝霜来说十分不利。   怎么才能让千泽不顾及墨萱也要和鬼皇死磕到底呢。   岳凝霜沉思许久。   墨萱和华阳被送进了一件封闭的居室中,居室里有食物和水,也有休息用的床榻,似乎两人只是被软禁起来了。   墨萱虚弱的靠在床榻上,手臂上的铜环紧紧箍着,细嫩的胳膊被箍得紫。   华阳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出口。   “看来他们并不想杀人。”华阳自语。   墨萱四处看了看,这里有一股气息是墨萱曾经闻过的,并且记忆犹新。   是鬼皇淳于乾的气味。   “鬼皇要拿我来要挟千泽,阻止他反叛。”墨萱爬上了床,抱着腿缩成一团,“看来鬼皇要把取神印的计划提前了,直到取下神印,都不会放我们出去了。”   华阳疑惑道,“神印?”   墨萱舒了口气,“看来他还没在你面前脱过衣服,算他还有那么些良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生我气了。”华阳实在没办法。   “如果有一天鬼皇要千泽在命和我们之间选一个,你知道他会选什么么。”墨萱淡淡问。   华阳沉默了,那个疯子,的确不是按正常人的套路做事的。   “我不会让他有选择的机会,如果真有那一天,只好我去死了。”墨萱甩了甩手,指缝里伸出了锋利如刃的指甲,在脖颈上比划了两下。   “毕竟他有他的使命。”墨萱淡淡的说,“其实我后悔了,早知道会像现在这样,还不如答应他带你回去。”   “但我想,就算我死了,他也会救你的吧。”墨萱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脚尖。   “他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墨萱摇摇头,“他自始至终也不属于我自己。”   华阳不想再听墨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努力转移注意力,说,“上次见你时,肚子都不小了…你的孩子还好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谈起无忧,墨萱眼中带了丝光,微微扯起一抹笑,“是个男孩子,已经会跑会跳,会叫母后和父君了。”   “那很好。”华阳笑笑,“总比从前孤苦无依的时候幸福多了,我不如你,一向是漂泊的。”   “他很宠你,也很爱你。”华阳笑笑,“作为妖兽,有个人疼爱实在是个奢望,你总是比我命好,小时候有姐姐疼,长大了有夫君疼。”   “有人来了。”墨萱的耳朵动了动。   门上的锁在沙拉拉的响,忽然,大门被一脚踢开,一个蒙面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铁棒。   墨萱和华阳警惕地跳下了床榻,因为身上的锁妖环,两个人都没有胆量去与这个不之客硬碰。   “是谁?”墨萱仔细嗅闻那人身上的气味,可那人身上特意撒了香粉,墨萱辨别不出那人身上的气息。   蒙面人沉默着一步一步地接近墨萱,手中的铁棒扬起,猛然朝着墨萱的肩膀砸下来。   等等,为何不是剑戟之类的利器,却是铁棒。   墨萱愣了愣,那铁棒已经挥舞下来。   “走!”华阳飞快的从铁棒下钻过来,把墨萱带到了一边,从那人身后的空隙钻了出来,铁棒径直落在华阳的肩胛上,出一声断裂的脆响。   墨萱诧异的看着半边胳膊被染红的华阳,华阳喘了几口气,把墨萱往门外用力一推。   “快走。”   无论如何,墨萱腹中有千泽的孩子,华阳不想让千泽的孩子受任何伤害。   “快走…”华阳跪在地上望着墨萱,肩胛骨碎裂,血流满地。   墨萱手臂上的锁妖环一紧,身体里仅存的一丝功力也被绞杀殆尽,墨萱动不了,被蒙面人抓住了胳膊。   铁棒毫不留情的挥舞下来,重重砸在墨萱小腹之上。   “啊——!”墨萱尖叫了一声,剧痛从小腹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连带着内脏破裂的声音和生命流逝的痛苦。   蒙面人迅离开,转身的一瞬间,微风扬起了面巾,华阳看见了那张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脸。   岳凝霜。   岳凝霜迅离开,把门原封不动的锁好,没有任何人觉这里的异样。   墨萱腿间殷出了一大片血迹。   腹中那个微弱的跳动已经听不见了,华阳怔怔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墨萱。   她腹中的生命,一瞬间就消失了。   华阳慌了,见惯了死亡的华阳在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豹!别吓我,快醒醒!”华阳扶着肩膀跑过去,跪坐在墨萱面前,吃力的把墨萱抱起来,自己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华阳从没有这么惧怕过鲜血。   “不要这样。”华阳愣愣看着昏迷不醒的墨萱,血迹越来越多,蔓延到了地上,染红了墨萱的手,染红了华阳的衣裙。   “别这样…别死…”华阳开始忍不住眼泪,嚎啕大哭,“黑豹,都是我的错,千万不要死…千泽会杀了我…”   很快,门外喧闹起来,火光照亮了整个宅院,被锁住的房门被猛然砸开。   千泽眼睛里布满血丝,直直站在门前。8 第364章 绝望   门外挤满了人,鬼皇也站在外面。   几个小医女匆匆跑进来,拿出药箱给墨萱和华阳医治。   鬼皇的表情也是诧异的,随即冷笑道,“这…倒是个误会。”   千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右手的手背上浮现了饕餮神印,那一瞬间,千泽想把整个世界都毁了。   我的萱儿!   九霄拉住千泽的手腕,低声道,“冷静点。”   不得不冷静。   鬼皇的住处都是专门驱散过饕餮的,就算亮出神印,也不会有饕餮出现。   饕餮不能离开自己固有的领地太远。   千泽面无表情的看着被血泊浸泡着的墨萱,他一直最宝贝的萱儿,当做掌上明珠的萱儿,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萱儿,被鬼皇折腾的只剩一口气。   她流产了。   千泽仍旧面无表情,看向鬼皇,轻声道,“若做人质,还望大人善待贱内。”   对不起。   在最没能力保护的时候遇上了最爱的人。   对不起。   千泽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流出了些液体。   我站的这么近,萱儿,你是不是也听到心碎的声音了。   对不起。   原谅这么懦弱的我。   对不起。   我会再努力的。   对不起。   总有一天让你们不再为我受一丝委屈。   千泽面无表情的看向鬼皇,恭敬道,“鬼皇大人,贱内身体情形恐怕不大好,便允许我亲自照料吧。”   鬼皇其实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现在看来,当着众人的面,鬼皇再为难千泽实在是显得太无理取闹自降身份了。   “去罢。”鬼皇点点头允了。   “谢大人恩典。”千泽淡淡道。那淡然的神情,没有一丝破绽。   岳凝霜藏在人群中,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呵呵,鬼皇竟也有失算的时候。   九霄看着千泽失神的走进居室中,抱起满身鲜血的墨萱,慢慢走了出来。   九霄看到,千泽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从他恭敬对鬼皇说出那句‘谢大人恩典’时,九霄感觉到,千泽的气场明显变了。   那是不同于以往多年的戾气。   他想杀人。   九霄清楚地感觉到千泽散出的杀意。   这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杀意,可千泽克制住了,还隐藏的极其隐蔽,令人看不出半丝破绽。   所有人都走了,接到消息的单漪很快带着洛鸢儿赶过来,洛鸢儿焦急的为墨萱医治,因为失血过多,墨萱的身体白的透明。   千泽颓废的坐在墨萱床边,拉着墨萱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血丝布满了眼白。   “萱儿,不要走。”千泽来来回回只会重复这一句。   单漪冷冷坐在一旁看着,九霄拍拍千泽的肩膀,“别担心,总会没事的。”   第二天夜里,洛笙儿接到八百里加急的急报,匆匆赶到了辰城,带了宫中的珍稀好药。   两姐妹顾不得打声招呼,各自埋头为墨萱医治,洛笙儿焦急的配药,洛鸢儿拿雪山蟾酥针为墨萱吊着一条命。   “放心。”九霄搓了搓手,“这姐俩厉害着呢,就是死人也能勾回魂来。”   千泽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拉着墨萱的手,那小手每一次变得冰凉,千泽的心就紧绷起来,直到喝了药,有了些温度,千泽的心才能放下一点。   一连七天,千泽连口水都没喝过,连身子都没起过。   “萱儿,醒来吧。”千泽哀求似的说,“别再折磨我了。”   单漪用蝎尾撬开了华阳和墨萱身上的锁妖环,华阳肩胛上的伤已经恢复,墨萱因为功力的恢复,在洛氏姐妹的救治下逐渐好转。   华阳自责的跪坐在千泽脚下,还从未见过千泽这么绝望的样子。   原来,他深爱一个人是这样的。   华阳觉得自己远远低估了千泽对于墨萱的在意。   他视她为生命。   那一刻,华阳感觉到,若墨萱真的死了,千泽绝不独活,他会毫不犹豫,毫无留恋的选择去死。   蓬莱的江山,主神的使命,在他眼里全比不上墨萱的一根头。   我说什么来着,黑豹,我争不过你。   所以快醒醒,他快要撑不住了。   算我求你了行吗。   到了第十日半夜,千泽仍旧拉着墨萱的手坐在床边。   “宝贝,你快醒醒。”千泽哽咽着说,“我叫人做了桂花糕,宝贝喜欢吃甜食,我以后不会不让你吃多了,宝贝想吃多少都行,你胖胖了我也喜欢。”   “宝贝,我知道你生气了,你惩罚我是不是,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跪。”   “宝贝,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你可不能丢下我,我习惯有你在。”   “宝贝,我错了。”   墨萱的眼睛动了动,睁开了一条缝,看见悲痛欲绝的千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憔悴了不少,下巴的胡茬不知道有几天没修理了。   墨萱皱了皱眉,又闭上眼睛。   活该,你伤心去吧。   可又不忍心。   墨萱抬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墨萱想要等千泽回来给他一个惊喜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唉。   “萱儿,你醒了?”   千泽的表情就像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奇迹,抓住墨萱的手,就像手一松,墨萱就会跑掉。   “我本想等你回来就告诉你。”墨萱气若游丝的说,“我们又有了一个孩子。只是现在没有了。”   “不,以后还会有的。”千泽紧紧抱着墨萱不松手,“你没事就好。”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我活不下去。”千泽胸口起伏。   “你埋怨我吧,是我不好。”千泽吸了吸鼻子,“凭我现在还杀不了鬼皇。对不起,是我太弱了。”   “并不弱。”墨萱无奈道,“是他太强了,归墟里哪还有人能制住他呢。”   “我会的。”千泽抓紧墨萱的手,“我会尽力的,我要过他,我要杀了他,我为你报仇,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不说这个了。”墨萱虚弱的摇头,“华阳去哪了…她为我挡了两次刀,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若想留她,就留吧。”墨萱往千泽怀里钻了钻,“只是疼她不许比疼我多。”   “宝贝,什么我都答应你。”千泽把嘴唇贴在墨萱额上,“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8 第365章 旧梦依稀   鬼皇并没有想到墨萱竟会莫名其妙流产,也没有抓到那天闯进密室里对墨萱二人行凶之人。?   于是故意伤墨萱的人就成了鬼皇,鬼皇虽没必要跟下属解释,却也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扣押墨萱了。   千泽和岳凝霜分站在鬼皇两侧。   鬼皇负手背对着二人,叹气道,“千泽,这次是意外,本座已经叫好医师去给你妻子医治了。”   “鬼皇大人抬爱。”千泽面无表情,微微躬身道,“女人么,不过是玩物,死了就再换一个,反正也玩腻了。”   鬼皇舒了口气,点头语带欣赏的说,“你能这么想本座十分欣慰,若还像从前一样,把个不成气候的女人当做心头肉,本座怎么放心把大事交给你。”   “大人放心。”千泽淡淡道,“属下明白。”   岳凝霜咽了口唾沫,开口打了个圆场,“既然千丝鬼帝如此保证,大人不如放那两个女人回去,小小女子,死了也可怜。”   鬼皇想了想,若逼千泽逼得太紧,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本来还想接着这次意外顺水推舟,墨萱将死之时,千泽的情绪必然暴躁不堪,说不定可以取下神印。却没想到,千泽的情绪平静地令人诧异。   呵呵,莫非还真是玩腻了么。   岳凝霜这番话实则给鬼皇一个台阶下,鬼皇已经不好再扣留墨萱,有了岳凝霜的劝导,也就顺势放了墨萱,而千泽又会因为岳凝霜这一番求情而满心感激,对于两方的合作十分有利。   谁又能想到,给墨萱致命一击的人正是岳凝霜呢。   岳凝霜暗自得意,这步棋走得十分完美,最巧的是墨萱还偏偏有了身孕,有了这等杀子之仇,鬼皇就是把千泽当亲儿子养,也别想让千泽对他忠心。   “既然如此,你就带着妻子回去吧。”鬼皇点点头。   千泽淡淡答应,“是。”   岳凝霜不由得佩服起千泽的忍耐力,岳凝霜深知千泽宠妻如命,现在墨萱极度虚弱,恐怕还会落下病根,更严重的是掉了个孩子。   这对千泽的打击绝对比拆几条肋骨来得痛。   回了承抚,洛鸢儿和洛笙儿一直在凤仪殿里照料墨萱的身子,直到洛鸢儿无奈的告诉千泽,墨萱伤的太重,已经动了根本,今后子嗣艰难。   千泽已经瘦了一圈的身子晃了晃,被单漪扶住才没昏过去。   “我知道了,多谢你们照料,这些天辛苦了。”千泽勉强说出这几句话。   单漪无奈叹气,叫洛鸢儿和洛笙儿出来,留千泽自己在寝殿里陪着墨萱。   回了承抚以后,墨萱也是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自打从辰城回来,还没跟千泽说句话。   千泽就这么茶不思饭不想的坐在床边等着。   偶尔墨萱醒来,渴了要喝水,千泽递杯子的手都在打颤。   又过了三天,千泽突然不见了。   周围人找了许久也不知道千泽去了哪。   单漪到千泽的记忆里探寻,他的记忆变得极其混乱,回忆了不少从前与墨萱的柔情蜜意,更多的是仇恨,浓烈到令人不可思议的仇恨,装满了整个脑海。   单漪在偏殿的地下密室里找到了千泽,千泽盘膝闭目坐在密室中心,周围散落着许多颜色各异的丹药。   “你在干什么!”单漪一惊,快步走到千泽面前,千泽眉心聚着一团黑气,双眼微微睁开,眼白变成了黑色,眼瞳变成了血红色。   “入魔了。”   单漪心里咯噔一声,迅盘膝坐在千泽身后,长长的蝎尾猛然从身体里钻了出来,刺进千泽脊椎之中,一团紫火输送进千泽体内。   千泽体内的力量十分混乱,单漪感受到不下十种性质各异的力量在千泽体内纠缠,郁结沉积在丹田之中。   不仅有之前吞噬的九幽内丹,火鳞蛇内丹,还有箭毒古树内丹,冰火妖草内丹,诸如此类,似乎他把一切能够找到的内丹全部吞噬了。   “乱来。”单漪眉头紧锁,用自己的紫火在千泽体内把郁结沉积在一起的力量慢慢搅动,将繁杂的力量慢慢梳理成一束一束的力量流,缓缓送进千泽的经脉之中。   千泽体内被这些混乱力量冲断的经脉在慢慢修复。   “千泽,醒醒。”单漪想要唤醒千泽的意识,“千泽,快醒醒。”   ——————   “谁在叫我。”千泽四处张望,手被一双小手牵起来。   “千泽,千泽?”面前的黑衣女孩子摇晃着千泽的胳膊,撒娇的在千泽怀里打滚。   “千泽,我们出去玩吧。”女孩子笑嘻嘻的说。   千泽望了望四周,墙壁是深红的石壁,身后很热,是一潭岩浆,正冒着热气。   “我说了多少次,我出不了熔岩山,出去就会死掉的。”千泽认真对怀里的女孩子说。   “哦。”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你永远都不出去了吗?”   千泽想了想,“我在等我父亲,等他治好我的病,就能出去。”   “那我就在这好好陪你。”小女孩整了整身上的小裙子,黏在千泽身上不下来,像小猫似的撒娇,“我找不到爹爹了,你要做我爹爹吗?”   “我才五百多岁。”千泽板着手指数了数,“怎么会是爹爹。”   “五百多岁,天啊,好老,你是老头子。”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千泽,“宝宝不想要爷爷,只想要爹爹。”   “好了,你乖,没有爹爹。”千泽无奈的摇摇头。   不知道是哪天的清晨,千泽从熔岩洞里苏醒时,脚下就趴了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还没断奶,饿得在千泽脚下哼哼唧唧。   千泽看小狗可怜兮兮的,就把衣服脱下来裹在那小黑团身上,熔岩洞里暖和,时常有岩羊进来取暖,千泽趁机抓了一只母的,挤奶给小狗喝。   可怜了这头岩羊,被千泽圈了起来,天天给这个小黑绒球喂奶。   等这小黑球长大了点,千泽才现这小狗似乎是个小豹子,   千泽慌忙把给这小黑团起的名字‘二狗子’给改了。   无聊的时光因为有了这个小豹子,变得好打了许多。   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父亲来看自己,千泽开心的扑到帝麟身上,欢快的说,“父亲父亲,快看我的新朋友。”说罢把怀里的小豹子举给帝麟看。   帝麟极心疼千泽,因为中毒的缘故,只能在熔岩山里养病,已经昏睡了五百年,用了绛弱香才渐渐解了毒,清醒过来。   “是你的朋友啊。”帝麟疼爱的摸摸千泽的头,“那父亲把她变成人好不好?”8 第366章 晋升   千泽亲眼看着这小豹子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小肚兜的小女孩。 更新最快   “哇…”千泽抱起胖乎乎的小女孩,忍不住亲亲白嫩嫩的小脸,“我有小妹妹了。”   帝麟看着千泽兴高采烈的样子,更觉得心疼,本应在家里无忧无虑生活的孩子,却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熔岩洞里关了上百年。   一个女人从洞口走了进来,低声说,“主上,家里还有事等着您处理。”   帝麟依依不舍地俯身抱抱千泽,哑着嗓子说,“千泽,等父亲下次来看你。”   帝麟很忙,千泽一直住在熔岩山里,因为有了这个小女孩,千泽再也不觉得寂寞。   让人心塞的是,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爸爸。   这小豹妹每日抱着千泽,吵着要他当自己爹爹。   熔岩洞里的生活单调无趣,日复一日,漫长的一百年过去,熔岩洞里竟然还是这个样子,没有一丝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这洞里多了一位美丽的黑衣女孩。   女孩子没有什么衣服穿,唯一的几件黑衣还是帝麟上一次带来的。   女孩子纤细的手臂搂着千泽,轻声酣睡着,在熔岩洞里,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自从认识就黏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   有一次,千泽发现熔岩山的石缝里长出了一种这草是萱草,红的是红萱,紫的是紫萱。   千泽摸着女孩子的头说,“你也是在石缝里长出来的吗?我给你起名叫墨萱,好听吗?”   千泽用了一年时间让墨萱知道,自己不是她爹爹,于是墨萱无师自通的觉得千泽是她的丈夫。   帝麟来得次数越来越少了,千泽的记性也越来越差,到最后,甚至每天醒来时,都要问墨萱,你是谁。   墨萱只好不厌其烦的回答,每天清晨,叫醒千泽,然后耐心的说,“我是黑豹,名叫墨萱。”   第二天,千泽仍旧不记得。   忽然有一天,墨萱消失了,可千泽并不记得身边有过这么一个女孩子。   直到大群的饕餮闯进了熔岩山。   一只饕餮的血盆大口咬住千泽的胸腹,千泽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   越来越多的饕餮围拢过来,吞噬了千泽。   “千泽,醒醒。千泽,快醒醒。”   淡淡的呼唤声从耳边响起,模模糊糊,时远时近。   “谁。”千泽四处张望,“是谁叫我。”   “是我,涟漪。”那声音回答说,“快出来,再这么下去会被饕餮神印反噬,你已经入魔了,再不回神就醒不了了。”   “我…为什么要出去。”千泽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躺在地上,“这里很舒服,我不出去。”   “千泽,出来!”那声音急促而焦急。   “就不就不。”千泽蒙起脑袋,蜷缩在地上。   单漪摇晃着千泽的身子,千泽就像丢了魂魄一样,行尸走肉般坐着,昏昏沉沉。   已经太迟了么,无法挽回了么。   千泽已经入魔,神印在消退,神印已经不再承认这个半魔半神的人为主人了。   因为千泽杀了太多的人,饕餮神印是锁着戾气的,足够的鲜血打开了神印里的戾气,千泽又恰好吸食了各种奇怪的内丹,各种复杂的力量交错在一起,使神印极度受损。   若想保住神印,必须要唤醒千泽,让他自己去压制体内乱窜的元气。   单漪想了想,随即毫不迟疑的摘下千泽右手上的钩指,猛然朝自己手背上扎了下去。   锋利的钩指瞬间洞穿了单漪的手背,鲜血淋漓,滚烫的血液溅落在千泽手上和身上。   单漪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单漪与千泽身上有着共通的孪生血脉,一个人受伤时,另一个人会有感知和触动。   千泽的身体颤了颤。   单漪面无表情的把钩指从鲜血淋漓的手背上拔了下来,因为强大的自愈力,钩指刚一拔出来,伤口就慢慢愈合了。   单漪毫不迟疑地扎下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直到手上的经脉枯竭,自愈的速度变得极慢。   千泽在沉睡中感觉身边滚烫,睁开眼睛时,身后的熔岩爆出火星,溅落在千泽身上,嘶啦一声烫掉一块皮,疼痛难忍。   “好热啊。”千泽爬起来四处跑动,“好热啊,什么地方可以出去。”   找了许久,有一条隧道对面亮着光,千泽眼睛亮了亮,向着光点跑了过去。   光点越来越近,千泽猛然一跃,从洞口跳了出去,一阵前所未有的清爽冲刷全身。   再睁眼时,就看到了坐在面前,手上鲜血淋漓的单漪。   “毒蝎?”千泽一愣,想也不想就一把抓住单漪的手腕,吼道,“你疯了?再扎下去就愈合不了了!”   话音刚落,千泽感到喉头一甜,一股淤血从口中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是遍布全身的疼痛,剧痛,无数不同的力量在身体中乱窜,撞得千泽经脉破裂,剧痛难忍。   “好疼…”千泽用力抓着自己的右手,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右手上的饕餮神印忽明忽暗。   “冷静点。”单漪把千泽扯了起来,“按我教你的凝暮谣念。”   千泽额头上汗水淌个不停,挣扎着从地上撑起来,默默念着凝暮谣,缓慢地修复着经脉。   剧痛,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在凝暮谣的安抚下平缓下来,从持续不断的剧痛慢慢缓和,变成由弱到强的疼痛,再由强到弱,周而复始。   这疼痛一度让千泽失去控制,撕心裂肺的痛吼连主殿那边都听得见,这疼痛让千泽不止一次的想要拿钩指扎进自己心脏,都被单漪按了下去。   渐渐,疼痛的周期慢慢延长,千泽的精神缓和下来,这过程坚持了三个时辰,疼痛消失的那一刻,千泽脱力倒在了单漪身上。   单漪松了口气,在千泽背上安抚几下。   “大苍位高段。还算没白受这些罪。”单漪淡然的脸上浮现一丝欣慰。   无尽痛苦折磨之后,换来的是冲破了中段瓶颈,迈入大苍位高段。   千泽脸色苍白地倒在单漪腿上,虚弱问道,“我这样,算值么?”   单漪淡淡回答,“并不值,很痛。”   “还是太弱了。”千泽无力的摇摇头,“不够强。” 第367章 合抗鬼皇   单漪垂下眼睑,轻声道,“别乱来,神印若是毁了,我们就更没有胜算了。? ”   “毒蝎,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千泽无力苍白的手紧紧抓住单漪的衣袖,“我保护不了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欺侮,我还要对那个人恭敬,我好难受,快要气死了。”   “我知道。”单漪扶起千泽,淡淡回答,“但你长大了,不能任性,沉稳些。”   “哼…你不是与我同岁么。”千泽苦笑。   “或许我比你多活七百年。”单漪说,“有的事情看开了。”   “继续忍下去吧。”   千泽眼神悲怆深邃,“忍到什么时候算完啊。”   “卧薪尝胆地忍。”单漪淡然看着千泽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到有能力把他们全部歼灭。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么。”   “放心。”单漪淡然道,“你若对抗鬼皇,邪风谷内门精锐随你调遣,就算你真的失了神印堕成魔,我即刻自除毒仙仙位,与你反抗神殿,不论你与谁为敌,我始终在你身后。”   “我知道。”千泽咬了咬嘴唇。   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华阳小心的站在门边,悄悄往千泽这边看了看。   千泽把手搭在单漪肩上,勉强站起来看向华阳,“我没事,你先出去。”   “不…我要和你说一件事。”华阳左右看了看,把密室的门关了起来。   ————   凝霜宫。   岳凝霜抱着一头雪白的狐狸,悠哉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沧溪立在岳凝霜身旁,眉间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千泽上次拿给沧炎的药吃完了,药瘾还没有根治,沧炎最近的药瘾又严重起来,沧溪不敢再给沧炎服用封枕丹,只得让沧炎硬忍着。   没办法,至今只有千泽手里才有压制封枕丹副作用的药丹。   沧溪开口问,“宫主,您觉得千丝鬼帝会来?”   “嗯,必来。”岳凝霜捋顺怀中雪狐的皮毛,“那小子是最疼媳妇的,这次那女人伤得颇重,他不气死才怪。”   岳凝霜知道这两个女人不好对付,特意在身上涂了蜜粉,把气息掩藏起来,连鬼皇都查不出是谁行的凶,千泽又从何查起呢。   果然,晌午一过,就有门童通报,说千丝鬼帝正在门外候着。   岳凝霜把怀里的白狐撒了出去,整了整衣襟,“请他进来。”   容逸扶着千泽慢慢走进了大堂,千泽面上极憔悴,身上瘦了一圈,被容逸扶着的手骨节分明,毫无血色,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与从前的凌厉高傲判若两人。   岳凝霜愣了愣,没想到这事能给千泽这么大的创伤。   真是太好了,千泽越心痛,对鬼皇的恨意就越深,与自己合作的心意也就会越坚定。   岳凝霜连忙叫人搬了张软榻来,千泽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榻上,看着岳凝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哑着嗓子说,“让宫主见笑了,近期身子不大爽利,正用药调理,过几天也就恢复了。”   “是啊。”岳凝霜叹了口气,叫人端给千泽一杯热茶暖手,惋惜道,“身子上的伤好养,可心里的伤不好养啊。”   “你夫人的情况我也听说了,别太伤心,毕竟人还在。”岳凝霜安慰了几句,“你也知道,鬼皇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命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你夫人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了。”   “我的孩子就这么夭折在鬼皇手里。”千泽痛苦的抱着头,“我的妻子被他肆意折磨,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岳宫主,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千泽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嘘!”岳凝霜脸色大变,连忙叫沧溪关了门,捂住千泽的嘴,训斥道,“闭嘴。”   “你不与我合作么。”千泽抬眼问岳凝霜,“也罢,只可惜我手下尽是凡人,这封枕丹的解药虽然研究了出来,可封枕丹用在凡人身上终究没有用在妖兽的身上胜算大。”   岳凝霜眼中闪过一丝光,诧异问道,“封枕丹的解药做出来了?”   “是啊。”千泽点点头,因为虚弱,不得不说几句话就停下来喘口气,“你也知道洛家姐妹的医术,这些日子不仅研制出了解药,还改良了封枕丹,再服用时不会再上瘾。”   “真的?”岳凝霜掩不住语气里的惊讶。   “我都这副样子了,实在没心情与你开玩笑。”千泽缓缓道,“罢了,我这次来拜访不过是谢你那天为我求情,至于反叛鬼皇之事,我就不拖你下水了。”   “那我这就告辞了。”千泽颤颤的伸出手,容逸连忙过去把千泽搀起来,慢慢朝着门外走去。   “留步。”岳凝霜止住千泽,笑道,“你怎知我不会答应与你合作?”   千泽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步履蹒跚地转过身走了两步,问道,“你愿意与我合抗鬼皇么。”   “只不过有个条件。”岳凝霜慢悠悠道,“我需要改良过的封枕丹和解药。”   千泽面露难色。   “怎么,有什么困难?”岳凝霜问。   千泽咳嗽了两声,缓缓坐回软榻上,“确有困难。解药数量稀少,需要用珍稀药材来炼制,而且那种药材必须即取即用,就在采下来当场炼制方可有效。”   “那药材在何处?”岳凝霜饶有兴致的问。   “就在瀛莱边境的天水潭处,我想在那里建造一个药炉,不断生产改良的封枕丹和解药,足以供给整个军队。”   岳凝霜想了想,此事确实可行。   只是万一千泽在送来的封枕丹里做了手脚,摆了凝霜宫一道怎么办。   “这样吧。”岳凝霜一摊手,“蓬莱虽兵强马壮,可毕竟是凡人军队,我派我凝霜宫一千精锐弟子去往天水潭,帮你守护和建造药炉。”   千泽眼神一凝,皱眉道,“你是要派弟子监视我吧。”   “你这就不识好人心了,我本意确是帮助,只是合作难免有分歧,你我各退一步,对两方都好。”岳凝霜笑笑。   名为帮助,实为监视,若真现千泽私下里有小动作,还能及时歼灭,这部署做得完美。   千泽想了想,嗯了一声,“好,听你的吧。”8 第368章 瀛洲要变天   容逸扶着千泽颤巍巍的从凝霜宫出来,上了马车。火然??? ?文.ranen`   “陛下,您还好吧。”容逸给千泽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我早说不用亲自到老狐狸这儿来,您偏要来。”   千泽过了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懒洋洋的靠在车上的软垫里,轻声说,“杀子仇人,我可不要亲自来看看么。”   “陛下,闲云楼最新送来的消息说,凝霜宫里有七千雪狐精锐,以我们蓬莱军队难以抵挡,除非倾巢出动才有胜算,只是那样太冒险了,许多势力都盯着我们,恐怕都在等着得那几分渔利。”容逸有些担忧。   千泽淡然抬眼朝着窗外眺望,手搭在车窗上,锋利的钩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沿。   “你看这天。”千泽抬手指向远处的乌云,淡淡道,“瀛洲,要变天了。”   傍晚,马车停在了驿站,千泽现在的身体确实还弱着,颠簸久了不舒服,中途在驿站停了停,打算休憩一晚再走。   “陛下,要我背您么?”容逸半蹲在千泽面前。   “不用,把我想成残废了。”千泽摆手,独自上了楼。   居室中,容逸坐在一边安静的熬药,千泽一直看着自己右手手心浮现的神印若有所思。   现在千泽可以自如的控制神印出现在身体的任何部位,之前吸收了各种内丹,现在的功力也终于跻身到大苍位高段了。   有了四凶兽的驭令,加上神印,就能驾驭归墟里最强悍的凶兽,饕餮。   只是千泽发现了神印的一个致命缺陷。   饕餮不能离开自己原本的领地,也就是说,如果千泽所在的区域里根本就没有饕餮居住,凶兽驭令就是完全无效的。   这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局限性,也就是说,即使能驾驭最恐怖的凶兽饕餮,也不能在任何地方都所向无敌。   遗憾的是鬼皇的住处和凝霜宫周围,都没有饕餮存在。   千泽想了一会儿,因为身子还虚着,没多久就困了,靠在窗边打瞌睡。   夜中,乌云遮月,很快下起暴雨,窗外骤雨落地的声响沉重嘈杂。   容逸刚把药熬好给千泽端了去,听到叩门声,疑惑的过去开了门。   两个披着斗笠的人落魄地站在门外,浑身湿透,还滴着水,显得极其狼狈。   容逸还是认了出来,这二位正是岳凝霜身边的侍卫沧溪和沧炎。   沧溪扔下斗笠,扶着沧炎走进了居室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千泽脚下。   千泽正喝着苦药汤子,斜眼看了一眼沧炎,沧炎的手被捆着,嘴上封了布条,眼睛的眼白变得漆黑空洞,是封枕丹发作的情形。   “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了。”千泽放下药碗,忍不住咳嗽,许久才问,“起来说话。”   沧溪恭恭敬敬跪在千泽脚下,仰头对千泽道,“千君万安。舍妹身染封枕之毒,危在旦夕,还请千君为小人指一条活路。”   “哦。”千泽漫不经心的摆弄手上钩指,问道,“你是想要我给你解药,对么。”   沧溪默认。   “给他。”千泽看了眼容逸。   容逸不耐烦的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颗丹药,抓起沧炎的下颌,把药丸给沧炎塞进了嘴里。   过了一会儿,沧炎的眼睛恢复了正常,软软瘫倒在地上。   沧溪没想到千泽这么轻易就把解药给了自己,忍不住感激的看着千泽。   “别高兴得太早。你也知道那解药珍贵。”千泽手指点着桌面,轻声道,“既然珍贵,你总要付出些代价来换吧。”   沧溪俯下身,头快要低到了地上,“小人愿意付任何代价。”   “你有两个选择。”千泽缓缓道,“一是让沧炎自己回凝霜宫,你把命留在这。”   沧溪愣了愣,若能用自己性命换妹妹一命,沧溪愿意牺牲,只是,若没了自己的保护,沧炎在凝霜宫寸步难行,仍旧有性命之虞。   见沧溪犹豫,千泽又道出第二个选择。   “另一个选择就是,你拿三条凝霜宫的情报来与我交换解药,必须是重要的情报。”   沧溪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想出卖自己的主家。   “千君,您与凝霜宫已经说定了合作,还要这情报有何用呢。”沧溪不解。   千泽冷笑道,“那老狐狸那么狡猾,万一给我下个绊子,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罢,千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   沧炎的身体忽然扭曲起来,极其痛苦的叫嚷道,“不要敲了!”   沧溪吓了一跳,慌忙抱起沧炎,“炎儿,你怎么了?”   “刚刚给你妹妹吃下去的确是封枕解药。”千泽停下手,缓声道,“只是里面藏了几条尸油金蚕罢了,若你助我成事,事成以后,金蚕我原封不动的给她引出来,若你诚心与我硬到底,你妹妹就等着当虫子的粮食吧。”   沧溪愣住,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   “还望千君手下留情。”沧溪深深叩首。   “别怪我狠毒,大家都是这条道上的人,你也知道这路有多险,小心一点又有什么错呢。”千泽笑道,“这蛊安全的很,只要我不叫它动,你妹妹一根汗毛都不会伤到。”   “去吧,别让那老狐狸看出了端倪。”千泽嘴角微扬。   “是。”沧溪背起沧炎,深深对千泽行了个礼,退出了居室。   沧溪果真将情报转达给了千泽。   凝霜宫中有七千精锐雪狐兵,功力平均在下炎位,凝霜宫里有五道防线,分别由天眼雪狐镇守,从最初的一目狐,到功力堪比上炎位中段的四目狐。   其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岳凝霜一直抱着的那头雪狐,五目天狐,功力能与大苍位比肩,因为极少以真身现世,也说不清这五目天狐的功力在哪个具体的水平上。   千泽一一记下了这些情报。   千泽部署军队的这些日子,因为洛鸢儿和洛笙儿的悉心治疗,墨萱的恢复的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出了洛氏姐妹以外,就是华阳来凤仪殿来的最多。   华阳觉得墨萱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缠着千泽,墨萱也不会从承抚找到泗郡,不会出这个意外,华阳觉得,千泽孩子的死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于是更加自责,忍不住时常来看望墨萱。   墨萱起初不愿与华阳多说话,后来华阳来的多了,两人也就偶尔聊起天来。 第369章 阎罗舞   华阳今日带来了一件衣服,铺在墨萱面前。 更新最快   衣裙上缀着无数金鳞,七彩丝线绣的牡丹花娇艳盛开在裙摆上,因为色调是浅蓝色,因而显得雅致而不奢靡。   “墨萱,我托岐山的凤娘为你绣的这身衣裙。”华阳拿起衣裙在墨萱身上比量了一下,微笑道,“还是你身子纤瘦,这衣服与你很搭。”   “不必为我费这好些心思。”墨萱脸颊微热,手指忍不住在衣裙的金鳞上轻轻划过。   华阳坐在墨萱身边,揽住墨萱肩头,轻声问道,“养了这么久,不如我陪你去宫外散散心。”   “我有许久没有去街巷里绕绕了。”墨萱点点头,“能出去透透气也好。”   这些天,千泽每天夜里都来哄墨萱入睡,抱着墨萱讲许多令人新奇的笑话,可墨萱看得出,千泽很忙很累,每日都是硬挺着陪墨萱熬夜,心力交瘁,他在筹谋着一件大事。   墨萱为了不让千泽心里挂念太多,便每天早早的开始装睡,千泽进来发现墨萱已经睡着了,于是安心地躺在墨萱身边,因为过于劳累,几乎合眼就能睡着。   其实,有他在身边就好,不用多说什么,只要有他的气息在,对墨萱来说就足够了。   “要换男装吗?”华阳问,“是不是会安全点。”   墨萱拿过铺在床榻上的那身金鳞裙,轻笑道,“不想换,我喜欢穿裙子。”   等千泽忙完了军中的事,把事务交给花影和容逸去办,自己回来想看看墨萱时,凤仪殿里竟然没有人。   华阳住的景阳宫竟然也没有人。   千泽茫然的在墨萱宫里转了转,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张纸,上边巨丑无比的字肯定是华阳的。   信上只有五个字:   我们去玩啦!   千泽嘴角抽了抽。   哦。   傍晚时分,承抚街头灯火通明,今天街巷上的人不如从前多,华阳抓了个人打听,才知道人们都去城郊主神庙去看法会了。   “看来今天又是他们参拜主神的日子了。”墨萱有些失望,难得出来一次,城里还不热闹。   华阳拉起墨萱的手腕,兴致勃勃的说,“那我们也去看看。”   “可是要出城啊…好危险喔。”墨萱犹豫道,之前被劫走的经历还是让墨萱心有余悸。   “怕什么,鬼皇抓过我们一次,不可能再抓第二次,我跟你保证,只要不是锁妖环,我都能把你安全带回来。”华阳得意地举起手里的伞中剑,“放心。”   “你觉得你比我强吗?”墨萱忽然抬眼看华阳。   “唔。”华阳一怔,“你不会以为你比我强吧?”   “哼。”墨萱冷哼一声,“回去演武场见。”   城外十里有座道观,观中有主神神像,法坛已经搭好,有道长在法坛之上作法。   墨萱喃喃道,“道观大多建在人迹罕至灵气庇佑之处,建在这么红尘气重的地方,多半是为了贪图香火钱吧。”   “本来道士们就没几个是真的…我曾见过这样的法会,我只喜欢看他们表演跳舞,很有趣。”华阳拉着墨萱朝前挤了挤。   老道士讲了不少玄之又玄的道学,墨萱听不懂,这人仿佛是在讲述自己对于主神的崇敬,言语之间却流露出的是对于寻求长生的憧憬。   周围听讲学的百姓纷纷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   “我不明白。”墨萱微微叹气,“长生有那么好么。”   活得久,经历的痛苦会更多,真的得到永生的时候,每天的无聊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到那时,死不了才是最大的痛苦,天创造了神,给了他们永垂不朽的生命,没有人知道,人才是天真正宠爱的生物,他们有最合适的寿命,还有不用背负责任的肆意的感情。   做人多好。   “你看。”华阳拉拉墨萱的衣袖,法坛上出现了三位披着黑白长袍的女子,手臂舒展时,衣袖飘扬,这舞毫不轻浮,甚至步伐中带着庄重。   “是阎罗舞。”华阳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凡人很喜欢模仿神,现在跳的是阎王娘娘的舞,据说这样能让阎王娘娘保佑…说是这么说啦,孤烟夫人真会保佑他们吗?连帝麟大人都…”   墨萱摇摇头。   千泽的母亲孤烟锦正是帝麟的妻子,也是归墟之人口中的阎王娘娘。   墨萱怔怔地看着法坛上的女子虔诚的舞姿,那一俯一仰的身姿让墨萱深深感到了一种熟悉感。   这动作极其熟悉。   华阳一惊,再看墨萱时,墨萱已经匆忙离开了。   附近在暗处藏着保护墨萱和华阳的侍卫立即分出了一半人马,跟着墨萱离开了。   墨萱匆匆回了皇宫,因为走得急,腿脚上被磕绊出了几块淤青。   回了凤仪殿,墨萱爬上床榻,从枕边翻出了那本凤凰鬼爪集,扒开封面,仔细瞧着封线的地方,发现这封面用的是蚕茧纸,而封底用的是硬黄纸,因为刻意做过手脚,封面和封底的颜色差异不大,只有摸上去有那么些异样。   很难看出这封面是被人换过的。   这本书被伪装的十分细致,这本书根本就不是凤凰鬼爪集,被人换了封面,藏了起来。   至于为何辗转到了雁家,不得而知。   墨萱早就觉得这书不正常了,凤凰鬼爪集里怎么对于功法只字不提,而通篇是步法。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世上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凤凰鬼爪集这个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掩护阎罗舞制造的噱头。   归墟的阎王娘娘,孤烟锦独创的阎罗舞,竟然真的遗落人间了。   雁家到底在隐藏着什么。   墨萱皱眉苦思,始终不得结果,看着手中的古籍出神,忽然想起在蓬莱边境的霓裳宫,尾火虎桐嫦善舞,或许找她可以解惑。   这时,千泽刚好踱进殿中,见墨萱站在床榻前,千泽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墨萱,关切道,“身子还没好就跑出去,可担心死我了,在外面玩的还好吗。”   墨萱浅浅一笑,“又让你费心了,我见花影在暗处跟着,我也不过在承抚转转,花影也忙,哪能老为我分神。”   “若不是他跟着,我不放心。”千泽抱紧墨萱,轻声说。 第370章 奸臣当道   墨萱本想把阎罗舞的事情告诉千泽,可千泽这般抱着自己表白,墨萱倒不太舍得打扰现在的气氛了。?   “萱儿。”千泽抱紧墨萱的身子,“我真怕你离开我。”   “好好的,说什么呢。”墨萱把手覆在千泽的手上,“坚强点,现在倒要我来安慰你,我看你最近很忙,累的话就在你殿里休息吧,不必硬撑着过来陪我,我也想你好好的。”   “不要。”千泽耍赖般抱着墨萱不松手,“见你就是休息啊,这些天确实有些忙,等过了这一阵子,我好好陪你。”   “你已经很努力了。”墨萱转过身,伸手在千泽眼睛下的青色上抚摸,因为神印的支撑,千泽的身体不会老化,即使每日榨干了精神去熬,也不会出现一丝皱纹,只是因为睡不好,黑眼圈重了些。   “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么。”墨萱心疼的轻抚千泽的眼睛,“你这么累,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不怕,只要你还在,我的精神就用不完。”千泽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顽皮笑容,抱起墨萱转了一圈,轻轻放在了床榻上,自己也躺了上去,挥手灭了烛,两人相拥而眠。   千泽把手覆在墨萱柔软平坦的小腹上,另一只胳膊垫在墨萱头下,把墨萱整个人裹在怀里搂着。   洛鸢儿说墨萱伤了根本,今后子嗣艰难,千泽偏不信这个邪,遣地鸾府遍寻天下灵药,只要能治墨萱的身子,就是掏干国库也要弄到手。   墨萱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只不过为了让千泽安心,多苦的药也捏着鼻子喝了。   千泽的话变得比从前少得多,更多的时候,一天里只跟墨萱说话,见其他人时不过点头摇头,日渐冷峻的气质令身边人更是战战兢兢。   容逸给千泽呈了封信函,说金鸾府掌司们提上来一个不错的新人,想要调到火鸾府前锋营。   现在的火鸾府绝对算得上炙手可热,自从花影上任,火鸾府前锋营竟一个兵将都没有损失过,每半年选拔一次新兵进前锋营,这看起来要冲锋陷阵极其危险的位置被新兵们纷纷争抢。   甚至有新兵费九牛二虎之力打通关系也要进前锋营,只因为作战时,前锋营是距离花影最近的战队,在花影六翼之下,前锋营的损失极少。   千泽只扫了一眼这人的档案,就叫容逸把文书打回去了。   容逸也摸得清千泽现在的冷峻脾气,只需千泽一个眼神,容逸就能把该办的事情一一打理清晰。   景蝉来给千泽送这个月的新人名单时,从前溜须拍马的话一概不敢多说,只规规矩矩的把木鸾府的情况大致汇报了一番,就躲到了容逸旁边。   谁都知道容逸的圆滑是一般人企及不了的,开始大家都觉得容逸就是会拍马屁,嘴甜又会伺候人,直到在千泽这么冷漠严厉的情况下,容逸仍旧能不出差错地办好千泽交代的一切事宜,众人才觉,容逸的心机颇深,得宠绝对是有理由的。   容逸很会揣度千泽的心思,而千泽也十分需要这么一个不用自己多费口舌,就能明白自己心意的手下,因此容逸一如既往的得宠,容逸的话在千泽面前也格外有分量。   一般容逸说哪个朝臣表现不错,或者哪个大人行为不检,千泽都会直接摆摆手说,你去处理。   只有极其重要的大事,千泽才会亲自去瞧一眼。   景蝉退到容逸身边,,“逸哥,今天陛下又打回去个新人啊。”   容逸点点头,“陛下的眼光很毒,陛下说行的人,我还没见过有做不好事的。”   话外就是说,陛下说不行的人,那就是彻底不行。   现在千泽的眼光已经变得极其毒辣,只需瞥一眼,就能判断出这人能不能用,可不可靠,是否值得托付。   容逸跟在千泽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现在的蓬莱九鸾司里,除了颇有威信的凤九雏仍旧执掌着多数军队和禁军,花影是武将臣中最多人巴结的。   不论哪个朝代的朝廷中总有两种不怎么样的风气,一种是趋炎附势,一种是嫉妒非议。   花影虽在与丘蛮的边境战役里声名鹊起,但一向沉稳内敛又恭顺谦卑的性子令人挑不出错来。   容逸则是常在河边走,穿的还是那种爱湿的鞋。   不过短短两年,就有人总结出朝廷的绝症,九鸾司独揽蓬莱之政,一手遮天,是谓一病,而金鸾府容逸长于君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蓬莱百病之。   甚至有人定论,容逸不除,蓬莱时局不可稳。   对于这些流言,容逸司空见惯,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些个所谓的忠臣一天天上奏要千泽提防着容逸,甚至还有匿名检举说容逸私藏金银黄袍,有篡位之心的。   对于这些言论,容逸实在是哭笑不得,自家陛下的毒辣精明,容逸比谁都清楚,还篡权,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他容逸怎么敢。   既然忠臣的眼里一定要有一个奸臣来衬托自己是忠臣,那就满足了他们这个愿望吧。容逸大度地想。   然后让手下时不时送去个犯人的断指、劓下来的鼻子到那些个大人府上提点着。   震慑得大人们不敢再公然议论,容逸索性没对不起这个奸臣名号。   千泽也没时间去理会朝中的流言,因为千泽自己擅长去收买对手的身边人,因此对于自己身边人的忠诚极其重视,若容逸表现出一丁点的异心,早就身异处了。   近日,容逸给千泽呈了封书信,上边是叶袭的手书。   瀛洲太子殁了,瀛帝刚好仙逝,叶袭靠着丞相刘英和柳家的扶持坐上了瀛洲的皇位。   表面上是这两方扶持了叶袭,而实际上,局中人都明白,扶着叶袭坐上皇位的,正是千泽。   以千泽现在遍布蓬莱和瀛洲的势力,足以控制瀛洲的政局。   而千泽之前对于此事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催促叶袭说,快点把事情搞定,别的不用忌惮,我给你撑腰。   叶袭果真潜进皇宫,勒死了奄奄一息的瀛洲皇帝,当夜伪造了遗诏,顺利即位。   千泽对于叶袭的做法还是挺满意的。   而叶袭即位的第一天,千泽的手书就到了越陵。   叶袭当了皇帝,千泽要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迅剪掉容成家的羽翼。8 第371章 易主   越陵城郊林木郁郁葱葱,因是瀛洲皇都,偏路都修的像官道一样平坦。?火然文?????.?ranen`   路上一架雕着凤纹,篷角系着白绫的马车不紧不慢地朝着与越陵相反的方向行驶,路的尽头是越陵城郊行宫,留给   马车里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身上穿着黑白素纱锦,头上不过简单挽了个髻,面庞憔悴,眼睛哭肿得胀宽了眼皮。   旁边坐着的小宫女给妇人擦着眼泪,哽咽着安慰道,“娘娘,别哭了。”   容成落竹摇摇头,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儿子和丈夫的痛苦让她整个人都懵了,成太后不过短短几天,就被新皇出于‘孝心’给送去了城郊行宫颐养天年,终生回宫无望。   容成家世代皇后之路,终于了结在了叶袭即位之时。   小宫女匆匆抹了几把眼泪,问道,“娘娘,飘雪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容成落竹无奈叹气道,“飘雪…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叶袭那孽障…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可只凭朝中大臣,还有那上不得台面的柳家,怎么会有弑君篡位,铲除容成家的胆子!”   容成落竹紧紧攥着拳头,指尖快嵌进了手心,咬牙切齿的说,“必然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的,到底是谁!”   马车行至一处无人的山林时,车轮忽然咯噔一声脆响,整个马车竟翻了出去。   山林中出现若隐若现的黑影,手执刀斧,飞快地朝着倾倒的马车聚拢了过去。   城郊的百姓见着皇室的马车出城,在街角议论纷纷。   “嗨哟,先帝的头七刚过吧…这么快就把太后给遣送出来了,越王爷按捺不住了啊。”   “嘘,大不敬,瞎说什么,是皇帝,记好了,不是越王爷。”   忽然,路上扬起一片尘土,马蹄踏地,一队银鱼黑袍的锦衣侍卫绝尘而过。   “让让!指挥使大人到了!”   锦衣卫在前面不远的街巷口停了下来,有人在张贴皇榜,其余人笔直站在墙边,时不时拿出金刀擦擦花纹里渗的血污泥。   一队白衣锦袍,衣领绣着雪狐的侍卫簇拥着一白衣男子缓缓而至。   这次是岳凝霜亲自到了越陵。   新皇登基,岳凝霜在朝廷的一重身份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今日来越陵拜见新君。   昔日的政敌容成家被驱逐出朝廷,岳凝霜心里的快活溢于言表。   越陵皇宫。   叶袭站在铜镜前,柳拂桥给叶袭披上了龙袍,笑问道,“皇上可还高兴?”   “盘踞瀛洲皇都多年的容成家终于衰落,朕的确心安不少。”叶袭观着铜镜里龙袍加身的自己,这副打扮曾在梦里见过不少次,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真。   “这个时辰,太后恐怕已经薨了。”柳拂桥毫不避讳的笑起来,“容成落竹一死,宫中再无容成家干权了。”   若不是千泽打了保票,叶袭确实不敢直接大张旗鼓的在朝廷大臣中洗血,把所有容成家的党羽全部换掉,迅速缩小容成家的势力范围,诛杀太后,容成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无法掌控局面的萎靡态势。   叶袭也不明白千泽是怎么做到的。   太子叶钧忽然中毒暴毙,这消息刚刚传到叶袭的越王府上,千泽的手书就一起到了。   千泽命令叶袭,一旦登基,迅速缩小容成家的势力范围,不用为难,放手做,容成飘雪找你麻烦我顶着。   叶袭只好按千泽说的去做,却没想到如此顺利,一场准备不足的反叛竟莫名其妙的顺利完成了,一切困难的地方都被人提前解决了。   叶袭甚至不知道千泽到底是怎么预料到这一切的细节的。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千泽与数年前那个年轻懵懂的少年已经判若两人。   柳拂桥笑笑,“千君果真厉害,皇上有眼光。”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千泽这人有手腕,世间枭雄,不是敌对他,就是依附他,没有第三种选择。”   “容成家偌大的势力,根基深厚,他究竟是怎么做的。”   叶袭眼神一暗,自语道,“即便同为国君,朕见他仍要施礼,瀛洲虽是朕为君,可他仍旧把持着归墟的命脉,不知以后会怎样。”   此时,瀛洲易主的消息早已传回了蓬莱,因为百姓安居乐业,早就忘了皇子争权,内忧外患的苦楚,此时听了瀛洲的大变,也没有几个人能杞人忧天地想到自己身上。   刚刚发展起来的长安更是如此。   傍晚,长安城灯火通明。   自从上次贺州坝崩塌,平江水泛滥,再加上之后的大火,城中被毁,朝廷那边迅速拨款重建,长安已经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其繁盛有赶超承抚之势。   承抚城中因为千泽有意铲除杂七杂八的势力,能够在承抚城中留下的也多半夹着尾巴做人,就显得长安更热闹些。   提起长安,城中有个无人不知的名号。   昌平侯的马车正从贺州五道口拐过来,林侯爷显得有些急,几次掀开车帘催促,叫赶车的小厮快点。   今日是在长安城休养的成国公摆宴,因为忘了贺州城郊筑路,耽误了时间,本来紧赶慢赶要迟到的宴会更是急促了不少。   转过五道口,转进了一条仅容一马车通过的小路里,迎面正行来一架马车。   小厮皱皱鼻子,拿马鞭指着对面,喊了声,“侯爷尊驾,速速让路。”   林侯爷闻声从车窗探出头去,看见了对面匀速行过来的马车,车壁上雕着漆黑的兽纹,两匹雪白的玉狮子不紧不慢的踏着蹄,马鞍上拿金线刺着‘虚妄商会’四字。   “是南公子车驾,快让路吧。”林侯爷无奈的摆摆手,叫小厮退出小巷。   虚妄商会的马车缓缓从小巷中驶了出去,里面人不曾出来看一眼。   长安城北边有一处豪宅,豪到比成国公府还气派。豪宅的主人背景极硬,硬到就算豪宅比成国公府还气派,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玉狮子在豪宅前停了下来,大院的朱门里就簇拥出来一群小侍,迎着车上人下来。   只见一墨绿蜀锦的衣袖掀开车帘,指上赤红带金的火玉扳指色泽通透。   只因千泽扇柄上一枚连城的晚香玉,蓬莱权贵皆不敢再佩晚香,此人亦然,金丝火玉仅次晚香。   ______________   月底了,又要吃土了呜...卖火柴的小蚕蚕好可怜,有木有人打赏来喂饱... 第372章 负火铳   小侍摆了脚凳在车下,掀起车帘,南朝缓缓下了马车,平江造船厂的吴大人已经满脸堆笑地在边上候着了。??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南公子您老给盼回来了。”吴大人迎了上来。   南朝转了转指上的火玉,回以恰到好处的一笑,“今日出去谈生意,回来的晚,久等了,对不住。”   吴大人受宠若惊,慌忙躬身,“岂敢岂敢,南公子自然是大忙人,小人可受不起您这般客气。”   “大人进屋说罢。”南朝抬手,叫人带吴大人进院。   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块铁矿的事,造船厂是吃铁矿的,皇帝每年批下来能用的铁矿有限,若有廉价铁矿能用,船厂的盈利可是成倍的翻。   东南边的铁矿全在南朝手里掌着。   吴大人叫人给搬上来几个箱子,箱子故意用了漏缝的粗箱,能看见里面堆满的黄金块。   对于金银,南朝早就没了兴趣,长安的繁华尽是拜虚妄商会所赐,因为南朝的经营,虚妄商会的分会已经在短短数年中遍布蓬莱,海域那边更是经贸繁盛,自南朝带着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来到长安,千泽给的本儿已经翻了百倍不止。   南朝这个名字在长安是绝对的好用,在长安,得罪了虚妄商会的人,不论是多大的金主,没有一个不是血本无归光溜着身子跑了的。   城里权贵公侯,有一个算一个,没人闲的哼哼去得罪南朝,即便是商人身份,天高皇帝远,南朝就是长安的老大。   从前煊赫一时的元宝银号,老板胡银绯见了南朝也得客客气气的奉杯茶。   南朝敲了敲桌面,“此事容我再想想。”   私自交出矿山可是大罪,就算千泽信任自己,从不查这边款项,南朝也不愿辜负了千泽的信任。   吴大人知道虚妄商会有靠山,南朝腰杆子能挺这么直,后边必然是最硬的,想想谁还能把手伸到长安,那只能是蓬莱自己家皇帝。   吴大人笑意盈盈,“南公子,您声望显赫,想必上边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送客吧。”南朝已经挥手让人逐客了。   吴大人见南朝回答的含糊,咬了咬牙,开口道,“南公子先别急着逐我,小人知道黄金白银全入不了您的法眼,前些日子海外的客人们来过,带了不少古怪东西,小人手里刚好有件稀奇玩意拿给您赏玩。”   不容南朝多说,吴大人挥手道,“把宝贝拿上来。”   下人们端上来一个镶明珠的檀木盒,四周带锁环,极尽精致,圆润的珍珠巧妙嵌在木盒的接缝之处。   南朝懒洋洋的靠在椅上,轻声道,“盒子倒是不错。”   吴大人慢慢打开了四道边沿锁,里面拿绒布紧实地裹着一个两尺长的物件。   拆开裹着的绒布,露出一根漆黑的圆柱铁棍来。   “南公子,这是海外的新玩意,叫负火铳,三十丈内能拿火弹爆走兽。”吴大人得意洋洋的拿出负火铳,抓了一把盒中的火药,灌进药管里压实,又拿了整齐放着的七枚铁弹里的一枚,压进火药之中,最后缠了圈火绳。   “南公子,您试试它威力。”吴大人毕恭毕敬的把手里黑管奉给南朝。   几人出了大堂,在庭院里挪了个空场,在树杈上夹了个瓷瓶作靶子。   南朝拿黑管口对准那瓷瓶,点燃火栓,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黑管口火焰喷射,远处的瓷瓶纹丝没动,旁边那棵百年古树倒是被燎掉了一大半树皮。   南朝的手被这黑管猛地一震,整条胳膊都麻了。   吴大人满脸堆笑的圆场,“南公子,您第一次用还对不准,可这负火铳的威力实在是不可小觑呀。”   “若您手下的卫队配上这么种火器,那便是在蓬莱横着走,也没人奈您何啊。”吴大人躬了躬身,笑道,“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南朝手里掂着烫的黑管,这东西确实比暗器威力大得多。   吴大人的意思南朝也看明白了,这是有意要南朝脱离千泽的控制。恐怕许多人都有这个想法,不过不敢说罢了,因为南朝在长安的地位无人能企及,手下人大多觉得南朝才是真正的老大,而没怎么把那个远在承抚的皇帝当一回事。   南朝吸了吸鼻子。   这时,一个小厮跑到南朝身边,附耳对南朝说了几句话。   南朝脸色变了变,撇下吴大人,随小厮快步出了庭院,到了宅门前。   门前停着一架素净的马车,车上绣着龙纹。   景蝉跳下了车,战战兢兢的跑过去扶着千泽下来。   金鸾府最近正忙着,容逸和孔雀整夜整夜不合眼的研制机括,实在抽不出空来,正好木鸾府也没什么事,千泽就点了景蝉随侍。   华阳也在。   景蝉着实是胆子大的小伙子,谁都这么说,就看他当初自己捏着鼻子跳进毒虫坑里炼妖骨就能看出来。   只是景蝉自己承认,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害怕,除了站在千泽旁边的时候,那股阴森森的凉气顺着脊梁骨往上钻。   宅中众人见南朝出来了,也纷纷跟着跑了出来,不一会就把宅院门给挤满了。   南朝见千泽下车,立马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土,单膝跪在千泽面前,低头恭敬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千泽似乎有些疑惑,扫视了一圈周围围观的人之后,千泽才点头,轻声道,“起来吧。”   南朝低头站了起来,全然不顾周围惊掉了下巴的一众人。   吴大人更是惊得张大了嘴,不全是因为当今皇帝的突然到访,更是因为南朝从不屑一顾到毕恭毕敬的态度转变。   本以为南朝在长安一手遮天,对于这个皇帝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现在看来,南朝对于这个皇帝是十分的崇敬。   吴大人咽了口唾沫,回过神来才想起随着众人一同跪倒行礼,高呼陛下万安。   千泽进门时眼角的余光瞥了吴大人一眼,吴大人瞬间腿软,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才站稳。   景蝉投给吴大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匆忙扶着千泽进了宅子。8 第373章 我来要钱   千泽进了庭院,见桌上摆着一锦盒,盒里放了根黑管。   “那是什么?”千泽挑眉问。   “是海外的火器,今夜吴大人送来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南朝规规矩矩的答道。   千泽拿起负火铳,拿起盒中一颗铁弹塞进了铁管的火药里,手指伸进栓里,甩着黑管转了几圈,突然对准树杈上的瓷瓶,手心升起一缕玄火,那负火铳一被引燃,立即砰的一声冒出了一团火焰。   树杈上的瓷瓶应声炸裂,整片树枝都被强烈的爆炸给轰碎了。   周围看热闹的小侍们尖叫着四散跑开。   千泽拿着负火铳的手没有丝毫的抖动。   “哟,威力不小。”千泽略微挑眉,把黑管扔回了锦盒之中。   南朝给身边小厮递了个眼色,“听见没,明天把这东西送泗郡金鸾府容逸容大人手里去。”   “是。”小厮慌忙点头,妥善收起了锦盒。   南朝吩咐周围人,“都退下吧。”   吴大人对千泽和南朝行了个礼,“微臣告退。”   千泽侧眼说,“景蝉,带华阳出去转转。”   “是。”景蝉领着华阳出了庭院。   很快,庭院中只剩了千泽和南朝两人。   千泽笑着拍拍南朝肩膀,神情就如几年前那般。   “南瓜,很像样了啊。”千泽难得笑笑。   南朝咧嘴傻笑,坐上了庭院的石桌,许久才道,“你也是。”   “今天有心情来这儿逛逛了?”南朝双手支着桌面,自从打理起虚妄商会,再也没有这么没规矩的坐着过了,言行举止都合理妥帖,尽量不让人抓到把柄,累得很。   “我是来要钱的。”千泽摊摊手,“要打仗了,没钱。”   “大实话大实话。”南朝忍不住笑了,“总算有点长进,知道钱是好东西了。要多少?”   千泽伸出五个手指。   “五十万两,那么多。”南朝诧异道。   千泽挠了挠鼻子,咳了两声,“五百万。”   “多少???”南朝一下子蹦了起来,“别,千儿,虽说你是把我当钱庄,我也是靠你养活到现在的,可你也不能这么挥霍啊,跟谁打仗要这么多银子?”   “凝霜宫。”千泽如实道。   南朝一下子蔫了,垂着头计算了一番,叹气道,“罢了,我知道,你早晚要除凝霜宫,好吧。”   南朝仰头看了一会儿夜空,忽然问,“千儿,你累了吧,都这么久了。”   千泽深吸了口气,“从前累是自找的,现在累是天定的。”   “千儿,收手吧。”南朝劝道,“凝霜宫灭了,就结束了。”   千泽不置可否,还有许多事情都没有结束,怎么可能收手,从一开始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回不了头,要一条路跑到黑了。   南朝知道自己怎么劝都没用,不知道千泽在为一个怎么样的执念去做这一切,报仇?不全是。   比起从前,千泽眼神中那股勃勃的野心已经消退,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滔天恨意。   南朝开始看不懂千泽了,现在能做的,只有无条件支持千泽。   南朝自嘲般笑笑,“你知道么,我南朝,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个决定,就是跟着你。但也是最错的决定。”   “我也不说这不是我想要的。”南朝继续道,“这就是我想要的,我从不觉得高处不胜寒,矫情。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因你而成事,你的事岂能不大方?”   千泽笑出了声,“从前叫你拿一两银子都跟要了你老命似的。”   “别提了。”南朝无奈摆手。   “对了,你摆平了凝霜宫那边,就多来长安走走,你总也不露面,他们都快忘了蓬莱的王了。”   “好,我知道。”千泽点点头,“不早了,我正要去边境,就不在你这多打扰了。”   “好。”南朝跳下石桌,送千泽出了宅院。   宅院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因为门前停了一架龙纹的马车,人们议论纷纷,把南朝的豪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南公子面子够大,连皇帝都亲自登门拜访。”   “南公子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手眼通天,现在的蓬莱,不一定谁说了算呢。”   “皇帝老儿不就是每天坐皇宫里喝喝茶批批折子么,真正的权力还是能真管着人的地方官,要不就是像南爷这种地头蛇。”   “小点声。”   南朝送千泽出来时,见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太多,这里本就是土庄子展成的,人们没见过皇帝,也不知道该行个啥礼,都直愣愣的看着。   南朝快走了几步,到了千泽马车前,躬身跪下,弯腰伏在地上。   千泽一怔,还是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一只脚踏在南朝躬下的背上,上了马车,闭上了帘子。   只听外面南朝高声道,“小人南朝恭送陛下。”   千泽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顿时,围在南朝宅子前的百姓们傻了眼,纷纷愣住,直到景蝉赶着车离去,众人才回过神来。   那是南公子吗?   那是多么不可一世又权势滔天的人啊,能让南公子如此恭敬,那皇帝,莫非是神么。   百姓们议论的越来越夸张。   南朝身边的小厮们也愣住了。   直到千泽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街口的拐角,南朝才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   南朝转过身,对怔怔看着自己的下人们交代道,“看好了,那是咱们陛下,以后谁敢有不敬的,别怪我手狠剁了谁。”   “…是!”小厮们纷纷答应。   马车行得平稳,看来南朝确是对长安用了心,兜兜转转也没遇上坑洼的道路。   华阳见千泽精神恍惚,便伸手在千泽太阳穴上揉了揉,问道,“怎么样,好点没?”   千泽失神的望着车壁上的龙纹,自语道,“好不了,我脚下踩的是我兄弟。”   华阳想起来,从前和千泽总在一起的那个胆小又贪财的少年,似乎就是这个人。   “我懂你的心情。”华阳眼神里闪过悲伤,“我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蛟龙族选继承人的方式很残忍,谁是东方七宿命格,谁就是继承人,继承人要用兄弟的骨血来养育。”   华阳不管千泽投来的不解的目光,继续道,“我吃了我的弟弟们,而他们也心甘情愿用骨血祭我——为了我在族中的威望。”8 第374章 等我回来   风凉,华阳给千泽披上了件衣服,悄声问,“我们回承抚?”   千泽摇头,把华阳揽进怀里,柔软的丝贴在胸前,温度隔着衣服传进身体里,格外温暖。?   “要是我不在了,你们两个怎么办?”千泽问。   “不在了,去哪?”   “只是问问。”   “去找你啊。”华阳睁大眼睛,“我们会找你回来的,放心。”   “哼…两个不省心的,还是顾好自己吧。”千泽握握华阳的手,靠在车壁上闭目休息去了。   马车行至瀛莱边境,土地坑洼了许多,已经能听见远处淙淙流水之声,还有工人们干活的嘈杂声。   景蝉扶着千泽下了车,九霄已经在天水潭搭了个凉棚,抱着在潭里冰好了的西瓜,一边吃着一边监工。   千泽愣了愣,“我叫你找人监工,你是有多闲得慌,自己跑这来坐着。”   玄镜堂在瀛洲,离天水潭很近,千泽托九霄找些人过来监工制造药炉,没想到九霄竟这么恪尽职守的亲自跑过来了。   “泽泽,我这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别不领情。”九霄仍旧安然躺在凉棚下的躺椅上,优哉游哉的抱着西瓜拿木勺挖着吃,脸上盖着片荷叶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千泽眉角抽了抽,过去掀开九霄脸上的荷叶,拎起九霄的脖领,语气狠道,“老子让你监工,没叫你度假。”   “唉,其实是又把小龙儿惹毛了,出来躲躲风头。”九霄讪讪地笑。   “呦,华阳妹子也在呢。”九霄折扇一收,略微躬身行了个一如既往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书生礼。   华阳一如既往的不屑一顾,偏过头去四处打量。   “别这样,你说你既是弟妹又是小姨子的,好意思这么对我吗。”九霄一脸欠扁的笑。   “哼。”华阳冷哼一声。   千泽四处转了转,药炉已经初见规模,一个三丈见方的铜炉底座已经浇铸出雏形。   天水潭周围走动着一队一列的白衣锦袍的侍卫,皆是凝霜宫雪狐兵。   九霄负手走来,低声对千泽道,“这一千五百位凝霜侍卫修为不低,都是凝霜宫的精锐主力,凭蓬莱九鸾司前锋班可能应付?”   千泽默不作声,凭现在的蓬莱军队,的确很难与凝霜宫的雪狐兵抗衡。   九霄问道,“为何把药炉选建在天水潭,我就不明白了,那些草药并非仅此一处生长,我瞧着蓬莱东边的落樱洲也有这种草药,离长安又近,你不是能省些损耗?”   千泽摇摇头,眼睛望着天水潭寂静无波的潭水出神。   “至于为何选在此处…”千泽顿了顿,一边转着手上的钩指,一边淡淡道,“大抵是因为风水好吧。”   沧溪沧炎正是带领这一众雪狐精锐来此的领头人,也充当监工,监视着有没有人在药炉或者药丹上动手脚。   两人看到了千泽,走过来行礼,千泽问了些话,就放二人走了,临走时,沧炎还惶恐的看了千泽一眼。   ——————   一个月后。   承抚皇宫。   墨萱匆匆拖着曳地的长裙朝着清心殿的方向快步走去,转角时遇见华阳,华阳提着穿不惯的长裙,也在匆匆朝着清心殿赶。   两人对视一眼,眉间带了几丝凝重。   清心殿中,千泽身上穿了一身紫金轻甲,正面对着书案上铺开的瀛洲地图,面无表情的坐着,手指拂过衡州,停在凝霜宫之上。   千泽觉有人闯进来,抬起头,望着两人微微扬起唇角,“大战在即,此去数月,先与你们道个别。”   墨萱跑过去,抓住千泽的手,焦急地先开了口,“这么快就要走吗?”   华阳紧蹙着眉,手指绞着衣角,站在门前一言不。   岳凝霜功力在大苍位高段,可两千九百多年修为,是千泽的七百年不可比的。   凝霜宫七千雪狐精锐,岂是修仙时日不多的蓬莱军队能抗衡的。   “这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墨萱的嗓音都带上了哭腔,“万一输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千泽淡然一笑,“我们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好了。”千泽搂过墨萱,在粉嫩的樱唇上深深一吻,站起身来,朝着殿门走去。   华阳默默垂着手,谁都知道凝霜宫根基深厚,哪有那么好除,这一战,恐怕没那么大胜算。   千泽拿起华阳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转头对两人道,“你们两个乖乖等我回来。”   两个人默默看着千泽拿起书案旁横放着的枯木龙吟琴,疾步出了清心殿,殿外,九鸾司前锋营严阵以待,出征的吼声响彻天际。   很快,那震耳欲聋的踏步声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来往匆匆的宫女们的脚步声中。   墨萱抹掉了眼泪,脸色逐渐冷厉下来,抬眼看向华阳,轻声道,“他叫我们乖乖在这等他回来。”   华阳嘴角一扬,那充满挑衅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右脚朝地上一跺,一把青色长刀从土地之中迅升起,直到与华阳头身齐平。   刀柄即一条扭曲的青色蛟龙,刀身则遍布龙鳞,青色寒光仿佛冒着青烟。   “等他?做梦。”华阳抓住那长刀的柄,锋利沉重的刀刃狠狠插在地上。   墨萱轻笑,“妖刀龙牙,我以为你把它丢了,改用小女儿的花伞了呢。”   华阳哼了一声,“他喜欢优雅些的。”   “先去金鸾府,我看看他的攻防是怎么部署的。”墨萱提起裙摆,轻快的出了清心殿。   ————————   论度,还无人抵得上黑豹,前锋营尚未出承抚,两人已至泗郡。   金鸾府中正在清点战车,大型机括车队分成了两路,一路准备与前锋营会合,另一路仍在金鸾府中待命。   容逸正指挥着各掌司整理物资,整装待。   孔雀则在最后一次确认机括均能正常使用。   终于把事情安排妥当,容逸擦了把汗,暗器局掌司夏轻风匆匆赶过来,匆忙在容逸耳边道,“大人,不好了,两位娘娘堵在金鸾府门口了!”   “???”容逸一愣,转眼间,一柄长刀从天而降,猛然插在容逸面前,锋利的刃削下了容逸一缕头。   华阳俯身落在容逸身旁的小台上,手拿长刀,横在容逸脖颈前,脸上是一如往常的桀骜与不屑。   “小子~姐姐有话对你讲。”华阳笑道。   容逸咽了口唾沫,面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冷漠面容,一身雍容黑衣的墨萱。8 第375章 天水饕餮   天水潭旁,药炉已初见雏形,巨大的铜铸炉身上雕刻着龙纹,药炉横三丈,高六丈,巨大无比,只有用云架和软梯才能把地上的材料给送上炉顶。   工人工匠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凝霜宫白衣锦袍的侍卫们一如往常的巡着逻,四处走动,不放过可疑之处。   岳凝霜交代了,药炉即将完成之际,最要提防千泽在药炉上动手脚。   沧溪沧炎坐在凉棚里监工,今日天阴,沧溪不断喝水,仍旧觉得口干舌燥。   沧炎也能感觉到沧溪的紧张——他不常喝水的,因为出了汗会拿不住月刃,手滑。   “炎儿,跟我走。”沧溪看了看日头,起了身。   沧炎咬着嘴唇点点头,悄悄跟着沧溪离开了天水潭。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乌云密布,雨点落在地上带起一小缕尘烟。   一声沉闷的兽吼不知从何处传来。   工匠们没见过世面,以为山林里有老虎过来,纷纷害怕的躲到了休息的窝棚里。   凝霜宫侍卫丝毫不惧,这些凝霜宫的精锐,又怎么会惧怕小小猛兽。   山谷中寂静了许久。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又一声沉郁顿挫的兽吼震响在众人耳边,正在这时,昏蒙蒙的天空中裂开一道闪亮的电光,雷声猛然炸裂,雷雨交加,大雨倾盆而下。   很快,那不大的天水潭就涨了水,水面与岸沿齐平,一只布满鳞片的靛色兽爪攀上了岸。   有眼尖的工匠看见了这巨爪,大叫了起来,指着岸边叫嚷,“潭里有土龙啊!”   这一声喊叫让众工匠炸开了锅,喧闹不止,凝霜宫侍卫连忙稳定局面,一个小队分开人群,朝着那潭中鳄鱼走去。   这里还要干活,潭里有鳄鱼是绝对不行的,必须尽快除掉,然后等待骤雨过去,让工匠们迅速返回药炉工作才行。   工匠里有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匠,颤巍巍的伸出干枯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那,那神兽动不得啊。”   周围的凝霜宫侍卫不屑道,“不过是条鼍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爪五指,鳞带光…不要去碰它们…不…不要去…”老匠惶恐得结结巴巴。   待到凝霜宫侍卫靠近了些,探头往里面一看,水下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两个泛着青光的亮点从水下出现,死死盯着岸上人。   一瞬间,一个巨大的青黑身躯从水潭之中跃了出来,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一股血腥气从空气之中蔓延开来。   那青黑巨兽的口中死死咬着一个白衣锦袍的凝霜宫侍卫,那侍卫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断了气,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巨兽的血盆大口流下来,巨兽猛地张开嘴,那侍卫的尸体就整个吞进了巨兽口中。   “是…是饕餮!”老匠大叫了起来,周围的工匠看见这一幕,纷纷混乱起来,没命地朝远处逃跑。   凝霜宫侍卫看傻了眼,神兽饕餮,那只在壁画里看见过的怪物,竟然真的能见到。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迅速调整好对敌阵型,弓箭手站在远处,对准坐在岸边品尝血腥的饕餮的头颅,带着寒气的雪狐妖力灌注进箭矢之中,弓弦轰鸣,数道寒箭朝着饕餮急速飞去。   箭矢入肉的噗声并未如期而至,灌注了雪狐妖力的箭矢足以洞穿铜盾,却竟在触到饕餮鳞片之时,轰然断裂。   饕餮被触怒,仰起头,朝天怒吼,霎时雷电起,风雨动,饕餮额头上的两角冒出青色电光,青色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围攻的侍卫。   正当侍卫们瑟瑟发抖进退为难时,又一声令人绝望的兽吼传来,另一头青黑饕餮猛然跃上了岸边,朝着吓得不断后退的侍卫们怒吼。   天水饕餮,藏身于无根水积聚小潭之中,饮天水而生,身负神水之力,仅有主神知其方位。   天水饕餮向着苍穹怒吼,天水潭中卷起惊涛骇浪,冲天而起。   —————   凝霜宫。   沧溪带着一身伤跌跌撞撞的跑回凝霜宫里,险些跌倒在岳凝霜面前,慌忙禀告道,“宫主,大事不好,蓬莱边境蛮族大举进攻天水潭抢夺药炉,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岳凝霜一听便怒了,重重拍着桌子吼道,“废物,一千五百雪狐兵还拦不住区区蛮夷?”   “宫主,那些蛮族里有不少都是吃了封枕丹的灵人!”   “千丝鬼帝已经带兵朝着天水潭赶,只是承抚地远,救不了近火,”沧溪痛心疾首,“请求宫主派兵增援!”   一听灵人二字,岳凝霜的火气顿时消退了一半,灵人的厉害岳凝霜比谁都清楚,雪狐兵挡不住蛮夷的灵人更是情有可原。   “快,领两千雪狐兵增援天水潭。”岳凝霜挥手道。   “是。”沧溪领命,迅速跑出了大堂,准备带兵增援天水潭。   凝霜宫七千雪狐精锐都训练有素,只需一声令下,便迅速集结起来。   很快,沧溪领着两千雪狐精锐朝着天水潭的方向急速行进。   中途进入五道口,沧溪指着靠北边的一条路,“快跟上!”   雪狐兵大多对沧溪熟悉,对于沧溪的命令也就不疑有他,事态紧急,也就迅速朝着沧溪所指的方向跑去。   沧溪站在队尾,目送着两千人的大部队朝着落樱峡行进,表情复杂,无奈叹息了一声。   落樱峡比其他峡谷更加狭窄,中间最窄的地方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走过。   待到两千人的大部队全部进入峡谷之中时,只听后边传来一声坍塌的巨响,队尾有人在焦急的叫喊。   “入口被落石堵住了!”   雪狐兵们一下子慌乱起来,还好训练有素,很快便镇定下来,领头人四处看看不见沧溪,心里开始发慌,紧皱着眉,抬手像身后人示意道,“迅速通过峡谷!”   只要经过前边一处促狭的二人峡,就能出落樱峡了。   可就在即将通过二人峡时,峭壁上生长的花树摇曳,洒下一片粉红落英。   “谁在上面!”领头的雪狐兵猛然抬头,这峡谷中既有落花又尽是风声,雪狐的嗅觉和听觉全被扰乱了。   众雪狐兵抬头,峭壁上的花树丛中藏着上百披着蓑衣的人影,三十几根从未见过的粗如手臂的黑管对准了下边的雪狐兵。 第376章 十面埋伏      “摆近战阵容!”领头雪狐兵大喊了一声。   无奈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峡谷最窄的地方,队伍最前方的号令很难传达到队尾,大多数雪狐兵还完全不知道队伍前方的异动。   峭壁上的蓑衣人吹了声口哨,顿时,那三十根不知为何物的黑管一起发出了轰鸣声,管口喷起冲天火焰。   火弹落下了峡谷,密集的火弹如下雨般朝着峡谷缝隙落下去,全部落进雪狐兵的队伍中。   轰!轰!   雪狐兵队伍之中,恐怖的高温席卷全身,立即有人整个身体瞬间爆裂开来,温热的血浆喷洒在周身的队友身上,底下的雪狐兵纷纷逃窜,可那黑管不知是什么神器,一旦有火弹落下,就必然有人爆身而死,带起一阵狂风气浪。   一时间,雪狐兵阵脚大乱,虽有两千人之众,无奈峡谷之中摆不开阵势,更发挥不出雪狐灵巧狡猾的优势,只能慌忙逃窜,而慌忙逃窜带来的后果,就是队形散乱,更加成了峭壁上埋伏的蓑衣人的活靶子。   那些黑管根本不用瞄准,底下雪狐兵太过密集,就是用手扔都能砸着人。   这些黑管每次只能发射一颗火弹,之后就要重新装填,无奈这些拿黑管的蓑衣人开火的时间是错开的,一旦有人在装弹,就有另外一伙人开枪,绝不给底下的雪狐兵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一时间,峡谷之中哀嚎不断,满地雪狐兵的鲜血尸体,剩余的雪狐兵亦如同惊弓之鸟,一旦听到那黑管的轰鸣,就吓得不知去何处躲避。   容逸叼着根草叶,扛着一把负火铳,从花树上站起身来,看了看战况。   “哼,到底是谁造出的这种负火铳啊,竟然这么大威力,真是,佩服。”   最后两个字容逸恨不得把牙咬出了血。   不仅文人相轻,匠人更相轻,容逸怎么能忍受天涯海角不知处,还有匠人能造出比自己的机括威力还大的东西。   真是让人火大。   南朝托人把负火铳送到金鸾府上时,容逸一眼就看出这黑管的构造不同寻常,于是把手头的机括全交给了孔雀去造,自己拿着这黑管进了密室。   短短一个晚上,容逸完好无损的拆开了那把负火铳,将其中构造精细的画在图纸上,越画越觉得这东西的神奇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有了容逸的图纸,金鸾府暗器局的顶级工匠们迅速按图纸打造零件,因为零件十分繁杂,想要在短时间内造出太多是不可能的,短短半个月内只原样造出了三十六把,这与数量众多成千上万的蓬莱军队无法相配。   但在底下完全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活靶子的情况下,就用三十六把,足够了。   每把负火铳配备了十枚火弹,容逸试验过,这是每把负火铳每次战斗能承受的最大数量,超过这个次数,黑管会因为太热而变形,伤到自己人。   容逸一直数着发射火弹的次数,第十次结束以后,扬起了手中一把红色的小旗,信号旗上带着火药,在峭壁上一蹭,小旗唰的一声燃起来,发出刺目的红光和尖锐的哨声。   绵延分布在峭壁之上的手执黑管的蓑衣人立刻退到了花树之后,紧接着,换上了一队扛着九联弩箭的蓑衣人,对准底下苟延残喘的雪狐兵。   金鸾府是朝廷拨款最多的一个九鸾司分支,比其他九鸾司分支的预算多得多得多。   不明所以的忠臣们一直对此有异议,以为是容逸得宠,所以受陛下的格外照顾,那么多的银子全给容逸挥霍了,有这闲钱不如去赈济灾民呢。   容逸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蠢货。   造暗器机括要不要银子?铸负火铳要不要银子?研制新战车要不要银子?你行你们上啊,不行哔哔什么,你去大街上拣点破烂就能造火器啊。   不在设备上花银子,赈济灾民?一开战,国都破了,还赈济什么灾民,到时候满大街都是灾民了。   总想搞个国泰民安,其实是脑子有泡。   “呸。”容逸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草叶。   金鸾府前锋营是九鸾司里公认的最装备先进精良的一支队伍,因为能供给的强力机括不多,所以金鸾府前锋营只有寥寥数百人,却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但金鸾府多半参与埋伏战和后方战,就显得花影带的火鸾府正面战,比较光明磊落。   容逸不在乎,反正自己是个‘奸臣’,被骂多了,后来想想,当奸臣也挺好的,呵呵呵咱就是得宠你来打我呀。   金鸾府的兵将们对于自家长官还是十分信任的,不仅公正,还有趣,喜欢和新兵们一块聊天喝酒打架,很多新兵都是进营很久才惊讶的知道,每天跟大家插科打诨,同吃同住的那个年轻的小长官,竟然就是金鸾府的老大。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巡察使们都特别喜欢容逸,退了休以后,在街上闲着逛逛,遇见说容逸谗臣惑主的,绝对要停下来争论,跟那人吵出个理儿来。   容逸垂眼看着底下战况,新设计的暴雨针匣非常适用于这种居高临下的地形,果真,整整两千的雪狐兵,现在还能站着的不过寥寥百人。   那一百多个雪狐兵争先恐后的朝着不远处的二人窄峡逃去。   峡口站了一人,旁边是足有一人高的青色长刀,直直插在地上。   华阳抽出长刀,朝着迎面逃过来的雪狐兵慢慢走去,龙牙的利刃在地面上拖出一路脆响。   “小狐狸们,姐姐正缺条银狐皮的大氅呢!”华阳清亮的笑声在峡谷之中回荡。   半个时辰以后,两千雪狐兵已被全部歼灭。   墨萱踮脚轻盈站在花树上一朵盛开的樱桃花上,静静观望,华阳衣衫上溅落着血迹,拖着长刀回来。   “狐皮都被你砍碎了,怎么做大氅。”墨萱冷冷垂眼道。   “哼…随便啦。”华阳抹下溅在脸上的血迹,“一砍起人来,就忘了别的。”   峭壁上的兵将看着这两个美人眼睛发直,直流口水。   容逸咽了口唾沫,看向华阳和墨萱,“多谢二位…娘娘…”   这两个可怕的女人真的是娘娘吗。容逸又咽了口唾沫。   墨萱波澜不惊的眼睛看向远处,轻声自语道,“不知道千泽那边是何战局。”   “影哥随行,娘娘放心。” 读前可以看一下喔   本文单女主,三观正常,至少作者自己觉得自己正常。   男主:   千泽,身份是阎王儿子,神二代。性格比较邪气痞气,后边越来越邪,但有底线。   很宠老婆,招桃花体质。   女主:   墨萱,大美人一个,性格冷厉,但会在千泽面前又萌又软又可爱。   男配:   单漪,身份毒蝎公子(毒仙),高冷面瘫大冰山,但莫名照顾千泽。   男主小弟:   最厉害的是花影和容逸(容成逸)。   功力划分(由低到高):   地阶:玄位,幽位,炎位,苍位;   天阶:止玄位,止幽位,止炎位,止苍位。   注意(这不是演习):   本文走的剧情流,修炼仅仅占一丁点,可能不太适合喜欢看修真论道的读者们。   本文没怎么研究蛊毒,主要走剧情,让期待看蛊的朋友们失望了,对不起喔。   本文中心思想与传统仙侠完全相反,而且不论道。   想看论道的话...等作者修仙成功...驾着七彩祥云回来...趴云上给你们写小说。    第377章 玉鸾心   雾竹林外,三千玄镜弟子正整齐待命,拿崇敬的眼神看着站在前方训话的少当家。r?an ?e?n ?.ranen`   九霄仍旧一身鸾纹青衣,对众弟子高声道,“记住,今日与凝霜宫一战,蓬莱军为主力,我们只须辅助,尽一切可能减少人员伤亡。”   “是,少当家!”   自从玄镜堂掌门萧有知病重,玄镜堂一切事宜都由九霄接管,因为之前极力打压云家,自从九霄掌事以后,慕容家和萧家对于九霄做主都无异议。   今日,九霄调动了三千玄镜弟子与千泽合攻凝霜宫。   队伍中有弟子发问,“少当家,邪风谷也与我们一同去吗?”   九霄点头,“邪风谷内门弟子已经到了衡州地界。”   只是这次单漪并未出面,若邪风谷出动太多,引得流云涧那边蠢蠢欲动更是火上浇油。   九霄之前探过这几家口风,自从流云涧感觉到鬼皇有留千泽的意向时,就与凝霜宫逐渐淡了联系。   现在的流云涧,不过是因为乔鸿影的死仍旧记恨着单漪。   竹林外远处的幽静小道上传来竹叶沙沙的声响,一娇小女子踏着竹叶从远处飞来,落在九霄面前。   是玄镜堂本家少主萧雨歇。   萧雨歇刚落下,就一把抓住九霄的衣袖,九霄看着萧雨歇不对劲,满面泪痕,俩眼睛肿的跟桃似的。   “九霄哥哥,快回去。”萧雨歇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偏偏是这个时候…”九霄安抚地拍拍萧雨歇的后背,对面前待命的一众弟子道,“九玄领队,速去与千君会合,我先回玄镜堂处理要事。”   “是,少当家。”九玄领命。   九霄皱皱眉,萧有知死的真不是时候。   虽说九霄从青鸟转世到这个身体里,也算受了不少掌门的庇护,可他堂堂妖兽青鸾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凡人心生敬畏,凡人的寿命这么短,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   在九霄眼里,这些凡人的寿命短得和蚂蚁差不多,只需轻轻踩一脚,就会让他们脆弱的生命立刻消失,也不知道这么脆弱的物种,在家人离去的时候为什么这么轰动这么伤心,那不是很常见的么。   若是不去看看,九霄又要受一番非议,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名声估计又要被哪个有心人拿去大作一番文章。   现在只能祝千泽一切顺利了。   回了玄镜堂,萧有知躺在榻上,面容枯槁,如同死灰,九霄能感觉到,这个凡人的生命力在迅速枯竭,已经到了极限,只需一炷香,不,半柱香,就会流失所有的生命力。   原来还有一口气。   萧有知用尽所有力气抓住九霄的手,从怀里拿出一颗碧绿的宝珠和一封手书,交到九霄手上。   “九儿…”萧有知嘴唇开裂,断断续续的艰难地说,“这是…萧家传了数百年的玉鸾心…现在,给你…玄镜堂…是你的了…”   九霄略微动容,用力握了握萧有知的手,萧有知笑了笑,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弟子跪地恸哭。   周围的长老们看见那颗碧绿的玉鸾心时都变了脸色。   云家当初拼死也想陷害九霄,让云为裳继承玄镜堂,就是为了这宝物玉鸾心。   那是凝神兽之魂魄,天地之精华而成的宝物,若有根骨奇佳者能手握玉鸾心,就能吸收其中的修为灵力,平常凡人修炼需要一年的时间达到小玄位,而一旦有资质吸收玉鸾心中的灵力,就能一举跃进中玄位,此后仙途无量。   虽然实际上能吸收玉鸾心中灵力的人极少,即使是掌门萧有知,能吸收的灵力也不过玉鸾心中的沧海一粟。   九霄退了两步,用这具九霄的身体来给萧有知磕了三个头。   九霄从不屈尊,即使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只是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我的内丹…”九霄低头看着躺在手心的那颗碧绿的玉鸾心,“终于回来了。”   我找了那么多年,在九霄这具身体里等了那么多年,在玄镜堂藏了这么多年。   玄镜堂中传出哭声,连绵的宫殿上都挂上了白绫。   这种严肃的场合,九霄又不能随便离开,只好无聊的翻看萧有知的手书,上面写了不少令人惊讶的事。   其中有一件,就是九霄其实名字叫萧九,是萧有知的亲儿子,出生时因为天有异象,青鸾祥云飞来,就被暗中定为继承人,刚出生时为了保护他,萧有知把儿子送到了玄镜堂四门之一的青鸾剑派九家寄养。   而实际上青鸾祥云的出现正是三眼青鸾在凡人中寻找替身。   九霄像看故事一样看着这封手书,实际上,这都是这个名叫九霄的身体的经历,九霄心里从未有过触动。   “我的名字…”九霄无奈地自说自话,“不是九霄,也不是萧九…我叫九重天,是西王母身边的三眼青鸾。”   “算了…名字这种东西,就算有了,谁又能叫出我名字来。”   九霄手中的手书化成冒着寒气的冰凌,落在地上,碎裂成齑粉。   “不过是一如既往的孤独啊。”九霄看着手心的碧绿内丹出神。   叶袭正在伏案批阅奏折,忽然接到急报,蓬莱千君忽然领兵突进瀛洲边境,势不可挡。   送急报的小兵腿脚都打着颤,以为是蓬莱要与瀛洲打仗了。   叶袭看了急报,摇摇头,缓声道,“传朕旨意,蓬莱军队所过之处,不可设防。”   “什么?”小兵惊呆了,皇上这是吓傻了吗。   “扣押锦衣卫驭令,指挥使岳凝霜不可调动兵将。”叶袭又道。   “快去。”叶袭见小兵愣着不动,又抬高声调重复了一遍,“快去!”   小兵慌忙出去传信。   柳拂桥走过来,坐在叶袭边上,问道,“千君与岳凝霜开战了?”   “是啊,我们又能少一个心腹大患了。”叶袭说着轻松的话,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凝重。   “不知道他能有多少胜算。”叶袭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柳拂桥笑道,“臣妾看,五五分罢了。”   “为何?”叶袭问。   “因为您想要他们五五分。”柳拂桥话里有话,为叶袭倒了杯茶。   千泽果真直捣凝霜宫老巢,因为叶袭接到了千泽的命令,收起边防,扣押岳凝霜的锦衣驭令和禁军令牌,任千泽肆意攻城。   千泽身上穿着岳玲珑的紫犰狳轻甲,声音轻而沉郁。   “前锋营听着,凝霜宫七千雪狐精锐,至今已有一半死于非命,我们此行军队,三万人之众,对抗三千五百雪狐精锐。”   “若能攻破凝霜,其中珍宝应有尽有。”千泽嘴角微扬,眼神中是久违的掠夺的迫切。   “谁拿到,就算谁的。” 第378章 初闯凝霜宫      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这话一出,将士们再一次沸腾,高声呐喊,三万之众,那喊声也足够撼动山林了。   千泽早就摸清了这些凡人的习性,他们喜欢掠夺,喜欢在同种族和异种族之间掠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战争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想要的是战争之后,胜利的一方去掠夺弱者的资产,进而炫耀自己的强大。   和猛兽没有本质的区别。   也正是因此,千泽从来不约束士兵的掠夺,有的将军会因为心怀苍生,而绝不放任手下士兵去伤害平民百姓,即使是敌国的百姓。   但千泽不会。   他会放任手下士兵去掠夺战败的一方,即使结束以后需要用更大的精力去安抚流民。   千泽并不喜欢心怀苍生,他要的只有胜利。而实际上这些凡人也根本不弱小。   千泽四处张望,山林,湖泊,还有人迹罕至的荒山,都是凡人尚未踏足的地方,但以后一定会的,不知道这些心中同时怀着丑恶与美好的脆弱的生命,接下来还要怎么争夺领地。   “还有很多地方不属于凡人呢。”千泽眉头紧锁。   不知不觉已经渡过衡州,鬼皇许诺放行,凝霜宫外,浩荡大军即将兵临城下。   在千泽身侧的地鸾忽然停了下来。   千泽忽然抬手,“停。”   旁边传令兵立刻传达千泽的意图,整个队伍迅速停下来。   不愧是火鸾府前锋营,训练有素已经不足以概括其风貌,一旦停下,寂静无声,连战马都不再踏蹄动弹,能听到空中细微的风声。   地鸾仔细聆听,风中细小的异动,一股极淡的血腥气飘来。   “陛下,开始了。”地鸾低声道。   在千泽身边待了不短的时间,地鸾逐渐老成沉稳,已经不是那个会笨手笨脚自己摔进虫坑的笨蛋新兵了。   千泽的表情阴冷,目光冷冷看向凝霜宫的方向。   大军就这样与空气对峙着。   嘶————   尖锐的叫声划破许久的宁静,千泽瞬间亮出钩指,静静等待着。   紧接着,是一阵足以令人耳鸣的尖锐叫声,无数雪白狐狸从凝霜宫宫外高墙的小洞里像闪电一样窜了出来,足有上万只,像潮水一般,猛然向着千泽这边涌过来,一时间,尖锐的叫声,利爪踏地的铿锵之声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细看这些狐狸,雪白尖细又毛茸茸的脸上极其诡异,竟只有一只眼睛,闪着碧色青光。   再训练有素的士兵见到这种场面也要腿软了。   “这些只是一目狐,并非雪狐精锐。”千泽沉声道,“改变阵容,七齿锥阵。”   队伍迅速散开,位于队伍正中间的车队向前推进,并排而行的奇特战车,车身巨大,高九尺,横一丈,沉重无比,车前是一个横放的能够滚动的铁柱,柱上尽是尖锐铁刺,尖端足有七尺长,车上的兵士摇动手柄,车前巨大的铁柱转动起来,晃眼的铁刺不断随着铁柱转动。   容逸所设计的克制凝霜宫众多雪狐的强力机括,千泽也不得不承认,凡人的创造力确实很惊人。   千泽冷冷开口,”攻城。“   七齿锥车开路,无视汹涌奔来的一目雪狐,雪狐涌至身前,就毫无悬念的被绞进不断转动的铁刺之中,溅落的狐血染红了铁刺,雪狐前赴后继,却丝毫挡不住这绞肉式的进攻。   蓬莱大军无视挡路的一目雪狐,直接推进凝霜宫大门。   沧溪沧炎的情报十分准确,闯过凝霜宫的大门,正是一群二目狐严阵以待,足有五千头,眼睛泛着青色火光。   凝霜宫的雪狐,眼睛越多修为越高,据说五目狐堪比大苍位高手。   即使是二目狐,也对这绞肉的七齿锥车毫无抵抗之力,接连在转动的铁刺柱子之中凄厉嚎叫,只是撞击的力道要远远比一目狐大得多,很快,七齿锥车上出现了撞击的裂纹。   突然,千泽一怔,朝着自己扑来的双目狐狸,腋下竟然还有一只眼睛。   “小心,里面混着三目狐!”地鸾猛然大叫一声。   三目狐急速扑过来时,千泽伸手一把钳住那三目狐的脖颈,三目狐力气极大,在千泽手上挣扎不止,千泽面无表情,冷冷伸出右手,双指上的钩指直接捅进了三目狐腋下的那只眼睛里。   狐狸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即刻毙命。   千泽冷漠道,“平行阵。”   周围传令兵们迅速传达千泽命令。   “卸下七齿锥!卸下七齿锥!改换铡刀刀片!”   七齿锥车上的兵将立刻搬开铁栓,带着尖刺的铁柱掉了下去,露出下面三排整齐锋利的铡刀。   “若有三目狐拦路,瞄准腋下之目。”千泽冷声下令,“砍碎它们。”   锋利的铡刀继续推进,凭二目狐这等低劣的修为,还到不了用肉身与铡刀相抗的境界。   不断有跳上车顶撕咬的三目狐,但因为沧溪的情报,千泽早有防备,每架七齿锥车上都配备了刺瞎三目狐腋下目的刺刀。   千泽沉稳下令,“迅速通过二目狐阵。”   传令兵再一次四散开来,七齿锥车在数量众多的狐狸之中如履平地,锋利的铡刀足以斩断雪狐的身体。   推过二目狐和三目狐,七齿锥已经破烂不堪,铡刀也钝了。   千泽下令放弃七齿锥车,徒步行进。   从前花影刺探过凝霜宫,大致地图明了,千泽也协同华阳闯过凝霜宫禁地,对其中地形十分熟悉。   深入凝霜宫以后,内院院外三千余人严阵以待。   这就是被千泽用计策折损了一半,还剩三千五百人的雪狐精锐,四目狐。   四目狐已经可以化作人形,拥有灵智,与常人无二。   雪狐精锐中,领头的两人交头嘀咕。   “那人就是千泽,我们怎么拦得住。”   “为宫主争取逃脱的时间,拦不住,也要拖住他。”   “拼死也要拖住千泽,决不能让他找到宫主。”   两股人马拼杀在一起,蓬莱军队以凡人之躯抵抗雪狐,尽管有些修为,也很难与雪狐精锐相抗。   一时间,蓬莱军被杀散了队形,人员伤亡越来越惨重。   千泽冷冷看着周围的士兵溃败,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浮动,右手伸进了马鞍下。 第379章 追魂箭   千泽褪下右手上的钩指,手伸进马鞍下,抽出了一把血色长剑。? ?   刹那间,千泽消失在马上,身形快,带起七八道残影,锋利的剑刃径直刺进迎面扑来的雪狐兵心脏之中,抽剑,血花四溅,流淌在剑刃上的鲜血与剑身融为一体。   周身是陷入乱斗的士兵,千泽眼神平静,拿起剑刃横在面前,伸出舌头舔去剑刃上的血迹。   “啊。”千泽的眼瞳拉长变细,面上浮现了一层红晕,极为享受地轻吟出声。   ——————   凝霜宫西门十分狭小,是专门方便仆人们进出用的。   岳凝霜穿了一身粗布麻衣,藏头露尾,从西门逃了出来。   因为千泽和华阳曾经进过凝霜宫的地牢,而且凝霜宫又出了内鬼,说不定千泽已经知道了凝霜宫也有密道,因此岳凝霜叫四目狐精锐拖住千泽,为的就是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离开。   岳凝霜一边悄悄逃跑,心里怒火中烧,有人回来报信,说天水潭里有饕餮巨兽,已经把在那里镇守的雪狐精锐全部杀死,而派去的两千支援,竟在半路上就遭遇伏击,全军覆没。   原来千泽一直就在给我设套,而我却浑然不知。   合抗鬼皇?恐怕千泽心里想的是吞并凝霜宫,只要有人力有财力,连封枕丹的解药都能做得出来,与鬼皇相抗,并非不可能之事。   千泽这么快就动手,难道那天夜里,我去弄死墨萱肚里孩子的事,他知道了?   怎么可能。   岳凝霜正匆匆低头赶路,混在一群赶着牛马的老农里,有这些凡人障眼,千泽投鼠忌器,多半不敢派人痛下杀手。   嗖————   箭矢破空的声响猛然传来,岳凝霜慌忙躲避,那箭矢噗的一声插进了老黄牛的背上,老牛哞的痛吼,整个牛马队都变得十分混乱。   景蝉在一处参天古树上冒了头,挥手示意周围埋伏众人:放箭。   不断有乱箭飞来,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把岳凝霜逼出来。   岳凝霜呸了一声,他们竟根本不在乎伤亡,就算伤及无辜也要弄死自己。   岳凝霜被迫朝没有设弓箭手的地方离开,身形一跃,落地便化成一头雪狐,像一道白光迅沿着没有树的地方跑开。   景蝉沉声命令道,“换追魂箭。”   这批弓箭手是木鸾府前锋营的兵士,功力在上炎位,区区凡人靠着仙草丹药提到接近苍位的功力,需要极高的资质。   这些人在蓬莱军队里算是顶级高手了,平时都当做宝贝养着,吃最有营养的肉食,住环境最好的房间,训练的时候磕了碰了都是件大事,要一群随军小医女们轮流照顾,还得是漂亮的那种。   但他们的训练也是最严苛的,作为九鸾府中最优秀的杀人刀,没有休息,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磨砺。   景蝉命令一下,所有藏在树间的弓箭手换了中间空心的管箭,管箭的箭尾是平的,并有铁片加固,理论上这是铸箭的大忌,会拖慢箭矢的度。   弓箭手握箭之时通过右手,将经脉中的功力外放,灌注进箭矢的空心之中,对准飞奔逃走的雪狐。   数十道响箭骤然朝着雪狐飞去,灌注了功力的箭矢度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就已追上了飞奔的雪狐。   乱箭看似散乱,而当两道响箭从雪狐的耳朵旁呼啸而过时,岳凝霜的狐狸脑袋差点被这尖锐的鸣声刺聋。   雪狐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尖锐的响箭飞过时,岳凝霜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岳凝霜感到脊背剧痛,一支灌注了法力的箭矢刺在自己脊背上,岳凝霜修为深厚,又怎么会被一箭矢所伤,没想到,刹那间,另一支箭矢飞来,不偏不倚的打在自己脊背上那支箭的箭尾。   箭尾嵌了铁片,后边的箭矢急飞来,不断在岳凝霜脊背上那支箭的箭尾上猛烈撞击,那支箭竟被狠狠钉进了岳凝霜后背里。   岳凝霜吃痛,迅掉头,像影子一样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景蝉掂掂手里的妖箭,笑道,“逸哥真聪明,能想到这么绝的法子,钉钉子似的把箭敲进去,任他老狐狸皮厚,哈哈。”   旁边木鸾府的弓箭手问景蝉,“蝉爷,还追吗?”   景蝉摇头,“陛下吩咐了,只要让那老狐狸挂个彩就行。”   雪狐不断飞奔,不知道过了多久,脊背的伤隐隐作痛,周围的林木愈加茂密,不远处有座石窟,雪狐一闪身就躲了进去。   石窟极其幽深,就算有人能追上来,也找不到藏在里面的人。   岳凝霜化回人形,扶着石壁喘了几口气,脊背的箭伤不断滴着血,区区箭伤对岳凝霜来说无关痛痒,只要拔出来,伤口就能全愈。   可是这箭竟怎么也拔不出来。   一动弹,骨头剧痛,这箭矢尖端带钩,插的太深,勾住了骨头,根本拔不出来。   咳咳。   洞窟里传来咳嗽的声音。   咳嗽声回荡在满是洞口的复杂石窟中,让岳凝霜辨不清方向。   忽然,岳凝霜猛然抬头,那熟悉的笑脸正在洞顶看着自己。   “岳宫主,别来无…好像有点恙喔。”千泽笑着坐在错杂的石洞上,低头看着岳凝霜。   岳凝霜愣了愣神,紧锁眉头,恶狠狠的看着千泽,“怎么会这么快。”   有四目狐拖延,怎么会这么快就追上来。   千泽摊摊手,笑道,“千丝追魂,哪能不快呢。”   ——————   此时,凝霜宫内,雪狐精锐仍旧与蓬莱军缠斗得不死不休。   有雪狐精锐化出原形,雪白的狐狸额头上竖着一只眼睛,腋下藏着一只眼睛,尖叫着朝着千泽扑过去。   千泽闪身避开,数十头四目雪狐朝着千泽扑过来,一只又一只将千泽埋了起来。   挣扎中,千泽身子一震,一束红光从雪狐的缝隙中照射出来,雪狐纷纷震落,尖叫着摔落在地上。   千泽冷漠的脸上被划出了一道伤口,但没有流血,一块皮翻了出来。   千泽抬手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冷漠阴狠的脸露了出来。   花影的眼睛拉长成了一条细线,背后血色六翼猛然绽开,嘴角露出尖锐的牙齿,血蝠的六翼上散出的气势足以震慑得周围雪狐不敢贸进。   “本不想大开杀戒,但我饿了。”8 给大家一个么么哒   局面彻底失控了。   蓬莱皇帝口鼻溢出血液,剑刃抽出,胸口中发黑的血汩汩流出,洛笙儿吓得身子一软,躲在了姐姐身后,抱着洛鸢儿的胳膊不敢再看。   洛鸢儿握紧藏在黑袍中的墨绿长刀,趁着混乱,护着洛笙儿悄悄离开了床榻,站在了离千泽不远的地方。   洛氏姐妹才十五岁,既是大小姐又是小孩子,这种场面能不被吓哭,已经很让人欣慰了,经过刚才对峙的一幕,两个姑娘觉得千泽确实靠得住,本能的躲到了千泽身后来给自己些安全感。   见千泽那样维护墨萱,洛鸢儿才小声嘀咕道,“妹妹,我还以为睿王也是个好色之徒,却原来真的如传言一样万般维护夫人。”   洛笙儿眼中带着失落,哽咽道,“我也知道…他对我的照顾不像怜爱,只是同情而已。”   气势如虹,俊逸如仙,这样万里挑一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心动,洛笙儿也只是想想罢了,不仅是洛笙儿,蓬莱的女子,哪一个不希望能得到千泽的垂怜?   正在这时,来人通报,太子的五千精锐已经攻破宫门,大军压境,已经围满了皇帝寝殿,门外兵刃相接,凤九雏已经出门迎战。   因为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朝中官员多是太子心腹,凤九雏虽有兵符,却被层层阻拦,只能调出三千兵将。   几个呼吸间,御林军已经把李雍拿下,带出了寝殿待审,太子已经被积年累月的恐惧和野心折磨成病,此时手中拿着蜻蜓剑疯狂挥舞,负隅顽抗,却也让御林军一时无法近前。   多年的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让千亦坐上了太子的高位,到头来却与朝思暮想的皇位失之交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恶鬼!   千亦眼中再无其他,冲开重重人群,手中的细剑直刺千泽咽喉。   “都是因为你!本宫才应该是皇帝!篡位的是你!都是你!你应该死!为什么没有死在戎格!为什么没有死在九宫!你今天必须死在这!”千亦眼中充血,变得血腥可怖。   千泽目不斜视,右手微抬,剑刃即将触及到咽喉的一瞬,戴着蝎钩的双指钳住气势汹汹的剑尖,千亦竟无法再动一毫。   “再见了,皇兄。”   千泽手指微微移动,蜻蜓剑的软刃被向后卷出了一个弧度,剑刃刚好触及到千亦的咽喉,千泽双指一震,竟瞬间震断了千亦的喉管。   千亦的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青筋暴起的孱弱的手渐渐松开了剑柄,缓缓倒在地上。   太子伏诛。   南朝传信归来,说绫姬已经按千泽的安排,带领玄镜弟子抵挡边境戎狄的进犯,听说皇城叛乱,那些悍族必定趁虚而入,妄想分一杯羹。   绫王阁离边境不远,戎狄犯境首当其冲,内忧外患,蓬莱人心惶惶,千泽只好安内敌外,即使将自己陷于险境也在所不惜。   千亦私藏的精锐部队,又何曾为蓬莱献出过一滴血,不过是作为太子争权的牺牲品罢了。   突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异样的响声,仿佛又突然多了一支军队一般。   凤九雏麾下的小兵浑身是血的摔进了殿中,挣扎对千泽道:“殿下…凝霜宫…一千锦衣卫…闯进皇宫了!”   千泽心中一沉,暗道,“天狐鬼帝。”   御林军鲜有实战,不像凤九雏手下的曲古战士骁勇善战,一时节节败退,只是太子精锐加上天狐鬼帝的锦衣卫,总共有六千余人。   凤九雏寡不敌众,千泽走出殿门时,眼看数十锦衣卫包围凤九雏,凤九雏的背上带着一道尺余长的伤,在骤雨的冲刷下,脚下的砖石被染的血红。   “萱儿,不要出去,护好自己。”千泽扶了扶钩指。   “不要…天狐鬼帝的锦衣卫大多修仙…”墨萱攥紧千泽的衣袖,“别去。”   “事情总要做个了结的,放心。”千泽在墨萱的脸颊上吻了吻,随即推开墨萱,褪下身上秀气端雅的四爪银龙宫服,披上了一贯的浅蓝羽裳,电闪雷鸣下,拂袖走进了骤雨中。   墨萱说得不错,此次前来的锦衣卫是天狐鬼帝手下最得力的内门弟子,俱是修仙之人。   凤九雏流血太多,手和脸都没了血色,骨节分明的手上新伤压着旧伤,整个身上被血染红。   千泽身上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敌人退避,无人敢阻拦。   “九雏。”千泽拍了拍凤九雏的肩膀,靠在凤九雏身后,面对着缩小包围的数千兵将。   “殿下快回去,属下还能战…”凤九雏稚气未脱的脸被鲜血染的棱角分明。   “哎,如果这一战能平安回去,你以后可以称我兄长。”千泽扬起一丝笑容。   “什么?”凤九雏一愣,正在愣神的一瞬间,千泽手臂上腾起一丈玄火,玄火带着热毒,轰开了层层包围的兵将,千泽把已经重伤的凤九雏猛地踢出了包围。   “九雏,别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千泽落寞的笑容被再次一拥而上的兵将淹没。   “帮我护好萱儿。”   千泽的声音被混乱的杀声掩盖,凤九雏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惊诧,擦干额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来,把御林军带回了殿中,关紧了大门。   凤九雏知道千泽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墨萱见凤九雏浑身是伤的回来,刚想冲出殿门,却被凤九雏拔剑拦住,严肃警告道,“殿下要夫人不要出去。”   墨萱心中发慌,推开凤九雏想要闯出殿门,却被白如冰拦住,白如冰劝道,“夫人,如今皇宫混乱至斯,陛下归天,太子伏诛,睿王殿下出门迎战,您若是再出了危险,蓬莱就要亡国了…”   墨萱心中焦急,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似的无力,感觉腹中阵阵疼痛,让人腿脚发软。   洛鸢儿忙着给凤九雏止血,洛笙儿拿了随身带的活血散给凤九雏敷上,这才稳下了凤九雏的性命。   此时殿外骤雨更盛,直下青冥的闪电猛然照亮了整个皇宫。   千泽指尖微微打颤,有鲜血顺着钩指滴下。羽裳上雪白的孔雀翎被鲜血染的刺目。   额上有粘稠的血液顺着脸庞的棱角流下来。告别一切广告。 第380章 石饕餮   花影单手扶在厄樱剑血红的剑刃上,甩手拂下血污。?   “狐血,好吃极了。”花影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翅膀一振,冲天而起,原本深红的翅翼,其中一对翅翼的纹路已经变得鲜红。   每喝干一个人的血,翅翼上就会有一条经脉变红,直到现在,一对蝠翼都已经布满了血色,如同密集的网。   “快,花爷来真的了!”   火鸾府前锋营看到花影六翼绽开,纷纷停止抵抗,快撤出前阵。   六翼杀神极少以六翼示人,一旦在阵前展开六翼,但无半个活口。   四目狐嗅到花影身上散出的危险气息,一时站在原地观望。   领头雪狐紧张的盯着花影背后若有若无的翅翼,小声道,“这人不是千泽。”   “还用说?这不是吸血蝠族的么。”   “吸血蝠哪有六翼的!”   “你忘了,两百年前大家族们抢了那么久,最后消失的那个变异血蝠。”   “竟然转世到这儿…”   “千泽想必已经追过去了,还要再打吗?”   领头人凝视着花影问,“是花影?”   霎时,数百个分身从花影身体中走了出来,与对面数量众多的雪狐对峙,丝毫不落下风。   花影的分身包围了四目狐,数百分身一齐冷冷问道,“你在问谁?我们都是花影。”   “有灵智的分身?”领头人震惊地连连退了几步,忍不住重新审视这个从出现开始就在不断摧毁自己世界观的妖物化形。   花影体内有两枚内丹,其中是淬炼妖骨时千泽引进去的九幽内丹,另一个就是一直潜藏在花影体内的血蝠内丹。   九幽内丹给予了花影万影幻分神的能力,而血蝠内丹,则是用源源不断的力量去供给这些分身力量,度,以及智慧。   花影身后的将士趁着雪狐兵被震慑,立即摆开第三阵容,后方每组两人抬着弩箭,换到了前线,还有许多拎着药筒的小兵紧随其后。   毒弩阵。   沾了毒药的弩箭朝着雪狐爆射而去,瞄准了腋下之眼,这毒药毒性极强,触之必死。   雪狐的弱点太过明显,腋下之目一直是凝霜宫的绝密,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此等重大消息泄露给了千泽,导致凝霜宫的雪狐精锐被死死克制。   领头雪狐咬咬牙,艰难下令立即撤退。   雪狐迅散开,唯有一女人未动,那女人手里握着双剑,低垂着头,身后摇动着一条雪白的尾巴。   花影冷漠看着那女人,那女人微微抬头,一张姣美的脸蛋,额头上却赫然竖着三只眼睛。   花影略微歪头,平淡无波的语调静静问那女人,“五目天狐,陛下今日要我取的,可是你的命?”   “睦州桀是我剑下亡魂,你们也会是。”   那身姿妖娆的女子冷冷开口,握紧了手中两把蓝色细剑,细剑微微波动,像两条蠕动的毒蛇,身上弥漫出幽蓝的雾气。   花影缓缓走进毒阵。   “花爷,雾里有毒,危险!”身后的兵将焦急的喊住花影,花影却脚步不停。   女人手中的软剑波动着,散着幽幽的寒光。   花影冷漠道,“区区雪狐,怎需要我亲自出手,雪先生,在下奉命取你性命。”   五目天狐,其魂魄竟是应龙四子之一秋山雪。   本应死于凝霜宫朱雀尉、青龙尉之手的帝麟护卫,秋山雪,四镇墓兽之一的秋山雪,竟没死,成了岳凝霜怀里那头雪狐。   花影嗅到,秋山雪的身上有一股死气,绝非活人应有的气息。   她竟是个吃过封枕丹的灵人。   转瞬之间,秋山雪已经纵身站在花影身前,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软带剑身像毒蛇般没进花影的胸口,花影口中溢出鲜血。   细剑猛然抽出,血流如注,花影岿然不动。   “我是不是见过你?”秋山雪冷冷地问,“龙涎香,我闻过这个味道。你奉谁之命?为谁做事?”   “我为陛下做事,奉的却是神谕。”花影淡淡说着,忽然伸出手,一只来不及逃跑的四目狐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到花影的手上,那狐狸惨叫了一声,毛皮中隐约可见的嫩红渐渐消退,血液被花影贪婪吸入体内。   鲜血精气滋润下,花影胸前的伤口消失了。   这副身体就是这么奇怪,很容易流血,因此,花影需要不断喝血,维持自己的生命。   “陛下有命,拦路者不问姓名,杀无赦。”   ——————   石窟中。   千泽低头看着岳凝霜,脸上浮现一抹阴鸷的笑,一片蛛网裹挟着毒物撒了下去。   “老狐狸,你就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千泽消失了,只留下石窟中回荡不绝的凄厉笑声,“你害了我的萱儿,杀了我的孩子,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   那笑声沉痛而悲哀,似乎,也并不是那么自内心的痛快。   很压抑,很勉强,甚至并不坚定。   一大群蜘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了进来,顺着岳凝霜的腿朝上爬,岳凝霜功力外放,用一层寒气将自己与外界隔离起来,靠近的蜘蛛一碰到这层寒气,就即刻化成了冰凌。   蛛网上的毒雾渗透过寒气,沾染到岳凝霜脊背上的伤口上,立即咝咝地开始腐蚀,很快就黑了一大片皮肉,剧痛让岳凝霜难以站立,只好扶着石壁休息。   岳凝霜隐隐觉得脊背冷,这悄无人影的洞窟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盯着自己。   借着微弱的狐火,岳凝霜看到,自己扶着的石壁里隐约有张狰狞的脸在望着自己。   岳凝霜抽回了手,惊出一身冷汗,再用狐火照亮周围,石壁上竟密密麻麻全是狰狞恐怖的脸,空洞的眼睛望着岳凝霜。   岳凝霜眨了一下眼,那些狰狞的脸就离石壁的表面近了一步,随时可能撞开石壁。   它们是被岳凝霜背上的血腥味引来的。   岳凝霜惶恐的退了两步,靠在了一面石壁上,突然,脚腕一紧,一只布满灰色鳞片,仿佛门前摆着的石狮子的脚爪抓住了岳凝霜的脚腕。   岳凝霜立刻缩成了一团雪白,雪狐尖叫一声飞奔出去。   这石窟中竟满满全是石饕餮。   石饕餮,藏身于阴气重的岩石之中,吸取岩石中的戾气而生,大多生活在墓室中,岳凝霜想起来,自己曾经命令沧溪把制作灵人失败的尸体埋到这石窟里。   石窟中冤魂散不出去,石饕餮应运而生。   “他能控制饕餮…这能力太无敌了,不可能…”岳凝霜化作雪狐飞奔,“这能力一定会有缺陷的,快想起来,快想想!”   身后是怒吼的石饕餮,岳凝霜脑子里一片空白。8 第381章 玉石俱焚   就在四只狐爪再一次落地时,地面忽然出现了一张巨嘴,猛然咬在了岳凝霜胸腹之上,锋利如磐石的獠牙直接咬穿了岳凝霜的护体寒气,深深刺进雪狐的腹?   地下钻出了一只石饕餮,死死咬住岳凝霜不放,疯狂晃动自己巨大的头颅,撕扯着岳凝霜的身体。   石饕餮眼中是怒火和恨意,那凶狠的眼神像极了千泽。   得到主人的命令,连带着主人的感情也会一同收入进饕餮的脑海中,这头石饕餮就像狂的千泽,在对杀子仇人疯狂的报复。   喀拉一声,岳凝霜感觉自己的肚子被饕餮锋利的獠牙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在不断往外流。   瞬间的麻木之后是剧烈的疼痛,疼痛让岳凝霜动弹不得,而头脑却又格外清醒。   ”一定有问题...“   ”他为何不直接召集饕餮闯进凝霜宫。“   ”为何要把药炉建在天水潭。“   ”为何把我引进石窟之中。“   岳凝霜的头脑猛然清醒,”这饕餮...是不是不能离开领地。”   一定是。   岳凝霜竭尽全力凝聚功力,一股极寒之力从体内迸而出,身上覆盖了一层坚韧的冰凌,冰凌越冻越厚,形成一颗冰球,把岳凝霜冻在了冰球之中。   石饕餮的嘴被这团冰球撑住,极寒的寒冰化成的冰球极难破碎,石饕餮猛烈摇头,把嘴里的冰球给重重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冰球碎裂,里面的雪狐瞬间起身,从石饕餮的獠牙之下逃了出去。   雪狐飞奔逃走,石窟中无数石饕餮怒吼着追逐,岳凝霜一一用冰球逃脱,背上的伤口不断滴血,拖出了一路血迹。   到了最后一个洞口,雪狐尽力一跃,飞跃出了石窟,重见光明,那些石饕餮接近了洞口就不再跑动追逐,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只能对着外面的人怒吼,却怎么也出不来。   岳凝霜的身子撞在了岩石上,肚子上的伤口极深,肠子掉出来了一半,样子极为惨烈。   按往常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岳凝霜也能很快愈合,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伤口好得极慢,直到岳凝霜力气用尽,伤口也没有痊愈。   岳凝霜转头看了看后背的毒伤,已经腐蚀的深可见骨。   化血散,千泽特意叫洛笙儿研究的与凝血散刚好相反的药,阻止伤口愈合。   千泽站在洞窟的顶端,眼带恨意地看着岳凝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被饕餮追杀都没死,算你命大。“   ”也好,让我亲手了结。“千泽飞身落地,站在岳凝霜面前,袖中滑出一把匕,猛然朝着岳凝霜的脖颈刺去。   却不料,岳凝霜的手更快了一步,从腰带里摸出了一颗褐色药丸吞进了口中。   ”封枕丹!“千泽一惊,狠狠掐住岳凝霜的脖颈,按在地上,恨恨道,”你还敢吃药,给我吐出来!“   岳凝霜的脸色泛青,额头顶出了一只角,身上迅长出了道道鳞片,肚子上的伤口在以一个恐怖的度愈合。   千泽见大事不妙,立刻躲开,却慢了一步,那巨大布满鳞片的手爪直接抓穿了千泽的肋骨,千泽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摔了出去,撞在岩石上,嘴角流出一股淤血。   千泽艰难地爬起来,体内的骨骼有三叠咒保护,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肋骨处的血洞渐渐愈合如初。   岳凝霜出震耳欲聋的笑声,突然严肃,悲痛的问千泽,“合抗鬼皇,你难道不答应吗?”   千泽微微蹙眉,神情有一丝动摇。   “哼。”千泽沉默不语。   岳凝霜成了灵人。   一个大苍位高段的灵人。   “哼…”   这情况是千泽没有预料到的,没想到岳凝霜竟然狗急跳墙,吃了封枕丹,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洛笙儿说,灵人就是在提前预支自己的生命,待到既有的生命力耗尽,灵人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只需要与岳凝霜耗下去,待到他体内精力耗尽,赢的还是千泽。   千泽用尽力气朝着石窟跑过去,只要有众多石饕餮的保护,岳凝霜仍旧不堪一击。   虽然成了灵人,但心智还完全存在,除了度力量和自愈力都成倍增幅以外,岳凝霜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岳凝霜挡在了石窟洞口正中,若想进入石窟,就必须闯过岳凝霜的阻拦。   千泽暗自蓄力,眼睛紧盯着岳凝霜的动作,突然,千泽腿间力,飞窜了出去,绕了几个弯用来混淆视线,飞朝着石窟掠过去。   岳凝霜的动作太快了,只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千泽的轨迹,几乎在瞬息中移动到千泽面前,巨大的鳞爪一爪捅进千泽腹中,在腹中猛然搅动,掏出了一大片污血和血肉。   一把利刃嗖的一声飞来,斩断了岳凝霜的手,那利刃打着转咣当一声刺在石壁上,才看清是一把精钢腕爪。   ”痛。“千泽痛的脸色煞白,掉落到地上,同样是大苍位高段,却因为对方是灵人而被死死压制,千泽死也不甘心。   岳凝霜愣了愣,断开的肌肉迅复原,即刻又原样长出了一只手。   岳凝霜已经看不出原貌的布满鳞片的脸动了动,狂笑起来,对着不远处站立的黑衣女子笑道,”黑豹,孩子没了可心痛?若夫君也死在自己面前,那才叫痛不欲生吧!“   墨萱眼中的恨意快要燃出火来,强忍着不去看千泽,冷冷与岳凝霜对峙,怕再看一眼千泽,自己就会哭出来。   华阳趁着这间隙,飞快落在千泽身边,把千泽的手臂架在肩膀上,瞒天过海,即刻消失在原地,落在远处倒插在地上的妖刀龙牙旁边。   金鸾府前锋营赶到,容逸从华阳身上接下千泽,千泽闭上眼睛,将身体经脉中的功力集中到腹部,迅修复着严重的损坏,一边喘着气对华阳道,”把墨萱拖回来。“   华阳担忧地看了一眼千泽腹上几乎能看见肠肉的伤口,沉声道,”我们替你拖他一会儿。“说罢,华阳拖过龙牙,朝着岳凝霜走过去,与墨萱并排而站。   岳凝霜仰天长笑,”千泽,你就这点本事,还要女人替你挡箭,哈哈哈,我坦白,就是我杀了你孩子,逼你与我合作,可你不守信用,今日我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就别怪我与你玉石俱焚了。“   ——————   感谢爱看书的呼啦圈,eas失重状态的打赏~感谢寻邻Q,果子狸炖鳕鱼的月票~啵啵啵啵啵啵8 第382章 冥灵花开 ?岳凝霜一直将身体挡在石窟洞口,不给千泽进入石窟的机会。   墨萱紧咬牙关,一双剪水的清亮眸子此时尽是愤恨阴鸷。   一个让墨萱欣喜期待的小生命,明明可以安然降生,墨萱甚至已经想到,如果这是一个小女孩,千泽该多么高兴。   之前千泽无意中的一句‘我想要一个小公主呢’,让墨萱惦记好久,有时还会委屈地想,千泽会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啊…   而现在,不仅这个让墨萱满心期待的小生命用那么残忍的方式被杀死,甚至今后,再也不会孕育出任何孩子。   一想到这,墨萱的心里都像被针扎一样,痛苦梗在喉咙中,说不出咽不下。   岳凝霜冷笑,嘲讽道,“我以为千君的忧国忧民是真的,我也以为神水豹的善良是真的,可现在,你告诉我,我凝霜宫数万雪狐,现在还能喘气的,剩了多少个?”   “原来全是伪善。”岳凝霜恨恨道,“你们不去怪那个罪魁祸首,却还助纣为虐,鬼皇!他会有报应的…为何全报复在我身上?”   墨萱很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当看到这张丑陋不堪的脸时,墨萱再也受不了了。   “那我呢。”墨萱哽咽着问,“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的孩子做错了什么,你杀我孩子时可曾想到天道好轮回?”   华阳握紧了长刀,抬高声调,用刀尖指着岳凝霜质问,“你囚禁我族人,剖腹取蛟珠,蛟龙族灭于你之手,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没有天道!”岳凝霜眼神悲怆,哑声说,“天道根本就是乱的,我们的存在,一开始就是错的。”   岳凝霜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密集,封枕丹已经完全把岳凝霜改造成了灵人,岳凝霜的眼白变得漆黑,额头上的鬼角不断生长。   “无理狡三分。”华阳表情一凝,手中的妖刀朝地面一插,龙牙上雕刻的龙纹立即如活了一般,顺着长刀刀刃游走进土地之中。   七条灰色的蛟龙顺着土地急速游走,从岳凝霜脚下破土而出,紧紧缠绕在岳凝霜灵人化以后愈加粗壮的手臂和脚腕上。   墨萱的双手布满密集的电光,纤细却有力的双腿微微一弹,带着整个身子飞了出去,空气中带了电,只要微微移动,就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触电的刺痛。   “神水欲来,雷电召来。”墨萱双手合十,眉心出现了箕宿的水纹。   华阳半面脸颊上纹刺的牡丹花漫上一层明艳的红色,仿佛盛开,口中轻声念道,“木独秀,叶寸心,龙息降于身。”   乌云密布,整个石窟上空已经被乌云雷电笼罩,天空的东方出现了七颗星,其中两颗中间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光线,将箕宿和角宿连在一起。   华阳脚下生长出坚硬的地刺,闪电一般朝着被灰蛟龙缠在地上的岳凝霜蔓延而去。   岳凝霜的身体猛然一震,乌云中的雷电直下青冥,碧色电光直接贯穿岳凝霜心脏,尖锐凶猛的地刺穿透了岳凝霜脚下的地面,陡然刺进岳凝霜覆盖着鳞片的双腿中。   岳凝霜发出一声痛吼,布满鳞片的双手捂住剧痛的心口,双腿被地刺牢牢钉在地上。   千泽阴冷着脸,全身经脉中的功力都聚集在伤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即止了血,扯开的皮肤迅速收口,经脉和组织交织在一起。   “容逸,带着你的人离开这。”千泽紧闭着双眼,吩咐了一声。   容逸坚决摇头,“属下与您同进同退。”   千泽抬眼瞥容逸,声音里已经夹了几丝怒意,“你想死就罢了,让你的人撤。”   容逸迟疑了一下,看到与墨萱二人对峙的变成灵人的岳凝霜,容逸深吸了口气,从腰间取下一面黑色信号旗,在腿边的砂条上擦燃了,举了起来。   “金鸾府前锋营…”容逸极不甘心地挥手道,“撤。”   金鸾府前锋营看到信号,毫不迟疑的履行命令,撤退的步伐也一丝不乱。   “你也走。”千泽抚摸着自己的伤口,好加速内脏的破碎处愈合。   容逸不说话,默默蹲在千泽身边,用手臂支撑着千泽摇摇欲坠的身体。   “死了可别说我没劝过你。”千泽推开容逸,起身向着石窟外的岩石上跃去。   “萱儿,华儿,退后!”千泽落在崎岖石壁上,左手托着枯木龙吟,右手扶在弦上,对底下的二人警告道。   墨萱华阳看见千泽过来,立即后撤,华阳抓住墨萱的手,一瞬间消失在原地,落到先前龙牙入土之处。   二人刚刚退开,千泽右手撩拨琴弦,沉郁顿挫的琴声在石窟之中猝然响起,音传十里绕梁不绝的冥灵歌从千泽修长指间倾泻而出,如胶似漆的琴音在岳凝霜周身缭绕,无形胜似有形。   岳凝霜刚刚吃力地从尖锐粗壮的地刺上拔出了腿,腿上鲜血横流,却顷刻间止了血,洞穿了双腿的伤口立即修复愈合,完好如初。   就算是大苍位高段,实打实的受了墨萱和华阳的合攻,也不可能不受伤,可一个大苍位高段的灵人,竟像不可战胜的妖神一般,雷电花木之力竟丝毫奈何不了他。   岳凝霜充满怨恨和死气的眼睛看向千泽,似乎要把所有的愤恨都宣泄到千泽身上。   对于想要脱离鬼皇的渴望,岳凝霜都忘到了脑后,那双漆黑如深壑的眼睛里只有千泽。   岳凝霜毫无征兆地朝着千泽冲了过来,就在即将触到千泽时,脚下的泥土陡然松动,一棵巨树从脚下破土而出,迅速长成了一棵参天古树,岳凝霜骤然变换方向,却在身后又生长出了一棵参天巨树。   两棵巨树将空地遮掩得暗无天日,一阵琴音拂过,古树开出了一树散落飘零的花。   花叶散落如刃,擦过岳凝霜的身体,便即刻带下一块皮肉。   华阳一怔,小声叹道,“冥灵歌,他竟能让冥灵古树开花。”   千泽凝神拨弦,额上渗出细汗,衣袍上已经印出了汗迹,腹上尚未痊愈的伤口愈合速度变得极慢,千泽体内功力枯竭,已经顾不上经脉的修复了。   同时用琴声播撒下两颗冥灵古树的种子,已经是千泽的极限,功力处在油尽灯枯的边缘,看这架势,是要和岳凝霜拼死赌一把。   “你们会后悔。”岳凝霜沉沉说了一句,眼神中的死气更盛,身上的鳞甲愈加密集。   ——————   终于快把这一块写完了,神经紧张得蚕蚕都累了      :。: 第383章 共享生命力   岳凝霜愈渐粗壮的手臂上生长出一层厚实的鳞甲,冥灵花像密集的针雨席卷而下,整个石窟外的空场全部被暴雨般落下的飞花笼罩。?   成千上万的血色花瓣形成龙卷风,朝着束缚在两棵冥灵巨树中间的岳凝霜飞去。   锋利的花瓣漫天遍地,一阵迷蒙的花雾四散开,华阳带着眼神木讷的墨萱退出了花雾的包围。   手中龙牙妖刀径直倒插在面前,刀柄上的蛟龙从柄上游走下来,骤然变大,在华阳和墨萱面前盘旋成了一层灰色的屏障,飞来的花瓣在蛟龙屏障上出炸裂的巨响。   化成坚硬刀刃的花瓣重重钉在岳凝霜身上的鳞甲缝隙中,一束花瓣飞向岳凝霜的左胸。   千泽知道,灵人一旦形成,想要杀死,唯有彻底摧毁心脏。   就在花瓣即将没进心脏之中时,岳凝霜的心口突然凝结出一层坚硬的寒冰,将胸口的鳞片凝结得坚不可摧。   护心的鳞甲松动,被切出了缺口,岳凝霜心脏处猛然生出冰凌,他想必也知道灵人的这个弱点。   “如果有能克制灵人的东西…”千泽的手指快要刻进枯木龙吟的琴身中。   封枕丹的解药只可解药瘾,却解不了灵人的形态,一旦吃了封枕丹,不论有没有解药,都永远是灵人,此法至今无解。   一片花瓣吭的一声,打在岳凝霜心口的鳞甲上,鳞甲坚硬,花瓣走了偏锋,急飞向躲在远处的容逸。   千泽下意识伸出手去拦,那锋利的花瓣钉进了千泽手心,千泽吃痛,手一甩,鲜血溅落在本就血红的琴弦上。   千泽无力再支撑冥灵歌,带血的右手在琴弦上勉强拨动,手心的花瓣被千泽血液中的毒性焦化,变得乌黑看不出原色。   枯木龙吟的丹槽上嵌了一颗妖花暴食的内丹,花中带毒,冥灵花上也沾染了暴食的毒性,千泽手心的伤口黑,虽说暴食的毒与千泽血液中的毒性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可千泽心力交瘁,身上的伤迟迟无法愈合。   这片花瓣若坠入容逸身体里,只消半柱香时间,形神俱灭,魂飞魄散,从此归墟再无此人也是有可能的。   好累。   千泽眼前有些模糊,背靠着石壁才稳住了身体,手心的污血顺着拨弦的手滴落到琴弦上。   漆黑的琴身泛出点点墨绿的星光,葛星木的琴身被血气激起一层墨绿光华。   石窟洞口里焦急徘徊的石饕餮听到了琴声,就像不再惧怕洞口的领地屏障般,纷纷想要从洞口爬出来。   第一头石饕餮迈出脚爪踏到地面时,千泽猝不及防,气血上涌,嘴角渗出血丝,体内已经见底的精力竟被那头踏出领地的石饕餮吸进了身体中。   石饕餮的力量都锁在自己的领地中,一旦走出领地,就会立即生命枯竭,若想踏出领地,就要有人去用自己的生命力借给饕餮,这人正是饕餮的主人。   千泽对着洞口的饕餮大喊了一声,“不要出来!回去!”   那石饕餮身体一震,委屈地看了一眼千泽,哼唧了一声,灰溜溜的退回了洞口。   饕餮对召唤自己出来的主人精神上有联系和感情,主人遭难,饕餮更是心急如焚。   千泽的血挥洒在琴弦之上,枯木龙吟再奏出的弦音便与千泽的生命力建立了联系,千泽可以通过琴声来与饕餮共享生命。   这大概就是从前穷奇所说的神印献祭。   可千泽此时油尽灯枯的功力根本支持不了一头强大的饕餮踏出领地。   此时此刻,岳凝霜用尽全力一挣,身上缠绕的蛟龙被瞬间扯断,化成一束飞烟,华阳当即肝肠爆裂,软软倒在墨萱脚下。   那七条蛟龙是华阳的护体蛟龙,蛟龙尽毁,内丹也极受损坏。   墨萱瞪大眼睛,抓住华阳的手臂,眉心箕宿水纹波动,一道雷电从天边乌云上劈下来,笼罩在千泽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雷电屏障,将千泽护在电光闪烁的雷网中。   千泽看了一眼倒下去的华阳,血色褪尽的手指微微颤抖。   岳凝霜吼了一声,石窟峭壁上抖落无数石屑,护体的寒气再一次包裹了布满鳞甲的身体,岳凝霜退了几步,朝着千泽猛冲过来。   这道雷电屏障可以为千泽挡住大半冲击,可一旦雷网被毁,墨萱与风雷之力息息相关,说不定也会当即血脉爆裂。   千泽在石壁上借力,手中的枯木琴幻化出一层墨绿的星光,千泽抱着枯木琴跳出了雷网,准备硬接下岳凝霜这一冲。   岳凝霜的双眼漆黑,瞳孔通红,之前抵抗冥灵花已经耗尽了大半功力,只要能接下这一击,岳凝霜生命力耗尽,就活不了多久了。   封枕丹最严重的副作用就是折寿,岳凝霜已经透支了他本该有的功力,现在也是时候枯竭了。   没想到,岳凝霜接近自己时,一阵出乎千泽预计的强大力量扑面而来,岳凝霜的额头上出现了第三只眼。   天狐鬼帝,封号雪狐天眼,其内丹就封存在天眼之中。   他竟选择了燃尽内丹,也要与千泽同归于尽。   燃尽内丹,就是永远的自杀,无法转世,无法重生,甚至连记忆与智慧都会消失,成为游荡的孤魂。   朦胧中千泽只听到墨萱尖叫了一声,“快回雷网!”   千泽知道,此时更不能回,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赔上性命,千泽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墨萱去死。   千泽心一横,手指拨弦,把所有功力都散了出去,紧接着,徘徊在石窟洞口的石饕餮听到了千泽用尽生命力的召唤,猛然从洞口中扑了出来。   岳凝霜背对着洞口,被凶猛的石饕餮扒在了后背上,嘶拉一声,连着半面身体把岳凝霜的右手给咬了下来,甩在地上。   岳凝霜仰天痛吼,度慢了许多,但方向不改,满目恨意地冲向千泽。   千泽无力地跪在了地上,那石饕餮得不到千泽生命力的供应,又没有领地的庇护,即刻灰飞烟灭在空气之中。   千泽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岳凝霜。8 第384章 鬼面人   墨萱飞快朝着这边跑过来,千泽勉强抬起右手,手心的神印忽明忽暗,墨萱面前立即升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墨萱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只看到千泽转过头来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他嘴角带笑。   “不要硬接!躲开啊!快躲开啊!”墨萱声嘶力竭,拼命敲打着面前的屏障。   千泽转回头不再看墨萱,身上的皮肤因为精力枯竭而变得干枯无力。   “千泽。”墨萱的声音弱下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儿。   墨萱抹了把泪,双手合十,眉心的箕宿水纹光芒闪烁,乌云之中再一次劈下数道雷电,猛然劈在千泽面前,立即再次形成一层雷网,紧接着,空中接连劈下七道雷电,在千泽面前形成七层雷网。   千泽来不及制止,岳凝霜就已经撞在了第一层雷网之上,刹那间,岳凝霜灵人化后庞大的身体被雷电包裹,出嘶嘶拉拉的焦响,却并未减缓度,直接撞毁了第一层雷网。   雷电与墨萱的生命力有密不可分的连接,雷网一破,墨萱一口血喷了出来,扶着屏障勉强站稳。   “萱儿!”千泽吃力地抬起干枯纤瘦的手臂伸向墨萱,雷网却将千泽困在其中。   岳凝霜一刻不停,庞大沉重的身躯又撞毁了第二层第三层雷网,身上传来的焦糊味越来越浓重,岳凝霜每撞毁一道雷网,墨萱就吐出一口淤血。   接连闯过七道雷网,墨萱虚弱地跪坐在华阳身边,岳凝霜正要撞破最后一张雷网,用锋利兽爪削下千泽头颅时,突然改变了方向,猛然冲向墨萱和华阳所在的地方。   岳凝霜了解千泽,只要这两个女人死了,就相当于在逼他自杀。   千泽无力地睁开眼睛,本应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岳凝霜满是鳞片的庞大身躯竟冲向了墨萱和华阳。   千泽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地从雷网的缝隙中滚了出来,飞快地抢先岳凝霜一步到了两人身边,蹲下身,把墨萱和华阳揽进怀里,伸开手臂用身体护住两个姑娘。   岳凝霜嘶哑的声音痛苦道,“你就不想杀了鬼皇么?”   “你不明白,凭你我战胜不了‘他们’。”千泽仰起头看着岳凝霜,眼神里是怒气和无奈。   “他们?”岳凝霜一怔,动作顿了一顿,却并未停下,仍旧朝着千泽冲过来。   “别怕。”千泽低下头,在墨萱和华阳耳边安慰道。   岳凝霜的利爪已经到了面前,只要再近一步,就能撕碎千泽的身体。   神若是被撕成一块一块的,应该也会死的吧。千泽心想。   一声巨响在众人耳边炸裂,岳凝霜突然出了一声惨叫,身子一歪,捂着眼睛大声嚎叫。   容逸趁众人不备,突然攀上岩石,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将负火铳架在胳膊上,对准岳凝霜这怪物的眼睛开了一枪。   岳凝霜的自愈度开始变得极慢,因为蛟龙的纠缠和雷网的抵挡,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生命力,又被饕餮生生撕下了一半身体,眼看着体力和气血都要耗尽了。   千泽趁机抱起墨萱和华阳,从岳凝霜利爪之下逃脱,把两人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却不料岳凝霜直接将利爪举到面前,惨叫着用爪钩把眼眶里的铁弹给挖了出来,再一次朝着千泽冲过来。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杀掉千泽这一个想法。   千泽微微弓起身,就算生命力所剩无几,与岳凝霜拼一拼命还不一定会落在下风。   嗖的一声,不知身后有什么东西飞来,岳凝霜狰狞的头颅直接被斩断,从脖颈上滚了下来,接着,又飞来一道金光闪闪的光芒,岳凝霜的手臂应声而落,再一声响,岳凝霜的躯干被断成两截,落在地上,血流成河。   千泽愣愣看着这一戏剧性的反转,许久才回过神来,回头看时,一戴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的男子负手静静站在自己身后。   那鬼面人低声问千泽,“可还好?”   千泽怔怔地仰头看着那人。   那鬼面人点点头,身形飘忽,离开了。   千泽目送着那鬼面人离开,迟迟愣着说不出话。   岳凝霜死了。   千泽歇了很久才有了些力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墨萱和华阳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两个不省心的姑娘身上有何重伤。   还好她们自愈力还算强,并没什么致命伤处,千泽松了口气,皱眉训斥道,“为什么不听话,我叫你们在家里等我,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华阳还想争辩,墨萱乖乖低下头认错,“我错了呜。”   华阳舔了舔嘴唇,哼了一声,“谁想管你啊。”   看着这两个小美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千泽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好了好了宝贝,谢谢你们来救我。”千泽无奈笑道。   再看地上散落的尸块,千泽面无表情地亲手挖下了他额头上的天眼,天狐内丹就藏在其中。   天狐内丹是雪白的,闪着莹莹蓝光,千泽手里拿着天狐内丹愣。   容逸来扶千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千泽眼前一黑,晕在了容逸身上。   容逸给金鸾府前锋营传了信号来接应。只是岳凝霜死的那一幕太过意外,容逸至今还恍惚着。   那鬼面人的出现,让容逸记忆犹新。   千泽体力耗尽,心力交瘁,这一昏就昏了不少天。   醒来时,千泽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面前是墨萱,正端着药碗吹着热气,见千泽醒了,惊喜地叫出了声。   华阳在纱帘外拧干一条面巾,爬上了床榻给千泽擦净手脸。   “你终于醒了。”华阳叹气道,“还以为要就此长眠了呢。”   墨萱放下药碗握着千泽的手委屈地掉眼泪,哽哽咽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千泽撑起身子坐着,睡得有点迷糊,愣了会儿神,一下子把两人搂进怀里抱着。   “你们没事就好了。”千泽放下心来。   “哪能没事呢。”华阳撇撇嘴,“一连半个月给你采仙草熬药,腰快要断了。”   墨萱掰着手指认真说,“鳍先生说他的太阴山快被我们采秃了。”   千泽无奈笑笑,“哪能呢,太阴山那么大。”   “就是了,那老应龙很抠门的。”华阳没好气的说,“不就是采了几百个千年灵芝,几百个千年人参嘛,至于愁眉苦脸成那个样子吗。”   “几百个…你们放哪了?”千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给你炖完喝了啊。”华阳摆了摆手,“你睡着的时候最乖,给灌什么喝什么。”   “几百个…你们想补死我…”千泽嘴角抽了抽。   “就是什么好就给你喝什么啦。”墨萱可爱地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你要多补一补的,毕竟…对吧。”   “对什么对啊…”千泽气得想打人,面前这两个宝贝疙瘩又是打不得骂不得的。   “我看你们两个是欠收拾。”千泽把墨萱也给拎上了床,伸手一推,把两个小女子压到了床上,低头看着两人。   “信不信把你们一起吃了。”千泽嘴角一扬露出一脸坏笑。   “咳咳。”   一声咳嗽把千泽给吓软了。   单漪撩开纱帘看着千泽,淡淡道,“我也在此坐了许久了。”   千泽尴尬地挠了挠鼻子,拍拍床榻,讪笑道,“那个,哥你也上来坐会儿…?”   单漪一脸淡漠,漠然道,“坐你个头。”   ——————   这章长叭~~因为中间断开很难受所以这章字比较多~   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了,蚕蚕都累了…   感谢果子狸炖鳕鱼,爱看书的呼啦圈的打赏~8 第385章 秋山飞雪自伤怀   墨萱识趣地爬下床,对单漪略微点头,拉着华阳出了寝房,留单漪和千泽二人说话。   单漪坐在床沿,问千泽,“好点没。”语气也是淡淡的,看见千泽还有力气和女孩子**,应该就是没事。   千泽立马装出一副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剧痛无比可怜巴巴的模样。   单漪:“你给我正常点。”   “哦。”千泽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对单漪说,“蝎子,那场面我怕说了吓死你,岳凝霜灵人化,有一座楼那么高,然后我嗖嗖嗖把他解决,你不知道吧,他大苍位高段,还是灵人,你没看见真是太可惜了。”   “哦。”单漪淡淡应了一声。   其实单漪全程在千泽的记忆里监控着战局,这仗打得多惨烈单漪都看见了。   千泽在单漪面前吊儿郎当地笑,单漪冷着一张脸,伸手抓住千泽的脸,对,就是抓住。   千泽脸上的肉被单漪挤在了一起,惊恐道,“尼姑熟么!”   “这张脸,真能招桃花啊。”单漪抓着千泽的脸眯起眼睛凝视着,冷然道,“下床,有正事。”   “不下,我大病初愈,是病人。”千泽又钻回被窝躲了起来。   单漪没办法,从衣袖里抖出只小蝎子放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有在外面候着的邪风弟子,押进来一位女子。   秋山雪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钻进被窝里的千泽和坐在床沿的单漪,抽了抽鼻子,问,“是谁。”   千泽坐了起来,摸着下巴笑道,“我还没问你谁呢。”   花影那边比较顺利,很快就迎来了玄镜堂和邪风谷的合力增援,单漪亲自出战,活捉了秋山雪,带了回来。   单漪也没有见过秋山雪,但当时收到了太阴鳍的传音,说应龙四子的气息在凝霜宫里出现,叫单漪过来看看。   太阴鳍和关山月都派了分身过来查看,在千泽昏迷时已经问过秋山雪一遍话,终究还是失望而归。   现在的秋山雪,是一具行尸,身上有明显的尸咒和食用过多封枕丹产生的尸斑。   行尸的意思是,能像活人一样行动,却没有魂魄,没有思想,在她身体里除了生前的执念,再看不出一点活人气息。   唯能记住即使身死也不愿忘记的事。   秋山雪本就呆的脸庞愣了愣,忽然扑倒在地上,吃力地爬到单漪脚下,呆呆的面容上露出无比悲喜交加的神情。   “大少主小少主。”秋山雪呆呆地说,“奴婢还从没见过你们长大的样子,从出生就被带走了。”   单漪眼神平静地低头看着秋山雪,轻声道,“不是我们被带走了,是你被带走了。”   千泽一脸疑惑,许久才问,“这是雪先生?”   单漪点头。   千泽借着脑海里单漪的记忆,只有关于秋山雪的只言片语。千泽问起缘由,秋山雪呆呆地仰头看着千泽不说话。   单漪微微叹气,“已经是行尸了,还能知道什么,承载她魂魄的雪狐和岳凝霜一同死去了,她很快就会消失。”   果然,秋山雪抓住千泽的衣袖,呆呆的脸上浮现了欣慰的笑容,那一瞬间就像活了一样。   秋山雪的头顶冒出了一股青烟,那青烟化成一个碧蓝的光点,光点脱出秋山雪的身体后,那具身体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蓝光在单漪和千泽面前漂浮许久,用空灵好听的嗓音对两人劝慰道:“不要为神殿做事。”   下一刻,光点化成一束蓝光,分成两股,飞进了千泽和单漪的眉心。   陌生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千泽打了个寒颤。   秋山雪被凝霜宫的青龙尉和朱雀尉拦截,后来却没死,实际上死于沧溪沧炎之手。   那时孤烟夫人带着关山月和两个百花使来凝霜宫抢夺本属于帝家的宝物——葬花囊和墨玉囊。   秋山雪带着重伤为孤烟夫人殿后,自损气血,因此死于非命。   沧溪沧炎带着秋山雪的尸体回了凝霜宫,岳凝霜对于沧溪沧炎看守不力,丢了葬花囊和墨玉囊为威胁,沧溪被逼无奈,求助于刚好在凝霜宫的雁家家主雁齐。   雁齐给了沧溪一枚尚未成型的封枕丹。   那时刚好岳凝霜心爱的白狐死了,秋山雪借尸还魂,就寄生在了岳凝霜的白狐身上。   因为想要见到单漪和千泽的执念,秋山雪的魂魄一直没有散去,直到今天,了却心愿,化为一缕青烟。   令千泽和单漪在意的是秋山雪的那句话。   “不要为神殿做事。”   千泽抬眼问单漪,“父君他…不为神殿做事么。”   单漪蹙眉,“从前是,失踪以后,不知道。”   从秋山雪破碎的记忆中,千泽看到了自己完全记不清长相的帝麟。   虽然看起来没有印象,却莫名觉得亲切熟悉。   单漪拍拍千泽肩膀,轻声道,“这些日子,我也查到了许多陈年往事。”   千泽挑眉看着单漪,表示愿闻其详。   那是帝麟身上刚刚出现神印,还未成为归墟主神时候的事。   有人曾在那时去找过帝麟,说要合作一件事,帝麟却以身有旧伤,双子年幼为理由拒绝了。   那人正来自神殿。   后来,神殿仍旧不死心,威逼利诱用尽了手段,后来帝麟担心这群奇怪的人会对夫人和孩子不利,就答应与他们合作一次。   帝麟同他们去了东方的一个尚未有人探知的地方,一年以后才回来,竟遍体鳞伤。   此后,帝麟每过几年就会与这群人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每次回来都伤得不轻。   孤烟夫人心疼丈夫,劝他不要再去,可帝麟什么都没说,仍旧隔三差五与这群人出去。   后来,千泽因为身中火毒而被送去熔岩山解毒,单漪留在帝家,每日潜心修炼。   令单漪至今不能理解的是,有一日功课太难,单漪百思不得其解,就抱着书本去帝麟的寝房问,没想到,竟看见帝麟的右手鲜血直流,他竟在用刀想要剜下手上的神印。   可当帝麟停手时,神印还在,一瞬间手上的伤口就愈合了。   这件事单漪至今也不能明白。   千泽一愣,伸出右手,血红的饕餮神印浮现在手心。   “父君…他想脱离神殿?”千泽皱眉,“为什么?”   单漪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试图去寻找父君去的那个似乎很危险的地方,但是找不到,归墟有许多凡人和神都未踏足的地方,可能性太多,无从查起。”   神殿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的组织,恐怕只有拥有神印的人才有机会知道了。8 第386章 鬼皇之命   两束蓝光没进两人脑海中,千泽发觉手边的龙吟琴散着微光。 更新最快   琴身上的丹槽里不知何时又嵌了一颗水蓝色的宝珠。   秋山雪最终化成了一颗内丹,用她的话来说,好久没有见到弟弟妹妹,嵌在琴上,还能时时聆听,离老三近一点。   千泽收了手心的神印,显得有些失落,低着头沉思。   单漪轻声道,“无妨,丢父亲的又不止你一个,父君不在,长兄如父,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也是一样的。”   千泽笑着踢了单漪一脚,“蝎子你学坏了。”   忽然,千泽止了笑,把头埋进臂弯里,默了声。   单漪的神思一直在千泽的记忆里未曾离开,知道千泽在想什么,从椅背上拿下件浅蓝羽裳扔给千泽,淡淡道,“快去快回。”   千泽扬起头,奇怪地问,“你好像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蠢货的想法总是很好猜的。”单漪道。   千泽披上羽裳,迈出了屋门。   衡州,永干宫。   衡州格外寒冷,容逸给千泽披了件黑貂裘,路边的花卉枯荣了几批,每次来时都是不同的花色。   千泽理了理揉皱的衣襟,淡然道,“又来这儿了,这路快要走腻了。”   容逸微微颔首,“只是物已非,人还在。陛下与天同寿,还愁熬不过谁。”   千泽眼神动了动。   已经不是第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了,容逸从第一次来时的心惊胆战,变成了现在的波澜不惊。千泽则从一开始的满腔恨意蜕变成了现在的不露锋芒,老谋深算。   千泽没再多说,走进了那遍布着从前噩梦的永干宫大殿。   玉无常仍旧在鬼皇边上服侍,见千泽进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喜。   鬼皇则安稳逗弄着鹦鹉。   千泽走进大殿,单膝落地,双手奉上一枚像狐目一般黑白相间的内丹,恭声对鬼皇道,“任务已完成,还请大人过目。”   覆灭凝霜宫,并非千泽一厢情愿,恰恰是鬼皇的命令。   是淳于干看出了岳凝霜的反叛之心,要除掉岳凝霜,而这任务,就交给了千泽。   鬼皇仍旧逗着鹦鹉,嗯了一声,“那内丹本座也没什么用,你就拿去吧。”   听了这话,千泽不由得皱眉。   若放在从前,千泽肯定会愤恨地认为这是鬼皇的赏赐和侮辱。   而现在,千泽却总会多想许多东西。   他的修炼竟不需要内丹么?还是说他吸收不了?   要知道,大苍位高段,两千九百年的天狐内丹,就算与神兽内丹相比也是难求的极品,对任何妖兽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提升功力的妙药。   鬼皇的天阶功力虽说已经在归墟难寻敌手,可修行无止境,谁又能抵得住诱惑见好就收呢。   千泽想了想,收下了天狐内丹。   鬼皇缓声道,“起来吧。”   千泽便拍拍膝上尘土站起来,从前的桀骜磨去了棱角,千泽温顺地站着,这种由内而外的平静,甚至连眼神都掩饰地极其完美。   让鬼皇觉得千泽已经完全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   但千泽觉得自己在走岳凝霜的老路。他苦心在鬼皇身边蛰伏数十载,最终还是被鬼皇轻而易举的灭了。   但除了蛰伏没有别的选择。   鬼皇看了玉无常一眼,“你先出去。”   “小玉告退。”玉无常如蒙大赦,悄声退出了大殿,路过千泽身边时,玉无常露出了一丝紧张神色。   容逸也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玉无常叫住容逸。   “容大人。”玉无常小声问,“你家陛下…可还好?”   容逸疑惑道,“圣主是说身体?”   玉无常点点头,又摇摇头,身上的金铃铛哗啦啦地响,没等容逸回答,就匆匆转身朝着行宫那边逃也似的走了。   大殿上只剩了鬼皇和千泽两人。   千泽率先开了口。   “多谢大人相救,那日岳凝霜成了灵人,我险些着了他的道。”   鬼皇靠在软榻上,悠哉问,“看来本座妆画得不好,叫你一眼就识出来了。”说罢,从软垫后边拿出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扔到地上。   “本座见你护着两个小美人腾不出手来,又不忍心折损你,只好出手帮一把了。”鬼皇只是随口一说,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好了,凝霜宫现在是你的了。”鬼皇摆摆手,“想开青楼酒馆赌市都随你。”   “为什么?”千泽诧异地脱口而出,后觉得失言,闭了嘴。   “本座不过是给引渡十七仙的诸位提个醒,若想叛本座,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   “你想问本座为何选你去做这杀手?”鬼皇笑道,“因为你的神印。”   千泽没想到鬼皇能坦白得这么快,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   “本座想要你的神印,你应该也看得出来。”鬼皇笑道,“只不过玉无常行宫里那些个你模样的傀儡,还真不是本座弄的。”   这倒令人意外。不是鬼皇弄的,那就是容成飘雪弄的,傀儡上有容成家的麒麟家纹。   “大人想要就拿去,横竖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千泽问,“用刀剜下来行吗?”   “能剜下来,本座早就把你胳膊砍了,还能留到今天。”鬼皇嗤笑,“怎么又置气,跟个孩子似的。”   “我没有。”千泽皱眉。   “罢了罢了,没事别来扰本座,有事也别扰。”鬼皇打了个呵欠,轰千泽走了。   千泽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这次来见鬼皇没被打,还是让千泽有了点心理安慰。   奇怪的是,玉无常上次的话半真半假,鬼皇实在没什么必要说假话,可容成飘雪取神印能有什么用?   千泽一路上都在沉思这个问题,直到傍晚时分,容逸钻回车篷,说到地方了。   下了马车,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山林里兜兜转转,看见一处新开辟出的空地,   空地中心有一块墓碑,墓碑旁站着两个人。   本该雕刻生平事迹的石碑上什么都没刻,沧溪和沧炎跪在岳凝霜的无字碑前沉静叩首。   听见身后有人,沧溪警惕地转过头,见来人是千泽,气势立马若了下去,提着沧炎起来,向千泽默默行礼,然后退开两步。   新的一个月求一波月票求推荐票~啵啵啵 第387章 人生几回伤往事  千泽从容逸手中接过一坛酒,泼洒在岳凝霜的碑前。   “老狐狸,你是我仇人,为你寻这一方埋骨之地已经仁至义尽。”千泽漠然道,“你若不害我萱儿,不灭我帝家,我还会尽力挽你一命。”   “不管怎么样,我承认,这一次你是所谓的英雄。”千泽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声音清冷,“是我,我还没有勇气去反抗他,反抗‘他们’,你了无牵挂,孑然一身,可我瞻前顾后,殊不知不舍难有得。”   “可我放不下她,豁不出去。”千泽轻声叹气,“你可知,就算我们合作,就算是灵人,也战胜不了‘他们’。”   容逸在旁边默默听着千泽怅然若失地自语,完全不懂千泽在说什么。   ‘他们’是什么。容逸觉得不能理解,最近千泽一直在说‘他们’,可容逸不明白千泽口中的他们指的到底是谁,似乎是一群让千泽怨恨又忌惮的东西。   “或者说,灵人不是拯救我们的东西,却是摧毁我们的东西。”千泽说,“不论神魔妖兽,都是围场中被猎食的猎物,当封枕丹出现在这世上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要从这个尽是凡人的世上消失了。”   千泽一直认为,封枕丹的存在,是凡人们想要抵抗异族,增强自己的一种方式,而时至今日,当岳凝霜也因封枕丹而死时,千泽才幡然醒悟,封枕丹,正是凡人研究出来,用来削弱神的药物。   不论神还是妖,都有一种共性,那就是寿命极长,而封枕丹的作用就是将未来的生命提前预支,用这种竭泽而渔的方式增强自身,最终的结果就是,让本来很长的寿命变得更短。   凡人想要同化神和妖,让所有人拥有同等的寿命。   而封枕丹会上瘾,一种成型的药品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唯一的可能就是,研究出这种的药的人,就是为了让食用者上瘾,把他们变成奴隶。   凡人想要控制神。   被神魔妖兽奴役了千万年的凡人一族,正在想尽办法扭转局面,他们想要把神变成凡人的奴隶,而为此事作出突出贡献的,就是药毒同源的雁家。   千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弱小脆弱的族类拥有任何族类不可匹敌的智慧,和野心。   他们其实是很强大的。千泽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帝麟失踪,取掉神印,封枕丹,神殿,一件又一件掩盖在重重迷雾之下的真相显得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千泽觉得自己猜对了什么,又无从去查证。   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找到帝麟,把所有事情问明白。   千泽看向垂手站在身边的沧溪沧炎,缓声说,“叛门之事,不怪你们,都是我逼的。莫要自责,记恨我就好。”   沧溪和沧炎不知道说什么,怔怔看着千泽。   千泽伸出右手,手心亮起白光,一只手掌大的洁白的小狐狸落在手心。   沧溪一愣,颤颤问,“这是...宫主么。”   千泽道,“我留了他一魂一魄,从此就是头寻常的畜生了,你们愿意养着,要不就放生,都无妨。”   “本来,我家有人死在你们两个手上,本要你们赔命,想想也没什么必要,大家都是要死的,随便活活就好。”   沧溪郑重接过千泽手里的小狐狸,捧在手里,单膝落地感激恭敬地对千泽道谢,“千君,天下理应归于你手。”手里捧着的小雪狐什么也不懂,抱着沧溪的大拇指傻傻地啃。   “现在已经不想夺了。”千泽摆摆手,把空酒坛放在岳凝霜碑前,带着容逸走了,临走时给了沧炎尸油金蚕的解蛊之法。   待到千泽离开以后,沧溪问沧炎,“炎儿有何好去处么。”   沧炎搂住沧溪脖颈,轻笑道,“有哥哥在,隐居山野也可。”   沧溪捧着小雪狐,揽住沧炎肩头,“那便隐居吧。”   两人卸去了腰间的红木锦牌,方方正正地放在岳凝霜墓前,身影便隐没在山林之中。   ——————   届时下了小雨,行路不便,也不那么着急,索性就没回蓬莱,刚好墨萱她们就在洛家歇着,千泽也不着急回去。   路过苏州,千泽叫容逸找个地方歇脚,就在苏州城里住了下来。   后来才发现,苏州竟也有个逍遥楼,也是慕容家的产业,看来慕容家世世代代头脑好的出奇,最喜欢开赌坊。   千泽闲来无事,就去那苏州逍遥楼里坐了坐。   一楼仍摆梨花台,只是布置雅致了许多,还有不少供客人坐着吃茶的秀气圆桌,苏州人风雅,喜欢这种格调。   九霄至今被困在家里守孝,慕容枫也一样,赌无对手,千泽也没什么心思玩,便坐在一旁便烹茶边看着热闹,好稍稍缓缓心情。   梨花台的霸王座上翘腿坐了一少年,已经赢了不少筹,看那少年身上剪裁考究,一身素色长衫,指上还戴一枚奇特的兽骨扳指,仿佛是第一次从家教甚严的门第里偷溜出来,玩普通的掷骰子也能兴高采烈。   千泽看着那少年,感觉又回到几年前,陪着墨萱在赌场里一掷千金的时候了,于是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少年,有时那少年要输了,千泽就挥挥手指,给那即将落地的骰子换个面。   少年连着赢了二十多把,笑嘻嘻的揽过面前赢来的筹码。   没有九霄从旁边扯淡,千泽反倒觉得没意思,坐了一会儿,起身欲走。   后边传来一声挑衅。   千泽奇怪地转过身,说话的正是坐在霸王座上的那位素衣少年。   乐无璟笑嘻嘻地朝千泽扬扬手,“公子留步,看你骨骼清奇,快过来陪我玩玩。”   千泽对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十分惊讶,心里反省道,难道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缺心眼吗。   见千泽不动,乐无璟皱眉道,“你愣着作甚,还要小爷我去拽你过来么?”   千泽觉得有趣,心血来潮忽然想哄哄孩子,于是真走过去坐在了少年对面。   “你想玩什么,在下均可奉陪。”千泽温言道。   果真,千泽把所有赌项都赢了那少年一番,直输的那少年哭爹喊娘要打千泽。   “哈哈。”千泽心情大好,笑得开怀,无意间一斜眼却看见了那少年腰间挂的腰饰。   四凶链。   ——————   新角色新鲜出炉,一个火力旺盛的小王八...我是说小霸王。   乐无璟 第388章 乐无璟   这不知哪家的纨绔公子身上,竟然挂着和千泽一样挂着四凶兽利齿的四凶链。 更新最快   当初穷奇郑重其事地把四凶链交给千泽,即使远在元墟境,也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千泽不会傻到觉得四凶链是面前这位无意捡来的。   有意思。   千泽摆弄着右手上的钩指,眼带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乐无皱皱眉,抬眼仔细打量千泽,眼神则先看向了千泽腰间,腰间却只挂了一枚晚香玉的玉佩,并无乐无想看到的东西。   乐无就在梨花台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千泽。   “没戴...么。”乐无心想,“莫非找错人了?”   很快,乐无又计上心头,忍不住为自己的好计谋笑了一声,对千泽道,“我看公子你筹码阔绰,想必家里也是不缺金银的,净赌些俗物多没意思,不如比个红的?”   “红的?”千泽眉头一挑,自己在赌桌上混得少,什么红的绿的没听说过,不过看着乐无这挑衅的眼神,怕是不比点命格灯赌命局轻松多少。   果然,乐无从骰盅里抠出一个骰子扔到面前,“只此一次机会,点大者胜。”   千泽嗤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法,周围看热闹的赌客们也纷纷露出失望表情。   乐无无视周围人的哂笑,继续道,“输的断指。”   周围赌客顿时默不作声,断指是挺严重的惩罚,一般输钱输到没得抵才会断指。   继而这些人对于乐无的印象就坏了许多,这种赌法君子不齿,更像市井混混的胡闹,因此更衬得千泽温雅坐在对面,显得礼貌而矜持。   乐无似乎对旁人投来的鄙夷目光习以为常,旁若无人的对千泽笑道,“一局定胜负,可敢赌?”   千泽耸肩,反正骰子随意自己怎么控制,不过是一动心念的事,想输想赢还不随便自己心情。   “随便。”千泽答道。   乐无抬手掷出个三点,惹得周围赌客一阵唏嘘,就看这位蓝羽裳公子手下无败局的战绩,就知道乐无此次必输无疑。   正当赌客们等着瞧乐无的笑话时,千泽手里那颗漆黑光滑的骰子被抛到了半空,千泽眼也没抬,等着骰子落地。   漆黑发亮的小骰子在桌面上飞速旋转,即将落定之时,千泽看了一眼,不太好,仿佛二点要朝上了。   千泽手指微动,给骰子调个四点好了,被对方压一点的感觉可比全胜的感觉更能打击人。   忽然,千泽感觉身体不大对,翻开手心,手心浮现的神印上竟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叉号,那叉号一闪而逝,而千泽刚刚那一弹指,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骰子尘埃落定,竟是二点朝上。   什么情况...?   千泽愣了愣,忍不住起身去看那骰子,果真是二点,眼没花。   刚才的一瞬间是怎么了。   周围赌客哗然,纷纷议论,这是天意啊天意。   乐无一直轻松笑着的眼神忽然一冷,对刚才说话那人厉声道,“什么天意?天意是狗屁,那是小爷我的意。”   旁人被这少年的话震了一震,纷纷皱眉,不知这是谁家的不孝子,又狂妄又粗俗无礼。   千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对面一脸戏嚯的乐无,才注意到这少年不过是面相小,身量和自己差不多,因为功力太浅,修为太容易被探知了,粗略估摸有个五六百岁,千泽顿时明白了几分。   能短暂封禁神力妖力,又佩四凶链,恶禁之神穷奇,原来是元墟主神乐家公子。   “在故意试探我吗。”千泽心想。   乐无得意地靠在椅背上,问千泽,“喂,愿赌服输,你...”   话音还没落地,千泽直接举起右手,戴着钩指的食指一弯,搭在虎口上一划,一截带着血的拇指直接顺势飞到了梨花台上。   周围宾客连忙退了几步,没想到这位公子如此潇洒,不过玩笑赌注也如此认真,只是这代价太大,好好一风华正茂的少年,缺一截拇指实在太可惜了!   乐无看似对桌上那截断指无甚兴趣,兴致勃勃的盯着千泽的右手看。   “呵,反正等会又要长回去呢,有什么可惜的。”乐无心想。   可那断面却丝毫没有重生的意思。   乐无皱皱眉,又等了一会儿,只见那断指仍旧未愈合,乐无忽然撑着桌子站起来,“你的手怎么回事?!”   周围人纷纷指责乐无,还不是你这混小子害的?   “在下愿赌服输,先失陪了。”千泽无奈,略微躬身,退出了逍遥楼。   留下一脸茫然的乐无。   刚出逍遥楼,千泽的右手就恢复了原样。   千泽动了动手指,嘴角一扬,“想试探我,还嫩着。”   刚转念,抬头便看见坐在逍遥楼二楼雨檐上的乐无。   “你果真不是人。”乐无坐在房檐上荡着腿,“差点被你骗了,帝家的,别装了,我找的就是你。”   千泽略微躬身笑道,“彼此彼此,乐家公子,美名远扬,即便在归墟,在下也有所耳闻了。”   并非寒暄,乐无的大名,元墟人尽皆知。   风评奇差无比,乐家最不肖的不肖子,其坏名声在元墟排在着名的采花大盗前边。   千泽翻了翻单漪的记忆,单漪对这个人的评价只有短短四个字,不堪入目。   连单漪都忍受不了的人,该有多坏?千泽倒是很感兴趣。   乐无刚要接话,就感觉周身刮过一阵阴风,阴风的来向是苏州鬼台。   千泽也感觉到了这股阴风,眉间一皱,“鬼魅作祟,失陪了。”   说罢,撇下乐无朝着鬼台方向走去,消失在街道中。   “哎,你等会!我话还没说完呢!”乐无从逍遥楼的飞檐上跳了下来,向着阴风的来源之处追了过去。   苏州城里一处高楼上站了两个黑衣蒙面的人,观察着底下两人的动向。   其中一人说,“边上那是帝家的。”   另一老者皱眉道,“尽快带少爷回去,别让他这搅屎棍玷污了帝家公子。”   么么哒对不起呜呜起床起晚了 第389章 仙门鬼猎(一)   千泽顺着阴风追了过去。?   凡人身死,身体消失于泥土之中,而灵魂不灭,寿终正寝之人的魂魄会安宁进入地下,到阎王殿报个到,由帝麟派人查看他生平事迹,若行善事积阴德,来世就给安排个好胎,若大行大恶,来世就给弄个惨点的。   冥使者就是灵魂的引渡人。   从前墨萱就是做这个工作的,一个好嗅觉对于冥使者来说很重要。   睦州桀身边的小黑小白也是冥使者,即凡人眼中的黑白无常。   若是自杀或者被杀的人的魂魄,其上的灵力很弱,冥使者感应不到,若能碰巧撞见,就算这魂儿走运,顺利带进阎王殿,若没看见,那魂魄就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人间,无处可去。   帝麟要收复野鬼,寻常的野鬼只需冥使者去寻找收复,而在人间晃荡久了,挤在某个寺庙道观里吃了些香火,就会成为凶鬼,凶鬼修为越来越高,冥使者对付不了,就只能请帝麟亲自出手了。   帝麟失踪以后,没有人管理这些游荡在人间的孤魂凶鬼,只有单漪还时常度化些凶鬼,千泽也不好意思放着自己本来的工作不干,只好也学着去度化凶鬼。   乐无璟一路小跑跟了上来,拉住千泽的衣袖,气喘吁吁。   “帝家的,你这么积极做什么。”乐无璟喘了几口气,直起身子道,“临近中元,各家仙门猎鬼,你不管也没事啊,反正那些个凶鬼也有人去除,他们要拿猎鬼的数论名次呢。”   千泽极其无奈地摇头,“我们中元时节放魂归家,是要他们去见见家人,谁叫他们多管闲事猎鬼了?”   怪不得,毒蝎说,每次放鬼魂们出去放放风,回来就死好些个,吓得阎王殿的鬼们都不敢出门了。   每次中元节前后,冥使者去鬼魂们的房间敲门,“喂,百鬼夜行了啊,回去见家人了!”   一个个鬼魂吓得半死,抱着桌子腿嚎,“妈呀又是中元!老子不去,老子做鬼也不去!”   搞得阎王殿鬼心惶惶。   自从帝麟失踪,单漪接管度化鬼魂的事务以后,经常头痛,前些日子听他抱怨说,一个鬼在假期出门逛街,回来得晚了,在夜里现了身,不小心被凡人撞见,那凡人嗷一声喊出来,把鬼给吓昏了,小黑小白带着担架给那胆小鬼抬了回来,找心理鬼师安慰了一个月,才缓过劲来。   谁能想道鬼比凡人还怂呢。   想到这,千泽无奈叹了口气。   乐无璟兴致勃勃地跟着千泽,从前家里猎鬼从来不允许乐无璟参与,乐无璟盼了五百年,也没猎过一个鬼,今天有这机会,当然得凑上去。   据说乐无璟性格顽劣,虽根骨奇佳却不走正道,最喜欢钻研些上不了台面的邪门歪道。   不仅出入烟花巷陌,伤风败俗,还喜欢钻帝王墓倒斗寻新鲜,招恶鬼,奏凶音,所进的墓穴全起了尸,吓死了一批又一批盗墓小贼。   乐家人把这个璟公子当作败坏门风的耻辱,可乐无璟却天赋异禀,每一次仙门子弟比试,不论比文比武都稳居第一。   听说归墟以阎王为尊,想着归墟的主神肯定也同是邪道中人,因此特意跑来归墟物以类聚了。   千泽没觉得这人真有传说的那么差,至少现在还不觉得,只是自己今天不是来玩的,怎么也得度化几个凶鬼回去,否则毒蝎又要冷着脸训人。   接近了鬼台,此处是个十字道口,千泽站在路口四处望了望。   这个十字道口不同寻常,白天走凡人,夜里走鬼魅,很容易走岔,队伍一乱,就有傻鬼掉队,回不去阎王殿,就只能在道口四周晃荡,再惨点成了凶鬼,就等着那些仙门子弟来猎吧。   正东张西望,路口尽头飘来一个胖鬼。   慢悠悠,醉醺醺,但头顶有红色的烟,证明这是一个凶鬼。寻常鬼魂的魂烟是青色的。   千泽刚想动手,乐无璟就一脚迈到前边,回头对千泽说,“帝家的,这鬼一看就是从酒馆里吃了香火,醉成这个鸟样,看你这么文弱,这鬼就交给我收拾呗。”   千泽很想问,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看乐无璟身上的气息,似乎是被家里人封了经脉,现在弱的跟街边的兔子差不多,千泽真不觉得这人能打过这个胖鬼。   要不是这小子仗着能力封印了千泽的功力,千泽怎会在一个小骰子上输给他。   千泽的饕餮神印独特在能够让持有者无限吸收内丹,也就是说,饕餮神印的持有者功力绝对高于其他主神,而穷奇神印的奇特之处是,不论对方修为几许,都能短暂封印神之力或者妖力,封印的时间由持有者功力决定,与对方是否强大无关。   以乐无璟的功力,仅能封印短暂的一瞬,而就算只能封印一瞬间,也已经足够扭转战局了。   乐无璟撸胳膊挽袖子准备跟这胖鬼决一死战,千泽挥手一推,“一边去,别耽误我做正事。”   话音未落,一道光束闪电般从耳边掠过,千泽回头,只见是一道灌注了凡人仙术的仙箭,一箭飞过,给那胖鬼爆了头,鬼烟四散,落下一颗鬼石。   魂魄的鬼石和妖兽的内丹一样,死了就化成鬼石。   “猎鬼的仙家来了。”千泽无奈地摊手,“多管闲事。”   回头却看见了那一路年轻的修仙者,举的是玄镜堂的旗帜,其上画一只振翅的青鸾。   玄镜堂的标志经常更换,哪一门当家就用哪一门的家纹。   去年还是萧家的水纹,现在却是九家的鸾纹了,看来九霄已经当上了玄镜堂掌门,千泽叹了句造化弄人。   总不能因为个胖鬼就跟这些小辈们急眼,何况还是九霄的人,真要给这群孩子弄得缺胳膊少腿了,九霄又得上门来闹的千泽不得安宁,千泽无奈,只得转身去寻其他凶鬼来度化。   千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乐无璟却是有哄起哄,有事挑事。   千泽才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贱笑。   “你们这些小崽子,都给小爷过来,小爷要教教你们先来后到的规矩。”   千泽咽了口唾沫。   ——————   副本开启,人人喊打的小恶魔璟少爷与风雅男主不得不说的故事   求推荐票求月票!   感谢唐三十六粉丝团秘书长的月票,感谢秋日晨空,爱看书的呼啦圈,果子狸炖鳕鱼的打赏~~~8 第390章 仙门鬼猎(二)   听到这声戏谑,队伍里一俊俏少年一脸怒气地走出来,指着乐无璟道,“玄镜堂鬼猎,避让!”   语气毫不客气,看来是个和乐无璟旗鼓相当的顽劣少年。   乐无璟扑哧一笑,“就你这几年修为,中炎位的功力,还想学哪路仙长指点江山呢。”   九莲佛一袭青衣,衣襟绣着青色鸾纹,手中青色长剑指向乐无璟,听了乐无璟的话一时脸红,仔细感受对面两人的气息,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看这两人既不带剑又不拿符,也没有仙家旗帜,不像是大仙门出来猎鬼的弟子,再说,瀛洲修仙世家以玄镜堂为,不知道还有谁家不长眼的小辈敢跟玄镜堂争。   这两人身上的气息微乎其微,看样子也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身上半点修为都没有的那种。   九莲佛盛气凌人,怒气冲冲道,“我看你是找死。”   千泽瞧着这少年长相还算清秀,举止得体,却三言两语就被乐无璟给激怒了。   还是太年轻,乐无璟再顽劣也是活过五百多年的人,凭这些个仙家小辈怎会是他的对手。   身上没有气息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真的未修习仙术,另一种是功力高深,且抑制得当,不轻易散出体外,九莲佛显然不相信这两人属于后者,拔剑指向乐无璟,剑身淬着九家的青鸾纹路,九莲佛体内的寒气顺着右手灌注进剑身之中,锋利的剑刃立刻寒光毕现,甚至有细小的雪花从剑身上飘散。   千泽摸了摸下巴,这套路似曾相似喔。   乐无璟才不管这一套,就算经脉被家里人给全封住,不该丢面的时候也绝对不退步。   九莲佛举剑飞身而来,体内寒气外放,一身碧绿光辉,剑刃破空之声恍若青鸾长鸣。   聚集在后边的玄镜堂小辈们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九莲佛,九家人才辈出,出了一代掌门,现在又出了一位天之骄子,方才十七,便跻身中炎位,仙途无量,若一直如此,便是下一代掌门。   可不管天之骄子还是地之骄子,在乐无璟这儿统统没有用。   乐无璟的右眼幻成银灰色,眼瞳中一枚穷奇神印显现。   千泽挑眉,索性坐在一边的岩石上看着,原来这小子的神印在眼睛上,怪不得一直没有找到。   与此同时,九莲佛剑刃上的青鸾花纹就被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大叉号,身上的寒气和碧光一瞬间就消失了,乐无璟趁机走过去,一掌落在九莲佛的心口。   就算封了经脉又如何,就算性格顽劣伤风败俗又如何,乐无璟也是元墟仙家子弟的榜啊。   九莲佛当即稳不住身形,后背狠狠撞在身后的巨石上。   同来的小辈们连忙扶起九莲佛,也有人在哧哧偷笑,这个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总算是吃了一回亏。   九莲佛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疑惑,刚刚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就像身体中所有的功力在一瞬间消失了似的,可那种异样的感觉不过短短一瞬,再醒过来时已经被那个不明来历的小子给打飞了。   “实在是...歪门邪道...”九莲佛咬牙瞪着乐无璟。   乐无璟仍旧一脸挑衅,认真问道,“哎我问一下啊,我歪门邪道影响我打你吗?”   九莲佛摇摇头,忽然醒悟过来,白皙的脸立即红了,觉得丢脸至极,作为仙家子弟中最受人追捧的一位,怎受过这种委屈,再一次举剑朝乐无璟飞过去。   千泽看着应该出不了人命,也不想在这浪费太多时间,苏州鬼台这边是凶鬼聚集的地方,又是玄镜堂的家门口,再不抓紧度化,凶鬼就全被这些个年轻气盛的小辈们猎光了,到时候毒蝎又要抱怨。   千泽转身要走,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回头一看,是乐无璟吹的哨,喉咙里出连续不断的尖锐哨声。   “冥使者的招魂术?”千泽一惊,连忙去捂乐无璟的嘴,“这不是我家秘术么,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对于冥使者的招魂术,千泽并不了解,不过略有耳闻,连千泽这个阎王自家孩子都不会的秘术,这死小子是怎么学到的。   怪不得元墟人说他邪门歪道,那是半点没冤枉他,冥使者招魂用来引渡进阎王殿,他招魂是吓人玩。   “哎呀,我这替你招来凶鬼,你不就好收拾了吗?”   乐无璟瞥了眼九莲佛,笑道,“哪学来的不重要,你们这些小子这么嚣张,既然想猎鬼,小爷就让你们猎个痛快。”   霎时,这个十字道口便阴气大盛,四面八方慢慢飘来各种各样的鬼魂。   从前都是一群人猎一个鬼,现在是一群鬼和一群人对峙,这些小辈们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忍不住腿软,聚在一起,硬撑着不被吓得逃跑。   九莲佛一惊,拔剑挡在同窗们的前边,怒目看向笑得开心的乐无璟,骂道,“妖人,太不像话,为非作歹,必然有人收你!”   乐无璟哈哈一笑,“哎我问一下啊,我为非作歹影响我捉弄你吗?”   九莲佛不再与这个无赖纠缠,手中青剑再一次覆上寒光,对准即将扑过来的凶鬼。   乐无璟的招魂很怪,寻常冥使者招来的魂魄都是自然死亡的无害的魂魄,可他招来的不是蒙冤含恨死去的冤魂,就是杀人无数的逃犯化成的厉鬼,每只鬼的头顶都冒着红烟,清一色的凶鬼。   还有附近墓穴中的尸体,听了这诡异的招魂术,全尸变了,蹦起来朝这个十字路口聚拢。   千泽皱眉,挥手叫其余小辈们退下,“你们快退下,让我来吧。”   没想到九莲佛冲过来挡在千泽前面,低头行礼,沉声道,“莫怕,斩妖除魔本是仙家分内之事,公子站远些。”   一番慷慨陈词说得千泽无言以对,差点就说出‘英雄保重后会有期’这种戏词来。   天啊,还有比现在更乱的场面吗??   斩妖除魔是仙家分内之事。千泽叹了口气,谁叫你们多管闲事了,妖魔们也很绝望啊。   ——————   感谢小墨年糕、爱看书的呼啦圈的打赏~~~   新的一个月求月票推荐票~~呜呜8 第391章 仙门鬼猎(三)   成群结队的凶鬼和尸变的活尸嗅着生人气冲了过来,一头凶鬼横冲直撞朝着千泽扑过来。   千泽默念单漪刚教的封鬼诀,没想到那鬼尚未飞至身前,就被一把包覆寒冰的青剑斩成两段,千泽伸出的手只接到了一块冒着鬼烟的鬼石。   九莲佛的青剑飞回手中,再看周围同窗,已经被凶鬼围攻下负伤倒了几个,没倒下的也脸色青黑,显然中了尸毒。   九莲佛眉头紧皱,一时照顾不来,手臂上被一个活尸咔嚓咬了一口,伤口立即发黑,染上了尸毒。   “公子暂且离开,此处凶险。”九莲佛扶着伤口轻推千泽。   千泽心说,你们要是不拦着我也不至于这么凶险...   九莲佛不愧被吹捧为瀛洲各仙门子弟的榜样,就凭这胆识,这责任感,还有年纪轻轻就中炎位的功力,绝对不愧对其天之骄子的名声。   乐无璟就站在旁边看热闹,见这群小子被凶鬼收拾的差不多了,哈哈笑个不停。   “修仙之人,救不了自己那是活该。”乐无璟嘴角扬起,讥讽道。   九莲佛扶着手臂上的伤口,瞪着乐无璟,争辩道,“修仙之人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之中,怎到你口中就成了废物?”   “谁叫你们修仙?凡人修仙,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乐无璟的笑意消失,眉间也带上了一层怒气,“仙是仙,人是人,没有仙骨的凡人可曾学来一丁点仙气?”   “不学无术之人,有何资格评判我们。”九莲佛不甘示弱。   千泽忽然觉得乐无璟也并不是无理取闹。他好像真的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恨。   乐无璟讥笑道,“不学无术?我看你才是师出野路,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仙长给你教成这么个废物,十七岁才中炎位?你们玄镜堂是没人了吧。”   千泽真是没办法了,这不就是两家孩子斗嘴吗,两边骂得越来越没谱,越来越难听。   再看与凶鬼缠斗成一团的几个,多是第一次猎鬼的年轻仙者,没有经验,中了尸毒也不知排解,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人命。   九莲佛怒目道,“师父怎能让你这种市井纨绔玷污!”   乐无璟讥笑道,“师出何人?可敢出来见见么?”   只听头顶一声鸾鸟的啸鸣,紧接着周围像阴天一般暗了下来,乐无璟应声抬头,一只碧色青鸾在头顶盘旋,一青衣公子翩然落下,落在乐无璟和九莲佛之间,手中纸扇轻摇。   “他师父就是我,你有意见么?”   千泽捂了捂眼睛,果然是九霄。   九霄皱眉扫了一眼地上中了尸毒的小辈们,纸扇一摇,化毒粉散于空中。   九莲佛规规矩矩地行礼,自责道,“扰了师父清修,弟子该死。”   九霄则是担心地拉过九莲佛的胳膊,撒了化毒粉,又灌了不少功力进去,确认九莲佛没事了才放手。   弄得九莲佛不好意思地退到九霄后边躲着。   千泽诧异地看着九霄这副焦急模样,这可奇了,没想到,收了徒弟就变得这么护短。不,他好像一直很护短。   噗。   千泽忍笑拿扇子挡住嘴,“不是我笑的。”   九霄极其不高兴地看向乐无璟,质问道,“与玄镜堂作对,你是活腻歪了。”   乐无璟右眼幻成灰色,看了一眼九霄,顿时脸色变了,从岩石上跳到千泽身边,小声说,“没想到他师父还是个妖兽,这鸟儿起码两千年修为,我封他功力,你趁机削他头,从后脖颈削。”   “削你个头啊。”千泽拿扇子打了乐无璟一脑壳,“除了惹事你还会干别的不。”   “喂,小辈们打架你就这么看着啊?”九霄不满地看千泽,“给你个面子,我今天不揍他。”   “舍弟无礼,掌门多担待。”千泽笑着摊摊手,表示你不揍他我都想揍他了。   九霄关心完自家宝贝徒弟,问千泽,“来我们玄镜的地界有什么事?”   千泽如实道,“毒蝎抱怨我不帮家里忙,我来此度化些...”   话音未落,九霄注意到四周乱窜的凶鬼活尸,“什么玩意,扫的我脸痒痒。”顺便一抬手,那些个肆虐的凶鬼瞬间化成了鬼烟,一个个鬼石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现在没事了。”千泽一脸生无可恋看着地上的鬼石。   还有几个离得远的凶鬼,见这边来了个危险人物,掉头就跑,连带着其余被乐无璟的招魂术招来的凶鬼也调转了方向,一大群凶鬼朝着同一个方向跑走了。   乐无璟见九霄脸还黑着,觉得大事不妙,连忙对千泽道,“凶鬼没有灵智,现在全朝着一个方向跑,恐怕有诡异,我先去看看,先去看看,看看。”   说罢想跑,被千泽微笑着扽了回来。   九莲佛撇撇嘴,“欺软怕硬非君子也。”刚说完,想到九霄的教训,连忙改口,“弟子学艺不精,技不如人,请师父责罚。”   “好了。”九霄摸摸九莲佛的头,自己也看见了乐无璟右眼的神印,学艺再精能如何,主神又岂是修仙凡人能胜过的。   千泽忍不住笑,“你护短护的可太厉害了,把孩子们惯坏了可怎么好,不如交给我去训训?”   九霄把九莲佛给拢到身后,怕千泽真给掳走了,“得了,凡人而已,不像你手下的半妖,让你教,教出一个杀神一个人精。”   千泽微微挑眉,“那有什么不好的?”   九莲佛站在九霄身后听着,这位公子跟师父好像很熟,听着话音里是说自己弱,忍不住自责地叹气。   乐无璟说,“你不用叹气,修炼是要天赋的,输给我很正常。”   一番话又说得九莲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走正路,君子不齿。”   乐无璟又呛一句,“哎我问一下啊,我不走正路影响我修为比你高吗?”   九莲佛一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千泽见凶鬼们朝着一个方向飘过去,也觉得情况奇怪,便道了句告辞,顺着那条路跟了过去,乐无璟颠颠地跟上。   今日玄镜堂弟子出来猎鬼,也不知道其他弟子如何,九霄担心其他人也遇上麻烦,挥手聚拢周围的小辈,“你们多小心,我再去别处看看。莲佛你带着他们。”   “是,恭送师父。”九莲佛恭敬行礼。。   a 第392章 仙门鬼猎(四)   “帝家的,等等嘛。 ”乐无璟颠颠地跟上千泽,见千泽四处张望寻找着飘走的凶鬼,没空搭理自己,就自说自话聊开了。   “帝家的,我家里人每次训我,都说学着点帝家公子,稳稳当当,仙姿出尘。”乐无璟自嘲似的摸摸鼻子,“不过,我瞧你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吧。”   千泽闻言,不假思索便道,“稳稳当当仙姿出尘?那是我大哥,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乐无璟诧异道,“你是帝二公子啊。”   千泽点头。   四墟境中有四大仙家,也就是专门出境界主神的仙家,归墟帝家,元墟乐家,兰墟温家,沉墟罗家,帝家是最晚出现主神神印的一家,却因为饕餮神印的特性,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四大仙家之。   而单漪天赋非凡,据说十七岁就跻身小苍位,几百年就得了紫玉仙人的仙位,其性格又格外淡薄冷漠,举止得体,成了其他三仙家长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乐无璟因为性格顽劣,从小到大就听得一句话最多:你要是有帝家公子一根手指头好,还能惹得你父君把你关地牢里十年吗?   乐无璟虽然顽劣不堪,可不论仙文仙武都名列元墟仙门小辈里的第一,天赋异禀,根骨奇佳,很早身上就出现了神印。   本以为乐无璟会成为一代主神,光耀门楣,他却不思进取,整日研究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邪术,而且三观还有问题,打架的时候拉偏架,谁最无理他就帮谁。   乐家长辈觉得这个孩子是打娘胎里生出来就坏,若是其他小辈,这等败坏门风,说不定长辈们就暗中灭掉了,可却偏偏是他,身上出现了神印,让乐家不得不留下这个孽子。   乐家长老想到一个办法,就是禁止乐无璟再修炼,按他的天赋,再修行个把年,乐家没人制得住他,说不定就养出一代毁天灭世的魔头来。   而乐无璟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穷奇神印最奇特的功能,封禁神力妖力,是非常不好修习的一门术法,乐无璟却掌握得极为熟练,这让他在乐家根本没有对手。   乐家长老只好合力封住了他经脉,关了禁闭,却还是让乐无璟跑出去了。   或许只有其他三墟境的主神能够制衡他了吧。   千泽静静听着乐无璟像讲故事一样讲自己的往事。   大家都觉得他坏透了,千泽想想自己,乐无璟不过是表面的顽劣霸道,若论起残忍,乐无璟还像一张白纸,比起千泽远远不及。   现在千泽大概明白神印认主的根据了。   恶行之神穷奇当然要选择乐家最恶劣的孩子当主人,就像贪欲之神饕餮选择了帝家最有野心的孩子做主人一样。   千泽脸色不太好看,四处张望,现四周竟然一个凶鬼都不见了。   刚刚只顾得闲聊出神,竟忘了正事,千泽啧了一声,快步朝着前方小路去找。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听自己这个“孽子”倾诉,乐无璟正讲得热闹,见千泽走快了,立马跟上去,“帝二公子,帝二哥哥,你等等我啊。”   乐无璟拦住千泽,做了个嘘的手势,“你让我招魂试试。”   千泽别无他法,摊手表示那你来吧。   有时候邪门歪道挺方便的,千泽不觉得反感,再说,凭什么说帝家秘术是邪门歪道?谁给他们的胆子,千泽就算不会招魂,也认为招魂术是绝对高大上的术法。   乐无璟再一次吹出招魂的哨声,尖锐的哨声穿越了鬼台的幽深山林,直吹的乐无璟嗓子干,也不见鬼魂飞来。   千泽皱眉,“怎么还时灵时不灵的。”   乐无璟白了千泽一眼,“你家秘术你自己都不会,不灵怪我咯?”   乐无璟四处张望,确实没有凶鬼和行尸跑过来,按理说鬼台阴气极重,仙门猎鬼也不会一瞬间就一网打尽,这些凶鬼都飘到哪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苏州人都知道,鬼台是白天的行人路,晚上的死人住,从没有人在夜晚留在鬼台,除了那些挑战自我故意猎鬼的仙门弟子。   千泽拍拍手上的灰,就当今天一无所获吧,大不了回去听听毒蝎的抱怨。   毒蝎很奇怪,平时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自从接管鬼事以后,就对着千泽唠叨个不停。   等了一会儿,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有节奏得踏踏声越来越近。   “来了吧。”乐无璟兴奋地搓搓手。   黑暗中露出一片青色衣角,冤魂没招来,倒招来了冤家。   九莲佛提着剑从黑暗中走出来,见了乐无璟先是一愣,随即冷了脸,怒声问,“我听有人奏凶音招鬼,没想到又是你!”   乐无璟咬咬嘴唇,“我招鬼管你什么事?”   千泽露出一脸饶了我吧的哀求表情。跟这惹事精在一块,还不知道等会儿又和哪个仙门弟子打起来,转身欲走。   乐无璟脸上挂不住,拦住千泽,认真道,“我还有办法。”   九莲佛走到千泽身边,礼貌地问,“失礼,请问阁下可曾看见一队玄镜堂猎鬼的小队?我们那边人差不多齐了,数了数现差了一个小队。”   千泽蹙眉,“可能是天黑,被困在鬼台里了。”   鬼台夜里鬼魅极多,若修为不足却没在夜幕降临前撤出来,极可能全军覆没在里面。   千泽问,“九霄呢?”   “师父已经去找了,现在还没回来。”九莲佛咬咬嘴唇。   乐无璟嘲笑道,“找不到家了?哈哈哈想哭不?哈哈哈叫爸爸我就带你出去。”   九莲佛举剑欲刺,被千泽按下了手。   “别闹了。”千泽拉开两人,兀自蹲下身,手指扶在地面的沙土上,用食指画了一个简单的法阵。   出门之前单漪扔过来一本,里面记了许多帝家秘术,浅显易懂,千泽这个半吊子学了几天,也学会不少简单的小法术。   比如问魔。   指尖抬起,地上的法阵燃起一片玄火,火焰光影之中,一没有具体形态的地魔被召唤而出。   千泽问,“何年居于此?”   地魔用奇怪的声音说了一串。   九莲佛和乐无璟都愣住了,聚拢过来蹲下身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家伙。   尴尬的是,千泽连忙从怀里抽出一本问魔字典查他到底说了些啥。   ————————   求推荐票求月票求包养8 第393章 仙门鬼猎(五)   终有游魂是入不了轮回的,自戕、横死,因为灵力微弱而让冥使者找不到,又没有运气去庙宇道观中吃到香火,在人间游荡直至灵力耗尽,魂飞魄散,化为一抔黄土。   一个地方破碎的魂魄积攒得多了,成了灵秀之地,此地的灵力又会反过来孕育这些破碎的魂魄,最终孕育出地魔。   千泽问那地魔何年到此地,也就是问这地魔是什么时候飘进此处,若到此的时间并不长,恐怕说不清千泽要问的话。   那地魔回答说,瀛帝在世时。   千泽把这句话翻译了出来。   因为要问出凶鬼的去向,这时候再问虫子们就不好用了。   乐无璟好奇道,”瀛帝是谁?“   九莲佛撇撇嘴,”瀛洲的先皇帝,这地魔是在越王爷登基前死的。“   看来这地魔死了有一年了,略微有了些见闻记忆。千泽又问,”凶鬼何去?“   地魔回答说,”身后。“   千泽下意识回头去看,一张满是鲜血的狰狞脸庞正凑在自己肩头,千泽吓了一跳,就地一滚躲开来,乐无璟反应更快,一脚把九莲佛踢开,自己借力往另外一个方向滚了一圈,再回头看,刚刚落地之处就已经被那血尸的手掌轰出一个巨坑,尸毒的毒雾从巨坑中四散开来,九莲佛刚吃过这个的亏,立刻捂住了口鼻,抽剑出鞘。   是一头凶鬼,这凶鬼似乎没有脱出尸体成为魂魄,而是被困在了尸体中,连累自己的身体也成了凶尸,看这尸体浑身满脸都是血,死相极惨,因为魂魄受到了重创,一旦离开身体就会破碎,才一直在身体里藏着。   千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具血尸身上的腐烂程度,似乎已经死了不少时间了,比那个被召唤出的地魔年头要久远许多。   但仔细瞧瞧,这人的身形怎么那么眼熟呢。   、   太好了,终于有一个凶鬼送上门来,千泽默念封鬼诀,能度化一个是一个,省得空手回去。   乐无璟欣喜若狂,闯过那么多帝王墓,还是第一次见到怨气这么深的凶鬼,已经可以称为厉鬼了,家里人从来不让乐无璟参加家里的猎鬼活动,这还是乐无璟第一次近距离准备猎杀厉鬼。   九莲佛也在暗中摩拳擦掌,握紧了青剑的剑鞘。   厉鬼和普通凶鬼的鬼石颜色不同,凶鬼的鬼石是红色,怨气越重鬼石的颜色越深,每次中元猎鬼,回去要统计成绩,拿到最多的鬼石的弟子会得到丰厚的奖赏,若能拿回一颗厉鬼的鬼石,更是莫大的荣耀。   乐无璟看出了九莲佛的意图,抢先一步朝着厉鬼冲了过去,九莲佛一惊,立刻拔剑飞身跃去。   血尸的死状相当惨烈,嘴唇和鼻子都被挖去了,应该是犯了罪,在牢中受了刑,其肩膀上烙印着奴隶的标志。   其感官还十分灵敏,感觉到周围聚拢过来的危险,那血尸仰头吼了一声,一股黑气血迹斑斑的囚服上萦绕不散,残缺不全的左手接住九莲佛遍布寒霜的青剑,腐烂见骨的右手一拳打向乐无璟心口,被乐无璟抬手格挡开来。   乐无璟被封住了经脉,用不了体内的功力,神印却是不受控制的,霎时右眼幻化成灰色,神印出现,血尸的右手上立即被打上了一个叉,右手的灵力瞬间消失,乐无璟脱出了血尸的控制。   乐无璟也现了自己能力的不足之处,就是这个封印适合做辅助,如果对方被封了功力,度却还在自己之上的话,自己很容易受伤,所以一定需要一个度和力量都在敌方之上的同伴协作,才能保证能赢。   九莲佛趁着血尸的注意被乐无璟引了过去,手中青剑寒光大绽,紧接着剑刃上的青鸾嘶鸣,寒气骤然飘散,那血尸身上的脓水和血水便覆上了一层坚冰。   那招式是九霄的鸾音七绝,第一式,听雪。   乐无璟却在九莲佛的剑刃即将没入血尸的头颅中时,抬手一挡,九莲佛的劲力被猛然卸去,怒目瞪着乐无璟。   ”血尸当道,你竟还与我作对!“就算九莲佛受的君子之礼再多,也要被乐无璟这瞎搅合故意捣乱的混子给气疯了。   乐无璟反讥笑道,”我怎么与你作对了?我也想猎鬼,谁抢到就是谁的。“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半片树林已被夷为平地。   千泽头上顶着刚刚从树上被震下来的鸟窝,托着腮帮,坐在一边的岩石上,郁闷地看着乱斗的二人,恨恨地说了一句,”妈的这封鬼诀怎么这么长。“   最终,血尸轰然倒地,乐无璟从那血尸的后心掏出一块已经腐烂生蛆的心脏,污血横流,那血尸倒了下去,魂烟四散,化成一颗深红黑的鬼石,落在乐无璟的手里。   九莲佛看着乐无璟手里托着的那颗烂心直犯恶心。   乐无璟把鬼石拿在手里朝着九莲佛得意地晃晃,”小子,想不想要啊?想要给你啊。“话罢,乐无璟直接把手里那颗尸心朝着九莲佛扔了过去。   九莲佛慌忙避开,还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就算躲得够快,整洁的青衣上也溅落了不少污血,散着腐朽的气息,九莲佛瞪着乐无璟,一双眼睛瞪得快要掉地上了。   千泽把头上的鸟窝拿下去,郁闷地想,我上辈子是不是也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怎么遇上这么两个活宝。   懒得再劝架,千泽到那血尸化成鬼石的地方查看了一番,身体已经化成了魂烟飘散了,只剩下身上的衣物,还有一枚带血的玉牌。   千泽捡起来看了看,这血尸穿的是单薄的牢服,没有挂玉佩的地方,刚才千泽也注意到了,那血尸身上除了囚服也没别的东西,手上落的性命不少了,也有了经验,不应该看走眼才是。   莫非是把这玉佩给吞进肚子里,化成鬼石魂烟以后才掉出来的。   这玉牌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民间工匠雕刻得出的,应该是皇室的东西,千泽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自然认得这样式,是皇子们用来标志身份的玉牌。   千泽仔细翻看这玉牌,玉牌上写了一个名字,叶袭。8 第394章 怨灵的倾诉(一)   叶袭的玉牌?   千泽怔了怔,最近没听说瀛洲皇帝锒铛入狱的事吧。   想想这具血尸的年头,似乎有不少年头了。   “是偷了叶袭的身份牌吗。”千泽挠了挠额头,“把玉牌吞进肚子里,想要蒙混过关卡巡察,却还是被发现了,用了刑又灭了口。”   回想这人的身量和叶袭确实相似,看来是想要冒充叶袭,蒙混过关呢。   可乐无璟用了那么久的招魂术,怎么只招来一个厉鬼凶尸,其他的凶鬼鸟都不鸟他。上了年头的厉鬼有一些灵智,很难被这种半吊子的招魂术引过来,这血尸更像自己找过来的。   想想刚才的情况,三个人明明在一起,血尸的拳头却只砸向了千泽,若不是乐无璟和九莲佛捣乱,这血尸是不是想要杀千泽?   为什么啊。   千泽委屈地捏捏手里的玉牌,度化凶鬼是帝家本分,怎么还有厉鬼来寻仇呢。   手里攥着叶袭的玉牌,那玉牌上积攒了主人的怨念,千泽渐渐就感受到了玉牌上传来的强烈的怨气,怨气无形,化为一股灵力,从千泽的指尖进入了身体中。   乐无璟和九莲佛闹完了,再看千泽,就面无表情地坐在血尸掉落的囚衣旁,一动不动,好像入定了。   九莲佛咬咬牙,就要重新走回黑暗中,被乐无璟猛然拽住衣袖。   “放手。”九莲佛怒气冲冲地甩袖子,怎么也甩不掉乐无璟刚刚拿过尸心的脏手。   “你去哪?天全黑了,再进鬼台,就凭你这修为…”乐无璟嗤笑,“说不定会被鬼魂上身呢。”   九莲佛一脸正直,“我们自家弟子失踪,我有义务找他们回来。”   “凭你自己,不行的。”乐无璟摇头,至少要有他在,才安全。乐无璟指向坐在地上入定的千泽。   “他是阎王。”乐无璟说。   九莲佛一脸嫌弃地看着乐无璟,“你也信神妖之说。”   “鬼能有,神为什么不能有?”乐无璟很诧异。   九莲佛不想和这个疯子理论,世上本就没有神,人才是站在最高处的生灵,至于鬼,那是一种低级的猎物。   乐无璟也觉得和这个思想和自己不在一个轨道上的愚蠢的凡人根本没法交流,心想,这世上不光有神,在你面前就站着两个,而且你师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妖,还是千年老鸟妖。   愚蠢的凡人,修仙,修个屁。   九莲佛没有办法,自己也是第一次来鬼台猎鬼,此前听说过鬼台的邪门,据说此地怨气极重,曾经经历过一次屠杀,九霄嘱咐过,如果他不在,绝对不允许九莲佛自己在夜里进鬼台,除非是那个穿着浅蓝羽裳的带着。   师父都这么说了,九莲佛只好坐在千泽身旁为其护法。   一向贪玩的乐无璟也安静下来,坐在千泽身边,千泽紧闭的眼睛鬼气障目,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玉牌。   乐无璟研究的歪门邪道多了,进的帝王墓多了,也知道这种情况,有些古物上面怨念极重,只有倾诉给活人才能消除其怨念。   若古物上的怨念倾诉给了没有修为的凡人,那人承载不住强大的怨念,轻者会用动作演绎出那古物上附着的冤魂的经历,别人看起来就像鬼附身一般。   重者会被脑海中重现的场景惊吓地精神崩溃,甚至永远醒不过来。   实际上这些怨魂都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倾诉,却不知道凡人接受不了而已。   千泽的修为足以承受一个厉鬼的倾诉,此时入定,便能用神识与那怨魂感同身受。   ————   这是哪?   千泽四处张望,自己正坐在书桌旁,胳膊下压了一本韩退之的文集。   是个学堂。   千泽想起来,这是血尸厉鬼的倾诉,那自己进入的应该就是这厉鬼的回忆。   “叶袭,能不能借我根笔啊。”   千泽愣了愣,这具身体的主人真叫叶袭?那现在在皇宫里坐着的是谁?   下意识回头看向那出声借笔的少年,千泽张大了嘴。   那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可千泽却不会认错这张脸。   那少年就是千泽自己。十六岁年纪。   “我自己在和我自己借笔吗…我有病吗…”千泽回过神才想起,自己的神识在这具身体中,现在的自己代表叶袭。   “我曾经和叶袭是…同窗?”千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十七岁以前的记忆,千泽一丁点也没有,除了渐渐恢复的幼时的无关紧要的记忆,还有毒蝎传过来的记忆,其余部分都是一张白纸。   “怎么了?我长得那么让你惊讶吗?”小千泽奇怪地问叶袭。   叶袭摇摇头,把一支玉杆狼毫递给小千泽。   千泽心里想问“这是哪?我是谁?我们在干什么?”却因为自己只是神识,去原封不动地经历叶袭这具身体的经历,因此就算在心里呐喊得再响,也发不出声音。   小千泽拿了笔,好奇地摸了摸光滑的玉笔杆,对叶袭说,“听说你是皇子,皇子也和我们一起上课吗?这里都是仙家弟子,你在这里很奇怪。”   千泽觉得自己问的有道理,却听见叶袭这具身体说,“我有仙骨。”   小千泽恍然大悟,接着,先生抱着书本和一颗宝石走了进来,两个人连忙正了正身子,周围交头接耳的学生们也纷纷坐正。   千泽心里对小时候的自己喊了无数遍,你好歹也问问仙骨怎么来的,这明明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一脸理所当然的恍然大悟啊?   叶袭很认真地盯着教书先生,千泽想到处看看这学堂里都坐着谁都没机会,千泽的视野只有叶袭看到的这么大。   不过千泽借着叶袭的余光还是看见了坐在第一排,冷冰冰散着一股寒气的少年。   毒蝎也在这上课。而且坐在好学生的专属位置上。   千泽的神识无奈地捂住脸,果然,小时候我就是坐最后一排的差生,唉,这记忆我不想看。   只听那位仙老举着手中的宝石问,“当我把魂之力注入这枚岫玉球中时,哪位能回答,这枚岫玉球变成了什么?”   千泽在叶袭的身体里无聊的托着腮帮,“当然是灵石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讲。”   结果立马就听见坐在旁边的小千泽积极地举手,答了一句,“大魂蛋!”   千泽当即想冲出叶袭的身体给自己一巴掌。   ___________   感谢妄爲的打赏~~~   一段让千泽吐了老血的学生时代,谁少年时还没干过几件脑残的事...尽管千泽干过的更多些....。   a 第395章 怨灵的倾诉(二)   举着岫玉球的仙老愣了愣,忽而怒斥,“是哪个?开学第一天就给我找不痛快?”   大家纷纷看向言踊跃的小千泽。? ??   只有叶袭仍旧正襟危坐,并没有向这个捣乱的同窗投去蔑视的目光。   千泽在叶袭身体里擦了擦冷汗,“这不是我,不是我,我…”   小千泽视死如归地站起来,那仙老气的把嘴边花白的胡子也给吹了起来,气到抖地指着小千泽,质问道,“谁家的?报上名来。”   小千泽扬头道,“学生帝千泽。”   听到这个帝姓,在座的几十个哄笑的学生即刻噤了声。   这学堂名为润物居,设在兰墟境,一个叫做滦州的地界,是兰墟温家筹建的一个仙家学堂,造福四墟,四墟之中只要家中有生出仙骨的孩子,都能送到润物居学习。   几乎所有的仙门出来的佼佼者,进入润物居学习时,都被自家长辈嘱咐过,一是洗去铅华,潜心仙道,二是不要惹帝家二公子。   其实到这儿的大家都不明白,明明兰墟境是温家说了算,就算嘱咐,也是别惹温家公子,帝千泽的修为也没有多高,怎么就不能惹了?   仙老质问,“为何肆意扰乱学堂纪律?”   小千泽歪着头,奇怪地问,“学生不过是答了个问题,答错了,就是扰乱纪律?全都答对了,要您何用?”   周围学生暗自嘀咕,帝家公子就是帝家公子,说出了他们长这么大都想说不敢说出口的话,顿时在心里暗暗叫好。   能进入润物居是仙家子弟最大的荣耀,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恐怕惹得先生不高兴,把自己逐出润物居,还期望着表现优秀,能得到哪个仙老青睐,收为弟子,光耀门楣。   这帝家公子可好,第一堂课就捣乱,这顽劣品性怕是要让先生们厌恶透了。   也不怪千泽不怕,各大仙家里,兰墟温家还排在归墟帝家之后,帝家公子又怎么会把兰墟的先生放在眼里。   叶袭知道的不少,千泽的神识感受着叶袭脑海中对这件事情中肯的评价,这时的叶袭好像十分内向,并不像之前见的性格又阴狠又圆滑。   也不知道中间经历了什么。   血尸厉鬼最想要倾诉给千泽的,为何不是自己死亡时的场面,而是与自己同窗时的记忆?   叶袭到底想对我说什么?还是说他想证明些什么?千泽百思不解,顺便继续看着站在仙老对面的自己。   那仙老见千泽全无悔过之心,还肆意狡辩,觉得脸上无光,对千泽沉声道,“你过来。“   小千泽便径直走过去了。   意料之中,那仙老扬起戒尺,就要打下去。   仙家把自家孩子送到润物居,就是要先生们好好管教,是以仙老也并不多顾忌。   千泽向来贪玩,在家里也经常被帝麟打,轻蔑地看看仙老手中的戒尺,坦然伸出手。   仙老看千泽这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心里压不住火气,抬起的戒尺便重重挥了下去。   没想到,那戒尺刚要触到千泽手心,便骤然停下,小千泽愣愣,戒尺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   藏在叶袭身体里,无聊地准备看着自己挨打的千泽瞪大了眼睛。   单漪一只手抓住戒尺,一只手把千泽拢到身后去,面上表情冷淡漠然,带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恬淡。   单漪淡淡对那仙老道,“以魂之灵力注入岫玉球中,称灵玉也称灵石,灵玉分十品,即灵力填满岫玉七成为上品,若填满十成则为极品,灵玉储存之灵力可作修炼之用,修复之用,止血之用,淬炼之用。“   这番回答天衣无缝,找不出一丝错处,仙老也顿了顿才回神,似乎忘了还在责罚千泽,仙老问,“你又是哪个?“   单漪淡然回答,“学生帝涟漪。“   仙老听到这个名字也震了一震,帝家这个大公子的名字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帝家出了个十六岁上炎位的天才,在三个月前的衡州战役中手刃家主淳于安岩三个小苍位的儿子,一战成名。   十六岁便修至上炎位实在是绝无仅有,以上炎位的功力单挑三个小苍位,已经足够令人震撼的了,其淡漠如白莲的性格也让各大仙家称赞不已。   就算是仙老,修炼了数十年,也不过中炎位而已。   藏在叶袭身体里的千泽也愣了一愣,没想到毒蝎竟然这么够哥们,亲哥,不愧是亲哥。   叶袭对这件事情的评价也很平常,不褒不贬。   长辈们嘱咐自家孩子不要惹帝家二公子,是因为他有个强大又护短的哥哥。   叶袭见了这情形,忽然想起从前的事情来,与叶袭感同身受的千泽也同样看到了叶袭脑海中浮现的这段记忆。   之前帝千泽因为嘴贱惹怒了沉墟罗家公子,两边打了起来,帝涟漪见了,不由分说走上前来就把罗家公子揍了一顿,本来是个普通的斗殴,生生被毒蝎给弄成了一方重伤。   罗家自然不甘心自家宝贝儿子被打成重伤,罗夫人哭着跑到归墟要帝麟给个说法,帝麟心知是自家孩子有错在先,叫来两人,当着罗夫人的面狠狠斥责了一番,一人挨了一顿鞭子,罗夫人才满意地离去。   没想到出来以后,毒蝎比千泽还不知悔改,第一句话就是问千泽,“疼了吧。”   千泽摇头,毒蝎冷漠道,“罗卿找死,还敢告密,下次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埋在叶袭记忆里的千泽像做噩梦似的猛然把头拔了出来,拍着胸脯后怕道,“这不是毒蝎,不是毒蝎,毒蝎,蝎…“   叶袭似乎很关注这两人,千泽此番也对毒蝎有了个新的认识。   突然,千泽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   叶袭的记忆这么清楚,为何在漠云岭雪山第一次见到我时没有认出我来?   千泽又立刻否定,若我进入熔岩山以后,大家都没了对我的记忆,叶袭应该也一样。   可他一直与毒蝎和九霄很熟的样子,至今仍然如此,那记忆尘封是有时限的,毒蝎、九霄、鳍先生、墨萱都记起从前了,叶袭现在总该恢复记忆了吧,唯独对我一直冷冷淡淡,就算是奉承讨好,也保持着一个距离。   这不像曾经的同窗。   千泽隐隐觉得,是不是见叶袭第一面时,叶袭就不是叶袭了。   想想这具血尸的年头,恐怕千泽猜对了。   千泽正愣,叶袭的记忆忽然换了一个场景。   ————————   下一话直接以第一视角啊,注意衔接,注意衔接。8 第396章 怨灵的倾诉(三)   七百多年前的事。?? ?   兰梦泽流水潺潺,水面飘荡着无数雪白的莲灯,并非佳节,而是葬歌。   兰墟温家。   涟漪身上穿着一袭雪青袍,领口别着一朵惨白的兰花,千泽也别着兰花,躲在涟漪身后,气氛庄重肃穆,千泽下意识地抓紧了涟漪扬起的蝎尾。   温家家主温琏惨死,四墟境各大小仙家家主齐聚,帝家、乐家、罗家更是一人不落,全聚在温家的兰梦泽中。   淳于世家恃强凌弱,让四墟境大小仙家不得安宁,半年前,帝家,罗家,温家,乐家四大仙家终于结盟而起,于归墟衡州讨伐淳于安岩,将淳于世家杀得零落溃败,将淳于安岩的头颅斩下,悬挂在四墟境的交界之处示威,以解心头之恨,涟漪更是在衡州之战中声名鹊起,一战成名。   没想到,半年后,已经销声匿迹的淳于后人死灰复燃,不知为什么,短短半年,他们竟变得如此强大,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温琏便是淳于世家后辈第一个复仇对象,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家兰梦泽之中,等到家人现时,尸身已经被湖水泡烂了,尸体上有许多鞭笞的伤痕。   千泽默默惋惜,虽然来兰墟境不多,但温家家主温琏是个很温柔的夫人,还给过千泽一块好吃的莲子糕。   温琏有一子温韬,此时正跪在一片雪白的兰花之中,几宿没合过眼,眼睛布满血丝污物,对着母亲的灵位一个接一个地磕头,失声痛哭。   千泽很难把这个蓬头垢面,神志疯癫,抱着自己母亲灵位哭得死去活来的白衣青年和从前那个彬彬有礼的浊世佳公子联系起来。   第一次在温家见到他,他正与客卿下棋,见千泽进门,便起身举扇躬身,声音清越,“在下温韬,字长扇。”   千泽曾经还在想,温长扇不过年长自己三岁,就已经知书达礼到这个地步了,以后肯定是个仙家大儒,接替学堂那些仙家老儒,继续祸害学生们。   却不料没等到他成大儒,就先一步堕入了深渊。   都是淳于家的错。   千泽用力捏了捏涟漪的尾巴,小声问,“哥哥,你杀了淳老邪的儿子,淳老邪死了,他们家很快也会找你报仇吧。”   涟漪仍旧淡然,微微晃了晃那条明晃晃的蝎尾,淡淡道,“报仇便报,我不怕。”   说罢,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放心,总不会带累你。”   此时的涟漪已经有小苍位功力,在短短半年间突破了上炎位高段瓶颈,晋升苍位。   其实帝家的孩子哪有不优秀的,千泽却总被涟漪压一头,每次觉得快要赶上他了,他就又会恰巧突破。   所以世人只识帝涟漪,说起涟漪时,才会顺便带一嘴,“帝家那个二公子听说也不弱呢。”   “二公子?你说那个捣蛋鬼啊,不行不行,根本没人管得住他,还是得像涟漪似的,稳稳当当,那才叫仙姿出尘,你说孪生的孩子性子怎么会差这么多啊。”   “瞧你说的,凭什么好孩子都得是帝家的?”   可千泽从不放在心上,毕竟自己就是喜欢玩,别人若是夸了,就笑笑,骂了,也笑笑,仍旧去哪都黏着大哥。   听涟漪这么说,千泽撇撇嘴,“我是你亲弟弟,你不想带累也会带累,所以没事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有个弟弟。”涟漪冷下脸来,“以后不要跟着我了。”   涟漪甩开千泽,悄声退了场,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千泽。哥哥从来不脾气的,今天是怎么了?千泽破天荒地反省了一番自己的作为,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错。   叶袭站在千泽旁边,垂着眼睑默哀,见千泽垂头丧气,过来拍了拍千泽的肩膀,弱弱地说,“我们也出去吧。”   一上午都在哀悼逝去的温琏夫人,孩子们也就一时被气氛感染,好不容易出来以后,沉重的心情一扫而光,大人们都还聚在里面讨论如何讨伐淳于世家,不清楚现今危急状况的孩子们便自己扎堆玩了起来。   先是乐无璟拿弹弓打下了一只麻雀,见千泽蹲在兰梦泽旁边看着湖水呆,对准另外一只麻雀的弹弓就转向了千泽。   嘎嘣一声,千泽的头被一个小石块打到,起了一个大包。   乐无璟很夸张地笑起来,吸引了路过的罗卿。   千泽四处望了望,这个时候,不用千泽多说话,涟漪就应该冲过来打人了吧。可惜仍然不见涟漪影子。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罗卿见涟漪不在,嘴角一扬就要好好教训这个只会依靠哥哥的废物一顿。   刚走近,乐无璟拉住罗卿的胳膊,一脸看热闹的笑容,“你走那么近,他会打死你。”   罗卿不以为意,“他哥又不在,怕什么。”   果然,千泽心情差,罗卿刚打来一拳,就被千泽捉住手腕,一个过肩摔给放倒在地上,甚至没有用一丝灵力。   乐无璟扶着肚子笑得抽抽,“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装弱,扮可怜博他哥哥保护呢。”   千泽神情一凝。   被人拆穿的感觉真差。   是啊,所有人都以涟漪为荣,外人夸赞,家人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涟漪一个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千泽的心情,摔到了哪,痛不痛。   除了涟漪。   有他这个天之骄子在,没有人在意千泽,千泽也就刻意掩饰着已经小苍位的功力,扮弱扮可怜,因为这样他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哥哥。   他很怕一旦自己的功力过涟漪,会被他讨厌,因此一直压制着自己,几次将要突破瓶颈,都被千泽自己给压了下去,千泽不明白,自己的功力为什么涨的这么快,也根本不想涨得这么快。   天色已晚,来参加葬礼的仙家纷纷散去,孩子们被长辈一个一个领走,还在兰梦泽周围转悠的只有千泽、叶袭,乐无璟和罗卿。   罗卿和千泽又打了一架,乐无璟在旁边欢呼,叶袭手忙脚乱地劝架,直到两人打得筋疲力尽,谁都没心情打下去了,才满脸青紫地收手。   叶袭劝道,“都是同窗,和平点。”   这两人打架从没有理由,一对眼就开打,默契得很。   天色暗了,兰梦泽上亮起了渔火,乐无璟指着对岸的火光,好奇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兰墟,那边是集市吧,坐船去看看?”   叶袭绞着衣角不说话,抬眼看了看千泽,罗卿轻蔑地摆手,“哼,不去拉倒,无璟,我们走。”   千泽一脚迈上小船,哼了声,“凭什么,我非去不可了。”   小船窄了点,只够四个人挤着坐,千泽踹了罗卿一脚,“那边点。”   罗卿又踹回去,“老子就不。”   两个人互踹了十来脚,小船在水里晃个不停,本来就有点畏水的叶袭忍不住趴到船边想吐,却看见船底有一团乌黑的东西快游了过去。8 第397章 翻覆(一)   叶袭立马忘了自己想吐,转过头来惊讶地对旁人说,“船底有大鱼?”   罗卿嗤了声,“这季节都是小鱼。”   沉墟罗家也多湖泊,罗卿自小熟谙水性,对渔事也颇熟悉。   千泽不以为意,反讥道,“吃多了就大,不行吗?”   罗卿厌恶地把头偏到一边,“爱信不信。”   乐无璟则笑嘻嘻地猛拍叶袭的背,“我看你也不是晕船嘛….哎哎哎你真吐啊!”   叶袭本来都忘了自己想吐了,被乐无璟一拍,哇的一声,吐在船外。   罗卿更厌恶地偏过头,对乐无璟道,“快划船,臭死了。”   叶袭一脸抱歉,“对不起…我…”   乐无璟哈哈一笑,“你叫我用手划啊,这船上根本没桨啊。”   千泽愣了愣神,“那我们是怎么到湖中心的?”   刚才只顾着吵架打架,小船已经顺水漂离了岸边很远,到了湖中心,离哪个岸边都不近,而且似乎仍在朝更远的地方漂。   千泽警觉起来,对三个人轻声嘘了一声,三个人也觉得情况不对,噤了声看着千泽。   罗卿示意千泽朝后看,刚刚叶袭吐的那一块污物已经离得很远了,若仅仅是顺水漂流,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船下有人在推。   千泽忽然抬高声调道,“坐船太好玩了!咱们晚点回家吧!”一边大声说着,一边从袖口拿出了两枚嵌着上等玉石的桃木钩指。   这对钩指名为韶光,帝麟请当时著名的神匠打造,材料虽然为木,却由雷火锻造,其坚韧足以斩钢断铁,因其内里为桃木,又可退避邪祟,算是件宝物。   罗卿把双手放在了后腰的鸳鸯刀上,与千泽同时朝水里斜了斜眼睛,悄悄朝左边挪了过去。   也许是打架打出的默契,几乎能猜得出对方下一步想干什么。   乐无璟抓住叶袭的手腕,嘻嘻笑道,“抓稳了。”叶袭慌忙道,“什么?”话音刚落,乐无璟骤然跳起来,先前练的轻功御剑统统不用,重重落在右边的船沿上。   小船被这股力道震得扣了过去,左边的船舷一起,千泽和罗卿立刻借着这股力道跳了起来,乐无璟和叶袭随着小船倾覆被扣在了水里,小船一翻,恰好露出了鬼鬼祟祟一直藏在船底的东西。   千泽的右手握爪,猛然向着水中掏下去,只听隔着水面,噗的一声闷响,水面立刻被一滩血染红,千泽出手既快又狠,抓穿了底下那人的颈椎,径直提了上来。   那人蒙着面,嘴里叼着一根用来出气的草茎,已经被吓昏过去。   “糟了。”千泽心里一冷。   这人叼的是草茎,而不是服食的龟息丹,一看就是临时被雇来的普通人,暗中把这四人朝着雇主要求的地方推过去,既然他们四个是一时兴起坐船,那这雇主一定雇了不少不同行业的人等着,周围一定有人盯着。   千泽的脑子正飞转着,只听乐无璟从水中浮出来,顾不得擦水,大喊道,“水里有人!”千泽还没反应,喉间忽然一紧,一根纤细又坚韧的丝线不知什么时候套在了自己脖颈上,越收越紧,千泽下意识用手去拔,戴着钩指的手竟也被缠了起来,整个人被用力拖着沉入了湖底。   罗卿见状,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从身后抵住了千泽的身子,一把鸳鸯刀横在千泽的咽喉上,防止那根丝线割断千泽的脖子,另一手猛然抛出另一把鸳鸯刀,鸳鸯刀穿水而去,拖出一串水泡,径直扎在那见势不妙准备逃走的黑衣人后心。   灵力一召,鸳鸯刀立刻飞回罗卿手中,罗卿带着千泽浮出了水面。   骤然呼吸到空气,千泽感觉嗓子,鼻子,还有肺都在钻心地疼。   顾不得说话,却看见对面倾覆的小船已经被正了过来,其上站了一个黑衣人,水中还有十几个探出半个身子的黑衣人,反手抓着乐无璟和叶袭。   乐无璟无奈的吐吐舌头,对二人道,“拖后腿了,对不起啦哥哥们。”   黑衣人将手中匕抵在乐无璟的喉咙上,对对面两人阴阳怪气地道,“二位公子,若不想同伴命丧兰梦泽,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年纪轻轻就玩这么锋利的东西,伤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把武器交出来。”   罗卿看了眼千泽,千泽手指微动,黑衣人看出了端倪,手中刀刃又紧了半分,在乐无璟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乐无璟吃痛,嗯了一声。   “好了,我交。”千泽皱皱眉,把钩指脱了下来,扔到黑衣人脚下的小船里,罗卿狠狠咬咬牙,两把鸳鸯刀吭吭两声插在了船舷上。   四个人被铁链捆住,扔上了马车,马车没日没夜地跑,千泽开始还计算着日子,后来累了索性不算了。   马车里静悄悄地,罗卿先撞了乐无璟一下,恨恨道,“怎么那么笨。”   乐无璟苦笑,“哎呀罗小哥哥,别生气嘛,我也不是故意被抓的,对吧叶袭。”   叶袭则一脸愧疚。   马车里静悄悄地,没人再说话,四个人心照不宣,谁都知道这些人是永乾宫的,淳于世家的走狗。   而被带去永乾宫,等待着几个人的是什么命运,千泽异常清楚。   当做人质,要挟各大仙家满足淳于世家的要求。   千泽有些庆幸涟漪没被抓来,涟漪杀了淳于安岩三个儿子,一旦被抓,铁定是要被弄死的。   “那个。”千泽的声音在寂静的马车里格外清晰。   “多谢你救我。”千泽含糊地道了声谢。   罗卿则嗯了一声,忧郁地仰头看着车顶,哑着嗓子说,“等会到了永乾宫,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吧。”   叶袭裹着湿漉漉的衣裳抖,乐无璟往千泽那边挤了挤取暖,不出声。   千泽淡然道,“大概会被折磨地很惨。”   罗卿恨恨地瞟了一眼千泽,“谁叫你这么废物,要是涟漪在,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说不定会更糟…”千泽心道。   罗卿拿头懊悔地撞着车壁,“好好的我他妈参加什么葬礼啊,没事在沉墟待着呗。”   千泽摇头,“他们先杀温夫人抛尸兰梦泽,注定我们都要去温家的,他们在等我们聚起来,一网打尽。”   “我大概知道永乾宫里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了。”千泽冷声自语。   ——————   求推荐票~8 第398章 翻覆(二)   千泽跟乐无璟相互靠着,缓和下来便开始分析局势,“我在想为何淳于安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东山再起。?? ”   淳于安岩被四大仙家合力绞杀以后,其堂弟淳于安宁做了家主,千泽好打听,家里的探子又不敢不答自家公子的问话,对于这些小道消息,千泽知道的非常多。   乐无璟奇怪的问,“他们的力气很大,又没有灵力,我看不出他们是什么,估计是种秘术?还是吃了药能变得很强?”   千泽表示同意这个猜测,“他们敢抓我们,肯定是有底牌的。”   乐无璟得到肯定有些得意,被罗卿猛撞,“笨蛋,得意个鸟,那我们不就更完了?”   乐无璟笑道,“反正都这样了嘛。就是温长扇不在…不,有叶袭呢,我们够一桌麻将,还好还好。”   叶袭身子抖了抖,“我不赌博。”   千泽摇头,又道,“淳于世家急于复兴,必然要用仙家弟子要挟那几大家族让步,若是威胁,就一定不会杀人灭口,因为现在的淳于世家还不足以抵抗四墟境仙家的背水一战,若同归于尽还有可能。”   …   又一阵沉默。   罗卿重重叹气,“可惜我的沉水惊鸿。”   罗卿的鸳鸯刀名为沉水惊鸿,短刀轻巧若惊鸿,长刀沉静如沉水,为罗家家主在罗卿出生之时亲手锻造,当作了出生礼。   刀带灵气和凶性,因此与刀形影不离的罗卿脾气才格外暴躁。   千泽想了想,“我们的东西还算值钱,淳于世家刚复兴,缺人缺财,只会收缴宝贝,不会销毁。”   “找机会夺回来。”千泽眼神阴了阴,又嘀咕了一句,“韶光上的玉可是我哥亲手给我镶的。”   罗卿拿眼神指了指左手手腕上扣的铜环,“套着这个东西,一点灵力都没有,拿什么夺。”   淳于世家的锁妖环,锁住灵力妖力,戴上了这个,就只能靠自己原本的体力,用不了灵力功力了。   千泽说,“强夺。”   这是千泽说的唯一一句让罗卿心情好点的话。   马车颠簸了数日,几个人都还没到不用吃饭休息的境界,被赶下车时都有些憔悴。   下了马车,黑衣人押着这四人进了永乾宫,四周格外气派,千泽忍不住张望,有的宫殿因为上一次的衡州之战被破坏,还没来得及重建,地上铺就的白玉也有不平的坑洼。   四个人被赶到了永乾宫最宽敞的地方。   演武场。   一进演武场,乐无璟吹了声口哨,“嚯,人挺齐啊,这可不止一桌麻将了。”   罗卿剜了千泽一眼,“乌鸦嘴,被你说对了。”   去参加过温琏夫人葬礼的仙家小辈全被带来,赶到演武场上了。   台上有一人正在训话,千泽从家里探子手里见过那人的画像。   淳于安宁的义子淳于悦。其实是淳于安宁出去跟青楼女子乱搞,搞出了私生子,又不敢认,才对外说是义子。千泽嗤了一声。   淳于悦趾高气扬地站在高台的正中间,正居高临下地威胁站在底下的仙门子弟。   “来了永乾宫,就要守永乾宫的规矩,别再当自己是什么大仙家的儿子闺女,好好想想怎么让你们爹妈乖乖听我们的话。”   底下也有不少四大仙家里出来的孩子,听着上边人狗腿地训话,咬牙切齿,却只要一动,就会被身后押着自己的黑衣人扇一耳光。   千泽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少年满脸通红,被黑衣人押着,精神萎靡,十分憔悴,看来是生了病。   这孩子应该是温家的小公子,千泽还记得,在葬礼上哭得第二凄惨的就是他,温润。   母亲刚惨死,几宿没合眼,又被抓来折腾,不生病才奇怪。   一个淳于家的私生子也敢狗仗人势地打骂仙家子弟?罗卿忍不住想冲上去,被千泽踩了一脚,闭了嘴。   绑着千泽的黑衣人松了手,跑到高台上,在淳于悦面前禀告道,“跑了的四个都带到了。我们有个人负了伤,已经带回来了。”   “负了伤?”淳于悦脸色一阴,“抓几个孩子还能负伤?那药是白吃的吗?!是谁干的?”   罗卿奇怪地看了眼千泽,千泽也一脸难以置信。   罗卿下手狠,千泽早就领教过,他的刀法十分凌厉,从前仙家比武时,他从不失手,即使蒙着眼睛,拿回的木靶子都是一刀穿心。   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刺客在那么近的距离被罗卿的沉水追上,没有理由仅仅是负伤。   “果然是吃了药么。”千泽在淳于悦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了线索。   见这边站着的四人无动于衷,淳于悦抬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是谁伤的我的人?”   罗卿咬咬牙,刚要站出去,身子被千泽一挡。   罗卿诧异地抬眼,听见千泽低声说,“赔你一命。”   千泽站出去说,“我伤的。”神情不卑不亢。   淳于悦上下打量了一番,千泽身上的浅蓝羽裳绣着帝家的猛兽花纹,饕餮。   只有墟境中最大的仙家才有资格用本墟境独有的神兽作家纹。   淳于悦对四大仙家极为不爽,凭什么他们的孩子就能出仙骨,走上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光明道路,而淳于家的孩子就生不出仙骨,只能走邪门歪道,被世人唾弃?   这不公平。淳于悦一直心带恨意,一定要让这些自恃天才的少年们知道,他们自以为得天独厚,却不过是奴隶的命,只配给淳于家的人提鞋端水。   正愁找不到一个大仙家的公子立威,就有人送上门来。   淳于悦踢下一只鞋子,从高台上落到千泽面前,淳于悦面带轻蔑地说,“给我捡上来。”   台下的公子小姐们纷纷捂嘴议论,这动作太粗鲁了,没有一丁点教养可言。   还有人,那不是帝家的饕餮羽裳么,淳于悦算什么狗东西,敢这么对帝家公子。   乐无璟皱皱眉,小声自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帝二哥哥。”   罗卿攥了攥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千泽,心里在想,如果刚刚站出去的是自己,这种情况下自己会怎么做?   跟淳于悦拼命么?可身体里的灵力被吸走,肯定会被抓住,然后废了一身修为。罗卿打了个寒颤。   从前淳于世家鼎盛时就是这样压迫墟境中的大小仙家,众人不堪重负,奋起抵抗,衡州之战以后,本以为摆脱了这局面,淳于世家却迅东山再起,变本加厉地压迫各仙家。   千泽仍旧不卑不亢地站着,声音虽轻,可那底气却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士可杀不可辱。”   罗卿心里骂道,“逞什么能啊!闭嘴吧!”   ————————   奇长无比的曾经少年事~~嘿嘿8 第399章 翻覆(三)   千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也不看淳于悦,理由是懒得仰视畜牲。   淳于悦的脸色变得铁青,这小子还敢跟自己犟。攥紧拳头吩咐底下人,“士可杀不可辱,很好,那我就满足你的大义,来人!”   淳于悦要的就是千泽嘴硬,这些不服的仙家小辈确实需要杀鸡儆猴威胁一下。   千泽无动于衷,这台上确实有让千泽十分忌惮的人,并非淳于悦这个只会狗仗人势的草包,而是在他身后坐镇的紫衣中年人。   罗卿想要开口,乐无璟被捆着,拿牙咬住了罗卿的衣袖,含糊不清地说,“别动,淳于悦后边那个紫衣人是乔骨醉,很厉害的,被他抓住会被废掉仙骨。”   听到废掉仙骨,罗卿迟疑了一下,小声问,“谁告诉你的。”   乐无璟看向千泽。   罗卿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混蛋,是觉得我肯定会冲动,被乔老魔给废了,才替我招认的?”   正当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颤抖的呼救。   演武场很寂静,叶袭的声音就格外清楚。   他颤抖地抱住自己的头,害怕道,“别这样,那是帝家的,要是死了,帝麟大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啊,不要连累我们!”   聚在演武场的小辈们也慌了,帝家雄踞四大仙家之首,正是因为帝麟宠爱这个儿子,才把他惯成了现在这个调皮捣蛋的性子,还有他那个大哥,简直是谁碰他弟弟一下,就非砍了谁似的,除了罗卿,平时没人敢对千泽怎么样。   演武场下顿时有些骚动,淳于悦脸上挂不住,更大声地训斥底下人,“吵什么吵!肃静!你们聋了吗?我说杀就快点动手!”   淳于悦刚说完,叶袭又凄惨地哭了一句,“淳于大人!杀他就杀了,您得保证我们安全啊!现在您家能不能顶住四大仙家的围攻啊!要是攻进来杀红了眼,我们小门小户的孩子,太委屈了啊!”   叶袭哭得难听,淳于悦心烦不已,一直沉默的乔骨醉说话了。   “公子,此时家里刚刚恢复些元气,确实不宜立刻杀掉大仙门的孩子。”乔骨醉道。这态度不冷不热,似乎仅仅是中肯地提个建议。   “好了!本大人心怀慈悲,不跟你们这些小辈多计较,罚跪!”淳于悦只好借坡下了驴。   罗卿松了口气,乐无璟吐掉罗卿的衣袖,忍不住朝着叶袭看了两眼。   这人太懦弱内向,老好人一个,乐无璟觉得这人无趣,平时也不爱跟叶袭玩。可他光凭两句话就挽了局面,似乎还不能小觑。   叶袭弱弱抬头,发现被押着的千泽也在往这边看,赶紧转了视线,愁眉苦脸地道,“唉!”   千泽确实在看叶袭。   不过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几个黑衣人拖走,带到一片草地上,膝窝被猛踹了一脚,整个人直接跪了下去。   膝盖上骤然传来剧烈的刺痛,千泽猝不及防地把忍在喉咙里的痛吼叫出了声。细看这草地,竟然扎满了绣花的细针。   淳于家的酷刑,跪针毡。   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草地,千泽忍不住想要站起身,却被身后两个黑衣人结结实实地按在针毡上。   那些绣花针扎进骨肉里,痛得撕心裂肺。千泽咬住牙,默默忍着。   右手在左手腕的锁妖环上悄悄地扒,锁妖环极其紧,除非控制它的人解除控制,或者功力更强的人强行打破,才能摘掉这锁妖环。   千泽抬眼瞟了一眼淳于悦,一股恨意像种子一样从心里疯狂生长,越来越大。   淳于世家。   千泽紧咬牙关,狠狠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额头上的汗珠滴落,落到腿上,渗进伤口中,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杀尽所有人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千泽耳边说话,声音极其清晰,细听却不像人,仿佛是兽吼。   “想做奴隶,还是尊贵的主神?”那看不见的猛兽问。   “又是你啊。”千泽在脑海中回应。   这个猛兽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千泽的意识里了。   千泽狠狠咬着的牙关里挤出了几个字,“当然是神。”   “很好。”那猛兽狞笑道,声音忽然消失,千泽的意识却模糊了。挣扎着抬头望着四周的宫殿。   “都是我的。”千泽恍若走火入魔,低声说,“全都是我的。”   离千泽近的几位仙家小姐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淳于悦得意洋洋地看着受刑的千泽,觉得威慑力足够了,便开始训话。   所有人都被黑衣人用力按在地上跪着,被强迫着听淳于悦念着冗长的淳于世家家训,从中午一直念到了傍晚,这些小辈们也就跪到了傍晚。   千泽笔直地跪着,直到膝盖都没有了知觉,却听当的一声,有人倒在了地上。   千泽僵硬地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来向看去,温家的那个小公子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从被抓来的时候就已经状态很差了,从温家被抓来,也不知路上劳累了多久,不吃不喝,多半是不行了。   千泽无暇再顾及别人。   一个小姑娘抱着昏倒的温润,对淳于悦哀求道,“淳于大人,请您给我家公子寻个大夫吧!”   淳于悦问清了倒地那人的身份,温家刚死了家主,现在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后生当家,淳于悦有恃无恐,吼道,“你家公子是残废吗?一跪就倒,人家跪针毡的还没倒呢!”   “呵呵。”千泽抬眼,“这是我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夸奖之一。”   训话直到了深夜,淳于悦才赶了所有人到破败不堪的厢房里睡觉。   跪了这么久,腿快要跪废了,直起来都困难,乐无璟和叶袭相互搀扶着,罗卿背着千泽,一步一颤地朝着厢房那边挪过去。   因为走得慢,在后边举着鞭子的家仆追了上来,抬起鞭子就猛抽下来,家仆也没有练过功夫,抽到哪算哪,千泽背上挨了一下,鞭子又抽下来,没轻没重,就要抽到罗卿的眼睛上。   挨这一下,估计肯定要瞎只眼。   背着千泽腾不出手格挡,又不能把千泽扔地上,鞭子马上要落到罗卿眼睛上时,千泽抬手在罗卿脸上挡了一下。   啪的一声,千泽的手背被抽出了一道血印子。   罗卿心里一惊,转而警告那家仆,“帝家不会善罢甘休,还是别给你家主人惹麻烦的好。”   家仆怔了一怔,放下鞭子恶狠狠地轰两人快滚。   罗卿膝盖上也跪出了血痕,只是比起千泽的要轻多了,背着千泽,压得罗卿本来就痛得要死的腿直打颤。   千泽低头笑笑,学着乐无璟的口气笑道,“罗小哥哥,重不重啊。”   “闭上你的贱嘴。”罗卿哼了一声,“能不能别他妈逞英雄了,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么。”   “从前没数,现在有了。”千泽呵呵笑道。   “脑子跪坏了怎么的,跟乐无璟似的一天到晚傻笑。”罗卿不耐烦地训话。   千泽听着罗卿发牢骚,时不时呛一句回去。   等到了旧厢房,罗卿把千泽往乐无璟铺好的稻草上一放,乐无璟叫道,“我好不容易铺好的!”   罗卿瞪了乐无璟一眼,“等会我给你铺。”   厢房里挤满了哭天喊地,嫌弃这破烂嫌弃那潮湿的仙门弟子们,罗卿站出去吼了声,“老子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吵吵个屁,都闭嘴,滚回去睡觉。”   一见罗家公子发火,一众小辈都噤了声,乖乖躺回去睡觉。   ————   这章字好多呜   感谢爱看书的呼啦圈的打赏~   这是千泽生命里很重要的一段记忆,未来主神们的深厚友谊全是在这里结下的。。   a 第400章 反攻(一)   千泽腿疼得直不起来,一动就嗷嗷叫。   罗卿嫌弃地皱皱眉,挥手招呼乐无璟和叶袭过来。   乐无璟拖着酸痛的腿用屁/股蹭了过来,“怎么了小哥哥。”   “你再叫我小哥哥我就…掐死你。”罗卿恨铁不成钢地抓住乐无璟的下颌,拽到了自己旁边。   叶袭赶紧颠颠地蹭了过来,“我来了我来了不要掐死我。”   “帮我把这个拉开一点。”罗卿露出左手的锁妖环。   千泽叹气,“你不会以为这东西能这样就拿下来吧。”   罗卿没理千泽,催促两人,“快点。”   乐无璟用尽力气把手指伸进紧贴在罗卿手腕上的锁妖环里,叶袭也从背面伸进去,虽然有了些微空隙,却还不足以拿下来。   罗卿吃力地动了动手腕,让手腕的皮肤离开锁妖环的内壁。   锁妖环碰不到罗卿的手腕,便更加强劲地收紧,乐无璟大呼手疼,叶袭怕被掐死更是再疼也不敢放手。   罗卿手腕被挤得发麻,就这么硬挺了一炷香,罗卿感觉身体里存住了一丝灵力,便将手指压在千泽膝盖的伤处,将为数不多的一丝灵力灌进千泽身体中。   “痛。”千泽小声哼哼。   “忍着。”罗卿骂道。   有了灵力支撑,千泽膝盖上的伤飞速愈合,膝盖骨的裂纹也修复如初。   榨干了体内的灵力,罗卿筋疲力尽,叫乐无璟和叶袭松了手,自己就歪在一边大口喘着气。   因为千泽还戴着锁妖环,罗卿注入灵力的速度要比那锁妖环吸得快才行,累得脑袋昏沉。   千泽试着曲了曲腿,诧异的发现确实不怎么痛了,脱口道,“谢谢!”这次不勉强了。   罗卿翻了个身背对着千泽,懒懒地说,“奉劝你们早点睡,明天估计鸡还没叫就得被淳于家的折腾起来。”   夜半三更,千泽忽然被细微的动静惊醒,罗卿和乐无璟也猛然睁眼,突然被一道从破坏的木窗跳进的黑影挡住了视线。   千泽惊喜道,“哥!”   涟漪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乐无璟看着涟漪的眼神简直像望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叶袭这时才慢悠悠地醒过来,看见涟漪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就被罗卿给堵住了嘴。   “父亲已经知道了。”涟漪淡淡道,“正在想办法,再撑一阵子吧。”   刚说完,低头就看见千泽膝盖上的两团血印,涟漪的表情立刻冷下来,淡淡的声音问,“怎么弄的。”语调发狠。   千泽挠挠鼻子,“没事,罚跪了。”   “跪什么地方能跪出这么多血?”涟漪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叶袭的衣领,质问道,“他跪了什么?”   “针针针针…针毡…”叶袭快要被吓吐了魂。   “好个淳于悦。”涟漪扔下叶袭,脸色青得要吃人,长长的蝎尾倏地扬了起来。   千泽这才看到涟漪左手上也戴了一个铜环,失望道,“哥,你被他们抓了?”   涟漪摇头,轻声道,“外边铁铺打的。”   千泽猛推涟漪,“你疯了,你想混进来?多了一个人很容易被看出来。”   罗卿摇摇头,指向另一个方向。   那边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   乐无璟闭上左眼,用右眼看了看那人,笑容凝固,惨白着一张脸说,“温润死了。”   乐无璟的右眼是公认的神目,他说死了,就不用怀疑肯定是死了。   一直重病的温家公子被强带过来,已经丢了半条命,又从中午跪到晚上,大家都自顾不暇,竟然才发现温润咽气,可也确实差不多了。   “他身边的侍女呢。”千泽怔怔问道。   “被淳于悦那条狗带走拉进寝房了。”罗卿翻了个白眼,“别问我进寝房干什么,脏了我的嘴。”   涟漪从不管别人怎么样,只心疼千泽。面无表情地把温润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换上,淡淡道,“等会我出去把他埋了。”   换好衣服,涟漪盘膝坐了过来,把体内灵力分别输送给四人,四人身上的伤痕纷纷愈合,疼痛消退。   乐无璟笑笑,“有涟漪在真安心啊。”   千泽也轻松了许多,得意道,“天之骄子不是乱说的。”   听千泽这么说,涟漪眉头微皱,不大高兴。   现在的处境比从前都要凶险,淳于家比千泽想象的更卑鄙,从前只是仗势欺人,现在却变成了挟人质,要挟各大仙家。   千泽忍不住问,“他们提了什么要求?”   涟漪道,“要各仙家退出衡州,交出封地。”   罗卿攥紧拳头,“宫殿都是死的,交出封地,连家都一并交了么?”   涟漪漠然点头,“还没谈妥。”   千泽觉得蹊跷,“他们刚刚复兴,怎么需要那么多地盘?他们有那么多人吗。”   乐无璟勉强笑笑,“车到山前必有路,诸位快睡吧。”   果然,鸡刚鸣一声,就有家仆吵嚷着冲了进来,把所有人踹醒,一个家仆走到千泽身边,猛得踢过去,狠狠踢在千泽肚子上。   千泽闷哼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不停在肚子上摩挲,“踢什么踢啊。”   涟漪默默坐在一边,全程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那家仆提着鞭子走过涟漪时,涟漪的尾巴闪电一般伸了出来,在那家仆的手背上蛰了一下。   家仆手背刺痛,回头去看,罗卿眼疾手快,立即把涟漪扬起来的尾巴给压了下去。   家仆挠挠头,训了几声,提着鞭子走了。   幸亏罗卿扑的及时,乐无璟哈哈笑起来,“中了这蝎毒,保证他死的惨。”   叶袭颤巍巍地嘀咕,“这儿死了人不会怪在我们头上吧。”   涟漪淡然道,“我不管。”   “好了好了,看看他们今天又弄出什么新花样了。”千泽率先出了厢房的破门。   乐无璟看着前一晚还恨得牙根痒痒的千泽,今天就变得这么轻松了,咳了声,“有哥哥就是不一样,瞧这高兴的,今天得上赶着挨打去。”   千泽回头撞乐无璟,“否则呢,哭着去?让淳于家的畜生看我们有多怂?”   罗卿则看着天发呆。   众人又被赶到了演武场上,千泽看见那块还沾着自己血的草地就一阵恶寒。。   a 第401章 反攻(二)   淳于悦逮着教训仙门子弟的机会,精神头倍足,竟清晨就站在了高台上,等众人被押过来,就开始了教训,教他们尊敬淳于家。 ?   每人一张纸,一支炭笔,趴在地上抄写淳于悦念的家训,每日清晨都要抄满三十页,字迹不工整者,不是罚跪就是被扒掉外袍泼冷水,还要承受淳于悦蛮不讲理的破口大骂。   每个人都戴着锁妖环,没有灵力护体,被淳于悦这么折腾,没过几天就病了不少个。   许多女孩子受不了折磨,日渐消瘦哭哭啼啼,公子们则每个都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淳于悦脚下的高台,咬牙忍着。   但凡仙门出身,在墟境之中皆受人仰慕爱戴,尤其是聚在演武场的这一批。   能被自家长辈带来参加温琏夫人葬礼的,都是自家最拿得出手的弟子,在家里被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等低贱之人的颐指气使。   不忿归不忿,既被夺了灵力,反抗不得,只好逆来顺受。毕竟淳于悦身后还站着个乔骨醉镇场呢。   从前淳于家并没有这么个门客,是衡州战役结束以后,淳于家重新招揽客卿,流云涧散士乔骨醉才成了淳于安宁的手下。   涟漪没有千泽想象的那样,冲上前去一言不合开始屠宰全场。千泽松了一口气,乔骨醉深藏不露,万一涟漪不敌,被他拆了仙骨废了修为,就太得不偿失了。   涟漪就像在润物居中学课一样,静静伏在地上抄写淳于家的家训,表情平静,一如既往的冷淡。   乐无璟和千泽经常被淳于悦格外‘关照’,指着鼻子骂一整天的时候也有。   好在千泽脸皮不薄,受苦受多了,觉得这种不痛不痒光被骂的感觉要好受得多。   乐无璟就更不用说了,别看面上笑嘻嘻的天真无邪,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得乖巧,在元墟里是个十足的小恶魔,在家里被自己爹打骂得比淳于悦还要凶,淳于悦这几招对乐无璟来说完全免疫,刚被蒙头骂一顿,后脚就乐呵呵地跑出来。   罗卿却不怎么适应。罗卿虽是家里最小的公子,却是最顶事的一个,家中要事集会,罗卿必会出席,他的意见家人们都会认真揣摩采纳。   如今被淳于氏当做猪狗践踏,罗卿恨得要死。   千泽一边抄着淳于家家训,也不知道家人们谈判谈得怎么样了,若真的只有让出地盘才能换回自己,千泽宁愿父亲放弃自己,反正这里困不住涟漪,只要他能走,帝家绝对有翻身的希望。   帝家不能再跪淳于家的狗了。千泽盯着身下的白纸出神。   千泽朝涟漪那边看了看,现涟漪也在用余光往这边瞥。   与此同时淳于世家开始秘密搜索潜逃的帝涟漪,却没想到涟漪易容扮成了温润,就躲在他们眼皮底下。   涟漪本想把温润的尸体偷偷送回温家,却因为淳于家严密的封锁线,一直没有送出去。   淳于悦也是个没耐心的,训了几日,新鲜劲过去了,就懒得每天都来训话,把这些仙门小辈都分散开,让家仆看着在各处干活,修复重建毁坏的永乾宫。   涟漪被家仆带走,到另外一个废墟那边干活,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地看了眼千泽。   千泽四人被带到了一个库房旁边清理破碎的地砖。   千泽一边清理着地砖,一边偷瞄着在身边监视的两个家仆。   这个库房的门上有被抹开的尘土,似乎不久前用过,千泽装作捡地砖,好奇地悄悄挪了过去。   木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铜锁是没有铜绿的新锁,透过门上的一道裂缝,千泽眼神亮了亮。   终于找到了。   千泽又悄悄地挪了回去,拿胳膊肘碰了碰罗卿,瞟了眼库房上的锁,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做了个‘挠’的动作。   罗卿顿时会意,叫乐无璟和叶袭过来。   两个家仆见四个人鬼鬼祟祟,立即出声骂道,“嘀咕什么呢!”另一个家仆挥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却没料到,千泽骤然跃起来,夺过家仆手中的鞭子,顺势缠在那家仆的脖颈上,乐无璟冲过来捂住那家仆的嘴,不让他出一点声音。   另一个家仆没料到这几人能突然反攻,愣了一瞬,罗卿低声说了一句,“你以为你谁啊。”飞起一脚,重重踢在那家仆腹上,就算没了灵力光用肉搏,大家族出来的弟子基本功最扎实,这一脚踢得那家仆口吐鲜血唾沫横飞,倒在地上嗷嗷叫痛。   叶袭抖着双手手忙脚乱,嘴里嘀咕着,“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来找我啊…”一边把手扒在那家仆的上下颌骨上,双手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那家仆昏死过去。   说得够胆小,手上倒一点不留情。   千泽用力拉着那条鞭子,胳膊上爆出了青筋,很快,那被千泽压在身下的家仆脸色紫青,挣扎的腿脚一松就断了气。   库房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千泽松开手,四处看了看,库房的院子和周围是隔开的,并没有别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罗卿和千泽都红着一双眼,胸口起伏喘着粗气,颇有种来几个杀几个的气势。   把两个家仆的尸体拖进了库房后边以后,罗卿和千泽想办法撬门上的铜锁。   乐无璟和叶袭又用同样的方法给两人撑开了左手腕上的锁妖环,积蓄了一部分灵力以后,千泽和罗卿握住铜锁的链子,用力往反方向一拧,那粗如擀面杖的锁链竟直接被两人给拧断了。   推开满是尘土的木门,陈旧的木架上满满的摆放着让人心跳加的东西。   罗卿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用力拔下插在木头里的两把鸳鸯刀。   这库房里堆满了从仙家弟子手里没收来的武器,千泽的想法没错,淳于家百废待兴,绝不会把收来的仙家法器销毁的。   千泽翻了半天才从角落的木屑里翻出了自己的那对韶光,在衣襟上擦了擦尘土,看了看钩指内壁刻的字。   乐无璟翻出根白玉短箫,在手掌心敲了敲,笑嘻嘻的说,“摔裂我的明月夜,他们赔得起吗。”说罢把短箫顺手塞进了裤管里,短箫很精巧,藏在裤筒里比藏在袖口里不易被现。   ————————   感谢sirfeng,书友8xxxxoo的打赏!8 第402章 反攻(三)   一时把所有法器都搬出去是不可能了,千泽把韶光挂在腰带上出了库房,叶袭忧心忡忡地看着被拧断的锁链,“这…这很快就会被发现啊…”   千泽叫乐无璟帮忙扒着自己手腕上的锁妖环,积聚灵力以后,双手在铜链上摩挲。有玄火从手心窜起来,灼烧断裂的铜链,千泽用双手把被拧断的铁链又原样拧了回来,接在一起。   差不多能恢复到与原来相差无几时,千泽停了手,铜链的锁扣将将能连在一起,却能被轻易再次断开。   “把那两个人拖过来。”千泽喘了口气,那两人的尸体被拖过来以后,千泽脸色阴沉,看了眼罗卿,“一不做二不休。”   未等罗卿回答,千泽手心玄火大绽,引燃了两个家仆的尸体,玄火烧灼处,骨肉化烟飞,竟一点灰尘都没有剩下,只有两道怨气重的魂魄从地面升起,被千泽腰间的韶光吸收进了玉石之中。   韶光镇厉鬼,更别说这种刚死的新魂了。   千泽收了手,乐无璟被千泽手腕上的锁妖环勒得手疼,连忙松了手,锁妖环又收紧,扣在千泽左手腕上。   “你老看我做什么。”千泽瞥了眼罗卿。   罗卿忽然抓住千泽的手腕,冷声问,“说实话,你功力到底在什么段位。”   千泽笑笑,“不如我哥。”   罗卿眯起眼睛打量千泽,“你撒谎。”   “哈。”千泽不置一词。   乐无璟道,“我早说了他是装弱扮可怜博他哥哥同情,谁叫你不信。”   千泽打断了争执,“得想办法把这锁妖环取掉,在这之前…先把这些藏起来。”   几个人找了个隐蔽又好辨认的花坛,从泥土里挖了个坑,把韶光和沉水惊鸿埋了进去。   千泽道,“乐无璟你不埋啊。”   乐无璟摇头,“藏裤筒里吧,埋了就吹不响了。”   罗卿想了想,“万一被发现,立刻砸了明月夜,知道没。”   乐无璟重重叹气,“知道了小哥哥。”   毕竟法器还是没有人命重要。罗卿也知道,乐无璟从小就带着这支名叫明月夜的短箫,似乎还有些奇特之处,只是乐无璟很少去用而已。   “呃。”千泽忽然觉得心口隐痛,捂着心口站了一会儿才挺过劲,脸色发白地靠在墙上。   罗卿一愣,“刚才他没受伤吧。”   乐无璟扒开千泽的衣领,千泽心口处竟然出现了一片青黑痕迹,惊讶道,“中毒了?”   叶袭抖着声音说,“这…这不是涟漪的蝎毒吗…涟漪蛰过的那个家仆…伤口和这个一模一样…”   罗卿皱眉问千泽,“什么时候的事?”   千泽摇摇头,“是我自己没用,阴差阳错染上了他的毒。”   幼时没有灵力护体,涟漪被蛇咬到奄奄一息,千泽及时赶到,用嘴吸出了涟漪的毒血,却染上了他血中的火毒。家里的医师虽然没有明说,但千泽知道这毒无解。   这才是涟漪极其疼爱保护千泽的原因,是他让自己的亲弟弟中了无解的剧毒,即使不夭折,也会终生活在痛苦中,他在为自己的疏忽酿成的大错赎罪。   千泽说的是实话,但在外人听来,却会变成另一层意思。   为争夺仙家掌门之位,亲兄弟手足相残,这种事屡见不鲜,发生在千泽身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罗卿轻蔑骂了句,“无聊,竟然为了争家主的位子,对自己亲弟弟下手。”   千泽尽力辩解过,可解释也没用,他们不会相信的。连叶袭也不相信,这毒是‘不小心’染上的。   罗卿又道,“你为他辩解什么?谁不知道你们帝家双子最后肯定会被废掉一个去…”   “好了好了。”叶袭颤颤地拉住罗卿,示意他不要再说。   “切,都是笨蛋。”罗卿甩开叶袭,把千泽从墙上拖了起来,“懒得管你们家的破事,我自己家还没整明白呢。”   乐无璟笑嘻嘻地问,“现在怎么办?杀了两个家仆呢。”   千泽脸色缓和了些,“哪个家仆监视谁不是固定的,打死不承认就行了,反正他们找不到尸体。”   四个人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这件事暂时就这么揭过去了。   夜里,涟漪又从破木窗外跳了进来。   几个人都醒着,千泽悄声问,“父亲说什么?”   涟漪冷然道,“谈判破裂,已经杀过来了。”   众仙家自然不能交出领地,领地被没收,就算救出了这些小辈,没有了庇护之处,很快会被卷土重来的永乾宫吞并。   四大仙家联合众仙家已经朝着这边杀过来了,淳于家刚刚恢复,就算有他们所谓的神秘药丹支持,也实力不足,众仙家奋起联合,说不定还能再绞杀一次永乾宫。   涟漪短短几个字听得四人热血沸腾。   千泽不怕死,众仙家毫不软弱的态度让千泽觉得甚合心意,甚至在心里想,要是被淳于悦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帝家退兵,千泽有勇气立刻自己拧断自己的脖子。   很快,这边就有了动静,先是一大堆家仆提着鞭子冲了进来,破口大骂地把所有人都给踢醒叫醒,唾沫横飞地驱赶着这些仙门弟子们出了厢房。   与千泽想的不一样的是,家仆们没有把他们赶到迎战的地方作人质,却把人们向与前门相反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时,已经能听见远处震天的杀声,还有冲天而起的信号火焰,告诉里面的自家孩子里应外合。   公子小姐们都沸腾起来,几个家仆怎么拦得住群情激愤的仙门弟子,一时队伍被冲的七零八落,混乱之时,千泽混了出去,从废旧花坛里挖出了之前埋的武器,把沉水惊鸿悄悄递给了罗卿。   涟漪眼神平静,紫黑的蝎尾缓缓从体内伸出来,在周身维持秩序的家仆身上猛蛰。   一时间混乱不堪,乱喊乱叫乱蹦乱跳,厢房这边乱得一塌糊涂。   却听队伍前边忽然静了下来,千泽移开视线去看,心里冷了一下。   淳于悦脸色铁青地站在了队伍前面,身后是乔骨醉为他护法。   “都不许动,不许出声!来人啊,把他们赶到盘龙峡去!”淳于悦仗着这些仙家小辈们对乔骨醉的惧怕,有恃无恐地发号施令。。   a 第403章 天魔(一)   迫于乔骨醉的威压,谁也不敢拿自己的仙骨开玩笑,只好安静下来,在家仆们的驱赶下朝着永干宫的后门跑去。 更新最快   千泽走在边缘,听到驱赶的家仆在小声议论。   “要去盘龙峡啊,咱们是不是也要跟着进去…”   “不要啊,我不要进去,那里面有天魔啊…”   千泽竖着耳朵听着,淳于悦要把这些人全赶到一个有‘天魔’的地方。   仙门围攻,淳于家竟然还不打算放人,要把人质藏起来。   众人没头没脑地被驱赶着跑出了永干宫,跑进了一个幽深的峡谷中。   这峡谷寸草不生,风一吹哗哗得掉沙土,只走了一会儿,就一脖子一脸的沙子。   直到东方升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千泽借着微光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一个石窟,石窟上粗糙地雕刻着名字:双魔洞。   千泽莫名抵触这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的洞。   “进去!”家仆们气势汹汹地把仙家弟子们全赶进了黑黢黢的双魔洞里,比刚来时更加卖力,希望淳于悦能看在他们勤勤恳恳赤胆忠心的份上别让他们也进去。   家仆们又害怕乔骨醉,又害怕双魔洞里的东西,双腿发软走不动路,纷纷哭天抢地地哀求淳于悦。   淳于悦却不吃这一套,吼了一声,“磨蹭什么!所有人都进去!”   情势又是一番混乱,千泽看了眼涟漪,涟漪本来走在队伍的前半部,见千泽向自己示意,便慢下了脚步,挪回了出口处悄悄站着。   家仆们也被粗暴地赶了进来,待到所有人都进来以后,淳于悦叫乔骨醉封上门。   进来的仙家弟子经常出门猎鬼,进山洞也是常事,此时一脸看热闹似的看着淳于家的家仆们争相往外冲的丑态,觉得十分滑稽。   家仆们疯狂叫喊着要逃出去,却被站在外面的淳于悦一个个踢回来,乔骨醉用力把洞口的巨石推了过来,洞口的光亮很快缩小,淳于悦得意地看着即将被关死在双魔洞里的众人。   就在洞口的光亮即将消失时,躲在洞口边缘的千泽冲涟漪挥了挥手,一道紫黑色的影子刹那间从即将闭合的石缝中伸了出去,骤然又缩了回来,淳于悦不知被什么东西勾住,大叫了一声,“啊!”脚下一个不稳就跌了进来。   乔骨醉一惊,淳于悦竟自己掉进了双魔洞里,乔骨醉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是被淳于安宁派来保护淳于悦的,只好侧身一滚,顺势挤进了即将关闭的洞口,那巨石砰的一声堵死了洞口。   洞窟一下子变得无比黑暗。   涟漪迅速趁着黑暗收了钩在淳于悦衣服上的蝎尾,千泽嘴角微扬,他们这一走,被关在里面的人就不知道何时能被放出去了。   众人被淳于家折磨这么久,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白日里也只能吃到一些清汤寡水的吃食,若再被关进这暗无天日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天魔’的洞窟里几日,估计就要有病死饿死的了。   千泽认为必须要留下淳于悦,这些人里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双魔洞里的情况,还要利用他走出去。   不妙的是乔骨醉也跟进来了,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这个危险分子。   淳于悦被涟漪的蝎尾勾了进来,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啃了一嘴的泥,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吐了口土,拎起乔骨醉的衣领质问,“你敢绊老子?”   乔骨醉摇头,“公子你是自己跌进来的。”   淳于悦甩开乔骨醉,气愤骂道,“废物!”   乔骨醉伸手在巨石上用力推了推,巨石纹丝不动。   淳于悦又气急败坏,挥手叫人,“你们,快过来推啊!”   家仆们连忙跑过去推巨石,巨石仍旧纹丝不动。   淳于悦又对周围站着的公子小姐们叫骂,“说你们呢,给老子过来推!”   千泽笑笑,“淳于大人,费什么劲啊,你们这饱食终日的都推不开,我们饿了不知多少天又戴着锁妖环的小崽子们哪推得开?”   周围公子小姐们纷纷附和,有个小姑娘掩面嘲笑地说,“你叫人家推石头啊…在家里人家提水都提不起来的。”   公子小姐们纷纷哄笑,笑得淳于悦怒火中烧。   这洞口是被永干宫的匠人们修整过的,只能从外边打开,一旦巨石关闭锁住,里面的人绝对出不去。   千泽观察着淳于悦的神色,他的神情并非出不去的那种绝望,而是不想用其他方法的逃避和恐惧的表情,那就意味着他还有离开这里的下策,只是不到迫不得已不愿意用而已。   此时,周围忽然亮了起来,漆黑的环境忽然明亮,让众人都惊了惊,却见叶袭拿着火石从石壁上跌下来坐到地上,,“我…我看这有灯油和火石…”   罗卿紧绷的神情才缓了些,把手从沉水惊鸿上松开来,涟漪的表情仍然冷的像块石头,修长的手指无聊地点着腰封。   漆黑的洞窟里略微有了些光亮,淳于悦推了半天巨石,未果而终,把自己倒累了个半死,坐在地上起不来,休息了好一阵子,才认命地锤了土地一拳。   淳于悦没好气地警告众人,“老子警告你们,别添乱,老老实实的走!”   千泽眼神亮了亮,果然,淳于悦知道出去的另一条路。   众人只好应了一声。   石壁上有连绵的壁灯,燃着细小的火苗,众人三三两两地分散走着。   千泽时时注意着淳于悦的动作,涟漪无聊地四处扫视,脚下咯噔一声,踢到了一个硬物。   那硬物被涟漪一踢,滚到了一位小姐脚下,小姐定睛一看,一个眼眶冒着淡绿萤火的骷髅头,表情狰狞地落在自己脚上。   啊!   一声惊世骇俗的尖叫回荡在幽深的山洞里,那小姐惨叫了一声,脸吓得煞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随手抓了个人抱着,踢飞了骷髅头,骷髅头又滚到另外的小姐们脚下,又引发了一阵堪比末日的尖叫,家仆们拿刀的拔刀,拿鞭子的抽鞭子,霎时间鸡飞狗跳,众人都懵逼了。   千泽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紧紧抱在自己身上抖个不停的小姐扒拉下来,“桐嫦小姐自重啊自重,在下饿了好几天实在是抱不动你了。”   桐嫦听见说话的是人才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尴尬的姿势被千泽横抱着。   千泽看了这位小姐眉心的彼岸花才认出来,这是归墟霓裳宫宫主的小弟子桐嫦,霓裳宫并非大仙门,只是这位桐嫦小姐十分出挑,在仙门弟子比试时,千泽印象颇深。 第404章 天魔(二)   之前仙门大会,各家族弟子大显身手,桐嫦小姐凭一曲霓裳舞,竟让罗卿和千泽各败了一局,虽然最终输给了千泽,桐嫦变幻莫测摸不清套路的霓裳舞还是让千泽印象尤为深刻。 更新最快   小仙门出身,让罗家公子和帝家公子各输一局,已经足够博人眼球的了。   千泽笑道,“霓裳一舞动干坤,斗仙场上那么威风,还以为是个胆子大的姑娘呢。”   桐嫦耳朵一热,从千泽身上下来,垂着眼睑道,“冲撞帝公子了。”   “无事。”千泽哼笑。   骚乱渐渐止息,众人才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骷髅头和干枯碎裂的人骨,让人忍不住想起一路走来,自己踩过了无数惨死之人的尸骨齑粉。   小姐们尖叫着退到了后边,却又慌张地发现身后也有累累白骨堆积,偶尔爬过一只黑色尸虫,令人头皮发麻。   顿时小姐们抱作一团,快要被吓哭了。   淳于悦也吓得不行,一有动静就躲在乔骨醉的身后,探出个眼睛贼贼地巴望。家仆们更是腿软地走不动道,紧张地口干舌燥。   “休…休息!原地休息!”淳于悦破天荒地同意让众人休息,实际上是他自己腿软使不上劲了。   一路上逼着这些仙家小辈们在前面开路,后边有家仆们挡着护着,身边还有乔骨醉这么一个高手,淳于悦竟然还能吓成这个鬼样子,真是草包一个。   众公子们不忿到了极点,这么多人竟然受这个怂包的气受了这么久,还还不了手,岂有此理。   坐下休息时,终于到了公子们能显得有点用的时候,就算害怕,公子们也硬着头皮把女孩子们围在了里边。   涟漪面不改色,反倒走近了尸堆,拿起一块骨头端详。   千泽亦在观察这些行人留下的尸骨。   骨骼总是在不可思议的地方折断,像是被勐兽咀嚼以后吐出来的残渣。   “天魔…”千泽想了想,“是个什么怪物?”   叶袭战战兢兢地蹲在千泽身边,颤抖着声音,“天魔是种很大的怪物,而且不止一个,所有巨大的怪物都叫天魔。”   叶袭是皇子,在遍地凡人的皇宫长大,知晓的民间轶事要更多些。   “是人们定的名字,那种怪物是人战胜不了的,大家认为是天降之魔,因而称天魔。”叶袭小声嘀咕,“像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就会生出天魔来。”   “你可知道神殿?”叶袭东张西望,见没有人看这边,才放心地小声问。   千泽仔细回想,“神殿…似乎曾经找过一次我父亲。”   “是了。”叶袭悄声道,“神殿的人要除掉这些天魔,所以去各地寻访有能力的仙门世家,联合百家,灭绝天魔。”   千泽觉得荒谬,“天魔又没有碍着我们什么事,凭什么灭人家,有谁还会像我们一样故意跑到人家窝里的吗?淳于家有病,我们又没病。”   叶袭无奈地摇摇头,“你不懂。我也不懂。神殿很久以前就有了,从它建立开始就在猎杀天魔,淳于家就为神殿做事。”   “哼,淳于家都是连仙骨都生不出来的废物,拿什么杀。”千泽不屑,“凡人的地盘还不够大么?”   帝麟对神殿之事绝口不提,千泽也打听不出任何消息,只好作罢,叶袭再提起这事,千泽还是觉得诧异。   神殿似乎一直在收揽仙家,铲除异己,争夺地盘,但其神秘莫测,千泽根本猜不到这个组织的真正目的,只是隐隐觉得有些诡异。   地上的沙砾微动,千泽警觉道,“石窟塌陷?”   叶袭一脸骇然,“不要啊。”   若是石窟塌陷,所有人都得被活埋,还不如被天魔吃了痛快。   众人也感觉到了地面的轻微震动,纷纷一脸惊慌地站起来,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没有灵力就感觉不到其他灵力的靠近,而此时,乔骨醉和涟漪同时打了个寒颤。   涟漪靠近千泽,悄悄在千泽耳边说了一句,“有东西在靠近。”随即把千泽揽到身后,地动的越来越厉害,地面上的沙砾蹦了起来,地面上的人们表情也越来越僵。   淳于悦先狂叫了起来,“快!快跑!”众家仆见主子突然像失心疯似的狂叫,之前又极度渲染过天魔的恐怖,此时惊惧万分,本能地抱成了一大团。   千泽盯着地上跳动的石子,忽然朝着坐在一起休息的公子小姐们大喊了一声,“别扎堆,快散开!生人热气太重了!”   众人此时此刻手脚都要凝固住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迅速散开,等到跑散了以后,地动略微平息。   千泽胸口起伏,怔怔地看着地面,沙砾不再蹦了,千泽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忽然,石壁两侧的壁灯全部熄灭,整个石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互相的唿吸声,神奇的是没人再大声叫嚷了,连淳于悦都闭了那张只会骂人的嘴。   嘭!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地面勐烈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破土而出,千泽感觉脚下在开裂,站立不稳,漆黑一片的石窟让所有人都像失明了一样,看不见任何东西。   却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熟悉的让人心悸。   “乐无!”千泽抬高声调喊了一声,无人回应,紧接着就是小姐们的尖锐的喊声:“它来了!!”   “乐无!说话!”千泽又吼了一声,周围漆黑,千泽找不到方向。   乐无声嘶力竭地喊,“它咬着我了!”   涟漪打了个响指,体内的灵力重新引燃了石壁的一串油灯,石窟骤然亮起,所有人都震惊地张大了嘴。   一头浑身土色鳞甲的巨蛇赫然从地底的裂缝中探出半条身子,巨蛇的脖颈粗如千年古树,鳞甲错综细密,更恐怖的是像鲨鱼一样生满一张嘴的尖牙,一颗牙足有一人高,最外层的牙齿上还沾着血迹。   那张巨嘴咬着乐无一条腿,像提线傀儡一样倒着拎了起来,鲜血滋滋地染红了乐无雪白的衣袍,乐无开始还能弓起身子用手上下扳住那巨蛇的上下颌,可尖锐又奇长无比的獠牙狠狠叼着乐无的右腿不放,巨大的蛇头甩来甩去,乐无脑袋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右腿快要失去知觉,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撕下来。   罗卿道,“无!刀给你!”见势危急,来不及多想,惊鸿已经脱手而去,径直卡在巨蛇口中,乐无的腿边,因为没有灵力支撑,力量不够,长刀沉水则深深钉在了巨蛇的脖颈上。   巨蛇吃痛,张嘴咆哮,乐无夺过钉在巨蛇嘴边的惊鸿短刀狠狠插在巨蛇的牙龈之间,右腿却嵌在细密的牙齿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第405章 天魔(三)   涟漪抓着千泽不放,低声道,“你在这待着,我去摘他下来。 更新最快”   “不行,不能用灵力,乔老魔能看出来。”千泽脱开涟漪的手,“看好淳于悦那厮,别让他趁乱跑了。”   涟漪无奈地松了手。   底下的情况十分混乱,仙门弟子们见过世面,还算稍微镇定些,那些个家仆已经乱翻了天,又叫又嚷,吵得巨蛇格外暴躁,叼着乐无四处乱撞。   罗卿气极,吼道,“都别他妈叫唤了!谁再跑砍断谁的腿!”洪亮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清晰,混乱的人群被罗卿镇住,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那巨蛇在地底待久了,眼睛应该是看不到东西的,似乎又不像其他蛇类一样用信子感受外物,巨大的蛇头两端各有一个深孔,应该能听得到声音。   罗卿的判断不错,人群一静下来,那大蛇的动作也骤然慢了下来。   人群一静,就显得准备趁乱潜逃的淳于悦十分显眼,涟漪冷冷往淳于悦面前一站,挡住了淳于悦的去路。   “滚一边去!”淳于悦冲涟漪不耐烦地大叫了一声。   四周寂静就显得淳于悦的声音格外清晰,在幽深的石窟中回荡不绝,那巨蛇听到了这一声响动,叼着乐无就朝这边冲了过来。   罗卿骂了句,“败事有余。”连忙退开,那巨蛇所过之处,压出一道深坑,显得格外渺小的人们四处逃窜,巨蛇扭动着身子朝着刚才大嚷大叫的淳于悦蜿蜒过去。   千泽顺着嶙峋的石壁迅速爬到了高处,巨蛇叼着乐无晃来晃去,鲜血喷洒像下雨似的滴落到底下的人身上,乐无浑身白的透明,软软地倒垂在巨蛇吻边,鲜血顺着右腿向身上流。   罗卿的惊鸿短刀插在巨蛇牙龈上,支撑着上下颌不闭合,否则这巨蛇再一闭嘴,乐无的腿直接就能断开。   乐无整个身子都不动了,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疼痛所致,再被这巨蛇晃下去,别说腿保不住,整个骨头都要被晃散了。   千泽叫了乐无两声,乐无都没反应。   “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吧。”千泽皱眉,双腿勐然发力,借着石壁的突起翻身一跃,趁着巨蛇冲向淳于悦时靠近了地面,千泽顺势扒在了巨蛇的蛇鳞上。   巨蛇被疯跑狂奔大嚷大叫的淳于悦吸引,睁着一双碧绿细长的眼瞳,完全没发觉自己脖颈上的小动作,罗卿的沉水还在巨蛇的脖颈上插着,千泽在长刀的刀背上再一借力,右手的钩指扒在了巨蛇的獠牙之上,左腿攀上了蛇嘴,整个人曲着身子翻进了巨蛇的一层尖齿中,被一阵腐尸的恶臭和酸液的味道冲了个满怀,千泽屏着气把乐无的腿肉从一排又一排错落的尖牙上取了下来。   搬动乐无的右腿时,千泽摸到了一个硬块,从撕破的裤筒里拿出了一根洁白的玉箫。   明月夜是乐家法器,除非主人亲自破坏,否则绝不会折断,正是因为裤腿里藏了这么一个宝贝,乐无的腿才没被直接咬断,蛇牙卡在了明月夜上,咬不动。   “算你命大。”千泽骂了一句,把明月夜别在腰带上,背起满身满脸都是血的乐无,抽下插在蛇嘴上的惊鸿,跳了下来,踩在沉水上,又带下了这把长刀,刹那间沉水惊鸿落地,锋利的刀身没进了地面。   乐无彻底没了知觉,像死狗一样趴在千泽背上,一点劲也使不上,千泽用力抓着乐无身上的布料,才没把他掉下去。   千泽身上的浅蓝羽裳也被鲜血浸湿,血腥气灌满了鼻腔,在潮湿又腐臭的石窟里格外令人作呕。   罗卿滚了一圈,躲过巨蛇蜿蜒爬动的身躯,抽出地面的鸳鸯刀,熟练地插回腰间,伸出手接下了千泽背上的乐无。   乐无眼睛翻白,气若游丝,只见出气没见进气,几个懂医的小姐们聚拢过来,撕下裙摆给乐无包扎。   一个,“还有救,可这儿什么药都没。”   另一个道,“先绑一绑止血吧,在这尸洞里伤的这么重,多半是要废了。”   桐嫦也在其中,见千泽浑身是血,关切道,“帝公子受伤了?”   这么混乱,千泽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伤着没有,心不在焉地握了握桐嫦的手,语无伦次道,“没事别怕有我呢。”   刚说完,那巨蛇的身躯勐然一扭,朝着这边打过来,千泽顺势扑倒桐嫦,拿身子挡住了桐嫦的脸,尖锐锋利的蛇鳞刮过,在千泽背上划出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这伤口若是划在桐嫦脸上,霓裳舞是肯定不用练了,霓裳宫宫主极重弟子容貌,有半点瑕疵都会被拒之门外,可见霓裳宫弟子视容貌为生命。   桐嫦吓呆了,仰着头看见千泽的肩膀被一团鲜红慢慢浸透,渗到胸前来。   千泽嘶嘶得吸了几口凉气,顾不得后背上火辣辣地痛,迅速起身,把桐嫦往罗卿身边一推,“你先带女孩们走,把乐无也给弄走,淳于悦往哪跑就跟着他往哪跑,他肯定有办法出去。”   估计是太久没出来,激动万分,动作太大,巨蛇身上的鳞片被它自己刮掉了好几片,还被扎得牙龈出血,想必是疼的厉害,缓缓缩回了地缝,蛰伏起来不再乱撞。   突然没有了这庞然大物,石窟里终于安静下来,众人急忙通过了这处危险地带,没命地跑了许久,才慢慢停下来,见四周寂静,没有庞然大物追来了,才放心地停下。   千泽坐在地上喘气,众人惊魂未定,哭哭啼啼抱作几团。   淳于悦也从大嚷大叫地狂奔停了下来,烂泥似的瘫倒在了地上。   家仆们因为乱跑不听指挥,被巨蛇厚重的身体碾碎了好几人,剩下的也缺胳膊少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乐无伤的极重,又因为锁妖环的缘故无法用灵力自愈,尽管止了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一条命来。   涟漪和乔骨醉在躲避巨蛇时耗了不少体力,只是涟漪要避免用灵力,费了些工夫,巨蛇一消失,两个人也坐下歇了歇。   一时间众人躺的东倒西歪,各个角落里都有唿哧哈赤的喘气声。   千泽喘匀了气,略微抬眼看了看,闪电一般就地一滚,到淳于悦面前站起身,一把拉过烂泥似的淳于悦,手中钩指指在淳于悦脖颈上,厉声道,“把锁妖环解开。”   乔骨醉还没回神,淳于悦就已经被千泽制住了。   我竟然忘了更新………… 第406章 神印(一)   乔骨醉唰地站起来,冷冷看着千泽,千泽左手箍着淳于悦的脖颈,右手的韶光尖端指着淳于悦的咽喉,与乔骨醉对峙。 更新最快   周围众人见这边热闹,纷纷聚拢过来。   罗卿攥着刀柄,紧张地注视千泽这边。   淳于悦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你别乱来啊,我可是淳于安宁大人的义子!”   千泽的钩指又往淳于悦的脖颈上贴了贴,阴狠威胁道,“那又如何?你的小命还不是捏在我手里?”   “你...你们从哪把凶器拿回来的!”淳于悦惊慌道,“私闯库房禁地,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千泽冷笑,“那我先杀了你。”   “不不不,不要!”淳于悦大喊,“乔老魔你在等什么!快杀了他们!”   千泽动了动手指,在淳于悦脖颈上威胁地割了一刀,吓得淳于悦大叫,“别别别乔老魔你别过来,他要杀了我啊!”   千泽扬声对乔骨醉道,“乔老魔,淳于家主对你有知遇之恩,你报恩我不说什么,但我提醒你一句,良禽择佳木而栖,淳于家逆天而行,暴虐无道,骨醉圣手又何必愚忠他淳于世家呢。”   乔骨醉冷声道,“我还不需要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教我做人。”   千泽不屑地哼了声,“那好,我可以不杀他,给我们解开锁妖环,我要救人。”   淳于悦颤颤道,“那是安宁家主的宝物,我怎么打得开?”   千泽道,“乔老魔,他打不开,你总能打得开吧。”   乔骨醉冷声道,“打开也可以,拿你们仙骨换,拆一个锁妖环拆一具仙骨。”   众人听到拆仙骨这三个字,汗毛倒竖,纷纷道,“岂有此理!”   淳于悦感觉到脖子上流了血,吓得哇哇大叫,“乔老魔我要是死了,安宁大人饶不了你!”   乔骨醉微微皱眉,双手暴起青筋,带着白色微光的灵力在手臂上流转,刹那间,双腿微曲,一跃而起,径直朝着千泽冲过去。   涟漪飞速挡在千泽和乔骨醉之间,双手接了乔骨醉的一掌,一股强烈的破坏力从掌心深入进体内,骨骼发出脆裂的响声。   涟漪不露声色地退了几步,微微喘气,若不用灵力,接下这一掌仙骨就废了。涟漪无可奈何,体内灵力运转,迅速愈合着骨骼的伤痕。   淳于悦大叫一声,“你怎么没被锁住?!”   众人惊讶地议论起来,罗卿皱紧了眉头,“被发现了。”   乔骨醉端详这两人,站在面前这两人的容貌竟然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冷漠无波,另一个表情丰富,既不穿一样的衣服,又从来不站在一起,因此没有注意到,千泽的神情冷下来的一刹那,乔骨醉才看出端倪。   潜逃多日的帝涟漪竟然就藏在这群人里。   淳于悦恶狠狠道,“乔老魔!杀了他!快杀了他!他就是帝涟漪!废了他!”   这时候,几个女孩子突然叫道,“又地动了!”   话音尚未落,地面轰然裂开,众人站立不住,东倒西歪,千泽把着淳于悦更是保持不了平衡,手上的钩指在淳于悦脖颈和脸上划了好几道,淳于悦又惊又怕,哇哇乱叫,那土色巨蛇再一次从地底裂缝中爬了出来,被淳于悦的叫喊引了过来,千泽拖着淳于悦四处躲避,罗卿背着乐无疏散周围的众人逃离。   又一次鸡飞狗跳,乔骨醉稳住了身形,连跃几步飞向涟漪,涟漪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胁,身后的蝎尾倏地伸了出来,尾钩上紫色灵力流转,闪闪发亮,乔骨醉一掌迎面噼来,涟漪的尾巴狠狠抽了过去,在空中打断了乔骨醉的路线,顺势翻身从乔骨醉身下的空隙里撞了出去,从背后勐击乔骨醉的颈椎。   乔骨醉纹丝未动,左手直接抓住了涟漪的尾巴,用力一拽,正要逃出控制的涟漪就被勐然拽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乔骨醉右手一掌噼下,涟漪翻身躲开,那一掌落空,拍在地面上,余**及到涟漪,浑厚的力量震松了骨骼。   涟漪收了蝎尾,迅速离开了乔骨醉三丈远,胸口阵痛发闷,喘不过气来。   巨蛇蜿蜒爬过,这里浓重的血腥味让巨蛇格外暴躁,在狭窄的石壁上勐撞,撞得碎石滚落,像下雨似的簌簌砸下来,堵住了罗卿他们的去路,石窟里乌烟瘴气,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个人影。   所有人都被这股混乱给冲散了。   乔骨醉摆脱了涟漪的纠缠,冲向千泽,千泽一惊,松手把半死不活的淳于悦扔给了乔骨醉,乔骨醉抓住淳于悦,往肩上一扛,趁乱冲出了洞口,在碎石封山的最后一刻,从最上面爬了出去,撞出了一个缺口,石窟中只留下众仙门小辈,还有一条巨大的天魔。   众人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困死在这,纷纷涌向乔骨醉和淳于悦消失的洞口,想要顺着那仅存的出口爬出去。   众人都不敢出声,千泽和涟漪引诱着巨蛇,不让巨蛇去打乱逃走的队伍,巨蛇在两人之间乱撞,千泽见身上的血腥气太重,只好把外袍脱了,剩下破碎不堪的白衣,涟漪同样脱去了外袍,没了血腥味的指引,那巨蛇一下子迷失了方向,有些茫然地缓下来。   千泽脑子里不停地转着,总觉得十分蹊跷。   若这个双魔洞有出口,为什么要把众人赶进来,即使天魔再凶,也保证不了会全军覆没在里面,就算只有一个人活了,逃出去告诉众仙家洞里的遭遇,众仙家还不与永干宫拼命么。   不对,这石窟的出口,会不会是...   千泽对罗卿喊道,“别出去!让他们回来!”   罗卿愣了愣,千泽的决策基本都是正确的,经过深思熟虑的,罗卿没有多想,就到队伍前边截住了打头的人。   队伍停下以后,千泽才道,“洞口那边,是淳于安宁的老巢,我们一出去就会被抓住。”   罗卿问,“你有什么证据?”   千泽道,“没证据,我猜的。”   巨蛇可不管那么许多,人群聚集处又有血腥味,巨蛇蜿蜒爬了过来,涟漪扬起蝎尾挡在巨蛇对面,众人趁机散开。   涟漪刚与乔骨醉交锋一番,仙骨受损,面对这头巨蛇就显得捉襟见肘。   千泽缓缓走了出来,与涟漪并排而站,右手上浮现了半个血红圆印,印上的图案是饕餮。   就算涟漪再冷漠,此时的眼神也变了,眼里带着疑惑,还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是责怪,还是痛苦,千泽看不懂,也不忍心去看。 第407章 神印(二)   千泽不再看涟漪的表情,偏过头对罗卿道,“惊鸿借我用用。 更新最快”   罗卿站得远,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冷不防听千泽出声,便把惊鸿短刀抽了出来,朝着千泽飞了过去,惊鸿在空中打了个转,被千泽接住,握在手心。   罗卿道,“怎么了?”   千泽道,“这个东西太碍事了。”   谁都没料到,千泽竟毫不犹豫地举起惊鸿,手起刀落。   千泽面不改色,右手紧握惊鸿,骤然噼在左手腕上,如若无物般削开了血肉,紧接着是一声令人牙齿发颤的咔嚓声,没有半点停顿地噼断了左手腕骨。   鲜血喷洒,溅到了涟漪脸上,涟漪瞪大了眼睛,女孩子们捂住了眼睛,石窟里顿时全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涟漪的眉头挑了挑,一年也不见得变一次的冷漠表情变得呆滞,惊诧,甚至微张着嘴,想说话,说不出声,眼睛微红。   血流如注。   千泽的左手掉在了地上,手腕上的锁妖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沾着浊血,滚到了涟漪脚边。涟漪抽回脚,那热血沾到脚尖上,滚烫得灼心。   千泽脸色苍白,一瞬间的麻木以后,紧接着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没关系。这都是小伤。”千泽嘴角勉强地扬起来,“哥,情况紧迫..对不住了。”   突然浓重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巨蛇突然变得格外暴躁,朝着不断散发血腥味的千泽快速爬过来,张大满是獠牙腥臭的巨嘴,狰狞不堪。   千泽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右手手背灵力流转,红光四射,半个饕餮神印浮现在手背上,千泽的左臂伤口上燃起了一丝玄火,狂喷不止的鲜血立即止住,血肉以一个惊悚的速度愈合。   巨蛇此时已经冲至千泽身前,巨大的蛇头勐然撞了过来,千泽右手微微抬起,那巨蛇的蛇头重重撞在千泽的右手掌心。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石窟松动,不断有落石砸下来。   千泽岿然不动。   巨蛇撞在千泽的掌心,下颌的鳞甲勐然开裂,千泽双指勾住巨蛇的下颌,用力一掰,直接把那颗冲天的獠牙给掰断了下来,右手背上的饕餮神印吸收了血气,光芒更甚,照红了千泽周围的土地,巨蛇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与千泽保持了一个距离。   罗卿看见那半个饕餮图案时怔住了,周围的仙家小辈们也愣住了。   先觉醒的原来是他。   拥有神印的家族是固定的,饕餮神印永远属于帝家,但是否觉醒,何时觉醒,都是不能确定的。   帝家双子因为孪生的缘故,二人平分了本应属于一个人的神印,一人一半,都在没有觉醒的沉睡状态,一旦其中一个人的神印优先觉醒,就要另一个牺牲从小到大的修为去拼合另外一个人的神印,也就是说,帝家双子,最终只能留下一个。剩下的那个,会是终生残废。   没想到,先觉醒神印的竟然不是人尽皆知的天之骄子,却是默默无闻的千泽。   千泽的眼睛燃上一层血红色,神志从清晰到朦胧,神印的力量极为强大,因为只有半个,封印不住其中的凶兽饕餮,饕餮见血,开始反噬神印的主人,要冲破束缚闯出千泽体内。   涟漪的表情又回归冷漠,淡淡自语道,“若知道你的神印觉醒,我何必藏着掖着这么久呢。”   说罢,涟漪伸出左手,手背上浮现半个灰色饕餮图腾,转眼间,手背上的神印绽露光晕,灰色的神印被血色幽光覆盖。   罗卿眉头微皱,“这两人的神印,是一起觉醒的?”   众人了然。   他们两个都怕对方牺牲修为成全另一人,所以谁都不曾说过神印的事。   以千泽的性子,就算神印先觉醒,也会藏着不说,等到涟漪神印觉醒之时,再理所应当的献出自己的一身修为,为涟漪补全神印。   却没想到双生之人血脉相连,涟漪也是同样的想法。   罗卿嗤了一声,“无聊。”   千泽的精力全部放在巨蛇身上,见涟漪亮出神印,千泽也不由得惊诧,却分不出神说话,一旦分神,被神印反噬,即刻魂飞魄散。   两个人的神印一同觉醒才是最麻烦的情况。   一个人是撑不住半个觉醒的神印的,除非一个完整的,否则就没有。千泽体内的灵力已经透支,再与巨蛇斗下去,就算不被巨蛇吞掉,也会被饕餮反噬上身。   此时选择权就落在了这两人手中,要亲手废掉自己,或是废掉对方。   涟漪神情漠然,身子却在微微发抖,颤颤地抬起左手,端详着手背的神印,忽然咬牙,左手朝着自己丹田抓去。   亲手废掉千泽,他怎么下得去手?还是废自己容易些。   “别动。”千泽趁着巨蛇喘息的间隙腾出手来,抓住涟漪的手腕,“先杀天魔。”   涟漪心痛地看着千泽光秃秃的左臂,血肉可以愈合,仙骨却极难重生,断了就是断了。   巨蛇再一次朝两人俯冲过来,弯曲盘旋的蛇身在嶙峋石壁上勐撞,洞顶落石,激起尘埃。   千泽奋力一跃,神印对体能的增幅极大,右手轻松便扳住了巨蛇的鳞甲,整个身子翻上了蛇头,涟漪的眼睛红得吓人,蝎尾高高扬起,那是毒蝎气愤到极点的最危险的信号。   涟漪的身体在变形,变得紫黑,皮肤变得坚硬不已,成为一片甲胄,空气中弥漫起一阵醉人的紫色雾气,雾气消散时,这石窟中便对峙着两个庞然大物。   一头巨蛇,一头十三节尾钩的巨毒蝎。   毒蝎的双螯钳住巨蛇的七寸,锋利的尾钩直接穿入了巨蛇坚硬的鳞甲中,一股紫黑的毒液注进蛇身中,巨蛇扬天嘶吼。   千泽站在巨蛇的头上,瞪眼看着突然化出原形的涟漪,“竟还有这招。”   仙家弟子们躲在落石后边望着这边的战况,见涟漪被逼急了,原形现世,忍不住感叹,“帝公子平时和我们比武,竟放水放了那么多吗。”   巨蛇被毒蝎的毒液注满了全身,行动越来越迟缓,细成一条线的眼睛时而聚焦,时而涣散,已经隐隐有不敌之势,千泽的右手用力扒在巨蛇脑壳上,钩指深入进鳞甲之中,神印闪烁,千泽沉吼一声,仅凭单手就直接把巨蛇的脑壳掀了下来,咔嚓一声撕裂,巨蛇墨绿的血液挥洒满地,沉痛的怒吼又震落了几块碎石,巨大的蛇身东倒西歪,像一座山一样轰隆一声瘫倒在地上。   还有半截蛇身吊在地缝中。   细长的眼瞳涣散,巨蛇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第408章 神印(三)   死了。   周围躲藏着的公子小姐们试探地从落石后面爬了出来,屏着呼吸打量倒在地缝外的巨蛇,确认那巨蛇完全没有呼吸以后,才拖着绵软的身子慢慢走出来。   “死了吗?”   “死了吧…”   “好厉害…”   议论声渐渐多了,罗卿四处看看,确认了一番人数,因为众人在家里也有磨炼,应对这个局面还不是极其困难,公子小姐们一个不少,但大多数都被落石擦伤了身体,有轻有重。   那些家仆们就死伤惨重了。   罗卿放心地把一直背着的乐无璟放下来。   “怎么…”罗卿吸了口气,“真严重啊。”   乐无璟的右腿伤口发青,这巨蛇的蛇牙上虽然没有毒液,但也有脏东西让伤口感染,乐无璟面色白得像张纸,再不救,估计真的要小命不保。   罗卿道,“还是快点离开这吧。”   涟漪化回人形,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千泽面前,千泽的眼睛也污浊浊的,脚下一个趔趄,瘫在涟漪怀里。   千泽左腕的伤口完全愈合,但左手已经回不来了,若仅仅是断指还无所谓,但断了这么大一块仙骨,已经长不回来了。   公子小姐们纷纷聚拢过来,静悄悄地看着两人。   大家心里都知道,解决了天魔,这两个人,就该选择拼合神印了。可千泽尚未奉出神印,帝家双子就有一个成了残废,神印归谁所有,一目了然。   有位小姐不忿道,“这不公平,潜心修炼十几年,到现在竟然要把所有修为献出去,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千泽倒在涟漪怀里,涟漪冷着一张脸,看着千泽缺了左手的左臂出神。   现在该说些什么?   千泽休息了一会儿,体内枯竭的灵力再次积蓄起来。   心口突然剧痛,千泽平静的表情骤然扭曲,痛苦地拿右手用力打自己的心口,才能缓解几丝疼痛。   涟漪表情焦急,“你怎么了?”   啪。   千泽抬起仅剩的右手扇了涟漪一耳光。   钩指还在手上,涟漪的右脸上立刻出现两道深深的血痕。尽管那血痕片刻就愈合了。   涟漪漠然看着千泽,眼神里疑惑诧异变换,怔怔看着从自己怀里挣脱,连退了三步的千泽。   弟弟从小时候就喜欢黏着自己,直到刚才。   涟漪手指微抖,总觉得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了。涟漪紧张地等着,等着千泽开口,仿佛在等着对自己的审判结果一样。   千泽解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腹,还有心口一块青黑的毒痕。   涟漪认得出,那是中了他自己的蝎毒。仔细想想,自己每次与他在一块时都刻意缩着尾巴,生怕误伤,若说什么时候染上了这毒,应该就是幼时被蛇咬的那次。   可他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   众人愣愣地看着两人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见了千泽心口的毒痕,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没想到一向和睦的帝家兄弟,暗地里竟然这么不堪。   千泽笑了笑,笑容阴冷,“我的好哥哥,你认得出这毒吧。”   涟漪点头,欲言又止。   千泽眼中含泪,“六岁的时候中的毒,现在还有。我痛了整整十年,可你,不光什么事都没有,还是大家眼里的天才,事事比我强。”   “可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如你吗?”千泽吼道,“不就是因为你的毒吗!”   “你明知道你中蛇毒不会死,为什么不告诉我。”千泽不给涟漪任何辩解的机会,“你想要家主之位么?你想要这个神印吧?”   “我没有啊…”涟漪向来冷漠的脸竟漫上一丝委屈的神色,“我不知道…”   千泽说这话的时候,几次要哽咽出声,看见涟漪委屈的神色,就哽咽的更加厉害。   涟漪的蝎尾无力地垂在地上,垂着手望着一脸暴怒的千泽,就像做错了事被训斥的小孩。   千泽走近涟漪,一拳打在涟漪的小腹上,涟漪并未还手,也不抵挡,实打实地挨了这一下。   灌注了神印之力的右手力量极大,涟漪很痛,蜷曲起身子倒在地上。   “你装什么死。”千泽冷冷一脚踩在涟漪肩膀上,右手抓住那条摇摇晃晃的蝎尾,厉声道,“娘亲也不知道怎么生的,生出你这种带尾巴的怪物,竟然还被捧成天才,真可笑。”   涟漪蜷缩在地上喘着气,不论千泽怎么打骂,涟漪始终不还手,一言不发沉默着。他觉得这都是他应得的。   原以为只要对他好就能弥补那年的过失,原来他从来不像表面上那么宽容,这么多年一直记恨着自己。   涟漪很难过。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是谁的错。   “你怎么不死呢。”千泽咬咬牙,嘴角一扬,右手钩指横在蝎尾上,猛然一紧,那蝎尾竟生生被砍断了下来。   涟漪始料未及,突如其来的剧痛模糊了视线,蝎尾是涟漪储存灵力之处,蝎尾一断,涟漪开始听不见千泽说话,有气无力地伏在地上,耳边都是嗡嗡的噪音。   断下来的蝎尾在千泽手里活蹦乱跳。   “我断一手,你断一尾,也算扯平了吧。”千泽苦笑。   罗卿看不下去了,“到此为止吧。”   众人一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虽说涟漪有争夺主位的嫌疑,可十几年来对千泽的关照大家有目共睹,千泽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千泽似乎还不满足,俯下身,抓住涟漪雪青色的腰封,那腰封上有帝家的饕餮纹饰。   “这东西,你不配戴。”千泽狠狠把腰封从涟漪身上扯了下来。   涟漪爬不起来,眼前模糊,只看到千泽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他走了吗,去哪了。   涟漪撑不起身子,昏了过去。   千泽则拖着那条蝎尾,顺着淳于悦离开的快被掩埋的洞口走出去了。   众人一时愣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几个女孩子突然醒悟,“先救人啊。”才纷纷围住涟漪,止血的止血,包扎的包扎,手忙脚乱。   罗卿眯起眼睛,看着千泽渐渐消失在洞口。   千泽出了洞口以后,右手吃力地把涟漪的腰封系在腰上,蹲下刨了个坑,把韶光埋在了土里,拖着那条逐渐不再动弹的蝎尾,朝着出口走去。   “涟漪,瞧瞧你在那些世家公子面前丢人成什么样了。”   “我再多说两句是不是就委屈哭了?”   “你委屈个屁,老子还没哭呢。”   “赴死的可是我啊。”   “我找了很久,才从你身上找到一块没长仙骨的地方下手呢。”   “尾巴应该还能长回去吧,就算不能,也就是丑了点嘛。”   “反正我的人生就这个鸟样了,能用的东西就都给你吧。”   “反正你这怂货也下不去手。”   “省得浪费。”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石窟尽头,重见光明,千泽被刺得睁不开眼,千泽右手麻木,扔下了那条蝎尾。   果真不出所料,数百人正在此地守株待兔,为首之人正是淳于安宁。   淳于悦战战兢兢地站在淳于安宁身边,突然看见有人出来,定神看那人,冷漠着一张脸,腰间是雪青的饕餮腰封。   淳于悦惊慌大喊,“安宁大人,他是帝涟漪!” 第409章 前世终章   淳于安宁看着面前这个冷漠公子,问道,“你就是杀了我三个侄子的帝涟漪?”   千泽漠然道,“是。”   淳于悦视线掠过千泽,朝着身后的石窟张望,不见人影,恶狠狠地问千泽,“剩下的人呢?”   千泽道,“死了。”   里面有条天魔,只有这个没被锁妖环锁住的帝涟漪能逃出来,其他人全军覆没,也实属正常,再看帝涟漪,也好不到哪去,摇摇晃晃半死不活的,呵,还被咬掉了左手。   淳于悦忍不住庆幸自己得上天垂青,没有断送在天魔口中。   淳于安宁化成一道风影,倏忽间已经站至千泽身前,抬手抓住千泽的衣领,拎了起来。   千泽此时也强弩之末,无力抵抗,这么多淳于家的人把这洞口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乔骨醉和淳于安宁在场,根本没希望逃脱。   淳于安宁把千泽拎到乔骨醉面前,命令道,“废了他。”   乔骨醉犹豫了一下。   ——————   众人在山洞里停留了三个时辰。   在几个女孩子的照顾下,涟漪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张望千泽在哪。不管在这群人中搜索多久,都没有千泽的影子。   涟漪才艰难的相信刚才并不是做梦。   涟漪问,“他去哪了?”   罗卿欲言又止,“大概…”   涟漪感到左手灼热,下意识抬手去看,手背上的饕餮印记红,狰狞的饕餮伏在手背上,被半个圆环圈住,那半个圆环开始延长,飞快地化成了一个圆圈,将饕餮圈在其中。   半个神印,拼合成了完整的一个。   涟漪失神地问,“他去哪了。”   罗卿道,“大概已经…”那个死字罗卿怎么也说不出。   “他去哪了!”涟漪暴怒地站起啦,“他是不是去替我顶罪了!是不是被淳于安宁弄死了!”   神印顿时红光闪烁,本来断了一截的蝎尾即刻延长,一节一节地原样长回去,崭新的蝎钩气势汹汹地扬起来,紫雾萦绕在周身。   忽然,地面沙砾跳动,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从地缝中传来。   “是天魔!又一条!”众人如鸟兽散,罗卿背着乐无璟离开地缝,涟漪伫立不动。   石壁的油灯闪了一下,短暂的安静。   下一刻,一个庞然大物从地缝中立起了身子,又一头巨蛇从地缝中蜿蜒而出,比上一条的体型更加巨大,口中的獠牙更尖锐繁多,嘶嘶低吼着,冲向唯一站在面前,身上有生人气的涟漪。   涟漪手背的饕餮神印光芒闪烁,一瞬间红光淹没周身,那巨蛇猛撞过来,巨大的身体仿佛能即刻把涟漪压得粉身碎骨。   涟漪左手抬起,猛然握拳,一拳轰在巨蛇的吻边,鳞甲爆裂,巨蛇竟被涟漪的一只手震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   岩石哗哗落下,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涟漪红了眼睛,纵身一跃,跳到巨蛇的头顶,蝎尾牢牢盘在巨蛇的鳞甲之上,又是一拳,直接洞穿了巨蛇的头颅,霎时绿血四溅,巨蛇痛吼不止,带着涟漪四处乱撞,整个石窟快要被撞塌了。   涟漪疯了一般,拳头像密集的雨点打在巨蛇的头颅上,绿血飞溅,蛇骨爆裂,涟漪落下蛇头,那巨蛇轰然倒地。   “涟漪疯了。”罗卿无可奈何,千泽去的那条路被彻底堵死,现在反倒是进来的那条路被震开,畅通了不少。   “这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天魔,快走,赶紧离开。”罗卿催促众人离开,众人只好按原路返回。   门口的巨石被涟漪一掌劈开,此时外面也是黑夜。重获自由,众人迅顺着盘龙峡离开,与自己家人会合,也不知道此时战况如何。   涟漪站在双魔洞顶,冷漠眺望对面,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夜里。   潮湿昏暗的牢房里,有铁链的轻响。千泽半死不活地靠在角落里。   突然一声巨响,牢房的铁窗被撞出一个巨大豁口,涟漪跳了进来,看见千泽时,涟漪气血上涌,咳出口淤血来。   “你要气死我。”涟漪扑到千泽身边,沉重的铁链对涟漪来说轻若无物,只消伸手,便轻轻拧断了。   千泽的身体软塌塌的像一滩烂肉,半死不活地张开眼,看了涟漪一眼,“没死没死,别抱了,恶心死了,这么一会儿你抱了我两回了,我的天啊。”   说罢,伸出仅剩的右手给涟漪擦了擦脸上的汗,“哎,哎,怎么擦不完啊,喂,这不会是眼泪儿吧。”   “我求你了哥,别给咱家丢人了行不,咱家有我一个丢人的就行了。”   涟漪冷声问,“仙骨呢。”   千泽无所谓道,“被废了嘛。”   涟漪道,“乔老魔?”   千泽摇头,“淳于安宁。”   见涟漪眼神阴鸷,千泽只好道,“哎呀没事了,反正那神印给了你,我也就离现在不远了,一样一样。”   涟漪给千泽输了大半灵力,稳住心脉经脉。   千泽道,“不行了哥,我不能死这儿,你快带我回家。”   涟漪知道,千泽不想让他去跟淳于安宁拼命。   但也忍不住气到疯。   涟漪背起千泽跳出了牢房,在连绵宫殿顶上如履平地飞快离开。   一边走一边道,“为什么这么对我,让我背上千古骂名,背着你的神印永远活着?”   “因为我恨你啊。我不如你确实是因为你的毒,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天资比你好,对吧。”   千泽嗤笑,“烦死人了,你不说话比较好,说起话来跟爹一样烦。”   涟漪道,“我会想办法的。”   后来一段日子,千泽没什么记忆,因为全是在熔岩山里养病度过的。   只是偶尔帝麟来看千泽时,闲聊间带回了些消息。   仙门齐聚,重新讨伐淳于世家,涟漪自荐为前锋,混战之中用蝎尾拧下了淳于安宁的头,一刀一刀剜出了淳于安宁的骨头,把一副血淋淋的骨架摆在了家里。   千泽笑道,“我哥这次又很出风头嘛。”      “前辈,前辈?”   恍惚中千泽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   睁开眼睛,一个青衣少年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前辈,您终于醒了,您都入定了半个时辰了。”   千泽的眼睛方才聚焦,抬手捧起九莲佛的脸,“咦,九霄你怎么还这么小。”   九莲佛嘴角抽了抽,“前辈,您没事吧,是那厉鬼的魂魄太厉害吗?”   乐无璟噗的一声笑出来,把千泽笑回了神。   ————————   终于把前世给结束了,累死了累死了,这两周蚕蚕金工实习,妈呀累死了8 第410章 鬼画符(一)   “你看到什么了?”乐无璟好奇地问。   千泽回头看乐无璟,定了定神,忽然抓住乐无璟的双肩,激动道,“你还活着啊,腿也好好的。”   乐无璟一愣,“所以说直到刚才你完全不记得我是吗。二哥哥,你这就太伤我的心了。”   还以为过了这么久,千泽变得跟涟漪一样高冷了,原来这蠢货根本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千泽道,“你不也认不出我。”   乐无璟无奈道,“七百年了,你长相变了太多了,我试了试你,才确定是帝家的,我又分不清你和涟漪。”   “长相?”千泽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被容成飘雪动过手脚,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九莲佛怔怔地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乐无璟道,“大人说话崽儿不要插嘴。”   九莲佛:“…”   千泽手心还攥着那枚刻着叶袭名字的玉牌,记忆尚未全部倾诉出,千泽也只能了解已经回忆起的那些往事,一段漫长的记忆醒来,不过才半个时辰罢了。   千泽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望了眼漆黑的鬼台深处,“先去帮九霄找找孩儿们吧,第一次带小辈就出了事,估计都要急死了。”   九莲佛眼神亮了亮,跟在千泽身后,瞥了一眼乐无璟。   千泽已经变得很稳重了,以至于九莲佛会用尊敬和期待的眼神看他,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乐无璟还是原先那个狗蹦子的样儿,本来看着面相小,千泽以为乐家少爷比自己要小个一二百岁,现在想起来,大家原来都是同窗啊。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马上就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三个人朝着鬼台深处去了。   一片昏暗,千泽手心燃起玄火,飞到三人四周充作灯火照亮,九莲佛只见过师父的仙法,是极寒冰术,今日见到其他的仙术,虽然教养极好,也忍不住好奇,想要伸手摸摸若隐若现的玄色火焰。   飘在面前的火焰黑黑的,也感觉不到温度,像冷焰火似的。   九莲佛的指尖刚刚触到玄火的外缘,就被看不见的屏障弹了回来,果然不烫,用手捏捏,还能把小火球揉成扁的圆的。   乐无璟冷哼一声,“还给火设个结界,你服务也太到位了。”   千泽笑道,“安全第一。”   毒蝎的荼毒紫火和千泽的恶戏黑火都是妖火,千泽得到神位,毒蝎得到仙位以后就成了神火,若不给玄火设个屏障,只九莲佛摸那一下,就已经化成飞灰了。   千泽随口问,“叶袭是怎么死的?”   叶袭的玉牌存下的记忆千泽还没有看完,总觉得这血尸想倾诉的东西乱七八糟。   乐无璟奇怪道,“弱鸡袭?他没死啊,活的好好的,后来被叶家接回去当皇子了嘛,现在怎么样了?”   九莲佛觉得这两人如此唠家常似的谈论瀛洲皇帝有些不妥,但仙家与朝廷有别,仙门弟子并不对皇帝多么尊崇。   九莲佛咳了声,“瀛帝登基不久。”   千泽也觉得这具血尸并非叶袭,尸体被体内的玉牌控制,才会袭击千泽。   待到解决这桩事再去探寻这玉牌的倾诉吧。   鬼台仍旧阴森,这玄火看似灰暗,实则驱邪,周围邪祟阴魂均遥遥观望,不敢上前。   空气中散了些雾气,显得周围景致都浸染在朦胧之中,隐约可见前方人影翕动。   粗看有不少人,再走近些,看见了那些人身上的青衣。   九莲佛快走了几步,对远处的那些人训斥道,“为什么不听师父的话按时回来会合?”   乐无璟咦了一声,“这些人走得好慢。”   那些穿青衣的玄镜弟子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过来,对九莲佛的话充耳不闻。   九莲佛还要说话,被乐无璟往后拽了拽。   乐无璟递了个眼色,“危险。”   慢慢地,那些人绕过小巷,一步一步朝三人走过来,这才看清,这些人的眼睛都没有眼瞳,清一色的白眼珠,身体僵硬,几乎是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就算九莲佛是玄镜堂最优秀的弟子,这种耸人的场面也是第一次见,霎时汗毛倒数,呼吸急促,愣了愣神,本能地往千泽旁边站了站,因为师父说了,进鬼台除非这个人带着进,九莲佛就更理所当然地把千泽当师父辈的前辈。   千泽此时后悔,毒蝎扔给自己那么多阎王书,自己就翻了几眼,记了个大概,现在看见这情况,千泽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书上是怎么说的。   身已成行尸,气有生人热,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来着?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千泽慨叹。   这一声慨叹更让九莲佛觉得千泽是个隐世高人,高人都是这么叹气的,见苍生之苦难,忍不住抚膺长叹。   目光呆滞的玄镜弟子们越走越近,一股戾气从这些状似行尸的人们身上流窜,这些人似乎没看见站在路中间的三人,路过了三人,缓缓朝着一个深巷走过去。   其中一人还撞了千泽一下,也没有任何反应,跟着队伍缓缓离开了。   乐无璟道,“他们掉了魂,大概附近有东西在引路吧。”   活人的魂魄被剥离了身体,俗称掉魂,若能回魂,还是有救的。   “跟上。”千泽恨恨道,“我看到底是谁老给我阎王殿捣乱。”   这些掉了魂了人走得极慢,三人就缓缓跟着,直慢的让人想打瞌睡。   后来,那些人在一面废弃的土墙前站住不动了,围成一圈,面对着那面墙站着。   要说那面墙有什么奇特之处,就只有墙面上贴的一张黄符了。   黄符上有朱砂画的咒文,应该是附近请来的捉鬼道士贴的。   九莲佛定神看了看,低声道,“这是朝廷请来的术士在作法驱鬼。”   见千泽疑惑,九莲佛耐心解释道,“瀛帝对鬼神之说极为看重,觉得苏州鬼台邪祟太重,不好,特意请了瀛洲各地的术士前来捉鬼。”   千泽多点了几簇玄火照亮,周围亮起来,千泽才看见旁边的枇杷树上还坐着一个人。   九霄往这边看了看,“你们也来了啊。”说罢跳下树枝朝这边走过来。   一脸怨妇似的惆怅。   九霄道,“我第一次带孩儿们出来猎鬼,就搞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干的啊,我要扒了他的皮。”   千泽笑笑,“无事,能救的。”   就是得先等我翻翻书。8 第411章 鬼画符(二)  ?   现在这些术士仗着朝廷撑腰,简直无法无天,连活人的魂都敢招。   没想到九霄这么个不着调的人,当了掌门收了小弟子,竟还负起责任来了。   这些人是被这个黄符招来的,找出这符咒的主人便可。   九霄看着千泽,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   千泽望向乐无,“我觉得这种歪门邪道还是你比较擅长。”   乐无不反对这个说法。右手一垂,从袖口滑出一根黑玉短箫来,放在嘴边,呜的吹了一段。   箫声幽怨,袅袅不绝。   千泽端详乐无手里的短箫,“从前是白玉的来着吧。”   乐无若无其事道,“明月夜被我砸了,这箫叫乌云役。”   砸了啊。   千泽没再追问,没有人会忍心毁掉自己的贴身法器的,除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起乐无被天魔咬伤的那条腿,仙骨碎裂,怕是很难恢复,就算恢复也会落下病根,比如说灵力不通畅,严重一些的就不能再修习仙术了。   千泽皱皱眉,从前乐无虽然也顽劣,却不至于像众人说的那般不堪,为什么毒蝎记忆中对他的评价是‘不堪入目’?   该不会自那以后就修了魔道吧。千泽心想。   只吹了一段,乐无停了箫声,看着墙上符咒的变化。   符咒上的朱砂渐渐融化,咒文模煳,显现出鲜血流淌似的痕迹。   九莲佛皱眉,“又是什么邪术。”   九霄道,“纵魂反噬。”   这黄符是招鬼的,把附近的魂魄聚拢到一个地方,好让术士一网打尽。经过箫声改造过的符咒,却变成了聚集厉鬼,去啃食下咒之人。   很快,不远处就传来痛苦的惨叫声,九莲佛飞快的跑过去,把鬼鬼祟祟藏在隐秘角落中的人给揪了出来。   是一个束发黑衣的老道士。   老道士口吐鲜血,眼白浑浊发黄,乐无闭上左眼,右眼便能看见,这老道士身上趴着十几个游荡的孤魂,孤魂有了立身之处,紧紧抓着老道士的皮肉,吸食阳气。   老道身上阳气微弱,昏昏沉沉,嘴里还嘟囔着,“救命啊救命啊…”   千泽单手把那老道拎了起来,甩了甩,把附着在老道身上的孤魂抖掉,问道,“道长好道法,把活人的魂都勾来了。”   老道听见有人说话,迷迷煳煳睁开眼睛,见千泽和乐无倒没什么,转头却看见了一身鸾纹青衣,背着七煞剑的九霄。   “九…九掌门,您在啊?”老道操着一口苏州话,惶恐地退后。   江南这边,尤其苏杭附近,无人不知玄镜堂新当家的九霄。九霄从前也同门人来猎鬼,只是从不进鬼台,因为家里不让。   现在九霄当了家,说什么算什么,于是第一回猎鬼就选在了苏州鬼台这个大凶地。   老道显然不是故意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见了九霄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九霄拿剑鞘在老道脖颈间比划了两下,威胁道,“认得出我,还不算蠢,你可知你把我玄镜堂门人的魂给招来了?”   老道惶恐叩首,大唿不知不知冤枉冤枉。   千泽问,“你受谁所雇?”   老道犹豫了半天。   九霄咔嚓一声把七煞拔了出来,那老道吓得抽抽,忙不迭把实话说了。   “是,是皇上广招术士捉鬼,贫道…小道我受邀而来。”   千泽又问,“请了几位?”   老道答:“鬼台有三十七位道长。”   乐无皱眉道,“这么多?”   鬼台邪祟泛滥,可毕竟地界小,仅仅鬼台一个小地方请了三十七位道行不低的术士作法,瀛洲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叶袭也太关心苍生了吧,不惜拿出和军饷差不多的银子去请术士。   这事情太蹊跷了。   千泽却了解这些术士的法术,招来魂魄养在地下,时间久了就不再受阎王殿的管辖,成为属于主人自己的鬼宠。   叶袭在暗中招揽鬼将。   千泽忍不住如此猜测,叶袭做皇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千泽的扶持,只要有千泽在,叶袭什么也不用干,千泽就能把一切阻碍势力全部拔除,让叶袭安稳做皇帝。   换句话说,瀛洲早已经是千泽掌控了,叶袭不过是千泽手中一个被控制的,替他管理瀛洲朝廷的一个傀儡。   招揽鬼将,这不是一个凡人皇帝能做到的,正如叶袭自己所说,他有仙骨。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朝堂上坐着的那位,正是叶袭本尊。   平白无故招揽鬼将扩充兵力,叶袭是不甘心在千泽手下屈服,想造反了。   千泽无辜地挠挠头,“叶袭对我意见这么大吗,有话好好说呗…干嘛私下里搞小动作,这样我很尴尬啊。”   九霄也明白了几分,因为自己与叶袭有交情,为了避嫌,实在不好在千泽面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希望叶袭能及时悔悟,不要以卵击石。   乐无把乌云役贴在唇边,曲调悠长,在黄符附近徘徊的玄镜弟子们回了魂,身体绵软使不上力气,东倒西歪地坐了一地,又被九霄训斥了好一会儿。   朝廷请术士捉鬼无可厚非,玄镜堂的弟子们也没有性命之虞,九霄也不想追着不放,便挥手叫九莲佛带弟子们出鬼台。   “真是奇了。”千泽轻叹,“现在脾气这么小了呢。”   九霄无奈道,“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当榜样,束手束脚,等把莲佛教好了,再想办法脱出引渡十七仙,我就隐退回山林吧。”   千泽不置可否,九霄曾经那么爱自由一个人,被身不由己的事困得翅膀都僵了。   脱出引渡十七仙,这件事千泽倒忘了。   鬼皇淳于干,原来与他帝家是世仇。   千泽默念封鬼诀,将四周飞来飘去的鬼魂做上了标记,等到毒蝎派冥使者过来,把这些打上标记的魂魄带走就行了。   封鬼诀的标记是帝家绝无仅有的,相当于一个护身符,一旦打在魂魄之上,就只有冥使者能够触碰,其他无论是猎鬼的仙家还是捉鬼的术士,碰到这些魂魄时也只能触到一缕青烟。   最近实习,大纲还没有整理,唉好气啊,好久没睡过饱觉了呜   延更通知  readx;  局面彻底失控了。   蓬莱皇帝口鼻溢出血液,剑刃抽出,胸口中发黑的血汩汩流出,洛笙儿吓得身子一软,躲在了姐姐身后,抱着洛鸢儿的胳膊不敢再看。   洛鸢儿握紧藏在黑袍中的墨绿长刀,趁着混乱,护着洛笙儿悄悄离开了床榻,站在了离千泽不远的地方。   洛氏姐妹才十五岁,既是大小姐又是小孩子,这种场面能不被吓哭,已经很让人欣慰了,经过刚才对峙的一幕,两个姑娘觉得千泽确实靠得住,本能的躲到了千泽身后来给自己些安全感。   见千泽那样维护墨萱,洛鸢儿才小声嘀咕道,“妹妹,我还以为睿王也是个好色之徒,却原来真的如传言一样万般维护夫人。”   洛笙儿眼中带着失落,哽咽道,“我也知道…他对我的照顾不像怜爱,只是同情而已。”   气势如虹,俊逸如仙,这样万里挑一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心动,洛笙儿也只是想想罢了,不仅是洛笙儿,蓬莱的女子,哪一个不希望能得到千泽的垂怜?   正在这时,来人通报,太子的五千精锐已经攻破宫门,大军压境,已经围满了皇帝寝殿,门外兵刃相接,凤九雏已经出门迎战。   因为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朝中官员多是太子心腹,凤九雏虽有兵符,却被层层阻拦,只能调出三千兵将。   几个呼吸间,御林军已经把李雍拿下,带出了寝殿待审,太子已经被积年累月的恐惧和野心折磨成病,此时手中拿着蜻蜓剑疯狂挥舞,负隅顽抗,却也让御林军一时无法近前。   多年的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让千亦坐上了太子的高位,到头来却与朝思暮想的皇位失之交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恶鬼!   千亦眼中再无其他,冲开重重人群,手中的细剑直刺千泽咽喉。dudu1;   “都是因为你!本宫才应该是皇帝!篡位的是你!都是你!你应该死!为什么没有死在戎格!为什么没有死在九宫!你今天必须死在这!”千亦眼中充血,变得血腥可怖。   千泽目不斜视,右手微抬,剑刃即将触及到咽喉的一瞬,戴着蝎钩的双指钳住气势汹汹的剑尖,千亦竟无法再动一毫。   “再见了,皇兄。”   千泽手指微微移动,蜻蜓剑的软刃被向后卷出了一个弧度,剑刃刚好触及到千亦的咽喉,千泽双指一震,竟瞬间震断了千亦的喉管。   千亦的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青筋暴起的孱弱的手渐渐松开了剑柄,缓缓倒在地上。   太子伏诛。   南朝传信归来,说绫姬已经按千泽的安排,带领玄镜弟子抵挡边境戎狄的进犯,听说皇城叛乱,那些悍族必定趁虚而入,妄想分一杯羹。   绫王阁离边境不远,戎狄犯境首当其冲,内忧外患,蓬莱人心惶惶,千泽只好安内敌外,即使将自己陷于险境也在所不惜。   千亦私藏的精锐部队,又何曾为蓬莱献出过一滴血,不过是作为太子争权的牺牲品罢了。   突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异样的响声,仿佛又突然多了一支军队一般。   凤九雏麾下的小兵浑身是血的摔进了殿中,挣扎对千泽道:“殿下…凝霜宫…一千锦衣卫…闯进皇宫了!”dudu2;   千泽心中一沉,暗道,“天狐鬼帝。”   御林军鲜有实战,不像凤九雏手下的曲古战士骁勇善战,一时节节败退,只是太子精锐加上天狐鬼帝的锦衣卫,总共有六千余人。   凤九雏寡不敌众,千泽走出殿门时,眼看数十锦衣卫包围凤九雏,凤九雏的背上带着一道尺余长的伤,在骤雨的冲刷下,脚下的砖石被染的血红。   “萱儿,不要出去,护好自己。”千泽扶了扶钩指。   “不要…天狐鬼帝的锦衣卫大多修仙…”墨萱攥紧千泽的衣袖,“别去。”   “事情总要做个了结的,放心。”千泽在墨萱的脸颊上吻了吻,随即推开墨萱,褪下身上秀气端雅的四爪银龙宫服,披上了一贯的浅蓝羽裳,电闪雷鸣下,拂袖走进了骤雨中。   墨萱说得不错,此次前来的锦衣卫是天狐鬼帝手下最得力的内门弟子,俱是修仙之人。   凤九雏流血太多,手和脸都没了血色,骨节分明的手上新伤压着旧伤,整个身上被血染红。   千泽身上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敌人退避,无人敢阻拦。   “九雏。”千泽拍了拍凤九雏的肩膀,靠在凤九雏身后,面对着缩小包围的数千兵将。   “殿下快回去,属下还能战…”凤九雏稚气未脱的脸被鲜血染的棱角分明。dudu3;   “哎,如果这一战能平安回去,你以后可以称我兄长。”千泽扬起一丝笑容。   “什么?”凤九雏一愣,正在愣神的一瞬间,千泽手臂上腾起一丈玄火,玄火带着热毒,轰开了层层包围的兵将,千泽把已经重伤的凤九雏猛地踢出了包围。   “九雏,别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千泽落寞的笑容被再次一拥而上的兵将淹没。   “帮我护好萱儿。”   千泽的声音被混乱的杀声掩盖,凤九雏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惊诧,擦干额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来,把御林军带回了殿中,关紧了大门。   凤九雏知道千泽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墨萱见凤九雏浑身是伤的回来,刚想冲出殿门,却被凤九雏拔剑拦住,严肃警告道,“殿下要夫人不要出去。”   墨萱心中发慌,推开凤九雏想要闯出殿门,却被白如冰拦住,白如冰劝道,“夫人,如今皇宫混乱至斯,陛下归天,太子伏诛,睿王殿下出门迎战,您若是再出了危险,蓬莱就要亡国了…”   墨萱心中焦急,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似的无力,感觉腹中阵阵疼痛,让人腿脚发软。   洛鸢儿忙着给凤九雏止血,洛笙儿拿了随身带的活血散给凤九雏敷上,这才稳下了凤九雏的性命。   此时殿外骤雨更盛,直下青冥的闪电猛然照亮了整个皇宫。   千泽指尖微微打颤,有鲜血顺着钩指滴下。羽裳上雪白的孔雀翎被鲜血染的刺目。   额上有粘稠的血液顺着脸庞的棱角流下来。  第412章 冥使者   封鬼诀会主动向附近的冥使者出信号,冥使者借着封鬼印中储存的神力,可以在片刻间出现。??   比如现在。   一团白雾从千泽面前飘起,白雾散去,两个小女子站在了千泽面前,面露尴尬神色。   千泽一脸茫然。   华阳着一身白衣裙,白衣胸前挂了一枚饕餮银扣,架着胳膊道,“怎么突然看不到东西,就到这了。”   墨萱披着黑衣,纤长的葱指拨了拨眉梢,“是封鬼印的召唤,地狱现在缺人手,只好拿你来凑数了…哎,把制服穿利索啊……咦,千泽?”   三人对视许久。   千泽翻了翻书,“我可能是把咒语给念错了。”   九霄抛给了千泽一个朽木不可雕的眼神,“你这阎王就别干了。”甩手去清查弟子人数了。   华阳的衣裙仍旧沿袭海族的习惯,该露的不该露的地方都露着,九莲佛立马非礼勿视捂住眼睛,跟着九霄跑了。   乐无璟诧异地盯着这两个凭空出现的大美人,眼睛闪闪亮,忍不住就要把左眼闭上,被千泽捂住了眼。   千泽警告,“你敢拿右眼看她们试试。”   乐无璟的神目除了能看透生死鬼妖之外,还能透过薄纱薄衣,看见些不该看的…   乐无璟赔笑道,“不敢不敢,原来是二嫂嫂。”   华阳扬头问,“小鬼,你谁啊。”   乐无璟破天荒地礼数周全,躬身作揖道,“在下元墟乐岚,字无璟。”   华阳愣了愣,“乐无璟?元墟那个入魔的主神?”   乐无璟笑,“归墟的小姐都这么眼界通达吗?”   墨萱走到千泽身边,给千泽整了整衣领,关切道,“去永乾宫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来看看。”   千泽上下打量这两位,“你们这打扮…是被蝎子抓去工作了吧。”   墨萱眨着眼睛,“这原先就是我的工作,华阳才是被抓来的。”   帝麟失踪以后,手头的工作没人做,本来应该千泽这个准阎王做,可千泽到处乱跑,连蓬莱的龙椅都懒得坐热乎了,东推西推给推到了清闲的毒蝎手里。   毒蝎勉强接手,也不比千泽熟悉多少,人手不够,乌烟瘴气,只好请早已退休的墨萱再担任冥使者一职,刚好两人都在洛府等千泽,就连着华阳一并请来了。   墨萱轻车熟路地把附近的鬼魂整编成队,收进黑衣的袖口里,华阳仔细学着。   这黑白制服是冥使者专用的衣裳,绣的花纹是封鬼和招魂咒文,材质水火不侵。   “辛苦了。”千泽握了握墨萱的手,“回去吧,冷不防得了个大情报,回去跟蝎子谈谈心去。”   出鬼台的路上,乐无璟安静了不少,默默跟着千泽,丝毫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千泽随手拿过乐无璟手中的黑玉箫,“乌云役,这名字有点不祥啊。生什么事了。”   乐无璟苦笑,“还不是那次双魔洞的事,天魔带煞气,和乔骨醉一样会毁仙骨,右腿骨那时候就毁了。”   “要是想继续修仙,就要废条腿,再也站不起来,你也知道,我有神印,再也站不起来那代价太大了,只好背着家里人修邪道,用邪术重生了腿骨。”   千泽默默听着。   “说起来也倒霉,本来那邪术不难,可我还是在家里入魔狂了两次,被我爹在地牢里关了十年,出来以后,被所有人唾骂嫌弃。”   乐无璟故作轻松地说,“你哥哥似乎也觉得我是个邪道之人,后来每次见我都没有好脸色,别人都不知道我的苦。”   别人都以为乐无璟坏透了,千泽并不觉得,他不过是表面的顽劣,把坏事都做在了外头,这些小恶,比起千泽远远不及。   千泽自己这双手,都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了。毒蝎也一样,只不过别人不知道,才对帝家公子的印象始终是高洁清雅,仙姿出尘。   说实话,谁还没做过几件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呢,死不承认,还去指指点点别人的家事。   千泽问,“所以说你是被家人赶出来了?”   乐无璟摇头,“我是逃出来的,千里迢迢投奔你,别赶我走啊。”   千泽笑笑,“哪能呢。”   不过毒蝎会不会反对这就难说了。   乐无璟无限惆怅地望天,“涟漪他…也是好命。他把神印移给了你,仙骨也剔出来给了你,他自己就靠着一块紫灵玉活了七百多年。”   “我也不知道那紫玉是哪来的,或许是涟漪得天独厚吧,年纪轻轻得了紫玉仙人的仙位,哦,也就是毒仙仙位,比没觉醒神印的神还高贵一截,我就只能修邪门歪道,还好穷奇是恶行神,神印宽容,才容忍了我身为魔却是神。”   千泽垂下眼睫,轻声道,“有什么必要让来让去的,这神印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乐无璟诧异道,“你也这么觉得?”   千泽道,“毒蝎说我爹曾经想把神印从身上剜下来。”   乐无璟赞同地连连点头,“我早就这么想了,我现最近经常有人带着宝物去我家商量什么事情,似乎想要把我带走,我们家当然是巴不得让我滚的越远越好,可我怎么看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怕被带走,就来找你了。”   真怕哪天被绑的像死狗一样被送出去。   又没有比别人多用功,就有这么方便又强大的东西傍身,肯定会被有心人找上门来的。   千泽略作沉吟,神情凝重了几分。   “大概是神殿在找我们。”   洛府。   洛鸢儿端了一砂锅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鸭肉羹,低着头慢慢往书房走,一不留神撞上了人,手里的砂锅哗啦一下掉了下去,被一只手接住。   洛鸢儿慌张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千君!”洛鸢儿惊慌失措,两只手不知道往哪放,在裙子上蹭蹭蹭。   “小嫂嫂,你又要走到我脸上了。”千泽吹了吹手上的热气,把砂锅还给了洛鸢儿,掀开盖子看了看,一股清香扑鼻。   “哎呦,小嫂嫂这么会做菜的啊。”千泽由衷赞叹,“我也想吃。”8 第413章 我也怕被带走   洛鸢儿被夸得脸红,抱着砂锅一溜烟跑到毒蝎的书房去了。 ?   “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意义不明的咳嗽。   墨萱和华阳坐在走廊的栏杆上,脸上带着意义深刻的笑容。   墨萱倚着雕栏轻声道,“回家再说。”   “是啊,某人有些春心那什么了呢。”华阳跳下雕栏,脸上的牡丹花纹仿佛又娇艳了不少。   千泽赔笑,“嘘,注意场合,注意影响。”   ————   毒蝎伏在案上埋头整理地下送上来的连篇累牍的公文,没想到帝麟失踪了以后,地府里积压了这么多文件,里面又是鬼又是魂的名词还要查典籍,看得毒蝎眼睛花,心里想着,等千泽回来一定把这些公文全拍在他脸上。   洛鸢儿端着砂锅走了进来,乖巧地抱着砂锅跪坐在毒蝎身边,等着毒蝎忙完这一阵,好吃东西休息。   毒蝎见洛鸢儿进来,立马把桌子上的文案一推,拿胳膊支着头,给洛鸢儿递了个眼神,“喂我。”   洛鸢儿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这么高冷的撒娇,把砂锅端上桌,盛了一小碗,吹凉了,送到毒蝎嘴边。   “谷主,千君他在…”洛鸢儿想跟毒蝎说千泽来了,可刚说了个千字就被毒蝎给堵了回去。   毒蝎把娇小的洛鸢儿抱到怀里搂着,嘴里叼着一块鸭肉凑近洛鸢儿,嘴角带着一丝调戏的笑容。   洛鸢儿羞得不知道打哪找地缝钻进去,绵软的小手推着毒蝎不让靠近,“谷主,您好过分啊。”   一条蝎尾从毒蝎身后伸出来,缠在洛鸢儿纤细的手腕上绑住,轻声说了句,“吃。”   洛鸢儿双手被蝎尾缠得不能动,整个人被毒蝎给箍在怀里,毒蝎低头靠近洛鸢儿,洛鸢儿紧闭着眼睛,微微张开樱唇,毒蝎就趁机叼着那小片鸭肉舔了进去。   鸭肉做的恰到好处,嫩而不腻,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充满爱意的吃法。   洛鸢儿老是被这个看似高冷实则流氓的谷主大人肆意调戏,还还不了手,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心里砰砰跳,看着面前毫无瑕疵的脸,洛鸢儿开始走神,那双眼睛如深潭,只有看着自己时才会有一丝波动。   谷主还没有娶夫人啊。   要是可以的话…我…   别乱想了,我可是要一辈子侍候谷主的呢。   那万一他有了夫人不用我侍候了怎么办,刚刚还有人送来孤烟家的花名谱呢。   他要和孤烟小姐联姻吗?   谷主会不会喜欢孤烟小姐啊。   万一不喜欢,谷主岂不是很可怜。   不行,鸢儿不能让谷主受委屈,等会就去推了那花名谱。   用什么理由推呢…不如就说谷主那个冷淡吧。   嘿嘿。   里面正热闹着,书房的门被千泽随意推开,先是一片扑鼻的鸭肉香气,接着是一片令人想象不到能生在插了七百年冷漠孤傲强大无敌仙姿出尘标签的毒蝎身上的场面。   千泽一怔,“是我开门方式不对吗。”   乐无璟从千泽身后伸出半个头,眨了眨眼睛。   洛鸢儿飞快从毒蝎怀里挣脱出来,把裙子整理好,夺门而逃。   边逃边哭,“呜哇,没脸见人了啦。”   毒蝎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瞥了眼乐无璟,眼神顿时冷厉了几分。   乐无璟吓出一身冷汗。   当初帝涟漪一掌拍死一头天魔时,就是这个眼神。   乐无璟当即退出书房,啪的一声关了门,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等着。   毒蝎冷冷抬眼问千泽,“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   千泽笑笑,“消消气。无璟千里迢迢来寻我,哪有把人赶回去的道理,大家都是同窗嘛,宽容一下。”   毒蝎愣了一瞬,试探道,“同窗?”   千泽坦白了那块附着怨灵的玉牌,从前的记忆零零碎碎恢复了不少。   毒蝎才叹了口气坐下。   毒蝎道,“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千泽道,“是。我身上,神印是你的,仙骨是你的,命是你救的,我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个不是你给我的。”   “我不知道除了谢你还能说什么。”千泽苦笑,“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若当初你承认你神印觉醒,我去尽力保你辅佐你,就算我成了废人,以你才华又怎么会让我们像现在这样,仍旧受淳于家的牵制。”   毒蝎漠然道,“一样的。手足反目,世家结仇,或许不如现在。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千泽又问,“叶袭若真反我,该如何?”   毒蝎淡然道,“杀。”   毒蝎一向如此,不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妨碍到千泽,就毫不犹豫清除,没有顾虑,也不多想。   毒蝎道,“乐岚已经堕入魔道了,与你不是一个路子,别护着他。”   千泽忍不住争辩,“无璟也没做错什么,那次我们都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被天魔咬伤,换你你不废吗?”   毒蝎冷冷道,“身为主神保护不了自己,死了伤了,活该。”   “你…”千泽不明白毒蝎到底在坚持什么,是怕自己身上这颗凝结着他心血的神印被乐无璟毁掉么。   “神殿同样在通缉他,如果不管他,放任他被神殿带走,那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我了。”千泽咬牙道,“父君宁可自残也要把神印取下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摆脱神殿?”   “神殿要找有神印的人吧。”千泽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也很怕被带走啊。”   千泽声音一软,毒蝎有再多的反对也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千泽抬眼问毒蝎,“要是神殿的人来找你要人,我…去还是不去?”   “死都别想。”毒蝎的蝎尾倏地扬到一个警戒的高度,狠狠道,“谁敢带走你。”   千泽微微皱眉,神殿的事,毒蝎一定知道些内情,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乐无璟在门口悄悄蹲着,听着里面两人越吵越凶,一直沉稳冷静的涟漪都吼出了声,乐无璟对千泽这个大哥还是很畏惧的,听到里面快打起来了,乐无璟没办法,只好离开。   刚站起身,就见千泽拉开了们,笑嘻嘻地说,“你可以先住厢房,等我回蓬莱再给你找住处。”   ——————   紧赶慢赶终于把两更都赶出来了8 第414章 宫宴(一)      乐无璟抹了把鼻涕激动地特别想给千泽一个大抱。   千泽嘘了一声,“总之别去蝎子眼前晃。”   刚说完,本来只开了一道门缝的门被蝎钩勾住,咔嚓一声拉开,毒蝎还坐在案边,收回伸长的蝎尾,冷漠道,“你们两个过来。”   千泽和乐无璟灰溜溜地老老实实坐在案前,面对着毒蝎,低着头跪坐着。   毒蝎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公文摔到桌子上,拿蝎尾抬起千泽的下巴,质问道,“出去这么长时间,就带回来十个凶鬼,嗯?”   千泽舔舔嘴唇,挠了挠鼻子,“业务还不熟…多试几次就好了…吧。”   毒蝎问,“给你的书看了多少了。”   “看了…咳咳咳。”千泽装咳嗽不止,咳咳咳咳咳咳,快要咳吐了血,可怜巴巴地望着毒蝎。   乐无璟两手藏在袖子里,乖乖跪坐在垫子上,就算在家里被自己老爹教训的时候,也不会比现在再老实了。   乐无璟谁都不怕,就怕千泽的这个哥哥。   从前在润物居学仙,无心向学,天天逃课去后山戏水捞鱼玩,课业跟不上,乐家家主便求涟漪给乐无璟补习功课,并且嘱咐说,不听话可以随便打。那昏天黑地的日子乐无璟现在想起来还腰痛。   毒蝎转头看乐无璟,“乐岚。”   “在,在在在。”乐无璟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毒蝎从案底翻了翻,翻出本足有半尺厚的静心观止,扔到乐无璟怀里,“你已经入魔了两次,再不清心自省,迟早要成魔,连累我们帝家。把这本书背熟,抄十遍。”   乐无璟被这大厚书砸地打了个嗝,大张着嘴,“十遍啊?”   毒蝎的蝎尾立马嗖的一声飞过来,啪抽在乐无璟腰上,抽得乐无璟眼含热泪。   乐无璟立刻做了一个‘恍然大悟’‘醍醐灌顶’‘求之不得’的表情,连连点头,“涟大哥哥说的是。”   毒蝎又瞥向在一边努力忍笑的千泽,千泽表情肃然起敬,抄起一本书开始努力默背。   毒蝎尾巴一钩,恨铁不成钢地把千泽手里的洛府账本给拿了过来。“行了你先出去。”   得了这大赦令,千泽狂奔出书房,连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都没抛给乐无璟。   从前被涟漪按在课桌上补习功课的,也有千泽一个啊。   乐无璟绝望地看着千泽一溜烟跑出书房,还把露着最后一丝光明的门给带上了。   千泽出了书房,长舒了一口气。   小时候就经常领教毒蝎的严厉,没想到毒蝎接手了地府事宜以后,变本加厉地要求千泽拼命工作。   不过千泽跟乐无璟差不多,都是不怎么要脸的那种,被狠批一顿转脸就能笑呵呵地出门,反正每次考试都有毒蝎偷偷递答案过来,千泽各种有恃无恐。   容逸焦急地在外边候着,见千泽出来,连忙跑过来,给千泽递了封文书。   “您怎么不说一声就消失了,让我好找。”容逸上下打量千泽,身上除了落了些灰尘,没有什么伤处。   千泽一边拆信一边道,“我又不是小女子,哪用你寸步不离地陪着。”   是封请帖,落款有瀛洲皇室的图腾。   千泽看着请帖上娟秀的字迹:“越陵家宴,庆贺千君得胜凯旋。”   凝霜宫和容成家一除,直接得益最大的自然是瀛洲皇室,叶袭要宴请千泽实属分内之事。   但经过了鬼台一事,千泽不得不觉得叶袭的别有用心了。   鬼台遇到的老道士被华阳绑了回来关在洛府的一个柴房里,又找了毒蝎的一个心腹扮成那老道士回去复命,以免打草惊蛇。   其实做这一切都不是担心叶袭搞什么小动作,只是大家都不想与从前的同窗反目成仇,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容逸给千泽理了理衣装,“洛府就在越陵,您未时动身即可。您可要沐浴解解乏?”   容逸总能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千泽只管答允,“好。”   洛府给自家谷主的客人整理出来一间华美整洁的居室,居室旁就有一温水池,池岸有五毒首的铜水泉,池中冒着热气。   千泽浸泡在温热的池水里,闭目养神。   正神游天外,嘴边贴过来一颗清香冰凉的葡萄,千泽张嘴顺口吃了,睁开眼,华阳趴在池边娇笑,被池水打湿的薄纱覆盖下,纤腰细腿若隐若现。   “这位爷,还舒服吗?”华阳娇声调笑。   墨萱略矜持,侧坐在池边,撩水给千泽擦洗后背。   千泽揽过两个小美人,“宝贝们别忙了,让我好好看看。”   千泽双手使坏,池边又滑,两人尖叫了声被拖下了水,水花四溅,千泽把两人左右搂在怀里,一边亲了一下。   池水冒着白气,两个小美人被千泽推到池边扶着。   千泽忽然想起来个好主意,打了个响指,几团黑色的小火球飘到了水面上,火焰上有结界,像泡沫一样浮在水面,不熄灭也不沉下去。   “宝贝们,咱么玩个游戏吧。”千泽咬着嘴唇坏笑,“这六个小火球里,有一个不结实,一浸水就会灭,你们挨个按下去,谁按灭了,就脱衣服给我看好不好?”   “下流。”墨萱皱眉嗔怒。   “不公平,你为什么不参与。”华阳道。   “怎么会,你夫君一直这样。”千泽嘻嘻笑道,“哪有不公平,很公平嘛。”   “谁先来?”千泽笑嘻嘻地问。   两个人背过身去懒得理千泽。   “这么谦让,那就我决定吧。”千泽抓住华阳的手腕,朝那小火球上按下去,没想到,小火球一到水里就灭了。   华阳瞪大了眼睛,“这么会这么准啊。”   墨萱抬起指尖朝另一个小火球上按下去,噗的一声,那个小火球也灭了。   华阳抓住千泽的手腕恨恨道,“大骗子,这些全都会灭啊!”   “哈哈。”千泽一脸奸计被识破的笑容,猛然把两个人往池壁上一推,双手把这两人身上的衣裙给脱了个干净,强迫地攥着两人的小手伸到自己身下摸,嘻嘻道,“瞧瞧我对你们的思念,思念那么大。”   “下流!”   “无耻!”   “流氓…”   骂还没骂完,两人就被千泽压到了身下,肆意掠夺。 第415章 宫宴(二)   水池里一番**,忍了这么久的火泄出去,神清气爽轻飘飘。   千泽在酥胸细腰簇拥下枕着芬芳的女子香小睡,一脸飨足。   墨萱低着头披上薄纱衣,华阳抱起锦衾裹在身上蒙着头,两个人难为情到没法对视。   刚刚…刚刚的场面也太香艳了。   快到未时,容逸在居室外轻唤,“陛下,该赴宴了。”   千泽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披上衣服出了居室。   墨萱从被窝里钻出来,小声问华阳,“喂…”   华阳忽然靠近墨萱,把墨萱身上裹着的被子一把扯掉。   两个人照镜子似的坐着,身上不过披一层薄纱。   华阳仔细看了看墨萱的胸,伸出手捏了捏,奇怪道,“怎么这么…”那个大字还没说出口,被墨萱抄过被子蒙在头上按了下去。   墨萱红着脸拿小拳头隔着被子打华阳,“叫你说!叫你说!”   华阳蹬开被子把墨萱也给罩了进来,两个人在被窝里叽叽喳喳。   华阳:“哎让我再摸一下嘛!”   墨萱:“烦死人了你自己没有吗?”   华阳:“就是没有啊!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像你那么…”   墨萱脸红:“滚啊!”   傍晚,越陵皇宫家宴。   盛寿宫中摆满了溢香园的时令香花,遣散了小侍,千泽来时,叶袭亲自携柳拂桥出门迎接。   千泽微微点头,“皇上皇后亲迎之盛情,在下由衷感激。”   柳拂桥一改从前风风火火的性子,温顺有礼道,“见过千君。”   叶袭仍旧保持着他那七分礼仪三分笑意的万用表情,道,“千君客气。…这位是?”   容逸跟了千泽许久,叶袭也见过了,只是旁边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着实眼生。   千泽介绍道,“乐家公子无,我见你这宽敞,没打声招唿就带了朋友来,勿见怪。”   乐无眼神狐疑地看着叶袭,面上却无纰漏,微笑行礼,“拜见瀛帝。”   叶袭连连摆手,“千君的朋友就是叶某人的朋友,请上座。”   容逸把门带上,出了盛寿宫门守着。   乐无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敏感,可这屋子里的气氛就是有些怪异,叶袭身为一国之君,对于千泽的敬畏已经超出了应有的界限,这么看来,他应该是明白千泽的身份的。   可同窗数载,哪有认不出老同学的道理?   乐无暗暗思索,千泽出了熔岩山以后,归墟的人对这位帝家公子的记忆全没了,这世上就像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可仅限归墟,不论是罗卿乐无还是当时身在兰墟境修行的桐嫦小姐,都记得千泽。   这么说,叶袭不记得千泽也有道理。   “可没道理连我都认不出吧。”乐无皱眉,心道,“该不会真是冒名顶替的?”   几人落座,千泽望了望盛寿宫的摆设布置,典雅端庄,琉璃架当中摆的一个珊瑚酒杯格外华美。   千泽抬眼看叶袭,“珊瑚杯伶俐可人,不过似乎少了一只。”   这酒杯看起来是一对的,而架子上却只摆着一个。   柳拂桥有眼色,望了眼叶袭,起身去架子上取了珊瑚杯拿给千泽把玩。   叶袭惋惜道,“此物是家父离世时带在身上的物件,意义非凡,虽失了一个,也不忍心丢弃。”   千泽却在拿到这酒杯的一瞬间感受到的熟悉的气息。   一股和血尸上的玉牌一样的气息。   这杯子上竟也附着怨灵。   家宴开始,从宫外走进来几个小侍布菜,千泽没来得及解读珊瑚杯上的怨灵倾诉,便叫小侍还回了架子上。   银杯银盘,菜肴精致,每一道都是用了心下了工夫的。   千泽只顾称赞菜品,对瀛洲朝廷之事绝口不提。   宴中,还是叶袭先问出了口。   “千君下一步打算如何?如今蓬莱安定,瀛洲局势也渐渐稳固,千君是否打算征讨方武?”   归墟有三神山,蓬莱,瀛洲,方丈。方丈亦称方武,位于归墟东南。   千泽自然知道,叶袭是在用方武来试探自己,是否有统一归墟的意愿。   统一归墟,千泽其实已经没有那个精力了,从前的一腔热血,早就被这些年的打打杀杀离散诀别给冲凉了。   只是话却不能那么答。   千泽轻轻点着桌面,笑道,“当然,方武羊舌氏,懦弱无能,谨小慎微,迟早要收入囊中的。你若愿意,这发兵的机会就让给你,得来的利益我也不取。”   叶袭端起酒盏啜饮一口,“千君说笑,瀛洲正亟待休养生息,怎好再兴战事。”   大概心里已经十分畏惧了。   千泽要叶袭发兵征讨方武,摆明了就是要做那只黄雀,等到叶袭做螳螂把方武攻下以后,再一举将瀛洲和方武一同收入囊中。   果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叶袭面色一冷,柳拂桥便退出了盛寿宫。   叶袭不胜酒力,脸颊微红,手边的酒盏似是不稳,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碎了一个角。   盛寿宫中气氛骤然肃杀,并非埋伏了弓箭刀斧手,而是围满厉鬼训成的鬼将。   乐无闭上左眼,这宫中竟然已经被大大小小的厉鬼包围,有的在地上爬行,有的在空中漂浮,将盛寿宫一处不落地包围起来。   千泽自然更能感受到周身的鬼气。   “摔了它做什么。”千泽失望地看着地上碎开一角的酒盏,“我没有想过要它碎的。”   叶袭缓缓站起身,从主位上走了下来,手一挥,盛寿宫的鬼将即刻现身,顿时满宫尽是邪祟,有的没有腿,有的挖了眼睛,有的割了舌头,尽是死状惨烈的厉鬼凶鬼。   “我也不想要它碎,都是你逼我。”叶袭从衣袖中抖出三道金针,飞向千泽。   金针劲头凌厉,千泽却并不躲避,任由那三道金针深深没进自己胸口。   乐无没想到千泽并不按原计划躲开,一时慌了神,放在唇边的乌云役一时不知道吹还是不吹。   叶袭看着胸前渗出血痕的千泽,眼神里有疑惑愤恨还有不解和嘲讽。   千泽缓缓道,“我想起来了。”   “叶纯何不是我们故意杀的。”千泽的右手扶上胸前的金针,“是他欺人太甚。”   拔出金针,胸前的伤口立即愈合消失。   那珊瑚杯里的怨灵终究还是把记忆倾诉给了千泽。   第416章 宫宴(三)      熔岩山里,千泽无聊地卧在火岩打成的床榻上。   自己已经被帝麟送来三个月了,虽说这熔岩洞里吃穿用度都有人给准备好了,可孤身一人,还是觉得孤独难熬。   此时,千泽十七岁,身上仙骨尽失,神印拼合到了哥哥身上,此时的千泽体内没有一丝灵力,和废人无二,只得在熔岩山中吸取熔岩地火,去温养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熔岩洞里不见日月,始终是红彤彤的一片火热,千泽不觉得炽热,反倒有一股暖流在经脉中慢慢游走,若不是孤独寂寞太难熬,这还确实是个修炼圣地。   千泽无时无刻不在向洞顶的那个小口张望,小口露出一小块狭窄的天空。   忽然,那小块天空被挡住,一个人顺着洞口倒爬下来。   “哥。”千泽欣喜地叫了声。   涟漪把钩在洞口的蝎尾收了回来,从怀里拿出不少话本,糖果,还有些帝麟不让千泽看的小人书,扔到千泽床榻上。   涟漪道,“警告你,看完就烧了,别让爹再打我了。”   千泽兴高采烈地抱着涟漪偷偷带来的东西,连连答应,“知道了知道了,我这次加倍小心。”   帝麟的本意是叫千泽在熔岩洞中潜心修炼,一边解火毒,若有机缘,说不定还能锻造一身新的仙骨。然而涟漪隔三差五就会给千泽带零食和解闷的画册来,被帝麟发现了一次,把涟漪关到柴房里打的遍体鳞伤。   可过了几天,涟漪禁不住千泽的反复哀求,只好又偷夹带了东西进来。   千泽一脸感激涕零。   涟漪看着千泽这个样子就更自责,明明他是付出的最多的,却不得不在暗无天日的熔岩洞里被关着。   “我先走了。”涟漪冷冷道。   千泽抓住涟漪的衣袖,“别走,你带我出去待会好不。”   涟漪严肃地打开千泽的手,“不行,你想让我被爹打死吗?”   “求你了。”千泽声音一软,“我在这待了三个月了,每天面对着一面墙,再不出去透透风我会死的。”   见涟漪死活不肯,千泽脸色一阴,松了手,“你是不是希望我永远出不去?是啊,我已经是废人了,你还是天之骄子,你嫌弃我,我是你的耻辱吧?”   涟漪一直在自责,听千泽亲口说出这些话就更心痛。   “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我现在废人一个,随便捡一块小石头就能自杀。”千泽随手捡起块带棱角的石头道,“我活腻了,不想被关着了。”   涟漪夺下千泽手里的石块,“好好,去附近转转,马上回来。”大不了再挨帝麟一次打,从小到大替千泽挨打挨的还少吗。   千泽欣然答应。   涟漪借灵力攀上了洞口,尾巴卷着千泽的腰往上提,把千泽给带出了熔岩洞。   原来熔岩洞外就是一片密林,这么久来,千泽还是第一次俯瞰熔岩山的全貌。   红土的荒山,周围是青翠的巨大森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树叶的气味,还有时常从耳边掠过的鸟鸣。   千泽用力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吭吭响,趁涟漪不注意,撒丫子朝着森林里跑过去。   涟漪愣了愣,“别乱跑!”飞快的追进了森林。   千泽没有灵力,还没到森林中心,很快就被涟漪抓住了后领子,涟漪警告道,“跟我回去,不然你身体会难受。”   涟漪补充道,“爹不允许我在外边用神力,若是有危险我救不了你。”   千泽微微叹气,实在不想回那个火热的牢狱。   正欲讨价还价,一道羽箭就朝着两人飞来,千泽现在虽无灵力,可反应敏捷还在,及时地推开涟漪,蹲身躲开。   羽箭射在千泽身旁的一棵松树上,晃动了一会就静了下来。   千泽拔下那根羽箭仔细端详,“是谁这么不长眼乱射箭啊。”   箭身上有皇族的标志。   涟漪皱皱眉,“可能是误入猎场了,快走,免得被误伤。”   千泽扫兴地只好离开,毕竟身上没有灵力,和普通凡人无甚区别,帝麟也不允许涟漪随便乱用灵力和神力,以免招来祸端。   正要离开,嗖嗖两道羽箭又朝这边飞过来,两人险险躲过,涟漪护着千泽,衣袖被刮出一个口子。   千泽的脸漫上怒气,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谁啊,是故意的吧?”   涟漪谨记帝麟的嘱咐,千泽养伤期间不可多生事端,一心拉着千泽出森林,没想到,十几个穿着皇家服饰的王爷贵族打扮的人骑马奔来,把千泽和涟漪远远围住。   这几个皇族服饰挂饰风格迥异,似乎有蓬莱的也有瀛洲的,皆骑宝马,挂腰刀持弓箭,站在离两人数十丈远处。   看不清表情,但似乎都在嘲笑轻蔑不友好地看着这边。   其中一个王爷高声对千泽这边道,“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走兽,原来是两个不知深浅的刁民。”声音里的不屑任谁都听得出。   千泽气到炸毛,这些凡人竟敢对大仙门的直系弟子如此出言不逊,在归墟,修仙世家都是极受人尊敬的。   “喂我们可是帝家的…”千泽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就唰地飞了过来,擦着千泽的耳朵飞了过去,千泽惊出几滴冷汗。   对面哄笑道,“帝家的仙师?哈哈,连凡箭都躲不开?”   又一贵族开口,“黄口小儿胡扯,不过是平民家的野孩子罢了,轰他们出去。”   “叶王爷说得是。”旁边有人应和。   但立刻有人笑道,“叶王爷先别放他们走,不过是两个庶民,不如我们就拿他们当猎物,谁射中了,就把今天的猎物全交出来怎么样?”   有一黑衣贵族冷漠道,“若诸位把这两人射了来,还望留给在下,在下的蛊虫还差两个药人试药。”   这黑衣人是位为皇家做事的蛊师,在王公贵族间颇有威望,人们忌惮蛊师的蛊虫,他说话也极有分量。   叶纯何当然想卖蛊师一个面子,嘴角一扬,“好啊。”   涟漪把千泽往身后拢了拢,麻烦了,两国的皇亲国戚都在此狩猎么。   千泽虽然有怨气,可对面皆是人高马大的中年人,手里有刀有剑,自己一个手无寸铁又无灵力的少年,就算加上不能用灵力的涟漪,想必也是打不过的吧。 第417章 宫宴(四)   权衡一番,若涟漪破了戒,给这群蛮不讲理的皇家贵族断了胳膊腿,这事就更没完没了了,反正又没人认出来,仓皇逃跑也不丢帝家面子。 更新最快   千泽虽不忿,却还理智,拉着涟漪朝另外一个方向勐跑,“快快快走了。”   涟漪也不想和凡人动手,只要能把千泽安全送回熔岩洞,洞口有结界,寻常人是闯不进去的。   两个人开始没形象地狂奔。   现在想起来真是活这么大在凡人面前最丢人的一次了,其实当时只需要去亮一下身份牌就好了,可慌忙之中没想起来,等想起来以后,已经没有机会了。   漫天的散箭朝着逃跑的两人飞来,两人在密林中闪躲,贵族那边骑马追逐,还时常发出轻蔑的笑声,“哈哈,这猎物真是比那些小鹿好玩多了,逃得真快。”   “不过是两个平民家的野孩子,死了家人找上门来,赔点银子就行了,反正那些个穷人家也养不起孩子。”   千泽在熔岩洞里不见天日,穿好衣裳都给揉皱了,因此穿的尽是耐磨耐脏的粗布衣裳,涟漪是偷偷来看千泽的,自然打扮地不显眼,随手抢了家里的仆人的衣服,肯定没有帝家的饕餮家纹。   其实千泽和涟漪的长相一看就不是小门户的孩子,甚至一看就不是凡人家的孩子,可惜贵族们站得远,看不清两人长相,只得以衣取人,把这两人划分成‘贫民野孩子’行列。   王公贵族们又一向不把贱民当人看,觉得平民的命没了就没了,遇上难缠的大不了赔点银子,他们又不缺银子,还能换个好名声。   “叶王爷,该您了。”一贵族把雕玉弓递给叶纯何,叶纯何单手抓过,眼睛盯着弯弯曲曲逃走的两个少年。   有个蓬莱衣装的王爷笑道,“久闻叶王爷神射手之名,快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叶纯何一边谦逊道,“谬赞谬赞。”一边抓起一支羽箭,拉弓搭弦,羽箭嗖的一声破空而去。   岂止神射手,这准头,快能赶上千泽当年在仙家比武的骑射局上的好成绩了。   那羽箭径直射向千泽后心,千泽又刚好逃到两棵树之间,躲无可躲,这一箭中了,小命就算玩完了。   涟漪怎敢让千泽小命交代在这,用不出灵力只好用手去挡,那羽箭劲头十足,涟漪改用胳膊挡,羽箭直接一起洞穿了涟漪的上臂和小臂,把右胳膊交叠串在了树上。   对,就像烤翅一样钉在树上。   涟漪闷哼一声。   千泽一惊,折返回来把那羽箭从涟漪胳膊上拔下来,鲜血汩汩往外冒。   涟漪赶紧把千泽往旁边推,“离远点,中过一次火毒还不小心!”   千泽才想起来涟漪体内毒血的厉害,抄起涟漪的左手,改变方向跑。   涟漪的伤势倒是用不着担心,等到了附着隔绝结界的熔岩洞里,随便一用灵力就恢复了。   在凡人手底下逃命,还有比这更荒唐的吗?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堂堂帝家公子竟落得个在凡人手底下当猎物的下场。   只要跑出森林,熔岩洞已经近在眼前,千泽发誓回去好好修炼,等从熔岩洞出关,见谁不顺眼就打死谁。   贵族们骑马追逐,仍是没有放过的意思,有人朝叶纯何谄媚,“叶王爷真是好箭法,若那野孩子不挡,指定是要被穿心了。”   叶纯何脸色青红不定,从前箭法被捧上了天,一箭以后这两个小畜生竟然还虎虎生风地跑,简直是打他这个王爷的脸。   几个蓬莱贵族也嗤嗤笑。   叶纯何脸上挂不住,抓起三支羽箭搭在弓上,羽箭离弦,再次朝着千泽飞过去。   千泽心里已经把这死王爷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却被一个长满杂草荆棘的小山包挡住了去路,眼看着三支羽箭飞过来,涟漪要过来救,被荆棘挡住,等跑过来以后已经晚了。   千泽闪身躲开了两支,其中一支则擦着腋下飞了过去,顿时肋骨周围火辣辣地疼,被擦掉了老大一块皮。   若仅仅是擦伤也就罢了,这羽箭上还偏偏涂着毒,这毒就是涂来制服大型走兽的,落在没有灵力的千泽身上怎么扛得住。   那伤口即刻发黑,千泽动动手臂,就感觉半身都麻木了。   涟漪瞪大眼睛,尾巴一瞬间警惕地扬了起来,锐利的尾钩伸展而出,噼开荆棘冲过来,千泽扶着发黑的伤口坐在地上,皱眉看着涟漪。   众贵族惊讶地看着,有人道,“这孩子不会是妖物化形吧?快把他们抓回去给大家看看。”   众人纷纷骑马围过来,抽出用来制服勐兽的腰刀。   “别过来。”涟漪的语气骤然冷厉,周围贵族愣了愣。   这毒对涟漪来说和清水差不多,可对千泽来说却是极其致命的。   涟漪无可奈何,只得启用灵力给千泽除毒恢复。   其实涟漪并不知道帝麟为何禁止自己随意用灵力,涟漪以为是父亲怕自己用了灵力以后,被神殿的人觉察,然后发觉自己神印觉醒,派人来把自己带走。   因此,涟漪心里想的是,带走就带走,这有什么的,于是有恃无恐地用灵力给千泽疗伤,左手上的神印忽明忽暗。   千泽伤口的血色终于恢复了鲜红,即刻愈合。   忽然,千泽怔怔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伴着地动炸裂在耳边。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又像是远古巨兽的脚步声。   众贵族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地朝着两人逼近,此时却惊恐万分,眼睛发直地看着两人身后。   一片巨大阴影把坐在地上的两个人笼罩,天空中竟垂下数条藤蔓,还有无比粗重的喘息声。   两人顺着垂下的藤蔓抬头,一个庞然大物站在两人身后,喘着粗气。   原来刚刚挡住去路的不是什么小山包,根本就是这个怪物因为年久不动长出杂草和荆棘的后背。   这怪物满身覆盖着青苔杂草,看不出原色,但长着一个犀牛似的头,口有獠牙,四肢和狮虎无异。   哦,头顶的杂草丛里刚好长着一朵盛开的菊花,这是这个骇人怪物身上唯一的笑点了。   千泽脸色发青,颤抖道,“这这这…是老虎?”   涟漪脸色复杂,“饕餮。” 第418章 宫宴(五)   千泽想了想自己常穿的纹饰,仿佛就是这么个猛兽。?   “搞笑吧?”千泽躲到涟漪身后,小声道,“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有?我们不是个普通的修仙世家吗?”   涟漪也搞不清状况,“这…现在看来…我们家可能真的是神。”   现在总算明白帝麟为什么不让涟漪在外面随便用灵力了。   千泽一直觉得帝麟的教育方式很有问题,自己还是个刚会爬的崽子的时候就听他说,不要去摸炭炉,危险。但千泽一直好奇危险是什么东西能吃吗,直到被烫出个大泡哭了三天以后。   所以当时就说会被烫出泡来很疼不就好了吗?   所以当时就说在外边乱用灵力会引来饕餮不就好了吗?!   两个人就在这巨兽嘴底下,连这猛兽口中的腥气都能闻得见,恐怕这巨兽从来就是这么守株待兔捕食的。   千泽当机立断。   抱住了涟漪的大腿。   那饕餮低下头,在涟漪身上嗅了嗅,因为头太大,千泽又抱在涟漪腿上,两个人气息很像,饕餮一看千泽就对眼,所以看不清抱在涟漪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饕餮表现得很乖,用长满野花的角去邀宠似的蹭涟漪,要不是因为长相太过狰狞,千泽还是有勇气去摸摸它的大鼻孔的。   还是算了,这大家伙打个喷嚏估计能把自己吹骨折。   对面那些贵族已经吓得全身僵硬,趁着这巨兽的注意力被涟漪千泽吸引,策马掉头狂奔。   涟漪喊了声,“不要动!”   此时乱动,根本就是把饕餮的注意力往身上引,可饕餮不理解涟漪这句‘不要动’是个什么意思,刚才涟漪千泽两个人在那群贵族王爷的箭下逃窜、受伤、中毒,饕餮全都看见了。   此时涟漪说‘不要动’,饕餮就理解成了‘不许跑’。   未等涟漪反应过来,那巨兽饕餮已经冲了出去,带起的风声在千泽耳边嗡鸣不止。   接着,撕咬,惨叫,两个人都愣住了。   木饕餮,生于森林之中,身生百草,以静制动,其背生数千藤蔓,有剧毒,触之必死。   饕餮把涟漪当主人千泽是没意见,可它完全曲解了主人的命令好吗?   涟漪看出了端倪,觉得这神印能够召唤饕餮,一定也能控制它,可千呼万唤,那木饕餮在人群中扑腾撕咬,血肉横飞,根本不听涟漪的话。   两个人甚至帝麟本人此时都不知道,神印只有召唤之力,若想御使饕餮,必要有四凶链在手,四凶链充当一个翻译媒介,饕餮才能听懂主人的命令。   而现在,饕餮只能按自己猜想的主人的意思来办事,而且是用属于饕餮的方式,就是屠杀。   这头木饕餮此时显然并不饿,咬住一个王爷的腿,像拨浪鼓一样晃晃晃,直到生生扯下那人的腿。   队伍里的那位蛊师迅疾拿出蛊虫袋子,准备全部扔进这巨兽嘴里,却被饕餮一掌打来,所有蛊虫倾倒在自己身上,身上已经有被这猛兽抓烂的伤口,蛊虫一见血,立刻钻进了蛊师的身体里,吸食血液。   “柳蛊师,您可还好!”一人慌忙问。   蛊师虽然知道此时已经命不久矣,还是拿出了一块圆玉含进口中,这是瀛洲柳家独有的圆玉,能引入体蛊虫。   饕餮杀在兴头上,一掌拍飞柳蛊师,又跳到另外的人身上,一掌拍断那人的脊柱,脑浆迸裂。   此时的场面的血腥度,绝对了当初涟漪把淳于安宁剥皮抽筋挖骨的场面十条街。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那些个贵族就没有还能喘气的了。   森林中弥漫着血腥味,木饕餮厌恶地打了个喷嚏,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回到涟漪身边,仿佛刚才杀尽十几个人的不是它,它只是个给主人捡球回来的小狗。   涟漪和千泽惊得说不出话。   此时,这场闹剧最戏剧性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叶袭策马赶来,身上同样背着弓箭腰刀,看来也是这狩猎队伍的一份子,刚过来,堪堪看见这巨兽撕咬死一位皇叔,扔下尸体,跑回涟漪身边卖乖的情形。   叶袭愣住,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偏偏叶王爷就是半死不活地伸出了只手。   那只手紧紧握着一个珊瑚酒杯,叶袭满眼通红地跑过来,接下了那酒杯,哭喊了一声,“父王!”   父王?????   这声父王像惊雷般劈下,劈得千泽涟漪外焦里嫩,千泽当即心想,完了,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哪知道这小绵羊似的叶袭,他爹竟是这么个挑事的王爷。   千泽预料到,这尿性的王爷断不会死的那么容易,肯定要说几句把事态搅得更严重的遗言。   那挑事王爷临死交代说,“万万潜心修仙,今后才不会受奇兽之灾。拿好,快逃。”   其实叶王爷并不知道这猛兽是涟漪的神印召唤出的,叶袭也不知道。   但叶袭现在明白修仙世家视凡人如蝼蚁了。   叶袭哽咽道,“我明白了。”   千泽快要吐血,你明白什么了?明白我们召猛兽杀你爹?看话本也得从第一章开始看吧!   饕餮似乎感受出了叶袭身上散出的杀意,低吼一声就要冲出去,涟漪低声喝道,“畜生,别动。”   木饕餮听不懂,但看着涟漪对自己很不满意的样子,委屈地趴回之前小山包的模样,不动了。   千泽跑过去和叶袭解释,叶袭正处在丧父的悲伤中,哪听得进去,背起叶纯何的尸体,搬上了马。   领着马走时,叶袭还回头道,“不怪你们。”眼神里满是阴寒之色。   千泽更想吐血了,本来就不怪我们啊!   一没动手二没纵凶,反倒被这十几个王爷险些当靶子射死,怎么就怪到我们头上了?   叶袭走后,千泽解释无果,问涟漪,“现在怎么办?”   涟漪怔怔地说,“等会皇家会来收尸体。”   千泽抓住涟漪的肩膀猛晃,“你傻啊,这大家伙就在这儿趴着不动弹,万一来人时它又暴动,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饕餮咬死了人,你知道饕餮是谁家的家纹吗?咱家的啊!我们帝家的名声,杀皇亲国戚,以后众仙家怎么看我们?”   涟漪被千泽晃得头疼,“你说怎么办。”   千泽蹲在地上想了想,只有把这些尸体藏起来埋了,可埋在森林里,皇家那么多人,指定会东窗事,只有移走,移到人们不知道的地方去。   此时涟漪的紫火还没有到能化尸不见骨的境界,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挪要挪到什么时候。   千泽走到那小山包前,一脚踢醒木饕餮,训斥道,“你装什么死,都是你害的,还不起来干活!”   木饕餮轰地站起来,愤怒地冲千泽大张着嘴。   涟漪脸色一冷。   饕餮虽然听不懂,但见涟漪脸色难看,只好乖巧地闭上大嘴。 第419章 宫宴(六)   千泽把所有的尸体都搬上了木饕餮的背,压坏了木饕餮头上一朵小菊花,木饕餮不满地低吼,千泽有恃无恐,教训道,“叫什么叫,信不信蝎子抽死你。?火然文?????.?ranen`”   涟漪没有动手,默默看着,觉得这样极不负责,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千泽道,“哥,叫它往西边走,那边有个祁镇,已经废了不少年,都抛到那里面去吧。”   见涟漪皱眉,千泽劝道,“有必要为他们自责么,就算死了,也是他们先动的手。”   千泽自问从未看不起凡人,可有人凡人就是爱作死,没办法。   涟漪驱赶着木饕餮带走了尸体,尽数扔进了祁镇外的沼泽,顺带把木饕餮也给留在那了。   千泽松了口气,“叶袭拿不出证据,不会有人信他的。”   涟漪无奈叹气。   千泽的宗旨就是为自己,其他的一概不关心,同窗又如何,再同窗的感情还能抵得上自家的声誉么。   两人回了熔岩洞。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三天后,帝麟提着涟漪来到熔岩洞,怒气冲冲地把涟漪狠狠摔到千泽面前,摔得涟漪许久爬不起来。   千泽还以为是自己偷看涟漪送来的话本被发现,却看帝麟的脸色严肃凝重,事态似乎比之前严重得多。   千泽立即识相地跪在拎着鞭子的帝麟面前,扶起口角渗血的涟漪,叫道,“爹!”   帝麟大怒,给了千泽一耳光,斥道,“孽子,真长本事了!杀人抛尸,鬼鬼祟祟,我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你们到底修的是仙?还是魔?”   千泽扶着发红的半边脸,头扬得更高,“凭什么不能杀?莫说不是我们动的手,就算是,他们要我们死,还不能还手了?”   帝麟气得说不出话。   其实千泽说的没错,只是刚刚传来乐家少爷自暴自弃私自修魔的消息,乐无在家里走火入魔,一夜间杀人无数,元墟人心惶惶,在这当口出了这么件事,帝麟当然怕自己这对儿子也走了邪道。   帝麟的鞭子还是落在了千泽身上。   那鞭子是加持了仙术的戒鞭,帝麟气得气血上涌,忘了千泽已经没了仙骨,这一鞭子下去,千泽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涟漪一把抓住帝麟手里的鞭子,直身跪着,抬头冷漠道,“我们是神,即便死了几个凡人,又如何。”   这话真是一语惊死人不偿命,把地上装死的千泽给吓醒了,千泽愣了愣,涟漪从前不是朵散着圣母光辉的高岭之雪白小花吗?   这话说的。   虽然很爽但这不是在作死吗。   帝麟终于想起来千泽没了仙骨,手里鞭子全落在了涟漪身上,涟漪一声不吭,把千泽推到了身后。   帝麟见这两个儿子死不松口,长叹了口气,“神印啊神印,亡我帝家啊。”身影消失在了熔岩洞里。   千泽把一身鞭痕的涟漪扶到床榻上,加持过仙术的戒鞭没法用灵力愈合,只能挨着疼等它恢复。   千泽不知道涟漪是故意这么说去吸引帝麟的怒气,还是心里真的那么想,但看涟漪的表情,似乎各掺一半。   帝麟最先发现了这神印的问题。   神印会改变主人的心性。自从千泽身上的半个神印全部移到涟漪身上以后,千泽比从前心静了不少,而涟漪却越来越喜怒无常,经常在家里砸东西打仆人,因此被帝麟提鞭子打过许多回。   帝麟隐隐觉得,涟漪真的不适合这神印,再继续下去,神印会毁了他。   得快点找到绛弱香了。帝麟担忧地望了一眼熔岩山,拂袖走了。      千泽感到自己失态,静静坐回宴桌,端起酒杯饮尽。   叶袭红着眼睛望着千泽,见千泽不屑往自己这边看,一缕自嘲的笑容挂在嘴角。   千泽道,“有些话,我解释一遍就不想再说了,今天和你解释了两遍,我累了。”   地上的厉鬼朝着千泽靠近,把乐无和千泽包围在中心。   叶袭眼神悲怆,“我不是因为我父王的死迁怒于你。”   千泽放下酒盏,那些鬼将爬的更近,千泽却视若无睹,问叶袭,“那是什么?”   叶袭苦笑,“我活了七百多年了,看惯了宫中生死,就不在乎了。”   “如果我能选,绝不会在一出生就背负上一身仙骨。”叶袭痛苦道,“从未有人当我是仙,都当我是妖魔,活了这么久,我终于得了这瀛洲天下,可还是逃不过你的掌心,你们修仙世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凡人,也没有正眼看过我这个异类。”   千泽从衣袖里摸出一枚玉牌,轻轻放在桌上。   叶袭看到那玉牌时,神色一凝。   千泽在洛府时趁着空闲,把玉牌上的怨灵倾诉全都读完了。   叶袭之前一直住在叶王爷王府的一处清净地偏的宫室,其母是归墟齐山仙师的首席弟子齐袅袅,与叶纯何一见钟情,成了眷侣,那孩子便是叶袭。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叶袭遗传了齐袅袅的仙骨,叶王爷遭遇飞来横祸之前,齐袅袅就病死了。   剩下叶袭一个人,留在王府中,不老不死,容貌不变。   他也有耐心一直藏着,直到众人完全忘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等到某一辈皇帝登基,立了皇子叶钧做太子时,叶袭才以一位后宫嫔妃儿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也不知道叶袭每天管自己曾曾曾曾曾孙子辈的老头子叫父皇是个什么心情。   总之在叶钧又一次派了杀手过来时,叶袭心安理得地杀了与己交好的仁王爷的义子叶凌傲去做替死鬼。   于是,叶袭把自己的身份玉牌放在了被刻意易了容的叶凌傲身上,扔叶凌傲的尸身出去时,叶凌傲还没死透,挣扎着想把玉牌扔掉,证明自己不是叶袭。   可一个将死之人又有多大力气,扔不掉,又不想别人发现这个玉牌,便只能把玉牌吞进肚子里。   果然,太子叶钧的手下搜查这神似叶袭的尸体时,没有发现那块最重要的身份证明,便如实禀报给叶钧,叶钧怀疑叶袭金蝉脱壳,把叶袭心悦的一个柳家姑娘给扔到了狄允,逼叶袭现身。   没想到,叶袭直接去了狄允天威营坐镇,不仅救出了那柳氏女子,还立了赫赫军功回来,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叶袭摇摇头,“讽刺极了。我处心积虑数载,还不如你一只吸血的毒蛛,便轻易灭掉了叶钧,除掉了容成家,灭门了凝霜宫。”   千泽拍了拍桌子,漠然道,“因为我是神,你是人,归墟归我管,我想灭谁,就灭谁。”   叶袭吼道,“正是如此!我恨的就是这个!” 第420章 宫宴终章   叶袭胸口起伏,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平,嘶哑道,“我恨的是这世上所有的神和仙。”   “我恨人族以外的异类,偏偏我就是其中一个。”   叶袭咬着牙,似乎把牙咬碎也熄不掉他心里的火,“你们这些东西,到底为什么存在于人世,为祸人间?”   千泽暗自思忖,这个问题,千泽也很想知道答案。   神存在于人世有什么意义,受谁控制,尊谁指引?还是真的应运而生?   但为祸人间这词千泽不敢苟同。   千泽觉得自己也是个生命,没理由为了凡人的生存幸福就去牺牲自己的命。   这道理显然就有问题。   突然,有一内侍举着盖天威营印章的文书闯了进来,他看不见满地邪祟,径直冲向叶袭,大喊道,“皇上!蓬莱军队闯过边境兵临越陵城了!火鸾府花影、九鸾司统领凤九雏打头阵,九鸾府校尉全在,十万大军啊!已经破了城了!”   叶袭脸色煞白,看向千泽的眼神便多了一层厌恶,怔然间恍惚听到城外瀛洲兵士的拼杀声,撕心裂肺。   叶袭怒道,“你果真早有了杀心。”   千泽放下空空的酒盏,站起身面对叶袭,满地邪祟将千泽围紧,乐无璟将乌云役横在唇边,待这邪祟再靠近一步,便要吹响破魔曲,被千泽抬手拦住。   “不,如果你不招揽鬼将,给我设这一场鸿门宴,那蓬莱军是不会打到城门的。”   千泽伸出右手,一道玄火分为五股,汹涌冲向满地邪祟,鬼将节节败退在这炽热的火焰中。   千泽脸上已经覆了一层阴霾,冷冷道,“你用我家的鬼对付我,有意思吗?”   叶袭脸色骤变,数道金针又一次从衣袖中滑出。   这一次,千泽没有任何迟疑,身形忽然消失,又骤然出现在叶袭左后方,背对着叶袭,右手的钩指已经深深没进了叶袭的后心。   那万千邪祟竟挡不住千泽的脚步,被闯出一道豁口来。   千泽背对着叶袭,失望道,“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叶袭的眼睛仍旧睁着,挣扎说出‘妖神必亡’四个字以后,慢慢倒了下去,千泽拿手臂接住叶袭的身体。   乐无璟吹起了破魔曲,那曲子一起,如万道度化金光,穿透邪祟的身体魂魄,霎时烟消云散。   叶袭的身体燃起一层玄火,千泽伸手合上叶袭的眼睛,叶袭便化骨在无尽黑火中,成了一缕魂烟。   乐无璟看向千泽,千泽道,“帮我收好。”   乐无璟领会,吹了一曲安魂,叶袭的魂魄渐渐安静,落进了放在琉璃架上的那珊瑚杯里,被乐无璟收进了衣袖。   宫外响起震天的杀声,蓬莱军已经攻进皇宫了。   千泽走出盛寿宫,轻盈跳上七八丈高的飞檐,淡漠地俯瞰着已经烧起熊熊大火的皇宫。   只消三个时辰,这场闹剧就会收场,并且永远不会再上演第二次。   因为叶氏已经亡了。   从此归墟再无三国,瀛洲再无叶氏。   ————   柳拂桥见皇宫起火,还不知道叶袭那边是什么情况,抄起多年不用的宽刀,冲出了宫门。   门前静静站着一黑衣女子。   墨萱清冷道,“柳皇后。”眼神终究没有覆上杀意,微冷的声线仍旧悦耳,“到我这来,我不杀你。”   柳拂桥愣了愣,把宽刀支在了地上,扬声道,“别来无恙。从前你我说过,若有为敌的一天,万万不可手下留情。没想到一语成谶。”   墨萱缓缓走近,眼瞳漆黑,深不见底,“是你教我,各为其人,各事其主,道理也是没有道理。”   柳拂桥举起宽刀,纵身砍向墨萱,墨萱抬手挡开,绕到了柳拂桥身后,一掌劈在其后脑,一股雪白魂烟被墨萱拉了出来,魂烟被牵引而出,环绕在墨萱面前,被墨萱无情打散。   柳拂桥昏了过去,墨萱背起柳拂桥,消失在黑夜中。   越陵城外,尸横遍野。   华阳早已站在城门上接应,接下墨萱身上的柳拂桥,两人一同朝着城郊飞去。   到了城郊的一座寺院,院中老尼正在焚香,墨萱把柳拂桥放在老尼面前,双手合十道,“住持,这是我说的那位女子。”   老尼闭目道,“阿弥陀佛。施主善行。”   墨萱给老尼留了钱银,和华阳走了。   华阳靠在寺院边上休息,随口道,“不过是个普通女人,杀就杀了,何必这么麻烦,弄成个痴儿,留在寺院里。”   墨萱双手合十,面对着寺里的神像,斥责华阳,“别在清净之地说这么戾气重的话。柳姑娘心地并不坏,实在不能再赶尽杀绝了。我夺了她灵智,送出红尘外了结余生,足矣。”   华阳嗤笑,“切,你还拜什么神?你我不都是神吗?星神虽不如主神尊贵,可也勉强算神吧,这些石头像有我灵吗。”   墨萱瞪了华阳一眼,“你不屑就罢了,不要诋毁。”   华阳翻了个白眼,无聊地合起手掌,“是是,啊毛头佛毛头佛。”   墨萱纠正道,“是阿弥陀佛。”   ————   瀛洲朝廷在叶袭还在时就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此时已经全是千泽的人了。   千泽迅速掌控了瀛洲的朝堂,军权,国库,以及各大主城。   经营数载,吞并瀛洲,皇帝驾崩,锦衣卫指挥使没有实权,蓬莱军硬闯边境,瀛洲内忧外患,千泽几乎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便拿下了瀛洲。   衡州,永乾宫。   千泽从永乾宫出来,已经傍晚。   鬼皇听说了这事,也不过点点头而已。   对他淳于家来说,永乾宫已经是独立于世事之外的境界,只要威胁不到永乾宫的利益,谁当政都无所谓。   乐无璟在宫外等着千泽,看着永乾宫这牌匾,丝毫不显陈旧,永乾宫里壮阔华美,不但没有破败,还翻新了一层。   乐无璟微笑着,眼神里带着十二分的森然冷意。   自己因为淳于氏的逼迫,失去了腿上的仙骨,沦落到修魔的地步,淳于家的后人却风光不减当年,依旧能役使帝家公子。   乐无璟不服,忍不住问句凭什么。   千泽从永乾宫出来,见乐无璟望着牌匾出神,就知道他在恨什么。   千泽走过去,把乐无璟拉走,低声道,“我不会一直受他奴役。”   乐无璟轻松变了脸色,笑道,“帝二哥哥。要回去吗?”   千泽本来是要直接回去的,却突然想起来件事。   于是拉了乐无璟,道,“去趟双魔洞吧,我的韶光已经等了我多时了。”   ——————   叶袭篇圆满结束了,有点悲,就不撒花了。   毕竟主角总要在不断的毁灭中顿悟的嘛!。   a 第421章 清风飘雪自高洁(一)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曲折,永干宫从数百年前就没怎么变过样子,双魔洞自然也还在,数百年前被千泽一行人狂轰乱打搞塌了的乱石也仍旧塌着。23US.COM更新最快   乐无淡然了不少,从容跟着千泽一同进了双魔洞,搬开石门,点燃了洞中油灯,缓慢穿行。   地上的裂缝仍在,那时的恐怖天魔已经化成了两具白骨,狰狞的骨架散落在双魔洞中。   乐无看看其中一具巨蛇骨架,獠牙断了一截,正是当年咬断自己腿上仙骨的那头。   “造化弄人。”乐无极勉强地扯出笑容。   千泽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没有多少斤两的少年,进了双魔洞,若有乱石,便一掌打散,若有邪虫,就一把火烧光,简单粗暴。   脚步不停,终于到了千泽走向通往淳于家埋伏之地的那条路,四周的石壁千泽还有印象,依稀可辨。   千泽伸出右手,玄火从掌心升起,四散开来,铺向地面,却有一处地面不燃玄火,莫名隔出一个圆。   千泽手指勾了勾,有尖锐之物破土而出,飞到千泽面前,那对雷火桃木锻造的韶光仍旧闪闪发亮,时隔七百余年,韶光被埋在土里这么久不见天日,竟还在熠熠生辉。   不愧是当时神匠的杰作。   千泽摘下手上的蝎钩,挂在腰间,把韶光换到了手上。   乐无问,“为什么换回来,这对蝎钩也是极品宝物。”   千泽轻声叹息,“杀过同窗的钩指,还是收起来吧。”   气氛正沉闷,千泽忽然目光一斜。   一只紫黑的蜘蛛正静静朝着这边爬。   乐无警惕地拿起乌云役横到嘴边,以为这是个缩小版的天魔还是什么怪物。   千泽按下乐无的手,朝那紫蜘蛛吹了声口哨,紫蜘蛛得了允许,快速爬了过来,蛛腿一弹,窜上了千泽的衣摆,爬到千泽手心。   这是曾经千泽叫流觞想办法送给岳凝霜在祁镇引路的紫灵蛛,岳凝霜死后,凝霜宫覆灭,探索祁镇的事就不了了之,可千泽派去的那些小蜘蛛们绝对算得上尽心竭力,在祁镇停留许久,此时得了情报,就赶着追来报给千泽了。   千泽认真听着紫灵蛛汇报,乐无知道千泽这个独门秘技,并不好奇,只是看着千泽越来越凝重,甚至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乐无才觉出祁镇里的东西绝非寻常。   容成飘雪倾尽全力,不惜一次又一次进入祁镇损兵折将也想找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千泽听完了紫灵蛛的情报,手指颤抖不止,精神恍惚,像是听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消息。   乐无问,“二哥哥?”   千泽抓起乐无就朝着出口跑去,一刻不停,跳出了双魔洞的出口,跃上了棵树,乐无被千泽拎着,闭上左眼一看,空中霎时布满了细密的蛛丝,千泽轻盈跳了上去,狂奔起来。   在乐无看来就是狂奔。   有蛛丝在空中垫脚,千泽跑得飞快,若不细看,千泽就像是在踏空飞行。   乐无一头雾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千泽很懒,出门都要坐马车的,这次竟不知道什么事情急得非要自己跑才行。   千泽的狂奔绝对要比现有的任何名驹快得多,而且持久,很快就到了洛府上空,千泽甩手把乐无给扔了下去,低声道,“告诉毒蝎,我去趟容成家。”   乐无坠进了洛府,在地上滚了几圈,稳住身形,见千泽已经跑远了,无奈之下只好先去把事情告诉涟漪。   乐无真心不想看见那坨千年冰块脸。   苏州,百战精兵阁。   自从容成家失势,在越陵皇都已经待不下去了,只得迁回苏州,在百战精兵阁里偏安一隅。   门口没有了迎宾的小侍,朱红大门也显得破败了不少。   千泽怔怔看着百战精兵阁上迎风猎猎作响的麒麟旗帜,已经褪了色。   千泽身后跟了一位女子。   容成凛有些惶恐不安,“千君,您这是…要把我还回来?”   千泽并未回头看她,只不过淡淡嘱咐道,“等会进门,不可失礼。”   容成凛噤了声。   容成凛答应为千泽毒死叶钧,事成以后,千泽把容成凛安顿在了沉香镇的一个小田园里安静度日,不知为何,千泽忽然来找容成凛,直接把容成凛从家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了百战精兵阁。   “到底是怎么了。”容成凛越往里走越觉得心虚,姑母是许诺了千泽什么,要千泽把自己带回来宰了么?   走进了大堂,屋里陈设和自己走时别无二致,容成飘雪正如一尊琉璃雕像般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容成家已经在瀛洲没落,开始专注做兵器生意,容成飘雪乐得清闲,不必再插手朝廷之事,却见乌发之间隐隐现出几丝白发,昔日的琉璃美人略显憔悴。   千泽带着容成凛走到了容成飘雪面前。   让容成凛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千泽他,竟然,单膝跪地,对着容成飘雪,说了一句,   “飘雪大人,多谢您数年来呕心沥血帮扶,以往种种,千泽冒犯了。”   容成飘雪微微睁开眼,缓缓坐正了身子,把躺椅转向千泽,“起来。”   千泽执意不起身,皱紧眉头,抬手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责道,“怪我愚钝浅薄,这么多年竟看不出飘雪大人的心思,教您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却不自知。”   容成凛呆住了,看姑母眼色,是叫自己到外边候着,容成凛忙不迭退到了远处。   容成飘雪冷漠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千泽把腰间挂的蝎钩放到容成飘雪面前,抬起头问,“在天威营里,给我打这副钩指的,可是飘雪大人?”   容成飘雪不否认,淡淡道,“你手上这副韶光,也是本座打的。”   千泽更加自责地咬了咬嘴唇。   早该想到的。   毒蝎的蝎钩岂是什么人都能锻得开的,况且,当初千泽在天威营把毒蝎的蝎钩扔给叶袭,要叶袭找人给自己打一个‘什么都行,小一点的武器’,为什么偏偏就是他曾经惯用的钩指?   钩指这种丝毫不普遍的武器,放眼归墟说不定都找不出十个会用的,凑巧?怎么可能那么巧!   第422章 清风飘雪自高洁(二)   容成飘雪觉得很麻烦,优雅地挠了挠头。   “起来。”容成飘雪又道。   千泽才垂着头站起来。   现在想想,真是到处是破绽,可千泽竟丝毫没有察觉,从前自己常穿浅蓝羽裳,绫姬送来的也全都是浅蓝羽裳,绫姬是容成飘雪的人,自然也是知道内情的。   千方百计地给千泽改了容貌,若有没有完全消去记忆的仇家见了,也不会认出千泽。   自家小辈说送给千泽就送给千泽。   这么多年过去,千泽一直把容成家当成心腹大患,唯有先除之而后快,却没发现,容成飘雪才是从来没真正伤害过自己的人。   太可笑了,绫姬和容成飘雪这两人把千泽瞒了个密不透风。想起从前在容成飘雪面前的种种傲气凌人,千泽想自己抽死自己。   容成飘雪这次没有吝啬少得可怜的几句话,冷淡道,“本座与帝君是表姐弟。”   千泽默默低头,极痛苦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表姑母,我错了。”   容成飘雪坦然受了千泽这句请罪。   容成飘雪道,“你既来找我,大概就已经知道了祁镇的秘密吧。”   千泽用力点头。   容成飘雪继续道,“祁镇里的确藏着能让容成家毁于一旦的秘密。可那秘密不是别的,正是帝君,被关在祁镇里。”   “祁镇看起来小,却是容成娰那贱人设计的宏图,地下迷宫机关重重,本座竭尽全力搜寻,都找不到帝君被关在了祁镇的哪个地方,唯有去寻你过来,血脉相连,说不定能探出帝君的位置。”   千泽听一句,脸色就铁青一分。   从前千泽请容成飘雪为自己做能抵抗流云秘境的机关,容成飘雪说做不出,千泽竟用容成姒的名字逼她。   谁知道容成姒虽是神匠,却更是帝家叛徒,早已惨死在帝麟手下。   怪不得当时容成飘雪那么激动气极,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容成飘雪并不看千泽的脸色,兀自道,“只可惜那时候没法告诉你实情。众人对你的记忆封印都取决于你,你若回忆起从前,别人便会自动消除记忆封印,记起你,若神殿找上门,本座护不住你。”   “现在,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饕餮也出现过了,淳于乾也见过了,甚至帝麟在哪都被你探出来了,神殿早已盯上了你,已经逃不掉了。”容成飘雪语气似乎有一丝欣赏,“不过还不错。”   千泽现在根本不关心神殿如何,只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事情就在涟漪成功转交神印,千泽身上出现神印印记的那天。   千泽体内的神之力被神印唤醒,那神之力比涟漪体内的要繁盛数倍,灵力波动直接洞穿了密不透风的熔岩山,把方圆百里的饕餮全都引了过来。   千泽正昏迷着,帝麟成了众多饕餮的敌视对象,帝麟迫不得已,亮出了自己掌心的神印,可那神印比起千泽体内的神之力,实在是太过微弱,饕餮一拥而上,帝麟拼死在饕餮口中护下千泽,却也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根据手头现有的情报,容成飘雪只能了解到这么多,也只能告诉千泽这么多。   但已经足够证明,那日出现在太阴山,和墨萱太阴鳍他们安然无恙地说话的,不是帝麟,公然反叛神殿,临阵脱逃被神殿通缉至今的,也不是帝麟。   那冒牌货是谁,现在在哪千泽都不在乎,千泽真的很想看见帝麟,立刻,马上,现在。   似乎有几百年没看见过父亲了啊,就算帝麟此时拎着鞭子过来狠狠打自己一顿,千泽也愿意。   心目中的父君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不是神殿口中的叛逃的小人,这比什么都能让千泽欣慰。   千泽忽然问,“那当时我要把祁镇地图给岳凝霜,您为什么不拦我?”   容成飘雪道,“本座把祁镇的地形改过了,就算他按照你的地图带人进去,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时间不多了。”   容成飘雪看了一眼手边的滴漏,“神殿应该已经派人出来了,你会是他们的目标。现在就进祁镇,按你的蜘蛛给你的指引去找你父亲,务必找到。如果你能找到帝君,一切都不是秘密了。”   说来容易,容成飘雪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每一支进入祁镇的队伍都伤亡惨重,千泽能否找到,全凭运气。   容成飘雪问,“你见过藏在永乾宫的傀儡了吧,是本座做的,之前本座想取掉你的神印。”   千泽微微笑道,“连我父亲都想剜掉自己的神印,表姑母自然与我父亲一心。”   “现在已经除不掉了。”容成飘雪剧烈咳嗽起来,挥手叫千泽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要碍眼。   千泽连忙走过去,给容成飘雪拍着后背,软声道,“表姑母安心将养身子,我…这就去。”   容成飘雪止了咳嗽,“别来烦本座就很好了。”   千泽急了,“表姑母你还生我气,我知道错了,真的。容成家的眼线暗桩,我一个不差的给您安回朝廷里去,天工阁也马上重建,扩建,您愿意的话,越陵城都划给容成家作封地。”   容成飘雪冷哼,“你快成归墟的共主了,本座要眼线暗桩封地还有什么用。”   千泽是真心想弥补过失,唯一能见到的自家长辈,还曾经被自己用最恶毒的话咒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又极力打压,把容成家驱逐出了越陵,千泽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好了。   容成飘雪抬手把叽叽喳喳吵死人的千泽给轰出了门,临走时告诫道,“若想报答,让我那三个侄儿活得像个普通人就好。”   千泽连声答应。   容成凛见千泽出来,忍不住问,“您与姑母说什么了?”   没想到千泽和颜悦色地拍拍自己肩膀,笑道,“回去我给你在蓬莱找间宅子吧,表妹。”   容成凛脚下一滑。   表,表妹?   千泽已经满面春风地跑出百战精兵阁了,容成凛愣了愣,只当是千泽骨骼颇清奇的脑子又撞在哪了吧。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睦州山中。   凤九雏推开竹屋的门,尚未脱去身上染血的战袍,看见了正闭目修炼的睦州桀。   睦州桀沉声问,“回来了。胜负如何。”   凤九雏脸色阴沉,还是如实答道,“势不可挡。”   睦州桀满意地点点头。   凤九雏忽然跪坐在睦州桀面前,身上的轻甲叮当作响。   凤九雏恳切道,“恳请师父悬崖勒马,不要再与二哥为敌。” 第423章 帝君(一)   睦州桀从静息打坐中睁开眼,目不斜视,声音带了一丝怒意。??   “本尊教了你多少年,比你父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多,不过短短几年,你就开始亲热地叫二哥了?”   凤九雏拜倒在睦州桀面前,恳切道,“不是我与他亲近,是担心师父你,现在已经被神殿通缉,再躲藏下去,迟早会被他们找到。”   睦州桀又闭上了眼睛,静心打坐。   凤九雏见睦州桀无动于衷,膝行了几步,伏到睦州桀腿上,哀求道,“师父,您把我父亲放出来吧,您现在不放,二哥…千泽他身上神印觉醒,万一知道是您趁饕餮围攻熔岩山时劫走了父亲,怎么会放过您。”   听凤九雏心里还是担心自己师父多些,睦州桀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摸摸凤九雏的头,“事已至此,不论后悔还是挽回都没有用了,饕餮现世,千泽知道真相已成定局。”   “你走吧,离本尊越远越好,千泽迟早会知道一切,你起码也是他同父兄弟,他大约不会迁怒于你。”   “本尊只能赌一把,到底是他先找到本尊,还是神殿先抓住他。”   凤九雏见睦州桀已经视死如归,只好在睦州桀面前盘膝打坐,平静道,“那我与师父一同等他们。”   “帝鸣凤,滚出去。”睦州桀衣袖一扬,带起的风刃把凤九雏整个人给掀飞出门口,屋门砰地一声锁住。   凤九雏爬起来踢门踹门,怎么也撞进不去,只听睦州桀在里面沉声道,“今后睦州山不用你再来了。师徒之义,断绝于此。你愿甘心俯听命于千泽,本尊不拦你,若要远走高飞,本尊更不拦你。”   “师父!”凤九雏不甘心地叫了几声,里面没有应声,凤九雏无可奈何,冷静了一会,化成一团火红凤凰,衔起随风剑朝着祁镇飞去。   ——————   千泽没费多大劲就穿越泥石山路望见了祁镇,毒蝎在身后跟着,全程冷着脸一言不。   祁镇里关着帝麟,实在是匪夷所思,毒蝎不明白,也同样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   望见了祁镇比几年前更加破败零落的屋舍,两个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对于容成飘雪竟是两人的表姑母这件事,毒蝎不想表看法,容成飘雪精通易容之术,毒蝎竟从未看出过这女人的真面目。   毒蝎觉得这很耻辱。   让千泽痛苦不堪、尴尬至极的是从前年轻气盛时在容成飘雪面前放过的狠话。   两个人一路上各想各的,谁也不吱声。   穿过祁镇破旧的屋舍,隐约还能看见有的房间里零落着一摊白骨,这些白骨就是当时被千泽二人扔进来的皇族尸体,有瀛洲的,有蓬莱的。   南朝第一次来祁镇时,看到一具白骨身上穿着皇族服饰,身上还有千氏身份牌,想必就是其中一位蓬莱王爷的尸体。   至于南朝拿回的那块血玉,应该就是那位随行的柳蛊师口中掉出来的用来引入体蛊虫的圆玉。   千泽无限唏嘘。   毒蝎却道,“年轻时还会为这些人悲哀。现在觉得无甚意义。”   千泽赞同地点头,“就是。我们连自己的命还保不住呢,哪还顾得上别人的。现在想开了,友人就交敌人就杀,天道正义关我屁事。早这么想活得多轻松,现在真烦啊。”   毒蝎注意到千泽手上的钩指,语气微微诧异,“你把韶光找回来了。”   千泽拍拍挂在腰间的一对蝎钩,“你的尾巴尖在这呢,没扔。”   毒蝎垂下眼睑继续走,“哦。”   顺着一条小巷走了许久,豁然开朗,一片称得上一望无垠的沼泽出现在面前。   千泽手搭在眉上远眺,张望了一会儿,也没有现什么疑似地宫入口的地方。   毒蝎往沼泽里低头看了看,一只黑色甲虫迅钻进了稀泥里,不过这等遁地在毒蝎这毒虫祖宗的面前根本不够看,毒蝎蝎尾一挑,锋利的蝎钩插进了沼泽之中,再扬起来时,尾尖上插着一只还在挣扎的甲虫。   毒蝎把尾尖上的甲虫举到了千泽面前。   千泽摸着下巴,叽叽咕咕问那虫子,“喂,这底下有路没。”   虫子完全没有作为俘虏守卫家园宁死不屈的气节,直接爽快地答,“有。”   毒蝎唰的一声把那虫子从尾尖上甩回沼泽,淡淡道,“有路就走。”蝎尾一扬,猛然插到地面上。   千泽及时往后退了一步。   一缕紫火顺着长尾注入地面,强盛的紫火骤然爆裂成一人高的火球,炸进沼泽之中,沼泽被一片紫火形成的刀刃劈开,出焦糊的臭味,沼泽里的所有黑色甲虫像黑潮一样驱散到两边。   紫火熄灭,面前的一块沼泽已经被烤成了三年大旱的干枯裂土,裂土之中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洞口。   毒蝎率先踩碎封口的土皮跳进了洞口,周身燃起紫火照亮,千泽也跳了进去。   洞穴漆黑,因为很多人马都来此探寻过,显得地面的脚印十分杂乱。   大多数容成家和凝霜宫的队伍都是从另一个地面上的入口进入祁镇的,但最后一拨凝霜宫弟子得知宫主身亡,急急忙忙回去支援,又怕别人趁机来探寻,无奈之下炸塌了洞口。   千泽在毒蝎后边走着,边走边看着蝎尾上紫火强盛的毒蝎,吸了口气,颤颤问,“你…修为恢复了?”   毒蝎却道,“其实从来没失过。”   千泽歪过头端详毒蝎,“你不是把神印和仙骨都给我了吗?”   毒蝎摇了摇尾巴,随手抓起尾巴在空中一圈一圈地甩,“我有两副仙骨,一个是紫玉仙骨,给了你,一个是蝎尾上的仙骨。”   “可蝎尾不是被我断过一次么。”仙骨若是断了,是无法像**一样重生的。   毒蝎道,“无所谓,我的尾巴随便怎么断都行。”   “对了。”毒蝎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尾巴一卷,缠在了千泽的腿上。   “干嘛...啊啊啊啊啊!”千泽还没看清楚情况,直接被毒蝎倒吊着拎了起来,悬在面前。   “喂我们找爹呢能不能别窝里反疼疼疼!”千泽各种无谓的抗议无效以后,被毒蝎一掌拍在后背上,千泽止不住想呕吐的冲动,干呕了一阵,突然感觉丹田处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千泽猛咳,咳出一颗比第一次见时大了三圈的紫色宝珠。 第424章 帝君(二)   毒蝎蝎尾一松,千泽栽在地上,揉着撞痛的头,嚷嚷道,“闹闹闹!你看你把我肺子给打出来了!还新鲜着亮着光呢!等会……亮着光…?”   千泽定神看向地上那个疑似被暴打出的闪闪发亮内脏。   “打出来就打出来呗,反正还能长新的。”毒蝎懒得理千泽,蝎尾一卷,把地上的紫玉捡了起来,落在毒蝎手心。   让千泽更匪夷所思的是千年高冷的毒蝎学会了用‘呗’这个语气词。   接着,毒蝎随手把沾着口水的紫玉从一脸惊恐加懵逼的千泽衣服上蹭干净,放到面前看了看。   “我的内丹,不过借你造副仙骨出来,现在竟被你养出了三层灵气,嗯,就算利息吧。”   说罢,当着千泽的面,把紫玉吞了进去。   千泽嘴角抽了抽。   瞎眼啦,他竟然吃了沾着…算了不说了,还有,吸内丹直接吃就行吗。   千泽捂着空了一块的肚子哀嚎,“你拿回去我怎么办。”   如果可以的话千泽比较想要从前的护短狂魔毒蝎做哥哥,把这个恶趣味冰块脸扔垃圾堆里去吧。   毒蝎淡淡道,“你随便。”   千泽把嘴撅到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看出自己不满的高度,被毒蝎扬起的一巴掌吓了回去。   深入祁镇地宫深处,这小径走不完似的幽深。   千泽揉着空了一块的肚子:“我想吃东西。”   毒蝎:“你不用吃饭。”   千泽:“闲着想吃东西。你有吃的吗?”   毒蝎:“有肉。”   千泽:“给我。”   毒蝎:“我的烤尾巴肉。”   千泽:“…”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两个方向,不知道往哪边走。   千泽从衣袖里放出几只紫灵蛛,没想到两只走了左边的路,两只走了右边的路,剩下的原路跑走了,还有一只爬太快撞了墙,晕头转向地爬墙走的。   基本可以判定它们是瞎走的。   毒蝎鄙夷地看着千泽。   说好的引路神器,怎么跟路痴似的。   千泽皱皱眉,蹲在地上捡起一只紫灵蛛自言自语,“这可能是假的紫灵蛛…”   毒蝎道,“那我走右边,你走左边。”   千泽道,“不。”   毒蝎:“那你走右边。”   千泽猛摇头,“不,我跟着你。”   毒蝎:“…”   千泽又补了一句,“你不知道吗?这里面超危险的,我怕死,我不自己走。”   就在毒蝎想把千泽一脚踹进右边岔路时,一头紫灵蛛折返回来,停在千泽面前。   千泽捡起那紫灵蛛,这头紫灵蛛的后背上有一滴血。   两人对视,觉得这大概是是见到了帝麟的那头紫灵蛛,身上的血滴很可能是帝麟滴上去作记号的标志。   紫灵蛛引着两人走了左边的岔路,一路上七拐八拐,走过许多岔路,现在想想,若刚刚两个人分开行动,再次碰面的可能性为零。   从狭窄的岔路里穿行了许久,终于到了一间空旷的地方,毒蝎放出数道紫火照明,两人才看明白这空旷之处的结构。   是一处方形空间,四壁光滑,对面有一个小出口可以通行,千泽无意间低头看,霎时吓出一身冷汗。   两人正踩在一张巨大的鬼脸画像上。   毒蝎蹲下身打量,千泽画过这个区域的地图,根据自己之前从祁镇的虫子掌握的情报来看,两个人已经到达了第一个危险区域。   容成飘雪的第一列索敌队全军覆没的地方。   容成飘雪在寻找帝麟的这几年里,频繁派人出入祁镇,死伤惨重,容成飘雪逐渐摸索出一套探索方案,即用牺牲一个索敌小队的兵力,判断哪个地方危险,用祁镇里的甲虫做上标记传递信息,如果一个索敌队遇到无法化解的危险甚至全军覆没,甲虫会被涂上红色放出来,警告后边的队伍绕过这个岔路。   容成飘雪就是靠着缩减到最小的人力牺牲,加上千泽依靠虫语给出的提示,才把队伍一点点深入进祁镇中。   可这地上除了有奇怪的画,既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根本不像有人在此受到危险的样子。   毒蝎蹲身查看,地上是一张微笑的青色鬼脸,眼睛是两个黑洞,耳朵是尖耳,嘴上生獠牙,青色的脸颊画得栩栩如生,连细密的皮肤纹路都画得极为认真。   千泽在地上摸了摸,沉思了一会,准备作一个有分量的发言,许久,深沉道,“丑爆了。”   毒蝎蹙眉,这画像的面上仿佛浮着一层琉璃,并不是直接画在地面上的。   千泽无聊想继续走,见毒蝎还在研究,无聊地绕到毒蝎对面,忽然惊讶叫了声,“哎,好工艺啊,竟然正看倒看都是笑脸。”   毒蝎听千泽又莫名其妙夸赞,本不想理会,却下意识瞟了一眼那鬼脸的嘴。   下一秒,千泽看见毒蝎几乎是从地上飞了起来,飞速跳到自己身边,毒蝎不由分说拉着千泽就跑。   待到撤出十几丈,毒蝎冷冷道,“不是正看倒看都是笑脸,我看到了,我那个方向看已经变成哭脸了,那根本不是画,是活的。”   像是要证明一番毒蝎的判断,那方室的地面慢慢升起了一张纸似的影子,纸影似乎感觉到了千泽和毒蝎的位置,慢慢转了过来。   那张青色鬼脸竟不靠任何支撑就站了起来,冲着千泽和毒蝎微微一笑。   那笑容简直比猩猩笑得还丑。   千泽咽了口唾沫,“第一列索敌队大概就是折在了这鬼脸上吧。”   两个人踩在鬼脸上,就触动了鬼脸出来觅食,那一群人出来,估计光是生人气就能在百步开外把这鬼脸给熏醒。   鬼脸朝着千泽这边飘了过来,黑洞似的双眼仿佛在盯着人,血盆大口里白沫滋滋,獠牙上下咬动,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千泽连退好几步,后背抵到了墙上,没了退路。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救我啊!”千泽第一念头竟然不是迎战,而是想抱毒蝎大腿。   只要有毒蝎在场,千泽就只想抱大腿,智商清零,这是失忆恢复之后的后遗症吗…   毒蝎啧了一声,鬼脸飞来的一刹那,飞身过去扑倒千泽,带着千泽从地上滚了一圈,躲过鬼脸,鬼脸的獠牙还是划伤了毒蝎的肩膀,嘭的一声撞在墙壁上,把坚固的墙壁撞出一个大豁口,毒蝎肩上几滴血溅出来,那鬼脸从撞出坑的墙上退下来,扑到毒蝎溅落的血痕上,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一滴不落地舔净。   刚舔进嘴里,看样子是觉得超难吃,呸呸吐个不停。   毒蝎血里带毒,想必没有人血那么好吃。   这鬼脸吃人喝血,恐怕容成飘雪的第一列索敌队就是一个不落地被鬼脸给吞了。   毒蝎肩上的伤口瞬间愈合,低声道,“这鬼脸像纸,可能怕火。”   说罢,甩开千泽跳到另外一个方向,蝎尾一扬,重重抽在地面上,一片紫火呼啸而起,那鬼脸被紫火灼烧,发出一声凄厉嚎叫,飘远了几步。   千泽就势滚过来,单膝跪地,双手在地面上重重一拍,数道更加强盛的黑火压过紫火的攻势,径直推向那鬼脸。   黑火一触碰鬼脸,鬼脸便燃烧起来,痛苦不堪地吼叫乱撞,把地底石壁撞得哐当哐当响。   千泽看向毒蝎,“我们修为差不多,可它似乎更怕我的火。”   毒蝎道,“看来它只惧怕神火。这东西恐怕是天魔。”   ————————   为什么今天发这么早呢,因为强迫症忍不住把字数赶紧凑到90万截图\/。   a 第425章 帝君(三)   那鬼脸被千泽的玄火烧成了灰烬。??   千泽舒了口气。   毒蝎的情绪仍旧无甚波动,甚至懒得再看那团灰烬,直接冷漠地转身走了。   千泽蹭了蹭手上的土,望望附近,怕四周哪又窜出一只来,赶紧跑了。   紫灵蛛默默领着路在前面走,千泽回忆起自己画的地图,快到第二列索敌队全军覆没之处时,两人绕了路。   毕竟来这是找帝麟的,不是擒拿天魔的。   千泽边走边沉思,嘀咕道,“哥,我在想一个问题。”   毒蝎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千泽道,“当初我们在双魔洞里制服天魔,那时候我们两个都有觉醒的神印,刚刚也是,我有神印,所以我的火对那天魔有效。”   毒蝎歪过头看着千泽,“所以呢。”   千泽想了想,“若天魔的特殊之处就是非神印持有者不可破,那似乎就能解释的通了。神殿的人要找有神印的人,莫非是要我们去替他们打天魔么。”   毒蝎回忆从前,帝麟每次与神殿的人出去,回来时都是伤痕累累,恐怕确实是在与某些不可想象的东西搏杀过。   千泽继续道,“若天魔也有功力修为,那刚才的鬼脸很弱,差不多可以分到玄位,双魔洞遇到的巨蛇可以分到炎位,那父亲曾经遇到的,就有可能是苍位甚至天阶的天魔。”   “神殿的目的,我仿佛有些头绪了。”千泽若有所思。   毒蝎淡淡道,“刚才那个天魔不弱。是你太强了。”   冷不防受了句夸奖,千泽还有些受宠若惊。   毒蝎并不想表扬千泽。   “饕餮神印吞噬内丹的特性使然,你注定要比其他主神的神之力强数倍不止。”毒蝎道,“也就是说,你代表这一代主神功力的最高水平。”   可以理解为,帝麟淡出神殿视线以后,神殿最先盯上的就是千泽,也可以理解为,历代饕餮神印的持有者,都是神殿的重点监视对象。   毒蝎有很不好的预感。   千泽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千泽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皱眉道,“不行,不能这么温柔地走。”   毒蝎:“?”   千泽抬起右手,手背上的神印散出血红光辉,很快,由远及近,有沉重的踏地声传来。   轰的一声巨响,右手边的墙壁先破了一个大洞,一头浑身灰黑的巨兽闯了进来,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到千泽身边,嗅了嗅千泽的气味,又嗅了嗅千泽一直挂在腰间的四凶链。   是一头石饕餮。   紧接着,又一头石饕餮破墙而出,闯了进来,千泽扶着那石饕餮的角道,“等会叫我哥哥骑你。”   石饕餮仿佛十分不乐意。   千泽用力在石饕餮硬邦邦的脸上捏了一下,“还敢不乐意?敢摔着他我炖了你。”   石饕餮慌忙改口,点头点得耳边生风。   毒蝎哼了声,飞身跨在石饕餮背上,千泽跨上了另外一头。   被千泽骑着的那头石饕餮趾高气扬,炫耀地对旁边那头打了个响鼻:“老子驮的可是咱主子。”   另一头表示:“我有句妈卖批现在就要讲。”   千泽道,“我忽然想起来,咱们来又不是来探险的。”   手背神印光芒大绽,霎时,隔着无数岔路都能听到祁镇各个角落传来的石饕餮的回应。   祁镇可谓是孕育石饕餮的风水宝地,光是容成家就在里面折损了成百上千的弟子,还不算其他企图夺走容成家的秘密的势力派来的探查者,以怨气滋养的石饕餮数量不会少。   这祁镇里能藏着千头石饕餮,整个祁镇都是石饕餮的活动范围,千泽此时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   千泽以四凶链传音:“孩儿们,砸!”   命令一下,潜藏于祁镇各个角落里的石饕餮暴动,吼声,崩塌声一浪盖过一浪,千泽和毒蝎所处的空地也开始有碎石掉落。   毒蝎眉头紧皱,低声道,“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天魔。”   千泽嘴角一扬,“哼…这里面不过是些弱到没有威胁的天魔,饕餮会吞了它们。”   轰的一声,一块巨石从头顶砸了下来,两头石饕餮带着千泽和毒蝎灵活躲过落石,饕餮的灵活是难以想象的,只要伏在石饕餮的背上不掉下去,就绝不会伤到一根毫毛。   饕餮带着两人横冲直撞,千泽盯着在地上飞爬行的紫灵蛛,不断控制着石饕餮的方向,落石不断掉落,地宫里尘土飞扬。   不断有机关被触,一旦进入机关阵中,就有数头石饕餮冲过来护着两人逃离,不论是地刺还是毒液,在石饕餮石头做的身体上根本毫无用处。   毒蝎伏在石饕餮背上,紧随千泽飞奔。   实在是太强了。   只要千泽的神印不消失,在饕餮的领地范围内,所向无敌。就算是十个二十个鬼皇,也别想在饕餮的领地范围里伤到千泽分毫。   闯出塌陷的地宫,石饕餮随着紫蜘蛛闯进了一个只有一丝缝隙的地穴里。   这地方的土层很薄,石饕餮沉重的身体一落下去,整片土层都崩塌了。   尘烟散去,一片空旷,黑暗阴影中,一个人静静坐在地上,那人听到动静,想要动一动,身上出叮叮当当的铁链摩擦声。   毒蝎愣了好一会,手心燃起一团紫火照亮。   千泽冷冷望着对面阴影里那人,举起右手,神印闪烁,四凶链传音:“停。”   祁镇地底的骚乱骤然停止,空气寂静地让人窒息。   还是阴影里那人先开了口。   “是千泽吗?”声音沧桑嘶哑,却无比熟悉。   千泽打了个寒颤。   毒蝎咽了口唾沫。   那人的耳朵极其灵敏,听到吞咽的轻微声音,又问,“是涟漪吗?”   毒蝎木讷地应了一声,“是。”   那声音,多久没听到了。   千泽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周身燃起大片玄火,照亮了石壁深处的阴影,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帝麟闭目盘膝打坐,除了衣服上落了不少灰尘也已褪色,脸上仍旧干净,没有污垢,没有胡茬,仍旧一副威严凛然的样子,一如往常。   只是身上扣满了锁妖环,粗数也有二三十个,四肢锁着铁链。 第426章 帝君(四)   千泽跪坐在帝麟身前,巴巴望着帝麟,久久不说话,帝麟的样子既熟悉又陌生,数百年未见,记忆也是模糊的,只有记忆的片段,能让千泽断断续续地回忆起父亲的长相,这种感情很复杂,想抱上去喊一声父君,又怕帝麟像从前一样教训:“幼稚。”   毒蝎跪在千泽身边,从前平静的声音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嘶哑地叫了一声父君。   千泽双手颤抖地摸索帝麟身上的铁链和锁妖环,双手用力一拧,铁链便断成几段,毒蝎用锋利坚韧的尾钩一个一个撬开锁妖环,撬着撬着,手背上就落了几滴温热水珠。   千泽压抑不住疯狂汹涌的情绪,好多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化成清泪滴到毒蝎手背上,滴到帝麟腿上。   帝麟眉头微皱,“是哪个哭了。”   千泽一抹眼睛,扬声道,“蝎子啊,他最没用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毒蝎:“哼。”   帝麟勉强抬起双手,把千泽和涟漪揽进怀里,贴在胸前,粗糙的大手摩挲这两个宝贝儿子的脸。   “真好。”帝麟道。   千泽直起身子给帝麟卸去脖子上的锁妖环,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帝麟紧闭的眼睛,帝麟微微往后躲了躲。   千泽的表情骤然凝固在脸上。   毒蝎点了紫火照亮,帝麟紧闭的双眼凹陷黑,里面空空如也。   “眼睛呢…”千泽舌头有点不利索,问到最后已经哽咽出声,“父君,你的眼睛呢…为什么没有了。”   帝麟摇头,告诫道,“都是神殿一手促成,记着,万万不可再与神殿有来往,躲到天涯海角都好,不要让他们找到,我不愿你们做神做仙得长生,惟愿平安自由,不要一辈子被神殿控制。”   “到底是怎么回事。”千泽一边拆着帝麟身上的锁妖环,一边急切地问。   帝麟精神并不差,仅仅是略显疲惫而已。   “我确实没有想过,我曾被自己的部下背叛过一次,竟然还会被背叛第二次。”   是睦州桀,在帝麟只身打退饕餮以后闯进了熔岩山,劫走了帝麟,在帝麟最虚弱的时候,以千泽的性命相威胁,逼着帝麟用秘法转移神印到自己身上,并把帝麟囚禁在永无天日的祁镇地宫里。   祁镇地宫是帝家叛徒容成娰投靠神殿以后,建造的一座关押天魔的监狱。   帝麟被夺了神印,锁上了锁妖环,外面是无数天魔,根本出不去。   唯独有一个办法,把自己的处境化成魂烟散出去。   帝麟抽了自己的一束魂烟,吹出了祁镇地宫,这魂烟就落到了帝麟唯一能信任的亲人容成飘雪手里。   容成飘雪开始频繁地派人探索祁镇,损兵折将在所不惜,只为寻出帝麟。   可祁镇里的天魔唯独神印能够克制,容成飘雪无可奈何,只得去寻找身上有神印的千泽,却不料那时的千泽神印尚未觉醒,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睦州桀抢夺神印的目的就是混进神殿。   睦州桀虽然靠着雁家秘法成功得到了神印,可饕餮神印仅认帝家血脉,神印到了睦州桀身上以后,日渐枯竭,起初睦州桀还能以帝麟的样貌出席各种主神齐聚的场合,到了最近,神印已经微弱到起不到作用了。   而此时刚好赶上神殿要铲除天魔,召开了一场主神集会,要所有神去抵御天魔。   睦州桀也知道,唯有神之力能对抗天魔,没了神印,再厉害的仙术对那天降魔物也没有作用,为了不过早暴/露身份,睦州桀才假装临阵脱逃,藏了起来。   如果有能找到让已经枯竭的神印再次充满神之力的方法,睦州桀尽力试验,成功以后再重回神殿,若失败,就只能当帝麟真的临阵脱逃,到时候把真的帝麟的尸体故意让神殿找到,虽然白费了工夫,但金蝉脱壳瞒天过海,妨碍不到自己的性命。   只赚不赔的生意,却因为千泽这个变数给打乱了,因为没有人知道千泽身上的神印如何觉醒,何时觉醒。   千泽大致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睦州桀为了把帝麟失踪的时间混淆,特意扮成帝麟出现在太阴山,却怕毒蝎和千泽现自己父亲的异常,专门挑两个人都不在的时候去,   太阴鳍和关山月哪有亲儿子对父亲的了解那么深,墨萱更是没见过帝麟几面,谁都看不出这帝麟到底是真是假。   千泽对墨萱和太阴鳍都是深信不疑的,既然他们说帝麟来过,哪有不相信的道理。   千泽和毒蝎都在太阴山时,睦州桀又以本来面目现身,慈爱又护短,还为墨萱解围,在千泽心里的印象更是慈祥得一塌糊涂。   谁能想到应龙四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竟是劫走帝麟的叛徒。   睦州桀竟也投靠了神殿。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给帝麟拆锁妖环,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拆了十几个以后,两个人都已经满头虚汗,睦州桀功力不浅,他下的锁妖环要费更多的灵力打破,两人拆环的度慢了下来。   千泽拆锁妖环拆得指尖划出血口,前一个血口刚刚愈合,就又被划开一道。   毒蝎这边也一样。   帝麟看不到东西,嗅觉听觉却十分灵敏,嗅到血腥味以后,帝麟皱皱眉,双手抓住两人的手,紧紧握着。   “…如果能看见该多好…为父,实在想你们。”帝麟从不说这般示弱的话,可此情此景,也难以自持。   千泽抹干眼角,咬牙切齿的问,“父君,你的眼睛…睦州桀拿去有什么用?”   帝麟平静道,“神目可观鬼观魔,大约是被拿去作观魔镜了。睦州桀神印枯竭,又要扮作本君去处理地府之事,只能靠神目作观魔镜来掩饰他本身已经看不见魂灵的事实。”   “好。”千泽继续拆帝麟身上的锁妖环。   以千泽的性子,毒蝎以为必然会情绪失控,痛骂怒斥睦州桀,可这次千泽没有。   因为那滔天恨意,已经不是怒能平息的了。   离千泽最近的那两头石饕餮,极为害怕地从千泽身边退开。   石饕餮由千泽召唤而来,千泽的情绪,饕餮感受地最为真切。   千泽不过冷冷说了个“好”字,周身杀气便吓退了饕餮。 第427章 与神殿的交锋(一)   帝麟知道两人对于神殿的目的一直耿耿于怀,此时便将曾经的秘密和盘托出。   “神殿要我和其他主神联合击退天魔,人迹罕至的地方总会有天魔存在,神殿要我们去征服那些没有人踏足的荒地,有的荒无人烟之处存在极其强大的天魔,而他们神殿是完全束手无策的,神殿的人虽功力深厚,但因为没有神印,因此对付不了天魔,只有四处搜寻替他们出战的主神。”   神殿想要奴役所有的神为他们铲除天魔,就像从前的淳于家想要统治众仙家一样。   待到解开所有锁妖环,千泽靠在毒蝎身上,两人灵力耗损太大,只得就地打坐恢复。   帝麟缓缓起身,身上的骨骼因为许久不动出吭吭的响声,即使没有眼睛也不碍事,帝麟的风度威严不减当年,对一向注意风度的帝麟来说,这已经是最落魄的情状了。   “让你们挂念了。”帝麟双手各扶在千泽和毒蝎肩头,千泽隐隐感到一股温和灵力输送进体内,丹田之中耗尽的灵力在迅积聚,很快注满全身。   为千泽和毒蝎灌注了灵力,帝麟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右手点在千泽眉心,千泽眉心的蜘蛛印记闪现了一瞬又消失。   帝麟嘱咐道,“我将阎王令教予你,可汲取生死魂灵之力,化为己用。”   “记着,神殿不除,众仙家永无宁日。”   千泽慌忙抓住帝麟衣摆,“父君,你去哪?”   “要在地府闭关了。”帝麟的身体倏然消失,千泽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心一空。   “父君…别走…”千泽的心里绞痛,右手没了支撑,整个人险些摔在地上。   “父君灵力枯竭,闭关恢复,并非坏事。”毒蝎扶着千泽,被千泽猛然推开,千泽红着眼睛撒气似的吼,“你懂什么!”   千泽仍旧跪着不起来,双手撑着地,痛苦道,“七百年了…我七百年没有见过父君了,说走就走。你好歹在家里过了那么久,我呢,没人管我,没人要我,我醒的时候半个亲人也看不见,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有多想回家啊!”   毒蝎不是第一次哄到处撒气的千泽了,习惯性地尾巴一卷,把尾尖放到千泽手里,淡淡道,“好了,现在知道了。”   “你们都不管我。”千泽咬着牙用力拧毒蝎的尾巴尖出气,毒蝎默默忍着。   许久,毒蝎的尾巴被千泽残害得掉了壳,露出里面粉嫩的肉,千泽才消了气,哼了一声,扔下那节尾巴尖,飞身跨上一头石饕餮,毒蝎翻身上了另一头的背。   千泽手背的神印红光大盛,以四凶链传音,命令周围方圆百里的所有石饕餮:“拆了这座破地宫,一片瓦都别留。”   四面八方纷纷传来石饕餮的怒吼回应,紧接着传来剧烈的地动轰鸣,穹顶的落石簌簌落下,砸在地上出轰隆的巨响。   石饕餮灵活躲避如暴雨般砸下来的落石,毒蝎漠然坐在石饕餮背上,捧着被千泽拧掉壳的尾巴叹气。   千泽的情绪比想象的要平静,或许是拿毒蝎撒了气的缘故,此时千泽格外镇静,也格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役使所有神为你们除天魔么。”千泽眼神冷厉,“我偏要把天魔都放出去。”   千泽打了个响指,四凶链传音以后,破碎不堪的祁镇各个角落中传来饕餮的回应,震动越来越剧烈,直到身后的甬道全部塌陷,地宫的穹顶支柱断裂,周围时时传来饕餮的怒吼。   很快,头顶出现了光亮,两人在石饕餮背上借力一跃,从裂口跳了出去。   站在岸上,看着祁镇慢慢崩塌,陷进沼泽之中,一群又一群的黑色甲虫汹涌逃窜,和破碎的祁镇一起陷进了沼泽里。   那沼泽吞吐巨物深不见底,祁镇渐渐破碎成了一摊废墟。   千泽轻吹了口气,漫天散下细密的蛛丝,千泽轻身跃起,踮脚落在蛛丝之上,睦州桀叛出帝家,冒充帝麟,挖了帝君的眼睛,这仇,怎能不报。   忽然,祁镇门口落了两个黑衣人,见千泽毒蝎出来,飞快跑了过来,在毒蝎面前略一低头,禀报道,“谷主,洛府出事了。”   一人道,“鸢儿小姐被自称神殿来人的高手劫持,要您与千君即刻去见。”   另一人道,“乐公子突然失踪,落下了这根黑玉箫。”   “什么?!”千泽攥紧的拳头出咔的一声脆响。   “又是劫持威胁,的确是神殿作风。”毒蝎淡漠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意。   千泽只好让睦州桀的狗头在脖子上先多挂两天,匆匆与毒蝎赶回洛府。   待到千泽离开后,凤九雏悄悄从废墟后边走了出来。   “我该怎么办。”凤九雏望着千泽离开的方向叹息。   这帝姓在凤九雏看来并非荣耀,而是累赘,若能理所当然的叛出帝家该有多好,师父此时也不会孤立无援,可千泽涟漪又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甚至还付出诸多信任。   从前自己觊觎兄嫂,千泽不会看不出来,可他不在蓬莱时,一切事务都交给自己掌管,这份信任,凤九雏又怎么能辜负。   一面是恩重如山的师尊,一面是血浓于水的父兄,凤九雏头痛欲裂。   ————   洛府外站了一金袍人,面具遮面,金袍人身后还有十几位同样装束的遮面人,站姿动作整齐划一,为那金袍人抓着洛鸢儿的双手,与洛府中冲出来的护卫对峙。   千泽和毒蝎赶到时,洛老爷子正半卧在地上吐血,胸口落了一道掌印,夺命十三剑十三个人零落在地上,皆重伤。   流觞拿剑支撑着身体,鲜血顺着胳膊流到剑刃上。   金袍人看见毒蝎,立刻扬声道,“涟大公子,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还得用你这小美人做筹码,才能叫您现回身。”   洛府众人见毒蝎回来,像找见了主心骨一样围了过来,溃败恐惧的神色一扫而光。   毒蝎扫视对面十几个金袍人,没见乐无璟,低声对千泽道,“乐无璟被神殿带走了,你去找他。”   千泽压低声音道:“你能应付?”   毒蝎漠然点头。 第428章 与神殿的交锋(二)      千泽咬了咬嘴唇,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容逸,两个人悄悄从混乱的人群后方走开了。   脱出众人视线以后,容逸焦急道,“陛下,我找了您好久,无璟少爷被自称神殿的人带走,他们要你出去,跟他们走。”   千泽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容逸道,“还说什么…兰墟和沉墟主神也在神殿等着。”   千泽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会。   没想到,神殿的动作这么快,温长扇和罗卿都被带走,乐无璟也被抓走,最后就只剩下千泽还没有被带回去。   那金袍人是来威胁毒蝎,把千泽交出去的。   “不行,现在还不能跟他们回去。”千泽皱眉,“我要把神殿查清楚,希望毒蝎能多撑一阵子。”   “陛下有头绪?”   千泽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很快做出决定,“先去睦州山。”   “是。”容逸答应。   现在千泽唯一知道的神殿成员只有睦州桀,只有从他嘴里撬出情报了。   若毫无准备就被神殿带走,恐怕再无翻身之日,没有主神镇场,还不知道神殿会对毒蝎他们怎么样。   “无论如何…毒蝎,给我点时间。”千泽把手指攥得咯吱作响,把乐无璟的黑玉箫塞进袖口,叫容逸去知会九鸾司,通知墨萱和华阳撤到千泽安排妥当的地方去。   千泽踏上空中飞舞的蛛丝,倏然消失在原地。   ————   金袍人没有注意到有人离开,也并不清楚千泽的长相,抓着洛鸢儿的双手逼问毒蝎,“交出帝千泽,这小姑娘便原封不动的还给涟公子您。”   金袍人拿匕首比在洛鸢儿的脸上,笑道,“否则,就不知道这小美人下场如何了。”   洛鸢儿被紧紧攥着手腕,细弱的身体被金袍人拎了起来,大眼睛里忽闪忽闪含着泪,身体因为害怕抖个不停。   洛鸢儿从未用这么依赖乞求的眼神看过毒蝎,不知为何,毒蝎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毒蝎看见洛鸢儿小小的身体在发抖,可就算怕成这个样子,也不出声求救。   正当毒蝎出神时,洛鸢儿哽咽出声,“谷主,别受他们威胁!”金袍人见这小不点的少女还敢坏自己事,手中匕首柄猛击在洛鸢儿腹上,洛鸢儿还是个小女孩,柔弱的身体哪受得住这么重的一下,当即嘴角溢血,身体忍不住蜷缩起来,忍着不叫出声。   流觞拿剑撑着身子,看着洛鸢儿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还和毒蝎公子有些相似。   众人不敢靠近,却见谷主还静静站着,才微微放下揪着的心。却没人知道,这一下根本就是打在了毒蝎心上。   那可是毒蝎都舍不得碰疼一点的洛鸢儿啊。   “住手。”毒蝎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还能勉强保持一个沉静的姿态说话,“她还小,别动她。”   金袍人见毒蝎确实心疼这小美人,觉得毒蝎还是忌惮着神殿,不敢与神殿撕破脸皮,于是道,“我说了,交出帝千泽,我即刻放了这小姑娘。”   毒蝎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就与神殿起冲突。   可任谁都有个底线,神殿狂妄至此,让毒蝎又想起了从前众仙家在淳于家手下屈服受挟制的那段日子。   毒蝎神情漠然,往前迈了一步。   金袍人有恃无恐,他不相信帝涟漪会公然挑衅神殿的威严。   毒蝎淡漠道,“一定要千泽去么,我可以替他。”   金袍人嗤笑,“没了神印的废人,有何用?”   毒蝎眼神微寒,右手衣袖里滑出一把紫莹莹的匕首,邪灵在拇指上打了个转儿,握紧在手心。   金袍人皱起眉,“帝涟漪,你要反抗神殿?你是想让这儿的人全给你陪葬么….”一边说,一边默念咒诀,将周身结界强化到坚不可摧。   葬字刚说出口,那金袍人的瞳孔骤然缩小,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却看见一条蝎尾直接冲碎了自己设下的结界,贯穿了自己心腹,鲜血汩汩流出,蝎尾猛然拔出,金袍人的血喷了出来,抓着洛鸢儿的手无力松开,倒了下去,身后站着的十几个金袍人都愣住了。   毒蝎在洛鸢儿即将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接住了纤细的腰肢,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揉了揉洛鸢儿刚刚被砸痛的腹部。   洛鸢儿怕极了,终于有个能依靠的人,紧紧抱在毒蝎脖颈上不敢松手,哭也哭不出来,只顾把头埋在毒蝎颈窝。   金袍人不敢相信,毒蝎竟能轻而易举的打破这道大苍位高段都无可奈何的结界,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扶着血口断断续续地道,“帝涟漪…你竟公然反抗神殿…”   毒蝎像抱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把洛鸢儿小小的身子抱在左胳膊上,右手反手拿着邪灵匕,慢慢走向倒地的那个金袍人。   一如既往的冷漠,看不出喜怒,却能感受到杀气的逼近。   十几个金袍人围住了毒蝎,毒蝎懒得看,径直走到倒地的金袍人面前,蹲下身,淡淡道,“千泽我是不会交的,帝家今日与神殿决裂,若想弄死我,就放人来,我帝涟漪奉陪到底。”   手起匕落,那金袍人毫无还手之力,便被断了头颅。   流觞撑着剑诧异地看着毒蝎比平时快了百倍的速度,夺命十三剑在金袍人手下惨败,毒蝎竟不费吹灰之力。   “公子…您的内丹可算是舍得拿回来了吧。”流觞欣慰地笑笑。   那十几个金袍人慌忙逃窜,再无半点神殿的威严,却没有一个能逃出毒蝎飞快刺出的蝎尾,一个一个倒在地上,身中剧毒,化成一团模糊的腐肉污血。   原来被神之力温养过的内丹竟有这么大的改良,甚至超过了毒蝎自己的预期。   顷刻间,把洛府搅得鸡飞狗跳的神殿来客已经全军覆没在毒蝎的尾钩之下。   聚在此处的邪风谷弟子才叫大开了眼界。   毒蝎淡然抱着洛鸢儿,穿过众多弟子,在众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进了洛府的大门,淡淡抛来一句,“收拾干净。”   众人才醒悟过来,连忙应了声遵命,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残局。   洛鸢儿抱着毒蝎的脖颈,声音有些哑,“谷主…给您添麻烦了。”   毒蝎淡淡道,“不必道歉,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有护着你的义务。” 第429章 与神殿的交锋(三)   洛鸢儿一怔,忽闪着挂着泪的大眼睛认真看着毒蝎。   “漪?”洛鸢儿轻轻道。   毒蝎好像被人重击了一下,猛然抬眼,“你叫我什么。”   洛鸢儿努力回想,好像有什么痛苦的记忆在脑海里尘封,却只有一个‘漪’字能记得。   毒蝎看出洛鸢儿似乎有什么记忆回想不起来,立刻打断道,“鸢儿,不要想。”   毒蝎没有勇气让洛鸢儿想起前世,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她那小心灵不受前世惨死记忆的伤害,更怕洛鸢儿回忆起从前,也不会喜欢上那个毒蝎公子。   “好了,什么都不要想了。”毒蝎在洛鸢儿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亲,“回去。”   洛鸢儿红了红脸,乖乖被毒蝎抱回了住处。   毒蝎淡漠地仰头看向洛府围墙上空,喃喃道,“神殿已经按捺不住了。”   ——————   果真,已经按捺不住了。   洛阳也有他们的影子,神龙殿里,龙七音穿着一袭浅黄锦绣袍,身后站了两个戴着遮面面具的金袍人。   其中一人道,“龙小姐放心与我们走就是,神龙殿弟子自有我们照顾。”   龙七音蹙起眉,从高台上望下去,神龙殿的主殿前聚集了上百弟子,每一个都被装束整齐的金袍人押住,挣扎不开。   龙七音杏眼圆睁,怒道,“绑了我神龙殿弟子,这就是你们说的照顾?”   身后两个金袍人钳住龙七音的手腕,低笑道,“只要龙小姐好好听神殿安排,您这些弟子,我们是一个都不会伤的。”   龙七音无可奈何,自己战力太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放开我的弟子们,我跟你们走。”龙七音勉强答应。   就在金袍人要带走龙七音时,不远处传来轻盈踏地的足音,人未到,先闻声,那人声音轻佻:“神殿是急病乱投医呢,我家龙儿一介星神,无福消受神殿的盛情啊。”   一声鸾鸟啸鸣划破天际,一只展翼数丈长的青色鸾鸟盘旋在神龙殿上空。   待到人影至,龙七音已被来人从金袍人押制下夺了下来,九霄揽着龙七音肩头站在青鸾背上,对底下人笑道,“神殿的人都死了?要抢个女孩子上战场?”   龙七音松了口气,小声问道,“闭关出来的还算及时。那玉鸾心已经合进身体里了?”   九霄受宠若惊,“小龙儿关心我?”   龙七音偏过头,“别闹了,神殿的人没那么好打发。”   青鸾长啸一声,尖锐的鸣声划破苍穹,泛着碧色霞光的羽毛簌簌飘落,仿佛一阵迷蒙的花雨,轻飘飘降下,忽然化为利刃,向地面猛飞下去。   霎时底下惨叫连连,束缚着神龙殿弟子的金袍人们被无孔不入的青羽贯穿了头颅身体,神龙殿弟子趁机反攻,电光火石之间局势突然扭转。   刚刚绑住龙七音的两个金袍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下就死了一大半,能活过一轮青鸾羽阵的也已经遍体鳞伤。   其中一个金袍人冷声道,“三眼青鸾?那一场恶战竟没叫你魂飞魄散,夺了别人的舍,竟又把内丹结回来了,九重天,你可真让人惊讶。”   九霄轻佻笑道,“能记住我名字的恐怕只有你们了,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   金袍人怒道,“一介妖神,现在也敢反抗神殿了,你们,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妖神也是神,不过是没有那个所谓神印罢了,老子不稀罕。”九霄厌恶地呸了一声,“老子告诉你们,趁早歇了打神龙殿的主意,谁要想从我手里抢小龙儿,有本事再把老子内丹剖出来一次!”   金袍人见九霄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内丹,此时再与九霄硬碰,等同于以卵击石。   “九重天,你会后悔的。”那金袍人狠狠扔下一句话,一团烟雾从两人脚下炸开,烟雾散去,两个金袍人消失了踪影。   九霄横抱起龙七音,对底下众弟子道,“你们殿主我要了。”   众弟子刚经受一场劫难,就又受了一万点暴击。   神殿是来抢人的,这位青鸾掌门不也是来抢人的?   弟子们从前觉得这位青鸾掌门对自家殿主好像很上心,三天两头过来骚扰,今日却在心里权衡了一番,觉得这位青鸾掌门长相十分赏心悦目,还实力很强横,罢了罢了,殿主你拿走吧。   九霄理所应当的带着龙七音飞走了,临走前把九莲佛扔了下来,帮着神龙殿收拾残局。   九莲佛对于自己师父的任性和嚣张在今天又有了新的认识。   青鸾飞得平稳,如平地一般安稳。   龙七音倚在九霄臂弯里,站在青鸾宽阔的背上,眼神忧郁地望着天边,天边的霞云万点,就如一只浴血涅槃的青鸾。   “怎么了,那么忧郁。”九霄贴着龙七音悄声问,“怕被带走啊?”   “随便,带走就带走,总比每天被你骚扰好。”龙七音偏过头,一副置气的模样。   “是吗,那我默认为你想我了。”九霄笑嘻嘻地抬手把龙七音的脸扳回来,没想到龙七音眼睛里泪光闪闪。   “呦,别哭啊。”九霄连忙擦干龙七音的眼泪,“我错了,你这…哭得也太突然了,没准备好,你重新哭一下。”   龙七音边哭边在九霄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   “哎呦疼。”九霄嘴角狠狠一抽,又马上笑嘻嘻地凑过去,“小龙儿好凶啊,拧得那么重,你在别人面前怎么那么弱,就只会欺负我。”   “神殿要带走我,今日带不成,迟早还会来的。”龙七音默默在九霄胸前蹭眼泪。   九霄平日里见到的龙七音,不是冷傲逼人的蟠龙女帝,就是泼辣精明的神龙殿主,还没见识过龙七音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说的也是,平白无故要被强行带走,哪个女孩能不怕。   “放心。”九霄把龙七音往怀里一搂,“我不会让你被带走的,听话,不哭了。”   “怎么办。”龙七音六神无主,抱着九霄不松手,九霄心里暖软,抓住龙七音纤细的手,轻声道,“没事,真没事,我保证。”   ————————   感谢心洞流血,小墨年糕,爱看书的呼啦圈,浅若夏沫的打赏~~~ 第430章 流云涧的挑衅(一)   九霄懒洋洋地躺到青鸾柔软的羽毛里,龙七音抱着腿坐在旁边。?   龙七音问,“你怎知我是星神。”   九霄噗嗤一笑,“你也太小看千年妖兽的眼睛了。”   从九霄见龙七音第一面起,龙七音的身份就已经在九霄眼中无处遁形。   亢宿,亢金龙。与墨萱华阳同为东方七宿七位凶兽美人之一,矫饰了容貌和气息,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三眼青鸾的天眼。   龙七音没想到自己的掩饰对九霄来说根本没有作用,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总是被他捉弄玩弄。   龙七音无奈地抓抓头,继续抱着腿坐着。   “唉。”龙七音心里烦闷,可神殿要来,没人拦得住,害怕也没用。   龙七音抹干了眼泪,随口问道,“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九霄三天两头就从玄镜堂跑过来骚扰龙七音,让龙七音没法拒绝的是,这人每次来都带着公事,不是‘商量一下神龙殿和玄镜堂结盟以后的第几次座谈会’就是‘商量一下两派以后的伟业宏图’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要一进神龙殿的门,九霄就把各种宏图大业都交给九莲佛去跟神龙殿长老们谈,自己直接钻进龙七音寝殿的院子里。   九霄从青鸾背上的羽毛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白玉的胭脂盒扔到龙七音腿上,嘻嘻道,“有事啊,当然有事。家里的调香师做了新胭脂,闻起来比你用的那个味道好多了,用这个吧。”   龙七音最受不了小姐妹们从妆品上比过自己,咬牙切齿道,“我用的可是整个洛阳最好的牌子!一盒都要十两黄金。”   九霄也是万花丛中穿过不少次的老手,就知道龙七音对胭脂水粉最感兴趣,投其所好准没错,果然,龙七音本来丧气兮兮的表情一下子就丰富起来了。   九霄舔舔嘴唇,坐了起来,朝龙七音那边挪了挪,从后边环住龙七音的身子,笑道,“这叫玉蝉香,取西域梵音天的冰蝉玉露所制,家里的调香师一年来仅得这一小盒,放到市面,就算是千金也有人买吧。”   龙七音听过西域冰蝉有润肤奇效,一滴便可使容颜焕,肌肤白皙吹弹可破,就算是仙人,稍微爱美一点的,也会对冰蝉玉露趋之若鹜,但冰蝉难寻,十七年才能养成一只,使得冰蝉玉露更是有价无市。   炼制就更难了,品级在九品以下的调香师根本就炼不出来。   想象不到那大调香师刚花一年心血炼成的玉蝉香,热乎气还没放凉,就被自家掌门理所应当的拿过去送妹子了,心里该多想自杀。   九霄贴近龙七音的耳朵问,“喜欢吗?”   龙七音把玉蝉香攥在手心,小脸一扬,“还凑合,本小姐暂且收下。”   “对了。”九霄绕到龙七音面前,蹲下身来看着龙七音。   龙七音不解地看着九霄,“你要干嘛?”   九霄从座下的青鸾背上抽下一根羽毛,沾了些玉蝉香里的脂粉,左手托起龙七音的下颏,右手拿笔描画起来。   “别动哦,画坏了就不好看了。”   九霄在龙七音眼尾添了一抹红晕,画了一枚小巧的五瓣竹叶。   “怎么搞的,你脸蛋又红又热。”九霄放下笔,问龙七音,“女帝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龙七音举起随身带着的小镜子照了照,看着九霄,咬了咬嘴唇,“勉强配的上本小姐吧。”   其实真的很好看。   龙七音刚放下小镜子,九霄就凑了过来。   九霄单膝半跪在龙七音面前,左胳膊搭在膝盖上,右手拉过龙七音的手,俯下身郑重道,“你能跟我回玄镜堂吗。”   龙七音被九霄注视得心跳都乱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那么多相好,我才懒得往乱处凑合。”   九霄当即把龙七音的手放到心口,“我誓以后不碰别的女人,嗯,一眼也不看,真的。”   龙七音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但这期待很快就被失落打断。   龙七音仍旧抱着腿坐着,“我…都不知道神殿什么时候来抓我呢…是死是活还说不定。”   九霄微微起身,抓住龙七音的肩膀,急切道,“我不会让你被带走,除非我死了。”   半晌又补充道,“真的。”   龙七音怔怔望着一脸认真的九霄。   或许是从前轻佻的话说的太多,总觉得九霄说什么都像开玩笑,九霄很后悔从前老是捉弄龙七音,现在为了证明自己是认真的,每说一句话就要强调一次,真的。   九霄看着龙七音水波潋滟的眼睛,嘴角一扬,“本少爷想娶你,答不答应。”   龙七音默默抱着腿坐着,好像在思考,九霄少见的安静等着。   “噗。”龙七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不是又要捉弄我玩。”   “天啊。”九霄无奈地揉了揉自己那张招桃花的脸,无比后悔,为什么以前总是拿这种梗逗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逗她玩的时候她总当真,现在认真的倒不相信了?   九霄正揉着自己好看的脸,身子突然被撞了一下,猝不及防被撞飞了,仰面摔在座下青鸾柔软的背上,胯上压了个重物。   龙七音坐在九霄胯上,俯下身贴近九霄,樱唇覆在九霄唇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本小姐就勉强答应了吧。”龙七音微微一笑,“不过我不保证我能活几天,若是我真死在神殿那帮杀千刀的手里,你也不许娶别人。”   九霄真是受宠若惊了。   从前只有自己调戏龙七音的份,今天真是运气相当好,赶上大小姐心情不差,竟然推倒加强吻,开业大酬宾,买一送一。   “好嘞。”九霄翻了个身,把龙七音抱在臂弯里。   载着打情骂俏的二人飞行的青鸾无奈地长鸣了一声。掌门大大…你们想过本鸟的感受吗?   ——————   流云涧。   刚刚送走一批神殿来的金袍人,乔骨醉倚靠在雕花榻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雁南倾掀开门上的珠帘走了进来,见乔骨醉面露憔悴之色,立马快步走到乔骨醉身后,拿柔弱无骨的小手给乔骨醉体贴地揉着肩头。 第431章 流云涧的挑衅(二)   雁南倾的温软可人让乔骨醉十分受用,便借着雁南倾的手闭目养神。?   雁南倾一直从门外悄悄听着,听见神殿来人要乔骨醉寻个理由去好好教训邪风谷谷主一番。   至于这个‘好好教训’,到底是‘教训’还是‘弄死’,大概全凭乔骨醉决定。   可仅仅拿乔鸿影的死做文章,似乎不好服众,让流云涧的弟子们为了一个小女子去拼死战斗,怎么说都太小题大做了,让流云涧失了风度。   可雁南倾又不想让毒蝎好过,毒蝎和千泽同气连枝,只要有一个不好过,另一个肯定就更不好过。   雁南倾一边给乔骨醉捏着肩,一边在心里盘算,怎么才能给流云涧制造一个出兵的好理由呢。   这时,乔心月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刚一进门,就看见雁南倾讨好的给乔骨醉捏肩捶腿。   “哼,只会邀宠的下贱女人。”乔心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得根本不想多看雁南倾一眼。   乔骨醉皱皱眉,“心月,是谁教得你这么没有教养。”   雁南倾面上仍旧微笑着,轻声道,“心月姐姐教训的是,南倾…不知道何处惹恼了姐姐,只是看着领主心烦,忍不住过来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乔骨醉摸摸雁南倾的小手,安抚道,“莫怕。”说罢又转头斥心月,“没规矩,你看看你,哪还有个帝姬的样子,多跟南倾学学。”   心月一口气憋在胸口,冷着脸拉过一把雕花椅坐下,撇撇嘴,心道,雁南倾这死女人,比狐狸还会媚人,才来了这么些日子,就把自己当乔家人了。   乔骨醉更是不可理喻,老糊涂了不说,竟然还宠着这个小贱人。   跟她学?呸,这种贱女人,给我做丫鬟我都嫌弃。   心月懒得再说话,今天乔骨醉叫心月过来,正是想谈谈与邪风谷的战事。   神殿已经下了通牒,必须在时限内处理邪风谷里碍事的人。   乔骨醉记得还十分清楚,从双魔洞里走出来的那个,正是帝涟漪,把淳于安宁斩剔骨供在家里的,就是那个帝涟漪。   对,现在是邪风谷主单漪,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夺舍重生还是意外身亡故此转世,但这个人,乔骨醉不会不记得。   心月和毒蝎是老相识,怎么会赞成与邪风谷开战,再说,帝涟漪这个名字从衡州之战开始就是个神话,凭上炎位功力单挑三个小苍位,完胜,后来手刃淳于家家主淳于安宁,帝涟漪的名字早在七百年前就风靡一时,一度成为万千少女春诗情梦的幻想对象。   尽管帝家早已隐退,在归墟中不见尾,心月也知道帝家不是能随便得罪的。   本以为帝千泽已经在十七岁时殒命,看来情报有误,心月知道这两个人里必然有一个身上带着神印,与主神作对,乔骨醉这个流云涧领主是不想干了吧。   可这命令又是神殿下的,让人纠结。   但心月觉得,就算得罪神殿也好,帝家双子若是少了一个,另一个绝不会善罢甘休,流云涧今后就别想安宁了。   可雁南倾毫无顾忌,轻笑了一声,“领主,南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心月冷哼了一声,心道,当讲不当讲你不都是要讲,废话劲的。   心月不屑的表情落在雁南倾眼里,雁南倾微微皱皱眉,继续道,“南倾听说,越陵洛家是邪风谷旧部,家主洛老爷子有四个女儿,其中有位貌若出水芙蓉,医术了得的小姐,名叫洛鸢儿,出生时便双手佛光,据说她那双手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寸心阴阳手。”   乔骨醉拿手支着头,靠在榻上听着,听到雁南倾拿这么优美的词汇描述着一个少女,乔骨醉心里痒,又听见‘寸心阴阳手’,乔骨醉动了动身子,从榻上坐了起来,继续听雁南倾说。   “那鸢儿小姐又是邪风谷主格外青睐的。”雁南倾瞥着乔骨醉神色,悠悠道,“领主,邪风谷主本就是个长蝎尾的怪物,哪有福享受那等天资的美人,那洛鸢儿,天生就应该是领主您的女人啊。”   “胡扯!”心月猛地拍案而起,指着雁南倾道,“你这贱人懂什么,是想把我们流云涧往火坑里推吧!”   真是胡说八道。心月快要气炸了,帝家夫人孤烟锦是塞外大漠领主的千金,出嫁前便有万毒魔女的盛名,她的孩子怎会一点不像她?   什么蝎尾怪物,没那蝎尾能当上毒仙吗?   再被这贱女人蛊惑下去,流云涧才真算完了。   乔骨醉呵斥心月,“乔心月,滚出去。”   “领主!你别听她的!”心月急的跺脚,被乔骨醉一个掌风给轰了出去。   雁南倾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换了个位置给乔骨醉捏肩,娇笑道,“领主息怒。”   乔骨醉示意雁南倾继续说。   雁南倾道,“领主德高望重,只需给洛家下个聘书,娶洛鸢儿回来,有了寸心阴阳手,那封枕丹的副作用便可药到病除,等您玩腻了,再斩手也不迟,随您开心。”   “若邪风谷主不同意,偏要跟您对着干,正好拿这个契机宣战,说区区洛家公然挑衅流云涧,邪风谷主若是迎战,就把他逼进流云秘境里,不怕他不死。”   雁南倾娓娓道来,乔骨醉听得津津有味。   “好,听你的,你去安排吧。”乔骨醉挥手道。   雁南倾乖巧应了一声,“那领主先休息,南倾先退下了。”   雁南倾退出了居室,碰见了靠着墙站着的心月,乔骨醉不在,雁南倾也懒得装乖巧可怜,扬头对心月戏谑笑道,“心月姐姐,还是多习些礼数,别风风火火的坏了礼数尊卑。”   乔心月最烦雁南倾这副嘴脸,根本不惯她毛病,抬手就是一巴掌,响亮的啪的一声响,扇得雁南倾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你敢打我。”雁南倾咬牙羞愤道。   心月微微挑眉,冷笑道,“打你就受着,敢还嘴就是坏了礼数尊卑。”   雁南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恨恨瞪着心月。   心月冷冷扔下一句话,“下贱坯子,别老把自己当个人看。”说罢扬长而去。   雁南倾恨得咬牙切齿。 第432章 流云涧的挑衅(三)      心月匆匆出了流云飞瀑的石窟。   “怎么办,只能先去告诉涟漪。”心月化成只金狐飞快离开,没想到还没出流云涧,就被乔骨醉截住。   “何事出门?”乔骨醉冷冷道。   雁南倾悄悄站在乔骨醉身后,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心月咬咬牙,心里骂道,“又是这个死贱人坏我的事。”   雁南倾双手挽着乔骨醉的手臂,用拐了十八道弯、腻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假意劝道,“领主~别生气,姐姐不过是出去玩玩罢了,就算和邪风谷有些关系,肯定心里也是向着乔家的,怎么会通风报信呢。”雁南倾说罢,还瞟了眼心月,笑盈盈道,“姐姐,你说是吧。”   心月快要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我去哪用得着你管?”心月狠狠剜了一眼雁南倾那副让人恨得要死的嘴脸。   乔骨醉右手微抬,“她管不得你,我还管不得你了?”   心月顿时感受到周身的威压暴涨,双腿遏制不住的一软,跪在了地上。   心月本身并不修强攻之术,与龙七音同为辅助,东方七宿曾经有共同御敌的时候,当初外敌来犯,七位凶兽美人受到召集,从各地聚集在一处,一同出战,墨萱与华阳强攻,房日兔和氐土貉狡猾奇袭,龙七音开阵增幅,心月疗伤,桐嫦靠霓裳舞控制全场,几乎是一支无懈可击的队伍。   就算七人各自修为尚浅也无所谓,总会有另外一人去补齐其他人的短板。   可惜,七个人拆散了以后,威力锐减,心月和华阳两个辅助类凶兽更是自身难保,因为攻击力几乎为零,身上却有人人觊觎的神兽内丹,活到现在已经很走运了。   雁南倾又在一旁煽风点火,“领主三思,这可是有东方七宿命格的帝姬呢。”   不提命格还好,一提东方七宿,乔骨醉当即暴怒,一掌飞出,心月被掌风退到几丈外,重重撞在石窟的石壁上,胸骨剧痛,仿佛断了几根。   心月靠在石壁下,许久都爬不起来,连运功疗伤都没力气,只能靠着差点被打散了的灵力慢慢恢复。   心月痛苦地伏在地上,想要说话,喉头一口淤血先喷了出来,眼神悲怆,断断续续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乔骨醉哼了一声,不管心月的死活,把刚刚从神殿那边受的气全撒在了心月身上,可怜心月受了乔骨醉一掌,紧接着是一股煞气威压,碾压得心月抬不起头,伏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看乔骨醉一副嫌弃心月怎么还不死的表情,心月就知道今天逃不掉了。   “谁都好,来救救我。”心月默默念了个咒,一根金色的狐毛从头发上飘落,飞出了流云涧。   乔骨醉最讨厌心月。   心月也不喜乔骨醉,从未叫过他父亲。   心月是家中嫡女,乔骨醉最心爱的小女儿乔鸿影是家中小妾梅夫人所出,乔骨醉却因为对梅夫人的宠爱,宠妾灭妻,明知道是梅夫人心狠手辣,下毒害死了心月的母亲,却故意视而不见。   乔骨醉本想把心月一起逐出家门,可这丫头在试魂场上却测出了身负东方七宿星神命格,不得不给她一个帝姬的继承人身份,才能服众。   乔骨醉懒得管心月,心月几个月不回家也无人问津,是以遇到同是东方七宿的墨萱以后,两个人推心置腹,心月特别喜欢墨萱这个小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拿给墨萱吃,拿给墨萱玩。   后来墨萱不见了,心月不想回家,就一直躲在山林里,等到与墨萱再见面,墨萱就和一个臭小子在一起了,心月难过得哭了好几夜,最后还是祝福多于想念,愿这两人能幸福。   回了家,和乔骨醉两人形同陌生人,不过是个上下属的关系,没有一点亲情可言,却也相安无事。   可乔骨醉今日下手打得这么重,明明就是不想要心月活了。   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算心月死了,也就死了,谁还上赶着质疑自家领主的权威呢。   雁南倾得意地退开几步,准备看这场好戏。   “叫你不待见我,就算你是帝姬,我也要弄死你。”雁南倾面上如春风般和煦,谁知道心底却是另一副恶心嘴脸呢。   心月奄奄一息,乔骨醉在朝这边走过来。   忽然,一条若有若无的细丝从空中落下,缠在心月手腕上,心月浑然不觉,直到细丝越来越多,把心月的手脚都缠了起来。   乔骨醉一掌劈下时,心月的身体突然被提了起来,乔骨醉一掌劈了个空,心月已经落在了半空中那人怀里。   乔骨醉微微仰头,一身穿浅蓝羽裳,右手戴着一对桃木钩指的青年站在空中,再细看,空中密布着透明的蛛丝,那人轻盈踩在蛛丝之上,来去如风。   雁南倾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千泽!”   乔骨醉听到这个名字时怔了一下,那对桃木钩指,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印象。   虽然脸变了,但气势还在。   “帝千泽。”乔骨醉在说出这个名字时,飞身跃起,却感到动作略迟缓,定神看才发现周身已经缠满了若隐若现的细丝。   千泽嘴角微扬,带着心月踏着飞丝一转眼就不见了。   心月意识模糊,也不知道这天降救星到底是何方神圣,双手攀着那人的脖颈,胸口剧痛不止,有气无力地伏在那人胸前,只有等待灵力恢复一阵,才能施行疗伤之术。   这也是一个弱点,心月和龙七音的辅助很强大,但前提是自己不能受重伤,所以这两个人在任何队伍里都会被安排在一个最安全受保护的位置。   千泽低头看了看心月,心月脸色发青,昏迷不醒。   “唉。”千泽叹气,“一个个可怜见的。”   千泽正赶往睦州山,途中路过流云飞瀑,一根金色的狐毛发觉了千泽身上的灵力波动,飞过去贴在了千泽手上。   千泽奇怪地想把这根狐毛给扫下去,却听见金狐毛上附着的传音:“谁都好,来救救我。”   千泽记性奇好,又有金狐毛的提示,便知这是心月在求救。   虽然不知道她在自己家能有什么危险,但心月是墨萱的姐姐,千泽还是停下脚步去看了一眼。   ————————   最近码字力max,说不定月底真的能爆更喔 第433章 流云涧的挑衅(四)      心月的体质是很特殊的‘月’体质,千泽无法与其互传功力,只得干等着。   很快,千泽带心月落到了一片草地上,坐下歇了一会,心月的灵力恢复,身上的伤愈合速度也快了起来。   心月睁开眼睛,眼前模糊,揉了揉眼睛,看见了近在眼前的千泽。   “是你啊。”心月的表情不是很惊喜,倒有点失望。   千泽觉得心月可以自己坐起来以后就松了手。   “姐姐难道不想看见我?”千泽微微诧异,自己这身皮相虽然没有从前好看,也不至于让人这么讨厌吧。   心月最烦千泽跟着墨萱叫她姐姐了。   灵力恢复到可以撑住心月施术以后,心月口中念了句咒,身上的伤很快就恢复了,比千泽自愈的速度要快很多。   恢复以后,心月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还是和千泽道了声谢。   心月担心墨萱,忍不住问起墨萱的情况,“喂,萱儿在哪,你怎么自己一个人。”   千泽坐在草地上,随口道,“和华阳好好在我宫里呢。”   心月一愣,“华阳?你…把她也…?”   千泽有点后悔刚刚说话没过脑子。   果然,心月一把抓起千泽的领子,骂道,“畜生,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现在又变心,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姐姐,别生气嘛。”千泽抓住心月的手腕,把那小爪子从自己领口拿了下去,轻笑道,“我当初是说过,只喜欢她一个人。可你们确实是一个人,不是么。”   心月的神情骤然凝滞,怔怔问,“你什么意思。”   千泽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叶,嘻嘻道,“不知道这个,就敢把华阳带回去么。”   “姐姐无处可去了?不如也到我那去。”千泽礼貌地伸手邀请。   心月退了两步,躲开了千泽的手,警惕道,“你想给墨萱炼长生内丹?用…我们?”   千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被戳中心事的难堪,转瞬即逝,随即收回手,笑道,“哪能呢。”   心月觉得面前这人的笑容让人心寒。   他是主神,不死不灭,可墨萱是凶兽,就算活得久,也并非永生。   “你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为她求长生,她不会高兴的。”心月看着千泽的眼睛,那双眼睛从前很清澈,但现在,已经浑浊了,被野心和欲望蒙蔽的越来越深。心月退了几步,化作一头金色的狐狸,飞快地逃走了。   “不行,他已经入魔了。”心月心中惊惧,“得快去找他哥哥。天啊,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千泽没有拦心月,见心月落荒而逃,平静地掸了掸身上的土,踏上空中凝结的蛛丝,消失了。   “这天下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千泽轻盈踏在蛛丝上,嘴角微扬,“再也不想要任何人控制我了。”   千泽径直朝睦州山方向走去,指上的韶光不如从前有光泽,确实,雷火桃木驱邪,韶光上的正气被千泽强盛的邪气镇压,再也看不到桃木上闪烁的雷火。   一路上,经常路过荒冢野坟,千泽所过之处,煞气聚拢过来,被千泽吸进了身体里。   帝麟传给千泽的阎王令,本是度化凶鬼御使凶尸的阎王咒令,却被千泽生生用成了招邪术,一路上的孤魂野鬼,但凡有些邪性的,全逃不过千泽的吞噬。   千泽觉得自己身体里住了一头饕餮,只是沉睡了数百年而已。   夜半时分甚至能听见那头猛兽的呼吸,近日却听不见了。   大约是已经苏醒了。   也对,千泽最近情绪思维波动这么强烈,任什么凶兽,都足以被唤醒了。   待到千泽杀上睦州山时,无数体型足有骆驼高的凶猛山狼拦路,千泽所过之处,血染山林,无数生魂死魂皆被千泽吸进身体之中,被潜藏在身体里的凶兽吞噬地一干二净。   千泽孤身一人闯进了结界牢固的睦州山。   面对着一间普普通通的竹屋。   千泽周身的煞气忽然收敛进身体之中,本来冷漠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千泽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桀先生,方便见客么。”   竹屋中毫无动静。千泽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手指微抬。   下一秒,那竹屋便被轰成了万千碎片,微风吹拂中碎片潇潇落下,竹屋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废墟中心盘腿坐了一灰色衣袍的人,脸颊上带着深灰色的龙鳞,龙鳞已经脱落了几处,看来逐渐衰竭的神印对睦州桀也已经有了反噬。   本来神印是用来供给睦州桀神之力的,逐渐枯竭时,神印本能地为了维持自己不消失,不断从宿主身上吸收灵力,导致宿主本身的灵力也跟着枯竭。   睦州桀仍旧一副温润书生打扮,可上次见时还清秀的脸已经布满皱纹,仿佛一夜之间成了老朽。   千泽的脸上浮现不快的情绪。   这不快并不来自于睦州桀,而是战战兢兢跑过来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白姬。   千泽微微向下瞟了一眼,微笑道,“好啊,我还纳闷小白这么些日子跑去哪里闲逛了,原来是在给桀先生采药输灵力。”   白姬可怜巴巴地拉住千泽的衣摆,哽咽哀求道,“二公子…白姬不敢,桀先生已经灵力枯竭,您…求您看在桀先生为帝家打下基业的份上…”   “小白这么向着桀先生,鳍先生可是会伤心的。”千泽微微挑眉,轻轻一脚把白姬踢到一边。   白姬还想爬回来,被千泽飞过一缕蛛丝缠住了手脚,封住了嘴。   千泽忽然感受到周围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抬眼向左边看,凤九雏垂手站在一边,用一个低声下气且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睦州桀睁开眼睛,仍旧用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润嗓音道,“一身煞气,不愧是身负饕餮神印的主神。”   千泽冷笑,“桀先生,您实在德高望重。能把我身边的人,我们帝家的人,一个个变成你的。”   凤九雏刚想出声劝阻,就被千泽抬手封了声音,千泽怒目瞪着凤九雏,冷声道,“你也想当叛徒么,不想背叛帝家,就别过来。”   千泽并不需要凤九雏的解释,此情此景,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   凤九雏努力用灵力打破声音封咒,嘶哑着嗓子道,“二哥,我没有。”   “你认我做哥哥,就退出去。”千泽右手微抬,一股威压气势从体内散发而出,凤九雏和白姬都被一阵强风给掀飞了出去。   千泽缓缓走近睦州桀,手上的钩指反射着阳光,格外刺眼。 第434章 流云涧的挑衅(五)   千泽走近睦州桀,轻声问道,“为什么。 ”   不知是问为什么背叛帝家,还是为什么加入神殿。   睦州桀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千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中也带着阴冷,“你想洗刷些什么冤屈?不是故意拿我要挟父君献出神印?不是故意挖了我父君的眼睛做观魔镜?不是故意从神殿逃出来,把通缉的罪名推给我父君?”   睦州桀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开口道:“你并不懂神殿是什么。”   千泽一愣。   睦州桀压榨出一丝灵力,把一面镶嵌着两枚金色眼珠的铜镜缓缓送至千泽手中,千泽颤抖着双手接住,生怕把父君的眼睛破坏掉。   帝麟的神目可观出妖魔原形,千泽现在满脑子都是睦州桀,因此铜镜上显示了一条银灰应龙的模样。   这是睦州桀的原形。   千泽下意识去想了涟漪,那铜镜上又浮现了一只紫色的蝎子。   睦州桀道,“你可想知道压迫欺侮你多年的鬼皇淳于乾的原形么。”   千泽听到睦州桀提醒,便下意识又想到了鬼皇。   那铜镜上浮现的却不是什么凶兽怪物,而是淳于乾本人。   千泽皱紧了眉。   睦州桀道,“你看到了,并非观魔镜照不出淳于乾的原形,而是他们淳于家,本身就是普通的凡人,而且是没有仙骨的纯正凡人。”   “不可能!”千泽瞪大了眼睛,脱口反驳,却现没有可反驳的词,父君的眼睛岂会出错,那淳于乾确实也没有任何化形的迹象。   “可淳于乾的功力在天阶以上,凡人怎么会修炼到这个境界。”千泽越说越没有底气,直到最后,千泽不确定地说了一句,“是封枕丹?”   睦州桀道,“正是封枕丹。淳于家自从于第二次衡州之战完败,活下来的人全部服用了封枕丹,大多数因为封枕丹的副作用而死,少部分成了灵人活了下来,得以繁衍后代。”   “淳于家能够成功产下婴儿的灵人夫妻,给婴儿从小喂食封枕丹,能活下来的,再与其他服用封枕丹存活下来的灵人繁衍后代,一代又一代地传到今天。”   淳于乾就是淳于家族用这种方式制造出的一个完美灵人。   拥有堪比神的修炼天赋和生命力。   睦州桀道,“神殿里,全都是凡人,实力强横的凡人。他们要消灭世间所有的神魔,为凡人争夺地盘。”   时隔数百年,淳于家开始反攻了,不甘被众仙家围剿消灭,立志做世间的最高统治者。   天魔是维持人与非人之间平衡的一个制约,并非人迹罕至之处才滋生天魔,而是天魔存在之处,才能驱逐凡人,给本来就已经数量稀少的神魔鬼怪一个容身之处。   但烦人的贪婪总是令人惊讶的,他们不甘心与异族分享立足之地,必要异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满意。   于是神殿为了给他们凡人争夺地盘,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征讨天魔的战争。   但一次又一次的惨败和积攒下的经验让这些人知道,天魔是极其强大的,只有利用神之力才能消灭。   于是神殿开始搜寻身上有神印的神,威逼利诱这些神去消灭天魔,为凡人争夺地盘,曾经帝麟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神殿的灵人实力强横,即使是神也难以招架,家里的妻儿被拿来做威胁,众主神不得不上战场。   天魔的数量越少,神魔鬼怪的容身之处越小,众仙家被越来越强大的神殿屠杀满门,直到今日,只剩了零落的几个小仙门,还有根基稳固的四大仙家。   帝麟为何突然拒绝再为神殿清除天魔,睦州桀也很清楚。   帝麟最心爱的妻子孤烟锦,也是一位有神印的神,神位是‘鸩’,封号万毒鬼姬,但孤烟锦之前因为不明原因功力尽失,仅仅出现了神印,却没有产生相应的神之力。   就算如此,孤烟锦仍旧被神殿逼迫上战场打退天魔,孤烟锦正是那个时候惨死在了战场上。   帝麟悲痛欲绝,再不愿为神殿所束缚,却赶上涟漪千泽移交神印完毕,千泽的灵力波动引来了周围的饕餮,帝麟才因此重伤。   睦州桀趁机夺了觊觎已久的神印。   千泽平静地听着,直到听到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世了,忍不住插嘴纠正道,“母亲没有死,只是沉睡而已,主神不会死的。”   睦州桀眼神阴鸷道,“本尊混入神殿,并非与神殿同流合污。”   “本尊是想消灭所有凡人。”   睦州桀笑道,“本尊觉得,这个世界很好很美,凡人这种愚蠢肮脏、贪婪不堪的低贱生物,不配站在这土地上。”   “本尊只想要神殿自食恶果,让一切凡人都化为灰烬。”   千泽表情漠然。   “为什么要管别人呢。”千泽问。   那一瞬间,千泽的煞气似乎全都消失,疑惑的表情和从前在润物居里向先生提问一样懵懂,仿佛真的是个自内心疑问的孩子。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大义凛然呢。”千泽问,“管好自己不行吗?”   “为天为地为他人,那种冠冕堂皇的想法,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千泽问,“明明…大家不管那么多闲事就不会有冲突。”   睦州桀被千泽不循套路的问话给问得一时语塞。   千泽托起下巴,认真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凭什么?一个种族有权力决定另一个种族的存在么。”   “凭什么?”千泽抓了抓头,眼眶微红,“到底是谁错了。是神还是人。”   睦州桀冷冷道,“人。”   “我不知道。”千泽头痛欲裂,一股煞气遏制不住地从身体里冲了出来,千泽跃到睦州桀面前,睦州桀骤然起身,抬手一掌接下了千泽的一掌。   千泽体内强烈的煞气顺着睦州桀干枯如虬枝的手臂入体,睦州桀当即被冲出十几步才站稳。   千泽纹丝未动,淡漠地收回手。   睦州桀扶着剧痛的胸口,咽下梗在喉头的淤血,断断续续道,“这是…快到天阶瓶颈了么…”   千泽也觉得痛苦,世间的蠢人太多,蠢神也多。   明明是‘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就能解决的问题,偏偏要不断的挑起战争。   千泽慢慢走向睦州桀,手中的韶光尖端闪着光。“身后事我来处理,桀先生可以安息了。”   说得再多,睦州桀也是帝家的仇人,这一点绝不会变。   ————————   第435章 流云涧的挑衅(六)   千泽身体里飞出无数蛛丝,蛛丝缠成一个厚厚的雪白的茧,把千泽和睦州桀给包裹在其?   凤九雏和白姬从外面望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见废墟之中有一个茧团,也看不见里面人的动作。   丝茧之中,千泽的韶光毫不犹豫地洞穿了睦州桀的心口,右手直接穿透了睦州桀的身体,从后心捅出来时,手里握了一颗还在砰砰跳动的心脏。   一瞬间,便被千泽面无表情地捏碎成了齑粉。   千泽缩回右手,手臂被鲜血染红,燃起一层玄火,将污血灼烧殆尽。   睦州桀缓缓倒了下去,临死时,微笑道,“多谢,没有让凤看到这一幕。”   千泽漠然道,“再让我生气,他也是我弟弟。”   睦州桀闭了眼,身体上燃起一层黑火,连着蛛丝缠绕成的茧壳一起灰飞烟散,落下了一枚玉佩,雕刻着凤九雏的生辰。   坍塌的竹屋废墟之中,只剩了千泽一个人,睦州桀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凤九雏无力地跪在了竹屋废墟之前。   “师父。”   凤九雏的脑子仍旧是麻木的,很难相信教了自己数百年的师父已经不见了。凤九雏了解千泽,以他的性格,有仇必加倍偿还,睦州桀多半是已经被他那恶戏黑火吞噬地魂飞魄散。   虽然不知道白姬是怎么和睦州桀扯上关系的,但千泽不好奇,也懒得知道,只能说,白姬大概很早就被睦州桀派到自己身边监视了。   可这事情已经结束了。   千泽冷冷走过跪在地上的两人,随手一扔,把睦州桀身上掉的那块玉佩扔给了凤九雏,冷漠道,“想回家可以回我那。”   凤九雏颤抖地捡起玉佩,看见玉佩上雕刻了自己的生辰,忍不住失声恸哭。   白姬满眼泪水望着千泽,千泽没再看她,把观魔镜安稳放进怀里,踏上空中的蛛丝,飞快地离开了。   千泽很担心毒蝎那边的情况,神殿抓不到人,若是拿毒蝎开刀,不知道毒蝎能不能撑得住。   ——————   洛府。   心月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把气喘匀。   毒蝎斜靠在一边的雕羽榻上,修长白的手指点着邪灵匕的匕背,静静等着心月说话。   “你弟弟简直疯了!”心月才喘匀了气,抬高声调道,“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阴森的眼神,很可怕,他一定入魔了,可能还不严重,可现在已经能影响到他了。”   毒蝎淡淡道,“他是入魔了,我知道。”   心月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你知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把华阳给带回去?他要给墨萱炼长生内丹啊,我们东方七宿的其余几个他都要弄死吗?”   毒蝎道,“不用那么多,长生内丹只炼化三位星神就可以。”   心月拍了拍桌子,“这不是几位的问题,他这个想法就很极端。”   毒蝎抬眼道,“你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华阳。”   心月噎了一下,随即不耐烦道,“总之我提醒你了,他要是真这么干对他自己也绝没有好处,你看着他,这种事想想也就罢了。”   毒蝎点头,“我会提醒他。”   心月才想起正事,正色道,“刚刚说的都不是重点,我家那个老头子也疯了,被雁南倾那个小贱人蛊惑得糊涂了,神殿也来催促,乔骨醉要拿你开刀,怎么办。”   毒蝎微微叹气,“迎战即可。”   心月皱眉道,“对上乔老魔你有几分胜算?”   毒蝎淡淡道,“十分。”   这答案心月倒不意外,又问,“加上流云秘境呢。”   毒蝎沉默了一会,权衡许久才道,“五分。”   心月也不说话了,手指把着茶杯转来转去。   谁都知道,另外那五分就是死。   心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字。   “这是我总结的流云秘境的一些记录,那地方我也没有深入过,只能尽些微薄之力了。”心月无奈道。   毒蝎接过那张纸,轻声道,“多谢。”   这时,流觞推门进来,给心月打了个招呼,匆匆在毒蝎耳边说了些什么。   毒蝎冷漠的脸上有些慌乱。   “你给心月安排住处,我先去看看。”毒蝎把心月扔在了会客室里,心月看毒蝎神色,大约明白了几分。   流云涧的动作真快啊。   毒蝎一言不地去了桃园,伸手推门进了洛鸢儿的闺房。   洛鸢儿一身红嫁衣,金钗玉摇,淡妆浓抹,美艳倾城,镜中人黛眉微蹙,葱指捋起一缕丝。   镜中的烛光忽然微微一晃,洛鸢儿警觉地抓起手边的长刀。   “谁。”洛鸢儿轻声问。   毒蝎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洛鸢儿惊诧地抄起一件披风挡在身上,颤颤地叫了声,“谷主…?”   毒蝎已经怒火中烧,用力抓住洛鸢儿的双肩,质问道,“你这一身喜服,竟不是穿来见我的?”   洛鸢儿正试穿嫁衣,没想到毒蝎会突然闯进来,支支吾吾左顾右盼,“我…您怎么来了?”   毒蝎的语气少见的愤怒,“我不来,等着喝你的喜酒吗?”   洛鸢儿从没见过毒蝎怒成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被毒蝎抓得肩膀又痛,眼睛里转着泪,哇的一声哭出来,“您好可怕喔!”   毒蝎觉自己失态,松开了手。   毒蝎压抑着愤怒,问道,“你这是急着嫁到流云涧么。”   洛鸢儿抹了抹眼泪,“不是的,爹爹说流云涧领主下了聘书要娶我,他们家大势大,爹爹不敢拒绝。”   毒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邪风谷的单漪,,不是那个声名煊赫的帝家的公子,邪风谷也不是一个权势滔天的门派,自然诸多掣肘,洛家怕给谷主惹祸上身,也不敢随意得罪流云涧。   毒蝎强压怒气问道,“那你呢,你想嫁给那老头子?”   洛鸢儿小声道,“爹爹说了,当大小姐养尊处优,不是白白享受的,用我牺牲的时候,我就得没有怨言地站出去。爹爹要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一番正义直言恐怕要把苍天都感动了。   毒蝎感觉自己心口被堵住,一股刚刚燃起没多久的希望被狠狠浇灭。   洛鸢儿个子小,毒蝎要一条腿半跪着才能和洛鸢儿平视,毒蝎抱紧洛鸢儿,万分痛苦道,“鸢儿,你就从没想过嫁给我吗。”   洛鸢儿愣了愣,歪头看着毒蝎。   ———————— 第436章 流云涧的挑衅(七)      毒蝎知道,给洛鸢儿下聘书不过是乔家的挑衅,是为引战之策,神殿的报复,此时唯有迎战。   非战不可,今日屈服,帝家将永远落在神殿的控制之下,再无天日。   可毒蝎很伤心,他这么喜欢,这么保护一个女孩子,在她心里不过一句‘爹爹叫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毒蝎不说话了,扶着洛鸢儿的双肩,一条腿跪在地上,平视着洛鸢儿的眼睛。   这双眼睛多美,为什么它的主人不喜欢我呢。   洛鸢儿被毒蝎看得不知所措,两只小手绞着衣角,有点害怕地往后退,双肩被毒蝎禁锢,动弹不得。   洛鸢儿的躲闪让毒蝎心里的火怒意更盛,起身抓住洛鸢儿,狠狠扔到手边的软榻上,低头衔住洛鸢儿的小嘴,许久,口中淡淡的血腥让洛鸢儿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毒蝎压在洛鸢儿身上,左手把洛鸢儿的双手反剪到头顶,压在榻上,冷漠道,“是不是只有囚禁你,才能让你对我一心一意。”   洛鸢儿咬着嘴唇仰头看着毒蝎,摇摇头。   毒蝎遏制不住,掀起洛鸢儿的裙摆,把手探进那个幻想过许多次,却因为洛鸢儿年纪还小,迟迟没有越过的那道底线。   洛鸢儿身上穿着朱红嫁衣,鲜艳的颜色让毒蝎燥热难耐,洛鸢儿嘤咛一声,没有反抗,倒像是安静等待着毒蝎的采撷。   毒蝎眼中最后的光彩也消失了。   他失望问道,“你为何不反抗,你觉得这是我的命令么。”   洛鸢儿眨着眼睛反问道,“为什么要反抗,自己的身子当然想要献给最喜欢的人。”   毒蝎怔住,许久,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洛鸢儿垂下眼睑,软着声音道,“对不起谷主,之前那份孤烟家送来给你选妻的小姐名册,被我给找理由推掉了,我怕您不喜欢…委屈了您。”   毒蝎哑着声音问,“只是怕我不喜欢么。”   洛鸢儿小声道,“不,是我不喜欢。我想和您在一起久一点,您有了妻子,就不用我照顾了。”   毒蝎第二次感受到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忍不住把洛鸢儿紧紧抱在怀里,忍不住把这软软的小身子全揉进自己身体中。   毒蝎忽然想起了前世。   鸢儿被烈火烧成灰烬以后,那一缕飘散的魂烟在毒蝎耳边说了一句话,可当时毒蝎没有听清,魂烟极度微弱,转瞬即逝,毒蝎一直不知道那缕魂烟说了什么。   洛鸢儿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极了前世的鸢儿。   洛鸢儿道,“那时候我说的是,来世不顾苍生所指,唯愿得你一人所爱。”   “漪,我是记得你的。”   毒蝎的动作停滞,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把头埋在洛鸢儿的小胸脯前,深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欣喜。   洛鸢儿纤细的小手拂过毒蝎的脖颈,把毒蝎藏在衣服里的长发拂了出来,轻声道,“还是从前长发时好看。”   长发柔顺飘散,搭在肩上,垂在腰间,毒蝎牵起洛鸢儿的手,声音温柔,“你喜欢我什么样我就什么样。”   忽然,一阵阴风拂过,毒蝎感受到一丝杀意。   他们来了。   流觞和白羽先慌不择路地撞开门冲了进来,“公子,乔老魔过来了。”   话音未落,那两道木门被撞飞,乔骨醉站在门外,一只手抓着心月的脖颈,把还在挣扎的心月提到半空,随手一扔,扔到了流觞脚下。   乔骨醉看向毒蝎,毒蝎在洛鸢儿脖颈点了一下,洛鸢儿当即昏迷,毒蝎把洛鸢儿推给白羽,嘱咐道,“带她们走,拦住千泽,不要让他过来。”   流觞焦急道,“不要千君过来增援么。”   毒蝎摇头,一道紫火从地面扬起,把四个人隔出了自己身边,流觞无奈,只好拉起地上的心月,四个人先走了。   千泽最好不要出现。   毒蝎表情凝重,神殿本就是在引千泽出去,他来了,就更走不了了。   乔骨醉哈哈笑道,“真没想到,当初风靡一时的帝家公子涟漪,素来冷漠无心,没想到,还真能为了一介凡人女子动情。”   涟漪面无表情,邪灵匕从袖口滑出来,反握在手上。   外面响起了拼杀之声,看来乔骨醉本意就是直接带人来,踏平洛府。   乔骨醉知道自己功力已经不如这个往日的天之骄子了,却不退反进,往前迈了一步道,“你今日下场,全拜你那个好弟弟所赐,若成厉鬼,可要找对了报复的人。”   毒蝎眼睛微眯,手指把邪灵匕握得咯吱作响。   乔骨醉顷刻间消失在居室之中,毒蝎感到一瞬间的晕眩,再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不是洛鸢儿闺房里的场景了。   成了一片混沌的废墟。   “流云秘境么。”毒蝎皱眉,“乔老魔也进步了不少…竟然修炼到能把秘境带在身上了。”   ————   千泽匆匆赶回洛府时,正撞上神色匆匆拉着心月逃跑的流觞。   “毒蝎在哪,我要见他。”千泽抓住流觞。   流觞笑嘻嘻地说,“公子先撤了,您也跟我们走吧。”   “撤了?”千泽奇怪道。   “是啊是啊,您快快跟我们…”流觞话还没说完,被千泽一把推到了旁边,骂道,“小子,敢骗我。”   千泽感受着毒蝎的灵力波动,很快找到了洛鸢儿的闺房,乔老魔前脚刚离开,千泽冲进去时,居室中心还有一个正在急速缩小的黑洞。   “秘境入口么。”千泽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刚一进去,那秘境入口就化为了虚无,消失在房间之中。   进入流云秘境,千泽感觉脚下一空,坠到了一团浑浊云气里,然后摔到了地上。   周身的废墟混沌渐渐清明,像有画师在涂色一样,周围灰色的景物渐渐显现轮廓,有了颜色。   再回神,千泽看到四周变成了人仰马翻的战场,拼杀的人们一个个从千泽身边掠过,刺耳的杀声、兵器撞击的铿锵声,仙师唱咒的吟唱声,混乱交杂。   就算伤不到自己,千泽站在人群里难受,赶紧退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跳到一棵树上坐着观战。   这里的景色十分熟悉,千泽在混乱中听到空灵的箫声,战场中心,乐无璟吹着那支黑玉箫,把周围数丈的淳于家弟子功力封住,后边是各大仙家组成的队伍在拼杀。   而在战场最中心,所向披靡无人敢靠近的,正是毒蝎。   ——————   第十卷逆风行结束,下一卷最终章,魂兮归来,千泽在不断的毁灭之中变得无坚不摧,于混沌之中书写一段君子传奇。 第十一卷 魂兮归来 第437章 凭仗飞魂招楚些(一)   千泽坐在树上,看着毒蝎扬起的蝎尾将周围的敌人腰斩,左手手背神印闪烁,势不可挡。 更新最快   千泽亲眼看见毒蝎把站在敌阵最中央的淳于安宁一尾钩斩下了头颅,手中的匕首一根一根把淳于安宁的骨头给从血肉里剜了出来。   满地鲜血,周身无人敢靠近。   千泽不知道流云秘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这似乎,全是毒蝎的记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这些都是是帝涟漪的心魔幻境。”   千泽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与自己身体共生的饕餮神魂。   千泽问,“我该怎么做,才能把毒蝎救出来。”   饕餮道,“幻境由涟漪的心魂承载,若强行打破,他必然灵智受损,救回去也醒不过来。唯有安抚他的心魔,加以镇压,方可破境。”   千泽摸摸下巴,“安抚心魔,怎么安抚?”   饕餮不再出声了。   就在千泽和饕餮的神识对话时,周围的情景已经变了,变成了千泽熟悉又陌生的一个地方。   太久没有回来过了,这是我家啊。   宫室摆设还像从前一样,丝毫未变。   千泽熟门熟路地寻到毒蝎的房间,不用推门,直接就能穿透这道门走进去。   入眼便是一副血淋淋的骨架,毒蝎正在一脸严肃认真地用匕首把那骨架上的肉给刮下来。   千泽走了过去,反正毒蝎也看不见自己,便直接站在毒蝎面前。   没想到,毒蝎停下了手,扬起头看着千泽,眼睛里泪水涟涟。   “妈呀。”千泽被雷到了,脑震荡了。   没记错的话,这时候的毒蝎应该是十七岁,按他们的年龄来说,其实还是个小孩。   毒蝎长了一双桃花眼,双眼皮一层叠一层跟千层饼似的,细皮嫩肉白白的,尽管那时候头发还半长不短,已经能看出来是个极品美人胚子。   就算现在拿着把匕首给一具白骨剔肉,搞得满身血污,那也叫暗黑美,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在想啥。”千泽抽了自己一嘴巴。   毒蝎问,“你是谁。”   千泽一愣,“你看得见我啊。”   毒蝎点点头。   千泽一拍手,“那就好办了。”随即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千泽,从七百年后来看你。”   说完以后,千泽捂住了脸。   搞什么玩意,这种话我自己都不信好吗。   毒蝎哦了一声,继续给那白骨刮肉,父亲说了,要是想把这具骨头摆着,上面就不能有肉,会发臭。   毒蝎果然觉得这人是从哪跑来的精神病。   千泽伸出右手,手背上的神印闪烁,“这是你给我的神印。”   毒蝎看到那饕餮印记以后,才渐渐瞪大了眼睛。   “你真是千泽么。”   千泽点点头,心想小孩子就是好哄,放在现在的毒蝎身上,默写出祖宗十八代族谱给他证明他都不信。   千泽正得意,却听扑通一声,毒蝎就一点尊严不剩地跪在自己面前。   要死啦!我亲哥哥竟然跪我靠靠靠靠靠。   千泽双腿一软,跟毒蝎对着跪下,“哥,你想吓死我。”   毒蝎极有诚意的一躬身,“对不起,我没有想抢你的神印,也没有想当家主,也没有故意给你染毒,我错了。”   千泽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崩坏,严重的人设崩坏,这流云秘境质量太差了,毒蝎小时候怎么可能是这种性格。   千泽更惶恐地低头拜了一拜,“哥,看在我是来救你的份上,你就别雷我了。”   毒蝎又一拜,“我不该瞒着你神印觉醒的事,你也不会断手毁了仙骨,我错了。”   千泽快要拜地贴在地上,“我错了我错了,哥,不,祖宗你就饶了我吧。”   两个人各说各的,对磕了一上午。   千泽终于忍无可忍,抓住毒蝎的肩膀,“哎呀行了!”   千泽加快了语速省得毒蝎又插嘴,急切道,“我来只为告诉你,我一没怪你,二没恨你,这些破事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说你长得像姑娘也就罢了,心思就别那么细了行不行。”   千泽伸出左手,在毒蝎面前晃了晃,“你看好,七百年以后,我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你现在被困在流云秘境里,要是还想些乱七八糟的,咱们就完犊子了。”   毒蝎愣了愣神,千年冷漠脸终于松动,常年不动的嘴角竟微微扬了一下。   所有场景连着十七岁的毒蝎一起消失了。   周围又回归一片混沌。   千泽揉了揉额头,松了一口气。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带欣赏道,“解决第一个心魔,恭喜。”   千泽问,“有什么奖励么。”   饕餮道,“口头表扬。”   千泽道,“别他妈扯淡了。”   接着,混沌场景再次变换,重新渲染出一个不同的景色。   入目是一片粉红花海,鼻间弥漫着桃花香气,山谷之中荡漾着女孩子的歌声:   桃花开,桃花落,桃花不尽人婆娑,君问明日多奈何,我思君处君思我。   这是千泽从熔岩山出世以后,到达的第一个有点意义的地方,桃花谷。   千泽依稀记得,从野蜂子嘴下救下鸢儿,鸢儿为他指了桃花谷这条路。   千泽走了过去,却看见迎面两个人走过来。   竟然是千泽和鸢儿。   千泽又无奈了,流云秘境为什么总是篡改剧本。   只好看看流云秘境是怎么给毒蝎制造的心魔,千泽坐在一边,见千泽和鸢儿越走越近,千泽手里拿着一把蓝金色的匕首。   “胡扯,我怎么会拿匕首。”千泽各种嫌弃这个胡说八道的秘境。   山谷中传来一阵幽幽的琴声,千泽知道,这是太阴鳍在弹琴,之后就是,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被老仙人骗吃下毒蜘蛛的戏码。   唉。   千泽跟着那两人走进山谷里,却听琴音消失,那山谷的琴台上并不是弹琴的太阴鳍,而是毒蝎本人。   嗯,把冗长的故事情节砍得这么精简,确实是毒蝎的作风。   幻境永远不按照千泽想的发展,千泽算是看透了这流云秘境的尿性。   只见千泽把手里的蓝金匕首递给了毒蝎,笑盈盈的说,“你从我们两个人里选一个杀掉。”   千泽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是什么神走向?” 第438章 凭仗飞魂招楚些(二)   千泽走到了近处。   这梦境制造的太不走心,根本没有情节,直奔主题。   可做梦的人在梦里时总是对自己的梦深信不疑,只有醒来时,才能觉自己做的梦有多荒唐。   毒蝎亦然。   毒蝎冷冷接过了梦中的千泽递过来的那把匕。   千泽理所当然的想,“反正是梦,谁都可以,随便选一个好了。”   其实千泽想去抢下那把匕,身体却迟迟不动。   脑海里的饕餮问,“你也好奇他会杀谁,是不是。”   千泽顿了一下,随口道,“当然是杀我了,毒蝎那么宝贝小嫂嫂。”   饕餮道,“那你迟疑什么。”   千泽闭了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拿着蓝金匕的毒蝎。   这种心情,有点像等着学堂里的先生报考核成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到那个‘及格’,其实及不及格对千泽这种差生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可还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期待。   毒蝎拿着匕,冷冷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虽然脸上冷漠,可那眼神分明已经开始动摇。   做梦的人就是这样,在梦里时会觉得摆在面前的事非做不可,等到醒来以后,才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苦恼。   千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像看客一样看着。   回过神来时,毒蝎倒在血泊里,腹上插着那把蓝金匕。   是梦里的那个千泽动的手,毒蝎倒下去时,千泽才松开了握着匕的手。   所有人都消失了,周围又变得一片灰色,没有女孩子的山歌,没有桃花谷的桃花,一片混沌。   千泽始料未及,愣愣站在原地,任呼啸的风拂过自己浅蓝的衣摆。   千泽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有水,不像汗。   千泽怔怔道,“我好像知道那把匕是什么意思了。”   饕餮沧桑道,“第二个心魔处理失败。”   千泽道,“口头批评?”   饕餮道,“不。他死了。”   千泽冷哼道,“你胡说。他是仙,怎么会被一把匕杀了。”   饕餮道,“你不认识那把匕么。蓝金陨铁所制,其名为弑仙。”   千泽跑了起来。   此时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想起来了。   帝麟千辛万苦为千泽找来的解药,绛弱香,传说蓝金陨铁一旦分为两块,断面就会出香味,一个人若是相继闻了这两块的味道,就会染上绛弱香。   绛弱香救了千泽的命,是因为对火毒的镇压极其强效,因此,绛弱香也能取毒蝎的命。那是毒蝎不死不灭的唯一终结方法。   “好吧。”千泽一边跑,轻声道,“一开始就错了,这幻境不是毒蝎的心魔,是我的。”   帝涟漪这个名字,在数百年前就已经人尽皆知,成为众仙家小辈的榜样,帝家的荣耀,同是帝家双子,千泽在涟漪的光环之下,暗淡无光。   千泽曾经恨身上的火毒,让自己永远不过那人,恨这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哥哥,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千泽曾想要涟漪死。   因此当身上出现了毒蝎的仙骨和神印以后,后来的岁月,千泽都在潜意识里为这个可怕的想法赎罪,然后骗自己说,没有人知道,毒蝎也不知道,不用这么自责。   却没想到,面对流云秘境展现出的最真实的内心,千泽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魔。   忽然听到饕餮苍老的笑声,“流云秘境根本照不出涟漪的心魔,因为他没有心魔,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饕餮邪笑道,“千泽,你才是那个小人,伪君子。”   千泽痛苦地停下脚步,蹲下身,“别说了。”   饕餮不理会千泽的崩溃,继续道,“我为何选择你做共生之人?因为你自内心的坏,有野心,心狠手辣,我喜欢和我一样的人,别忘了,你可是贪欲之神,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没了涟漪,双生的灵力便会全聚集到你身上,到时候,没有人能控制你。”饕餮一味怂恿千泽,“快去。”   千泽眉心的蜘蛛印记闪了一闪,扬起右手的钩指,没有任何预兆地对着混沌虚空猛劈下来。   一个饕餮形状的魂烟被桃木驱散了障眼法,被韶光劈成了两半,飞散得无影无踪。   混沌消失,千泽安然无恙地走出了秘境。   “我坏,那又如何。只要能让他们好好的,坏透了我也甘愿。”   毒蝎就在面前,靠着一棵树休息。   千泽快步走了过去,被石子绊到脚,踉跄摔到毒蝎面前。   毒蝎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千泽,千泽庆幸毒蝎无事,却看见毒蝎额头长出了一个尖尖的角。   千泽脸色刷白,颤声道,“开…开玩笑的吧…”   毒蝎无力地仰头靠在树干上,漠然道,“心魔易破,可这秘境里藏着一个天魔。”   一个天阶功力的天魔,幻心美人,厌心绝。   厌心绝以心魔探出毒蝎的弱点,用那把弑仙匕偷袭,洞穿毒蝎心腹。   千泽哑声道,“天魔现在在哪。”   毒蝎道,“暂时击退。”   千泽抓住毒蝎的肩膀,“厌心绝是天阶天魔,你怎么打退的她…别告诉我你真吃了封枕丹。”   毒蝎轻轻点头,“我叫你不要进来,你不听。”   “我不进来等着给你收尸吗?!”千泽扬起手,气得要给毒蝎一巴掌,毒蝎闭上眼睛等着。   千泽那一巴掌落在了自己脸上。   千泽吃力地背起浑身软塌塌的毒蝎,毒蝎的外袍破碎,长飘散,被微风吹起。   “你等着,我带你出去。”千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封枕丹不是能让人延年益寿实力大增吗,没事的,就算被弑仙匕给伤了也…”   毒蝎轻声打断道,“我知道封枕丹是什么了。”   千泽背着毒蝎在莽莽苍苍的斑驳山林中穿行,默默听着毒蝎说话。   毒蝎道,“封枕丹是凡人做出来,削弱神的药。”   这种药并非能让人爆出潜力,而是透支未来的生命,用生命力来换实力。   众人的猜测有偏差,这封枕丹,一开始就不是给凡人吃的,而是给神吃的,有神吃了封枕丹以后,因为实力的增长而沾沾自喜,却浑然不知,自己增加的每一分实力,都是被封枕丹透支过来的生命力。 第439章 凭仗飞魂招楚些(三)   吃了封枕丹的神,会随着在战斗中损耗的功力而削减生命力,因为这种竭泽而渔的药物,会有许多神在一场恶战以后,虽然取胜,却耗尽了千万年的生命力,化为朽木枯骨。   那些被神殿抓去的神,除了帝麟,应该都被喂了封枕丹吧。   神殿果然想卸磨杀驴落井下石,强迫神去抵抗天魔,不论胜负,神的命运都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达到神殿排除异己的目的。   千泽不忍再听,哑声道,“所以…你也是?”   毒蝎嗯了一声,“天阶的天魔,我已经耗尽了一切,才仅仅是打退而已。”   千泽扯出一丝苦笑,“别这样,你知道我胆小,说不定会被你吓哭。”   毒蝎的生命在流逝,没力气再说话。   千泽急了,“别,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怎么救你。”   毒蝎漠然道,“唱个歌怎么样。”   千泽立即答应,“好,你想听什么。”   毒蝎道,“桃花吟。”   千泽果真哼起小曲儿来。   这山歌若是由桃花谷的女孩子们唱,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千泽唱起来就让人听得蛋疼。   桃花开,桃花落,桃花不尽人婆娑,君问明日多奈何。   面前飞过一缕紫烟,千泽慢慢停了下来。   本来还觉得毒蝎压得自己腰酸背痛,可现在,背上,什么都没有了。   千泽攥了攥拳头,手心里落了一枚散着微弱光亮的紫玉。   千泽攥着那枚紫玉跪下来。   “你起码…听完再死啊。”   “我怎么跟小嫂嫂交代,把紫玉给她,告诉那小姑娘说这是你?”   千泽把紫玉贴在心口,跪在地上,仰着头,眼泪已经克制不住,对着天失声痛哭。   “你那么恨我,在我面前死了一次又一次!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帝涟漪!你回来!”   “哥!你回来啊…”   我求你了…回来不行吗。   许久,周围寂静,耳边拂过风声。千泽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   终究还是要走下去。   你不在了,我还在。   没完成的事,还有我。   千泽的眼睛赤红,缓缓站了起来,把那紫玉含进口中咽了下去。   “真是讽刺,双生之人的内丹都能随便共用。”   那紫玉入体,灵力充满了经脉,千泽的眼睛颜色变深,最终漆黑得如一道深壑。   “出来。”   千泽轻踏地面。   脚下的大地在颤动,千泽正下方的土地顿时开裂,像破土而出的古树,载着千泽骤然升高,一头参天巨兽从大地裂缝之中怒吼而出。   巨兽浑身遍布土色铠甲,一身刺猬似的的尖刺,每一根上都沾染着污血,尘土,还有的尖刺上挂着被穿身而死的人的白骨和骷髅头。   千泽站在那头尖刺巨兽的头顶,淡然道,“地饕餮,你可知你有罪。”   地饕餮晃动着巨大的头颅,用撼动山林的吼声回答道,“主人,属下不知何曾触怒您。”   千泽目视远方,“我的至亲死在你的领地之上。”   地饕餮沉声怒吼,“那属下这就赎罪。”   千泽道,“把厌心绝找出来。”   地饕餮仰起巨大的头颅,喉咙里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吼声,顿时,山林树木纷纷倒塌,山川丘陵土崩瓦解,数百头巨大的地饕餮破土而出,张开巨大的兽口,吞噬眼前一切看得见的东西。   饕餮的肚子仿佛永远填不完,一片又一片的山川树林被吞噬,吞噬掉的地方成了混沌黑洞,流云秘境制造出来的景色越来越少,能够让秘境之中的人藏身的地方也越来越小。   一声尖锐的鸟叫声从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中格外刺耳。   天空中一只巨鹰扇动着遒劲的翅膀盘旋而下,落到地上,那怪物的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一只巨鸟。   天魔,厌心绝。   地饕餮载着千泽朝厌心绝缓缓走去,发出吭吭踏地的巨响。   厌心绝两条粗壮的鸟腿往后跳了一步,双翼展开,让自己平稳落地,开口是尖锐刺耳不辨雌雄的腔调,“你比刚才那个小蝎子强很多。”   千泽冷冷看着那鸟人,轻身一跃,跃到厌心绝的鸟爪旁边。   厌心绝也极为巨大,千泽堪堪和她的鸟腿一般高。   厌心绝低头看着千泽,用尖锐的声音问道,“身负神印,竟也能被困在秘境里,不如我送你出去,你也不要来打搅我。”   千泽微微挑眉,“哦,你愿意放过我?”   厌心绝笑得刺耳,“你比那个小蝎子强很多。”   千泽的右手在厌心绝的鸟腿上摩挲,听到厌心绝的话,韶光便刺进了鸟腿肉里。   厌心绝尖锐的叫了一声,疯狂地拍动翅膀,巨大的翅膀扇起狂风,一只鸟腿被千泽扯住,竟让巨大的厌心绝像被死死钉在了地上一般,怎么也飞不起来。   千泽右手的神印一闪,单手拎起厌心绝的腿,用力一抡,把那巨大的鸟身给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啊!”厌心绝发出了鸟类的惨叫,这一下堪比高空坠地,摔得厌心绝七荤八素站不起来。   千泽还不放手,再一次把厌心绝甩到空中,然后狠狠摔在地上,厌心绝口中吐出污血,惨叫连连,周围被地饕餮死死围住,逃也逃不出去。   这是主神,神之力压制天魔,天阶玄位的厌心绝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被千泽肆意摔打拿来出气。   “再胡说一个字,就撕烂你的贱嘴。”千泽冷声道,“我怎么比他强了?你说,我哪里比他强了?”   厌心绝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惹得这个魔头突然发飙,浑身的骨头快被摔散了,尖声求饶道,“主神大人,您哪都比那个小蝎子强!”   千泽本就暴怒的表情更扭曲了。   “我不比他强!他是天之骄子!是他!从小到大护着我!我竟然想过杀了他!我的心魔暴/露了他的弱点,他才死的!”   “都是我啊!”   千泽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千泽红着眼睛把快咽气的厌心绝扔到地上,轻轻一跃,跃到地饕餮头上,冷漠命令道,“杀了他。”   地饕餮一拥而上,血盆大口吞噬撕咬厌心绝的身体,那巨大的鸟身顷刻间便被地饕餮分食,一个骨头渣都不剩。   吃净了厌心绝,饕餮们又开始吞噬秘境。   出不去,老子不出了,干脆毁了你这秘境。   一个隐蔽之处,乔骨醉正在此处闭目作法,支撑着流云秘境。   乔骨醉突然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他…竟能在我的秘境里强行召唤饕餮…” 第440章 凭仗飞魂招楚些(四)   雁南倾缓缓走过来,诧异道,“领主这是怎么了?”   乔骨醉极为痛苦地扶住自己的心口。?   雁南倾隐约看出了乔骨醉的油尽灯枯之态,安慰道,“无妨,南倾这里有药,您吃了就好了。”   乔骨醉看见雁南倾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粒褐色药丸。   别人不认得也罢,可乔骨醉在淳于家做了那么多年客卿,怎么会不认识封枕丹。   乔骨醉无力地推开雁南倾的手,质问道,“老夫待你不薄,何至于此…你到底是什么人。”   雁南倾掩面轻笑,“神殿的人。”   说罢,掰开乔骨醉的嘴,把那粒封枕丹给塞了进去。   乔骨醉瞪大了双眼,用力咳也咳不出,指着雁南倾暴怒道,“你这妖女…咳咳咳…”   雁南倾摊摊手,“有了封枕丹您不就能活下来了嘛,南倾可是在救你呢。”   乔骨醉绝望地闭上眼睛,封枕丹会上瘾,就算这次能活下来,也会变成雁南倾用药控制的傀儡。   可恨自己轻信了这狐媚心狠的丫头。   流云秘境给乔骨醉的反噬越来越大,乔骨醉本来压制着封枕丹,后来只得借用封枕丹激自己的潜力,用以加固秘境,可秘境里的动静越来越强烈,乔骨醉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耗尽。   雁南倾在旁边观察着,见乔骨醉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便拂袖离开了,临走时还恨恨骂道,“废物的老东西,吃了封枕丹还撑不住,死了得了。”   乔骨醉被秘境疯狂反噬,终于没了意识,停止了呼吸,四肢僵化,生命力耗到了尽头。   乔骨醉化成了一滩齑粉,一颗妖狐内丹埋在齑粉之中,内丹上还带着不少裂纹。   ——————   千泽选择了安顿墨萱她们的住处作为秘境出口。   墨萱和华阳正在屋里焦急地等千泽消息,没想到千泽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千泽摇摇晃晃,墨萱和华阳跑过来扶住千泽,华阳急切问道,“流觞白羽他们刚刚过来,毒蝎呢,出来了吗?”   墨萱叹气道,“鸢儿已经哭了很久了,哭着要找毒蝎,我们怎么也劝不好。”   千泽表情一僵。   “我去看看她。”千泽推开二人的搀扶,去了隔壁居室。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洛鸢儿的哭声。   洛鸢儿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呜哭着,嘴里含糊嚷嚷道,“谷主怎么能这样把我赶走,等他回来我一定不理他!”   流觞好言好语地劝,“小夫人,你就安静点,公子很快就回来了。”   千泽准备敲门的手一下子不知道放哪好。   洛鸢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飞快的跳下床,拉开门,看见是千泽,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失望,见千泽想走,赶紧跑出去拦住,抓着千泽的衣袖问,“千君千君,我家谷主什么时候回来?”   千泽喉咙里有东西堵着,半天才能挤出一句话。   千泽俯下身子看着洛鸢儿,双手搭在洛鸢儿肩上,笑嘻嘻地说,“小嫂嫂你乖,他…现在很忙…回不来。”   洛鸢儿眨着大眼睛问,“那要多久?”   千泽勉强笑道,“一…一年吧。”   一年?两年?其实是永别。   洛鸢儿嘴角一撇,抹了抹眼泪,“那么久啊…谷主一点也不会想我吗。”   千泽温柔道,“当然会,他很想你,因为这事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   流觞看着千泽凄惨的笑容,扶在剑上的手无力地垂下去。   洛鸢儿乖巧的应了一声。   千泽摸摸洛鸢儿的头,“你看他还给你带了信。”千泽匆匆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千泽揣摩着毒蝎的语气和字迹写了许久,大多是叫洛鸢儿开开心心地等自己回来。   洛鸢儿迫不及待地拆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开心到落泪。谷主还从没说过这种让人欣喜的话呢。   千泽再也装不下去了,推说有事,落荒而逃。   流觞把洛鸢儿送回了居室,快步跑了出来,抓住千泽,质问道,“千君,公子他…”   “是我没用。”千泽拍开流觞的手,兀自走了,背影落寞沉痛。   流觞愣了半天,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洛鸢儿的房间。   洛鸢儿正捧着千泽交给自己的那封信呆。   流觞走过去,坐在洛鸢儿身边,轻笑道,“别急,公子时常这么忙的,或许很快就回来了。”   洛鸢儿把信放在一边,木讷地望着窗外,,“不,他不会回来了。”   洛鸢儿望着信纸上向右抹开的墨迹,“他从教我书法那天起,就再也没用右手写过字。”洛鸢儿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咽咽,“我们两世阴阳相隔,是受了什么诅咒么。”   流觞给洛鸢儿披了件衣裳,洛鸢儿小声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待一会。”   流觞没办法,出了房门,夜已深,流觞坐在洛鸢儿房间的窗下,望着挂在疏桐上的缺月。   房间里青灯摇曳,那个小女孩抱着腿,孤独无助地蜷缩在烛火旁,直到夜尽天明,蜡泪流了满桌。   千泽没精打采地趴在书案上,墨萱握住千泽的手,安慰道,“紫玉还没毁,说不定还能转世的。”   华阳坐在床边,表情凝重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墨萱起身去开门,一个浑身是血的青衣少年瘫倒在门边。   “九莲佛?”千泽看出那脸庞正是九霄的席弟子,匆匆过去扶起九莲佛,“这么变成这样了。”   千泽示意墨萱,“快去叫心月过来疗伤。”   九莲佛喘息着,断断续续道,“玄镜堂遭神殿围剿…求千君施以援手…”   千泽皱眉问,“九霄呢。”   九莲佛咳了几口血,“师父在与神殿之人缠斗…神殿人多势众…师父恐怕撑不了多久。”   九霄拿回自己失去多年的内丹玉鸾心,又闭关修炼不少时日,不知道至今功力到了什么境界。   对上神殿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恐怕不会讨到好。   千泽当即冲出了屋门。心月给九莲佛恢复以后也飞快跟了上去,龙七音还在那边呢啊。   神殿在逐个击溃这些散落在各地的仙魔鬼怪。   破鸟你可撑住了。   ———————— 第441章 七煞剑毁,君子飘摇   青冥无端破瑶镜,鸾起龙飞哪日安,无人拾起重相忆,心字香烧又离分。≠   玄镜堂仍如昔日巍峨,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天空阴沉昏暗,几滴凉雨打丝弦。   昏鸦在半空中盘旋,落下来享用腐肉。玄镜堂的旗帜猎猎作响。空旷,寂寥,冷落,悲怆。   千泽已经望见了玄镜堂的轮廓,急切的脚步慢下来,焦急的表情变得平静,到后来,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这里还有活人吗?   千泽想问,又怕问了以后无人应答,会浇灭自己唯一的一点希望。   而实际上,这里也确实没有人能回答千泽这个问题了。   战场中心,一把翠玉青剑断成了两截,零落插在混合着血污的泥沙之中。   剑身上雕刻着展翼的青鸾,九霄这个人傲气十足,他用的剑是翠玉材质,剑名七煞,那种易碎的翠玉,每一次战斗,九霄都用自己的灵力去驾驭支撑着这把剑,九霄的对手,若毁不掉这把剑,就绝对战胜不了九霄。   千泽看到了插在战场中央的那把断成两截的七煞。   千泽装作没看见。   千泽转过身打算离开。   “九霄哪会死,他可是三青鸟啊。”千泽笑笑,背对着战场。   心月一直跟在千泽身边,千泽回了头,心月没有停。   心月迈过一个个千疮百孔的尸体,拔起了那把断刃的七煞。   剑旁的土地上,有两行九霄留下的血书。   心月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出来:   身既死兮 ...... 神以灵,子魂魄兮 ... 为鬼雄 ...   手中的断剑滑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刺眼的伤。   随着那声刺耳的翠响落地,千泽再也支持不住,身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江南的雨从不薄凉,今日却把千泽冻了个通透。   现在才知道,生死之间,其他的委屈都算不得委屈。躲不过横祸的永生不是永生,护不住身边人的神算不得神。   心月跑过来,要扶千泽起来,千泽抓住心月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千泽笑了,笑的令人脊背寒。   心月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千泽此时的脑海里十分清醒,“神殿想带走龙七音,她虽没有神印,却能用龙阵来增幅诸神的战力,所以神殿要抢她,这么说,星神也不是安全的,至少擅长辅助和控制的星神都在他们的目标之内。”   千泽道,“给墨萱华阳传音,剩下的星神不能再分开了。去霓裳宫找桐嫦,以免我们被逐个解决。”   “好。”   ————————   霓裳宫。   月光斜透过影纱洒入室内,投影在宫中层层叠叠的纱帷上,有少许灰尘在光线中飞舞。   女子一身焰色霓裳,全身上下挂着细小的银铃,一举一动都伴着清脆的铃响,长如瀑,背影如画。   窗棂上落了一只闪着荧光的蓝翼蝴蝶。   女子将指甲上一滴水珠滴在蓝蝶面前,手腕上系着的银铃叮叮作响,女子衣着华丽,头上却无甚饰,只用一支男子常用的黄玉簪挽住一头青丝。   虚幻的声音从女子口中传出,“这么远的路,辛苦了,有什么收获吗?”女子好似在与这蓝蝶说话。   蓝蝶饮了桐嫦滴下的露水,身上飞下几丝幽蓝光点,化为一个蓝衣少女,从窗口跳了下来,站在桐嫦面前。   桐嫦的身体白得几乎透明,胳膊和双腿都极为纤弱,少女跳下来时带起了一阵微风,桐嫦也会被这微风拂得晃一晃。   “宫主!”蓝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桐嫦,呜咽道,“奴婢才出去这么两天,您的身体是不是又不好了。”   桐嫦扶着蓝蝶的手,步履蹒跚地走到床榻旁坐下靠着,有气无力地问,“姐妹们都还好吗?”   蓝蝶不敢耽搁,禀报道,“龙小姐她…”   桐嫦微蹙起浅浅的眉,“说。”   蓝蝶怕主子经受不住刺激,本不想说,一再逼问下,无奈道,“玄镜堂和邪风谷被神殿清剿,九霄和金龙小姐,还有帝家公子…已经…阵亡了…”   桐嫦瘦弱的身体无力地窝在床头的锦被中,眼含清泪,痛苦道,“果然。我也成了这个样子,神殿是要斩草除根么。”   桐嫦无力的手抓住蓝蝶的衣袖,“帝家公子…?全都去世了么。”   蓝蝶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帝二公子还在,黑豹小姐和蛟龙小姐都还在。”   宫外传来一声久违的呼唤。   桐嫦无神的眼瞳忽然有了些光彩,推开蓝蝶的搀扶,提起裙子,踉踉跄跄地跑到屋门外。   墨萱从宫门外跑进来,远远看见桐嫦,欣喜地叫了一声,“姐姐!”   桐嫦拖着虚弱的身子,快走了几步,张开手抱住墨萱,哽咽道,“小畜生,这么久都没来看过姐姐。”   华阳走过来,不像墨萱那么自在,带着陌生的语气试探地叫道,“是…桐嫦姐姐吗。”   华阳从前与东方七宿其他姐妹走得很远,也并不熟悉,见墨萱高兴成这样,华阳也忍不住被感染一下。   千泽和心月随即进了宫门。   桐嫦望着面前陌生的人,那人身上的气息却很熟悉,曾经在双魔洞里,为自己挡过一次虽不致命却足以毁容的伤。   桐嫦略施礼,“帝二公子。”   心月先看出来桐嫦的不对劲,拉起桐嫦的手问,“嫦儿,你哪不舒服?”   蓝蝶追了出来,扶住桐嫦的手,桐嫦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蓝蝶急急忙忙施了一礼,“见过帝二公子,各位小姐。神殿几天前来我们宫里,要宫主跟他们走,宫主不肯,他们就逼宫主饮毒,说七天内必须答应他们,否则就死路一条。”   蓝蝶一边说着一边哭,“已经是第七天了,宫主还不答应他们,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桐嫦无奈道,“答应又如何,横竖都是死,答应了他们岂不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千泽紧皱眉头,“快带桐嫦小姐回屋歇着。”   桐嫦松开蓝蝶的手,虚弱道,“不必,帝二公子,劳烦您屈尊与奴家单独说话。”   千泽叹气,“好。”   桐嫦看了眼墨萱,“你也过来。”   心月和华阳不解其意,千泽道,“你们警惕着外边的动静,若有神殿异动,立刻告诉我。”   ————————   明天中午4更, 3o号中午7更,么么哒,顺便对近日的虐心表示摸摸头… 第442章 蝴蝶垂泪霓裳动      墨萱扶着桐嫦在庭院的石桌旁坐下,千泽皱眉,“这里风凉,桐嫦完就快回屋里坐吧。 更新最快”   桐嫦摇摇头,抓紧墨萱的手,虚弱地说,“毒已入骨,回天乏术了。”   千泽把手指骨节攥得吭吭响,“别担心,我再想办法。”   桐嫦勉强笑笑,“您还是那么温柔。”   桐嫦捧起双手,一颗金中带红的宝珠渐渐显现在双手上方,墨萱一愣,“姐姐,你把内丹取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本就剧毒加身,再没有内丹的支撑,桐嫦这具身体很快就会耗尽所有的生命力。   桐嫦道,“我不能让霓裳珠被毒沾染…今日你们来了…帝公子,请您务必吸了我的内丹。”   千泽摇头,“别胡闹了,把内丹收回去,说不定还能撑到我找来解药。”   桐嫦甩开墨萱的手,虚弱的身体跪在了千泽脚下,淡淡笑道,“公子,您要为大局考量,七百多年了,神不能再输了,不能再被驱逐奴役了。”   千泽怎么也扶不起坚决跪着的桐嫦。   从前没有看出来,那个胆小怕骷髅的娇小姐,竟然这么有骨气。   霓裳珠开始变得透明,离开温养之处太久,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纹。   “公子,等不得了。”桐嫦无力的手抓住千泽的衣摆,“你甘心身为神却是人的奴隶么。”   桐嫦这句话咬得异常真切。   蓝蝶突然慌张地跑过来,“宫主!神殿的人来了!”   千泽唰的站起来,桐嫦拉住千泽,嘱咐道,“听奴家的,以大局为重,奴家为你挡神殿来人,您吸了内丹就立即离开,到无人之处消化。”   千泽僵在原地,桐嫦已经消失在庭院,飞出了宫门。   蓝蝶匆匆对千泽躬身道,“公子请快做决断。”   墨萱双手的指甲骤然伸长,化成尖锐利爪,站在千泽身边,“我为你护法。”   千泽拿起浮在空中的霓裳珠,“为什么你能淡然接受,霓裳珠入了我体,就算是我亲手杀了她。”   墨萱神情冷峻,望向宫门,淡然道,“我们不在乎性命,那是作为神兽的尊严荣耀。”   千泽将体内玄火注入霓裳珠,霓裳珠骤然破碎成漫天璀璨星火,被千泽的身体一点一点吸收。   千泽承受着强行灌注进自己身体里的灵力,那是星神的内丹,不是岳玲珑的妖兽内丹能比拟的,其中蕴含的力量之沉厚,更是超过千泽的预料。   千泽感觉自己的经脉都要撑爆了,霓裳珠里的灵力就像吸不完一般,强行灌进千泽身体中,挤压着经脉。   千泽压抑着心神,身体各处传来剧烈排斥的反应,千泽一一压下去,直到越来越难压制。   我真的不懂荣耀啊…我只是想让你们都活着而已。   墨萱坐在千泽身边,见千泽已经隐隐有了灵力满溢回流紊乱的迹象,墨萱深吸口气,盘膝坐在千泽对面。   “我体质为水,姐姐是火,或许能镇压下来。”   桐嫦到正门时,叫华阳和心月去守着千泽,“护送他们离开,多加小心。”   心月无力迎战,华阳拖着妖刀,问道,“你要去拦神殿?凭你自己?”   桐嫦摸摸华阳的头,“虽然没见过几面,可你也要听姐姐的话,比起我,帝二公子更重要些。”   霓裳宫外,桐嫦慢慢走了出来。   雁南倾站在对面,身后是一众金袍人,足有千位。   雁南倾掩面轻笑,“桐嫦小姐,可愿答应神殿的邀请了?”   桐嫦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打起精神面对着雁南倾,就算虚弱至此,那面容仍旧是极美的,如白壁般无暇,一如刚拜入霓裳宫的那位少女。   霓裳宫的老宫主选弟子,必要选整个归墟最美、最有灵气的女子。   这也是雁南倾很嫉妒的一个地方。   凭什么千泽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都漂亮得晃眼?   雁南倾时常幻想,抓住千泽和他身边的女人,只要他们落在自己手里,就一定要扒了那几副美人皮囊,把丑陋尸骨和千泽关在一起,让他生不如死。   桐嫦身上的霓裳飘忽,轻盈拂起锦袖,霎时漫天飞舞起金红星光。   霓裳舞有三段,前奏霓裳动,间奏炎阳舞,桐嫦已经灵力枯竭,便直接舞出了尾声。   金红的星光落在金袍人的队伍中,连成细密的丝链,金星飞舞,锋利如刀刃的金丝便在金袍人之中来回游荡。   众人尚未觉察,下一秒便已经骨肉分离,被循环往复的金丝割成了肉块,瘫倒在地上,断面焦黑,竟流不出一滴血来。   雁南倾尖叫一声,撑起手中纸伞抵挡,身后的金袍人飞快跑过来把雁南倾给带出了包围,近千位金袍人朝着桐嫦涌过去。   桐嫦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从脚开始,血肉化成了无尽的蓝蝶,环绕着周身飞舞,金丝阻断着神殿与桐嫦,自始至终,桐嫦也没有让神殿之人的脏手碰到自己一片衣角。   雁南倾远远躲着,那金丝削去了自己手臂上一块皮肉,痛得要死。   雁南倾不屑道,“哼…竟然用霓裳舞的禁术,是想与我们同归于尽么?”   霓裳舞的尾声,燃烧生命的自爆之术,蝴蝶咒。   数百金袍人死于桐嫦强劲的霓裳舞之下,桐嫦的血肉已经消散到了大腿,无尽的蓝蝶将天空掩盖,纷纷扬扬飘落幽蓝星光。   雁南倾朝旁边的金袍人一伸手,“把破妖箭给我。”   金袍人递了把弓箭上去,疑惑道,“桐嫦是星神,神兽,破妖箭破不掉她的功力。”   雁南倾置若罔闻,举弓搭弦,瞄准了桐嫦的丹田,“只要射碎了她那颗内丹,她必死无疑。”   一道妖箭飞去,从桐嫦丹田之中穿透而出,桐嫦被牢固的妖箭钉在了宫墙上,嘴角溢血,金丝却仍旧不停,不受影响地无情切割着不断冲上来的金袍人的身体。   金袍人所剩无几,不敢再与这无坚不摧的金光硬碰。雁南倾咦了一声,“她的内丹不在身上?”   雁南倾挥手下令,“来人!霓裳宫里有古怪,一定藏着什么人!别管这个快死了的女人,给我进宫搜!”   桐嫦听到雁南倾的命令,用尽全力拔出丹田上的妖箭,挡在宫门口。   雁南倾道,“放妖箭。”   剩下的数百金袍人拿出妖箭,对准了桐嫦。   霎时箭雨潇潇而下,聚拢在天空飞舞的蓝蝶被穿透了身体簌簌摔在地上。   万箭穿心而过,霓裳破碎落地消散,桐嫦回首望了一眼庭院,骤然化成漫天的蓝蝶,被箭雨冲散了。 第443章 归神殿      “宫主…”蓝衣少女仰头望天,漫天的蓝蝶飞舞。 更新最快   那少女也化成了一只蓝蝶,飞入幽蓝的洪流之中,渐渐消散。   庭院里,霓裳珠只剩下了一片空壳,墨萱为千泽分担了一半霓裳珠,才让千泽没有经脉爆体,千泽还有几丝力气,墨萱体内水火相抗,整个人瘫软在千泽怀里。   神殿的人冲进宫门了,很快搜到了庭院,迅速逼近,包围四人。   千泽把墨萱往华阳和心月身上一推,“你们出去,躲起来,我来处理他们。”   华阳拉住千泽,“跟我们走。”   千泽把三人推得更远,“听话!”   华阳无奈之下,只得施展瞒天过海之术,带着心月和昏迷不醒的墨萱瞬间回到了进霓裳宫前设置记号之处。   雁南倾在众多金袍人的簇拥之下,与千泽对峙。   “千君,别来无恙,南倾想念您许久了。”   千泽被众多金袍人包围,体内的半个霓裳珠还没被消化,经脉饱胀无力,此时无法强行突围。   雁南倾抬起右手,七八个铜环从袖口飞出,扣在了千泽双臂和脖颈上,锁妖环骤然锁紧,吸取着千泽体内的灵力,因为霓裳珠的灵力快要把经脉撑破,被锁妖环吸了一部分,千泽反而觉得舒服了许多。   雁南倾挥手道,“带回去。”   金袍人围拢过来,给千泽栓上了铁链,绑起来带走了。   千泽被关进了一个牢固的铁笼里,运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大概不会有人比千泽再乐观了,千泽很想得开,“该来的总是要来,神殿那个破地方,说什么都是要去走一遭的。”   千泽胳膊上脖颈上套着七八个锁妖环,韶光和四凶链都被收走,身上又没什么力气,只得靠在铁笼的角落里休息。   “其实挺好的,又不用自己走路。”   一只蓝蝶飞来,穿过铁笼的栏杆,落在千泽指尖上,静静扇着幽蓝的翅翼。   千泽微笑道,“桐嫦小姐吗?”   其实千泽是可以蝴蝶交流的,但这蓝蝶意识破碎,并非真的蝴蝶,而是桐嫦魂魄撕裂以后的碎片灵气,也许能听得懂千泽的意思,却无法说话。   千泽轻声道,“早在见你第一面就想说了,桐嫦小姐,你很漂亮。”   生的貌美,死得凄美,霓裳一舞,昙花一现。   那蓝蝶心满意足地扇扇翅膀,化成了一片幽蓝星光,消失在千泽眼前。   温柔的人不管多委屈都不会化作厉鬼来报复,萦绕不去的执念,不过得了一句夸奖就散了。   千泽不再恨了,就算再看到亲人友人死在面前,千泽觉得自己也能笑得出来。   “没关系的。”千泽笑笑,“债越欠越多,干脆一起讨回来吧。”   千泽被蒙上了双眼,铁笼到了一个地方不动了,千泽便被几个金袍人推进了阴黑湿冷的牢室里,咔的一声锁上了门。   千泽摘了眼罩,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自言自语道,“真小气,想看看神殿什么样子都不给机会。”   牢室是单间,有石床和恭桶,当然,千泽也用不着后者。   牢门是实心的铁门,只开了一扇小窗,能透进光亮。   千泽扒到门口,从小窗口往外看,只能看到来来回回巡逻的金袍人,视野太小,看不见别的。   千泽扒在门口,嚷嚷道,“乐无?罗卿?温大儒?有人鸟我一下吗?”   铁门哐当一声被外边的金袍人重重砸了一下,警告道,“别吵了。”   千泽无聊地坐到石床上,身上绑着锁妖环,也不知道那霓裳珠消化的进度,千泽从身上摸了摸,摸到一个硬物。   从睦州桀那拿回来的观魔镜。   千泽一边无聊地摆弄着观魔镜,一边想,“父君幸亏闭关了,若听到毒蝎死了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撑不撑得住。”   “会不会后悔从前对蝎子那么严厉,三天一小抽五天一大抽。”   论起小时候,千泽调皮贪玩,挨打挨得却远没有毒蝎多。每一次自己犯了错,父君总要怪涟漪没有带好弟弟,手里的戒鞭大多还是打在涟漪身上。   父君对千泽总是偏爱得多。   千泽有时候挺为毒蝎委屈的。   “好了蝎子,你以后再也不用给我收拾烂摊子了,解脱了,开心吧。”千泽笑着自言自语。   “我也挺开心的。”千泽嘴角仍旧扬着,就像真的开心一样。   千泽抛开思绪,摆弄着手里的观魔镜。   神殿的人比千泽想象的更沉得住气,一直没有派人过来。   这种小把戏千泽懂得很,把犯人晾个几天,晾到绝望再提审,效果奇佳。   千泽不吃这一套。   他有的是时间耗下去,祁镇一塌,天魔的数量更是只增不减,凭区区神殿,他们抓的另三位主神,只有罗卿擅强攻,若不借用千泽的神之力,打退天魔便是痴人说梦。   晾到最后,沉不住气的只会是被天魔逐渐蚕食的神殿。   正好无人打扰,千泽静下心来,仔细整理头脑里的思绪,举着观魔镜,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名字从千泽脑海中掠过。   千泽第一个想到的是雁南倾,观魔镜上出现了雁南倾本人的镜像,千泽又想起了雁伶商,观魔镜上也是一样的情形。   现在可以断定,这些形迹可疑的凡人都是神殿的成员。   千泽又在脑海中想到容成飘雪,镜像上出现了一头通体雪白的麒麟。   忽然,千泽想到了一个很特殊的人物。   玉无常。   观魔镜上没有照出玉无常的原形。   果然,玉无常也是凡人,又是鬼皇的手下,引渡十七仙的鬼王,应该也是神殿的成员。   但玉无常的立场却总是摇摆不定,千泽也不能肯定这个女人在神殿里到底起着一个什么作用。   牢门外传来开锁声,千泽刚收起观魔镜,雁南倾就推门走了进来。   头上披着薄纱,腰肢柔婉地走了过来,身上布料相当少,修长的双腿露在外边。   雁南倾坐在千泽身边,娇笑道,“千君,等急了吧?”   千泽靠在床头,双手背在墙上垫着头,奇怪的问,“你们神殿连衣服都没钱买吗,竟然要穿窗帘出来。”   千泽一直有种能突然把气氛搞尴尬的特异功能。 第444章 神印蛊      雁南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抓起千泽的双手,往床头的刺钉上一压,刺钉猛然穿透交叠在一起的左右手,雁南倾用力把千泽的双手压到刺钉的最低端,整个钉身都被染红了。 更新最快   钉上带着潮湿腐毒,让伤口痛痒难忍。   手上传来骨肉分离的剧痛,可千泽已经麻木到没有兴趣再做什么表情了。   雁南倾从袖口拿出手帕,擦了擦溅在自己手上的血迹,微微笑道,“这是惩罚犯人的腐手钉,千君,疼不疼?”   千泽没什么表情,淡淡说了一句,“不疼。”   雁南倾皱眉盯着千泽,用力一扯千泽的胳膊,手还在钉上钉着,这一下差点把手筋拉断。   千泽却仍然没什么反应,就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千泽微笑道,“折磨我也没什么用,我做不出你想要的表情,怪就怪你们逼我太狠。”   其实心痛要比身上的痛多得多。   雁南倾确实不爽,但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千君,今日成了阶下囚,仰面躺着,双手钉在头顶的腐手钉上,脸色苍白,雁南倾还是莫名激动。   雁南倾爬上了石床,慢慢爬到千泽身上,坐在千泽胯上,俯身贴近千泽,近在眼前的这张脸真是好看,让人沉溺其中。   雁南倾娇声道,“千君,您看看我,我也好看。”   千泽嘻笑,“那你也太看不起我的审美了。”   雁南倾压下火气,双手掰正千泽的脸,滑腻的小舌舔进千泽口中,手伸进里衣内,在千泽腰腹上摩挲,缓缓向下。   千泽只得无奈地等着雁南倾做足这一套。   半晌,雁南倾起了身,千泽不为所动,反而戏谑道,“你看,真不是我冷淡,是你自己太没用。”   没有什么比这再让雁南倾挫败了的了!   雁南倾在神殿中周旋,迷惑乔骨醉,靠的就是这一身媚劲,到了千泽这,竟然一点作用也不起。   雁南倾的脸由红变白,冷笑道,“你若当时能喜欢上我,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下场吧。”   千泽嘴角一扬,“不好意思我对表子过敏。”   雁南倾气极,扬手在千泽脸上扇出一道微红的掌印。   千泽却不闭嘴,继续道,“我真觉得你这个女人挺恶心的,我一般不爱跟女人计较,但你是第一个我做梦都想杀的女人,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也算种荣幸?”   “你!”雁南倾还想再折磨千泽,那铁门再次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千泽微微叹气,双手被钉着动弹不得,千泽只得躺着道,“鬼皇大人,恕不能给您行礼了。”   淳于乾负手站在门边,冷声道,“雁南倾你出去。”   雁南倾不敢违抗,狠狠瞪了一眼千泽,跳下石床退出了牢房。   铁门再一次被锁了起来。   千泽首先开口道,“我得夸奖夸奖你,鬼皇大人,你逼着我们引渡十七仙自相残杀,逼我替你铲除了你们神殿迟早要除掉的几位,这一步步走的简直完美。”   鬼皇默许千泽一个一个杀死白染墨,岳玲珑,岳凝霜,不过是因为就算千泽不去杀,神殿也要去屠杀那几个非人的异族门派。   再晚一点,恐怕鬼皇就要下令让千泽亲自去铲除玄镜堂和神龙殿了。   千泽又问,“冒昧问一句,神殿有多少位像鬼皇大人一样,功力在天阶玄位以上的大人?”   鬼皇道,“神殿人才济济,天阶玄位之人足有百位。”   千泽吹了声口哨。   竟然有这么多。怪不得父君和其他老主神都受他们胁迫。   淳于乾居高临下注视着千泽,“知道为什么把你关在这么。”   千泽认真想了想,反问道,“从前你想把我神印取下来,现在是想到办法了?”   鬼皇冷哼道,“你还真聪明。不过,本座并非想取你神印。你也知道,有神印的神太少了,而且不听话,还要我们逼迫着干活。”   千泽不是很明白鬼皇的话。   鬼皇走到石床旁边,用力一掌,重重击在床边的石墙上,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缝。   千泽才惊讶的发现,这密不透风的牢室里竟还藏着一间密室。   不得不说,凡人虽然贪婪又无知,但在研究这些奇门巧术上还是很有造诣的。   鬼皇把千泽从腐手钉上毫不留情地拖了下来,带着千泽进了那间密室。   千泽的双手被坚硬的铁钉割出了两道豁口,鲜血顺着手染红衣摆流到地上。   密室比千泽想象的宽敞明亮许多,可以说是别有洞天,几乎是一个大厅。   大厅空空荡荡,上空有燃着的鱼脂烛照亮,四周封闭,墙上有并排的明显的暗门,每一面墙壁都有数十个暗门。   千泽舔了舔嘴唇,“让我猜猜,等会要是有一群天魔从这点小门里跑出来,那可就太老套了。”   鬼皇眯起眼睛,拍了拍手,“是么,本座一直都喜欢创新的。”   那些暗门果然开了。   一个千泽跳了出来。   “?”千泽嘴角抽了抽,暗门里不断跳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眼睛炯炯有神,竟然不是木偶。   很快,这大厅里就站了几百个千泽,看着千泽本尊。   鬼皇缓声道,“想必你对养蛊也有些研究,把剧毒之虫放在瓮中自相残杀,待到开瓮之时,活下来的那个就是养成的蛊。”   “本座并非想把你的神印取下来,只是想把你的神印分给本座这些孩子们,今后的世界,不需要神,需要的只是人制造出来的,心甘情愿为我们卖命的傀儡神。”   “孩子们,去分享本来就属于你们的神之血吧。”   鬼皇说罢,退出了密室,密室的门顿时关紧。   千泽被一群自己逼得节节后退,后背靠在已经关严实的门上,一个千泽扑了过来,抓住千泽还在流血的手就啃,千泽把那个千泽按到墙上教育,“喂,你这样是不对的你…”   又一个千泽扑过来,抱着千泽的腰,在千泽身上的血污上舔来舔去。   “哎呀你怎么跟狗似的!别舔了,能不能别带着我的脸做这么丢人的事啊!”千泽又把挂在腰上的那个千泽给拎了下来,扔到一边,千泽对着漫山遍野的自己的脸简直不忍直视。   身上戴着七八个锁妖环,半点灵力都没有,想对付这些‘千泽’怎么看也是不可能的事,恐怕等鬼皇下一次过来,千泽已经被自己的众多小弟们吃干净了。 第445章 天魔进犯      越来越多的‘千泽’扑了过来,在千泽的伤口上吸血,吸了血的‘千泽’,额头上纷纷出现了一个小圆环,千泽认得那是一个缩小的神印。 更新最快   千泽一脚踢开凑在身边的千泽们,那些眉心已经出现小神印的千泽变得力气极大,一拳打在千泽腹上,千泽猛撞到墙壁上,再一次像个喂奶的母狗一样被众多自己包围。   千泽无力地伏在地上,身上被那些疯狂的自己咬出血口,体内没有灵力,血液还在不断流逝,千泽已经感觉到眼前发黑,看东西模模糊糊。   “既然杀不完…就只好这样了。”千泽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口中发出声响。   叩叩,叩叩叩。   密室再严实,墙壁里也有微不可见的裂缝,很快,有一只细小的蜘蛛从缝隙里爬了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细小的毒虫从缝隙里爬了出来。   ‘千泽’们撕咬着千泽,那些毒虫便从‘千泽’们的口鼻里钻了进去。   ‘千泽’们感觉到痛苦,纷纷从千泽身上退了下去,痛得在地上打滚。   千泽靠在墙边喘气,此时浑身都是斑驳血迹,身上没有灵力,这些伤口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   千泽本以为鬼皇会等着千泽彻底化成这些傀儡千泽的供养物以后,才会进来看看,没想到,千泽休息了三个时辰以后,密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鬼皇站在门口,叫身后的金袍人把半死不活的千泽给拖了出去,很着急,甚至没有工夫多看一眼里面的情形。   千泽被关在铁笼里抬着,同样蒙着眼睛,但感觉自己是在被往一个很高的地方抬,四周的人声嘈杂慌乱,隐约中千泽听到有人在喊,“戮人魂”来了!准备防御!”   听着这个创意又不失奇葩的名字,千泽猜想应该也是个天魔,而且是很强的天魔,神殿抓来的主神们都对付不了的那种,只能由千泽这个危险人物亲自出手的那种。   千泽被从铁笼里拖了出来,拆下了眼罩,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座类似长城的城墙之上。   看样子是防御天魔的最边境。   鬼皇也在旁边,右手一抬,千泽双臂上的几个锁妖环即刻脱落,锁妖环一掉,千泽身上的伤口开始迅速恢复。   鬼皇想了想,箍在千泽脖子上的那道锁妖环没有摘。   千泽揉了揉被箍痛的手腕,发现除了几个光是看着就觉得很高深的长袍人以外,四周的金袍人都拿一个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幼小的孩子看着笼中的猛兽一般,畏惧多余好奇。   千泽还听见周围有细微的议论声,“那个就是饕餮主神。”   “好像也才二十多岁。”   “人家不会变老的,几千岁也长这个样子。”   “戮人魂有天阶幽位,这次能挡住么。”   “据说饕餮主神是主神里最厉害的。”   千泽苦笑,这种被依赖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千泽指了指脖颈上的锁妖环,“鬼皇大人,我脖子上这个你不打算除了?”   身上只剩了脖颈上的锁妖环,此时体内的灵力不过从前的三分之一而已。   鬼皇道,“本座听说你曾经为了挣脱锁妖环,把左手整个砍下来过,你这么不按套路办事,本座也只好留个后招,你总不能把脑袋也给砍下来。”   千泽皱眉,“那可是堪比天阶幽位的天魔。”   鬼皇道,“本座给你除了锁妖环,你能保证不会来在神殿里胡闹么。”   千泽笑笑,“不能,我肯定是要回来杀了你们的。”   与此同时,其余三位参战的主力也被带上了高墙。   乐无、罗卿和温长扇被押了上来,身上却没戴锁妖环。   千泽道,“不公平。”   鬼皇道,“他们没有你那么危险。”   乐无看见千泽,几乎快要热泪盈眶,挣开身后人的束缚,跑到千泽旁边躲起来。   乐无终于找到靠得住的人,“帝二哥哥,你终于来了。”   千泽唉了一声,“你竟然想我被抓来。”   罗卿瞥了眼千泽,小声骂道,“废物,连这帮人都收拾不了。”   温长扇和从前一样温雅有礼,即使被神殿关押,也不见其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鬼皇没阻止几个人叙旧,差人端上来一个木盘,盘里托着罗卿的沉水惊鸿和千泽的韶光。   罗卿拿过那两把鸳鸯刀插回腰间,千泽指尖一挑,韶光飞回了右手指间。   罗卿目露凶光,被千泽压住了要拔刀的手,千泽低声告诫,“这里尽是天阶高手。”   罗卿哼了一声,把刀插了回去,不屑道,“瞻前顾后。”   千泽笑笑,“我不如你,我怂。”   四个人被一圈高深的金袍人围在高墙之上,等待着远处的轰鸣越来越近。   千泽扶在墙围上,从百丈高的城墙向下看,地下的石块草木都极小,光是看着就很惊心。   千泽揉了揉眼睛,看向一脸严肃的鬼皇,“我恐高怎么办。”   鬼皇不理睬千泽,周围的金袍人严阵以待。   其实千泽很不理解,这种边境地区,本是人迹罕至之处,就算有天魔,也不会碍着凡人的生活,可他们就是要除掉天魔,没有理由,就是为了争夺地盘,还有些肥沃的土地。   轰鸣声越来越近,千泽凝神听着,感觉离这边还有几十里远。   突然,一声震天的怒吼从众人耳边炸响,城墙上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头颅,那头颅上有四对漆黑的圆的眼睛,没有皮肤,取而代之的是腐烂锈蚀的坑洼不平的甲壳。   支撑着这个足有两头大象大小的鬼头的是一个同样包覆着甲胄的长长的脖颈,那鬼头往城墙上重重一撞,城墙砖瓦炸裂,出现了一个巨坑,裂纹在脚下蔓延,那鬼头离开时,满是锋利獠牙的嘴里已经叼着几个金袍人离开了。   被叼着嘴里的金袍人惨叫连连,血珠像下雨一样被那鬼头甩了下来,等到把嘴里的几个金袍人咬得半死,那鬼头一松嘴,几个金袍人直接从百丈高空掉了下去。   许久才听见几声坠地的闷响。   千泽看着那鬼头浑身发麻,连退了好几步,这和双魔洞里那条巨蛇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天魔。   这也太可怕了,完全不是能战胜的类型啊。   混乱中,千泽把一直藏在身上的黑玉箫递给了乐无,“拿着。”   乐无慌张接过,那鬼头猛然撞了过来,乐无和千泽分开一滚,鬼头又撞在城墙的地面上,叼起不少金袍人离开,再松口把那些人摔死。   千泽冷汗直流,跟这大家伙打,就算是神,没有天阶也赢不了啊。   明天爆七更,直接爆完大结局 第446章 主神合攻   千泽抓住鬼皇的衣袖,“快把锁妖环给我解开!”   这鬼头若是闯了进来,谁也活不成。   鬼皇略微迟疑,挥手道,把他们推下去。   千泽被十几个金袍人押住,推到了城墙上,一边猛力挣扎一边嚷嚷道,“淳于乾!给我解开!凭什么!你们自己没事找事要我们替你们上战场!我不去!我不去!”   天阶幽位的天魔近在眼前,千泽还在天阶瓶颈,连天阶都没突破,就算没有锁妖环又能有几分胜算?   何况脖子上还箍着一个锁妖环,实力不过原先的三四成。   四个人被无情地推下了城墙,身体急速坠落,千泽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血肉狰狞的金袍人的尸体。   千泽周身飘起蛛丝,黏附在城墙之上,千泽用蛛丝缓冲,放出无数细丝去缠那三人。   温长扇轻吹了一口气,脚下一片烟雾缭绕,烟雾聚成一片混沌,将四人包裹在柔软的烟雾之中。   温长扇的神位是‘混沌’,以神之力浑浊虚空和真实,化为幻境,使混沌之中的友人迅速适应战场,速度力量消耗减缓。   混沌是一个很一言难尽的神位,举个例子,一道难题摆在面前,寻常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只要拿着书本进入温长扇的混沌幻境之中,就会很快解开这道难题。   四个人很快适应了这片虚无幻境,那天魔戮人魂已经被四人吸引过来,冲进了四人阵中。   这天魔的体型太巨大了,身体像海豹,尾巴和脖颈奇长无比,蛇一般灵活的头颅探了下来。   千泽在周身空气之中散布了无数密集的蛛丝,让几个人可以在空中踩着蛛丝行走。   千泽叫了声,“谁帮我撬撬这个锁妖环。”   罗卿把惊鸿短刀从千泽的后颈和锁妖环之间插了进去,那锁妖环被鬼皇重新加固过,极为结实,怎么也撬不开。   千泽揉了揉头发,抓狂道,“气死我了,叫我上战场还不给拆环,死妈的淳于乾,操!”   罗卿骂道,“安静点烦死了。”   温长扇道,“是因为你和天魔对神殿的威胁差不多,他们就算让你死在天魔口里,也不能让你活着回去报复他们。”   千泽气得吐血,戴着锁妖环就没有多余的灵力召唤饕餮,四凶链也不在身上,神殿根本就是在胡来,把他们看成圈养起来随时要放出去打架的斗鸡。   那戮人魂猛然俯冲下来,口中喷出绛蓝火焰,冲着四人张开巨嘴,灵活的蛇颈躲过密集的蛛丝冲过来。   乐无璟挡到三人之前,乌云役横于唇边,一曲破魔忽而响起,曲中带神力,戮人魂口中的火焰顷刻间熄灭,被乐无璟封禁了灵力,吐不出火来,罗卿趁机抽出沉水,踏着蛛丝跳到戮人魂巨大的獠牙上,双手猛然刺下,那把长刀刺进了戮人魂其中一只眼睛里,那鬼头狂吼一声,把罗卿摔了出去,周围有蛛丝护着,罗卿在蛛丝上缓冲,没有受伤。   天魔已经闯进混沌幻境之中,一举一动全都受温长扇的监视,包括它的想法和每一次的进攻目标。   温长扇道,“戮人魂的目标是罗卿。”   因为有混沌幻境,罗卿对温长扇的能力突然变得很熟悉,有了温长扇的预判,罗卿闪身避开,戮人魂的猛扑扑了个空。   千泽喊了句,“都让开。”右脚一跺,一把通体漆黑散着墨绿星光的古琴从地下飞出来,落到千泽手里。   乐无璟极捧场的哇了一声,罗卿微微侧目,“枯木龙吟?”   枯木龙吟的七个丹孔之上,已经嵌了四颗晶莹剔透的内丹。   内丹离开本体太久会破碎消失,必须有一个容器装着,千泽暂时没用的内丹一股脑都给嵌进了枯木龙吟里,除了暴食妖花的内丹,还有岳凝霜的霜华内丹,乔骨醉死后被千泽拾起的醉骨内丹,和华阳的妹妹烛阴留下的蛟龙内丹。   这琴现在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其本身。   温长扇叹道,“也就只有饕餮主神能这么不分类别、肆意妄为地收丹了……注意,戮人魂过来了,目标还是罗卿。”   千泽命令道,“都散开,罗卿站在我旁边。”   罗卿撇撇嘴,“嚷嚷什么,神经病。”嘴上骂着,还是迅速按照千泽说的做了。   乐无璟站在一片蛛网掩护之后,温长扇专心监控混沌幻境。   位于城墙之上的神殿之人被混沌幻境障目,看不见下面的战局,只能看见在混沌云雾之中来回穿梭的戮人魂巨大的身体。   千泽把枯木龙吟横在左手之上,右手拨弦,一道风刃猛力飞出,重击在戮人魂的鬼头之上,发出咚的一声轰鸣,那鬼头发出一声痛吼,退了几丈远,怒视着千泽。   温长扇却说,“目标还是罗卿。”   身上没灵力就算了,这么些妖兽内丹在琴上,光靠枯木龙吟上的灵力也够用了。   千泽奇怪的问,“这天魔的目标为什么一直是你,明明我更帅。”   罗卿不耐烦道,“因为你身上的脑残气息太重了,熏到它了。”   戮人魂再一次喷着火焰冲过来,在火焰即将触到千泽和罗卿时,两人都没动,乐无璟的箫声骤然响起,鬼头嘴里的火焰即刻熄灭。   罗卿趁机双刀出鞘,惊鸿飞出去,猛力刻进戮人魂坚韧的甲胄中,罗卿借势一跃而起,脚在惊鸿上用力一踏,身体飞速腾空,握着沉水长刀的双手一压,沉水的刀刃猛然下落,刺进戮人魂又一只眼睛里。   戮人魂疯狂晃动那颗鬼头,罗卿握着沉水顺势落下来,右手一伸,惊鸿从戮人魂的脖颈上缩了出来,飞回罗卿手上,罗卿即刻回到千泽身后,那戮人魂冲回来时,千泽右手在琴弦上一划,戮人魂的脖颈和头颅便覆上了一层极为结实的寒冰,待到戮人魂用力挣脱寒冰禁锢时,千泽和罗卿已经借着蛛丝跑到了另一个藏身之处。   罗卿诧异,“你还能放出冰来。”   千泽指了指枯木龙吟丹孔上还在闪烁的霜华内丹,岳凝霜身为两千多年的天眼雪狐,其内丹贮存的灵力极为强盛,吸这种内丹有点费劲,千泽就没有及时吸,现在倒庆幸当时的英明决策。   千泽朝远处的温长扇挥手示意,“温先生的混沌幻境竟然这么好用。”   第447章 腋下目   温长扇比这三位公子要年长三岁,因为温文尔雅的性格像学堂的先生,几个人私下里戏称温长扇为‘先生’、‘大儒’。   混沌幻境的连通力极强,合战经验还不是很多的三个人在混沌幻境里极为默契,在戮人魂的火焰触到面前时,两个人都没有躲,因为在混沌幻境里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队友对于每一击的控制,而且乐无璟的封禁力确实比较靠得住。   千泽和罗卿站远了些,这个戮人魂整体只有极长的脖颈、尾巴和两个短小退化的小翅膀,千泽仔细看了看,那短小的翅膀上下挥舞,腋下有一个漆黑的气孔。   千泽仔细看了看,“据我的经验来看…腋下目基本都是弱点。”   罗卿反手握紧沉水惊鸿,“我去刺那腋下目。”   千泽道,“我掩护你。”   在混沌幻境里,隔得远的人不必出声交流,混沌的连通力会把战术传递给每个人。   戮人魂恢复过来,狂吼着扭动着巨大的身子,千泽右手拨弦,琴声一起,枯木龙吟上的烛阴内丹闪起碧光,两个人突然消失在原地,落到戮人魂的脊背之上。   烛阴内丹的瞒天过海之术也融合进了枯木龙吟之中,到处是千泽的蛛丝,千泽想要出现在哪里都行。   千泽左手抱琴,顺着蛛丝朝戮人魂的后颈爬过去,快到与戮人魂的头颅持平的高度时,戮人魂竟突然把头给转了过来。   “快快!”千泽催促罗卿就位,纵身一跃,跳到了戮人魂的头上,戮人魂的头顶极烫,有许多空心的孔洞,千泽刚刚落到戮人魂的头顶时,孔洞中就即刻喷出火焰,乐无璟箫吹的及时,那火焰刚刚出现就熄了火。   想必戮人魂也郁闷,被乐无璟全程熄火,跟这种不正面攻击却能把自己连着封到死的主神打架实在是太憋屈了。   千泽重重把枯木龙吟竖着砸在那鬼头的眼睛上,戮人魂痛苦挣扎,猛烈晃动头颅,千泽用钩指攀着戮人魂的后颈,被那鬼头甩来甩去。   戮人魂挣扎之时,注意力全放在了千泽身上,两个短小的翅膀上下扇动,不断把自己腋下之目暴 / 露在外面,罗卿顺着戮人魂笨拙肥大的身体滑到了翅翼之下,用尽全力把那把沉水长刀对准腋下之目刺了进去。   戮人魂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沉重的头颅像疯了一般疯狂撞向神殿之人所站的城墙,城墙被撞得掉渣,被撞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坑,那腋下目果然是弱点,罗卿看准机会,再一次把惊鸿短刀给掷了出去,精准地击在沉水的柄上,把沉水长刀又往深处钉了五分。   戮人魂更加猛烈地撞着城墙,千泽从蛛丝间伸出手,把罗卿给带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头天魔作最后的挣扎。   等了半个时辰,那戮人魂不再撞城墙,巨大的头颅抵在城墙上不再动弹,两个短小的的翅膀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千泽松了口气,轻声道,“以我们四个,能不能从神殿那些人里杀出去。”   罗卿摇头,“你说的对,他们的天阶高手太多,虽然对付不了天魔,但能对付我们。”   正说着话,那戮人魂突然尖叫了一声,巨大的鬼头猝不及防地打了过来,这一次竟不是瞄准罗卿,而是瞄准了温长扇。   千泽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支援,还是慢了一步,温长扇被那鬼头撞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城墙墙壁之上,温长扇嘴角溢血,周围的混沌幻境没了温长扇的支撑,便顷刻间化为乌有。   千泽接下了撞上墙壁急速坠落的温长扇,“温先生,没事吧。”   罗卿则再次跑到了戮人魂的翅翼之下,双手握住双刀刀柄,用力拔了出来,双刀起落,在那腋下目旁砍下一大块三角形的肉块,把腋下目给挖了出来。   滚烫的污血溅落到罗卿脸上,那戮人魂仰天长嘶,终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激起大片尘土。   “终于结束了。”千泽手中的枯木龙吟消失,拿破碎的衣袖擦了擦汗。   温长扇挂在蛛丝上休息,乐无璟从隐蔽的蛛网后爬了出来。   千泽看见罗卿在戮人魂的翅翼旁愣愣地站着。   “罗卿?”千泽叫了一声,罗卿仍旧愣愣地站着。   千泽感觉到异样,趁着城墙上的人还在遥遥观望,不敢下来抓四个人回去,千泽走到罗卿旁边看了一眼。   当啷一声,千泽手中的钩指落到了地上。   “这是…”   乐无璟放下温长扇好奇地跑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突然脸色煞白,失声叫道,“罗伯父?”   在那天魔的尸体里,罗卿砍下的腋下之目里,一个中年人的尸体蜷缩在其中,身上的皮肤和那天魔的血肉长在一起,已经快要融为一体了。   那人的面容千泽也有印象,受神殿雇佣至今未归的沉墟罗家家主,罗卿的父亲罗其。   怪不得这天魔的目标一直都是罗卿。   罗卿表情凝滞,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跪在地上,膝行到那人的尸体前,抓住那人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罗卿怔怔问道,“父亲,母亲和姐姐们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怎么能…变成这样。”   千泽皱眉看着罗其的尸体,若自己父君也被神殿威胁过来,恐怕下场比现在也好不了多少。怪不得睦州桀临阵脱逃,这种强横的天魔,凭睦州桀一介偷神印的半吊子,恐怕一进战场就会被天魔给吞了。   怪不得这天魔这么强悍,原来是身体里有罗卿父亲的尸体在供给神力。   看来是死在这里的主神,被天魔吞噬以后会成为天魔的一部分,为天魔供给神力,好与神殿请来的其他主神抗衡。   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花了,千泽好像看到那尸体的手动了一下。   千泽突然喊了声,“快躲开!”   罗卿愣愣地转过头看千泽,却觉心口一痛,再低头时,沉水的刀刃从胸前穿了出来,还带着粘稠的污血。   千泽带着罗卿就地一滚躲开时,罗卿已经被沉水长刀穿了心。   那尸体保持着一个拿刀的姿势,扑通一声,胳膊断裂掉在了地上,应该是被天魔残魂驱使了最后一击。   第448章 阎罗舞   千泽拍着罗卿的脸,“醒醒,醒醒,快用灵力恢复。”   已经晚了,那刀直中要害,伤口又溅了天魔的血,乐无璟的仙骨就是被天魔血所毁,此时罗卿恢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生命流逝的速度。   罗卿伸出染血的手,缓缓指向高耸入云的城墙。   “…别让他们好活。”   千泽抓紧罗卿的手,痛苦道,“你可是主神啊。”   罗卿眼睛木然睁着,被千泽抓住的手松开滑下,落在地上。   千泽把罗卿放到了地上,坐在刚刚还会变着法骂人现在却已经成了尸体的罗卿旁边发呆。   乐无璟早已愣住,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城门大开,墙里涌出不少金袍人,押住千泽和其余两人,一边赞叹着这几个主神的威力,一边又给千泽套上了七八个锁妖环,拖进了城门。   千泽一直没回过神来,精神恍惚,看着罗卿的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远,就那么孤零零地被抛在天魔的尸体旁边,无人理睬。   千泽愣愣问旁边的金袍人,“你们不把他拖回来吗?把他也拖回来吧,好不好。”   金袍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淡然表情,“你们迟早也会这样,里面墓地不够了,就委屈他在外边吧。”   千泽不再说话,任由金袍人拖拽回了牢室,在锁骨上穿了个孔,锁上一条铁链,关严了牢门。   千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本以为不论再失去亲人还是友人,自己都能麻木不仁,不再理睬,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脆弱。   眼前越来越黑,身体经脉里翻江倒海,之前吸的霓裳珠还在暴动。   ——————   三天后,外面又开始混乱喧闹起来,雁南倾拉住一个慌慌张张的金袍人问,“天魔又来了?”   “不不不不不是天魔!是阎王娘娘!”   “什么?”雁南倾拿起手边纸伞,跟着混乱的人流跑了出去。   神殿众人在空场列队以待,却见远方的天空被半边霞光笼罩。   凌波微移,风中绽放的是霓裳的锦袖,艳烈的霓裳随着墨萱的腰肢手腕轻舞。   这舞步并非桐嫦的霓裳舞,而是地狱的阎罗舞。   那本所谓的凤凰鬼爪集,正是被掩饰得严丝合缝的绝世孤本,由孤烟锦独创的阎罗舞。   霓裳微拂,只听得刚刚震天的杀声渐弱,兵器落地之声不绝于耳,所有神殿弟子都僵直了身体,眼睛失去了光彩,如行尸走肉一般仰望着墨萱。   “告诉我,千泽在什么地方。”   墨萱的声音空灵却令人心中生寒,所有神殿弟子木然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一个熔铸了精铁的牢狱。   “墨萱,你好大胆子,竟公然挑衅神殿?”雁南倾撑着纸伞,将霓裳散下金光尽数挡住,伞中剑寒光一闪,那是雁伶商曾经惯用的九段突刺。   雁伶商曾经对战千泽尚且将九段突刺作为最后杀招,今日雁南倾竟出手就把绝招使出,大约是背水一战了吧。   墨萱眼睛布满血丝,心中凛然的杀意已经喷薄而出,云袖飞舞,步伐变幻,轻盈舞出了阎罗舞的间奏,炼狱铃。   一阵无比炽热的热流瞬间蒸腾,伫立在墨萱脚下的神殿弟子融化成了连绵的血水。   霎时山河破碎,血流成河。   “我本不想大开杀戒,是你们拿他性命逼我。”墨萱停了脚步,身体轻轻落到地上。   墨萱所过之处,一切流淌的血迹瞬间蒸腾消失。   雁南倾的纸伞伞面尽毁,只剩一把伞中剑颤抖支撑着身体,胸腔被阎罗舞的金光烤炙灼热滚烫,剧烈的咳嗽变成了呕血。   “墨萱…你修为不足你长姐一半,竟强行修炼霓裳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雁南倾抹去脸颊上的鲜血,挣扎喘息,紧紧握着伞中剑纤细的剑柄,脸颊在鲜血的浸染下更加红润。   “总会活的比你久。”   墨萱冷漠的声音未落,锦袖一舞,雁南倾已经被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到了地上,胸腔中的瘀血几乎要从喉咙中喷涌而出。   墨萱缓缓走近雁南倾,修长的手指托起雁南倾的脸,望着这妩媚的容颜,冷冷开了口。   “雁伶商应是最喜欢你这模样,她曾经有把钟爱的伞,名叫三姝媚,怎么没有传给你?”   “各事其主,道理也是没有道理。这话说的真好。”墨萱的指甲几乎要刻进雁南倾脸颊上,“我不想践踏你的尊严,叫他们开门,便给你留个痛快死法。”   墨萱指向那扇铁铸门。   雁南倾感受到墨萱身上的煞气,颤抖道,“给她开门…”   墨萱扔下雁南倾,雁南倾的身体突然燃起一层炽热火焰,嘶嘶灼烧着皮肤,雁南倾痛苦地在地上来回打滚尖叫,直到被那团炼狱业火烧成灰烬。   墨萱推开门的一刹那,冷若冰霜的脸再也抑制不住压抑于心的痛苦。   黑暗的牢室中,千泽坐在石床之上,锁骨处鲜血淋漓,两条双指宽的铁链从千泽的锁骨上穿了进去,末端熔铸在精铁牢室的墙壁上。   千泽的眼睑动了动,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深邃的眼瞳目光涣散,眼眶中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看见面前娇美的人儿木然站立在那里。   看到墨萱,千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墨萱从未见过的表情,这神态,像悲怆,更像幸福,“没事的萱儿,不是很疼。”   墨萱踉跄摔倒,人几乎是爬到了千泽面前。   刚才睥睨天下的霓裳美人不复存在。   “千泽,我来了…我来了!”   墨萱双手颤抖地抚摸千泽身上的铁链,金光在指尖跳动,坚固的铁链被融化成灰。   千泽慢慢抬起手,抚摸着墨萱的小脸,把这弱小的身躯揽进自己怀里。   曾经千泽在身边的女孩,一点点,水化成冰,柔弱变成坚强。   久违的依靠,久违的温暖,让墨萱这些天来的坚强与无情毫无防备地融化,旧的泪痕未干,又淌出新的。   “好了好了,萱儿现在已经能独挡一面了,我也不用再那么担心…”   “千泽,我撑不住孤烟夫人的阎罗舞,身上好疼,每根骨头都快要碎了。”墨萱拖着哭腔打断千泽。   “好,接下来让我来吧。”   千泽站了起来,皮肤中暗纹涌动,身上的锁妖环化成了飞烟,一点一点从千泽身上落下。   第449章 想要你   千泽抹干墨萱小脸上的泪痕,“好了。她们呢。”   “华阳心月帮我挡着神殿入口的金袍人,我独自突围上来的。”   千泽的表情凝重,“神殿尽是天阶高手,她们怎么挡得住。”   千泽身上的伤口愈合,快步领着墨萱走出牢室。   墨萱紧随其后,刚出牢房,门外已经有刚刚赶来的五六位神殿高手拦路,功力都在天阶,其他人大多在抵御天魔的城墙上,听到墨萱闯进来的消息以后,纷纷往回赶来支援牢狱驻守,想必很快就会赶到。   一天阶高手厉声道,“罪神千泽,站住。”   千泽眼神阴寒,“我不是才帮你们打退戮人魂,为何是罪神。”   另一天阶高手道,“别跟这怪物废话,他们和天魔一样,没法交流的!”   六位高手从六个方向包围千泽墨萱,面前的一人迎面轰来一掌,千泽左手揽着墨萱肩头,缓缓伸出右手,接下那一掌。   不愧是天阶高手,力量说是穿云裂石也不为过,一股沉重压力从千泽掌心入体,掀起巨大风浪,将千泽身后的精铁牢狱轰成了碎片。   墨萱不敢再看,闭紧眼睛抱着千泽的侧身,下意识把头埋到千泽胸前。   一阵轰鸣巨响之后,紧接着是一片死寂,凝固的空气中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   千泽面前的那天阶高手惊恐地望着纹丝未动的千泽,而自己的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一般,身体里的灵力以千泽的掌心为出口,正在被千泽疯狂吸收。   那人怎么也抽不回手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胳膊变得干枯,直到自己的胸腔,双腿,直至头颅。   千泽撤了手,那人已经像一团干枯的皮包骨架,被风一吹就倒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千泽舔了舔嘴唇,“天阶也不过如此。”微微看向身后围着的几个金袍人,从前明亮的眼神变成一片死寂,毫无情绪的波动。   墨萱蹙眉抬头看千泽,“你…什么境界。”   千泽轻声道,“我也没注意…不过不重要了。”   身后围着的几个金袍人被千泽一瞥,忍不住往后退,很快,身后传来密集急促的脚步声,城墙那边的支援赶过来了,空中飞起无数锁妖环,朝着千泽这边飞过来。   “陛下快下来!”   清晰的喊声让千泽恢复了些神志,千泽抱起墨萱从几十丈高的高台上跳下,高台之下,已经整齐排列了几百辆载着暴雨针匣的机关车,千泽落下高台之时,容逸下令放箭,几百个暴雨针匣同时开启,漫天飞舞着注满了妖力的针箭,将飞来的锁妖环打得漫天乱飞没了方向。   漫天的针雨化成一道屏障,隔断了金袍人和千泽之间的空隙,千泽从高台之上落下,身体里的半颗霓裳珠和墨萱遥相呼应,破碎的浅蓝羽裳化成了一身与墨萱身上的霓裳相得益彰的长袍。   空中传来扇动翅翼带起的风声,一只血红六翼的巨大蝙蝠急速飞来,从千泽和墨萱身下掠过,稳稳接住二人,朝着神殿入口飞去。   容逸见花影顺利带走千泽和墨萱,重新点燃信号旗,“炮攻。”   神殿高手不惧针雨,接连从高台上跳下来,却见地下针匣阵营已经换成了漆黑的黑管,那黑管足有三尺口径。   一金袍人诧异喊道,“是凡人!”   有金袍人质问容逸,“凡人何苦助纣为虐!为何帮那些怪物!”   容逸不惧,高声反驳,“怪物不怪物是你们说了算吗?!你们怎么不上天呢!”   容逸把下令‘发射’的信号旗一扔,所有身穿轻甲的蓬莱士兵点燃了黑管旁的引信,抱着头撤退,容逸也飞快地捂着耳朵撤退。   接连的爆炸威力异常强大,容逸日夜钻研火铳,把那细弱又易碎的工艺做了极大的改良,金袍人被炽热的巨浪掀翻灼烧,只有能放出护体功力的金袍人没有被灼烧到,却也被那连绵的爆破风浪炸的分不清方向。   花影把千泽和墨萱送到了入口,正看见华阳以一人之躯抵抗数十天阶金袍人而不落败,心月以咒术支撑着华阳的灵力。   “怎么可能。”千泽眉头紧皱,把墨萱交给花影,独自冲进了金袍人的阵型之中。   华阳满身都是血,手中妖刀插在地面上,周围金袍人对峙不敢上前,华阳靠在刀背上喘息,鲜血咳了一口又一口。   “她要不行了,再耗一会。”   “弄死这个龙女,能拿到星神内丹啊。”   千泽忽然闯进阵中,抓住华阳把华阳抱在左臂里,枯木龙吟从地下飞出,漂浮在千泽面前,千泽右手拨弦,一股极强劲的风刃从血红琴弦上飞出,迎面冲来的几个金袍人被那强劲风刃拦腰斩断。   金袍人突然混乱,“那是谁!”   “是千泽!他跑出来了!”   千泽无心理会周身人的叫嚣,蹲下身,把华阳靠在自己身上,下一刻,千泽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华阳的额头上长出了一只角,和灵人一样的角。   千泽声音微抖,“为什么要吃封枕丹。”   华阳眼神涣散,嘴里被淤血染红,断断续续道,“不吃…就打不过啊…”   千泽看向花影,花影冷漠的脸上无甚表情,悄悄把手心里攥着的一枚褐色药丸扔掉了。   至今千泽才知道,每一个人,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洛笙儿的药炉那里拿了一颗封枕丹,他们全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千泽抱着华阳,感受着华阳身上的体温一点一点消失,封枕丹透支的生命力已经到了尽头,那是寿命的终结之时,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   华阳靠在千泽怀里,抓住千泽的手,不甘心地问,“你可曾有一点喜欢过我?”   千泽一愣。   华阳又问,“你有没有想过用我…给墨萱长生…”   千泽哽咽道,“没有…”   华阳微微一笑,“我信了…我知道…有些话你从没想过对我说…但我想说…我喜欢你,爱你想要你,想把一切都给你。”   华阳的丹田中,微微的金光若隐若现。   千泽抓紧华阳的手,“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   话未说完,华阳的身体骤然破碎成点点金光,一颗金色的内丹飞到千泽面前。   华阳最终也没有听到千泽说的最后一个字。   第450章 求死不能   华阳的金丹剥落下来的一刻,漂浮在半空的枯木龙吟上的烛阴内丹自行掉落,划出一道碧绿弧线,环绕到金丹周围,渐渐的,两个内丹融合到一起,化成点点星光,融合进千泽身体之中。   连霓裳珠都吸收得很艰难的千泽,双丹入体,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是为阴阳调和,冲击力抵消而灵力翻倍。   千泽缓缓起身,静静站着,越来越多的金袍人赶来支援,将千泽团团围住。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天魔闯进城墙了!”   话音刚落,一头庞然大物就已经闯进了众人的视线中,那天魔也有数十丈高,头快要与高台平齐,细长像狒狒一样布满皱纹崎岖的脸,身体浑圆,有八条短粗强壮的腿,背生双翼,从空中飞翔而下。   神殿之所以建造那座百丈城墙,是因为天阶以上的天魔体型巨大,就算有翅翼也是退化的翅翼,飞不起来。   神殿之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能飞越城墙的巨大天魔,而这个天魔,足有天阶幽位,和戮人魂同等级别。   那天魔被千泽身上强盛的灵力波动吸引,仰天狂吼一声,扇动巨大的双翼朝着千泽冲过来。   狂风四起,比起那庞然大物,地上的所有人都像蚂蚁一样渺小,被狂风掀飞,再重重落到墙壁上,唯有千泽岿然不动。   千泽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纵身跃起,体内灵力翻涌,千泽不用借助蛛丝就能与那天魔持平,刹那间一掌拍出,不轻不重地落到那天魔面门之上,天魔仰天长啸,丑陋的面容上燃起一团黑色火焰,脸上干枯的皮肤被黑火吞噬,只剩白骨,紧接着,白骨出现裂纹,那巨大的头颅竟轰然爆裂。   血浆四溅,全部被黑火燃烧殆尽,没有机会落在地上,千泽轻轻落在地上,身上的长袍迎风翻飞,那天魔没有了头颅,身体狠狠撞在高台之上,霎时高台陷落,关押千泽的那牢狱也全部塌陷,落石滚滚,把天魔的尸体牢牢掩埋。   神殿的人们纷纷落荒而逃,一边逃还一边喊,“饕餮主神暴走了!那可是天阶幽位的天魔啊!”   枯木龙吟漂浮到面前,千泽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琴弦之上,指尖在血红琴弦上游走,一曲冥灵歌环绕周身,这一次,没有冥灵古树从地上生长而出,天空中落花簌簌,千泽轻声道,“归墟饕餮,凭我神力,受我召唤,诸位,出来现个身。”   地动山摇。   山崩地裂。   一瞬间,山石,草木,城墙,土地,可见之物尽数化为形态各异的饕餮,不同领地的饕餮借着千泽身上无尽的神力现身于此,猛兽的怒吼霎时在神殿中此起彼伏。   但凡还敢接近千泽的金袍人,皆被饕餮一拥而上,撕成肉末。   天阶高手,面对无数以神之力现身的饕餮,根本不堪一击。   凡人毕竟是凡人,吃多少药都没用。   更令人诧异的是,破碎的高台之上,不断跳下和千泽一模一样的青年,一个接一个跳下来,眉心都有一个小神印。   千泽们越来越多,聚到千泽本尊面前,虔诚地问,“您有什么吩咐?”   本来还觉得千泽失控了的墨萱心月和花影嘴角抽了抽。   好多千泽喔。   空场被一群一模一样的千泽占领,淳于乾本意是让这些替代品瓜分千泽的神印和神之力,但这些替代品饮了千泽的血,却没有杀死千泽,神殿绝不会想到这群替代品会反被千泽本人控制,   千泽冷声道,“所有神殿的人都抓起来,尤其是那个淳于乾,决不能放跑。”   千泽们听话地飞快散开,只要是金袍人就逃不过他们的围攻,几百个千泽平分了千泽的神之力,又受到空气中无孔不入的琴音增幅,每一个功力都接近天阶,不仅实力强胜,而且人多势众,几个人围攻一个金袍人,加上疯狂杀戮的饕餮,神殿已经乌烟瘴气残破不堪。   这场混战持续了一夜。   黎明之时,神殿主殿的宝座上,千泽无聊地斜靠着,看一个一个神殿成员被押到自己面前,由花影和容逸给他们的脸颊烙上奴隶的烙印,再喂进一颗封枕丹的解药,废了他们灵人的功力。   淳于乾被押了上来。   千泽本来还无聊着,见到熟人脸容,便缓缓起身,从铺着绫罗红毯的阶梯上走下去。   千泽微微俯下身,把韶光抵在淳于乾眉心,淳于乾被强按在地上跪着,浑身鲜血淋漓,五脏六腑几乎被千泽无孔不入的琴音震出内伤。   淳于乾无力地跪在地上,撑着微弱地气息道,“天阶炎位…你赢了。本座也救过你的命…千泽,你一点旧情也不念吗?”   “哈哈哈哈…”千泽忽然笑起来,收起钩指,抬脚把淳于乾踢翻在地,狠狠踩在淳于乾的胸口,千泽收起笑容,冷冷望着脚下的淳于乾,淡淡开口道,“谁给你的勇气到现在还自称本座?我的名字也是你配直呼的?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千泽脚上加重了力道,淳于乾受不住肺腑间的剧痛,“千君!”   “呵。来人,把鬼皇大人的宠姬们带上来!”   一众九鸾卫押着七八位貌美女子走进了殿中,等候千泽下命令。   千泽伸手一把拎起淳于乾的头发,蹲下身狠戾道,“我让你也尝尝,自己的女人任人欺凌侮辱然后被杀死的滋味。”   千泽微微抬手,花影已经拿起匕首朝着几位女子走过去。   “淳于大人!淳于大人救救我们啊!”殿中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淳于乾战战兢兢地跪着,等到殿中那几个女人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淳于乾道,“千君,这些女人全部随你处置,你还想怎样。”   “她们…可还不了你欠我的。”千泽拿尖利的钩指挑起淳于乾的下巴,笑道,“我会让你死的悲壮又凄美的。”   “你想干什么。”淳于乾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   千泽缓缓走到淳于乾身后,右手按在淳于乾的脊柱之上,刹那间钩指一弯,千泽直接抓住了淳于乾的一截脊柱。   剧痛无比,淳于乾口中白沫横飞。   千泽停了手,俯身在淳于乾耳边笑道,“鬼皇大人,您这条命实在是太值钱了…我舍不得一下子弄死你。”   千泽的笑容看起来极其悲伤,“我哥哥,九霄,罗卿,华儿…你们凡人的命是命,我们就不是命吗!”   脊柱被千泽拉弯折断,淳于乾当即毙命,千泽嘴角微扬,把那截脊柱推了回去,指尖注入一丝灵力,把刚刚折断之处迅速恢复,强迫淳于乾醒过来。   “来人,把鬼皇大人安置到我新设的五毒馆去,我的蜘蛛们好久没吃到肉了。”   千泽又道,“等到快死的时候,带回来治好,再放进去。不,死了也没用,凡人的死活,我都可以控制的。”   “是。”花影遵命,把淳于乾拖了出去。   淳于乾被拖走时眼睛通红,嘴里诅咒咒骂千泽,“千泽!本座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哼,等你有机会死再说。”千泽还觉得不解气,叫身边人去贴榜昭问天下,谁能想出最好的折磨淳于乾的刑罚,赏白银千两。   第451章 魂兮归来(大结局)   十年后。   清明时节,桃李落英,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有位披着蓑衣的旅人推门进了茶馆,要了碗清茶暖身子,许久归隐,也不知今是何世,抓了旁边一茶客询问。   “现在瀛洲是谁做皇帝呢?”   那茶客见这种逢乱世归隐,多年再出来的避世客多了,也不意外,笑道,“我说了,您老别不信,现在是归墟共主,瀛洲早灭了,方丈投降,现在的归墟主人叫帝无忧。”   “您老还不知道吧,十年前,淳于家作乱,引得天魔泛滥,饕餮主神力挽狂澜,终于平定天下。”   有人反驳道,“你乱讲。饕餮主神入了魔,听说老主神帝麟大人出关以后领着鬼门三十六地煞及时赶到,才把事情摆平。”   又有人插嘴道,“你懂什么,鬼门三十六是护卫,真正前锋的是邪念三十六地煞。”   “得得得,你说的都对。”   那蓑衣旅人摸着下巴自语,“无忧皇帝么…从前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帝呢,饕餮主神现在去哪了?。”   “嗨,那位可是仙人,早就带着仙女到仙境游山玩水去啦。说起饕餮主神,想当初凭一人之力…”   那蓑衣人笑了笑,把茶钱放在在桌上走了。   ——————   桃花谷中桃花遍野,清香铺面,偶尔传来女孩子们空灵的歌声,唱的仍旧是那首桃花吟。   山谷深处有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屋,桃林之中有小小的一片碑林,伫立着四块碑,埋葬着四个人的衣冠。   千泽拿着一壶清酒,坐在碑林前自斟自酌,今年带回一把秀丽的纸伞,被千泽放在了华阳的碑前,这伞名叫人月圆,伞面之上有一行隽永行书,一年三百六十日,愿长似今宵。   墨萱领着一个粉嫩漂亮的小女孩,小女孩三四岁年纪,手里拿着一枝桃花。   小女孩问,“娘亲娘亲,爹爹为什么坐在这喝酒啊,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墨萱蹲下身,温柔道,“华儿乖,不要说话,爹爹在想念故人。”   小女孩挣脱墨萱的手,撒开小腿跑到千泽身边,抱住千泽的脖颈,乖巧的说,“爹爹不要难过了,华儿要看好这个地方,不叫别人来碰。”   千泽抱着小女孩亲了亲,“华儿真懂事,爹爹不难过了。”   千泽牵起墨萱的手回了木屋,华儿在门口摘桃花玩。   这些年来,千泽和墨萱游历世间,每到一处就住一阵子,玩够了就去下个地方,归墟有无忧给爹爹看着,身边花影容逸尽力辅佐,千泽乐得清闲。   千泽双手环住墨萱的身子,低头在墨萱额头上吻了吻,“萱儿,还好你还在。”   墨萱给千泽把垂下的发丝理到耳后,温柔笑道,“我一直在。”   忽然,华儿哭哭啼啼地跑进木屋,委屈巴巴地抹眼泪,哭喊道,“爹!娘!外面有坏人把您的碑林砸了!呜呜呜!”   “什么!”墨萱最怕有人触及千泽痛苦的回忆,连忙跑出去看。   千泽却看见,华儿身后还跟了一个秀气的小男孩。   “你这孩子…”千泽抱起那小男孩,越看那小脸越觉得熟悉,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男孩腼腆地回答,“我叫九柒。”   心里仿佛被轻轻敲了一下,千泽放下这小男孩,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木屋。   到了碑林,远远便看见九霄挽着袖子,踩在被自己砸塌了的墓碑上,撒泼似的嚷嚷,“千泽那混球,敢咒我!”   毒蝎一身雪青衣袍,坐在自己的那块碑上,漠然看向已经愣在那的千泽,淡淡道,“能留我们吃个饭么。”   千泽不争气地抹了把眼泪,笑骂道,“吃你的烤尾巴肉啊!”      其实还有个彩蛋。   九霄抱起粉嫩嫩的华儿,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华儿害羞地捂脸,“帝念华。”   九霄又问,“那华儿以后嫁给我们九柒好不好啊?”   华儿继续捂脸,“不要,华儿要嫁给九霄叔叔。”   千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  你敢,打断你腿。”   这次真没了      ————————   后边不定期更番外,正文里挖的坑番外里也会填   番外篇1 中央毒仙学院(一)         千泽百年不遇的去了一次厕所。   出来推开门的一刹那…   喔,女孩们怎么能穿的这么少。   “啊!!!有变态啊!!!”一个穿短裙校服的女生尖叫着把千泽从女洗手间给踢了出来。   抬头,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走廊里尽是穿着短裙丝袜的女孩子,还有穿着短袖短裤抱着篮球的男生勾肩搭背。   千泽蹲在女洗手间门外思考人生。   “这是哪,我是谁,我怎么在这,为什么全是凡人……”   一个无比令人激动的声音从千泽头顶传来,“呦,小泽泽你怎么蹲女厕这来了。”   千泽激动万分地抬头,终于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看见了一丝生命的曙光。   九霄一身白衬衫牛仔裤,浅棕的短发利落清爽,蹲下来揽住千泽肩头,抬手做畅想未来状,“有点出息,不就是被校花丑拒了嘛,天底下比她美的女神多了去了,走,今晚哥就带你去溪水阁泡妞…额…泡澡去。”   本来千泽见到九霄实在堪比他乡遇故知,不过这种欣喜在千泽低头看见九霄腿上裹的2017新款破洞牛仔裤以后,马上就消失了。   “看来这个破鸟过得也很艰辛。”   九霄一向粗神经,完全没发现千泽疑似脑震荡症状,领着千泽就往寝室走。   千泽不多问,四处望了望,差不多弄明白,自己现在处在一个民风很开放的时代的学堂里,九霄称它为大学。后来千泽发现,自己身上也穿了一身很符合这里风格的一身浅蓝卫衣。   千泽挠了挠头,到底是我现在在做梦还是以前在做梦?   迎面走来两个抱着书本的女生,千泽边走路边出神,冷不防撞上了人,那弹弹的触感给千泽弹了个机灵。   “萱儿?”千泽回过神来,墨萱一身紧身黑皮衣,面带薄怒,抱着的书本都被千泽给撞到了地上。   九霄则一脸司空见惯的淡然,站在旁边看热闹。   千泽下意识拉住墨萱的手,“撞疼了吗?”   墨萱被这人的不要脸给震惊到,瞪大了眼睛,把手从千泽手里抽出来,一把抓住千泽的领口,一如往常的温柔嗓音里夹了怒气,“姓帝的,你要是再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千泽嘴角抽了抽。   紧接着,旁边那束着长长马尾的女孩架起胳膊,冷笑道,“切,不就是个富二代么,成天拽得跟学校是你家开的似的。”   听到这声音,千泽更是五雷轰顶。   九霄不满意地插嘴道,“华阳你这就太以偏概全了,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华阳拉起墨萱就走,哼了一声,“我们走,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   九霄默默委屈 : “我是个好鸟。”   千泽恍若被渡劫天雷劈成个二百斤的狗子,被九霄拖着上了寝室楼。   推开门,上床下桌,满地泡面盒子,拖鞋,墙上桌子上椅子上堆得哪都是衣服,九霄转了一圈没地方坐,踢开几个垃圾袋,蹲地上打王者荣耀去了……   毒蝎正靠在枕头上拿尾巴吊着笔记本电脑啪啪的打字,见千泽一脸衰的走进来,眼都不斜,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句,“怎么了。”   九霄随口道,“还能怎么,第一千零二百五十次被萱女神拒绝。”   毒蝎淡淡哦了一声,继续埋头打字。   千泽抓抓头发,“你是我亲哥吗?能不能看我一眼。”   毒蝎目不斜视,一边打字一边说,“不行,今天又有四五个盟主打赏催更,今天还要赶八千的稿子,不写文拿什么养你。”   “盟主??”千泽脑海中浮现各种玄镜堂掌门,流云涧领主,以及各门派长老的百年沧桑的脸。   九霄按了手机,“你今天是傻了么?涟漪现在是终点外文网签约大神作家,上个月才给过你一万零花钱你忘了啊。”   千泽把九霄这段话简单翻译了一下 :   涟漪现在是 @ :牛逼!   千泽道 : “啊,对的。”   对个屁,终点外文网是个什么玩意。      ————————   借这里剧透一下新书 :   简介 :   大师,召哪位凶鬼来助阵?   大师挥手一指,召厉鬼凶神录里排名第一的血蝉司。血蝉老魔。   大师威武!   祭坛奏乐,祭缸里光芒大绽。   一清秀少年拿着个包子从缸里手忙脚乱地爬出来,“虎落平阳被犬欺!想淹死本老魔!”   爬出来以后看四周人都看着自己,景蝉泡回缸里盖上盖,嘟囔着,走错了走错了…   景蝉怒,你他妈才是厉鬼。   听众人说明来意以后,景蝉只想问,凭什么!本老魔在阎王殿睡得好好的,我同意被召唤了吗?醒来想吃个早饭走两步就掉召唤洞里了!差点磕掉本老魔半颗牙!   冷傲孤僻小教主 x狂拽狠辣蝉老魔的爆笑故事。   消失十年的血蝉司重出仙界,天若有邪,厉鬼重生,教主,等等我。    完本感言   从16年6月9开始,蚕在此打下了第一个字,时至今日,也已经有快一年了。   其实蚕是个很懒很没耐心的人,却因为有大家的陪伴,蚕不知道你们在哪,但每张推荐票,每张月票,每个打赏,每条评论,都是给我最大的鼓励,让我在写故事上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每天心里都在念着毒仙的情节还有我亲爱的读者们。   毒仙只有一个模糊的大纲,我只知道大概的故事走向,并没有细化到每一个人物的生平,经历和结局,所以很多人的命运会因为大家的意见而发生很大的变化。   比如说华阳小姐,我最初的设定是让她爱上千泽,最终为他而死,没想到这个一出现就打上悲剧烙印的姑娘竟然如此博人喜爱,令人心疼,我也只好用我的文字去把她救活,但我觉得千泽对于她的感情,只有失去时才能让自己正视自己的感情,只有永远的怀念和爱而不得才对得起华阳的真情。   毒仙是我第一个作品,也是我倾注心血最多的一部作品,本来没有想写的这么长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起初这故事只有一万五千字,到毒蝎公子卷就完结了,不知不觉却成了大长篇。   千泽的每一个阴谋办法都是我绞尽脑汁策划出来的,不过我也挺怀疑我提出的观点的可行性,不知道蚕蚕穿越到古代,是不是仍然活不过两集。   写到七十万以后,我已经发现了蚕蚕自己文笔上和情节安排上的许多缺陷,也在努力的把这些缺陷总结出来,争取下一部作品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完美。   新文的大还没写好,构思什么的只有大概的框架,我想我要好好想想下一个故事,不过时代肯定还是古代啦,至于是历史还是穿越还是重生,这些还要再决定。   毒仙的中心思想是,神并不是世界的主宰,人也不是万物的灵长,世间万物都存在一个制衡,并没有什么物种能够永垂不朽,也不要自大的以为自己是天,可以号令天下。   但我想,对于我来说,我不是很喜欢看修炼之类的情节,有的读者说我这里等级很模糊,并不是仙侠。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有规定说必须有一套严格如游戏等级的体系才叫仙侠,当然我会再摸索什么才是仙侠的,蚕是一个萌新作者,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对于华阳这个角色我有些感慨:   她一生中有三把珍爱的伞,第一把是花犯,是慕容公子亲笔题字,第二把是长相思,为流觞所赠,第三把是人月圆,是千泽赠予放在碑前的。   这三把伞几乎可以昭示华阳的一生。   三把伞都以词牌为名。   有一伞名花犯,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   花开锦绣,却在风雨中飘摇,飞坠凋零,是华阳哀痛的前半生。   有一伞名长相思,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美人如花隔云端。   是流觞对华阳的爱慕之心,辗转反侧思而不得,这也正是华阳对于千泽的感情。   有一伞名人月圆,一年三百六十日,愿长似今宵。   是千泽对于华阳的祝福,也是华阳终于摆脱命运的枷锁,如愿与千泽如影相随,那是华阳一生中真心快乐的日子,有的时候,对杀戮之女华阳来说,毁灭即永恒,消失即存在,死亡即永生。   ——————   本文就此完结,真的感谢一路陪我走来的大家,番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就暂时先这样吧,写完我就发上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