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要做明世祖》作者:搬砖呢别闹 文案: 一朝重生成明代宗早死的五岁太子,朱见济觉得自己不能自甘堕落。 此时的大明朝刚从土木堡之变中走出来,后世的一切还没定型—— 文官还没彻底崛起,勋贵集团还没彻底躺平,他要改变这个大明! 从他开始,代宗绝对不是“代替品”,著名的微操圣手卖货大师英宗陛下也请在南宫里养老到死吧! 第一章 :太子睁开了眼睛   “太子……”   “太子……”   朱纪迷迷糊糊,听见有好几个声音绕着自己不停的呱呱乱叫。   跟一群发情的蛤蟆似的。   他头昏脑胀,气的想直接开口骂娘,结果愤怒的睁开眼,嘴巴张大,却只发出了一声漫长且嘶哑的气音。   这样子他也没法嫌弃别人声音难听了,   他开口就跟放气似的。   可围绕他的那群蛤蟆却极为兴奋,有个面白无须的胖子趴在朱纪面前,感动的泪流满面。   “太子醒了!”   “太子醒了!”   蛤蟆仿佛生吃了个复读机,一边流泪一边大喊。   朱纪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去注意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和四周环境,在脑袋几乎要裂开的疼痛下,又晕死过去。   只是他的一睁眼仍旧威力非凡,终究是驱散了笼罩在皇城之上的浓厚乌云,为这个冬日带来一丝暖意。   昏迷数日的皇太子总算醒了。   虽然又迅速的昏了过去,但在太医诊断之下,确定了太子只是因为大病体虚导致的嗜睡,而不是回光返照。   这样的消息,足够好了。   起码证明了一年有余的废立太子的戏码不是闹剧,当今的皇帝朱祁钰和他的子嗣仍然受到上天庇佑。   “我儿无事,当真是佛祖保佑!”   杭皇后细心温柔的为还有些低烧的朱见济擦了擦额头,随后双手合十,诚心的祷告。   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她都不知道如何在这个宫里立足。   别看皇帝之前废了汪皇后,改立她当皇后,可归根到底,还不是看重她生下了当今唯一的儿子?   要是心中真有爱意,何止于到了今日,都不肯给她娘家封个有实权油水的官位?   其他受宠的妃子,家里可有兄弟已经当上锦衣卫千户的了。   杭皇后出身平民,要不是肚子争气,哪里能平步青云至此?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都系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好在杭皇后吃斋念佛好几天,总算是诚心感动上天,将儿子的魂从阎王手里喊了回来。   景泰帝也非常高兴。   他只有一个独子,经过一年的辛辛苦苦才让他取代了侄子朱见深的太子之位,这段日子患病昏迷,给了那些守旧文官很多攻击他的理由——   典型的就是指责景泰帝没有“契约精神”,当初说好的捧他登上皇位,保留朱见深的继承权,结果才第三年,侄子就被他废掉软禁了,如今独子受到太祖召唤,可见是上天对其不满。   景泰帝十分恼怒。   他心想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容易吗?!   当初登上皇位本来就不是他自己情愿的,临危受命给一手骚操作制造出土木堡之变的哥哥收拾烂摊子,起用于谦击退瓦剌,保住了大明,不至于大明朝立国不到百年就被蛮夷逼得南迁,这几年也算知人善任,让大明有了点中兴气象,难不成还不准他立自己的儿子?   景泰帝真想让那群大臣捂着良心说话,一手搀扶起来的家业,不给亲儿子给谁?   给那个给瓦剌人俘虏过,打不过就加入,靠“人格魅力”给瓦剌当狗的叫门天子,缔造了立国以来最大耻辱的大哥?   要不是因为一直养尊处优而且注意形象,景泰帝都想“殴臣子三拳,命锦衣卫携头颅而去”。   不过景泰帝当了四年帝国最高统治者,虽然政治天赋不行,但眼光还是有的。   四年了,青光眼都能让他看出那群朝堂上的“君子”是怎样的东西。   无非是抱着“圣人之言”,喜欢和皇帝作对,一边给自己立牌坊一边给自己要好处的贤达罢了。   特别是景泰帝当初为了儿子的前途,还以皇帝的身份偷偷贿赂过大臣,让他想办法帮自个儿铺路,结果被人转手出卖,并且混成了个让大臣笑话的皇帝,更让景泰帝恶心了个够。   然后他就命锦衣卫把人打了一顿。   而朝政方面,一个于谦就足够干趴下这一堆君子了。   他们对自己不满,不是因为自己的“垂拱而治”,而是因为被他委托处理政事的,是个堪称道德完人的救时宰相于谦。   他们不是反对自己当皇帝,而是反对于谦成为政府一把手后,约束住了他们的贪婪,让他们觉得不自在了。   自古刑不上大夫,   所以大夫们贪点钱摸摸鱼怎么了?!   皇位遗留问题的迟迟不决,正好给了大臣发泄这种不满的途径。   在太子朱见济病重消息传出后,还有些没心没肺的臣子私底下发表嘲讽,随后又是锦衣卫的一顿招呼。   其实真实历史之上,在朱见济死后不久,还真有更缺心眼的直接给痛失好大儿的景泰帝上疏提出,   “父有天下,应当传给儿子。日前,太子突然逝世,足见天命有在!”   换句话说,就是指着景泰帝说你儿子注定了没有皇位继承权,你强行废了侄子立亲儿子当太子,老天爷就把你儿子给带走了。   气得景泰帝鼻子都歪了。   结果就是说这话的人被廷杖而死。   好在随着命运小小玩笑,让历史出现了改变。   如今儿子醒了,身体正在迅速恢复,叽叽歪歪的君子们闭上了嘴,景泰帝只觉浑身舒坦。   只是苦了朱纪。   他一夜都没有睡好,各种各样的混乱场景在他梦里来来回回,最后才彻底融合。   等再次清醒,朱纪的目光不免透出几丝茫然——   他竟然穿越了?!   而且穿越成了明代宗景泰帝的独子,那个在历史上活了不到六岁的小孩子!   说真的,   作为一名普通打工人,要不是因为网上冲浪冲的多,还有融合记忆加成,朱纪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   他目前就明白了他的身份,他爸的身份,还有这时候明朝有个著名的大臣于谦,以及一位喜爱送人头的伯父……   其他的,朱纪都不怎么听说过了。   哦,还有个更厉害的夺门之变呢,   按照历史轨迹,貌似过个三四年,这个著名政变就要把他全家连带非相声大师于谦一块送上天了。   话说眼下,自己应该改名叫朱见济了吧?   穿越大神也算照顾自己,名字都差不多,让他能很快适应身份变化。   朱见济躺在床上,手脚还有点大病初愈的无力感,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   他现在成功活了下来,这接下来的路子,他还没想好怎么走。   他网上冲浪的时候被人普及过土木堡之变,也顺带了解了一把明代宗和明英宗之间的爱恨情仇,知道以他爸的身体状况和精子质量,只要朱见济保护好自己,那太子的位置肯定是稳稳的。   甚至等几年还能升级成国家一把手。   毕竟从投胎技术上来看,朱见济比后面的选手明武宗还要厉害——   朱厚照同志的爸妈实际上生过两儿一女,只是小儿子不幸夭折。而朱见济从出生到历史上的景泰帝死亡,就是个宝贝独苗苗!   就算景泰帝从王爷做到君主,后妃无数,也就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精子成活率可见一斑!   所以只要他身体好,注定笑到最后。   至于那个夺门之变……   活下来的朱见济看的清楚,并没有太过担忧。   因为明朝的这场夺门之变,本身就是一场比明代宗哭爹喊娘的换太子,更加令人发笑不耻的闹剧。   历史上的景泰帝由于独子夭折,之后日夜操劳都没有给自己操出一个新儿子,失去了直系继承人,在封建帝国体制下,自然而然的削弱了大臣对他的忠诚,给了很多人搞事的机会。   因为按照皇位继承法,景泰帝没有子嗣,继承皇位的人选就要从和他血缘关系最近的宗室中选取。   其中最符合条件的,自然是当过太子,天然具有法理大义的朱见深了。   实际上朱祁钰在痛失独子又操劳过度的情况下,已经是默认了大侄子继位,甚至在夺门之变的前夕就下令恢复他的太子身份了。   而朱见深又是太上皇朱祁镇的儿子,心里清楚他儿子会继位,又不想成为他们“父慈子孝”祭品的臣子,自然会暗地里向着被囚禁在南宫中的朱祁镇靠拢。   这是景泰帝气愤又无力阻止的。   于是当过十几年皇帝,又有儿子未来是皇帝的光环加成,太上皇朱祁镇的政治影响力仍旧在景泰帝的朝堂上挥之不去。   所以等到夺门之变发生后,朝堂上一半以上的大臣竟然对此保持了沉默,安静如鸡的朝拜了重新登基的太上皇,忽略了注定退位,又没有嗣君为其撑腰的景泰帝。   哪怕按照继承法,景泰帝病逝之后,成为皇帝的人应该是大侄子朱见深。   对于抠细节的人来说,没有儿子的景泰帝早就被驱逐出了皇位争夺战,夺门之变实际上,是朱祁镇在抢他儿子的位置,这是非常令人不耻的。   特别是朱祁镇重新当皇帝以后,喜欢玩骚操作的习惯还没改正,竟然会给死太监王振和俘虏过自己的瓦剌人也先立庙,在位的最后几年还弄出来了南方浩浩荡荡的农民起义……   这让朱见济深刻怀疑他这个皇伯父不但有受虐倾向,还被瓦剌人PUA了。   不过说来说去,夺门之变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景泰帝没儿子。   什么“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对于刚刚开国百年的大明朝来说还无法体现。   在封建时代,不管你是男是女,没儿子总是会造成各种问题,更别说生在帝王家。   现在朱见济活蹦乱跳,那么一切的难题便迎刃而解。   朱见济一点都不担心南宫里的那位伯父还有未来的夺门之变,一点也不担心所谓的“为了皇位手足相残”。   因为他有身为后世成年人的主观能动性,又知道这段历史,明白其中根源,当个典型的马后炮还是可以的。   他觉得自己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适应五岁小孩的身份。   因为他妈,喜爱吃斋念佛的杭皇后,在听说儿子总算睡饱了并且退烧后,带着一票子人过来看他了。 第二章 :太子受到了钦定   “我儿受苦了!”   “若是你出了什么事,让为娘可怎么活?!”   一进门,朱见济就听见了一阵女声传来。   再然后,一双包含慈爱的眼睛落在赖床不起的朱见济身上,顿时让他感到“母爱如山”。   女子进来后直接抱住朱见济,这样的亲密并没有让朱见济感觉到网文中常见的“一对柔软贴在身”,只是觉得有些闷。   毕竟现在是冬天,不论是谁都穿的比较厚。   而且传说中的一大团也不是谁都会有的。   “母后不必担心,儿臣已经好很多了。”   为了避免自己被闷气,朱见济挣扎着脱离了母爱的怀抱。   “没事就好,真是佛祖保佑……为娘今日回去就去对佛祖还愿,手抄《金刚经》,为孩儿祈福。”   这个倒也不必。   朱见济面对这名大明朝最尊贵的女性,有些招架不住。   随后他爸,力挽狂澜救国家,热爱做操以至于伤了身体的景泰帝,也跟着杭皇后的脚跟一块过来了,加大了朱见济应付的压力   这让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的打工人瞬间倍感沉重,有种面对领导敬酒的心情。   而且朱见济穿越后虽然成功融合了原身记忆,可打底的是个五岁小孩,又能知道什么东西?   于是在对明朝宫廷制度一摸黑的情况下,朱见济“强撑病体”,对着他爸景泰帝和他妈杭皇后反向问安。   好在双方会面的结果还算顺利。   考虑到年幼太子刚刚病愈,精力不振,而且封建社会还有“过病气”的说法,景泰帝和杭皇后并没有待太久时间。   只是难掩高兴的对着朱见济嘘寒问暖,并且斥责了旁边无辜的宫人,将太子生病的原因扣在了他们“伺候不利”的头上,严令他们日后要时刻以太子的需求为需求,为太子奉献出一切——   实际上在朱见济生病之初,真正“伺候不利”的宫人已经被处死了。   毕竟他们只是伺候人的玩意。   宫人们被吓得两股颤颤,哭着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的罪过。   而在朱见济之后为自己准备的私密日记本上,则是把这件事简单记录为:   【十一月二十三号,大明帝国第六任皇帝携带皇后与太子进行了友好会面,本着“家国一体”的精神,双方就身体问题达成了一致,互相承诺保养身体,为朱太祖同志创立的大明帝国做出永远的奋斗。】   随后本子蒙上收好,大病初愈的朱见济继续睡觉。   说真的,   生病刚好是真的没精神。   只是在即将入睡之时,朱见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重获新生之后,朱见济当然不想白穿越一趟。   于是在第二天,景泰帝又过来看儿子的时候,已经伪装了很久,情绪积累到位的朱见济忽然开口问一脸慈父样儿的景泰帝,   “父皇,太宗是不是真的有好长的胡子?”   “这个自然,太宗美髯可是极为出名的!”景泰帝乐呵呵的逗儿子。   作为一名非正常继位的皇帝,景泰帝极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的水平不行,所以国事都扔给了于谦,从而让自己快乐玩耍,颇有“垂拱而治”的姿态——   如果他托付国政的不是对人对己都很严格的于谦,而是某位“圣贤”,估计后来的夺门之变,也会多几个替他说话的大臣出来。   可惜于谦工作狂一个,还连带其他人一块加班,让士大夫们完全没有风花雪月的功夫,个个享受着大明朱家赐予的福报。   这也导致了景泰帝的日常很闲,心态上也没养出来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心态,在疼爱的独子面前表现得有些天真——   即便是对着南宫里的那位下黑手,最大的程度估计也就是砍点人家乘凉的树了。   君不见南宫几年的圈养生活,朱祁镇给皇家增添了多少血脉?   甚至在轰轰烈烈的金刀案之初,也是因为朱祁镇给阮浪这个老太监赏赐了金袋金刀。   出手如此阔绰,可见除却自由,正统皇帝的日常生活是很有保障的。   而从侧面也显露出了景泰帝在政治上的不成熟。   像“太上皇”这种心腹大患,除非你军政一把手全拿住了,不然何必留命?   但这也让朱见济的计划十分顺利的进行,   毕竟在天真的景泰帝眼里,五岁的人类幼崽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个孩子啊!   “所以我昨天梦见的那个爷爷真的是太宗?”   朱见济惊呼一声,堆满婴儿肥的小胖脸都随之颤抖。   “???”   景泰帝大惊,心想莫不是儿子见了鬼了?   ……不对,是太宗托梦。   “青哥儿,你说的什么意思?”   景泰帝震惊的喊出儿子小名。   “就是我昨晚做了梦,梦见一个长胡子老爷爷自称太宗皇帝……他带着我在草原上骑马,然后夸我了呢!”   景泰帝继续惊讶,“他……夸你什么了?”   “说我小小年纪就能驰马不惧,是个好小子。”   朱见济面带笑容,露出嘴里的乳牙。   只留下景泰帝惊疑不定。   作为一个标准的古人,他对神神鬼鬼这种东西还是信点的。   更何况距离太宗“好圣孙”的时代还没过去太久,再来个复制粘贴版本也有可能。   只是……   这是真话?   还是别人教孩子说的?   若是前者,这对景泰帝也是好事。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继承皇位以及把位子传给儿子的“合法性”还不够。   要是真用太宗皇帝的名义盖章,朝中大臣还有哪个敢搞事?   要是后者……   其实也是好事。   景泰帝胡思乱想了一阵,然后连带儿子玩的心思都没有了,拍拍屁股要走人。   他现在心里乱,还是去找于谦于大人商量商量。   而朱见济也没必须阻拦。   有些事情只需要买下种子就好,做的太多容易弄巧成拙。   反正现在最重要是就是保证他和他爹多活几年。   在明朝的政治斗争里面,有时候你能笑到最后,不是因为政治手段高超,而是因为单纯的能活。   毕竟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而大明朝在洪武大帝老朱同志的设计下,各个项目其实是挺完备的,皇帝权威高高在上,到了后期的愤青崇祯上位,都能横扫阉党,转手无数首辅。   说真的,也就是他爹心理没黑化,要是住在南宫里的大伯因为身体原因“不幸风寒去世”,那得多好?   历史上的明英宗在被囚南宫的时候还生了好几个孩子,就这儿能吃能喝能生的还好意思出来说被景泰帝虐待了,也是不要脸。   朱见济深深叹气。   景泰帝那一边,看完儿子后越想越激动,当真找了于谦过来商量。   被人成为“救时宰相”,并且是大明朝文武力量改变后的实质文臣领袖,于谦的日常工作是很忙的。   但再忙他也得为皇帝服务。   谁让天下是老朱家的?   “陛下……”   “廷益不必多礼!”   景泰帝手脚麻利的扶住了于大人,面带笑容。   他是很信任于谦的。   甚至比信任自己还要信任于谦。   因为景泰帝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水平只能“垂拱而治”,而真正治理天下的,就是他面前的这位平平无奇的中年文官。   而他们双方之间少有的矛盾,就在于废立太子一事上。   虽然于谦因为深受皇恩而没在风波中正式表达态度,但景泰帝其实也明白他心中所想。   要不然顺着正常的历史轨迹,于谦何须收下书生杨集所写的那封信?   好在太子做的那个梦,让景泰帝能够挺直腰板的把于谦叫过来,让他给自己做证明做宣传,然后进一步削弱正统皇帝跟他儿子成为皇帝的可能性。   即便正统皇帝从小就听信宦官,   即便正统皇帝一手微操出了土木堡之变,   即便正统皇帝被瓦剌俘虏过,   即便正统皇帝在当俘虏的时候,用“人格魅力”征服了野蛮的瓦剌并且和他们打成一片,还试图为他们叫开大明的城门……   但从古代的道德观念和基本法看,正统皇帝仍旧名正言顺!   因为他既嫡且长!   所以他已经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政治智障,却仍有无数官员为他站台。   所以他景泰当了几年皇帝,临危受命保住了大明江山社稷,却连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都被人阻拦。   好在他儿子做了梦。   景泰帝高高兴兴的把这个美梦分享给了于谦。   但于谦听了的表情却不太好。   就像景泰帝信任他一样,于谦也很信任景泰帝。   他相信景泰帝的本质还是个单纯的,不太会政治斗争的青年。   也相信景泰帝的儿子不会撒谎。   毕竟朱见济真的只是个小孩子,距离他开蒙读书的时间,也不过三天。   因为刚刚读了三天书,朱见济就病倒了。   这么短暂的功夫,即便为朱见济服务的老师们是内阁学士这样的博学人物,也不能让他量子波动速读。 第三章 :太子盯上了曹吉祥   “可是有人引诱了太子?”   第一时间,于谦认为其中有阴谋!   但阴谋不阴谋的景泰帝不关心,大不了后面再把太子身边的人都换了,直接斩草除根。   他现在关心的是皇位合法性的问题。   “如果当真是太宗皇帝显灵,那这个……”景泰帝激动的给于谦使眼色,希望拉拢这位文人领袖给自己撑腰站队。   但于谦反应和废立风波时一致。   他保持了沉默。   还是那个原因,古代士大夫的道德观念不能允许景泰帝去挑战正统皇帝的合法性,但提拔赏识之恩也无法令于谦开口反驳已经上头的景泰帝。   好在君臣几年,景泰帝能感受到于谦的纠结。   他长长叹气。   “罢了罢了,”景泰帝对着于谦很无奈,“朕还是去找胡瀅吧。”   胡瀅作为五朝老臣,看眼色的实力还是有的——   在黄玜投机上疏易太子后,实际上是胡瀅率领大臣签字同意的。   于谦就此告退,只留下景泰帝继续思索如何让胡瀅替自己搞舆论宣传。   对于于谦终究不愿意彻底为他和他儿子服务,景泰帝心里的确不高兴。   但景泰帝到底比他哥有良心,知道哪些人靠得住,能信任。   像于谦这样全服心思都放在国家上面的纯臣,恰恰是景泰帝这种放手皇帝的最佳拍档。   不管做什么,景泰帝即使猜到于谦会是个什么态度,但还是喜欢把他叫过来打声招呼。   对方肯帮忙最好,不想也罢,总有投机分子来帮皇帝陛下分忧。   于是景泰帝独自思索了一阵,又吩咐随身太监兴安去传了礼部尚书胡瀅。   至于朱见济那边,却是无所事事。   因为“大病初愈”,皇帝皇后都当他是个金贵的娃娃,恨不得让宫人贴身管着,以免再出意外。   而五岁的身体也着实无法让朱见济为所欲为,只能胡思乱想。   前脚想着他大伯朱祁镇憋在南宫里沉迷造人会不会马上风,然后想到朝局形式……   再然后朱见济就尴尬的发现自己对景泰朝的大臣没多少了解,就记得个非相声大师于谦和之后夺门之变的徐有贞、石亨了。   貌似宫里还有个曹吉祥的太监也是后面变乱中的主人公。   所以可以防患于未然吗?   提前把曹吉祥弄死是否可行?   我现在是太子啊!   朱见济灵机一动,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喊了身边伺候的宦官马冲进来。   马伴伴一脸老实相,乖乖的跪在太子卧榻旁边听候吩咐。   朱见济打量他。   马冲一动不动,仍旧是一副老实到想要去种地的样子。   “孤突然想到,宦官也是官,在宫里是怎么升官发财的?”朱见济问他,“外面的大臣有什么尚书侍郎的,宫里也有吗?”   反正自己才五岁,大脑容量就这样儿,去年五月才正式加了太子冠,不懂宫廷制度也是正常的。   而且以景泰帝的日常放羊,身边常跟着的就兴安和成敬这两太监,朱见济甚至怀疑他也不能理顺宫里的各种条条框框。   马冲立马回话,“禀太子,宫内自有宫内的规矩……”   文化水平不高,但自幼进宫伺候皇家的马伴伴利索的为太子殿下介绍了什么叫做“内府十二监”,话语间不由透出了对成为司礼监太监的向往。   毕竟那是距离皇权最近的位置。   在大唐以后,大明朝的太监应该算是最有权势的了——因为太监是皇帝身边天然的狗,而大明朝的皇帝则是前所未有的集权者。   在这样的主人身边,狗子当然可以吃到更多的肉。   可惜老朱同志吸取前代经验,一立国就宣布“宦官不得干政”,以至于宦官们弄权的辉煌一直等大明开国近百年才到来。   自宣宗允许宫内的宦官们读书识字开始,大明宦官集团就在紫禁城内崛起了。   代表人物是正统皇帝从小接触,亲政后一手提拔的大太监王振。   这位水平过低但理想过高的无根人士在大明朝掀起了第一波轰轰烈烈的宦官干政,推到了老朱同志立下的“禁止宦官干政”的石碑,并且取得了比后辈如刘瑾、魏忠贤还要“辉煌”的成果——   后者还只是坑自己,而这位则是把正统皇帝赔了进去,最后导致朱见济的大伯目前只能待在南宫做操玩鸟。   但他到底是走上过宦官的人生巅峰,又确实给大明带来了磨不去的印象。   之后便有如今景泰帝身边的兴安和成敬,个个都是在旁人面前呼云唤雨的权宦。   朱见济听他诉说,觉得这位也是个有理想成就人生辉煌的,但有没有这个能耐又得两说。   他感叹道,“原来内府还有这么多当官的……孤可真想见见他们!”   “马伴伴,你得空替孤去找找,让孤看个脸熟。不过父皇那边有名有姓的就不必了,孤自己天天能见!”   就差点名那些同属十二监但地位不高的几位了。   马冲能怎么办?   大明朝立国至今,老板都是有脾气的,当手下如何能拒绝他们的要求?   好在作为太子的身边宫人,马冲自然和大太监兴安有联系,到时候这棘手的任务,自然可以交给对方裁决。   碰了面,朱见济打算先“瞻仰”一下敢于在大明朝造反的太监曹吉祥,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干掉他。   什么?   随便杀人会不会过意不去?   皇家太子杀个无实权的的太监怎么了?司礼监跟司设监名义上是一个品级的,但实际上谁会把谁当真啊!   闹到景泰帝那边,皇帝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实在不行,皇帝陛下的独子、大明的新任太子、老天爷指派穿越者、帝国未来继承人……杀个太监,总不成问题吧?   朝廷上的那帮大臣向来就看不起宦官,经历了王振这朵大奇葩后,更加排斥缺二两集团了。   朱见济用“冒犯太子”这种拙劣的借口弄死人,可能在大臣那儿都掀不起浪花。   于是在心底,朱见济已经给曹吉祥定下了死刑。   而新手起步阶段大概是真有版本光环笼罩,因为病愈后天气仍旧寒冷,景泰帝不想儿子继续顶着风雪启蒙读书,以免再次染上风寒,便在胡瀅问起太子授课一事后主动推迟了开学时间。   而且胡瀅在得了景泰帝搞舆论的授意后,也得花心思做个计划出来。   官场老油条到底是老油条,人不但为皇家考虑,也要给自己名声考虑。   这给了朱见济足够的折腾时间。   宫里他爸是个脾气好到不像皇帝的皇帝,每天逗儿子完了就去后宫做操去了,他妈杭皇后沉迷吃斋念佛,有空还会怨念一下自己只是“母凭子贵”,老公都不愿意看在皇后面子给她娘家人升职加薪,导致用心陪儿子的时间也少。   朱见济除了每天定点去拜见太后孙氏和父皇母后,基本无所事事。   而兴安在听说朱见济的想法后,也把事情办的妥妥贴贴。   这可是太子爷的吩咐!   皇帝都随他去了,几个太监凑过来认下未来老板哪里是问题?   更何况凑齐太监们,不过一句话的事。   所以在“突发奇想”两天后,朱见济随口一句“太监何在?”,内府十二监就立马到齐,一个个堪称深宫大佬的无根人士跪在朱见济这个小豆丁面前,安分得跟小媳妇儿似的。   表现挺好。   就是人有点丑,身材全是中年发福,五官排列是各有各的想法。   朱见济随后想想,又觉得强求残障人士长相一事有点太过取得缺德,便忍住了吐槽的**。   他一个个凑过去,认真的观看传说中的太监,点到谁就让马冲做身份介绍,然后问他们。   “你是几年进来的?”   “回太子,奴婢是永乐二十年进宫的。”   啧啧,那时候距今才二十来年,如果这位进宫不算年级太大的话,竟然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那你呢?”   “奴婢是永乐十八年……”   得,又是个打工人中的先进分子。   “那这一位?”朱见济慢慢的,点到了几位太监中最丑的那个。   马冲及时旁白,介绍这次落到司设监了。   “奴婢是永乐四年进的宫……”又胖又丑还一脸沧桑的这位激动的回话。   这个入宫年份和前面两位一比简直夺人耳目,朱见济感觉自己冥冥之中受到了召唤。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曹吉祥!”丑胖太监对太子的询问感激涕零,仿佛受到了来自皇家的点化。   果然!   能青史留名的人物必然有不一般的遭遇!   老天爷给他安排命运的时候顺便还把这人的脸给安排了。   朱见济心里感慨,找到了即将被自己下黑手的正主。   像这种丑胖丑胖,即便是讨好别人也不免油腻,历史上还各种奇葩操作的人……朱见济忽然觉得自己提前干掉他,竟然还算为民除害。   起码内府十二监的平均颜值可以因此被显著拉高。 第四章 :太子看完了曹吉祥   “这名字不错,你长的一看就是吉祥如意的那种!”   朱见济对着曹吉祥那张大脸笑了。   曹吉祥也笑得很谄媚。   他以前是掌握过实权的人,结果伴随着王振的下台,也被扔去司设监这样的地方看杂物了。   偏偏锦衣卫那边也兼职卤簿工作,在景泰帝深居简出只爱操劳的情况下,曹吉祥连一点微小的贡献都无法做到!   名为十二监之一的管事,可一点实权一点油水都碰不着,曹吉祥如何能甘心?!   如果这次能够抱上太子爷的金大腿……   偷偷觑着面前圆润有气色的小胖脸,曹吉祥越觉得这怕是上天派来送他荣华富贵的金童子。   都在宫里混了这么久,他哄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是问题?   当年王振不也是靠着哄年幼的正统皇帝,从而荣获巅峰时刻的吗?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如了曹吉祥的愿。   朱见济以好奇他们升官发达的事为借口,让这几个宦官头子留下来给他讲故事。   马冲眉头一皱,心想太子听宦官的事迹,会不会“有损圣听”?   他这样担心,也这样劝了朱见济一句。   太监们日后伺候太子爷是肯定的,所以这次找来认认脸也不为过。   “只是宫内腌臜事多,奴婢怕有些东西听了坏您的心情……”   “皇宫大内是皇家的地方,有什么是孤这个当太子的不能知道的?”朱见济对着他笑容天真的说道,“要是你拿这样的借口拦着孤了解下情,孤改天就找父皇,一起去听十二监的故事!”   “你记得当初你也说过,自己的姓是认了太宗朝的马三宝当干爷爷来的……改天你给孤说说三宝太监的事,现在闭嘴就好!”   朱见济说的理直气壮。   毕竟投胎本事摆在这儿了,谁能拦得住他?   马冲被怼的哑口无言,真就闭了嘴。   太子殿下经过一场大病,脑子和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这情况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于是在太子爷的命令下,几个太监各自说起自己的事情来。   不过也没谁傻到说些黑暗面的事儿给自己找打,只是念叨些入宫前后的趣事,逗的小太子连连发笑。   直到曹吉祥开口。   吉祥三宝本意是想让自己入太子的眼,自然嘴皮子耍的极为卖力,恨不得把自己入宫几十年来的经历渲染的跟《西游记》一般精彩。   不过这年头,吴承恩都还没出生呢,除了占有后发优势的朱见济,《西游记》这样的名著当然没人知道。   曹吉祥说了很多,   虽然避开了很多敏感点,但也让朱见济听到了一些东西。   原来这老东西还当过监军,明朝太监当监军,十有**是去捞油水的。   王振那时候的宦官集团也是开国头一回登上大舞台,飘飘然的就差上天了,啥事都敢干。   朱见济再结合背景实情一推测,断定了这家伙的小辫子就在这里。   但派谁过去弄他呢?   锦衣卫?   东厂?   瞅着曹吉祥那粗壮到挤了两层肉的脖子,朱见济觉得要是自己穿越到了南北朝这样的疯狂时期,亲自抽刀砍个太监绝对是简简单单的事。   曹吉祥则是脖子微凉,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转头却见小太子对着自己笑得弯了眼,一副“你这个狗奴才成功吸引了孤”的表情,曹吉祥便觉得刚才针刺一样的感觉只是他年级大了有了皮肤病。   只要讨好了太子就行。   曹吉祥默默对自己说着,老脸上也回了朱见济满是皱子的笑。   他笑出了强大,笑出了自信。   作为一名无根人士,曹吉祥还是朱见济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个能笑出这么多皱纹的宦官。   老实人马冲眼见两人相谈甚欢,也心中着急。   伺候太子显然是一份极有前途的事,因为大明开国至今还没出过太子下台的事——朱见深不算,他爹都退位了。   马冲觉得景泰帝如今正值青壮,想来可以安安稳稳的活到太子长大,反正皇帝宝座落到他们这家是肯定了的。   他能够贴身伺候,也是托了前辈的关系。   毕竟他干爷爷是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   虽然三宝太监年老时也顺应宦官中的潮流认了好几个干儿子,导致到了马冲这孙子辈的时候关系有点远了,但名头总是值点钱的。   那时候的马冲装乖卖巧还充钱,让一位快退休的老太监引荐给了成敬,从而混到了今天。   要是自己的职位被这条老狗抢走了,那之前的付出不就拿不到回报了吗?   马冲对曹吉祥警惕起来。   但是太子喜欢,作为一个下人怎么能打扰?   于是马冲只能怀着紧张的心情在一边伺候,给小太子端点心递水果。   紫禁城的十一月下旬已然下起了雪,宫殿内烧了上好的煤炭,把整个人都照得暖洋洋的。   曹吉祥和朱见济通过旁边的炉火,都看见了美好的未来。   “你这个人是真有意思,孤记住你了。”   朱见济听完了故事,手里还抓着块吃了一半的糕点,显然心情不错的对曹吉祥说道。   曹吉祥大喜过望,连忙扣头,“奴婢谢太子赏识!”   旁边的太监们对这个抢了自己风头的老货非常不满,可在太子开了金口的情况下,谁也不能表达出不乐意来。   于是在朱见济听累了让他们退下时,掌管其他内府机构的太监只能用羡慕嫉妒的语气去恭喜曹吉祥。   小太子这么好哄,这老货看来是要否极泰来了。   曹吉祥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像自己已经成了太子心腹似的,心安理得的对着同事们摆手,装模作样的讲两句“哪里哪里”。   马冲看了他这样就烦。   他自幼入宫,拜的干爹虽然不太靠谱,但好歹也教过马冲在宫里需察言观色,小心行事。   曹吉祥这刚吹点风就飘起来的做派,让马冲这等老实人看不下去。   他在背后轻轻一哼,瞧着这几个太监各回各家了,便转回去为朱见济禀报。   此时天色不早了,按照习惯,该伺候朱见济吃些养生的药膳,随后预备入睡。   但朱见济却突然发问,“孤现在还能去找父皇吗?”   太子这是想爹了?   马冲第一时间如此反应。   “此时陛下应该也是休息,若殿下想去问安,奴婢可差人去探探。”   实际上,景泰帝的帝王生涯是时常休息的。   不过因为大人喜欢做自己爱做的事,所以景泰帝并不喜欢自己经常被人打扰。   特别是眼瞅着天色暗沉的时候。   别的掌权者是要“天凉了,该让某人全家抄斩了”,到了景泰帝这儿却变成了“天凉了,该让爱妃为朕暖暖身子了”。   朱见济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可一想天的确晚了,如今入冬下雪,皇宫又那么大,他出去找一趟爸爸的功夫能把自个儿冷傻,干脆把计划挪到了明天。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   朱见济挥挥手,让马冲下去,照常进行伺候太子。 第五章 :太子又搬出了祖宗   第二天,   精神饱满的朱见济见到了精神萎靡的景泰帝。   这两天下面推了个美人上来,身娇体软肤白貌美,把景泰帝迷的晕头转向,挂在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就是爱情的证明。   偏偏还要打着精神上朝听那些大臣扯淡,着实让景泰帝更加倦怠。   但儿子还是要见的。   从正式成人到如今,他已经快二十六岁了,可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长大,可谓宝贝。   要不是被他废掉的汪皇后生了两个女儿,另外的妃嫔也有过怀孕记录只是不幸流产,景泰帝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行了。   他自然不甘心作为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可现实又让他只能沉默。   于是对上朱见济,景泰帝无比的溺爱,连称呼都是平平无常的“我”了。   “前几日见了礼部尚书,问起了你的学业,等青哥儿的身体好点,咱们就再去文华阁启蒙读书如何?”   把朱见济抱到膝上坐着,景泰帝语气柔和的说道。   胡瀅这头老狐狸给景泰帝出的主意,便是从朱见济的学习成果上入手,毕竟炫耀孩子还得看成绩。   首先得把新任太子朱见济打造成一个神童,然后再编造个类似“好圣孙”的传言出去,温水煮青蛙。   等见到了朱见济的门门满分,并且茁壮成长着,大臣们的心思转到景泰帝这里来,自然会削弱南宫那位太上皇的影响。   等到地位稳固,一切尘埃落定,谁还会在乎正统不正统的?   建文帝是太祖钦定的皇太孙,懿文太子的长子,这身份够正统了吧?   可等太宗皇帝上位,不但人被迫失踪了,连建文的年号都被磨消,天底下还有谁敢说他的事?   自此正统也就归于燕王一脉了。   大臣们也不是死脑筋。   眼见局势不可逆转,他们改口的速度会比谁都快。   而且皇位正统从建文帝转到太宗这里的例子,再配上“太宗托梦”的事,还真给景泰帝跟朱见济增添了点合法性。   特别是太宗皇帝的地位明显比宫里那位朱祁镇生母孙太后高。   不过这计划最基础的,就是要保证朱见济能配合。   所以景泰帝今天才问,他后面却是早就差人准备好了各种突击教材,并且想在三五天内教会儿子认字看书。   朱见济没想到景泰帝竟然如此为他谋划,只是想着读书能更明白大明的情况,便点头应了。   “好,那爹爹现在就让成敬教你认认字……”   景泰帝高兴的召唤太监。   成敬不是个一般的太监。   他的不一般就在于,成敬并非自幼入宫,而是因为卷入了**而不幸受了一刀的。   而在成为阉人服侍当时还是个王爷的景泰帝之前,成敬还是永乐二十二年的进士,在外面有儿子的那种。   所以景泰帝很认可成敬的文化水平。   此前景泰帝还考虑过让成敬教导朱见济读书识字。   结果朱见济拒绝了。   “我已经认识不少字了,我连《论语》都背了好几章呢!”   此话一出,更让景泰帝震惊。   他养的儿子他清楚,幼儿无知,并且这一年来为了安排儿子当太子,他也没空去指点儿子学业。   又因为有王振的例子在前,景泰帝可不敢让一般的宦官教儿子读书,兴安和成敬随身伺候着自己……   朱见济凭什么说自己已经认字?   “是梦里的太宗皇帝教我的!”   朱见济厚着脸皮卖萌,还特意用了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整得跟真的一样。   “上次做梦他不但带我骑了大马,还带我读了几本书……醒了我就发现自己认字了。”   “父皇不信我就给你背几段《论语》!”   朱见济没给景泰帝缓冲的时间,张口就来了几段“子曾经曰过”。   考虑到人物形象,朱见济后面还故意背错了几段,夹杂了点《诗经》里面的东西。   反正在这方面装模作样朱见济是不怕的,因为在成为一名打工人之前,他读的可是文科。   而且还偏向于古文学专业,繁简中文转化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除非有不长眼的故意用生僻字刁难他。   于是有了后发优势的朱见济开始好不要脸的给自己加各种光环,比如说“太宗钦定”、“天生神童”之类的。   等宣传到位了,自然就有了传说中能让人倒头便拜的“王霸之气”。   毕竟在明朝的大臣眼里,皇子读书声音洪亮点都能让他们夸到天上去了。   景泰帝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一种狂喜之色。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景泰帝忍耐不住的惊叹道,抱孩子的力度都加重了不少。   这不比他们花手段编造假货强?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童”!   皇家哪里出过这样的人物?   “快快快!兴安!给朕拿本《千字文》来!”   景泰帝把书随手翻来几页塞给儿子,带着点期待的说道,“青哥儿,你给爹爹念这几句话听听?”   朱见济一看,张口就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没有直接按照景泰帝翻开的本子念,而是从头开始,一直背到了那儿。   “当真是我家的麒麟!”   景泰帝终于按耐不住,举着儿子转圈圈。   只是身体有点虚,转了两下就不得不放下了这个小胖子。   “太子聪颖非凡,又有太宗指点,是上天对皇爷的嘉奖!”   “我大明天命所归,皇爷亦是天命所归!”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身侧的太监非常有眼力的对着景泰帝吹捧起来,而朱见济刚才的一番表现,也让这些文化水平不高的宦官们隐隐为他笼上了光环。   看来能进宫伺候大明朝皇帝,这是他们的福报啊!   “太宗在梦里……可还对你说些什么?”   景泰帝激动完了,突然又摁住儿子肩膀,蹲下去与他眼对眼,充满了渴望。   他有点相信真的有“太宗托梦”了,不然小小年纪无人教导,如何能认识这么多字?一口气背这么多书?   于是景泰帝也有了新问题。   若是大明朝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又是如何评价自己的?   也会像朝臣一样,觉得自己占了哥哥的位置,是个不厚道的人吗?   朱见济告诉他,“太宗皇帝没有说什么,除了带我骑马认字之外,还给我介绍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叫张辅的……说是英国公。”   “他长的好凶,脖子上还有个大黑痦子,我吓得没多看。”   “张辅……是英国公!”   是那位在土木堡之变中被坑死的大明名将啊!   是追随了太宗皇帝靖难之役的老臣子了!   张辅之父张玉追随太祖起兵抗元,传到第二代基因还没改良好,长相自然没有什么世家公子的范儿,甚至脖子上面的黑痦子还成了其独有的标志。   张辅死的时候,朱见济才出生一年有余,勉强记住了身边的父母和奶娘,又如何见过这位老臣?   定然是梦中所见!   原来这些老臣去后,真的会追随生前的君主,继续纵横在另一个世界吗?   景泰帝想得多了,最后竟然冷静了下来。   虽然太宗皇帝不多做言语,可态度是表明了的。   张辅何等身份?为大明做下了何等功劳?最后的四朝老臣竟然屈辱无比的死在了土木堡一战中,死在了曾经跟随太宗数次横扫漠北,所攻杀的敌人手里。   这已经昭示了太宗的评价——   他,不喜欢朱祁镇这个废物皇帝!   反过来说,太宗给他儿子托梦,就证明了太宗是认可自己的!   景泰帝突然生出了无比的勇气。   宫里的太后,太上皇都无法动摇他的皇位了,因为太宗当真指定了“好圣孙”!   如果自己刚登基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好事该多好?   当年“金刀案”发,明晃晃的太上皇想复辟了,一个小宦官都敢带着金刀大摇大摆的拉拢同伙,可满朝上下,一大半的人都在为南宫站台,都在否认这明显的事实。   那个时候,自己何其委屈,举报了金刀案,却被逼装疯的卢忠又何其委屈?!   “好青哥儿,你再仔细给爹说说,你在梦里做了什么?”   “可别像上次那样,话只说一半!”   景泰帝再次将儿子抱上膝盖,面容平和。   “我一觉醒来就头昏发饿,自然忘记说了。现在我吃饱了饭才过来的,肯定能把梦里的东西记得清楚!”   朱见济说的信誓旦旦,童言稚语逗的景泰帝连连发笑。   被新进爱妃榨干的精神都恢复了。 第六章 :太子迎来了开学   为了表示自己心情好,景泰帝没有去陪那姓唐的美人用膳,而是跟儿子一块吃了。   以国人的老传统,饭桌上面讲条件是最方便的。   于是朱见济理所当然的提出了想让景泰帝借锦衣卫给自己使唤一下的要求。   “锦衣卫?青哥儿要他们做什么?”景泰帝不解,“若是有急事,为父直接派遣东厂过去替你做了。”   此时掌管东厂的奉御宦官阮伯山也在身侧伺候着,见状立马主动请示,“听太子吩咐!”   他非常的主动,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也按耐不住。   以从六品宦官的身份掌管东厂,阮伯山是很有压力的,景泰帝为了强化控制,还抽调了一批锦衣卫给他指挥,更让阮伯山渴望立功来安安心。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那不行,太监是父皇身边的人,我不能随便使唤的!还是锦衣卫方便一点!”朱见济没理会阮伯山的主动,一副知情识趣的模样,对景泰帝说道。   其实按照心底的想法,朱见济是不太信任此时的东厂的——   距离王振权势滔天的时候还没过去几年,谁知道在他曾经任职的东厂,还留下多少过去的影子?   毕竟金刀案时,两个宦官带着太上皇的信物到处转悠,忙来忙去的只有锦衣卫,东厂连个屁都没放,谁能保证这玩意跟自己一条心?   最典型的例子,历史上景泰帝病重惨遭夺门之变时,东厂何在?   锦衣卫那边还能找理由说,是因为景泰帝后面宠幸一名唐姓美人,连带着把她爹升职成了指挥佥事,让这老头把整个锦衣卫搅和的没能耐了。   东厂呢?   曹吉祥都带着人闯宫了,这群缺二两的还没露脸!   让朱见济很难不怀疑背后有什么东西。   而且景泰帝登基后吸取了王振的教训,连连打压宦官集团的力量,不免在暗处,也就是在这皇城之内,诞生了一个反对他统治的小团伙。   于是让后世惊叹不已的夺门之变在种种作用加持下发生了。   朱见济不想用别人的拳头去打别人,除非他亲手操作。   可惜年岁太小,朱见济顶多动动嘴皮子了。   “我最近认了下内府十二监管事的脸,发现有个长的特别丑的。”   “我觉得能长成这样,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所以要锦衣卫去查查他。”   “你这也太小心眼了!”景泰帝取笑儿子,“人的长相要看父母,哪能因为人家长得丑就针对他?”   “不是的!”朱见济鼓起脸给自己找理由,“我在梦里见了太宗就觉得亲近,见了老英国公虽然害怕,但那是因为他长的就凶。可那个老货我一看就烦闷,估计是太宗给我启示呢!”   “好好好,那就依你的话!”   景泰帝听他为了查个太监,竟然搬出了太宗皇帝,心里又气又笑,干脆直接甩手,派人传了锦衣卫指挥使朱骧过来。   阮伯山没能讨到好处,又安静的缩了回去。   朱骧没多久便赶到,正好朱见济父子也用膳完毕。   “臣朱骧,拜见陛下,拜见太子!”   面容刚毅的男子身着飞鱼服,语气沉着有力的跪倒在地。   这人一看就有种于谦的风范,难怪会成为后者的女婿。   朱见济为自己对朱骧的第一印象做出评价。   “免了,你快起来吧。”   景泰帝迅速摆手,“此次传召,是让你为太子办事的,你且先听太子说话吧!”   “遵旨!”   “请太子吩咐!”   “孤想让你帮我去查下一名叫做曹吉祥的太监……”朱见济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又指点道,“好好查,把这人的底子来来回回的翻,别给孤漏了东西!”   朱骧自然听得出太子的言外之意。   虽然不明白五岁的小太子为何要跟个太监过不去,但性格刚直的朱骧还是决定听从命令,将“曹吉祥”记上了小本本。   朱见济相信,在锦衣卫的调查之下,曹吉祥绝对能给人一个惊喜。   现在就等着时间流逝了。   没有了大问题要解决,朱见济便琢磨着按照他爹的意思,自己貌似要开学了。   唉,   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是得读书学习。   又过了几天,在十二月十日时,景泰帝确定了儿子身体着实强健,便决定重开文华殿,召集之前定下的大臣为其启蒙。   当然,最大的目的是向别人炫耀儿子,以及炫耀自己得到了祖宗的青睐。   他对儿子读书的事是很关心的。   在朱见济生病以前,景泰帝就为他安排了最强、最精、最专业的教育班子——   命少傅兼太子太师礼部尚书胡濙等人监督,命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彭时等人讲授,命詹事府府丞李侃等四人陪读,命吏部郎中王谦等二人教习书法。   如此强大的师资力量,放在朱见济上辈子那是顶级大佬也享受不到的待遇。   也只有在皇权极端强化的明朝,一堆打个喷嚏都能搅动风雨的大佬才会围着他这个小娃娃转。   十二月十日,无雪无风。   气温相较前几日有微微上升。   但朱见济在马冲等宫人的伺候下,还是被裹了一身厚衣服,在可爱又不失皇家威严下,被宦官们抬出太子居所咸阳宫,一路送入了文华殿。   此时文华殿内,数位大臣已然等待多时。   他们顶着张被室内炉火熏得又暖又红的脸,对着朱见济行礼。   全了君臣名分后,就拿出了师傅的威严,手拿教尺,要辅导太子进行学习第一步——识字。   朱见济先给了几位老师傅颜面,听他们字正腔圆的念了几个字音,随后拿起书直接朗声读了起来。   抑扬顿挫。   此时的书没有分段,无数的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对即使学了一段时间的人来说,如何划分句读都是个难题。   所以朱见济这样的表现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目。   教书的彭时微微皱眉,有些不满。   因为彭时知道朱见济是太子,而且是个被他爹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   自诩清流的彭时实际上是不认同景泰帝做法的。   他心里也清楚,为了巩固太子地位,给太子做名声宣传,景泰帝也必然会做很多准备。   比如说趁着太子养病的这些时日,偷偷教他先背点书,好树立神童的人设。   毕竟大病之前,朱见济已经上学三天了,那时候他的表现可没这么好。   而且朱见济这种“嚣张”的做派,对他这个老师来说颇为不尊重。   但彭时又没有办法处理他。   这时候还是崇尚“众正盈朝”的大明,老师的地位还是有保障的,不像后来大清的老师授书还必须给阿哥们跪下讲。   于是彭时和其他几位讲师换了个眼神,对朱见济颔首笑道,“看来殿下养病之时,也没有放下学业,着实是我大明之福,是社稷苍生之福。”   “先生客气了。”朱见济表示谦虚,“孤只是有幸受到先人指点,不敢承担如此夸奖。”   “既然如此,想来太子也无需再多花时间去识字了。”   都能直接念了,何必浪费时间?   彭时表示不如直接跳过这个步骤,走入正式流程,并且自动略过了朱见济话里的附带意思。   胡瀅作为最大的监督群众,表示认同。   明朝太子读书,四书五经是之后才要了解的,最初时的必修课是《尚书》、《贞观政要》、《资治通鉴》和《大学衍义》这几本书。   彭时此时在心中断定了景泰帝事前便让小太子读了这几本,于是也不客气,在简单讲授了一些课目后,当即抽了《资治通鉴》中的一段话,询问太子的见解。   这其实是超纲题了,也不在彭时前一日递给景泰帝的讲章之上。   但一时的书生傲骨上头,彭时张口便来了。   若是太子回答不出引起景泰帝不满,彭时大不了受一顿廷杖,从而让自己在清流中的名声更进一步。   这在朱见济看来,完全是文臣被惯坏了的表现。   大明立国才多久?   勋贵集团扑街才多久?   文官们就这么飘了?   看来不给这群人一个下马威,当真是把经受过现代古文学教育的自己当软柿子捏了!   《资治通鉴》这本书和其作者司马光在现代人眼里,本就有诸多不同的看法。   比如司马光在编修《资治通鉴》这本帝王学之书时,多次“春秋笔法”,还引用了错误的史料,让后人议论纷纷。   也成为了朱见济前世读书时的折磨来源之一。   以后世泛滥的信息量,即便朱见济读书时不认真,毕业后把知识丢了不少,却也足够打对面的脸了。   于是朱见济也张口就来。   以后世无数的教授和键客为依靠,朱见济引经据典,将彭时提出的那个问题完美解决,随后又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针对其中的错误,毫不客气的做出了指责。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用现代外交黑话做表述,便是朱见济单方面的“充分表达了意见”,“让对方增进了了解”。   彭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其他的围观群众也是目瞪口呆。 第七章 :太子预备掀牌   胡瀅眼见场面失控,只能厚着老脸站出来。   “如此言语论点,竟使得我等耳目一新……不知殿下是自己想的,还是从别处听来的?”   五岁幼童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这里的人除了朱见济和随身伺候的宦官,其余人最差也是经过考场厮杀出来的文化精英。   即便政治上面有些不足,但咬文嚼字的本事无人能及。   特别是在《资治通鉴》这等一出世便被人奉为圭臬的名著方面,研究更深。   能将《资治通鉴》挑出错误,并且把一群翰林学士说的无法反驳,哪里是个五岁小孩能做到的?   即便只是对一小段话的挑刺,也显露出了不凡的水平。   起码是一方大儒!   皇帝究竟偷偷请来了哪位人物,为太子做垫脚石?   然而朱见济胸脯一挺,骄傲说道,“这是我自己想的!无人教导!”   “一月之前初次教导殿下,殿下读起书来尚且磕磕绊绊,未想今日今时,竟让我等如此惊喜。”   胡瀅摸着花白胡须,对着朱见济笑道,“彭学士亦是自幼聪慧,可论起学习的天赋而言,却是远远不及殿下的!”   他给朱见济的聪明打了圆场,也安抚了一把早在心里认定朱见济作弊的彭时。   彭学士想想,也觉得颇有道理。   即便背后有人指点,但小太子能够顺利的把这些话面不改色的背下来,也是有些读书天赋的。   这么一想,即便心中仍有不满,但彭时已经冷静下来。   胡瀅也微微颔首。   他接了景泰帝的嘱托,虽然要为朱见济做舆论攻势,可让他抛弃士大夫的道德感去弘扬景泰帝的正统,实在为难。   特别是“太宗托梦”的说法过于玄奇,也过于的不要脸,胡瀅有心保住自己的晚节,便把事情一拖再拖,经过反复修改后,才呈献给景泰帝。   仍然是利用文华殿开蒙一事给小太子做踏板,流程与彭时心里猜测的不差多少。   可几天前的景泰帝已然和儿子沟通过了,心中认定了太宗是认可自己当皇帝的,长久以来的阴影一挥而散。   而他心神明静后,也看不上这等手段了——   他跟他儿子可是列祖列宗指定的,哪里需要别人来捧臭脚?!   在这么胡乱折腾,万一惹怒了太宗之灵怎么办?   帝王行事,还是堂堂正正的好。   于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景泰帝直接把胡瀅揪着胡子左右权衡写出来的,已经通过了的方案在前一天打回,做了个让人心肌梗塞的甲方。   胡瀅也没有办法,又看景泰帝难以掩藏的志得意满,暗想对方是已经寻到了方法,自己只需要临场发挥,为太子捧脸便是。   甚至胡瀅都想自己上位当讲师,配合朱见济表演双簧了。   “太子天资聪颖,又身负大明天命,自然不是诸位可以理解的!”   护主的马冲此时站出来,语气里面也是充满了骄傲。   他是极为相信朱见济“受到钦定”的说法的,毕竟贴身伺候,当初小太子病重,马冲都快心灰意冷的认为,自己会成为新的殉葬人员,谁知道峰回路转,被太医断定无力回天的太子竟然苏醒了!   在朱见济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马冲便对太子受到老天眷顾深信不疑。   “陛下先前有旨,文华殿内教习,内宦不得干预,你这阉人插的什么嘴?”   可彭时却横了马冲一眼。   他是最看不起阉人的。   在王振倒台后,曾经爆发过群臣在朝堂之上活活打死过王振党羽的暴力事件,彭时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件事,距离此时也不过几年。   马冲尴尬的唯唯。   朱见济挥手让马冲退下,“这是孤与老师间的事,马伴伴还是不用管的。”   他笑眯眯的对胡瀅回道,“古人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孤乃太子,比起寻常士人又要超出几分!”   “再者,月前孤曾做梦拜见过太宗皇帝,太宗亲自将孤抱在膝上授课,一觉醒来虽然不能自称饱读诗书,可一些先人著作却是理解了的。”   小太子脸微微昂起,透着一股傲气。   众人闻言也只是不以为意,以为继废立太子后,景泰帝又想出了折腾的法子。   但他们的面上不得不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太子之言可是真话?”   “孤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撒谎?”   “孔子曾说,内不欺己外不欺人。孤在梦里虽然只读了一夜的书,可也明白编这种谎言只是引人发笑。”   “可圣人也曾说过另一句,敬鬼神而远之!太子以鬼神之说,企图取信于我等,不还是笑话吗?!”   彭时被刺激的再次出声。   大明的文官只要不在洪武和永乐这两个年头,腰杆子总是挺得很直的。   主要表现在于他们根本不怕顶撞皇帝,而皇帝也不敢随便搞死他们。   眼下他们在感受到朱见济对自己没有一点“尊师重道”后,便要强调一下老师的威严。   太宗皇帝会教人读书?   但凡当官经历超过二十年的,都不会对太宗圣旨里面频繁出没的“俺”字感到陌生。   就这水平还教书呢?   “彭学士又不是孤?怎么就能断定孤未曾梦见太宗皇帝?”朱见济说道。   “那就请太子拿出证据来,不然我等必不与鬼神之说为伍!”   朱见济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道,“梦境飘渺,醒来就散了,哪里来的证据?”   “不过太宗在梦里不仅教导孤识字读书,还带孤认识了几个人……”   朱见济说出了永乐朝几个名臣的名字,其中自然有张辅。   众人起初还不以为意,可等朱见济将其人面貌描绘出来时,不由认真了态度。   永乐朝距今不过二三十年,而这些老臣中也有不少留到了宣德、正统之时,即便彭时是正统十三年中的状元,也曾见过几位。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景泰帝提前给太子看了这些老臣的画像,指点他说的。   直到朱见济装作思索的样子,将目光投降了暗中思考着如何挽救局面,重新树立太子威信的胡瀅。   胡瀅感受到朱见深的目光,心底忽然生出奇妙的预感。   他已经白得发亮的鬓发在炉火的热度下渗出了微微的汗。   “其实孤好奇很久了!”   终于,朱见济开口了。   “太宗带我认识的那些人,大多为跟随太宗御宇多年并且已经去世了的老臣,为何会在孤神游将终时,对孤问了老太师的事?”   “不知太宗对老臣有何嘱托?”   胡瀅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双手并起向朱见济拱手。   “太宗说你曾为他解过一件心事,其功甚高,便让我好好尊敬于老太师。”   “孤神游后也曾问过别人老太师历年的功绩,可要说能使得太宗皇帝在天之灵仍旧念念不忘却也不配,所以不知道老太师究竟做了什么……可否为孤解惑?”   朱见济直视着胡瀅,眼中充满了好奇。 第八章 :太子戳了一下胡瀅   五岁幼童用仍带稚气的口吻对着已经七十七岁的胡瀅问出一大段话,让其余大臣也忍不住侧目。   毕竟人类都有好奇心。   胡瀅的出身并不算高,在建文二年之时考取了二甲进士的功名,出任官职也只是个给事中,之后并没有做出过什么惹人注目的事。   也就是说,胡瀅当官时的功绩并不出彩,起码到了现在朝臣们对这位五朝老臣的评价,也只是沉稳、不苟言笑等等。   属于那种“实在夸不出来别的只能说你长的很喜庆”的那种。   但其后不知道有何等机会,太宗皇帝圣旨提拔,给了胡瀅礼部左侍郎的位置,随后就让其在礼部一路升迁,目前担任礼部尚书已经有近三十年了,历经五朝从未挪窝。   这是大明官场上面的一朵奇葩。   也是大明官场上的一个谜题。   大家都猜测胡瀅肯定是私底下为太宗办事获得了嘉奖,但他做的到底是哪件事,却不得而知。   而胡瀅那边,则是在旁人或隐蔽或直接的注目下,涨红了脸,流了满头的汗。   他知道,   他知道朱见济肯定知道了自己曾经为太宗做过的事了——   他在年富力强的阶段,花了十四年为太宗永乐皇帝追寻建文的踪迹!   虽然对外宣传的都是建文帝葬身在了火海里,可总有经历了靖难的人清楚,他是失踪了的!   被大火焚烧的宫殿里面,根本没有建文帝的尸体!   这成了太宗皇帝的噩梦。   即便太宗磨消了“建文”这个年号,   即便太宗用无比的皇权把建文帝从太祖嫡长孙贬斥为非法继承人,   即便他为自己选定的庙号是“太宗”……   也无法让他消磨这个噩梦!   于是胡瀅的十四年岁月便在暗地寻返建文踪迹中度过。   于是本事在精英汇聚的大明朝堂中,只能称作平平无奇的胡瀅可以身居高位数十年不倒,受到五朝天子信任。   这是他一十四年走遍四方的回报!   也是他终于把建文消息带给太宗,让这个靖难之后仍不放心的老人终于可以松气的回报!   在永乐二十一年的某天夜里,在漏下四鼓之时,太宗就把礼部尚书这个清闲高贵的定给了胡瀅。   胡家永保富贵了!   胡瀅也停下了脚步。   但是今天,   在秘密埋藏了几十年后,为什么会有个孩子知道?   就连仁宗都无法得知的秘密,这个小孩怎么知道?!   难道太宗真的在天有灵?   那建文帝呢?   得知儿子欺负了心爱的孙儿,太祖高皇帝又是否因此大怒?   胡瀅的手在颤抖,   即便官袍的袖子很宽大,即便冬日里的衣服普遍厚重,   大家也都看得出胡瀅在颤抖。   七十七岁的胡瀅感到炉火的温度又升高了不少,烧得他出了汗。   血涌上头。   “老太师发病了,快去叫太医过来!”   朱见济眼见胡瀅脸色巨变,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当即遣了个小宦官出去。   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性的一提,就把人刺激成这样。   哪里能欺负老人呢?!   朱见济忽然觉醒了点良心,亲自搀扶着胡瀅坐上了凳子,为他按摩了几下胸口,又命人打开密闭的窗户通通风,流通下空气。   其余人被这变故惊得不敢多做行动,只是沉默的看着小太子行动。   五岁的小太子长的不高,但苍老已久的胡瀅也身型萎缩,弓起身子后更显得瘦小。   太子拉着神志不清的老太师,为他按摩了良久,才让后者慢慢回神。   “让诸位见笑了……”   “老夫侍奉太宗多年,忽然听闻太宗的消息,一时忍耐不住失态了……见怪见怪。”   胡瀅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为自己擦了擦汗和眼角渗出来的眼泪。   “也多谢太子屈尊,缓了老臣一口气,此等恩德,真不知让老臣如何报答……”   “老臣必为皇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胡瀅动情的忘记了上下尊卑,捏住了小太子的手。   如果不是朱见济再次扶住了他的手臂,胡瀅就要抖着快散架的身体给他跪下了。   这样的形势转变也让旁人吃了一惊。   脑子反应快的已然猜到,太子是真的捏住了胡瀅的把柄。   不然为何一直兢兢业业,在大事上保持中立的五朝老臣,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如此明显的站队行为?   可这个把柄从何而来?   是景泰帝告诉太子的?   不应该。   旁观的几人飞快的动脑子——   如果景泰帝早就掌握了这样的隐秘,事前就能威逼利诱胡瀅站队了,随后也能利用胡瀅的影响力,削弱太上皇在朝中的势力。   不至于等到太子开蒙才表露出来,更不至于让小太子来做这个事情。   总不能真的是太宗皇帝显灵吧?   看着小太子一脸乖觉的和老太师一唱一和,表演一场“君臣相得”,这几位才喊出“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不由动摇了态度。   随后太医匆匆赶到,为胡瀅诊断。   “只是一时激动所致,还请太师顾念身体,安心休养。”   太医对胡瀅的诊治,更加让其余人坚定了太子捏住了胡瀅的把柄。   如此,他们是不是也有黑料在太子手里?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都是要人从心的。   可一旦成真,大明朝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这天下,岂不可怕?   朱太祖和朱太宗容得下他们这班文臣吗?   彭时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太子大病后的第一场授业,竟然就闹出了这样的风波,完全没让他们成功树立起当老师的威严。   而且太子此番表现,显然是有自己主意的,要想教导他成为自己这般的君子,想来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   就在众人旁观良久,不敢打扰时,朱见济开口说道,“今日意外频频,倒是坏了诸位先生教书的兴致。”   “而之前因受先祖点拨弄出来的无礼之举,孤亦是深表歉意。”   大概是照顾老人的时候觉醒了礼义廉耻,朱见济对老师们软了态度,把前面的傲气压下去了一点。   这让彭时等人受宠若惊。   这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还给揉一揉了。   虽然朱见济手小,只能逮着老弱病残的胡瀅老太师一顿狂扇,但重击之下终有智者——   胡瀅被击破心底长久的隐秘,一时激动下直接对朱见济表了态,让朱见济成功树立起了虚无的光环。   这个光环是不稳定的,   但也足够让面前这些人保持较长时间的安分,把他当成个货真价实的国之储君来看待,而不是仍在心底把正统归于南宫里的那一方。   之后便是要显露自己的真本事。   靠着神神鬼鬼只能忽悠一时,朱见济也没有心思去神化自己搞个****出来。   在接下来,只要在读书方面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天赋,自然可以拉拢一些文臣。   一个年幼的,很有可能被外界影响塑造,并且身体健康显然可以活到成年的太子,一个被囚禁在南宫的太上皇,机灵点的臣子都知道投资谁更好。   而靠拢来的文臣可以给他做舆论攻势,把朱见济的形象再次拔高,塑造一个神童太子的形象。   明朝的文人对于神童还是很追捧的,但凡读书厉害点都能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更何况还是一国太子。   等有了名声,朱见济的太子位置自然跟着稳定下来。   只要后面几年把南宫的太上皇看好,再把宫禁之权抓在手里,朱祁镇一系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但宫禁之权其实更难搞定。   毕竟根据记载,参与夺门之变不止有一个曹吉祥,还有一个石亨。   此时的石亨,受职团营提督,加封太子太师,爵号武清候,光说权势地位,其实算得上大了。   并且为将数十年,战功累累,朝野闻名,称得上是大明名将了。   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受到景泰帝信任,病重之时还安排他代理祭祀事务的石亨却选择了风险投机,在景泰帝的脸上打了狠狠一巴掌。   明明当时的石亨已然位极人臣,即便以后没有功劳,这好名声和高官厚禄都是可以传之子孙的。   可偏偏石亨做了他不应该做的事,被“从龙”的巨大好处冲昏了头脑。   所以朱见济在纠结了良久后,把石亨也列为了未来要处理的一份子。 第九章 :太子的小日常   在土木堡之变后,原来的三大营是被打烂了的,眼下拱卫京师的就是重建的团营——由于谦建立,石亨把控。   把这么重要的武力放在一个原历史上做出过可怕行为的人手上,朱见济是不放心的。   但景泰帝目前还很信任石亨,甚至徐有贞都因为治水被他嘉奖过,所以要靠他爸搞定这几位,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而朱见济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从一名久经沙场的将领手中夺走他的兵权。   他可不想情急之下,这位被后人评价为“有勇无谋”的武清候提前发动夺门之变,带着枪杆子把自己给捅了。   所以朱见济给自己顶下的底线就是掌控紫禁城内的防备。   只要皇宫顶住了第一波攻塔,那后面赶过来的助力是容不得石亨蹦哒的。   而且历史上夺门之变时,一堆太监和小兵拱卫着太上皇朱祁镇就轻松横行皇宫,让朱见济对自己的保安大队实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在这方面,即便是人儿子,朱见济也得承认景泰帝的废——   当了八年皇帝,连宫禁都无法掌控,实在是被美色迷了心窍。   不过以大明的体制,要是能找到石亨的黑料,引起景泰帝的怒火,使用无上皇权强行褫夺了石亨兵权的话,那对朱见济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直接一劳永逸了。   可惜自己现在还不到六岁。   结束了鸡飞狗跳的开学第一课,又执弟子礼送走了态度明显好多了的老师们,朱见济在马冲等宫人紧张兮兮的注视下,跑到殿外无聊的玩雪。   他在手里随意的捏了个雪球,感受着雪水从那粗短的幼童指缝流出去的触感,只想立马把自己像个球一样吹******牙都没有换完,如何能成大丈夫事业啊?   鬼知道那些穿越者前辈是如何用人类的幼年体,收服一个又一个手下的。   ——————   “我儿当真是智勇双全,把那些家伙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晚膳时分,心情愉悦的景泰帝放开了最近的新宠唐美人,又来和儿子吃饭。   这一次杭皇后也在,不过身为妻子,景泰帝给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少。   因为景泰帝最近才许了唐美人他爹一个好职业,偏偏没有给杭皇后的家人升职加薪。   于是杭皇后忍不住抱怨了几句,让偏心眼的景泰帝直接给拉黑了。   要不是儿子生得好,景泰帝都不想跟杭皇后坐一块。   “想那些人平日自诩清高,可一被人摸到短处,不也是要伏到地上去?”   景泰帝说的眉毛都扬了起来,不停的夸奖朱见济给老爹挣了面子。   作为一名半路上位的皇帝,景泰帝面对那些大臣,潜意识里是有些敬畏的。   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拖到龙椅上,才成了大明之主。   所以他可以容忍臣子们很多事,比如说群臣对自己的各种挑剔和埋怨。   但这只是刚刚登基时,景泰帝的心态。   随着皇帝越做越久,掌控无边权势的快感把景泰帝最初的微小谨慎给逐渐冲去,让他开始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直到他大哥被瓦剌放回来,   直到一些守旧的大臣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你只是个临时工”、“皇位以后还得还给你哥一系”等等的话。   景泰帝怒不可遏。   随后悲哀的发现自己只配无能狂怒,因为他的政治天赋完全撑不起他把臣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于是他提拔于谦,把朝政托付给他,自己在后宫里放飞灵魂——   景泰帝知道于谦的性情如何,也知道于谦的性格无法让群臣得到快乐。   可朕既然被你们恶心着,你们也别想好过!   于谦可是真君子,天然是某些心口不一的伪君子的克星。   而正是因为凭借自己还没有从文官手中讨得好处,今天朱见济在文华殿耍的一套,直接让景泰帝扬眉吐气。   儿子跟爹是一体的!   儿子欺负了文官,也算老子欺负了文官!   自我感觉良好的景泰帝越看越觉得朱见济是个宝,是真的“好圣孙”。   长的都比起那个被他废掉的侄子可爱!   朱见济应付着兴奋的景泰帝,小脸上摆出了适当的小骄傲,更加讨他爹的欢心。   杭皇后在一边看着“父慈子孝”,也暂时忘记了不愉快,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但朱见济一边对着爹妈炫耀着文华殿的事,一边又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只是暂时性的给了文官们一点捶打,就让景泰帝这么高兴,难怪当了八年统治者,也没能培养出一个以自身为中心的利益集团。   大臣出丑了,当皇帝就在一边笑话,哪里能让人真正的服从啊?   当然,大明文官给点空气就上天的本事也是独一份的。   老朱家的皇帝都颇有性格,再遇上具有大明特色的文官集团,也难怪闹出各种奇葩事情。   还好有他在!   朱见济给自己打了口气。   起码自己活着,就能保证景泰帝根基不倒。   另外……   他爹是不是景泰八年初就死了的?   哄好了傻爸爸,又安慰了下心灵受伤的老妈,朱见济嚼着饭,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来。   如果他爹身体状况如历史发展,那自己岂不是还没九岁就得登基?   史书上各种幼主临朝的结果在朱见济眼前一晃而过。   什么“请陛下吃饼”、“陛下何故造反”的事着实让朱见济感到害怕。   他穿越过后还没深入想过,假如他爹突然暴毙,年少的自己没有任何准备就登基,只能任由太后垂帘听政会怎么样。   景泰帝明显是个好忽悠的,朱见济仗着老爹的权力可以横着走,可当管着他的变成了他妈呢?   或者说……   换成那位隐身在后宫,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孙太后来管他呢?   女人心,可是海底针呐!   特别是孙太后还是南宫那位的生母,纯天然跟朱见济合不来。   杭皇后比起景泰帝,好像还早死了一年。   所以他要通关大明朝局,还真得紧紧抱住他爸的大腿,弄个父子档——   皇帝没了太子会引发继承者争端,   太子没了皇帝的支持也会造成权力来源不稳的问题。   起码在朱见济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前,这个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有景泰帝在,朱见济起码能通过他控制住皇权下的两个畸形产物,东厂和锦衣卫。   所以朱见济想让景泰帝活蹦乱跳久一点。   看着他爹眼下隐约的黑眼圈,还有近日来夜夜笙歌导致的脸色微黄,朱见济觉得他爹需要补补身子了。   再过几天就要去郊外的圜丘祭天,向老天爷做这一整年的述职报告了,他爹的身子挺得住吗?   “青哥儿吃着吃着发什么呆呢?”   杭皇后轻笑着给朱见济夹了新的菜进碗,也没有一国主母的架子。   正如山东衍圣公曾经口嗨过的那样,“凤阳朱家即便当了皇帝,也有股小家子气”。   但就是这样的氛围,让朱见济很快的适应了穿越后的生活。   他分不清楚是因为前世的孤儿经历,还是继承了原主对父母的依赖,现在的朱见济是很认同景泰帝夫妇的。   虽然他们都各有各的毛病,可疼孩子是一致的。   所以一想到两个人都活不长了,已经吃下两碗饭的朱见济忽然没了胃口。 第十章 :太子摸了摸锦衣卫   “为何发愁起来了?”   正巧膳食也吃的差不多了,景泰帝又把儿子抱到怀里,盯着那张鼓起来的胖脸疑惑说道。   “就是近来看了有宫人不适,突然想到生病的事了。”   “我生过病,有点担心父皇和母后也不舒服……生病太难受了!”   “父皇你改天还得出城祭天,这么冷呢,万一受风了可怎么办?!”   童言童语中透露的关切让景泰帝夫妇心头一暖。   虽然对皇帝来说,有事没事喊他得病是犯忌讳的,但毕竟这是唯一的宝贝苗苗。   “没事没事,大不了父皇这些天养养精神,祭天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景泰帝乐呵呵的哄他。   最近他也确实感到了腿脚发虚,又娇又爱缠人的唐美人可以欢愉一时,总不能一天到头都搂着。   俗语中,只有累死的牛,可没有耕坏的地。   于是在儿子的担忧下,景泰帝直接决定,这两天都不去唐美人那里了,自己好好休养生精,以待来日。   只是冬至祭天还是要的。   每当景泰帝独自站在祭天的圜丘之上,群臣矗立在下,顶礼膜拜的时候,总会让他产生一种切实的“天子”之感。   景泰帝十分喜欢这种感觉。   因此他不会放弃任何在臣子面前名正言顺摆架子的机会。   冬天风大,大不了穿厚点,让内侍偷偷给自己在礼服之下套点棉袄就行。   景泰帝长得瘦,若是衣服厚点,也能显出他的“威武高大”来。   “也要定时安排太医问安,”朱见济打蛇随棍上,对着自己的好爸爸说道,“等有空了,我要父皇母后跟我一块去走走健身。”   再有空就把广播体操安排上。   朱见济在心里草率的制定了个一家三口强身健体的计划,目标是让他爸他妈多活几年。   景泰帝随口应下,只觉得儿子当真孝顺。   不过想起某事,景泰帝又偷偷对儿子打报告,“今日下朝朱骧请见,估计是汇报关于你看中的那名太监的事。”   “为父把他打发走了,你那边可以随时去见他。”   傻爸爸对着不解的朱见济眨眨眼睛,“那是我儿要做的事,为父不去掺和。”   朱见济感动了。   他决定以后只要天气好,都要拉着景泰帝锻炼身体——这么好的皇帝老爸哪里找?!   而且看景泰帝这态度,以后自己岂不是能越过皇帝,直接去指挥锦衣卫了?   这是白送权力给他啊!   景泰帝看着儿子先从不解再到震惊,最后一脸感动的想哭的模样,脸上带了点骄傲,手悄咪咪背到身后扶住了肾虚无力的腰杆,对朱见济说道,   “为父是不懂朝政,可到底是皇帝,认贤识能的眼光还是有点的。”   “青哥儿既然得了太宗青眼,肯定是有特殊之处,况且你我父子同心,用不着猜忌压制。”   这话景泰帝说的理直气壮,而且十分符合现实。   因为历史上景泰帝在位期间,当真提拔了不少能臣,一扫正统年间的朝堂颓废之感。   对于给自己谏言的人,只要说的有点道理,景泰帝也是好脾气的选择纳谏。   虽然本人能力不足,但这种虚心接受并且启用贤能的本事,放在历朝历代都排的上号了。   可惜从宋朝开始,儒家培养出的臣子逐渐走到了死胡同里面,大部分都把封建道德奉为至理名言,并且学会了站在道德高点指责别人,顺便给自己谋福利。   于是景泰帝登基数年战战兢兢,仍旧有人心怀“前朝”。   景泰帝又因为用完贤能就不管事了,没拿出利益拉拢这大部分死读圣贤书的臣子,导致自己翻车翻了个彻底。   杭皇后在一边,搞不懂景泰帝为何如此真情流露,但也听出了话里对儿子的好意,于是也附和道,“陛下是慈父,难怪青哥儿日常不黏着我,反倒喜欢跟在您身后。”   那不是因为你沉迷念佛和身边宫女交流闺中密事,顺便吃几口后宫妃子的醋,导致咱俩没空相处吗?   朱见济莫名其妙被杭皇后扣上个“爸宝男”的帽子,满是无奈。   不过为了从景泰帝那里讨来部分权力,他也的确卖萌过就是了。   而等吃过了饭,朱见济回到太子居所咸阳宫,便传召了锦衣卫指挥使朱骧。   朱骧早已等候多时。   其实在打算向景泰帝承报曹吉祥之事却被打发去找太子时,朱骧是有些不愿意的。   因为他就像他岳父于谦一样,本性刚直认死理,就喜欢按着程序走,认为太子即便是国之储君,也不能绕过皇帝。   但是景泰帝根本不理他,甩手把人给赶了。   朱骧也是毫无办法。   锦衣卫直属皇帝,要是没有了皇权支持,整个队伍就是个仪仗队兼看卤簿的。   如今景泰帝表明了态度,朱骧只能去找小太子了。   对方迅速到来,仍旧是带着一脸正气,“拜见太子!”   “朱卿请起……可有弄清楚曹吉祥的底子了?”朱见济挥手让朱骧起来。   一大一小都站着,朱见济必须仰着头看人。   好在他不觉得尴尬。   “有的!”   朱骧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叠规整的纸,让马冲转递给了朱见济。   他有些担忧太子认识不了太多字,看不懂这密报,并且做好了自告奋勇当旁白的准备。   这便是没有“神童”光环所带来的问题,谁都会觉得朱见济是个文盲。   朱见济接过报告展开观看,没有让朱骧为他做解释。   他只需要了解曹吉祥有没有被抓到把柄就好了。   同样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字,但已经经受过古文典籍考验的朱见济仍是迅速的抓到了他想看的话。   他捏住纸张,小脸上浮现出怒气,“这个曹吉祥,竟然敢在自己的府里蓄养如此多的青壮,还私藏武器!”   “简直就是图谋不轨!”   根据调查,曹吉祥担任过多次监军,而每次出兵,他都会挑选一些勇猛的士卒隶属于自己帐下,班师后则把他们养在家里。   何其的明目张胆!   虽然在曹吉祥失势沦落到司设监后,因为支出过大被迫裁员了一些,可仍然称得上是一张让人意外的底牌。   也难怪曹吉祥后面有野心发动夺门之变,感情是手里有枪!   “他在私底下,可曾有什么言语?藏了这么多人在家里,总不能是为了好看吧?”   朱见济对朱骧问道。   他不相信曹吉祥养了这么多打手在家却不做事情,那个又老又丑又胖的老货一看就不是做慈善的料。   加上对皇宫内部隐藏势力的猜测,让朱见济怀疑这老狗还和南宫那位有牵扯。   当然,以先前那老狗的态度看,在废立太子后,曹吉祥是有很大想法投向景泰帝怀抱的。   但利用这个机会,指不定就可以清洗一下内部。   抓住一个曹吉祥,可以揪出一大串的死太监。   朱骧却抱拳回道,“这个未曾查到……曹吉祥在宫外虽然置办了府邸,可经年待在宫里,臣不便探查。”   还是那个理由,   朱骧是一个很看重程序正义的人。   用锦衣卫的力量,想挖出一个人私底下的言行如何还是有可能的。   但朱骧却认为自己不能指挥锦衣卫越过法律去硬查硬办,作为臣子也不能去皇宫里面大手大脚的翻别人黑料。   于是在曹吉祥是否和紫禁城内的“反景泰集团”有勾结方面,朱骧并没有太多成果。   朱见济对于朱骧的回答有些失望。   皇宫外面的曹吉祥府邸很好查,   毕竟在里面养了数百兵丁,每天要吃要喝的,从后门买入的大量日常生活用品是很容易引起人注意的。   但宫内呢?   如果朱骧手腕灵活一点,操作大胆一点,朱见济觉得他翻翻皇宫也是没问题的。   因为此前是他要求的查办曹吉祥。   可惜朱骧认死理。   于是朱见济在心底对朱骧的良好印象打了个折扣,感觉后者貌似不太适合当锦衣卫指挥使了。   这倒不是因为一点小差错,当老板的就斤斤计较,其实光是查出曹吉祥私养武士,皇家就有足够的理由把这个狗奴才处理掉了。   但朱骧守旧认真的画风,也许不符合锦衣卫这个职业。   用前世的某句电影台词来形容,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特务机构,都是“皇权特许”的。   他们不是法定的执法机关,从法律角度上来说,一厂一卫只是伺候皇帝生活的高级服务人员。   但是有了皇权特许,锦衣卫和东厂就变得让人畏惧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锦衣卫和东厂不需要去迎合世人看法,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为皇帝提供黑色服务。   或是监控大臣,或是株连暗杀。   这不是守规矩讲人品就可以担任的职务。   一个合格的锦衣卫指挥使或东厂督公,应该死皮赖脸、厚颜无耻,无所不用其极的……   给皇帝当狗。   很显然,朱骧在调查曹吉祥一事中的表现,并不太符合当狗的条件。   朱骧是个正直的好人,   所以他不能被皇权驯化。   这对朱见济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一来他才被景泰帝许诺可以使唤锦衣卫,此时迫切的需要条狗来帮忙做些幼童无法做到的事,   二来朱骧是于谦的女婿,他本来是想重用朱骧,来回报这位一心为国的老大人的。   可惜朱骧要做人。   朱见济只好重新花心思去找狗子了。   谁让他立志当个好老板,尊重手下人的意愿呢? 第十一章 :太子要对曹吉祥下手了   朱见济收了密报,又问了朱骧一些关于曹吉祥的事情,就让他退下了。   随后才让马冲把密报上的内容传话给了成敬。   成敬听到了,   也就意味着景泰帝听到了。   此时的夜间没什么娱乐,当皇帝每天凌晨四五点就得上早朝,于是景泰帝休息的也早。   他前面答应了朱见济要养养身体,今晚便没有歇在唐美人那里,而是睡在了乾清殿里,难得的没有安排美人给自己暖身子。   但就在景泰帝准备洗漱,成敬突然来报,说是太子那边派人传来了消息。   “这个臭小子,总是会折腾他老子!”   景泰帝刚脱了鞋预备泡脚,就被朱见济的突如其来搅和了。   冰凉的夜风吹在**的脚上,冻得景泰帝难得的骂了一句。   “太子说什么了?”   景泰帝接过宫人呈上的小巧暖炉暖着手,感觉有些困顿了。   “就是曹吉祥那边的问题……”   成敬小心翼翼的禀告给景泰帝,“据锦衣卫调查,曹吉祥有在家里私自豢养武士,过去也曾依附过王振。”   其实这后面一点并不算什么。   王振权势滔天的时候,整个紫禁城里有几个不投靠他的?   就算当时景泰帝和他哥哥的交情还没有因为皇位而破裂,是个颇受重视的王爷,也迫于形势给王振送了几次礼。   所以景泰帝登基之后,并没有使用铁血手腕收拾王振残党。   一个是因为他本性仁慈,   一个是他也清楚,要是真清理起来,隔二抓一都有漏掉的。   每个人都有问题,   每个人又都没有问题。   于是景泰帝只是处理了一些依附于王振的大头目,小鱼小虾们则是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但这并不代表曹吉祥的行为没有引起景泰帝的警惕。   “他一个宦官,豢养武士想做什么?”景泰帝打起了精神,有些恼怒的发问。   他可以放过虾米,那是因为景泰帝清楚,虾米合起来也就配给自己当下酒菜,   但当一个在宫里有点地位的,又服务过正统皇帝的人手里有了刀和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特别是金刀案后,景泰帝对宦官的信赖持续下降。   掌管东厂的阮伯山花了无数心思,也难以从皇帝手里摸油水。   虽然景泰帝当初为了迅速强化自己的统治,把一部分精锐锦衣卫调给了东厂,但改变终究是有的。   太上皇时代是锦衣卫给东厂当舔狗,   景泰帝时代是东厂想舔都没机会舔。   于是感应到景泰帝又因为宦官的行事而动怒,角落里随侍的阮伯山继续保持低调,并且把身体更加蜷缩进了阴影里。   “不止……”   成敬用宦官苍老且尖锐的独特嗓音又说道,“听说,曹吉祥去了司设监后,曾说过些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朱见济自己艺术发挥添上去的。   他这段日子召见了曹吉祥不止一次,从对方的举止言行可以推断出来,类似的话曹吉祥肯定说过。   所以朱见济算不上说谎。   景泰帝刚想问他说了些什么,但转而就明白了——   从高官厚禄的大权宦沦落到看杂物的司设监,如此巨大的落差,曹吉祥能说什么?   重点是这样的怨气堆积在心里,曹吉祥又想做什么?   景泰帝愤怒的捶了下床板,隔着空气骂人,“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阮伯山!”   “奴婢在!”   阮伯山迅速的爬出来,跪在景泰帝脚边。   “你赶快带着东厂的人去把那个老货抓了,朕不想再浪费粮食给他!”   “遵旨!”阮伯山急匆匆的应下,然后爬起来倒退着离开乾清殿,转过身小跑着喊人抓曹吉祥去了。   阮伯山有点激动。   不是因为景泰帝动怒,   而是因为通过这件事,他意识到了一个机会——   景泰帝的大腿可能抱不上,但他可以去抱太子的大腿啊!   父子同心,抱谁的不是抱?   自景泰帝登基以来,已经用惯了锦衣卫,看他的态度估计也不会扶持宦官集团了。   而小太子那一边……   没有经历过王振的摧残,小太子应该可以接受自己的投诚吧?   毕竟太子可是受过太宗皇帝指点的,而太宗皇帝,则是东厂的创办人!   只要他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不就可以在太子面前露脸了吗?   阮伯山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想更进一步。   他是个有上进心的宦官。   这一点从他本是六品的奉御官却能当上东厂督主便可以看的出来。   阮伯山会投机,会站队,会在逆境里把握机会。   就像金刀案发之时,阮伯山作为被太上皇赐予金刀的阮浪认来的干儿子,却能毫不留情的举报他的干爸爸。   他用和老宦官彻底决裂的方式,踩着南宫那位企图复辟的太上皇,对景泰帝表示了绝对的效忠。   于是他巧妙的利用景泰帝不希望宦官势力重新崛起的心思,完成了宦官中的逆袭。   但崛起的原因也限制住了现在的阮伯山。   景泰帝即便也有心腹太监,但还是喜欢使唤锦衣卫给自己办事。   阮浪和太上皇的勾结也是景泰帝心中的一根刺。   东厂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但还没到最后关头,   因为太子年幼且聪慧,还是唯一的皇嗣!   因为兴安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垂垂老矣。   兴安已经六十多岁了!   他又能在景泰帝面前待多久?   甚至私底下,阮伯山还有兴安的把柄在!   这个老东西可是个两边下注的大玩家!   阮伯山在心底冷哼,颇为瞧不起兴安这头没有子孙根的老狐狸。   虽然他手里权力的确弱了,但东厂到底是东厂,宫禁之中的消息还是能够打听到的。   比如说金刀案后太上皇的待遇被削减,南宫被看管的更加严密了,但兴安却在暗地里偷偷资助太上皇,为其送去不少的供奉!   而且兴安信奉佛教,孙太后也信奉佛教。   为了让自己信仰的佛祖恩泽世间,兴安还借助孙太后的旗号,给外面的和尚发了几万份度牒!   除了助力佛教发展外,兴安也利用这件事捞了不少钱。   阮伯山算得清楚,   利用别人的东西赚钱,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么兴安又给了孙太后怎样的回报呢?   哼,   别以为现在有皇帝宠信,来日还能继续享受这荣华富贵!   阮伯山心里的骰子咕溜溜转,让他有下注的冲动。   他需要太子的支持,让他能够升为秉笔太监,成为名副其实的东厂督主!   召集了不少东厂人手并用皇帝口谕调来了一些侍卫,阮伯山带着队伍赶去抓捕曹吉祥,在满是飞雪的夜光中摁住了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   希望这一次,他下的注仍旧会有回报。   而曹吉祥那边,同样是心脏狂跳。   但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突然的心悸。   曹吉祥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从太子的咸阳宫回来后,曹吉祥自觉入了太子的眼,便做好了调动回真正的权力层的准备。   不过之后朱见济虽然有时会派人召见自己,可面对曹吉祥的溜须拍马,没有一点想把他调去身边的行动。   这让曹吉祥生出了点不妙。   好在再过了两天,朱见济就在听他说笑话的时候,提起了自己要去找景泰帝,说说他的事情。   想必是好事!   这让曹吉祥心头石头落下,让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因为大起大落过一次,显得过于敏感了。   曹吉祥可不知道,   朱见济跑过去找爸爸,为得是借锦衣卫来查他!   现在结果查出来了,朱见济也陷入了不太好的开学环境,曹吉祥自然也不用留着了。   朱见济的原则可是他不好过,那让他看不惯的人也别想好过。   于是在曹吉祥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队人马突然包围住了他的府邸。 第十二章 :太子爱护动物   曹吉祥难得在自己宫外的房子里睡一觉,却是遭到了这样的待遇!   “你们想干什么?!”   因为外面骚乱而披着外袍出来的曹吉祥一见自己家的下人都被人抓了,还有一大队人马手拿火把矗立两旁,把小院衬托的如同白昼。   此前养在府里的几百勇士要么还没察觉到情况出来,要么就是被阮伯山带来的人手制服了。   因为拱卫皇帝的侍卫不但带了刀,还带了火铳!   已经有人因为反抗过度被一枪爆头了!   瞥见地上四溅的血花,曹吉祥忍不住发出尖锐的责问,但是强行闯入他家的东厂卫队怎么可能回答。   眼见这个肥胖的宦官主动送上来,自然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把人摁住绑起来。   “曹公公,你的事发了!”   阮伯山站在曹吉祥面前,得意的笑出了声。   “你们……”曹吉祥还在惊叫。   阮伯山却是没有给他争辩的机会。   “私藏武器,勾结南宫,意图谋逆……曹公公当真是活够了!”   眯着眼睛说出曹吉祥的几条罪状,阮伯山双手一拍,自有人上前给了曹吉祥一巴掌。   把这又肥又丑的老货打的晕头装向后,迅速往他嘴里塞了块布,阻止了曹吉祥大叫扰民。   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抓完了人,   东厂又风风火火的离去。   曹吉祥不停的挣扎,用舌头把嘴里的布顶出来,被装在简陋的马拉木笼里,激动的喊着,“放开我!”   “我为陛下立过功,我为大明流过血,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阮伯山充耳不闻。   他只是一路把人带去了诏狱。   当把瘫软的曹吉祥从囚车上拽出来时,阮伯山还发现了这家伙下半身又黄又黑的污秽排泄物。   阮伯山恶心的捏住了鼻子,离得远了点吩咐手下,“等会把这车烧了!”   给这老货弄脏成这样,   要不是眼下寒冬时节,阮伯山都要担心自己被曹吉祥给熏着了。   他可是要伺候皇上太子的高级宦官,哪能沾上屎尿屁的味儿?   而在咸阳宫里,朱见济派人把消息递给了景泰帝,就不再担心了。   他很清楚,证据确凿的曹吉祥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之后马冲回来,也说了阮伯山接了口谕抓人的事。   于是朱见济睡了个好觉。   暖和柔软的床铺想来是不能跟诏狱里冷冰冰的床铺比的,   曹吉祥为皇家服务了这么多年,能有这样的福报也算不容易。   而等到第二天,马冲又接到了成敬那边传来的消息,据说是景泰帝决定处决掉曹吉祥,走的是那种快抓快杀的流水线方法,一个新鲜的人头就落地了。   毕竟是内宫家奴,杀起来根本没有多余的人置喙。   这算是冬至前景泰帝送给朱见济的礼物了。   事后景泰帝还很感慨的对着儿子讲,“我儿当真不是个普通的,一眼就能认出谁忠谁奸。”   “那狗奴才在私底下做了如此多的谋逆之事,东厂和锦衣卫竟然都没有查出来,真是群没用的东西!”   朱见济倒是因为干掉了曹吉祥而心情大好,为这两个特务机构狡辩了一下,“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长官上任时间都不久,没有查出来也是有缘由的。”   谁让他们的前任太能折腾了?   景泰帝听了,也只是叹了口气。   就像他匆忙接受大明朝一样,至今四五年了,也没把土木堡带给整个帝国伤害的磨平。   “算了,不理这些杂事。”   大不了再把南宫的监守加强一点。   太上皇出不来,   他的儿子还好好的,还有太宗皇帝的庇护,皇位肯定会是他们家的。   景泰帝摸摸儿子的脑袋,转而又跟朱见济说起来冬至祭天的事。   景泰帝不打算带着儿子出去祭天,因为这段日子的气温又冷了点,还没有长成的幼儿在这样的风雪里,总让人担心出意外。   除此之外,景泰帝也给朱见济留了几个老师,嘱咐他不能因为梦里醍醐灌顶了,就落下了正经功课。   特别是教习书法。   朱见济虽说穿越一趟,辛苦背来的各种文科内容有了用武之地,但对于书法就无法有特殊加成了。   特别是身体年幼,手腕使不上劲,直接让朱见济写的字跟狗爬似的,放出去都不敢说是太子墨宝。   景泰帝如今对儿子期望很大,恨不得把朱见济给捧起来,从心底里也默认了自己的儿子应该啥都懂。   结果当狼毫碰上宣纸,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景泰帝只能让儿子在这方面多多努力,补好短板。   朱见济也觉得字写的太丑,有点说不过去,完全不利于他的个人形象,于是跟他爹约定好了,日后肯定好好练字。   不过除此之外,朱见济还向景泰帝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想在过完年后,景泰五年到来之时,跟着景泰帝一块去上早朝。   “你小小年纪,上得了朝堂吗?”   景泰帝倒没认为儿子提出这样的要求有多冒犯和离谱,第一反应只是想着,上早朝要吃的苦很多。   朱见济等到景泰五年的二月才能满六岁,人也长的慢,又胖又矮,如何能早起上朝?   要知道大臣们为了赶着上班,凌晨三点就要在午门的直房里排队了!   皇帝最晚也得凌晨五点起床,然后在奉天门的金座上吹着清早的风,和大臣们进行奏对。   如果事情繁杂,整个流程走下来,起码得到中午了。   绝对不是别人话本里来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就可以结束的。   实际上,景泰帝也认为上早朝很累,可他作为皇帝,基本职务还要做的,特别早朝是展示皇权的大好时机,景泰帝不可能放过的。   他把种种顾忌跟儿子说了,想让朱见济打消这一时的冲动。   不过朱见济思索一下后,还是继续请求景泰帝带崽上朝。   “我晚上可以晚点睡,睡前喝碗羊奶,等第二天早起就有精神了!”   反正这里晚上没有丰富的夜生活,朱见济基本上天一黑就预备上床了,满打满算,每天也睡够了八小时。   “行吧行吧!”   景泰帝根本无法拒绝儿子的要求,看着朱见济坚持,也就答应了他。   “为父一言九鼎,今日应下,等来日你说累了不想再上朝,可就不行了。”   “不会的,父皇得对儿臣有信心。”   朱见济嘴巴一撇,又灵活的对着景泰帝卖萌讨好。   而等他跟景泰帝玩耍了一阵子,皇帝也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伺候在一旁的阮伯山主动请缨,把太子送回了咸阳宫。   景泰帝此时也想着要让自己的随侍宫人们跟朱见济熟悉熟悉,也就随他去了。   在路上,阮伯山则是各种找机会和朱见济进行对话。   当朱见济听到他提起还在诏狱之中,却已然要去死的曹吉祥时,方才对着这人笑道,“大半夜的出宫抓人,也是辛苦你们了。”   阮伯山脸上呈现狂喜之色,“哪里担得上太子说辛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他趁势暗暗表明心迹,诉说着自己对皇家的忠诚。   朱见济对于这位东厂督主也升起了好奇之心,“你姓阮?”   “宫中姓阮的不多,当初那个闹出金刀案的老宦官就叫做阮浪……你可认识?”   “那阮浪过去的确与奴婢有关系,”阮伯山向着朱见济坦白道,“当初奴婢刚入宫,便被他认做了干儿子。”   “后来他竟然看不清局势,企图谋逆,奴婢便检举了这人!”   朱见济一听这话就来精神了,“既然如此,阮浪这老货跟你关系可不一般,你竟然舍得检举他?”   “如何舍不得?”阮伯山试图用一脸正气的表情说道,“陛下是万民之主,也是奴婢的主子,有疯了的狗想反了天去,奴婢自然不能放过!”   他目光灼灼,语气坚定,让朱见济觉得下一秒他就能为了老朱家的统治事业献出生命了。   而看着阮伯山的神色,朱见济忽然心生感应——   他好像……   找到了自己条很合心意的狗子。 第十三章 :太子收养了阮伯山   这种情况说起来,其实有点打脸。   毕竟之前朱见济还表达过自己对宦官内部的不信任,转头就跟东厂头子“心心相惜”了。   不过这不算大事,   搞政治的还要脸吗?   而且形而上的哲学也提到过,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要实事求是,   要随机应变!   于是朱见济终于正眼打量起了阮伯山这个算不上熟悉的宦官。   等到对方慢慢的介绍自己,姿态低的堪称可怜后,朱见济肯定——   这个人很有野心。   有野心挺好的,   大明朝的宦官再有野心也不可能反噬主子,只会助力主人手里的大棒打人越来越疼。   而且对方也很不要脸。   据阮伯山所说,阮浪这个老宦官是从他一进宫就认了他当干儿子的。   当时的阮浪身为少监也算颇有权力,阮伯山得以靠着干爹上位,积攒起了宦官生涯的第一桶金。   然后金刀案起,阮浪转手就被阮伯山卖了。   真好,   行动力这么强,心还这么狠。   简直就是当狗的最好选择。   朱骧还是太注重于人品了,正如他岳父于谦一样,一心一意为国奉献,即便受到景泰帝重用,却在现任和前任之间谁都不站。   难怪后面的皇帝都逃不过阉党的诱惑,太监们狠起来是真的很让皇帝喜欢。   朱见济觉得自己都要被吸引了。   他也不认为这是天上落下的馅饼,因为事实就像夺门之变中朱祁镇能重新登基那样明显——   朱见济是景泰帝独子,是加冠超过了一年的太子。   最近宫廷内外还流传起了某个谣言,说朱见济受到了太宗皇帝的眷顾。   阮伯山不能分辨这种说法正不正确,   反正他见证了,孙太后在听说了这件事情后就对外宣称自己病倒无法见人,连帝后太子的日常问安都推掉了。   南宫里的那位貌似也发起脾气,用自己手里仅剩的权力拿着伺候的宫人撒气。   当负责看管南宫的宦官为景泰帝带来这个消息时,景泰帝只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难得没有为了太上皇而憋气。   外面那些喜欢挑刺的文臣近日也忽然噤声了,有几位已经转变了立场,开始夸赞太子“天生聪颖”“天降神圣”。   政治嗅觉敏锐点的,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大势已经来了。   从冬天开始,朝局泛起了一点点的波澜。   雪花越下越大。   朱见济自一月前的大病后就表现出超出寻常儿童的活力和健康,   景泰帝放下心结后精气也增了一些,   只要再过几年,等朱见济再大几岁,   这样的大势会来的更猛烈。   无数的人会争先恐后的给太子当舔狗。   阮伯山只是提前吐出了舌头而已。   因为他是个宦官,能依赖的只有皇权。   所谓的阉党,只是皇权的傀儡。   所以朱见济可以理所当然得接受阮伯山的投诚。   但只靠着送朱见济回咸阳宫,太子殿下是不会轻易收下这条狗的。   阮伯山可是他老爸的狗子,朱见济怎么忍心让他“一奴侍二主”呢?   身体承受不住的。   但是阮伯山一再的讨好朱见济,表现出了厚度非常的面皮。   他用语言这门古老的艺术,暗搓搓的告诉朱见济——不论是他爹还是他,自己都是给朱家当狗。   南宫那位已经被阮伯山得罪透了,阮伯山只能在一条道上走的更远,把人得罪到死才有活路。   景泰帝天然的不信任宦官集团,虽然养狗但是不给高级狗粮吃,让狗狗们感到很委屈。   所以阮伯山希望小主人可以伸出援手,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动物保护人士。   阮伯山再三的发誓,自己会为了景泰帝和太子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在东厂的努力下,从直隶到交趾,皇家父子档的威名将无人不晓!   朱见济心想这人可真能放屁。   要是东厂能做到这程度,太宗皇帝早就把失踪的建文帝翻出来了,哪里需要胡瀅花费大好年华的到处找?   但不得不承认,阮伯山这一通真挚的表忠心下来,他还真有点心动了。   奴才嘛,   他爸是用,   他用也是用,   这个的确没必要分得太清。   可是朱见济坐在咸阳宫里沉思一段时间后,仍然对表白心意后惴惴不安的阮伯山提出了要求。   “孤记得当年金刀案之时,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叫做卢忠?”   此时,咸阳宫里的其他宫人已经被驱散出去了,诺大的宫殿里只留下了马冲和阮伯山两个太监。   阮伯山不知太子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已经被结束了政治生命的前任指挥使,只是乖乖回答道,“确实。”   卢忠对景泰帝是很忠诚的,   所以在用酒从喝醉了的王瑶口中套出话后,立马向景泰帝举报了这个密谋。   阮浪也随即被干儿子出卖。   可惜当时的景泰帝刚刚登基,根基未稳之时就要对太上皇下手,着实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在四面八方的装聋作哑下,景泰帝只能委屈的加强了对南宫的监控,终结了大办特办的计划。   而卢忠的下场更加悲凉,   在为太上皇站队的声浪里,被迫装疯,以牺牲自我换取了守旧党派的谅解,结束了这次可笑的“伪复辟事件”。   太上皇还是太上皇。   但卢忠注定只能离开朝堂,先是被撤职降位成小小的事务官,随后继续罢免官职成为平民。   卢忠现在虽然还生活在京城角落中为自己置办的小宅子里苟活着,   但在政治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并且还要继续装疯卖傻,以免还有人不肯放过他。   朱见济很看重卢忠。   起码在金刀案一事中,卢忠的表现实在太耀眼了——   这样甘心为主子背负一切骂名的忠诚,比起朱骧来说,更适合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所以他对阮伯山提出了个要求,“你想办法,联系上卢忠。”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再来给皇家做事。”   “不过你跟和他说清楚,这次他伺候的不是孤的父皇,而是孤!”   朱见济抱着精致的暖手炉,圆胖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且他这次不是来锦衣卫当差,他是……”   “算了,要他做什么还是等卢忠答应了再说吧。”   “你让人去宫外找找他,要是卢忠不信是孤的命令,你就找个机会把人带进来,孤不介意给他安安心。”   “要是他不答应,那就算了。”   朱见济并不怀疑阮伯山有没有偷渡人口到皇宫里的能力。   众所周知,皇宫大内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地方,   既然如此,有一些看管松懈之地也是可以理解的。   并且宫廷之内的几千张嘴也要吃饭,逃不开跟外面有来有往。   所以紫禁城并不是真的滴水不漏。   唐朝敬宗在时曾经爆发过一场极为搞笑的“造反”事件,十来个小贩集结起来直接跑到大明宫里坐上了皇位,原因只是某位算命的说小贩头子能坐在皇帝位置上吃饭。   而明朝历史上也有过一个糊里糊涂的梃击案,疯老头跑进宫里追着当时的太子明光宗打。   于是朱见济打算在宫里接见卢忠,而不是自己跑去“礼贤下士”。   他只是需要找条狗,没必要折腾自己。   阮伯山呐呐一阵,最后决定答应下来。   正如他自己所说,既然选择了站队,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而阮伯山也清楚太子为何想要见见卢忠,无非是信不过他,想找个人来分他的权罢了——   正如之前所言,卢忠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了,但他的**还能继续为皇家发光发热。   毕竟像东厂这种一堆宦官凑一块的玩意儿,本质就是皇家的刀子。   他们根本没有法律允许的参政权力,也就不用讲究什么了。   所以卢忠从锦衣卫退休后,在东厂再就业也是正常的。   如果卢忠答应了这件事,东厂在暗地里也许会再添一个“督公”,和阮伯山一起,一内一外的发展业务。   不过多一个人分权而已,   阮伯山想到未来的美好境遇,根本无法拒绝。   蛋糕越做越大,那么就算分蛋糕的多切几刀,手下人也能多吃两口的。   “就这么办吧,别让我父皇知道就好。”   朱见济看着阮伯山点头,伸了个懒腰,又用手提了下腰带——   这个动作让他最近又长了点肉的小肚子突出的很明显。   “反正父皇知道了,怪谁也怪不到我头上。”   “奴婢明白!”阮伯山郑重的给太子磕了几个响头,算是拜好了码头。   只要东厂这艘小船能靠上太子的港,来日必定可期! 第十四章 :太子是个孝顺孩子   再等过了几天,到了冬至,景泰帝带着文武大臣一大清早的就去郊外的圜丘祭天了。   本来皇太子也要跟着的,   但已有经验的景泰帝深知祭天的辛苦,不忍心折腾儿子。   说到底,朱见济还不到六岁,前段日子更是得过大病,就算目前活蹦乱跳,可也不放心让他出宫吹冷风。   到了正月,朱见济还要跟着自己上早朝,现在能休息就多休息。   反正以后的机会多的是。   景泰帝纠结一阵子后,还是把老婆孩子留在了宫里。   没有了好爸爸,陪着他妈杭皇后吃了顿饺子散了一会步,又去文华殿向老师们学完了书法,没有事干的朱见济无聊的在宫里烤火。   唯一的好消息是曹吉祥已经被处决,抄家还抄出来了不少金银铜钱和几摞大明宝钞,可见这老太监着实的捞了不少油水。   难怪去了司设监后就受不住那儿的清汤寡水了。   虽然这年头的白银还没有正式成为流通货币,但在民间已经流传的越来越广泛了,特别正常人都知道所谓的宝钞只是纸做的,唯有贵金属才能保值。   所以大明宝钞这种从洪武年间就发行的纸币迅速贬值,朱见济了解到,现在一张“一贯”的宝钞,能兑换到的铜钱不过铜板二文。   但又因为大明法律明确规定,在某些商业税上缴纳的必须是宝钞,所以在民间竟然诡异的兴起了“兑钞”业务。   便是收集别人手里贬值的宝钞,卖给需要用宝钞来缴税的小商贩。   曹吉祥积攒的宝钞基本便是用于此途。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做这生意。   朱见济觉得这样不好。   纸币只是方便商品流通的产品,金银才是真正的一般等价物。   如今大明宝钞贬值越来越严重,朝廷还死守传统找民间以宝钞代税,明显不利于国家财政收入。   朱见济作为太子,是自觉有义务给朝廷创收的。   即便太祖高皇帝在上,后代子孙不好意思把他老人家辛苦弄出来的宝钞直接扔垃圾桶里,但能少发点就少发点。   国库里收些用不上的废纸干嘛?   难不成只有宝钞才能配得上皇家的屁股?   朱见济决定这件事就放到自己的第一次早朝上讲吧,给那些大臣秀一秀操作。   而景泰帝那边,为了表扬朱见济“辨别忠奸”的行为,特批把这些抄出来的钱分了一半给太子私库,算是让儿子发了笔小财。   可惜的是刚刚被朱见济嫌弃的宝钞也分了一半给他,让太子的小金库实际收入缩水了不少。   好在金银数量不少,靠着曹吉祥这位臭名留青史的太监,朱见济总算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起码等卢忠当真投靠,他是发得起工资了的。   朱见济摸着账本,心情愉悦。   马冲也是跟着在旁边陪笑,跟着太子一块好心情。   这回倒也不是全然的拍马屁。   毕竟马冲又一次见识到了太子的聪明才智,还学了点数学知识。   因为在小金库进账后,高兴的朱见济突发奇想,找了马冲过来问咸阳宫眼下具体有多少财产。   结果马冲一问三不知,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跪下地上连连给太子磕头认罪。   虽然作为一名知识水平过低的宦官,马冲根本没接触过算账这东西,但太子想知道的他却答不上来,这就是当奴婢的罪过。   朱见济等着他磕了一会,才免了他的大礼,也算是认识到了自己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歪瓜裂枣。   即使朱见济前世不过一区区打工人,可也是经历过社会磨练的。   咸阳宫,乃至于整个大明朝,就相当于一个巨型企业,如果身边的人连账都算不清,代代相传的企业老板就要把公司玩破产了。   难怪大明最后会死在财政问题上。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朱见济打算亲自动手,调教出整个大明的第一批会记。   以最新到账的吉祥脏款为例,朱见济好好教了马冲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算账。   收支明细,笔笔清晰。   表格分类,件件分明。   又从咸阳宫的宫人里挑选出五个机灵的,加上马冲,太子殿下强迫他们把九九乘法口诀印刻到了灵魂深处,并且教会了六人如何使用算盘。   好在咸阳宫资产不多,大头来源是皇帝赏赐以及刚到的抄家收获,样样都是有来历可查的。   忙活了差不多半天,这让朱见济和马冲等人都觉得今天分外充实。   朱见济满足了自己调教他人的愿望,知道了自己的资产到底有哪些,马冲则是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让人痛苦的新知识。   于是在当天晚上,朱见济难得批准了马冲不用给自己守夜,换了另一些宫人,主人和狗子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景泰帝还没有回来,昨晚应该是休息在了郊外的落脚行宫里。   朱见济又去找杭皇后吃饭散步,母子深入交流感情。   “太后的病还没有好吗?”   朱见济摸着吃圆了的肚子问杭皇后,语气好奇。   平日里不想见他这位“好圣孙”就算了,都冬至了还只是随便跟当今最尊贵的母子打了个招呼,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朱见济都要怀疑孙太后是不是真气出病来了。   “还是有些见不得风,等天气暖和就好了。”杭皇后温柔的抚摸着儿子肚子帮他消食,含笑说道。   她再没有眼力,也能看出孙太后这是闹变扭,和她娘俩过不去呢。   不过孙太后也就这格局了。   毕竟人家一开始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而是宣宗皇帝的真爱小妾,年轻时长的又娇又俏,比起古板克制的皇后来更讨宣宗的喜欢。   宣宗当初为了捧自己的真爱,废掉了原配妻子,然后才把人扶正的。   随后亲儿子正统皇帝登基,孙太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土木堡一战之前,孙太后的整个人生几乎算得上顺风顺水,没有值得让她愁的事。   靠脸上位的太后没有经过后宫磨练,发起脾气来自然也能让人一眼看穿缘由如何。   要这么说起来,其实杭皇后跟孙太后也能有共同语言。   毕竟两人都是后来者上位的,   只不过宣宗废皇后是为了真爱,   景泰帝废皇后是为了独生儿子。   可惜立场不同,注定了两人无法沟通。   孙太后估计恨死他们一家子了。   “那咱们不要去打扰太后养病了,我给母后看个好东西。”   朱见济笑嘻嘻的抱住老妈的胳膊,朝着马冲挥了挥手。   后者很乖顺的退出殿外,不久抱着只小白狗和橘猫走了进来。   “这小东西真好看!”   杭皇后的年纪也就二十来岁,对于小动物的抵抗力不高,当即惊喜的接过一猫一狗,轻轻的柔着。   “我见母后在宫里无聊,干脆让马冲去找了亲人的猫猫狗狗来陪你!”   朱见济捧着脸给人卖乖,“母后以后有我和猫狗陪着,可不能天天闷在宫里,要乐呵点才好呢!”   杭皇后感动的眼中带泪,嘴里轻声说道,“青哥儿真是个好孩子……”   她是平民小户出身的姑娘,老天爷给她开了各种玩笑才到了如今地步。   景泰帝日日流连在其他貌美的妃子那里,   儿子日渐长大并且成了太子,有了自己的主意,杭皇后也无法用正常母亲的态度去和朱见济相处,   能依靠的两个男人都无法保持长久接触,生活过得是当真无趣,只能学习深宫的前辈,日日枯坐念佛。   历史上杭皇后的早逝,除去独子去世带来的刺激,也有她长期苦闷的心情在。   好在朱见济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就在找办法解决。   “儿子如今要进学,的确不能每天承欢母后膝下,只能用这两只小东西代替了……不过等有空,必然黏着母后。”   “母后无事,也能牵狗抱猫的来看儿子。”   朱见济伸手戳了一下小白狗肥肥鼓鼓的肚子,被它舔了一手心的口水。   杭皇后继续感动,不过也把朱见济的话听了进去。   希望这辈子,两人的母子缘份能多持续些日子吧……   朱见济被杭皇后搂入怀里,心里暗想。 第十五章 :太子的早朝初体验   良好的家庭关系是孩子健康成长的主要因素,   在此时特殊的情况下,朱见济更离不开景泰帝和杭皇后的支持。   可惜时间过去的太慢,封建时代的养分也不能够让朱见济迅速发育——   前世他小侄子小学刚毕业就快一米八了,摘了红领巾跟三十岁似的。   如果朱见济能像对方一样吃激素长大,哪里用得着担心年幼参政被人看不起?   好在局面正在被改变。   好在朝堂上永远不缺投机分子,   这个冬天还没过去,已经有人在给自己和景泰帝挥旗呐喊了。   等到了景泰五年,朱见济有信心让他们彻底倒向自己这边。   而冬至之后,便是春节。   景泰五年说来就来。   朱见济前世忙着打工,早就不看春晚了,过大明朝版本的春节时也没觉得有多难受,继续对着父母撒娇卖萌,把景泰帝和杭皇后逗的哈哈大笑。   毕竟后者都清楚,等春节过去,景泰帝带着儿子一块上朝去了,朱见济为了维持太子威严,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宫人后妃也都沾了喜气,   起码咸阳宫里的一些都被朱见济一视同仁发了红包,钱是不多,但心意摆出来了。   等那些收到红包的宫人对自己露出感激的目光时,朱见济就知道,自己做了笔好买卖。   而春节过后,再过几天,便是正月早朝。   朱见济昨晚早就睡了,也提前喝了羊奶助眠,一夜无梦。   凌晨四点醒了后用热粥暖胃,热水敷脸,做了广播体操中的几个动作,精神还算可以。   景泰帝派来的宦官张永早就在一边候着,等太子殿下洗漱完毕,就带着人前往奉天门。   按照大明的早朝制度,此时的文武百官已经在午门等候多时了,再过不久就要呼啦啦的涌入皇宫。   文武百官分别从左右掖门进入,过御桥到奉天门丹墀前等候,继续分成文武左右两班。   而等皇帝到达御门坐上金台御座,才由鸿胪寺唱班上前,百官叩拜。   此时文武仍旧各自成列,但合称为“大班”,像勋贵皇亲集团则是自成一班,称之为“勋戚班”。   朱见济坐在景泰帝提前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靠近御座,居高临下。   他一眼看过去,看见的不是所谓的“班”,而是各种各样的利益集团。   势力极速膨胀的文官们、   还保留着靖难时几分凶悍傲气的武将们、   被土木堡折腾的奄奄一息的勋贵们……   还有皇帝身边的太监们。   他们各有各的诉求,但关系网纠纠缠缠,最后却还是汇聚在金台御座的一端。   皇权巍巍,   众生蝼蚁。   当鸿胪寺的人再次大声的催促百官“有事启奏”的时候,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朱见济忽然放松下来。   也就那么回事。   朱祁镇那样的废物都能安安稳稳当几十年的皇帝,他怕什么?!   更何况景泰帝还在他旁边坐着,于谦还在底下站着,天塌下来首先让高个子顶着。   而且正月里的第一次大朝会,也没有什么大事值得讨论。   鸿胪寺的人最先站出,清点好了缺位、辞职和最近新升到中央的官员人数,并且将记录呈上。   随后才是真正的君臣朝会。   每个臣子出来说话之前都要咳嗽一声,以免出现两个人同时发言的尴尬情况。   一些提前呈递了奏疏的则是由鸿胪寺官员负责给皇帝念上面的内容,声音洪亮,让诺大的奉天门都听得见。   没有大事件,但每个人仍在努力的表演,   朱见济可以感觉到有很多人在打量自己,显然对小太子出现在朝堂之上表示疑惑。   只是上座的一大一小都一脸坦然,臣子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倒是显得格局小了。   于是有眼力的臣子都纷纷闭嘴,只是顺着朝会流程走下去。   朱见济在上方偷偷观察,发现胡瀅等人看见自己出现,只是胡子一动,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给朱见济上了几次课,这几位发现以太子殿下的聪明伶俐,不是他们可以掌控住,将之洗脑的存在。   而且人家还是“好圣孙”,是大明正经的太子。   他要上朝谁能管的住?   传说中的于谦则是面色冷肃,并没有因为小太子的登场而有任何震动。   在他眼里,只要朝会不被小孩子哭闹破坏,那皇帝喜欢带着儿子上班就随便他去,甚至当场给奶娃娃换尿布他都可以接受。   如此人物都不动弹,正常人都不会去瞎说话。   但正如朱见济所言——“大明朝臣多有奇葩”,还真有位不懂事的冒出来,指责景泰帝滥用皇权。   御史钟同上前高声大喊,“奉天殿为君臣议事之所,太子年幼,应当居于后宫,何故在此?”   “此前无有先例,还请陛下慎断!”   景泰帝本来也念着正月大朝,臣子不挑事他就给面子,双方和和气气的结束这次朝会,给新年开个好头。   谁能想到又是这个钟同?!   景泰三年自己提出要废立太子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跳的最欢!   现在他又来了!   “朕带太子上朝,关你何事?”景泰帝不满的斥责钟同,“速速退下!”   但大明朝的文官是有抖M性质的,皇帝越骂他,他越来劲。   于是钟同显得更加激动,“朝堂之上无不肃穆,哪里容得下一个稚童?”   作为一名坚定的道德党人,钟同本来就反对朱见济取代沂王朱见深为太子,甚至在他看来,五年前景泰帝既然成了监国,就该安安分分的当监国王爷。   如果不是因为时运所致,国不可一日无主,他也成不了皇帝。   要知道,在景泰帝接受太上皇朱祁镇的隔空“禅位”前,朱见深已经被孙太后立为太子了!   侄子朱见深成为太子的时间不但早于叔叔景泰帝,而且名正言顺。   可景泰帝上台后凭什么废掉他?   他怎么敢?!   充满士大夫道德感的钟同极其反对这样的事情,只是他试图激烈的抗争,很多时候都被同好给劝阻回去了。   钟同只能憋着。   好在去年年末,朱见济生了一场大病,眼见人要没了。   钟同听说之后极为高兴,私下里跟人喝酒的时候都放出豪言,“太子之所以生病,那是因为抢了别人的位子,天命不认可他的行为,所以老天爷给出了惩罚。”   这段话听得跟他一块喝酒的人冷汗淋漓,心想钟同心直口快如此,以后肯定是要搞大事的,于是没几天就找了个理由跟他疏远了关系。   而以上种种,   朱见济都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朱见济看出这位是名顽固守旧分子。   从对方的眼神和气质,朱见济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排斥。   其余朝臣则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站出来给太子说说话,让景泰帝在心里给自己记上一笔功劳。   特别是像王文这样的景泰帝心腹,更是已经清好了嗓子,预备出场和钟同对线。   虽然他已经是左都御史,是钟同的直系上司,但为了皇帝和未来皇帝,王文可以放下他的身段。   但结果出人意料,   朱见济自己先站了起来。 第十六章 :太子处理了钟同   只见他跳下为其准备的金台副座,走了两步,正临高台边缘,俯瞰着台下的钟同。   景泰帝微微侧目,搭在龙椅上的手朝着底下大臣轻摆一下,示意大家不要乱动,看朱见济的发挥。   于谦的鼻子里轻轻一哼,终究是没动。   于是整座奉天殿安静下来,只剩下朱见济与钟同隔空相望。   小太子稚嫩的声音传遍大殿,“你是何人?”   钟同发挥强项令的传统,梗着脖子道,“臣乃御史钟同。”   “那孤是何人?”朱见济又问。   钟同被他这话说的一头雾水,但仍然皱着眉头大声回复,“自然是太子!”   “那太子又是什么?”   “太子就是太子!”钟同越听越气,只当朱见济这个小男孩是在无事找事,说些废话。   连“太子”是什么都要问自己这个御史,那他还当什么当啊!   只是钟同没有注意到,和他同行而列的其他御史已经把头低了下去,还有人瞧瞧挪了点地方,和钟同拉开了距离。   正常人在职场混久了,通常会知道一些常识——   当领导问你一些简单至极的问题时,不是代表领导脑子有病,而是领导觉得你脑子有病。   而且等你把话接住以后,领导就要开始针对你了。   可惜钟同没有这样的概念。   毕竟他爹死的早,没有传授给儿子当官的经验,   或者说,他爹也没遗传给儿子正常人的智商。   于是朱见济嘴角勾起冷笑,双手往腰带上一搭,突显出小小年纪却充满了领导气息的小肚腩。   他对着钟同说道,“看来钟御史并不了解孤的身份,那孤只好认真讲讲了……”   “太子,乃国之储君!”   “孤再问你,何以为君,何谓之储!”   “这……”钟同结结巴巴,激动过头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   他总算意识到了自己没资格对着朱见济伸手指。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大明的文官宁可挨打,也不愿意朝着皇帝低头,更何况是太子?   于是钟同继续憋红了脸狡辩,“此前无有先例……”   “既无先例,那当自孤始!”   朱见济眼神冷漠的盯住额头开始冒汗的钟同,“陛下带孤至于早朝,是天子与储君的意同。”   “礼部!”   朱见济忽然转头,将看戏的胡瀅喊了出来。   胡瀅只好下场应和,“臣在。”   “孤且问你,陛下携带太子上朝,可有违反我大明礼法?”   “太子为国副君,自有参政之权,不违背礼法。”胡瀅做出了回复。   其实在此之前,大明的太子当的很轻松的。   懿文太子朱标监国二十余年,太祖皇帝对他的看重前所未有,距离皇帝也就差个名头了。   后来的仁宗皇帝亦是在太宗远征漠北时监国理政,可以说要是没有仁宗朱高炽的努力,太宗哪里来得那么多钱搞北征和下西洋?   宣宗作为嫡子,根正苗红,太宗钦定的“好圣孙”,从小被爷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当了八个月太子就继位了。   至于正统皇帝……   这位不提也罢。   所以虽然朱见济年纪小,但以大明朝的传统,太子参政也不是问题,只看皇帝愿不愿意罢了。   朱见济满意的点头,然后又喊了一声,“吏部!”   年老力衰的王直颤巍巍的响应,“臣在!”   “孤第一次接触朝政,麻烦吏部尚书为孤讲解讲解,御史的职责有何方面?”   “御史负责监察百官,纠其错处,风闻言事,以正朝风。”   “可有让他指责太子参政的职能?”   “未有!”   “那好!”朱见济继续点头,示意王直退回朝列,看向汗流的越来越多的钟同。   这人还是梗着脖子,一脸“威武不能屈”的样子。   朱见济实在想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钟同为什么还要死不认账。   果然这人的脑回路有问题。   于是朱见济只能主动开口,“钟御史,事已至此,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臣身为御史,本就应该指出君王的错处。更何况天子在上,太子殿下难道想越俎代庖,责罚大臣吗?!”   朱见济听了,只能叹气。   难怪大明后面的皇帝都喜欢摸鱼不上朝,要成天面对这种死脑筋的臣子,高血压都给他气出来。   还是应该召唤他爹。   “那看来钟御史还真是忠心体国。”   景泰帝此时也开口,对着钟同难掩怒气,“朕带着太子上朝,本意是培养他成为合格的储君,以便造福社稷,不负祖宗。”   “如今太子指出了你的不对之处,你竟然还在狡辩,有什么资格当御史?”   “还是说御史都以知错不改,故意犯上为寻常事?”   “太子是你主动冒犯的,如果太子要罚,你便给朕好好受着!”   景泰帝站起来和儿子并肩而立,目光扫过朝堂诸臣,“尔等记着,太子就是太子,只要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便不该受胡乱指责!”   “以后太子会一直跟着朕上朝,见的多了,你们也该习惯了!”   “臣等谨记!”   此时的文官集团的确崛起了,但时间上也没崛起多少年,甚至于还有一些人没有意识到,文官力量已经成为了整个大明朝堂最强大的一方。   他们对于太祖太宗的阴影仍然存在,对于皇权的敬畏仍然存在。   虽然开始有人紧张的伸出手去试探性的夺取新的利益,可面对发威的皇帝,文官们还是低下了头。   景泰帝把手搭上朱见济的肩,让他和自己一起俯视朝臣。   现在这里是他的朝堂,   将来这里会是朱见济的朝堂,   提前让儿子感受一下皇帝的至高无上,和儿子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景泰帝是很舍得的。   他已经为了儿子付出很多了。   朱见济也感受到了来自爸爸的爱,再次坚定了自己要当一个孝子的念头。   不过眼下,还是先处理了钟同再说。   他的确是被冒犯了,   如果轻飘飘放过,就有些不给自己面子了。   体面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挣出来的!   特别是朱见济原本怀抱跟他爹一样的念头,想着自己第一次登上大舞台,总得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拿出自己关于减免课钞的报告,打出一个完美结局。   结果钟同这家伙破坏了朱见济的计划,并且成功上了太子的黑名单。   也许还上了其他官员的黑名单。   毕竟这么傻的同僚接触久了,难免会出现人传人现象。   所以朱见济打算给他来个大的,让像钟同这样,靠着“风闻言事”的权力,自诩正直的清流一个好印象——   以景泰帝为依靠,朱见济不但将钟同罚俸三月,命其闭门思过一旬,还命令鸿胪寺的官员将今日“钟同无故犯上”的事录于纸上,传抄于京城内几处人流量大的地方,以供人赏阅。   京城是什么地方?   是大明最精华之地,天子脚下本就有无数鱼龙,更何况正月一过,便要准备春闱,已经有不少读书人聚集京城了。   要是这样的文章被他们看见,那造成的影响可就大发了!   朱见济很清楚,文官们靠什么来站在道德高点指责皇帝。   无非就是他们掌握了在民间说话的权力,或者说,以儒家思想塑造了国家民族习惯的文人们,在社会上说话的声音是最大的。   当他们的声音大到盖过皇帝的发声时,他们就没有问题了,他们就要帮皇帝体面了。   面对这种情况,除非皇帝手里有枪有刀,还够不要脸,才能把这群嘴碎的文人杀到闭嘴,让他们再也不敢大声跟皇帝说话。   鞑清的“圣君”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太祖高皇帝出生贫贱,可以说是最能体会百姓疾苦的统治者了,结果在后世很长时间里,不也是被冠以“暴君”之名吗?   而经受过几百年后教育的朱见济更加意识到,   舆论就是战场。   你不去占领,别人就要去占领。   而让皇家的声音压过文人,就从自己开始吧!   趁着文官们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天下已经到来,朱见济必须先下手为强。 第十七章 :太子提出了政见   而钟同讶然的反应也证明了这种魔法攻击对看重名声的文人有多大杀伤力。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传于百姓耳中?岂不是自损朝堂威严?”   当朱见济的话音刚落,钟同惶恐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之时,有人忍耐不住站出来反驳了。   即便没有把握住真正的矛盾,但这位大臣很直观的意识到——这事不行!   文官是清高的,   朝堂是干净的,   面子是不能落的。   如果真的按照朱见济的方法做了,文官们还凭什么在老百姓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皇帝为了保障权力要塑造神圣性,   文官们也需要塑造自己的神圣性!   就连于谦都忍不住,上前一步打算劝阻景泰帝,让他劝劝儿子,别第一次上朝就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这就是典型的文官思维了。   哪里有太子“得罪”大臣的事?   但事情关系到儿子,景泰帝总是显得很执着。   他也看不惯这群乱嚼舌头的言官很久了。   朱见济冷漠的看向那发声的大臣,又环视一周。   小太子的目光把原本想要站出来附和的臣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于谦这等有能耐的大臣也被景泰帝注视着,不准他们打扰。   今天的早朝,应该是太子的舞台!   景泰帝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将自己的儿子拱上储君宝座,被守旧派攻击了那么久,现在终于要收获果实了。   他要证明,   不仅仅是自己比起正统皇帝还要适合坐龙椅,自己的儿子也比沂王朱见深更适合当太子!   景泰帝用手轻轻压了下儿子的肩膀。   朱见济于是开口对着那名大臣说道,“你这句话说的可有些问题!”   “《尚书》中曾经有言,‘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可见百姓地位。”   “我朝太祖也曾说过,‘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你应当也是读了经年圣贤书出身的,怎么连《尚书》和太祖名言都没听说过?甚至于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便忘却百姓,自以为清高。”   “你的行事,就不配为百姓所知?”   “再者便如钟御史先前所言,皇帝陛下都没有对这件事表示什么,你就跳出来念叨着什么有损朝堂威严……不也是越俎代庖?”   “臣有罪!”那位大臣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就引得朱见济向他发起了嘴炮攻击,而且桩桩件件,要么引用圣人之言,要么引用皇家祖训,完全让他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这不是文臣该干的活吗?   而周围听了朱见济一大段台词的臣子则是面色凝重。   他们经过这场闹剧,已经不想和朱见济都嘴皮子了——   正经文人哪里扯的过前世和网友唇枪舌剑过的小太子啊!   不过朱见济的表现为着实让他们惊讶,不仅仅是他对于臣子展示出的压迫,而且他的年纪也是一大特点。   过了一年,按着虚岁算太子也才六岁。   嘴皮子就能突突的,说得臣子接不上话,那等他长大呢?   大明会迎来怎样的一位君主?   这一刻,朱见济的朝堂首秀终于获得了良好结果。   原本还在心中纠结要不要彻底倒向景泰帝一边的胡瀅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胡瀅已经七十七岁了。   他的人生很多都浪费在了永乐年间,然后就枯坐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假装吉祥物。   他其实也不怎么掌权,办事的都是礼部侍郎们。   别人之所以敬重他,那正如朱见济之前想的,不是因为胡瀅为国家做出过什么重要贡献,而是因为他活得久了,熬成了“五朝元老”。   在朝堂风水轮转之下,能一直待在这地方不挪位置,就值得让人尊敬了。   但胡瀅还是战战兢兢。   他在和家里人说话的时候,都经常念叨,“胡家有今日富贵,是天子垂怜。你们以后也要以诚心供奉皇家”等等话语。   毕竟他是抄近路成的政坛常青树。   所以胡瀅本不想真掺和进皇家争权的浑水里,就当个和稀泥的把接下来的日子混过去得了。   谁知道竟然出来了个朱见济?   还是个被太宗托梦,和他说了不少事情的朱见济?   胡瀅被他暗中戳破了几十年来的梦魇后,心里的秤就开始歪了。   现在,该是混了几十年的胡瀅下注的时候了。   他想尝试一下,能不能给胡家再保住三代的富贵。   于是胡瀅率先站出,用年老的身体喊出并不洪亮的声音,“太子聪颖,自得天幸,参政一事本不该由人置喙。”   “如此处置,实在是再好不过!”   “臣附议胡尚书所言!”王文和商辂等人跟着发声,算是给钟同定了性。   于谦最后也出来说了两句话,但各方不偏袒,简单为钟同挽尊几下却被景泰帝拒绝后,也不管了。   于是景泰帝满意的点点头。   朱见济也满意的点点头。   父子俩相视一笑,然后各回各位。   只有钟同流了一身的汗,被景泰帝以“看了心烦”的理由把人轰出去罚站了。   当然,被皇帝罚站在奉天殿外这事,也是要被宣扬出去的。   大冬天的在外面吹风可不好受。   其他官员见了钟同那样,心里颤颤,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景泰帝在带上儿子后,竟然会表现得这么强硬,于是他们也安分起来。   正月大朝,除去钟同带来的意外,大家都和和气气。   而在此后,小太子又给了众人一个惊喜。   “儿臣奏请减免两京课钞!”   就看见朱见济从怀里摸了份折叠好的宣纸出来,递给景泰帝。   景泰帝早就从儿子那里听过口风,所以也不觉惊诧,只是问他,“为何?”   “因为宝钞此时价值降低,民间已经少有使用,朝廷却还在向商贩征收门摊课等税钞,给百姓带来极大不便!”   朱见济学过“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的道理,所以为了让自己首次影响国家政策的尝试获得成功,是做过铺垫的——   阮伯山此前被他派出去联系卢忠,但后者作为前任指挥使,自然警惕,不会随便来个人就信。   于是卢忠继续装疯卖傻,假装听不懂阮伯山派遣出去的,借用出宫采买的机会摸到他家里来招揽的小太监说了什么。   朱见济听说过后也不觉得这是问题。   他养狗本来就是为了咬人的,如果连个警惕心都没有,那朱见济就要怀疑卢忠的水平了。   再者狗狗已经被主人抛弃过一次,再想要它追随新主人,肯定需要时间来软化。   所以朱见济并不着急催促阮伯山,反而指派给了他新的任务,   那便是利用采买宦官们,去为朱见济收集京城范围的物价以及其他有关百姓生活的消息。   然后朱见济再把这些信息收集起来,手动建立一份表格档案,用来为自己的政治提议站台。   至于为什么只是减免南北直隶的课钞,则是因为朱见济考虑到大明宝钞也发行近百年了,惯性还是很强大的,突然宣布废弃不用,可能会生出事端。   而南北直隶地带则是经济发达地区,宝钞在这里的使用量比起落后地区更少,当地人也更容易接受宝钞被削减带来的影响,对社会生活不会造成大的变化。   总而言之,饭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   朱见济一点都不着急。   他相信,自己这份文案绝对会让大明朝臣耳目一新。   也能稍微展示下自己的实力,让这些大臣们习惯自己参与政治活动。 第十八章 :太子结束了首秀   说真的,年纪太小真的很有问题。   即便朱见济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呢,也逃不过被人小看这种事。   毕竟谁能对一个站上两根凳子才能跟他对视的小孩子产生尊敬呢?   如果朱见济狂妄一点,一来就开大显露王霸之气,企图左压文臣右控武官,反而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毕竟从正统到景泰,朝局才稳定了多久?甚至他爸手下还存在着不少“心怀太上皇”的二五仔,朱见济怎么忍心去打破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   所以他打算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接手景泰帝分润给自己的皇权。   “减免两京课钞”,就是朱见济的尝试。   表格这东西,除了朱见济和他培养着的会计们,谁见过?   数字也简单,古时候的人就发明算筹了,在没有把阿拉伯数字推出来前,朱见济直接拿了算筹数字充当临时工,方便第一次接触的人理解其中真意。   到时候再把更加简洁明了的阿拉伯数字推广给别人。   而不出朱见济所料,当景泰帝看完了他写好的“关于宝钞在民间使用度的调查”,旁边的小宦官也呈递上一叠特殊的表格奏疏后,皇帝惊讶了。   然后景泰帝把纸跟奏疏都传递给下方的亲信大臣,让他们跟着一块欣赏自己儿子智慧的结晶。   虽然景泰帝的知识水平长期保持在一个很一般的水平线上,但耐不住朱见济写的详细,看了一遍后就能感悟到其中深意。   景泰帝如此,更何况那些挤过科举独木桥,又爬到今日高位的臣子?   特别是担任户部尚书,并且为景泰帝主持过财政改革的金濂,见了那详明细致的表格后,整个老头子都打起了抖索,最后在旁人担忧的目光下,猛地一拍大腿,连连叫绝。   “此封奏疏别致奇特,但这用来计数明事的画表做格法子,实在是令人咋舌!”   虽然字还是一样的字,但有表格将其分开后,看起来就让人舒服多了。   “日后户部记账若是能够推广,必定要少花费不少心思!”   老头子激动的看向朱见济,问他道,“敢问太子,这方法是从何而来?”   “是孤自己写的!”   小太子肚子一挺,骄傲的昂起头。   这个动作胡瀅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在给朱见济教学,每当对方回答出一个难题,并且反过来把老师们给难倒的时候,就经常见到小太子展示他的小肚腩,毫不留情的释放可爱。   当然,现在的朱见济仗着年纪小,可以想胖就胖,等他长大了,为了国家形象考虑,就得放弃他钟爱的,拥有领导特色的小肚子了。   而金濂已经体会过了什么叫做“别人家孩子的五岁”,一边在心底感慨自己孙子怎么还是个智障模样,一边向着朱见济拜服,“太子果真天纵奇才!”   作为一名封建时代的政治家兼经济学家,金濂长久以来都饱受算账对账这样的噩梦困扰。   因为大明没有使用数字的习惯,所以一切账目都是由密密麻麻的毛笔字组成。   这样子搞,不但容易将内容团在一块难以分辨,而且极占空间,一个账本写下来没多久就没了,每每查阅旧账目,都要翻出不少账本一个个的对。   金濂年轻的时候还能忍受,毕竟耳清目明不怕折腾,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看账是越来越困难了。   特别是去年的冬天,金濂明显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手脚也愈加无力。   冥冥之中,他认为自己的寿命即将到头。   可“景泰”才过了五年,天下还没有彻底缓和土木之变带来的伤痛,边防打仗、平定地方叛乱以及救赈各处的灾害,都需要钱。   文武百官做事,皇帝有情况,都朝着户部伸手要钱。   金濂怎么放得下户部这个摊子?   尤其是眼下,乐于算账的官员越发稀少,金濂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架起来的财政摊子,等人一走就跟着倒了。   还好今天他赶上了这次早朝。   原本身体有问题,景泰帝是特批了假给金濂的,   但金老尚书想着好歹是新年头一遭,总得去沾沾皇家龙气,所以硬挺着过来了。   然后发现了朱见济这个宝藏男孩。   然后他对户部的担忧忽然就减少了很多。   因为他从这份平平无奇的表格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朱见济先进的算账计数和统计理念。   而对方偏偏又是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   有这样的天赋,又有这样的地位,朱见济会放任财政往下滑吗?   花时间辛辛苦苦做出来这么一份表格,想必小太子也是有些想法的吧!   “太子发明的记账明事之法着实精妙,臣斗胆,请陛下批准此后户部皆行此法,以明晰财政。”   景泰帝对于显摆儿子总是乐此不疲,一听金濂这样的要求,自然不可能否决,大手一挥准奏了。   随后金濂又对着朱见济拱手,“太子殿下有如此天赋,日后还请多多指点户部行事……”   朱见济眨巴一下眼睛,回复道,“那可不行,户部为六部财源,孤可不能轻易指点它,得听陛下安排。”   当着他爸的面说什么呢?   “殿下说得对,是老臣孟浪了。”金濂呵呵一笑,也反应过来。   越过皇帝直接跟太子对话,那确实是大不敬。   不过看看景泰帝的样子,应该也是不介意的。   于是朱见济的早朝首秀落幕,过程还算可以。   起码只是通过露了个面,朱见济就摸到了朝堂派别的小尾巴——   文官集团中,以钟同这种言官为代表的中下层官员,大多是道德党人,信奉正统的那种。   而于谦虽说一心为国,刚正不阿,但某种程度上也很服从于景泰帝,比如好几次皇帝给他打手势给眼神,于谦都很给面子的接受了,对自己的参政也处于默认状态。   胡瀅、王文、商辂等人,则是站在景泰帝这边不可动摇的,反正只要他爹不走上历史老路,在祭天时候突然病倒在行宫里回不来导致朱见济大伯绝地翻盘,这些人肯定会跟着景泰帝走到底。   唯一不妙的是,在彻底倒向景泰帝的臣子中,胡瀅是年纪最大资历却最新的,辈分小也没什么实权。   被景泰帝一手提拔起来的王文尚书等等则是跟于谦在脾气上,属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并不会搞政治友谊,没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反而因为行事严肃,落得了个“刻薄”的名声。   所以即使景泰帝的手下有不少身居高位,最后的结果却如夺门时所见。   武官部分没有吭声,因为朝政方略他们本就不懂,不过如石亨这种的,虽然不做声,但眼神一直打量着朱见济这位储君,足以见得其人的跋扈。   这种打量让心胸宽广的朱见济决定在下朝后跟景泰帝打打小报告。   反正这人早就上他黑名单了。   勋贵集团也是默不作声,但气场不如武将们,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但其中也有人在琢磨着朱见济是个什么品种的人类幼崽。   比如张輗。   他是已逝英国公张辅的弟弟,在三兄弟中排行老二。   不过由于兄弟间年岁相差较远,所以此时的张輗看上去还残留着英武之气,头上仍有大半黑发,担任的官职是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专领护驾将军,还有太子少保——   虽然景泰帝为了让大家支持自己换太子,把三师、三少的职位批发的能凑两桌麻将了,但好歹也是国家顶级公务员。   从张輗的职务名称上来看,这位老臣也是受到景泰帝看重的,毕竟“功高不过救驾”,张輗却是专门的护驾将军。   太子少保的名头,也让张輗跟未来老板搭上了边,可以说后事无忧。   可张輗却没有领会景泰帝的好意。   在朱见济不熟悉的历史记录上,张輗和他弟弟张軏也是夺门之变的大功臣。   亏了朱见济借口太宗托梦的时候,还特意把老英国公张辅拉出来溜了一把,谁知道人家兄弟根本没理他。 第十九章 :太子试图掌控舆论   因为张輗张軏两兄弟生性嚣张跋扈,和稳重的大哥关系一点都不好,矛盾之下,张辅甚至还弹劾过自己的亲兄弟。   而张輗本人作为次子,虽然因为父辈荣光当上了不小的官,但却没办法继承爵位,而张辅则因为靖难之役立下了功劳,步步高升。   所以他一直都很嫉妒自己的大哥。   这种感情积累了几十年,导致张辅死在土木堡一战中的消息传来,张輗的第一反应不是痛心疾首,而是激动的想去继承张辅的遗产。   没办法,张辅也许是由于杀戮过重,从而有碍于子嗣,导致他的儿子生一个死一个,最后只养大一个有先天残疾的嫡子张忠,和一个六十来岁生的老来庶子张懋。   跟景泰帝的繁衍情况极为相似。   后代残疾,这是不能够继承英国公之位的,张忠的儿子也才会爬,天知道能不能活到会说话的时候?   于是张輗被压制了几十年的怨气散发,自我感觉良好的准备去成为新的英国公。   谁知道景泰帝和于谦他们商量了一阵后,竟然把英国公的位置给了那个才九岁的庶子!   那是张辅快七十才有的庶子!   就张辅那生儿子的水平,谁能保证是他的种?!   张輗当时气得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小侄儿脖子上跟他老爹一模一样的痦子。   如果不是家里大门关的紧,光是辱骂上司的罪名就足够让他去和大哥团聚了的。   于是在景泰帝不知道的时候,张輗已经决定不跟他混了。   张家的小老弟张軏则是在景泰二年的时候,因为荒淫无道和行事跋扈,也被免职。   这样的情况,注定了朱见济拉拢不了他们。   好在朱见济虽然历史学的不好,也认不清人,但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态度。   张輗在朝堂上的站位离金台较近,朱见济完全可以观察到他。   这个看上去不太好惹,一脸不耐烦的老头让朱见济印象深刻,就使唤着成敬为自己悄悄做了介绍。   只可惜朝堂之上不好随便交流,成敬并没有时间给朱见济详细分享下张家人的爱恨情仇。   不过没关系,   朱见济已经记住了很多了,再多一个张輗也不算什么。   他的秘密笔记上面也不介意多出来一些新人的名字。   而结束了早朝之后,景泰帝带着儿子回到后宫玩了一会,最后父子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去补觉。   正月的气候还是很冷的,   由于现在的医学水平还不足以解决掉感冒发烧的问题,所以大家都尽力避免自己受寒。   待在温暖的室内吃了玩玩了睡是最好的选择。   等朱见济在咸阳宫里睡了半个时辰后,醒来发现天还亮着。   这一天还没有过完,   那干脆再搞点事情。   减免课钞一事是无法迅速推行的,而且即便效果出来,也不会给整个大明带来重大的改变。   因为只是单纯的缩减纸币在市场上的流通,根本无法改变社会上真正存在的矛盾,受利者大部分是经商的人。   朱见济也没指望这件事能做的多好,他只是想利用这种手段,来为自己积累声望罢了。   不过现在纠正一下宝钞泛滥的不良风气,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经济的发展,把纸币的名声保住一点,为以后发行新的纸币打下基础。   “马伴伴!”   朱见济喊来了马冲,看着他问道,“孤之前让你找的一些说书先生,你找到了吗?”   “回殿下的话,找到了的,只是还在教他们规矩。”马冲回答。   先前为了照顾深宫寂寞冷的杭皇后,朱见济是点亮了自己的孝子之心的,不但给她找了粘人的一猫一狗,还给她预备了一个草台班子“德云社”。   用几个会演小品讲相声的艺人天天逗杭皇后开心。   朱见济就不信,这样子弄了,他妈还能在两年后郁郁而终。   可惜会讲段子的人在大明比较少见,马冲又担心会招进来有心人,便提高了招聘要求,到了现在,一猫一狗都胖三斤了,德云社还没凑齐呢。   不过马冲也没有耽误,相声社虽然组建不起来,但三个口齿伶俐的江湖艺人却是凑齐了的。   人数不算少了,   毕竟在后世,三人都能组成那啥支部了。   而在京城,一个有本事的说书先生也足够占据当地底层舆论圈子的半壁江山。   因为京城里的老百姓大多能保障基本生活,然后追求精神享受,很多人都有着去茶馆坐着听书的习惯。   于是朱见济打算提前利用这些人,来为自己打开舆论。   给他妈找乐子的事先放放也没关系。   “不用急着给他们立规矩,孤现在有别的事让他们去做。”   朱见济招招手,给那几个说书的做了几样安排,让马冲传达。   首先是要他们编些新鲜的故事,打开市场吸引听众——   编故事朱见济可以屈尊降贵一回,毕竟他前世浸淫网络,看过的小说不知多少,再让说书的自我发挥来贴合时代背景,完全不怕没人听。   然后是要传播士大夫们的花边新闻。   好的坏的,正的歪的都行,没必要故意摸黑,但一定要让老百姓意识到士大夫们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文曲星”,没必要走哪儿都供着。   打破刻板形象从小太子做起!   反正还是那句话,舆论必须被控制。   朱见济可以接受别人的指点,但不能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大明的文官们很擅长用道德长矛戳别人,那朱见济也有样学样,拿着道德火炮向他们点火。   除了于谦这种名留青史的贤臣,谁敢比谁高尚?   除此之外,朱见济还关心了一下自己培养的那五位新手会计的事——   也不清楚是不是性别差异导致的,对朱见济传授的记账方法迅速上手的,都是宫女。   本来朱见济出于政治正确考虑还想再挑几个男的,后面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身边也没真男人,便接受了五朵金花。   然后开启老板模式,狠狠地训练她们。   乘法口诀肯定要背,阿拉伯数字也要熟练运用……因为朱见济早就受够了大明朝落后的记账手段。   他已经决定好了,等再过几天,就让他爸景泰帝分拨京城周边几个庄子给他,在庄子里采用新的管理方式,农业集体化看情况搞,还有什么科技创新的,也要跟着上手。   太子要发展经济,   太子要赚钱!   现在的大明虽然经历过一场挫败,但一切还算得上欣欣向荣。   郑和下西洋只过去了二三十年,还有不少跟随着他去海外的人留着,而这些都是人才。   此时,距离东罗马亡国不过一两年,奥斯曼帝国才垄断东西方商路,把二道贩子阿拉伯人摁在地上揍不久。   距离西方的航海大发现,迪亚士到达好望角,还有小三十年,更不用提什么新大陆了。   朱见济即便不了解具体年份,但也意识到大明还有时间。   他无法容忍自己穿越之后,还要把大海拱手让人。 第二十章 :太子想远了   只是如果真的加入大航海,问题不在于造船技术和能干的水手,而是在于朝廷和民间的支持力度。   大明,或者说之前的所有朝代,都在陆地上面安稳的太久了。   幅员辽阔的国土给了他们喊出“天朝物产丰富,地大物博”的底气,也让人失去了对海阳的进取之心。   一旦出海的收益比不上在陆地上的成果,或者只能超出一点点,那还是无法促进中华向着海洋进军。   西方为什么要航海?   一个是人家国小贫乏,古希腊的时候就学会通过海洋来换取各种资源了,老祖宗自有经验传下。   还有一个则是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崛起垄断了东西方原来的商路,中世纪落后又贫穷的欧洲失去了宝贵华丽的东方货物。   没有钱赚,欧洲本土又是小国林立,打仗也不可能把人全都打服,西方人只能硬着头皮向着大海开冲。   因为除了这个选项,他们很难再有其他选择了。   于是航海事业在西方蒸蒸日上,后来的收益也让欧洲人洋洋得意的宣称自己是“上帝的选民”。   朱见济并不想看到这一幕。   偏偏比起西方,大明又实在没有足够的动力下海。   因为大明太有钱了。   就算坐吃山空,大明的钱也足够让他们吃到明末。   要是真按着时间算,西方全方位超过东方,还得等到清朝中期。   这样的情况,谁想不开去下海?   而且市场也是限制大明发展海洋事业的原因。   眼下的东洋西洋,手里有资本吃下大明货物的,不过日本、越南这些国家,结果人家也是小国,吃两口就饱了。   别以为郑和下西洋没想过卖东西赚补贴,但是人都在海上转了一圈了,东西即便半卖半送,也原样带回来不少。   周边小国的购买力可见一斑。   朱见济想到这一点,就抓耳挠腮。   不是嫌弃别人没用,而是觉得大明怎么发育的这么好?   要按照西方的标准算,东方早在唐朝就走到中世纪末期,快要变成近现代国家了。   他琢磨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只能遵循“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一真理,打算先把经济提上来再说。   毕竟有了足够多的钱,再往海里瞎扔也不会让人太心疼,减少反对力量。   可是经济起来了,反而只是把士绅官员养肥了,老百姓没获得好处怎么办?   大明朝的士绅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吃肉比狼狠,做事比猪蠢,最后面对鞑清的大刀镇压才跪下来喊爸爸。   大明皇帝跟他们讲礼貌,这群人反而会蹬鼻子上脸。   这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着实让朱见济头疼。   他妈的烦死了!   弄都弄不掉!   好在未来的事可以未来办,朱见济虽然想的长远,但也得一步一步的走。   反正先把人培养出来,皇庄发展起来再说。   皇庄这玩意儿在大明颇有历史,太宗永乐年间就在搞皇家直营经济了,只是发展缓慢——   因为皇帝从不缺钱花,皇庄经营所得,自然就被手下人层层瓜分走了,完事跟皇帝说声“流年不利,收成不好”也能糊弄过去。   要皇庄真能搞起来,崇祯帝何至于哭着让大臣捐钱?   皇帝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土财主。   这是经济方面,左右都是种田,只要管理的好,小金库进账是迟早的。   然后就是朱见济早就盯上的宫禁防卫方面。   他原本想着要不要在宫外找个能打的分走石亨的权力,然后在宫里组建一支小型“羽林军”,保卫自己的安全。   结果在为上朝做准备时了解到,太子是有开府建卫权力的。   那边是传说中的东宫六率!   分别是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按照明朝此时的规矩,个个都是安排给太子的保镖!   名正言顺的统领宫禁防卫之权!   只是由于大明在最初就建立了锦衣卫这种制度,随后的太子也不需要六率拱卫了——   首位太子朱标深受太祖高皇帝喜爱,不但安排他当监国,还直接跟儿子共用一套政府班子。   可以说太祖时期的官员,不仅仅要承受皇家福报007,享受着微薄的工资待遇,还要拿着这点钱去打两份工!   老朱同志简直是后世老板们的榜样!   而后面的仁宗当太子时,为了方便监国行政,直接把自己的太子府属官塞到了中央管理层里,以至于后面太宗在仁宗和汉王之间摇摆不定时,有不少给仁宗打过工的臣子出来为其站台。   宣宗不用管,人家“好圣孙”自有好爷爷帮忙安排。   正统皇帝更别说,老爸去追随祖宗的时候才几岁年纪?连读书都得让人教呢,哪里有机会建设起自己的太子府?   于是“太子府”的一切在大明显得有些不起眼,让朱见济此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权力。   那他还琢磨杂七杂八的干嘛?   直接就是干啊!   找几个能打听话的,把东宫卫队组建起来!   唯一的阻碍就是皇帝愿不愿意了。   朱见济觉得自己的好爸爸应该不想让儿子年纪轻轻就放飞自我。   在景泰帝眼里,朱见济还是个要保护的孩子,跟着自己上朝理政可以,毕竟有爸爸和爸爸的打工仔们看着,但让他独自管理别人,又是另一回事。   可他不知道自己在儿子看来,也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好爸爸对人总是很放心,就算是对于谦这种堪称开国以来权势巅峰的臣子,景泰帝的警惕也仅限于念叨他两句,然后安排自己看中的石亨等人分管一些兵权就完事了。   真正的大棒根本没有落下过。   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所以景泰帝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石亨、曹吉祥还有张家的两个老头子搞趴下。   最后尘埃落定,听着复位的哥哥为了召见大臣而敲响的钟声,病床上的景泰帝也只是拽着被子喊了两句“好、好”,在史书上留下了自己的遗言。   这样有容乃大的性格,放在大明特色的臣子眼里,就是好欺负的对象,让朱见济怎么能放心?   所以双方算得上是共轭关系,互相保护。   只是景泰帝有皇权护体,此时的文官集团也没膨胀到让对自身不利的皇帝“落水”“偶感风寒”的地步,因此景泰帝只要身体强健,好好活着便不会有大问题。   朱见济却是操心着整个大明。   诚然,他可以什么都不做,等着老爸死了继位,但熟知后世种种,朱见济宁愿是勒紧裤腰带放弃小肚腩也不愿意见到鞑子攻破京城,然后在紫禁城大门上挂上扭曲的满文招牌。   他怎么忍心!   有些事情,不是因为它苦它累就可以不用做的!   当皇帝是必然的,   而利用自己的先知优势,带着大明走进新时代是必须的!   这么一想,自己肩上的担子还挺重的。   不过为了江山社稷,孤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朱见济躺在床上,露出了泽被天下的微笑。 第二十一章 :太子继续上朝   而正月大朝过后两天,宫里的朱见济仍然跟着景泰帝上朝,给御史钟同做的宣传也贴到了京城几处人流拥挤之处,给人好好“扬名”了一把。   特别是为了锻炼那三位口艺人,朱见济让他们混入人群,负责演说,务必讲的绘声绘色,引人注目。   因为还是有不少人不认字的。   得益于口艺人的嘴皮子,卢忠的媳妇徐氏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很惊讶,竟然会有大臣受到这样的待遇。   毕竟以前听丈夫说过,朝堂上的言官普遍有股傲气,连皇帝都嫌麻烦,不想去招惹他们。   这个御史在朝堂上闹出来的笑话,想来是要被京城的爷们念叨好几天了的。   徐氏把自己种的菜卖完了,又买了一条鱼和二斤肉回去,打算给家里人做顿好的。   卢家宅子位于京城不起眼的角落里面,虽然位置偏僻了点,但由于卢忠当指挥使的时候也存了不少的钱,所以宅子面积也不小。   徐氏左拐右拐才回到家门口。   儿子赶过来给她开门,然后跟老妈悄声说道,“娘,今天宫里又来人找爹说事儿了。”   阮伯山派来的采买宦官很看重上司给的任务,基本上一有机会就过来劝说卢忠再就业。   要是卢忠真的决定了再觅前程,那他就算一口气抱上了两个领导的大腿,好处亦是大大滴有。   但卢忠很执着,目前还在装疯卖傻。   只有面对家人的时候,卢忠才会短暂的放下伪装。   “还没有想好吗?”   徐氏听了儿子的话,就打发他去厨房杀鱼煮饭,然后找到窝在主屋里躺着的丈夫,问他的话。   “皇帝对咱们家也算过得去了,现在太子派人过来找你,你怎么就拉不下来脸了?”   当初金刀案闹得事大,不少人抓着卢忠喊打喊杀,要不是景泰帝给卢忠留了条后路,哪里还容得下他们继续住在京城?   早就被流放到岭南吃蘑菇了。   可即便如此,卢忠装疯之后也只能低调做人,连个活儿也不能找,免得引起别人注目,导致现在卢家的生活来源都得靠着卢忠以前藏起来的小金库和徐氏做刺绣卖。   虽然卢忠过去利用指挥使这个职务赚了不少来源不正当的钱,但坐吃山空是不行的。   儿子也长到十四五岁了,还要供他读书和娶媳妇,彩礼又是一大笔钱。   所以徐氏比较倾向于让卢忠去东厂再就业。   反正太子殿下又不让他挨一刀,每个月的公粮还是有的。   卢忠瘫在床上,头发凌乱的跟个鸡窝一样,对着老婆哼了一声,“你倒是想的简单!”   “太子才多大年纪,你觉得他能做自己的主吗?”   背后指不定是谁下的鱼饵,就等着卢忠咬钩呢!   要知道钓鱼佬大多心狠手辣,就喜欢这么折腾别人。   “可来的人不是说了,可以带着你进宫见见太子爷吗?”徐氏双手抱臂,“我看你就是一朝被蛇咬,胆气就泄光了。”   “以前当指挥使的时候多嚣张啊……要是你害怕有人害你,大不了我跟着进宫一趟,先给你瞅瞅太子爷是天才还是连字都认不全的娃娃!”   “你这……”   “这什么这?你总不能一辈子装疯吧?”徐氏拍拍卢忠的大腿让他往床里挪点,自己坐下来说道,“你都这样了,还不肯离开京城过百姓日子,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的念想!”   “你肚子里有几根蛔虫,又怎么瞒得过我这个枕边人呢?!”   卢忠就势摸了把徐氏的屁股,被对方一手拍开后叹气说道,“确实还有点惦记。”   总觉得皇帝还会想起自己,   总觉得等皇帝位置稳固后,会再提拔自己,让他洗刷冤屈。   也总念着南宫那位不安分的太上皇,猜他什么时候又跟大臣串通起来搞事情。   卢忠就跟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一样,已经凄惨的瘦骨嶙峋了,还徘徊在主人待过的地方不肯离去,想着被主人带回去继续看家护院。   他跟过天底下最尊贵的主人,享受过天底下最好的员工待遇,要他再去跟其他的家伙,总归有点难度。   如果太子的年纪再大一些,到了能开府独立的时候,卢忠肯定二话不说,伺候完爸爸又去伺候儿子。   可还是那个理由——   太子还小啊!   他还是个孩子!   “你别顾忌太多,我回来的时候可听说了一件事呢!”   徐氏告诉卢忠,“最近太子开始跟着陛下上早朝了,还处置了一个御史。”   “听说太子受太宗皇帝眷顾,一夜之间读书识字明理,连给他教书的大学士都赞叹不已,是祖宗保佑,给大明江山的福气!”   “结果有个不知事的御史,竟然顶撞了太子,被太子连着训了好几句,还给赶出大殿罚站了!”   “当真?”   卢忠听完直接坐起来,也不装瘫子了。   “绝对的,有人去了那御史家门口转了一圈,还真在闭门思过!”   “所以你也别把太子当小孩了,人家是真龙血脉,不是你家的狗蛋!”   “要真是普通的五岁小孩,皇帝敢带着他一块上朝?”   “我看你也别想太多,我看那宦官挺懂事的,想来指使他过来的人也看中你。”   卢忠被徐氏说得左思右想,最后又让儿子跑出去再看了一眼那布告,确定是不是真的。   以卢忠对景泰帝的印象,这位老好人陛下应当不会用这么损的手段——   往人名声上泼脏水,已经算是打到文官们的七寸了。   于谦王文他们也不像是会出这种主意的,所以……是谁?   当真是那位小太子吗?   卢忠沉思,最终还是决定,等下回那小宦官再来,便跟着他混宫里去一趟。   前程这种东西,总是搏出来的!   ——————————   正月初七,仍旧是大朝会。   朱见济坐在自己的专属小位子上,眼神在底下扫来扫去。   大臣们已经对此见怪不怪。   小太子“天生神圣”,而且对于参政很有热情,没皇帝拦着,谁还敢说话?   御史钟同可还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这两天他顶撞太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半个京城,算是新出来的八卦,让百姓们讨论的乐此不疲。   哪个大臣敢赴他后尘?   乖乖的上朝,乖乖的议事,连景泰帝都觉得某些嚣张的臣子都顺眼了点。   原来还有这种制住言官们的手段。   景泰帝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从儿子身上学到了点东西。   “臣左副都御史王竑请奏陛下!”   一名大臣走出,举着笏板大声说道。   景泰帝挥手,表示他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于是王竑大声说道,“以太宗规制,原定往来于南北直隶之间的官马快船不许附带私货及往来人等。近来公差官员却往往私乘,又挟带私货以至于四处。”   “臣请陛下遏其风气,以防止有人以权谋私!”   景泰帝点点头,“确实,官府的船只快马怎可为私人驱使,这种行为应当遏制。”   于是他让都察院出个榜,布告一下。   朱见济听见这事,心想这不就是典型的公车私用吗?   只是张榜公布下通知,没有实际惩罚可以遏制住这种风气吗?   公车私用虽说只是小事,但却容易滋长官僚主义的作风。   现在可以挪用公家的马和船,日后不就是要侵吞公款了?   哪里能轻飘飘下个通知就成?!   于是朱见济站出来,表示“这个主意很不错,但还需要加一点点细节”。 第二十二章 :太子心怀百姓   “一旦发现私自乘坐官方快马车船,应到施以公告,让其承担车马花费。并且予以其主官斥责,事情发生超过三次,就要将之贬职,主官罚俸。”   “如此,还可以让他们心中警惕,不敢假公济私。”   “太子此言有理!”景泰帝对儿子几乎言听计从,而且把官员管的严格点,对皇帝和百姓都有益处。   这也是朱见济慢慢的不敢让众臣小觑的原因。   “太子”本来就是个具有政治权力的身份,而当太子遇到一个好爸爸的时候,产生的效果堪称一加一大于二。   譬如当初的懿文太子。   而宦官干政外戚专权的根本原因,也在于皇帝把自己的权力分给了这些人。   所以只要景泰帝自己态度不变,朱见济就可以借用如山的父爱,影响政局。   也许做不到随心情调动大臣的职位,但压压他们,让人别乱来也是有可能的。   等到他长到足够大,就可以从父亲背后走出,自己圈地做主了。   “这种做法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此时,户部左侍郎李贤轻咳一声站出,向小太子说道。   只是没等朱见济有理有据的反驳他,王竑却是直接大声附和,“什么严苛?公家事物被私人滥用,本就违规!”   “我看太子的提议,实在是良策。此法一出,谁还敢肆意滥用公家之物?”   想他王竑本就被人评价为“豪迈负气节”,正直到很多敏感话题都敢提,甚至在当初群殴王振党羽时,也是王竑率先撩起袖子冲上去的。   可以说,这位完全是一名暴躁老哥。   算得上是这个时代很有性格的士大夫了。   对底下的官吏严格管束,简直贴合王竑的性格,这让他对小太子也另眼相待起来。   起先只觉得小太子着实聪明伶俐,没想到对方的主意这么合自己的口味。   而朱见济接下来的提议,差点让王竑想用笏板给他鼓掌。   因为小太子又提到了他。   就看朱见济对着王竑笑了一笑,伸手一指,对着景泰帝说道,“我认得这位王御史,听说他在去年,就赈济过淮安、徐州的水灾,是个好臣子。”   “只是听说了这位王御史的事情后,儿臣又找人了解了一些关于山东及江淮一带的事情,竟然发现这几年那里灾难频发。”   “去年江淮一岸因为冬春之交过于严寒,以至于出现延误了春耕,出现了饥荒。今年的天气与往年类似,儿臣担忧这些地方又要出事,因此想要请父皇下旨,派几位大臣去看看。”   “若无事还好,如果发现问题,也可以防患于未然。”   朱见济即便历史不行,但前世终究是听说过“大明亡于天灾**”这件事的。   罕见的小冰河期摧毁了大明朝很多地方的农业,然后贪官污吏的搜刮盘剥激起了四方民变,最后将整个大明炸上了天。   朱见济也为此心忧。   因为他知道,对于整个地球而言,要真有什么气候变化,肯定不会只在明末那十几年里。   也许现在就有体现了,只是要再过一百来年才跌到谷底。   更何况在计划建立自己的皇庄后,朱见济有派人收集有关于农业的资料,随后得知了王竑曾在去年上疏赈灾的事,并在其中明确指出这些年的气候正在变得糟糕,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各种水灾饥荒。   这让朱见济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是文科毕业的,知识储备比起那种一穿越就熟知火药制造,肥皂研发的理科前辈远远不及,但却是感性不少。   他深知面对人力无法抵抗的天灾,老百姓会出现什么场景——易子而食,饿殍遍野。   更厉害的是,一向温顺的老百姓过不下去,是会造反的!   朱见济的屁股已经一半坐到了龙椅上,怎么能让人造他的反呢?   于是他在大清早的一起来,就在思考如何说服他爸派人去江淮一带,预防……或者说赈灾。   因为对比前几年的春季灾荒时间掐算,那里很有可能已经发生了不妙的事,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城罢了。   景泰帝听完儿子的话,又习惯性的看向于谦,问他道,“兵部尚书以为如何?”   关乎赈灾,不问别人偏问兵部,这是一个比较奇葩的选项。   但是在景泰朝,大家已经很习惯了。   于谦举着笏板出列,倒是肯定了朱见济的担忧,“自正统以来,山东、江北沿岸几乎年年闹灾荒,区别只在于大小而已。”   “太子顺天应人,见今年气候反常而顾念百姓,是值得肯定的。陛下不妨依言而行,派人前往这些地方看看。”   于谦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可以这样做。   随后他们的讨论,也算是印证了朱见济的想法。   在大明还没有走过一百年的时候,老天爷已经不给它面子了。   比如说让朱见济稍微熟悉点的徐有贞,本以为这人还在朝堂上混着打算投机太上皇呢,谁知道他派人一打听,才得知这家伙早就被派去治理决口已久的黄河了。   这样热衷于政治活动的人才都被逼着干正经事了,可见此时的大明天灾有多频繁。   也许灾难的程度并不高,远不及明末的雪旱交替而至的危害,但它以数抵质啊!   动不动就来一波,以当今的生产力,谁受的住?   朱见济开了头之后便没有他插嘴的机会,只坐在椅子上看着大臣们讨论派谁过去预防灾害。   景泰帝不想如此浪费时间,于是下令等朝会过后,内阁成员都来宫里报道,再详细讨论这件事情。   朱见济自然是要跟过去的。   他现在总算看明白了,   穿越一趟,不止要和他大伯的残余势力斗,还要和老天爷斗。   啧啧,   真可怕。   还好自己一来就是太子,而不是普通老百姓。   还好自己传来的时间正巧,不但有个好爸爸,附赠的大明官僚们还没有彻底的**堕落,有良心的官员还是存在的。   他努努力,应该可以把朱明这辆大车开的更远一点。   不过朱见济在之后参与内阁议论的时候,再次明白了想得好归想得好,做起来却难的道理。   如果朱见济读过《明史》,就能了解到曾经有人如此评价景泰帝时期的内阁——   “内阁七人,言论多龌龊。”   首辅陈循才高善辩,但私心也重,并且有些不乐意别人染指自己的权位,因此在讨论过程中往往爱下定论,指挥别人如何办事。   大学士高谷则是守旧的士大夫一派,人品尚可称好,但看不过陈循的私利,并不附和,甚至还爱挑刺。   户部右侍郎兼国子监祭酒萧滋性格猜忌,遇事又喜欢避让,经常迎合双方,两边徘徊。   这等等情况,把朱见济这样的精神小伙都看得头痛了。   难怪景泰帝把儿子放到内阁议事处就走了,感情是早就受过折磨。   只可惜能够压制住众人的于谦并没有在其中,不然何至于一地鸡毛?   大小事务有十几样,包括赈灾安抚百姓这等大事在内,炉火都要再加碳了,他们还没讨论出结果,已经让朱见济坐不下去了。   这跟他想象中的内阁完全不一样! 第二十三章 :太子觉得内阁不行   “够了!”   小太子终于忍不下去,抢过工部尚书江渊放置在一旁的笏板狠狠拍了下桌子。   场面顿时肃静。   皇帝不在,那么深受皇帝喜爱的太子就是他的代表人,没有谁敢在他动怒的时候搞小动作。   “堂堂内阁,吵来吵去的议事,哪里像话!”   “要是再这样下去,孤就启奏父皇,把你们一个个的从内阁扔出去!也学着钟同那回事,将诸位的表现讲给百姓当乐子!”   于是内阁成员更加安静了。   稍稍威胁了一下这几个家伙,朱见济深吸一口气,方才说道,“孤刚刚一直在听你们讲话,你们没有讨论出来,孤倒是有点想法。”   “工部要求的拨款,回去用孤发明的表格法,将所需所用统统列好,然后在呈交内阁处理。户部那边也把今年所要花费的地方用此法罗列妥当,看看哪里无法填补。若是通过了工部要求,户部那里也要备份表格,一式两份,以便事后印证。”   “这事不能不做。开春之后便要预备一年事物,如今天意反复,工部也要负责四处的水利修建,以备不时之需,要保证农事平稳。”   “臣等明白!”陈循等人应下,将朱见济所说的写成票拟,等会交给景泰帝。   朱见济见他们如此乖顺,心中火气微微退去,继续说着赈灾的问题。   “如王御史所讲,如今灾情年年都有,朝廷兼顾不暇,因此一切花费都要好好计划。”   “可以少拨些款项,令下面的官员开仓放粮。”   “这个不行。”朱见济却是摇摇头,“各地的粮仓要放到紧要关头再开放,千万不可在最开始就惦记上它。”   地方的粮食储备除了赈灾之外,还要供给开拨的军队,用处很多,属于兜底的资源。   哪里有一开始就把底牌扔出去的?   景泰朝都过去四五年了,国库里面还算有点余钱,不能只攒着不用。   “可是太后那里今年要修新的殿宇来供奉佛像,陛下近来也频频赏赐唐贵人的父亲,要不少花销……”   “这方面孤去找陛下说!”   提到这个朱见济就烦,又拿着笏板拍了下桌子。   他在让人筹备皇庄建立的时候,不但听说了近年来的气候变化,还被动了解到他的好爸爸遇到真爱后的各种表现。   新进宫的唐美人极受宠爱,不但吸引的景泰帝多次留宿,还让景泰帝为他的父亲唐兴多次赐予田地。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在京城周边占据的田地已经将近千顷,而且还有不少田地本是有主的!   朱见济派出去的人只是稍微一打听,就能听到一耳朵的爱恨情仇和财产争夺。   只能说,好爸爸脾气真的太好了,对于自己上心的人,给起好处来简直大手大脚。   还有那位孙太后,不是一直称病,每次去问安都不见人的吗?怎么就要修宫殿拜佛祖了?   “反正百姓重要,你们这里多耽误一天,受灾的地方就要多难受一天,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先快马派人去山东一地探查,距离直隶不远,来回给他十天,若是当真有灾情,立即派发人手携带物资过去。”   “万事最好是未雨绸缪,你们等会就让六部各自准备。”   “切莫做了高官,就把屁股坐歪了!”   “臣等受教……”阁臣们被朱见济说了一通,纷纷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实这等道理他们如何不懂?   只是习惯去分割里面利益,从而遗忘了还有人在水深火热呢。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不接地气”了,总想着捞好处,一些简单的事情都要人催着赶着,办事效率低下。   就是当催你的上司变成个五岁小孩的时候,难免会有种奇妙的感觉。   不过没办法,谁让大明朝姓朱呢?   朱见济看着他们,继续牙酸。   看来除了好爸爸的政治水平存疑,这群内阁大臣的办事水平也要打个问号。   聪明人的确是聪明人,能做到这位置的总不能脑子漏风,但这份聪明有没有用在正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东宫六率和皇庄要快点搞起来了。   手里有杆枪有点钱,再加上皇太子的身份加成,朱见济就不用愁了。   这样想着,朱见济监督着这群内阁成员把票拟弄出来,由司礼监交给景泰帝。   “太子真这么说?”   景泰帝听了兴安关于内阁情况的转述,微微笑道,“还是青哥儿有本事,能把那群老头子骂得不敢还嘴。”   “那是陛下有威严,让太子也染上龙气了!”兴安老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景泰帝点点头,默认了兴安拍的马屁,“不过青哥儿既然心怀黎民百姓,朕也不能不给面子,赐给唐兴田地的事还是缓缓,等日后再说。”   唐美人的确讨他欢心,但跟唯一的儿子比起来又不见得重要了。   “可是太后那里……”兴安意有所指。   由于景泰帝的宽容大方,使得兴安和孙太后私底下能以信仰之名来往密切。   再加上兴安利用孙太后的权力给自己挣了不少钱,这老太监也不想让孙太后无法修殿。   毕竟宫殿修好了,请来佛祖金身和舍利子,他也能拜一拜。   景泰帝思虑了一下,微微皱眉,“太后一直称病不起,现在修宫殿惊扰到她养病怎么办?这件事也推推。”   青哥儿受到“天命钦定”的消息传出后,景泰帝也着重关心了一下南宫太上皇和孙太后的情绪变化。   情商不是很高的孙太后听闻之后当场大呼“怎会如此”,随后就装病不想看到青哥儿了。   哼!   那么冷的天青哥儿都坚持早起去给她问安呢,这老家伙竟然敢让小孩子白去一趟,景泰帝都看不下去。   南宫更别说了,   景泰帝现在都让人盯着南宫周边的树,有空没空修一修,让它们别长大了,方便太上皇乘凉。   “可是我大明讲究孝道……”兴安还是没有放弃。   他知道景泰帝耳根子软,也怕麻烦,很多事情跟对方多念叨念叨,总会换来点头的。   但是这一次,阮伯山站了出来。   自从太子殿下收留了他之后,阮伯山一直非常的忠心,让他干啥就干啥。   目前朱见济放在外面的很多耳目,都是让阮伯山提供的。   所以朱见济也乐于提拔他,   虽然无法让阮伯山直接升职加薪,但每次和景泰帝相处,总喜欢给阮伯山制造表现机会,让景泰帝近来对这位东厂督公也顺眼了很多。   “兴公公是宫里老臣,敬爱太后也是无妨。”阮伯山低眉顺目的运用着语言艺术,“只是陛下已经说了,太后病重,若是修宫殿的动静大了,吵到了太后怎么办?”   “就是,”景泰帝有了别人的干扰,也没耐心听兴安说话了,“太后礼佛多年,供养佛祖的宫殿修了多少座?这几年时事艰难,朕都不敢奢靡度日,太后辛苦一点,也足够让佛祖晓得她的慈悲了!”   虽说对自己小圈子内的人很大方,但景泰帝终究是一国之主,又有几人值得他如此对待?以地位论花销,真不算太多。   更何况明面上景泰帝还是作风简朴的,意图恢复正统以来被破坏的经济。   但凡他浪荡一点,就有不少言官上疏说“陛下你怎么能这样”,让景泰帝不得不收敛。   他吃苦受累,怎么能让孙太后清闲呢?   孙太后又不是他亲妈! 第二十四章 :太子接见了卢忠   别当景泰帝不知道,自从他把大哥扔到南宫后,孙太后在背后说过不少他的坏话。   偏偏作为太后,她的政治地位比朱见济还高,搞得景泰帝只能在心里埋怨,无法多说,平日里也不免让人多盯着她点,防止母爱突破屏障,联通到了南宫。   现在有正当理由给人吃瘪了,景泰帝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不过阮伯山的话也让脑子得空的景泰帝多想了一些东西。   他看着兴安的那张老脸,回忆起他是永乐之初就进了宫的。   他应该伺候过正统皇帝吧?   他大哥以前就和宦官走的近,现在窝在南宫,也挺讨宦官们喜欢的。   也许因为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景泰帝以前没有想太多,天上掉下来的皇位砸的他天旋地转,不知所以,有老太监愿意给他服务,景泰帝顺手就接收了。   时间久了也习惯了。   因为景泰帝是个很儒雅随和的人,只要一切过得去,他就给你体面。   兴安也摸清了新老板的脾气,从来没有惹过景泰帝不满,这是让他以宫廷宦官的身份,能和成敬这名从王府就跟着景泰帝干活的老员工平起平坐的原因。   现在阮伯山貌似无心的话,让景泰帝忽然意识到,兴安在五六年以前,也许像伺候自己一样,伺候过他大哥。   不,   不是像。   他大哥在的时候是王振称王称霸,兴安算不上王振的党羽。   应该说兴安讨好过王振才对。   自己对比一下,还降级了!   想到这里,景泰帝陡然心生不满。   帝王变脸都是很快的,虽然景泰帝是个好人皇帝,但他先是皇帝,之后才是个好人。   可兴安跟他也久了,景泰帝一时烦闷也不想对着人直接撒气,最终只是挥挥手告诉他,“就这样吧,你也别跟太后走的太近!”   兴安心里咯噔。   他立刻保持了沉默,只是在退下的时候,瞪了阮伯山一眼。   没想到自己只是放松了点,就被这小子下了个套。   不过陛下不喜欢宦官干政,我倒是要看你这家伙有多远!   可阮伯山不在乎兴安如何想自己。   皇帝好脾气,小心伺候基本没问题,而即便出了问题,只要太子愿意保他,他就是安全的。   阮伯山对着兴安友善的笑笑,微胖的脸上全是祥和。   ————————   “卢忠?”   咸阳宫里面,仍旧是关着门窗点着炭火,朱见济面对朝自己跪着的中年男人说道。   “草民在!”   卢忠迅速的回应,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直视朱见济。   面前这个小孩子是大明朝的第二天子,也会是他以后的老板。   卢忠深知当狗是要对老板绝对服从的,所以从一踏进咸阳宫,他就垂着脑袋,摆出一副极为恭顺的模样。   当然了,作为一名既非侍卫又非宦官的男性,卢忠要是在宫禁内部走出嚣张的步伐,也到不了咸阳宫。   而到了这座储君居所后,卢忠也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太子殿下,确定他当真不是个普通孩子后,当即心动起来。   他的舌头蠢蠢欲动。   但还得等朱见济的点头,卢忠才能上去化身舔狗。   “最近的日子怎么样?还过得去吗?”   朱见济实际上已经知道卢忠被革职后的生活情况,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作为即将上任的饲主,他要对狗狗显示出他的善意。   卢忠也配合的表演起来,露出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的表情,艰涩的回道,“一切尚可。”   虽说被革职查办后,卢忠丧失了经济来源,还被罚了不少钱,但他当了那么久的指挥使,总有积累。   徐氏也精明强干,让卢家可以在大变中保持正常的生活水平。   但地位下降带来的影响仍然不可避免。   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得罪人的职务,卢忠失去了皇权庇护,以前得罪过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以前的好朋友们也纷纷远离,跟躲狗屎似的。   这让过去受人讨好的卢忠有些难以接受。   特别是背了黑锅后为了活命,卢忠一直装疯卖傻,尊严是被严重损坏了的。   朱见济就坡下驴,从椅子上滑下来,走到卢忠身前,带着婴儿肥的手掌抚上卢忠的背,动情说道,“只是尚可?”   “孤曾找人问过你家的情况,这段日子你可沧桑了不少。”   “卢指挥使,为了皇家,你受委屈了!”   “草民当时受陛下恩重,自当肝脑涂地,哪里称得上委屈?!”   卢忠激动起来,带着哭腔说道。   “不,以当时的情况而论,你是不该受这份罪责的!”   “草民哪里值得太子这句话……”卢忠放弃挣扎,眼泪就势滴落在地。   短短时间内,太子和前任指挥使心心相惜,充分表达了自己对对方的感激。   马冲在一边脑袋缩着,暗中向卢忠学习和老板对戏的本事。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这皮子的确需要再厚点。   好在朱见济不喜欢太浪费时间,卢忠也是个有工作经验的老员工,所以形式主义只做了一点,双方就结束了互相安慰的话题,进行起了坦率的交谈。   “你应当猜到了孤找你来的目的。”朱见济负手而立,肥厚的背影在炉火和烛光的双重辉映下,像个浑然天成的球体。   “如今朝堂局势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可惜孤年幼,又居于深宫,无法探知其中奥秘。”   “孤需要人来充当耳目,办点事情。”   卢忠和小老板有了情感交流后,也敢抬头了。   他瞄着小太子的背影,用很诚恳的语气说道,“草民驽钝,没读过几本书,但忠君体国的道理是懂的。”   “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草民自当任由驱使。”   “若是孤让你找的去针对高官显贵呢?你怕不怕麻烦?”   “草民只知道天底下最尊贵的只有皇家,若是太子需要,其他人便不能算是高贵士勋了。”   只要有皇家兜底,让卢忠咬谁他就咬谁!   看看,   这当狗的觉悟有多好!   动物保护者朱见济高兴的笑出了声。   于是朱见济也不用多废话,当场表示,“卢忠,你已经回不去锦衣卫了。”   “来孤这里当差吧!”   “东厂是皇家心腹,不受那些大臣管制,你也不必担忧被人发现身份。”   前锦衣卫指挥使在东厂再就业的消息,总能吓到别人的。   为了卢忠考虑,朱见济打算让他暗中行事。   这样双方都方便。   “孤现在是无法给你明面上的官职,但除此之外,要钱给钱,要权给权,没有二话!”   而且不能当官也只是一时的问题,   谁都明白太子的地位,景泰帝一去,太子必然继位。   即便景泰帝长寿,在太子长成后,自然有开府任命属官的权力。   更别说朱见济已经在谋划让景泰帝允许自己建设东宫集团了。   卢忠的前途,朱见济还是给得起的!   “草民谢殿下恩典!”   卢忠郑重的叩拜,正式宣布自己改换门庭。   有点遗憾不能自称“臣”,不过卢忠既然当惯了皇家的狗,也不在乎称呼方面的事了。   服务对象从父亲转移成了儿子,差别也不算太大。   大明朝本来就是家族企业嘛!   朱见济满意的点点头,问他道,“听说前些年陛下调拨了一些锦衣卫去东厂,若是孤让你暗中掌管这些人,可有把握?”   “可以!”   “那些人本就为我一手操练出来的心腹,只要东厂那边配合,必然不会出问题。”   现任的指挥使可管不到东厂的事情,工作岗位调动了的锦衣卫只能服从阮伯山这位督公的命令。   而阮伯山,则是听朱见济的!   想来在太子吩咐他联系卢忠的时候,阮伯山就做好了被分权的准备。   对于阮伯山来说,把插进来的锦衣卫们隔出去也好。   毕竟东厂工作的人都是宦官,那些体格正常的锦衣卫挤在里面,就跟太监混在青楼里一样格格不入。   何况阮伯山还不算真正大权在握的督公,平日也指挥不大动那几十个人。   说不定东厂被朱见济一分为二,反而方便了阮伯山掌控。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第二十五章 :太子听见了南宫的消息   朱见济为了表示自己会是个好老板,当即赏赐了卢忠白银五十两——   可别小看了这五十两银子,现在大明的通货膨胀率可还没升上去呢。   明朝人普遍使用白银充当货币,还要等到中后期。   因为那时候西方已经开辟了新航路,全世界的搜刮金银财宝,只是在大明强大的吸金能力下,这些被西方殖民者辛苦抢夺来的宝藏,转手又流到了明朝。   根据后世统计,在新航路开辟后的百年里,殖民掠夺来的白银大部分流入中国。   你说大明朝一个老牌陆上帝国,又没有参与世界大殖民,怎么突然就发财了呢?   你说西方那么努力的杀人放火抢劫财宝,怎么就给大明朝打工了呢?   难怪对于欧洲那边,虽从未见过大明,却处处有着它的传说。   现在一两白银,足够让普通人家用上一年了。   而当初景泰帝贿赂臣子以便让朱见济上位,也才扔出去五十两黄金,由此可以推测,明朝此时的金银购买力何其强大。   也证明了曹吉祥当时搜刮的油水有多少。   卢忠感激的接过马冲递过来的盒子,将份量不轻的银子抱在怀里。   满满的幸福。   除此之外,朱见济又特批给了卢忠白银五百两,充当事业的准备金。   只是重量不小,在卢忠出宫的时候,才会搬到车上跟着他回去。   不然加上先前的五十两,卢忠哪里拿的动?   卢忠在外面的行动,也都是要花钱的。   朱见济需要他给自己探听一些大臣的消息,顺便收集社会上的各种情报,让深居大内的朱见济可以及时了解到外面的情况。   毕竟以小太子的年纪出去,一个没看住还有可能遭到拍花子拐卖。   所以朱见济基本隔绝了微服私访的可能,很长时间都要待在宫里。   也许等皇庄建立起来后,朱见济才有机会被人拱卫着出宫行走。   “武清侯石亨、护驾将军张輗那边你多注意点。”   朱见济着重点名了这两家。   自从第一次朝会结束后,朱见济就试图给景泰帝上眼药,让他疏远石亨。   可惜景泰帝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位跋扈将军的危险,跟着儿子一块吐槽了一下石亨总喜欢跟他要赏赐后,也只是摆摆手,让朱见济别“以貌取人”。   “石亨是个猛将,不能因为人长的凶,就将之贬斥吧?”   在皇帝眼里,将军贪婪一点,总比他既能打仗又会保持人品拉拢民心更好。   而张輗那边,则是朱见济让人普及了下张家情况后,将之记录上的预防名单。   虽然没有抓到张輗的把柄,但直觉还是让朱见济升起了警惕之心。   特别是张輗作为护驾将军,是有出入宫廷权力的。   他如果真要搞事,很有可能造成意外。   卢忠也不问太子为何安排他盯上这几位,只是接过命令,严肃的保证自己必然不负使命。   “其他的事等日后再说吧。”   朱见济本想让卢忠去外面找些壮士来东宫当兵,但又想到六率的编制还没有被批下来,还是需要等一等的。   在朱见济的计划中,东宫六率的组建还是分成几个部分的。   如果景泰帝好说话,那他就让好爸爸抽调原来三大营中的精锐担任东宫守卫,并拉拢勋贵集团中的一些人为长官。   反之,朱见济就要自己招兵买马了。   好在咸阳宫的位置距离宫外只有一墙之隔,也方便招揽人手。   随后,朱见济又跟卢忠说了些话,联系了下感情,就把人打发走了。   殿外,阮伯山早已等候多时。   “督公。”   卢忠认识他,面容平静的和人打了声招呼。   想当初同样涉及太上皇,同样是告发罪人的举报者,两人的结果却是一个上一个下。   不过没关系,   现在他们都成同事了,缘份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恭喜卢指挥使了。”阮伯山笑得很热情。   卢忠也客气回道,“不敢当这话,卢某还是一介平民。”   “这算什么?跟着太子殿下,指挥使迟早还是会让您来当的。”   阮伯山继续微笑,然后拿出一份名单,上面全是之前被调拨过来的锦衣卫姓名。   卢忠一手抱着装满白银的盒子,一手接过。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天后,大晴。   朱见济结束了早朝,在和景泰帝吃了饭后就跟着老妈杭皇后在御花园里遛狗,顺便消食。   阮伯山随侍在一边,偶尔说两句俏皮话都得皇后太子哈哈大笑。   本来景泰帝也要跟着来凑齐一家三口的,只可惜唐美人那边,由于景泰帝将赐予唐兴的田地推迟,使得美人生气,需要景泰帝过去哄哄。   对此,已经猫狗双全,儿子还时常来看望的杭皇后并不在乎。   狗不比男人好?   但遛狗遛到一半,杭皇后忽然停下,对着朱见济面露难色的说道,“近来冬春之交,汪氏那边的两个公主,还有南宫的小皇子因此病了……”   “青哥儿,你有没有法子,给她们送点药过去?”   汪氏本来是景泰帝的原配,还给子嗣稀少的景泰帝生下了两个女儿。   只是在易储风波中,汪皇后因为恪守封建道德,反对景泰帝捧自己的亲儿子,从而被废为庶人,幽禁深宫。   朱见济的两个妹妹也因此失去了父爱,跟着母亲一起被囚。   还是那句话,景泰帝只会自己上心的人处处好,要是踩到了他的底线,那对方就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冷血无情的天子。   杭皇后在王府时,对于汪氏是很尊敬的,风波过后虽然捡漏上位,但对她仍旧关切。   很多时候,汪氏那里缺了什么,杭皇后总会多加照顾。   可惜前者被囚,后者也只是个挂名国母,一些方面仍然是顾不上的。   景泰帝则是不闻不问。   宫人们感应到皇帝都态度,也甚少提起前皇后和两位公主。   杭皇后本来也不想多嘴,但两位公主都病了,太医那边敷衍了事,急得汪氏不得不求到杭皇后跟前。   杭皇后想起去年儿子大病,自己近乎绝望的心情,也感同身受,就找来儿子说了这事。   毕竟让太医倾力治疗两位公主,出入禁宫,还是需要景泰帝点头。   但显而易见,杭皇后无法说服丈夫,只能依靠朱见济了。   对此,朱见济并没有拒绝。   他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储君,老百姓他关心,公主他也关心。   特别是以他爸的生育能力,估计也就他们三个了,要是公主有什么损失,下一代里连一桌斗地主的都凑不齐。   虽然汪氏的屁股没有跟朱见济坐在一边,政治不正确,但孩子是无辜的啊!   但汪氏那边可以通情,住在南宫和太上皇一块被监视的钱皇后又是如何?   他妈怎么跟这一位扯上关系了?   “汪氏先前与钱氏交好,如今两人都沦落了,只能互相取暖。”   特别是钱氏遇上的男人还不好。   景泰帝虽说对自己的原配不管不问,但好歹没有刻意折腾人家,有吃有喝只是没有自由。   但太上皇土木帝可不一样。   人的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被囚南宫并且企图复辟失败后,朱祁镇的脾气越来越坏,有时候还会动手打骂钱氏。   可怜钱氏在听闻朱祁镇被俘虏后日夜流泪,眼睛都快哭瞎了,回来以后不仅跟着丈夫一块被囚,为了满足朱祁镇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还要辛苦纺织做女红,托宫人拿出来卖。   丈夫理所当然,还嫌弃她哭着心烦,宁可去睡宫女,也不愿意去安抚一下原配。   结果现在朱祁镇在南宫生的小儿子病了,还得钱氏托关系来找太医,最后通过汪氏,传到了杭皇后耳朵里。   杭皇后听说了,更加同情她的遭遇。   但朱见济不同情。   他只是感到很失望——   没想到景泰帝再三加强了对南宫的监控,人还是能向着外面传递消息。 第二十六章 :太子借题发挥   他老妈的政治嗅觉也明显为负,根本没有意识到,钱氏的话流出南宫,又通过汪氏递给她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宫里面的筛子真的太多太大了!   这里面也许还有孙太后的手笔。   作为一名太后,她能下手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更何况朱见济还被阮伯山打过小报告,知道景泰帝身边那个老太监和太后走的近。   果然,很多人都靠不住。   他和景泰帝只是想让太上皇待在南宫养老,结果太上皇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要逼得朱见济带着人去“划船”然后意外落水了。   其实要是景泰帝心狠手辣,何至于有现在的烦恼。   不过他爸他妈都心善,朱见济也不能暴露出自己狰狞的一面,让他们知道儿子是个面白心黑的豆沙包。   所以朱见济听完杭皇后说完汪氏和钱氏的事情后,小脸一皱,矫情又做作的说道,“汪氏那边我可以直接让太医过去,可南宫那边关系重大,总得要和父皇说一声的。”   “而且太上皇在南宫荣养,怎么皇子生病都要宫人传话出来,不直接找太医?这种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觉得咱们苛待了太上皇?!”   “阮伯山,你赶紧带着人过去探视一下太上皇和小皇子,再看看是不是有宫人对其不敬,又上瞒下蒙,才至于此的!”   “要是真的查出来了一些违逆之徒,就把他们当场拿下,再安排一些人常驻南宫,让太上皇一有需要,咱们能早点知道,把东西送过去。”   朱见济背对着杭皇后,语气焦急的使唤阮伯山。   杭皇后对于朱见济的热情很感动。   其实她一直觉得景泰帝对太上皇有点严格,现在儿子搭把手,钱氏那边的生活应该会轻松一点。   阮伯山却是可以看到皇太子的表情。   婴儿肥还没褪完的脸上,有一双冷漠的眼眸。   阮伯山瞬间听懂了主子的命令。   他哈着腰应下,然后对着杭皇后告退,带着人就急匆匆的赶去了南宫。   “那我就先去找父皇了,这种事情不能瞒着他!”   朱见济看着阮伯山带人过去,方才转过身对着杭皇后摆手。   杭皇后假装生气道,“天天就知道黏着你父皇……”   “我作为儿子,总要为父皇分忧嘛!”   “就你会说话,快点去吧。”杭皇后不再耽误,抚摸着怀里的肥猫放了朱见济一马。   朱见济笑嘻嘻的垫脚,伸手把肥猫刚刚舔顺的毛逆向摸了一把,在肥猫愤怒的叫出声前,小短腿一撒就跑了。   “去把禁卫将军宋杰给我叫来!”   走在半路,朱见济黑着脸让马冲去给自己叫人。   没多久,一身甲胄的宋杰赶过来。   “拜见太子!”   年纪还不到五十的宋杰有些撑不住自己一身的装束,接到太子召见的命令后一路小跑过来,已然是气喘吁吁。   但是他的表情仍然警惕小心,就像他的性格一样。   朱见济已经暗中了解过这位的情况,没有让宋杰多辛苦,转手就为他赐座,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西宁侯,孤刚刚听说南宫那边有人对太上皇不敬,以至于小皇子生病却无法寻来太医。”   “孤听闻之后便心中焦虑,担心太上皇也因此受苦。所以想让你差一些人手过去,把南宫中的违逆不敬者抓起来,换一批新宫人过去伺候。”   “这样,才能显得皇家和睦,告慰先祖,为天下表率。”   朱见济说的振振有词,一开口就是老道德标兵了。   只要他下手够快,别人就指责不了他。   可宋杰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真意,顿时惊讶道,“此事太上皇可知晓?陛下可知晓?”   朱见济仍旧是一副“为了大家好”的表情,“太上皇若是知道,也不至于被底下的小人蒙蔽了。”   “至于父皇那边,孤等会自然回去解释。”   “眼下还是太上皇的安危重要!当初土木堡被俘后,太上皇便受到了惊吓,到了现在还要深居南宫休养精神。”   “想来西宁侯也是关心太上皇身体的。”   朱见济看着宋杰沧桑的老脸,话语中满是真切。   宋杰紧张的咽口水,显然听明白了朱见济想干什么。   无非是把南宫再次清理一遍。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但只有谨慎这么一个优点,是无法让宋杰以快五十的“高龄”担任禁卫将军这个重要职务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属于大明朝的勋贵。   “西宁侯”这个爵位,是一开国就被太祖册封的,之后太宗更是将公主嫁给了第二代的西宁侯宋瑛,生下了宋杰,所以认真算起来,宋杰和朱见济还有点亲戚关系。   不过在此前生活潇洒的勋贵们在遇到朱祁镇这位战神后,便纷纷倒地。   宋瑛作为当时的西宁侯,以六十余岁的老迈之躯追随皇帝亲征,结果就像前任英国公一样,同是号为大明名将的宋瑛被坑害致死,死在了一场开始结尾都极其滑稽可笑的耻辱战争中。   死无全尸,至今都无法找到遗骸。   而宋杰因为早产,自幼身体便不好,于是对外只能夸赞其“生性稳重”,却无法承担起父辈的荣光。   就跟别人夸胡瀅一样。   好在宋杰有个好儿子。   在变乱之前,宋杰都做好了让儿子继承爵位的准备。   谁知道老父亲会突然去世。   景泰初年,宋杰因为过于刺激而病倒,儿子宋诚给他服侍敬孝,随后景泰三年,二十出头的儿子为了撑起西宁侯府的荣耀,刚刚成婚就赶去了甘肃凉州。   眼看在宋诚成长起来之前,西宁侯府要不停的往下坡走,景泰帝顾念老臣,才特意安排宋杰当了禁卫将军这个职位。   所以宋杰对景泰帝是很感激的。   而对于一手微操,使得宋家遭遇大难的正统皇帝,宋杰难免有怨气。   因为西宁侯府可不像张家那堆人似的,亲兄弟都斗争不断。   宋瑛和妻子很恩爱,家庭氛围是很和睦的。   本以为一家人可以四代同堂,结果眼下却近乎血脉凋零,老侯爷宋瑛尸骨无存。   偏偏正统皇帝被俘虏后,先是为瓦剌叫门,后是跟仇人打成一片,完全没有天子的骨气,差点让宋杰气上加气,直接升天。   好在这个奇葩的家伙被景泰帝关起来了。   不然宋杰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位上司。   封建的道德感,勋贵们也是有的,但更多习惯于以武人的习俗拜服强者。   可正统皇帝他哪里强了?   靠着他的不要脸吗?!   现在太子殿下想要对南宫下手,宋杰除却第一时间的紧张,随后竟然有些高兴。   毕竟像朱祁镇这样的祸害,还是关严实点好。   但是性格却限制住了宋杰的行动。   又纠结又激动,让宋杰除了疯狂咽口水外,还喘上了气。   朱见济好笑的给西宁侯拍了拍背,让他缓缓。   他听说过这位禁卫将军,大家都对他的工作风评不错。   此前朱见济还疑惑有这么一位认真的保安大队长在,景泰帝是怎么被人偷塔的。   如今亲眼见了,朱见济顿时明白——以这位的身体情况,怕是没活到景泰八年就没了。   “还是劳烦禁卫将军派遣一队人手过去,以免南宫中的找人作乱,惊扰了太上皇休息。”   宋杰咳嗽几下,忍不住想一窝蜂的人过去抓伺候自己的宦官宫女,太上皇怎么能够没被“惊扰”。   但是他有私心,朱见济也保证了这事他来兜底,短暂说了一下后,宋杰便装作老糊涂的模样,当真听朱见济的安排行动起来。   先是阮伯山带着东厂的宦官们涌进南宫,紧随其后又来了一队禁卫,把面积不算太大的南宫挤的满满当当。 第二十七章 :太子更新了南宫管理系统   “你们想干什么?”   才被钱皇后埋怨儿子生病了却无法及时得到医治的正统皇帝从殿内走出,一见外面这么多人,神色大变。   “朱祁钰莫不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了?!”   入住南宫以来,朱祁镇没有一日活的安稳。   他失去了皇权,失去了帝位,让本来是不起眼庶子的弟弟成为了新的皇帝,五年下来表现的竟然比自己之前的十几年还要出色。   这让朱祁镇极其的惊恐不安,同时也生出了对景泰帝的怨恨。   两个人当皇帝,都提拔过别人,   凭什么只说他信任的王振是奸邪阉宦,凭什么大家都对景泰帝和于谦歌功颂德?   但这样的不满,在金刀案后朱祁镇就不敢轻易表现出来了。   他还是喜欢咒骂景泰帝,咒骂让他沦落到眼下境遇的所有人,却再也不敢谋划一场新的金刀案。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景泰帝也可以不在乎,却不知道自个儿沦落南宫还不愿意放弃对朝局的影响,在景泰帝看来是何其的碍眼。   “奴婢等人担心太上皇身边有小人作乱,特意前来瞧瞧。”   阮伯山尖细的声音传到朱祁镇耳朵里,让他更加不快。   小人,   又是小人!   怎么着,他身边受用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里没有小人,你们都给朕滚回去吧!”他一挥袖子,打算赶人。   但是阮伯山可没动。   他早就得罪过南宫一派了,让朱祁镇好过,那就是让自己不好过。   于是他一副“我听了但我不做”的样子,直接指挥着手下把南宫里大大小小的宫人都围了起来。   禁卫们也是在一旁负责维护秩序,免得被抓的宫人大呼小叫,“惊扰圣体”。   “怎么了?怎么了?”钱皇后带着陈氏走出来。   小皇子朱见漱还有低烧,趴在陈氏肩上有气没力。   “太子殿下感念诸位贵人的安慰,要奴婢安排人手小心服侍呢!”   阮伯山笑着,把朱见济随口胡诌的借口拿出来。   句句都是好话,字面上也是在关心大伯,但都住在南宫了,朱祁镇和钱皇后如何听不懂其中深意?   不就是要再次换一批人看管他们呢?   别搞得南宫没见过这场面似的。   “那兴安来了吗?太后那里知道这件事吗?”   朱祁镇微微放心,还以为会像金刀案后一样,表面上景泰帝清理了一批宫人,实际上却因为孙太后和兴安在背后的安插,搞了跟没搞一样。   只要孙太后还在,兴安还被景泰帝信任着,他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阮伯山回道,“太子心里着急,怕太上皇受了委屈却没说,直接命奴婢先行一步,连陛下都没通知呢!”   那就是兴安也无法插手了?   那自己这次是真要被监控起来了?   朱祁镇气得大骂,“那个小孩子懂什么?编造一个太宗托梦的谎话,他就能随意欺辱朕了吗?!”   “他就是个妖孽!他是要来祸害大明的!”   “滚开!去找皇帝来,去找太后来!”   朱祁镇气愤的推开一个禁卫,对着旁边的宫人嚷嚷。   反正没有人真的敢动太上皇。   “还请太上皇自重!”阮伯山已然打算坏事做到底,生怕不能完成朱见济的任务,干脆暗示宦官们搀着朱祁镇,强行回到殿内。   然后大门一关,外面的哭爹喊娘就跟里面不在一个世界了。   “大胆!反了这群狗东西了!”   朱祁镇拍门无用,在殿内急得团团转。   “怎么突然派了这些人来?即便有事,为何不见和太后商量?”   朱祁镇的好日子一半归于景泰帝的心软,一半可是归孙太后背后扶持的。   可他也没想到,自己老娘的双商有遗传性。   在朱见济大病醒来后,这对名义上的祖孙都没见过几面。   朱见济要搞事情,又怎么可能通知她?   而东厂直接被太子调动,景泰帝那边不知道,兴安也伸不出手了。   钱皇后和陈氏合抱着孩子,在一旁惊慌的抽泣,忽然想起一件事,“难道是汪氏那边做了什么?”   “我前几天担忧见漱的病,就托人去找了汪氏,听闻她与杭皇后常有联系……”   朱祁镇听完便懂,气得揪住钱皇后的袖子当场一巴掌过去,“蠢妇!”   南宫是可以联络外面,但也不能联络到景泰帝那一边去啊!   愤怒的巴掌力道极大,钱皇后的脸上当即发红肿胀。   以前流泪过度,她的眼睛本就不好使了,现在更是觉得眼中世界一片朦胧,一阵阵的发黑。   “这都是为了见漱的病,陛下不要生皇后的气了……”   陈氏心疼的护了一下钱皇后。   朱祁镇脾气不好,拿她们撒气是经常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妃嫔们也只能互相抱团取暖了。   朱见漱被吓到,开始小声的哭起来。   “还有你!”朱祁镇不敢去外面阻止东厂和禁卫更新换代南宫的安保系统,但打老婆孩子的勇气还是有的。   “要不是因为这小孽种一直不见好,何至于引起今日事端!”   朱祁镇掐了下儿子的胳膊,即便隔着冬日的棉袄也把人掐的大痛。   陈氏无力的痛哭出声,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   整个南宫里外,一团乱麻。   而朱见济那边,却是安排完了所有事情,才揉了把脸,换了副表情找到了景泰帝。   景泰帝下朝之后就找来了唐美人亲亲热热,正打算磨合一下感情呢,就被儿子打断了施法。   景泰帝无奈的放开了唐美人。   娇美的女人挽留不住景泰帝,只能气哼哼的退去殿后的小厅,远远的避开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   要是自己也能生一个,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对孩子也这样好。   摸摸自己的肚皮,唐美人开始幻想起以后。   朱见济可不在乎这女人想什么,毕竟生孩子是需要合作的。   他爸不行,别人想的再美都是空幻。   朱见济只在乎接下来要对景泰帝说的话。   “儿子有罪!”   一路小跑进入殿内,身上的肥肉还没有恢复平静,朱见济就哇啦一声跪下来了。   小脸皱成一团,貌似很难受。   景泰帝见了就心疼,立刻起身将儿子扶起来——   本来是想抱的,可惜朱见济近来发育的比较好,冬天穿的又厚,景泰帝尝试一下惨遭失败,便放弃了。   “怎么突然说这话?”景泰帝急切的关心道,“咱青哥儿是堂堂太子,谁敢说你有罪?”   “没有谁,的确是儿子做了过分的事情!”   朱见济装出诚恳的模样,对着景泰帝讲了自己调派东厂和禁卫去南宫升级换代监控系统的事情。   但他自认有罪的地方,却不在于给太上皇带来了烦恼。   “儿子强行调动东厂和禁卫军,这是不符合礼法的,请父皇责罚!”   东厂、锦衣卫和禁卫军,都是皇帝直属,日常安危基本由其保护。   如果有人越过皇帝指挥它们,那很有可能造成大问题。   可景泰帝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反而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问题?为父都让你随便喊锦衣卫做事了,还舍不得一个小小的东厂?”   “宦官本就是家奴,你是咱们家第二个主人,让他们干活乃是天经地义,哪里称得上有罪?”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景泰帝脾气再好也得龙颜大怒。   可朱见济是他的儿子,还主动告诉了自己,那情况就变了。   更何况他匆忙调动人手,为得是父子俩的共同利益。   只有南宫里的那位被整治的服服帖帖,他们才能在床上睡的安心。 第二十八章 :太子试图扶持勋贵   “青哥儿,你快跟为父说说,你是怎么反应过来南宫和外面有勾结的?”   景泰帝将意义重大的事轻飘飘接过,对着朱见济问道。   于是朱见济就把前皇后汪氏和前前皇后钱氏的联系说了。   景泰帝愤怒的拍桌子痛骂汪氏,“这个死脑筋的妇人还是这般!”   作为一名封建时代的道德女性,汪氏的教养是非常好的,不然也不可能被选为王妃。   景泰帝没有登基前对她还算尊敬,但是之后的易储事件则是让他彻底受够了这个古板的女人。   她知道“天地君亲师”,知道正统的重要性,难道就不知道妻以夫贵的道理?不知道出嫁从夫了?   刚刚登基时的辛苦汪氏是能看见的,怎么他要立自己的儿子,她就反对了?   现在被废了,虽然被局限在冷宫之内,但景泰帝对汪氏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要联络别人也就罢了。   谁知道她竟然和南宫里的人往来!   蠢死了!   这些人非要逼朕真的把路走绝吗?   “青哥儿,你说怎么办?”   景泰帝气哼哼的问朱见济。   他到底是下不了手的,汪氏跟他结发多年,还生了两个女儿,总不能真的把大门一关,将三人活活闷死在宫里。   朱见济则是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孝顺孩子,不能对过去的嫡母和妹妹太狠心,所以只建议景泰帝把人看严实一点,日常上定期派人过去询问有何所需就行。   汪氏还是可以放心的。   像这次,如果不是女儿生病,被逼无奈之下求到了杭皇后那里,朱见济都要当汪氏不存在了。   更实际点来讲,事情源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汪氏给了他们一个对付南宫那位的理由。   朱见济只是顺水推舟,借题发挥罢了。   这是搞政治的人的基本技能,而像钓鱼高手朱太祖,则是没有问题制造问题也要上。   而南宫那里,就要像朱见济给阮伯山的吩咐,将联通内外的人换成自己的眼线。   景泰帝身边的兴安有问题,孙太后还能用名头压制讲礼貌的景泰帝。   所以朱见济决定牺牲自己,替好爸爸分担压力,顺便把阮伯山推上去。   东厂养了那么多宦官,总不能让他们吃白食。   “让东厂的人去办……宫里可有不少正统时期的老人啊。”景泰帝微微皱眉。   显然阮伯山之前给他插的刺还没有拔掉,让景泰帝一直耿耿于怀,近来兴安这个老太监随身伺候皇帝的频率也下降了。   对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但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还会“偶尔”表现一下年老力衰,不能再服侍皇帝了。   “这个无妨,可以安排些新进宫的过去,再让他们分成五人一组,每两组轮换值守,但凡谁跟太上皇来往密切,就举报出来。”   “违者连累全组受罚,有功者则施以奖赏。”   驱之以利,而且是皇家许诺的利益,这对于宫里面的奴婢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宦官们挨了那一刀,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帝了。   宫女们长时间待在紫禁城,出去了也是老女人,为了谋个远大前程,也会选择讨好贵人。   眼下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有一场夺门之变,这些人基本上都会跟随在景泰帝身边。   “太后那里也是一样。”   “她老人家心善,喜欢奉养佛祖,那就找个大师进来和她天天说禅吧,顺便也收心养病,不要时刻为太上皇忧虑。”   简单点说,就是要把朱祁镇和孙太后都监禁起来。   但对外的面子工程要做好,一个得说安排人伺候,一个得说太后喜欢这样。   如此,只要脸皮再厚一点,坚持自己这是在做好事,大臣们要指责也找不到借口。   “那就听青哥儿的。”   景泰帝也琢磨不出什么好主意,毕竟这种私密问题,他也找不到别人商量。   如果他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去,第二天指责皇帝不识礼法的奏疏就能堆满整座奉天殿。   “咱们青哥儿真是聪明,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景泰帝又开始夸儿子。   落在朱祁镇眼里,朱见济是个大脑发育超乎寻常的妖孽,而对景泰帝来说,儿子明显是被太宗皇帝点化了的。   政治手段顺手拈来。   像他,果然是自己的种!   朱见济看着景泰帝乐呵呵的模样,就乘胜追击,顺便把自己想要组建东宫六率和请求好爸爸赐予田地充当皇庄的想法说了。   而景泰帝听了以后,果然跟朱见济此前猜想的一样,眉头一皱,抚摸起了下巴上稀疏的胡须,   “建立六率和皇庄?青哥儿年纪还小,还时常跟在为父身边,有必要这些东西吗?”   宫里有禁卫环绕保护,皇家也从不差钱,景泰帝左瞧右瞧,也不觉得哪里让儿子受委屈了,怎么突然就要建设东宫了?   这么小的年纪,虽然聪明,但独自去管理太子府事务的话,是不是太早了?   “有的,因为那些人都会听我的话,而不是因为父皇才听!”朱见济对着景泰蓝又使用起了撒娇这无往不利的手段,哄着好爸爸答应。   “天天都有人围着我被我指挥,想想都觉得刺激。而且皇庄赚的钱我跟父皇对半分,结余财物归入咸阳宫,我要攒着给父皇母后买礼物。”   “不然吃的用的全都靠父皇赏赐,我连给马伴伴他们赏点金豆子都要先看看账本才放心。”   景泰帝果然喜欢儿子这招,立马被朱见济逗笑了。   不过想想,儿子第一次上朝就拿出了能让户部尚书称赞不已的表格图法,在算学上应该是很有天分的。   就咸阳宫那点小家当,估计儿子算来算去也腻了,的确需要给太子扩大下小金库的规模。   反正儿子都说了,赚钱是为了奉养父母尽孝的。   到时候真做起来了,父子俩也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天下人皇家是极为和睦的,而不是天天让人念叨景泰帝和太上皇之间的兄弟矛盾。   “那就听你的!”   景泰帝豪迈的点了下头,问朱见济,“东宫六率的长官要不要为父帮你挑?皇庄你想建在哪里?”   “我听父皇的!”朱见济笑嘻嘻的抱住了景泰帝的胳膊,“儿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六率长官得在勋贵里面挑。”   “为何?”景泰帝被他这话搞糊涂了。   “因为我前些日子读书,听人说了景泰元年大战瓦剌的事,结果让那么多侯府公府带孝披麻了,有点心疼。”   能不心疼嘛,   勋贵集团受了那一波冲击,跟男人隔了蛋一样,再像重振雄风可不容易。   大明朝堂由此失衡,打破了太宗皇帝规划好的“文官、勋贵、东厂”互相牵制的势力分配。   偏偏景泰帝半路登基,根本没有意识到维系朝堂势力平衡的重要性,只觉得自己学大臣口中的圣君明主,任用些有能力的官员就成了。   就算提拔了西宁侯宋杰,也是心疼他们家的遭遇,顺手为之。   于是好爸爸没有做的事,只能由儿子来打补丁了。   趁着勋贵们还没有彻底萎掉,朱见济需要扶持起其中的年轻代表,给他们止止血,试着看能不能把被割掉子孙根续回去。 第二十九章 :太子关心灾情   而六率卫队的基础成员,朱见济相信以景泰帝对自己的重视,不用他提要求,也会自觉的抽调些军中精锐过来。   皇庄更不用说。   连唐兴都能被赐田千顷,良田近半,何况自己?   于是多余的话便没必要讲了。   对于景泰帝看人的眼光,朱见济还是信任的。   历史也证明了,景泰帝提拔的人才十有**是真货,没有掺水。   比起对勋贵世家还不怎么熟悉底细的自己,让景泰帝掌掌眼更省时省力。   “那过两天,为父就找几个人过来给你看看,要是青哥儿顺眼,就直接任命他当卫率将军了。”   就是眼下,年轻一派的勋贵很多在为先人守孝,要让他们出来打工,还需要皇帝先“夺情”一波。   不过没关系,   儿子开心就行。   慈父孝子都觉得今天称得上畅快,于是说完了话,吃了些桌上的糕点,就大手牵小手的出去散步了。   这些日子经常被朱见济以各种理由拉出去锻炼,景泰帝也感觉身体的确舒坦了一些,于是也爱上了散步这种小运动。   徒留下殿内小厅里藏着的唐美人还在无聊的等待皇帝接见完太子,再来和自己磨合感情。   而等朱见济跟好爸爸说完了事情,在南宫更新安保系统的阮伯山方才溜到咸阳宫,悄悄的向太子殿下汇报情况。   “太上皇可有受苦?你带过去的人可不能以下犯上啊……”   坐在矮凳子上泡着热水脚,朱见济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阮伯山回道,“绝对没有!”   “奴婢们把太上皇请到了殿里,让他眼不见为净,以免知道是谁私底下行违逆之事,因此心烦。”   “那生病的小皇子怎么样了?”   “请了好几位太医过去,开了一些药,现在睡着了,烧也退了一些。前皇后和陈妃都称赞我等呢!”   “那是尔等应该做的,”朱见济哼哼的把脚抬起来,让宫人给自己擦干净,“太上皇多贵重的人,哪里能受委屈?”   “安排在那里的人能保障吗?”他又问道。   “都是奴婢近些日子挑选出来的机灵人,分的清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那就好,不过还是得盯着点。”朱见济爬上早就暖好的床,半睡半醒间把自己先前计划好的监控安排告诉了阮伯山。   阮伯山自然满口答应。   “你干的不错,去找马伴伴要五十两的赏银吧。今天父皇准许了孤开建皇庄,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钱。”   朱见济对于自己能不能赚钱很笃定。   虽然他对理科各种操作不顺手,但在前世常年的网络滋润下,还是记得烧玻璃和配水泥这几个穿越界烂大街法子的。   他只需要一些熟练的工匠,加上时间和足够的材料,就可以把这几样吸金利器搞出来。   等有了钱,很多东西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奴婢谢过太子殿下赏!”   阮伯山高兴的谢恩,然后转出咸阳宫,在马冲羡慕的眼神下,抱着五十两走了。   马冲在被朱见济调教的会算账后,对于太子这边每一笔支出都很不舍,更何况他和阮伯山还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阮伯山受用,自然就意味着自己的地位降低。   可他的确比不上阮伯山机灵,也没有个东厂督主的名头方便朱见济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让太子看到他身上的闪光点。   好在过不了多久,朱见济这边就有了马冲表现自己的机会。   “山东江北等地,当真又有了灾情?!”   内阁之中,陈循等人面对着快马飞驰送回的调查报告,惊呼出声。   “不错,根据这上面写的,山东在去年并没有下多少雪,天寒程度也不及往年,估计开春就要发生旱情了。”   朱见济将情报合上,脸上透出不符合年龄的肃静。   而且山东江北范围广阔,有些地方没有足够的雨雪,一部分地区却是发生了冻饿之灾,已经有几个村子的人开始流亡,聚集在县城乞食。   好在地方上的应对也算得体,暂时性的安抚住了这些人。   真正的问题还要等到开春才能显露。   可这并不代表现在大家可以放松了。   因为除了两个月后必然到来的山东江北春旱,还有江南的雪灾更迫在眉睫——   正月,江南诸府连续大雪四十天,苏州、常州等地,冻饿而死者无法计算。   朱见济对此只能深吸一口气。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期待段子成真的一天,希望靠着人多吸几口冷气,让气候变暖一点。   而阁臣们虽然也重视,但对于封建时代的士大夫而言,民间遭灾是常有的事,哪天突然传来某地全部脱贫了,才是让人目瞪口呆的惊奇情况。   所以他们就像以前一样,讨论如何调集粮食赈灾,顺便派兵过去预备有些泥腿子活不下去揭竿而起。   在统治阶级看来,只要少死几个人,民间没有掀起轰轰烈烈的造反运动,那么这次灾情就算完美度过了。   朱见济也是统治阶级的一员,   但他的良心还没有死绝。   他都在琢磨如何提高生产力发展经济了,如何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遭罪?   就算不能保障全部灾民,也要尽人事啊!   “来人!给孤准备纸笔!”   几位阁臣迅速的做出反应,只是不解太子想要写什么。   “太子对于赈灾一事,可有见解?”   朱见济严肃的点点头,“孤是颇有想法。”   “麻烦萧侍郎为孤代笔。”   朱见济看着萧滋乖乖的拿起笔,然后一边思索,一边开口。   “儿臣听闻江南大灾,生民流离,心中悲切……故而斗胆上疏言事,献以工代赈之法……”   这封奏疏即写即看即批,重点在于走流程。   毕竟他们都在内阁,朱见济随时都能见到景泰帝,寻常小事,没必要硬凑一封奏疏。   但像赈济江南诸府灾民这样的国家大事,也不仅仅需要内阁和皇帝来看。   文武百官也是需要参与的。   更重要的是,朱见济提出了“以工代赈”这个后世一出现便造成巨大影响力的计划。   他希望能够用这封小小的奏疏,改变一下大明的救灾程序。   在封建时代,有些东西是被分的很清楚的。   比如徭与役、赋与税,后世常常把它们当做一个词,可实际上指代的却并非相同的事。   所以很长时间里,赈灾就是赈灾。   像“以工代赈”这种事,老百姓都遭灾了你还拉着他们干活,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内阁的诸位阁臣起先听到朱见济提出“以工代赈”,拉着灾民去疏通江南复杂的水道或是兴修地方水利时,差点就忍不住跳出来。   像高谷这样的传统士人眼睛都瞪起来了。   只是他们再无知,等朱见济将“以工代赈”的内容详细解说出来后,变得越来越沉默。   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世界观都要被塑造重组了呢。   像江渊陈循这等人才,在意识到小太子当真提出了个不简单的提议后,当即溜须拍马顺杆而上,夸得好像在朱见济讲出“以工代赈”四个字后,江南雪灾就被解决了一样。   高谷则是思考许久,最后谨慎发问,“若是以太子这等法子为之,需要多少人手进行管控呢?”   在古代,让统治者没想到“以工代赈”这种简单方法的阻力之一,还有将大量的劳动力聚集一处,容易引发谋反事件。   像前朝蒙元的覆灭,开端不就在于召集人手修黄河大堤吗?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句话何其的如雷贯耳?   就算是后世的漂亮国,每每遇到灾害,调动人手过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赈灾,而是镇压可能出现的动乱。   以工代赈?   谁闲得没事去做这活儿? 第三十章 :太子组建了六率   “朝廷是去救百姓于水火的,怎么能赈都没赈,就要防着人起乱子呢?”   “诸位,圣人说治理天下,在于仁在于诚。朝廷以真心牧民,民自以真心奉养朝廷。”   高谷感叹,“太子赤子之心,着实令我等惭愧。”   “可防人之心绝不可无,大明江山切不可出现惑乱。”   永乐年间的山东也曾遭灾,结果在赈灾之时,爆发了一场震惊全国的白莲教起义事件。   这个教派存世长久,还立志于造反,不是你觉得好他就不会搞事情的那种。   朱见济也从善如流,表示这是自己的欠缺。   “所以这需要好好规划,而且派去赈灾的人也要仔细斟酌,必须是行事严谨,并且身负名望的才行。”   “孤想要举荐高卿家和左副都御史王竑共同前往赈济,如何?”   “臣谢殿下看重!”高谷一口应下。   毕竟这是对他人品的肯定。   “既然是要以工代赈,那工部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江渊不甘落后,同时举荐了一位善于水利修建的专业人才。   “白良才是谁?”朱见济问他。   “乃是永乐年间治水能手白英之孙,承继家业,宣德年间由举人补为县令,就任江南之地,在任期间亲自主持县内水利修建,现任工部员外郎。”   “他既然有如此本事,那先前陛下召集天下善于治水的能人,为何选中了徐有贞而不选他?”朱见济挑眉说道。   “据臣所知,白良才自认只善于疏通地方水道,而不善于黄河长江这等国脉,因此当初并未自荐。”   “那让他抓紧时间呈一份关于江南河道治理的奏疏上来,若是言之有物,便让他跟着过去吧。”   朱见济负手而立,随后又出内阁至未央宫,找到了窝在这里休息的景泰帝。   他三言两语,把山东和江南灾情的事告诉了好爸爸。   景泰帝闻言也严肃起来。   “来人!”   “召六部尚书以及都御史进宫,朕与太子要见他们!”   临近晚上,才结束了一天辛苦的各位尚书、御史就又进宫面圣,从景泰帝手里领取了新的任务。   王文、高谷和工部员外郎白良才被任命为这次赈灾的重要人员,以太子提出的“以工代赈”之法为指导,贯彻“高效、简洁、能省就省”的原则。   毕竟在正统朝和景泰朝的这近十年,天灾是不断的,地方上的民乱更是没有停过,有些东西能省下来一点是一点。   重要的是,节省归节省,绝对不可以让别人以这样的借口贪污或者克扣灾民口粮——   以工代赈的目的就是将本来免费发放给百姓的物资,变成让他们用劳动力来换取,这样不但解决了灾民的生存问题,还能改善当地的基建和就业率,并且维护了一些“不受嗟来食”的人的骨气。   这是万般好的事情,千万不能被一些庸俗官吏给搅和了。   朱见济派高谷和王竑这两位道德卫士过去,就是想让他们盯着这群人。   白良才连夜写报告,证明了自己的确能力后,回家打包好包袱就跟大队伍出发了。   两位中央级别的大官为首,携带黄金八千两前往江南赈灾。   随行的还有朱见济培养了近一个月的咸阳宫五朵金花,过去负责算账,将这次赈灾花费的每一笔流水都仔细记下。   作为从咸阳宫百位宫人中选出来的机灵会计,朱见济相信她们可以防止阴阳账本这种东西的出现。   当然,任用女子参与政治事务的行为肯定是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但是朱见济坚持,景泰帝也跟着儿子走,其余大臣也没办法了。   但之后种种,就不关朱见济的事了。   因为他的手根本伸不到江南这么远的地方。   而这,只是冬季的灾情。   春天还没有来呢。   朱见济抬头望天,算是体会到了明末崇祯帝被连续不断的天灾被折腾的嘴上长火泡的无奈。   还好他周边没有东林党这个奇葩组织拖后腿,还好朝堂上还有像于谦这样有良心的臣子在。   不过一直不把生产力发展起来的话,面对频繁的天灾,人类还是很脆弱的。   皇庄必须早点建起来了。   于是在二月初二,这个龙抬头的好日子,景泰帝面对儿子渴望的眼神,终于下旨将朝阳门外以及昌平县范围内千顷良田赐给东宫。   这些地方因为距离京城很近,本来是无主的,后面就被权贵们占据。   不过现在皇帝亲自下旨了,权贵们也只能默默撤出,将这些好田地让给小太子。   虽然他们不知道太子爷小小年纪要自己的田干嘛,但作为大明第二尊贵的人,谁也不想惹到他。   有缘分的是,这千顷良田里面,竟然还有一部分是曹吉祥被处决后,从他那里充没来的。   难怪有些皇帝喜欢培养贪官,   养这种人跟养猪一样,嫌他烦了直接下刀宰了,自己一口吃饱,还能赚一个“皇上英明”。   光是一个曹吉祥,就给太子的小金库添了多少块砖头?   而东宫六率方面,景泰帝还真为儿子调集了一些原三大营中的精锐过来。   只是仍然不放心才六岁的朱见济,担心人手一多他管不过来,只按着每率五十人的规划算,给咸阳宫凑了三百个直属于太子的卫官。   因为编制份额就这么多了,朱见济也懒得分什么左右卫率长了,直接简省成一位。   而长官让谁来做,则是召集了勋贵中颇为英武的青壮,先是景泰帝挑挑选选,再是朱见济挑挑选选,最后定下来了成国公朱仪。   这对于成国公府来说,是一件绝对的好事——   因为前任成国公朱勇虽然也在土木堡一战中牺牲,但人家不像宋瑛和张辅,是因为上司胡乱下令被坑死的,而是自己在大战之中惊慌失措,随意跟进,结果落入瓦剌包围圈,导致身死。   景泰帝登基之后,于谦等人认为这位成国公损兵折将,有罪于国,还建议皇帝削掉他的爵位,导致整个成国公府都惶惶不可终日。   而之后朱仪请求以国公礼法安葬父亲并且祭祀,景泰帝则表示因为朱勇的操作失误,让本来就处于困难战时的大明损失了一大批精锐,因此没通过。   直到景泰三年废立太子的事,朱仪上蹿下跳的拉拢熟人帮景泰帝站队,方才获得恩准袭了爵位。   所以朱仪这现任的成国公,算是朱见济的政治盟友。   不过以上这些,居于深宫的小太子并不清楚。   他只是在一排精壮硬挺的汉子里面选了几个顺眼的,然后问了他们一些关于如何“统领卫率,为太子服务”的问题。   朱仪回答的最得体,所以被朱见济相中。   只有朱仪自己知道,为了得到皇太子的青眼,他在背后做了多少准备。   他和一着急就容易发昏的父亲不同,生性是很稳重的。   但大变一来,成国公被景泰帝嫌弃拖了后腿,只是稳重是无法让他们家重新兴盛的。   于是朱仪想方设法的讨好景泰帝,然后看清了他的软肋——   皇太子朱见济!   讨好了太子,那就讨好了皇帝,双赢!   正好太子殿下想要组建东宫六率,这样的机会朱仪把握住了,成为了卫率长。   他有预感,跟着太子走,前途注定是光明的。 第三十一章 :太子来到了他忠实的皇庄   朱仪自觉眼下要做的,就是把新成立的东宫卫率操练起来,好更尽职尽责的拱卫太子的安全。   等他打定主意谋前程后,也格外关注朱见济的心思。   当他发察觉到太子殿下对从神机营抽调来的人手颇为关注后,便感悟到了太子想玩枪的意图。   那就着重训练下那些用火铳的!   朱仪精神抖擞的上任,希望能给朱见济一个惊喜。   而朱见济本人也没料到新来的卫率长会如此的“揣摩上意”,因为他在皇庄被划归完毕的第二天,趁着天晴就在锦衣卫和东厂以及禁卫们的三重防护下,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穿过宫城,来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位于京城附近昌平县的庄园之中。   马冲提前来了这边,已经收集了相关情况,当即呈现给朱见济。   他现在算是找到了合适的位子,老实的面容笑起来更加憨厚。   因为太子许诺,皇庄建起来后,就让他当庄头,为其打理财产。   作为一名贴身服侍太子的宦官,突然被外放到宫外干活,放在他人眼里,那得是绝对的失宠了,就跟曹吉祥沦落到司设监一样。   但马冲时刻跟随着朱见济,也能看明白太子爷对皇庄的重视。   没看见才刚刚圈好地,太子就亲自过来检阅了吗?!   而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管理,不是在证明太子对自己的看重吗?!   想明白这点的马冲意气风发,也不再去嫉妒近来越来越让朱见济赏识的阮伯山了。   他俩的业务不对冲,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而马冲能找准自己的定位,也让朱见济觉得高兴。   马伴伴好歹服侍了他这么久,本性也是老实人,对于热爱小动物的朱见济来说,这就是一只传统的中华田园犬。   不好看不机灵,但很忠诚踏实。   朱见济可以指挥阮伯山、卢忠去盯梢咬人,却不忍心把这么好的狗狗派去干脏活。   好在皇庄是个适合马冲发挥的地方。   在朱见济的计划里,皇庄不仅仅要发展田园经济,他还要挑选一批匠户进来,研究新事物的开发。   像引起第一次工业革命风暴的珍妮纺纱机,以现在的技术完全做的出来。   而且还有烧玻璃、制造水泥,都需要熟练的工匠来做。   朱见济只有脑子里的理论,要他亲自上手是不可能的。   就像很多次在文华殿学习的时候,彭时和朱见济辩论经典,上了头让两人各写一篇文章展示给其他人点评,毛笔字写得不好的朱见济从来都是果断拒绝。   太子殿下的人设是少年神童,高深的知识可以张嘴就来,绝对不能让手动能力破坏了这个形象。   而且身居高位,怎么能自甘下贱,去做匠户的活呢?   “这里原来的农户在哪儿?”   朱见济下了马车,在一大堆宫人的仔细照顾下,连冬日暖阳都照不到。   但这只是小问题。   眼下要注意的是这片地区之前种田的老百姓。   虽然此前这良田千顷被权贵占据,但权贵也不是会种田的,因此向下层层承包,仍旧是吸引了不少佃户过来耕种。   他们是和权贵们签了契,租了土地的,一家老小都靠着给有钱人种地为生。   现在景泰帝旨意一到,权贵匆匆忙忙撤去,自然留下了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佃户们。   他们前几天突然被宫里来的人围住,才知道自己头上换了新主子,惶恐不安的害怕朱见济不承认此前的契约,把他们赶走。   马冲回道,“回殿下的话,都在另一边等着,奴婢去把他们召过来?”   “去吧。”朱见济点点头。   过了不久,一群画风灰扑扑的人佝偻着身体,小心的来到了朱见济身前。   “拜见太子!”   “叩见太子爷!”   …………   农人们紧张的跪下来,不整齐的对着朱见济高呼,膝盖直接陷到了因为气温上升,而软化渗水的泥地里。   但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连看一眼站在上方的贵人都不敢。   “你们都起来吧。”   朱见济一挥手,让他们起身,随后让宫人将准备好的白面馒头分给这群人。   作为佃户,哪里吃过这么漂亮白净的馒头?   农人全都手足无措的站着,手里捧着馒头不敢乱动,一是怕犯了贵人忌讳,二是怕弄脏了手里的馒头。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太子恩典?!”马冲见这些人一点礼数都不会,忙紧催着他们。   于是农人又想下跪。   面对上等人,他们最习惯的就是跪拜了。   可朱见济不习惯。   “不必了,说了让你们站起来!”   小太子眉头一皱,反而是催着农人们把馒头吃了。   “孤这么早过来,劳烦你们在这里等着了,想来都没来得及填填肚子,这几个馒头暂时给各位饱腹,等孤跟你们说完话,再去庄子里喝粥吃肉!”   农人们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但热乎乎的白馒头就在手里,白吃一口也是嫖来的。   先是有个干瘦的少年咬了一口,然后其他人都动了嘴巴。   “如今土地为东宫所有,你们身为佃户,此前与人做的契约统统作废,可还有去处?”   吃了几个馒头的农人面面相觑,然后才推举其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头出来回复,“回太子爷,没地方去了。”   如果还有去路,何至于给人当佃户?   朱见济笑了,“既然如此,那就留在皇庄这边做事吧。”   农人们只能答应。   作为佃户,他们是跟着土地走的,谁是土地的主人,他们就听谁的话。   “只是孤听说,你们其中还有私逃的军户匠户?”   此话一出,农人们连忙吓住,膝盖软了,要不是之前朱见济就不让他们跪了,只怕又要倒下来一片。   为何闻言色变?   这有得上溯百年,夸一夸老朱同志了。   大明开国以后,老朱就建立起来了一套著名的户籍制度,军为军户,匠为匠户,世世代代,永不改籍。   在老朱眼里,只要世界按照他制订的标准运行下来,老朱家的江山就会永世相传,岁岁不休。   可惜世界的变化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随着世道稳定社会发展,在永乐年间就出现了普遍的“逃籍”现象,户籍制度被破坏。   而正统十四年的那场北京保卫战带来的伤害,更加促进了活不下去的某某户们摆脱限制,另谋生路。   这是人之常情。   是不可以避免的情况。   但在统治阶级眼里,这是违法的!   权贵们因为自己占的就是黑田,也不管找来的佃户是不是逃籍之人,所以农人们可以混过去,上缴大部分的田租,换来一家几口的生存资源。   可这是太子啊……   “不必担忧,”朱见济摆出笑脸,安抚了下农人们,“孤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   “孤要建的皇庄是个新东西,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户籍之分也不会太重要,孤还要保证你们衣食无忧。”   “……草民们谢过太子开恩。”农人惶惶然的应下,眼神忍不住朝着旁边的宦官宫人们瞄去。   以后皇庄是会让这些人来管的吧?   宫里来的会不会欺负自个儿?   可没有其他退路,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朱见济并不在乎农人们现在的想法,毕竟日子是过出来的,他今天挺着小肚腩吹破天,可没让手底下的农夫吃上饭,那就是浪费口水。   他只需要结果来证明。   就从皇庄开始,让他响应伟大慈父的号召,展开符合封建背景的农庄制度建设!   等到日后航海大发现,在派人去北方的黑土之上种土豆。   想想都觉得很美妙。 第三十二章 :太子的皇庄建设计划   在公田之内搞集体行动,可以省下很多物资,可以提高农户们的生活质量,起码历史已经证明了,在生产力不够,资源不够的时候,团结一致搞大事才是真出路。   这在大明是可以推行的。   因为老朱同志为后世子孙谋划深远,各方面都定好了制度,其中有一项,就是公田。   那是直接属于朝廷的田地,要说谁当它的主人,那便只能是皇家了。   实际上在明朝前中期,赐予宗室的田地很多都是公田,可见朱家人所据财富的庞大。   所以农庄这个动作,只在于统治者想不想干,而不是在于他们有没有足够的条件。   而公田农庄制的缺点,则是在于不容易让人走上富裕的道路。   但这不是问题。   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民来说,只要能让他们吃上饭,哪怕只能吃个半饱,也是足够幸福的生活。   很少有底层的农户会期望着自己发财。   朱见济的目标也不是让他们发财成富翁,而是要向自己,向全天下表明,实行农庄制度,是可以提高老百姓生活水平的。   从古至今,阻碍人类获得幸福的,基础是生产力,但主要原因却是分配的问题!   可历史又说明了,绝对的平均不会存在,阶级的差距也不会被消灭。   永远都会有人上人。   甚至朱见济作为日后的改革者,也是绝对的高等阶级。   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减轻底层百姓活下去的压力。   只有老百姓们没有了生存压力,整个社会才会真正的更上一层楼。   也许这只是一个普通穿越者的小小愿望。   东宫那边,朱见济已经派人准备好了开春耕种需要的物资,还派人去顺天府周边找了几个种田水平高的老农夫,结合了他们的经验和朱见济自己还能想起的农业常识,编了一本小册子用于指导。   带着农人们去旁边的小庄子里吃饭的时候,朱见济就将小册子拿了出来。   农人们看了一遍,只认出了两三个简单的字,而且听小太子的讲话,他到时候会安排认得这些字的宦官过来按照这小册子,指导他们种地。   宦官哪里会种田?!   老农夫们差点暴露本性,操上一口土话就要问候在座各位的先人。   但是看着坐在高位的太子,看看周边的侍卫和自己面前摆着的肉菜,老农夫们又平静了。   起码太子爷说到做到,真的请他们吃了好饭好菜。   如果接下来真的能保他们衣食无忧,那给宦官们当声控工具人,每天定时定点的干活也没什么。   而那什么农庄也被农人们很快接受,不就是互帮互助吗?   作为一个农民,家里遇到难事,不就是找街坊邻里帮忙吗?   反正耕牛和锄头这种东西,东宫都会为他们购置。   只要太子爷真的是为了他们好。   大口吃着只有过年才能出现在桌子上的肥肉,农人们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而他们渴求着的肥肉,放在宫里却是不配端上皇家桌子上的,充满了骚腥气的贱肉。   于是朱见济决定,皇庄稳定下来后,还要把养殖业弄出来。   人不吃肉怎么行?!   西方的某位国王都敢放出豪言壮语,让他的子民每个星期锅里都能出现一只鸡,朱见济作为日后的大明天子,怎么就不敢让中华的亿万百姓每个星期……   吃上两个鸡蛋呢?!   随后,朱见济又问了下农人们平日的生活问题,还有春耕所需,才转去其他地方查收。   “这些良田用来耕种,这些地方给孤腾出来,用来给那些匠户住。”   面对着绘制出来的皇庄面积,朱见济在上面划了几下,设计好了将皇庄的具体布局。   除了农业,制造业也是需要的,也此朱见济又特意找了景泰帝一趟,请求他把朝廷里有本事的匠人调动一批给自己。   老朱同志制订的户籍制度到现在虽然有所崩坏,但总还有一大部分得以维持,所以在百年家传的手艺磨练中,培养出了不少厉害的工匠。   比如在造船技术上远超西方数百年,并且体型巨大的郑和宝船,就是这些匠人的智慧结晶。   而现在距离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才过去二十来年,还有很多参与过宝船制作的匠人活在世上。   朱见济打算把这些人才都找过来,也许重新打造宝船的机会还没到,但是以他们的手艺,制作一些其他的东西还是足够的。   而且那些人也的确上了年纪,朱见济感念他们在历史上的贡献,放他们在皇庄养老,专心做研究和培养下一代手艺人,也是可以的。   大明的未来必然是浩瀚大海,所以造船的手艺绝对不能落下。   而当朱见济把这个想法告诉马冲的时候,后者只是红了眼眶,对着太子连连“谢恩”。   马冲虽然和三宝太监差了辈分,但好歹是名义上的爷孙,他对爷爷当年的辉煌还是向往的。   这是属于他们这一脉的荣光。   更何况朱见济在谈及“郑和下西洋”的时候,直接断言后世评价中,郑和绝对会占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把马冲感动的眼泪汪汪,口不得言。   作为一名胯下缺了二两肉的残疾人士,宦官们是做梦都想得到别人尊重认可的。   但在封建的道德观念里,宦官既然挨了一刀,违背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两个大原则,他们便不配称之为人了。   而面对身体残疾人格受辱的情况,很多宦官也就发展成为心理变态。   不少人触碰到权力之后,就疯狂的贪污和弄权,进一步破坏了内廷宦官的名声。   马冲这等老实人,是缺二两集团中的罕见存在。   所以能够得到别人的肯定,还是来自皇太子的肯定,马冲恨不得学话本里的“士为知己者死”,替皇太子抛头颅洒热血。   “这是孤制订下来的小目标,等那些匠户都过来了,你就把这它张贴出去告诉他们,完成了这上面的任何一个任务,孤重重有赏!”朱见济从怀里摸出张小纸条递给马冲。   像水泥配方等吸金利器,纸条上自然没有罗列。   在这上面写着的,只是像“四轮马车”“飞梭”等可以被人自行摸索出来的小东西。   朱见济打算从一些小方面,慢慢的改变大明。   像四轮马车这种东西普及起来,可以提高物资运输的效率,也可以促进达官贵人们坐马车,而不是浪费人力资源,找人给自己抬轿子以显示身份——   虽然古代社会因为人口增长,也逃不过各种内卷,但人还是属于上等劳动力的,只用来给贵人们当公交车,实在是浪费。   “遵命!”   马冲小心的收好这张纸条,只等过两天被征调的匠户们到了,就把这个惊喜给他们。   检阅皇庄这件事,持续了好几天。   朱见济很详细的踩点问话,基本确定下了皇庄之后的发展方向。   等到匠户们到来之后,像对待农人们一样,以太子的身份跟他们吃了顿饭,把对方感动的泪流满面,收揽了一波又一波的民心。   起码皇庄里的人对小太子的印象,是个宽仁爱民的,而且出手大方,承包了庄里佃户匠户们的衣食。   这样的待遇,足以让这些从未被人看重过的底层平民为朱见济努力工作了。   就是不知道小太子为什么有这么多想法,这个想弄那个想要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钱到位,他们能给朱见济再造个紫禁城出来!   而等到朱见济终于放下心,回到咸阳宫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召开自己的保安大队,对他们的武力值和精气神进行检查。 第三十三章 :太子调教东宫六率   作为景泰帝为儿子准备的精锐中的精锐,东宫安保成员肯定是这个时代合格的勇士。   但当朱见济尝试着让他们排成方队,没事齐步走两步的时候,这些人就社会性死亡了。   因为里面竟然有不少手脚不协调和左右不分的。   朱见济前世好歹是个大学生,是经历过高中大学两次军训的新时代人才。   他怎么能够允许大明正规军连个齐步走都弄不来?   虽然有些人评价军训的程度是在逗小孩玩,但对比起旧时代的军队素质,像大学那种只接受过半个月军训的人拉出去,只是看个气势,就能把“强军”的架子撑起来了——   清末曾国藩训练的湘军厉不厉害?   在甲午战争中,对上半德式的日本军队同样一触即碎。   这是两个时代的不同。   甚至于在现代国与国之间,朱见济前世经历的军训,搁在其他国家嘴里,就是在训练民兵。   古代军队和现代军队的差别,就像大明的读书人和现代初中生的知识储备一样大。   朱见济在互联网上深耕多年,坚信连排队都排不好的人是不配组建强军的,连左手右手都分不清的人更是不配为自己服务的。   于是小太子盯着自己的三百猛男保安,面色深沉。   朱仪在旁边看的焦虑,生怕太子殿下觉得哪里不好,然后怪罪才执掌六率不到十天的自己。   其实他一上任就在努力工作了,但这么短的时间,是训练不出效果的。   而且朱仪也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把人召集过来列队指挥左转右转。   这是皇家隐藏的练兵之法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们不行,”将六率整体检阅了一遍后,朱见济失望的摇头,很严肃的告诉这三百人,“很不行!”   “我等自是军营里出来的,也算身经数战,太子殿下怎么觉得我等不行?”   “就是,要只是听人指指点点,当个提线木偶转东转西,谁不会做?总不能因为我们没及时反应,太子就能一句话否定我们的功劳吧?”   三百人里面自然也有敢于直言的勇士,对于朱见济的嫌弃表示出了十分的愤怒。   他们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细致刻板的训练,自然也瞧不起这种枯燥乏味的行动。   “你们几个,既然有自己的话要说,那就站出来!”   朱见济闻言,只是面无表情的让有疑问的人出来走两步。   于是从人群里面,走出来了四个人。   按照朱见济的划分,东宫六率的三百人里,除去朱仪这个总率长,又分五十人为一率,什么卫率、清道率、监门率,都组建了起来。   而在每率之下,又将十人分成一队,设立队长,于右臂上方绑金丝,腰系红带,用以区别。   而站出来的这四个,都是小队长。   朱见济明白他们为何不满——   能够被挑选到东宫,证明他们的确有些本事。   而朱见济此前了解过,他手底下的三十个小队长中,很多都是出身平民的。   能从底层爬到如今地位,除了锻炼出他们的实力,也增长了他们的傲气。   小太子第一次检阅他们就满是嫌弃,直接让这些人逆反了。   他们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朱见济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只见小太子双手扶腰,扣住玉带,神色冷漠的看着他们,问道,“此处是东宫!”   “尔等为东宫之臣,孤为东宫之主。”   “在这里,孤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必让尔等辩论!”   “出列者先做一百个伏地俯卧,之后再由总率长朱仪定夺!”   站出来的那四个更显得气急,但高大威武的朱仪向前一站,虎目一瞪,“还不快尊太子敕令!”   这些天下来,这些率卫还是很尊重朱仪这位长官的,不仅因为他是名将之后,而且以身作则,做的训练都比手下人多出一倍。   于是那四人纠结一阵,最后还是强忍着委屈,按照朱见济的要求做起了俯卧撑。   起初还觉得小太子这样的吩咐是羞辱人,俯卧撑没什么难度,结果四人做到五十来个就受不了,粗喘手抖,大汗淋漓。   “要你们队列整齐不行,要你们伏地起卧还是不行,就这样还敢跟孤说自己是精锐?”   “孤训的就是精锐!”   “从今天开始,孤会每天指挥你们练习这些东西,直到你们令行禁止,绝无二话!”   “此前召集,孤也提过,在东宫做事,孤为你们提供一日三餐衣食花销,每月一两银子的俸禄。”   “此等花费,你们要是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那就逐出东宫,远离孤的视线!”   朱见济端起太子的架子,微胖的身躯里竟然也积蓄起了一些不容人小觑的威严。   更何况身边的朱仪和马冲就是他的专业捧哏,有这两位的衬托,朱见济的话再无人敢反驳。   这些桀骜的东宫侍卫们也总算明白,他们来这里不是陪孩子玩的。   见到底下的三百勇士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为谁服务,朱见济才颇为满意的离开,留下朱仪按照他的吩咐,继续训练这群人分清左右,能够像合格的工具人一样,被长官指挥着指哪打哪。   第一天,东宫侍卫手忙脚乱。   第二天,在朱仪的尽职尽责,还有朱见济的时刻监督之下,他们勉强认清了前后左右。   第三天,有一支小队完成了不太整齐的齐步走,获得了太子的嘉奖——让他们当着另外两百多人的面,吃上了香喷喷的红烧肉。   馋的底下人疯狂的咽口水,然后更加卖力的训练。   可因为“齐步走”这些玩意儿不只是你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起码得小队里五个都整齐划一才行。   于是进度在这里减缓。   不过效果起码有了体现。   朱仪出身将门之家,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当人集合在一起,所有动作都如出一辙时表现出的震撼。   力量感绝对是成倍增长的。   而且还极端的适用于强迫症。   朱仪觉得小太子当真是个天才。   对此,朱见济则表示自己也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要不是有后发优势,他这个天才人设哪里立得起来?   而随着时间过去,六率、皇庄的建立逐渐完备,刚刚减轻了一点压力的皇太子又立马给自己找了新的工作——   在景泰五年的春天即将到来之际,朱见济又一次以景泰帝名义召集了六部长官和内阁诸位阁臣开会。   在朱见济跟着景泰帝上了一个多月的早朝后,臣子们也习惯了小太子参与朝政,甚至在朱见济提出了一些有见地的措施后,有些臣子朝奏时还会特意去询问下太子殿下的意见。   因为景泰帝的放权行为,让大臣们意识到,除了于谦这位实际上的宰相外,帝国又多了一个可以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皇权代理人。   朱见济不但是未来的皇帝,在眼下也可以代替他父亲行使部分皇帝的权力了。   所以即便太子年少,但身份特权带给他的威严已经非同小可。   特别是内阁。   在景泰帝的宽松管理下习惯了划水和互相攻击的几位阁臣现在天天都被朱见济盯着上班,还给他们规定了具体的上下班时间。   各人做各事,票拟完呈递上的奏疏后要先给皇太子过目,然后才由司礼监呈交景泰帝,效率都提高了不少,风气也被迫改善了点。   像陈循好不容易送走了跟自己斗争的高谷,结果迎来了比高谷更难戳动的太子殿下,哪里敢耍内阁首辅的架子?   而景泰帝那边,对于自己的儿子显然极端信任,多次和美人磨合感情结果被送来的票拟打扰后,还跟儿子抱怨过,   “青哥儿是太子,为父全权委托给你办事,内阁有什么你自己朱笔批阅便代表为父的意思了,没必要让司礼监送来。”   于是一堆票拟在司礼监手里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朱见济手里,附赠的还有景泰帝给他的一支朱笔让他批红。   在朱见济的常超发挥后,习惯当甩手掌柜的景泰帝完全不管儿子的年纪,以及他隔几天要去文华殿上课的事,让他闲着没事直接当代皇帝算了,帮自己承担工作压力。   但朱见济并不愿意。   虽然掌权的感觉很美妙,但当你辛苦工作的时候却看到某些应该干活的人在享受快乐生活,这种落差还是不能容忍的。   而且流程必须要走!   景泰帝是皇帝,朱见济作为太子,是不能够直接把他爸给省略掉的,他需要尊重皇帝,然后也能理直气壮的让别人尊重自己。   大事必然向景泰帝汇报,也不会让他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白板,从而产生权力流失的错觉。   即便统治者的脾气再好,当他认为自己的权力在被人窃取时,总是会翻脸的。   所以朱见济需要维系良好的父子关系,杜绝一切有可能的危险。 第三十四章 :太子探望金濂   “今日找各位过来,不外乎开春后的各种事。”   朱见济坐在为他特制的高脚凳上,让他能够和诸位大臣平视谈话。   “此前江南诸府遭遇了雪灾,根据高卿家他们传回的消息,赈灾事宜已经顺利进行,以工代赈之法成效良好。”   江南的受灾民众被聚集起来,老幼病残孕接受官府接济,壮年者则是被引去开挖、疏通江南水道和田间水渠。   男人有事做,每天处于吃饱了干活,干完活睡觉的状态,也很少听说有灾民闹事。   当然,这样的执行力度,也多亏了王竑高谷他们监督着地方官。   这次赈灾,被关押送到北镇抚司待审的贪官就有好几个了。   不过总体大好,证明了以工代赈是可行的。   “既然如此,孤打算将这个法子也推行至山东江北等地,如何?”   和朱见济推测的一样,春天快要的时候,山东附近果然爆发了旱灾。   好在此前已经有了准备,山东距离直隶也并非太远,快人快马花费五六天就可以往来,所以朝中臣子们听说了山东的灾情,反应颇为从容。   工部尚书石璞首先表示赞同,“太子首创以工代赈之法,着实造福万民,恩重社稷。”   对于工部来说,朱见济的“以工代赈”着实是个好东西。   因为工部虽然是六部之一,但地位长年一般,类似于现代的土木专业,甚至于不少的工部成员都因为经常去地方主持各种设施建造,从而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到了现在,很多官员都崇尚去清贵的翰林院或者吏部礼部当差,都不愿意来工部。   更过分的事,工部已经是六部垫底的了,还要去和其他部门抢着去户部要钱——   每次找到户部的时候,大部分情况都是对方双手一摊,表示我府库空空,钱都被别的部门拿走了。   工部着实有苦难言。   如果把赈灾和工程建设扯在一起,那么不管是账目拨款还是基建方面,都可以得到很好的发展。   其他的大臣也表示赞同。   于谦甚至还像石璞一样,对着小太子进行了一番恭维。   像他这样的汉子,也就在真利国利民的面前,会对别人和颜悦色了。   “好了,那就派遣江渊、平江侯陈豫两位卿家前往山东江北赈备饥荒吧。”朱见济摆摆手说道。   江渊谢恩。   然后继续下一个话题。   “礼部先前上了一封奏疏,是请求恢复科举旧制,复分南北中三卷的问题。”   “确有此事。”胡瀅拱手回复,并且再一次陈述了不能分地区考试带来的危害。   华夏的科举制度曾在元朝时期中断过一次,并且在蒙元近百年的统治期间,造成了南北文化程度的巨大差异。   北方常年战乱,破坏严重,也是遭受蒙元胡化最严重的地方,南方在南宋统治之时除了软骨病仍旧,但“物华天宝”也是有的,文化发达,被元朝“治理”时间较短,故而保留下了很多知识分子。   等到大明建国,老朱同志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开科取士,结果愤怒的发现录取的新科进士竟然全是南方人,故而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南北榜案”,定下了南北分卷科考制度。   因为对统治者而言,手底下的人可以没用庸俗,但绝对不能让他们团结在一起。   放权如景泰帝,也会有意识的扶持一些跟于谦有矛盾的臣子,比如石亨就是他提拔起来分割于谦团营控制权的——   这也是朱见济一直给石亨上眼药却难得没被好爸爸认同的原因,因为景泰帝需要石亨来制衡于谦这个文臣对军队的掌控。   可惜这个分卷考试制度,在永乐年间被改变,景泰帝登基后又宣布自己尊奉曾爷爷,下令“科举取士一遵永乐年间成例”,直到现在都被礼部反对。   朱见济也觉得不分地区考试确实不行。   虽然他前世经历了应试教育,也受过分地区高考的痛苦,但这个方法对于贫困落后地区,的确是必须的。   而且明朝的分卷考试也更公平一点,你文化水平高那就题目出难一点,文化不行那就题目出简单一点,整体录取率为“南六十,北四十”,并非坑人的货。   不可能出现天子脚下录取率就给你单独一档的情况。   朱见济告诉胡瀅,“孤与父皇说过了这事,南北分卷科举着实必须,故今年春闱,就依宣德年间的例子来。”   虽然太祖时期就确定了分卷考试,但真正完善是要等到宣德皇帝,也就是朱见济他爷爷在位时期的。   “父皇说了,礼部到时候再上一封奏疏,将今年春闱分卷事宜写清楚一些,到时候呈交司礼监,自有御批下来。”   “遵旨。”   然后又是一些其他事务,朱见济并没有全部插手。   在说完了大事后,基本由内阁和六部讨论出结果,再让他和景泰帝一块裁决——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朱见济在干活,景泰帝就在一边看小黄书。   是的,   在朱见济经常拉着好爸爸进行锻炼之后,景泰帝不得不缩减了陪伴美人的时间,一身精气积累的多了容易上火。   于是在小太子不知情的时候,景泰帝偷偷摸摸的让身边的太监为自己搜罗了一些有爱图书翻阅,放松身心。   起先还知道要背着儿子看,不能教坏小孩,但看着朱见济上手政务非常稳当,已有人君之风,景泰帝也就将儿子“高看”了些。   开始当着他的面看小黄书了。   朱见济算是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景泰帝的宠妃中会有一个当过青楼知名女郎的了。   但朱见济作为儿子,又能如何?   起码景泰帝肯为了陪儿子收敛下自由的灵魂,其他的不能多求了。   于是朱见济的日常打卡地点,除了文华殿、六率的训练场和皇庄之外,又多了一个景泰帝常居的未央宫。   “殿下……”   就在朱见济放下杂物,提笔练字的时候,马冲突然走进来,对着他汇报,“户部的金尚书病重了。”   “什么?!”   朱见济手里的毛笔一颤,抖落了一滴浓墨,把他至今为止写的最好的一版字给彻底破坏了。   但朱见济哪里会去心疼这玩意,只是立刻起身,让马冲为自己预备车马,出宫去探望金濂。   他对这位老尚书的感官还是很好的。   而等到了金濂在京城的宅邸,伴随着宦官们“太子殿下驾到”的呼喊,朱见济直接进入其中,只是在脚步匆匆中才吩咐金家出来迎接的人“免礼平身”。   “金尚书此时如何?”朱见济召来金濂的儿子问道。   其子悲伤了摇了摇头,“父亲年老,又患上了痰疾,现在已经昏睡了一夜。”   “金尚书被加封过太子太保,也算是孤的长辈了,如今他病重,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千万不要隐瞒,直接问孤就好。”   其实在第一次上朝后,朱见济和金濂在议事中也时常讨论户部的情况,对于这位老尚书的身体情况是有了解的。   在皇太子特批之下,太医们也围着金濂进行各种调理。   可惜一直没有见效。   说到底,金濂的病况由来已久,积劳成疾导致的。   “多谢太子关心。”金濂儿子眼圈微红。   其实在去年年末,金濂就有感自己活不长了,也嘱咐过家里人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甚至金濂本人都打算上完正月第一次朝会便正式告别官场,准备回老家落叶归根。   但没想到,朱见济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惊喜,从而让金濂强行打起精神,和小太子商讨财政改革的问题。 第三十五章 :太子对金濂交心   大明的财政一直都有问题,因为它的体量在这里,而且距离制度的建立,也过去了快百年了。   太祖建国灭北元,太宗靖难征漠北下西洋,给大明带来了持久的财政压力。   仁宣时期虽然有所缓和,但大势已然下流,是无法挽救的。   特别是承平日久,经济上土地兼并,政治上有权宦贪官,军事上的卫所制度也迎来崩陷,外部还有仍旧强大的蒙古势力虎视眈眈。   这一些看上去和户部没有关系。   可户部是管钱的,而以上种种,都关系着钱。   金濂跟朱见济提起过,他年轻时在江南为官,就处理过公田被私人占据的案件,到了现在可见问题有多大。   太祖在时虽然有鱼鳞册刊记天下田土,划分好了公田私田,但时至今日,公私又怎么分的清呢?   金濂有改变这种情况的想法,可惜正统时期王振揽权,他干不了大事,等来了景泰帝,他自己却是上了年纪,没有精力再去折腾。   于是他只能把自己的期待放到朱见济身上,希望这位将来的天子可以意识到大明的问题,然后去纠正错误。   朱见济作为后来人,是知道大明财政问题的,但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就有人意识到了。   于是朱见济和金濂产生了共鸣,虽然直接交流的时间并不长,但双方竟有点忘年交的气氛了。   因此,朱见济对金濂这位老尚书一直很尊重。   但是金濂注定命不久矣了。   午后,景泰帝得知了金濂病重的事,也派遣身边的心腹成敬太监过来探望。   成敬很客气的把景泰帝赐下的物品交给金家人,然后小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太子。   朱见济对着他摇摇头。   于是成敬知道,金濂是撑不了多久了。   成敬回宫复命,朱见济则是继续留下,打算等老尚书醒了再见他最后一面。   “金卿家……”   成敬走了不久,照顾金濂的太医就传来消息,说是人醒了。   勉强喝了一些药水后,老爷子打起精神,说话声音虽然有点含糊,但好歹是可以开口了。   朱见济没有赶着过去打扰。   因为以这种情况看,金濂很有很可能是回光返照。   还是先让他安排一下自己家的事情吧。   金家大小几十口人围着老爷子,人堆里掩不住悲戚之声。   金濂却是早看开了,此前也交代过自己的后事如何,眼下只简单说了两句,就让自己家人退下。   房间里只留下了自己和朱见济两个人。   “太子……”   金濂本想起身行礼,但被朱见济拦下。   于是他只能对着朱见济有气无力的笑笑,“老臣受身体所限,无法尽君臣之礼了。”   “老尚书不必如此。”   朱见济主动走过去,坐上金濂卧榻旁边的小凳子,拉住金濂苍老到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小脸上全是感动,“眼下不讲君臣,只论前辈后生的关系。”   “你为大明尽忠几十年,孤哪里忍心继续要求你什么?”   “那殿下又有何话想对老臣说?今日一过,只怕再无机会了。”金濂虚弱的说道。   朱见济的确也想对着金濂说一声自己在大明财政问题上的看法。   他这次过来,本就想让金濂没有遗憾。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户部尚书,金濂为了给大明朝搂钱,已经费尽心力了。   于是朱见济把自己建皇庄,并且在日后谋划开海的事情说了。   金濂只是默默听着。   其实他在听到小太子想改革田制,做到“人尽衣食”的时候,还觉得这位虽然天纵奇才,但到底是个小孩子,有些天真。   天底下的田地都被权贵士绅们占据,纵然他是太子,是皇帝,也不能说改就改。   至于开海,   其实大明朝的海禁政策一直都有着灵活的执行力度,纸面上说禁止,民间却是有不少巨富海商,郑和的七次下西洋,不就在永乐到宣德年间?   金濂是从那个时间段走过来的人,是不相信朱见济说的,“海洋是个大金矿”。   但等他听到朱见济指出隔壁的日本就有储量丰富的金银矿,南洋和东洋彼岸等地的作物一年三熟并且存在优质种子时,金濂的嘴皮子就动了。   最后,当朱见济又把话题绕回国内,提出改革中的一大手笔,“官绅一体纳粮”的时候,金濂终于瞪大了眼睛。   “这些都是真的,大明将来一定要开海,教化天下。”朱见济对着金濂诚恳的说道。   老爷子热泪盈眶。   “殿下日后,一定会是个圣明之君。”金濂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搭着朱见济的胳膊动情说道。   他时日无多,不想再纠结下去了。   而且朱见济先是有“太宗托梦”,再有各种超乎寻常的表现,现在更是将海外情景说得那么清楚……   金濂还有什么不能信呢?   只是信了朱见济画的“开海”大饼,自然也要去相信他对大明的改革。   小太子才六岁,身体都没有长成,起码还要等几年,才能让朱见济有足够的能力去真的执政。   他需要很扎实的根基,去对抗未来的狂风暴雨。   金濂想着,他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要为朱见济这个可能创造新盛世的储君做些什么。   “殿下提防太上皇吗?”金濂看着朱见济问道。   朱见济很坦然的点头,“太上皇的脑子有恙,孤和父皇都想让他好好休息。”   金濂却是无力摆了下脑袋,口出惊人。   “殿下有机会,还是彻底圈禁太上皇为好,以绝后患,让内廷无忧。”   朱见济都没想到金老爷子快死了,还真什么都敢说。   他眨眨眼,“怎么说?”   “太上皇为人无耻,老臣担心他一有机会,会坏了殿下大事。”   金濂此时后劲过去,话说开始虚弱了。   可他说的那么真,那么认真。   朱见济心想,老爷子这是临死前悍跳预言家了吗?   夺门之变这么让人想不到的东西他都有所预料?   “多谢老尚书关心,孤自然有应对之法。”   朱见济清楚,以一个封建士大夫的身份,让金濂去吐槽太上皇朱祁镇有多么困难。   就算土木帝名声早就发烂发臭了,但夺门成功后,看着坐在皇位上的对方,还算有点良心的臣子们又有何办法?   人是正儿八经的朱家血脉啊!   是绝对的正统皇帝啊!   只要朱祁镇自己不要脸豁出去了,给朱家打工的臣子还真拿他没办法。   金濂听了小太子自信满满的话,混浊的眼睛看向朱见济。   朱见济大方的为他解惑,“孤前几日曾请求父皇为孤在勋贵之家找几个合适的伴读,已经初步定下了定国公家的徐永宁、安远侯家的柳承庆和英国公家的张懋。”   “父皇与孤,也是想和诸勋贵重续先祖之情谊的。”   “如果之后勋贵中有识相的,父皇自然会开恩给他们家体面,甚至孤还建议他于京中修建一座英烈祠专门供奉自开国以来为国捐躯多位功臣……”   而这其中,自然会包括土木堡之变中牺牲的老牌勋贵们。   英烈祠的修建,不仅仅会拉拢住勋贵集团的心,还会给京城百姓普及一下,五年前那场来得突然的保卫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十六章 :太子送走了金濂   自大明迁都北京以来,京城百姓是没有遇过战争的,很多人还在享受着仁宣之治的太平光景,回顾着万国来朝的辉煌。   结果本应该是大明的全盛之时,首都却被瓦剌人围住了。   京城百姓慌张的迎战,最后也只是听说,太监弄权胡乱下令,又有大将阵前失利,导致军队的崩败。   民间流传的故事里总会把皇帝这个政令的真正发出者洗白的干干净净。   到了现在,老百姓也只是会在听到“王振”这个名字时吐口水骂声晦气,然后感慨“那时候真的好危险啊”。   等英烈祠一建好,朱见济安插在各个茶楼的说书人配合着打出组合拳,京城里的老百姓自然会意识到,到底是哪个傻**坑了自己。   朱祁镇的名声不但会在朝堂诸公间发烂发臭,还会在民间“经典咏流传”。   他会失去民心。   也不配再自称正统。   “到时候太上皇会自感有负祖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英武,去凤阳为大明先祖守陵的。”   南京他都不配去。   南京好歹是大明的第二首都,太祖高皇帝安眠之地,要是让朱祁镇去坏了风水,景泰帝也得担心自己梦见太祖太宗,然后被追着打。   朱祁镇顶天了只配去凤阳看守老朱家的祖陵。   “原来太子一切都安排好了……”   金濂含糊不清的感慨着,随即放松下来,“如此,老臣便安心了。”   “只是还有一些事情,还请殿下多多思虑。”   “请讲!”   金濂大喘了几口气说道,“朝中受用臣子,大多老弱,性格刚直,于国是好,但于官场却不利于陛下。”   景泰帝是个好心的皇帝,他提拔起来的也是不错的官员。   但他们都普遍有两个问题——年纪太大,和性格死板。   像吏部尚书王直,人都八十了还在打卡上班,而都御史王文虽然作为难得的景泰帝死忠,却生性刻板谨肃,少有官宦的圆滑。   于谦更不用提了。   这样的手下,其实是不利于景泰帝统合整个朝堂,将所有人控制的“如臂使指”的。   “于谦可以重用,但不能使之执政。”   金濂在失去最后的力气前,只对朱见济说了这么一句。   于谦其人,太刚、太正,他是一个道德完人,是一个完全奉献给国家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在官场是很稀罕的。   很多人都混不出头,要么自我放弃同流合污,要么坚持自我挂冠而去。   只是因为保卫北京的功劳,和景泰帝这个也算奇葩的皇帝,让于谦成为大明实际上的掌舵人。   金濂很欣赏于谦,所以必须让太子把于谦手里的权力重新拿回去。   朱见济哀伤的看着昏迷过去的金老尚书。   他心里何尝不知道于谦这样的纯臣居于高位,实际上是对对方不利的?   他热心的参与政事,以六岁的小胖墩之躯行走于内阁朝堂之中都不觉得尴尬,主要是为了强化自己的地位,增强影响力,但附带作用是有利于于谦的。   当施政者变回皇帝,其他受不了于谦的臣子就迷失了攻击的靶子。   “还请老尚书休息。”   给金濂掖了掖被子,朱见济才走到房门前拍了下。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马冲立马打开,迎接小太子出来。   金濂的家人也在外面等着,闻声抬头看向朱见济。   小太子还没收敛自己的哀伤,让金家人进去好好陪着金濂。   时间不会太久了。   朱见济走出金家,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默默想到。   第二天清晨,户部尚书金濂宣告去世,享年六十三岁。   这个消息传到宫里,景泰帝也颇为伤心。   他在心里对老臣子其实是有些依赖的,因为他希望可以通过任用老臣,来证明自己的正统性。   而金濂作为老臣中的老臣,一直行事清正刻苦,毫无埋怨,给景泰帝的印象很好。   朝野的其他大臣也很仰慕金濂这位五朝老臣,不管是在地方还是在中央,他一直都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官员。   民间一些被惠泽过的百姓也自发为金濂挂起了白布,以示哀恸。   随后景泰帝宣布辍朝一日,命礼部谕祭,派遣了专门的官吏去金濂老家淮安为其造墓。一切费用由皇家承报,并且追封金濂为“沭阳伯”,赐谥“荣襄”。   这位宦海沉浮几十年,和朱见济接触不过两月的老人到底是享尽哀荣了。   再之后,景泰帝调任张凤作为新的户部尚书,另外批准了吏部尚书王直“告老还乡”的要求,让另一位尚书王翱独自管理吏部。   于是老迈多病的王直终于心满意足的收拾好东西返回老家,吏部的上司变成了对比他年轻,但也到了七十岁的王翱。   对此,朱见济也很无语。   景泰帝的官员组成中,老头子还真不少——   吏部原本只有王直管理,可王直上了年纪后,就一直希望退休放松,景泰帝是舍不得老臣的,于是调任王翱过来与其同为尚书,分担压力。   由此开创了六部有两位尚书的传统。   了解到这情况的朱见济更加无语。   他在金濂去世前的建议下,意识到不能够再等待自己长成后才去把控官员升落,需要找机会给景泰帝朝堂输点新鲜血液进去,不然没等朱见济大几岁,那些臣子就能一个接一个的先进棺材了。   正好景泰帝在金濂去世后,也需要调动官员成为户部新的长官,朱见济趁机提了几个建议,比如说把早就不想干了的吏部老尚书王直换了。   这样老头子高兴,朱见济也高兴——起码新的吏部尚书会比王直年轻有为点吧?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好爸爸早就把继任者安排好了。   景泰帝弄完之后还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喜欢压榨老人的黑心领导。   对此,朱见济只能再找机会了。   再过了好几天,由朱见济挑选,景泰帝批准的“太子陪读天团”进入东宫,开始和小太子一块享受文华殿学习的洗礼——   景泰帝早就想给儿子找适龄的玩伴了,不然天天看着儿子坐在高凳上批阅奏疏,自己在旁边看有色书籍,良心也过意不去。   而且宫里也的确寂寞。   除了那两个跟着她妈一起被自己圈禁的女儿,内廷中没有小孩能陪着朱见济玩耍了。   景泰帝不觉得自己还能再磨合出一个儿子来,也不愿意见到儿子天天只和宦官待在一块,害怕培育出下一个朱祁镇。   于是当朱见济暗示他需要小伙伴拱卫的时候,景泰帝毫不犹豫的应下。   而朝臣们在听说陪读的少年郎全是勋贵出身的消息后,也是默默围观。   在他们看来,皇帝这是要扶持勋贵们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年不出手扶持,现在才借为太子陪读的名义拉拢他们。   也许是小太子的提议吧。   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眼金台旁坐着的太子殿下,百官们又迅速低下了头。   只有被朱见济着重关注的张輗没来得及收敛表情,被他看出了不满之色。   这位老将军一直跟他哥过不去,这脾气也太坏了。   石亨那边倒是没有变化太多,该桀骜还是桀骜,仍旧是没有放弃让景泰帝给他“多赐田土”的想法。   也不知道他要那么多地干什么,京城的房价总不会像后世一样飙升,让他原地暴富。   看来是时候把卢忠找进宫问问了,让他在外面盯了这么久,总知道点情况。   朱见济眯着眼睛,过完了这次早朝。 第三十七章 :太子的伴读天团   回到咸阳宫,新到的几位小伙伴已经等候多时了。   其中一位身高特别醒目,三个少年郎排排站着,硬生生站出了一个“凸”字。   “我等见过太子殿下。”   柳承庆、徐永宁和张懋相继开口,对着朱见济行礼。   其中柳承庆十一岁,徐永宁十四岁,张懋九岁。   年岁上和朱见济差不了多少,但因为出身将门,基因优良,所以个个都比朱见济高不少。   好在这里是东宫,是朱见济的地盘。   身份的差距和身高互相抵消,小太子依然可以从容的招待自己的小伙伴。   “都随便一些,你们是来陪孤读书的,不是来伺候孤的,不必拘束。”   朱见济爽朗一笑,微胖的脸上充满了和善,跟个金童似的。   为了缓解小伙伴的紧张感,还有迅速拉进距离,朱见济还让马冲把早就准备好的糕点美食拿出来招待。   遵循古老的传统,饭桌上面是最容易让人放松交流的。   而这三位也是心大,虽然在来之前家里长辈千叮万嘱一定要在太子面前表现恭顺,千万不能把在家里养成的少爷脾气带去东宫,但在皇家糕点的诱惑下,什么嘱托也就一块吃到肚子里去了。   朱见济本来就年幼,只要他仗着这个优势卖萌,基本上不会有人对他升起警惕之心,更何况诱哄几个平均年龄才十一岁的小少年,朱见济根本不带怕的。   于是在刻意制造出的欢声笑语中,准定国公徐永宁率先停止了暴风吸入,摸着自己吃撑的肚子,大胆的和小太子说道,   “我叔叔还说皇宫大内处处危机,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他这人一向胆大,还喜欢听行侠仗义的各种话本,于是对于“规矩”,就没有了多少敬畏。   毕竟在生活里,基本没谁敢招惹他。   就是他老爹徐显忠死的早,年少的徐永宁要继承爵位,还要再等个一两年大点才行。   “那些年纪大的人总喜欢多想,看见样东西就能恨不得把它来龙去脉揪出来,跟他们说话都废脑子。”   朱见济乐呵呵的应和。   徐永宁闻言一拍大腿,自觉找到了知己,“原来太子殿下也这么觉得?”   “要我说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按着道理律法去办就行了。”   “更何况太子殿下一看就是好脾气的,哪里吓人了?”   “就是,太子很好。”   因为景泰帝恩典才得以承爵的小英国公张懋也点头附和,对朱见济释放好感。   他自幼的生活不好不坏,毕竟张辅生下他的时候年岁已高,对于大哥张忠来说,这个小弟的存在非常尴尬。   特别是张忠本人先天残疾,失去了承爵的希望,生下的孩子更是大多早夭,而这个老爹快七十生的儿子却是身体康健。   作为大哥,他很嫉妒自己的幼弟。   老父亲张辅虽然对他很看重,但到底没有太多精力去陪伴儿子。   对于小孩子张懋来说,他爹的年纪放在正常家庭里,都能给人当曾爷爷了,张懋贪玩的时候在英国公府里到处乱跑,也曾听到过有人给他爹说闲话,说“人老放空炮,隔壁老王造”之类的污言秽语。   虽然说这话的人被张辅愤怒的赶了出去,但已经懂点事的张懋还是被刺激到了。   所以情绪敏感的张懋跟他爹也不亲近。   可是当老父亲战死之后,张懋又开始怀念起他来了。   谁让他哥跟他关系不好,他的老叔叔张輗他们也只把目光放在英国公这个顶级爵位上面。   更没想到的是,张辅的爵位会落到他头上,给了突然丧父,陷入茫然的张懋一份大礼。   现在进来陪太子读书,张懋都做好了给小太子当马骑的准备了,结果一上来就好吃好喝,态度比他的亲戚们好多了。   徐永宁和柳承庆的性格也不错,一个很莽一个柔和。   东宫伴读团里个个都是人才,   张懋超喜欢这里的。   “你们喜欢就好,反正宫里很大,有空孤就带着你们一块去玩。宫外孤也有皇庄,不怕没有地方闲逛。”   “那不读书吗?”三人中性格最软弱的柳承庆大着胆子开口。   他话刚一问出来,就被旁边的大个儿徐永宁给瞪了一眼。   然后又怂怂的缩回去了。   朱见济被这两位的互动逗笑了,装逼的说道,“孤早就读了不少书了,四书五经常背诵,文华殿的老师们也说孤可以不用忙于此事。”   就是毛笔字得赶紧练起来。   所以陪读天团的主要功能就是陪小太子玩耍。   “这么厉害?”   又彪又莽的徐永宁开始赞叹,“我连《大学》都背不下来呢……”   他家世代勋贵,混吃等死都有朝廷兜底。   读书?   鬼才读书!   “我们也背不下这么多书……”柳承庆和张懋羞涩的坐正。   面对比自己年纪还小不少的天才儿童,让这两位智商普通的少年很尴尬。   “殿下都是怎么读书的?”张懋问道。   朱见济态度随和的回复,“也没什么,孤可以教你们……”   他笑着,把一本神秘到没有封面的小册子拿了出来。   这是他总结了后世常识,还让人去找了当年郑和下西洋所带回来的资料编出来的,希望可以教导世界观还没有彻底形成的少年郎以新的目光去认识这个世界。   虽然内容对比起后世初中生的书本还要简陋,但有图有字,也是尽了朱见济这位前世打工人的全力了。   总不能强求他混社会那么久,知识储量还保持在巅峰时期。   这本书编好之后,朱见济根本不敢拿出去给别人看,马冲虽然负责给小太子磨墨洗笔,但也只认识几十个字的他也看不懂书上写的什么玩意儿。   不然这上面的内容放出去,群臣得怀疑太子是被鬼魇住了。   而且年纪小小就能编修书籍,要么是世人活在梦里,要么就是朱见济绝非凡人。   为了照顾别人的情绪,朱见济只好将之收藏,等以后有机会再显示给其他的人。   “咦,这字好丑!”   徐永宁手长,先一步接过了小本子,翻来一看,又先一声感慨。   不会说话就别说!   朱见济忍着愤怒含笑不语。   张懋和柳承庆在旁边疯狂咳嗽,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画的也……”   “孤有事,先去更衣了。”朱见济没有给对方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   徐达的后人就这么莽的吗?   要是老祖宗也这德行,难怪老朱同志忍不住给徐达喂蒸鹅了。   不过这么活泼也是有益处的。   起码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别人要强的多,有准定国公的身份在,徐永宁可以在很多方面帮朱见济发挥作用。   就是嘴巴不行!   要不是因为自己做不了持续性书写的鹅毛笔或者竹管笔,硬上还会把纸划破,何至于苦哈哈的扭毛笔?   到时候朱见济把自己前世苦练过的硬笔书法拿出来,又能自成一派,谁敢笑话? 第三十八章 :太子维护好爸爸   开春以后,被派遣去江南赈灾的高谷等人成功返回,来到宫里向景泰帝述职,并且承报赈灾过程中的问题。   之前就有书信呈递宫廷,北京的君臣们对于江南情况也是有些了解的,这次不过是总结下工作经验罢了。   景泰帝难得认真的召见了高谷等人,想当面听着他们夸儿子。   “此次赈灾,太子所提之法收效甚好。”   人黑瘦了不少的高谷和王竑被景泰帝赐坐,然后严肃的说道。   “节省了不少钱粮,并且利用此机会,疏通了江南诸府堵塞的几条大渠,之后数年的民生可以保证了。”   古代的农业发展,无外乎“风调雨顺”四个字,而风雨给农民带来的最贵重礼物,就是水资源。   水渠通畅,则旱涝可控,这对于农民和当地官员来说都是好事。   而这些,都是朱见济此前就讲到了的。   除了夸赞太子奇思妙想带来的成果,王竑还着重表扬了下朱见济派去辅助赈灾队伍算账的五朵金花。   这五位宫人在朱见济手下接受的可是很正规的现代会计教育,用阿拉伯数字算账的那种。   而她们此前,便是景泰帝着人挑选出来的机灵宫女,本身就有一些文化底子,上手了算盘账本后,更是深感自己的前途就在于此——   因为朱见济在她们每次有了进步后,都会表示嘉奖,而提升迅速的结果,是短时间内,她们的生活用度都快比得上宫中老资格的女官了。   所以朱见济在安排她们出宫跟随赈灾,以防地方官员做假账侵吞物资时,即便知道前方有无数险阻,还是咬牙背上了包袱。   性别差异在哪里都存在,就连皇宫大内中,也是宦官更容易受到主子重任,自古多的是宦官干政,鲜少有宫女支愣起来的。   现在太子愿意任用女官,是她们罕见的机会。   因为眼下会计水平被培养到能出差的,就她们几个,马冲得伺候太子无法脱身。   等到以后人数多了,竞争压力自然会水涨船高。   谁都想给自己挣一个更好的未来。   高谷、王竑他们虽然是士大夫,但属于有点气节和良心的那种,对于朱见济强行塞过来的女官,只一视同仁,并没有太多的歧视,在某些时候地方官员不满意自己做的账被女人指指点点的时候,还会帮她们抬出东宫太子来压一压人。   于是五朵金花更加感动的自觉加班,用此时没有多少人能看懂的奇特数字为王竑他们绘制出了一份又一份表格,揪出了不少做假账,企图浑水摸鱼的家伙。   面对女官们的功劳,高谷这种守旧派都说不得什么,王竑直接豪爽的表示自己会为其在皇帝面前请功,嘉奖她们。   毕竟此时的明朝社会,思想还没有彻底走向极端,开明士大夫对女子的包容还是有点的,明末都有著名女将军秦良玉登场呢。   景泰帝听了,直接笑道,“太子果真像朕,都会调教手下!随便几个女官,就让两位卿家如此称赞。”   此话一出,王竑和高谷莫名沉默了几秒。   对于景泰帝的“自知之明”,大家都很无奈。   朱见济赶紧站出来,表示这是爸爸遗传的好,特别是自己参政以来后的“言传身教”,更让朱见济学到了不少东西。   当然,学得肯定不是景泰帝看小黄书的各种姿势。   赈灾取得良好成果,百姓口中自己作为“明君”的声望也水涨船高,高兴的景泰帝先夸了儿子再夸自己,最后为高谷王竑鼓掌,表示自己就是欣赏像他们这样为国为民的臣子。   理所当然的,景泰帝要为这两位功臣,包括因为回程累倒而无法进宫面圣的白良才赏赐。   高谷王竑此时都已经身居高位,再升官也升不到哪里去了,更何况高谷也有六十来岁了,即便老当益壮,对于各种欲求也降低了许多,更渴望的是身后名这种东西。   于是高谷只接受了景泰帝赐下的部分钱财。   王竑更是直接的表示财物赏赐可以缩减,但是这几年来频繁的天灾是需要朝廷提高警惕的。   他不像朱见济后世来人,知道明朝立国两百多年,基本上逃不过各种灾害的阴影,只能以封建士大夫的观念提出——   自景泰帝继位以来,天灾民贫的程度越来越重,只怕是老天爷觉得景泰帝还不够好,希望他能继续保持良好态度,持身严谨,任用贤才斥退奸臣,广施仁爱厉行节俭,放弃一些没必要的徭役和支出,并且对受灾的地方减免赋税,减小百姓负担。   景泰帝脸上的开心褪去,也端庄起来。   比起大明之前的皇帝,景泰帝有个很明显的优点,那就是听得进人话。   像太祖太宗,这是两位典型的唯我独尊型帝王,你敢挑他的刺他就敢杀你全家的那种。   仁宗虽然仁厚,但到底在位时间短,没有突出表现。   宣宗皇帝作为好圣孙,脾气很他爷爷差不多,上朝都佩剑叉腰,气质颇为豪放。   大明的朝臣熬到景泰帝上台,才算迎来了一位儒雅随和的君主。   景泰帝固然有着好色、懒惰、护短等等缺点,但作为皇帝,只要大臣说得话有些道理,他基本会听,认错起来也不抠抠搜搜,不像别人“别低头王冠会掉”似的。   特别是他现在都懒得和跟朱祁镇比较“谁皇帝当的更好了”。   于是王竑的提议,景泰帝满口应下,还请求他发挥自己左副都御史的职能,不要留情的弹劾朝中的奸佞之臣。   朱见济对此,也赞同了一部分。   剩下的一部分,则是要去纠正王竑的措辞。   比如说王竑刚刚的那段话,一旦传播出去,就容易让人说成“老天爷不支持景泰帝,所以频频降下天灾”。   毕竟后世小学生在考场上面都要过度解读名人名言呢,何况此时的官场。   于是朱见济站出了,对着王竑问道,“王御史刚刚说父皇需要修身自持,以上达天帝,保佑我朝风调雨顺,那么请问,我父皇哪里做的不对呢?”   “陛下继位以来,击退瓦剌,安抚百姓,自然是有所作为,只是作为君王,哪里能完全称好呢?自当时时警惕,以免自堕。”   “原来如此。”朱见济假装了然的点点头,“孤还以为父皇如此勤政爱民,提拔贤臣,却是不合老天心意……”   “孤此前也着人统计过大明历年来的各种天灾,从洪武至我朝,虽然灾情不断,但却是在这十来年间才逐渐频繁起来。”   “以天人感应之说,应当是这十来年间,执政者作为有失误并且至今未改,方得天灾频降。”   景泰帝和周围的大臣们闻言都不由挺直了身子,心想景泰一朝至今才五年,如果把时间往前推那么久,那怪也怪不到景泰帝身上。   所以是谁引起的老天爷不满?   朱见济停顿一下,随意扫过四周诸人的表情,等看到有人沉思,才重新开口说道,   “我父皇监国于土木败军之际,继位于国家危难之间,用于谦卫北京,以诸位安天下,五年间抚慰苍生,使得国势重振,可见圣明。除非老天爷是个黑白不分,忠奸不辨的,不然何故天灾不断?可见罪责不在于我父皇。”   “王御史此前之语,便是在这里有些错误了。” 第三十九章 :太子了解了下勋贵情况   王竑被朱见济这么一大段话给憋住了。   重点是这些年来,有了太上皇朱祁镇这个“大明战神”的对比,景泰帝的形象还真被烘托成了英明之主,功绩也摆在大家面前,是无法否认了。   于是王竑神色一正,果断朝着景泰帝认错,“臣此前说话有误,还请陛下责罚。”   景泰帝被儿子那一顿猛夸都快飞起来了,哪里有空关心王竑的道歉?   他激动的握住王竑的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在意,“爱卿不必如此,你也是一心为国,方才劝谏于朕的。”   “即便太子说了天意不在于朕,朕也会依爱卿的话,多多自省修身,不负大明江山社稷。”   高谷也随之附和,让景泰帝飘飘欲仙,快感跟他做操时一样的猛烈。   但是问题仍然存在——   如果引起老天爷不满的并非景泰帝,那么还能是谁?   此时能称得上操盘手的有三位,分别是景泰帝,通过皇帝施加自己影响的皇太子,还有实际宰相于谦。   第一位的嫌疑已被儿子洗白,第二位曾经有过太宗托梦,必然是受上天眷顾的,第三位的功劳大家看在眼里,谁也无法否认。   所以只能往前推了。   黑锅只能由太上皇朱祁镇来背。   但是作为臣子,某些东西可以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来。   朱见济既然利用王竑的话开了这个头,那肯定得把它续下去,不然下面没有了,岂不是跟太监一样?   “天灾频频,想来是太上皇居于南宫,仍然不思悔改之过!”   前面已经有了铺垫,朱见济毫不客气的将这句话拋出来,引得在坐的两位朝中大员纷纷色变。   高谷率先惊慌的说道,“太上皇已经退位数年,何须至此?”   “这个孤可不知道,得看太上皇自己如何想的了。”   朱见济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王竑却是个直肠子,他左右看看,觉得眼下没有其他人在场,便直接开口问朱见济,“太子可是还在担忧太上皇与陛下争位吗?”   不然何必这样子不给自个儿大伯体面?   景泰帝对此却是先发出一声轻笑,“太子得太宗庇佑,哪里需要担心此事?”   “朕当初迎回太上皇之前,的确为此担忧,可朝臣信誓旦旦的告诉朕‘大位已定’,朕自然没有再挂怀了。”   这当然是屁话。   景泰帝彻底安心那还得是朱见济被托梦之后,自觉被祖宗肯定了,他才俯视起自己大哥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景泰帝在臣子面前装样儿。   “两位卿家也是历仕过正统朝的,那时候如何情况,自当明白!”   “如今敢当面说出朕的过失,又何必对太上皇做下的事情视而不见?”   于是王竑高谷沉默,最后待不下去,主动请求退下了。   景泰帝对着儿子笑笑,摸了摸朱见济的头毛,“今天青哥儿可真威风,还护着为父。”   “儿子说的都是真话,”朱见济理直气壮的讲道,“天灾是无法预料的,要怪也只能应在太上皇那边,哪里能说父皇的不是?”   “对对对,肯定是太上皇有问题!”   “走,咱们父子用膳去,讲了这么多话,也是费力气的!”   景泰帝大笑起来,弯下腰本想着把儿子抱起来,结果尴尬的发现自己还抱不动朱见济了。   于是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从容的拍了拍儿子肩膀,然后父子俩亲热的走出大殿,去找了杭皇后。   他今天心情非常愉悦,打算凑齐一家三口,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而等吃饱了饭,时间才是下午,朱见济又去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凑一块。   柳承庆和张懋因为年纪小识字不够,理解课文也需要时间,所以还在抱着朱见济给的小本子研究,时不时惊讶出声。   朱见济路过好学二人组时,总能“听取哇声一片”,就差当场吟了两句诗。   徐永宁因为是小团体中最年长的一个,个性也很彪悍,于是完成了每天陪太子读书的任务后,就喜欢去咸阳宫空出来的大操场上看东宫三百猛男跑操训练——   时至今日,朱见济的东宫六率才勉强有了后世大学生军训的水平。   虽然动作还没有做到复制粘贴一般的齐整,却由于猛男们本就体格健壮,上过战场见过血,加上好吃好喝,被朱仪努力的监督训练着,行动之间自然虎虎生风,具有很强的力量感。   特别是齐步行动的时候,更突显出了“强军”气质。   其实在古代操练军队的方法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教导士兵进行列队的。   只是受制于生产力这个根本原因,导致军队没有足够的钱财和粮食,支撑士兵去做这种“华而不实”的训练,必须要更注重实际性的进攻练习。   毕竟古代十个农民才能供养起一个脱产士兵,现代的花销就更大了。   朱见济作为太子,有皇家金库做后盾,才能训练六率三百人进行这种训练。   徐永宁本来是想作为晚辈,去看看朱仪这位同为顶级勋贵的工作情况,谁知道一眼就被东宫六率的操练给吸引住了,缠着朱见济也想加入进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徐永宁都开始昧着良心夸赞朱见济的书法进步飞快,有名家之风了。   柳承庆和张懋对此,还是在背后偷偷的“哇”,都快给人当捧哏了。   朱见济则是记仇。   他拉拢勋贵的目的,肯定是想要扶持起其中有能力的家伙,来烘托皇帝的至高无上,平衡朝堂势力,以免文臣一家独大。   但因为徐永宁此前的二哈行为,朱见济决定先吊他一段时间,让他想清楚跟太子殿下应该说些什么话。   “你对护驾将军张輗有何印象?”   朱见济找到跟着六率一块吃着训练场上尘土的徐永宁,突发奇想的问他。   徐永宁点头应下,“肯定知道!我父亲跟叔叔都说这老头不是个好东西,幸好继承爵位的不是他。”   作为大明顶级勋贵,而且都是开国靖难双套功臣,定国公和英国公世代交往都比较频繁。   徐永宁他爹徐显忠在世的时候,对于老英国公张辅是很夸赞的,但同时也告诉了儿子,张辅和张輗、张軏三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   徐永宁根本想不明白,像张輗张軏这种依靠祖辈恩荫升官发财的家伙,哪里来的脸去嫉妒身为靖难功臣的大哥。   这让徐永宁对张輗这个老东西感官并不好。   “殿下怎么不去问张懋,这是他们家的事啊?”   朱见济心说张懋还在和柳承庆“哇”着呢,他怎么能去打扰这两人提升知识水平呢?   “那你可知道有哪些人和张輗走的近?”   朱见济想着,既然要扶持勋贵集团,那也不能什么垃圾都要。   以人的劣性根而言,贵族传三代,基本上就要烂掉了。   勋贵之中也不全是配得上皇家青眼的人。   反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张輗这种,能跟他混在一块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见济决定首先就把这群人给排除掉。   徐永宁想了想,回道,“听说会昌伯和张老头有些交情。”   这个会昌伯朱见济也知道是谁,   会昌伯孙继宗,这不是勋贵的一员。   人家属于外戚。   而且好巧不巧,第一任会昌伯孙忠,正是孙太后的父亲!   这位孙老太爷父凭女贵,因为女儿成为了皇帝的真爱,不但成了宣宗皇帝的岳父,还捡了一个伯爵爵位,成为明朝罕见的有实权的外戚。   不过孙忠行事还算低调,他儿子孙继宗才叫真的狂野。   年轻时候仗着自己是国舅,便肆意妄为,正统时期依靠皇帝舅舅的身份,更是横着走,丝毫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甚至还让皇帝外甥给孙家家奴封官,真正做到了“国舅门前七品官”。 第四十章 :太子再次召见卢忠   比起后面弘治正德时期,那个贪财放贷款的外戚张家,这家人还要更嚣张,更无耻。   也就是景泰帝上台,提拔了于谦这位铁面无私的纯臣后,孙家的嚣张气焰才逐渐变小。   有这样的家庭和兄弟,朱见济总算想明白了孙太后的智商为何如此之低,以及土木帝到底像谁了。   民间老话说得好,外甥像舅。   如今一看,还真是至理名言。   而张輗这人品不行的老头,跟孙家应该很合得来,所以才会以勋贵的身份和外戚来往。   更重要的是,随着景泰帝屁股坐的越来越稳当,这位富贵了大半生的会昌伯又会如何想?   以常理推断,隔绝了朱祁镇,以至于孙家无法再作威作福,估计是恨他们父子恨的咬牙切齿的。   于是朱见济生气的哼了一声,“大明自太宗以来,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故而让皇家娶清白百姓之女,会昌伯一家享受了国戚的便利,却不知道修养德行,孤一定要父皇好好管管他们。”   “应该的,应该的!”徐永宁激动起来,“他们家的孙子跟我过不去,殿下赶紧的针对一下孙家,我方便直接上门揍那小子一顿!”   朱见济无语了,他才不想让徐永宁这个二哈捡便宜。   不过既然他和孙家有点小矛盾,那朱见济顺水推舟也无妨。   “那你得空为孤多盯着点孙家。”   “那盯的时候我能拿殿下当靠山揍孙家小子吗?”徐永宁认真发问,“帮殿下做事,能不能让我跟着六率一块操练?”   他的属性的确是二哈,有点子大智若愚的味道。   虽然定国公是很高贵,但架不住孙家一家子都能来事儿。   万一孙家人找到孙太后让她帮忙做主呢?   没有皇帝太子当挡箭牌,按照力的相对性,徐永宁的手也会疼的!   而且徐永宁要回报!   他要加入六率和猛男们一起享受做操的快乐!   朱见济都无语了。   这样一算,徐永宁不但帮他盯梢孙家,还主动要求给他当侍卫。   这就是所谓的双赢?赢两次?   他都快赢麻了。   “行吧行吧,只要你给孤捉住点孙家小把柄,孤就让你献身东宫。”   “那好!”徐永宁露出了豪迈的笑容。   晚上,在阮伯山的偷渡之下,卢忠再次来到他所效忠的咸阳宫。   时隔多日,卢忠的精气神已然变了个模样。   有了新主子投喂的狗狗虽然还没有被养到油光水滑,但也不至于小心翼翼的连门都不敢出了。   甚至因为找到了新工作,老婆徐氏都温婉了不少。   朱见济盘腿坐在卧榻之上,问卢忠近来情况如何。   卢忠先将近来收集的各种物品市价波动呈上。   由于开春以来,紧邻直隶的山东遭灾,虽然朝廷做出了迅速的应对,但还是波及到了直隶,使得京城的粮价提高了一点。   好在波动不大,属于大家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除此之外,朱见济还把散播到民间的那几位口艺人也交给了卢忠管理,在这位前指挥使的矜矜业业下,“德云社”已经成功发展到了十人规模,分布在京城各大酒肆茶楼之中,利用自己利索点嘴皮子和各种新鲜段子,吸引了不少忠实听众。   利用他们,朱见济可以很大程度上的制造舆论。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下令,“传出去,太上皇不修德行,以至于大明这些年天灾不断!”   “正统年间的王振专权,还有作为外戚的孙家人如何蛮横无理,至于土木堡一战中太上皇的举动,都让那些人传播出去。”   “孤保他们无事!”   此时民间的风气还是很宽松的,根据太祖高皇帝的《大诰》,老百姓直接把有问题的官员绑了都没问题。   如今虽然不至于此,但仁宣之治的辉煌还在,于谦掌权后也在整顿官场风气,京城老百姓还是敢说些敏感话题的。   更何况他们说的是太上皇,又不是现任皇帝,话说艺术把握住,别直呼土木帝的名字,朱见济夹在中间摸鱼,也就把这事模糊过去了。   “不过话头引起来不能让人感觉太刻意……”   “你先去找些在保卫战中,家里有伤人的人,去茶馆酒肆看准时机让他们哭诉……”   北京保卫战之惨烈,不仅仅有军队被迫出城和瓦剌人野战,还有无数百姓受难。   想要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并不算难。   朱见济需要让他们的哭诉,勾起百姓心中对土木帝的不满。   然后再鼓动勋贵集团打配合。   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重视封建道德的士大夫们也不可能制造太大的阻力,继续维护太上皇。   毕竟大明朝的文官一直都有比较灵活的道德底线。   卢忠立刻意会,知道太子这是要对朝中残余的太上皇党羽以及南宫那位进行清理了。   这样最好。   当年卢忠就是因为金刀案下的台,现在正好报复回去。   “张輗和石亨哪里如何?”   卢忠禀报,“张輗近来与会昌伯往来频繁,手下打听到从他府中曾流传出一些话语片段……”   “据说会昌伯来拜访时,抱怨当今陛下苛待太上皇和太后,属实不忠不孝,并且说陛下无识人之明,没有让张輗继承爵位。”   “张輗也附和着他,两人都口出违逆之语。”   “这些话你怎么打听来的?”   “在下的夫人善于交际,和护驾将军府的管家夫人认识,而会昌伯出言不逊之时,恰好隔墙有耳,并转达到了我夫人耳中。”   徐氏知道了,卢忠自然也知道了。   朱见济顿悟,原来是“夫人外交”。   其实这件事情,朱见济也有过预料——   因为在升级了南宫管理系统后,孙太后曾经把景泰帝找过去就是一顿责问,然后端起一个寡妇的架势,泪流满面的朝着宣宗皇帝的在天之灵哭泣起来。   景泰帝早就习惯了孙太后的作妖,左耳进右耳出,看了一下孙太后的热闹就借口有政务处理告退了,顺便吃了孙太后宫里的两盘点心。   一点便宜都不给别人占。   孙太后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景泰帝,后面还想找杭皇后的麻烦,结果发现自己所在仁寿宫的安保系统都给换了,谁都见不着。   前面说为了节省财政支出,推了她供奉佛祖的宫殿修建,转过头就说“太后一心礼佛”,不让人随便打扰,这像话吗?   孙太后差点真被气出病来。   随后会昌伯夫人请恩进宫探望她时,孙太后便对自己的嫂嫂抱怨了起来。   阮伯山安排的人手听到了,自然也传到了朱见济耳朵里。   但朱见济没想到孙家人脑子的坑这么大,不但把这话到处说,还让手下人知道了。   幸好自己这边的外戚不是这样。   杭皇后是个很平和的女子,她爹也安安分分的当自己的百户,从不搞事,富贵度日。   “石亨呢?”朱见济又问。   “武清侯有问题!”   卢忠果断答道,“在下探听到,武清侯私自在府邸和朝廷所赐下的周边田地里,养了近千民家丁!”   “这些人不事生产,衣食皆由武清侯提供,却从不上阵,可见其心歹毒!”   “嗯?!”   朱见济也不盘腿了,当即冷着脸站起来,“他也蓄养私兵?”   其实按照明朝的传统,作为一名武将,自己私底下养一些家丁打手是可以的,像明末那十几年动乱里,很多时候将领平叛都是自己带着小弟过去的。   而著名的“戚家军”“吴家军”,就是其中代表。   但这是什么时候?   景泰朝才开始五年呢!   距离明末远远不及,将领蓄养家丁还没有成为普遍行为。   更何况还是在天子脚下蓄养这么多人?!   曹吉祥家里当初抓出来了两三百个,现在石亨在暗处藏了近千人……   难怪这两位能够走到一块玩耍,感情爱好都是没事养人玩儿! 第四十一章 :太子对石亨很不满意   朱见济原本在习惯了批阅政务,养出一些上位者气质后,重新考虑去要不要放石亨这些人一马,毕竟人好歹算是名将,在没有真造反前称得上国家功臣。   结果人硬是要在朱见济的红线上面蹦迪。   难怪石亨一直请求景泰帝给自己赐田,如果在京城周边没有足够的田地,又如何藏的下这么多人?   “石亨到底想干什么?”   朱见济眉头一皱,有些摸不清这种奇葩的心思。   按理说景泰帝对他不薄,又是升爵又是任官,动不动还赐田赐金,作为一名臣子,能享受到的待遇石亨基本都享受到了。   如今自己也活得好好的,太上皇被严密监视着,按着朱见济的计划,在不久的将来他还要被放逐到凤阳给朱家老祖宗们守陵,夺门之变已然是不可能。   他喝高了想作死吗?   卢忠面露难色,沉默一阵后才颇为自责的对朱见济说了一件事。   “武清侯恐怕有反心。”   “你怎么断定?”朱见济目光如炬,紧紧盯住卢忠。   “武清侯府上有一善卜者,名为仝寅,传闻中这人眼睛虽瞎但是神算,连太上皇当年被困瓦剌都预测到了……”   “在下当初受制于金刀案,前后无人相助,便去找了这人,也是他出主意让我装疯卖傻瞒混过关的。”   金刀案引起的反应激烈,当时根基未稳的景泰帝想拉卢忠一把都做不到,只能让他自己想办法了。   “后面果然逃过一劫,我便在私下约了他一次,请他喝酒。谁知道这个仝寅喝醉之后口不择言,说武清侯长相不类凡人……”   卢忠越说越艰涩,脑袋都快低到脚跟了。   作为一名封建时代的人,卢忠还真有点相信“天意”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   特别是“不类凡人”这样的点评,就差说“你能当皇帝”了。   这样的大事他之前竟然忘了,现在才给朱见济汇报,实在是犯了大错。   但朱见济没有怪他,反而抓到了这段话里的逻辑漏洞。   他好奇的问卢忠,“既然那个仝寅是瞎子,怎么看出来石亨长的不像凡人?”   ……   卢忠沉默了。   “而且他测算出太上皇受困,是土木堡大战之前,还是之后?”   “这个……”卢忠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像是之后才有流传。”   而借由这件事,仝寅才成了贵人中有名的神算,让人趋之若鹜,就想请他给自己算一卦。   现在朱见济把这种逻辑漏洞站出来,卢忠也恍然发觉,关于仝寅这人的消息,怎么就这么假呢?   仔细一想,好像不少大事都是马后炮。   “继续盯着石亨、张輗还有跟他往来亲密的人吧。”   除却卢忠后面的封建迷信表现,朱见济对于他的情报收集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因为卢忠眼下还无法放开手脚,但已然连别人家里的事都能打听到了。   而且花费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至于石亨此人的处置……   朱见济在卢忠退下去后,又独立面对着矮案上的蜡烛沉思。   因为于谦的缘故,景泰帝还是想要借石亨来稍微平衡下于谦手里权力的,所以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代替品前,还没办法完全弄死他。   如果朱见济对景泰帝告发了石亨蓄养家丁的举动,让好爸爸打压下这位大将,那可能早有反心的石亨会不会鱼死网破?   朱见济幻想了下石亨造反的后果,然后发现,只要防守一段时间,基本不会有问题。   因为团营不全是石亨在控制,对方造反冲击起皇宫估计也不敢动用这些人——   团营的成员可是从原三大营中抽调的精锐,属于对大明很有认同感的那种。   石亨敢说“反了朱家他娘的”,下一秒就有人敢反了石亨他娘的。   特别是于谦做事很严肃,手下人员调度都要走流程,石亨绕不过去,很大可能只会带着那堆家丁搞偷塔行为,然后被赶过来的救驾军队包饺子。   所以只要老天爷不开玩笑,在朱见济堵住皇宫内部漏洞的情况下,石亨也是翻不起大浪花的。   只是人家想造反,对于半个帝国统治者的朱见济而言,是个无法忍受的罪过。   既然石亨敢因为一个算命的话而生出反心,甚至还一步步爬了上来,准备了很久,那朱见济就能因此生出杀意!   至于那个仝寅,   朱见济虽然穿越了一回,立人设都打着“老天爷眷顾,列祖列宗庇佑”的旗号,但他还真不信这些所谓的高人。   除了他有后发优势,知道石亨绝对不可能鲤鱼跃龙门成为真龙外,更重要的是,历史早就在朱见济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宣布改变了。   有他这么个不受控制因素在历史长河里“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谁还敢自称神算?   若是真有天命,   那天命不在于他人,必然在朱见济身上!   朱见济在夜色中发出一声嗤笑,然后随意的吹口气,熄灭了眼前的烛火。   ————————   二月下旬,万人瞩目的春闱已经结束了,无数举子滞留在京城里面等待放榜。   朱见济在这个时候也给自己的小伙伴们放了假,自己则是和景泰帝一块去观赏科举试卷,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符合自己心意的人才。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选拔出来的进士们,以后很大可能要给朱见济打工。   所以小太子作为未来的老板,必须要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员工。   徐永宁闲得没事,干脆一提腰带,带着张懋和柳承庆这两个小的出来散步,体察民情了。   由于在东宫待了一段时间,他们的行为都受到了六率操练的影响,走着走着就有些齐步走的架势了。   三个半大小子排成一条直线,一身富贵的绸缎衣服和身后跟着的随从,让人不敢平视,纷纷退避。   于是他们就成为了有组织的街溜子。   徐永宁原本兴致勃勃的想要隐藏自己定国公的身份,然后在遇到歹徒欺男霸女时挺身而出,实现他仗义行侠的梦想。   结果他忽略了这里是京城,而且还是即将放榜的京城。   在春闱期间,为了给广大举子提供一个舒适的环境,让国家能更好的选拔人才,京城的防卫总是强化了点的。   特别是敢当街欺男霸女的家伙,上一秒才色咪咪的喊声“小娘子让爷嘴儿一个”,下一秒就会有巡逻的朝廷捕快把他抓去牢里火热火热。   于是徐永宁失望了。   “算了,找个茶馆喝点水吧!”   准定国公放松了他的腰带,人也跟着泄气。   张懋和柳承庆也叹息一声。   他们早就走累了。   早知道出来这么麻烦,还不如待在府里睡大觉呢。   随便找了座貌似精装的茶楼,徐永宁带着两小的进去。   里面熙熙攘攘,但他们三个带着随从的华丽登场,还是让人抽空看了徐永宁三人一眼。   哦,   贵人家的少年出来耍了。   不关自个儿的事。   默默的给徐永宁等人让开道,掌柜的亲自招待着他们上楼占了雅座,其他人也渐渐把注意力调回了茶楼中央。 第四十二章 :太子开始煽动舆论   那里被用四五张桌子搭起来一个高台,正有一个穿着长衫的人站在上面,说得吐沫横飞。   “这谁啊?”   徐永宁牛饮了一口茶水,问掌柜的。   “聘来的说书先生,正在给人讲什么《西游记》呢!”   此时《西游记》的相关故事已经流传起来了,只是人物形象和情节有些不一样,而且故事分分散散,不成体统,只等吴承恩这位“白马王子”过来,将之分门别类,整编成流传数百年的名著。   朱见济虽然没有把吴承恩的活儿做了,但是为了迅速推广德云社的口艺人们,也利用后发优势将民间流传的“猴王修仙传”捋了一遍,好歹有个开头结尾,加了一些段子进去,用来吸引吃瓜群众。   只是人民的意志是强大的,随着口艺人的讲述,听众们仍旧自发给它取了《西游记》这个书名。   知道这事的朱见济只希望吴承恩能别怪自己,毕竟他随手为之摆了下故事大纲,实在是比不上后来完整版的名著。   “猴子有什么好看的?”   徐永宁只是听了一两句,发现自己对“猴子偷桃”没什么兴趣,就吃起了掌柜的送上来的烤鸭。   而等烤鸭被三人分食的差不多,高台上的说书先生也正好讲完一个篇章,结束了口水飞溅的一天。   低下的听众纷纷叫好。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借由听书的趣味犹在,感叹起来如今的太平世道。   “眼下真是托了景泰皇帝的福了,要是放在先前的正统朝,要么是太监干政,要么是外敌来袭,咱们哪里有这闲工夫听人说书?”   这话说的有点偏激,毕竟正统朝十多年的时间,要论太平光景还是有的。   但重点不在于正统皇帝在位的时候,百姓生活太不太平,而是那几乎层出不穷的恶人恶事——   在正统皇帝刚登基时,太皇太后张氏还在,王振被她压着是蹦哒不起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孙家人仗着孙太后,在民间充当人形螃蟹。   以孙继宗有胆子替家奴讨要官职可以看出,这家人的行事作风有多狂野。   张太皇太后深居皇宫,管不到外面,其他官员也不敢随便跟孙家作对,到头来被坑了的反而是老百姓。   谁让普通人没话语权呢?   传统的士大夫们都说自己是“替天子牧民”的,某种程度上的确也没把老百姓当人看。   反正又不是上等人受罪。   好在后面王振支愣起来了,官老爷们也跟老百姓隔一个坑里窝着,总算有点感同身受了。   老百姓忍啊忍啊,总想着天子圣明,只是一时被小人蒙蔽了,总能等到青天大老爷带着圣光下凡的那一天。   结果等来了个北京保卫战。   茶楼里坐着的,可有不少亲身经历过战争的幸存者。   于是他们也跟着感叹起来,夸起了景泰帝。   因为对比起前一个皇帝,当今陛下虽说没有很值得让人夸赞的地方,但好歹称得上知人善用。   而且景泰帝登基以来,没什么劳民伤财的行为,顶多给身边的人赐点金子和田土,竟然还算是简朴的。   老百姓是种很单纯的生物,他们可不管朝堂上的人有多脏,政治斗争有多激烈,反正只要日子过得去,那龙椅上的就是个好皇帝,朝廷就是个好朝廷。   景泰朝到现在五年了,除了头一年顾着反击瓦剌忙活了点,剩下四年是越过越好,频繁的天灾在朝廷的努力救助下,也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   苦日子只是回忆,好日子才是值得他们凑在茶楼里聊天扯淡的。   锅底灰也就抹到了太上皇跟王振脸上罢了。   但是在众人的感叹中,忽然响起了几声破坏气氛的抽泣哽咽。   其他人闻声一看,发现是对角落里的老夫妻在抹眼泪呢。   “我儿子五年前战死了……听你们说这话,一时忍不住……我们家绝后了啊!”   老人互相依偎着,眼圈通红,花白头发杂乱,可见日常没有好好打理。   五年前……那是北京保卫战的时候了。   不用多说,其他人也猜到了来由。   然后以这对老夫妻为引子,又有人哀伤起来,“我大哥也被瓦剌人杀了……”   “我老娘是因为在街边买菜,冲撞了会昌侯的家奴,被踢了一脚不治身亡的!”   “我家受了阉党祸害……”   “我家里也是!”   叽叽喳喳的,本来一派和气的茶楼突然变成了卖惨大会,一时之间啼哭声不止。   高台上的说书先生当即感同身受,表示既然大家都在卖惨,那让我们来分析下这些惨状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于是他一拍桌上醒木,喝了一口茶水润喉,讲起了正统十四年的各种混乱。   其中突出的重点,就是正统皇帝的各种瞎搞。   因为所谓的权宦和外戚,他们的权力的来源就是皇帝。   有皇帝的支持和放纵,才有这些人欺负老百姓的情况发生。   但他说的也很小心,没有把话题引导朝堂上去——   在老百姓的口中,某位皇帝可以糊涂,某些大臣也可以变成非酋,但整个朝廷的形象是不能被破坏的。   所以糊涂皇帝成了太上皇,奸臣也通常迎来了狗头铡。   徐永宁倒是没听说过这些乱子。   因为身份有别,作为上等人随便抱怨皇帝,那是有可能“闻寡人之耳者,罚廷杖五十”的。   他听得津津有味,看别人的热闹。   只是没过多久,就发现旁边张懋也在垂泪,憋着嗓子在哼哼。   “你怎么了?”徐永宁大吃一惊,怀疑掌柜的是不是在烤鸭里下毒了。   “就是想起了我爹。”张懋小声回道。   老英国公张辅对这个幼子是很喜欢的,有空了会逗张懋玩,还放任张懋的小别扭,甚至因为担心自己百年之后,老大哥欺负小弟弟,还特意转了一些财产到年幼的张懋名下,保证他离开英国公府也能生活富贵。   谁能想到现在的张懋根本不需要财产了,直接上位成了新的英国公。   “我爹死的连尸体都找不到,有人说他被瓦剌人用马踩到泥里去了!”   张懋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也跟着楼下的卖惨人一块嚎啕大哭。   柳承庆也流泪。   他父亲是总督神机营安远侯柳溥,五年前的保卫战里也是上了战场的。   那时候已经记事的柳承庆每次看到他爹,印象最深的就是老爸的灰头土脸和满身硝烟味。   还有他全家的惶然紧张,给年幼的柳承庆刻下了一些阴影。   要是柳溥也战死了,跟张懋比起来,唯一好的就是他们家能给他爹收尸吧。   爸爸死的早,徐永宁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但他同样为小伙伴打抱不平。   此时底下的说书先生,已经列数出了在五年前战死的几十位国家栋梁,并且把他们的身后事都摊牌了——   多数死无全尸,至今只有衣冠冢。   而且碍于南宫里住着的太上皇,这些年轻时为大明鞠躬尽瘁的臣子,死了也没有被朝廷正名。   因为正了这些人的名,太上皇又如何自处?   有人被挑起了怒火,“哪里有这样的糊涂天子!”   “就是!我听说英国公家几代老臣了,谁知道竟然有这么个下场!”   身边小伙伴眼泪糊了一袖子,   徐永宁终于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各拉一个,“走,咱们进宫!”   “我带着你们去找太子,让他去和陛下说,给老臣们一个说法!”   遇到问题就直接说嘛,哭哭啼啼的哪里大丈夫了?! 第四十三章 :太子拉来了勋贵们   只是徐永宁把小伙伴拖拖拉拉的带走后,茶楼里又不知道是谁偷偷的议论起来,“听说从正统朝以来,这天灾就来得多了,你们说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   “可现在是景泰朝……”   “但是正统皇帝还活着,人还在皇宫里住着当太上皇享福呢!”   “啊?”怎么就不见恶有恶报呢?   在这一天之后,京城里逐渐的流行起了关于太上皇的“英雄事迹”,在前面十来年受够了苦头的老百姓总算找到了债主,纷纷开腔以示不满。   虽然不能指名道姓的犯忌讳,但阴阳怪气是任何时代的人都会用的方法。   而且以华夏传统的政治理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这程度,也不至于把人抓起来。   像明朝中后期,社会风气逐渐固化的时候,都能编出“嘉靖嘉靖,家家干净”的段子,更何况此时?   另一边,徐永宁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拉着人去了咸阳宫后,等了一会,才等来了看完科举考卷的朱见济。   他一看自己的三个伴读有两个红眼睛,还当徐永宁终于开始以大欺小了。   结果徐二哈冲上去,就将他们当街溜子逛茶楼时听到的话转述给了他,还着重强调了作为与国同休的勋贵,他们受不了这委屈。   朱见济听完大吃一惊。   一半是装的,一半也的确感觉讶然。   他没想到卢忠的行动这么快,还没放榜就煽动起了舆论。   但他现在还不能动手,因为舆论还没汹涌到能把文官的道德呼吁压过去。   不过要是有勋贵们的出头,这一加一可就大于二了。   于是朱见济当即摆出一副“好兄弟讲义气”的表情,郑重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跟景泰帝提议。   “不过只有你们几个,只怕还比不上太上皇的重要性。”朱见济悠悠叹息。   “这样吧,我去召禁卫将军宋兴来,他与张懋的情况类似,又是知识广博的长者,自然可以为我等小辈出主意。”   “这怎么好意思?”   徐永宁和张懋几个都激动起来,“还请殿下快快传召西宁侯过来吧!”   在这样的热情期盼之下,朱见济当然是豪迈的一挥手,让身边伺候着的宫人一路小跑去找宋兴了。   宋兴响应召唤,也一路小跑的到达了东宫。   仍然是一副得病体虚的模样,宋兴气喘吁吁的面见朱见济,疑惑太子为何又要召见自己。   难道又要对太上皇下手了?   却见朱见济伸手一指,将他认识的几位小辈带到跟前。   宋兴作为勋贵集团的中坚分子,当然分的清徐永宁三人的身份。   除了血脉带来的爵位外,他们此时还是太子伴读。   “张懋虽然年纪小,但一些地方与西宁侯你颇为相似。他今日受了委屈,孤便想麻烦西宁侯开导开导他。”   朱见济假装无奈的说道。   宋兴不解。   但他的不解在张懋抹着眼泪说想老爸爸的时候就没了,甚至还一起跟着垂泪。   作为一名孝子,他何尝不想念自己的父亲?   要不是因为太孝顺,他又何至于期盼太子和陛下再次对南宫的太上皇下手呢?   勋贵号称“与国同休”,怎么在国势鼎盛时跟着皇帝出去打了一战,十家里就有八家披麻戴孝,连长辈尸体都找不到呢?   “怎么都哭起来了?”徐永宁更加头疼,不停的用眼神暗示朱见济。   总不能让这一老一小泪洒咸阳宫吧?   于是朱见济清咳一声,强行插入抱着一块缅怀老爸爸的一老一小中间,先是让张懋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去一边站着,一边握住了宋兴的手。   宋兴因为天生体弱,所以体型很瘦。   朱见济一抓上去,感觉自己抓住了一对鸡爪,同时用眼神给了马冲示意。   对方立刻驱散了殿内的所有宫人,门窗一关,只留下朱见济他们。   “西宁侯!”   “今日见你和英国公真情流露,都是大孝子,孤也不隐瞒了。”   “已故的户部尚书金濂曾对孤临终直言,太上皇不修私德,以至于有土木堡之变,让孤为此想想办法——”   “今日孤就问西宁侯一句话,敢问你可觉得,太上皇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吗?!”   宋兴震惊的抬头,一对老眼瞪的几乎要把眼眶撕裂。   他肯定能明白景泰帝一脉对太上皇的不满,此前也配合过朱见济加强对南宫的监控。   但他没有想到,朱见济作为太子,竟然真的敢把这个问题抛出来。   宋兴惊讶的一时无话。   剩下的徐永宁他们年纪还小,都不知道朱见济的话里隐藏着何等深意。   性格大大咧咧的徐永宁见宋兴哑口无言,甚至开始了抢答,“太上皇之所以是太上皇,不就是没能耐守住祖宗基业吗?”   “你们怎么就不敢埋怨他呢?要是我老子跟着他送命,结果拿命保护的皇帝还给瓦剌人叫门去了,我得天天躲在被窝里扎他小人!”   宋兴的脑袋低了低,被徐永宁吵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张懋这个小英国公刚刚哭诉的“爸爸在哪里”,想起不少将士尸骨无存,太上皇还能在南宫里快乐的做操生孩子……   他想了很多。   朱见济也一直站在他面前。   最后,宋兴终于下定决心!   他不停的咽口水来滋润喉咙,可嗓音还是很干涩,双手反握住了太子殿下肥短的爪子。   宋兴问道,“殿下,臣……臣该怎么做?”   朱见济满意的点头,但是这场景并不允许他笑出来。   所以他迅速的端起脸,严肃的对宋兴说道,“孤意欲说服父皇,于京城中建立一座英烈祠……”   他把自己曾经对金濂说话的计划,又对宋兴说了一遍。   徐永宁和张懋几个不管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听到“供奉为国牺牲者”时,便忍不住为朱见济叫好。   作为军功起家的勋贵,他们是很喜欢这个特殊庙宇的。   宋兴也疯狂心动。   但朱见济下一句话就泼了他们的冷水。   “可惜大臣之中会有反对的人,毕竟他们有些是正统年间进入的朝堂,效忠的也是太上皇。”   “而且孤有意为勋贵们挣得身后名,各位公侯伯爷的,又是什么想法?”   朱见济叹息着,好像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于是宋兴为了不让太子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么大的负担,立刻感动的毛遂自荐,   “臣自当去询问其他人的意愿,必然不会让太子失望!”   其实在勋贵集团中,对太上皇有怨言的并非只有宋兴一人。   只是他们家里的顶梁柱大多在土木堡中陨落,上位承爵的大多是从小享受富贵的二代,没有突出本身,自然不会有领头羊站出来,把混乱中的勋贵们纠结起来,凝聚有生力量,下一代更是没有长成。   其中寥寥几个有些能力的,就包括了宋兴儿子宋诚。   失去了顶梁柱的勋贵们也失去了在朝堂上大声说话的权力,根本无法与维护封建道德,维护太上皇尊严的文官们抗衡。   所以他们也不敢说话。   可只要无上皇权的代表者朝他们伸出橄榄枝,那些心怀愤怒的勋贵们有不少会积极的向着朱见济和景泰帝靠拢。   到时候,文官也护不住朱祁镇了! 第四十四章 :太子对进士们提出了问题   “好!反正本定国公先同意了,西宁侯随便去办!”徐永宁率先说道。   “本英……英国公也赞同!”张懋跟着点头。   柳承庆咬咬牙,最后以安远侯世子的身份表态,“安远侯家也赞同……起码我赞同!”   大不了回去被老爹揍一顿!   反正他是要跟着太子走的,他爹哪里比得上大明的第二天子重要?!   作为勋贵集团中排名前几的几位人物一点头,宋兴的底气就更足了。   “还请殿下等待些时日!”   集结勋贵们也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宋兴此时担任的还是宫廷禁卫将军,根本不敢轻易离职。   “无妨,西宁侯若是脱不开身,可以与孤的总率长成国公说些有难处的地方……成国公想来是不介意为你分担一二的。”   促进宋兴和朱仪的沟通,也方便朱见济的东宫侍卫们在紫禁城里面的活动和扩张影响力。   朱见济是眼馋宫禁之权的嘛!   “多谢殿下。”   宋兴也好奇朱仪很久了。   听说他在东宫用一直新的操练方式训练士卒,让数百不羁的猛男短时间内做到了令行禁止,有了强军之风。   宋兴本来就想着,如果有空,就要去找朱仪讨教一番。   只是碍于朱见济,他这个禁卫长官可不能随便去骚扰东宫的人。   现在东宫之主都点头了,宋兴也就安心了。   徐永宁他们也很高兴。   因为他们觉得是自己的行为,促成了朱见济的点头,让英烈祠可以建立起来。   还是那个道理——   政治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不管,只要办的事情是好的,那又有什么问题?   朱见济更高兴。   因为不久以后,他就能省下一大笔开支了。   要给卢忠发一笔奖金,好好褒奖他这次的利落安排。   只要再等一段日子……   随着民间的舆论慢慢发酵,阴阳怪气已经满足不了京城爷们的嘴巴时,春闱终于放榜了。   三月初,新科进士们走入紫禁城,拜见皇帝。   景泰帝带上了朱见济,让他亲眼看看,天下英雄是怎么进入自己彀中的。   小太子乖乖的跟在皇帝身后,瘦下去一点的身型仍旧醒目,站在偏瘦的景泰帝身边跟个矮墩似的。   景泰帝对着新科进士们发表感言,无外乎是些“你们都是人才”“为大明奉献一切是大家的福报”之类的话。   朱见济打量着下面不敢抬头,乖乖听领导扯淡的进士们,发现不管文采如何,好歹人是够看的。   谁让从唐朝开始,科举录取基本会看下考生的“身、言、书、判”,长得丑的人成功登科的难度,可比帅哥大多了。   而等到景泰帝终于表达完了自己的激动,朱见济悄悄拉了下好爸爸的袖子。   景泰帝不解的瞄了儿子一眼。   “父皇,儿臣也想和他们说说话。”朱见济告诉他,“进士的卷子我跟您看过了,可人长什么样,儿子却不认识呢!”   那好吧!   景泰帝也偷偷拉了下儿子抬高的袖子,示意他可以出台了。   周边的官员早就对小太子参政见怪不怪,连改卷拟订进士排名他都要旁观,现在进士都在眼前了,又怎么可能不出来走两步?   于是在殿内,朱见济的声音取代了景泰帝的,传入进士们的耳中。   本以为皇帝说完了话,再走一些流程就可以听到自己授官的消息了,谁知道小老板还要给自己加戏?   进士们紧张起来,不知道小太子要跟他们说什么。   为了准备春闱,他们也在京城里住了不少日子,自然是听说过朱见济这位天才儿童的。   “孤见各位才俊,心生喜悦。”   “特别是孤这边早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各位能否为孤解惑?”   “这个问题便是——国与家,谁先谁后?”   朱见济将问题抛出,然后眼神在殿内进士的身上一扫,想看看有那个机灵的猜到自己的意图。   想这些进士们为了等待放榜,这十几天都是待在京城里时刻张望的,民间传言或多或少都要听一点。   比如说现任的景泰皇帝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哥打发去给太祖守陵,还好吃好喝供着这废物干嘛?   “自当是国在家前!”   朱见济问完不久,就有哪位急性子的进士的答道。   于是其他人也跟着回答,“国在家前,无国哪里有家!”   “好个【国在家前】!”朱见济腰带一扶,久违的小肚腩再次得到突显,“那么孤再问,如果家中有长辈因事误国,是亲亲相护还是要以国为重?”   此时,旁边臣子里已经有人意识到了小太子的来者不善——   他们的宅邸也都在京城各处,是听得到某些传闻的。   所以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严重,右都御史杨善迅速站出,对朱见济拱手抢答,“舜帝在时,对其父不改孝义,孟子也曾强调过【亲亲相隐】,人伦之重。”   “可见自古忠孝同等,太子不可强行舍一取一。”   “那在杨御史眼里,是家比国重要?”朱见济冷眼看着这位朝中守旧派的坚定领导者,“孤已经设了一个前提,表示家中有人对国不利,只是国势有危,杨御史还在顾忌什么忠孝人伦……”   “难不成杨御史觉得,刚刚说【国在家前】的这些新科进士,都是忠而不孝之徒?”   “我等岂敢!”进士们吓得脖子一紧,低着头不敢掺和太子和左都御史的斗法。   “于爱卿!”   朱见济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向于谦,“敢问卿家,家国天下,谁轻谁重?!”   于谦从容道,“家国天下,自然是小家而大国。”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的话说了。   即便他心里清楚朱见济想要做什么。   但是这些时日过来,于谦看得出景泰帝和他儿子的确比南宫那位强上一截,所以只要保证国祚稳定不出乱子,于谦是不会参与皇家内斗。   朱见济早就预料到于谦这位纯臣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   而于谦这位救时宰相的答案也算是给这个问题定下了基调。   小太子已经挖坑把新科进士们埋进去了,还让于谦上前帮忙填土,景泰帝在旁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天真,谁还敢上前乱跳?   没看见杨善都被憋的说不出话了吗?   杨善自己也清楚,当初迎回太上皇已经让景泰帝不满意了,好感度刷成了负数,现在要是继续为太上皇站台,只怕会刺激的皇帝当场大怒。   但封建的道德感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土木帝下坠到糊穿地心的程度。   一切还得徐徐图之……才好让他尽臣子之道。   杨善无奈退下,想着回去后要不要写一封奏疏,先遏制住民间对太上皇的埋怨,顺便弹劾一下顺天府尹的治理不利。   在他看来,哪里有放任平民议论天家事务的道理!   那些胡乱说话的就应该被抓起来!   进士们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还没正式入职,他们就被迫参与一场朝堂口水战。   虽然双方都表现得儒雅随和而且没多说话,但他们都感觉自己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恨不得立马回去洗洗睡了。   随后,景泰帝带着儿子回到内廷,一坐下就大笑出声。   他看不惯杨善已经很久了。   当初要不是杨善直接把太上皇带了回来,打了景泰帝一个措手不及,何至于让他着急上火?   偏偏景泰帝迫于压力,还不得不给他升职。   在此之后杨善也一直是守旧派的中坚力量。   现在能看到这人吃瘪,景泰帝当然高兴。 第四十五章 :太子发动了勋贵   “不过青哥儿,你怎么会想到问那个问题的?为父看那姓杨的一脸着急,难不成有什么深意?”   ……   感情您还没反应过来啊?   所以刚刚笑得那么快乐,只是单纯的看杨善的不爽?   朱见济再次怀疑起自己和好爸爸的心灵感应,随后对着他解释了一番自己的作为。   毕竟之后的戏码还是需要景泰帝参与的。   当然,为了维护自己在长辈心中纯洁无害的形象,朱见济没有告诉景泰帝,民间关于太上皇的舆论是他指使人掀起来的,只说自己听说了这事儿,随后顺水推舟。   反正此时只有他们父子和成敬这位景泰帝心腹太监。   那个兴安已经很少被景泰帝带在身边了。   景泰帝听完之后,却只是在短暂的快乐之后,闭上嘴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才拍拍儿子的肩膀,叹息一般的说道,“那就按青哥儿的意思办……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朱见济知道景泰帝想到了什么——   等到尘埃落定,他和朱祁镇这对兄弟就永远不会再见面和对峙了。   一切的恩怨都会随着朱祁镇的离开和朱见济的成长而消磨殆尽。   于是在幻想了下太上皇去凤阳守陵的场景后,景泰帝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在朱祁镇还没有进化成土木帝之前,他俩作为宣宗唯二的子嗣,还是很亲近的。   可惜再深厚的手足情谊在皇位面前,也成了笑话。   景泰帝无法接受自己失去权力,而在瓦剌被囚将近一年的朱祁镇也无法再用平常心接受自己的弟弟取他而代之,还比他更适合当皇帝。   就这样纠纠缠缠的,到现在都有五年了。   “太上皇会在凤阳安度晚年的,而且父皇也册封了他的几个儿子做藩王,足够仁义了。”   朱见济安慰着忽然失落下来的景泰帝。   景泰帝长长叹气,然后打起精神。   他注视着眼前小大人一般的儿子,心里的纠结和愧疚也渐渐褪去。   起码他的确做的比哥哥好,他的儿子也比他的侄子们更优秀。   他也许对不起大哥,但没有对不起朱家的祖宗。   “等过两天大戏开幕,为父一定好好配合,不让青哥儿白辛苦的!”   于是在三月份的第二次大朝,杨善关于遏制民间流言的奏疏呈递上去却没有被拿出来给百官讨论,他由此心里惶惶之时,勋戚班中忽然一口气站出来了好几个人。   杨善眼尖的发现其中不少人自己认识,而且还是勋贵中颇有名望的长者。   比如说西宁侯宋兴。   谁让老一代死的差不多后,宋兴就成了同辈中的老大哥了?   以他为首,这些人对着景泰帝扑通一声跪下,放声大哭。   这场面让旁边的文武官员都摸不着头脑,景泰帝也浮夸的站了起来,貌似很惊讶的样子。   朱见济的演技比他好多了。   宋兴和其他老资历的勋贵开始哭诉。   显然是在事前找人捉笔打了草稿,朱见济在听明白他们伴着哭声的诉求后,发现这段话说的还有起承转合——   勋贵们先是在嚎啕中回顾了一边先祖的荣光,还将大明先帝对他们家的夸奖复述出来当证据,然后却是口风一转,讲起了土木堡一战后家族的衰落,以及老一辈的凄惨,还有他们中年丧父的痛苦。   “臣父尸骨无存,遭瓦剌人马欺凌,臣作为儿子,实在是夜夜噩梦,若是不能告慰亡父在天之灵,臣又有何颜面进祖坟啊!”   “太上皇犹有瓦剌礼遇,朝臣迎回……臣父却是不见踪影了!”   勋贵们哭成一片,还有激动的开始抽搐手脚的。   特别是宋兴,悲痛之下,身体本来就不好的他更是脸色苍白,又昏厥的迹象。   “还请陛下为臣等降施恩泽,不然臣等今日就要跪死在这奉天殿上!”   反正在正经的官员眼里,勋贵们不过是继承祖辈富贵的二代罢了,一身莽气。   于是有几位不在乎形象的勋贵老爷干脆一屁股坐上地面,打滚撒泼。   可以说为了祖宗,连脸都不要了。   景泰帝当然会为了这样的孝子感动。   于是他就将早就和儿子商量好的台词说出来,表示为了安抚这些勋贵,要建立英烈祠来供奉为国捐躯的勇士。   在地上乱滚哭喊的几位才勉强收声,一边说了“我对得起老祖宗”一边退出了舞台。   杨善等人听得额头直跳。   但更大的冲击还在后面。   吏部右侍郎的李贤竟然在勋贵结束表演之后,一身正气的站出来,高举笏板,痛陈了一番民间近日对太上皇的不利言论,还有近年来的频发天灾。   起初还以为他是想要指责朝廷的监管不利,以至于太上皇名誉受损,顺便阴阳怪气一下景泰帝被老天爷嫌弃了,结果却听到李贤信誓旦旦的提道,   “臣斗胆建言,请太上皇思过修身,上应天心下顺民意,以成我大明之福!”   ……   搞鬼!   李贤是怎么敢说出这话的?!   自从景泰帝掀起易储风波后,朝堂上的道德卫士们就把维护太上皇当成了政治正确。   不管太上皇做的有多差,先怼了敢挑战正统的景泰帝再说。   李贤顶着同僚们的瞩目,仍旧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是维持住了曾经大明言官的人设。   “诸位爱卿为何要这么盯着李御史?难道他说的有错?”   作为皇帝的好爸爸在“太上皇”这个话题中是不好太主动的,于是朱见济站了出来。   他扶着腰带,用不解且单纯的目光看了看杨善,又看了看其他的官员。   “上天降下灾祸,你们不都是说这是人君有过失吗?不是每次都要求陛下节俭选贤,以顺应天意的吗?”   “李爱卿刚刚说了天灾从正统以来就频发,甚至在正统十四年后更加加剧,想来也该有太上皇的说法在。”   “我父皇登基以来,先是退瓦剌保国都,又是励精图治,受灾之地必然减免赋税,乃至于国库都没什么进账。诸位卿家也多为之提拔,难道这是老天爷在对我父皇作为表示不满吗?”   “诸位难道是王振那样的奸佞?还是说我父皇作为比不得太上皇?”   这怎么能认?!   小太子果然习惯用言官“先声夺人”的那一套,走了臣子的路,让臣子无路可走!   被朱见济一连串发问的大臣们骚动起来,不由自主的看向前排的领袖大臣。   于谦默不作声,他是早就猜到景泰帝想做什么的。   胡瀅王文更是老神在在,巴不得附和起朱见济的话。   王竑和彭时这等烈性人物也都闭了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显然,他们是默认了“景泰帝比太上皇好”这一事实的,新科进士入宫的那一天,朱见济就给他们打了预防针了。   只要景泰帝没有哪天抽刀子出来把太上皇砍了,这群大明骨干也没时间去关注皇家间的腌臜事。   杨善只能愤愤不平,想要像五年前一样,继续“力挽狂澜”。   他能拯救太上皇一次,那就可以拯救第二次!   但景泰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父子俩早就对过戏了,也防着这位以口舌善辩而闻名的都御史。   于是皇帝当即下令,建英烈祠,同时回宫“请示”太上皇,问他愿不愿意为江山社稷考虑,背一下黑锅。   迅速的说完话,景泰帝就啪啪了一下手,宣布退朝。   一大一小溜的比谁都快。   刚刚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勋贵们则是跑的第二快的。   只是动了真感情的宋兴哭到脱力,被成国公朱仪直接半扛半抱的弄了出去,在跨门槛的时候,靴子都差点掉了。   李贤带着正气退回大臣行列,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汗水湿透了衣背。   他这次算是彻底站队了。   希望殿下之前承诺的能够实现。 第四十六章 :太子视察皇庄   而对朱见济来说,朝会大戏完美落幕。   舞台转移到了内廷。   景泰帝下令,让成敬将奉天殿上的事转告给南宫的太上皇,让他自己做选择。   如果他不想要体面,那自己就帮他体面。   “欺人太甚!”   南宫之内,因为被真正监禁了的朱祁镇气愤的摔了自己能搬动的所有器物,旁边的钱氏和陈氏仍旧在哭泣。   “他朱祁钰都是皇帝了,怎么还和我过不去?让我在这儿荣养还不行吗?”   无能狂怒之后,朱祁镇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让他的口碑在百姓口中彻底败坏,于是放下了太上皇的身段,对着来传令的阮伯山说道。   语气竟然带上了些许哀求,连“朕”都不提了。   阮伯山一副“我很同情但我只是个打工仔”的下贱表情,“这是陛下的意思,现在朝野言论沸腾,还请太上皇略微委屈一下。”   “可他这样不怕忤逆太后吗?!”朱祁镇还不死心,企图用孙太后压人。   孙太后可是他亲妈!   “太后近来诚心礼佛,连陛下和太子的请安都推了呢。”   阮伯山抽出手绢装模作样的拭泪,最后告诉朱祁镇,“太上皇这几日还是清苦一点,为天下表个态吧。”   “陛下为了给太上皇分担压力,也宣布要勤俭修身了呢!”   在朱见济的建议下,景泰帝对外宣布,“虽然很有可能是太上皇不思己过引起的种种祸端,但自己是他的好兄弟,更是当今天子,必须要为之分担一些责任。”   于是皇帝亲自下旨,说自己今年内绝不大兴土木,同时减少去后宫的次数修身养性,释放宫女等等,以为表率。   再配上朱见济在民间的口舌们一宣传,大家都感叹起了“当今圣上真是个好皇帝”。   朱祁镇苦苦挣扎不得出路,最后终于放弃的取下腰间的玉带,对着阮伯山狠狠扔去。   “十余载天子,竟连个清白名声都保不住吗?!”   “他朱祁钰要当皇帝便让他当,只恨我当初识人不明,把他当成了亲亲手足!”   朱祁镇放完狠话,眼眶通红的转过身,落魄的走入内室,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阮伯山受了一掷,看了一眼仍旧流泪胆怯的两位太上皇后妃,叹了一声便走了。   五天后的黄道吉日,定址在昌平县的英烈祠开工。   昌平县不但在京城附近,也是太宗皇帝选定的皇陵所在,迁都以来的三位先帝,都沉眠无此。   在这里兴建英烈祠,不仅有利于直隶周边的百姓祭拜,也有利于那些英烈们据此望远,眺望自己曾追随过的君王。   朱见济在英烈祠动土的那一天出行,站在马车上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地方。   也有不少百姓凑在附近张望。   “君臣生前相得,死后相望,应该会传成一段佳话吧?”   “那是自然,而且英烈祠中还有偏殿,以祭奠那些普通将士……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旁边骑着马的徐永宁说道,“殿下只要用这等心思来执政,哪里用得着担心后世之名?”   没看见那些在保卫战中牺牲的将士家人都聚在那边感动到哭泣吗?   “你想的比我还远,只怕以后是我来担心你的身后名了。”   徐永宁可比朱见济好了好几岁呢!   这家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后世史书指不定就要说他脑子有问题了。   相处久了,朱见济都懒得在小伙伴面前摆太子的架子了。   他退回马车内,对着探头出窗看外面的张懋和柳承庆说道,“好了,去皇庄那边吧,说了带你们出来看看我地盘的!”   成员尊贵到让人惊讶的马车队伍缓缓调头,去了已经差不多建好的皇庄。   因为这处庄子属于皇太子,所以为了区别其他皇庄,就将之称为“咸阳庄”。   经历了快两个月的建设,咸阳庄此时已经大变模样。   先前权贵们侵占了这块地方,心知距离京城不远,难免有天会被更厉害的贵人征用,因此根本没用多少心思,只要佃户们准备交租就好。   但朱见济在这里是有梦想的,他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搞摸鱼式管理。   他安排在这里的管庄宦官都要进行严格挑选,用不着太机灵,但一定要踏实诚恳,每个月还要掌握了算账技能的马冲来两次,检查各种事务。   被搬到这边的农人和匠户们原本也以为自己只是换了个贵人打工,没想到太子在昌平县画了个圈,直接带他们走入了新时代,迎来了春天。   只可惜北方很少有人种水稻。   因为赶时间,所以朱见济首先着人设立了一批房屋,如果佃户中有成家的,就独自一间小屋,没有成家的其他人就住大通铺,让他们可以早点进入工作状态。   对于佃户们而言,睡的是不是通铺并非问题,因为小太子给他们的住宿标准是每人发了被褥和配对的杂物柜,房间也宽敞明亮,不比小户差。   吃饭可以去食堂,隔壁有澡房,只是多了些室友而已。   而且朱见济考虑到小冰河期已经到来,给他们都盘了炕,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窝在炕上,心里都是暖的。   更何况朱见济还许诺,只要他们做工努力,一年之后都会为他们发放“员工房”,在此期间如果有人成家,也可以单独住房。   除此之外,只要完成了每个月的“全勤”,还会有工资发下,即便数量不多,但这是佃户的纯收入了。   对比寻常人家的支出花费,这笔钱积攒起来也是可观的。   而朱见济对佃户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们听话——   每天几点几时干活,要怎么做,都要按着计划来。   在朱见济发下的农业指导小册子里,有很多让佃户弄不懂的东西,而且指点他们的还是胯下少了东西的宦官。   不过有了以上的福利,只要朱见济不继续包吃包住,佃户们就坚决的跟着他走!   就算哪天小册子上说要他们去拔苗助长,佃户们也是可以干的。   匠户那边也是一样,只是多了个“研发奖励”。   只要做出小太子想要的东西,朱见济不但会帮他们脱籍发钱,甚至还有可能安排他们当官!   这是匠户们想也不敢想的奖励!   于是他们发奋图强,立志要为儿孙后代挣一个光明的未来,为自己挣一个远大前程。   朱见济带着徐永宁他们来到皇庄的时候,正好见到打工人热血澎湃的一幕。   农人在一大片整齐的田地上春耕种,旁边有瞪大眼睛的宦官盯着不让人偷懒,抓住了就扣他工分,连带那人所在的小生产队都要跟着受罚。   马冲已经提前一步赶过来组织人手迎接太子。   在朱见济的吩咐下,他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布太子殿下驾到的好消息,以免降低皇庄的工作效率。   毕竟打工人每付出一份汗水,老板就能多买一辆新车。   只见马冲小跑着过来,在遇到道路上的小土块时还有明显的跨栏动作,显露出他激动的心情。   而在马冲身后,管庄宦官跟其他被朱见济安排来的宫人,都步调一致的跟随着马公公。 第四十七章 :太子拥有了四轮马车   “这场面有点意思啊。”   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徐永宁感叹着。   张懋和柳承庆还是在哇,已然是养成了习惯。   “殿下!”   “您之前吩咐下来的东西,有人做出来了!”   朱见济接见了他忠实的土狗,而等他听完话,算是明白马冲为何喜悦了。   他高兴的让马冲细细道来。   原来就在两天前,已经有匠人研究出了四轮马车——   那是一位参与过郑和宝船制作的匠户,被朱见济调来皇庄后,没有忍住太子殿下开出的高额悬赏,正好孙子病了也需要钱,干脆将研究专业从海上转移到了陆地。   好在人老手艺高,四轮马车的转向技术也并不是太难,以中世纪西方人的死脑筋都能弄出来,放在东方古国的老牌工匠身上,更是“俺寻思”一下就行了。   以前没有四轮马车出现,很大程度是因为中国人已经习惯了二轮车,出行方式更有坐轿子这种装逼利器,马车有没有多几个轮子,对于乘客而言并不是必须思考的问题。   现在朱见济把这玩意拿来鼓励开发,一个来月就被人摸索出来了,而且在老匠人的手下,四轮马车的制造技术直接奔着“成熟”而去。   而马冲之所以说“两天”,那是因为经历了多次技术调整后,在那一天终于造出来了一辆完整版的四轮马车。   马冲试着坐过,感觉是配得上皇太子的。   “是吗?带孤去看看!”   朱见济让马冲开道,一行人熙攘着来到匠户们住着的“研发院”——这是朱见济特意开辟出来给技术人员住的地方,基本按着园林布置。   在大院门前,一辆精致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四个轮子的配置让车厢比起朱见济过来时坐的那辆还大上不少。   小太子喜新忘旧,当即让马冲给自己安排踩脚凳,带着小伙伴都钻了进去,指使着旁边一个小宦官来驾车。   体重都很敦实的五人并没有给拉车的大马造成多大负担,在宦官挥动的鞭子下,很轻松的拖着马车动了起来。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徐永宁坐在车厢里面东摸西摸,最后一撇嘴说道,“殿下你还给做这玩意儿的发百两银子?”   钱多了没地方花给自己嘛!   徐永宁前几天刚因为乱说话被他管家的老娘扣了零花钱。   “你懂什么?我给你的小本子看完了吗?”   朱见济不客气的让徐永宁一边去,然后问“哇派”左护法柳承庆,让他想想看四轮马车可以用在哪些地方。   柳承庆努力思考了一番。   “按照殿下秘籍上面【力学】的部分,有了四个轮子,马受的负担小了,同样的力气,它可以拉更多的东西。”   “以后运输粮草就方便多了!”   “的确如此!”朱见济含笑肯定了柳承庆的回答。   毕竟马车这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于交通运输。   不仅仅是运输粮草,还能运人运物。   马匹放在中原还算得上是一种比较珍贵的资源了。   朱见济作为大明未来的掌控者,自然需要物尽其用,能多压榨就多压榨。   等以后发展起来,道路设施弄好了,马拉公交也可以安排上了。   当然,除却连畜牲都不放过之外,朱见济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诱导偏重于实用制造的大明匠人调转方向,走上研究发明这条路。   他并不介意在转型初期,匠人们弄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从自己的钱包里面掏钱,只要他们习惯了思考新事物,探究其中原理,那就是绝对的收获。   比如说这次的四轮马车,那个制造它的匠户还顺便强化了“减震”能力,让朱见济坐着马车转了几圈都没有感觉到多颠簸。   于是朱见济下了车以后,就让马冲将那位匠人带过来,同时召集其他人聚集于院中的大空地上,他要当众嘉奖发明者。   不久后,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畏畏缩缩的进入厅堂,看着上面坐着的几位年少贵人,一点都不敢把他们当成普通小孩,弯着膝盖就要跪下去。   “不要跪,”朱见济拦住了他,“你做了孤想要的东西出来,是功臣,无需下跪。以后在皇庄内,也没人可以让你下跪!”   老者感动的挺直了腰。   然后朱见济带着人走出去,让老者站在自己的身边,开始发表演讲。   他其实是不喜欢废话的,但老人家总归是第一位响应号召搞出来他“发明小目标”的,所以这排场必须摆起来。   他要让其他匠人亲眼见证皇太子的“言出必行”,利用那白花花的银子勾起别人心里的渴望,从而疯狂的卷起来!   而匠人们越执着于完成太子的发明目标,越疯狂的内卷,最后的收益者只会是朱见济。   因为他们的发明……是被朱见济用奖励金给买断了的!   老者今天拿了一百两,四轮马车就只能让皇庄来制造了,然后对外售卖,收入也只会流到东宫的账本上。   朱见济从不怀疑,当他以皇太子的身份推广四轮马车,会不引起其他权贵的跟随。   一百两银子对于老百姓,那是一辈子都不敢期盼的巨款。   但是对于权贵,也不过是用来讨好上级的几顿饭钱。   毕竟在处处特权的封建时代,贫富差距比现代还要严重。   当着所有匠人的面,朱见济让人抬出来了一箱子的白花花银两,简直要亮瞎人的眼睛。   朱见济要的就是这效果!   老人作为匠户,世代都要为了朝廷服务,地位低微收获微薄,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哪里值得被太子注视?   “我……我拿一两就好,我为了给我孙子治病才琢磨马车的……”   老者原本还有点的胆子被银子给戳破了。   他害怕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死。   徐永宁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他的举动。   拿钱不好吗?   朱见济看着面前激动到情绪崩溃,说话开始颠三倒四的老人,微微一笑,胖脸整得跟个福娃似的。   “无需多虑,孤给你的,就是你的!”   他站在台阶最高处,环视了一圈底下羡慕到眼红的人,“谁想要,就给孤好好办事,自然有赏钱。”   反之,那可不止要对方给太子赔钱了。   连匠户都别做了,直接去打入奴籍,全家抄没。   底下人眼神游移,不敢吱声。   老者那边不停的自我安慰,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他的确想要钱,可是……   “太子爷,这么多银子……我拿不起。”   老匠人六十来岁,一百两白银折算一下也有六七斤了,还不算装它的箱子。   怎么拿?   而且拿了放哪儿?这么多钱,就算当着太子的面谁都不敢吭声,可背后呢?   老人支支吾吾的,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最后可能也认命自己配不上这么多钱,请朱见济给他抹零,拿十两就满足了。   毕竟一百两指不定就要他们全家赔命进去了。   于是朱见济再次伸出了援手。   他表示既然老人家身体撑不住这份量,那么可以暂时寄存在皇庄财政处,有皇太子亲手拟写一些不同额度的凭条,盖上太子私印,可以随时去管庄宦官处领取。   当然,必须是他本人过去才有用。   他强调了一遍违反皇庄制度,连自己的话都不听的后果。   底下的人始终不敢乱看,到底是把眼神从银子上面挪开了。   “好好管着他们,只要不出问题,以后有你的好处!”旁边,马冲对着管庄宦官吩咐着。   “多谢公公调拨!”管庄宦官也是马冲选出来的机灵人,当然明白自己前程在哪儿。   “回头给孤做一个小点的四轮车,让羊拉着。”朱见济拟好凭条盖上章子后,又对着老匠人说道,“宫里地方大,孤可不习惯天天让人抬着。”   想朱见济连畜牲都想着多让它拉几辆车,哪里能忍受人这种高级劳动力被浪费来抬轿子?   他宁可把人拉去摘棉花,都不想让他们来做“抬轿子”这种费劲又低效率的事。   于是在吸取了古人经验后,朱见济决定给自己弄一辆羊车。   虽然没有那么多美人望着自己宠幸,但朱见济有大臣啊! 第四十八章 :太子提出了考成法   “皇庄里还要多找一些有经验的纺织户来,纺纱机这东西还是需要他们出点子的。”   实践出真知,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明家好像有不少是老手艺人了。   朱见济在其后看了下皇庄研究院的其他发明进展后,吩咐管庄的曹宦官。   纺纱机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且日后对付草原上的蒙古人也有大用。   草原游牧民族为何年年都要南下“打草谷”?   扣除民族情绪只从客观层面分析,也在于他们的游牧经济过于脆弱,支撑不起人好好过日子。   他们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但一场大雪就足够让草原人士损失惨痛了,当生活问题变成了生存问题,游牧民族就必须南下获得维持所需的资源。   要么抢,要么死。   而农耕文明对自己地里长出来的粮食是很看重的,就连华夏老祖宗嫌弃别人,都是骂他们“茹毛饮血”,都不会吃香喷喷大米饭的。   更何况农耕民族就不要吃东西啊?   游牧要抢活命的资源,农耕也要保护自己的财产,于是千百年下来,双方仇恨深重。   但朱见济心胸宽广心怀天下,不介意在小冰河期到来的未来给草原上的人制造一条新的生路。   只要纺纱机更新换代了,就让那些草原人去给大明养羊吧!   毕竟等日后大明军队带着先进的火枪给他们排队枪毙以后,这些人也只能一边能歌善舞一边放牛养羊了。   朱见济在离开之时,回头凝视着他的皇庄,心里知道,只要一切顺利,这里就会成为世界大变的源头。   徐永宁他们也算大开眼界。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做这些的用意,但他们通过将皇庄逛了一圈,深刻的意识到一件事——有钱有权,就是任性。   在水深的京城旁边养那么多人,圈那么大的地方,要不是皇太子,还真有点把握不住。   “你们就算看不懂也给孤去学着点。”   坐着那辆四轮马车,良好的减震功能让朱见济在车厢内坐的四平八稳。   他对着自己的三个小伙伴说道,“你们日后都会是孤的肱骨之臣,起码是要知道孤想做的事情。”   “是!”   朱见济从未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跟他们说过话。   在这一瞬间,纯哈如徐永宁都挺直了腰板。   回皇宫的路上,四轮马车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   朱见济毫不客气的让人将“太子座驾”的消息放出去,趁着京城人流众多之时,狠狠打了一次广告。   同时他也没忘记让徐永宁三人回去后将四轮马车这样的新玩意儿推广给自己家人。   朱见济相信,已经上了他这条大船的几位公侯不会放弃和太子同步的机会。   不但勋贵们要来给朱见济掏钱,官员们一样!   必须忽悠好爸爸禁止官员们浪费人力,好为皇庄不久后开办的马车业务扩大市场。   谁让商业上的迅速扩张,背后总有政策的推动?   于是在过去将近一个月后,确定了皇庄那边有了足够力量进行马车售卖,朱见济就在一次内阁、六部联合会议中,提出了自己的政见——   “国家承平日久,难免暗中滋生**堕懒,孤思虑多时,决定奏请陛下,于两京之地实行考成法,以考核南北直隶任职的官员绩效。”   “此法一行,当查贪污奸秽之人,以正我大明朝纲正气!”   朱见济坐在高脚凳上,一脸正气凛然。   这副表情让在坐的大臣都感觉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某人脸上看到过似的。   正在吏部值班的李贤忽然打了个喷嚏,转而更加刻苦的工作起来。   因为上次他在朝堂上的表现,让李贤“简在太子心”,派人直接告诉他,只需要再努力打一两个月的工,太子殿下就会履行承诺,将李贤升入内阁。   美好的未来就在不久以后!   而在内阁中,朱见济话音刚落,就有首辅陈循表示不能理解。   “吏部之下自有考功司以为此事,何须再大张旗鼓?”   朱见济摇头说道,“考功司那边孤也看过,只是负责文官间的评议,且考成法与考功司并不相同。”   “考功之法,需要调查为官期间是否恪尽职守,若有过失,当通报与各部点名斥责、罚俸、降职、夺官等等,武官方面也要有五军都督府进行考核,文武一视同仁!”   “而且考成法的标准也更严厉……”   按照朱见济的计划,六部和都察院要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数本账簿上,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   而特意点出“武将由五军都督府来管理”,则是有意将土木堡之战后垮了一半的武将势力重新扶起来,起码要明确“文武分管”这个原则,不能让文官来当武将们的直属上司。   要知道以朱太祖恨不得将所有制度设立的永久坚挺的性格,让文官凌驾于武将之上,其实是不可能的。   老朱同志自己本就是马上皇帝,对文官的各种节操性格也不太喜欢,之后的永乐宣德,也是豪迈帝王,不可能学大宋一样崇文抑武。   文武并重,这是大明早期的政策,所以在前几十年里,明军豪迈多壮士,赳赳雄风叫草原上的蒙古人见之胆寒。   这才是真正的“刚明”!   不过很可惜,正统十四年,一批重要的公侯都督官在土木堡之变中阵亡。   重要武臣的丧生,使得五军都督府元气大伤,犹如被扒皮抽筋,无法成为承担京师防御战的领导者,从而直接导致以于谦为主的兵部临危受命,变成了防御反击的主导单位。   而在战后,于谦为了迅速的恢复大明军备力量,反击咄咄逼人的瓦剌,是大力整合了各个部门,不免将五军都督府的武将管辖权挪到了兵部,由此兵部地位迅速上升。   好在兵部飞起来还没几年,朱见济在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决定立马出手打断施法——   五军都督府目前是缺少人才,不得不将工作转移给兵部,但这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接班人成长起来。   这几年瓦剌那边自己陷入了内斗,大明在军事上可以缓缓气,兵部拿走的权力应该物归原主了。   老领导虽然扑街大部分,但到底有幸存者和经年老吏,有他们的辅佐,只需要五军都督府的主官萧规曹随,就可以撑过这段过度时期。   反正以文统武的例子绝对不能开!   创造大明朝的老朱同志也绝对不想看到一个百战之将对着小小文官弯腰自贱的场面!   就从这个考成法开始吧。   朱见济缓慢有力的将自己设计的“官员工作考察办法”讲了出来,很多都是照搬了现代公务员考核方法,只是文武有分别规定罢了。   第一次考成法可以下轻一点手,可以后必要按照规矩来!   古代当官的比现代考公务员的还难,要是连这点程度都承受不住,朱见济上台之后怎么使唤他们拉着自己走进新时代?   陈循还想说些什么,毕竟他是个传统的官僚,要是按着朱见济的法子一个个的考核工作,那官老爷的清贵哪里去了?   不就要像底下的小吏一样东奔西跑的干活了吗?   而且陈循自己也有问题,害怕查出来后造成伤害,影响到他在内阁中和高谷的竞争。 第四十九章 :太子用政策开拓市场   “太子殿下之法,乃是谋国之法,大善之!”   一向沉默寡言的于谦却是先一步开口,极为赞同朱见济的提议。   他本来就是很严格的人,在他手底下做事,想过考成法其实很轻松。   但于谦终究不是个圣人,他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整治全部官场的。   景泰朝的前几年,于谦一直立志于洗刷正统十多年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但光是整备军队训练团营就花了老大心思。   等到近来,眼见诸方太平,才慢慢升起了改良官场风气的想法。   朱见济此时提议,简直和于谦不谋而合!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赞同了。   “那于卿家对于五军都督府掌军一事,可有异议?”朱见济又问于谦。   朝野都知道景泰朝以来,于谦率领的兵部在军事方面做出的贡献,眼下小太子如此要求,明显是要夺权了。   果然对帝王而言,“飞鸟尽良弓藏”都是必备技能吗?   其他臣子偷瞄着于谦的表情,想看来如何反应。   于少保此时可是“救时宰相”——   这外号不但表现出了于谦的伟大贡献,还透露出了他此时的权力。   真正的权倾朝野。   要是他不肯交权装硬骨头,也能把小太子一口乳牙给磕下来。   结果于谦反而略带困惑的告诉朱见济,“武臣升降、统兵一切事宜,按照祖宗成法,自当有都督府负责。”   “此前事态危急,为国思量,方才和都督府与兵部同掌诸军,如今国势渐好,陛下和太子有意重续太祖之命,臣自然无有不可!”   所以特意问他干嘛?   于谦跟朱见济开会也有不少次了,对于朱见济提出的利国利民之事,于谦都会同意。   难不成他于廷益会是个贪恋权势的小人吗?!   于谦的反应让其他人目瞪口呆。   虽然早已听说过于少保的“清正廉明”,但这么果断的让出权力,实在是令他们汗颜。   毕竟他们都有私心。   若是手里握着跟于谦一样的权力,哪里舍得轻易放出去?   果然这位于少保还是太理想化了。   这种人要不是遇上了个不管事的皇帝,硬是把他提拔到了别人不敢乱动的地步,估计只能在史书上让人感叹他的清白传奇了。   但这种耿直又有才能的人,对于老朱家而言恰好是个顶级的工具人。   所以景泰帝和朱见济都非常喜欢于谦!   “于先生果然为国为民,不谋私利!”朱见济露出感动的表情,连称呼都变为尊称了。   然后趁着于谦的轻易放权,他又转向其余臣子,“既然如此,诸位有何决议?”   阁臣商辂表态支持。   作为被后世人评价为“我朝贤佐,商公第一”的商辂,性格也是刚正不阿的,人品很有保证。   并且在黄观被太宗除名后,商辂作为大明朝唯一的三元及第,他身上的光环是很有分量的。   于是其他大臣窃窃私语一阵后,也不再说话。   朱见济双手撑上桌面,踩着凳脚支起身子,扫视周围。   “现在关于考成法,有孤、于善商辂两位卿家认同了,现在其余之人,谁赞成,谁反对?”   “臣等没有异议!”高谷陈循等人拱手拜服。   朱见济随后就令商辂票拟此事,送往景泰帝那边,等朱笔御批好后,就正式推行。   南北直隶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肯定是要推广全国的。   “不过考成法使来需要人手,让吏部、礼部、刑部和都察院一起督办,遇到犯了事的直接抓起来便是。”   都察院这个独立于六部的监察机构介入,也有利于防止走后门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吏部尚书王直已然上了年纪,孤和陛下提过,预计调任都御史王文与其共掌吏部事务,都御史一职则是由王竑担任,如何?”   王文是景泰帝铁杆,这样的人才必须重用。   在大明朝,敢于直言乱喷口水的言官实在太多了,把王文放都察院有些浪费,不如让他去权力更大的吏部发光发热。   对于这事,朱见济既然已经说了跟景泰帝有商量,自然是没有人敢提意见的。   王文王竑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是时候提高点位置了。   如此,六部之中就有四人是朱见济及景泰帝的队友了。   礼部的胡瀅、吏部的王文、兵部于谦和被景泰帝提拔起来的新户部尚书张凤。   至于刑部尚书俞士悦,其人性格柔和,习惯奉迎皇帝,并且年纪已大,只求退休前不犯事就好。   工部尚书石璞性格朴素耿直,也是可以拉拢过来的。   六部握在手里,内阁是皇帝的顾问,于是国家大权就稳当了。   安排好人手后朱见济又提出了另一件事。   “既然说了要振作官场风气,那么孤在这里也提一个小问题。”   “孤往来于皇宫和昌平县之时,常见官员乘坐轿子,这种方法对比马车,岂不是费时费力?”   “普通官员坐二人抬轿,高官显贵则是以轿夫多为傲,不但浪费人力,以至于官员之间形成攀比之风,还增进人的惫懒之气。”   这好嘛?   这不好!   “孤决议在直隶严禁官员乘坐轿子,先正其身,再壮其气,免得积年累月,官吏连路都不会走了。”   “大善!当依殿下所言!”于谦又附和。   反正连考成法都过了,不坐轿子又如何?   而且这个月太子殿下以身作则,自己就没有再坐过轿子,都是用个四轮小车找羊拉着自己过来的。   的确比复杂的储君出行简便许多。   “民间亦有一些游手好闲之徒骚扰他人,孤预备使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巡捕京师及顺天府,以扫除凶佞黑浊。如此朝野风气纠正,可相得益彰!”   内阁诸臣继续应诺。   其实锦衣卫充当捕快这事在此时也算常见,像前些年山东受灾,造成流民失控和某些人浑水摸鱼,就有官员请求皇帝派遣锦衣卫去巡捕镇压。   特别是在锦衣卫还没有完全和宦官集团沆瀣一气之时,民间对于这群人的风评还是有好话说的。   所以朱见济可以把锦衣卫放出去,为他当打手。   朱见济说完话,结束了这次会议,提着腰带走出殿阁,坐上了他的小羊拉车,赶去景泰帝所在的未央宫。   在景泰帝私底下喊出“外事不决问于谦,内事不决问太子”后,朱见济这个喜欢压榨别人的老板终于迎来了好爸爸的压榨,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只要朱见济对权力还有需求,奉天殿、内阁和景泰帝所在的宫殿,就是他准时刷新的地方。   对此,朱见济痛苦并快乐着。   景泰帝先前被儿子鼓动下了“修身养性”的旨,没过两天就后悔了。   因为后宫佳丽他早就跟她们知根知底了,再怎么磨合感情也擦不出火花,一身精力需要发泄,所以在朱见济看奏疏的时候,景泰帝手边堆着的是一叠新的有爱图书。   这样也不错。   朱见济自觉好爸爸一辈子就自己这么个儿子,不但精力质量堪忧,估计反馈到周期运动上也不是很行,偏偏景泰帝又自觉威武沉迷做操,导致掏空了身体。   现在给他约束一点,让景泰帝不会被爱妃们轻易的探囊取物,总比日后让后宫佳丽们空穴来风的好。 第五十章 :太子预备对石亨下手   当听到内阁六部都同意推行考成法后,景泰帝惊讶的放下了手里的黄书。   朱见济要做什么,事前必然是和景泰帝通过气的。   但考成法这种明显给官老爷们施压的行为,景泰帝并不觉得它能被人轻易接受,而且实行的过程也很考验大明国家机器的执行能力。   于是景泰帝只是回应朱见济,只要六部和内阁都同意了,那自己就肯定点头。   谁能想到于谦的果断白给,直接把朱见济送上了成功之路?   得知了会议过程的景泰帝扶着自己躺久了有些微疼的腰,感慨道,“于谦果然是国之栋梁,是为父以己度人,把他看低了。”   “父皇这叫有识人之明,古来明君什么都可以缺,但万万缺不得这个!”朱见济笑着回复。   景泰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默认了儿子的夸奖。   “不过考成法一施行,官场中必然有哀怨之声,指不定会有人上疏指责你……”   景泰帝为儿子担忧着,觉得眼前的小胖墩虽然能批阅奏疏了,面对世界的恶意还是无法承受的。   他决定为儿子背负这样的压力。   “若是有大臣说胡话,你就说这是为父的意思,让他朝着皇帝来抱怨,为父让锦衣卫拉他去午门脱了裤子廷杖!”   朱见济又一次被父爱如山给砸中了。   自古以来抢功劳的不少,皇帝作为权力生物,更是其中翘楚。   谁能想到好爸爸自愿替儿子背黑锅呢?   朱见济像个炮弹似的冲进景泰帝怀里,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没事的父皇,大不了我让锦衣卫去查那些反对者的底细,抓到错处就扔到诏狱里面,吓得他们不敢乱动。”   “天底下愿意当官的多了去了,他们不肯受当官的苦,那也别留着脑袋带乌纱帽了!”   明朝的皇权可是很强大的,要是遇上朱太祖那样强势的开国之君,搞出人头滚滚的三大案都没有大臣敢反对他。   毕竟对于工作狂人老朱来说,你不干活老子亲自干活,朕压榨朕自己!   所以他杀的毫不犹豫。   但后世之君显然做不到这一点,朱见济此时也只是嘴了一口图爽罢了。   毕竟治理天下还是要靠人帮忙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跟老朱同志似的精力充沛,收揽了六部全责疯狂工作,然后快七十了还能宠幸妃子生孩子。   所以有些事情,能忍就忍着,等他没利用价值了再处理,这是朱见济想的最好结果。   景泰帝被肉弹冲击得狠狠皱了下眉头,然后光顾着忍痛爱抚儿子的头顶,没注意到朱见济话语中搞特务政治的凶残。   旁边的阮伯山被这父慈子孝的感动流泪。   已经被景泰帝逐渐无视的老太监兴安也是低着脑袋,久久未语。   他本来还想替被囚禁的孙太后和太上皇说两句话的,此时一看,得选个小太子不在的时候。   景泰帝不是个难应付的人。   但朱见济显而易见的喜欢搞事。   关于这点,小太子也不知道像谁……   等到午后,朱见济和景泰帝吃了饭,又找杭皇后溜了一阵狗,时间流逝后,于黑夜之中再次传唤了卢忠。   他躺在榻上让宫人给自己轻柔的按摩背部,对着卢忠吩咐道,   “孤已经安排锦衣卫去巡捕顺天府,你机灵点,有机会就给石亨养着的那些人还有会昌伯府的找点事做。”   “你最近有联系上锦衣卫中的老部下了吧?带着他们去那边逛逛,毕竟抓一个侯爷还是要有真材实料的。”   捉贼拿脏捉奸在床嘛!   在囚禁了朱祁镇后,朱见济已然打算对石亨下手了。   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代替石亨分润于谦权力,同时也让景泰帝和自己都很满意的人。   那就是平江侯陈豫。   作为陈家第三代的爵爷,陈豫本人是很有上进心和能力的。   比如说陈家的爵位本来是伯爵,但因为陈豫平叛有功,因此被封侯,属于还保留了开国优良家风的勋贵。   这人久经军旅,行事沉稳,今年还参与过赈灾活动,声望并不低,比起性格跋扈,动不动要求皇帝给自己赐田赐金的石亨来说,简直是朵亭亭玉立的小白花。   而且陈豫本人正值壮年,起码能再使唤十年。   朱见济观察了他一阵,越看越满意,甚至在景泰帝提出想把他提拔成南京守备以褒奖其赈灾功劳时,还阻止了好爸爸下令。   这人得留着,放到南京去岂不是浪费人才?   不过由此可见,景泰帝对陈豫也是很认可的。   眼下的南京距离大明正式迁都还没多少年,甚至宣德朝的时候还在讨论要不要把都城再迁回去,并非后世给不得志官员养老的地方。   南京的政治地位是很高的,南京守备这个职位也是个实权有油水的,不然景泰帝也不会拿它去犒劳赈灾有功的陈豫。   所以一旦石亨有了“预谋造反”这个污点,给景泰帝留下了不好印象,就算不能直接将之下狱,团营总督的关键位子石亨也是坐不稳的,转移给陈豫是一件轻松的事。   而宫禁都掌握在靠得住的人手里,朱见济就再无后院起火的忧虑了。   卢忠顿时意会。   他早就记录了不少石亨蓄养家丁的资料,还刻意采用了夸张手法叙述,只等小太子一声令下,就可以递交锦衣卫或者都察院。   虽然有暴露自己装疯的危险,但朱见济此时已经有了稳定的权力,易储带来的风波随着太上皇被迫“思过”和小太子参政日久逐渐平息。   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不会再旧事重提,再拿金刀案去刺激皇帝和太子。   卢忠可以抛下伪装,顶多受一点苦楚,就可以给皇家重新做狗。   太子不是指点他去联系锦衣卫中的旧部了吗?   看来现任的指挥使朱骧并不是很让太子满意。   而在朝堂之上,除却杨善那一波顽固派,文官中已经有不少墙头草倒向了朱见济。   典型人物就有李贤——   这人在土木堡之战中曾经追随过正统皇帝御驾亲征,在大败中成了罕见的漏网之鱼,狼狈的跑了回来,之后却因为“君主都被俘虏,作为臣子却生入北京城”,被顽固党喷了不少口水。   这就让李贤对正统皇帝和那些死脑筋的士大夫拉低了印象分。   有种的去喷大宋车神赵光义啊?或者埋怨正统皇帝的驾车技术不够硬也成,喷他这个死里逃生的算什么?   所以在朱见济寻找合适人选,代替他发言要太上皇反省自我时,李贤站了出来,给了同为文官的队友们一记正义的背刺。   文官集团人数众多,各自都有追求。这里也必须承认,小太子给的报酬的确太多了。   提拔李贤入内阁呢!   而朱见济这次推行考成法,本就有敲打文官集团,顺便把顽固分子拔掉几个,让他们别再瞎嚷嚷。   再吵就让这群人留守凤阳,等他大伯一起就跟着殉葬来显示他们的忠诚!   朱见济相信被调任到吏部的王文是可以把握住这次机会的。   王简斋可是一位颇为记仇的君子。   当上司想要搞你的时候,总是不缺机会的。   朱见济也不相信这些官员都是身家清白之人。 第五十一章 :太子拿出了祖宗成法   于是在四月刚刚开始的第七天,轰轰烈烈的考成法颁布出来,随之公布的还有官员守则,谁该做什么,都被罗列清楚。   一旦有所违背,那么吏部就要给你记上一笔,严重点就要去刑部喝茶,被都察院弹劾了。   王文王竑新官上任,都在朱见济的鼓励下烧起了自己的三把火。   吏部的考核来的又疾又猛,冲击之下直把受审官员顶的哀叫连连,有长期摸鱼,按照考核标准很有可能被夺官撤职的人更是前后上下一块出水,大声呼喊“受不住”了。   礼部和刑部在旁边登记名册,将官员所违背的大小规则及其姓名写上小本本,到时候公布示众。   这对于深受理学影响,看重名声的士大夫而言是致命打击,更给了都察院弹劾他们的机会,使得四月份言官们的绩效连连攀升。   以朱见济最新推出的“绩效好工资就好”的政策,言官们可能是这次考核的最大受益者,一下子让言官们对皇太子的风评好上不少,曾经得罪过钟同在都察院陷入了尴尬处境。   毕竟大明朝的官员工资是很低的,其中还有宝钞这种玩意儿。   以前明太祖发下的宝钞还算值点钱,官员忍就忍了,因为老朱手底下干活,谁敢抱怨谁就能获得御赐的镣铐。   现在宝钞贬值到给贵人擦屁股都可以了,官员俸禄被进一步削弱。   除却人性的贪婪,工资不够生活费也是促使某些官老爷贪污的原动力。   朱见济有意改变这种情况,可惜他亲自算了下账,发现国家是真的没钱。   天灾频发,儒雅随和的景泰帝当然不可能继续找受灾群众收税,于是免税也跟着频繁。   现在还没到世界白银大量流入中国的时候,东南方也没崛起封建财阀,但财政问题跟明末一样,处处都是坑,有时候连官员工资都拖欠。   趁着这次机会,言官们可以理直气壮的捞奖金,发笔同事难财,朱见济也乐得见这些官员们互相检举揭发。   虽然考成法新出,并且只是在两京之地推行,但短短时间内,威力已然显露,不少尸餐素位之人被揪出体制内免官,也有人因为考察结果优异得到升迁。   不到一个月,光是被记下的职位变动官员姓名,就写满了两张纸。   而这儿,只是考成法最初的成果。   谁都能看出等这个法度稳定,被推行到全国后,会是一道怎样的天雷。   毕竟能当官的都是聪明人,奈何他们越是聪明,就越是自以为是,不甘被人如此对待。   在朝堂之上,终于有人忍不住利益受损,上疏指责朱见济提出的考成法过于严苛,还为了提高效率,鼓动言官弹劾其他臣子,着实的“有违祖制”。   “所以在杨御史看来,孤推行考成法,就不是个好人?”   在考成法给官场带去巨大杀伤性后,杨善再一次站了出来。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金台之下的御阶,仿佛吃了豹子胆。   此前因为太子的速战速决,让他失去了挽救太上皇的机会。   现在他必须站出来为自己被压出满身大汗的同僚们说句话!   “大胆杨善!”   “考成法是六部内阁议定,朕准旨推行的!你有问题不去找六部,不来找朕这个皇帝,却向太子发难,是何居心!”   景泰帝率先站出来为儿子撑起一片天地。   但朱见济也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   他也起立,对着景泰帝说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自信考成法实为良法,不惧他人置喙!”   “请父皇允许儿臣与杨御史对辩,以分清黑白!”   景泰帝看了看儿子,从朱见济的小肚腩上看出了他的满腹经纶后,方才坐回龙椅。   “准太子所奏!”   于是小太子上前一步,气势雄浑。   在此之前,朱见济受限于对大明朝的见识浅薄以及生性稳重,行事的确略苟,在朝会和内阁中,只是慢慢的提出自己的建议,为之后的动作做铺垫。   现在耕耘获得了收获,考成法一出,完全掩饰不住太子要对官员出手的野望了。   朱见济也不打算再忍下去!   六部长官都快变成朱见济的形状了,太上皇跟太后都在闭关反省,于谦主动放权,景泰帝自愿为儿子分担压力……   这样的时机,这么强大的辅助团队,朱见济凭什么还要给杨善面子?!   他杨善又是哪来的的脸面?   就凭他五年前带回了一个被瓦剌人嫌弃什么赎金都要不到的太上皇?   “我朝自是君遣臣以治理天下,然考成法执政太严,行政苛猛,前所未有,其中更有奸佞之人借机排斥异己,以成其党派,实在有违先祖之志!”   太祖高皇帝那么严格都没有考成法呢,你凭什么要求官员每天打卡上班,按规矩行事?   特别是王文这个刻薄的小人,竟然趁着考核部下官员的机会,将不少耿直正义的人贬斥了,实在是让朝中的清流们损失惨重。   那些都是好人啊!   朱见济都被杨善这逻辑说笑了。   你跟着老朱家的真正传人说祖制?   难不成杨善觉得他比后人更尊敬朱太祖这位先人?   呵!   脸真大!   不过既然杨善都把“祖宗成法”这个王牌给拿出来了,朱见济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懂,明太祖!   对于杨善这种典型的顽固分子,朱见济也打算一击必杀。   只见朱见济冷漠的盯着杨善,在后者梗着脖子对望的情况下,从腰带中翻出来了一张折叠了多次的纸。   他将纸张缓缓打开。   “既然杨御史说了,孤要遵循祖宗成法,以明太祖之志,那么孤也听进这话,为大家重申一下太祖志向。”   他抬起粗短的手,没有完全打开但已经看得出写满了墨字的纸张在他手里迎风飘扬。   朱见济环视堂下朝臣,面无表情的说道,“洪武二十五年,太祖高皇帝颁布了《醒贪简要录》规定:官吏贪赃六十两以上的枭首示众、剥皮楦草。”   朝臣们听到这一段,心里忽然狂跳,额角青筋炸开。   太祖时代疯狂反贪和那三桩杀的人头滚滚的大案,至今是无数人挥之不去的阴影。   “孤手里的这一份,正是考成法颁布以来,由锦衣卫明察暗访所搜集来的,贪污受贿六十两以上之人的名录。”   “其中有文官武臣,也有勋贵。”   朱见济嘴角无情的勾起,望着杨善大声说道,   “既然杨御史身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口口声声的要朕与朝廷遵循祖宗成法,那孤也没有办法。”   “还请父皇下令,将这纸上所记之人,皆由锦衣卫绑负城外土地庙,依照杨御史的话,来让世人看看太祖留下的成法!”   他转过身,将写满姓名的纸高高举过头顶,就要呈交给景泰帝。   景泰帝一时震惊,不知道是接过来好,还是不接为好。   太祖的剥皮萱草之刑,对于景泰帝这个最高统治者来说也是很恐怖的。   他看了一眼儿子,朱见济则是安抚性的对好爸爸眨了眨眼,再对着周围拱卫奉天殿的禁卫们一挥手——   禁卫们顿时围了上来,腰间的佩刀被拔出来一部分,透出雪白寒冷的光。   只等着皇帝点头,他们就要一拥而上,把名单上的贪官都给揪出来。   底下的大臣忍不了!   这样的祖宗成法谁受得了?!   都怪杨善这个嘴碎的家伙!   好端端的提什么老祖宗?   朱家大魔王就这样被你引出来了!   看着朱见济手里的那张纸,朝堂之上除了鲜少几位问心无愧之外,都骚乱起来。 第五十二章 :太子把杨善叉了出去   做官这么多年,谁敢说自己没有贪污?   小太子手上的名单也许是假的,但禁卫抽出来的刀却是真的。   再说了,万一那名单就……就真的查出来了一些人呢?   在考成法实行的风口浪尖,在皇帝手里还有团营这样的武装力量时,他们可不敢赌啊!   老朱家是真的扒过人皮的!   “臣请治御史杨善御前失仪之罪!”   有一名官员带着一脑门的汗站出来,都没来得及咳嗽一声。   好在他声音够大,一句话就让慌张中的士大夫们听了一耳朵。   “考成法乃是太子想出的为国为民之法,而为国履职,本就是我等应当之分!”   “杨善之前所言,是着实的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是私心满怀,借口舌之利而冒犯陛下与太子,坏公家之利成己之私。”   “故而臣特此弹劾右都御史杨善,请将此等做作虚伪之人逐出朝堂,以成正气!”   那人说得磕磕绊绊,明显是现编的词。   不过当第二个人站出来弹劾杨善时,说话就流利果断多了。   “臣也请逐杨善,以示正听!”   “臣附议!”   “臣附议……”   呼啦啦的,在第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后,文武两班中接连不断的站出来官员,疯狂的将矛头对准了杨善。   杨御史被气的满脸通红,声音颤抖的大声为自己辩驳。   “我之所行,皆出于公心,你们怎可如此血口喷人!”   但是他只长了一张嘴,如何说的过这么多人?   以前这些站在后排的官员,也许会尊重杨善的资历地位,或者他在清流中的名声,从而对其礼遇有加。   可现在却是这家伙把火引上了自己身上,   利益受损的官僚们怎么可能还对他和颜悦色?   这群人恨不得直接堵上杨善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以免给小太子制造抓他们去“剥皮萱草”的机会。   如果在明末,已经死皮不要脸了的士大夫对于朱见济这一通操作,也许会装傻混过去,但现在哪里是崇祯帝的明朝?   金台之上,看着底下乱哄哄的场面,景泰帝目瞪口呆。   他惊讶的指了指下面,看着儿子用眼神发问。   朱见济自信一笑,偷偷把纸打开,景泰帝便看见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儿子练字废掉的纸宣纸罢了。   景泰帝哑然失笑,随后彻底放了心。   “够了!”   “朝堂之上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等着杨善被人怼了一阵时间后,感悟圣心的王竑王文他们才站出来,恢复朝堂秩序。   此时的杨善,脸色青里透紫紫里透黑,就差被气到脑溢血了。   想他以口舌功夫闻名于世,没想到今天却是迎来了如此场面。   “鸿胪寺将刚刚哄闹的人记下,各自罚俸半月。”景泰帝放松的坐在龙椅之上,摆了摆手,“剩下的太子来做吧!”   朝臣们各归其位,但眼神还是不时扫过小太子手里的纸。   朱见济再次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笑得让别人心头发麻。   “看来不用杨御史多话,大家都知道祖宗成法要做什么。”   “孤并不是固执己见的人,杨御史说要遵祖宗成法,孤便遵;刚刚那么多大臣弹劾杨御史,孤也不会当没听见。”   “来人!”   “将右都御史杨善给孤叉出去,廷杖六十,依钟同例,将他的事给孤张榜宣扬出去,让两京百姓来评评理,到底是谁对谁错!”   朱见济陡然拉下脸,语带杀气的指挥禁卫上前,摘了杨善的乌纱帽和笏板,堵住他的嘴,拖起他的双臂,真把人“叉”出了奉天殿。   “至于这份名单……”   朱见济摇了摇它,心里有鬼的官员都像条狗看见了骨头一样,跟着一块眼神游移。   这些人真的好像狗啊~   朱见济心里暗道。   只是这些狗不像阮伯山和卢忠那样,是可以被收留爱抚的流浪忠犬。   他们只是想吃肉而已。   而且你要是不把他们喂饱,那他们就会扑上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他捏着“名单”把玩了一阵,最后笑道,“诸君皆是朝廷栋梁,孤和陛下可不会因为随便几个名字就质疑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是贪官。”   “成公公,为孤取一捧火来!”   初春的北京还是有些寒冷的,早朝时间更是在天亮之前,所以奉天殿里通常会点上一些烛火红碳用来照明和取暖。   景泰帝迅速的让成敬去夹了一盆子烧红的碳过来。   “诸位卿家,还请多多自省修身。如今孤与父皇,还有太上皇都艰苦奋斗着呢,大家也不要过于放纵自我了。”   朱见济说着笑着,将手里的那张纸扔到了火盆里。   熊熊火焰瞬间出现,不过几个呼吸又熄灭了个干净。   不少人终于松了口气。   有冷峭春风从奉天殿的大门吹过来,才让他们恍然发觉自己的背部已经积攒了许多汗水。   再看看四周同僚,十个里有八个是脸上带汗的。   “太子仁德,陛下圣明!”   随着火盆里的纸张彻底化为灰烬,朝臣们齐声呼喊起来。   他们脸上都带着“为国高兴”的表情。   但心里却是紧得很。   因为不管小太子拿出来的那份名单是真是假,起码透露出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   皇权的代表人要重新重用锦衣卫了!   从宣德朝开始,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皇权特许”的部门,其实一直呈现着前者压倒后者的趋势。   因为锦衣卫在太祖时代的名声就在文官中臭了,后继之君顶着政治压力,也不见得重用,所以宣德皇帝培植起来了宦官们来帮自己和朝臣玩拔河游戏。   正统朝以来,有王振这个大明第一权宦在,锦衣卫都是给狗当狗的。   景泰帝此前也说过,压制东厂经常使唤锦衣卫,但他本人却是个儒雅随和爱好涩情的老实人,有事多半还是找于谦这些大臣做,锦衣卫也只能打下手。   因此锦衣卫在朱太祖之时满电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后来的主子一直都没给他们充多少电,以至于一些底层锦衣卫都成流氓去发展第二春了。   现在,   小太子找到了锦衣卫的正确使用方法!   鬼知道他在私底下培植了多少锦衣卫盯着?!   特别是石亨难得有脑子想到这一点,心中焦躁起来。   他是武官,考核是归五军都督府管,管理上比文官要放松一些,所以石亨并没有荣获批评,但那种被人翻来覆去,从上摸到下的感觉仍旧让嚣张了一辈子的石亨感觉非常不愉快。   他讨厌考成法,   讨厌朱见济这个太子!   想当初这小屁孩没起来的时候,景泰帝对他是荣宠不断的,要田给田要钱给钱。   结果从今年开始,景泰帝被儿子劝着节俭,也不再恩赐石亨好东西了,让他的金库少了一笔进账。   而且在锦衣卫奉命巡捕的过程中,总有机会发现自己养在京城周边的那些人……   一想到自己大事未成就要摔坑里的可能,石亨的脸又黑了一层。 第五十三章 :太子觉得石亨真得彪   回到宫里,于谦求见了正在夸儿子会折腾官员的景泰帝。   “太子今日行事颇为不妥。”   对着皇帝和太子,于谦耿直的指出,“太子既然有了贪污受贿之人的名录,自然公布于众,不然何必推行考成法?”   “只是太祖剥皮萱草之刑法着实可怖,陛下仁爱,可按照国法将贪污之人下狱受审,不必复此恶法。”   ……   所以于谦是真的以为朱见济抄了几个贪官的底细吗?   景泰帝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难得看于少保出糗,他才不会轻易告诉对方,朱见济只是拿着自己练字练废了的纸出来吓唬人的。   朱见济也跟着笑。   直到于谦满头雾水的问他们为何发笑的时候,景泰帝才大发慈悲的把真相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于谦听完之后也是稍微尴尬了一下,但想到太子没有恢复剥皮萱草的意图,便松了口气。   “另外还有一事……”他尴尬完了,又说道,“太子推行考成法,鼓励言官上疏弹劾有过失之人,这是好事。”   “只是一定要按照弹劾的数量和程度给言官发所谓的奖金吗?”   万一有人贪财而肆意构陷同僚怎么办?   “根据太子之前所言,考成法推行之后,还要核实官员资产,以防止他们贪污,可又何必发什么补贴?”   这多费钱啊!   于谦整顿政治是一把好手,工作上也是绝对的好员工。   他的德行是值得肯定的。   但他也只是个符合儒家思想的官员罢了。   也许他能文能武,两袖清风,但于谦根本没有“经济”这个意识。   有地方陷入困难了,那就找国库要钱,国库没钱就想办法抓贪官和豪商,总是可以掏钱出来的。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根本原因没有被触及。   而官员的工资待遇上,于谦也认为国家规定多少俸禄那就拿多少,什么补贴绩效完全没必要。   此前于谦只觉得这不过一时之需,用来推动考成法的普及,也利用言官来整顿官场,便没有多说。   结果后面却发现,太子殿下有把这种事定为常规的迹象,便为国库担忧了起来。   因为朝廷要花钱,就得找百姓多收赋税。   如今天灾**到处都有,老百姓要是加之重税,情何以堪?   “这个不必担心,财政问题不过开源节流这个两个办法。”   “一味节省是省不出来泼天富贵的,孤此前减免两京课税,也是为了方便朝廷多收些通宝回来……”   铜钱和银子才是目前被市场认可的货币。   “孤在皇庄内也有研究,想着弄些赚钱的法子出来……”   生产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源头因素!   税制是需要改革,但此时正处于大明朝发展的缓冲期,社会矛盾并不大,民间百姓的生活也算过得去,所以并不急于一时。   而且对朱见济来说,折腾平民掏他们的钱,哪里比得上掏富商和官员的钱来的痛快?   朱见济需要继续培植势力和威望,等待时机跳过一条鞭法,直接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而现在,可以趁着有空去尝试着改一改封建时代的小农生产。   希望在朱见济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工业革命在大明爆发。   皇庄那里已经有准备了。   其他地方可以缓缓改之。   不过今天杨善的上蹿下跳的确让朱见济不太高兴,见识到了顽固的士大夫是多么不会看清形势。   好在有“祖制”在,某些官员们算是恨死了杨善,为了确保自己不被扒皮,这些人估计会主动为太子把杨善清除出朝堂。   可朱见济仍然感觉很可惜,   因为这是他利用太祖高皇帝的手段才做到的。   这是朱见济威望还不够高的表现。   小太子对此不太高兴。   如果他有足够的威望,哪里有人敢瞎比比?直接把整个官场换了都可以。   现在考成法只是让官僚们对他产生了一些畏惧,要说有威严和名望,还远远不及。   不过没关系,提高个人威望的方法很多。   比如说打一场胜仗,写一篇锦绣文章,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以及拿个有点地位的人开刀,杀鸡儆猴。   石亨的镣铐朱见济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本来没想给人送一对黑手镯,奈何在考功法的执行过程中,石家人还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石亨的侄子竟然在边境向瓦剌贩卖米粮各种及物资!   追查之下,朱见济发现石家人是真的彪悍。   景泰二年的时候,石亨、武安侯郑宏和武进伯朱瑛让在太原的家人去领了官库银帛,再充当倒爷儿买米卖到边境去,公然侵吞公家钱财,遭到了当时巡抚大同的右副都御史年富的弹劾。   只是当时景泰帝屁股还没在皇位上坐热,石亨又在保卫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皇帝需要他的武力支持,所以景泰帝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景泰三年,年富再一次弹劾石亨的侄子石彪,控诉他在镇守大同的过程中违法乱纪,这件事也在石亨的求情下,被景泰帝轻拿轻放了——   还是那个原因,对自己看重的人,好爸爸是真掏心窝子的。   但年富显然是个很有毅力的人,连续两次弹劾都失败的结果,显然激起了他的叛逆。   只要石家人犯了点错,基本上都会引来年富给皇帝打小报告。   今年二月,年富又一次弹劾石彪和石亨。   这引起了朱见济的注意。   他特意去翻了翻这位执着御史的往年奏疏,发现他跟石亨算是彻底的死对头了,一年下来一大摞的奏疏,要么弹劾石彪,要么弹劾石亨,石家老小他全都要!   再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位年御史的风评,感觉是个靠得住的人后,朱见济就意识到他抓到石家人的把柄了。   如果不是在边关行事过分,年富这位大同巡抚何必跟自己的同僚闹矛盾?   于是朱见济顺藤摸瓜,找出了石彪在边疆倒卖物资的证据。   在大明和瓦剌仍旧对峙的档口,这人不但给后者卖米跟盐,还偷偷转手一些武器,给大同武器库清了不少库存。   当然,赚来的这些钱,又不少都记入了石亨的黑账本上。   那是人家的事业启动金嘛!   叔叔在京城腹地蓄养了近千名猛男,侄子在外边努力赚钱养家,圈地占田。   朱见济都快因为他们的努力创业而感动哭了。   但是哭是不可能哭的。   朱见济反而笑出了声。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做,实在是人衣服都脱了,不上不是男人啊。   更何况年富跟于谦还是好友,石亨多次想把这个跟自己作对的家伙弄下来,都是于谦保下的。   可惜现在景泰帝在一边,朱见济不能跟于谦直说。   因为景泰帝的心肠软,第一次听到石家人做的事可能会暴怒,等回头冷静点,又容易惦记起石亨以前的功劳,难免态度反复。   谁让石亨眼下还没掀牌造反呢。   所以朱见济需要一击必中,让好爸爸没时间反悔。 第五十四章 :太子开始赚钱了   “于卿家忧国忧民,这是好事。”   “这次考成法能迅速推广,也是你与其他爱卿的努力,孤和父皇都想要表彰你们。”   “的确如此。”景泰帝跟着点头,“廷益近年的辛苦朕都看在眼里,着实心疼。”   “正好太子的皇庄新做出了四轮马车,驾驶起来比二轮的更方便轻快,朕赐你一辆!”   于谦本人是非常简朴的,按着历史轨迹,他被抄家后被锦衣卫疯狂的搜刮都没有找出来几两银子。   如此身家,一看就知道不是会坐轿子上下班的人。   他都是走路去的。   朱见济觉得这样不好。   国家有功之臣连个接送车马都没有,那就显得他们当老板的太吸血了,必须得好好安排。   于是朱见济就跟景泰帝推销起了自己的小四轮。   景泰帝也看着儿子骑羊车很久了,在朱见济忙着替自己朱批的时候,他甚至还偷偷出去坐了一会儿。   他也馋这个好玩的小东西。   偏偏都是当父亲的人了,抢儿子的座驾实在不好意思。   趁着给大臣安排车马的机会,景泰帝觉得可以给自己也造一辆四轮马车出来。   而朱见济不但能蹭一个体谅大臣的名声,还能给自己的四轮车打个广告。   双赢!   小太子再一次赢麻了。   最近定国公府和定西侯那边都已经坐上了四轮马车,天天在京城里转悠,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已经让“皇庄制造”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小太子不羁的纵羊飞驰也得以传了出去,被众人所知。   京城里不少的达官贵人和富商都好奇起了四轮马车坐起来的滋味,可谓是把“上行下效”这个成语体现了出来。   如果六部长官也都这样了,那等朱见济一把“皇庄承包马车制造”的消息放出去,那订单就能迅速上涨。   颇高的定价也足以让朱见济的钱包鼓起来。   “那臣谢过陛下。”   于谦拱手谢恩。   两天以后,刚刚度过杨善嘴贱引出的风波,略微安心的某些臣子又迎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太子继考成法之后,再次提出要求,让都察院和户部联手清点官员在京的私产,以防止有人贪污受贿,以公谋私——   刚刚累完的都察院御史们再次痛苦又快乐着。   因为干活很辛苦,偏偏太子给的又很多,这些有心赚钱养家的御史们腿都麻了。   清点的范围是很广泛的,比如说你的房子、店铺以及家里的其他物件儿,来源和价值都要详细登记清楚。   但规则也颇为宽松。   因为朱见济知道,以老朱同志定下的官员俸禄,没几个当官的能在“居之大不易”的京城买房,十个官员里有八个难免赚过外快。   所以只要房子装修的不算太豪华,面积大小符合你的官位,那便罢了。   当然,也可以借口说家物多亏了老婆家里有钱,自己胃不好一直都在吃软饭。   但如果拿不出来正常的理由,还在你家里搜查出来珍贵的物件或者大份额银两的话,那锦衣卫和刑部就要找你去喝尿了。   综上所述,一些想好理由,处理的还算及时妥当的官老爷重新坐稳了屁股,只等别人过来登记自己财产。   另一些习惯当仓鼠存东西的官员就不行了。   虽说只是记录京城的部分财物,其他地方的不管,可朱见济此前已然做了准备,安排了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在整个顺天府溜达巡查。   这个时候转移财产,也别去刑部喝尿了,直接去诏狱坐摇摇车吧。   他们慌慌张张的想把赃物藏好,转头一看小太子已经站在第五层等人了,顿时因为人小鬼大而胆寒心惊。   好在朱见济来这一招的目的,是为了掏他们的钱——   即便官绅一体纳粮目前无法推行,但这并不代表朱见济无法从这群人身上舔一口肉下来。   就在“官员在京财产登记”活动展开的第二天,早就在北京上流社会打响名声,引起不少人期待的“皇庄车马行”终于宣布正式对外开业。   被小太子频频折腾的官员也没空指责皇家与民争利了,因为他们只注意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这个车马行可以接收指定订单,订单情况是会被保密的,除非客人自己说出来。   他们的账本保管的很严密,毕竟在皇太子的权势下,就算是锦衣卫也不会去掀它摊子。   他们对外公布了自己接客的说明书,上面写明了除了马车整体外,额外增加的配件和装饰要多少钱,还再次重申可以按客人要求装配。   据说各个价钱不菲,并且那些拿来给客人挑选的配件和装饰的图片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大上。   正常时候,家里有钱的也不想浪费在这上面。   他们还在犹豫。   但没有多少退路又着急洗黑钱的就打起了车马行的注意。   他们偷偷找到负责皇庄对外事务的人,问可不可以帮他们做一份假账。   比如说他们选一些无关紧要的配件和纹饰装马车上,然后以那份价格表上的登记。   反正除了自己和车马行的管事,没人知道那辆四轮马车到底值多少钱,大不了就对外说自己用低价购入的。   对官老爷们来说,太子殿下不是收到过受贿名录吗?这就代表对方肯定是知道自己底细的,也不怕皇庄管事把这事儿报上去。   有些人其实是意识到朱见济想做什么的。   所以他们迅速的找过来,表示自己会很配合的,给皇太子送钱过去。   结果会是他们把烫手的脏钱扔了出去,避免被人查出来的同时收获了一辆别人不知道造价多“高昂”的新式马车,暗搓搓的向皇太子表明了忠心,而皇庄那边则是名正言顺的收钱办事,发了笔巨款。   想他一个车马行,会关心官老爷怎么拿出来那么一大笔钱的?   只要生意做好了就行嘛!   于是当老爷们把钱交给车马行,坐上赶制成的四轮马车离开时,双方心情都很愉悦轻松。   加上给六部长官赐下的马车,官员群体里的出行方式将近一半是更新换代了。   见着自称清流的士大夫们也没抵挡住这四轮子的诱惑,勋贵集团和武将们也不再犹豫赶紧出手,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朱见济钓鱼成功更高兴。   因为用一份假名单换来真名单,还赚了这么多钱,实在是双赢!   一辆四轮马车的基础造价算五十两,这么高贵的价钱都能买十匹马了,短短几天却有几十位京官下单,并且加了不少值钱纹饰,主动哄抬车价。   后面又带动了其他人前来购买,硬生生给车马行塞了不少钱。   果然,   就算还没有到白银大量流入中国的时候,仍然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   朱见济心中感叹。   这还只是在京城的情况。   天子脚下,人犯事也是有些畏缩的,可等到地方上呢?   要知道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能称之为“百里侯”了。   斗争还要继续,自己千万不能懈怠! 第五十五章 :太子扫黄的引发事故   “这位官人,进来坐坐吧?”   “我家里有特殊招待,包您满意!”   京城的边缘地带,已然是一副典型的农村模样。   卢忠带着自己召回的几个手下正假扮成远方来客,游走在这地方。   石亨的大部分家丁都被他留在了这儿。   因为他在京城里的宅子并不是很大,是藏不住太多人的。   为了让自己装的真点,卢忠和手下人这几日说话都刻意带上山东那边的口音。   好在他们的祖籍都是那儿的,三代过去还没被京城雅音同化,说话还算不容易被揭露身份。   只是没有想到,走到这边属于石亨的庄田时,竟然被一户农家的汉子给拦住了。   对方眼神精明得很,还透着懂得都懂的迷蒙之气。   卢忠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遇上兔儿爷了。   毕竟太祖高皇帝实在是个细节狂魔,不但管了官老爷的手跟脚,还定下规矩管了官老爷的下半身——   以老朱同志的规定,官员但凡敢出去嫖娼,要杖六十,而且出行不允许携带妾氏以及其他女人。   这就有点让老爷们为难了。   除了三妻四妾这种“优良传统”,去青楼豪迈的放纵男子气概也是士大夫喜爱的方式。   身边怎么可能没人伺候呢?   奈何朱太祖威严过重,老爷们想来想去,最后念着皇帝只是不准带女人,可没说不准带男人啊!   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权贵之间亵玩**的风气就流行起来了。   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种风气流传到民间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妓院这种东西被皇帝多次下旨嫌弃,所以女人不来男人来,明朝人玩的比后世还猛。   像京城这种重地,管制必然比其他地方更严格,有些外来官员上京述职或者外地人来做生意,没有老婆陪着也没办法去找红颜知己,只能憋着一身火气。   可好客的京城百姓怎么舍得他们这么辛苦?!   在某些隐蔽的角落,指不定就有一块绣帕或者一顶男士头巾,“不小心”落到了某位官人头上,然后要么凹凸有致,要么互相拔剑。   卢忠对此是知道的。   如果是个好看的,那他也就一笑而过,然后打黄扫非。   可对方长的是个典型的农家汉子,卢忠便笑不出来了。   他直接上手。   “唉?”   “唉呀!”   汉子突然被强人所难,反扣住的双臂让他疼的嗷嗷直叫。   “哼,像这样也敢出来招客?你屁股是镶金的吗?!”   旁边的小弟因为大哥受到了骚扰,替卢忠愤愤不平的说道。   卢忠无奈的呵斥,“我不是那种男人!”   “就是,我大哥怎么看得上你这种丑的?!”   ……   这也许就是自己落魄了,还能三言两句招过来旧手下的原因吧。   如果不是这三位身上自带的憨厚气质,他也不会让他们跟着自己伪装。   卢忠心里安慰道。   “你一个农家,竟然敢在家里做这种勾当,今天就给你移交官府,好好治你的罪!”   “相公?!”   一边的农家院子里,一个抹脂涂粉的女人跑出来,看见汉子被卢忠扣住,当场惊呼。   然后随着她推开院子门,里面又走出来了四五个壮汉。   “嘶——”   卢忠的三位小弟猛吸一口冷气,心想这田够肥沃够宽敞。   娶了她没成人渣也是坚挺。   不过这样看来,之前的汉子就是个清白人了。   “你们抓他干什么?”   女人冲上来就要解救丈夫,一身脂粉味冲了卢忠一鼻子。   那五个壮汉也围上来,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们。   卢忠来了感觉,操着一口山东腔喊话,“你们是什么人?”   多男配一女,这比例估计是遇上梁山好汉了。   对于官府来说,这“梁山”上的,可都不是好东西。   “给我放人,知道这是谁的人吗?”   一个彪悍的汉子上前,大力推开卢忠,来了个狗熊救猛男。   “我好声好气的请你们照顾生意,结果还给老子装正经人呢!”   农家汉子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猜测面前这几个很有可能是练家子,不然哪来的这么大手劲?   不过没关系,   他们这边也都是好吃好喝供出来的打手,武力根本不用担心。   卢忠四人背靠背凑在一块,呈现防御姿态。   “现在是朝廷整风时期,你们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下流的事,难道我就不该管吗?”   “你们还摆出这么一副态度,难不成要和朝廷对着干?”   卢忠大声喊道,仿佛他就是正义的代言人。   谁能想到他只是因为农家汉子长的丑还敢出来揽客,才怒而为民除害的?   “我管你娘呢!”   “朝廷?朝廷也管不到老子!”   “你个外地来的不识得京城水深,把握不住这里的门道,也难怪一来就撞爷爷我手上!”   五个汉子齐声大笑,根本没有把穿着朴素的卢忠四个放在眼里。   现在也不是地方官朝觐的日子,他们不怕卢忠有什么惹不起的身份。   只能去卢忠等人的外地口音说得太好,直接把人迷惑住了。   “给我抓了,先搜刮了钱,然后把这几个不长眼的打一顿扔田里去!”   杀人是不至于的,   但坏人好事和随便充烂好人,就很让放肆惯了的壮汉们不爽。   卢忠本想反抗,但冷静一想,这里是石亨的田庄所在,这几个壮汉能过的如此快活,八成跟石家脱不开关系。   于是他果断认错,主动交出几人身上的永乐通宝和散碎银子,给壮汉们道歉,“我们几个初来乍到,的确不识好汉,还请手下留情……”   “这些钱财就当赔礼了,等会儿我们自个儿就滚地里去,不必各位动手。”   “只是不知道各位好汉是哪家的?下次来我也好避免一下,不然又闹出这事儿……只怕是不好的。”   那些壮汉被私养久了,也没多少心思,再者第一印象认定卢忠几个是外地来的普通人,听卢忠好声好气的道歉,又主动奉上不少钱财,就无所谓的告诉他,“我们可是石亨石侯爷的家丁,你以后眼睛放亮一点!”   “石侯爷的家丁不得被他养在府里看家护院?来这儿干嘛?”   嫖娼还得特意出城找农家夫妇,还凑五个过来,那这精力有点严重啊!   “关你娘事!”壮汉哼声转头,带着同伴跟农家那两口子打算回院里,继续刚才快乐的事。   “这还真与我有关系。”   卢忠长叹一声,在五个壮汉横眉冷目重拳出击之前,他从衣服里掏出朱见济赐给他的一把小型火铳,指着对面。   自北京保卫战后,当地老百姓对于火铳还是识得一二的,特别是卢忠不但自己掏了枪,旁边的三个也各自拿出了小刀和弩箭。   反射的寒光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能杀人的硬货。   在场的唯一女性当场花容失色。   壮汉面对这些东西,悔恨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天真。   早知如此,就该在卢忠示弱的时候,上去往他那宽松的裤裆里摸两把的! 第五十六章 :太子对石亨无奈了   宫里,下了朝的朱见济收到了卢忠的消息。   他果然又找到了石亨新的把柄。   当朱见济把新情报看完时,对石亨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你啊,总能给我搞出点新花样。”   谁能想到堂堂的武清侯为了准备足够的事业基金,不但让侄子在边关当倒爷儿,还自己组织人手卖(淫)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前面提到过,在朱太祖的强制规定下,在民间的某种颜色生意是很普遍的。   可惜在北京城里,搞黄色不能太暴露,没有官员这种高端人士的加入,只是富商们过来光顾,即便是少有的几家有名气的青楼,也并非宋代吟诗颂词的高雅场所。   宣德朝时,合法的官妓更是被缩减规模,让这个行业更加下沉和隐晦。   所以有些农户为了赚钱,也以自信的姿态加入了进来。   他们有些是强迫家里女性做这种生意,有些却是两口子都有特殊爱好,又赚钱又享受,赢到腿麻心飞扬的那种。   久而久之,这个下沉又利薄多销的黑暗行业,引起了石亨的觊觎。   当然,作为一个上流社会的统治阶级,只是单纯的皮肉生意,石亨并不是很有动力去做。   只是他手下藏着那么多的壮汉家丁,为了谋划大事,平日里也不敢把他们乱放出来走动,可安置在乡下,也的确生活水平不好。   最起码的,石亨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那壮汉们饱暖思**,总有生理需求要发泄吧?   乡下哪里有妓院?!   总不能千里奔波只为嫖,最后人在外地嫖到失联吧?   就算大明风气开放并不介意人击剑,可那一身包裹这肥膘的肌肉,也让人下不去嘴啊!   没看卢忠都笑不出来了吗?!   所以两个原因叠加在一起,才促使石亨成为了京城地下感情交流会所的老鸨。   起码控制了那些底层的自食其力人士,不仅有外快,还能安抚下手底下的汉子们。   那些会所个体户起先是不愿意开加盟店,只是有石亨的庇护,让他们做生意可以不用偷偷摸摸,有时候玩仙人跳和拦路抢劫些外地行商都有人罩着。   ……好处太大,到底是再一次入了歧途。   而卢忠他们遇到的那一家农院,就是设置在京城郊外,专门用来招待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外乡人的。   五个壮汉是过来帮石侯爷收账,顺便舒服一下的,没料到自己会被人拿火铳指着。   会所个体户的农家汉却想着他们收了账就会走,就算要爽,按照往常情况也不可能太久,而时间就是金钱。   所以他掐着五人收完了账的点,出去揽客了,算得上是热衷事业,三过家门而不入。   很可惜,现在他们七个只能去顺天府的牢里研究研究榫卯结构了。   再然后,就是卢忠指使自己带去的那三个锦衣卫,光明正大的把那几个汉子带去了北镇抚司进行报案,除了从他们嘴里抠出来的关于石亨开黑会所的事,还夹杂了私货——   比如说他此前调查出来的东西,揭露石亨的野望。   那些汉子被石亨藏乡下养着,其实对于老板想做什么也不太懂,只知道跟着老板有肉吃,还能在乡下刷威风无人招惹。   但这并不妨碍他从这群人嘴里“拷问”出来了重大机密。   北镇抚司接到这个案情,顿时紧张起来。   本以为这次“打黄扫非”,是皇太子大材小用了他们,谁知道缘分如此妙不可言,一次简单的摸底,就摸出来了武清侯的鸟。   事关朝廷要员,朱骧亲自主持了这个案件。   卢忠隐藏在背后,事前已经和那三个手下对好了口风。   那三人在锦衣卫中的形象一直都是比较憨厚的,所以朱骧也没有怀疑,皱着眉头听完了他们的话。   只是那五个被捆绑到一身肌肉都露出来的汉子,面对锦衣卫黑暗的诏狱,也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参与了武清侯的谋反事业。   他们是真不知道!   说什么啊!   朱骧对此很苦恼。   可他当初对曹吉祥都是那么的尊敬,都不愿意用特殊人脉去调查人家,更何况石亨堂堂侯爷?   而且人还是在保卫战里跟自己岳父并肩作战过的。   出于公心,朱骧并不想随便肯定石亨意图谋反的事。   但他不想肯定,有的是人想肯定。   个体户夫妇初期以为自己传播淫秽色情被抓,顶多关个几天都会被放,因为做这种事大家都是自愿的,根本没有人受到伤害。   结果却是被突然通知,罩着他们的石侯爷涉嫌谋反,他们要跟着被株连。   个体户立马软了,不知所措。   好在有个他们熟一点的锦衣卫偷偷转告他们,其实他们早就调查好了武清侯,只要他们愿意做污点证人,给锦衣卫提供一个确凿的借口,两人就可以被网开一面。   于是个体户夫妇果断选择了出卖老东家。   虽然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做引蛇入洞的活儿,什么都不清楚,但根据那名锦衣卫透露的,还有往常观察到的那些汉子身上的异处,自己缝缝补补,倒真显得跟个当事人似的。   之后那五个汉子听见个体户如此言论,心知这黑锅自己背定了,又被诏狱里的各种刑罚上了一遍,老虎凳坐的门户大开,干脆咬牙认了,说自己是石亨私藏的手下,还供出来了其余数百人的隐藏地点。   起码能死的干净利落。   锦衣卫们按照他们提供的地点迅速出城奔赴郊外,果然抓到了不少人。   分开审讯后,得到的供词是差不多的。   他们都是石亨蓄养的武士!   甚至利用石亨都督团营的便利,有机会他们就会被聚起来,像军队那样操练!   如此,朱骧终于坐不住了。   天子脚下竟然会出这样的事,这是情报系统的绝对失职!   他连夜进宫求见景泰帝,吵到难得放纵灵魂的皇帝从新晋唐妃的怀里爬了起来。   景泰帝一脸不爽的接见了他。   临阵不让拔枪,一向好脾气的景泰帝也有了三分火气。   “快说到底有什么大事?大半夜的来找朕?”   景泰帝披着外袍走出寝宫,还特意拉了拉衣角遮掩住自己的下半身。   朱骧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二话不说将拷问出的证据递交给了景泰帝。   景泰帝一眼看过去,只见又有“弹劾石亨”的字眼,以为年富又到了每月一次的特殊日子。   可等他将手中简略的事件看完,眼神却是变了。   他难得透出了帝王的威严和杀意。   因为作为臣子,石亨可以贪污,可以弄权,可以索求无度乃至于做一些下流勾当,   但他绝对不可以造反!   而景泰帝作为君主的逆鳞,在看到“仝寅称石亨有非凡之相”,而且石亨在京城内时,彻底竖了起来。   完全不像朱见济那样会抓重点,比如“一个瞎子怎么给人看相”的。   景泰帝只知道妖人胡言乱语,需要乱棍打死。 第五十七章 :太子睡了个好觉   自打朱见济打着太宗皇帝的名义醒来后,景泰帝对于神神鬼鬼更加信了,每次见着儿子在大臣面前耍威风,做事情头头是道,都会在心底默默的感激老天和祖宗保佑。   导致他虽然没有跟着孙太后和自己亲娘吴太后一块爱去深宫佛堂拜菩萨,却也是去过太庙,给先人上了好几柱香的。   “去给朕把石亨抓起来,下诏狱!”   景泰帝热血上头,直接让朱骧带着兵马去围了武清侯府,当场逮捕石亨。   这个场面非常的熟悉。   阮伯山侍候在一旁,一度以为这是历史重演。   又是深夜,   又是兵马涌动,将一位有身份的人给抓去诏狱。   阮伯山偷瞄了一眼外边,发现今天晚上月朗星稀,是春日时节难得的好天气。   他主动请旨,要为陛下分忧,将企图破坏大明朝统治的人统统干掉。   开了狂暴状态的景泰帝随便一点头,气的连袍子都滑了下来。   阮伯山当即走出寝宫追上朱骧,同时给了殿外守夜的小宦官一个眼神,让他去找太子,告知这边的突发情况。   成敬连忙为皇帝披上衣服,“陛下切莫气坏了龙体,天子脚下,那些乱臣贼子怎么可能反了天去?”   “陛下……”唐妃也从后室走了出来,略显单薄的衣物表明她一直在等着景泰帝听完汇报继续来继续宠幸自己。   但此时景泰帝已经没有心思了。   原本充盈在下半身的血都涌到了脖子那一块,让他看上去有些狰狞。   “朕对石亨不好吗?怎么他也要背叛朕?!”   “朕不休息了,等着朱骧和阮伯山回来复命再讲……爱妃就先下去睡吧。”景泰帝稍稍冷静一点,对着唐妃说道。   “那太子那边……”成敬提醒着皇帝。   按照朱骧带来的口供,要没有朱见济提出的“整风运动,打黄扫非”,还没办法把石亨揪出来。   只能说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石亨此前那么嚣张的找景泰帝要田地要钱财,在郊外养了那么多人都没被发现,结果却被小太子的“无心之举”给戳破了。   “青哥儿果然是朕的福星,难怪古人常说上阵父子兵……只有青哥儿才是最好的!”   景泰帝拖着愤怒过后疲惫起来的身子坐在椅子上,感叹着。   “要是青哥儿会打仗就好了,朕就让他去操练团营,何至于一直用着石亨?”   石亨要是被坐实了谋反意图,那他绝对不能再掌兵了。   不知道青哥儿那里有没有人选……   一想到这人拿自己赐下去的田地养造反部队,景泰帝就恨得牙痒痒。   另一边,马冲在接到了小宦官报来的信儿,最后大着胆子将朱见济从梦中唤醒,将一切告知。   “卢忠办事,孤总是放心的。”   朱见济裹着被子听完,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二月份翻出年富每月必有的弹劾石家奏疏后,朱见济就派人去大同和京城去收集了石亨跟石彪的资料,卢忠在民间也招揽了一批鱼龙混杂的有才人士,找抓住石亨马脚还是很轻松的。   一个是因为石亨本人被很多人评价成“有勇无谋”,有些发展眼光的奏疏请求也是幕僚告诉他的。   这种人想要造反,可谓是漏洞百出。   另一个则是因为在这个二十四史只是“帝王将相家谱”的年代,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是很少放下自己高贵的身段,去亲自了解下民间生活情况的。   所以石亨可以掌握京城最大的连锁皮肉店却没有被人举报,他蓄养的家丁们借着武清侯府的威风在乡下逍遥也没人管。   在某种程度上,达官贵人们在底层老百姓面前,通常会露出自己丑恶的嘴脸,毫不留情的盘剥他们。   做事情是很放肆的,   就像后世的漂亮国一样,他们要做什么坏事,你也别去猜想,人家会自个儿说出来,比如说著名的古巴旅登录猪湾。   因为自信,所以美丽而坚强。   对此,民不举官不纠。   有时候就算有百姓举报了,官老爷也会临时性患上耳聋眼瞎的。   所以当朱见济派人去民间打黄扫非,抓捕扰人的无赖混混的时候,锦衣卫跟其他们部门是埋怨的,反倒是在百姓闲时聚集的茶楼和地头上,对做出这个决定的景泰帝跟皇太子充满了赞誉。   朱见济已经派人摘抄一些老百姓的夸奖,打算拿给好爸爸逗他开心了。   “现在陛下一定很生气,太子要不要去看望一下……”马冲提议道。   朱见济看了他一眼,笑了。   “大半夜的,没有父皇通知,孤怎么会突然跑过去找他呢?”他在床上滚了一圈,伸展手脚,“孤今晚上只是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开玩笑,   主动跑过去说“老爸你别被石亨气成河豚”了,那不就暴露了自己在好爸爸身边有人手的事儿了吗?   朱见济作为孝子,岂能暴露这一点,从而失去时刻了解父亲情况的机会呢?   马冲也反应过来,自己打了两个耳刮子,算是罚了他的不懂事。   “明日早朝,孤再去安慰父皇吧。”   朱见济打了个哈欠,决定在早朝的时候好好把石亨做下的勾当给景泰帝跟大臣们交流一遍。   趁着大家都极端愤怒的时候,朱见济一个滑铲就把八尺男儿石亨给搞定,顺便推荐陈豫上位都督团营,让景泰帝也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彻底对石亨下死手。   简直是粗暴又完美的计划!   朱见济裹着被子,睡了个好觉。   只有武清侯府那边,   虽然石亨也看不惯朱见济这个太子,觉得他继续活着并不利于自己的大业,但没想到太子通过后发优势,早就盯上了他,找人给他挖好了坑。   不过石亨的情况比起他在内廷里认识的酒肉朋友曹吉祥还是好很多的。   因为曹吉祥收集来了勇士之后不像石亨这个有战场经验的将领,时不时把人聚起来一些进行训练。   这就导致吉祥公公被抄家,东厂的人踢着他屁股把他塞囚车上去的时候,已经被养废了的勇士们即便有心救主,也只能当个气氛组,然后被绑起来跟曹吉祥一块送走。   最响亮的口号还是曹吉祥自己喊出来的。   而武清侯府这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石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仍旧以熟悉的跋扈姿态,冲到朱骧面前,质问他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率人包围堂堂侯府。   虽然锦衣卫是皇帝亲兵,但石亨相信,以景泰帝的头脑,不会发觉自己的意图,自然也没有理由来抓自己。   旁边的阮伯山才不会告诉他这一切都源于太子殿下的推动。   要不是他指使人一次性把全部罪证扔给了景泰帝,砸了个脑充血,皇帝也不会放弃这位大明名将。   朱骧只是冷着脸,命人将这位跋扈将军给绑了。 第五十八章 :太子公布了石亨罪状   “你大胆!”   石亨双臂一挣摆开人,见机不妙,迅速的撤退,躲到了家丁的保卫圈里。   “这些人假传圣旨攻击朝廷重臣,护着本侯,到时候陛下就会派人过来阻拦了!”   他站在保卫圈里大声嚷嚷。   被他带在身边,养在侯府里的猛男都是些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极其符合石亨的口味——因为这些人得到一点点好处后,就对他言听计从。   只是可惜时间仓促,他没办法拿出自己藏起来的那些火铳兵器,不然何至于被锦衣卫包围后陷入被动?   石亨愤愤不平的想到。   一定是年富这个狗老货又对皇帝弹劾了自己,要不然景泰帝怎么可能对他突然翻脸?   自己的地位这么重要!   “武清侯意图谋反,活捉此人面见陛下,赏银百两!”   朱骧大喊一声,率先抽刀将朝自己抓过来的一个壮汉给砍刀。   随后见石亨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一边嚷嚷着“这人说谎”一边指挥家丁跟锦衣卫对抗,也不愿意再拖下去。   他带着人后撤一段距离,然后带来的火铳就被人举了起来。   石亨养着的那些人虽然勇猛,可到底是血肉之躯,几排火铳放过去,直接在他们露出的膀子上炸开了血花。   响亮的火铳声传遍了整个武清侯府。   石亨终于脸色大变。   见到火铳这样的利器,他怎么可能还会怀疑朱骧的话?   眼下锦衣卫已经把整座侯府包了饺子,石亨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逃得了?   他又没有西洋六翼天使血统!   所以石亨咬咬牙,决定站出来。   “你们都让开!”石亨对着指着自己的火铳呵斥道,就要再次走到朱骧面前。   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还是让石亨练出来了一些气势的,加上他本就膀大腰圆性格凶悍,锦衣卫们下意识的还真给他挪出来了一点位置。   不过火铳还是对着这位大明武清侯。   朱骧也不阻拦,看着石亨来到自己身边。   只有阮伯山怕死,裤裆里没塞东西的东厂督公容易脚软,闪避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卫后面,小心防备着石亨。   却见这位侯爷两手空空气势十足过来,一副“老子不怵你”的表情,气沉丹田的吼了一声,   “本侯为大明南征北战多年,立下过汗马功劳!”   “本侯要见陛下!”   “我要进宫见皇帝!”   ……   这几句话似曾相识。   阮伯山扒着面前锦衣卫的袖子,再一次抬头看了看天。   也没下雪啊!   怎么总感觉跟去年冬天遇到过的事儿一样?   朱骧严肃的拒绝了石亨的无理要求,随后让人拿了他,直送入诏狱。   如果景泰帝后面要见他,自然会把人从诏狱里捞出来。   第二天的早朝,朱见济提前一步,在中极殿迎接了景泰帝。   一般来说,皇帝在上朝的时候,都会在中极殿休息或者更衣。   所以朱见济理所应当的拦住了好爸爸。   而景泰帝一夜没睡好,闭上眼就是石亨嚣张的找自己要田要钱的嘴脸。   在中极殿的时候他本想喝杯浓茶提提神,免得上朝打瞌睡,结果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仍旧没阻止发肿的眼皮合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心中长期存在阴影的原因,他竟然做了个梦——   梦中的自己跟鬼压床了似的,手脚不能动弹,然后石亨带着自己赏赐给他的东西,去了南宫把太上皇给救了出来。   重获自由的大哥跟石亨在自己的床前狂笑着,景泰帝又气又怕,挣扎着想要把这两人赶走,奈何他在梦里是个瘫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朱见济及时赶过来,推了推好爸爸。   “啊——”   景泰帝终于惊醒,带着一头冷汗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小胖墩。   “青哥儿!”   景泰帝一把抱住儿子,把怀里一大坨肉箍着,给自己暖了暖心。   “还好有你在!还好有你在!”   “父皇怎么了?”   朱见济抬起袖子给景泰帝擦了擦汗,不解的问他。   景泰帝激动的对着儿子说了自己做的那个梦,也告诉了昨晚朱骧汇报的“石亨造反事件”,担心自己是被南宫里的朱祁镇给施了咒,只是一个眯眼的功夫,就被他们给魇住了。   幸好他有儿子!   “这群人竟然敢让父皇受惊,儿子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朱见济安抚着他爹,嘴巴里信誓旦旦的说道。   反正这里是中极殿,边上又没有其他人,说话怎么就不能大声点了?!   “接下来的事儿子去办了,父皇就好生修养,不然身子虚了,才是真正中了那些人的套!”   “好,果然只有青哥儿是最疼为父的!”   景泰帝感动于儿子的孝顺,接过朱见济递给他的帕子抹了把脸,稍微提了提精神。   “太子仁孝,陛下是个慈父,如此情景,放在常人家里都是难得一见的,难怪老奴听外头儿的百姓都在夸天家和睦呢!”   成敬此时插嘴,扶起景泰帝为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袍角。   “行了,一边去!”景泰帝并不想让一个老太监对自己上下其手,哪怕对方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但原则问题还是要讲的。   “刚刚朕做梦魇着了没见你来伺候,现在赶着又有何用?”   “只有青哥儿才是最好的!”   景泰帝又感叹一遍,拉着儿子一块去了奉天殿上朝。   房子在高档小区那一片的臣子偷摸的瞄着皇帝跟太子,心里还惦记着昨晚听到的火铳声音。   在没有丰富娱乐活动的古代夜晚,即便从宋朝起就取消了宵禁开起了夜市,可说到底也就那么玩着,所以等夜深沉时,大家还是会乖乖回家抱老婆睡觉。   但家住武清侯府附近的人就不行了。   昨天晚上锦衣卫出动大量人,围住了整个侯府,还开了好几次火铳,逮捕了侯府主人石亨……   这么大的事件,完全让人无法安心睡觉。   好端端的,怎么就抓了个侯爷呢?   此前考成法撸了一大串官员,也没见着突然跑过去掀房子的啊?   好在朱见济不跟他们绕圈子,接过阮伯山递过来的情况汇总,装模作样的打开,随后表情从平静到惊讶再到合理的愤怒,过度的非常自然,完全就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石亨恶心的清纯皇太子。   偷瞄他的大臣心里也一悚,心知能引得少年老成的神童太子如此失态,必然是件大事。   “武清侯深受皇恩多年,可没想到他竟然意图谋反!”   朱见济捧着汇总,手有规律的颤抖着,语气既惊讶又痛心。   景泰帝也一脸被人骗了感情的模样,坐在龙椅上难掩浑身的憔悴。   “念出来,让这满朝文武听听,武清侯是怎么回报皇家的!”   朱见济指使着成敬。   成公公常年跟在景泰帝身边,为他喊了无数次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金嗓子是有朝廷认证的。   这种长篇大论的工作自然要交给专业人士办。   于是成敬来到众目睽睽之下,将武清侯私藏猛男,偷造兵器,以及大开京城地下会所的事说了出来。   前两者属于造反的必备流程,只是最后一样……   “此事可经详查?”   “有,北镇抚司那边还关着几个同谋,是他们招供的。”   如果石亨运气好,他们几个还能凑个对门。   “可万一只是几个流氓之徒的供词,并不足信……”   因为预谋造反前使用的手段过于离奇,让原本对对嚣张的石亨感官不好的言官们都出来替他说了一句话。   至于武清侯府查出兵器一事,只要数量没超出底线,石亨作为都督京师团营的总兵,身边有一些家伙事儿也是正常的。   所以开会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连景泰帝都看向了儿子。   他此前支愣的太快,听到朱骧坐实了石亨谋反的证据,就让他去抓人,还没来得及接触到这个蛮有吸引力的话题。   朱见济长叹一声,保持着此前态度,讲述了锦衣卫们“微服打扮”去乡间打黄扫非,却扫出来了这么一件大事的过程。   听完之后,其他臣子也是久久沉默。   是他们不接地气太久了吗?   就在京城这一块儿还能这么玩? 第五十九章 :太子安抚了武将   “既然已经调查过了,那我等亦是无话可说。”   此前站出来说话的那位言官退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说到底,武将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一个军功起来的侯爷被抓被杀,也就那样儿了,难道还要请清贵的翰林学士给他写一份祭文吗?   可文官们意思一下就不管了,武将那边却不得不出来真情实感一下。   石亨此前是武将中的第一行列,是极大部分将领羡慕的对象,虽然他性格真的很坏,可当兵的不都这样?   而且从讯问到抓捕,过去了也就一天,能查出来什么真材实料?   万一是有人诬陷呢?   万一是“莫须有”呢?   京城里一点风声都没有,一名顶级武将在家里喝着小酒,享受着身边美女的口舌之快,兴奋之处枪出如龙,突然就被锦衣卫给抓了,这合理吗?!   所以就有直肠子,平日又跟石亨有些接触的武将走出来,再次向小太子发问,“臣大胆叩问殿下,可否把那些证据拿出来,让俺们见见?”   你光是说,那再好听再有理由也没用啊!   如果不让大家都见证了石亨的造反意图,强行处理了这位军功卓著的侯爷,那其他武将也会心里不安的。   朱见济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毕竟武将集团也是因为五年前的事而元气大伤了的,要是因保卫战而封侯的石亨,转头就由于一些奇怪的口头证据被抓起来,着实让他们感到职场压力,进一步促进头油分泌导致掉发。   而武将们虽然和勋贵很相似,都是靠着打仗接触到了高层权力,但从根子上又有不同——   谁让勋贵们发展的早,属于大明集团原始股的占有者呢?   大明朝从开国到毁灭,他的宗室制度是一直被人诟病的,因为庞大的宗室被朝廷当猪养着,给国家财政造成了一笔巨大支出。   可很多人都忽略了,除了靠老祖宗赏口饭吃的大明王爷们,还有一大帮子的勋贵,以及地方上世袭的卫所长官们。   这些人吃的用的,也都是要朝廷出钱的。   换句话来说,勋贵们即便再落魄再不能支愣,也有皇家给他们兜底,富贵传家是没有问题的。   最近新落成的英烈祠,更是给了勋贵们大大的荣光,让朝野都知道了皇帝对这一方的看重。   此消彼长,武将的地位就下去了。   没有跟皇帝千丝万缕的关系,无法长期的保持自己这一边的力量,在原来的历史轨道上,随着负责武将职位调动的长官变成由文官掌控的兵部,他们也就成了“丘八”了。   好在在这个时空里,朱见济还没有放弃死的只剩下一口气的五军都督府,为武将们保留了部分自主权。   可他们仍然需要定心丸,需要来自于皇权的抚慰。   他们不是为了石亨做辩解,而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景泰帝在龙椅上,显然没有听明白武将心里的呐喊,只觉得证据他都拿出来了,怎么还有人瞎比比?   拖出去先打一顿!   幸亏朱见济是个明白人。   他在景泰帝出声之前站出来,表示“此事事关重大,武清侯一案的确需要详实查明。”   “如果诸位爱卿有所疑问,下朝后自可以去北镇抚司处找人要搜查来的证据,孤会着人告诉锦衣卫指挥使,让他放你们通行的。”   至于什么时候尘埃落定?   那就等着驻守大同的石彪被抓回京城再说吧。   因为担心叔叔事情暴露的刺激,让石彪直接投靠去了瓦剌,从而加大明朝的边防压力,朱见济此时也不想大张旗鼓的把石亨办了。   既然武将们请求好好查这个案子,给自己营造心理安慰,那他就顺水推舟的拖时间,派人去大同控制住了石彪后,就可以“查明真相”,把叔侄两个一块送上西天了。   “太子所言极是!你们也别多嘴了,速速退下!”景泰帝点头,赞同了儿子的提议。   武将们也很满意。   北镇抚司耶!   锦衣卫这种皇帝亲卫控制的地方,一直都是官员心里遍布黑暗的邪恶之地,现在竟然准他们过去看资料?   这是不是证明了皇家对武将们还很信重?   文官老爷们都没这种权力呢!   “退朝!”   又讨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重点还是朱见济那带给整个京城一股春风的整风运动,景泰帝跟小太子都没有太大兴趣。   只是点名了由石亨控制的原京城会所必须被查处,其他做这种生意的也要一视同仁,不管是私人开的妓院还是个体户的农家乐模式,全都要把它们打掉。   不然外人一到天子脚下就去搞黄色,把京城当什么地方了?   而且朱见济让卢忠汇报过,听说这行业还存在不少“夫妻档”“母女档”甚至于“兄弟档”现象后,还惊叹过封建时代人民的不讲究。   给自己带绿帽子真的是一种让人快乐的是吗?   幸好现在某些特殊的病毒还没有通过更不讲究的西洋人传进来,不然不少人得开花了。   作为一个正常人,这他可不能惯着!   于是整风运动更加深入发展,连夜踹寡妇门的流氓都被当垃圾扫掉了。   人均道德水平迅速提升,整个京城的空气都甜美了起来。   最大的收益人自然是民间老百姓。   和稀泥这种现象其实自古以来就有,在古代出行和劳动人手的双重限制下,很多乡下居民是被附近流氓裹挟了的,被骚扰了也不知道如何反抗。   现在官府跟来了小马达似的,主动出击,可谓是一件实打实的“仁政”。   “百姓当真如此说我?”   后宫里,朱见济为了让好爸爸不再失落,便把之前收集好的,民间关于整风运动的评价告诉了他。   景泰帝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了起来。   他在石亨那边受了感情欺诈,又在纯朴的老百姓身上得到了抚慰。   “父皇以仁爱治理天下,百姓自然会以真心奉还!”   朱见济给景泰帝捏了捏肩膀,笑得一张胖脸见牙不见眼。   说真的,景泰帝的特点就是容易心软,这辈子最狠的事估计就是废了汪皇后和囚禁大哥了——   可汪皇后在宫里好吃好喝,先前她信号太好以至于联通了南宫那边,景泰帝鼓了鼓脸也给她轻拿轻放了,待遇不但没降低,还下旨斥责了一遍太医院,让他们日后尽心服侍。   在封建时代,一个皇帝能这么对自己的前任,已经算是过得去了。   南宫更别提了。   所以只要景泰帝的心软货真价实落到了很少感受温暖的底层百姓身上,那是真的能让人在小冰河期到来时感到暖心的。   “要是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有百姓一半朴实,为父也不至于日日忧心国事了。”   景泰帝打谁随棍上,开始装深沉,仿佛他是个勤政的君主。   朱见济给他按肩膀的手暂停了一下。   “怎么了?”景泰帝不解的看了眼儿子。   朱见济面不改色的哄他道,“只是有感父皇的话,觉得当官的都是有心人,需要好好管束。”   “父皇不愧当了五载圣明天子,一开口就是至理名言。”   景泰帝得意的笑了,“那是自然,为父这皇帝当得可不简单,青哥儿你还是要学着点的。”   “儿子明白!”   于是又是父慈子孝的一天。 第六十章 :太子提审了仝寅   景泰帝原本还想把石亨从诏狱里提出来,当面质问他为什么想要谋反的,结果就被儿子哄的乐乐呵呵的回去看小黄书了。   “殿下,可想见见石亨?”   阮伯山目送着皇帝离开,转头就将昨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朱见济,然后问太子有没有兴趣痛打落水狗。   “不必了,”朱见济摆手拒绝,“诏狱那个地方湿气重,孤才不想去那边。”   再说了,石亨这个脑子有坑,能被个算命瞎子忽悠到谋反的地步,可见智商很多可能常年徘徊在七十附近。   跟他多接触,这对有着个聪明脑袋的朱见济不好。   万一老天爷喜欢算平均值呢?   “不过那个仝寅呢?抓到他了?”   朱见济懒得理石亨这个谋反都走奇葩路线的,只是问起了另外一个。   根据卢忠的情报,要是没有仝寅这个长期跟随在石亨身边的算命瞎子拱地,石亨在最初也不会坚定的生出反心。   “抓到了的,现在关在东厂那边,没让人压去北镇抚司。”   虽然景泰帝也对仝寅给石亨下的那句评语很不爽,还问过这瞎子的下场,但阮伯山却是及时提议,如果要审讯二人,还是分开点的好,不然离得近了容易串通口风。   特别是仝寅万一真有点本事在身上怎么办?   修仙之人不可以常理推之啊!   景泰帝听完也觉得有些道理,便让东厂和锦衣卫那边一人一个,分别审讯。   朱骧对此有些不满。   毕竟他是个老牌的臣子,士大夫强调的忠君体国他有,但士大夫看不起阉人的毛病他也有。   朱骧本人也经历过王振时代,对东厂的感官并不太好,只是天意弄人,随着岳父于谦的被重用,他才被提拔成指挥使的,跟着一堆宦官成同事了。   起初东厂没被景泰帝看在眼里,朱骧感觉很舒服。   但最近阮伯山借着小太子的东风越来越能逗景泰帝开心,自然也就重新扩张起了东厂的权力。   朱骧对此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阉党的力量慢慢的壮大起来。   ——————   朱见济乘着马车前往东厂。   这马车自然是皇庄出品,专供给皇家使用的。   话说自打皇庄那边的车马行走上正轨,一个是皇家的带动,一个是成国公定国公这些勋贵的努力的推销,很多权贵也开始乘骑四轮马车,可给朱见济送了不少钱。   搞得他都有点想扩大生产规模了。   可惜车马行人手只有那么多,朱见济也不可能挪用农庄那边的人过来制造马车——   马车生意只是一时的,但实验田却是无比宝贵的东西。   作为统治者,最大的忌讳就是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抛弃未来的收获。   朱见济想的透彻。   坐在没什么震感的马车上,他拉了拉搭在肚腩上的腰带,感受着前辈穿越时空带给自己的力量。   “太子殿下驾到!”   “奴婢等叩见太子!”   东厂的宦官们都跑出来迎接,在一声声尖锐阴柔的喊话中,朱见济作为东厂唯一的特殊人才,昂首阔步的走进了一个房间。   别看他小,   可是他有啊!   阮伯山没有感应到小太子心中的想法,只是请朱见济就坐后,连忙让人把仝寅压了上来。   没有被折磨的很惨,但仝寅作为一个残障人士,昨晚还在屋里睡大觉呢,突然就让人给抓了,还被关在潮湿可怖的东厂牢房里一晚上,这形象也不可能维持太好的。   所以朱见济一看就他感慨,“这位长的有些凤雏之态。”   还说石亨长的不像凡人呢,   朱见济觉得仝寅长的也不像凡人的模样。   尤其是对方的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明明没有色彩,但愣是有一种白内障混合了青光眼的感觉。   好家伙,   都凑出三原色了。   “还不快谢过太子夸奖?!”   一边压人的小宦官抬手往仝寅脑袋上招呼了一下,让他赶紧谢恩,还嫉妒大明储君的夸赞怎么没落自己身上。   仝寅被他拍的低了脑袋,磕磕绊绊的说道,“罪人多谢,多谢太子开金口!”   “不必谢孤,孤只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罢了!”   朱见济挥手撤去压着仝寅的两个宦官,让这算命瞎子得以松口气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跪着。   “孤今日来找你的原因,想来你也是懂的。”   “罪人明白,是因为武清侯谋反的事!”   仝寅慌张到额头渗出了大滴的汗水,对着朱见济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始狡辩,“可罪人是无辜的啊!”   仝寅悲痛的陈述起了自己的过往曾经——   想当年苦海翻起爱恨,至尊宝和紫霞没有缘份,他却遇上了石亨这个流氓。   仝寅的确学过一些相术,毕竟这种东西能流传上千年而不绝,总有些奇妙的能力在,最起码是能忽悠到人的。   他是个纯天然的残缺,跟东厂这种后天的减肥不一样。   而仝寅师父认为“天然瞎”更能窥探天机,对仝寅的栽培非常用心,然后也注重给仝寅打响在坑蒙拐骗界的名号。   于是仝寅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了算命界的大师,不少当地的富豪都喜欢找他给自己看相。   虽然仝寅也不是认清楚,为什么大家都认为一个瞎子可以看相很准,但他伸手摸过客人的五官摸多了,倒是也明白了其中一二。   因为有些人长的实在不需要用眼睛来看。   仝寅不是流氓,他摸了人是负责的。   只要五官没有长成畸形,仝寅都会努力的运用自己学过的相术给对方下一个命运的推论。   直到他摸了摸石亨,然后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就被当时已经是个军队小领导的石亨惊为天人单独占有,从此带在身边不离不弃。   因为石亨不可能让说出这句话的仝寅再待在外面,而有本事的大师难找,他也舍不得弄死仝寅。   谁让他是如此的封建迷信。   听到这里,朱见济差点把这两人认为成了真爱,甚至怀疑起了卢忠的情报能力。   好在脑子里及时浮现出了这两人的长相,让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坐在椅子上的小太子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缓解了一下刚才的恶心感。   仝寅仍旧在说。   其实他也是有些不能忍受石亨的蛮横与控制,毕竟在外面他是自由的,是受人追捧的大师,而石亨却是个“万事随心”的武将。   仝寅很害怕石亨喝高了或者爱好梦中杀人,就把自己送去见昊天上帝了。   但更让仝寅害怕的是,石亨竟然真的决定造反了。   他侵吞大明朝的资产来当启动资金,做起来一点都不客气,因为石亨绝对这又不是他的东西,等他当了皇帝,更不会缺这么点玩意儿了。   仝寅被他的自信刚刚感染了一下,然后就绝望的发现石亨竟然想在京城这种重镇之地,天子脚下造反……   你玩呢!   朱见济也觉得石亨脑回路很有问题。   这种操作有些类似于宣德朝那位刚刚掀铺盖说自己要造反,在宣扬得大家都知道了后,结果又抱着枕头回去睡觉的汉王。   “罪人当真不知道石亨怎么想的,罪人当初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那你胃口真是好,武清侯的饭你一吃就吃这么多年。”   石亨喂给仝寅的是法棍还是黑面包?   “罪人是被裹挟了的……”   仝寅说得句句带血,声声泣泪,仿佛窦娥再世。   阮伯山此时又偏头看了看窗外——他不知何时养成了喜欢看下雪的习惯。   大概是生活所迫。   朱见济终于笑出了声,“你说自己被石亨关着,那卢忠你认得吗?”   “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不是找你出主意来解决问题的吗?”   “你要是被关着,怎么见得他?”   仝寅顿时闭了嘴,哑口无言。 第六十一章 :太子给了仝寅一个任务   他当然记得卢忠。   更明白当皇太子把前任指挥使摆出来的时候,意味着什么东西。   因为他就那么一次喝醉酒漏了口风,而这么私密的对话,八成也是卢忠自己告诉太子的。   那自己之前编造的一切话语,都只是在给朱见济说单口相声。   “算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朱见济笑完,跳下凳子绕着卢忠走了两圈,然后才对他说道,“孤今天来找你,也是听说了你看相的本事,特意来实验实验的。”   “仝寅,你要是能说准孤的事,那孤就给你法外开恩,放你一条生路。”   真材实料的算命大师也是珍惜保护动物,朱见济并不想破坏生物的多样性。   而且他也没说仝寅的下半辈子是怎样的安排。   仝寅激动的嘴皮子抖动。   “可,可是……罪人看相都是要摸脸判断的。”   “太子殿下一定要保重龙体,要是出了点差子,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啊!”   阮伯山也迅速跪下来,求他的小主人别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如果仝寅真的摸上了皇太子的小胖脸,那不仅仅是触碰到了皇家龙体,还很有可能抓着小太子当人质的!   “无妨,让人拿火铳指着他的脑袋,孤不怕被溅上脑浆子。”朱见济无所谓的摆手说道。   东厂的宦官们手里也是有火器的,毕竟在宫中十二府里还有个兵杖局,负责的就是宫廷铁器和火药制造,只是比不上工部的军器局而言。   阮伯山说服不了太子,只能好泪命令旁边的宦官一人举着把火铳对准了仝寅的左右太阳穴,自己更是站在仝寅身后,只要他一有过分动作就立刻饿虎扑食。   对此,   仝寅只想哭泣。   但是脑袋左右各有根火铳,让仝寅根本没有力气去哭,只是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用东厂珍贵罕见的命根子滴了几滴水出来。   “来吧!”   “不让觉得孤是太子就不敢动了?”   连石亨都敢摸,自己这个可爱的小孩难不成还能比石亨更可怕?   “再不动,孤就让旁边的人蹦了你!”   于是仝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触碰到了朱见济的脸。   “如何?”   朱见济等着他将自己的五官大体顺了一遍,又飘飘然开口。   “……太子的脸,有些大。”   仝寅沉默了一下,随后才缓慢的开口。   朱见济听完就愤怒的含笑不语,“给孤开火吧,嘴巴不会用那就下辈子投胎当苍蝇去!”   嗡嗡嗡的就是没个人话!   “此乃罪人肺腑之言!”   仝寅紧张的大喊大叫。   这让朱见济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你脸才大呢!”   “孤让你说面相,你给孤说这话,简直是在跟孤开玩笑!”   要不是因为力气太小,朱见济自己就开枪把仝寅爆头了。   “你是不敢说?还是不会说?”   “石亨养了你这么多年,总不能总是被你骗着吧?”   仝寅继续辩解,“罪人是不敢说……”   “太子殿下的相……明明是早夭之态啊!”   仝寅学了一辈子相术,还没见过朱见济这样的人。   小太子的脸是真的大,但五官也有些返祖,跟太祖太宗长的类似,都是英挺明朗的那种。   仝寅摸上去就觉得手感很好,跟摸猪……不对,是跟摸龙头似的。   但他的毕生所学却告诉他,自己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太子,长了一副早死的相儿!   他哪里敢说啊!   “大胆,你竟然敢诅咒太子!”   阮伯山愤怒的护主,就要抢过火铳把仝寅一枪崩了。   但朱见济拦住了他,   并且让仝寅再给自己摸一遍脸。   “孤看你是当真看相看疯了,再给你个机会,想好该说些什么!”   早夭?   从他在床榻上睁开眼的那一刻,别说“朱见济”早夭了,就连景泰帝和杭皇后等人都不会壮年而卒!   于是仝寅心惊胆颤的再抚摸了一遍太子的胖脸,丰富的油脂之下,也难掩挺拔俊俏的眉目。   “变了……变了!”   仝寅突然再次大叫出声。   不像先前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发出的恐惧,而是一种世界观崩溃的无力之感。   “为何会变成了一副真龙天子之相?!”   仝寅的声音尖锐到类似于宦官的程度,随后就被旁边的东厂督公给打了一巴掌,“莫要发疯!惊扰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太子本就是当今储君,皇帝陛下的唯一子嗣,太宗庇佑之子孙,他如何不会是真龙天子?”   仝寅蜷缩在地上,一身冷汗湿透衣背。   朱见济忽然笑了。   “你相术学得再好,也见不得真龙天子样!”   “当年孔子问礼于老子,也曾感叹过龙有九变,何况于孤?”   “那太子要如何处置这人?”阮伯山拍着马屁问道。   “留他一条命吧,能把达官贵人忽悠的团团转,奉为上宾大师,这人的嘴皮子想来很厉害……会说话的,也算是种人才。”   趴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的仝寅微微松了口气。   他确实没有见过同一副相貌,命格却南辕北辙的情况。   想来的确是小太子说得对,“真龙”不是他一个学了点相术的天瞎可以窥探的。   “仝寅,孤给你一个任务,只要做得好,过完之事孤既往不咎,刚刚那些足够治你死罪的话,孤也当做没听过,如何?”   “请太子吩咐!”   仝寅手忙脚乱的爬过来,对着朱见济叩首。   “你替孤传出去个消息,就说太上皇——并非孙太后亲生之子!”   朱见济蹲下去,挤出浑身的肉,笑得跟个福娃似的,问发愣的仝寅,“听说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吗?”   “这种故事该怎么编,想来不需要孤告诉你。”   仝寅碰碰的磕头,为了自己的小命,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太上皇,“遵命!遵命!”   阮伯山凑上来大胆发问,“可是因为近来从会昌伯家中传出来的那些风言风语?”   就在朱见济弄了个整风运动之后,孙家那些做恶的家奴就受到了皇太子的重点照顾,受到了锦衣卫和以徐永宁为首的勋贵拽少的围攻。   前者不说,   后者作为天然的上流社会贵公子,耍横怎么可能比不上一群家奴?   特别是在徐永宁的暗示下,他们知道自己这是在“合法”的耍横,更加针对起了孙家人。   于是不止习惯于狗仗人势的家奴,就连孙继宗的孙子孙铭都被徐永宁亲自上手揍了一顿。   据说孙铭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叫嚣,“我姑奶奶是太后,我舅舅是太上皇,我是皇亲国戚,你怎么敢打我?!”   结果徐永宁一抬脚踩他脸上,一点都不带怕的同样叙述起自己家的故事。   徐达这位老祖宗就不用多费口舌了,至今都有不少人在传颂他的事迹。   既然孙铭这么喜欢炫耀他们家靠个女人光耀门楣的事,那徐永宁就要在这个方面碾压他。   “我太姑奶奶是太宗皇帝的皇后,是你那位姑奶奶的奶奶了!”   “我都没有到处嚷嚷,你竟然有脸跟我炫耀?!”   于是徐永宁更加不留情面的带着人把孙铭揍了一顿。 第六十二章 :太子又收养了一只鹦鹉   孙家人当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只是他们觉得,在朱祁镇还是皇帝时,根本没人敢惹自己,徐永宁这个勋贵中头一号的混世魔王从前也只是跟孙铭斗斗嘴皮子,现在他们看扁了自己,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皇帝不是他们家的人了!   所以孙家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挽救被恶毒反派景泰帝父子囚禁在南宫里的太上皇!   但是他们的职位听起来显贵,却是没有多少实权的,更难以接触到深宫内院。   好在人多力量大,孙继宗召集家里老小,最后在听闻京城里有一个名为“德云社”的神秘组织很能传播谣言后,就决定也进行造谣行动,渲染太上皇在宫里的难受,以及景泰帝手足相残的狠毒。   在舆论攻势下,总能钓上些有心人的。   奈何朱见济已经在这条路上先行了一步,这就导致孙家的某位子弟在茶楼休闲,听到说书先生又阴阳怪气起正统年间的各种恶事时,怒而拍桌,将那说书先生打了一顿。   “德云社”就此损伤惨重。   毕竟每一个能够影响到民间舆论的口艺人都是朱见济花钱花时间培养出来的。   孙家人打了他家的鹦鹉,简直就是没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特别是他们还想反向造谣污蔑自己跟好爸爸,这更加不能容忍。   不就是为了“拯救皇帝祁镇”吗?   可如果那人没有资格当皇帝怎么办?   土木帝的黑料已经被扒过一遍了,再宣传也无法吸引群众,所以朱见济决定将舆论引向人民群众都喜欢的八卦新闻。   至于老百姓会不会信,那就不关朱见济的事情了。   历史已经证明了,即便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漏洞百出,也能因为百姓的热爱而流传千古。   比如说秦始皇的身世之谜就跟楚幽王的传言近乎一样,很明显是被人替换了姓名后复制粘贴上去的,但谁管它?   老百姓喜欢的东西,你又算老几?   等到土木帝的血统受到质疑,那么会昌伯说的“景泰帝囚兄”在百姓嘴里也不太支愣了。   受此前德云社的名嘴们以及整风运动的影响,为景泰帝很是刷了一波民间的好感度,在京城百姓看来,景泰帝显然是个好人。   好人怎么会做手足相残的事呢?   那配合一下新出现的流言,指不定就是景泰帝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为了维护皇家血统而做出的防护。   唉呀,   流言可真是可怕!   朱见济对着仝寅以及随后赶过来的卢忠吩咐了新的舆论风向,同时也要求他放养在外面的鹦鹉们别把话说的太直白。   太直接的话语不但有可能给他们自己引来麻烦,还激不起听众怀中那颗火热的八卦之心。   必须要小心翼翼勾勾搭搭的,运用语言艺术让他们自己往那边想。   这就是传说中的朦胧美。   卢忠受命,然后拖着仝寅就走了。   “知道对陛下回复什么吗?”朱见济背着手,问阮伯山。   阮伯山机灵回道,“仝寅妖言惑众,在拷问中突然发疯,已然被乱棍打死了。”   “挺好的。”朱见济相信景泰帝不会怀疑这话。   除非他心血来潮要亲眼看下仝寅的尸体。   而朱见济留下仝寅,也的确有要用到他的地方——   除了对方若有似无的相术能力,更看重他在权贵中的人脉。   在石亨府上时,京城权贵中就流传起了仝寅的传说。而石亨被抓,流传出去的真相中也没有多少仝寅的影子。   所以在一些人眼里,仝寅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师。   朱见济需要仝寅打进他们的圈子里,为自己充当耳目。   谁让锦衣卫和东厂的力量比不上传说中的自己,无法“隔墙有耳”?   想要切实掌控贵族圈的消息,还是需要更多人手。   卢忠收集信息的能力是强,可惜活动多在中下层,透过某府上的下人才能得知其中事物。   何况口口相传,卢忠听到的时候总有点失真,降低了可信度。   仝寅的存在恰恰能填补这个弊端。   只要他听话的给朱见济当新的狗子,给贵人们当个可以倾心交流的大师,朱见济很愿意保下他。   就是这人同样不会说话,   竟然敢说他脸大!   朱见济返回皇宫,其后的十来天又是和往常一样,上班看奏疏,下班了就去六率的训练场或者皇庄逛一逛,检阅一下自己手里的根基发育的如何了。   而在民间,新一波的舆论风暴已然到来。   ————————   “混账!”   “这些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去给我把那些管不住嘴的乱棍打死!”   会昌伯府,孙继宗捶桌大怒,对着身边人放声辱骂着。   他的嫡子孙琏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在父亲暴怒时插嘴。   万一被咬到肉怎么办?   好不容易等到孙继宗骂完人中场休息,孙琏才连忙安抚老爷子,“父亲不必担忧,儿子现在就吩咐人手出去,给乱说话的管管嘴!”   孙继宗点点头,还强调道,“传这种流言的人居心叵测,咱们千万不能放任!”   “你等会去北镇抚司那边,让锦衣卫也派人去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锦衣卫指挥使朱骧生性耿直,一心听命于皇帝,能被咱们说动吗?”   孙继宗瞪了这不争气的儿子一眼,“脏水都泼到皇家身上来了,他作为皇家鹰犬,怎么就不能派人了?”   “蠢货,快点给老子去办!”   老孙子拍了一把儿子的脑袋,把人赶了出去。   “真是恶毒!”   他仍旧在为了流言而愤愤不平。   朱祁镇怎么可能不是宣德皇帝的血脉?   哪个统治者这么蠢,不知道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   胆敢揣测宫闱秘事,还把事情说的头头是道,让老百姓听了还想听,那这消息来源必然是宫里。   也只有宫里才能流传出拥有这么多细节的谣言!   孙继宗想着,他必须进宫看一下自己的妹妹,让她约束一下皇宫里面的人,把谣言的制造者抓出来,凌迟了最好!   而孙太后那边,虽然伺候她的宫人们一直对外宣称太后沉迷念佛,没时间见外人,可娘家的亲哥哥来了,又哪里能拦住?   于是在宫人们拖延了一段时间后,孙继宗还是见到了孙太后。   “妹子,你……你瘦了啊!”   眼前的娇美妇人难掩憔悴,本应该随着年龄上涨而逐渐丰满的身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短短几个月就瘦了不少。   孙继宗看了极为难受。   这可是他们家富贵的源头,也是眼下保住他家荣华的最大护盾。   如果孙太后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家岂不是要失去庇护了?   “是不是那些宫人违逆你了?我就是知道景泰皇帝不安好心,他就是要把你跟太上皇幽囚到死!”   “大哥千万别乱说,让皇帝听见那可就麻烦了!”   孙太后止住了暴躁老哥的发言,愁容满面。   “他敢!”   “不尽孝道,难道皇帝要犯天下之大不讳吗?!你虽不是他亲生母亲,但却是嫡母,他亲娘吴贤妃不也是无法跟你平起平坐的吗?”   “他若是孝顺,你我兄妹想见一面,又何必如此辛苦?”   孙太后抹起了眼泪,“只是我苦一点没关系,可怜我那在南宫里的皇儿,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传来了……”   自打景泰帝对兴安生出了刺儿,就很少在让他跟着自己了。   兴安老谋深算,自然看得出皇帝的态度变化,也跟着低调起来,不敢随便蹦哒以至于被正在跃跃欲试挑战权威的阮伯山抓到把柄。   于是他明哲保身,也不再担任太上皇和孙太后的沟通使者了。   孙太后逆生长的原因,一半也是如此。   管控强化,无法得知儿子的情况,让她的母爱无法释放,憋久了自然容易坏身体。   奈何着急也没用。   孙继宗干脆转移话题,不再让妹妹继续哭诉下去,而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来意。 第六十三章 :太子预备解决老孙跟老张   “什么?!”   “怎么会有人如此污蔑我?镇儿明明就是先帝的嫡长子!”   “他们是想造反吗?!”   孙太后反应激烈,头上的珠钗都跟着摇摆。   “老哥也知道你是清白的,只是这谣言源于宫里,不把这谣言的揪出来,着实的让人难以下咽。”   孙太后幻想了一下自己吃饭吃出只苍蝇,也是极为恶心。   “可是仁寿宫中的宫人,都是皇帝安排的耳目,我又能做什么?”   孙太后长叹一声。   “你到底是太后,怕他做什么?”   孙继宗胡子一翘,根本没把景泰帝放在眼里。   谁让孝道比天大?   在仁寿宫被更换了宫人后,为了显示自己当真是替太后“着想”,景泰帝也会时不时带着老婆孩子过来问安,打个卡就走,让人找不到话说。   皇帝还会来问安呢,还给太后换了更尽心的宫人服侍。   谁敢说他不孝?   而且为了不把孙太后真的逼到鱼死网破,孙家人要来探视,景泰帝也不会过于拦着。   区区外戚,能飞起来不成?   “就算皇帝对你阳奉阴违,你也可以找其他人,比如说皇后跟吴妃……”   反抗不了他们,就不会恶心他们吗?!   孙继宗对着妹妹怒其不争。   如果他有这种让皇帝不敢冒犯的身份,一定要把这皇宫闹得鸡飞狗跳!   奈何他妹妹顺风顺水一辈子,脑子一点都没见进化。   你老公死了,你就忘了当年宫斗的手段了?   秉持着这种想法,孙继宗小声的给孙太后出主意。   话刚说完,就有宫人走过来,提醒会昌伯每日的会见机会到点了。   这种事是不能续个钟的。   孙继宗这才气哼哼的走了。   不过孙太后却是被大哥指明了一条新的路,当真端起自己太后的架子,在景泰帝的后宫们日常来打卡问安之时折腾她们,搞得景泰帝做操时都得看着美人的汪汪泪眼——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勇猛让花苞带水呢,谁知道人根本就没对他有多大感受。   让美人落泪的只是一个中年妇女!   景泰帝真的被恶心到了。   但是后妃每日问安是规矩,他作为天子,在后宫却是要听皇太后的。   毕竟男主外女主内,长久之理。   只要孙太后拿出年轻时做作的本事来,还真能“父子通杀”。   特别是景泰帝的生母吴贤妃最近也常被孙太后叫过去,话里话外的磨她,将内敛低调的吴贤妃磨的连怒气都不敢生,还被要求出面,去大搜宫廷,把乱嚼舌根的宫人抓起来,为孙太后和太上皇证明清白。   吴贤妃唯唯诺诺。   谁让吴贤妃一直很怕她?   宣德皇帝年近三十才和真爱孙太后生下了第一个叉烧,甚至为了爱情废了原配皇后,可见其人得宠的厉害。   结果正当孙太后志得意满之时,吴贤妃却成为了漏网之鱼,为皇帝生下了第二个儿子。   被气到的真爱从此看吴贤妃极为不顺眼,有事没事就爱找她的麻烦。   宣德皇帝没管住下半身,也自觉对不住爱情,只要孙太后不针对他珍贵的儿子,那就随便她了。   这种情况,到了正统朝也没有改变。   等到儿子景泰帝上台了,吴贤妃心里却早就生出了阴影,在宫里也一直很沉默,连景泰帝父子跟孙太后的斗法都不敢插手。   这是个真正清修度日的爱佛人士。   奈何因为孙继宗的主意,让她被迫参与到了这浑水里。   “她这是借着母亲您来磨搓儿子啊!”   景泰帝来拜见生母时,见着吴贤妃低沉的模样,问了伺候她的宫人,得知来龙去脉后当即大怒。   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孙太后竟然还敢做这种事!   偏偏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就像景泰帝常常被强调正统的臣子说的哑口无言一样,孙太后是宣德皇帝的正妻,吴贤妃只是一个人形的物件,地位是不一样的。   景泰帝要尊重太上皇。   吴贤妃也要尊重孙太后。   景泰帝折腾太上皇,她就折腾他老娘。   简直是互相折磨。   无奈之下,景泰帝只能找到他聪明的大脸儿子,问朱见济该怎么办。   朱见济也没想到自己让人传的谣言竟然牵扯到了他奶奶的身上,心中略微尴尬。   但这没关系,   他脸大走天下!   “归根结底,还是在太上皇身上。”   “太上皇一日还在他们眼里,他们就一日不肯放弃。”   像外戚这种和皇帝本人息息相关的东西,当然是要拼命去维护的。   “那怎么办?他已经被囚禁了啊!”   事到如今,景泰帝都没有对朱祁镇下黑手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把人关严实了,他和对方的矛盾就没有了。   朱见济此前跟他说过的把人赶去凤阳老家,景泰帝都逐渐放到脑后去了。   朱见济对好爸爸的政治手腕从来不报希望,看着他逐渐安于现状连南宫都不针对了,可见还得自己撸袖子上。   “那儿子来想办法,区区外戚,孙家人安分还好,不安分咱们就做了他!”   孙忠去世的时候,景泰帝都给人追封了忠国公,孙继宗他们家的待遇也没有削减,可见是仁至义尽了。   奈何孙家已经不当人,还想着重回正统朝的光辉呢。   朱见济岂能让他们如愿?   此前不急着动手,一个是因为孙家的确一撸就倒,还有是因为石亨这个实权将军吸引住了朱见济的目光。   如今在夺门事件中充当最强武力的石亨已经去诏狱度假了,孙家人也能当年猪杀了。   跟孙继宗玩得好的张輗也要一块解决了。   反正都要动手的,先前也收集过不少他们的黑料,不算师出无名。   趁着东宫六率近来训练完毕,朱见济打算开门放狗了。   “你对你二叔怎么看?”   回到咸阳宫,朱见济先抓来自己的小伙伴张懋问话。   张懋摇摇头,“二叔不行,他只对我大哥好一点,对我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说完这句,张懋还对朱见济感叹起了他在家里的生活不易。   因为年幼,虽然头顶一个“英国公”的称号,但事务基本上都是他大哥在管理,张輗也频频插手,双方可以说是把张懋这个真正的主人给架空了。   而张忠对这个叔叔马首是瞻。   也就是张懋进宫和小太子当了伴读,有了靠山后,张忠一系才对这个小弟弟稍微尊重了点,经常来串门的张輗看到张懋,却仍然是一副“你也配姓张”的表情。   所以对张懋而言,待在东宫反而更像待在家里,他也是伴读天团里最亲近皇家的一个。   “难怪张輗跟孙继宗玩得好,原来都是一类人。”朱见济说道。   这种人小肚鸡肠,只觉得所有人都得对自己好,他富贵那是命中注定的,所以面对冒犯了自己利益的崽种,自然是“行止发乎于情”了。   “英国公府自当由你做主,你叔叔早就分家出去了,凭什么掺和你家事情?”   朱见济提起了腰带,让张懋低下头直视自己。   “张懋,你想当个真正的英国公吗?” 第六十四章 :太子开门放狗   张懋的心砰砰大跳,被小太子的提议蛊惑住了。   他也不傻,作为勋贵出身,知道自己一进东宫,就跟太子绑在一块了。   而他在家里逐渐的被大哥看在眼里,不再被底下人当个孩子一样哄骗轻视,也是因为他成了太子的伴读。   他是受了好处的,   所以他需要回报太子殿下。   只是他年幼,管家权力又被老叔叔架空,纵然看着小太子能傲然立在诸大臣间充当指挥,心生羡慕,却也无能为力。   张懋算虚岁,已经快十一岁了,性格也算稳妥懂事,他觉得自己是可以学着管理“英国公”这个庞大家族的。   更何况作为这一代的家主,张懋也不愿意看到老叔叔这个旁支的力量压过主家。   只要他能在家里发出自己的声音!   现在太子殿下这么说,是要帮自己吗?   “我愿意!”   “我想要!”   张懋大声的喊出了自己的话,手激动的微微发抖。   “那好,那我就帮你!”   朱见济微微垫脚,面不改色的搭上了张懋的肩膀。   “你是太子伴读,自当与孤荣辱与共!”   “太子殿下的命令就是我人生前进的方向!”   张懋隆重宣誓,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严肃。   “让柳溥、宋兴和朱仪来见孤吧!”   朱见济转头吩咐马冲。   马冲应声,随后小跑过去叫人。   三人不久赶到。   虽然太子召见神机营和禁卫长官有些越职,放到其他朝代都要犯皇帝忌讳的,可景泰帝都愿意让朱见济当“儿皇帝”了,哪里会在乎这点小事?   柳溥看得也清楚,所以当听闻太子召见时,连迅速处理完手中事物,来到了咸阳宫。   他没有看旁边的儿子柳承庆,只是很安静的跪在地上。   朱见济让张懋来到自己手边,对着这三位说道,“英国公家纲常扰乱,作为分家的护驾将军竟然成了掌家之人,这是不符合礼法的。”   “而且孤还听说,张輗与石亨走的近,只怕也有些脏东西在身上。”   “孤念着这是勋贵之间的问题,所以特此请你们这些长辈过来,为英国公出出力。”   “张懋谢过各位叔叔了!”   没等对方说什么,张懋率先给人讲礼貌,让三人在太子跟小英国公的左右夹击下无法敷衍此事。   其实勋贵们是不想掺和别人家乱子的,特别是英国公这种顶级的豪门。   但现在哪里有他们退缩的份儿?!   “定西侯,你是此间长者,你来说说怎么解决?”朱见济点了宋兴回答。   宋兴无奈说道,“老臣与张懋没什么交情,何况张輗生性傲慢,连自己大哥都不曾放在眼里,想要说服他放弃主家权力,着实有难度。”   “所以你的意思是,来软的不行喽?”   朱见济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看来不把老东西打一顿,他是不会知道疼的。”   “成国公和定西侯,你们两位都是掌兵之人,可愿意带着人去英国公府一趟,把鸠占鹊巢的张輗赶出去?”   朱仪和柳溥对视一眼。   作为同等级的成国公,朱仪自然是不怵张輗的,再说这么久了,东宫六率已经训练到个个肌肉满满,是该拉出去摆摆姿势了。   柳溥瞄了眼旁边的儿子,最后也狠心点头应了,“臣愿往!”   他跟儿子的前途都在小太子身上,该显示忠心就得显示忠心。   柳溥性格虽说有些懦弱迟疑,但带着兵马去吓唬人还是敢做的。   于是朱见济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张懋的手臂对他说道,“你看,这么多长者都站在你这边呢,占了你家的那个老东西不足为据!”   张懋感动的又开始积蓄眼泪。   徐永宁终于憋不住了,“我也要跟着去!”   “你不能去英国公府。”结果朱见济摇摇头,不同意对方的自告奋勇。   徐永宁刚刚把脸鼓起来,丹田运气就要发出质问,却又听到了朱见济后面的话,“你带着人去会昌伯那边,给孤把他家给围了!”   “围了不要动手,也别说什么,只要不放人出来就好。”   孙继宗不是要恶心他吗?   那朱见济也不介意恶心下他们全家。   “那我坐旁边当柱子啊?”徐永宁还不高兴。   “放心,你围了人家宅子,孙继宗这个老不羞肯定会出来跟你辩论,到时候你就可以纵情辱骂他了。”   “那用什么理由围?”   “就说石亨跟他有关系嘛!”   现在石亨算是一块砖,哪里需要他朱见济就往哪里搬。   反正人在诏狱里被关着,谁知道他供出来了什么。   孙继宗的确也跟石亨有过往来,不算冤枉。   于是徐永宁高兴的走了,带走了东宫六率中的两百人。   朱仪跟柳溥则是各自召集自己的部下,一个带着剩下的东宫卫队,一个则是神机营中的火铳队伍,凑足一百五十人的精英团也去英国公府开荒洗地图了。   朱见济慢悠悠的过去找好爸爸,汇报一下自己做的事情。   毕竟在京城之内调集军队,再怎样也得跟皇帝说一声,不然容易引起骚乱。   ——————   英国公府。   张輗跟着大侄子张忠正在谈话,说的却是近来“官员财产登记”的问题。   作为勋贵,张忠身有残疾没有当官,可张輗却是有职位的。   而在太子殿下的深切关注下,张輗的财产问题自然被户部和都察院详细的核实了一顿,将他私底下侵占的田地和商铺都给抓了出来,甚至将张輗作为一个典型,通报给了他的同僚们。   张輗对此恨得牙痒痒。   再显贵的身份也要有钱财支撑,没了钱他去当个落魄贵族吗?   张輗觉得,这是小太子在报复自己没去给他的车马行送钱导致的,也有可能是张懋这个小杂种给主子吹了什么风。   反正当初的伴读天团为了响应太子号召,的确认真给皇庄制造的新式马车打了广告,短短时间内,定国公和定西侯两家出行都换成了四轮子。   而英国公这边,由于张懋没有话语权,没人搭理,只有张懋一人坚持换成了四轮马车,每天坐着它进宫陪太子读书。   大纠察之时更有不少官员捧着钱往车马行里面砸,而这些人中又有不少,没有被纠察人员抓出来黑料。   对此,张輗怎么看不出其中门道。   但他是如此的倔强,对着大哥张辅都一点不怕,何况小小太子?   现在私产被没收了,张輗没有后悔,只是痛恨起了朱见济的不懂事——   哪里有勋贵不置办黑暗产业的,凭什么只针对他!   小太子一点都看不清局势,不知道是有官员和勋贵们的共同支持,他爹才当得好皇帝。   景泰帝用了于谦这个官场中格格不入的清风侠,现在小太子又针对官员频频出招,简直是要自坏根基。   长此以往,   国将不国!   景泰帝要是有太上皇一半的好,何至于引得官场哀声连连?   如果太上皇还掌权就好了。   张輗心里想着,最后竟然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第六十五章 :太子围了英国公府【二合一】   他这人混账惯了,活到这岁数也不打算改,已然是要混账到底了。   他是护驾将军,开国元勋之后,人脉广泛。   直接造反很有难度,但这并不意味着拥戴太上皇重新登基就不行了。   可惜石亨因为被小太子构陷谋反被抓了起来,不然自己还能把他拉拢过来。   心里的念头一起,张輗就不受控制的疯狂幻想起来,甚至罗列起了他可以联系到的人手。   张忠看着叔叔脸上忽然浮现的狂热之情,不知道其中内涵,只是沉默的给他续了一杯酒。   张忠的一些产业也在这次大纠察中被查出来没收了,他跟张輗一样不满。   只是他性格没张輗那么横,私底下也不敢对着皇帝太子口出怨言。   但这并不妨碍他指桑骂槐。   “张懋这小子天天混在宫里,莫不是以为抱上了小太子的腿,就能翻身了?”   就小太子那模样,   听说他在宫里骑的羊车都有些拽不动他,   张懋凑上去,不怕被使唤着跟羊一块拉车?   想想幼弟给小太子当马骑的场景,张忠心中生出了报复的快意。   他极为嫉妒自己唯一的弟弟。   因为他健全,   因为他在摇摇欲坠的时候,抓到了皇家伸过来的橄榄枝。   凭什么享受这一切的不是自己呢?   幸好,   看小太子最近推出的各种政策都颇为刻薄,想来对自己身边的人更加不堪。   张忠可以通过幻想,快意地倾泻自己的嫉恨。   而当叔侄二人畅快的想像某些画面时,英国公府却是被热热闹闹的围了起来。   对比起徐永宁那边,他们的人手虽然不多,但大半是拿火铳的,一排枪杆子对着你,威慑力比刀兵还大。   “你们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大门的走出来,看着那一溜黑洞洞,抖着腿大声发问。   张懋从高大的人群中挤出来,对着门房回复,“奉太子殿下敕令,这些人是来帮我清理家事的!”   “还请两位将军随我进去,这个时候我大哥和老叔应该都在其中。”   张懋对着朱仪和柳溥说道。   两人当然答应,选了几个亲卫随身,披盔戴甲的就气势汹汹的大步迈入英国公府。   门房哪里见过这阵仗?   屁滚尿流的跑进去找真正的管家人张老太爷了。   “奉太子敕令,都给我闪开!”   朱仪一边走,一边让身边的肌肉猛男推开前来阻挡的张忠和张輗属下。   张懋仗着有猛男团护体,慢慢也走出来了个虎虎生风,步子迈的极大。   他大踏步的来到了正厅,站在台阶之上,朱仪柳溥护法左右。   张輗听闻消息急忙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张懋居高临下而来的目光。   张忠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后面,略显痴肥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刚刚的剧烈运动。   他在家里喝茶聊天呢,怎么突然就被围了?!   “你们想干什么?”   张輗急吼吼的说道,指着张懋,“你带着外人来家里如此行事,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吗?!”   张忠也喘着气冲他喊话,在这么多人围观下难得没有跟张懋摆脸色,“小弟还是不要胡闹了,今日弄出来这么大的笑话,传出去了可要祸害咱们全家的!”   有下人也开始应和起两位管家人的话来,嚷嚷的跟群苍蝇似的。   朱仪哼了一声。   他带过来的人立马接受召唤,抬起火铳对准了下面的狗腿子们。   一声响起,院子中的地面立马开了花。   狗子们瞬间安静了。   他们突然想起了张辅还在世时立下的规矩,个个听话懂事的退到两边,不再敢掺和大人物间的斗法。   看见这一幕的张懋也想起了他在小本本上看到过的太子名言——“真理只要枪炮范围之内”。   于是他更加明白自己是有靠山的人,   没看火铳一摆出来,连胡子都快气飞上天的张輗都温和了下来?   “还记得太子说了什么吗?照着吩咐办,端起你国公的架子来!”   朱仪小小推了下张懋,让他赶紧的以英国公府当家人的身份,把张輗这个老混球赶出去。   张懋深吸一口气,攥起了拳头上前一步。   “我陪太子读书已有些时日,也从东宫那里学来了不少道理……”   “我深受皇恩,受封二代英国公,自当修身齐家,以报效朝廷恩德……”   “叔父张輗先前念我年幼,我大哥身体有缺,故而频频为我分忧。如今我已明事理,便不该再混淆主支旁系,坏了家里规矩……”   “所以今日,奉太子敕令,当分明家务……叔父还是请回去自己的地方吧!”   说到最后一句,张懋提高了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   谁会喜欢一个根本看不起自己的老东西?!   “不错!”   “天道纲常不可违背,哪里有叔叔一直给侄儿当家管事的道理?”   柳溥此时也开口,和朱仪一起维护起了张懋的威严。   张輗气得不行,张口就想说你们也配说“纲常伦理?太上皇不还被他弟弟囚禁着嘛!”   但他还有点理智,知道这话一说出口指不定要给自己惹祸,于是转身踢了张忠一下,把这个愣愣的大侄子推上前。   “既然我这个叔叔不方便插手,那诸位作为外姓,更不应该围了我张家的地方,摆出如此架势!”   “张忠,快快你跟弟弟说清楚,你可是他的大哥!”   于是张忠拖着瘸腿上前,摆出一副笑脸对着台阶上的几位招呼,“各位说的有道理,只是此乃我家家事,何必引出这么大的动静?”   “太子说了,维护纲常伦理,乃是皇家作为天下表率的职责,更何况……太子殿下就是要给我撑腰,你们能怎么办?!”   张懋模仿着朱见济的经典姿势双手提高腰带,后面尴尬的发现自己没小太子那优秀的肚腩来卡住带子,便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放开了手。   但他的脸上还是有着“狗仗人势”的兴奋。   “太子这么做,陛下听见了难免生气……小弟,你可别仗着陪太子读书,就进谗言啊!”   张忠拉下脸,加重了语气。   “竟然唆使太子为你私自调动了神机营……这种罪过,可不是咱们张家担得起的!”   赶紧回来!   张忠保持着笑容,心底却对着这个弟弟简直恨得牙痒痒。   一个不注意,给自己惹出来了这样的事,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自家笑话。   也是自己那个恬不知耻,胆敢勾引自己七十岁老父上位的庶母养出来的好儿子,一点礼数都不知道。   幸亏自己管家之后,让庶母一直待在府中小院修心,隔绝了张懋母子,不然还得给他们家丢脸!   张忠越想越羞恼。   他至今都不知道一个贱婢怎么敢勾搭张辅的。   图他年纪大?   图他不洗澡?   结果他才搬出景泰帝来压人呢,已然被儿子通知过的景泰帝就派人来补丁了。   太监成敬急匆匆过来,一脸笑意,说话气息还有些不平稳,   “陛下作为天下人的君父,的确需要替别人立立规矩。”   “老奴秉持陛下口谕——”   “张輗为老不尊,罚居家思过一月,其后也不准随意插手英国公家事。”   顶级的勋贵被一个分家出去的老东西把持,这不是个更大的笑话?   “张忠虽然是大哥,但承爵的毕竟是张懋,兄弟之间还是要分清主次的……这是陛下的原话,还望诸位明白。”   “至于神机营的动静,”成敬笑得更和蔼了,“这是陛下给太子的方便之权,尔等不知天家和睦,还是不要多话以离间的好!”   张輗张忠气得脸都肿了。   但口谕如此,身边还有多名侍卫虎视眈眈,怎能不应?   只有张懋最高兴。   完了还羡慕起来皇家还有这样感人的慈父孝子,比一般人家都要团结和气了。   张輗敷衍的行礼表示自己明白了,并放话说了“自己再也不管侄儿家事”后,便要怒气冲冲的走人。   “张老将军!”   朱仪突然喊住他。   “干嘛!”张輗不满的止步。   朱仪笑得跟成敬似的,“只是想跟着您一块出去罢了!”   他一摆手,带进来的那些士兵便迅速收好武器,排列成行跟随在朱仪身后。   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极为高效。   张輗盯了一眼,随后转身继续走。   出了英国公府的大门,张輗看了那些还围着宅子的人就心烦。   “都撤去吧,已经没你们的事了!”   但那些举着刀兵火铳的动都没动。   张輗气得再次提高声音,“一群小小士卒,连本将军的话都敢不听?!”   “老将军不必动怒,这些是我从东宫带过来的卫率,可不是一般的兵!”   朱仪从他背后绕出来,话里难掩得意。   他早就想对人炫耀一下东宫六率了。   只见朱仪打了个手势,那些围着的士卒才散去。   就像先前那样,一点杂声都没有,简洁有力的动作带着种协调的美感。   张輗脸色阴沉。   他好歹是个将门出身,也有点军队经验,知道什么样的军队最可怕。   军人,   要讲纪律!   不动如山,一动如狂风烈火的那种,才是在战场上让人望之生寒的强军。   之前于谦操练团营,也是想要练出这样的一支队伍,好迅速增强大明中央的武装力量。   谁能想到太子东宫里就有几百号这样的士卒呢?   当真是见了鬼了!   朱仪看着张輗老脸掩饰不住的忌惮,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作为主要的训练人,朱仪当然知道自己手下的这堆人只能算作“虚有其表”。   因为这些人组建六率后,还没真正的打过仗。   每天吃好喝好,天不亮就要起床搞队列、跑操和各种由太子发明的奇怪运动,朱仪不但要跟着一块,还心疼这浪费的粮食和钱财呢!   巨量的运动意味着巨量的消耗,   后勤才是保障一支军队活动起来的根本因素。   这也是导致古代军队很少有队列和跑步训练这种活动的原因之一。   好在朱见济养的人少,又不缺钱财,不怕消耗的把人堆了出来。   几十个高大威风的士卒整齐划一的行动,总是能让人产生畏惧的。   所以朱仪一直期待着把人拉出来炫耀。   张輗哼哼唧唧的,最后在朱仪明里暗里的显摆下,终于一甩袖子走了。   “这老爷子走的还挺利索。”   朱仪看着老头登车而去,哼笑着对柳溥说道,“难怪心思这么野。”   不过没关系,等张輗到家里禁足不能出来,锦衣卫就要上门去问“你跟石亨什么关系”了,总能帮张輗泄泄多余的体力,让他符合老年人形象。   随后,张懋又在朱仪柳溥的支持下,处置了一批向来不服从自己的家奴,狠狠的证明了一把自己作为家主的威严。   张忠在旁边敢怒不敢言。   只能看着张懋把他幽居小院的亲娘接出来,母子两个接手了英国公府的管理权。 第六十六章 :太子很不喜欢孙家   而在另外一边,   徐永宁已经彻底攻陷了会昌伯府。   以孙家大宅子为中心,周围一大片都乱成一锅粥了!   就在张懋大声宣誓自己对张氏家族的统治地位时,徐永宁才把出来质问的孙铭打了一顿。   可怜孙家小子伤口才消肿没几天,又惨遭暴击,疼的捂着脸找爷爷去了。   徐永宁让人给自己搬了张凳子,就对着会昌伯府的大门,大马金刀的坐下,旁边还临时找了两个卖小吃的商贩,给自己做着零嘴。   他也不让人说什么话,放任边上看热闹的百姓随便猜想。   有的人发散思维,联想到了前段日子流行起来的“新版狸猫换太子”,心想莫非是事情暴露了,皇帝气急攻心偏偏又要维护皇家颜面,所以只是派人来折腾孙家人?想把他们磨死?   孙继宗耳听外面热闹的不成样子,又见孙子重新变成猪头,气得捶桌大骂,“真是不要脸了!”   “不敬自己的嫡母和兄长,现在还迫害外戚……皇帝这是要干什么?那个小太子也是……当真是要妖孽祸国了!”   “老夫这就出去,看看那太子的人敢把我怎么样!”   徐永宁斜坐在凳子上,那边有人扇风,这边有漂亮的姑娘给他喂食,大庭广众之下,是绝对的潇洒。   孙继宗隔着老远就被他这姿态刺激到了。   只是当他才把脚迈出大门,就有箭矢穿空而来。   “不好意思,太子之前吩咐我,不能让人左脚先出门……”徐永宁一脸正色的给孙继宗解释。   “你一个晚辈,就这么对长者的吗?”   “什么晚辈?”徐永宁眉头一皱,站了起来,“我是当代的定国公,与国同休的功臣血脉!”   “你爹不过是个小小吏员,要不是你妹妹哄得宣德皇帝宠妾灭妻了,京城里哪会有这孙家宅子?”   “你是人越老皮越厚,胆敢跟我摆谱?”   他说的毫不客气,反而更让百姓们联想起来。   原来当今的孙太后起先不过是先帝小老婆……   那不就更符合“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了吗?!   看热闹的人顿时激动起来,还有期待搞快点的,就希望孙家人能再度激怒徐永宁,让后者说出更多大实话。   “你!”   孙继宗激动的想要出去指着徐永宁的鼻子骂。   可惜他这次出门先用的还是左脚。   于是又有一支箭矢过去,穿破了孙继宗的靴面儿,惊得人直接往后仰倒。   “父亲!”   孙琏赶紧抱住老爹,让他别摔出个脑中风来。   “我家没有犯事,你凭什么封?”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徐永宁叉腰抬头,用鼻孔看人,“整个京城别人说这话还行,可你们孙家……”   他慢悠悠的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纸,对着上面的内容开始念起来。   孙继宗越听越不对劲,听到一半才恍然大悟,这是他们家家奴出门做的各种恶事。   “……综上,奉太子敕令,勒令孙家全部闭门,十五日内不准任何人进出,还京城一个清净!”   “去,给我把狗洞给封了,给敢出门,当场格杀勿论!”   徐永宁又指使负责放箭的神箭手对着孙家大门发了一弓,箭矢直挺挺的钉上了大门。   箭羽颤动个不停,   就像孙家人砰砰乱跳的心。   朱见济派徐永宁这个混不吝的鬼才过来,绝对是踩在了孙家底线上。   因为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朱见济深信,徐永宁的脸皮不是一般人可以破防的。   而且遇到问题徐永宁也喜欢用暴力解决,正好给随便插手皇家事务的孙继宗一个教训——   从太宗皇帝开始,后代天子基本都和民间清白人家联姻,为得就是避免外戚干政。   孙家人利用孙太后,竟然还跳起来干涉起后宫了,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换成个强势一点的皇帝,孙家直接能半夜“走水”没了。   也就是大家欺负景泰帝好脾气了。   可惜朱见济不是个好欺负的。   考成法一出来,石亨一下狱,朝堂百官也意识到了小太子不但脸大,还不好惹,也逐渐的收敛起来。   曾经得罪过朱见济的钟同和杨善此时被同僚们排斥,像和杨善交好的太常寺卿许彬就因为“交友不慎”而被言官们弹劾,已经主动上表辞官奏疏,即将灰溜溜的退出政治舞台。   偏偏孙继宗还要撞朱见济的枪口上。   文官集团的守旧派被打压,武将方面石亨被抓,朱见济表示自己一碗水端平,干脆把张輗跟孙继宗这种勋贵也给弄了。   人傻看不清形势,就不用再浪费粮食了。   小冰河期可有不少人需要救命粮呢!   “太子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   在孙家人百般尝试都被徐永宁堵回来后,准定国公终于耍够了威风,漫步走到孙继宗这个老货面前。   后者愤怒的瞪着老眼,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是外戚,我要找太后”之类的话。   徐永宁的笑脸靠近大门,脚没迈进去。   “太子说,‘会昌伯,时代变了!’”   “别一直活在过去,宣德朝都过去十几年了,正统皇帝还在南宫乖乖修身反省呢,你一个当舅舅的何必跳得这么高?”   “跳得越高,会摔得越惨的!”   “你!”   孙继宗被徐永宁转告的朱见济话语气得不行,老脸涨红。   结果徐永宁还清了清嗓子,继续转述。   他用一种极其不屑的语气说道,“皇帝家务你也敢插手?孙家算什么东西!”   “这宅子太大,给太子爷说说,让他再派点人过来!”   “他说话,我办事!”   “保证连狗洞都不给他们钻!”   孙继宗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突然想起来了年轻时候,他们家还没突然暴富前的场景。   他是小吏的儿子。   跟徐永宁一比,的确不算天生的贵人。   可……   可他妹妹是太后……   太后是皇帝的娘啊!   ——————   “我是你的嫡母,孙家也是大明外戚,你不能这么对孙家!”   三天后的宫里面,在朱见济故意推动下,孙太后终于知道了孙家被围得水泄不通,连狗洞都被堵了的事。   此时的孙家上百口人,都被朱见济派去的人封的严严实实。   更要命的是,在常年富贵下,孙继宗他们和家奴都舒服惯了,每天的米粮菜肴都得要新鲜的才肯动筷子,所以家里囤积的粮食不多,上百人没多久就吃完了。   有被饿着的家丁想溜出去找吃的,当场被射杀。   真的是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宰一双,跟杀猪似的毫不留情。   血迹在墙边渗了一大片。   而这样的热闹也让百姓们看腻味了,除了在卫率打杀那些过往嚣张至极的恶人时才会又惊又喜的起个哄,其余时间岁月静好得跟孙家人活在不同宇宙似的。 第六十七章 :太子应付完了孙太后   朱见济也算通过这件事,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的“不得民心”。   当街杀人本该是一件很残忍的事,结果这种事落到孙家头上却让人拍手称快,足以见得孙继宗那副德行是怎么来的。   无非是骑在百姓头上久了,当真以为自己与日月同光了。   也许唯一心疼孙家人遭遇的,只有孙太后了。   所以刚听到消息,孙太后瞬间从磨搓景泰帝后宫跟吴贤妃的快感中清醒过来,非得命宫人叫来景泰帝,跟着他纠缠起来。   朱见济跟着好爸爸一块。   因为他清楚景泰帝的毛病就这样,人一卖惨就容易心软。   好爸爸可没意识到孙继宗教唆孙太后的举动有多么的违逆皇家,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这馊主意和虚伪做作的孙太后。   眼见景泰帝被孙太后吵得心烦意乱,偏偏又顾着身份不敢跟人直接犟嘴,朱见济就主动为父分忧,除了几个心腹,命周边的宫人都下去了。   门窗一关,整个仁寿宫就空落落的,只有孙太后有节奏的哭泣声在其中徘徊。   景泰帝本来还在想办法敷衍,让孙太后别叫了,就被儿子拉了拉袖子,打手势示意他俩别管——   对付熊孩子跟熊家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随便哭。   朱见济带着好爸爸坐下,还贴心的为景泰帝端来一盘点心,父子俩一边吃一边看耍猴。   景泰帝也意会到了儿子的意思,腮帮子伴随着孙太后的哭声动了起来。   而独角戏一个人是唱不下去的。   孙太后也早就失去了年轻时的娇美动人,十几年的养尊处优让她成了一个雍容的中年太太。   就这么一大坨肉在景泰帝眼前扭动,皇帝跟太子都只能保持冷漠。   “还请皇帝放过孙家……到底是皇亲啊。”   孙太后结束了自己的表演,对着景泰帝提出要求。   景泰帝看向儿子。   朱见济摇了摇头,   大脸之上表情冷漠。   孙太后惊讶道,“那是你的外祖……”   “不要随便攀关系,父皇和我可跟孙家没关系!”   “这样的亲戚,太后想要就自己当宝护着,反正给谁谁嫌弃!”   朱见济让阮伯山把孙家人做的恶事大声念出来,自己继续吃点心。   孙太后久居深宫,哪里知道自家人在外面如此的作威作福?   景泰帝过去当王爷,倒是知道一些,但没想到这些家伙积累下的恶果如此之多。   听完以后,只庆幸还好自己派儿子过去把孙家围了,   不然放任这种恶徒在京城里,岂不是相当于在甜美空气里放了个屁?   想想都恶心!   孙太后脸色又青又白,但还是咬牙说道,“但孙家罪不至此……”   “他敢插手天家事务,那就该死!”   朱见济突然提高声音,让吃东西的景泰帝都愣住了。   手里的点心差点被吓掉了。   吾儿的气势越来越接近朕了……   小心把糕点放回去的景泰帝心中微微感叹。   朱见济没有注意到他爹的小动作,义正言辞的说道,   “太妃是父皇的生母,是孤的亲奶奶,皇后更为国之主母!”   “他们如何,事关父皇与孤的体面!”   “太后日日针对她们,若是后宫当真有错,那自然无有不可,偏偏那是孙继宗给你出的主意!”   “他是个什么东西?”   “敢开口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景泰帝点头应和,也学儿子板起脸来,“没错,孙继宗是什么人?朕在宫外时就有所听闻了,太子今日如此对待,是给他们的报应!”   孙太后脸色大变,“你们怎么说得出这些话……”   朱见济哼笑,“父皇和孤驱走了宫人再说,已经是给太后面子了。”   “太后是不知道,宫外面近来不知流言频频,还对太上皇埋怨不少,孙家人做的孽,自然算在了他的头上,谁让那是他舅舅?”   “就是,这样继续下去,朕也只能顺应民心,仍旧让太上皇闭宫思过了。”景泰帝顺着儿子的话说下去,总算是跟上了朱见济的想法。   所以哥哥跟儿子,麻烦太后您选一个吧!   “太上皇此前思过良久,还有今日的后遗症,孤和父皇只怕上天仍不高兴,想着要不要缩减一下南宫用度,让太上皇身体力行感动上苍……”   “不行!”   孙太后惊叫一声,“太上皇他是旧时天子,岂能做卑贱的活?”   “此时此刻的事,哪能念着彼时彼刻呢?”朱见济感慨一声,眼神不经意的扫过仁寿宫内仅剩的几个宫人。   顺着朱见济的目光环视了一遍空阔的宫殿,孙太后终于含泪认清了现实。   其实她早该睁眼看世界的,奈何一直沉浸在过去迷梦中不肯醒来,毕竟景泰帝除了限制她们母子的自由,也没有其他事情。   现在朱见济忍不下去要掀桌子了,孙太后才意识到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可以向吴妃妹妹道歉,此后也诚心向佛……”   她服了软,却被朱见济果断拒绝。   “这个不行。”   “既然太后的亲弟犯下累累罪过,为什么不下旨斥责呢?”   “还请太后迅速下懿旨,告诫会昌伯好生行事,莫要再借着皇亲的威风,给天家招来祸端。”   “说得好!”   景泰帝拍拍手表示赞同,成敬机灵的退后,不久便取来了一副笔墨。   “请吧!”   朱见济让孙太后口述,然后成敬执笔。   作为一名享福了大半辈子的中年妇女,即便为了儿子放弃了大哥,可让她转头说自己兄弟的坏话,也无法张口就来。   重点也在于,孙太后没什么文化。   她就是一个仰仗娇美憨态引得先帝爱护的封建小女人,知识那是什么东西?   胡皇后的高水平知识最后不还是败给了她的高水平姿势?   好在成敬以前当过进士,即便转行了也没忘记充实自己,所以当孙太后含含糊糊的说完,他便将修改后的完整版呈递景泰帝御览。   “写的不错,朕看了都生气!”   景泰帝又递给朱见济,让儿子欣赏一下成敬的文笔。   朱见济很给对方面子,赞赏了几句就让成敬带去会昌伯府宣旨了。   “那……太上皇那边呢?”   孙太后小心发问。   她也算明白,对着有儿子在身边的景泰帝,自己是没资格大声说话的。   特别是在宫廷渐渐被清理,成为皇帝真正的乐园时,她这个旧时天子的母亲,也无法向外面传递消息,引来守旧派的支援。   “这个还请太后放心,太上皇必定会平安一生的。”   朱见济笑得非常祥和,“父皇早就和孤说好了,绝对不会对太上皇做什么恶事。”   “就连太上皇的血脉,也会受封王爵,待遇同等于孤的手足。”   景泰帝可算想起了儿子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谋划,迅速回应道,“不错,朕绝不食言!”   “那就好。”孙太后松了口气。   心中对放弃孙继宗的罪恶感减轻了许多。   到底是儿子最重要! 第六十八章 :太子行为引起的余波   景泰帝和朱见济高兴的离开了仁寿宫,总算是摆脱了更年期的孙太后。   “话说……”   父子俩散步到一片小竹林处,景泰帝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朱见济说道,“此前的消息,是青哥儿你让人传出去的吧?”   给太上皇的身世泼脏水,   这招真的太能污人了。   毕竟这种八卦一旦在民间传来,是很难被消磨掉的。   景泰帝也不是个傻子。   眼看着儿子今天当着孙太后的面发威,再联想近来的事情,也能猜到一些。   他的宝贝崽可一直聪明过人来着!   朱见济一向不爱骗人,尤其是面对父爱如山的好爸爸。   所以他很果断的应了。   “……”   景泰帝都没料到儿子这么耿直,之前在路上想好的措辞顿时被打乱,还生出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果然,不论是什么,青哥儿总不会欺瞒自己的!   “以后还是少用一些歪路子吧,”   原本想好好给儿子做次思想辅导的景泰帝还是选择了好声好气。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为天子者,可以贪权爱财,甚至还能像为父这样,万事不沾手,只交付信任的人来办……但在一些事上,一定要把心思摆正了!”   “心不正,那做什么都是歪的。做事歪了,那完蛋也就快了。”   “青哥儿懂事的厉害,所以为父此前也不想管,但这件事为父得说一下,是不想让你尝到编人段子后的甜头,从而溜到这条路上去。”   朱见济听了,感动的眼泪汪汪。   没想到在很多事上表现的颇为天真的好爸爸竟然会猜到是自己命人散布的谣言,还特意抽空跟自己谈心,以免儿子长歪了……   这种爹放在寻常百姓家里都是少见的好吧!   虽然都过去这么久了,景泰帝才猜到了这么一样,但起码证明了好爸爸的心思还不算太迟钝。   “父皇放心,这事也是儿子气不过别人乱搅和咱们家事弄出来的,后面的结果儿子会来解决……”   “至于君子小人的行事手段……父皇不必多虑,儿子明白的!”   “这次我打算清理一下会昌伯这等坏家伙,毕竟我朝没有外戚干政的传统,更没有外戚扰乱宫闱的规矩,孙家人敢伸手,儿子就敢把他打回去。”   “也该让一些活在梦里的人清醒一点了,现在早就不是正统朝的花鸟风月了。”   “那就好。”   景泰帝听了儿子一席话,立马放了心,知道青哥儿也是在为自己考虑。   像孙继宗这种富贵荣辱与太上皇息息相关的人,是最反对景泰帝统治的。   而这种家伙,不经历狠狠的抽打,是认不清现实的。   这次解决掉他们也好。   起码等到事情结尾,早就习惯了的臣子也不会反应的太激烈。   烦恼来的快,去的同样快。   景泰帝又快乐起来,和儿子分享起了自己最近看得名著。   像什么《游仙窟》、《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等等,让景泰帝连连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若是太祖高皇帝恢复汉唐旧制之时,一块恢复了这种小说的写作,那景泰帝早就热爱文学去了!   谈心完毕,接下来的路爷俩走的便更加轻松了。   而在孙继宗那边,好不容易等来了个宦官尖着嗓子呼喊“太后懿旨”到,以为自己迎来了救星,刚刚预备重振雄风跟徐永宁比划比划呢,就惊闻懿旨上写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太后怎么可能如此对我家?”   她不是扶弟魔吗?!   孙家有这样的富贵辉煌,不都是靠着她当年枕边风的功劳吗?   孙继宗不肯相信前几天还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妹妹会翻脸捅娘家人一刀。   凭什么叫他们禁足反省!   但徐永宁笑得很开心。   因为他总算完成了任务。   会昌伯摔得这么狠,看来距离他加入东宫六率的日子不远了。   “另外还有一道旨意……”   就在孙继宗全家震惊的时候,传旨的宦官又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还带来了皇帝口谕。   “陛下说了,会昌伯威福多年,虽因是太后亲兄而免于牢狱之灾,但大明律法森严,不可不罚。”   “所以还请定国公继续辛苦一下,将会昌伯府内的财物没收三分之二,除了会昌伯一家,抓捕其中有过错的家奴属下,交由顺天府尹审查。”   “这是小事!”   徐永宁一拍胸脯,答应的非常轻松。   这主意一听就不像景泰帝会下的,绝对是他那个基因突变的儿子出的主意。   既然如此,隔空接收到朱见济信号的小伙伴当然义不容辞。   徐永宁决定没必要请人来清点会昌伯府的财物,自己直接见啥拿啥。   同样是大明爵爷,徐永宁很清楚除了明面上的财物外,孙家人肯定还会有私下的生意用来赚钱。   所以他下手根本毫不犹豫。   算是继车马行之后,再次给东宫狠狠的进了一笔账。   给孙家财宝搬家这事虽然省略了很多步骤,但还是从天亮一直搬到了天黑,可见在两代人之间,孙家到底干了什么。   这是绝对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至于引起这次风波,从而导致自己和张輗都遭受大难的孙继宗,早就在听完口谕后激动的昏了过去。   在赶来大夫的辛苦医治下,孙继宗半夜才勉强醒来,可惜连连打击过于沉重,他负担不起,竟然是中风偏瘫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   反正现在哭天喊地的,从孙继宗变成了他儿子。   唯一的后浪,就是在第二天的早朝之上,有官员对景泰帝的命令表示出了质疑——   张輗和孙继宗“为老不尊,治家无方”肯定是板上钉钉的,而这两人的地位连石亨都比不上,在勋戚班里都排不到第一列,文官们当然不会努力的去维护他们。   但之后打着“没收赃款”的名义,强行将孙家两代人的积累搬空,这就引起了他们警惕了。   因为这些官员家里也有点小问题,要是皇帝故技重施,也找他们罚款怎么办?   这钱是交还是不交?   于是利用孙家的问题,有人在朝堂上面发起了辩论,觉得这种拿臣子家钱财的行为,实在是有违“皇家风度”,是很不适合的行为!   由于朱见济为了堵住他们的嘴,提前把两人的罪责摆了出来。   对着大字报上面的各种实打实罪状,就算是脸皮再厚的守旧派也不好意思为两人做无罪辩护。   毕竟他们可是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小太子又是一个善于“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能人,要是强行开怪,下场很有可能就是在接下来的日子成为京城百姓口中新的谈资。   这是钟同和杨善已经证明过的事。   没有他俩的骨气,也没有杨善都御史的高位,别的官员也不敢走他俩的老路。   所以他们只能扯这样的理由,暗示金台上坐着的两位处理了犯罪的人就够了,罚什么款啊?   人一家上百口不要吃饭啊?   而且太子直接派兵围堵孙家好几天,将出门的人当场格杀的行为,也实在太凶残了。   一看就知道,年纪轻轻不能把握军队,所以皇帝最好把太子编练六率的权力收回去。   不然自己会害怕的!   掌握军队并且敢杀人的君主,让他们回忆起了太祖太宗时代的阴影。   就连于谦都默认了这些人的提议。   因为对他来说,射杀孙家的人着实有违律法,起码人在被杀之前还没有定罪,这是属于太子动用私人权力干的越线举动。   好在朱见济此前的人事调动没白费,   这次不必他亲自下场打嘴炮,自然有王文李贤等人热心站出来,疯狂的给太子洗地,恨不得把朱见济这个小胖子直接漂白成人世间罕见的白莲花,朝野间绝版的大公无私者。   谁让随着内阁中陈循和高谷斗争的逐渐升温,朱见济不久前已经让景泰帝答应扩充内阁了?   王文和李贤,就是接下来的入阁人选,也是朱见济即将直接领导的下属。   所以他们必须要为太子殿下展示下什么叫做“忠诚的吏部”。   再说了,   太子下的令能叫“抄家”吗!   孙家那么多人,不还在宅子里住着,不还能自己承担衣食住行的花销吗?!   真是瞎了诸位朝公的狗眼! 第六十九章 :太子平定了余波   王文性格激烈,说话也毫不客气,就差学王竑老哥那样,气急之下撸起袖子打人了。   最厉害的是,他还学习了小太子的话术,专门站在道德高地,一手握着“百姓人权”一手端着“祖宗成法”,双管齐下,把人怼的哑口无言。   “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我朝太祖曾言……”   “陛下太子已然法外开恩……”   一连串的名言从王文嘴里吐出来,让人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像孙家人一样欺男霸女了。   而李贤则是温和了许多,引经据典的回复了其他人的意见,并且表示“此乃天子之意,我等下臣不可违背”,贯彻了“领导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这一原则。   对此,朱见济只能从金台上投下他深沉的目光。   景泰帝看得趣味盎然,好在后面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早朝,不能让人继续这么浪费时间,于是给了儿子一个眼神,让他把自己惹出来的问题摆平。   “好了!”   就在于谦都想要打破自己别默寡言的人设,参与到这件事的辩论中时,朱见济开口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孤搬了会昌伯家东西的事嘛!”   “此时既然你们要说法,那孤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他仍然是让旁边的宦官端来一叠写满了墨字的白纸,上面全是孙家人的罪行,以及利用自己皇亲身份强占民田,掠夺他人财富的证据。   更有一份财产清单,摊开后几乎要横贯整座大殿。   景泰帝光是看着这清单长度,就恼怒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朝廷拮据度日,国库空虚,这孙家的不义之财……都快比朕的钱还多了!”   这话,景泰帝说的真情实感。   因为大明的天灾,还有练兵平乱等等事务,都是需要花费大价钱去填窟窿的。   奈何景泰帝不舍得压榨老百姓,大灾频频之时还给他们减免赋税,所以有些时候,国库没钱了,还得他自掏腰包补贴补贴,甚至开放了“捐纳”制度,允许地方上的豪商在捐钱赈灾后,给自家子弟买一个监生的名头。   这才维持住了朝廷体面,要不然朱见济此前都拿不出钱给都察院尽职尽责的御史们发奖金。   大家都以为国家可以没钱,但皇帝肯定是有钱的。   其实只有景泰帝跟儿子知道,皇家的小金库也是负增长状态的,只是有之前几朝的积累,所以还没显出贫穷来。   结果现在才草草翻了一遍孙家,就惊讶的发现他们的资产都快接近天子内帑了。   去除其中的珍宝奇物,只看成堆的金银和田地,还得更多一点,气得朱见济差点变更胖了。   朝臣们也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么炫目的一笔清单。   他们家里也是有产业与田地的,毕竟大明律法没阻止官员经商,还对当官的有各种优待。   但放任外戚在京城周边占有如此巨量的田地和财产……宣德皇帝当初是被猪油蒙心了吧!   爱情就这么大的魔力?   “这里还有从孙家家奴嘴里查出来的一些东西,据其招供,会昌伯曾与石亨有过往来,还对着张輗口出不逊,诽谤天子。”   “近些日子京城不是流传陛下苛待太上皇和太后一事吗?都是孙继宗派人传出去的,他还进宫里向太后进谗言,使得太后太妃不合……坏了天家亲情!”   “孙继宗僭越如此,陛下只是下令查抄部分家产,已然是敬重太后!”   “尔等为他辩护,难道是觉得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需要花钱免灾,直接抄家问罪就好?”   “你们这些人,当真是其心可诛!”   朱见济猛地从自己的小金座上跳下,气势十足的俯瞰底下众人。   “臣等无知!”   对方迅速的服软。   其实当他们知道孙继宗随意插手皇家之事的时候,就反应过来重点不该在前面的“抄家”上了。   在封建皇权的时代,你私底下可以不把皇帝放眼里,也能蒙着被子大声辱骂统治者,甚至还可以架空他的权力,把皇帝变成傀儡。   但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把你的辱骂和放肆摆到明面上来。   高澄可以“殴帝三拳”,骂句“狗脚朕”,那是因为人家不仅是权臣,还没几年就篡位了,这才如此嚣张。   他孙继宗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对上不敬”是无可赦的大罪嘛!   这次石亨开会所还让群臣震惊,因为总有人来刷新他们的政治理念,见识到生物的多样性。   张輗那边其实也差不多。   把侄子张懋当空气,大摇大摆的去给英国公府当家,什么规矩都不管,还跟孙继宗这个外戚随便吐槽皇帝被人听见……也是活该!   “此外,陛下收缴孙家财物,也是有用处的。”   朱见济继续说道,“孙家横行多年,京城百姓中多有受害者,本想一一弥补,只是年久难以查询,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便决定拿出一半的财物充当资金,去周边修建道路和水利,惠泽庶民。”   “当然,若有深受孙家恶果的人家,一经查实也会有报偿。”   “剩下的财物金银……”   朱见济将目光放在于谦身上,“就交由兵部操持,充当军费了。”   “孙家在当年与瓦剌的对抗中没出什么力,这些钱就当作给士卒的报酬了。”   于谦顿时高兴了。   他的兵部一直都极度缺钱,   只要朱见济表明他会掏钱出来为国为民做好事,那搬个孙家算什么?   于少保可以为了钱迅速的转变自己之前的想法,支持太子扩张搬家业务。   可劲的搬!   多搬几家!   武将那边也喜上眉梢。   因为在国家财政紧缺的情况下,文官老爷们是没啥事,武将却是遇到了难题——   后世常常会说当将军的“吃空饷,喝兵血”,可那前提得是有东西来让他们吃喝啊!   于谦编练团营,主要精力就放在那儿,每次景泰帝赏赐给了他点东西,于少保转手就拿着去补贴手下的兵将去了。   所以于谦家里才会显得那么穷。   这不在于他遇到了朱太祖这样的皇帝,而是在于朱太祖没有遇到他这样的员工。   要不是这段日子朱见济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让景泰帝把赏赐给于谦的金银换成了生活所需的实物,于谦的生活水平还得长期保持在较低的层面上。   但这不是武将们关心的重点,   他们知道于谦肯定会把大头扔到团营那边,可孙家抄出来的钱这么多,漏一点下来也够给自己这边多加几个菜了。   白捡的便宜就不必多做要求了!   作为实际宰相的于谦很赞同,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言。   前面还反对陛下抄家行为的官员立马换了张脸,痛苦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单纯心性,以至于为孙继宗开腔,然后痛骂起了孙家作为外戚却不思报效国家等等罪恶。   激情完毕后,方才摆出“老子是清流”的模样,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朱见济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了。   他只会默默的记下,等什么时候对方惹到自己了,再拿出来敲算盘算总账。 第七十章 :太子想要加征商税   “还请于尚书和张尚书留步!”   朝会过后,有个面白的宦官拦住了即将离去的于谦和张凤,笑着对他们说道,“陛下请两位去内阁参加个会议,说是有大事相商。”   这当然是不可能拒绝。   所以于谦和张凤转变方向,前往文渊阁而去。   而在那边,内阁的首辅陈循和高谷各据一边,显然在政见上矛盾频繁,不想再给对方做脸面了。   其他阁臣不愿意被迫站边,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   朱见济不理他们的对立行为,只顾着喝水润喉咙。   自己下朝驾着羊车到这里也是很累的!   景泰帝更不在乎这种东西,只是随便一摆手,让他俩赶紧坐下。   “敢问陛下有何要事?”   六部长官参与内阁会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像今天早朝刚过就把人拽过来,的确是前所未有。   景泰帝看了眼儿子,对着于谦说道,“今日找你们过来,自然有几件事吩咐——”   “一是要增选两位阁臣,处理近来繁重的政务,朕与太子相商后,决定提拔王文与李贤二人,各位卿家有何意见?”   李贤是可以的,他的身份适当并且有政绩傍身,入阁只需要别人推他一把。   而朱见济并不介意当这个给李贤借力的人。   不仅仅因为李贤曾经对着守旧派伸出正义的背刺,还因为朱见济曾经翻到过他以前呈上的奏疏,里面提到了“鼓励火器发展”的话。   这显然是一位对火器威力有深刻了解的官员。   朱见济需要这样的人才来为自己打工。   但另一位就有点出格了。   “王文任吏部尚书,为二品大员,其人入阁并非小事……”高谷说道。   景泰帝无所谓的打断了他的话,“近来六部与内阁交流频繁,但每每论事,都要差人去值班房请人过来。朕念着使王文入阁,可以减少许多麻烦,故而如此。”   这是为了你们着想啊!   工作效率提高点不好吗?   在皇帝明确表示“他就要”以后,本来持保守意见的高谷便无话可说了。   因为在内阁权力还没扩展成大明中后期的国家中枢时,它在法律上的定义就是皇帝的秘书。   即便是到了后期,非法管理国家大事的内阁也能被皇帝想换首辅就换首辅,何况是一名阁臣?   于是在景泰帝的支持下,王文光荣的成为了大明朝首位以尚书之身加入内阁的臣子。   “除此之外,是太子提议的征收赋税一事……”   景泰帝对着儿子招招手,示意该他上场表演了。   反正主持内阁会议的早就是朱见济了。   如果不是因为“增收赋税”一事牵扯过大,需要皇帝来震震场面,景泰帝一下朝就要就回去补觉了。   “收税?”   “近年天灾如此,陛下之前已经下旨减免了,怎么眼下出尔反尔?”   内阁的诸位大臣都疑惑的看向朱见济,觉得小太子这有福的相貌,不像个会压榨百姓的。   “自然是有所原因的。”   朱见济润好了喉咙,便提着自己腰间的玉带,冲着张凤一点头,“张尚书,孤前面让你带来的关于今年户部的各项开支明细,你可准备好了?”   张凤顺从的将带来的厚重资料拿出。   他一早就塞到了衣服里,把自己撑得跟突然发福了似的,早朝时随时准备着响应小太子的要求,谁知道都下朝了还没让他掏出来。   张凤都快怀疑小太子是不是忘了这回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朱见济将这份档案交给臣子,让他们自己先看一看。   自打他提出来的表格法得到金濂的认可并且大力推行后,张凤萧规曹随,仍旧坚持。   所以户部做的今年各种预算,他们还是看得懂的,还有数学好的在心中迅速算出了今年可能要花费的钱数,同时隐隐猜到了太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今年要赈灾,要练兵,还要分发俸禄……”朱见济摸着腰带上的玉扣,长声一叹,“孤也不瞒各位卿家,国库是没什么钱了。”   “臣前日便给陛下上了一封奏疏,恳请莫要再免除受灾之地的赋税,可以小额征收,以缓解财政匮乏。”   张凤也开口说道,印证了朱见济不是在对他们卖惨。   因为预计的支出和往年收入摆在眼前,户部那边空荡荡的库房也是中央官员差不多都知道的一件事,阁臣们的面色也沉重了。   “那就只能苦一苦百姓了……”陈循缓缓开口,仿佛带着千分悲痛,完全不想对着老百姓收税,但只能向现实低头,“骂名我等作为臣子,可以承担……”   朱见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谁说孤要对平民收税?”   “孤和父皇商议说了,要加征商税!”   “此事万万不可!”   内阁之中有人忽然脸色大变,急忙进言,“我等为官,岂能与民争利呢?”   “百姓流离,经商者也在其中,哪里能承受更重的赋税呢?”   “还请陛下三思!”   景泰帝都被他这么激烈的反应给唬住了,“太子还没说明白要如何收税,你就如此激动……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江渊呐呐,不敢多话,只是注视着小太子。   朱见济露齿一笑,极为灿烂,“常听江侍郎爱好议论,如今一看,所言不虚。”   “嗤——”   堂中有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对象自然不可能是朱见济。   江渊恼怒的看向笑出声的萧滋。   萧滋摆出一副对不住的样子对他拱了拱手,眼神却是全然的看热闹。   正如陈循和高谷玩内斗一般,   萧滋跟江渊也是不对付的。   江渊更加尴尬,只恼怒自己嘴皮子溜惯了,情急之下竟然没想过后果。   好在朱见济饱含深意的眼神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只是抬起头看着顶上的多彩夺目的装饰说道,“征收商税,自然是有深思熟虑在的。”   其实大明朝的工商业税低下,起先也在于朱太祖定下来的一系列政策——   由于大明立国之初,万事以恢复农业生产为主,国家整体经济发展比较缓慢,再加上太祖皇帝可怕的掌控欲,不但规定了“户籍”政策,还对工商业采取了“垄断”的方式,从此什么工匠都归属于朝廷,做各种生意的人也必须获得官方认可才能够行动。   民间工商业非常不景气。   所以税收也很符合当时的经济特点,规定收取的数额低下。   但现在不一样了!   开国将近百年,民间的经济早就从蒙元摧残中恢复过来了,甚至因为太祖皇帝的安排,还出现了不少巨富。   商人们很有钱,朱见济还能猜到在不禁止官员涉及商业的情况下,有些官老爷也很有钱。   而朝廷很缺钱。   老子曾经说过,“损有余而补不足”。   朱见济对景泰帝仔细分析过其中利弊后,最后统一认为,是时候劫富济贫了!   不要以为皇帝很富有。   当一个皇帝想做点正经事的时候,他总是能发现自己身边到处都要花钱的地方。   趁着现在民间的那些商人还没有报团起来,还沉浸在自己的发财梦中,渴望通过财富获得地位和权力,   趁着皇帝手里的兵权还在,朱见济认为需要赶紧为朝廷的税收政策升个级。   现在不做,   以后想做就要难上天了。 第七十一章 :太子的商税收法   “这是京城中家产超过百两的商人统计,孤打算以他们为标准,对其每月的收入,采取三十税一的征收。”   “除此之外,孤之前提出的减免门摊课税,实行至今也有半年,收效不错,也要慢慢推行到全国各地,将收钞变为收取通宝和银两,钞关税也是如此……”   宝钞这种东西既然被百姓抛弃了,那就不要死捧着了!   提出这样的要求,朱见济也是经过一番调查的。   眼下在民间,除了他养的“德云社鹦鹉”们替皇太子控制舆论外,还有以卢忠为代表的黑暗锦衣卫在收集各种情报,其中就包括了物价、人均生活水平以及收税情况等等。   像宋朝之时的商税征收,大多设置在百分之二到三的程度,还没有加上各种杂税。   元朝则是最低二十税一,最高不限,死命的想办法从老百姓身上掏钱。   明初收商业税,虽然改为了三十税一,但只针对特定的商品,有不少东西是免除赋税的,缴税压力比起前朝低了不少。   朱见济将两种收税标准整和起来,保持了三十税一,但大大缩减了免税的范围,频率也变成了一月一核算。   同时为了鼓励这些人积极缴税,还给出了一些优惠。   比如说你连续一年按时缴税,那么官府就会给你发放一个“纳税证明”,以后的半年内,要是去其他地方做生意,可以免除门关税。   古代的商业流通是要交各种税的,就像进城交门税,放东西有落地税等等,杂七杂八的算起来,也是一笔较大的开支。   而朱见济毫不怀疑,在这样的时代能把身家搞到百两之巨的商人,会没有能力去外地做买卖?   所以这对于某些转运货物赚差价的中间商来说,甚至还算占了便宜。   可江渊仍然不满意。   因为他家不是做中间商的。   他们家是做布匹生意的!   虽然很多地方的布店没有挂上江家的名号,但的确是被江氏家族支持,并且利用族中为官者的免税特权,每年为江家贡献大量财产的。   现在小太子想对他们家收税,   还是每个月三十税一,   这让江渊感到非常不舍。   就算数目比起收益而言不值一提,可赚来的钱谁想再掏出去?   所以他仍旧在试图说服景泰帝不要做傻事,“与民争利”是违背祖宗成法的。   听到某个熟悉的四字成语,内阁里的人包括景泰帝,都对着江渊微微侧目。   上一次喊出“祖宗成法”的人,叫做杨善。   现在这位都御史被同僚明里暗里的挤兑,他本人也一改此前的大嘴巴,低调了不少,估计再熬一段时间就要被降职外调了。   江渊也意识到了不妥,看向了朱见济。   然后就见小太子对着他笑出了自信,笑出了强大。   “太子殿下,老臣肺腑之言……”江渊努力的现场编台词,想为自己刚才的话找借口。   “无妨,孤知道卿家只是一时着急罢了。”   朱见济不好意思的放下腰带,胖爪子伸到袍子的内袋里,明显又要掏东西。   “其实孤此前派人统计京城周边商人财产之时,也额外打听了是谁家的铺子。”   “江爱卿身价不菲,和百姓站在一边,的确是不想让孤与其争利的……”   这话说的可大了,   当臣子的不和皇帝站在一边,你屁股是想挂树上了?!   而且朱见济话里面透露出来的消息,也表明他早就把江渊的底子给摸出来了。   那么他之前的“慷慨陈词”,不就是小人之言了吗?   “臣有罪!”   “请陛下责罚!”   江渊满头大汗的跪下,自己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又是一张新面孔。   其他人不屑的哼了一声。   景泰帝也冷了脸。   江渊在内阁一向会说话,所以景泰帝一直都挺喜欢他的,谁知道这种人也会骗自己?   还是用听起来充满了正义感的话来骗?   士大夫的口舌功夫果然厉害!   不过朱见济显然更高一筹。   能养出来一堆鹦鹉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青哥儿真是聪明,这种东西也能查到。”   景泰帝感叹道,又夸起了儿子。   看看这优秀的大脸,这聪明的大脑袋,   果然只有皇家精品粮才能养出来这样的品种!   朱见济谦虚的笑道,“儿子也就是派锦衣卫们随手一查,想着人之一生,不过衣食住行几个字,便着重找了些这方面的东西,就凑巧知道原来江侍郎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   江渊惨淡的笑了笑,乌纱还摆在地上。   他心想小太子也是奇妙,锦衣卫竟然被他派去做这种事了。   太祖设立这个机构不是为了监察百官的吗?   但对朱见济来说,派遣底下人打听消息,有卢忠跟仝寅一内一外的配合就差不多了。   他俩的工作进展也算顺利。   朱骧还担任指挥使,以他的性格,再考虑到于谦这个额外因素,那明面上的锦衣卫就不能让他们去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情,干脆放出去巡查兼职捕快和登记处好了。   而调查这种东西也不算太难。   正如朱见济此前处理石亨一样,有很多民间都知道的事情,之所以不闻上位者之耳,是因为“不接地气”了,或者上位者装聋作哑罢了。   景泰帝爱护百姓,但没有主动去倾听底下声音的意识,中间的官僚也会上下蒙骗,利用信息差来为自己谋取好处,反正在地理隔绝和信息不流动的情况下,“天高皇帝远”嘛!   明末的崇祯也就在上吊之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遗书上面悲愤的写下了“诸臣误朕”这句话。   朱见济可不会是他!   后发优势很清楚告诉他,掌握信息就掌握了大势。   朱见济也不会成为一个被底下人堵住了耳目,民间怨声载道还以为天下太平的统治者。   眼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江渊口口声声说着“不能与民争利”,被朱见济一打断揭穿,就顿时颓废了。   而这只是一个江渊,自己也只是一个手里还有武力存留的统治者。   朝堂里面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的“江渊”。   等到历史继续前进,皇帝高高在上却没有了直接控制的队伍,民间话语权被士绅垄断,这群人还会因为真面目被戳穿,慌张的自免乌纱请求皇帝宽恕吗?   朱见济在心底冷笑出声。   “诸位卿家也不要觉得孤是爱财之人,户部的问题孤已经给你们看了,还望大家体量一下朝廷难度。”   “陈卿家说的苦一苦百姓……最底下的百姓已经够苦了,何必再去折腾他们?父皇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孤便是天下百姓的兄长,还是要爱护他们一些的!”   “我朝此前未禁止官员经商,孤知道朝堂之中有不少人是开了铺子的,只是又当官又做生意,总不能把好东西占完了还不肯为朝廷做点事吧?”   这大明还是姓朱的!   朝廷与民争利?   两头吃的家伙还有脸皮说这种话?!   荒唐! 第七十二章 :太子想对瓦剌出兵   听到小太子如此诉说,没有这样负担的于谦愤然而起,慷慨陈词提议道,“请殿下彻查官商勾结以权谋私之徒,抄其家产来充盈国库!”   ……   这个就有点过分了,于少保。   你怎么能把孤的心里话说出来呢!   “久弊万万不可一刀切,而且父皇和孤都遵守祖宗成法,哪里能违背太祖呢?”   大不了需要杀年猪的时候再抓人扒皮嘛!   那样一来对方全家财产都能充公了。   “征收商税之后,国库的艰难可以暂时缓解,父皇和孤商议后,决定将这笔钱财拿出来,支援辽东,反击瓦剌。”   “诸位以为如何?”   “自然是无有不可。”臣子齐声应诺。   瓦剌人带给大明的痛真的太大了。   即便是江渊,在被迫同意了朱见济征收商税一事后,听到他是为了对付瓦剌,心里都觉得稍稍安慰了点。   而对朱见济而言,瓦剌必须征讨,辽东丢失的地盘必须拿回来!   土木堡一战后,不但大明皇帝被俘虏,朝臣将军损失**,更是让大明在北边的领土大大缩减。   成了真正的“天子守国门”。   原本在直隶和辽东之间,还存在着大片领土,方便明朝通过这些地方,加强对东北的统治。   但此战之后,东北和直隶间的联系只剩下了一个狭窄的“辽西走廊”,并且不断受到瓦剌威胁。   在瓦剌的威胁之下,大明将军事部署蜷缩回九边重镇,打起了防守反击,统治力量不够之下,自然和辽东进一步分割。   所以现在的辽东,朱见济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已经崛起了新的统治势力。   也许还挂着大明的旗子在头上,可踩在黑土地上发号施令的人又有几个是真的大明忠臣?   朱见济无法忍受这种情况!   因为后世的历史对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对付那个生存于白山黑水间的野蛮部落,就不应该给他们一丁点的发展机会!   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时代,就应该把那群人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于卿家,你回去之后联络五军都督府,由兵部同其一起核算一下编练边军,主动出击要多少银钱。”   “孤近来搜集了瓦剌的消息,有预感这两年是大明的好时机。”   大数据是个好东西。   朱见济从大量的情报中了解到,在利用土木帝换来了大量资源后,迎来强盛期的瓦剌就开始了内卷。   太师也先威望高涨,和瓦剌大汗脱脱不花的矛盾也尖锐起来。   双方的权力争夺战进入了白热化,什么表面关系也不维持了,直接开战。   直到去年,兵败遁入兀良哈的脱脱不花去世,也先便打着重建大元的名号,自称“天圣大可汗”,建元“添元”,并且任命自己的次子阿失帖木儿为新的太师。   由此瓦剌内部出现了新的矛盾。   因为也先恢复“大元”国,显然是想加强中央集权的,可草原上部落那么多,谁愿意把权力让出去?   也先也不是黄金家族的成员啊!   而且听说也先对于自己的手下也刻薄寡恩,自称大汗之后先给自家人好处,然后才把剩下的留给手下功臣。   这种一口吃掉大半个蛋糕的行为让也先的势力都出现了内部的分裂。   外面的部族没有完全臣服,对也先的夺权抵抗激烈,而内部权势也被也先自己砸出了裂痕……   更重要的是,也先已经老了!   他老来糊涂,认为连大明皇帝都俘虏过的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于是自我堕落,企图把自己的血脉,繁衍成新的“黄金家族”。   他忙着顾家,又要打压不服的势力,有时间还要想办法维持瓦剌和大明的边关贸易,哪有那么多精力消耗?   这样的机会大明如果把握不住,那朱见济也白长那么多肉了!   必须出兵!   狠狠的报仇!   就算只是取得一些小的战果,也能大大的鼓舞军队气势。   “可轻启边衅,朝中不免有人反对。”高谷老成持重,出声提醒。   人的劣性根里面有一样就叫做“遗忘”,在日子好过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会把受过的苦难扔到脑后,只沉迷在眼前的平和中。   像于谦这种耿直的大臣也不是没提出过向瓦剌主动出击的请求,只是一个受限于大明干巴巴的国库,一个也是因为有人不同意打战。   “和平”来之不易嘛,怎么能够再打起来呢?   万一又输了,还能再把土木帝送出去,让他和瓦剌首领重续旧好?   “大明自五年前的大乱之后,国土沦丧,国威大损。”   “故而瓦剌与大明血仇深刻,不可调和。”   “正如于爱卿当年在殿上喊的那句【敢言南迁者斩】,孤也不怕喊一句‘敢阻北击瓦剌者免’。”   “朕自然是同意的,太子如何,朕便如何!”景泰帝当即表态。   罢免反对派这种吸引火力的事情,好爸爸怎么能让儿子一个人承担呢?   “臣,必不辱命!”于谦拱手,郑重做答。   于是出击瓦剌的事就这样定下了,时间暂时定在明年开春之后。   等到那个时候,国库有闲钱,半年里的物资储备也算充沛,足够支撑起大明对草原发动一场战争。   其后朱见济和内阁大臣们又关于商税的事情进行了一些讨论,重点是考虑各种情况,补充起政策的漏洞,同时拉着张凤商量收税以后该怎么分钱。   大明朝可不止兵部一个吃钱大户。   军队要打仗,难道其他部门就不用干活,不用发工资吗?   而景泰帝则是完美的发挥了他镇场子的作用,每当有臣子有所质疑的时候,他总是一锤定音,“听太子的”!   这让臣子们更直观的意识到了小太子的吨位不可撼动,以及皇帝的摸鱼越来越严重。   好在太子虽然小,但比他爹有用多了。   于谦在朱见济保证想办法解决军队的财政问题后,也更向着小太子靠拢。   作为一名纯臣,于谦的态度一向是“谁有利于国家,我就支持谁”。   只要朱见济仍旧好好活着,没有造成皇位继承的大动荡,于谦永远都会是景泰帝这一边的坚固基石。   什么太上皇?   就让他永远待在南宫反思算了!   在景泰帝和朱见济做的事越来越多的同时,土木帝和他的支持者注定要被人越来越忽视。   就像被关在家里的张輗和孙继宗一样,   除了在第二天的朝堂上讨论了一下外,之后的几天基本上就没人提起过他们了。   偶尔想起来顶多感叹一句“不知天命”“自作自受”。   政治嗅觉敏锐的人能直观感受到,随着景泰帝一脉的地位不可动摇,金台上的父子俩已经要对旧时代的残党进行清理了。   对着会昌伯这位太上皇的亲舅舅下手,虽然理由喊的让人无法反驳,但巴掌打在太上皇脸上却是实打实的响亮。   好在自己早就看清了局势,选择了正确的队伍。   朝堂上不少官员在私下讨论这件事时相视一笑,对太上皇的未来毫不担忧。 第七十三章 :太子接见了兴安   像彭时这种保守派也因为长期和朱见济接触,也深刻意识到他那聪明的大脑袋的确比太上皇优秀,从而默认了某些事情。   为太上皇发言的人越来越少。   甚至民间一提起正统朝,大多也会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然后熟练的把太上皇拖出来跟他弟弟做对比。   只有孙太后真心以为牺牲了弟弟就保住了儿子,还偷偷联系上兴安,让他安排一下,说自己想去南宫探探监。   兴安哪里敢答应!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替太上皇说话的胆子,可在小太子威望日盛,徐永宁当街射杀孙家的人后,他这个胆子就给戳了洞泄气了。   兴安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在这一波清洗中,被小太子抓出来自己当初联通南宫,吃里扒外的把柄。   他可没忘记阮伯山这个“后起之秀”!   如果不是因为他,景泰帝也不会对自己生出隔阂,继而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兴安也必须承认,阮伯山在选对了靠山之后,表现出的能力的确很不错。   起码他把朱见济交代的任务完成的都很好,比如说——在后宫里面安插自己的耳目。   兴安现在已经无法影响宫内的风往哪边吹了。   很多机灵的宫人投靠到了阮伯山旗下,让这条狗也养起了狗。   朱见济深爱着动物保护这项事业,所以只要阮伯山对着自己仍旧是服服帖帖的模样,那狗子要找小宠物,便不值一提。   要把对动物们的爱播撒给全世界嘛!   朱见济恨不得所有人都跑过来给自己当狗。   在这种情况下,兴安已经在考虑退休出宫养老了。   毕竟再拖下去,他跟孙太后的交易迟早曝光,到时候别说抱着自己保存完好入土,期待佛祖让自己下辈子成真男人,直接可以拖出去喂狗了。   所以思虑了几天,兴安决定急流勇退,利用景泰帝的心软,让自己安全的走上退休之路。   在此之前,兴安特意请来了成敬,向这位仍然受到皇帝信任的老同事请教问题,以免一个不小心,搅和了他的大事。   成敬眯着眼睛喝下兴安亲手递过来的美酒,笑得十分内敛。   兴安立马意会,对着成敬表示,只要他提点两句,立刻会有成箱的钱财奉上。   但成敬能被朱见济看在眼里,没让上蹿下跳的阮伯山干倒了兴安后又去干他,岂能是见钱眼开的普通宦官?   比起一般的宦官因为残缺导致的贪财和佞佛,成敬的人品算得上极好了——   因为他是很晚才动的下半身手术,在外面可是成家立业有儿子的!   没有香火问题的困扰,成敬和宫外儿子的相处还挺和谐,自然没有走上扭曲的道路。   所以他拒绝了兴安的表示,只是摇摇头道,“你不该给我送钱,你现在该给上面那一位送钱……”   成敬伸手指着上头,语气深长。   兴安用自己老化的大脑想了想,晓得了成敬说的不是皇帝,而是小太子。   因为景泰帝的底线很高,不是一个很清楚身边太监贪污受贿情况的人。   起码他的确不明白兴安跟在自己身边,利用秉笔太监的权力敛财了多少。   但皇帝不知,不代表太子不知。   “太子近来向民间家产超百两者征收商税,见效还算良好,但三十税一,终究是少了点……”   俗话说得好,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在这么点时间里收的税再多,也填不满军队开拔的窟窿。   即便此前抄了孙家和石家,钱袋子也不够充实。   所以太子仍旧缺钱。   由于年猪们通过江渊的情况,知道小太子早就给自己摸过底了,所以不敢当着上门清账的东宫会计和锦衣卫们隐瞒实情,都乖乖的交了税,让朱见济没机会杀一头。   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宫廷。   已经有宫人因为偷偷的倒卖宫内物件或者瞒报物资采购情况而被处罚了的。   这些都是小问题。   但很明确的表明了朱见济要杀猪挣钱的态度。   兴安如果还不抓紧时间给太子送钱过来,他就会变成一道大菜。   谁让猪不属于保护动物呢?   朱见济这个动保人士对不同种类的动物也是有两幅面孔的!   兴安恍然大悟,转而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真的老了,   竟然还会天真的以为只要说服了景泰帝就能全身而退,忘记了此时管理内外的,是个“儿皇帝”。   “多些成公公点拨,差点犯了大错!”   兴安已经在谋划退路,于是面对成敬,也把自己放在了下位。   兴安老脸上笑出了朵金丝皇菊,让身为文雅太监的成敬产生了泡茶的冲动。   果然,   年纪大了就该喝茶养身。   ——————   “兴大伴这是何意?”   在朱见济难得没有坐羊车,想着利用空余时间锻炼身体的时候,突然就被个老太监拦住了。   兴安当着他的面直接跪下,主动忏悔起了自己的罪孽。   当然,他没有把勾结太上皇和孙太后的事说出来。   简单的诉说一些自己利用职权敛财,在宫外置办了大量财产的问题,兴安痛哭出声,情感充沛,   “老奴身体残缺,自觉下半生无依无靠,便昏了头脑,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近日看着陛下太子为了国事操劳,老奴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正好老奴年纪已大,不知何时就要去伺候列位先帝,便想着弥补过错,为主子们分忧。”   你胡说!   明明好爸爸只有“操”,“劳”的单纯只是自己!   朱见济暗中反驳。   但他之后又生出了无此的可惜。   因为他真的有扒掉兴安这张老皮的想法。   一个曹吉祥就给东宫创业提供了不菲的启动资金,那么在宫里耕耘多年,权力更强于他的兴安又会有多富?   推了他能爆出来多少宝贝啊!   这人现在主动来给自己送钱,反而让朱见济没有借口再对他下黑手了。   兴安取出一份“政治献金”的清单,奉给马冲,再由马冲念给太子听。   当听到兴安将自己在京城里置办的田地全部奉上时,小太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老货一退休,必然是要离开京城这个深水区上岸的,那么当所谓的京畿大地主,对兴安来说只会是个累赘。   京城的土地注定要抛弃或者转卖成现银,还不如送给太子当买命钱。   之后又是各种各样的宝物,根据兴安所说,是底下人有求于他这个皇帝心腹而送的见面礼。   对于享受了天底下最高等级待遇的天家来说,这些东西也许不过尔尔,但在民间绝对是能引起无数人觊觎的奇珍,不然也勾不起兴安的贪欲,方便他们达成暗中交易。   只能说士大夫们真的挺会做人,   一边看不上缺二两集团,一边需要用他们的时候,又大方的不可思议。   而兴安也深知某些士大夫的人品,为了防止他们过河拆桥,特意准备个本子记下他是在哪天收了哪个人贿赂的,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回味一番。   朱见济让兴安把礼物的来源说清楚,点明哪些人还在京城里做着中央官吏,再让马冲记下。   他打算改天弄一场拍卖会,把兴安的这些珍贵礼品放出去,专门请那些交易过的官员过来参加。   看见过去送给太监的礼物被太子殿下拿出来卖了,请问各位老爷尴尬吗?紧张吗?要脸吗?   要是觉得这事不好,要洗刷一下曾经的污点,那心胸宽广的小太子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出高价把东西重新买回去吧!   就像当初挤着去车马行订购四轮马车一样。   朱见济作为储君,怎么可能逼着大臣们掏钱呢?   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啊! 第七十四章 :太子对兴安发出了指令   除此之外,兴安又贡献了一笔金银通宝,只是比起前面的土地宝物,数量就要少很多了。   “只有这么点吗?”朱见济眨巴着纯洁的双眼问道。   兴安回他,“殿下,老奴此前已然拿钱去各处买了土地,金银是只有这么点了……”   “哦,”朱见济打了个哈欠,“孤不信!”   “你明明借着太后名义私下发放了无数度牒,孤才不信你手上只有这么点银子。”   “你是多年的秉笔太监了,结果马伴伴收到的银钱还比你的多,这合理吗?”   马冲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原本还在看兴安这个老前辈的热闹,当即变了脸色给朱见济跪下,“奴婢……”   “没有说你的意思,你的钱孤都清楚怎么来的,慌什么?”   朱见济可不爱杀狗。   自家宠物的生活水平比其他人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但兴安却是无法像马冲这样,轻飘飘的被主人放过。   他在听到太子点出“度牒”一事的时候,就明白,对方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真的要变成一条流浪街头连垃圾都吃不到的老野狗了!   兴安叩首在地,汗顺着脸颊落到地上。   “老奴有罪……”   “你的确是有罪。”朱见济不咸不淡的回道,“现在是你交赎罪银的机会了。”   “留下回老家做富家翁的钱,剩下的都吐出来,孤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还是多年的老太监,皇帝恩赐返乡养老的心腹,指不定还能收养几个孩子,等着死了给你打幡上坟。”   “私放度牒,你口味也是够大的。”   度牒可是官方管理宗教的东西,有了它不但代表着和尚道士们可以合法传教,还代表着他们可以不用纳税服役。   所以大明对于度牒的发放,管理起来是很严格。   而根据“力有相互性”的原理,获取度牒的正规方式难度加大,那么度牒就跟着变金贵了。   买卖起来得赚多少钱呐!   好在兴安到手的钱,等会儿就变成朱见济的了,这让他原本愤怒的内心感觉舒坦多了。   兴安冷汗不停的流下,对朱见济放他一条狗命的行为感激涕零。   “另外你还有个事儿做,做完了就赶紧滚吧,年纪大了就不要到处乱跑……”   “请太子吩咐!”兴安磕头砰砰响,像条急于讨好主人的哈巴狗。   “你跟孙太后和太上皇的勾当,孤也懒得说了。”   朱见济手扶腰带,摸了摸自己仍旧圆润的肚腩,语气深沉,“去找他们两个,用吓用骗都好,想办法从南宫弄来一份太上皇的罪己诏!”   让大伯父反思了这么久,总到了他“幡然悔悟”,深感对不起祖宗从而自我放逐的时候。   朱见济可不想留着他过年。   “太上皇在宫里也待久了,让他去凤阳那边透透气吧,起码要对得住朱家血脉。”   “之后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兴安听懂了其中深意,顿时大汗淋漓,小心的问道,“如果太上皇不肯写……”   “谁说要他自己动手写的?”   朱见济嫌弃的看了兴安一眼,“就不会口述下来让人代写吗?只要上面有太上皇的印章就好。”   于是兴安懂了。   太上皇本人的意向不重要,   但能够堵住臣子那张嘴的罪己诏很重要!   要想办法联络到一个能接触到太上皇随身护着的印章的人。   兴安心里回荡着朱见济的话,在对方留给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为了安度晚年,疯狂的发散起了思维。   兴安知道小太子是个“好人”,   他听说过,东宫那边的宫人待遇都不错,还能接受会计培训,为太子处理很多事务,而得到报酬比起老资格的内官都高。   所以兴安不怀疑小太子会骗自己。   只要他搞定太上皇……   可惜他为了明保哲身,已经很久没有去南宫活动过了。   南宫安保换班后,就变成了阮伯山盯着的地方,兴安再去关注,两人的目光绝对会撞上。   在那种情况之下,这两位体重相当的竞争对手可不会惺惺相惜情不自禁的打个啵儿,只会冷嘲热讽的想压对方一头。   思索良久,兴安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扒手能摸到太上皇身边。   谁让在被景泰帝真正囚禁后,精神受到刺激的土木帝格外重视自己手中还剩下的零散权力,不但以“不敬忤逆”的理由活活打死了好几个无辜宫人,还天天抱着那个仅存表面意义的章子当个宝?   于是他打算曲线救自己,去找仁寿宫的孙太后。   孙太后自打被朱见济一顿吼,也着实吓着了。   只是她不停的安慰着自己,既然孙家受了难,那她的皇儿肯定就不会有苦头吃了。   为了确保这件事,连景泰帝后妃日常的问安,她都安分了许多,不再作妖。   但兴安的到来打破了她新编出来的迷梦。   “太后……”   兴安撑着老朽的身体激动的给孙太后磕了一个,再抬起头时就见他未语泪先流。   如果朱见济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这老东西开始演了。   但孙太后并不是朱见济。   在她看来,兴安是个和自己有共同爱好,并且心系太上皇的好大伴。   之前几年,要是没有兴安帮扶,朱祁镇的日子也不会过的那么滋润,景泰帝那边也有兴安安抚,让他狠不下心对她们母子做些什么。   可惜过去的美好,都随着景泰五年的到来而改变了。   “大伴快快请起,何故如此作态?”   孙太后让兴安赶紧起来,神色里面也难掩紧张。   难道他探听到了景泰帝那边的新动静,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孙太后身心憔悴,实在不知道她还能卖大哥哪里?   兴安也是一脸苦涩,仿佛千斤重担在肩头,万般滋味在心中,承受了无尽痛苦。   “老奴听闻外界关于太上皇身世的传闻越演越烈,心里着实惶恐,便匆匆来给太后问安。”   “这都过去了,他们想说就让说吧!”孙太后含恨说道。   如果没有这事,她大哥还不会被关起来抄家呢!   她现在得忍耐,但总有机会教训那些乱嚼舌头的!   可兴安却清楚知道,她等不到这样的时候了。   趁着自己过来,孙太后为了隐密将身边宫人都驱下去的机会,兴安狂飙演技,哽咽着声音痛哭出声。   “老奴心念太上皇与太后,故而不能坐视皇家相残之事发生……”   他用膝盖挪着,将自己挪到孙太后脚下,位置好到眼泪垂落时正巧能让对方看见。   “太后,你莫要把皇家相争想简单了!”   孙太后大惊失色,“此话怎样?难道皇帝出尔反尔?”   不是保证过对镇儿的子嗣封王的吗?   “非也!”兴安摇摇头道,“诸位皇子必然不会受亏待,可太上皇本人却不一定了!”   “太后也知道老奴曾在宣庙信重下学过几本书,知道个故事——”   “那便是汉代以庶代嫡之事!”   “当年汉惠帝去世,诸侯和功勋倒吕,为了斩草除根,便将带有吕氏血脉的惠帝子嗣统统毒杀,乃至于后面继位的文帝原配及其子嗣,因为也出自吕氏,从而没了音讯啊……”   孙太后听了心慌慌,可惜文化水平限制了她接话的能力,只能催着兴安继续讲,“这关我家什么事?”   兴安怒其不争,但还是耐心的告诉孙太后,“太后不知,在倒吕之人对惠帝子嗣下手之时,便已派人传出流言,说其并非太祖血脉!”   “不然惠帝嫡长,如何能被文帝这个庶出之子取而代之?!”   “而且我朝也有例子——太宗和建文故事,太后难道就忘的干净了?” 第七十五章 :兴安受了委屈   这话一说出来,孙太后终于点亮了自己尘封已久的脑回路。   她年幼之时正好赶上靖难,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   虽然朱见济和胡瀅心知建文帝是成功逃出了南京,但史书上面,只能确凿的写成“建文帝任用佞臣,损害朝纲,最后在好叔叔赶来清君侧之前,不小心把自己烧死在了大火里面。”   仁宗宣宗信了最后一句话的半句,孙太后这边也是。   她无比的紧张起来。   因为兴安已经给她说透了。   最近流传起来的风言风语、被南宫强化的监控,以及打压朝中为太上皇说话的臣子……   这不就是在为了塑造一位新的惠帝做准备吗?!   南宫现在管的那么严格,如果真的起了火……   孙太后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的哭了起来。   兴安听了只是在心里烦躁。   他又没有物件,怎么就把太后惹哭了呢!   好在每一个合格的演员都不会因为对方的不配合而出戏。   兴安继续说道,“太后无需担忧,老奴急匆匆赶出来,就是为了给太上皇出主意的!”   孙太后催他,“那你倒是快说啊!”   “陛下如今针对起太上皇,用的名号都是太上皇失德,故而让他幽居南宫反省……”   “如果太上皇真的反省成功,下了罪己诏,那陛下又拿什么理由来针对太上皇呢?!”   “难道下个区区诏书就能让我儿免去灾祸?何况我儿十几载天子,哪里有认错的道理?”孙太后轻轻擦拭着眼泪,还有些嘴硬。   知子莫若母,朱祁镇是真的拉不下脸。   “太后相差了,此时低头,不代表一世低头。”兴安换了副口气诱惑着孙太后往坑里跳,“先断了陛下的理由,再让心怀前朝的大臣看看太上皇的雄心壮志……一切便皆有可能了。”   “而且太后此时迟疑,就不怕到了陛下下手的时候,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吗?”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后,南宫那边可都是老房子了!”   老房子一着火,那会不可收拾的!   “可诏书下了,会不会更加激怒皇帝?”孙太后还在担心。   为了宝贝儿子,她可算是调动起了自己不多的智商。   奈何兴安等得就是她开窍!   老太监激动的差点让胯下的残余肉条动了起来,可明面上却还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这个无妨!”   “可以让太上皇下罪己诏时,自己在其中提出感念祖宗教诲,自请回凤阳守陵……”   “只要太上皇离开京城,便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兴安用坚定的语气说着假话,诱骗着孙太后这个中年妇女。   “为何不去南京守陵?”孙太后信了他的鬼话,又嫌弃起了凤阳这个偏僻地方。   哪里能让儿子去那儿受苦?   再说了在那边,哪有地方让皇儿施展拳脚,重塑正统?   兴安顺口忽悠道,“南京乃大明二都,地位与京城不相上下,若是太上皇自请去南京,陛下怎么可能答应呢?”   “只要说服陛下放太上皇出宫,那中途到底去不去凤阳,不就得听太上皇的了?”   孙太后只当他真心为了自己好,还感动的说道,“还是兴大伴忠心,其他的家伙……唉!”   “老奴也只是受了佛祖点化,又上了年纪,一心要为太后太上皇做点事罢了。”   兴安想起小太子那张充满福气的脸庞,的确有几分佛陀的样貌。   起码都大!   于是孙太后没有多想,只是拜托兴安继续联络南宫,向太上皇痛陈利弊,努力的让他写一份罪己诏出来。   兴安接受了孙太后的委托,乘着此时天色已晚,便转去南宫。   为了自己安稳的晚年,他走起路来可一点都看不出年纪大。   而南宫那边也早就被阮伯山提点过,故意把兴安放了进去,见到了幽居已久的太上皇。   此时的朱祁镇颓废了不少。   先前的精气神还算得上是平和有力,现在已经是完全堕落了。   钱皇后前几天因为朱祁镇又打老婆,还把人推到了南宫唯一创收的工具纺车上,直接闪了腰,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所以只有高妃跟在朱祁镇身边,给他充充太上皇的体面。   那些宫女平时骑一骑是可以的,但论身份完全配不上朱祁镇,哪里能放出来招呼兴安这位大太监?   “可是母后那边让你来找朕的?朱祁钰被臣子指责不敬兄长,终于要把朕放出去了?”   朱祁镇在刚刚见到兴安的时候还非常兴奋。   因为有之前的经验,兴安的到来都意味着有好消息来了。   他以为自己幻想中的“景泰一脉”因为正统性原因而被朝野排斥的场面总算出现,自己就要脱离这个囚牢了!   被彻底的囚禁这么久,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让朱祁镇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让他只能有事没事的上宫女,打老婆,还有骂孩子。   可兴安接下来的话,直接浇灭了朱祁镇残存的火焰。   “什么罪己诏?”   “简直是做梦!”   朱祁镇暴躁的站起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破碎溅射的瓷片还划伤了高妃的手,让她露出来的那截手臂上除了深色的淤青,又多了一道伤口。   但朱祁镇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他还在激情澎湃的羞辱着兴安,“你是什么狗东西,还唆使太后让朕让下罪己诏?”   以朱祁镇刻薄寡恩的性子,他在原本的历史上,都能对在落难受冻之时为自己暖脚的袁彬恩将仇报,在对方被手下污蔑拷打之时只说句“别打死就好”,更何况兴安这个老太监?   能让土木帝感觉到依靠信赖的,可从来不是真心为他付出的人!   所以当兴安一踩到朱祁镇的敏感线上,他立刻翻脸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老狗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看着朕失势了,打算另外给自己找个主子吗!”   “你能哄骗太后,却骗不了朕!”   兴安面对着暴怒的朱祁镇,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唯唯诺诺的道歉。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奴才了,对着失去权势的皇帝,兴安还能全了这身份体面。   但通过这件事,兴安也算是看明白了朱祁镇的嘴脸——   看上去英武温和,骨子里却是极致的自私自利!   先前还用得着自己,对他多体贴,一口一个“大伴”的说好话,现在呢?   自己做的这些虽说也有奉小太子命令来挖坑的成份在,可对太上皇一脉的人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去了凤阳虽然环境条件差点,可你不搞事,安稳过完下半辈子是绝对没问题的啊!   罪己诏对你也是一道护身符,有这个“知错能改”的人设在,皇帝哪里好意思再对你下手?!   兴安越想越委屈。   他走出殿堂,即将从小门绕出南宫的时候,终于端不住自己的老脸,哀叹一声,“当年晋惠帝天生愚钝,都知道说句‘勿去嵇侍中血’,我为皇家侍奉多年,于南宫太后间也算出了些力,怎么今日就被如此辱骂?”   这么一对比,景泰帝这样的主子,才是真正难得的老实人啊!   兴安开始悔恨,同时也想着拿太后压不住太上皇,又如何从他那儿掏出来一份盖了章的罪己诏,没有注意到后面跟上来了一个人。 第七十六章 :纺织业变革的前兆   “兴大伴请留步!”   高氏总算在兴安离开之前出声喊住了他。   兴安惊讶的回头,第一时间看得却不是这位娘娘,而是被安排在这边的南宫看守。   高氏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在监视严密的南宫里尾随自己这么久?   果然,   兴安稍微一打量,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墙角有宫人在朝自己打手势,显然是故意放高氏过来跟他接头的。   高氏偷溜出来,精神已经是十分紧张了,心思也都放在兴安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推手。   “敢问娘娘要老奴做什么?”兴安轻轻挪开目光,假装此时此地,就他跟高氏两个人。   高氏犹如惊弓之鸟,整个人又急又燥,双手抱臂,揉着衣服下隐藏的淤青。   “我想问公公……”她咬着嘴唇,声音小的很难听清,“刚刚你与太上皇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真的只是针对他大哥?   掌权者真的能做到祸不及家人?   她摁着那个还在渗血的伤口,心里忍不住生出妄念。   这个南宫……   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也跟着那个没用的父亲一起憋屈的窝在这里!   兴安告诉她,“这是太子殿下对太后承诺的,不然太后何至于命老奴来劝说太上皇?”   哪里有母亲害孩子的啊!   “娘娘在南宫也许不知,太上皇此前的子嗣,咱陛下都给封王了的,只可惜有皇子受不住福气早夭了……现在那位废太子,也封了沂王,在好生享福呢!”   高氏听了十分心动。   所以只要太上皇牺牲一下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那,如果我能让太上皇下罪己诏,陛下也能为我儿封王,给个好地方逍遥吗?”   “那是必然的!陛下心善,太子殿下也爱护兄弟……就在前几天,太子还命人给沂王送了一辆四轮马车呢!”   “那请大伴多用心了……”高氏终于下定决心,缓声说道。   她是利用受伤需要包扎,以免让朱祁镇闻到恶心的血腥味当理由出来的,时间不长,所以要速战速决。   “我可以拿到太上皇的私印!”   “还请大伴告诉陛下,出宫之后,我与我儿必定诚心向佛,日日研读经书,不会给陛下带来任何问题!”   高氏说完这句,在听兴安保证转达景泰帝后,便急匆匆的跑回去,继续伺候暴怒未休的太上皇了。   兴安满是惊喜。   他原以为用孙太后没把太上皇哄到坑里,还要再想办法徐徐图之呢,谁知道下一刻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不过在此前,兴安对于南宫宫人后妃的情况就有所耳闻,今日来看太上皇时,也曾不小心见到高氏身上的伤痕,以及对方畏缩低微的姿态。   可以想象朱祁镇是如何对待身边人的。   钱皇后那样的女子,即便是兴安这种老油条见了都颇为心酸,结果当丈夫的还对她非打即骂。   高氏当初也是温婉可人,并非受不住南宫的凄苦,奈何她的男人不但是个恶徒,还会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朱见漱才两岁,如果高氏作为母亲不去保护他,那他又怎么能安稳长大?   兴安由此感叹了一句“为母则刚”。   回想起太上皇刚刚骂自己的话,又觉得高氏如此站队,也不单单为了孩子。   好在是自己受益!   兴安欣慰的回去复命了。   接下来,他只需要找个会写字的,伪造一份真情实感的太上皇罪己诏,这样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太上皇?   等外面都搞定了,他被塞上去凤阳的车子时,才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吧!   咸阳宫。   朱见济已经不关注他大伯如何了。   因为他不值得了。   比起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下场如何,他更关心下面的老百姓怎么样——   比如说皇庄的发展进程。   现在已经四月份了,距离皇庄建立,过去了近三分之一的年头。   作为皇庄主体的农户合作社表现良好,因为有小太子给农人们兜底基础的衣食住行,待遇远远超出以前的地主老爷给的,所以农人干活都很卖力。   他们都不想被赶出皇庄。   像他们这些底层的庄稼汉、逃籍人士,哪里找这么可靠又大方的老板?   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找上管庄的宦官,问他能不能跟东宫签长约,能卖身最好,搞得朱见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朱见济派去指导农业生产的宦官们也算尽心尽力,将太子发下的天书内容认真的实行在敷上了肥料的土地上。   虽然他们不能了解其中真意,但上司发话,自己照办就是!   到目前为止,皇庄范围下的田地开垦良好,禾苗长成了一大片颜色可人的“青青草原”。   有经验的农人全都断定,只要天灾不来,今年一定会是个丰收年,而且收成会比往年高出不少。   农人们把这些都归到了小太子身上,夸赞太子就是那照耀田野的明亮太阳!   如果不是太子保佑,提供了老多的工具,他们哪里能种出这么好的庄稼?   可实际上,朱见济给他们提供的农业生产工具,是按照正常农户的配置准备的,没有超出。   因为他的目标是促使全国各地的农民抱团建社,皇庄的土地是实验点,不能搞什么特殊待遇,顶多是在组建初期,会承担一下农人生活需要的基础物资。   等到一切走上正轨,农田丰收个一两次,大家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了,朱见济的补贴也会慢慢缩减。   而农人们之所以会感觉小太子给的多,那是因为他们都被聚集在一起,各自被分派了不同的任务,没必要人手一把镰刀锄头。   只要负责这个任务的农人拿的到自己需要的工具,他们就会感觉自己不缺什么。   这也是人最初团结一起互相协作的原因。   在大家资源都不充足的情况下,搞集体化才是最省钱省力的方法。   可惜人一多心就大,日子好过以后,每个人都会提出新的要求,从而容易产生各种矛盾。   好在眼下,朱见济并不需要开动他聪明的脑袋瓜,去面对这个后世无数大佬都苦恼的问题。   他只需要想尽办法,让封建时代的老百姓实现吃得上饭,偶尔还能吃肉的梦想。   除此之外,农夫家的孩子也被朱见济送去了参与过宝船制造的养老匠户那边当学徒,用于培养新一代的造船人才。   现在的大明很多方面都缺钱用,像造船下海这种耗资巨大的工程显然是做不起来的。   但以后可不一定。   朱见济想着皇庄那边的各种事情,然后翻到了一张新的报告,上面记录着研究小院那边的最近动态。   纺纱机还是没有制造出来。   大明的祖传工匠们肯定是不缺手艺的,但他们找不到灵感。   有的时候,这玩意儿还真不能少!   幸好没有了先进的纺纱机,忠诚的研究院人才为了不辜负小太子的期待,成功攻克了另一样被朱见济悬赏的东西——   飞梭。   一种能让织布效率迅速提高的神奇物品。   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由于飞梭的问世缩短了英国布匹织就的时间,从而使得织布的上游工程纺纱成为了整个纺织业中的短板,促进了珍妮纺纱机的出现。   而现在,飞梭终于被朱见济从一个老农妇身上刷了出来。   他高兴的对着报告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一张胖脸笑得见牙不见眼,浑身的肉都散发着幸福和金钱的味道。   有了这个东西,大明的布业就要改天换地了!   江渊还敢反对他收商税?   等皇庄布业独霸天下,就是他哭着来送钱,求自己传授秘诀的时候!   不过太子殿下心胸宽广,是不会太过于刁难他的。 第七十七章 :物价局很有必要   朱见济对着马冲吩咐了一句,“明天给孤安排下去皇庄的行程,孤要亲自见见这位老妇人!”   马冲应诺。   随后有幸被太子翻阅检查的,是车马行的账本。   如今的四轮子在直隶一带也算流行了,除了上面的确鼓励的原因外,也因为新式马车坐起来更舒坦,震动更少,空间也大,所以有些注重实用性的商户也开始购买起来。   只是不像某些官老爷一样有所图谋,他们订购的只是最便宜朴实的那种,有利于他们拉货而已。   而这些人,属于京城生物圈里的中等阶级,也是商税的主要征收对象。   朱见济让卢忠调查过他们对商税征收的看法。   这些人起先是不愿意的,可官方命令无法违背,而且免除半年入门落地杂税的诱惑也动人——   他们算了一下,如果只按照纸面规定纳税,那么每月的三十税一只是比新法推行前的各种花销贵了一点点。   更何况地方上收税,他可能给你按规定来吗?   地方上的官吏口气大点,简直恨不得把人皮给扒了!   做生意也讲究时效性,如果地方上故意刁难,那商人们为了回本,也得忍痛割肉喂给官老爷。   现在只要按时缴税,就能免除这些繁杂的流程,避免一些问题,多出一些钱还是值得的。   何况被征税的商人们身家还算可以,他们在打完算盘后,也倾向于给中央交钱。   不过朱见济对此还不是很满意。   因为他查漏补缺了一下,发现了一个漏洞。   虽然他派遣东宫最新培养出的会计们和户部相关人员亲自上门收账,可万一有人造假账本偷税漏税怎么办?   万一下面办事的跑过去拿小商贩充绩效怎么办?   市场经济的波动是非常迅速的,家资过百两的商户中,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没有给国家做贡献。   而且市场商品定价不一,核算起来也比较麻烦。   朱见济觉得,他需要成立一个管理市场秩序的新组织——   明朝关于民间的市场管理是比较放松的,起因还是在开国之初,官方几乎垄断了各项生产上。   以至于到了眼下,调控市场价格的不是官方机构,而是所谓的牙行。   虽然牙行的开办都需要有官方凭证,可说到底也就相当于给朝廷找了个代理人,来管事的还是个人。   而随着民间商业的发展,管理制度的落后,也有很多私有牙行出现,慢慢脱离了官方控制。   市场的规矩成为大商人的私有物品。   朱见济觉得这样不行。   赚钱的买卖怎么能不掌握在朝廷手里呢?   再加上明朝不禁止官员涉及商业,也难怪明末会出现失控的东南财阀集团。   整个大明的市场,从开始到结束,都处在一种野蛮发展的状态。   服了!   于是朱见济又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将建立市场监控体制提上了日程。   唉,   当太子真不容易,   每天都要为了让大明发展的更好而奋斗。   搞得朱见济每天不得不多吃几碗饭,生怕自己小小年纪就亏空了身体。   ——————   第二天早朝,四川黄龙叛乱的首脑被压送京师。   这场叛乱三月份开始,四月份就结束了,在封建时代的消息传递速度下,让朱见济连担忧的心都来不及升起来。   因为在他于京城听说动乱消息的时候,地方上很可能已经搞定了乱党。   而那些叛乱头头的结局也是可以预见的——肯定死透了!   自古敢于破坏社会稳定的,不管起因如何,结果都不怎么美妙。   特别在君主**的古代,你敢于挑战天子权威朝廷统治,那么凌迟都是小事。   朱见济心善,见不得这种事,所以让人别在京城里处决犯罪者,拉去郊外搞定。   成天“推出宣武门斩首”的,那也是皇家的地方啊。   万一哪天朱见济骑着羊车锻炼身体,碾到一轮子血怎么办?   另外一件事,便是他通过这次叛乱,知道了一位此时的名将,方瑛。   方瑛并非勋贵,但在卫所制度下,也继承了父亲的指挥使职务,从正统到景泰两朝十几年,南征北战功劳卓著。   目前他身上挂着的职务,不仅有贵州总兵官,还有个中央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牌子!   朱见济正愁五军都督府缺少人才来顶大梁呢,现在就有人送上门了!   大臣中有人论功行赏,提议将方瑛召回京城,担任要职,与刚刚被任命不久,顶替坐大牢的石亨来管理团营的陈豫一起守卫京师。   景泰帝在儿子的暗示下没有通过这个提议。   因为朱见济觉得团营长官有于谦和陈豫,目前而言已经够了。   要是再插进来一个方瑛,那权力被分割的更厉害,反而不利于团营的管理。   而且一下子把团营长官换两个,人事调动频繁,对底下的士兵也不好。   都不熟啊!   朱见济更想要方瑛入驻都督府,正式挂牌营业,把半死不活的原中央军管处撑起来。   不然在没有强有力后继者的情况下,即便朱见济暂时阻拦了军事管理权向着文官手中滑落,也终将改变不了“以文统武”的结局。   方瑛眼下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完全一个能当两个使!   小太子记下了这个名字,并且期待着方瑛的到来。   虽然他已经见过了平江侯陈豫,但名将嘛,谁嫌多呢?   除了四川叛乱平定一事外,还有正统年间掀起了云南叛乱的头目思机发被抓的消息送来。   这人作为云南土司,正统时期就跟着他爸进行造反事业,过程中时叛时怂,把朝廷军队当那啥一样进进出出,最后终于惹毛了大明,逼得他从云南老家逃入缅甸,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   现在好了,缅甸也不想继续收留这条流浪狗了,干脆利落的把他打包送回了大明,目前已经在压往京城的路上了。   预计再过一个月,他就能和今天被干掉的黄龙在郊外行刑地点实现血与泪的交融。   对此,朱见济仍旧心善。   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种不好的事情,他决定在下朝后,把“改土归流”也记上小本本。   瞧瞧他多为偏远地区的大明百姓考虑!   “那位发明飞梭的老婆婆在哪儿呢?”   下朝后结束其他杂物,一来到皇庄,朱见济在接受了他忠诚的管庄宦官们拜见后,立马提出要见一下功臣。   四轮马车只能说是流行于中上层里,毕竟只有买得起马匹的人家才能坐上宝马,所以市场并不很广阔。   即便马车定价有些虚高还被权贵追捧,但它能给朱见济赚的钱也就那样了。   与之相比,这世上谁不穿衣服啊?!   你在古代裸奔,十有**要被暴躁的古代人民当街乱棍打死的!   人活着多少要块遮羞布,最差也得遮住脸。   所以朱见济用肚腩都能猜到皇庄布业的未来有多远大。   他用比之前那位老匠人更隆重的场面,更大方的赏赐,接见了这位替东宫集团开创光明大道的老妇人。   奖金严格按照开出的单子上发,足足的二百两,加上承载银两的精致盒子,价值还要往上提一些。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老妇人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到了。   此前制造出四轮马车的老匠人也在一旁围观,看着对方踌躇不前的胆怯模样,还出言鼓励她上前谢过太子恩典。   可以看出,朱见济发给他的一百两,几乎改变了这位老匠户的身心面貌,不但穿的衣服漂亮干净了,连在太子跟前喊一嗓子的胆气都出来了。   老妇人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在万众瞩目之下,来到了朱见济面前。   她不敢靠的太近让小太子仰头看自己,隔着几步的距离便停下。 第七十八章 :缠足不是好东西   “也放皇庄里存着?”朱见济笑容满面的对着老婆婆说道。   老妇人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最后抓着衣服下摆,用力点头回应,“存着,跟老李头一样。”   “让太子殿下的人管着钱,俺们也放心……”   有老匠户的例子在前面,这些人对朱见济和皇庄管理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   经历几个月的发展,太子殿下发给他们的盖了章子的小纸片,在皇庄里就是公认的流通物!   如果信任度继续往上涨,朱见济就可以在皇庄里提前试用纸币支付了。   而朱见济为了回报这些人的信任,再一次的请皇庄里的大伙儿吃了顿饭。   反正他是不会缺钱了的,多花点收买人心也没什么。   “敢问老婆婆哪里来的?怎么想出弄飞梭的?”   饭桌之上,吃饱喝足的人都放松了不少,朱见济便跟老妇人聊了起来。   老妇人咧嘴一笑,“俺是山东人,不过婆婆是松江府逃难来的,俺的织布手艺也是她教的……”   “俺靠着织布手艺,可是养活了五个孩子!”老妇人骄傲起来,嗓门大的让马冲神色大变,生怕吓到了尊贵的太子。   “要不是因为逃荒,俺家还能在山东发财呢!还好到了京城,遇到了太子,俺全家好日子又过起来了……”老妇人说起劲了,滔滔不绝。   马冲更加紧张了,感觉这老婆娘就是在自己脑袋上蹦哒,一个不小心就要泼他一脸的血。   朱见济毫不在意,只是闻言瞄了一下对方的手,发现这的确是一双常年纺织才会有的粗糙手掌。   他面色如常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松江府是黄道婆的老家,那边的纺织技术的确领先全国。   而老妇人所言,她婆婆少年跟着家人迁移到山东,又把带来的手艺传给了自己,到现在已经是几十年的老织布人。   有这么多的经验在,也难怪能弄出来飞梭。   但朱见济关心的也不仅仅在于老妇人的经验。   当他听到老妇人一家原本靠着织布手艺过着还算富足的生活,但因为近年的天灾还是迎来了破产逃荒,从小康之家沦落成了直隶地带的佃户时,面色更加严肃了。   小农经济如此的脆弱,   那么当他推广飞梭,冲击到原本市场的时候,习惯了男耕女织的普通农户家庭又该如何?   男同胞们还好,从古至今,男人总是更容易找到生活新道路的。   可女同胞们呢?   他可以把服务于家庭小作坊的女性拉入织布工厂,给她们提供工作机会吗?   朱见济眼神一瞥,瞧见了老妇人因为放松而探出下身裙摆的一对脚丫子。   对方不好意思的把脚缩了回去,还以为太子殿下这样的贵人是在嫌弃自己这双裹了一半的脚。   她尴尬的解释,“俺家有钱的时候,俺已经长大了,没好好学贵人的习惯,不是从小缠的脚,后面再怎么弄也只能这么大了……”   缠足这种陋习从宋代开始,到现在也流行起来了。   根据老妇人所说,即便她老家是山东一个镇子,其中有点闲钱的人家也都会为女儿进行缠足,模仿上流社会的“好风气”。   除了这情况的确引人效仿外,还有地域属性的加成——   山东可是孔圣人后代住的地方,曲阜都快成国中之国了。   这衍圣公的光环笼罩着,山东老百姓有不少都喜欢响应圣人号召。   只有那些生活水平还没跟上来,长期挣扎在“吃口饭”这一关卡的农户还没有养成给女孩子缠足的习惯。   因为女孩子对他们来说也是劳动力嘛!   老妇人一直都为自己这双中途缠起来的脚感到自豪——这可是体现他们家富裕生活的鲜明特征!   不过这程度放在太子殿下眼里,应该是不伦不类的吧?   朱见济面不改色,出声安抚了几句心里紧张的老妇人,问了她一句,“既然如此,眼下皇庄之内,有多少女儿家缠足了?”   老妇人告诉他,“还没多少呢,日子才刚刚好起来,哪里有功夫给人缠脚?”   而且佃户们大多是青壮男性,女的占比本就不多。   “不过我跟老李头合计过了,拿了赏银家里富,再过不久就给两家的女儿缠起来……”   “这个不必!”   朱见济放下手里吃干净的饭碗,对着一旁的管庄宦官吩咐下去,“以后不准皇庄里的任何女儿家缠足,一旦发现就把人给孤逐出去!”   “孤不喜欢缠脚的女人!”   是因为马皇后有一双天足大脚吗?   管庄的一愣,但还是应承下来。   只有马冲在一边心酸——   太子殿下的话明显是在表明他对女人的要求。   可太子才几岁啊?   竟然就有了这样的意识!   作为一名贴身伺候朱见济的宦官,马冲是知道景泰帝会压榨童工的时候看小黄书的,甚至还会和儿子讨论其中刺激的情节。   所以谁是引起太子早熟的罪魁祸首,一目了然!   陛下,陛下真是一名言传身教的好老师……   马冲作为一条忠诚的土狗,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漂亮宫女跟主人拉远点距离,   毕竟太早**不利于发育,   而且小太子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虽然他小,但是他有啊!   朱见济可不知道身边的狗子冒出了这么可怕的想法,他只是单纯的把自己的心里想法说出来而已。   缠足这种恶心的东西,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是为什么流行起来的。   只能说上层社会飘的久了,这习惯就跟人间不一样了。   而女人以缠足为荣,实际上更体现出了男女社会地位的变化。   随着理学受人推崇,女子地位的也越来越低下,很大程度上成了弱风扶柳的依附品。   还好现在的大明尚且保留了几分开国时的豪迈壮阔,没有让民间彻底堕落成三寸金莲的模样。   “织布厂开起来后,你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家里妇人愿意进厂干活的……记住,不要缠足的女人!”   “抓紧时间去收棉纱和其他的东西,孤要在两个月内,把顺天府一带的布匹市场给吃下去!”   朱见济跟人吃完了饭,又视察了皇庄一圈,留下了几句话就走了。   虽然有心扭转不良社会风气,但他知道这不是异想天开就能做到的,起码要有时间有基础去办。   他让景泰帝下一份禁止缠足的圣旨就能搞定这玩意儿?   只怕不少人都当皇帝闲着没事放屁呢!   女人就是拿来玩的,不按着他们的心意搞,那玩起来有什么意思?   如果动用强权,那朝野也会议论纷纷,觉得皇帝不差人当官打战,反而把精力放在给女人穿大鞋上,八成是疯了。   于是朱见济目前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出现这种陋习。   等回宫了见着伴读天团,朱见济也要跟他们说说这事,让他们别给家里的女人缠脚。   随后,朱见济并没有返回宫里,而是转去了另一个地方——   朝阳门外十里左右,那里是朱见济划定好的烧制玻璃的地方。   早在皇庄建立之初,朱见济就着手让一些善于烧瓷和琉璃的匠人去了那边,目的是弄出来符合后世标准的玻璃。 第七十九章 :需要鼓励发明   在景泰一朝,大明的制瓷业是有了很大发展的,著名的“景泰蓝”就出现在这个时期。   所以朱见济对被调用过去的匠人非常有信心,一开始就把自己还记得的玻璃配方拿了出去,并许诺了他们非常多的好处。   虽然他自个儿是个纸上谈兵的摸鱼派,但架不住后世爆炸的网络信息多,而且朱见济能背啊!   文科生别的方面也许拉胯到扯蛋,可背书却是傲视群雄的。   就是每次哇派的两个护法,张懋和柳承庆拿着他给的小本子过来问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朱见济只能笑而不语,让他们自己去琢磨。   毕竟聪慧过人的太子殿下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万有引力会存在。   现在好了,一向把东西交给别人琢磨,自己负责拈花微笑的小太子终于迎来了除飞梭以外的大突破——   就在朱见济慰问皇庄农户的时候,朝阳门那边安排的宫人驾着七十迈的马车过来,兴奋的告诉太子,有人烧制出来了透明的玻璃。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双喜临门的快乐让朱见济当即坐车飞奔而来,心情是无比的自由自在。   可惜的是,当朱见济忍着炉场的高温来到这里时候,却失望的被人告诉,由于玻璃制造技术才刚刚起步,目前还无法做到大规模的量产,所以小太子利用玻璃横扫中上层市场的梦想暂时破灭了。   谁让朱见济当初拿出来的配方就只记录了烧玻璃所需要的材料,连炉温要达到多少度都没有说明,一切都只能靠匠户们发挥“俺寻思”这个伟大的能力,独自摸索。   现在顶多实现了祛除晶体中的杂质,让本来半透明的琉璃变得清清白白,纯洁到什么都透了。   “罢了……”   “赚钱有飞梭卖布也够了,做人不能太苛求事事如意。”   难得遇到挫折的朱见济短暂的失落一阵后,又迅速打起了精神。   正如他自我安慰说的话,   他是堂堂太子,还真没必要靠着玻璃去发财,收点税杀几头年猪不就有钱了?   经济固然重要,但思想是不能腐朽变质的。   于是朱见济在问了下玻璃目前的产量后,又跟匠人们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千里镜?”   “这是什么东西?”   太子话里说“凹凹凸凸”的,这又是啥玩意儿?   某些思想龌龊的糙汉匠户往自己裤裆地方瞄了一眼,发现凸是可以的,但凹有问题。   这里是干重体力活的地方,自然没有女人,要找凹进去的,估计只能找人击剑了。   幸好人的想法并不想通,不然马冲刚刚因为主人被他爹教坏了而担忧了一回,又要担忧第二回 了。   朱见济还在努力的向琢磨出玻璃做法的那个匠户描述望远镜的样子。   “所以用薄厚不同的几块玻璃排在一块,可以看清楚千里之外的东西?”   陈匠户觉得这说法有点神奇,摸着脑袋憨笑。   他挺喜欢琢磨奇怪东西的,就是他爹不肯让儿子瞎弄,毕竟只要往烧制的物品里加一丁点杂质,整个都要被毁掉。   要不是他这回发誓要弄出玻璃,拿到太子公布的巨额赏金,他爹也要阻拦儿子“玩物丧志”的。   朱见济对这个肯开动脑筋的手艺人很满意,也笑道,“别不当回事,只要真做出了千里镜,算上研制玻璃的功劳,孤一定得给你封个爵爷!”   “这怎么使得?!”   没等朱见济口嗨完,旁边硬凑过来的管事却是脸色大变,自顾自的出声,“大明开国以来,就没有匠户封爵授官的事啊!”   “还请太子三思!”   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就是匠户永远就是匠户,祖祖辈辈都得干到死的行业,他们给皇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里配得上太子爷的这话?   那憨厚匠人起先也挺自豪自己搞定了小太子一直强调的玻璃,腰板挺得老直了,跟农庄那边的老头老太太姿态完全不一样。   结果这对话一出,也是吓得蒙头就跪,自述“小人弄玻璃出来,就是贪图太子赏银,绝对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能烧制出无色琉璃是侥幸,万万不可坏了太祖规矩。”马冲也劝说起来。   手里把玩着新问世的圆润玻璃球,朱见济没有说话。   又是祖宗成法,   天底下的人什么时候能够明白,   老祖宗说的话,只能让他的子孙后代来解释,外姓人捧着当真理就是在玩火?   好在这边都是自己的小宠物,朱见济舍不得口出恶言,把人怼到恨不得跳进火炬来证明清白的地步。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周边人的劝谏,对着那姓陈的青年匠户一指,“你现在的确配不上封爵……”   马冲等人松了口气。   “可你脑子不错,能想问题,跟孤回东宫一块读书,以后有好处等着你!”   光有玻璃还是不够的,   怎么把玻璃打磨到需要的厚度也是个问题,所以朱见济打算让这个看上去还能培养的匠户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光学”。   虽然朱见济物理数学实践起来都不太行,但理论知识足够,教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匠户绝对够了。   他不仅需要经验丰富的手艺人,   也需要会琢磨,能动手的科学家。   研究小院里的人到底是老者居多,以他们的能力,做马车跟纺车是足够的,可探讨什么化学配比、试验反应就比较困难了。   遇到了陈老五这种有探索精神并且家传烧瓷的野生人才,太子殿下才不会放过。   力排众议,为了扭转世人对匠户的印象,朱见济强行把人带回东宫搞课外补习去了。   人肯定还会出来,毕竟手活要有实际操作才能精进,不多尝试几次把理论转为现实,挂档都能有人把档给掰断进医院了的。   “孤听说元朝曾经设立过一个管理宫廷器皿制造的瓘玉局,以后东宫也要有个类似的机构……陈老五,你想给东宫当官吗?”   回宫路上,朱见济撩开车帘,对着只配步行跟随太子的陈匠户说道。   陈老五激动的说不出话,疯狂点头。   他之前在家里一直被他爹嫌弃喜欢瞎琢磨,成天不干正事。   误打误撞的弄出来皇太子重金悬赏的玻璃后,感觉一切都跟做梦似的。   他也能在太子手底下当官?   陈老五扯了扯身上破旧脏乱的破麻衣,灵魂都被刺激的在呐喊了。   话本里说发财后穿新衣服回家叫什么来着?   锦衣还乡?   牛哇牛哇,   没想到我陈老五也有成话本主角的一天!   只是他现在有多高兴,等后面扫盲的时候就会有多痛苦。   初中物理正等着他呢。   而朱见济那边,却是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面,默默写下了“移风易俗”这几个字。   不把匠户的地位提高一些,或者不拿出重金刺激,这些被杂七杂八制度限制死了的手艺人根本不会去主动研究新东西。   四轮马车是,   飞梭是,   玻璃也是……   孙家人贡献了一个孙太后就能从小吏举家飞升成实权厚禄的皇亲,顺便用自家的智商污染了皇室基因,朱见济为了给大明追求一个美好的未来,难道还拿不出几个爵位给那些大发明家?   搞笑!   朱见济把小本本收好,又提上了腰带。   他,可以改变大明!   这是源于先辈的力量,谁也无法阻挡!   时代在召唤他! 第八十章 :调任李贤   于是为了响应时代的召唤,等到第二天,朱见济就摸着玻璃球,召见了李贤。   成功入阁的李贤显得意气风发,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而内阁中的其他人也明白,他和王文是被太子拉进来搭伙的,所以对李贤也颇为看重,陈循更试图把李贤拉到自己这边,跟着一块对抗高谷。   但李贤并不理会。   他很明白自己应该依靠谁,听谁的指挥。   李贤很稳妥的做着自己应该干的工作,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妥妥的太子党。   反正景泰帝自己就是最大的太子党,对于臣子向着儿子靠拢的行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或者说好爸爸也没那个知识水平去意识到问题。   来到咸阳宫,李贤本以为太子殿下会亲切的问他入阁后的感受,结果朱见济一开口,就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孤打算奏请父皇,把你调任为工部侍郎,掌管军器局的火器制造,如何?”   “臣何德何能……”   李贤不知道太子把自己拉进内阁,又把自己从六部之首的吏部扔去垫底的工部督造火器是何深意。   这是在打压最近有点飘起来的自己?   可他工作态度明明还是很认真的啊!   李贤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委屈上了。   作为一名走科举路子出身的官员,李贤是清贵的,是高洁的,是和工部那些灰头土脸干工程的同僚不一样的。   他此前的工作场所,也都是在兵部、户部和吏部之间打转,担任的还都是实权官职,何曾想过会有一天被安排去工部?   朱见济却是猜到了李贤的想法,对他耐心的解释道,“卿家不必思虑过多,你的本事孤是知道的!”   “要不是孤相信卿家,也不至于提前把你叫来这里嘱咐两句了。”   李贤听完稍稍放心,但还是无法理解太子突然调动他岗位的意图。   这地位落差真的太大了!   “卿家在景泰二年上疏,陈述火器之利……孤看了甚为满意。”   “孤想让你负责督造一种新火器的研发,以便于对抗蒙古诸部!”   朱见济将自己的目标说了出来,同时一把握住李贤的手,传递给他来自领导的力量。   “这段日子,孤已经在想办法凑齐出击瓦剌的军需银钱,明年开春之时,必然要派兵出塞,追亡逐北,一扫土木堡之耻!”   “大明骑兵之力不及蒙古,所以想要顺顺利利的打个胜仗,必然离不开火器。”   而大明此前积攒的火铳等热武器,极大部分都跟着朱见济他大伯一块给瓦剌送温暖去了。   想到这里朱见济就恨得牙痒痒。   这时候的生产力也就那样儿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装备却全给土木帝爆给了瓦剌,只能说也先太师喜从天降,不仅收获一个叫门天子,还把大明几十年的丰厚家底给捞走了大半。   搞得朱见济参政之后就专门找来工部尚书石璞,让他努力恢复军队的火铳储备,为大明与瓦剌新的作战打好基础。   如今军器局那边略有恢复,朱见济打算趁着他们热火朝天的制造火铳之时,让他们研发一下燧发枪。   以朱见济浅薄的理工科知识,早就放弃了短短几十年内带领大明疯狂攀登科技树,直接征服星辰大海的想法,但该蹦哒还是要蹦哒的。   人有病都得走两步,   他一个会背不少理论知识的文科生怎么就不能支愣一把呢?!   于是朱见济盯上了燧发枪。   毕竟这种火器的制造原理还是比较简单的,要是说造啥王八盖子火箭筒的,朱见济把小肚腩揉没了都没有办法。   可理论归理论,实践归实践。   烧玻璃的本质和烧开水没啥两样,做起来可谓天差地别。   朱见济需要一个人才来帮他盯着这个项目,早早的帮少数民族同胞走入歌舞升平的新时代。   而曾经强调过朝廷应该发展火力的李贤,看上去就很不错。   “把这件事办好了,孤能给你比吏部尚书更好的位子!”   朱见济大嘴一张,就对李贤开出了空头支票。   这世上还有哪个法定职位比吏部尚书高?   小太子是不知道“天官”指代什么吗?   李贤很想吐槽,   但想想,至今为止小太子对人开出来的支票起码都实现了。   考成法推出来的时候,说给都察院的御史们发奖金就发奖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说要把钟同、杨善宣扬成“朝臣榜样”,他们也的确在很长的时间里成了狗屎,让人避之不及。   他现在入阁,不也是小太子和自己说好的?   “……臣,领命!”   李贤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在小太子期待的目光下,终于点了头。   其实他不同意也没办法,领导都钦定你了,哪里能拒绝?   敢说请太子另选高明的话,朱见济下一秒就能让哇派二护法把李贤拖下去续了。   更何况李贤只是最佳人选,不代表没他就不行了!   你说他一个吏部侍郎,怎么就调动到工部去了呢?   走出咸阳宫,李贤看着头上湛蓝的天空,还是有些茫然。   不过燧发枪……   听起来蛮厉害的样子。   有女官从李贤身边走过,手上捧着一大叠账本,疲惫的脸上透着欣慰的笑。   李贤知道这是东宫有名的“五朵金花”之一。   小太子培养出的会计早在跟随王竑他们南下赈灾的时候就打出名号了。   现在户部推行商税,跟东宫会计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合作,在亲眼见证了后者的算账能力后,更给这些人加大了宣传。   而五朵金花作为最初培养出来的人才,此时也升级成了会计们的小领导,主要负责帮太子打理皇庄企业,把事情管的井井有条。   唯一的不妙之处,就是任用女性做事的小太子受了点风言风语,被守旧的士大夫担忧和宫女走的近,容易让太子“长于妇人之手”。   对此,景泰帝非常疑惑——   他还没死呢,   每天跟着儿子散步讨论文学的,   为什么会有脑袋里涂了颜色的家伙提出这样的问题?   父子俩都把这种言论当个笑话,仍旧让女官们为东宫集团的事业发光发热。   李贤看着金花矫健有力的背景走远,将账本呈送给太子检查,目光深远。   钱都管上了,   那距离摸着权力的门槛,还有多远?   ————————   “近日的确是辛苦你们了!”   四月底,在压榨着东宫所有的会计到处踩点收商税,还让他们统计直隶地带的物价情况后,朱见济终于给手下的计算机们放了个短假。   他到底没有走上老朱同志甩着鞭子催人加班的道路。   将近一个月都在为了给国库创收这件事奔波,会计们的神色都是掩饰不住的憔悴,脸颊上养出来的肉也消掉了。   但面对着小太子充满鼓励之色的温暖目光,他们又觉得自己能行了!   为了东宫,   燃烧自己!   作为一名普通的宦官或者宫女,他们的日常就是给主子端茶递水,每个月的工资少到可怜,犯了点错误还有性命之忧……   哪里有替太子爷算账来的好?!   只要努力的敲算盘记东西,还能获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级待遇,苦点累点算什么?!   他们是在用劳动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的尊严!   而朱见济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当老板都在努力拼搏的时候,手下的打工人为什么不能付出比老板还多出几倍的辛苦呢?   他们不努力,朱见济怎么能实现自己伟大的梦想?   不过太子殿下的心到底是肉做的,还没有长成金钱的模样,所以他在咸阳宫摆了一场晚宴,对会计们进行了亲切的慰问。   和手下打好关系,这是一个聪明领导需要做的。   更重要的是,朱见济要在这场晚宴上,对会计们布置一个新的任务。   上架感言   明天上架了!   正好赶上属于我的节日!(//?//)   感谢编辑大大的赏识,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   能把这书写到现在我也没想过哈,本来是自己没事写写搞出来的,一直存在手机里耍着玩,存了三四万字。   发书原因是由于一次体检——   五个检查我被发现了四个有问题(′?д?`),有一个继续恶化就要做小手术了,所以未雨绸缪,攒点手术钱,我看上了起点的全勤。   在这里请大家千万别像我一样,天天熬夜玩手机看小说打游戏搓麻将吃烧烤喝奶茶!   我是前车之鉴!   我成为人民的园丁后肿了好几斤,还得了病!   不要学我啊(╥ω╥`)。   另外上架以后,第一天肯定爆更的,存稿都发出来,能凑个五章,另外的加更另外说吧,我可以把打游戏的肝捐献给码字。   接下来几天只要我干的来,也许会出现三更这样的反人类情况(///ˊ?ˋ///)。   希望明天六一大家给我这个过节人面子!   我这书节奏很慢,所以首订大家帮我体面一下,跳定和$@#这种不符合起点法则的事我不介意的(灬??灬)啵……   当然,如果大家全订,那大家就是我的爹我的妈,是我的天我的地,是大家把我养大,是大家把我培育。   仔细想想,我是园丁,大家是园丁的园丁,叠加一下就是爷了!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最后,感谢给这本书投票的所有读者老爷,不管是推荐票还是月票,大大小小都是肉嘛。   祝各位六一快乐!   不管多大,都有一颗童心!(*′?з?`*)啾? 第八十一章 :太府寺这东西   “孤意欲重设太府,到时候仍需你们尽力!”   太府寺最初设于北魏孝文帝,可以说是古代用来管理市场的“物价局”,之后各朝各代改革,太府寺的职能变来变去,但基本上还是围着市场打转。   只是到了明朝,老朱同志觉得市场已经被自家垄断了,太府能管的户部也能管,没必要设立多余的机构,于是将太府寺并入工部,宣布了这个组织的消亡。   但是现在,朱见济又把它从历史的垃圾堆里面翻了出来,洗白一下重新上市。   “尔等出于东宫,孤也不会亏待你们。”   “此后每月,你们也会有一次绩效考核,优等者不但可以有奖金发放,还可以任职太府……”   这话一出口,坐在不远处吃饭的会计们都震惊了。   他们可以打着东宫的旗子做事,那是因为宫人的职责就是听皇家的话。   其他人虽然有些说闲话的,但也不至于反对。   可如果宫人出去当官了呢?   虽然很有可能只是去做小吏,不属于官僚集团,但这意义重大!   以前可以让太监宫女当官的是哪个朝代来着?   底下人疯狂的搜刮着脑子里浅薄的历史知识,然后发现自己只听说过几百年前的唐朝有过这样的例子。   他们这些大明的奴才也能当官吗?   “你们不必多想,”朱见济没有让马冲出去制止骚动,只是等着对方激动完了,才缓缓开口,“孤说到做到!”   “你们给孤办好了事情,那必然会有报酬!”   “再者,收好商税是国家的重中之重,不是孤用熟了的人去办,孤不放心,陛下也不放心。”   就以大明官僚集团的情况,十家有八家是涉及商业的,剩下的虽然清白,但也是九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连包子多少钱一个都分不清。   仅剩一巴掌不到,属于诚恳踏实,每天拿着皇家固定工资无私奉献的稀有品种。   让官老爷们去定价市场,充斥太府,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朱见济必须要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   太府的长官也得是个听人话的家伙,为朱见济摇旗呐喊,服从东宫的一切安排。   而这个人,朱见济也已经定好了,那便是胡瀅老尚书的孙子,胡安寿。   胡尚书在被小太子戳了一下后就倒向了朱见济的怀里,从此一直跟随东宫脚步坚定不移。   虽然胡瀅作为挂牌礼部尚书,实权不重,但他的态度也为朱见济吸引朝臣支持做出了很大贡献。   朱见济投桃报李,自然也给他们家再添几十年的富贵。   而且胡安寿这人,胡瀅也早就向朱见济引荐过了。   胡家的大孙子年幼多病——其实在这样的时代,是个小孩子都堪称“多病”,即便是皇家也多有早夭的儿童。   只是朱见济开了挂,让他能到处自由的蹦哒,跟龙盘虎踞占了大池塘的青蛙似的。   胡安国本人在读书讲经方面的天赋也随受了家族遗传,不是很行。   胡瀅心疼孙子,便放弃了让孙儿走上仕途的想法,让他随着自己的兴趣,学了些其他的东西。   而这其中,就有算术。   胡安寿的数学算起师承,还能追溯到元朝的数学大师朱世杰身上。   奈何胡安寿的数学天赋就比他考科举的厉害了一点,没能成为一代大家。   但这人朱见济见过,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是最好的牌坊,所以朱见济乐意用他。   太府寺一旦建立,那胡安寿就会是第一任太府寺卿,待遇暂时跟六部员外郎一个样儿。   以后有需要,这身份还能再往上涨涨。   只要他们干活够勤快。   朱见济看着下方的计算机们,露出了开心的笑。   景泰帝那边,听闻儿子的最新安排后,却在第一时间表示了不认同。   “哪里有把宦官放出去办事的?”   平日采买宫廷所需,派人出去很正常,皇家奴仆们也不会在外面停留太久。   可朱见济想的,却是安排人在外面常驻!   景泰帝气哼哼的放下手里的经典文学,“为父也是太过于放纵你了,竟然让你拿了这么个主意出来!”   此前朱见济跟好爸爸提议,说要给市场定一下规矩,景泰帝想着你爱咋咋地,谁让你是宝贝儿子呢?   谁知道儿子还真给他探出个大宝贝见识了一下。   “你宫里的女官跟着赈过灾,是女中豪杰,硬要如此为父也认了,但宦官这种东西……”   景泰帝还是想不通缺二两们能做什么。   年纪大的连尿都兜不住,放出去给外人嫌弃吗?   此时成敬没有跟着景泰帝,被主人放假出去看儿子去了。   随身伺候的阮伯山和张永等都低着头,假装自己是个假人。   朱见济抱着他爹的胳膊放下了自己高贵的身段,又开始卖萌,同时晓之以理,   “可父皇你也知道,某些人是两头通吃的……不把自己的人放出去盯着,咱们能不担心吗?”   “新的税法才实行多久?要是出了点事,儿子不得被人骂?”这可是你的大宝贝提出的新法啊!   “而且税收跟国库收入息息相关,要是这半年收不上足够的钱,明年开春怎么打瓦剌啊?”   证明父皇你雄风的大好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好爸爸日常空虚的身体状况,以后可能就不再来了!   景泰帝被儿子说了一大段洗脑的话,最后也认同了收账管钱这种要紧事,需要自己人来办才放心。   但宦官宫女外出常驻,乃至于任职太府寺……   “罢了,说到底还是得让为父担着这骂名?”   景泰帝悠悠叹气,无奈但又主动的给儿子背起了黑锅。   猜都不用猜,只要太府寺的消息一放出去,景泰帝就能知道那些臣子会怎么批判这事。   而且反对的也不会只有文官。   崇尚力量的武臣们也会很介意宦官们的,只是他们的监军通常都是这些人,顶多接受度高一点。   民间也是一样。   因为这是真的在挑战祖宗成法了。   太子是抵挡不住这么多口诛笔伐的。   但皇帝可以。   反正景泰帝身上的黑锅已经够多了。   当初为了立宝贝儿子当太子,景泰帝已经被文官们问候了个遍,早就把脸皮练出来了。   现在多个宠信宦官的名声也不差,毕竟每个皇帝基本上都会贴上这个标签。   于是朱见济再一次被好爸爸给感动了。   他也可以想到让宦官做这些事情,阻力会有多大。   想当年王振嚣张的推倒太祖高皇帝立下的“宦官不得干政”的石碑时,差点就被官员的吐沫星子给埋了。   这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这说明了——   只要皇帝坚持,脸皮厚点,文官的嘴炮是没用的!   朱见济很看重自己培养出来的会计们,因为这是他对付那些官商通吃的家伙的好武器。   某些人若是不识相,那朱见济就敢派人过去给他算算账,然后就抄家流放砍头一条龙服务。   更重要的是,如果想要改变大明混乱的经济市场,没有这种人才是不行的。   大明文官集团强大起来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通过免税、经商等等特权,掌握了巨量的财富。   皇帝作为和文官们同属于一个服务器的玩家,很难通过规则把这种氪金选手干掉,除非调动军队。   可惜原来的历史上,军队也落到了文官手里。   如果继续放任不管,恶心又可怕的财阀巨富们仍旧会登上历史舞台,然后把大明后代的皇帝给卖给别人。   朱见济虽然年纪小,可看透了太多的他已经在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了。   在武将和勋贵们还没有恢复元气之前,他要想尽办法的,一点点的把国家钱袋子给抓回来,而不是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等到他手里的枪杆子支愣起来了,就是皇帝作为庄家大洗牌的时候。 第八十二章 :太府寺开设后   但现实总是很可惜的,   朱见济目前只能训练到自己身边的人,毕竟皇宫之内,有这个时间来听“小太子课堂”的,除了宦官宫女也没几个。   侍卫是要巡守的,   妃子是要给皇帝当座驾的,   他们都没有空来通过学习充实自己。   偏偏太祖皇帝当年还立下规矩,严禁民间私习天文历算,因此一般读书人都视数学研究为畏途。   在他们看来,学算术根本配不上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即便有人对此感兴趣,也只是把它当作小爱好,不敢大肆宣传。   根据朱见济的调查,除了皇家藏书阁和书香门第喜欢收集古书充排面外,像九章算术之类的古籍,在此时的民间几乎近于失传。   可想而知野生的数学家在大明有多珍贵,精通算数的自然也不多了。   朱见济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数学分溪和解析几河里面广撒网,然后碰运气的捞上来一条鱼,只能努力的自己培养,再把人放出去。   所以任用宦官是他现在一定会做的。   他也只有这些填鸭式教育养出来的“人才”可以用,可以去信任。   景泰帝无法理解儿子的意图,但这并不妨碍他无理由支持儿子。   因为景泰帝的执政理念就是“朕不会,你来搞,朕信你”这九字真言。   “不过为父下了这个旨意,青哥儿得应一件事。”   “你能把那些家伙管好吗?国库充裕了,青哥儿能保证打赢瓦剌吗?”   朱见济眨巴了下眼睛,“父皇,这是两件事了。”   “为父不管,你先给我应了!”景泰帝掐了一把儿子的脸。   差点让朱见济的脸盘子更大了。   “行吧行吧,我应了!”朱见济根本不敢“以下犯上”,只能表示自己投降了。   景泰帝这才满意的放开手。   父子俩相视一笑。   其实朱见济也能猜到好爸爸为什么让自己应这事,   起用宦官在朝野的负面议论是很大的,朱见济必须要通过事实来证明他的决策具有正确性   在参政的这几个月里,朱见济的确弄出来了不少东西,但是在政治层面上,除了个考成法意义显著外,能拿出手的也没几个了。   东宫六率是训练出了点能耐,但那是太子护卫,没多少机会带出去给人炫耀下肌肉,还没有真正实战过。   皇庄的一系列事物中弄出来了个车马行,也就给东宫赚了点钱,提高了一下出行的舒适度。   而这种种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景泰帝的支持。   皇帝喜欢让儿子这么玩,别人当然不能说话了。   没有真正的功绩,一旦靠山没了,人是不能挺直腰杆说话的。   而显示功绩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打一场胜仗。   这样以后没了景泰帝,朱见济也能镇住那些臣子。   谁让好爸爸瞧着儿子成天上蹿下跳的忙活,一副骄傲的胖墩墩样子,便生怕他哪一天摔着了。   有些事情,未雨绸缪的好。   宣庙不到四十就没了,自己日夜操劳也只有一儿两女平安存活,谁能保证以后不出意外?   “对了,近来兴安有些古怪,是不是你使唤他做什么事去了?”   景泰帝心里感慨了一会儿,又把儿子抓过来问话。   朱见济对着好爸爸一直很坦然,“对啊,我是给了他一个任务!”   “不过现在不能告诉父皇,等他把东西拿给父皇看的时候,不用儿子多说,父皇也会明白的!”   “兴安是个老太监了,你也别折腾他。”   虽说对兴安生了刺,但景泰帝还是想跟人有始有终的。   从这点上看,景泰帝很有仁宗皇帝的风范。   目前就朱祁镇的画风跟老朱家凑不到一块去。   朱见济撇撇嘴。   心想等他的那份大礼送上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好爸爸会惊喜成什么样子。   能被景泰帝注意到,兴安那边应该是搞得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至于动静变大。   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好了。   时间转入五月。   皇帝下了一道重设太府寺的圣旨。   旨意上明确提出,由于大明各地的物价不一,受到了幕后黑手的操控,不利于经济发展,所以朝廷很有必要进行“均输平准”,来解决这个问题。   太府寺的工作,是调查全国各地的物价,然后设定相应的标准,以免养肥了买低卖高的奸商,真正的防止与民争利情况的发生,也方便新税法的推行。   对此,朝臣们接受良好。   连交商税他们都忍了,区区一个物价局又算什么?   再说他们家里虽然经商,但也不是把货物翻几十倍出卖的黑心商人啊!   江渊都不把这小小的太府寺放在眼里。   顶多是胡瀅长孙胡安寿被赐予同进士出身,一飞冲天担任太府寺卿一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官员们当然不喜欢非做题家担任朝廷职务,可景泰帝用“恩荫”的借口把人压了下来   大明朝也是有恩荫制度的,只是不像两宋那样泛滥而已,而且规则从太宗时期就越来越严格。   可胡瀅他是什么人?   礼部几十年的吉祥物了,五朝元老的身份往那里一摆,谁敢说他没有恩荫子孙的资格?   再者太府寺的地位不高,于是臣子们说了几天,也就不嘀咕了,顶多觉得胡瀅站到了皇帝太子的队伍那边,给子孙谋了福利。   但朱见济清楚,他们现在闭嘴,那是因为只注意到了空降的胡安寿,还没有把目光放到低调入职的太府寺吏员身上。   理所当然的,等京城里的商户都被拉去新开张的太府寺开了会,要求他们统一物价的时候,关于某些吏员的“特殊”就传到了官老爷们的耳朵里。   毕竟这些人家里都有商铺的,不可能不多问两句太府寺的事情。   由此,关于太府寺问题,又展开了第二次,波澜更加壮阔的大讨论。   就像景泰帝之前跟儿子说的,波很大,水很多,朱见济人小是挡不住的,即便金台上的两位已经表明“此乃权宜之策”。   皇帝把锅捞到自己怀里,厚着脸皮一再的把士大夫的抗议当空气,虽然奏疏上骂的是自己,可看奏疏生气到肿胀的人是朱见济啊!   为了儿子,景泰帝早就被喷过不少口水了。   如果有人吵的急了,直接拖出去打屁股,碰上个长痔疮的那场面会更惨烈。   这种大争吵持续了十几天,最后在六部长官的支持下,勉强镇压了下去。   一些原本激烈反对太府寺的官员在被胡安寿邀请去参加了开业典礼后就安静下来,还在太子心腹马冲的引荐下,被迫购买了不少自己曾经失去过的东西。   在和太府寺进行了坦率的交流后,他们虽然失去了很多钱,   但他们笑得极为平和。   正如朱见济所说,   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他们坐着朴实无华但造价高昂的四轮马车,抱着赎回来的宝贝闭上了嘴。   显然是被皇太子的竹杠给敲怕了。   而于谦那边则是用自己的威望表达了他对皇帝的信任。   谁让朱见济跟他说了,这是为了方便收税弄出来的临时政策。   对于谦来说,保障国家稳定,强大军事力量是当前首要任务,某些读书人原则可以往后面放一放。   而且大明朝也不是没有过内官外任的例子   郑和不是吗?   那些去监军的宦官不是吗?   怎么皇帝一派人出去管钱了,这群人就跳上天了?   于谦也不是很懂他们。   只有杨善和钟同这对烂兄烂弟坚持住了自己清流的原则,仍旧不同意让宦官这种腌臜的东西污染了纯洁的官场。   反正他们已经得罪了太子,还不如死磕到底,这样还能给自己在普通人口中留下一个好名声。   民间也不喜欢缺二两们啊!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老百姓不喜欢宦官,不代表他们就一定会喜欢官老爷了。   只要朱见济占据的道德高点足够高,那谁都指责不到他!   最朴实的老百姓,通常会相信最朴实的话语。 第八十三章 :要让百姓知道太子是好人   秉持着这样的理念,朱见济又让好爸爸帮忙把这两位拖出去,一直拉倒皇城外面热闹的菜市口,当街打屁股。   在锤肉之前,朱见济还安排徐永宁拿着个用纸卷成的大喇叭对着围观群众们对人进行宣传,让老百姓知道,这两位就是前两个月给自己提供不少聊天话题的勇士。   所以他们这是又冒犯太子了?   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围观群众嘀嘀咕咕。   杨善和钟同没想到太子的招数一次比一次更损,奈何被堵住嘴巴绑住手脚的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趴在地上嗯嗯啊啊。   被廷杖是官员的荣幸,   可被扔在菜市口承受棍棒之苦,就是大大的丢人了!   士大夫痛苦挣扎的面貌直接呈现在老百姓眼前,以后清流能想再吹一吹这两位的“勇于直谏”,也渲染不出他们的光环啊!   而且白花花的屁股就在眼前,光环到时候能在哪儿闪耀?   徐永宁也忠实的执行着朱见济的指令,对着二人义正言辞反对宦官干政的话两句带过,突出描述的是他们反对朝廷整顿市场物价的行为,引导民众进行二极管式的思考   物价统一起来是好事,   那反对它的人就有问题。   官老爷家里大多有铺子,   那他们干涉这事,就是想两头吃饱,更有问题!   “这是两位御史自己开的店!”徐永宁掏出来大字报,举着喇叭给人批斗,“大家看看,要是真让他们来给东西定价,谁吃亏了啊?”   “陛下和太子想着要给百姓好处,不让贪官污吏欺负人,这才临时让宫里的奴婢们来监督办事,以后也不是不换人了可他们愣是不愿意!”   “这什么意思?!”   “对啊,人又当官又赚钱,皇帝派人盯着点,正常的事嘛!”   人群之中,有鹦鹉在学舌。   而自打徐永宁围了会昌伯府,给饱受欺凌的百姓出了口恶气后,他的个人形象就升级成了个“爱打抱不平”的英勇少年,属于流行话本里的主人公。   所以徐永宁的话对老百姓来说是有可信度的。   二极管式的发言也没有给人思考的空间。   百姓想着自己辛苦一天才挣下的十来个铜板,再看看杨钟二位即便趴在地上,也掩饰不住的上等衣服料子。   这对比就出来了。   “而且听说杨御史还是迎回太上皇的功臣呢,给瓦剌送了不少好东西果然不是自家的钱,花着不心疼!”   哦,   原来是跟那个傻缺太上皇混得来的,那这人就更坏了!   土木帝的名声早就随着德云社的宣扬和英烈祠的修建烂掉了。   对京城朴实的百姓来说,沾上土木帝就跟沾了那啥似的,洗了还是臭的。   于是老百姓更喜欢看杨善钟同吃瘪了。   “果然是读书人,这屁股都咱们的就不一样!”   当杨善和钟同挣扎的被扒了裤子,人群里面突然有剑客赞叹了一声,“白!”   这是唯一一个为杨善和钟同说话的声音。   “打!”   徐永宁没有这样的爱好,直接让人挥舞大棒,给这两位屁股开了花。   于是有人可惜的叹气。   这下子,这两位御史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   自认为是清流的官员为杨善感到悲哀,但谁让他看不清局势?   这已经不是正统朝的天与日了。   “太子如此折辱朝廷大员,实在是不配为储君!”   当事情传去外地的时候,总有一两个声音为杨善钟同抱不平,但转过头就被旁边的人给打断了施法。   “我可听说太子是个心善的,建了皇庄收留流民佃户,还到处掏钱赈灾,太府寺做事情,说到底也是方便了咱们老百姓。”   “你不替自己人说话,怎么替当官的御史老爷伤感起来了?”   天底下当御史的多了去了,怎么就他俩被这么“折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且咱们天津卫要没有皇帝跟太子的指令,搞了个考成法,只怕还要被原来那个姓刘的压迫呢!”   后面吭声的那位把杯子一放,气势高起来了。   由于明朝卫所制度规定,卫指挥使以下的官职世袭,就这造成了一定范围内的家族势力庞大。   而在卫所体系下,军官对军户的压制是无比强大的,根本没有其他的反抗机会。   自打靖难以后天下承平,什么土地兼并的也迅速发展起来。   天津卫这边就有个姓刘的千户搞起了这样的勾当,霸占了无数了人的田地,让军户们叫苦连连。   毕竟他们是军籍,世世代代也摆脱不了这个标签,只能被迫承受,不少人都偷偷逃走,去了其他地方。   好在今年搞了个考成法。   天津卫靠近京城,又不是正经的行政区划,平常管理也是服从于中央的,一来一回时间也短暂。   于是当时对奖金非常饥渴的御史们就闻风此处有贪官,跑过来把那个姓刘的抓去换钱了,顺便清理了一下被他强占的田地,发还给了军户。   当然,处理这位刘千户的不是刑部,而是五军都督府这个正经的军事总管单位。   综上所述,   对天津卫的百姓而言,能把压在百姓头上的混账东西抓了,那皇帝就是圣明天子。   杨御史是谁?   名声那么大,有给老百姓什么实惠吗?   而且正统天子那种人菜瘾还大的统治者,哪里比得上能让他们安稳坐在这儿扯淡的景泰帝?   “你这屁股坐歪了!”   茶楼小二也热心的凑过来,为第一个说话的,考了无数次结果连个童生都算不上的知识分子挪正了凳子。   “哼!”   “君子不与小人言!”老童生袖子一甩,梗着脖子说道。   “行吧,您读过书,您说的对!”   后一位掏出两个铜板付了茶钱,然后就要走了。   “不跟你瞎说了,听说京城那边的德云社来咱们这儿开班子了,我得赶紧去瞅瞅!”   德云社的鹦鹉们在仝寅加入后,不仅人数再次扩大了几倍,在日常说书中又添加了一些夺人耳目的东西,名声更上一层楼   要论起勾起别人心里的情绪,把人哄到自家破船上的本事,有谁比得上神算仝先生?   封建迷信的传播者,也是语言艺术的运用大师啊!   而且除了说书这种形式,朱见济还特意培养了鹦鹉们说相声讲段子演话剧的能力,基本上是把人往艺术团那边拉扯的。   随着队伍的壮大,现在也是时候走出舒适圈,向着外地发展他们舆论导向能力的时候了。   “他们讲什么啊?”店小二好奇的问了一句。   “听说是讲花木兰的事儿,我姑姑婆家大外甥的大听过,回来就成天唱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曲子,还说以后发财了也不给闺女缠脚”   “而且他们有个叫相声的这玩意儿,特逗,不少人听了还想听!”   哼!   他倒要去瞅瞅这德云社有什么鬼把戏,能一下子说透一个中年糙汉农夫的心!   他那个远房亲戚,怎么敢幻想自己发财的?!   那相声被吹成这样,   能有什么法力在?! 第八十四章 :水泥是个好东西   京城。   五月份的日子越过越少。   这对于某些人来说有好有坏。   比如说江渊大学士。   作为一名家里有织布生意的士大夫,江渊对于自己的家产是很关心的。   尤其是又到了核算商税的时候,太府寺的人要求他们的店铺把上个月收税后至今的账本抄写一份送过去,好让他们三十抽一。   江渊由此问了问管家,自家近来的营业情况,结果管家却告诉了他一个并不是很好的消息   顺天府市场上的棉纱、棉花,基本上被人给扫荡空了,甚至于他们去其他地方买,也多被人捷足先登,只抢到了部分棉花。   在棉花迅速推广,大家都习惯穿棉衣的时代,江家的生意里卖出去的布,很多都是棉布。   现在没有了棉花,哪里还能织出来棉布?   而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替父母感受到生命威胁的江渊因此大怒,“谁的嘴巴这么大?一口气把棉花都给吃完了?”   “那些经商的小人当真越来越过分,是想独占直隶的布匹生意了?!”   “”   “那些人打着的,都是皇庄的旗号。”管家等江渊发完火,才鼓着勇气告诉他。   鬼!   怎么又是小太子的手笔!   江渊被堵了一肚子气。   对方不与民争利,便要与官争利吗?   堂堂皇太子享受别人的供奉就够了,要棉花这种老百姓才用的东西干嘛?   皇家用来擦屁股的,可都是专门从蜀中送过来的丝绸!   江渊想来想去,都不能想通为什么小太子突然要插手这个完全跟天家不沾边的买卖。   而且棉花原本低价,种的人又多,就因为皇庄那边疯狂扫荡的行为,供需变动之下,竟然还涨钱了。   这意味着江家要是再去收棉花,附近的要高价买入,远了的也要添加交通运输费用,左右都比往年花的钱多出一笔。   好在今年的棉花再过几个月就要收获,他们也就失去了一些旧棉   可要是今年小太子继续扫荡呢?   江渊对此感到发愁。   不过没关系,   朱见济又不愁。   他因为做的事情一切顺利,最近又心宽体胖了不少。   石亨那边终于尘埃落定,石彪也被押入京城,跟叔叔团聚了   其实朝廷派去的钦差一到大同,就将石彪逮捕了,而验证他有没有参与谋反,也不是问题。   通过把他在大同的宅子翻箱倒柜,搜出来了不少与石亨的通信,里面当真有些一些不敬谋逆的话语。   更有年富这个大同巡抚作证,交代了石彪在大同这几年的作为,定罪是妥妥的。   之所以这么晚才把人押到京城,那是由于石彪在边境私吞的财产田地巨大,同时要整顿石彪私通瓦剌而造成的边市乱象,弄起来花了不少时间。   景泰帝为此难得的发了顿火,嘴角隔天就长了火泡,疼的好爸爸连美人都不睡了。   于是他更加气愤石家叔侄,将罪名定下后直接下令把人拖到西市斩首示众了。   没有兴趣见证血腥场面的小太子只是对着西市遥遥哀叹了一声,然后就驾车带着小伙伴们继续巡查皇庄。   他首先看了下最近收集来的棉花和棉纱,然后动用皇家御赐钞能力后的结果给震撼到了。   “这么多?周边的田地都拿去种棉花了不成?”   “太子有所不知!”负责这次采购事件的宦官刘保恭敬的给主人做解释。   原来在大明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就诏令天下,“凡农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绵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后面还直接宣布,如果农民把田都拿来种棉花了,便给他们免除这方面的赋税。   可见为了推广棉花种植,一向节省的老朱同志都下了血本。   而效果也很显著,不论大江南北,都有人在种棉花。   所以采购团队在直隶绕了一圈,成功收到了一仓库的棉花和棉纱。   朱见济恍然大悟。   然后就觉得以后税法大改革,得把棉花地也纳入税收范围。   因为他坚信,在飞梭和新式纺纱机出现后,会有更多人跑过去种棉花,差一点还能弄出来“棉吃人”的现象。   如果棉田不用纳税,那大明的财政又要损失一大笔钱,让本就不富裕的国库雪上加霜。   “那人招收了多少?织布机制作出了几架?厂房有建好吗?”   朱见济又问了一些问题。   原材料已经收过来了,那么劳动力和工场呢?   刘保都一一回答,还请太子殿下高抬贵脚,去新建成的厂房那边看了看。   一个多月的修建时间虽然紧迫,但在朱见济大方的砸钱和用权力催动工人的情况下,也弄的差不多了。   只是工作场地,又不是拿来长住的,很多东西都可以直接省略掉。   朱见济巡视一番,勉强的点了点头。   “只是女工那边有些难题。”刘保小心的说道,“很多人家都不愿让家中的女儿媳妇出来”   在小农经济男耕女织的特点下,生活过得去的农户家里都有织布机,没必要让女人去别人的地盘打工。   即便是农民,也只有实在过不下去的家庭,才会让自家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的做工。   而且皇庄人多,在集体化的生活下,如果不讲究一点,是很容易让人变颜色的。   只有周边的人亲眼见证了皇庄和其中佃户们的改变,相信皇太子真的会给他们发不菲的工钱,大胆的报了名。   这么一点人,把场子盘起来是足够了,但远远不能让皇庄布业吃下整个直隶的市场。   “再去找找顺天府不行,就去周边的卫所找。”朱见济吩咐道,“你是东宫出来了,别在乎太多的规矩。”   什么军户农户?   他们都是皇家的打工人!   刘保应下,发誓绝不会辜负太子的信任。   “水泥制作的怎么样?”   随后,朱见济又转去了另一个工坊,询问起了自己老早安排下来的事。   对比起玻璃烧制,摸索出水泥配方比例的时间要缩短了很多,毕竟前者要慢慢煅烧,把控温度的变化,后者在知道需要什么东西掺和的情况下,只要用心玩泥巴就好了。   可由于朱见济需要许多水泥,就导致了时间成本的增加。   谁让运送原材料也要花时间呢?   拖拖拉拉的,到了现在才积攒起足够多的水泥来实施朱见济的计划。   在处理孙家财产的时候,朱见济明确提出过要拿孙家的钱去为老百姓修路,造福民生。   他是说到做到的。   只是比起古代常见的,把地推平再铺上层薄薄沙土压实,就可以供人行走的道路,朱见济想的却是用水泥来代替沙土。   他要用一条人人可以行走,谁都看得见的宽敞大道,来让大明见识下伪工业的威力。   虽然他弄出来的水泥远远不及现代制品,品质一般般,但放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用了。   然后,皇家水泥厂也可以打响招牌。 第八十五章 :太上皇的“罪己诏”   “直隶这边,除了通往京城的路,其余的都不太行,都要改造!”   朱见济严肃指出。   交通其实也是关乎王朝统治的一个重要因素   如果中央和边境不能做到在三个月内传递消息,那么后者对于前者来说,就是失控的。   只有信息可以迅速传达,中央调动的军队快速的到达指定地区,这样的统治才算稳固。   古代王朝的扩张,版图扩大的同时,交通路线也在随之辐射到更远的地区。   蒙元之时就大修驿站,大明也很重视这方面。   可惜受限于生产力,只有官方要用的道路修的还算用心,其他地方就只能算是凑合了。   典型的就有京城和附近乡村的连通小道,这些路都是百姓进城需要用的,城里的人没必要去乡下,所以朝廷也没怎么派人修整,是一条普通的泥巴路。   而朱见济雄心勃勃,   他现在的确还小,做不了太猛烈的动作,但也可以在细微之处,一点点的改变这个大明朝。   现在才第五个月,   景泰五年连一半都没有过去,   他就已经把玻璃、水泥和飞梭整出来了,虽然有后发优势,工人们只需要没日没夜的拿着太子给的配方琢磨配比问题就好,但也给了小太子很大的自信。   天命在孤!   到现在为止,朱见济做的所有事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阻力,好像命令一下,就有人帮忙办好了。   可搞政治,真的有这么丝滑吗?   那只是因为朱见济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触及到对方的根本利益罢了!   考成法审核官员绩效,正常,何况这是在天子脚下,做事情自然要战战兢兢,丝毫不落。   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就没有一个是因为考成法而遭到斥责的。   而商税,   朱见济只是征收老百姓的税罢了。   他禁止官员经商了吗?   他把那些商铺全给没收了吗?   他要官老爷们把名下田产和店子登记出来,逐一缴税了吗?   没有!   官员还是在经商,   甚至军队也在经商!   从上到下,好一个“商业化”的大明!   而当他们面对一个说话有些分量的实权皇帝,面对没有触及到自己根本利益的所有政策,以商人权衡利弊、善于妥协的特点,拥有灵活底线的士大夫们也就是在朝堂上抗议了一下,然后便半推半就了。   小太子的招数的确很诡,但古代做题家们又不是白长的脑子。   他们人数众多,还会学习。   王文好同志现在骂人,不也先把自己放在道德高地了吗?   户部的那些账本,也不都换成了表格,并且算账越来越利索了吗?   真正的斗争,   不久后才会开始!   在回皇宫的路上,朱见济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做好了准备。   但还没等怀着壮烈之心回到咸阳宫,景泰帝就派人先把儿子拐去了供帝王安睡的乾清宫中。   一进去,朱见济没看到夜夜陪伴在帝王身边配合他插花的美人,只看到景泰帝的身影坐在烛光后面,隐隐绰绰。   景泰帝面前摆着一份东西,   他现在正缓缓看着。   朱见济可以猜到那是什么。   烛光后,景泰帝的表情是很模糊的,   他的声音透过来,也有点模糊。   “青哥儿,你过来吧。”景泰帝对儿子招招手。   朱见济过去,被好爸爸揽到怀里。   景泰帝应该是在夜光里坐了挺长一段时间了,所以他身上的衣服是冷的。   朱见济靠的久了,才能感受到内里的热度。   “你大伯要走了。”   抱着儿子好一会儿,景泰帝才慢慢说道。   朱见济敏锐的察觉到了景泰帝的用词改变。   不是太上皇,   只是“大伯”。   想来是景泰帝看了这份让人代笔,盖上了太上皇私印的罪己诏后,暂时遗忘了权力斗争,关于亲情的感性占了上风。   他到底是和朱祁镇手足相亲过的,虽然后者一登基就把他跟老妈吴贤妃打包赶了出去,但那个命令是孙太后下的,当时年幼的土木帝并没有插手。   只是他也没问过这事罢了。   可终究宣德一脉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无情的人遇上这样的情况下,也会兄友弟恭的。   如果朱祁镇对自己的弟弟不亲近,不会把人留在京城里那么久,还不放出去就蕃。   如果景泰帝对朱祁镇不亲近,那太上皇早就因病死在南宫了。   现在什么都结束了。   朱祁镇和朱祁钰,永远都回不到过去。   太上皇荣养凤阳,为先祖守陵,享受亲王待遇这种场面话说的再漂亮,可正常人都会猜到,他永远都出不了凤阳。   甚至于凤阳的当地官员都会被精挑细选,成为看守他的皇帝耳目。   所以景泰帝感觉很悲伤。   朱太祖的子孙其实还是看重亲情的。   “青哥儿以后要爱护家里人,知道吗?”跟儿子互相取暖了许久,烛火都暗下去一些后,景泰帝小声的嘱咐儿子。   朱见济也小声的对好爸爸说道,“什么以后?儿子现在就很爱护父皇母后!”   “沂王和荣王那边,我都给送了不少礼物过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景泰帝感慨道。   “就这样吧。”   “这样就挺好了。”   第二天,景泰帝召见了自己亲信的大臣。   他对着这些人展示了太上皇“口述”的罪己诏。   但包括于谦在内,都对这份诏书表示了怀疑。   已故的金濂都能说句“太上皇无耻”,这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土木帝的德行?   他能认错?   当初被瓦剌人拖到城门口,让他给郭登写信劝降的时候,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哪儿错了,现在放在南宫关了几个月,就受到祖先点化,幡然悔悟了?   大臣们联想到这小半年里京城陆续出现的流言以及太上皇极速恶化的名声,显然是对他步步紧逼。   第一个流言给了囚禁太上皇的理由,并且让百姓意识到了朱祁镇不配当皇帝,给后者钉上了耻辱柱。   后一个让他持续丢人,并且深陷血统风波,无法继续混在京城,最好的办法还真就是用拿着亲王的待遇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   所以这事背后八成有幕后主使者。   但是景泰帝不像那种人。   他今天难以掩饰的疲惫很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不像他往常操练过度导致的空虚,而是一种心情上的沉重。   那么只会是那个人小鬼大的太子了。   臣子们看了看那份写的义正言辞,描述得太上皇仿佛恨不得立刻跳进黄河里洗白自己,最后保持了沉默。   正如于谦当年在是否迎回太上皇时安抚景泰帝说的,“天位已定,宁复有他?”   当今陛下已经坐龙椅五年了,表现比他哥要好很多。   在废立太子一事上,虽然于谦跟景泰帝起过矛盾,可最后也退让了。   何况今年小太子一副受了钦定的模样,完全征服了不少爱国人士,期待着在小太子的带领下,让大明走上更美好的道路。   景泰一脉的地位已经稳定了。   这么一看,太上皇被扔去凤阳看起来还是个不错的结局。   毕竟皇位斗争通常会闹个你死我活,能留条命还保留亲王待遇,子嗣还没出问题,这结局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在大明“家法”中,被流放凤阳的权力斗争失败者,通常都被贬为“庶人”。   太上皇能全须全尾的以尊贵之身过去,已经是第一例了。 第八十六章 :太上皇被打包出了南宫   孙太后那边也觉得很满意。   她信了兴安的鬼,只觉得儿子一离开京城,便要变身超级赛亚人人,带着拥护他的人杀回京城。   那么问题来了,   在景泰帝特派部队护送人去凤阳的路上,会出现几个拥护太上皇的人?   而南宫那边,除了任劳任怨的钱皇后,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认罪”了的朱祁镇,其他人都很高兴。   失心疯的土木帝真的太难伺候了。   于是在几个中央重臣的默认下,以及孙太后以为是的赞同中,景泰帝在次日的大朝上公布了太上皇的罪己诏,真情流露的表示他同意了太上皇的请求,保证土木帝到达凤阳老朱家祖陵后,除却自由问题,其他的都不必担忧。   另外还加封了南宫出生的朱见漱为秀王,待遇和此前的两个侄儿一样,先留在京城,待遇礼同于太子,等他们长成之后再外出选择个好地方就藩。   至此,朱祁镇目前所有的儿子都被封了王爷。   这样的好优待,足够让残余的某些人闭嘴了。   也让观望的臣子彻底落了心,生怕大明朝还要在太上皇跟景泰帝之间牵扯不休。   这下子正统之争尘埃落定,总归能把心思放到治理国家上去了。   至于罪己诏的真假问题   没看到上面的章子吗?   既然盖的那么清晰,想来太上皇心里是有决定的。   用得着他们去怀疑?   杨善面如死灰。   自打他和钟同被公开打屁股,让清流们想洗都洗不回一张清白脸面后,钟同便一直称病不愿意再上朝丢人。   只有杨善钻了死胡同,宁愿拖着被打成四瓣的屁股,也要上朝来恶心景泰帝跟皇太子。   现在好了,   他再怎么坚持,   太上皇自己都放弃了,他就成了个笑话。   “臣自请外放,为陛下巡抚四川”   杨善在这次朝会之后,便迅速的上了一道奏疏,选择了离开这个容不下自己的朝堂。   钟同听说他放弃挣扎后,也长叹一声,跟着上了一样的奏疏。   京城水深,   他们把握不住,   干脆一走了之。   景泰帝也利索的批准了。   正好四川那边之前的巡抚因为政治问题被革职查办,这两年一直都没有安排新的过去,让杨善去暂时查漏补缺也好。   杨善到底是都察院的头号人物,主动请求外放,景泰帝总要给他一些面子。   毕竟以后就连给面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四川那边接壤贵州云南,此前思机发父子引发的混乱蔓延入川,也没有彻底平息,让杨善去发挥政治生命中的余热就好。   “父皇累了!”   看着景泰帝批阅奏疏批到打哈欠,朱见济连忙过去给好爸爸递茶。   “为父还行”景泰帝喝了一口,对着儿子给自己强行打气,“为父还能继续看!”   很明显的外强中干。   不过朱见济也没有戳穿他。   因为爸爸的好大儿明白,景泰帝在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后,对大哥土木帝生出了很复杂的心情,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好。看奏疏,看两份奏疏够吗?”   “可以,青哥儿真好。”景泰帝感动的接过奏疏,认真批阅起来。   朱见济也返回自己的小座位上看起了各种文件。   父子两人由于年龄身高的缘故,端正坐姿后并没有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好在各自桌上摆着的,处理完毕的奏疏高度让双方的平均高度得到个相等的结果。   景泰帝勉强看完了自己这边的文件,感觉心里的沉闷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多了。   也许是工作让朕不快乐。   “青哥儿,”景泰帝忽然说道,“等后天太上皇启程,为父带着你过去送送他吧?”   “还有沂王都带过去吧。”   要问景泰帝感觉对不住谁,土木帝肯定是被排除在外的,他接了老哥留下的烂摊子,擦屁股就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怎么可能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人?   但沂王朱见濡是。   毕竟自己继位之初是说了要保留他的太子地位的,奈何后面起了私心,闹了不少日子,把大侄子从太子宝座上赶了下去。   现在他爸也要被自己这边赶走了,总不能不让人父子告别。   朱见济自然是顺着好爸爸的意思来。   反正土木帝一脉是掀不起浪花了,给人一点体面,也好为德云社贡献最新的素材   土木帝虽然离开了北京,但他倒地上的身影终将衬托出好爸爸跟自己的伟岸。   于是等到两天后,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低调的太上皇车队驶出皇宫,里面坐着骂骂咧咧的朱祁镇。   “贱人!”   “贱人!”   朱祁镇坐在四轮马车里,没有感受到多少震动,但心情十分的不平静。   他此前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兴安被他赶走后,就没有再来过南宫,朱祁镇便把那老货当成个屁放了,嫌弃兴安破坏了南宫的空气。   更气自己的亲娘孙太后竟然被老太监说服了,以为下个罪己诏就能万事无忧。   她一个只知道后宫争宠的妇人,能懂什么?!   明明是堂堂太后,却连景泰帝都压不住,让他如此的折辱自己这个太上皇,也是败事有余!   朱祁镇没心没肺的将二人都骂了一顿,   然后保持着过去的日常   吃饭,睡宫女,打老婆。   如果朱见漱在他面前憋不住哭了,那儿子也会遭受父亲的“疼爱”。   作为太上皇长子朱见濡生母的周氏更加悲惨。   随着朱祁镇的脾气越发暴躁,这位曾经受宠的后妃也难逃家暴的厄运,在高氏偷走太上皇私印的事情暴露后,暴怒的土木帝几乎就要拆了她们的骨头。   治不了其他人,   难道还治不了这些只能依赖自己的女人?!   于是钱皇后劝阻,被打破了额头。   高氏在下定决心背叛丈夫后,便请求兴安将自己和儿子偷运出去,哪怕是换个地方监禁,也比面对朱祁镇好。   而她的请求被得知此事的朱见济默认了,于是逃过一劫。   周氏成为了朱祁镇最大的发泄树洞。   她被硬生生的打倒流产。   在母亲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刚刚扎根肚子一个来月的小种子直接被抽了出来。   小产的周氏当场大出血,差点没命。   好在距离打包太上皇邮寄凤阳不远了,宫人们的动作也大了不少,很迅速的拦住了朱祁镇,将周氏送去救治。   现在周氏还没有从伤痛中恢复过来。   景泰帝可怜她,便又下了一个命令,“鉴于太上皇子嗣年幼,特准其生母陪护身边”,让周氏跟着朱见濡过去了。   于是在被流放的路上,仍旧只有钱皇后陪在朱祁镇身边。   这是一个傻脑筋的女人,   在朱祁镇身边的人几乎都离开后,她还是没有抛弃自己的丈夫。   她的精神和勇气都是值得嘉奖的。   但朱见济并不想要人向她学习。   因为钱氏的眼光显然不怎么样,现在不都瞎了吗?   朱见济甚至怀疑她被屎迷了心窍,导致迟迟看不清枕边人的真实面目。 第八十七章 :太上皇的离开和方瑛到来   “不知廉耻的贱人!”   “难怪那天会柔情小意的服侍朕,原来是早有图谋!”   朱祁镇气愤的将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扰乱,无能狂怒着。   围着马车的侍卫们全都装聋装瞎,只默默的守护着马车前行。   等走到应该算得上是城乡结合部的地带时,车队停了下来。   因为皇帝正在这边等待着。   朱见济作为太子,虽然年纪小,但却是带着两个堂哥朱见濡和朱见清跟在景泰帝后面,眺望不远处的大伯父。   朱见濡一个废太子,姿态是三人中最拘谨的。   他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知道自己的身份容易引起争端。   所以就算景泰帝和朱见济对着他笑脸相迎,平时也给他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但仍旧卑微着姿态。   特别是他见过了前天送到他那边去的母亲周氏。   在得知周氏的惨状是被自己生父一脚提出来的后,朱见濡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好爸爸了。   他左看右看,最后在自己这边的队伍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后才慢慢平静。   朱见濡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他父亲身上。   朱祁镇从马车上下来,一见景泰帝就恨得牙痒痒。   “你来做什么?”   “我的笑话你还没有看够吗?!”   景泰帝心情稳定的摇了摇头,“只是带着小辈过来送送哥哥。”   “毕竟经此一别,以后应当是不会再见了。”   朱祁镇冷笑,“那还不是你搞的鬼?”   “不必假惺惺的了,你我早就称不上兄弟了!”   “这个是你立的太子?”朱祁镇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自己那两个儿子,目光钉在了朱见济身上。   “长的真胖,一点都不像你!”   “此非猪犊耳?”   朱见济一听就心生暗火。   果然自己针对大伯的行为是正确的,这人真的不能一块生活。   土木帝破罐子破摔后,真的是太能恶心人了!   朱祁镇也知道,虽然自己被放去凤阳圈禁,但名义上是自愿的,景泰帝为了面子只会忍着,不跟他起冲突。   于是他肆无忌惮。   景泰帝被他顶的深呼吸。   “哥哥此去凤阳,衣食礼遇无需担忧若是有机会,指不定还能回京城重续亲情。”   “我宁愿与凤阳的建庶人、吴庶人为伍,也不想见到你那副嘴脸!”   “你旁支趁虚而入,夺我大位,如今摆出一副兄弟情深姿态,不嫌丢人嘛?”   朱祁镇气愤的甩袖而去,跑回马车上再也不肯出声。   景泰帝有点伤心。   朱祁镇那两个儿子由于从小跟老爹分开,反而还没他叔叔悲伤。   荣王朱见清甚至还盯着旁边飞的小鸟不放,蠢蠢欲动想要扑过去。   而朱见济只会心疼好爸爸。   他沉默的抱住景泰帝手臂,让后者感到一点安慰。   车队继续前行。   一对兄弟渐行渐远。   “等到今年端午,为父把襄王和赵王叫过来,和咱们共叙天伦之乐。”   回宫的路上,马车里的景泰帝对着儿子小声嘀咕,希望能从其他亲戚身上感受一下亲情。   “把你两个妹妹也接出来”   “建庶人和吴庶人那边要不要照顾一点?太上皇去了凤阳,只怕会故意拿他们撒气的。”   朱见济等着景泰帝嘀咕完,才开口说道。   虽然为了保证自己帝位的合法性,建文帝的后裔不可能被承认无罪,但给他们提高点待遇还是可以的。   朱见济还惦记着大伯说他胖的话呢,   可不能让人轻易的就去凤阳作天作地。   “可以。”景泰帝还沉浸在“大哥走了”的伤感中,随口应下。   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突然想起这么做会不会触怒太宗的在天之灵?   可朱见济一大清早跟着好爸爸出城送人,还被污了清白,早就没精神了,大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要睡觉。   景泰帝于是心想:触怒就触怒吧,先别打扰儿子。   反正如果太宗再次显灵,那也是儿子挨揍,不是自己在梦里被追着打。   希望儿子能在梦里多动动脸上这肉肿得都垂下来了。   景泰帝慢慢的想着,也跟着儿子一块点脑袋去了。   五月份。   太上皇朱祁镇搬了家,皇家纺织厂开始对外招工,东宫也请旨,重建了瓘玉局,甚至朱见济还加强了内廷的兵仗局,指挥着人手开始制造新的玩意儿。   “方爱卿!”   就在方瑛被召入京城的第二天,朱见济的就热情的接见了他,并且带着这位名将参观了下东宫六率,希望可以让方瑛点评点评。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按图索骥练出来的兵到底能不能打,还是得听专家的判断。   “殿下所训练的士卒精足气壮,行走之间矫健有力,并且能使将领如臂使指,着实算得上支强军了。”   跟着小胖墩后面走,方瑛微微弯下腰,对着朱见济说道。   “即便没有实战,但观其军势,想来能抵得上三倍的敌军。”   朱见济听了,继续问他,“那如果我让这些人带上火铳,配上长枪和弓箭,可以抵几倍的敌人?”   “如果时机得当,那足以操纵战场局势,成为一支奇兵了!”方瑛回道。   他说的也算心里话。   毕竟六率的三百猛男被朱见济用现代军队的标准养了几个月,每天晚上还要安排人给他们上“夜校”,教导士卒识字读书,最后再由小太子亲自上场,给他们灌输“忠君体国”“保家卫国”的思想。   这种还是比较好让人理解的。   忠君一直都是儒家的基本法,虽然很多人都是嘴上念叨,成为了衍圣公那样的萎人,但这并不妨碍底下的老百姓被他们忽悠到,了解到这玩意。   “保家卫国”在这个时代倒是没有被多提,在民智未开者眼里,当兵就是件“你出钱我卖命”的生意。   可小太子却提了出来,还举了例子   那便是北京保卫战。   六率三百人里鲜少有没经历过这次事件,而他们能被征兵到京营,在老朱同志的户籍制度下,也说明极大部分属于京城地带出身。   真实的例子最能让人感同身受,并且迅速的理解朱见济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除了嘴上说得好外,小太子对他们也好,除了规矩严格。   于是猛男团都信了朱见济的话。   朱见济的屁股坐到了封建统治者的小金座上,自然是不敢像先辈那般,直接把某些东西拿出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挑挑选选,结合时代观念给人洗脑。   来自后世的强大话术,让朱见济辛苦到现在,成功收获了六率的绝对忠诚。   而在这时候,一支忠诚的、装备精良、身体强悍,还有极高识字率的队伍,是很罕见的。   合,就是一支在小规模战场上近乎无敌的部队。   分,每个人的能力也足够让他们成长为小军官。   所以方瑛在了解了下东宫六率情况后,对他们下了这样的定论。   朱见济点了点头,仿佛在感慨自己的心血终于被专家肯定了。   “那爱卿,如果孤把这些人交给你,让你带着去打战,又会如何呢?”   这话落在方瑛耳朵里,让他甚为不解。   “六率乃太子亲军,哪里能让臣子指挥?”   而且京城已经编练团营好几年了,即便瓦剌再来,也不会重蹈覆辙,让人把北京给围了。   小太子怎么说让自己带着六率去打仗呢?   只见朱见济摇了摇头,“军队训练出来就是为了打仗了,不用打胜仗的军队,训练的再好也没用!”   “我朝立北京为都,便是号称天子守国门,不论团营还是六率,都当为国家而战!”   又不是像大宋那样,养了无数的中央禁军,浪费了无数钱粮,为了竟然是防止地方造反和管理无事的民间流氓?   那能算军队吗?   那简直就是宋朝最大的扶贫组织! 第八十八章 :望远镜得到了方瑛的认可   “明年开春,大明就要出兵瓦剌,好好回报它带来的血仇”   “孤想要你带兵北上,顺便帮六率开锋。”   “另外,西宁侯宋杰之子宋诚也快从南京回来了,自请要参与明年的讨伐瓦剌。”   “这人也是英武可用之人,但到底没经历过大仗,所以孤想让你帮忙培养一下他。”   宋诚是宋家这一代里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不然也会在祖父战死后迅速的撑起家业,跑到甘肃去任职了。   今年他的述职期满,从甘肃返回后先是带着祖父衣冠回去南京安葬,才向自己老爹宋杰口中了解了一把近年来的具体动向。   当知道皇太子聪慧过人,不但练出来了一支让自己老爹啧啧称奇的队伍,还想办法把跟他们家有怨的太上皇给扔去凤阳,给宋瑛这等被坑死的老臣立庙纪念后,宋诚当即表示太子靠得住。   他要想办法抱住太子的小胖腿。   因为从朱见济的动向中,宋诚能很轻松的判断出,对方是想要扶持勋贵的,而且橄榄枝已经伸出来很久了。   宋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不存在什么站队问题,景泰帝显然是要效仿太祖高皇帝,和太子共同一套班子了。   所以宋诚表态的非常有效率。   朱见济也很欣赏对方。   当宋诚提出想要北上,一起出击瓦剌的时候,朱见济也是一口答应。   勋贵中正好也需要顶梁柱。   目前只有平江侯陈豫一个人,是顶不起一个庞大集团的。   文官那边每通过一次科举,就能吸纳新的成员进入,勋贵们繁衍到现在,也长成为庞大的家族,要说能用的人,绝对不少。   宋诚、陈豫等人只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有能力的将领却无法像这样得到补充,必须通过战争才能培养出来。   朱见济在六率上花费了这么多心血,也是想要在这三百人中养出来几条大鱼的。   “你不要多想,我和父皇讨论过了,土木堡大战后,大明名将凋零,的确需要卿家辛苦一些,为我大明重振军威。”   “父皇已经下令,册封你为南和伯,若是抗击瓦剌有功,世袭罔替封妻荫子也不是妄念。”   “臣,领命!”   方瑛被朱见济说动了。   而且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除了追求军功奖励外,对于统领一支强悍军队也是有期待的。   三百猛男团的确看得方瑛心痒痒,就是人数少了点。   好在朱见济又告诉他,自己还有个大宝贝没拿出来。   “这是?!”   双手接过一个奇怪的小筒,方瑛疑惑的打量着。   他发现这筒子前后都有透明琉璃装着,中间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可以伸缩,便好奇的拉长了对上眼睛。   陡然增大的画面刺激的方瑛眼神一颤,有些心慌。   “你瞧得太近了,这样哪里看得清楚?”   朱见济故意等着人在室内拿望远镜耍一回看方瑛笑话,然后才对着他解释道,“此物名为千里镜,是孤遣东宫瓘玉局的人日夜打磨,制造出来的!”   继瓘玉局的陈老五被小太子看重,特意拉进宫里培养他们的科学意识后,又有一些年轻敢想的工匠落入了朱见济的魔爪。   这些人在宫里的小黑屋里天天被逼着学一些基础的物理知识,却因为知识起点太低而陷入了痛苦。   于是为了找理由逃避学习,陈老五就拉着其他难兄难弟,主动找到朱见济,说他们在学习过程中灵光一闪,对于如何打磨镜片精度有了个美妙的法子,请求太子给他们放假。   而他们说的也不是假话。   比起枯燥难以理解的文字内容和皇太子亲自教导的荣誉,这些人觉得还是自己动手感觉最棒了。   反正他们都是百年匠户之家出身,手里头或多或少有些“独门绝技”,玻璃都弄出来了,难不成几人合伙还搞不定“磨玻璃”这事儿?   考虑到发明家还真不是填鸭教育养出来的,朱见济也批准了他们的请求。   为了不辜负太子厚爱,陈老五他们充分发挥了青年匠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最后弄出来了一个旋转磨机,可以大大缩短玻璃的磨制时间,提高精度。   等手感上去了,经验丰富的匠人还能直接打磨出特定度数的镜片出来。   这对朱见济来说是个好消息。   此时玻璃的产量虽说无法大规模烧制,但弄一些望远镜出来是没问题的,反而在如何打磨上容易遇到阻力。   毕竟一个力度没把握好,手里的玻璃就废了。   现在有了专业的磨机,望远镜的产量一下提升了上去。   朱见济希望这第一批望远镜可以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方瑛多年征战,自然明白占据视野优势对于战场局势有多大的辅助力量   在草木众多的南方也许会受到限制,但和瓦剌对抗的北方,地形多得是一望无边的大草原。   望远镜这种“我有你没有”的黑科技,必然会为大明方面提供巨大的便利。   方瑛在习惯了放大的世界后,对着手里的筒子爱不释手。   随后朱见济还有东西要给他见识一番。   “这是长臂弓!”   一名文科生有多能背?   看看此时的朱见济就知道了。   在明白燧发枪一时之间无法大规模配给军队之后,朱见济为了提高大明的骑射功夫,又特意“复制”出了后世威名巨大的清弓。   虽然朱见济很讨厌“我鞑清”,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把人老祖宗全埋了,勒石大兴安岭,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在骑射方面,少数民族的确比大明擅长。   比如较之汉族传统的弓箭,清弓的拉力可以做得很大,用来射重箭,威力可以和早期的火药武器抗衡。   而汉弓则是更注重射程和效率,对敌人的杀伤力就不够用了。   在连发火枪没登上历史舞台上,朱见济预备先那这种弓箭顶着,两种弓搭配着使用,足够提高军队战斗力了。   特别是幻想一下,拿清弓去追杀鞑清的老祖宗们,那场面更让朱见济觉得舒爽。   方瑛也很认可这种新式长弓。   因为他本人便善于射箭,弓一拉一射,就能感觉出它的有利之处。   “若是有这些东西配给,那瓦剌有何问题?”   直接送蒙古人见他们的长生天去!   方瑛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拿着被朱见济命名的“长弓”,喜不自禁。   本来想说皇帝和太子刚把自己从南方召回,就又安排了新工作,有些把人当驴使唤的意味。   但看着人家已经准备了这么多玩意,方瑛又想,有了利器在手,储备人手也足够,那战场大可去得,何必犹豫?   当技术远超敌军的时候,那打战基本上就是在给自己积攒战功了。   朱见济表示,自己非常欣赏方瑛这种从战略上藐视敌人的态度。   这代表着大明开国以来,横扫蒙古追逐漠北的豪放还没有消失。   大明的将军就应该不把蒙古上放牧的家伙放在眼里!   “那就拜托南和伯了!”   朱见济笑的很开心。   将领有了,人手不缺,中央方面为战争要做的准备,还是屯钱屯粮屯枪。   而这种事情,   朱见济是很擅长的。 第八十九章 :织布厂开起来了   于是时间转到五月底,织布厂那边到处招收织工,总算是把人数凑齐,将工厂开了起来。   来自直隶各处的女工被聚集在厂房里面,面对着新式的纺织机努力的工作着。   她们很多都是从贫困家庭里出来的,年纪有大有小,但得到统一的,则是她们手上因为常年织布而出现的茧子。   没有办法,就算上层的老爷士绅们再怎么强调规矩,想把女人塞到房间里当宠物养,放在底下的社会里,她们仍旧是劳动力。   而且老爷们喜欢的也只是漂亮女人。   他们见了街上出来卖货的丑女和老妇,都是绕着走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生活的小村子,来到织布厂工作,除了这些女子的家人,并没有太多人关心。   如果朱见济心黑一点,打算做个资本家的话,他现在就可以去压榨工人,让她们体验一下前世“工业化时代”的血泪经历了。   毕竟在原来的时空里,为了追求工厂利益,资本家们对着孩子都能敲骨吸髓,何况女人?   好在朱见济的目标是把大明改变的很好,而不是让这个国家在另一条失控的道路上狂奔成脱肛的野狗。   他是要为老百姓谋福利的。   所以织布厂正式开办后,朱见济又腾出自己宝贵的时间,为工厂制订了一系列的流程。   比如说每天九小时工作制   在没有足够娱乐生活的情况下,这些聚集在厂里的女子下了班也不知道做什么,朱见济才把工作时长提高到了这个程度。   当然,这是包括了中午休息和午饭时间在内的,也禁止了加班这种事情。   做五休一,工资每月发放,满勤有额外补贴,包吃包住,待遇等同于最先被皇庄笼络过来的农户。   等到空闲时间,朱见济还安排庄子里人去帮她们送口信回家,以及德云社的过来讲讲相声,让她们不至于过于无聊,失去和外界的交流。   这对于出身贫寒的女人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虽然她们要去食堂吃大锅饭和睡大通铺,但这是太子免费给的,而且他真的给人发钱和放假!   想当初皇庄的人去地方上招工,她们家里其实是抱着卖女儿老婆的心态同意进厂的。   因为家里养不起多余的人口了,而且来招人的是一听口气,就知道是宫里来的。   既然如此,出去了的肯定哪里会回来?   于是不少人怀着悲伤或快乐的心情,收了工厂预支的半月工资,把人给交了出去。   只是没想到,本来应该是无边的苦海,进了厂反而是走进了新时代。   织工们就像刚刚加入农庄的农人一样,很尽心的工作着,生怕因为某些小问题,让老板给赶出厂子。   在朱见济没有注意的时候,她们自发的开始了内卷。   这让小太子非常无语。   只能说这些打工人的觉悟真的太高了!   他很欣赏!   但朱见济还是叮嘱工厂的负责人别让人太亢奋,不然对身体不好。   随后到了六月份,在飞梭和热爱新生活的女工一起奉献下,织布厂的棉布出产量非常高,大概抵的上正常人家纺织力度的两到三倍。   而这个效率,还要扣除教导女工们使用飞梭纺机的时间。   如果她们把熟练度刷上去,效率还能继续涨。   朱见济对此很满意了。   他让人把这些布匹放出去售卖,价格没必要像市场上的那么高,降低一些吸引顾客,同时开拓中下层市场   在太府寺建立起来后,关于市价的规定也随之出台。   其中一条,就是在统一市价后,售卖的物品不能高出这个定价的两成,至于你降价如何,那就随便。   可奇妙的是,由于太府寺的定价通常偏低,所以极大部分商品的正常卖价,都是往着上线涨的。   江侍郎家里的布匹也一样。   只有朱见济放出去的那一批布料,成为了引人注目的真实低价产品,并且物美价廉。   织布厂的名声在百姓口中得到普及。   皇家布业的收入也增长了。   虽说还没有把之前的投入赚回来,但只要这个势头不被打断,那回本盈利是迟早的事。   做生意嘛,   大头收入最后的归宿当然是在老板手里。   朱见济开厂又不是纯粹的做慈善。   看着账本,小太子的脸上笑出了花。   打仗的钱到了年底,就要凑齐了,到时候国库还能留一些存款,让皇家不需要继续自掏腰包去填坑。   “太子日日辛劳,哪里需要再亲自看这些东西?”   旁边伺候的成敬为此感慨。   他虽然一切空空如也,但底子还是读书人,不觉得统治者天天盯着民间不放有什么好处。   景泰帝却是看的开,“青哥儿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他是未来的君父,怎么能不去了解百姓的生活呢?”   “朕就替青哥儿先把福气给享了”   景泰帝坐在朱见济特意差人给好爸爸定制的软皮摇椅上,手里翻开了一本经典。   而旁边的朱见济却是端正坐在办公桌后边,看着奏疏。   一个宫殿,   两个世界。   “我也要去边镇打瓦剌!”   “我就要去!”   东宫,徐永宁在听说了方瑛的事后,立马找到朱见济,对着他打滚撒泼。   柳承庆跟张懋在旁边看着,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你还小”   朱见济坐在高凳上,对着徐永宁无奈说道。   “你说谁呢?”小定国公愤怒起身。   双方在高度上的差距,朱见济哪里赶得上自己?!   “我都满十五了,古代十四五岁上战场的多了去了!算虚岁还得再加一岁!”   “殿下自己才多大就参了政,咱作为你的伴读,哪里能给你丢脸呢?”   徐永宁舔着脸过去给朱见济揉肩,“殿下,我做梦都想为国从军呢!”   “胡说,你说梦话明明是在念叨花姑娘和肉包子!”张懋无情的揭露了他。   徐永宁对其怒目而视,转而继续骚扰朱见济。   “不行!”   小太子的拒绝就如他的吨位一般坚定。   毕竟徐永宁还没有长成,如果在战场上出了一点问题,那定国公府连同南京的魏国公都要闹起来。   不过他被徐永宁烦的不得了,最后还是给了精力过剩的二哈一个任务。   “你要是闲的没事,那就替孤去一趟南京。”   “去那里干嘛?”   “奉旨出巡,惩奸除恶啊!”   自打大明迁都北京,南京那边基本上就是“无法无天”的状态   皇帝挪窝了,这片地方就是老子最大!   对于那些南直隶的高官显贵们,朱见济简直可以想象某些人快乐齐天的场景。   再加上考成法和新商税推广到南直隶,却有人打报告回来,说在那边推行不力,遭到某些分子抵制时,朱见济就明白,他真正的敌人来了! 第九十章 :水泥路修起来了   北京城这边,由于是天子脚下,官员们对于皇帝还是有尊敬和畏惧的,经济也没有东南那边发达,于是像商税这种法子,朱见济一吓唬,对方就乖乖的举手投降。   但在东南沿海   朱见济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对徐永宁语重心长的说道,“南方富裕繁华之地,容易出现枉法之人。”   要是放任不管,不用等到明末,再过几十年他们就能整出来一个“国中之国”。   毕竟历史书上这么记载着,   朱见济前世也的确见到过类似的集团。   “你这次过去,是要给孤做件大事的!”   拍拍徐永宁的肩膀,朱见济让他弯下腰与自己平视。   听起来像是件大事。   好在徐永宁就喜欢搞大事!   “殿下要我做什么?!”他迅速的换了副表情,犹如正经起来的二哈。   “简单,帮朝廷搞搞宣传就好了。”   这话说着顺口,   但做起来,其实还是很难的。   在圣旨传下,北京对于南方的控制还比较强硬之时,南京那边的家伙仍旧阳奉阴违,拖拖拉拉的不给你搞定,足以见得某些团伙有多厉害。   要成功的收上东南的商税,可不能学朱见济那样吓唬江渊。   徐永宁年轻气盛,也拿不住对面。   所以硬要上,派去的人八成得被掰弯,不是走上邪路,就是走上死路。   只能曲线行驶,弯道超车,对着南京那边的家伙拉一派,打一派,扶持一派。   “到了那里,你打出朝廷的旗子,尽可以放肆的做为孤找找当年靖难被削除爵位的功臣后裔,他们是能帮你的。”   徐永宁的身份是个利器。   一家南北二国公,这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即便徐永宁还年少,可身上的光环无法让人真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少年郎。   原历史上,汪直掌管西厂的时候,也就十六岁呢!   徐永宁本人也是个脑子灵活的。   虽说平日一副二哈样,但只要遇到关键问题,他总能打开智商阀门,化身镜片反光的柯南。   而且二哈的执行力是不容置疑的。   朱见济很看重徐永宁喜欢打抱不平的特质,这在权贵之中非常少见。   再加上跟着六率摸爬滚打,徐永宁的体格已经健硕起来,不用担心他会在南方突然落水,最后不治身亡。   “这事有难度,我喜欢!”   徐永宁又被朱见济拉着嘀咕一阵,在明白自己要去折腾谁后,终于展颜大笑。   “那再等一段日子,殿下给我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我就动身去南京看我叔叔去!”   朱见济也在背后为他加油。   因为他很清楚,要动东南老爷们的蛋糕,这牙口得多好。   好在他已经在磨牙了,就不知道这口乳牙什么时候能换成更坚硬的恒牙。   朱见济舔了舔牙床,那里正空缺出个牙洞。   就在昨天,他门牙掉了。   这是个好事。   因为换牙意味着,朱见济正在迅速的长大。   杭皇后很隆重的把好大儿掉下的乳牙着人保存起来,当作纪念。   景泰帝也好好嘲笑了儿子一阵,替朱见济给文华殿那边请了假。   儿子嘴漏风了,那再去读书,多让人看笑话?   朱见济对此只能磨着自己的牙根,期待能快点长出来满口利齿。   而整个五月,门牙掉落的朱见济基本上就是在攒钱方面打转。   他的瓘玉局做了不少玻璃出来,只是好的先拿去制造望远镜了,剩下的则是被小太子送给了景泰帝他们。   景泰帝对这种透明琉璃非常喜爱。   他本来就爱好漂亮玩意儿,除了美人,精致的陶瓷也在景泰帝的收藏行列中。   更别说这还是宝贝儿子送给他的了!   于是景泰帝特意让人把那个玻璃球做成饰品,佩戴在身上。   胡瀅和于谦王竑这些上了年纪的,则是得到了一副老花眼镜。   三人对此啧啧称奇,欣赏完好久没见过的清晰世界后,随即又担心上了太子沉迷奇淫巧技的事。   东宫那边推出了车马行和布业,现在又有玻璃问世   太子是不是在这方面,用多了心思?   好在朱见济跟好爸爸都不关心这种问题,只是随口用“太子还小”的理由敷衍过去,让他们专注自身。   今天的任务做完了吗?   卡有没有打好?当这么大的官是不能缺勤的!   太子每天上朝,忙里偷闲给你们弄了个礼物,竟然就操心起了这种小事,果然还是工作太轻松了!   于是几人闭嘴,看着小太子精神满满的上朝开会下指令,也放弃了劝谏的想法。   小太子的爱好显然是在“衣食住行”上面,总比宣德皇帝喜欢斗蟋蟀的好吧?   再过不久,   朱见济此前令人规划好的道路开工。   被招收过来的工人们都聚集在施工场地,不解的看着用大号的四轮马车拉过来的一袋袋灰。   “搞什么东西?”   周大福看着管事的让人把袋子里的灰倒出来,聚成一堆再掺上细沙,倒上水,最后成了一种粑粑状的玩意,疑惑的摸头。   他跟其他做工的都是京城附近村子的人,因为太子殿下规划的路正好连通了他们村跟城里,于是被征调过来修路。   这本来是一件让村民很不满的事。   因为再过不久就要到收麦子的时候了,这紧要关头把人拉过去修路,那粮食让它烂在地里?   好在朱见济已经安排好了运送水泥的事,工人们只要待在固定地点“玩泥巴”就好,而且还会给他们发工钱和承包伙食。   收麦子的事也不用着急,   研究小院里奉行小太子“以发展为本”的指导思想,最近正好弄出来了一种新式的收割工具,是将传统的钐镰改进,让其变得更灵活省力且精巧,还加了一些防护措施,不至于轻易的伤到使用者。   这样老人小孩都能放心的用。   除此之外,还有打谷机的问世。   在朱见济不留余力的鼓励和提供金点子的情况下,研究小院里的人终于给他整了个大家伙出来。   要说技术难度,打谷机无疑是要比纺纱机高出不少的。   可也许是华夏民族的天赋使然,在关于种地这件事上,技能点天生就很充足。   别的东西还要“俺寻思”一会,种地的东西做着做着就给它升级了,连想都没多想。   于是当朱见济得知手动打谷机都被搞出来的时候,心里的激动怎么也抑制不住。   而好东西,是要拿出来分享的。   东宫下令,为了弥补农忙时节把人抓过来修路这事,参与了水泥路修建的几个村子,都能从皇庄农业管理处低价租用新式镰刀和打谷机。   其中镰刀已经提前发放下去了,租金可以之后补上。   关于皇庄那边吹得神乎其神的新农具和太子政策,周大福他们对此倒不怎么怀疑。   周家村靠近昌平县皇庄,知道那里的农户是怎么个活法,平常也羡慕他们能给太子当长工。   皇庄里的农户们有空也会出来交流交流,顺便在不经意间显摆一下自己“鸟枪换炮”的幸福生活。   加上有德云社的宣传,所以直隶地带的老百姓都知道小太子是个可以托付信任的神奇儿童。   这也是周大福纠结许久后,和老婆睡完一觉后,决定过来打工的原因。   信任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   它看不见摸不着,偏偏又能让人在连面都没见过的情况下,选择服从对方的指挥。   这是朱见济用了半年的投入,才培养出来的一点民心。 第九十一章 :江南又有灾情了   前世作为一名打工人,朱见济很多东西都是靠着做文科生时期死记硬背来的,真实的行动水平可能连网络键客都比不上。   但朱见济有身份加成,有丰富的理论,更有一个伟大的意识   人民很重要。   要让百姓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们帮谁,谁就会赢。   “开工!”   管事的人一声大喊,工地上的人都动了起来。   扛水泥的扛水泥,铺路的铺路。   在提前分好任务的前提下,被征调过来的民夫很快就把一截路面给粗粗铺就。   “这泥巴糊上去有什么用?我看还不如我家里修房子夯土来的痛快!”   “你哔哔赖赖干嘛?这是朝廷下的令,他要咱们怎么干,咱们听话就是了!反正给你发粮食吃!”   回话那人趁着劳动的空档,抬手摸了下鼓鼓囊囊的衣兜,里面正塞着几个肉馅的包子,他没舍得吃,打算拿回家给老娘孩子尝尝。   这年头,吃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常识归常识,当辛苦一天的工人被喊过去开饭,见识到碗里的肉块后,傻眼了。   他们本以为最开始发的肉包子,是为了给人安心才出的大手笔,之后顶多吃个素的,谁知道早上一肉,晚上还有一肉?   只是猪肉换成了鸡肉罢了。   “这是农庄自己养出来的鸡!养的太多,里头的人都吃不完,拿出来给你们宰了!”   也有农庄里头的青壮加入了这次修路活动,此时正捧着饭碗,对着那些不敢下筷子的同伴暗戳戳的凡尔赛着。   “太子心善,真是个好人!”   民夫捧着碗给朱见济发了张卡,然后狠狠嘬了口炖烂的肉,“这鸡肉真肥!”   “那必须的,听说太子特意差人翻了老多古书,找出来了养地龙的法子,现在皇庄的鸡都是天天吃肉的!”   朱见济是个很注重民生的统治者。   他天天吃撑肚子,自然也想手底下的人能吃好一点。   而且他在建立皇庄之初,就发下宏愿,起码让人能每天吃上鸡蛋。   所以在种田暂时结束后,就为他们建立起了养鸡场   本来是想养猪的,谁知道朱见济在稍稍了解了下此时的猪种后,无奈的宣布放弃。   因为在世界连成一个整体前,后世常见的大白猪并不存在于华夏大地上。   中国本土猪种是比白猪出肉率更低,养殖成本更高的黑猪。   这显然不是农庄模式推广后,正常老百姓可以随便养起来的。   于是权衡利弊,朱见济最终还是走上了石亨的老路,去养鸡了。   母鸡会下蛋,而鸡蛋对于底层百姓而言,是最容易获得的高品质营养品了。   而且朱见济前世除了赶潮流背过“母猪养殖手册”外,还看了些“**要注意的几点”的书籍,其中便有养蚯蚓当饲料的法子。   每天吃肉的母鸡成长下蛋都很快,农庄里的人也能在朱见济有意缩减补贴的情况下,时常开荤了。   等六七月份收割了田地,计算一下亩产情况,基本就能让农庄人口自给自足。   只能说,   农庄能在半年内有如此巨大的变化,除了东宫那边努力发挥钞能力外,知识这股神秘力量也发挥了不少作用。   “真好,不知道我这边什么时候能过上你们的舒服日子。”   周大福真心的向往着。   他们家人多,平均下来生活质量也差。   除了他作为老大勉强去了媳妇,他弟弟六福、万福都还打着光棍,要不是之前有个整风运动抓了不少流氓和会所菩萨,周家的两个小老弟差点就忍不住摸去红灯区了。   他妈因为生的多,早早就死了,爹前些年被骑马驰骋的贵人撞断了腿,得靠儿子孝顺才能活。   所以周大福这个如父长兄,压力非常大。   他趁着农闲,有时候会去周边地方做货郎买点老婆做的小玩意儿,也算是亲眼见证皇庄建立的。   现在的周大福只恨自己老家离得远,当初没被皇帝划到圈圈里去享受太子给予的福报。   “会的,我听管庄的公公说,太子以后会把农庄建的到处就是”   是吗?   真令人期待呢?   周大福啃着鸡肉,舔干净了碗里最后一滴汤汁。   两三天后,水泥路修的初见成效。   民夫们起初还在怀疑这软塌塌的灰泥巴怎么凝固呢,也担心真的跟黄泥一样,干了就脆成渣渣。   结果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有了形状,随后有人大胆的上去踩了几脚,只觉得结实平坦。   寻常的道路,被人马来往的多了,就容易被压力破坏表面,但这条新的小路却一副“很能抗压”的样子。   水泥这种神奇的东西终于让人意识到它有多方便。   周大福他们也啧啧称奇。   照这样的进度,他们收工的时候指不定还能赶上抢收麦子呢!   朱见济听说了工程进度,也很高兴。   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有个坏消息到来   湖广衡州府来奏:去冬至今春,雨雪连绵,兼以疫疠,本府所属一州八县,百姓死一万八千余人,冻死牛三万六千余支。   京师要员为此震怒!   “孤记得,之前令人去南方诸府赈灾,除了以工代赈安抚民生外,还让他们谨防大灾之后有大疫之事吧?”   内阁中,朱见济坐在高凳上面,脸色有些严厉。   景泰帝听说了这样的大事,也一改此前放羊摸鱼的态度,跟着儿子一块来到内阁,询问大臣。   父子俩此时都用一张冷脸对着诸位阁臣。   高谷自然要为自己辩解。   “当初臣等的确依太子所言,遣民工赈,并且将东宫所引发的赈灾防疫之册,通晓其余受灾之地,严令其莫要一事平一事起!”   “返程之前,臣也曾与王竑一同巡查诸府,见得地方灾情稍稍平定,方才述职京城。”   “那衡州府是什么情况?”   朱见济愤怒的捏住了腰带上的玉饰,差点把它给扣下来。   他明明在高谷他们南下前说的很清楚,需要注意那些方面,高谷也表示他与王竑尽心尽力的监督了事务,平息骚乱以后才返程。   可结果呢?   冻饿而死一万多人啊!   这不是因为中央没有作为,   而是因为地方上有人欺上瞒下,还敢轻易的搪塞朝廷!   景泰帝在这时候开口,语气没有朱见济那边急切,但也透出了压力。   “朕自然是信重高王二位卿家的,可正如太子所说,他没问题,你没问题,那谁有问题?”   “定是地方官此前见赈灾有所效果,便轻松懈怠,以至酿成今日之祸!”   高谷说的非常果断,“还请陛下再派大臣前去调查,驱除疫鬼,以安百姓。”   “若是陛下与太子有心于臣,老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高谷也心惊于衡州府上报的灾情,知道自己几个月前才去那边巡视后,结果还出了这档子事,着实难辞其咎,便像江渊那样免冠跪地,自请去衡州府解决这个大难题。   景泰帝把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学士搀起来,让他别太激动。   初春已经劳累过了,这次的衡州府还是有传感病的地方,以高谷的年纪,免疫系统肯定顶不住。   景泰帝舍不得失去这样一位老臣。   他看了眼儿子,又环顾阁臣,“湖广之事,谁去处理?”   “可以让轩輗去处理。”王文推荐道。   “轩輗此时就任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为人刚正有气节,行动起来也比京师去湖广方便。”   衡州府大疫伤民之重,实在容不得继续拖延浪费时间了。   秉持就近原则,先让附近能镇得住场子又能抽身去湖广的大员去,的确是个好选择。 第九十二章 :徐永宁来到了南京   轩輗也是一位老臣子了,不管是在中央还是地方,都有丰富的处理经验,性格比起王竑还要直白,在外的名声是老流氓。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赞同考成法,在听说京师颁布考核官员绩效的命令后,没多久就发来奏疏对着太子大加称赞,并且表示自己早就在南京那边罢免了几个混日子的官员,还暗搓搓的指责南京那边的本地官全是摸鱼党,让他恨不得全给撸了帽子。   “京师这边可以派遣左春坊司直郎林聪而去。”高谷不甘落后,对于洗白自己工作态度这事非常积极。   朱见济却是插嘴,“让锦衣卫指挥使朱骧也去衡州府!”   “此前赈灾,已有通知。可衡州府还是爆发了如此之大的灾情,隐藏至此方才上报不以重法施压,不足以正朝廷威严。”   一万多人!   平常打仗都不会死这么多,结果就硬生生让人给拖死在了天灾**之中!   朱见济决定,他要对衡州府的官员狠狠一巴掌,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做“太祖皇帝的疼爱”。   “那好,那就依太子和诸卿所奏!”景泰帝点点头,眉间因为重大灾情带来的阴影还没驱除。   会议过后,朱骧被急召入宫,拜见太子。   在听闻衡州府大灾后,他也是一副难掩怒气的样子。   作为于谦的女婿,他是非常厌恶这种误国误民的家伙的!   特别是地方上出了问题还要瞒报,首先考虑的是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等瞒不住了才上报中央,让后者来背锅。   想想都恶心!   这也是朱见济放心任命朱骧的缘故。   在这种时候,朱骧的刚正反而是很适合打击黑暗分子的利器,而且他身负皇权和于谦两重光环加持,做的狠了也不会被人喷到哪里去。   “你此去衡州府,对于地方上的那些人,但凡涉及瞒报灾情,尸位素餐的,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不要放过!”   朱见济语带杀气的对着朱骧吩咐道,“父皇那边已经准备,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切莫辜负了湖广数万百姓!”   “卿家掌管锦衣卫,自当为我皇家张目,不使某些官员失职辱命。”   他要借用这个机会,把衡州府的官场好好整顿一番!   朱骧郑重抱拳,“臣,领旨!”   随后几天,朝廷又张榜召集了一些民间有名的大夫,连同太医院的官员,一起打包让林聪朱骧带去了湖广。   而快船快马携带的旨意也迅速达到南京,轩輗接到后,即刻启程,乘船顺着长江而上,直至衡州府。   同时期乘着官方快船来到南京的,除了让轩輗去当救火队员的圣旨,还有徐永宁,以及被朱见济指使过来帮忙忽悠某些人的仝寅。   在朱见济和景泰帝都为了救济湖广灾情而急得嘴上长泡之时,准定国公终于来到了大明朝的第二首都。   “侄儿快来!”   当代的魏国公徐承宗非常热情的接待了这个亲戚。   徐永宁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跟着叔叔走入府邸。   真是没想到,陆地上活蹦乱跳的徐国公,竟然会晕船?!   徐承宗在见到大侄子的时候也很为他担心,但徐永宁死活不肯松口承认自己晕船,于是只好维护他的面子,用轿子把人抬了回来。   双方行了家礼,认了一下亲戚,徐承宗见着侄子的脸色还没恢复,便让其余人退下,等人好一点再仔细联络下感情。   在叔叔家里坐了一会儿,徐永宁感觉舒服了些,便问徐承宗,“朝廷不是下旨不准人坐轿子吗?怎么南京这边还是如此普及?”   魏国公长叹一声,跟大侄子解释道,“此前府里的确是不打算坐轿子的,可家中的轿夫自陈不知道后面能做什么,其他官员显贵仍然我行我素,我魏国公府既然在南京总不能过于标新立异。”   徐承宗本人还是顺着老徐家的家规家风办事的,平时生活也算简朴。   再加上他们在靖难之役中得罪过太宗皇帝,一度被夺爵,二代魏国公连个追赠和谥号都没有,所以一家人都算行事低调了,生怕又勾起北京皇宫里的天子不满。   奈何身处南京,徐承宗想把自己打扮成一朵白莲花是绝不可能的,于是在一些日常生活上,也只能跟着潮流走,生怕自己落了伍。   “所以南京这边是怎么搞的?”   徐永宁眨巴一下大眼睛,好奇的打听起了南京官场的动向。   只能说真是“近朱者赤”,徐永宁这么个二哈学着朱见济的手段装无知懵懂,还真让徐承宗有了倾诉的**。   虽然之前和大侄子没见过面,但魏定二府分出去也没多久,双方更常有书信往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所以徐承宗对徐永宁还是很亲近的。   更何况徐永宁是东宫伴读,靠近权力的最顶端,让徐承宗也想过去蹭一蹭侄子的光。   南京的勋贵们大多在靖难中犯过事儿,对太宗皇帝还是很有阴影的,也担忧自己的富贵会不会哪天被天子废掉。   于是徐承宗为大侄子介绍起了南京的情况。   徐永宁时不时的插两句嘴,引导着徐承宗往自己想要知道的方面说下去。   也许是认为那都是普遍现象,徐承宗并没有生出警惕来,而是顺着徐永宁的话说了下去。   既然大家都在做,   那就没必要瞒着大侄子嘛!   然后徐永宁就知道了南京官员普遍“官商勾结”,并且生活堕落的事。   而这儿,距离正式迁还不到四十年。   按着官员的政治生命算,两代人都没过去,竟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官场真是黑暗!”   徐永宁最后发表了自己的听后感。   徐承宗在旁边尴尬出一张老脸。   他虽然没有授任官职,但勋贵的身份还是可以让他混入官僚生活圈子的。   只是受限于太宗皇帝的威慑,让本应该是大明顶级勋贵的魏国公一家的地位打了个折上折。   好在他们老徐家的另外一支靠得住,现在都混成太子伴读了。   等太子登基成新任皇帝,那徐永宁妥妥的天子近臣。   作为亲戚,现在跟人建立起深厚的叔侄情谊,以后的好日子还会远吗?   徐承宗想的很好,于是他很配合徐永宁,听着年轻人正义的指责,并不吭声。   毕竟利益让人无法团结。   虽然在经济上,魏国公府的确和南京官场有牵扯,但徐承宗看的非常清楚   能决定他们家长久富贵的,不在南京这群当官的手里,而在遥远的京城之内。   徐承宗在大哥去世却没有子嗣继承后,还担心过很久,生怕北京的天子借着这个事情直接把他们家的爵位给废了。   好在他到底是捡漏成功,在正统十三年成了新的魏国公。   而且作为勋贵,“与国同休”的口号可不是平白无故喊出来的。   不管是为了老祖宗还是子孙后代的福气,徐承宗都很想舔一舔皇权。   徐永宁跟第一次见面的叔叔进行了亲切且诚恳的交流,最后不得不承认,朱见济预料的果然正确。   魏国公果然有很大可能把屁股歪到自己这一边。   不过那是因为他俩本来是亲戚,魏国公一脉又饱受过皇权痛击,一直处于不尴不尬的状态,对皇帝有需求,加上徐承宗本人没什么过度的**,这才主动游到了他的鱼篓里。   那其他人呢? 第九十三章 :宋诚的拜访   那些人可不像魏国公,有这么多负面状态加成。   徐承宗借口自己想休息,直接躺在客房的床上,从裤裆里掏出来出发前小太子给的“锦囊妙计”。   朱见济一个典型的理论派,只能努力的指导徐永宁认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剩下的全靠徐二哈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和人格魅力   虽然以南京官场的风气,徐永宁很有可能被人当成脑子有问题。   旧有的勋贵派是很有可能拉拢的,毕竟很多都在靖难之役中受过伤害,只需要朱见济肯同意恢复他们的爵位和待遇,这群人立马就能舔上来,把小太子舔瘦好几斤。   南京的官老爷和地方士绅勾勾搭搭,忠君体国的少,浑水摸鱼的多,需要重点关注。   而官场水多,徐永宁显然不可能把鱼全给捞了,只能对症下药。   谁需要什么,渴望什么,朱见济就把大饼扔出来,号召南京的野狗。   于是此后几天,身负重任的徐永宁和仝寅互相行动。   由于打的旗号是回南京“省亲”,徐永宁便借口自己自幼在京城长大,想要熟悉下这边的风土人情,带着亲信骑马去周边地界遛弯。   仝寅则是以“被定国公从京城请来的大师”身份,先以贵客礼节入住魏国公府,随后打出招牌,吸引某些迷信的达官显贵。   谁让生活没问题了,人就会精神空虚?   “大师”在南京地头也是很吃香的。   二人分头行动,力求先把这浑水摸清楚再说。   “当真是农忙时节。”   打马溜到某处地方,徐永宁指着不远处茂盛的农田问随从,“这是谁家的地?”   “是谢家的地!”负责给这位爷当导游的随从答道。   谢家家主谢琏是多年老臣,在南京的户部当了多年侍郎,后面还兼管了南京兵部事务,放在当地可谓是绝对的显贵了。   虽然谢琏去年便咽了气,可家底仍然在,谢家还有子孙在地方任职。   典型的宦官世家。   徐永宁了然的点点头,看上去只是在赞叹谢家土地的肥沃和名下佃户们的辛劳。   即便在东宫的时候,朱见济闲的没事就把鱼鳞册掏出来明确哪哪哪是公田,让头次来南京的徐永宁可以认出,他此时立马停足的地方,从法律上来讲是官方田地。   突然换了个姓,也不知道朝廷那边是个怎样的态度。   徐永宁继续骑马乱跑,路过田地的时候都会有佃户手忙脚乱的放下镰刀锄头给他行礼,生怕自己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谢家的佃户都这样吗?”   徐永宁又疑惑了。   都是种田的,怎么皇庄里的就不一样?   当面的这几个穿着破破烂烂,要不是天气已经很热了,徐永宁都得怀疑他们能不能熬过冬天。   不过最近也到了南方的雨季,瓢泼大雨动不动就来,这点衣服还是不够看的。   “他们哪里是佃户!”   随从笑着解释,“是去年冬天遭了雪灾的流民,谢家和其他老爷家里见他们可怜,就收拢过来给他们一口饭吃,一点事做。”   “公子别太觉得过分,要不是那几家协同出手救助,这些人早就连命都没了!”   徐永宁一瞪眼睛,“京城那边不是派人过来以工代赈了吗?怎么离了这几家,人就活不下去了?”   “唉呀,京城离这里多远?南京的老爷们离这里多远?”   有这个功夫,地方士绅早就靠施粥把流民拉过去,收入麾下了。   “嘿,没想到南京城不仅大,这里头的事情也不小善人可真多!”   徐永宁咧嘴一笑,说的好像很真心。   他遛着马一路慢走,最后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走出南京几家贵人的田地。   这么广阔的农田,这么多忙碌的佃户,   就几家平分。   徐永宁想想都觉得自己起了鸡皮疙瘩,嫌弃的不得了。   虽说出身勋贵,但他可是看过小册子,享受过太子光环沐浴的人。   刚刚看到的,那些在田里麻木的动作,神情畏缩的人,也让徐永宁感到非常的不满意。   让他意外的是,魏国公府的田地反而还没一些当官的多。   “当年靖难,府里有一阵子难过日子,就卖了一部分老爷也常念叨这事来着。”   “挺好的。”徐永宁没有回头,随口应下,返回了南京城中。   而隔天上午,在徐永宁打算出去当遛街子的时候,西宁侯世子宋诚过来拜访了。   徐永宁在东宫住了蛮久,对宋诚他爹宋兴很熟悉,听胖太子说年底还要把人派去边关打仗,是可用之人,自然很热情的跟人碰了面。   徐承宗同样高兴。   他眼下最大的需求,就是贴上京城里来的,而且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从而重新获得作为国公应该的荣耀。   在这一点上,朱见济可以很轻松的给他解决。   “兄弟祭祖完了?多久回京城啊?”   大厅里面,徐永宁很豪迈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徐承宗一脸长者的慈祥。   英挺勇武还很帅的宋诚答道,“祭祖一事已然结束,明日就要返回了。”   “只是听说定国公也来了南京,方才前来拜访。”   “是是是,西宁侯世子知书达礼,刚来的时候就拜访过我了,如今又来看你,足见坦诚。”徐承宗抚须而笑。   宋诚很淡定的接受了徐承宗的刻意夸赞。   双方互相客套,徐永宁虚伪了一下就露出了真面目,手里拿着糕点,逗起了徐承宗养的八哥。   等后面徐承宗有事先走,宋诚才对着徐永宁问道,“敢问定国公,太子殿下那边对你可有吩咐?”   他和老爹的通信是很频繁的,而宋兴那边时常接触东宫事务,对于小太子的动向和某些想法,也算能摸上一二把。   当宋诚得知徐永宁来到南京后,常去周边田庄巡视,对南京的物价如何也非常感兴趣,便猜测到背后是否有小太子的影子。   他知道太府寺是因为储君坚持才设立的,也知道东南这边的商税收缴情况并不顺利。   以徐永宁的性格,不像会主动去理解物价民情的。   “怎么着?你想跟我换班啊?”   徐永宁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振奋起来。   如果他能去大同或者宣府打仗,那一定要给宋诚发一张好人卡!   等他儿子生出来,徐永宁愿意给小孩做干爹!   “不是。”   打仗立功的机会宋诚也想要,好借机把颓废状态中的西宁侯府给拉扯起来,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他的一身军事本领,可是宋瑛教出来的!   于是徐永宁缩了回去,继续玩鸟。   宋诚神色不变,只是悄咪咪的问道,“太子可是担忧考成法和商税在南方的推行?”   “你如何得知?”   “猜的!”   玛德,一个侯三代的脑子竟然这么灵光!   徐永宁突然嫉妒起来。   “那你猜错了!”   “本国公就是来看看亲戚,待段日子就走!”   宋诚了然的点头,“我懂。”   “我回南京老宅之后,便清退了家里的恶奴,以免成孙家之事。”   “另外,我已命令管事去缴纳商税,到时候若是面见太子,还请为我家留些清白。”   早说了,南京这边有权势的达官显贵大多放飞了自我,魏国公这种被生活毒打过的反而懂事一些。   而西宁侯府随太宗北迁后,祖宅这边的支系奴仆也仰仗主家威名,做了些不法的事。   宋诚回来后,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知道这种事情并不让皇帝跟太子喜欢,于是主动清理了家里的脏东西。   徐永宁的到来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宋诚是很想成为太子党的,宋兴已经给小太子做了一些事,但想要彻底登船,享受“从龙之功”,那还需要点投名状。   宋诚并不介意牺牲一下南京这边支系的利益,来让主干长得更强壮。 第九十四章 :徐永宁在南京   自土木堡大战后,年轻的宋诚很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眼前的富贵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跟没跟对一个好领导!   瞧瞧他爷爷,活了那么久最后摊上土木帝,死的只能让后人给他立衣冠冢了。   而且南京这边再富,中间阶层吃吃扣扣的,给主家的增幅也不会很大,还不如舍弃掉一部分。   徐永宁简直想翻白眼。   这么聪明干嘛?   这家伙凑过去了,自己还能成为太子最信任的人吗?   他哼哼唧唧的捏了把八哥,把鸟痛的开口骂人。   “傻了**了!”   “放手!”   宋诚终于笑出声。   徐永宁果然还是个活泼的少年郎。   除了自己家的一些东西,宋诚还把南京其他勋贵的情报交给了徐永宁。   对方怎么办是一回事,反正自己是做出贡献了的。   回去把这事一说,太子殿下岂不是要在自己出征的时候,多给点军费物资?   连穷和惨都不用卖了。   宋诚主动跟徐永宁打完了招呼,申明了一下团队精神后,离开了魏国公府,第二天就启程回北京了。   他赶着去五军都督府那儿报道,同时见识一下被老爹夸赞不已的东宫六率。   而在仝寅那边,   来自京城的大师在得到充分宣扬后,早就被南京的贵人放在了心上,于是仝寅也得到了他们的拜访。   徐承宗本是不参加这种迷信活动的,但看着有一些著名知识分子都递来邀请函想跟仝寅约一约,便也跟着一块敬重起了大师。   他一个在家族辉煌路上惨遭嘎嘣脆掉下去过的勋贵,已经在紧张刺激的靖难中忘掉了祖宗的“儒将风度”,几十年来没读过多少书,光顾着担心爵位问题去了。   所以要徐永宁来评价一下他这个叔叔,只能说当代魏国公是一个很单纯,很容易上钩的人。   而仝寅自然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除了口出狂言说过太子脸大之外,很多时候他都能通过摸骨说准点事情。   不过几次,仝寅就被南京的贵人奉为上宾。   就连一些在人前嘲讽“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士大夫,转头就偷偷的摸上了仝寅的房门,与其一对一的倾吐心语。   徐永宁在田间地头收集关于土地兼并和私藏人口的资料时,仝寅正发挥自己从小学到的“坑蒙拐骗”本领,从某些人口里掏话。   没必要用什么话术,那些人随口一炫耀自家的丰厚资产,他想知道的东西就跟滚豆子似的出来了。   而且被请去对方家里,仝寅借口自己是个瞎子,偶尔伸手摸到了什么贵重物品,也会有人主动解释。   当然,谁都不会说些“你的官位和你的收藏不匹配”的屁话。   仝寅只需要记下这些事情就好。   因为金刚鹦鹉最大的作用是靠口活忽悠客户。   朱见济也不想让他们打草惊蛇。   目前而言,朱见济最需要的还是信息能够被他控制的,随时“闻寡人之耳者”的信息。   以他此时的环境,大伯去凤阳坐牢了,不会再有人贪图从龙之功而贸然掀起大变,皇位必然能坐到他的屁股底下。   朱见济注定成为大明主宰。   但能不能名副其实,那就得靠他的本事了。   军队,可以慢慢训练。   人才,可以逐个提拔。   钱财,可以努力积攒。   以朱见济的各种操作,他绝对不会成为一个空头皇帝,跟崇祯似的被隔绝在民间官场外的另一个世界。   他为自己规划的人生之路,最重要的不再是“孤能不能当好皇帝”,而是“谁会是孤的敌人”。   从后世而来,朱见济深知“大数据”的厉害。   等他长大,枪杆子和钱袋子都不缺的时候,举目四望,如果找不出自己的对手,那才叫可笑。   蒙古在外,以大明的综合国力而言,只要统治者调度得当,追亡逐北是迟早的事。   朱见济现在连织布机都搞出来了,那距离草原人民都去放羊为大明提供羊绒羊毛还会远吗?   可内部   到底是容易灯下黑啊。   民情做不到上达天听,那么谁都不会是朱见济的敌人,谁都会是朱见济的敌人!   到那个时候,太子爷再怎么笑得像福娃,也只能请出祖宗成法,施展雷霆手段了。   比如说这次商税在江南的推行不利,到底是谁在搞鬼?   又如果有人对强制推行心怀不满,在底下搞扩大化,怎么办?   所以,徐永宁和仝寅来了南京。   锦衣卫带着出鞘的雁翎刀去了衡州府。   只留下朱见济站在咸阳宫中,望着窗外的飘飘落雨,沉思着。   在了解了下南京的风土人情后,徐永宁跟仝寅对完了各种情报,就压制不住骚动的心,想要试着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南京,总不能就搞个信息收集吧?   想他堂堂定国公,就算使唤他的人是皇太子,也不能这样大材小用。   再者出行之前,太子都说了他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的!   只奈何徐永宁是真的年轻,自以为掌握了各方动向后,就能学着胖太子那样,直接出手,一击致命,却没有考虑到对方的身份。   朱见济那是什么都不缺了,只等罪证一到,就能光明正大的拿人。   如果没有足够解决问题的能力,就算知道了某些事情,那又能怎样?   猪不肯下崽了,养殖户又拿不出钱给它们修整猪舍换精品粮吃,除了天天念叨催生,还能如何?   亲自上阵给猪配种吗?   要真如此,那就乱套了。   可徐永宁就是这样没能耐修场子却又想抓猪崽的狠人。   他直接带着人冲了上去,打着朝廷的名号,企图扼制南京官员坐轿子的风气。   对面的官员比较尴尬,因为当场被定国公从轿子里揪出来,还用朝廷大义压人,着实丢人。   于是就真不坐了,步行去了上班处继续摸鱼等下班。   除此之外他还让人下乡对着商户跟农夫宣扬朝廷政策,别傻乎乎的就听士绅老爷的话。   太祖时期可是会派人走基层讲解法律和朝廷动静的,怎么这么些年过来,地方上说话的就成了当地土豪了?   徐永宁最初洋洋得意,以为能重复下当初带人围了孙家的场面。   结果过去几天,就变成了他被人围了起来。   一群自称轿夫的家伙堵在了魏国公府的大门前,也不找事,只是哭诉着自己不能失去工作。   “我等为老爷抬了半辈子的轿,养家糊口都靠着这事儿,哪里能说不干就不干?”   “朝廷不了解民情,立这样的规矩,坏了咱们的日子,也坏了老爷们的方便啊!”   他们说的徐永宁一头雾水。   搞鬼了,   这群人看着都是壮汉,怎么就抬轿半辈子了?   就这么想早死?   而且要说了解民情,跟胖太子混到一张饭桌上的徐永宁完全可以肯定,没有别的统治者比他更关心老百姓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青壮,怎么离了轿子,就喊活不下去呢?   一般人也许会在哭诉下心软或是怕麻烦,丢了自家脸面,同意了轿夫的请求不在多惹事。   徐永宁却是让人把轿夫们轰走了。   随后,他还在被这群人纠缠,搞的徐永宁有时候都选择直接翻墙而不走门了。   直到仝寅找到他,说有几位和大师谈心的官员抱怨了“整天步行上班累人”“都怪徐永宁这个小子”等话,定国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来针对自己了。   徐永宁让仝寅把那几位的姓名记下,明白这就是胖太子让他找出来的敌人。   那么接下来,就是反针对了。   徐永宁牢记胖太子让他拉一派打一派的做法,知道要对付地头蛇,他得找帮手。   而魏国公估计是不行的。   叔叔还在舔侄子呢,一看就没足够的能耐。   所以徐永宁想来想去,拿出朱见济给他玩的烧废了的玻璃球,故意摆在了南京的众多权贵面前。   他联合仝寅编了个剧本,串通了口风,开始演戏了。 第九十五章 :徐永宁在表演   “太子最近弄出来了个稀罕玩意儿!”   犹如水晶的玻璃一摆出来,就吸引住了权贵的目光。   在听到徐永宁说皇帝大臣都用上了这玩意儿后,就心痒痒的想要赶潮流了。   “玻璃,我听东宫的消息说,是想做一些出来售卖的!”   “京城那边自然有人占了场地,可南京这里还没开发呢”徐永宁故意的停顿一下,方才继续说道,“叔叔,你要做这生意不要?”   嗯?   徐承宗愣住了。   还有这好事?   有个高质量的亲戚就是好,整好活儿都惦记着自己!   徐承宗心底高兴的冒泡,嘴里还说这么做会不会让太子不高兴   即便身处南京,他们对于金台上的天才储君也是有所耳闻的。   “怕什么?太子早就想这么干了,出发之前他就让我找人帮忙售卖呢!”   此话一出,更加让人心动。   能当众说这话,想来徐永宁不是骗人的。   玻璃产量不高、受京城贵人喜爱、本身也如同水晶精致这是妥妥的奢侈品啊!   于是在座之人也不提什么“与民争利”的鬼话了,想着如何通过徐永宁,把玻璃这个能赚大钱的高档货承包下来,让自己为东宫光鲜亮丽的财报尽一份力。   徐永宁被那群饥渴的商人再次刺激出了鸡皮疙瘩,但还是努力的吊着他们的胃口。   虽然他的演技很差,口活也远远不及仝寅,但他拿出来了实打实的诱饵   在这时候,眼镜其实已经出现了。   但都是用水晶仔细打磨而成,如果想问拿到一副平平无奇的老花镜,起码要用一匹良马的价格才能换来。   而在本来就缺少马匹的南方,这个价格有多高可想而知。   这还只是两个小小镜片的价值。   根据徐永宁描述的,玻璃可以打磨成很多形状,而且分量也足,用处很多,如果真得到了玻璃的贩卖资格,那银子就能成堆的抬到家里去了。   所以座下的奸商们都看着徐永宁演戏,并且疯狂配合他的表演。   赚钱嘛,生意,不寒颤!   事情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利益显然最重要。   但徐永宁之后的话,让他们收起了口水。   “商税是太子提出来的,结果在你们这边弄的不好,让殿下很不高兴!”   “我劝你们在座各位,最好表现表现,让太子知道尔等忠心,才放心安排做事。”   “江南多是小商小贩,我等家中店铺也只是勉强维持日常花销而已哪里交的起商税呢?”有人委屈的叹气。   反正这边没有东宫的计算机们登门查账,这种话官员们说的是理直气壮。   我店面装修的再漂亮再宽敞,那也是个负资产!   徐永宁就知道有人不会轻易松口。   毕竟今天同意了朝廷收税,那以后税收范围扩大了,他们是不是还得掏钱?   官老爷们一家老小那么多人要养,只能努力攒钱了。   “哼!”   “想要好处又不肯出成本,你这是活在梦里!”   徐永宁把玻璃珠子弹着玩,认出了发声的那位,正是背后使唤轿夫纠缠自己的家伙。   “本国公回去就跟太子说一声,这位老爷清廉朴素,承受不来玻璃的福气,要让别人来!”   作为伴读,还是被太子亲自挑选入宫的,谁会怀疑徐永宁的口气威力?   旁边的人同情的看向之前那位,心里却高兴少了一个竞标对手。   不过小定国公的话的确有理。   要从东宫那边掏好玩意,总得投入一些成本,让自己简在太子心。   商税这个口子真的不好开,士大夫们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但考成法可以推一推。   最好能把跟自己作对的某些人赶下去,然后把功劳记在自己头上,方便升职加薪。   既官既商的老爷们除了关注赚钱小妙招,也很关心自己仕途的。   谁让前途等于钱途?   没有权利家财再多,那就是个普通商人,保不住富贵的。   官老爷们都记不清自己一路走来,生吃了多少前来孝敬的低贱商户了。   北京的车马行都能有那么多贵客,南京这边起码要翻上四五倍!   所以在各自利益的诱惑下,朱见济的敌人为了竞标玻璃售卖权而展开了内斗,向徐永宁充分表明了什么叫做“官僚资本主义的腐朽与落后性”。   下了舞台的定国公感觉自己背上出了点汗,心想成天表演不是他能干的活。   只有胖太子那吨位能压住舞台。   好在成果看上去不错。   徐永宁相信,在玻璃这个直钩下面,会有不少鱼聚集,到时候在背后给自己添过麻烦的几位,会最先被鱼群挤到最边上,连鱼饵的味儿都闻不到。   随后,他又把本属于开国功臣,偏偏因为靖难而倒了大霉的落魄勋贵们召集过来,跟人一起叙述祖先的友谊,着重关照了一下宋诚情报上的那几家。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李文忠那被降为平民的后人!   在秘密集会之上,徐永宁跟他们感叹了一下土木堡之后勋贵集团的拮据情况,再毫不客气的告诉他们,皇帝跟太子要扶持爵爷们了。   反正勋贵中多得是不读书的丈育,有时候跟他们玩心眼,那是高看了人家。   打直球是最能让这群人理解朱见济想法的手段。   下面坐着的都心动不已。   靖难之后,他们虽然没有被褫夺爵位,但生活上是真下坠了。   物流老总李景隆的下场如何,亲眼见证的人基本都还活着呢!   搞的这群爵爷也心生惶恐。   特别是正式迁都北京,自己却被留下来后,更让他们担忧是不是皇帝对人没爱了?   现在有徐永宁这个太子伴读背书,那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我才懒得骗你们!”   徐永宁喝了几杯酒,脸涨的跟猴屁股似的,“你们是不知道,五军都督府现在空成个什么样子,到处都缺人!”   “不过也别想着捡漏子!”徐永宁把酒杯一扔,大着舌头说道,“皇帝和太子都喜欢听话机灵点的,你们啥都不干,能找着机会被提拔?”   “要我说你们也是傻逼,各家名下的生意有多少?交点商税怎么滴了?坐不了轿子就骑马嘛!”   “钱好?还是权好?”   “你得了圣心一路青云,还怕缺了那一点钱吗?!”   说得对,说得对!   老勋臣们点头赞同。   要说心眼,他们也有。   但心眼在事实面前是没有用的。   眼下的情况就是,他们需要重新向皇家表明忠心,重获恩宠。   一点钱财,一些麻烦,也的确不算啥。   就是那些当官的把他们带坏了!   自己就是看着他们不把商税当回事,这才差点错过了这个大好时机!   知识分子就知道欺负他们这些老实人!   徐承宗也发挥起了自己在南京勋贵中的号召力,努力的帮徐永宁摇人。   朋友,要想办法搞得多多的。   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要维护,但这并不是眼下的主要矛盾。   朱见济要打击的,是真正掌握了国家权力,并且在这一阶段表现出不服管制的官僚。 第九十六章 :衡州府的情况   衡州府。   轩輗忙的连乌纱都不戴了,头上包着块布就到处干活。   他一到这里,立刻安排人手,对灾民做出安排。   人和畜牲的尸体要及时掩埋,不然灾疫会重上加重。   林聪和朱骧本想直接抓了衡州府的官员,让他们交代清楚其中真相,但被轩輗阻止了。   “现在抓他们干嘛?”   “先让他们把活都干了,之后再算账!”   大灾一来,百姓流离,就连本地的一些官吏都自称染病,躲到家里不敢出来了,完全没有之前欺上瞒下的胆子。   他们只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年初京城派钦差下来实行工赈,自己作为下官当然是在王竑高谷面前狠狠表现了一番,把人忽悠过去了。   至于人走后   工赈起来花费的可都是官府物资,还要负责给受灾百姓善后修补房子,他们可舍不得!   反正赈济已经有效果了,那么让那些百姓熬一熬,等到天气转暖就好。   人都长这么大了,该懂点事,要主动为国家省点钱粮,不能给朝廷增加负担。   父母官为他们忙活了那么久,也需要补一补的。   于是就这么一熬一补,直接补了个震惊大明中央管理层的衡州府大灾出来。   当地官吏颤颤巍巍的被轩輗使唤着做事,心里竟然还对自己的下场抱有期待,希望通过这末路之时的苦劳,留住自己的乌纱帽。   享受过特权的人哪里舍得这东西?   “就依太子所言,事后该抓该杀的,一个都不放过,但赈灾要紧,没有官吏总归不好做事。”   先把人渣利用一下,然后再送去地府。   深得太子用人之道的轩輗将近来发生的事物写好,封入纸包,急送京城。   在他们的努力下,衡州府的事情还是被很迅速控制住了。   毕竟,人都死的逃的差不多了。   按照草草统计出的人口去世比例算,官吏的死亡率却是大大的低,难怪他们能从去年冬天一直拖到今年六月才上报。   地方官是天子的牧羊人,   羊死了几头当然不算大事。   “此间的吏员,个个该死!”   朱骧忙的几夜难以合眼,只要还能动,必然是在带队整合灾民和维护灾区治安上,说话时双目圆睁,充满了血丝。   他感觉自己说话都在冒火。   另外两位主事的,更是在艰难困苦下没了文官的清贵姿态。   心里也在苦恼,这地方上,怎么就养出来了这么多的畜牲呢?   七月份,直隶地带的农田逐渐的收割完成,不管是麦子稻谷还是棉花,都在仓房里充盈起来。   皇庄那边的实验田宣布成功,农庄堪称大丰收。   即便扣掉朱见济在过程中的扶持,再去除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打个七折,那也是凑足了农庄人缴税后的饱腹口粮。   而这还是北方土地的状况,换去南方更肥沃且一年两熟的地方,情况还能好一点。   朱见济为此高兴了一些,并且决定在明年以皇庄为模板,把集体化的耕作方式推广到直隶的其他地区。   今年是不行了的。   整个下半年,他要努力支援边疆的战争,腾不出更多的物资来充当农庄建立初期时的补贴。   另外,水泥路也修建成功。   这种短时间内就能凝固并且投入使用的新式混合土引起了京城百姓的注意,工部尚书石璞都上疏请求太子“雨露均沾”,让工部的土木专家也能去玩泥巴。   在他的劝说下,朱见济又让人弄出来了一批新的水泥,送去给还在和泛滥状态下的黄河斗智斗勇的徐有贞修大堤。   只能说命运当真有意思。   想当初,朱见济还惦记着这人的人头呢,现在还得响应对方的请求支援。   而在这种黄金的日子里,南京和衡州府的情况报表被送到了朱见济手里。   “当真可杀!”   和儿子一同分享坏消息的景泰帝暴怒,连廷杖大臣都不怎么干的他直接喊出了一句狠话。   “这就是衡州府的父母官?!”   当初赈灾,高谷王竑是从东南而向西去的,由此视察衡州府工作的时候,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他们的确认真清点了当地仓储,随后让他们将东西放出来一部分,用于工赈。   一切看着挺好。   可根据朱骧去后的调查,才知道那些仓储物资大半是中途送入的。   由于工赈必须要有足够的物资才能顺利进行,因此但凡高王二人一到,必先去检查当地仓储,有问题就当场给人撸一把,给官吏们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强撸灰飞烟灭”。   衡州府那边有着同样的问题,只是幸亏他俩来的晚,给了当地官吏查漏补缺的时机,才避免了一场在初春还寒时节的“火龙烧仓”大戏。   也正因为如此,高王两个都没有察觉到这地方的问题,匆忙安抚了受灾百姓,便去了其他地方。   之后用来填充的物资也被归还原主,三七分成。   面对这种事情,刑部尚书俞士悦也非常气愤,“如此贪赃枉法,不知悔改之徒,当诛!”   朱见济默默点头。   于是他让旁边的人起草召令给朱骧轩輗等人,让他们把那些人“好好”的办了,重刑安排。   查明实情后没必要压赴京城和等到秋后,直接处理了,拿首恶人头来安抚一下老百姓。   如此大灾再放任下去,人不想反也得反了。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让他们出现苗头的好。   景泰帝仍然气不过,抬手揉着脑袋,“都六月份了,即便此时民生得以安定,朕再给他们减免赋税,可百姓的下半年又该如何?”   以景泰帝浅薄的农业知识,知道这时候再去奖励耕织,只怕是来不及了。   好在朱见济知道衡州府地处江南,跟北方不同,这时候抓紧时间,还能再种一季水稻,于是又着人赶紧总结了几页纸,让轩輗他们按着这上面的去组织生产。   老百姓总得看到地里的粮食,才会彻底安心。   顺便让轩輗这名号称“官场老流氓”的御史去清查衡州府土地,把隐藏的佃户和农田都找出来,并且弄一个江南版的皇庄出来。   朱见济都没想到,还没在属于自己根基最扎实的直隶清田理地大搞公社,就要在衡州府复制一个了。   没办法,衡州府的公信力被大灾给打击了个透,按户去分配物资和生产,那效率也比较低下,不如一次性整合起来。   抱团,是冷风之中最让人感到温暖的方法。   朱见济打算在后面再派几个皇庄中的老手过去,教导衡州那边的分庄建设。   轩輗在这次事件中表现的不错,可以重用   不过在调动他回京城前,还是需要这个老流氓待在衡州府加班一下的。   朱见济将目光放到徐永宁送来的报告上,将对衡州府的担忧暂时放下,琢磨起了南京那一边的事。   徐永宁将自己在南京的动向和下乡调查都陈述给了胖太子,一叠子书信中的主要内容是在批判南京官场和士绅的作风糜烂。   他问朱见济需不需要核查官田,革除某些官僚。   朱见济没理这事。   起码要等到明年,派支拿着枪杆子的天子军队过去,这事才能搞起来。   不然徐永宁一嚷嚷要把在江南搞土地兼并的揪出来,改天朱见济就能收到南京对他的弹劾以及神经病当街刺杀定国公的消息了。   枪不在手,谁跟你走?   估计是在勋贵的里一呼百应给了徐永宁这种错觉。 第九十七章 :太子的小目标   不过当朱见济看到徐永宁在南京的进账时,又对二哈表示了肯定。   虽然在过程中徐永宁表现出了跟自己这个前任键盘侠一般的浮躁,但事情结果还是很圆满的。   南京的老派勋臣对于皇家恩宠非常渴望,在权衡利弊后,很快做出了他们应该有的反应   补交商税,   并且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要么通过徐永宁的手,要么直接呈送北京,给小太子送礼物。   而勋贵的动作也引起了其他人效仿。   某些官僚自以为这是有人想走太子的后门,提前把玻璃在南方的代理权给拿到手,让自己失去一个吸金貔貅,于是也跟着去补税和送礼。   虽然朱见济知道,这种乖乖按朝廷令法行事,只是一时之间的表现,但收上来的金银财宝还是看的他眼皮子直跳。   江南士绅   可真他娘的有钱。   这可不像京城里的年猪,   南京已经变成了养猪场。   如果朱见济够野蛮也够缺钱,给个机会他也想过去割割草。   等打完仗再说!   他把徐永宁的充满了废话和指责的报告放下,给对方写信让他别太着急,继续对着底层做好宣扬工作,为日后的行动打基础。   关于南京士绅的钱,能搜刮就搜刮,不行也不必强求,反正以后都会是朱见济的。   有机会莽就挥拳头,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暂时伴读天团没了一个成员,那剩下三个怎么打麻将?   朱见济现在还不想去斗地主。   “两位爱卿近来如何?”   处理完了烦心事,小太子召见了方瑛和宋诚。   这两位来到京城后,便常来东宫和团营,和不久后带领的军队进行磨合,同时也拿东宫开发的各种装备练手。   宋诚跟起初的方瑛一样,对着小太子磨人制作出的望远镜和长弓惊叹不已。   “万事俱备,只差去边关了!”   两人回道,语气里自信满满。   他们亲眼见证了今年各种物资的储备,以此时朝廷对出击瓦剌的认真,相信大部分能拨到军营手中,后勤有足够保障。   而土木之变说到底,只是中上层扑街惨重,底层士兵的战斗力还没有被磨去。   只要领导层得到补充,那么战力可以迅速恢复。   朱见济要的就是这样的底气。   “也先在瓦剌的名声越来越不好了”   他坐在高凳上面微笑着把最近得来的边关情报告诉这两位。   自打也先自称可汗,号称重建蒙元,就在蒙古地区大搞独裁,并且对黄金家族的人进行绞杀,让原来的蒙古首领们很不舒服。   就算是来明蒙边界市集进行物资交易的蒙古人偶尔也会对也先的行为念叨两句。   以小见大,   瓦剌内部爆发火并的时机不远了。   “两位,来陪孤看一下这份地图。”   朱见济让方瑛和宋诚上前,拿出了一份边关形势图。   这是他让翰林院的那帮文化人翻阅了大明至今边关的情况,再用现代地图的绘法弄出来的一份   用的还是竹管笔,比用毛笔画的更加清晰明了。   “宣德废弃开平卫后,大明边关便缩至独石堡,及至正统,又退几分。”   “孤近来读六国论,知晓了一个道理,便是步步后退者,必亡。”   “今时今日,瓦剌边境与大明京都何其之近?而大明与辽东又何其之远?”   “所以殿下,是想收复故地,伸大明之腋?”方瑛意会,   “确实!”   就这么点的地方,难怪到嘉靖年间,蒙古人还能来京城打转。   而且大明目前没有西域,如果再损失辽东,那版图就无法去嘲笑大宋了,更别提远迈汉唐。   朱见济的目标,可不仅仅的是“国泰民安”。   “太宗当年就说过,欲平蒙古,惟守开平、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诸卫。蒙元残害中原,与我华夏亦有九世之仇,不得不报!”   “但陛下与孤想要成就此番事业,还得有劳诸位将军!”   朱见济肥手一挥,对方瑛宋诚勉励道。   两人自然应下。   并且保证愿意为了大明辉煌的未来而贡献一切。   其后数月,朱见济都没有多余的大动作。   因为他已经花费半年把种子种下地了,能长成什么样子,还得靠底下人自己。   小太子仍然跟着他的好爸爸一块上朝理政,时不时去视察一下皇庄事务,看下有没有新的发明出来。   纺纱机还是没有影子,但在飞梭的作用下,京城的布业市场已经被东宫集团狠狠咬下了一口肉,不少原来做布匹生意的,都在皇庄布业低价的倾销之下,被逼的降价,或者转去其他地方开辟新市场。   这导致江渊大学士每次看到朱见济时都一副难受的模样,仿佛小太子是辜负了他感情的渣男。   明明朱见济用的是正常的经济手段,又没有利用政治力量给人下绊子。   也人去找过太府寺要求他们调控一下布匹价格,不然一直降价会导致普通的商户破产。   官老爷家里的铺子还能给自己保住碗里的肉,但没有靠山的个体户就很难受了。   于是太府寺响应民间的要求,在把京城周边最新的布价登记了一遍后,又把一些撑不下去的个体户找过来开了个会。   京城布业的第一次会议在东宫的精神映照下完美召开,在详实的调查表和胡安寿通情达理的劝说保证下,颤巍巍的在一份协定上面摁上了十八个红泥手印。   他们同意加入东宫牵头成立的商会,接受皇庄布业的调动,各自出一些人手和地方,组建一个大规模的织布厂出来,而管理则是采用股份制度,谁出力多,说话就能更大声。   东宫那边会提供技术支持,虽然提前说好了不会动用政治权力来搞不合理竞争,但会为商户那边提供第一手的市场动向。   除此之外,新建的织布厂也要跟着皇家织布厂的步调来,招收一些在低价冲击下,同样无法保持“男耕女织”平衡的家庭妇女进厂子,待遇按照东宫规定的来。   虽然商户的其他人都不怎么乐意给打工仔们那么好的待遇,但在皇庄派出的宦官刘保脸色之下,还是点头了。   反正商户前几个月的支出有东宫兜底,亏了算不到他们头上,赚了那就是好事。   “殿下何必给那些低贱的商人脸面?能组建个商户和他们一起做生意,已然是仁德之举了!”   马冲对此并不太明白,更不知道朱见济把飞梭这种技术分享出去有什么深意。   在商户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底下人肯定不敢动心眼,可日子一久,他们只会把太子的施舍当作应该的事情。   “小事而已,孤也不能真看着人破产。”   老百姓需要扶持,因为“百业农为先”,朱见济作为后来人,有一种天然的使命,去帮助这时候的底层人民活得好一些。   但国家的发展不能只有农业增长,工商业也需要。   不然农庄模式推广到全国大部分地区,也只能算是发展良好的农业国。   朱见济希望有一天,能有人喊出“工商皆本”这四个字,自然要为这种思想缔造一个合适的社会环境。   可朱见济并不想让资本这头猛兽直接出闸。   因为后果太严重了,   朱见济前世今生,都对失控的资本感到担忧。 第九十八章 :太子的小日常   “飞梭的技术太一般了,那些人被逼急了,总会找到法子把它弄出来,还不如孤先出手,给他们立个规矩。”   朱见济放下手里的文件,喝上了睡前必备的羊奶。   马冲立刻给他递上擦嘴的丝绸。   等着小太子自己擦干净了嘴巴,马冲顺手就把丝绸给扔了。   朱见济对此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作为帝国统治者,皇家的厕纸都是蜀中进贡来的上等丝绸。   朱见济起初不是很喜欢,还让人去研发一下卫生纸,结果后面被有过四川任职经验的臣子告知,蜀中已经形成了对口的产业,轻易改掉这奢侈的毛病,会造成相关人员失业。   所以他只能勉强放纵自己。   只希望纺织业大扩张以后,当地人能找到新的生产道路,进而把这种奢靡姿态改掉。   丝绸很值钱的!   之后,朱见济上了床预备睡觉。   他这段日子没其他的烦心事,除了照常传来的某地又灾荒的消息,需要朝廷赈济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衡州府那边,轩輗朱骧等人在灾情得以控制,不再泛滥后,就对着当地的官场开始了大杀特杀,拿着某些不配为人的官员人头去安抚老百姓。   其实他们也懂,衡州府大灾的泛滥除了当地的官员,整个湖广也有不小的牵扯。   可轩輗只能在这一州一府施行雷霆,出了范围就不行了。   一旦把有关人员全都牵扯过来,那事情就大了。   不仅轩輗背不住,   皇帝都背不住。   所以在湖广掌权者和轩輗的共同默契下,前者帮后者杀恶狗,再于省部中推出几位顶雷的,后者注意着力度,不让水泼到那些人身上。   “我对不住衡州府的百姓”   快要沦落成物资堆积处的府衙之中,轩輗突然叹气。   林聪不解的看向他,不知道这位副都御史为何会在尘埃几乎落定的时候说这种话。   明明现在的衡州府民间对朝廷和他的歌颂之声不绝于耳,哪里来的“对不住”?   只有朱骧这个负责追查的指挥使明白了轩輗的心事,也跟着叹气。   他只恨自己带来的人手太少了,皇帝也没有给他抓捕一高官官这种极大的权力,不能除恶务尽。   只剩下清流党中的林聪一头雾水。   他回去后,还打算写一封奏疏,请求皇帝不要在衡州府大开杀戒,赦免一些罪责轻微的官员,以免杀的人心惶惶。   如果不是因为跟着轩輗一块赈灾,亲眼见证了他的辛苦,林聪还会指责一下他的手段过于暴力。   那滚滚而落的人头,让林聪感到很不舒服。   而轩輗并不是很在乎这位京官的感觉。   反正他在清流中的官声一直不是很好。   因为轩輗是这个时期有名的廉吏,每到一处就喜欢搞整风运动,脾气还犟的要死,谁来说情都不肯听,喝高了还一点风度都没有,喜欢骂脏话。   任职南京期间,负责粮储之事,成功让高谷下来赈灾的时候,有了充裕的物资进行调度。   当时有人评价,南京这么大的地方,称得上清廉的就轩輗跟已经退休的魏骥两个人。   于是这样的奇葩就让官老爷们恨得牙痒痒。   但轩輗的骄傲已经在他的为官过程中尽数体现了,也不屑于跟那些人为伍。   这次衡州府大灾,皇帝特批给了他方便之权,还有锦衣卫支持,当然毫不留情,听说还有意帮太子恢复祖宗成法,搞个剥皮萱草出来。   当地官吏闻之色变,还出现了弃官逃跑的现象。   朱骧把这些人的名单发去京城,朱见济自然认可了他们“高尚”的情操,禁止了有关人员的家庭成员,三代不得入仕,并且让锦衣卫去他们家查抄赃款。   赈灾和血洗完成后,由于官员没有得到及时补充,能者多劳的轩輗又被迫留了一段时间,以太祖时期定下的“三途并用”原则,提拔了一些有作为的能吏,清理出被侵占的公田和无主私田,辅助太子派来的皇庄指导员搞经济恢复。   好在轩輗在民生方面也有不少成就,不但帮京城来的人因地制宜的建了个庄子,还从周边收来稻种,安排今年最后一次的生产。   衡州府百姓得到了补充,灾荒带来的噩梦终于缓缓褪去。   只有朱骧还在红着眼睛抓捕罪官以及他的家人。   在这种大灾祸之前,只处理当事人是不行的,为了平民心,必须得搞连坐!   好在朱见济心善,见不得那血腥场面,所以也没让朱骧把人都压到京城处决。   “青哥儿,这几天的太阳落的越来越快了。”   在朱见济下午跟爹妈散步之时,景泰帝忽然说道。   旁边抱着大肥猫的杭皇后也念叨起来,“也是,近来转凉,青哥儿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能像去年那样生病了。”   朱见济摸摸头,意识到秋冬换季,让父母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比如说自己去年差点毁掉他们全家的那场大病。   “放心,儿子还想着长命百岁呢!”朱见济笑道,让爹妈别想太多了。   要生病早就生了,他开挂的人生怎么被天气转凉给击败?   “不过父皇母后也要如此,不然儿子就得来操心你们了。”   夏秋之交时,景泰帝因为操劳过度而生了场病,吓得朱见济还以为历史惯性来了,自己得提前登基,差点饿瘦了一斤。   好在景泰帝只躺了几天就恢复了健康,继续给儿子当定海神针。   只是在那次生病后,被儿子老婆和老娘轮番念叨的景泰帝也反思了一下,不再天天做操,而是着人给自己定了时间表,隔几天再去和美人贴贴。   他需要补充弹药了。   “虽说如此,青哥儿也要给自己休息休息了。”   “钱粮差不多备好,军中资源也遣去了边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无需你再去天天盯着。”   “军器局那边又脏又乱,天天跑去那边干什么?”景泰帝嫌弃的说道。   当然是做大事!   那可是燧发枪啊!   朱见济心里嘀咕。   中国的火器制作在此时是绝对的领先世界,甚至和燧发枪类似的武器,也能在前人著作中找出来。   毕竟距离唐末火药始用于战争,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技术必然是成熟的。   再加上太宗皇帝在位时,曾经修著永乐大典,记载了前代无数的智慧结晶,给了朱见济和负责研发新武器的工匠们不少灵感。   摸着那厚实的能砸死人的大典,朱见济不止一次得哀叹它后世的悲惨命运,并且在心底发誓一定不能让华夏民族的宝典如原历史那般失传。   在大典提供资料,匠人的努力以及小太子时不时给出的金点子的共同作用下,燧发枪这个结构并不算太复杂的火枪研发终于取得了收获。   起码所需的零件是弄出来了,目前的问题是如何组装和顺利发射。   已经自暴自弃,在小太子关切的目光下全身心投入工部工作的李贤为此做梦都在发笑   鬼知道他这几个月怎么过的。   官服都快被太子殿下的关心给盯出洞了。   起初的不情愿也在领导的重视态度下发生转变,确信了这种新火枪对朝廷的益处,还有制造成功后自己能获得的回报。   于是李贤更加主动加班,差点就要住在军器局了。   他虽然不懂火器制造,但很能调度军器局的各种事务,为匠人提供最好的待遇,避免有着急性子的人没日没夜的研究,最后为国捐躯。   李贤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燧发枪的妙处,浸淫多年的老匠户怎么可能看不出。   某些走火入魔的都快抱着图纸喊老婆了。 第九十九章 :大军开拔   “反正若一切顺利,那蒙古就不成问题了。”   “到时候父皇得听下我的主意,大方一点给人封爵赏赐呢!”   景泰帝差点就翻白眼了,“为父什么时候拆过你的台?”   “臭小子,胖了几斤,说话都不客气了!”   “喵喵喵!”   听到某个敏感词的大猫也叫了两声,把帝后都逗的发笑。   朱见济尴尬的想去薅猫毛,让它认识下大明储君的脸面是不能随便蹭的。   结果那猫早就预料到这胖子的举动,挣扎着从杭皇后怀里下来,抖着浑身肥肉跑去一边藏起来了。   朱见济看着这猫浑圆天成的背影,藏到花丛里都难以掩饰,总算生出了一些减肥的想法。   十月份中旬,一切准备妥当。   方瑛被拜为大将,北上宣府统领这次出征事务。   可惜的是,即便在太子和直属上司的密切关注下,燧发枪终究没能在大军开拔之前弄出来。   因为在研发后期,大部分的匠人都去为军队配置火铳去了,毕竟这是大明军工厂最熟悉,制作起来也最顺手的火器。   比起还是个模型的燧发枪,老版火铳制作起来更有效率。   对此,朱见济也不逼匠人,因为打仗的确是当前最需要保障的事情。   就连他自己都产生了战前焦虑行为,每天都要翻翻物资报表,确保自己没有落下什么。   开春之后的主动出击,是验证朱见济这个前世键客行动成果的最好方法。   他需要取得一个良好的战果,才能为以后的路子走出最自信的步伐。   在京城的天气正式转凉,并且跳水式下滑后,大军包括东宫的三百猛男,聚集在了京城郊外,接受皇帝和百官最后的检阅。   这是一个在正统朝之前很常见的场面。   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曾经在包围孙家事件中发挥出巨大威慑力的猛男团。   百官们看看队伍中最强壮最有精气神,而且队列最赏心悦目的六率,又看向统领训练他们的东宫率长。   朱仪骄傲的站在小太子身边。   虽然操练方法是太子定的,可这些人的确是朱仪亲手带出来的兵。   他很高兴能在这种场合下,得到他人赞许的目光。   景泰帝作为皇帝,亲自勉励了带队的将领几句。   其实像这种事情,他完全不需要做到这般程度,景泰帝提出出城送行的时候,也让官员念叨了几句。   但没办法,   这事儿是太子提议的,东宫六率都跟着出去了,以皇家的慈父孝子水平,景泰帝不可能不帮儿子把体面做好。   “那你日后的仪仗怎么办?要不要操练一支新的率队?”   花费一点时间结束了体面活动,景泰帝又担心起了儿子的日常。   他当然清楚朱见济又多能跑,还动不动去郊外的皇庄视察。   没有足够的安保队伍,太子爷的威风和安危怎么办?   “要不直接让宋兴去你那边听用吧,你带着禁卫走。”   景泰帝知道宋兴这个禁卫军长官跟太子走的有些近,算是踩着正常君主的红线跳舞了,但他本人一点都不着急。   他的青哥儿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坏事?   而且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宋兴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时不时的告病请假,已经是负担不起巡视整个紫禁城的工作了,应该要适当给他减轻一些工作压力,主职可以交给副官。   “好,我听父皇的!”   朱见济点点头。   他也没多大动力去训练新一批的六率了。   因为他攒下来的钱很多都转成了战争资本,剩下的顶多再养一两百个猛男。   可这么些人当成卫队,又有些少了,干脆依好爸爸的意见,调动禁卫军来东宫,省点开支。   反正在六率组建以前,都是这么干的。   只希望大同宣府那边的事务顺利展开,不要让小太子赔了本。   朱见济把马车的帘子拉了拉,让外面的冷风别吹进来。   “我要去惩奸除恶!”   “这是你说好的!”   徐永宁在东宫里继续驴打滚,嚎的柳承庆和张懋都躲着他走。   自打徐永宁从南京回来后,他就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思索。   为什么他在北京和南京遇到的人和事会有那么大的不同。   直隶地带的官僚们还算收敛,每当皇权出场,总会缩到一边给自己冷静一下。   所以当出要建皇庄的消息一出,侵占了那边土地的权贵们自动退出,一点波澜都不给太子掀起来。   结果当徐永宁试着和南京勋贵们聊聊附近田土归属时,后者一点都不带怕的,反而会得意洋洋的跟他分享侵占土地的经验。   特别是谢家这种官宦家族,不仅私吞公田,还隐藏人口,让东南方的税收也慢慢缩减。   徐永宁就问他们不担心东窗事发?   对方哈哈一笑,摆手不语,但神情却透出一种“你果然年轻”的意味。   皇帝都不在南京了,还有谁能管?   轩輗的确是个清廉有为的能吏,可他年纪大了,又能做多久?   官员是会被调任的!   碰上厉害的他们就熬,等人走了,照样的潇洒。   这种话让徐永宁非常震惊,然后尝试着去大街上“扶危济困”。   想要从他手里拿好处的权贵们都让着徐永宁,当街被他抓住了,直接主动退去,暂避锋芒。   这显然是在验证之前的对话内容   惹不起你,咱就躲着你!   你能在南京待长时间?   于是徐永宁冷静了下来,掏出裤裆里的小本本思索。   他遇到了难题,小本本上的东西却无法给他解答。   然后徐永宁就懒得待了。   离开那天他叔徐承宗还依依不舍的拉着大侄子的手,暗示他一定要在太子面前多提提自己。   魏国公会永远的跟皇家走!   徐永宁当然应了,见到朱见济后除了转达南京老派勋臣的需求,以及商人们对玻璃的渴望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种涉及三观的事情,朱见济也不好多说,只是认真跟小伙伴分析了一下什么叫做社会环境的影响   直隶,或者说徐永宁最熟悉的北京城周边,这是天子脚下,是达官显贵最大的聚集地。   正统时期不说,景泰朝开始后,于谦等人就着手在清理官场中的烂肉了,时不时就有御史出去转圈,然后给皇帝递上一大份弹劾名单。   直隶地带的考成法实行起来也是最严格的。   在这种中央压力下,还敢在京城周边建庄子和高尔夫球场的,都不是一般人。   比如说,朱见济这位东宫太子。   南京却不同,能让人打滚的空间多了去了,待久了自然会膨胀。   然后朱见济又推荐徐永宁多去旁边的底层里看看,再去判断和南京有何不同。   短短时间内,准定国公自然是没办法总结出什么具体理论的,但也颇有感触,思想升华,意识到老百姓的日子都挺难过。   像徐承宗等人一直担心的保住爵位问题,跟老百姓今天能不能吃上东西的担忧比起来,啥都不是。   于是徐永宁萌生了“救济苍生”的伟大想法。   可京城这个地方的确妖魔鬼怪多,他虽然有爵位在身,可并没有官职,权力是没多少的。   好在他有个玩得好的小老板。   徐永宁找到朱见济,表示自己这种好壮士在南京受的气已经够多了,不能在朱见济的地盘还憋屈。   所以要“皇权特许”,让他可以当街打人,而且打击范围还得大!   朱见济差点让他气笑了。   不过他盯了徐永宁一阵,最后竟然真的点了头,把张懋和柳承庆都看傻了。 第一百章 :太子给父皇的新年礼物   “徐大哥性子那么急躁,让他出去不会把人打死了?”   柳承庆在事后小心的问太子。   他倒也不是搞什么圣心争夺,背后说人坏话,而是真心觉得徐永宁这么能搞,生怕他弄出大事牵连了上东宫,让朱见济不好受。   对比起张懋的实心眼和徐永宁的哈里哈气,柳承庆是最老成多思的。   “你放心,老徐心里明亮着呢!”   朱见济不在乎的笑道,“南京那边你是不晓得他给我做的多漂亮,年底财报总算是有底气给我父皇过目了。”   目前的朝廷大政,在中上层面推行的还算顺利,因为这是监察机构可以探听注意到的地方,统治者偶尔动真格的翻翻资料,也能找到相关记录,不好隐瞒。   但是更往下面去,基层有没有认真的去做,朱见济无法保证。   他可是听说过后世所谓的“大小政府”之分的。   皇权不下县,地方上面“乡贤”盘踞,那该烂的还是会烂,甚至还会让他们把朝廷大政变成盘剥老百姓的新方法。   所以朱见济并不介意徐永宁提出的要求,他也希望能有人去下面帮自己打理打理。   要把权力触角延伸到各处,这需要的是制度完善以及各方面的支持。   朱见济此时是做不到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派人去清理一小撮人,把他们从“乡贤”的幻梦里揪出来。   之前的整风运动搞了一下民间的流氓,过去几个月,听卢忠的报告,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乡野街巷之间又有夜踹寡妇门的事情发生。   利用徐永宁这个活力过剩的,起码能给那些混账长长记性,让直隶地区的百姓能过个好年。   又到一年末尾了,   朱见济感慨着,拿出了东宫财报观看。   之前的各种事基本上让东宫财政收支平衡,但还没有能实现他最初给出的承诺   他是要去赚钱孝顺好爸爸的!   如今年底都快到了,要是景泰帝在家宴上随口一问,朱见济钱包空空如也,如何交差?   好在南京的权贵们被徐永宁钓上来了一笔钱,让朱见济有了足够的结余为景泰帝准备新年礼物。   景泰帝喜欢很多东西,是一个博爱的人。   而针对如此人物,朱见济想给好爸爸送不少东西。   比如说呈现出大明疆域的沙盘,还有一个地球仪。   这才配得上景泰帝的天子身份。   这两样东西要做的精细,除了要有各种资料打底和无数能工巧匠外,也是要钱的。   因为要准备材料,还有给手下的报偿。   在所有的时代,能够承载知识的物品,都有着高昂的价值。   朱见济早就把这命令放了出去,工资说好了年底再给人发放,日常花销则是东宫负责。   眼下,距离沙盘和地球仪的完工不远了,朱见济相信景泰帝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会有多惊讶。   有了剩余款项,太子爷也免去了可能会拖欠工人工资的苦恼。   年末,在跟随着景泰帝祭天和应付完臣子后,朱见济参加了好爸爸设立的家宴。   在这场宴席上,襄王和赵王等关系亲近的王爷都被召唤进京,向天下宣告皇室的相处和睦。   就连远在凤阳无法动弹的太上皇都被送了礼物,就是不知道何时能签收。   “敢问太后为何不出来参加呢?”襄王朱瞻墡不解的问景泰帝。   他是皇室里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了,血统也和皇位亲近,几年前的皇位争夺战中曾经被拉出来遛过好几次。   只是这人谨慎,一直回避这种大事,等到今年继承问题尘埃落定了,才应了景泰帝邀约进京。   在家宴上没看到孙太后,这让朱瞻墡担心是不是在太上皇被赶去凤阳后,皇帝开始苛待嫡母了。   景泰帝和蔼的替他做出解释,“太后这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又觉得胸闷不已,所以不想在冬日里多做运动,如今尚在仁寿宫休息。”   “皇叔放心,此前朕与皇后太子已经去问候过了,一应物品也请去太后宫中,与她共享今日之乐。”   在朱祁镇离开后,才从他人口中听到儿子直入凤阳,根本没有出现什么“一呼百应,云集影从,重返京城夺位”的事情,孙太后后知后觉,终于明白自己这是被人骗了。   她去找兴安,又被人告知那老太监早就退休回老家享福了,于是一怒之下,捂着心口大哭大嚎,闹腾了一个来月,最后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儿子怎么能去凤阳那种穷地方呢?   越想越气的孙太后在秋冬换季的时候真病了一场,直到现在都提不起精神。   像这种景泰帝举办的家宴,她直接撂挑子不给体面了。   好在其他人机灵,没有去多嘴。   朱瞻墡也只是出于对嫂子的关心问了一句,得知景泰帝此时对孙太后还是很客气后,也不再多管,只当自己是来蹭吃蹭喝的。   饭后,大家都稍微放开,喝上头的景泰帝拉着襄王朱瞻墡说起了过去的故事,重点还在感慨自己的命途无常,以及祖宗庇佑,让他当了力挽狂澜的大明皇帝。   朱瞻墡听了,尴尬的差点用脚趾头给紫禁城抠出三室一厅,生怕景泰帝这是在暗示,当初太上皇被俘虏后,自己曾经被提名过皇帝备选的事。   可别大哥才走,景泰帝就要对叔叔下手了。   朱见济在旁边喝着奶,笑着看老爹跟人唠嗑。   反正家宴之上没有外人,说着体己话也不怕被有心人惦记。   等到景泰帝冷静一些,放过出了不少汗的襄王后,朱见济才插嘴一句。   “趁着这等好日子,儿子想为父皇献上一份礼物!”   景泰帝期待起来,“那青哥儿尽快把东西拿出来吧,为父可还记得你当初的话呢!”   皇庄开起来的主要原因,不就是朱见济的“孝心”吗?   朱见济由此让早就准备好的宫人,端着巨大的沙盘和地球仪上来。   沙盘上面的各种模型都是特殊制作的,或陶或瓷,还有玻璃磨成的沙子堆积,通过火药微微烧制后,精致的模型被固定起来,不容易散开。   这也让整体的重量增加,更别说沙盘呈现的,还是大明的大体疆域。   所以光是一个长宽十余尺的大方盘,就得让左右各五位宫人抬。   地球仪那边却是方便一些,毕竟一个空心的木球总归不会重到哪里去。   “这么大?”   “究竟是何物?”   收到儿子新年礼物的景泰帝很高兴。   虽然他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鬼,但还是很给朱见济捧场。   “此乃我大明所统九州之地!”   “这是寰宇之内的景象。”   朱见济指着沙盘和地球仪给好爸爸做讲解。   此话一出,引起了家宴里的各位皇族惊叹,都伸着脖子,企图给自己开开眼界。   当然了,在这样开心的时候,没有谁会傻到怼太子一句“天圆地方”的话。   皇帝和太子显然是一体的,他俩说啥就是啥。   反正在中华古代典籍里,不也常说“天地混沌如鸡子”吗?   区区小事,不必计较。 第一百零一章 :太子当为此处天子   “原来我家天下,长的是这般模样”   景泰帝凑近沙盘,低头张望。   “这里应当是直隶这里是南京所在。”   由于制作的难度不小,朱见济只让人粗粗的把大明诸省划分和首都所在给标示了出来。   景泰帝的文化水平也不高,还是第一次看这么立体的地图,能迅速接受且认出大体的省份已经算好的了。   朱见济上前,为景泰帝指认其余的地区。   “原来我大明有这么大的地方!”   见识完自己统治区域的景泰帝又飘了起来,心中生出万丈豪情。   天下之大,尽在掌中!   这么庞大的帝国,世间还会有谁是对手?   大明,当真是天下无敌啊!   “这件东西深得朕心,青哥儿果然是最好的!”   景泰帝揽着儿子的肩膀,充满骄傲的说道。   其他的王爷还在看着沙盘,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的了解到自己所在的国家长什么样子。   在宣德之后,包括景泰帝在内,大明的皇族们很多都是五谷不分的贵人,更别说大明疆界了,顶多听讲课的老师提上一嘴,随后忘到脑后去。   因为从他们这一代开始,基本上和民间是隔开的,皇帝在宫内,亲王在地方被当成猪养,没有下乡的机会。   而从太宗到宣宗,都有些地方上生活打仗的经验在身,属于了解民情的统治者。   等到土木帝上台,一个小娃娃长于妇人之手,自然也就跨了下去。   景泰帝也就通过今年跟儿子交换信息,对民间情况多了几分清醒的认知。   他跟着亲戚们,一起对沙盘啧啧称奇,偶尔还伸手摸一把,感受下那莫名的,从云端俯瞰众生的神奇感觉。   美中不足的是,这沙盘对地域划分不够详细,让王爷们连自己的封地都看不到。   等他们释放够了自己的好奇心,景泰帝才把目光挪到旁边用一根细长坚挺的铁棍支愣起来的木球上面。   “这个地球仪又是做什么的?”   青哥儿把它跟沙盘一块放出来,那肯定有其他深意!   “这个父皇看了就明白了!”   朱见济恶趣味的笑笑,等着看景泰帝被震撼到的表情。   他拉着好爸爸来到木球前面,拨动几下。   地球仪很顺畅的转动起来,上面用不同颜色矿石填充好的地形也随之变化,最后将“大明”摆动到景泰帝眼前。   木球上面的各种版图除了颜色不同,朱见济还让能工巧匠们在上面刻画几笔,突出了山脉江河,让它变得和沙盘一样的直观立体。   景泰帝凑近的瞧瞧,发现直面自己这边的一块颜色图形有些眼熟。   好像   是大明?   景泰帝给了儿子一个好奇的眼神。   朱见济点点头,指着地球仪上的大明疆域给好爸爸介绍道,“古人曾经说过,天下有大小九州之分”   “我在梦里,曾经被太宗带着骑乘天马,飞跃江河湖海,游览了大九州一遍,只是当时过于讶然,也想着等地球仪做好之后,和父皇一块赏阅,就没有多说这事。”   太宗皇帝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朱见济对此已经非常熟练了。   反正他脸大皮厚实。   实在不行,就说太宗又托梦了,自己这个隔了好几代的孙子可让他喜欢了!   只可惜朱见济对世界地图并不是太熟悉,让地球仪上的地形地貌有些不符合实际,那些国家的疆域更是他按照脑子里浅薄的印象胡乱画的   除了像奥斯曼帝国这种体积庞大且地标明显的国家还算有几分真实,西方那种乱成一锅粥的地方,就不值得小太子多费脑子了。   能在地球仪上面给他们用颜色标记一下,显示他这个国家存在,已经是朱见济给面子了。   以后西方诸国能不能保存,那还两说呢!   “当真神奇!”   景泰帝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对着地球仪再次探索起来。   首先是震惊于“大九州”的广袤和脚下大地是个圆的。   好在此前知识不充分,现在景泰帝接受起新事物来,反而非常顺利。   旁边喜欢读书的王爷就不行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球仪,跟中了邪似的。   景泰帝凑过去,还没来得及转动去看下世界另一面的样子,就被大明和瓦剌的版图给下了一大跳。   大明占地广阔这是自然的,毕竟开国皇帝朱太祖实在是个前所未有的猛人。   瓦剌作为草原民族,驰骋地广人稀的北方大漠,颜色覆盖的多一点,也有道理可言。   可为什么京城和瓦剌隔的这么近?   从这个地球仪上看,瓦剌走两步就能到大明京都了?!   景泰帝为此悚然。   只是通过地图,他就深刻意识到了打击瓦剌的必要性。   此前的北京保卫战,他是惊慌失措的,只知道都城被瓦剌围了,后面才得知一些相关事务。   但纸面上的消息太过于飘渺,仍然让大明天子觉得自己和瓦剌相隔遥远,位于两个世界。   现在,   景泰帝恨不得直接把瓦剌的版图从地球仪上抠下来,扔到用蓝色标明的大海里去!   太近了!   原来老祖宗说的“天子守国门”,是真话,不是吹牛皮装逼啊!   难怪他老爸宣德皇帝在位时还有人念叨迁回南京,这距离的确让人担忧不已。   不过比起自己老爹和老哥好的是,景泰帝在意识到大明京城的位置有多离谱时,第一反应不是迁都拉开和边境的距离,而是去打击瓦剌这个敌人。   他就是依靠保卫北京这个大功劳,能理直气壮的坐上皇位的。   所以定都北京是他的“天命”,岂能轻易的搬走?   景泰帝手指压住代表瓦剌的青色区域,拿指甲去抠它,企图通过降维打击来解决问题。   “父皇可别把地球仪给弄坏了,这是儿子的心血啊!”   朱见济阻止了好爸爸无聊幼稚的举动,哭笑不得。   景泰帝这才放开了手,放松心情转移视线,让儿子继续给自己讲解其他颜色代表了哪些地方。   “土黄色是西域”   “绿色是泰西各国”   朱见济把地球仪自东向西的慢慢转,逐个说明。   “西域是我汉家遗地!”   大明天子看着“大明”旁边那一块也不小的地方,忽然开口说道。   想要!   朱见济顿时意会,“的确是汉唐故地我大明能收复失落数百年的燕云,自然也要让此地重归华夏!”   景泰帝满意的点点头。   反正他现在喝了酒,先潇洒了再说,也不去考虑打西域需要花费多少精力了。   然后又惊叹于大地另一边的奥斯曼帝国,“此国如何?怎么领土看着和大明相近?”   这个不好,   大明无论如何也要是全方位的领先啊。   “此乃突厥和当地蛮夷混种所建之国,粗鲁不堪,尚绿色。”   朱见济指着地中海附近的地盘,跟景泰帝说起了相关情况,以及传说中的罗马。   “原来这个地方之前就是古人口中的大秦国所在。”   景泰帝听完扼腕叹息,“此等文明开化之地,竟然被蛮夷给破灭了”   这样的伤痛,就跟当初蒙元灭南宋一样,很让人感同身受。   “不过天下如此之大,也是我等从未想过的。”   朱瞻墡长者之风,震惊完了后最快恢复冷静,捻着胡子感叹道。   诸位王爷随后更是借机吹捧起朱见济的博学多才,以及太宗皇帝在天有灵,死了这么多年还惦记着马踏寰宇。   今日太子抬出的这两样,都有些突破他们的正常认知。   但还是先前的原因,赵高都能指鹿为马,小太子当然可以指着大地说它是圆的。   谁让王爷们的身家性命全都捏在皇帝手里呢?   从皇权角度来说,杀亲王比杀大臣还要轻松。   景泰帝跟着沾光,毕竟有其子必有其父,定然也是先祖认可的有为之君。   “来人!”   将地球仪和沙盘赏阅完毕后,景泰帝忽然大手一挥,发出召令。   “昔太宗永乐之时命人纂修天下郡县志然书未成。今日我大明昌隆,应续先人之志,再修此书!”   “书名便换为寰宇通志,记录大明各地郡县行省和都司”   “另再附录域外之国,统写日本、西域、朝鲜等国之概况!”   “朕为大明天子,等到今日才明了治下九州是何模样,天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解山川地理之人。”   “书成之后,应当刊印分发,晓喻天下。”   景泰帝显然是被酒精激发出了一些豪迈之情,一通命令下来,根本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   在封建时代,地理水文都是属于需要保密的东西,你把它宣传出去了,别人造反攻城不是更容易了?   皇族长者朱瞻墡想要开口劝谏一下,结果景泰帝拉着儿子就指着沙盘说道,“吾儿日后便是此处天子。”   然后他又一指地球仪,“再日后当为此处天子!”   “青哥儿要好好勉励之!” 第一百零二章 :北方的宣府   宣府大同一带。   年末时节的大明北境已经很冷了,但是比起往年的情况,今年还算好一点   因为皇帝下令,给戍守国门的士卒分发了新的棉衣!   在大明的卫所制度下,很多方面的支出,是需要当地卫所自己出的。   因为卫所士兵是“半兵半屯”的,卫所本身是有收入的,所以节俭的太祖高皇帝也很少给他们发工资。   你家里有田地,怎么能再问朝廷要钱呢?!   基于明初这种制度,朱太祖曾经非常骄傲的喊出,“朕养兵百万,不费国家一钱!”   当然,历史发展到现在,这种自给自足的军队模式也遭到了破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保持原来的模样,一心一意的按照朱太祖定下的规矩走。   特别是随着卫所制度的崩坏,士兵手里的田地要么被上官和当地豪强占领,要么就是因为繁衍后代过多,被分割的一点不剩。   于是戍边士卒的生活水平也跟着降低,还得时时盯着对面的恶邻居,生怕他又跑过来,抢夺自己手里面本就不多的口粮。   越靠近边境,这种担忧的心态更明显。   而对此前的宣府大同等地来说,这种问题是不明显的。   因为出了他们这儿往北,大明还有很多地盘和卫所,蒙古人的弓箭无法直接射到家门口。   可由于宣德时期实行了战略收缩策略,废掉了不少更北边的卫所,让大同等地慢慢的成为了边关。   所以等到正统十四年,大同的士卒们可以见识到“叫门天子”的绝代风华。   景泰初年,边疆士卒的待遇也不太行。   因为穷,一直没有改变过。   好在今年财政困境稍微缓解,商税给国库氪了一大笔金,朱见济在玻璃产量有些提高后,也的确给徐永宁补全了体面,给了南京三家权贵的代理权,顺便让他们狠狠出了笔钱。   种种搜刮,然后在东宫计算机们努力的核算分配下,转变成为各种物资,被运来边关。   方瑛作为当世名将,人品还是有所保证的,再加上皇帝派遣了太监监军盯着,还有东宫最新一批的会计随同而来调度,让这批物资最大可能的发放到底下士卒手里。   有钱,   有粮,   有棉衣。   虽然过了年可能就要打仗了,但士卒们还是觉得很满足。   “阿剌知院有回信了?”   方瑛和宣府巡抚李秉在大堂里对坐,商议着开春之后应该要做的各种事项,等听到来人传报后,惊喜的站了起来。   李秉也非常吃惊,随即感叹道,“没想到瓦剌之中果然出现了如此巨大的裂痕,竟然使得阿剌知院这等人物也反对也先了。”   他本是反对景泰六年开边出击瓦剌的,因为土木堡之后,大明边关残破,急需恢复。   自景泰三年巡抚宣府以来,李秉就开启了嘴炮模式,疯狂弹劾当地贪赃枉法的人物,又招收流民过来开垦田地,将破败的宣府迅速的整顿一番。   可以说,景泰朝的大明国势恢复,都离不开这种踏实能干的官员。   也正是因为从中央到地方,都有这种实干派的官员存在,大明才能走出“建国不到百年,国都就被围了”的阴影。   可惜实干派和清流党终究合不来。   轩輗的名声被人宣扬成一个固执己见的老犟驴,王文被骂刻薄,李秉也是被排挤到宣府的。   他为了宣府花费了好几年心血了。   舍不得才有所成效,就急哄哄的出去打仗,把积蓄数年的人跟物都一波撒出去。   太上皇前车之鉴呢!   不过方瑛到后,拿出了太子交付的各种新东西,算给李秉吃颗定心丸。   作为一名实干派的官吏,又在边境待了两三年,李秉是能看出望远镜和长弓对于战时的增幅作用的。   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东西刚刚研发出来,没能大规模的配给军队,只能省着用。   而除了以上两种,充足的火铳、粮草还有棉衣的到来,让李秉最后踏实下来。   方瑛更是跟他说过,太上皇亲征中的乱命频出的情形,不会再发生,来之前太子殿下就跟他说过了,这一场仗要把大明的威风和胆气都打回来,所以给予了自己很大的指挥权。   没看到那些监军和会计们都很服从自己吗?   显然是在出差之前,就被小太子叫过去敲打过了的。   李秉对此半信半疑,心想上位者能这么说,但京城里的大官们能这么做吗?   但他还是支持起了方瑛的工作,配合他做好出征前的准备。   “有了这个家伙的接应,对付也先,咱们就多了两成胜算!”   方瑛将情报看了又看,老怀宽慰。   倒不是说阿剌知院能起到多厉害的作用,但打仗嘛,要追求高胜率和低损耗。   毕竟在此之前,朝廷已经做了不少准备。   如果都这时候了,方瑛这种多年名将还顾忌徘徊,非得弄什么阴谋诡计才能打胜仗,那朱见济也不会派他过来了。   方瑛虽说多年征战于南方,但打仗的经验有,身边还有郭震、过兴这种镇守边关多年的老将辅佐,也不怵瓦剌。   所以阿剌知院这个家伙能不能被大明拉拢,并非重要的事。   成,则锦上添花。   不成,也没有什么。   方瑛只是根据皇太子收集来的情报,自己又在宣府驻守多日后,尝试着向对方伸出了橄榄枝。   阿剌知院是瓦剌中有名的议和派,也是也先起初的心腹。   他对也先算是尽忠了,跟着人一块击大明败脱脱不花,还支持后者自称大汗,追杀黄金家族的子孙。   最后一样行为放在草原上,已经是违背了政治正确,让阿剌知院的名声跟着也先一块烂掉了,算是自己断掉了退路。   不过阿剌知院此人的心思颇为活跃,不死守黄金家族这个落后的招牌,认为草原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是可以换人做大汗的。   也先称汗重建大元后,阿剌知院以为自己劳苦功高还忠心,肯定会有一个显赫的职位等着干。   结果他想当的太师没当成,被也先转手交给了次子。   这种不厚道的剥削行为让阿剌知院这个勤恳的打手心生怨恨,也先察觉到了这一点,然后为了镇住这名老部下   他毒杀了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   好了,   这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也先膨胀后的一波骚操作让阿剌知院跟他彻底撕破脸面,然后在大明方面暗搓搓的撬墙角下,决定投奔新老板   要问这个联系路子怎么来的?   石彪当初在大同那边做倒爷积攒创业基金,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如今人虽然没了,但路子是被朱见济派过来的锦衣卫们接手了的,仍然和瓦剌那边勾勾搭搭,用一些粮食和落后兵器钓着鱼,连阿剌知院都上钩了。   所以说边境倒爷这种勾当,   石彪做,不行。   太子做,可以!   朱见济毫不犹豫的给阿剌知院开各种空头支票,比如说击垮也先势力后,支持阿剌知院当新的蒙古大汗,并且开放边境贸易,让草原人民也能呼吸到来自文明国度的香甜空气等等。   但目前被阿剌知院部落占据的开平卫必须归还大明。   阿剌知院对此摇摆不定。   知道今天才传回消息,同意了来自大明的交易。   他已经无法忍受也先了,也先对于迟迟不肯将权力上交给自己都阿剌知院也越来越不满,有意再杀后者其他的儿子祭天。   不过是一个开平卫而已,   等到他顶替也先成为新大汗,会有更好的领地繁衍他的部落。 第一百零三章 :三方动   当冬天的雪花从北往南纷纷洒落的时候,   长城内外都无法保持平静。   跨年完毕后,随着冰雪逐渐消融,更有新的一批物资被运送来宣府一带,让方瑛等人产生了一种“老子真有钱”的错觉。   “呼”   戍守的将士对着手心吹了口气,搓手取暖。   “要打仗了!”   有经验的老兵看着城里最近的动作,对着自己旁边的小兄弟们说道,“怕不怕死?”   “怕他个卵子!”年轻气盛的小兵当场翻白眼,“爷养了一个冬天的肉,一身棉甲穿着,难道还怕锤不死北边的蛮夷?”   “朝廷这几个月下了血本了,上头的人肯定舍不得打败仗上面当官的靠得住,咱们只要不发怵,就能保住命!”   要说东宫六率到了,也不是当招牌出来看的。   这支部队就像闯入了沙丁鱼群的鲶鱼一样,也被寒风吹到麻木的庶卒们带来了另外的活力。   他们整齐的队列,有力的行走姿态,以及只能用钱财堆积起来的壮硕身材,都让宣府的兵丁们看得眼热,觉得小太子对自己的手下可太好了。   当他们听到东宫还给六率发工资的时候,心里更加痒痒。   他们这些世代驻守卫所的军户,哪里收过这东西?   如果他们也能享受类似的待遇,那瓦剌在大明边镇面前,就能当个屁放了。   然后方瑛就满足了他们这个想法   到任之后,方瑛就和李秉定好了新的操练规矩,模仿东宫六率的训练,从各小旗中抽调两人,跟着猛男团一块跑步队列,强健体魄。   等训练出成果后,让人返回原来的队伍,以老带新的方式,教导其他士卒“进退有据”。   当然,这种训练方式是很消耗粮食的。   如果不是朝廷特批,朱见济咬牙点头,方瑛也舍不得这么去练一般的兵。   更重要的是,   朝廷第一次提出会给他们发钱。   于是在金钱攻势下,一个冬天过去,宣府的军队也习惯了齐步走,挺胸收腹,精气神显得非常饱满。   另外,方瑛还将六率中的一百人分散安插入更下面的队伍,让他们充当军官,把从东宫学到的本领运用起来,花费冬末春初这两个月的光阴磨合。   这是朱见济之前给他的要求   帮东宫遴选出一些好苗子,提拔新一代的将领。   方瑛自然会答应。   能经自己的手提拔出新的军将,也是有利于扩大他影响力的。   “轰隆隆”   春雷震动。   大明的边镇军队也随之震动。   “出征!出征!”   “将军有令,出宣府,击瓦剌!”   “出大同,击瓦剌!”   “是时候报仇了!”   方瑛点兵清将,打出大明龙旗奔向草原。   宋诚那边也率领装配了长短二弓的骑射能手,从大同而出,与主力军成犄角之态,合攻瓦剌。   “长城里面动起来了吗?”   草原之上,春雷也惊醒了焦急了许多日的阿剌知院。   他抖着手,花白的头发没有扎好辫子,有些散乱。   “动了!”   一直注意大明动向的手下乖顺的告诉他,但是末了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平章,真的要与明人合作,推倒太师吗?”   阿剌知院怒气冲冲的瞪红了眼,斥责手下,“你还叫他太师?他都快把我逼去见长生天了!”   “我可怜的两个儿子他们连妻子都还没有迎娶,就这样被也先毒死了”   “也先甚至不肯给我一个太师的位子补偿!”阿剌知院说的老泪纵横,面容发苦。   是谁支持的也先称汗称帝?   是谁为他鞍前马后,缔造了俘虏大明皇帝的军事神话?   是自己!   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要送也先这个叛逆者去见伟大的天神!   “可是平章,你和大明也是有仇恨的。”   “是你的伏击,抓住了大明之前的皇帝。那些人会好心的帮助你吗?”   “你懂什么?”   阿剌知院激动的坐下,大口喝着新鲜的羊奶润喉,抑制情绪。   “大明现在的皇帝,是之前那位的弟弟。”   “要不是因为我把他哥哥抓住了,他也坐不上那个位子!”   “他要感激我,必须感激我!”   “而且就算明人有问题,那又能怎么样?”   阿剌知院仿佛患了多动症,刚坐下又急切的站起来,走来走去,双手在空中指指点点。   “我没有退路了!”   也先杀了他的儿子,   而作为之后的报复,阿剌知院则是杀死了也先的兄弟,伯颜帖木儿!   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了,谁也无法向谁低头。   如果还是那位富有“人格魅力”,能和伯颜帖木儿在草原上做快乐基友的正统皇帝在位,那阿剌知院肯定不会跟大明合作。   因为他知道对方和伯颜帖木儿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但新皇帝又没有蒙古留学经历,对于草原局势,当然是谁对他有利,就偏向于谁。   “现在最大的敌人,是也先!”   大明之后会不会捅刀子,阿剌知院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了。   “出兵!”   “让下面的好男儿们都带上自己的弓箭,骑上自己的好马,攻打瓦剌部!”   “不要再理会那些刚刚出生的牛羊了,让他们都去抢夺敌人的畜牲和女人!”   初春的雷和雨中,阿剌知院率领的巴图特部和大明里应外合,各自向着西北方向的也先大本营冲击而去。   而因为阿剌知院的部落位于瓦剌势力的东边,能够掩护大明军队的动向,所以直到联军发动了一段时间后,也先这位“大元皇帝”,才后知后觉,   阿剌知院反了!   这位天圣大可汗极度的愤怒,狠狠的砸碎了最新从大明边市那边偷运过来的水晶玻璃杯。   这个用好几匹宝马换来杯子在地上四分五裂,宣誓了也先痛苦的内心。   他是大元的皇帝,是草原的可汗,   怎么会有人敢对他竖起反旗?!   “还有明人的军队,也跟着出了关,袭击了几个东边的部落。”   报信的人旁边,跟过来了那几个被偷袭的部落代表,个个都是发辫散乱,一身脏污的,很明显的逃难模样。   他们凌乱的说着自己的遭遇,对于突然出现的明军根本没时间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在对方整齐的排队打火铳之下,被冲的各自奔逃。   “肯定是阿剌知院这个叛徒搞的鬼!”   巴图特部位于东方,也先此前也让阿剌知院替自己管理同属于东边的其余部落,所以后者对这些小部落的情况是很熟悉的。   在下定决心反叛也先,投靠大明后,阿剌知院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这些部落的相关信息。   一来可以向明军表明自己诚恳的合作意愿,同时也借刀杀人,让明军去帮自己消除也先的有生力量。   毕竟那些部落都是跟着也先走的,也是自己进攻也先的巨大阻碍。   既然如此,阿剌知院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不过事情发展成这样,也先仍然觉得“胜券在握”。   “六年前我能俘虏大明的皇帝,那么这一次我就能俘虏大明的将军!”   “真是可惜,明人的新皇帝没有像他哥哥一样御驾亲征,为我送上丰厚的礼物。”   也先还是很怀念当初主动留学的土木帝的。   “伯颜,这次我要拿阿剌知院的人头来告慰你的灵魂,希望你在长生天那边,能够看着我取得胜利!”   也先大步走出帐篷,召集了手下。   三方齐动。 第一百零四章 :战事起   草原之上,   出身东宫六率的姜成志举着望远镜,将远处的动静尽收眼底。   因为在冬日里操练认真,把手下队伍带的最好,而且背景足够,此时的姜成志已经是总旗了。   提拔的非常迅速。   也许因为在东宫小课堂的文化测试里,他也是满分。   他带着手下的十几人骑着快马作为前探,追捕着被大明军队击溃后慌张四散的残余分子。   秉持着小太子说的“尽最大努力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原则,方瑛让大军采取了一个行动   有机会时,将无法反抗的蒙古部落都毁了,人要死,他们的牛羊也要死。   毕竟行军打仗之时,没那么多时间照顾这种畜牲,也不能把它们留给瓦剌人。   这几天以来,他们已经做了无数次这样的行动,成了草原人口里魔鬼的转世。   现在,魔鬼稍稍的摸近了也先所在的位置。   由于是深夜,他们隔的又远,全靠夜视极好的姜成志端着望远镜窥探,匆忙调动起来的也先部队并没有发现他们。   “回去报告,也先动了!”   姜成志在望远一阵后,将手中筒子收起,打了个手势。   跟随他一起做探子的十几人统一调转马头,朝着大军所在的营地前去。   军营之中,方瑛正在和其他人商讨这几天来的战果。   “阿剌知院看来,的确是要和也先斗到底了。”   “也先真的老了,都过去好几天了,才做出点反应。”   如果此前还对阿剌知院有所提防,那对方卖队友的这一行为,已经让大明军方很难怀疑他的诚意了。   除非脑子进了水从下面流了,不然怎么会把东部朝着大明敞开腿,任其出入?   也更让指挥层意识到瓦剌内部的严重矛盾。   “让阿剌知院去打也先,咱们给他清场。”   来之前,方瑛被小太子参加过几次内阁会议,除了几位阁臣之外,还有六部长官。   这些足够改变大明的重量级官员就在文渊阁里面排排坐着,商量这次出击瓦剌要达到怎么样的目标,保障这几年来的辛苦不打水漂。   于谦他们当然是想直接斩杀也先,方瑛也认为首恶当诛。   但朱见济摇了摇头,没有肯定他们的群情激愤。   小太子反手出来那份给方瑛看过的地图,展示给所有人。   朱见济提出,也先年老糊涂,把一手好牌打成了浆糊,已然是不足为据。   出击瓦剌最重要的,是要恢复太宗皇帝时为大明北疆定下来的“战略纵深”。   如果不能在长城以北获得更多的土地来建设“环北京保卫带”,那么走了瓦剌,也会有其他蒙古部落南下扣关,威胁京城。   这个说法得到了会议成员的认同。   六年前的事件让他们印象太深刻了。   既然这一战已经决定要打,甚至连景泰朝以来的大半积蓄都梭哈上了,那就必须给子孙打出一个好未来!   于谦王文极度赞同,而一些比较保守的官员本想说下维护边远卫所的难度,但面对着地图上和京城差不了一节指头的瓦剌,闭上了嘴。   所以方瑛这次要做的,就是对靠近大明方面的蒙古部落进行清扫。   “让他俩去狗咬狗告诉阿剌知院,斩首也先的荣耀大明可以让给他。”   “也先一死,大明册立他做新大汗的诏书就会立刻送达,让他放心去干!”   方瑛将小旗子插上地图。   被特意标明的地方,都是大明近来扫荡过的草原部落,开战不过十天,他们就俘虏了数千牛羊。   这是一个很大的战果。   因为春天,是畜牲们下崽的季节,带着幼崽在战场上总是跑不了多快的,等着大明那些穿着各种护甲,骑着马匹,配上了长弓和火铳的士兵一到,大多都得被包围   经历五六年,大明的骑兵力量恢复的很迅速。   一个原因是开放了边境贸易,从蒙古人手里换来了不少马匹。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让朱见济都觉得意外。   那便是四轮马车推行之后,因为一匹马可以拉动更多的物品,便省下来了不少原本做挽马的马匹,其中还算可以的,被挑选去军队,扩充骑兵数量,能用就用。   此外,军队人均文化水平的提高也发挥了良好功效。   朱见济在开设东宫小课堂给六率上夜校的时候,就提过后世那支伟大队伍的著名打法,像什么骚扰战术和围点打援。   他还让宫里的兵仗局做了许多“华而不实”的火药,杀伤力不大但惊吓度极高的那种,嘱咐六率行军中遇到带有大量牲畜的蒙古队伍后,就可以用弓箭给投射过去,噼里啪啦的把畜牲们都吓的失控。   在被善于学习的猛男们用于实战后,效果非常好。   长于骑射的草原民族舍不得放弃骚乱的牛羊,也跟着一块乱起来,最后导致大明的骑兵追赶上来。   在这些追逐战中,他们回忆起了先祖在几十年前被明军追的哭爹喊娘的痛苦遭遇。   明明六年前他们还抓了明人的皇帝,怎么现在又给怼上了?   “也先那边应该有多少人?”   接到姜成志的消息后,方瑛端坐营帐发问。   姜成志按照自己看到的估算一下,“大概有五六千人。”   方瑛于是笑了,“也先死定了!”   阿剌知院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打死,可是带着三万大军去找他的!   “也先在哪里!”   阿剌知院在卖了东边的各个部落后,带着三万人直接奔向也先的大本营。   要做大事,必须趁早!   更何况这里还是草原。   对面防卫森严,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动向。   有拿着武器的人出来护卫营地。   “阿剌知院,你的叛逆,终将被长生天唾弃!”   对峙之中,也先的次子阿失帖木儿打马而出,大声的斥责起他。   “你这个羊羔,靠着你父亲的权力夺我的太师位子,还唆使也先杀死了我的儿子”   阿剌知院毫不客气的反击,还对着他放了一箭。   于是双方间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数万兵马齐齐碰撞在一起。   因为阿剌知院是一路偷袭过来的,也先没有凑齐足够的兵力与之对抗。   本应该过来救助天圣大可汗的部落,及时赶来的更是稀少。   更有一些是故意拖拖拉拉不过来的。   他们早就不满也先的集权专横行为了,无论是谁成为新的大汗,只要他尊重草原人的传统,也不会比也先更不得人心了。   “谁杀了太师,谁就是太师!”   “摧毁瓦剌,巴图特部是草原真正的勇士!”   “抢走也先的妻子儿女,我会把他的财富赏赐给你们!”   激战之时,阿剌知院还在不停的高声鼓舞士气。   一枚流矢飞过,正中阿剌知院的肩膀,将他从马上射下来。   混战之中,四周都是奔跑的马匹和战士,阿剌知院落到地面,不及时跑出去寻找掩体的话,很有可能被乱马活活踩死。   “父亲!”   “我先带着你走!”   阿剌知院最后的儿子达巴拉干急忙过来,掩护住他。   “不,我要亲手砍下也先的头颅”   阿剌知院癫狂的挥着手里的刀,把插在肩膀上的流矢强行折断。   “父亲,你冷静一点!”   达巴拉干把人摁在怀里,拖着他往人马较为分散的己方营地跑,嘴里还在不停的叨叨,“也先一定会死的!”   “我的勇士还没有抓到他,怎么会轻易的杀了也先?”   “您忘了吗?”达巴拉干气喘吁吁,年轻的脸上早就溅上了不知道是谁的血,“也先的护卫恩和金是大哥的好友,您还帮助过他的家人!”   近几年也先的心思膨胀,对身边的护卫也没有好态度了,时常打骂他们,跟土木帝打老婆的行为极为相似,自然也引起了不满。   阿剌知院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他意识到了自己在也先身边还有一个亲近的人。   那是他大儿子的好友,   也是受过自己恩惠的好小子!   恩和金是自己这边的人!   阿剌知院这才放松了身体,让儿子把他拖回去。   他反的急切,恩和金应该还没有被也先驱逐。   那么长生天一定会站在巴图特部这一边! 第一百零五章 :战事终   “该死!”   “怎么还没有人过来支援!”   也先在营帐之内,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口酒。   他之前是那样的自信,根本不把阿剌知院放在眼里。   可是等他将“召令”发出去,却没有得到多少响应时,也先终于恢复一些冷静。   他意识到了自己在草原上的不得民心。   但他还是不肯低头承认自己政策的错误。   这里是大元!   他是大元的皇帝!   怎么能想个部落酋长一样,统而不治?   权力应当聚拢在他的手里,   所以也先是不会有错的。   等平定了阿剌知院,他一定要把那些阳奉阴违的部落踏平!   “大汗!”   有人掀开营帐大帘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新鲜的血液。   “有战况急报!”   “又有什么事了?”   也先焦急的吼出声,并不介意那个匆忙进入营帐的家伙靠近自己。   其他侍卫已经出去作战了。   也先背过身体,打算去拿自己的弓箭和弯刀。   但是别人的刀率先接触到了他的身体。   一刀,   两断。   也先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能通过裂开的喉管,勉强发出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声音,   “恩”   “大汗死了!”   “也先死了!”   当阿剌知院包扎好伤口,打算继续上马去战场收割的时候,忽然听到敌我双方统一发出的剧烈声响。   “父亲!”   达巴拉干惊喜的上前,牵住他的马绳,“恩和金做到了!”   “他为大哥报仇了!”   “好,真是个好汉子!”   阿剌知院激动的老泪纵横,“恩和金呢?”   达巴拉干沉默一会,才告诉他,“他刺杀了也先后,本来是想逃到我们这一边的。”   “可是也先的护卫发现了他,等他逃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射了很多箭他死前让我转告父亲,请帮忙照顾他的家人!”   “好!”   阿剌知院答应的毫不犹豫,他摁住了儿子的肩膀,“我会让你迎娶恩和金的妻子,以后他的孩子,就是巴图特部的勇士,也会是咱们家的好子孙!”   恩和金,   你放心的去吧!   你帮我做了这么伟大的事情,   汝妻汝子,吾养之!   等到战场上稍稍平静,阿剌知院的三万人击溃了也先残军,便迫不及待的让人把也先的头颅带上来,他要亲自观看!   当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摆上时,阿剌知院方觉心中恶气顿出,一股豪情平地而起。   他真的杀掉了威压蒙古诸部几十年的也先!   阿剌知院捧着人头大笑,几乎要跟也先面碰面了。   “汉儿人血在汝身上,脱脱不花王血也在汝身上,兀良哈人血也在汝身上。天道好还,今日轮到汝死矣。”   “把这颗头颅用盐腌好,交给大明的将军。”   阿剌知院大胜之后,飘飘然的摸着胡子说道,“让他赶紧为我兑现承诺,我要成为蒙古新的大汗!”   “也先死了?”   四月初,正在组织人手把农庄模式朝着直隶其他地区推广的朱见济忽然听到一个很刺激的消息。   “他怎么死的?”   情绪激动之下的脑中风?   还是脑溢血?   反正那老头都折腾这么久了,也该死了。   “是被身边的侍卫刺杀的!”   朱仪沉稳的为小太子讲述了发生在草原上的重大火并事件。   “阿剌知院不满也先专横已久,起兵反叛,而混战之中,也先身边亲近阿剌知院的侍卫提前下手,借用急传军情的借口,贴近也先,将之割喉。”   “蒙古人眼下群龙无首,已然是任由我大明驱逐。”   朱仪心中有些遗憾,   他竟然没有参与到这样的大仗中去,不然军功随便捞啊!   朱见济听完汇报后深呼吸几次,最后狠狠的捶了下手,“我要去找父皇!”   他催着马冲把自己那辆羊车牵过来,一坨肉直接蹦了上去。   羊车肉眼可见的贴近了地面。   高大的公羊不舒服的甩了下脖子,然后习惯性的拉动车架,小跑着往未央宫那边去了。   而在朱见济踏入宫殿大门的同时,景泰帝也兴奋的跑出来,显然是得知了打胜仗的消息。   “青哥儿,好事啊!”   景泰帝激动的抱住儿子   在很多次试图将好大儿抱起来却没有成功后,他已经很习惯蹲下去跟儿子贴贴了。   “咱们胜了!”   “也先都死了!”   景泰帝笑的非常快活,有种第一次收藏美人时的兴奋。   “那父皇?对阿剌知院的赏赐呢?”   打完了也先之后,阿剌知院志得意满,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没好透的箭伤,有意和大明再重新谈判,不让对方一下子占有那么多地方。   对此,方瑛也早有预料。   狼群在争夺头狼地位时,总是能给出很多好处来拉拢助力的,   可等头狼得到了确定,整合了狼群后就会和大明这头猛虎对上,抢夺起肉食来。   所以他率先做出了反应,在双方还没有翻脸前,借口要为阿剌知院请功,给他摆了一场鸿门宴。   宴会中同样出现了“项庄舞剑”的戏码,   东宫六率成了头牌,被拉出来演示了一番军训。   火铳并发,长弓齐射,以及方瑛“随口”透露出的此时大明军备情况,让阿剌知院的脸色阴沉不定。   等他回去以后,想着也先,想着自己,还有他那个才成年不久的幼子,最后还是派人入关,请求皇帝册封。   “给他,都给他!”   景泰帝搓着手,高兴的上了头,“区区一个蒙古大汗的位子,朕给的起!”   “赶紧的让翰林院起草诏书,礼部那边准备好宝册,送去关外!”   吩咐完这一些,景泰帝还对着朱见济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对着那些人,为父竟然有这么开怀的时候。”   想两年前也先悍然自称大元皇帝,还假惺惺的送了良马和金玉过来,请求大明把蒙元时期的皇帝礼器交换过去,让他称帝更加体面,把景泰帝和群臣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最后大明方面死活都不肯承认也先的皇帝称号,只是回信称其为大汗,并且拒绝了也先送来的礼物。   没想到时隔两年,自己再与蒙古首领通信,这心态就掉了个头。   “青哥儿,跟为父去内阁那边看看,想来六部都到了,让他们晓得你我父子的厉害!”   景泰帝拉着儿子,乘坐御辇去了内阁会议处。   “方瑛不愧是当世名将,为父听说宋诚表现的也不错,这两人都该好好封赏!”   “至于其他将士,依照青哥儿之前的提议,得给他们发钱。这笔钱国库拿不出来,就从内帑里拿,总不能让将士们打仗卖命,连个铜板都见不着”   景泰帝一向是照顾儿子脸面的。   如果儿子信誓旦旦的保证要给将士发工资却囊中羞涩,那好爸爸必须给他顶上,不能让儿子落一个“言而无信”的污名。   于是,   今天仍然是小太子享受着如山父爱的一天。   “没想到也先死的那么容易!”   内阁中,接到消息也急匆匆赶到文渊阁的朝廷重臣们摸着胡子感叹道。   那个家伙领导着瓦剌给大明带来了多大的伤痛?   现在大明只是出征了一次,他就死了?   于谦仍然觉得有些迷幻,仿佛自己活在梦里。   但面前堆满了的战报偏偏又告诉他,也先真的挂了,被本应该保护他的侍卫一刀割喉。   真的太戏剧性了! 第一百零六章 :战后处理   “战果如何?”   于谦哼哼两声,把众人从梦中惊醒。   高谷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翻开一份战报读了起来,“带回牛羊两万头,良马两千三百匹,斩首一千六百余人”   这其中有不少是也先的遗产,还有被阿剌知院卖掉的队友的。   方瑛和李秉根本就不客气,能拿多少拿多少,在大军压境,联合阿剌知院包住瓦剌部队后,直接开始了无双割草模式,把人除掉后,接收了其他的财产。   特别是后者,之前要他把攒了好几年的物资掏出去打仗的时候,成天不见个好脸色。   现在成群的牛羊被驱赶着入关,李秉直接笑得年轻了好几岁。   “此外,还有太上皇当年在瓦剌所娶的妻子”   念到这一段时,高谷的声音低了下去。   于谦和王文这种耿直人物一齐皱眉,有些难堪。   毕竟前任老板被俘虏后给人当倒插门的事,放在随便一个大臣身上都觉得不好意思。   “那女子是也先的妹妹,阿剌知院自述,本应将之一起处死的,可是对方自陈身份,身边还有一个五岁幼童”   高谷越说越小声,最后也沉默了。   原来太上皇在瓦剌还有野生的孩子?   怎么回来后没听他提过啊?   如果阿剌知院偷偷帮大明处理了,那是绝对的好事,但他把人摆到了眼前,面对有可能是太上皇骨血的小孩子,让内阁成员都感觉颇为棘手。   更别说现在太上皇都囚禁凤阳了,   这个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先等陛下过来再说吧,讲讲其他的!”陈循开口缓和气氛,自己伸手拿了一份报表过来。   然后一看他自己更吓到不顾风度,打了一个嗝出来。   “阿剌知院说他杀死也先后,从其手里拿回来传国玉玺,并且有意将之送还大明”   憋气说完这要命的一段,陈循又忍不住继续打嗝。   这次的战果,   好像有些强的离谱了。   被蒙元带走的传国玉玺,其实一直都是大明心里的一根刺。   当年为了追回这个宝贝,太祖皇帝连打下来的地盘都没来得及收拾,命人一路狂奔,抓捕北逃的元顺帝。   可惜后面终究是晚了一步,玉玺没有重回大明的怀抱,而是保留在了“北元”手里。   现在,从也先手里抢来玉玺的阿剌知院说   要把这宝贝送回来?   “怎么了?”   “今日遇到了如此好事,为何大家都面色沉重?”   景泰帝带着朱见济一入,见到的不是阁臣笑成一朵花的老脸,而是他们的面无表情。   他轻快的步伐都跟着变稳重了。   “陛下”   于谦拱手,将最新的那一份情报告诉了皇帝太子。   陈循在一边抬袖捂脸,还是憋不住嗝。   他很尴尬的退去一边,不在旁边破坏气氛。   “臣等担忧,阿剌知院如此行事,必然有其他原因。”   “若是他以此为威胁,臣等不知如何是好。”   传国玉玺的重要性实在太大了。   虽然因为宋朝自己没有传国玉玺,所以使其在百年多的时间里一直鼓吹“在德不在险”之类的酸话,可人一直口嫌体直,基本每一位宋帝登基后,都会给自己定制一枚玉玺充场面。   而且太上皇的子嗣也是大明皇统,岂能任其流落塞外?   要知道,景泰帝“礼送”太上皇去凤阳一事,至今还有一些顽固派不肯低头,仍然在私底下说人坏话。   也就是景泰帝不计较罢了。   “皇侄一事,让阿剌知院连同其母一起送回吧,总不能让世人再说天家闲话。”   接侄子回来和接大哥的意义不是同一等级的,于是在这件事上,景泰帝只是微微沉吟,便做出了决断。   “至于玉玺”   景泰帝低头看了看儿子。   他其实很想要的。   毕竟这能让他跟土木帝的差距拉的更远,还有一点,便是传国玉玺在手,能让朱见济以后掌权,更有大义去统治其他地方。   景泰帝上次在家宴上喝酒放飞了自己,但还没到喝断片的地步,酒醒后还是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   他对那个庞大的“九州”印象深刻,并且对自己儿子去统治它很有信心。   宝贝儿子这么好,难道不值得用个玉玺来衬托一下?   “青哥儿,你怎么看?”   “儿子觉得不妥!”朱见济对好爸爸说道,“传国玉玺事关重大,哪里能凭阿剌知院一张嘴就印证?”   “不论真假,蒙古都有可能借机勒索大明。依儿子看来,在此事上,我们不能过于关注”   有时候你表现出“超想要”的渴望来,就很容易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更何况朱见济什么见识?   他根本不会为了拿到传国玉玺,而牺牲大明的利益!   “不错,臣读史书,关于玉玺的下落本就言论不一,谁都无法断定草原上的那枚真假如何太子所言甚是!”   于谦等着朱见济表明立场,立刻跟上。   他是个很务实的人,玉玺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若是主动送回,那自然无有不可。   但若是给了蒙古敲诈勒索的机会,那就不必谈了!   此前没有表态,那是考虑到玉玺对皇帝的诱惑。   太祖都有些忍不住,何况喜爱收藏的景泰帝。   他作为臣子,是不能在皇帝面前直言“不能要玉玺”这种话的,起码在景泰帝为了个名头做傻事前,不能说。   好在太子位同副君,更有皇帝信重,他开了金口,那就相当于景泰帝表露了意向。   “臣等也是如此!”   只能说,大宋一代先后跟辽、金互称亲戚的行为很严重的挑战了传统儒家的“正统观念”。   再有从秦至今,常有假玉玺事件发生,已然引发了“狼来了”效应,让大明清醒的士大夫们不再过度的看重传国玉玺这玩意了   即便大宋很有可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可做了事喊了话,传到后世总归有影响。   “当真不要?”   景泰帝脸上不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只是朱见济和于谦这一内一外的两大支柱都和景泰帝说了“不行”,前者还拉着好爸爸的袖子对他摆出卖萌姿态,让景泰帝根本狠不下心。   “那那就告诉阿剌知院,若是他有意送回,朕除了给他封蒙古可汗,再给他封个顺义王。若是他提其他的要求,居心不良,便不必封王了。”   大明给草原上臣服的首领封王也算是一种传统了,像太宗之时,哈密国的安克帖木儿就被册封为忠顺王,脱欢帖木儿为忠义王,甚至第二任忠顺王脱脱还是太宗皇帝的义子,可谓是正常操作。   如今阿剌知院杀了也先,又向大明表示臣服,已经达到了拥有这种待遇的门槛,唯一的黑点,就是他抓过大明的太上皇。   不过没关系,   只要他安分的把玉玺跟人打包邮回来,那这个可以不管。   “给方瑛回信吧!”   朱见济从战报里挑出有关于战争收获的部分,再传给马冲,让他抄写一份,整理成文档报表。   他要核算一下这次赚回来多少,好在心里有个底。   毕竟后面还要给士兵发奖金,以及建设收复回来的卫所,如果只出不进,那朱见济都得吐血。   “要重建大宁、开平诸卫,还要遣流民过去屯田,一二年间,也得朝廷出钱资助。”   朱见济坐上自己专属的高凳,开口说道。   仗已经打完了,但后续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小太子又要带着大臣们算账了。 第一百零七章 :关外卫所重建的问题   “去年六月,兀良哈三卫便上表请求内附,以大宁城为其驻地”   小太子口中的“兀良哈三卫”,便是后世著名的朵颜三卫,由朵颜、泰宁、福余三个部分组成,只是因为三者之中朵颜势力后来居上,便逐渐的以一称三。   而“朵颜”在蒙古语中,便是“兀良哈”。   想当年太祖平定蒙古东部诸王,采取的是羁縻制度,在那边设立卫所,由当地有才的蒙古人担任长官。   随后又命宁王统帅,巩固大明的北疆防线。   那个时候,朵颜三卫还算听话。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太宗靖难,宁王内迁。   朵颜三卫没有了人时刻盯着,便时附时叛,以至于太宗皇帝北征鞑靼之时,就抓过不少跑过去的三卫人。   宣宗之时,三卫南迁,被宣德皇帝亲征击败,方才安分了一段时间。   但小冰河期的到来,终究是不可抗力,草原上面的降水逐年减少,部落民众只能继续南下。   宣宗后来也着眼于内政,放松了对外的军事部署,使得三卫逐渐的从东蒙古迁移到大同关外的地方,并且渴求起了土地肥沃,可耕可牧的原大宁卫地区。   本来这些人的态度是很嚣张的。   可惜也先带着瓦剌崛起,向东不断的扩张,还迫使女真臣服,威胁到了朝鲜,挤压了三卫的生活环境,所以这几年间,这群桀骜不驯的蒙古人对大明还是很恭顺的   不是怕了,   而是他们需要大明的军事支持,不然部落都要被也先吞并。   但该要的特权还得要。   去年三卫上表请求归顺,结果大嘴一张就要求大明把大宁城给他,还要赏赐甲胄,可以说是“站着要饭”。   这种态度让大明官方觉得很不舒服,正好当时国库充足,朝廷上下都同意了在明年出征瓦剌,便没有通过对方的要求。   毕竟等瓦剌都被打垮了,兀良哈又算什么?   听说宋诚方面,因为距离主战场有些距离,方瑛又提前叮嘱清扫靠近大明城关方面的蛮夷,便着重对兀良哈动了刀子,战果不菲。   估计再过不久,这些人又要来请求归顺,不过态度会改变改善很多。   朱见济决定在他们表现出听话后,接纳这群养不熟的狼崽。   谁让重建边境卫所需要人口?   不过朱见济相信,等大明恢复对蒙古的军事战备,又时不时对生活困苦的少数民族同胞进行“经济支援”以后,这群狼终究会被驯化成大明爱犬的。   在经济侵略不,是援助之下,当大明的狗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于谦他们也相信,在这次的巨大收获下,足够压制住某些人的野心,但是钱,仍旧有问题。   “此战之后,国库积蓄消耗近乎殆尽,今年的赋税还没有收齐,如何支撑起北方诸卫重设?”   朱见济表示,没有问题,他可以撑住。   虽然好爸爸在来的路上就表示,儿子遇到难题,他可以慷概解囊出动内帑,可皇家的钱袋子也是储量有限的。   作为一名好大儿,朱见济自然不愿意好爸爸一门心思的倒贴,自己也做不出厚脸皮啃老的事。   景泰帝愿意出钱,那他可以出一点点,来释放一下父爱。   其他的,朱见济则是要出动锦衣卫和东厂了   去年车马行一建立,他就在收集年猪名单,到了现在,上面已经记录了不少的肥猪姓名,两京的达官显贵们,基本上都榜上有名。   只要杀几头,那这个钱就多起来了。   而且太祖时期推行的开中法也可以用起来,用一点点利益换取商人们主动资助边境建设,这的确是个减轻政府负担的很好方法。   “不过开中法也要改改,不能依照过去的模样!”   朱见济讲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提出要求。   景泰帝本来在一旁边听边点头支持,到这里不由一顿,疑惑的举手,“太祖开中法收效显著,哪里还需要改?”   好大儿当然要为老爹讲解一番,   “自然是有问题的,比如说盐引需要户部认证方才有用,一些奸商难免会买通官员,以从中牟利。”   “而且到了如今,常有官员闲不住,从朝廷手中奏讨盐引,转卖给地方上的大商人,做起了暴利买卖。”   “竟有这事?”景泰帝非常惊讶,感觉又被儿子灌输了一些新知识。   “当然,民间还把这种行为叫做占窝呢!”   景泰帝随之感叹,“果然还是青哥儿聪明,连这种问题都能发现!”   而对于这事,天真的皇帝会问问题,   但不天真的臣子会咳嗽。   陈循才停止打嗝,就嗓子痒起来了。   江渊也跟着一块发出噪音。   于谦不满的瞪了这两人一眼,然后请太子继续讲。   朱见济扫了那两个破坏气氛的一眼。   陈循和江渊都低了头,生怕小太子借机发难。   正如景泰帝去年料想的,在取得良好战果后,宝贝儿子由于是力主出击的发起人,还是为解决后勤问题出力显著者,已经取得了足够的政治威望。   虽然人还很小,但他已经可以做大事了。   没看见小太子一个眼神,就让首辅跟喜欢高谈阔论的江渊都闭上嘴白了脸?   如果只是单纯的借用自己的权威,那两人好歹会挣扎一下,让大家听他俩狡辩。   景泰帝对此很骄傲,挺直了做操后有些虚软的腰。   “那就加强监管!”于谦听完朱见济的话后,果断表示要严格管制开中法的推行。   “不行!”   朱见济摇头拒绝,随后不卖关子,迅速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开中法仍旧要用,但商户以粮输边,该换成以银钱输边!”   以前的法子要求商人只能用粮食换取盐引,的确是符合时代特点的有益政策。   这方法甚至还推动了商人主动召集流民去边关开垦土地,等粮食一收获就转给官府换取盐引,丰富了边关粮食储备和人口数量。   但时代变了,太祖!   开中法的实行过程过于复杂,所有步骤必须要去官方指定地区才能进行,而且收粮的时间漫长,以至于能够完成投入过程最后摘取果实的,只有少数的大商人,形成了很大程度的市场垄断。   徐永宁只是去了一趟南京,就在当地权贵的引荐下,认识了几家著名的盐商,各个都富得流油,让朱见济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榨干。   朱见济要想办法,把钱从那些人的口袋里捞出来。   单纯的将粮食改成银钱,朝廷收入也是可以增加的   在地主土地所有制下,商人们只需要花费很少的代价,驱使佃户耕种田地就好,而且边境的田亩并不值钱,大明有时候为了鼓励民众开发边关,还会给他们白送田地和免除赋税。   而商人所转卖食盐的定价,却是非常之高,远远超出他的投入资金。   这样的利润,也难怪商人们不辞辛劳的去“为国开边”了。   等改良后的开中法实行起来后,已经占据了食盐市场的商人必然会觉得利润想对降低了。   但他们已经膨胀到不能轻易割舍手里的市场,食盐这种生活必需品仍然可以帮他们获得利益,所以商人会继续想办法获得盐引。   至于会不会引起食盐价格上涨   别忘了,现在可有个太府寺在,   你一个低贱的商户敢玩弄市场价格,那大明朝廷可不会跟你客气!   如此,财政困难就不是困难了。 第一百零八章 :农庄模式在推广   “此外,大宁诸卫废而重立,也不应当只遵循旧制,考虑到边关物资短缺现象严重,孤有意在那边设置农庄,遣人同耕同种,以节省消耗。”   这个事情不难通过。   朱见济今年开春就已经在直隶推广农庄了   虽然以朝廷政令去征收了周边农村的土地建立集体公社,引起了一些人不满,但强权和利诱之下,还是顺利的施行了。   皇庄建设的成果,在德云社和周边亲历者的宣传下,得到了直隶百姓的肯定。   他们很真诚的表示自己也想过上“每天两鸡蛋”的幸福日子。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手里的田地被整合之后,是归公还是归私。   对此,朱见济提出了两个解决办法。   一个是以市价偏高点的价钱赎买农民手里的土地,一个是允许农民将土地兑换成股份加入农庄,农庄可以按照比例给他们分发收益,但会缩减掉他们加入农庄后的相应待遇。   前者可以直接获得收益,后者不会失去自家的地。   不过善于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老百姓们合计了一下,不少都选了第一种方法。   因为他们觉得农庄合力耕种,虽然可以尽人事,但终究还要靠老天爷赏饭吃。   如果遇到天灾了呢?   如果农庄负责人心黑一点,搞贪污盘剥呢?   还是沉甸甸的铜板跟银子最可靠!   男人在农庄里干活吃大锅饭,女的可以送去织布厂做工,挣两份钱!   于是在直隶各地,有不少村子被整合起来,展开了农业集体化活动,其间又有新的水泥路修起来,把破碎的聚集地连接成一大块。   有些地方乡绅其实是不高兴的,对此并不配合。   可惜主持者是皇太子。   朱见济可以对普通人和颜悦色,可面对地方上窃夺朝廷权力的蛀虫,那就不可能了!   不配合就不配合,   直接不理会,苦果总归不是他来吃。   要搞事的可以让锦衣卫上门跟他谈谈心,毕竟只是乡镇上的小乡绅,出了那一亩三分地,就没有人肯给他卖面子。   不过有些眼光长远的士大夫注意到了更深层次的一点,上奏疏指责起了太子。   因为朱见济这样的行为,已经在破坏农村原有的生存环境了。   农民团结起来自给自足,那地主怎么办?   每个官员家里,谁没个几百上千亩地?谁来种?   而且农庄管理人除了要在原村子里德高望重,还要接受皇家培训,相当于是朝廷在选拔最基层的吏员。   那等他们给朝廷说话,能够了解官方政策如何了,还能轻易的被地方“乡贤”牵着鼻子走吗?   奈何有如此眼光的官员终究稀少,很多都是可鄙的肉食者在堂。   更重要的是,一直让官老爷们担心的,借着组建农庄的机会去清查田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被抽调去干活的锦衣卫们只是淡定的抽人合地,没有多问什么。   没有被切实的伤害到,普通官员当然不会去认死理的跟皇帝对抗。   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杨善钟同一样死脑筋。   农民被弄过去了,之后是死是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官老爷家里自有长工和佃户在,不怕劳动力缺乏。   对此,朱见济只是把抗议的奏疏压下不理,默默把对方姓名记了下来。   既然这些人能看出组建农庄的本质是在扩张皇权,那也最能适应情况,容易在此之后出现“坐在朝廷反朝廷”的事。   他得多盯着一点。   这,只是景泰六年以来在直隶发生的变化。   而农庄模式放到地广人稀的边关,那遇到的阻力只会更小,还在一定程度上,冲击到了卫所制度。   不再由士卒半屯半军,而是有专门的人去种田,至于其他的当然是让朝廷发工资。   职业化军队的战斗力在这次战事中已经有所体现,为了获得足够的军响和功劳,宣府大同那边的,都把东边蒙古扫成什么样了?   虽然也有也先在此前就不断打压那些部落削弱其力量的原因,但最终受益者仍然是大明。   捡来的便宜也是便宜!   六年前是也先抱住了天降的大饼,这次让大明咬一口又怎么了嘛!   朱见济要改革卫所制,把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大明军队战斗力释放出来。   “另外,孤还想在关外修路”   “造成过去维系边关卫所花费巨大的原因之一,便是交通不便,以至于运输一些物资都要驱使人马,辛苦来回。而遇到战事变动,受山河地形阻拦,更是难以及时有消息传回。”   “如果有一条坦途连通大宁,开平和宣府,那管理难度也会下降。”   “可是用之前的水泥?”有人问道。   “不错。”朱见济笑眯眯的告诉他们,“孤已经把水泥配方交给了工部,那边经过数月磨练,也有了熟手,届时只要派一些人过去,便可在北方建起来个水泥厂,或是筑城或是修路,都是方便。”   于谦说道,“的确是良策。”   水泥有多好用?   看下徐有贞就知道了。   这位治水专家本来在黄河那边拼搏了数年,水泥一到,那完成度就迅速上升。   他已经上了封奏疏说明进度,表示再过不久就能收工,并且在奏疏之中为小太子大唱赞歌,非常明显的在抱大腿。   景泰帝特意把这封奏疏拿出来,当着儿子的面开金口朗诵,把有一张厚脸皮的小太子都说的脸红耳赤。   朱见济由此决定放徐有贞一马。   随后,关于战争的小尾巴如何处理,大明的统治者拍板决定了   册封阿剌知院蒙古可汗,如果他乖乖把太上皇血脉跟玉玺送回来的话,那可以封王。   大宁诸卫重建,地盘已然在手,之后主要的问题是招揽流民前去垦荒。   对这次大战中有卓越贡献的将士论功行赏,把之前发钱的诺言兑现。   最后,朱见济要杀猪取血。   要把这一揽子计划全都实行起来,他需要让别人拿命来帮忙氪金。   “臣提议,今年考成法之推行,可以再严格一些。”王文忽然说道。   “去岁考成法初行,仓促之间,未能来得及将朝廷中的无能庸吏尽数揪出,乃至于出现衡州府之事今年考成,当严厉施行,改官场不正之风,以示大明气象。”   王简斋说到后面,有些消瘦的面容上都透出了丝丝杀气。   看得出,他也知道了其他地方关于考成法的推行情况。   像这种冒犯士大夫的法子让贵人们很不满,除了南京,自然也有人在别的地方阳奉阴违。   摸鱼的继续摸鱼,直到摸到了王尚书的根子。   王文无法容忍这种事情。   特别是内阁里面还有两个害虫,天天哔哔赖赖的,吵得王文耳朵疼。   景泰帝自然无有不可。   朱见济更是用每一块肉支持着王简斋。   每抓一头猪,那就能让人多吃几口肉,这种好事还是要做的。   朝廷缺钱嘛!   只有陈循和江渊二位阁臣在一边对视一眼,随后提出疑问企图阻止王文的大杀特杀。 第一百零九章 :纺纱机出现了   “去岁考成法一出,的确罢免了不少庸官,可之后又出现了空缺无人的问题”   “京城尚且如此,那别的地方岂不是会更严重?”   “吏部尚书一心为国,但还是要考虑周全一些的。”   江渊一张他那利索的嘴皮子,说的头头是道。   陈循也附和道,“不错,若是大索官吏,朝野动荡,亦非好事”   “这的确需要考虑。”朱见济点头,打断了陈循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依照太祖惯例,三途并用,就地招收能吏来取代附近庸碌之官,若是有知情者,也可以直接去寻地方按察使或都察院揭行赏。”   “王尚书,胡尚书,等会你们自去堂中,将这个消息发出去,让那些积年老吏来吏部报道。”   “准太子所奏!”景泰帝挥手,王文和胡瀅领旨。   随后他又看着陈江二人感叹道,“幸好有二位学士老成谋国,提出了这一点,不然等问题出来了,但是让朝廷措手不及。”   “当然,太子能找出办法,面面俱到,也是有功劳的!”   我明明不想这样的。   陈循呐呐。   王文在一旁歪嘴冷笑。   高谷更是围观热闹,支持小太子的查漏补缺。   所谓“三途并用”,指的是科举、岁贡和举荐三种任官方法,曾经为明初解决管理人才缺失问题做出过重要贡献。   只是后面科举地位上升,另外两种方法才逐渐被人忽略。   毕竟官位就这么多,每隔几年就有大批做题家出现,这群萝卜挤过考场上的千军万马,更容易占到土坑。   久而久之,科举当官一途独大,让不少吏员和贡生无法升级为官老爷,由此引发了联动   贡生回老家成为乡绅,而吏员盘踞地方长久不来吏部报道,放弃了排队当官的希望,促进了地方顽固势力的增长。   朱见济并不喜欢这种事情。   本来想着慢慢修改,在皇权扩张下乡,搭建起一个新的管理层面后再去提拔人才的,但陈循既然说了,他当然得通过。   他是好老板嘛!   如果坑位还是少他这不是允许当地为吏者收集资料去举报了吗?   你把萝卜拔出来了,那这个坑就是你的!   “另外卫所之处也可以用上此法,擢升军户中有功诚实者,去大宁等地为吏,三年期满则由吏部考核,通过便可成为代官,代官亦是三年考核一次,合格者则可转为正式官。”   朱见济顺着话继续说,从制度上解决了边关建设的人才问题。   大明朝的官老爷们不少,但吏员相对要更多!   如果有一成年轻有拼搏精神的人肯响应这个号召,那何愁边关不兴?   “马伴伴,去织布厂那边说一声,招募一些熟练工,孤要把他们派到宣府大同那边去,设立分厂。”   回到东宫,朱见济才下羊车,就提着腰带吩咐马冲。   “另外再挑选合格会计,一起跟去北边,替孤算账做事!”   “遵命!”   马冲立立刻应下,然后服侍着小太子进宫歇息。   此时的咸阳宫已经非常热闹了   左边一排的房间充当小教室,用来制造计算姬,右边一排房间则是秘书处,由马冲做秘书长,领导着其他机灵的宦官宫女,为小太子处理日常各种事务。   像皇庄里的管理人员,头上也常挂着个东宫秘书的牌子。   如果六率猛男们还在,那后面的小广场还会让他们操练,让东宫更加的熙熙攘攘。   朱见济让马冲把自己服上床榻,胖脸沉思着,为北方规划着蓝图。   旧有卫所的收复并且重新投入使用,意味着大明北疆防线得到了强化,只是兵员人口还要慢慢补充,起码要几个月的时间,大力投入,才能在长城以外,再给大明打造一道铜墙铁壁。   不过没关系。   虽然北疆防线才重新建立,可蒙古草原也废啊!   只要我不比你烂,那你就打不过我!   瓦剌内乱后,阿剌知院虽然成为新首领,但他也得面临和也先一样的问题,那就是草原内部的分裂。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诉求。   当初也先能用自己的威望和手段强行镇压他们的反抗,阿剌知院能吗?   他才通过造反上位,屁股下的椅子本来就不稳,儿子死的只剩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即使有大明支持,接下来几年,他估计也要为了搞定集团中的利益集团而头疼。   在混乱结束之前,大明是有时间去建设边境卫所的。   而且他手里还有一个对付草原民族的利器!   不是在二月份终于宣告研制成功的燧发枪,而是新式的纺纱机。   琢磨已久的珍妮纺纱机总算被人折腾出来了!   说来也是巧合,   一个织布厂的女工在听说了太子重金悬赏的消息后,便想要拿下这笔赏金。   在进厂之后,她的生活是改善了很多的,连带着家里也有了余钱,打算着把儿子送去学堂里读书,让他们家实现阶级跨越。   但女工和丈夫算了一下,发现这半年来的积蓄并不足够让儿子读出具体的功名,书本费和学费都是高昂的花销。   这是女工研究纺纱机的原动力。   为此,除了在厂里织布外,她又在家里狠心购置一台常见的纺机,有空就想着哪里还能改一改。   直到某天儿子顽皮,不小心把纺机推倒了,给了女工灵感。   “如果把几个纱锭都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不就可以一下子纺出更多的纱了吗?”   女工让她当木匠的丈夫按照自己的想法弄了一台出来,用一个纺轮带动八个竖直纱锭的新纺纱机,功效一下子提高了八倍,引起了皇庄的轰动。   研究小院里面被朱见济一直供养着的老手艺人简直羞愤欲死,觉得太子给了自己如此优待,结果从一开始就挂牌悬赏的纺纱机,却是被个织布女工做出来的   他们无能啊!   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罪恶感,老手艺人们跟打了鸡血一样,鼓捣起了新的研究发明,除了天上飞的有限制,水陆两栖的玩意都已经被他们画出图纸了。   “我就是想多了一些也许是上天见太子爷给咱们老百姓做了太多好事,冥冥之中给了我指点,舍不得见您苦恼吧。”   朱见济还记得接见那位敢想敢做的女劳动者时,对方所说的话。   就像之前的老头老太太一样,对方在自己面前仍然是拘谨畏缩的,但她自以为的小功劳,解决了朱见济一个大问题。   于是小太子力排众议,不但给了这家人赏赐,还允许那个孩子入东宫学堂进行学习   现在,   原本很皮实好动的孩子正在被题海淹没着,哭着喊着要回家。   但穷人孩子早当家,   这娃也是知道自己这种一飞冲天的机会有多稀罕的,常常是嗷两声又主动去背书做题了。   而这种新式纺纱机,被太子呈送给景泰帝后,得到了好爸爸亲口赐名,称为“黄氏机”。   虽然简单,但意义十足。   因为那名女工和黄道婆同姓,以姓称之,还能同时纪念两位杰出人物。   而且“黄”同音于“皇”,也能体现出皇家在这玩意儿问世前做出的努力。   朱见济如此想着,便没有去嫌弃好爸爸几乎为零的起名能力。   他决定,等黄氏机量产,便让人带着去往宣府一带,组建纺织厂,慢慢的侵蚀游牧民族的经济,效仿两千年前的管子,再现“鲁缟齐纨”的故事。   养马帮大明的军队组建骑兵,养羊帮大明的百姓织就毛衣,然后草原人民也能发家致富,多好?   小太子把他们的未来规划的明明白白。   只可惜,燧发枪虽然问世了,但产量还没有提上来,不然送一些去北疆,还能让宋诚他们时不时去关外一些仍然不听话的部族旁边“打草谷”。   朱见济对此感到非常遗憾。   他一个文科生好不容易弄出来一个先进的枪械,不能第一时间拿去帮蒙古人在头上开第三只眼,着实不好。   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   瓦剌还在乱,但辽东的女真可不会安分。   大明这次夺回了旧有的卫所之地,自然也将联系大明本土和辽东的通道打通扩张了。   这意味着,大明可以更大力的,去辽东这种苦寒之地,扩张自己的影响力。   距离朱见济“犁庭扫穴”的目标,不远了。 第110章 :京城的新变化   景泰六年的四月到五月。   击败瓦剌的消息传到各处,很明显的振奋了大明上下的心气,让永乐盛世时那种睥睨天下的豪气稍稍回到了大明人的身上。   不论真实想法如何,起码在这一段时间里,朝堂总是会对景泰帝和小太子歌功颂德一番的。   至于打仗导致的国库空虚   朱见济毫不留情的派遣卢忠和阮伯山联手出动,抄了几头年猪的家,翻出来的赃款被充公,给国家创收了。   国库瞬间回了一点血,等今年的夏季税到账,那就能缓解朝廷财政匮乏的问题。   而且携大胜之威,趁着臣子们被朝廷的军事行动所震撼,不敢多搞事时,更加严厉的考成法被推行了出去。   不少官员闻风丧胆,就算是吏部自己人看见了顶头上司,那在考核官员时走路都带风的王文尚书,都有些害怕。   去年没有被揪出来的猪儿虫被摘了乌纱帽,轻者通报批评,重者被革职查办。   地方上面的吏员也有慢慢来吏部报道的。   他们起先并不相信朝廷真的想任用自己成为新官僚,毕竟三途并用还是太祖皇帝时候的事情了,到现在基本没人会提。   但随着考成法的强力推行,顶头上司都被都察院带走了,心中自然生出了点大胆的想法。   特别是直隶地带的,距离京城又不远,来回根本不怎么浪费时间,来试探试探,假的他不亏,真的他更是赚了。   于是有人在吏部门口徘徊几天,最后大着胆子进去报道,还真成了!   那人被留在吏部考核了几天,在确定他处理地方事务很有经验而且作风踏实后,便授任某一地方的代理知县,等三年后再考核一遍,通过便能转正。   官吏官吏。   官和吏,是两个相近却又像白云黑土一样遥远的东西。   不是随便哪个都能当官的,尤其是在太平繁盛年代,怎么着都不缺能当官的人才,内卷严重。   可他真的   那人走出吏部,怀里捂着委任状的时候,还有点飘忽,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种感觉让他见了王文这个近来被官僚们骂的狗血淋头的刻薄尚书时,都觉得这上司和颜悦色,气宇轩昂。   这是好人啊!   而有了这个例子摆着,其他地方的吏员也动了起来。   去关外那种破地方,都有人忍不住报名。   毕竟只要多熬几年,就能立地当官,光宗耀祖。   而没过几天,宣府那边又传信过来,说是阿剌知院愿意接受册封,并且把太上皇的妻子都送了回来。   至于玉玺这人没有提到。   估计还想着用它从大明那里换取更多的东西。   对此,大明方面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鼠目寸光!”   “他以为玉玺能有什么用?”   未央宫里,朱见济跟好爸爸一块躺着听报告,完了冷笑一声。   玉玺让皇帝拿着,才会引天下人趋之若鹜。   一个部落酋长拿着,难道也能号召天下?   也先还飘在天上看着他呢!   原本以为阿剌知院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一上位,他就走上了也先的老路。   “青哥儿理他做什么?大不了过几年再去打他一顿,让他见识下大明天威!”   景泰帝看的很开,安慰着儿子。   自打赢了瓦剌,他对大明的军事行动就抱有很大的信心。   当然,这和太上皇的盲目自信是不一样的,景泰帝除了有些膨胀外,还是“专人专事”,不去乱插手自己处理不来的事情。   一切发展的都挺好。   “父皇最近怎么不和唐妃一块玩了?”   朱见济啃着景泰帝递给他的大青果子,一边问道。   按照好爸爸睡美人的频率,唐妃应该是他的真爱,两人也常凑在一块探讨磨合技巧,但这两天却是少见二者贴贴了。   在原来历史上,朱见济依稀记得,唐妃还成为了大明历史上第一位皇贵妃,只是后面被他大伯强行送去殉葬了。   在儿子没有出问题的情况下,景泰帝的心态也没有崩的稀碎,行事也很端正,并没有给人册封皇贵妃,算是很尊重杭皇后了,防止了后世喜闻乐见的“宫斗”事件发生。   毕竟太子的生母,景泰帝必须给面子,就连杭家那迟迟没有受到的皇亲待遇都被补上了。   可以说景泰帝为了好大儿,已经给足了太子外家体面。   所以朱见济和杭皇后都对他宠信唐妃一事并不排斥,看两人不操劳了,还得过问两句。   景泰帝就此摇了摇头,“她和为父闹了别扭,正躲起来哭呢!”   “为何?”唐妃是有些娇纵,但她不至于这么不给景泰帝面子吧?   景泰帝一脸唏嘘,“为父临幸她的时候,说亲起来有些扎嘴,她便生气了。”   好爸爸至今搞不明白,唐妃说亲自己扎嘴,那自己也反嘴回去,怎么就把人气哭了呢?   朱见济一头雾水。   他看了看好爸爸的胡子,有点稀疏,感觉非常柔顺,不像会扎人的。   而且唐妃是女的,哪里能扎上人的嘴?   他俩亲到哪儿了?   小太子跟父皇交流完毕后,在返回咸阳宫的路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爹刚刚从自己脸上碾过去一辆五菱神车。   差点又把脸给蹍肿了。   算了。   小人不记大人过!   朱见济自我安慰着,心想他爹的姿势水平越来越高了。   自己以后必须向好爸爸学习!   “轩輗怎么突然提出辞呈?”   两天后,景泰帝忽然翻出一份奏疏,对着儿子问道。   朱见济也非常疑惑。   轩輗在衡州府赈灾一事上表现的非常良好,吃苦耐劳还敢于辣手杀官,根本不怕别人喷自己唾沫星子。   这让景泰帝和小太子都关注起了这位老臣,还打算过段日子把人召回京城任职。   赈灾结束之后,轩輗返回南京,推广考成法。   由于中央三令五申而且徐永宁去了一趟南京搞事,所以这次考成法施行起来比较顺滑,成功抓出来了更多蛀虫。   作为交换,徐承宗受到了一份来自皇帝“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的问候圣旨,双方叙述了一番太宗和徐皇后的情谊后,徐承宗便顺便出任了南京左军都督府。   由此,南京的老派勋贵们对轩輗的工作支持起来。   相对的,办事越顺利,也意味着轩輗要干的活就多了。   谁让他能干?   朱见济当然要人尽其才了!   更离谱的是,鉴于衡州府瘟疫之事,朝廷又抓紧时间刊印了一份由小太子指导总结出的防疫手册,分发地方,并且要求当地官员严格按照小册子行事。   一旦出现问题,就要问责。   朱见济知道在小冰河期古怪的气候之下,总避免不开各种天灾祸乱,但他能救多少是多少,凡事防患于未然。   于是在原本历史上,本应该横扫东南诸府和西安府的巨大瘟疫被削弱了许多,并没有造成几万人的伤亡。   但抑制了天灾蔓延,自然意味着背后付出了巨大牺牲。   比如轩輗这个犟老头又白了一半的头发。   所以连续忙碌了大半年后,基本没休息过的轩輗罢工了!   他妈的!   工作永远干不完,领导还不停的下发新任务,干得好是应该,干不好就问责,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被使唤!   在勉强平定爆发于松江府等地的瘟疫后,轩輗终于想通,上表了辞职信。   奏疏之中,他自述年老力衰,已经无法为朝廷效力,希望能告老归田。   看着这封奏疏,朱见济反思了一下   大半年不放假,一直高强度的工作,对轩輗的伤害很大吗?   上辈子作为一名打工人,朱见济觉得这程度还可以啊!   起码给他办事的,虽然因为事情多会没有假期,但小太子给的福利到位啊!   而且这不仅仅是能拿更多的钱,你还能升职成更大的官!   没看到考成法之下,都察院的御史们一边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边还要忍痛举报同僚换钱?   又不是让你白干活!   于是受好大儿影响的景泰帝回复轩輗,说他去年才升任南京左副都御史,今年就辞职,影响不好,不给通过,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派遣太医过去为轩輗调理身体,并且安抚他,继续努力,再过不久自己就把他从南京调回京城当差了!   老夫身在南京就被你们父子如此压榨,去了京城那还了得?!   辞职信被打回来的轩輗更加气愤,偏偏忠君思想根深蒂固,让他不能随便吐槽皇家,于是就拿南京周边的官员们撒气。   由此,王文和轩輗一北一南,成了让官老爷们绕着走的存在。   更年期的老男人真可怕。 第111章 :周六福要参军   “大哥,我要去参军!”   当朝廷要重建大宁诸卫,并且向民间羡慕兵丁的时候,周六福思考了好几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吃完了最后一碗饭,对着大哥周大福说道,目光坚定。   周大福听了就生气,“你在说什么屁话?你想把咱们全家都连累成军户吗?!”   他们村子好不容易借着皇家整合农庄的机会,走上了一条小康之路,怎么能放任弟弟做出这样的傻事?   军户?   那是正常人能当的吗?   在如今的卫所制度下,那是真的一人当兵,全家受罪!   是送去给军官老爷们当奴隶使唤的!   “你别胡思乱想,要是觉得自己在家里没事可干,就去找研究院的师傅们学一门手艺太子不是下令了,让咱们送人去免费学东西吗?”   “你要是能学到院里师傅的半分能耐,不求你做出个打谷机,能弄个纺织机也好没看见赵家女人弄了个黄氏机出来,一下子全家发财了?”   周大福气鼓鼓的对着弟弟讲道理,希望他别做傻事。   因为当初拿了修水泥路的工费,让周家赤贫的情况得到好转,然后周大福媳妇也入了东宫织布厂,他自己则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带着两弟弟走宽敞平坦的水泥路进城卖货,攒起了一点钱。   只可惜钱一多,问题就来了。   物资贫乏时大家能齐心协力,可等哪一方飞升了,这个情况就改变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社会里永远的真理。   周家媳妇在织布厂干了两个月,包吃包住,养出来了一些肉,便打算和周大福生个孩子,延续周家香火   虽然她早就嫁给了周大福,但因为双方都属于赤贫人士,搭伙过日子都困难,自然养不起孩子,免得孩子一出生就忍不住拿去卖了换粮食。   后者也怕自己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因为生孩子这种闯鬼门关的事,直接一尸两命的没了,也不敢多往这方面想,平时亲热都是憋着的。   现在日子好过了,饱暖思,瘫痪中的周老头都幻想着自己能在死前看一眼孙子。   奈何周大福长兄如父,除了考虑自己,还得考虑六福、万福两个弟弟。   他想着有点积蓄了,要抓紧时间给弟弟娶媳妇。   至于生孩子   反正他们家都入农会了,听说农会会长还能给太子写报告,想来金童转世的小太子是不会让手底下的人饿死的。   所以生孩子这事不急。   周大福和媳妇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家事不合尚可调节,可床事不合那就破坏感情了。   景泰帝贵为天子都有这种烦恼,何况周家?   于是周家媳妇不满之下,开始对着家里两个小叔子说闲话,让周六福和周万福都觉得尴尬起来。   万福还好,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又常年营养不良,啃一下大哥还是有道理的,可六福呢?   二十出头了,什么能耐没有,以前给地主家里当工都挣不到多少钱,哪里能让这种人继续拖累周大福?   “其实也不是嫂子的问题”周六福耿直的告诉大哥。   “嫂子说的话挺对,我都这么大个了,总得想办法考虑下自己,不能总靠着大哥。”   “媳妇不是问题,咱家入了农会,就成了太子的人,吃喝有保证,难道还说不来一个女人?”   “我不急,德云社的戏班子不是说古代有个将军,要先立业再成家吗?我就想拼一把!”   “而且我去找农会里的人打听过了,这次招兵就是单纯的去当兵戍边,发军响的!不是给人弄成军户的。”   如果还跟以前一样,那周六福也不敢去报名。   毕竟大明户籍可是会跟着子孙后代,永远不改的。   “你别发疯了!”   “这次去的可是北边关外,天寒地冻的,指不定哪天还得打仗!”周大福很不高兴。   “那挺好啊,我杀人赚军功跟赏钱!”   “东宫放的话,说冷了有棉衣,饿了有大饼,吃喝不愁!一旦打仗,那也靠近其他卫所,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根本不怕事!”   周大福听弟弟这么一说,心里倒是稳了点。   毕竟小太子在他们这种人里面,还是值得尊重服从的。   因为舍得给他们吃馒头和按劳发钱的贵人,实在少见,每出一个都值得老百姓对他竖起大拇指,更何况堂堂太子?   但周大福还是担心弟弟。   周六福直接一擦嘴,跟大哥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哥哥就信我这一回!”   “男子汉大丈夫,用得着跟娘们一样?”   “你跟嫂子好好过,等我戍边回来,就要看到小侄子了!”   他咧嘴一笑,回屋收拾了自己那寒酸的家当,然后正式找到管理他们这儿农会的会长报了名。   周六福成了一名光荣的大宁卫预备役,将在七天之后,跟随运输物资的队伍一起前往百废待兴的大宁城。   “我也要去!”   天津卫,陈永贵也跟自家人琢磨着响应朝廷号召去开发边疆。   他们家本就是军户,对于参军打仗这事并没什么排斥,特别是听说这次招兵的方式变了,不逼着人去屯田种地,当兵的就是当兵的,做得好还能转为吏员,摆脱束缚了几代人的原有户籍。   这样的消息自然在天津卫这样的地方引起了轩然大波,然后拥挤的人群差点把当地的征兵处给踏破。   在景泰六年,老百姓还没有养成蔑视兵卒将之成为“丘八”的习惯,朱太祖制订的一系列制度还没有迎来全面崩溃,还是有一些军户保留住了以前的风气,没堕落成当地流氓的。   只要不强求“一人当兵,全家入籍”,那拿朝廷粮饷,吃上公家饭,还是很受人欢迎的。   像天津卫这种地方,大明迁都之前属于北方防守地带,搁在以前搞卫所很正常,但迁都后,隔壁就是京城了,守卫森严,天津卫的存在就变得颇为尴尬。   因为从地理上看,天津卫右边是大海天然防护,左边是京城,老对手蒙古入侵也难以打到这边。   要想打到天津,很大程度上得先把北京给戳破才行。   所以究竟是谁给谁当了盾牌?   在这种尴尬的境遇下,天津卫的军户是最快转变为纯粹种田人的。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军官压榨,叫苦不已。   总的而言,天津卫的人对摆脱现象是非常有需求的。   哪怕还是当兵,还得去关外苦寒之地,但只要能给他们家换个户籍,那谁不乐意?   对此,朝廷上的衮衮诸公也曾有异议,上疏景泰帝说“改人户籍,不符合祖制”,结果就被副座上的小太子一声咳嗽给吓得不言语了。   去年朱见济还得用“剥皮萱草”来压制这群人,今年有了打胜仗的背景,锦衣卫又当着京城不少人的面杀了几头年猪,染了一地的血,让群臣见识到“原来胖太子是吃肉吃胖的”后,一点小动作就能让人意会了。   于是勋贵们和于谦这等负责军事的官员都出声,表示“特殊时期自然要用特殊手段”,更何况从洪武年间起,逃户现象便持续不断,如果不想办法加以缓解,只怕会让事情愈演愈烈。   别以为锦衣卫和都察院就查不出来,官老爷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免税田里面,藏了多少逃户!   要是他们较真,妨碍到了朝廷重建北方防线的事,朱见济就敢拿这件事开刀!   在培养起了自己威望的皇太子坚持下,关外卫所的改革算是半推半就的弄出来了。   朱见济知道,目前想在全国范围内改变卫所中的问题还要等待,所以也没有继续折腾。   像陈永贵和周六福这些人,只要从改革中获得了利益,并且帮朱见济宣传了出去,那种子就是埋下了。   小太子对此并不着急。 第112章 :兀良哈的新态度   七天后,周六福包袱款款的离开家,告别了大哥小弟跟老爹,来到了预备役集合的地方。   “好多人啊”   他看着不远处的另一堆人马,轻声感叹。   对面的那群人显然跟他们这种去凑数当兵的不同,应该有些身份,不然何至于还能坐着马车?   就是里面还有女人在,让周六福觉得很不对劲   去边关戍守怎么还要有女人?   难道是跟去年清理民间会所似的,那些女的都是犯了事,被发配到边关给当地留守的单身汉们当老婆的?   “你别瞎说!”   当周六福把心中猜测跟同伴分享,并且幻想自己也能白捡一个车技娴熟的老婆时,同伴狠狠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那些是东宫抽调过去,帮助重建大宁城各种事务的宫娘子、匠户师傅!”   “咱们上官可看重他们了,你可别给我惹事!”   “原来如此!是我想差了!”周六福果断认错。   东宫出来的宫女,此时在民间也算有名气了,毕竟像小太子这样“不拘一格用人才”的,着实少见。   而宫女们也为了不辜负太子信任,追求自己在秘书处的升职加薪,也是努力工作着,一身算术本事,让老百姓开了眼。   为了表示尊敬,他们便将这些出身宫廷,在外面工作的女官称之为“宫娘子”。   周六福不知道这些看着就娇弱的宫娘子们去关外有什么用,但一想这是东宫指令,必然有其深意,便不再多问。   从上官手里领到了一个木头雕刻的身份牌,一行人带着无数物资,便朝着关外进发。   而等到他们终于到达宣府的时候,李秉和方瑛也早就等候多时了。   “李公,接下来是便是要辛苦你了!”   方瑛站在城墙之上,和李秉一起俯瞰着下面不断涌入宣府的队伍,抚须而笑。   他身上虽然没有批甲带胄,但一身精悍之气,让城楼之下的人偶尔瞄到了,也会迅速的低下头去,以免冒犯了贵人。   李秉脸上微笑着,却是嘴硬说道,“老夫辛劳已久,南和伯切不可推脱,以加重老夫负担啊!”   “我就会打仗,调理内政还是需要李公来的!”   方瑛摆摆手,表示他可以尽力为之后边关几个重镇的建立清扫外敌,但内部事务还真得看李秉把握。   毕竟对方可是花数年之功,就把宣府从正统十四年的阴云中拉扯出来的当世名臣。   李秉哼哼唧唧,但看着那大批的物资运进来,还有最近招收的流民汇聚,心中总是高兴的。   也不知道永乐之时镇压漠北的大明边军,能不能在这景泰朝重现。   “东宫那里也发来了一份有关建设措施的册子,让老夫按照地方实情,结合处理”   “南和伯,你觉得这是何意?”   已经熟悉了的老同事互相打趣完毕,李秉终于从那运来的成捆的粮食和棉布上面挪开,笑意还没有从眼中退去,就对着方瑛发问。   小太子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重点是李秉看了那份册子,竟然觉得言之有物,十有**能成功操作起来,心里便被惊住了。   “而且太子还传了话,给我等方便之权,可以上呈密奏,通过锦衣卫直达天子这又如何?”   在鞑清的“奏折”制度建立起来前,华夏王朝的工作汇报都有严格的流程要走,需要一级一级的往上呈报。   这也是后来内阁和司礼监能够蒙蔽皇帝,操控朝剧的一大原因。   如果密奏出现,那就意味着地方官员能够避开六部内阁乃至于司礼监,直接向皇帝打报告,实现中央集权的进一步强化。   李秉没有这种总结性的历史判断思维,但也能琢磨出其中意思。   小太子如此行事,不知道陛下如何?   “李公不必多想!”   方瑛看着李秉沉思的老脸,和颜笑道,“我去过京城,见过陛下和太子。”   “对着你,我敢说太子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满朝上下,真正相互扶持的,除了天家父子,还能有谁?”   李秉被排挤出京城好几年,此后也是一心扑在地方事务上,没有打听过其中详情。   所以收到这消息后,还颇为警觉,生怕自己又踩到了坑里,导致从宣府重镇被调去其他更糟糕的地方。   好在听方瑛说完京城风向,李秉便放下了心。   “原来如此,是老夫多虑了!”   “不过既然太子发了这样的话,那老夫能不能时常密奏天子,让他多调拨着饷银过来?”   李秉随后又心思活泛起来。   地方找中央要钱,一直都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毕竟自古只有四方赋税汇入京师,没有听过国库不停掏钱补贴地方财政的。   当年太祖太宗在时,出于战略考虑,对东北关外实行了一段时间的倒贴,可仁宣二宗时不就放弃了吗?   李秉之前也打过报告,述说了一番扩大边境防卫空间的重要性,可奏疏去了便没有回应,估计都没来得及给皇帝看看,就被财政短缺的户部给扔一边去了。   听说如今的小太子是个会赚钱的,那自己总能找他要点东西吧?   朱见济都没想到,这老头子反应过来,就计划来薅自个儿羊毛。   “这个”   方瑛没有多说,算是默认。   谁让李秉要到了钱,他也能占到便宜。   于是李秉兴奋的打算过几天就递密奏上去,希望皇太子能继续为边关建设出钱出力。   京城这边,将队伍迁移的收尾事项处理的差不多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仍旧是时不时开会。   “兀良哈那边果然又发来消息了!”   于谦抽出一份奏疏,递给高凳上主持会议的小太子。   朱见济接过来,翻来扫了几眼,没有看完便主动问起于少保,“兀良哈这次说了什么?”   “还是像上次那样,一张嘴就是要城池和甲胄,把我大明当傻子耍?”   “改了!”于谦难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显然是为大明军威重新震慑住了桀骜不驯的兀良哈部感到欣慰。   “兀良哈首领沙不丹上奏,请求朝廷允许他们内附宣府、大同,在其附近放牧。只是他还提到,大宁等地,当初是太祖太宗给他们牧马的地方,还是希望朝廷能让他们留在那边居住的。”   高谷冷笑,“兀良哈也配提太祖太宗?当年太宗北征打的是谁,他们自己还不清楚?”   “太子千万莫被兀良哈等人措辞蒙骗此等关外磨牙允血之徒,不受教化,不尊大国,礼义廉耻皆无,需警惕之!”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高谷也知道自己在朝堂待不了几年,说话也越来越直接。   他非常希望能用自己的理念,去感染一下未来的皇帝。   “可关外大漠本就难以管理,当年太祖太宗于那里划分都司卫所,还是让那些人做大了?”   陈循习惯性的反驳高谷,随后提议,“以臣之见,兀良哈三卫既然有了臣服之态,不若遵循旧制,让他们为我大明前驱,东镇女真,西抗瓦剌、鞑靼。”   瓦剌虽然乱起来了,可底子还在,他们也担心管理失控之下,会有草原部落南下攻击大明其他地方的关镇。   就像最近几年,河套那边的守将便有上疏,说草原上的鄂尔多斯部也有南下动向,企图扣关入套。   而且鞑靼势力亦是强大,必须要防备他们趁虚而入。   大明的钱还没重新攒回来呢,能支持起关外建设已经够好了,何谈大规模的向草原出动军队?   朱见济听了沉默,   景泰帝听了打瞌睡他昨天才跟唐妃和好,今天就有点劳累了。   “两位卿家所言,都有道理。”   “以孤的想法,兀良哈收服过来的确有效,如果放任他出去乱咬人,也不利于大明边关的稳定”   “这样吧!”   “既然沙不丹他们提了要求,大明也跟他们提几点”   朱见济再次提上腰带,将早就打好的腹稿说出。 第113章 :对于兀良哈友好的协定   “首先,得让兀良哈那边拿出诚意来!”   “不然大明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们,他们又死活听不懂人话,不但让朝廷丢了脸面,还让其他蛮夷小觑了我大明。”   “告诉沙不丹,让他们部族里面的人都给自己取一个汉人名字,此后要给孤学汉话,写汉字!”   “别告诉孤,说什么兀良哈三卫他一个人做不了主,别以为孤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此前不还杀了女婿脱脱不花吗?怎么可能没有一锤定音的本事?”   “他们在草原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可到了我大明直辖之地,便要学会懂规矩!”   景泰帝摸着小胡子,倒是明白了儿子的话中深意,“青哥儿是想对蒙古玩一手当年北魏孝文帝做过的,移风易俗?”   “可当年蒙元立足中原尽百年之久,也没有学会我华夏传统,元帝之中还有不会说汉话的此时这般行事,能成吗?”   别说蒙元了,即便是孝文帝改革后,鲜卑一族的守旧势力仍然庞大,新旧两派的权利争夺没过多少年就把北魏搞崩溃了。   而鲜卑族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还得等到隋唐之后。   由此可见,移风易俗对于一个有自我认知的民族来说有多么困难。   景泰帝有些担心儿子这个计策行不通,白费了功夫。   朱见济安抚好爸爸,“此一时彼一时了。”   “当初蒙元蹂躏中原,那是他强我弱,形势那样,蒙古人怎么肯学我华夏文明?”   更何况在元朝的四等人制下,蒙古人和汉人之间还差了两个阶级,是很难跨过如此巨大的差距去搞什么文化交融的。   以蒙元统治者的本意,他们恨不得治下的所有人都守着自己的传统,永远都不混在一块。   因为只有搞大了双方差距,才有利于作为少数群体的蒙古在其中浑水摸鱼。   “如今我强他弱,对方还有求于我大明,让他们改个名字又能如何?而且儿子说了,让他们在外面用汉名,草原上任其自由,算是大度了!”   “可这么一看,不还是没什么用吗?”景泰帝持续疑惑。   朱见济笑了,“眼下是这样,可等以后就不一定了!过个几年,说不定蒙古还要求着咱们教他读书识字呢!”   “到时候朝堂上的诸位臣公,也能落个教化蛮夷的好名声。”   他给李秉发过去的小册子上面说了一些关于“经济支援”的问题,相信以后者实干派大明朝精英的身份,能够明白其中深意。   而且等纺织厂建立起来后,经济往来频繁,为了方便过好日子,人数较少的蒙古人必然会被汉民吸引进而同化。   这是煌煌大势!   谁也改变不了!   朱见济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为了日后蒙古人民主动学习中原文化时做准备,给他们减少点负担和压力   毕竟只要有了一个汉名,再接受起其他方面的东西,心里的阻碍就会小很多了。   “此外还有其他要求的,”   “兀良哈三卫需要安排部族中不满六岁的孩童入城居住大宁城以后会建立起来一个专门的学校,就让他们在那里学习!”   “双方开市通商后,也不能随意欺辱我大明商人,必须要心平气和的跟咱们做生意!”   过去就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件,   大明商队过去收购草原土特产,结果被人当肥羊和宰了。   只是由于中原王朝“重农抑商”的传统,而且不能“轻启边械”,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对蒙古人提出交涉,于是严重打击了大明商人前往草原做生意的热情。   而官方之间的贸易往来,也常常停留在“你出马子我给盐”的阶段,收益并不是很显著。   不能通过这种事获得利益,也无法把双方正常的关系维持下去,那么双方间分分合合也是常事。   朱见济是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个为父不懂,”景泰帝没能理解儿子的话,但秉持着“我儿最好”的态度,还是认可了朱见济的主意。   “青哥儿比为父能干,那就听青哥儿的!”   “你们给沙不丹回旨吧,就按照太子的意思讲只要他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朕就准一半!”   大宁城是绝对不可能给兀良哈的。   朝廷剩下的钱基本都投资进去了,如果转手给了这群人,那就跟傻子拿钱打水漂玩似的。   景泰帝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哄。   “他们可以在各关附近放牧,但一定不能欺凌我大明子民!”   瓦剌压着兀良哈打的时候,后者敢和前者动怒,跑过去砍人家部落的人?   现在大明都把瓦剌给干了,自然也不能让兀良哈继续在自个儿当白嫖党。   史书上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叫什么“夷狄畏威而不怀德”。   只对人好而不给他们大嘴巴子,草原上的饿狼是听不懂人话的。   “臣等”陈循还想说话。   “就这么定了!”   景泰帝挥挥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朝鲜有使者到来,恭贺天朝击溃瓦剌之大胜。”   “女真那边也有人请求入京,自述土木堡之后,受制于也先,与朝廷隔绝如今大明收服边城,重新打通了辽东通道,所以想要把往年未能及时送给朝廷的贡品补上,以表忠于我大明之意。”   “此外,还有另外藩国送过来的贺表”   之后,阁臣萧滋将这些事情一一告知。   景泰帝和朱见济对此都不怎么关心。   前者是已经习惯了世界各地的孝子们时不时朝贡,后者则是由于还没到需要关心这些地方的时间。   朝鲜这等“大明头号狗腿子”无需担忧,女真方面,等大宁、开平诸卫重建完毕,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浩荡天威。   所以在朱见济眼里,他不需要跟一个死人过多的接触。   和通古斯野人有什么好交涉的?   难道自己会因为他给朝廷送来了一些野山参和兽皮子,就放弃对这群家伙的降维打击了?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培训各地农庄的管理人员呢!   像农庄这种集体化的组织,是需要不少人手进行事务调度的,不然一处乱便容易引起处处乱。   想要建立起朱见济规划中的农会,就必须把基层管理给做好!   特别是小太子还要求农会做好日常记录,不准落下分配下去的一点一滴,这种过分的“员工守则”,放在封建时代粗放式的管理体系中,是非常少见的。   如果不是有昌平皇庄的例子在,底下人难免抱怨太子爷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区区几个种田的,就要高贵的读书人去给他们做事?   没有多少清高的知识分子想去下地,被铺满了肥料的庄稼气息熏陶。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直隶建设新农庄的时候,朱见济还要求每个地方派两三个人来参加“入职培训”,安排专门的人手教导他们。   能读书认字的诱惑,终究是让那些人咬牙撑了下来。   虽然都是些简单的字,还要学小太子口里的“字母拼音”,可这意义很重大   要是读的好了,脸皮再厚一点,他家就能自称“耕读之家”了!   再把下一代养好,指不定就能出个举人老爷呢?   他们非常积极的学习着后世小学生的知识,并且将之视为瑰宝。 第114章 :制盐方法需要改进   其实在培训基层人才方面,东宫也不是临时抱佛脚。   朱见济早就安排人手去学习了。   可对比起直隶这边,关外不是更需要这种人才吗?   于是权衡一下,小太子便把才培训好的大部分人打包送去了那边,为了让人们安心过去,朱见济还给他们安排了额外的“边远地区工作补贴”。   虽然非常倾佩老祖宗,但朱见济的用人方法和太祖高皇帝还是有所不同的   起码小太子给钱啊!   只要工资到位,碧落黄泉大可去得!   唯一的不妙之处,就是朱见济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对于东宫财政来说是一个负担。   如果不是因为车马行和织布厂已经啃下了直隶大半的相关市场,马冲还得担忧会不会造成财政赤字。   “织布厂要去其他地方开起来”   东宫之内,朱见济召集了秘书处的人,给他们制定下了景泰六年的工作目标。   就目前而言,随着飞梭的投入使用,直隶一带的布业受到了很大冲击,特别在“布匹商会”建立后,东宫布业跟一些商人“同流合污”,逐步划分起了剩下的市场。   即便在商业扩张的过程中,通过招收女工的方式,给无数底层老百姓带了稳定的收入和生活水平,但还是有无数布业商人恨得朱见济牙痒痒。   因为自己的利益受损了!   他们当然不敢说皇太子如何如何,北方的布商也没有南方的水平跟胆子,没能耐联合起来对抗碾压过来的皇权。   于是他们中有大部分人,选择了打不过就加入,让商会的规模越来越大,膨胀到必须要分离出去,到其他地区去散播东宫的荣光。   比如说生产桑棉这种经济作物的江南。   除此之外,飞梭被广泛使用,也让商会不得不转向他处   在一些死活不肯低头的布商进行了各种坑蒙拐骗后,他们终于从某位女工口中套出了话,知道了织布效率提高的幕后原因。   而飞梭本身也不难制作,于是他们也弄了起来,间接造成了直隶布业的恶性竞争。   朱见济可不想大明纺织业还没腾飞起来就内卷把自己卷死了。   “殿下可是对江侍郎不满意?”   马冲不知道朱见济的高瞻远瞩,只是怀疑小太子是否记恨上了江渊。   毕竟根据东厂调查,飞梭最早就是从江家流传出去的。   朱见济冷哼一声,“江渊哪里值得让孤如此行事?”   就对方那小嘴啪啪的模样,给他个键盘就能成陆地神仙了。   江渊做事的水平就摆在内阁桌子上,要不是因为是好爸爸把人拉进伙儿的,朱见济早就找机会把人给炒了。   陈循也是,一丘之貉。   “不管他们了,去给孤找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过来,孤有事情跟他们说。”   马冲乖乖的退出去。   没多久,张凤和石璞应召而来。   作为六部长官,他们已经很习惯被小太子使唤来使唤去了,光明正大的顺着宫廷道路走入咸阳宫,满脸坦然。   反正皇帝自己都不在乎,满朝上下,尽数为太子党。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张石二人行礼,朱见济给他们赐座。   “不知太子传唤臣等,是有何事务要办?”   给领导办事久了,底下人也习惯了朱见济的做事风格,一般来说,小太子找人过去说话,通常是有事情吩咐的。   难道像景泰帝那样,心思好的时候会跟大臣拉家常?   “是关于制盐一事的。”   朱见济腆着大肚子盘腿坐在榻上,手扶玉带。   “孤之前在内阁中曾经提到要改良开中法,回去之后便觉得仍有不足朝廷盐引兑换钱粮,归根究底还是要看制盐多少的。”   而贩卖食盐一本万利的情况也会因为太府寺的建立而有所抑制,毕竟朱见济一直都不相信商人的良心。   为了鼓励大部分商人仍然对盐引趋之若鹜,那还要想办法提高食盐的发放量。   想当初,开中法之所以施行,问题就在于朝廷缺钱,必须要和掌握了民间大部分资源的商人进行交换,不然“盐铁官营”,会成为古代王朝永不更改的铁律。   而“盐引兑钱”的法子并扩大相应规模推行以后,除了容易让以前的商屯之法被破坏,也会打破盐商的垄断,让一些中下级别的商人加入到贩卖食盐的行列里面。   可一旦人类生活必需品被商业化,不被控制引导的话,就会出现问题。   好在朱见济一直喜欢防患于未然。   在他的目标下,此时开放盐引,不代表之后会继续开放   以后大明的市场会被大体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公有,一个是私有,其他所有制就目前而言,还没有见到。   公有层面,朝廷仍旧需要调控全国基本物价,像盐铁等物,官方仍旧要卖,不能因为有了开中法,就全开放给商人。   私有方面,商人可以通过给朝廷各种缴纳银钱,获得售卖资格。   只要他们做的不过分,那朝廷基本不会管,算是给封建体制下的经济市场注入活力。   然后问题来了   食盐产量提不上去,一切的计划都是放屁!   朱见济回头让人给自己四处搜罗了一下大明朝此时的制盐情况,发现后世人所熟知的海盐晒制之法还没有正式形成,貌似才在福建沿海和山东的海丰县等地出现雏形。   大明目前的制盐效率,底下且耗费时间,对朱见济来说并不是个好事。   人的日常生活需要盐,而毛纺织业也需要盐!   别忘了,朱见济可是希望通过收割草原上的羊毛,对那些少数民族进行经济控制的!   没有足够的食盐,那他想好的制碱法就弄不出来,而没有足够的碱,羊毛就无法有效的清洗柔顺,做成人人都能接受的毛衣!   谁他妈想披着一身羊皮出去?   本以为大明的食盐很丰富来着,谁能想到还有如此的当头棒喝?   问题大了!   小太子当时就砸巴了一下嘴,努力的从脑子里搜刮起了前世的知识,企图为自己挽尊。   好在文科生搞不懂物化原理,却是能背。   朱见济想肿了脸,终于回忆起了海盐的晒制方法。   他现在把张凤跟石璞找来,就是让他俩去负责新法制盐一事的。   石璞听完,只是将朱见济提前写好的晒盐法看了又看,最后沉默不语。   他的才干在六部长官中,算是比较低下的,甚至于当上这个尚书,也脱不开走后门氪金这事,私生活也是此时寻常士大夫的模样,但石璞在工作上有个非常让朱见济夸赞的优点,就是拿了任务不多说,能乖乖的去做。   张凤更是如此。   最近的各种开支已经快把这人给逼疯了,做梦都逃不开各种表格,睁眼闭眼都要手抚心脏,念叨着户部里面剩余的一点银钱。   难怪前任金濂会死在工作岗位上!   小太子在这时候能给他提供一个新的赚钱方法,张凤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   什么话都不说了,   能给国家想办法揽财,那小太子就是永远的神!   “都是古人的功劳,”朱见济没有把张石二人的夸赞厚脸皮收下,只是感叹着说道,“这些法子,不少都是从永乐大典中寻求到的,可见我华夏先民之聪慧!”   “奈何如此妙法,即便记于典籍之中,竟也慢慢失传,以至于二位尚书都不曾听闻,尤为可叹!”   张凤顺势说道,“当年太宗编修永乐大典,所用人力物力,何其浩大?臣等眇眇之身,如何能于当时世间大半俊才相比?”   “何况永乐大典编修之后,由于体量之巨,内容之多,令人难以翻阅识记,刊印更是艰难”   就这种情况,使得永乐大典修好之后,很长时间都是束之高阁。   对于寻常的读书人来说,他们只需要去关注四书五经就好,如果要开辟新方向,也有不少专门典籍查阅,没必要去翻如此的大部头。   可这么好的一本书,朱见济如何能狠心让它不见天日? 第115章 :太上皇如丧考批   “父皇前段日子不是让翰林院修了寰宇通志吗?孤也想给他们一个任务,便是查阅永乐大典以及别的典籍,将古今经世济用之法通通编修入一本书中,名为天工开物,发行天下,如何?”   借着这个忽然而来的话题,朱见济提出了这个要求。   张凤和石璞当然不会拒绝朱见济的提议。   反正修书这种辛苦活又不是他们来干,怕什么?   何况,书修的多了,也能证明国家如今的强盛。   毕竟只有盛世之下,才有足够的精力去折腾文化艺术方面的事。   二人事后返回各自的办公场所,又迅速的找来相应的官员,要求他们前去朝廷各地的盐场,将这种新法实验一番,只要成效良好,便要迅速的推广。   张凤方面则是约谈了一下太府寺,请胡安寿去调查一下民间食盐的价格,还有盐商贩卖后的获利,好为之后的开中法定好基本方向。   于外界看起来,京城仍然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只是在凤阳,已经被迫给老祖宗守陵多日的朱祁镇再次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在瓦剌的野生老婆和孩子终于通过景泰帝的手,送到了凤阳。   而朱祁镇仍旧保持了他的薄凉本性,对于许久未见的异域妻和子根本没什么感动。   他甚至觉得景泰帝来这么一出,是在恶心自己!   自己娶也先的妹妹,然后跟这个野蛮粗鲁的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形势所迫!   没看见自己回来以后一点都没提过这事吗?   景泰帝已经把自己困在了凤阳这个鬼地方,现在还在如此折辱他?!   土木帝为此大怒,又气得想打老婆。   但也先妹妹带来的消息,却是浇灭了朱祁镇心中的火焰。   “伯颜伯颜死了?”   惊闻此话的朱祁镇面色灰白,比起当初打了败仗被俘虏还要失态,瘫坐在椅子上。   钱氏见他面如死灰,一派颓唐,忍不住上前安慰丈夫。   结果她才靠近几步,就被猛然窜起的朱祁镇给狠狠推了一把,“你想干什么?!”   “你也要来看朕的笑话?”   “伯颜!伯颜都死了!”   朱祁镇悲痛难耐,捂着脸哭了起来。   那个在草原上诚恳对待自己,会对自己说“我的皇帝”这种亲近话语的汉子竟然就这么没了!   朱祁镇放空自己,不再去理身边的人,失魂落魄的飘荡去里面的房间,继续痛哭。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也先妹妹拉着孩子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烦躁和犹豫,“我竟然要和这样的男人度过接下来的生命,这是长生天对我的惩罚吗?”   “我可怜的孩子,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钱氏听闻对方口出不逊,不高兴的皱起眉头。   即便沦落至此,的确逃不开土木帝的关系,可作为妻子,不就应该和丈夫共进退吗?   周氏、高氏走了,现在这个异域女人也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她们之间,谁错了?   而且钱氏心中对于“伯颜”也无比好奇,想知道能让性情刻薄寡恩的丈夫如此哀悼的人物,又是何等身份。   “妹妹,不知伯颜是哪位英雄?”钱氏靠近仍然一副蒙古打扮的也先妹妹,强笑着发问。   对方抱住孩子,冷硬回道,“他们那么要好,你天天跟着人却不知道?”   “伯颜,是我的兄长!”   “也是个跟咱们丈夫关系匪浅的人!”   说到这句话,也先妹妹还有些恨意。   她并不是也先很看重的亲属,当初意外俘虏了大明皇帝,也先太师惊喜的想把人留住,便随意挑了她嫁过去,名为“结两家之好”,其实就是要把朱祁镇绑上蒙古的船。   也先妹妹起先觉得还行。   毕竟她嫁人的对象好歹是个皇帝,在蒙古能被也先好吃好喝的拉拢,回去大明更是直接成为上国妃子,到时候也先为了蒙古的利益,也会作为外援,让她不至于在深宫中受欺负。   但伯颜的出现直接让她的美梦破碎了。   那两个男人怎么就动真感情了?!   回想去过去被迫成为第三者的事,还有自己跟孩子继续被牵连,被人从蒙古打包送到了凤阳,也先妹妹也十分气恼。   她在来的路上就从侍卫嘴里打听过目前朱祁镇的地位,知道这人政斗失败,不需要多虑,所以把心中的不麻烦都释放了出来。   如果下半辈子都要跟着这人过,那憋着委屈自己干嘛!   “你的丈夫不是条好汉,我不爱他,你可以放心的继续和他生活。”   “给我安排的院子在哪里?我带着孩子过去,以后没事可以不用常见!”   也先妹妹打了声招呼,然后在仆人的引导下走了。   只留下不敢置信的钱氏。   北京六月,刚刚完成治理黄河工程的徐有贞被召令回京。   景泰帝带着儿子一块接见了他。   “臣拜见陛下,太子!”   徐有贞长的颇为矮小,但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尤其是在工地上工作久了,风吹日晒出了满脸沧桑,乍一看,还有些“国家栋梁”的感觉。   只是当景泰帝让他抬起头来说话的时候,这人脸上讨好的笑容,又把他的“名臣风度”破坏的一干二净。   朱见济对这人啧啧称奇。   “爱卿治水有功,朕都不知该如何封赏于你了”   景泰帝却是很欣赏徐有贞的态度,对着人好言好语的拉家常,时不时问两句黄河的情况。   “臣为天家效力,理所应当,不足以让陛下说这话!”徐有贞笑得更加贼眉鼠眼,发黄的牙齿都露出来了几颗。   “当中的主要功劳,还得是太子爷做出了水泥这等神物,只需要短短几天,就能铸成大堤,让洪水不能渗透”   “这都是陛下与太子的功劳啊!”   用真情实感的咏叹调大声喊出这一句,徐有贞对着景泰帝父子深深拜下,感动的景泰帝都泪目了。   也许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热忱的赞叹自己,让景泰帝赏赐的小手又蠢蠢欲动。   但是天天看着儿子除了批阅奏疏还要审查各种表格,景泰帝也强化了一点财政概念,知道自己随手一扔,就能把不少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钱给砸出去。   这么一对比,景泰帝就主动节省起来了,就连唐妃的家里都不怎么赏赐了,还在考成法中,把触犯了规矩的官员曾经被赐下的田地收回不少,然后转手就交给儿子开皇庄。   所以为了每天都要考虑收支问题的儿子,景泰帝放弃了给徐有贞赐金子的想法,只是拉着他的手一口一个“爱卿”,然后让他以佥都御史的身份,帮助王竑一起管理都察院。   这就扩大徐有贞的权力。   反正对于当官的来说,掌权了就是掌钱了,升官后面自然能发财。   徐有贞虽然有些失望,没有直接提拔成国家大员,但还是接受了一个任命。   在考成法出台之后,都察院的权力和待遇其实是提升了不少的,不少官员的前途都在御史手中的小本本上,一旦有污点,就容易成为政敌攻击的对象。   于是很多官老爷都对来考察自己工作绩效的御史们尊重了起来。   朱见济一直含笑不语。   直到景泰帝说累了,转过去喝起了茶润喉,他才小声的对徐有贞说道,“孤听说,徐爱卿此前叫做徐珵?”   徐有贞浑身一抖,才被景泰帝的和颜悦色说到飘飘然的灵魂瞬间落地,呐呐的说不出话。 第116章 :徐有贞被太子认可了   徐珵是什么人?   是在当初土木堡大变消息一传来,就鼓动朝臣迁都的“奸臣”。   是在朝堂之上被救时宰相于谦怒斥的不法分子。   北京保卫战之后,徐珵这个名字已经算是烂透了,正好封建时代又没有身份证这种东西,虽然讲究“父母赐名,不可更改”,但只要人不要脸,改名字还是很方便的。   于是徐珵不见了,   朝堂中多了个名叫徐有贞的大臣。   景泰帝不知道还有这变化,只当“徐珵”后面受不住骂声自个儿引咎辞职了,黄河水患一来,又见“徐有贞”主动请缨,便提拔了后者。   之前皇帝的举动,让徐有贞还以为这事已经彻底过去了,心里还琢磨着如何获得圣心,讨好面前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   结果小太子偷偷一句话,就让他吓出了一身汗。   “徐卿家不必多虑,”朱见济笑着对他提了提腰带,勒住虽然减肥了很久,但仍然不见瘪下去的小肚腩,“孤既然把这事跟你说开了,便是既往不咎的意思。”   “你上的奏疏孤和父皇都看了,很不错。你治理黄河也有功劳,几年前的糊涂话只是心急导致的,如今也不必再抓着不放。”   他学着景泰帝的样子跟大汗淋漓的徐有贞握手,诚恳的告诉他,“日后好生做事,卿家既然精通天文水利,自然会是我朝栋梁!”   以大明朝令朱见济胃疼的各种自然学科普及程度,能找个通晓多方面事务的家伙还真难得。   虽然小太子相信民间自有能人,可官方又不重视,科举也不搞那玩意,朝堂上的官员中能来个理科人才,简直堪称一宝了!   为了徐有贞的本事和马屁,朱见济决定对他好一点。   徐有贞被这又是萝卜又是大棒的手段弄的头昏脑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小太子如此针对。   不过对方既然如此说了,日后有人再拿这问题攻击自己,他也有话可说了。   皇帝看上去对自己很满意,   太子只是敲打了一番,八成是不满于自己改名换姓的“欺君之罪”,只要以后好好干活,估计也没啥问题。   于是徐有贞摆出一副感动的含泪模样,“臣必然为天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们说什么了?”   饮茶完毕的景泰帝回过头,就见儿子和徐有贞心心相惜的模样,不由笑了出声。   自己儿子身材矮胖,臣子中的大多数即便跪下,也得微微低头跟他对视。   这个徐有贞倒是正好,跪下后能让太子享受下来自别人的仰视。   难怪青哥儿喜欢!   “没什么,只是问了一些治水的事情。”   朱见济笑着跑到好爸爸身边,父子俩聊起了中午吃什么的问题。   徐有贞见此机会,请求告退。   等着走出大殿,明明是即将入暑的大好日头,却让徐有贞觉得自己背巾湿透了。   朱见济却是不在意他的感受。   在接触巅峰权力日久,朱见济也慢慢的不再对过去历史上的各种“名人”过于看重了。   谁让历史书就那么一点,只能捡着那些人有代表性的经历说?   于谦的人品足够好,但他在生活上死板的作风让他老婆都受不了,锦衣卫隔墙有耳的时候,还听到过他俩夫妻间的吵架,甚至还有过于谦被赶出卧室打地铺睡觉的事。   他做事情还有典型的“我行你也行”理念,导致很多官员都对其不满。   而且于少保在经济方面的确不怎么行,他可以认真的去操练士卒,兼职文武,但他再怎么认真的对账本,也无法赚出来金银财宝。   足以见得人无完人。   所以一个徐有贞,朱见济是不怕的。   他是臣子,是皇权规则体系下的一个正常打工人,只要没有太上皇这个上位的捷径在,他要想获得权力和地位,就只能抱住景泰帝和自己的大腿。   再说了,这人明显有眼力见,溜须拍马的功夫,能把小太子的厚脸皮都拍红了,本事又足够,是个值得一用的。   小太子决定“任用佞臣”,以后让徐有贞帮自己背一些黑锅。   如果曹吉祥在天有灵,只怕会因为小太子的双标而痛哭出声。   明明   明明他俩干的都是差不多的事!   怎么就自个儿被宰了?   对此,朱见济只能表示自己当时初来乍到,操作不熟,真是不好意思。   另外,曹吉祥和徐有贞的身份也不一样嘛   后者是臣子,是有机会改换门庭的自由打工人,所以明末才有那么有投降闯王和满清的士大夫。   但前者是皇帝的家奴!   一个奴婢敢对主子下手,这问题不是更严重吗?   曹吉祥飘在天上落泪又能如何?   朱见济当初,杀他和石亨,可都是“师出有名”的!   他才不会不讲道理,做个肆意杀人的暴君!   小太子可是一个喜欢好名声的人。   “老徐怎么还不回来?”   “他是想死在外面了吗?”   九月份的咸阳宫里,外面的太阳滚烫灼热,但摆放了大量冰块的宫廷之内却是充满了凉气。   解决了手头上几个大问题,近来没有太多烦恼的朱见济终于有空,和小伙伴们对坐吃瓜。   翠皮红壤的西瓜被三个小伙子一人抱住一个,用勺子挖着吃,清甜可口。   作为一种在洪武元年就被太祖钦定为“太庙贡品”的水果,西瓜在大明的培育算得上发达的了,而老朱家的每代皇帝,也都挺喜欢吃瓜。   自迁都北京后,先帝爷们还特意命人在京城周边开辟瓜地,以为特贡之物。   而朱见济弄出来了玻璃后,得知皇家竟然还有“种瓜”这一业务,还特意着人弄了个小小的温室出来,让人在里面种植一些绿色果蔬。   于是在北京的九月里,小太子还能和他的伴读天团一起共享吃瓜之乐。   可惜最能嚷嚷的徐永宁不在。   经过一个暑期,被晒黑了不少的柳承庆跟张懋啃了一大口瓜,满嘴汁水含糊不清的回道,“老徐最近传信,说去了山东那边这个月怕是赶不回来了。”   除了徐永宁被派出去做底层宣传工作,其实这一年下来,他们两个小少年也没闲着。   在农庄集体化推广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朱见济就让这两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下乡去“体验生活”了。   作为太子的伴读,现在对方年纪小,是无法做什么大事的,但却注定了他们长大之后,会随着新帝登基而得到重用。   所以朱见济要从现在开始培养起他们。   他可不想以后做事了,身边的人手竟然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官二代。   认真工作,要从娃娃抓起!   于是在这暑热的几个月里,柳承庆和张懋被迫下田参与了夏收和新一轮的播种,还去参观了织布厂等等地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小太子会时时盯着账本了。   他们身为传承数代的勋贵,日常花销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两的,对于正常的社会情况自然有些脱离。   如果不是有个晋惠帝提前说出了“何不食肉糜”这句名言,想来还会有后来的权贵们喊出来。   现在好了,   劳动改造过的两个贵少爷迅速的成熟了起来,慢慢的脱离了哇派护法的身份。   效果比变形记还显著。   只有徐永宁这个二哈,仍然是原来的模样。   自打朱见济给了他方便之权,去各地充当罪恶克星,这家伙便乐不思蜀,偶尔才有一两封信送回来,给大家报个平安。   为此,徐永宁他叔婶亲娘都担忧不已,两位女性长辈甚至入宫求见过杭皇后,想借对方的口跟朱见济说一声,赶紧把飞起来的狗子找回来。   老徐家的嫡系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朱见济能有什么办法?   他敢让锦衣卫把人绑回来,第二天徐二哈就能给太子殿下制定一个全新的“咸阳宫装修计划”。   为了省点钱,朱见济决定假装不知道这事。   不过今日一问,对于徐永宁跑去了山东,小太子还是很惊讶的。   他捧着瓜皱眉,仿佛手中的西瓜不再甜美,“他去哪里干什么?”   总不能跟徐有贞一样,也要去治理黄河吧? 第117章 :徐永宁在山东   “老徐在信上说,你趁着推广农庄的机会,把地方上的不少恶人都给抓了,搞的他没地方发挥本事,干脆出直隶,去山东那边了!”   张懋憨笑着告诉朱见济,对于徐永宁这样的脑回路也是非常理解了。   他们是亲身参与过集体化建设的人,虽然因为年少,无法过多的做什么,但该了解的还是了解到了的。   比如说在大明的光辉无法覆盖到的地方,人们很多时候都是被当地的地主给统治着。   虽然直隶作为距离皇权最近的省份,无法像东南那样,涌现出不少家产丰茂,土地接天的大地主,可乡村之间,仍旧是爬满了这样的虫子。   农民的认知和信息来源都受到限制,生活方面又必须依赖土地,于是他们中的大部分,理所当然的沦为了为地主服务的长工和佃户。   农庄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   即便朱见济不想在此时就挑起矛盾,推行集体化选择的地方,人口属性也是自由农居多,但总有心眼小的地主无法体会到皇太子的善心,觉得朝廷迁移农民去搞田庄,让自己能够使唤的人手少了,便有意的给朝廷大政的实行添堵。   对此,金童转世的小太子动容不已,派出了大量的锦衣卫和东厂人员去对方家里轮流坐了一会儿。   能屈能伸的当场就和朝廷达成了一致,并且为了表示歉意,主动向太子爷上交了半个身家当赔偿。   一身硬骨头的,只能在后面跟农民一样,去农庄里做事了。   借着这个机会,地方上盘踞的小土豪们被打掉不少,徐永宁之前还能找到一两个,后面就发现,一身武艺无处施展,浑身痒痒,心中骚动不可抑制。   于是他就跑到了隔壁的山东去,企图一展拳脚。   “山东啊那可是个好地方!”   朱见济还记得,近几年传来的受灾消息中,“山东”是个出现频繁的名词。   “也好,让他去山东给我看下黄河的近况,水土和顺还是很重要的。”   人都要靠着地里的粮食吃饭,要是水土出了问题,那也是个大问题。   柳承庆吃的一脸西瓜汁,啪啪吐出积了一口的瓜子,“殿下放心,老徐年纪最大,比我们稳重,不会出问题的!”   真的吗?   不说这话还好,朱见济一听小伙伴如此断言,心里反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而这个预感没过多久,就被证实了。   徐永宁在最新传回的信件中,提到了山东曲阜的老大衍圣公。   并且在文字中透出了对这个“国中之国”的强烈控诉,显然是很不满于孔圣后人的作派。   “孔家人在曲阜强抢民女,奸淫乐妇,其中还有不少是有夫之妇!”   只用文字是表达不出徐永宁心中激荡的,他甚至还让山东驻扎的锦衣卫直接带了原话回来,语气直白到让传话的那位锦衣卫一直低着头,不敢面对小太子,生怕让人觉得自己在带坏储君   “大庭广众,还让人家丈夫在边上看着呸,老子都不敢这么做!老子只会去照顾别人生意!   “恶心!恶心!他们这样的身份,娶几个小妾不行吗?嫖不行吗?哪怕多出点钱呢!”   伴随着这样的转述,小太子在脑海中甚至脑补出了一位头秃了半边的“半老徐娘”,口吐着芬芳渐行渐远。   可惜当这样的印象复刻到徐永宁身上时,让朱见济恶心的放弃了幻想,回归现实。   “山东孔家啊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见济听完之后,感叹着。   柳承庆和张懋则是面色沉重。   作为勋贵后代,他们的祖辈有能耐看不起只能靠名声谋好处的孔家人,但他们却不得不重视。   毕竟大家都成为规则玩家了,   天下也不是那个仰仗武力就可以纵横自由的天下了。   乱世和盛世,不是一种玩法。   有的时候,就连皇帝都得因为孔家的影响力而有所顾忌,时而恩赐,以显示自己仍旧尊崇社会主流思想,不搞叛逆。   但朱见济对此是不满意的   孔家最好的也就是孔夫子这位“圣人”了,可人亲口也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里有一代又一代的子孙打着他的招牌,享受荣华富贵的?   后世君主为了笼络儒家的士大夫们,为了借用他们的口来向底层百姓宣扬自己的“仁德”,把孔家当成了玉玺一般的存在,最后还真把人捧的飘飘然,以为自己是世间独一份了。   可在此之前,阿剌知院拿着玉玺都没能诱惑到自己,一个腐朽落后的孔家又算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眼下时机还没有成熟,朱见济早就要“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了!   上层建筑,终究是被当时的生产力所决定的。   有些问题,也不应该让上位者主动提出来。   “给定国公回话,让他别在山东惹事。”朱见济扣着腰带上的玉饰,心里想着后世关于孔家的风评,“起码让他别把自己扔到人前去!”   从考成法到商税的征收,朱见济是知道有些士大夫对自己不满的。   但因为他是皇太子,是被皇帝多次强调的“国之副君”,这群人不敢对着自己直接开炮,可攻击一下朱见济的身边人是能够的。   徐永宁的豪侠之气跟上流社会格格不入,完全可以让士大夫们肆意的炮轰。   所以徐永宁不能像在南京那样,直接上台表演。   “孔家繁衍到现在,听说族人已经有不少了家大业大,总有矛盾!让他们自己去闹,最好能闹腾的大一点,把狗尾巴漏到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自有王法来收拾他们!”   只要能断定是孔家先犯错,而且能像太上皇的骚操作那样,宣扬到百姓听了都能回家洗耳朵的那种地步,那朝廷再去处置,还能给自己赚一个“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的名声。   做人,   要善用舆论。   在武力无人抗衡的情况下,再掌握了舆论,那给人喂屎,他都能觉得是香的。   朱见济如此告诉那名锦衣卫。   后者应声而去,小跑着出东宫的时候,腰间的雁翎刀还跟飞鱼服拍在一起,响起了令人愉悦的声音。   其实在曲阜待久了的人,谁不知道“衍圣公”的威名?   “太子当真这么说?”   山东某家客栈里面,隐藏身份走爽文路线的徐永宁拍案而起,眉头凝结。   在他的身边,坐着两个容貌娇美的少女,正是在书信里,被徐永宁提到过的,被奸淫的乐妇的女儿。   能够生出她们这般的容貌,想来父母也是出了很多力的,可以想象那位乐妇是何等娇美。   而封建时代的女性结婚生子早,所以对方即便生了两个,也正处于女性风韵十足的年纪,再加上世代钻研乐曲,身上自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更添风采。   所以能够引得孔家此时的家主孔彦缙老而弥坚,做了次曹操。   那位乐妇虽然出身于太祖钦定的贱籍,但却是有两分傲骨在身上,不堪受辱后便找了个机会跳井自尽,临死前还痛骂孔家不做人,不配做什么衍圣公的话。   这让孔彦缙气得要死。   他不仅命人鞭尸,还要去抓捕乐妇的亲人。   这两位少女的父亲费劲辛苦,掏空了积蓄,才拖人脉将女儿暂时性的推出伸过来的魔爪,可惜作为贱户出身,她们的行动都是有专门的人监管的,加上其他人也不敢得罪衍圣公,便还是让孔家人追了上来。   好在徐永宁英雄救美,歪嘴龙王的身份一摆出来,便使得八方朝拜,诸邪退避。   徐永宁本以为,像衍圣公这种作恶多端的家伙,在有自己主持公道后,是能够被处理的。   结果曲阜的县令是孔家人,济宁州的知州是孔家门徒,完全是一丘之貉,让孔彦缙那个五十多岁还要抢人老婆的老畜生毫发无伤。   告诉了小太子,却是被转答了这样的话。   这让徐永宁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第118章 :衍圣公一家   “既然如此,那就根据太子的口谕,你给本国公去找找孔家人的黑料!”   “若有机会,便去挑拨离间!”   听着身旁两位美少女哀怨婉转的啼哭声降了降脑袋里的火气,徐永宁也算懂了小太子的意思。   孔家这种身负天下名望的家族,对于山东以外的人来说,自然是“圣地”。   而且曲阜被孔家经营多年,曲阜县令甚至一直都由姓孔的担任,早就成了一言堂。   就像后世的漂亮国一般,明明里面早就烂透了,可在外部宣传中,还是一个引导世界前进的灯塔。   只有让孔家人自爆家丑,才能使外界力量合理合法的介入。   徐永宁也知道,他一个勋贵对着孔家开冲,是顶不住朝堂上满口正气的官员们责备的。   那位年轻的锦衣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早就有下海的准备,但定国公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好吗?   他只是山东锦衣卫体系中一个小小百户,还是继承了老爹事业的那种大人物们总得给他一点纠结的时间,再去站队吧?   “不用多说,你已经替我跑了一趟北京,在太子面前露过脸了。”   徐永宁一脸沉稳的说道,浑身散发着一种可靠的气息,“只要在这次事情里表现得力,那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可我只是一个区区百户,如何能承担这种职责?”   职位卑微的自己,实在承担了太多重任!   梁白开觉得自己无法接过这个任务。   但徐永宁一拍脑袋,有了   “这是定国公世代传承的宝印,若是你遇到他人的阻碍或者质疑,可以拿出去,就说全是本国公的主意!”   小太子是不能牵扯进来的,徐永宁决定牺牲自己一下。   反正那个印章没了还能再刻一个。   玉玺都能更新换代呢,何况国公的章子?   只是上面刻的几个字,的确乃太祖高皇帝亲笔书写,不能让人随意作假。   这难道就是话本里常说的“御赐金牌”?   拿出去谁会相信啊   梁白开接过那枚印章,心里虽然吐槽个不停,但面色丝毫不显。   起码徐永宁舍得把这玩意拿出来给他当信物,证明这人还是敢承担责任的。   如果这次自己当真能做的漂亮一点,解决了上位者的烦恼,那他梁白开,就可以改名梁沸水了!   心思绕了几转后,梁白开决定赌一把。   不管输赢,反正结果都会是全家升天!   “小公爷如此恳切救护我们姐妹,真是让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由于现在还没有流行起“以身相许”这等违背传统男女守则的台词,两位美少女都只能激动的不停向着徐永宁道谢。   她们从未幻想过,出身贱籍的自己能被公侯搭救。   她们父母已经被害死了,在绝境逃生之时,两人也曾经商量过逃脱不得,便要跳河的事,可见已然是走到了断崖边缘。   在之后巨大的反转衬托之下,此后徐永宁便是要她们姐妹当牛做马,她们也是愿意的!   不管以后如何,起码在眼下时分,这位富贵少年总归是为她们主持了公道。   反正她们是贱籍女子,通常都要被人压榨的,就算父母是其中罕见相恋成家者,但这并不代表在教坊中长大的姐妹俩会把世界因此而美化。   相反,有了父母衬托,她们才更清晰的了解什么叫做“生而下贱”。   能够托身给一个貌似可靠的男人,可以算教坊女子最美妙的梦想了。   徐永宁倒也不全是贪图于姐妹花的美色,重点是他年轻气盛,还具有无比的正义感!   即便已经到了知晓人事的年纪,甚至因为经常来往宫中,被景泰帝接见时,徐永宁还偶尔能见到一些有颜色的书画   但这并不代表着,   他能在对方父母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对小姑娘下手!   那他和孔彦缙又有何区别?!   他禽兽啊!   徐永宁岿然不动,耐心的陪着两位美少女待了一会,看着姐妹互相安慰,脸上梨花带雨,随后才撩起袍子下摆,大步走了出去。   而梁白开接过任务后,也是花了一番心思去挑选下手对象。   衍圣公做的各种恶事是不用花时间去搜集的,就孔家那种程度,随便编几个罪状,都能作假成真!   天底下的坏事,他们有哪几个没干过?   也难怪士大夫们把孔家当成榜样来对待,论起做恶的水平,也着实值得前者“仰慕”。   如果不是因为曲阜县令是孔家人,济宁知州也是“圣人门徒”,孔家的事儿早就要被捅到天上去了。   从山东出走的流民那么多,总有人会去控诉这个当世最有名的“儒者”。   可惜老百姓的声音通常不闻肉食者之耳,即便有少数良心仍在的官员想为民声张正义,也抵不过以孔家为首的士大夫们口诛笔伐。   谁让屁民自古无人权?   好在这次来了个定国公,而定国公的背后,又是看不惯孔家的皇太子。   皇权啊   梁白开把自己在当锦衣卫这几年中听说过的,孔家所做恶事一一记下,发现一张纸还写不够,干脆不写了!   这种张口就来的东西,浪费他墨水干嘛!   随后,梁白开又去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帮手,让他们走关系,去找些不满于当代衍圣公孔彦缙的孔家人来。   作为世袭的锦衣卫,梁家在山东的人脉还是挺广泛的,通过各种关系网络七拐八拐后,最终还是让他成功找到了几人。   没办法,   孔家生的太多了!   古人本来就崇尚多子多福,有钱有势的还三妻四妾的安排,传承到现在,山东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姓孔的了!   家大业大,偏偏肉跟汤都被上面的掌权人给吃了,最底层的族人只能去舔舔锅底,这让人如何能忍?   大家都姓孔,用的还是一个字辈,凭什么你过的就比我好?!   如果是宋朝之前还好,孔家人起码还讲究一点规矩,可随着宋朝衰败覆灭,孔家也出现了巨大动荡   宋高宗赵构南下,当时的衍圣公孔端友随驾而行,开创了南孔一脉,由此孔家分裂为一南一北,血统和什么嫡系旁系的,也跟着后面接踵而至的掌权者册封而混乱了起来。   因为金朝自己封了一个衍圣公,蒙古的窝阔台也封了一个,元朝忽必烈也封了一个封来封去的,这关系自然成了一团乱麻。   而明朝的衍圣公一脉,其实是来源于蒙元时期的北孔家族。   想当初忽必烈初统中原,想着要把戏做的好看一点,更利于巩固自己的统治,便严格的按照“嫡长制度”,想要把当初南下的孔端友一脉找回来,册封衍圣公,把北边的这个扔掉不管。   结果当时的南孔家主孔洙却是个有气节的,面见元世祖之后,恭敬的“礼让爵位”,表示自家先祖已经有数代在南方安眠,自己这个子孙要为祖先守坟,不好去北方担任元朝的衍圣公。   这样的举动把忽必烈气得要死,但对方终究是个有脑子的统治者,只是应和着孔洙的话,把人客客气气的送回了家,成就一段“佳话”。   然后忽必烈就下了狠手,下诏书称赞了孔洙让爵的高尚行为,然后为了“表彰”他的气节,诏令南孔后人都得跟孔洙一样,不得继承衍圣公之爵!   到了最后,衍圣公一脉仍然是北孔家爵。   零散一算,自北宋灭亡后,北边的孔家人已经侍奉过伪齐、金、蒙元和大明四朝了,比三家姓奴吕布还带劲!   而且血统问题还有不少。   元朝时期孔家人就因为家族内部争斗,疯狂向着朝廷举报,说家主不是孔家血脉、家主不是嫡系继承等等话,让蒙元统治者忍无可忍,把“衍圣公”这个爵位给废了!   反正老子是蛮夷,跟你们讲什么道理?   搞笑的是,这样的大事发生在蒙元,根本没有士大夫敢出来为之狡辩两句。   要是放到大明朝,朱见济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这种道理放在哪儿都能用。   不过有例子也就好办了,反正蒙元时期孔家人都能闹腾起来,那么在景泰朝他们再为大家表演一次,也就不是问题了。   哪里能说是有人幕后挑拨呢! 第119章 :孔家互撕的日常   梁白开联络上了人,便行动起来。   孔家这些年的权力斗争也一直没消停,特别是当孔彦缙儿子死后,嫡系后代只留下一个孙儿孔弘绪,更让人心思浮动。   前面说过,幼儿的死亡率是很高的,孔弘绪才几岁,被他爷爷带着,已经养出来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哪天上树摸鸟把自己摔死也是有可能的!   老头子还不体恤下面的同族,像吃绝户这种勾当,本来应该由家族里的人共享,结果孔彦缙偏偏要独吞。   一房人没了当顶梁柱的男性,衍圣公直接一句“女的好好守寡,其他的交给老夫”就把东西全拿走了,还装出一副为了你好的架势。   宣扬的好听,虽然抢走了别人的遗产,但是家族还是会给孤儿寡母兜底生活的。   可人长了眼睛,也没少见那家人自己去干活啊!   未亡人被逼到带孩子吃百家饭了,这叫“兜底”?   这叫一家人?!   如此做事做绝,还一点脸都不要,搞的眼下孔家人更加离心离德,每天都琢磨着怎么让老头子快点玩完,趁着孙子年幼当不起家,自己好上位成为新的衍圣公。   梁白开掐指一算,盼着孔彦缙死了然后吃他家绝户的,人数还不少!   这也是他能迅速找来想要之人的原因。   只是孔彦缙头上顶着衍圣公的招牌,终究让这群人有些踌躇。   矛盾还没有闹到撕破脸的地步,他们也不敢踏出那一脚。   所以当梁白开找到他们谈话,企图让他们复刻一下蒙元旧事的时候,这群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差点让年轻的锦衣卫爆了脏话。   心里明明想的很,怎么嘴上就念叨着“我是孔家人我不能这么做”,“着实有违圣人之道”这种屁话?   青楼楚馆的美女少年们这么搞,那叫欲拒还迎的情趣,反正大爷高兴了给钱,大家还是会知根知底的。   你们这样儿是干嘛!   不就是看着自己只是个锦衣卫百户,没有足够的本钱,所以不敢跟着自己走吗?   曲阜县里谁不知道孔家的事?   现在来装纯,还比不上妓女从良来的真实!   梁白开耐着性子听他们说了一通“圣人教诲”,听得面无表情,最后才请出来了定国公这位大神。   当然,梁白开才不会傻到把徐永宁是奉了谁的意思下乡巡查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小定国公到了青春骚动的顺便年纪,正是空虚寂寞,来山东游玩想要逛一下圣人曾经生活过的遗迹时,遇到了两位心怡的姑娘   “定国公竟然和我孔家有这般仇怨?”   对方闻言大惊,一点都不怀疑梁白开话语的真实性。   因为为了争夺一个貌美女子从而引起争斗的事情,他们自个儿也干过。   以己度人,他们相信徐永宁也是“同道中人”,是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而且他还有足够的权力和地位!   这就让他们很心动了!   定国公这样的顶级权贵,跟只能在曲阜作威作福当吉祥物的“衍圣公”可不同,如果自己是个女的,也想凑上去攀附交流一下。   他的确可以帮自己和孔彦缙斗一斗!   孔家人对视两眼,然后转变了口风,前面还义正言辞的“恪守先人祖训”,现在就要为了正义和公理,向着曲阜大魔王开炮了。   梁白开都快被他们这不管做什么都能摆出一副“我最正义”的演技给征服了。   而且反水反的这么快,他心中也怀疑起了蒙元时期闹出来的“孔家血统”问题是不是真的。   难不成享福久了,脑子都成水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拿出更多的保障才能让孔家人毫不犹豫的去给自家亲戚背刺,谁知道两句话的功夫就挑拨成功了?   当他这个小百户被一向自诩高贵的孔家人礼送出门,还拉着手暗示他年轻没有成家,自己这边正好有适龄姑娘的时候,梁白开只能含蓄一笑,当作没听见。   他们家传到这代,就梁白开最机灵。   哪里能让孔家人的智商给污染了?   商议结束后,孔家人的互撕更加严重了。   早就不满于孔彦缙独裁专断,又有了定国公撑腰的人直接摆明车马,要跟衍圣公玩击剑。   孔彦缙常年嗜酒,年纪又大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冲击?   特别是当他想拿出衍圣公的架子,召唤狗腿应对的时候,却发现家族里面的人几乎都跟自己过不去!   老头子当场就气晕过去了。   醒来后就立马让人去找曲阜县令孔谇过来商量怎么摆平这次的事情。   结果孔谇作为被孔彦缙一手扶持起来的好亲戚,却是听说了一些动静,对衍圣公派来的人闭门不见。   他虽然是个不管事的垃圾县令,可好歹混官场,济宁那边是有熟人罩着的。   这边来了什么大人物,驻扎山东的锦衣卫们又搞出来了什么新花样,总有人给他透点口风。   所以孔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瞎掺和的好。   孔彦缙这个衍圣公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自己就不一定了。   没通过族人讨论就空降成了县令,孔谇在家族里已经不招人待见了。   一旦他失势,只怕不会有啥好下场。   而济宁知州本来还想着过来调停一下,结果半路就被锦衣卫给拦住了。   他比起孔家人,智商还是高那么一点的,知道能够调动锦衣卫的人,背景必然跟最上面的天家有关系。   所以当一群穿着飞鱼服佩戴雁翎刀的人找上门,知州就知道,这次孔家出事,他是兜不住了,明保哲身要紧。   京城那边,卢忠也出发去山东,预备把事情搞大。   上位者钓鱼的精髓,就是在鱼上钩后,不急着收杆,而是继续等待一网打尽的良好时机。   朱见济才不会浪费打击孔家神圣性的大好机会。   思想上的枷锁是最难去除的,他现在无法让所有人都喊出“咸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的话,但替孔夫子管教一下他不争气的后人,还是可以的。   于是卢忠以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身份,奔赴祖籍所在,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   且说自打朱骧被派去衡州府赈灾,朱见济就以“锦衣卫不能失去长官领导”的理由,推卢忠来到了前台。   而前任老板景泰帝看到这位过去的忠犬时,也是饱含热泪,和卢忠互相叙述了一下感情后,便豪气的任命他成为锦衣卫的副长官,掌实权!   这件事情在敏感的官员中引起了小小的波澜,但一想到太上皇都去凤阳了,卢忠作为皇帝旧时党羽,重新起用也是应当,便在明面上保持了沉默。   再加上锦衣卫中本来就有不少卢忠的老部下,所以等朱骧回到京城时,他就悲伤的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他被人迅速的架空了。   好在他性子刚直,对于当初的金刀案也有所耳闻,既然皇帝下令如此做了,也不多说,忍着委屈认了这既定事实。   对此,厚道的小太子已经在考虑给朱骧换一个岗位继续发光发热了。   也许可以让他去大理寺任职。   锦衣卫这份工作实在是不适合朱骧这种性格的人。   综上所述,再过个不久,卢忠就能回到自己过去的位子之上了!   坐在去往曲阜的马车上,卢忠豪气万丈。   他倒要看看,衍圣公这个王朝祖传的吉祥物,对上锦衣卫这个大明首创的特务组织,谁更厉害一点! 第120章 :要按律处理孔家事务   而等过去不到一个月,曲阜的孔府内斗越发严重,在徐永宁和卢忠相继为反对派提供支持后,他们的腰杆子挺得越来越直,说话口气也是愈发的大。   孔彦缙被熏的晕过去好几次。   作为被他扶持起来的曲阜县令孔谇称病不敢过来,通过同样方式上位的当代族长孔克勋企图和稀泥,却是被人无情的推倒在地,扭伤老腰后卧床不起。   不过孔彦缙的衍圣公也不是白当的,自然要想办法报复回去。   于是你来我往之下,有不少本应孔家私密的事情被暴露出来,显然是撕的上头,连家门都给拆了。   历史无数次告诉后人,内斗过了头,就要害人害己,可惜常常都是“后人哀之而不鉴之”,最后重蹈覆辙。   比如说当初的八王之乱,以及原时空轨迹上的满清代明而立。   腐朽落后的王朝被人灭亡,那是顺应客观规律的,但鞑清却是实打实的捡漏子上位,以至于中华数百年沦丧。   如此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大一统的王朝都逃不过这种噩梦,何况于一个已经沦为金子招牌的孔家?   由此,在景泰六年的十月十九日,朱见济和好爸爸在进行日常工作时,接到了来自于曲阜的一封举报信。   孔家人里辈分极高的孔克煦联合其他族人上疏,历数了当代衍圣公孔彦缙的种种违法犯罪行为,包括且不限于民女,杀害寻常百姓。   同时还举报了曲阜县令孔谇与孔彦缙同流合污,时常替后者隐瞒恶事,欺骗朝廷,使得曲阜成为了“法外之地”。   看到这封举报信的时候,还在榻上躺着摸鱼的景泰帝都从榻上弹了起来,不可置信。   衍圣公不是被人吹成圣人血脉,天下文首的吗?   怎么会如此作恶多端?!   只是锦衣卫的报表随后就到,皇权耳目的可信度,让景泰帝不得不相信,曲阜孔家是真的烂透了!   然后没有给景泰帝冷静思考的机会,衍圣公自己的“辩解书”又跟着发过来,自述是孔克煦这群人想要倚仗在家族里的辈分,颠覆自己的权威,所以肆意的给自己泼脏水。   他,   衍圣公孔彦缙,   虽然爱好酗酒,不善文采,并且真的过民女杀害过平民,还对孔家人吃绝户搞专断主义   但他真的,   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朱见济看到这封由衍圣公亲手书写的辩解信之时,被逗的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简直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天真愚蠢的人物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说自己是个被人诬陷的傻白甜,还在奏疏里又哭又闹,让皇帝别信别人的举报这是把统治者当傻子耍吗?   还是孔彦缙当真以为,自己仰仗着衍圣公的名头,就能让皇帝无条件的信任自己?   而且孔彦缙的字写的比朱见济还差,都不知道他这把年纪,究竟活到哪里去了!   “真是要翻天了!”   从十九日那天起,景泰帝基本隔一天就能收到两份来自孔家的奏疏,内容跟第一天大同小异,都是在各说各话,互相攻击。   而且随着口水仗越打越久,孔家暴露出来的丑事也越多。   只是看这些奏疏,都把景泰帝吵的脑袋疼。   他对着儿子抱怨,“圣人之后,就是这般模样?”   撕逼程度竟然和村头妇女互扯头发相似,着实让景泰帝大开眼界。   朱见济安慰好爸爸,“圣人的后代,终究不是圣人虎父犬子的故事也是常见的嘛!”   “可把事情闹成这样,大家都不好看!”景泰帝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小黄书都被他扔一点去了。   可见衍圣公给他带来的烦恼并不轻松。   毕竟对方是大明朝著名的门面工程,要是倒了,那朝廷的颜面也不好放。   景泰帝纠结着,跟儿子说道,“不如为父派人过去为他们调停一番吧,到底是一家人,哪里有互相成仇的道理?”   可朱见济拦住了他,让好爸爸千万别学某些领导的样子,因为怕麻烦和爱面子,而放弃了真正的解决办法。   对用着朴素目光关心这些事情的人来说,他才不在乎有没有丢脸了,只有伸张正义,再收拾好烂摊子才是正道!   再怎么狡辩和隐瞒,甚至于禁止人讨论相关事务,就能让错误消失,当作从未发生过了?   善恶有报,   这是中华儿女最传统和最重要的价值观之一!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朝廷,才是最让他们喜欢的。   有时候做错事不可怕,毕竟家大业大不可能管到方方面面,可错了不承认,乃至于上下都装聋作哑,那才是真的败人缘。   古来王朝,有多少是因为死要面子而活受罪的?   朱见济也不想让衍圣公就这样轻飘飘地度过这次的槛。   孔家人递上来的奏疏,走的都是正经通道,是层层往上传的。   等奏疏到了景泰帝手里,他们的丑事早就让别人知道了,甚至流入民间,让乐于听八卦并且胆子不小的京城百姓又多了几个“下酒菜”。   而事情已然传开,要再行遮掩的话那大家也只能说下这命令的领导是个装糊涂的天才!   于是他向好爸爸建议,“我听说现任的山东巡抚薛希琏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深受百姓爱戴,不如让他去调查此事?”   薛希琏其人,朱见济是有所了解的。   听说这人在正统六年奉命巡视直隶地带的时候,用了一个月不到就把周边土豪整治的服服帖帖,随后去地方任职多年,期间修水利整吏治罢贪官赈灾情,功劳显著。   在大明朝的奖励体制下,只是升官是体现不了这人有多好的,于是薛希琏又被加封为文勋中的“正治上卿”,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爵爷。   自古当官容易,而获爵难。   毕竟官位大小可以按照领导的心思安排,不少佞臣本事没有,却是做了朝廷要员,但正经的爵位,却是需要官员有实打实功绩做基础的。   因为朱太祖知道,文官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所以制订了非常严格的文官获爵规则,能够到达这个条件的,大部分不是寻常人。   而这些聪明的实干家,自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局限于衍圣公这个虚名。   虽然心里很嫌弃士大夫们,但朱见济还是相信“屎里可以淘金”的。   起码景泰朝的骨干成员中,的确存在着不少能吏。   现在的大明才走过洪武永乐盛世,仁宣之治余晖犹在,社会的思想和部分官员操守,还没有堕落到南明那种让人想想就胃疼的地步。   这还有得救!   而薛希琏的名声,景泰帝也听说过。   他对于这种名声卓著的老臣是非常信任的,于是在儿子的劝说下,他点了点头道,“那就依青哥儿所言,让薛希琏去曲阜看看。”   “如果查出来真有其事,依大明律法惩处?”朱见济继续诱哄好爸爸,以免景泰帝最后考虑着孔家声望,又想去和稀泥。   景泰帝犹豫一下,然后肯定道,“依律惩处!”   “青哥儿放心,要是衍圣公当真有做天怒人怨之事,为父也不会心软放过他的!”   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废掉孔彦缙的衍圣公爵位,再选个品行良好的孔家人继承罢了! 第121章 :处理结果出来了   其后皇帝下令,让都察院的王竑和山东巡抚薛希琏去当地调查,中央地方联合办事,选的人还是当世负有名望的能臣,应该能为他们还一个清白。   景泰帝还是愿意相信“孔圣”这面招牌的。   可惜做人一厢情愿的常见下场,就是被对方骗感情   王竑和薛希琏联袂而至,迅速的抓了济宁和曲阜的长官,让他们不能给孔家通风报信,随后明察暗访,在曲阜亲眼见证了孔家人当着孔庙的互相辱骂后,觉得这群家伙真是丢人!   耳闻目睹,又有卢忠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资料,王竑一看,当初在朝堂上殴打王振党羽的那只手又蠢蠢欲动。   他拍案而起,“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事?”   “皇恩如此厚重,结果圣人之后,就不晓得知恩图报,报效天家?”   薛希琏在一旁哀叹。   他做了好几年山东巡抚,但长期专注于内政修缮,年纪上来后精力不足,对于孔家的事情也只是略有耳闻,默认衍圣公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便没有关注过这一边。   谁能想到他做了人,对方却不肯当?   “是老夫的过错去岁今年,朝廷都在推行考成之法,结果济宁曲阜这边,官员欺上瞒下,老夫却未能查明,以至于让人横行至此”   薛希琏老眼通红,抚着胸口长叹。   虽然他能者多劳,但谁能料到当官到生命的最后几年,会碰到“灯下黑”这种事?   薛老头都想上疏请辞,回家给自己准备棺材了。   “薛御史不必将他人过错揽入自己怀中,事已至此,我等也不该只顾着圣人脸面,做那济宁知州之事”   王竑相较于薛希琏是后辈,而且后者功勋卓著,便对其语言柔和,“我等为臣,自当为陛下分忧。出京之前,陛下便召见过我,强调大明律法之重,想来也是要秉公处理此事的!”   “我等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多虑!”   王竑劝导对方,然后喊来书童磨墨洗笔,开始写奏疏。   “臣奉命查衍圣公家事情伪相半,论克煦等徒而谇,不能为族人所服,宜改择之。孔彦缙所奏亦有妄言,请加罪!”   王竑一口气写完,随后拿给薛希琏过目。   作为一名实干家,王薛二人虽然学了儒家道德,但也不是死读书的人,对于劣迹斑斑,已经把孔家声名传到京城去当下酒菜的衍圣公不可能再有什么偏袒,再加上同时调查此事的,还有锦衣卫,便更不能表露出任何私心了。   锦衣卫代表了什么人,他们当然清楚。   既然卢忠比他们还要早来,那就意味着皇家已然盯上了这里,要是有谁做什么手脚,企图随意蒙骗过去,那下场应该不会很美妙。   于是王薛二人一同上了奏疏,将来龙去脉一一叙述。   孔家内斗至此,谁也不可能保持干净,孔彦缙老而弥坚人妻,他的族叔祖孔克煦也堪称宝刀不老,新娶的小妾比徐永宁还面嫩。   谁也别说谁!   这封奏疏传到京城,被烦死了的景泰帝扔到奉天殿的地板上,摊开给大家过目,连同锦衣卫调查的各种孔家黑料,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面对这样的情况,大明朝的官员们表现各异。   “唉!”五朝元老礼部尚书胡瀅叹气。   “唉”吏部尚书王文沉默不语。   “唉。”刑部尚书俞士悦脸色不愉。   只有兵部尚书于谦是最安静的,他动都没动。   因为研究燧发枪有功,从而获得再次调任,成为兵部另一位管事尚书,为年纪大了的于谦大爷分担工作的李贤整理了一下衣冠,捧着笏板站出来了。   “臣附议王竑、薛希琏二位御史之言!”   李贤的话,让某些踌躇中的官员松了一口气。   虽然上次他为了站队皇帝那边,义正言辞的给了太上皇一记背刺,让不少人都觉得惊诧,乃至于他在不久后从实权清贵的吏部调任去工部,都让同僚们暗自偷笑   因为不知道燧发枪的事,所以他们还当李贤舔得太急切,适得其反了。   但在两个月前,由于于谦年老称病,主动上疏请求皇帝给自己派一个帮手时,李贤被提拔成了兵部尚书,便让很多人看明白了,李贤这是真的“简在帝心”。   毕竟在兵部另一位尚书仪铭于今年去世后,有不少官员为了更进一步,都在拉拢帮手,想要给占了那个萝卜坑。   听说内阁的江渊都在走关系,结果高谷不理他,本应该是狗友的陈循却因为得到了太子那边的意思,也没有给他开后门。   在李贤被提名前,大家都在观望谁能成为兵部新的主事者。   谁让于谦和景泰朝的很多名臣一样,都有年纪大这一特点。   景泰六年,他已经五十七岁了。   常年清苦劳累的生活是注定了他不能长命百岁,子嗣就一个女儿,女婿朱骧性格跟岳父一模一样,目前而言,没有人能够继承于谦在政治上的遗产。   谁想最大程度的接过于谦手里的权力,最好的方法就是跟他坐一把椅子。   只要能够跟于谦混成好搭档,那皇帝也会欣赏你。   所以大家都很嫉妒李贤能变成黑马跑出来把萝卜给叼走了。   但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任命,朝臣基本都能猜到,他代表了谁的意思。   “臣,附议!”   “数代衍圣公皆深受皇恩,甚至世人都视曲阜为孔家封地,结果却有人不思恩德,反去祸害我朝百姓,岂能容忍?”   又有六科言官站出来,满腔热血的发言。   这对于摇摆派的官员来说是个借驴下坡的好机会,纷纷出声附和。   要说维护孔圣人,那是必须的。   可孔家做的各种丑事都放在台面上,六部长官在皇帝生气到不想说话后的种种表现,显然早就有了如何处理的定论。   所以孔彦缙一定是保不住的。   但,孔彦缙是衍圣公,衍圣公却不一定得是孔彦缙!   这么多代传承,衍圣公里面有坏人是肯定的,可只要皇帝仍旧礼遇孔圣后代,不废掉这个爵位,那士大夫们可以退而求其次,换个人当衍圣公。   只有寥寥几个在为孔家说话,用的还是一些蒙骗傻子的理由,比如“圣人后代怎么可能这样,必然是有小人诬陷,或者被带坏了!”   “这一任的衍圣公已经五十有四,谁能带坏他!”   李贤冷哼一声,眼神不屑。   难不成奏疏上提到的“被害民女”,还是幕后凶手,馋孔彦缙的身子?   那无脑维护偶像的官员被李贤批的哑口无言,最后跪倒在地流泪磕头,不停复读着“圣人千万不可受辱”的话。   景泰帝更加气恼,命人把他拖出去廷杖五十,其余处理学太子的办法,既然这人脑子都没了,那自己就帮忙把他名声也搞没!   朱见济对此,竟然感到了几分满意。   他本来以为,朝廷中的衍圣公死忠粉会有很多,谁知道最后只有几个站了出来。   想来大明朝识时务的俊杰还是有很多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推行了快一年的考成法,提前把这种“圣人门徒”给清理了出去。   朝议过后,皇帝下旨,通过了王竑薛希琏的“按律法办”提议,然后又钦点定国公和靖远伯王骥为特使,前往曲阜辅助这件事。   王薛二人到底还是在文官体系内,做了这种事,难免坏名声。   朱见济是个好领导,让勋贵派过去给两人分担点压力。   再说这事是徐二哈搞出来的,怎么可能到事了阶段,还让他继续潜水? 第122章 :王骥来到了孔府   徐永宁接到圣旨后,喜出望外,当即搂着姐妹花表示,他要带着二人光明正大的前往孔府,然后问责孔彦缙,替美人报仇!   两位美少女自然是感激涕零,只遗憾自己是带孝之身,不能为小公爷当牛做马,实在可惜。   不过徐永宁身上的豪侠之气也让她们觉得安心,不认为等自己守孝完毕后,小公爷就会抛弃她们。   “不过朝廷怎么会派王骥这个老家伙过来?难不成是想以毒攻毒?”   在美人那里露脸显摆了一下,徐永宁回头就对着前来恭贺他的梁白开皱起了眉。   后者是地方上的小二代,不懂京城贵人的各种黑料,见到徐永宁一脸厌恶,便好奇问了一句,“靖远伯怎么了?”   难不成这老头子管教过徐永宁,让哈里哈气的小公爷怀恨在心?   谁知徐永宁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对着梁白开摇头叹气,“此事便不为外人所知了!”   作为一名性格跳脱的勋贵,徐永宁打小还是很关注朝廷武力动向的。   在正统年间,南疆地区时常有叛乱发生,去年被送到京城斩首的思机发便是其中一个叛乱的头目。   而在叛过程中,自然会涌现出不少名将,比如方瑛,比如王骥。   这位在后世与王越、王阳明并称为“三王”的老爷子是个猛人,本来任职是文官的,却在南方工作期间,硬生生靠着镇压叛乱的军功封了爵位。   属于大明朝武德充沛的代表性人物。   按理来说,这样的传奇经历,徐永宁对这个王老头应该是非常欣赏的,但也许是因为过于有“自知之明”,让本来就有些自命不凡的王骥更加飘荡,从而败坏了人品和名声。   比如说正统年间王骥三征麓川,声势浩大,如果能够取得大的战果,那大家还能接受。   可这人是把握住了王振想要“扩大自身名望”的途径,从而力主征伐麓川的,结果还没抓到造反的思机发父子。   征战途中,劳民伤财,根据当时会川卫训导詹英的怒而呈辞,控诉了王骥在此过程里“不体上心,惟纵己欲,行李百扛,动役五六百人,将带彩币等物,密散都司等官,以邀厚利。”   除此之外,敢说真话又不怕死的詹英还指出,王骥违背太祖规矩,擅自阉割幼童,说着是要送到宫里伺候皇帝,其实是供自己享受。   行军没有纪律,十五万大军竟然命令他们同时出发,导致严重的踩踏事故发生,并且还强迫每个士兵除了自身装备,还要背六斗米,在贵川的十万大山里面跋涉,逼的不少士兵受不了,上吊自尽。   打仗了,王骥因为指挥失误吃了个大败仗,却反手抓了不少当地的渔夫假装是俘虏,厚着脸皮告诉皇帝自己大胜!   有官员为此弹劾了他,结果王骥恬不知耻的抱上了王振的大腿,反而升官发财去了。   徐永宁知道这些事情后,便无法再正眼相对王骥了。   特别是这老头子目前七老八十了,还龙精虎猛,天天喝酒玩女人。   用后世云南某位知名艺术家的话来说,那就是“天天吃肉不长胖,天天嫖娼身体棒”!   简直是天理不容的存在!   “这老头真厉害”   梁白开被小公爷普及了一番京城贵人的故事,只是咂嘴,忍不住的羡慕。   这么大的年纪还能干,他好羡慕的!   想想自己,青春年少着呢就被人使唤去勾心斗角,这些天为了笼络孔家,他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谁让和蠢货交流也要花心思的?   让蠢人不高兴了,他才不管你怎么样呢,直接就跟你翻脸了。   徐永宁认可的点头,跟着梁白开一块同仇敌忾。   只是他搞不懂,为什么小太子会派这人过来。   而朱见济那边,想的却是很简单   孔家不要脸,可王骥也不要脸啊!   作为一个有功劳的当世名臣,虽然也有污点在身,但压一压孔家还是可以的,再加上王骥的混不吝个性,朱见济就想着来个“以毒攻毒”!   而事情发展也不出他所料,等着王骥到达曲阜,联合了徐永宁后,就摆着架子去了孔府宣旨。   首先,撸掉了孔彦缙的爵位,贬为庶民,新的衍圣公要从孔家中选择品行良好之人接任   本来以大明律法,是要对孔老头处以死刑的,但一来人年纪大,二来人“宣圣之后”,真这么干估计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得嚷嚷起来。   于是朱见济权衡利弊,觉得给这人一个“死缓”也行。   反正孔彦缙酗酒酗了几十年,平时还玩的那么开,身体早就垮了。   等他没了衍圣公这个名头的保护,孔家人继续朝他狂怼,这老头八成就得嗝屁。   除他之外,孔谇坐地免职,并且要替“衍圣公”背锅,压赴京城受审处决,孔克勋也不能再当族长了,换人!   至于孔克煦等人,也有编造谣言污蔑族人的黑料,但由于造成的结果并不是太过分,身上也没有官职,便采取了罚款的方式,给他们施以教训。   就是罚款有点多了。   孔可煦他们听到朝廷“秉公执法”的决议以后,心里为了自己的钱包而狠狠一疼。   不过转头一想,他们的敌人孔彦缙已经倒台了,而自己只需要出一些钱财,之后还有机会利用孔家赚回来,便松了口气。   只要对手趴下了,即便自己没获得什么好处,那结果就是好的。   起码以后,凭借孔克煦的辈分,荣华富贵还是有的,而且在家族里说话会更有分量!   只有孔彦缙气得不行。   “此乃乱命!”   老头子气的站都站不稳,靠着自己的某个小老婆掺着才能大喊大叫,“天子焉能如此对待衍圣公!”   他得把自己供着才对!   “先祖在上,天家如此失德,实在是令子孙心碎啊!”   “大胆!”   一同前来的徐永宁拍桌大骂,“胡言乱语,冒犯天子!来人,给本国公掌嘴!”   孔彦缙已经被剥夺了衍圣公的爵位,旁边还有兵丁把守着,以孔家人的胆子,是不敢为了孔彦缙站出来的,除非他也想找打。   于是梁白开朝着手心里吐了把口水,搓了搓手,上前给了孔彦缙几巴掌。   孔克煦和姐妹花看的心里直叫好,恨不得自己上去也来两手。   王竑他们只当做没有看见,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凝视着不远处的孔夫子塑像。   一想到孔圣人的后代是这副德行,他们就烦的胃疼。   现在让定国公打打也好,把人脑子里的水打出来,不然就这嘴巴,迟早要把他自个儿祸害死。   脾气再好的皇帝,那也是皇帝!   “你,你这是趁机报复!”   孔彦缙被打的头昏脑胀,指着徐永宁哀嚎。   他没有见过那名乐妇的女儿,但母女之间长的还是很像的,也让人报告过她们的容貌特征。   当自己捂着红肿的脸,却看见定国公带来的两个少女露出快意笑容时,孔彦缙还有什么不懂?   按年纪都能当二女的爷爷了,但孔彦缙却是怒火攻心,当着徐永宁的面辱骂起这两位来,“区区贱妇人,竟然让定国公如此看中?”   “真是被狐媚子施了妖法!”   “你再骂!”徐永宁亲自过来给了这老头一大嘴巴,“本国公家里可是放了丹书铁券的,你觉得杀了被贬的庶民,能关老子几天?!”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徐永宁打上了瘾,又是几巴掌过去。   他之前就想着要保持形象,知道自己气上了头容易控制不住手脚,所以此前只让梁白开代劳。   谁知道这老头子如此的能拉仇恨?   都这地步了还在放嘲讽!   打死算了! 第123章 :完了,暴露了!   “你们”   “你们!”   孔彦缙挣脱小妾搀扶的手,企图反击。   可一个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老头如何能抗的过年轻力壮的徐永宁?   孔老头一败再败,王骥在旁边看的哈哈大笑。   他带来的兵也跟着嘲笑起孔家人。   “瞧瞧,这就是圣人之后!”   王骥眼睛扫过姓孔的那一堆人,然后对着孔彦缙的小妾可惜起来,“挺漂亮的,谁知道被这个混账老小子先上了!”   “没事,反正陛下已经把他贬为平民了,老爷若是喜欢,自然可以把人买过来逗乐!”有心腹小声的给王骥出主意。   自古妾通买卖,孔彦缙失去爵位后,哪里养得起家里十来个貌美的小娘子?   王骥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朝着对面指点了一番,暗示心腹自己已经看上了哪几个。   他待在曲阜的时间可不多,能多骑几个就骑几个。   反正不给钱就不算嫖啦!   免得京城里的言官总弹劾自己奢侈无度,作风糜烂,七十多了还在北京嫖到失联。   王骥得意的想到,觉得这次出差还算轻松。   什么天下闻名的衍圣公?   自己这个钦差一到,不也跟个鸡崽子似的被拿捏?   要王骥拿自己当年做一个单纯文官时的角度来看,那就是“读书人都欠收拾”,这群人嘴上说的都漂亮,但能“言行合一”的却寥寥无几。   刀子唰唰过去,就能让这群家伙骨头软了,直接不要圣人了!   今天只是个人失了爵位就大骂皇帝,那蒙元废了“衍圣公”,又有谁敢骂元朝的皇帝?   贱骨头!   只是正当王骥放弃了观赏孔家闹剧,和心腹商量如何得手孔彦缙漂亮小妾之时,意外出现了   孔老头悲愤交加之下,竟然爆发了无比的潜力,带着自己几个亲信跑到了孔府中供奉孔圣的家庙之中,趴在雕像前哭诉自己的委屈。   亲信把守门口,心想后面就是圣人受纳香火供奉之地,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得客气客气,王骥他们是不敢强来的,于是被压制的底气重新涌出,高呼“不可惊扰圣人”,企图狗仗死人势,为自己保住体面。   如果可以逼退王骥等钦差,使得皇帝收回成命,那就更好了!   “简直放肆!”   因为孔彦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王骥从欣赏他人老婆的美好时光里被迫惊醒,气的王老头也带着人呼啦啦的跑去了孔庙所在。   “此乃我孔氏家庙,不可以冒犯啊”   眼看着人要把孔庙围了,就连孔克煦都着急了。   孔夫子可是他们家的招牌!   轻易砸不得!   要是孔庙都被人闯进去了,那孔家的神圣地位岂不是要破碎?   但王骥岂是一般人?   人家可是大明朝以武功获爵的文官第一人!   虽然在打仗过程里也有过骚操作,但功劳去了水分后还是很不错的,能被一群传销人员给哄骗住?   七十多岁的老头了,骑过的扬州瘦马比孔彦缙喝的酒还多!   他现在还能干呢!   于是王骥捋了一把颌上白须,看了看王竑他们。   薛希琏跟王竑叹了一声,朝着王骥拱手道,“靖远伯为朝廷特使,便依您的意思办!”   “那我呢!”   徐永宁跳出来,“我也是朝廷特使!”   你   王竑看了眼他身后的两个姑娘,虎着脸跟薛希琏手拉手走了。   做这样的正事还带着女人过来,这像话嘛!   比起毛头小子,他们还是更信任嘴上毛长三尺的王骥。   不过这只是他们不知道王老头心中所想导致的。   要是王竑知道这一老一小都靠不住,估计就要辜负小太子好意,自己忍痛拆孔家去了。   “来人,把堵门的给我抓了!”   为了刚刚看上的小美人,王骥决定老夫再发少年狂一回,亲自指挥人手,对着孔庙发起了冲锋。   “不可!不可!”   孔克煦等人上前阻拦,同样被抓去了一边。   “冷静一点!”   王骥的心腹抽刀亮相,冰冷的刀锋给孔克煦剃了半边胡子,“我现在跟你讲道理靖远伯是奉了朝廷旨意,来抓捕强闯孔庙的恶贼的!”   “你能听懂吗?”   孔克煦看着近在眼前的雪白刀子,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懂了,懂了”   他本想着找徐永宁求求情,可又畏惧身边捉刀压着自己的恶徒,就颤巍巍的没再做声,低头不去看那些强行推开孔庙大门的官兵。   “软骨头!”   心腹嗤笑。   因为屋子修建了很久,从而使得庙宇内部略显阴沉。   大门打开,还算明亮的阳光一下子涌进去,照到了严肃的注视着前方的孔圣雕像。   雕像古朴,没有花里胡哨的颜料涂抹,应该算是孔家最简单的一件装饰品了。   可惜在这件饰品的下面,正窝着孔彦缙这个坏人心情的老东西。   孔彦缙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大胆,一群带着刀的丘八直接闯进来要抓自己。   他惊慌失措,张嘴就要骂,却让人直接从供台上抽了块巾子堵住了嘴。   可怜孔老头才被打肿了脸,现在嘴还合不上,疼的他都快流血了。   “朝廷养了你这么个东西,真是浪费粮食!”   王骥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看来还不能让你待在曲阜,不然继续吃老本作威作福”   “怎么着?以为躲进了孔庙,就奈何不了你了?”   “老夫要上奏天子,送你去岭南见见世面!”   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大山以南肯定没去过,现在是时候让他的后人接过这个开辟新地图的任务了!   王老头威胁了孔彦缙几句。   谁让这家伙非要打肿脸充大爷?   自己的年纪,都能给孔彦缙当爹了!   可惜,孔彦缙没有时间再让他辱骂了。   也许是之前的攻心怒火和激烈运动导致的,在被王骥蔑视的时候,孔彦缙本来就垮了的身子抽搐一下,随后一软,在兵丁手上瘫成了一摊烂泥。   刚刚被贬为平民的衍圣公,   竟然被活活气死了!   王骥都让这情况下了一跳,左看右看,大喊一声,“此事与老夫无关!”   欺负孔家人是可以的,   但弄死孔家人又是另一件事了。   毕竟自古以来,死者为大。   就算孔彦缙生前如何的发烂发臭,但他好歹是孔家人,好歹当过衍圣公。   如今被人活活气死,脸上的巴掌印还没褪去   王骥已经可以想象自己会被热爱偶像的读书人如何口诛笔伐了。   但意外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少。   就在孔彦缙咽气后不久,王骥心慌意乱之时,又有手下来报,说在孔庙里面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请王、薛二位御史连同钦差一块去欣赏欣赏。   王竑和薛希琏好奇而去,可等他们看明白其中事物后,鼻子差点都给气歪了!   这孔庙建了不知道多久,历经了几个朝代,是孔家人供奉先祖的地方。   历朝历代凡是对孔子的加封恩赐,都会被收入这里进行一块供养。   可是王竑等人粗粗一看,从汉到元的封赏都有记录,石碑上的碑文明明白白记录了孔子如何从儒家大师,一步步变成“至圣先师”和“文宣王”的过程,就连孔家后代如何高升为“衍圣公”都记得清楚。   可是偏偏!   没有大明立国以来,对孔家的封赏记录!   连蒙元的刻石录碑了,   怎么会没有大明?!   怎么能没有大明?! 第124章 :孔家的胆子   景泰六年年底的两个月,   京城里,雪花般的奏疏不停的从山东那边飞过来。   有跟往年一样的灾情报告,请求朝廷支援的。   有些是弹劾不法官员和怠惰庸官的,属于御史和言官们的绩效   今年都到年底了,这些工资低微的官员需要额外的收入,来让自己过个好年,所以近来都察院和科道官们弹劾同僚的频率也跟着升高。   但其中最多的,是关于孔家的事。   阮伯山在兴安离开之后,正式成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真正东厂督主。   对于东宫方面,他做事也更加的尽心尽力。   比如说有消息从曲阜那边传来,阮伯山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找了朱见济进行汇报,景泰帝都还在午睡没醒呢,连报纸都得看二手的了。   “孔家这么嚣张?”   听完事情经过,朱见济也是克制不住的生起了胖气。   在听说王骥派人羞辱孔彦缙,并且把人气死的时候,朱见济还为之担忧了一下   他是默认了对方可以去玩弄孔家人,但没说能把孔家人玩死啊!   虽说王骥老头也不是个好东西,可他给自己点火引爆炸弹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当着孔庙的大门把刚刚夺爵的老衍圣公给弄死了。   他才苦恼上如何收拾孔彦缙这个烂摊子,就听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王骥混不吝的派人强行闯入孔庙之内,不但抓了孔老头出来,还在庙里面翻箱倒柜了一番。   像王骥这种七老八十还惦记人小妾的家伙,带出来的心腹估计也是跟他一样嚣张了。   孔庙里面供奉了孔家多年所得的恩赐,自然引起了他们的贪心。   不过他们也知道点底线,只是拿了其中瞧着值钱的摆件,不敢真把孔庙给拆了。   其中有个读过书的人,曾经听说过衍圣公的“威名”,便好奇的去找了下他们发家致富的辉煌经历,谁成想连蒙元的恩赐都翻出来了,却没看到大明朝皇帝赐下来的东西。   而在被他喊来看这怪事的人里,还有王竑这等正直的士大夫。   这可捅了大篓子了!   不仅王竑的价值观当场崩塌,连薛希琏都顶不住,跺了跺脚狂怒一阵后,翻白眼晕了过去。   可想而知,被朝廷恩养数代的衍圣公竟然“不敬天家”,公然违背儒家传统的“君臣父子”道德观念,能造成多大的波澜。   但在泛起波澜的最初,递给皇帝奏疏只是有官员在弹劾王骥等人,说他们当着孔庙辱杀孔家后人,实在是不敬圣贤。   再加上王骥本人的风评本就非常微妙,有一些家伙便趁机躁动起来,企图把将老头子啃下一块肉。   王竑和薛希琏也没有逃过这场口水仗。   毕竟在官场上,做人难,做好人难,做个替朝廷办事的好人更难!   而王薛二人就是最后一种。   于谦身负“救国”的大功劳大名声,有时候都无法逃过其他官员的弹劾和污蔑,何况他们这次是真的踩到了士大夫们的红线?   孔圣人那是能侮辱的吗?   衍圣公那是能侮辱的吗?   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两个碍事的干掉,官老爷们以后就种田缴税了!   王竑那边,则是因为影响重大,而且孔家能这么嚣张的在孔庙里搞这种事情,背后必然有更离谱的,所以没有急着去应付别人的口水仗,急忙调动手下,将孔家人控制起来,盘问他们还做了什么。   在这样的时间差下,内阁收到的弹劾奏疏就堆成了小山。   而朱见济对此,只是把这些玩意儿按住不管,等着曲阜那边的消息传来,让其他人弄不清小太子心中打什么主意。   景泰帝对儿子的小任性也不管。   因为他知道王竑是个好臣子,而每次自己派这样的亲信出去工作的时候,总会有家伙想要挖自己这个墙脚。   景泰帝都习惯了。   弹劾就弹劾嘛,   说的好像朕经不住骂似的!   好爸爸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度过了去内阁当吉祥物的一天,直到在饭桌上被儿子小声告知具体情况时,才吓得差点噎住,让朱见济提前登基。   “这种大事,怎么现在才告诉为父?!”   辛苦的咽下去了口中米饭,景泰帝对着儿子一拍胖脸,生气了。   “这不是怕父皇被他们说急了吗?”   朱见济掰着手指给好爸爸数这两天到的弹劾奏疏,发现自打“衍圣公受辱而死”的消息传开后,全国各地的官员发来的问候,已经攒上几百份了。   以朱见济对景泰帝的了解,他可能看到一半就被气的吃不下饭做不了操,然后又犹豫着企图退缩,把王竑他们召回来,结束这场口水仗。   好爸爸是有些害怕麻烦和争执的。   因为他骨子里,并不是刚愎自用,所以别人朝着他多说两句,就可能说动他改主意,不管是好是坏。   知道好爸爸这个性格弱点,朱见济干脆帮他屏蔽了一些垃圾话,免得被干扰信号。   “这么多?”   景泰帝闻言皱眉,“看来那个孔老头一死,的确让人惊动。”   “不过青哥儿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好大儿竟然还说自己会被吓着。   笑死,   想他堂堂帝王,还有什么会吓到他?   于是朱见济就把卢忠最新收集到的情报告诉了景泰帝。   瞧瞧,他才知道这事,就过来和老爹一块分享了,多孝顺!   情报内容,包括且不限于“孔庙内部供奉的恩赐名单上没有大明记录”,而且还有孔家某些人的话语:   孔彦缙酒醉之后跟人指天画地,唯我独尊,跟佛祖下凡似的,说话口气极大,“不管天下谁做皇帝,都当敬我孔家,今日我为孔圣传人,当算无冕天子。”   孔家人还自诩,“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户,小家气,皆不足为道,故而我家最贵!”   这种话说了非常多,在曲阜耳目灵通点的,基本都知道,这也是卢忠能迅速收集足够黑料的原因,并且可以从消息的流传程度,推测出孔家这种思想由来已久。   也许是看不上“朱家的小气穷酸”,这才让孔家人在祭祀先祖的时候,把大明皇帝赐下的封号统统弃之不用。   景泰帝越听,脸色越难看。   自打儿子懂事之后,享受到压榨童工乐趣的景泰帝已经很少生气了,因为很多烦心的事儿子能把他提前做了。   但事关孔家,景泰帝必须知道。   而等他知道了这件事后,自然不可能不动怒。   他终究是天子!   谁给孔家的胆子,让他说出那些话的?! 第125章 :孔家不孔   “孔家”   “这是要造反吗?!”   天子震怒。   用膳的殿内,除了朱见济以外,其他人都惊慌失措的跪了下去。   他们第一次见皇帝发这么大火。   前面太子病重,那是焦虑。   而这次,只是单纯的被气到了。   “父皇莫气,王竑和卢忠他们,已经派人围了孔府,那些管不住嘴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朱见济安慰着好爸爸,替景泰帝抚摸胸口,疏通闷气。   “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些大臣天天拿这个来说,结果孔家人自己都不当成一回事!”   景泰帝气极反笑,抬手把桌子上的碗筷酒杯统统扫了下去。   气到连儿子的安抚都没用了。   想当初,景泰帝被臣子们用“正统”二字压了多久?   他早就受够了这个东西带来的委屈!   但景泰帝还是忍了,每次大臣拿着类似的道理来劝谏,他认真的听,光是笔记都让人记了不少。   结果呢!   一直打着这个招牌的孔家人自己却根本不遵守!   都是放屁!   “那群家伙还有脸弹劾王竑?”   “阮伯山,你带着东厂的人过去,都给朕抓了!”   “朕倒要看看,他们是忠于朕这个大明天子,还是那曲阜的无冕天子!”   朱见济没有阻拦。   于是阮伯山只能接过这个苦差事   他虽然是一条忠犬,但皇帝有没有想过,弹劾的人可是来自全国各地,他怎么抓的完?   罢了,   替皇家办事,最重要的是忠心。   既然命令如此,那他就办。   于是阮伯山带着东厂的人马出皇宫,检搜京城,按照朱见济之前记好的名单,将相关人员一个个的抓去大牢。   这群人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看找上门的是群宦官,先是袖子一摆,露出铁骨铮铮的姿态,气沉丹田的大喊,“阉党杀人了!”   “这嘴比我还能放屁呢!”   阮伯山嫌弃的捏住鼻子,让人把对方嘴堵了,然后继续抓新的目标。   这样的行动,自然引起了京城官员的大为震惊。   像这种大规模的抓捕官员,在景泰朝非常罕见。   此前考成法抓人,那是官员考核没过,有名有实的把人撸去牢里,流程走的很完整。   可现在这情况,显然不是他们工作出了问题。   看着横行于大街的东厂和锦衣卫们,官老爷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景泰帝的愤怒。   原来这位好脾气的皇帝发起火来,真的会打死人的!   第二天早朝,被弥漫京城的杀气震慑过的臣子们显得颇为安静。   东厂的皇家私犬们只在昨天疯狂的发动了一次,那磨牙吮血的模样让人回忆起了当初王振还在的时候。   才过去六七年,他们就在景泰帝的“善于纳谏”下遗忘了这种畏惧感觉。   现在重新一刺激,倒是跟浇了头冷水一般。   只有于谦这样的大臣敢于发问,“昨日在京中大索群臣,时至如今,东厂与锦衣卫仍在搜查,敢问陛下,可是京中出了差错?”   是有人叛乱?   还是皇帝被太祖附身,要跟臣子们玩个刺激的游戏?   “无有差错。”景泰帝这次没有让儿子出声,自己先朗声回道。   他仍旧含有怒意的声音在奉天殿回荡。   “只是朕心里不服!”   他哗啦啦的推倒旁边桌案上堆着的奏疏,奏疏顺着金台的阶梯滑落到了于谦脚边。   于少保拿起来看了一眼,大胆翻开,发现讲的是此前沸沸扬扬的弹劾王骥辱杀衍圣公的事情。   他对此不解。   朝堂上参与过内阁会议,帮皇帝处理过奏疏的阁臣都低着头不说话,显然是知道了弹劾的后续故事。   然后于谦继续弯腰捡奏疏,看了一份又一份,直到看到王竑所写的报告时,才定住了目光。   他看的呼吸急促,让其他人也好奇这份奏疏的内容。   害怕继续看下去让心脏受不了,于少保拍的一声将奏疏合上,和皇帝一块黑了脸。   “若王竑所奏不假,那孔家其罪当诛!”   作为一个强硬派,于谦说话从来都爱往重了说。   但是说要干翻孔夫子这事,就有点过重了!   不过由此想来,估计也是个昨天东厂的出动有关。   臣子骚动起来,请求皇帝公布原因,以免自己继续提心吊胆。   景泰帝挥手示意,于谦于是将奏疏传给鸿胪寺官员,让他们用大嗓门给朝臣们念一念。   孔家的放肆言行,全都被曝光于朝臣面前。   景泰帝再次遭受感情上的诈骗,难受的在龙椅上抱着胖儿子取暖。   其实像这种对着大臣哭诉“朕被骗了,骗得好惨!”的事情,皇帝做起来还是很丢人的。   景泰帝此前便不想把这样的丑事公之于众,只是想调动锦衣卫和东厂这鹰犬来处理,但朱见济劝住了他。   “凡事行来,都讲究光明正大。”   “孔家人就是因为说一套做一套,方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父皇既然想要惩处他们,就得让天下人知道孔家做的恶事,不然对方倒打一耙,也是做的出来的!”   读书人嘛,   不要脸的!   可既然对方不要脸,那皇帝还给孔家保留脸面干什么?   老朱家流传于民间的各种话题也算丰富了,像太祖马皇后的大脚、太宗的“诛十族”、以及宣德皇帝的斗蛐蛐,都属于民间政客的谈资。   也不差景泰帝这一个了。   所以最后丢脸的,只会是天下读圣贤书的家伙。   谁让他们把衍圣公捧的那么高?   现在衍圣公犯了错,还是“不敬君王”这种底线错误,该不该罚?   衍圣公那虚假的光环,必须破碎!   在原来历史上,嘉靖帝曾经对曲阜世代被孔家人掌控很不满意,企图自己任命曲阜县令,结果被臣子用“天底下谁的道德比圣人子孙还好?”的理由给怼了回来。   大明后世罕见的能把控朝局的皇帝对此都感到无奈。   如果朱见济不利用这件黑料把孔家压下去,那旧态复萌又有多远?   而且除了朱见济转告好爸爸的事情,还有卢忠新翻出来的一件事   在孔彦缙在大庭广众之下,于孔庙咽气的时候,卢忠就意识到他必须把这件事闹大,才能取得良好成果。   “衍圣公”的影响力是很大的。   弄死衍圣公的影响力也很大。   所以卢忠无法保证,当天下读书人对着皇帝施压的时候,他的主人会不会再次抛弃自己。   只有把孔家的污点挖个干净,让他们死活都翻不了身,让天下知道点道理的人都不敢为他们说话,那自己才算真正的安全。   所以卢忠除了拷问孔家人,还让人去周边搜寻相关黑料。   然后,便有了今天凌晨快马加鞭送回来的这封崭新奏疏。   根据卢忠调查,蒙元之时的沙河县中,有一个叫做孔天铎的人,属于孔家族谱榜上有名的圣人之后,企图求官未果。   这听起来还算正常。   可等念到这位孔天铎曾孙之名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塔识不花,   这个显而易见的蒙古名字,是孔天铎的曾孙所有。   而他完成了曾祖父的愿望,改成了蒙古名后,成功担任了蒙元蒙古字学教授。   听到这里,朱见济都仰天长叹。   这还没到鞑清拿着刀逼人剃头改名当包衣的时候吧?   就因为想给蒙古人当官,孔家就有人主动改名换姓了?   奇葩!   呸!   终于,在桩桩件件摆出来的情况下,有官员羞愧的抬袖掩面。   六科中又有热血的言官主动出击,“孔家何以称孔?!”   “此等无耻之徒,竟然享受了我朝百年恩赏!”   “啐!” 第126章 :追查   随着那当着朝堂上文武百官面的一声“啐”响起,新的开关被摁下。   “臣,请追查曲阜孔氏一族欺君罔上之罪!”   都察院管事的老大徐有贞站了出来,语气极为愤慨,好像真的是在为大明皇家受到的这样的欺骗而生气。   其实,也值得接受过正统教育的儒家士人如此作态。   因为他们学的是孔孟之道,可现在呢?   孔家自己都抱着蒙元的旧日回忆不放,连“日月重开大宋天”的大明朝都不放在眼里。   孔彦缙还有那般言语!   当着这堆黑料的面,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他们都不能替孔家说话。   考验士大夫们站队能力和道德水平的时候到了!   既然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那么现在孔家自己犯了捅破天的错误,   士大夫们是跟着大明皇家走,还是跟着衍圣公走?   “若是不能治孔家之罪,那君父何在?圣人教诲何在?”   徐有贞动情至极,红着眼眶含泪磕头,恨不得替皇帝手刃了孔家那群大逆不道的家伙。   他磕头的声音很大,并且言辞恳切。   然后有人也站了出来,跟徐有贞一起跪着,请求皇帝处罚孔家。   这个人,是李贤。   徐有贞偷偷瞄了他一眼,有点生气他来跟自己抢活干   王竑不在京城,那么他老徐就是都察院的老大,身份高贵。   如果他能把给皇帝递一把梯子,解决孔家这个烦心事,那好处必然是大大滴!   毕竟都察院长官表态支持,其实就已经帮皇帝带来了一片的支持力量。   自打改名的事儿被小太子一口说破,虽然后者讲了不会追究他的旧事,但徐有贞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治水的功劳,只能证明他对大明朝是个有用的工具人,但他对皇帝呢?   工具人到处都是,他还是有可能被皇帝一脚踢开,就像当年于谦几句话让徐有贞颜面扫地,连家门都不敢出去一样。   所以徐有贞觉得,他必须找机会向皇帝和太子证明他对于君主,同样的有用!   国家和君王,是不一样的。   徐有贞安分的发挥才能治水不搞事,那的确可能保证他的身后名好听一些。   这是在帮国家变得更好。   可老徐不在乎这东西!   他要自己活着的时候,就享受到位高权重的快乐!   也许是学了太多的东西,拥有一些理科思维的徐有贞根本不看重什么青史流芳,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很乐于追求权力,并且胆小怕事,极度符合他本人的长相。   这次表态,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在孔家这样的嚣张之下,衍圣公肯定要出事!   可皇帝不能自己把这话说出来,毕竟在此前,是皇家一直把衍圣公当宝贝供着的,是统治者把孔家人给宠坏了的。   这话,只能让手下来讲!   徐有贞把握住了机会,   他冲了上去!   然后李贤就出来了。   装的比他还真诚,还动感,还他妈盗窃他的台词!   于是为了争取第一功劳,徐有贞继续磕头,“孔彦缙之徒死有余辜,孔家在曲阜盘踞多年,想来更有恶事,请陛下派专人再去曲阜彻查,以将余祸铲除!”   “山东官员也有知情不报者,臣请连坐!”   李贤更是过分,踩上了另一根政治红线,“当年建文帝曾为孔家赐予公彦承弘,闻贞尚胤这八个字辈。如今查抄其家庙,未见我大明先帝赏赐,却仍旧沿用这种辈分行序,可见孔家心中,认得蒙元,认得建文,却认不得我太祖太宗。”   这个就很过分了。   大明朝从太宗之后,关于建文帝的问题一直是个雷点。   要不然朱见济在文华殿上第一课的时候,用这一点来收服胡瀅了。   现在李贤说,孔家对大明诸帝,就认一个建文,自然意味深长。   虽然在明面上,太宗还是个“爱护侄子”的好叔叔,起码史书都记载成了这样。   可现实呢?   “建文”这个年号都被抹除了,建文帝的几个儿子现在还在凤阳关着,连牛马都不认得呢!   你跟我说孔家不走寻常路,就爱玩刺激的?   那他们的罪,就更大了!   朱见济真没想到,在这方面他俩都能卷起来。   孔家的下场如何,还用得着他们说吗?   只要表态就好了,没必要演的用力过猛。   朱见济看向好爸爸。   在扔下孔家各种黑料后便保持着沉默,面色阴沉坐在龙椅上的景泰帝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强忍怒气,下了一道圣旨,自然是要处理孔家人的。   孔彦缙一脉,肯定要被剥夺继承衍圣公爵位的权力,但连新的衍圣公是谁,还会不会有,景泰帝没有提。   其余的罪责,要追究到底,从严从重从速处理,可以杀人见血。   除了孔庙之外,孔家但凡有僭越的地方,要被拆回。   曲阜的县令不能再由孔家人担任,需要朝廷指派,包庇孔家的曲阜乃至于山东官吏,要送去坐大牢。   这一切的结果听起来,让人颤颤巍巍。   因为皇帝话中的冷意,大家都听得出来。   京官中也有跟孔家熟悉的人啊!   这可怎么办?!   而且第二条明确提到了,要砍圣人后代的脑袋,其中意义同样十分重大。   盛世之下,哪里把吉祥物杀了的道理?   但他们都不敢说话。   有句老话说得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大部分读书人的骨气也就这样,平日一副很横的模样,但当对方真的一巴掌拍过来的时候,他们会立刻学会放弃和认清事实。   神仙鬼怪,   也是怕恶人的。   再说了,年底都到了,为了让京城周边能过个好年,朱见济提前一个月就下令加强了防卫,训练了好几年的团营被出动,由陈豫带领,只接受天家父子的调令,负责京城安保事务。   而于谦在生了一场病后,除了继续关心团营的操练和北方边防,其他的也逐渐放手,流失了对于军权的控制力。   可以说,皇帝办事的武力是很足够的。   这也是前几天官老爷们看到锦衣卫跟东厂行动起来时,感到害怕的原因之一。   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真的翻不起浪花。   于是皇帝旨意成功下达,直送曲阜。   接到圣旨的王竑和薛希琏抱头痛哭了一场,只为了他们逝去的信仰。   随后,王骥和卢忠开始大开杀戒。   王老头被孔彦缙的当场暴毙吓了一跳,然后就气恼这人死了都得给自己找事儿,对于孔家态度更加恶劣了。   当然,孔府中的漂亮女人,他肯定是已经玩过了或者即将要玩,还是要呵护一下的。   卢忠则是一条好狗,   他知道皇帝公开发布这样的命令,太子没有额外补充,便意味着等出了事,肯定不会只让自己背锅,是会保住自己的,于是勤勤恳恳的工作起来,撕咬起了孔家那群养尊处优已久的猪头们。   曲阜被抽调来的山东卫所士兵们包裹起来,兵刃向内,刀刀见血。   孔府的老爷们被自己看不起的丘八们杀的哭爹喊娘。   而消息传出去后,和中央有着信息差的士大夫们仍在上疏,企图保住孔家。   他们还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对孔家这么恶劣,而等他们知道了,还死性不改,想从另一个角度抢救衍圣公。   有人开始弹劾薛希琏的失误,没能及时调查出这种大事。   有人则是指责王骥对于孔家人的杀戮过重,请求皇帝把惩罚范围限制在嫡系一脉。   他们都很识相的避开了“君臣父子”和衍圣公谁更重要的问题,以免更加刺激到景泰帝。   但景泰帝还是看出来了,   读书人跟他不是一条心!   都这样了,竟然还有人替孔家求情!   景泰帝委屈的抱着儿子哭了起来,然后连夜烧掉了自己过去让人抄录的儒家经典语录和事迹。   他看着好烦!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延续。   因为大家都低估了孔家人在绝地求生时的毅力   为了争取一条活命的机会,他们再一次展开了内斗!   还是举报嫡系的各种操作,其中叫声最大的,仍旧是孔克煦这个老头子。   在李贤给孔家泼上了“只会心疼建文”的脏水后,用御赐字辈的孔家人,景泰帝连理都不理,还会重点照顾,也就孔克煦因为辈分高,有幸逃过了一劫。   他向着即将砍向自己的锦衣卫举报,孔家嫡系,不是孔夫子的后人,是蒙古人的后代! 第127章 :报纸   根据孔克煦所说,当初忽必烈虽然将北孔一脉定为大宗,可对于孔家人还是不放心,担心北孔也像南孔一样有骨气,于是对其加大了管理。   而蒙古人根本不读书,见皇帝如此态度,便自作主张的强化了对孔家的折腾,情况有些类似东汉董卓的“夜宿皇宫”。   某年某夜,在某个蒙古长官的野蛮冲撞之下,孔家的血统再次出现了问题。   本来在唐末五代,孔末乱孔之后,孔家嫡系的血统就笼上了一层疑云,现在更厉害了,有一些孔家人的长相都跟传统汉族不一样了。   是蒙古人的大饼脸!   只可惜当时上车的人有点多,孔家“献妻保族”,也默认了这种事,便不去在乎孩子的爸爸是谁了。   大不了就当自己是春秋的田氏,找人帮家族开枝散叶,只要保证嫡系的血统就好。   谁知道元世祖玩阴的,几番转动之下,将一个疑似蒙古人后代的家伙点为了衍圣公。   孔家人敢怒不敢言。   百年过去,在蒙元的高压统治下,衍圣公们还逐渐遗忘了这一点。   直到现在受了嫡系连累,旁系的孔家人立马想起来了,他们不是一个队伍的!   所以现在孔家人之所以干这种错事,不是因为他们坏,而是因为蒙古人坏!   不能牵连到他们这些真正的圣人后代啊!   “这人怕是失心疯了!”   景泰帝都被这份自述给气到发笑,怀疑孔克煦傻了。   照他说的,大明养了好几代的衍圣公,是蒙古子孙?   他们是不是忘了大明朝的创业史了?   这话真的不是在暗示,大明的皇帝们都眼瞎?   “父皇别理这些家伙,看多了染上他们的傻病可就不好了!”   朱见济把景泰帝手里的奏疏抽出来,跟摸到脏东西似的扔到一边。   “也是,还是别看为好。”景泰帝长叹一口气。   “不过近来关于孔家处置的事,还有人在弹劾上疏,为父不想把人都牵连进去,青哥儿有什么好办法?”   以景泰帝的性格,在杀了孔家一些主要坏分子后,便觉得胸口舒坦了一些,想把这事放下了。   都到十二月了,他忙着跟老婆孩子过年呢!   可连续不断的奏疏,让景泰帝无法放松下来。   他想绕过去,可有人不让他走,怎么办?   “这个无妨,儿子自有妙计!”   朱见济一拍小胸脯,对好爸爸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策。   “儿子想在通政司之下设立一个文政杂报,专门记载朝廷政策和近来大事,并且开辟版块,允许他人投稿刊登”   “孔家的事,既然引起了如此轩然大波,那也不该只让能上疏的官员说话,也得给下面的百姓一个机会!”   放在后世,孔家早就要在各大平台的热搜上被轮好几百遍了!   “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人骂我父子不礼遇圣人,那咱们就把事情摊开说去,让天下人评评理!”   道理越辩越明。   一切要以实际以主!   朱见济把自己办报纸的想法告诉了景泰帝,并且得到了后者的认可。   “这个听起来不错。”   “可真的会有人投稿吗?”   百姓中有几个认字的?   还能指望他们写出什么利索文章和官老爷们打口水仗?   朱见济微微一笑,“这个可以让别人去办嘛!”   “秦汉之时朝廷有采风官一职,就是负责收集民间言论的,咱们也能办一个,让人去收录百姓关于这件事的看法,然后统一刊登。”   研究调查而已,   有什么难的?   在调查结果里面掺点水分,那更不是问题。   “那就听青哥儿的!”景泰帝让儿子尽管去办,“办好了就让底下人自己去吵,咱们父子专心过年。”   全家团圆还是很重要的。   于是朱见济领命,东宫那边早就准备好的印刷机器也开动起来,他自己也披上马甲,重新当起了键客,通过报纸输出自己的理念。   邸报这种东西,在中国很早就出现了。   只是以前大多为官员抄录朝廷政策传发地方用的,并没有面向全社会。   现在由东宫主办的文政杂谈一出,让大家都很好奇。   这个新式邸报的名字一听就容易懂,讨论的是文学政治上的事情。   可有什么好说的?   读书人之间经常会在青楼楚馆举办宴会,谈论绝妙文章,口若悬河,说的好了引起好姑娘的青睐,还能白嫖呢!   是故他们对此不解。   直到这个被太子成为“报纸”的东西在十二月二日正式发售。   前三天是免费送给人看的,即便之后算账,也只是几个铜板就能拿一份。   反正活字印刷的成本并不高,东宫那边到了年底也有结余,根本不在乎自己倒贴钱办报纸。   后世搞网络的,开办之初,哪个不是为了抢流量而自掏腰包?   这是寻常小事。   德云社那边也在为此做宣传。   发展到现在,德云社在民间的号召力已经很强大了,他们编的段子和故事广为人知,深受百姓喜爱。   正好过年了大家都闲着,手里自然有点小钱,买张报纸回去,也不算难事   在这样的时代,知识非常的贵重,一本杂书的价格就够普通百姓攒半年的钱了。   现在这报纸写满了字,才这么点钱,买回去供着也好啊!   还能拿着报纸给家里读书的孩子认字呢,免去了一些书本费。   老百姓精打细算,理智追星。   他们认真一想,响应偶像号召去给报纸催销量,对自己来说还是件好事,便一点都不排斥的赶去通政司摆出来的摊子前要了一份。   通政司还特意派出了几个小吏,负责给不认字的人宣读报纸上的内容。   在官方和民间组织的努力推动下,文政杂谈成了京城里的新话题。   “这种大事,哪里能让泥腿子知道?”茶馆里,有读书人很不乐意,觉得报纸这玩意挺好,但随便让人投稿的事,不行!   一旦让文盲们那磕碜的言语登上官方邸报,那便是对他们的羞辱!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而且让官方主推的论点,竟然还是“孔家不孔”这样的事,更加刺激到了会读书的高贵人类。   所以他们投稿很积极,却是在反对报纸允许百姓登文一事。   这样的傻逼,收到东宫指点的通政司是不会理的。   他们只负责把东宫马甲人的文章登上去抛砖引玉。   而披上了马甲,朱见济也能彻底放飞自我,在言辞之间,猛烈的批判起了孔家。   当然,他也没一来就开大招,把攻击范围从孔家扩大到了目前所有的读书人,只是把孔家做过的事列举了一遍,然后写了一些来自曲阜的采访。   在这些被记录下的百姓话语中,只能说   曲阜百姓,   苦孔家久矣!   随后,吏部尚书王文也激情动笔,以朝廷重臣的立场,分析了一遍孔家事件对社会的不利影响,并且表态他是支持朝廷替孔子教训不肖子孙政策的。   比起朱见济的马甲,王文是实名上场,并且充分发挥了他的“刻薄”优势,言辞之激烈,讽刺之深重,让人看了面红耳赤,有血压升高之功效。   虽然在事后受到了一点小罚款,觉得他这样的大臣公开放嘲讽有点给朝廷丢人,但王文很快乐。   因为太子在罚款之后,留他同桌吃了一顿饭!   荣耀!   以此为开端,从十二月到景泰七年的正月,连续两个月的大讨论展开了。   朝廷也派遣了采风官去周边进行采访。   老百姓第一次参与到这种正式场合的活动,也非常激动,抓到一个野生的采风官就是一顿侃侃而谈,恨不得把自己都塞到报纸上去。   一想到自己能对传说中的衍圣公进行点评,他们就极为兴奋。   就算大字不识几个,但天子脚下,总有能说会道的北京爷们为采风官们提供材料的。   而庶民的嘴巴开张了,也让老爷们恐慌起来,进一步加快了投稿的步伐。   景泰帝觉得很满意。   一直对着朝廷开炮的无聊人类终于转战场地,去报纸上跟人对线去了。   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去过年了。 第128章 :太子想要尊孔复古   文政杂谈上的大辩论,一直延伸到了景泰七年的三月份。   因为投稿、挑选、刊登都需要时间,再加上有朱见济在背后授意的“大搞特搞”,便引起了多方智者的超强对线。   王文起初,虽然是被小太子指点去发的文案,但搞到后面反而乐在其中,用实名在上面疯狂的刷文。   王简斋同志恨不得把这些年里因为而守旧派添的堵统统释放出来。   而他的实名对线,也引来了一些企图讨好他的人。   毕竟王文,可是别号“天官”的吏部尚书!   在考成法普遍推开,地方官吏都需要频繁到吏部走流程升降职位的时刻,王文有多么吃香,自然可以想象。   以前当官有一种“终身制”的意味,谁让中央对地方的监管不力,有一些摸鱼的官员便混迹其中,只要做的不太差,就能当官当到死。   虽然也有考核,但谁会给你卡的太紧?   送点钱走个后门,考核也就及格了。   但现在不行了。   小吏们能不能分去一个好地方当官,也得看吏部的意思。   所以他们需要舔一下王文,希望他能对自己高抬贵手。   与之相对的,反对派也加大了力度。   这让通政司的人在这几个月里不停的加班,疯狂排版印刷报纸。   但是他们很高兴。   作为一个地位并不是很高贵的部门,通政司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的重视和充实了。   更重要的是,加班有加班费。   在小太子的号召之下,大明朝给员工发工资终于变得大方了起来!   文政杂谈的版面越做越大,内容越写越多。   京城里认得字的人,也养成了隔几天买一份报纸的习惯,想看看上面的贵人又打了什么嘴炮。   毕竟京城首善之地,可是大明的潮流前线,接受新事物比其他地区要迅速很多。   再加上朱见济在直隶搞了快一年的农庄,前期疯狂的补贴下去,让庄里的人适应良好,对于朝廷的拥戴上了一个新台阶。   老百姓是很乐意去支持东宫出产的任意物品的。   三月中旬,   随着王竑等人从曲阜返回,带来了孔家的最新消息,朝廷也正式出面,为大辩论画下了句号   小太子亲自写了篇文章,发表到了文政杂谈之上。   东宫神童之名早就流传天下,但朱见济此前并没有向世人具体展示过他的文采。   于是刊登有太子实名文章的那一版报纸迎来了开办以来的最高销量,不少人将之请回去仔细欣赏。   “世人称孔子之贤,常举春秋,论及门徒此言已然泛泛。”   “然孔子有教无类,开天下教化之门,明华夷之辩,正人伦之理,亦是大德,不可略之!”   文章通篇看下来,文字并不华丽激昂,而且观点和传统的“孔夫子论调”也有所出入,但小太子直入主题,详细举例,辩证分析,的确让文章变得非常有说服力。   朱见济以大明储君,皇帝认可的皇权代理人身份,肯定了孔子的贡献,表示在经历了孔家之变后,朝廷的态度还是不变,仍旧会“尊孔重儒”。   这就化解了大辩论中的一个主要矛盾。   报纸上的口水仗打到后面,已经是超出了一些人的想象。   像朱见济起初也只是想着破坏一下孔家的神圣性,但他没想过孔家会自爆好几次。   他只能顺水推舟下去,争取在一片混乱中做到利益最大化   有的时候你战绩超神,也许并不是因为你自己的操作了得,而是因为对手含猪量过高导致的。   在报纸能匿名投稿的情况下,有很多人都说出了心里话,反对起了守旧派。   以大明此时的经济情况,下面其实也是有开明进步人士存在的,而且南宋便有陆九渊等人提出了心学,一直流传于民间。   这个学派相对于传统理学而言,是一种叛逆。   只是他们人数稀少而已。   不过没关系,朱见济允许他们发出自己的声音,甚至还在排版上面,有意偏袒这些人,弄出一副这个观点很流行的样子,使得有人认为,皇家受了这种“歪门邪说”的影响。   孔家的事情暴露后,就有理学家担忧皇帝趁机也叛逆起来,不遵圣人之道了,要走歪路。   现在朱见济出言定论,让他们放下了心。   可之后,小太子并没有放过孔家。   他在文章里的核心观点,便是指出“孔夫子是天下人的圣人,不仅仅是孔家的”,利用孔家自己摔坑里的机会,解绑他们。   不能再让某些人捧着祖宗牌位吃香喝辣的。   小太子的这一手,对于此时混乱的舆论情况来说,反而很受欢迎。   只要孔子还在,那真理就还在。   孔家可以为了圣人,牺牲一下。   此外,王竑也上疏,直接明言北孔一脉已经烂透,天下人心浮动,需要再找个吉祥物出来迅速的安抚一下士大夫们。   大辩论中也曾经有人提出,何不请南孔之人过来继任奉圣公。   是的,   不再是衍圣公,   而是“奉圣公”。   自打景泰帝当众宣布剥夺了孔家嫡系的继承权,又没有说谁来承继,就有人摸到了帝王心思,立马上疏表明,既然孔家自己抛弃了孔夫子的教诲,那也不能再称之为“衍圣”了。   衍者,继也!   你自己都没有那玩意了,如何继?   太监生孩子这事有点违背基本法了!   所以如徐有贞之流,便主动出击,请皇帝收回衍圣公之封号,改为宋朝时用过一段时间的“奉圣公”。   而奉者,敬也!   奉圣公,以后也不能再打着孔子的旗号作威作福。   对于徐有贞这样的提议,不少人都表示了反对,又抬出“祖宗成法”之类的话。   “衍圣公封号自古以来,岂能改之!”   “可衍圣公之号,也是宋仁宗给的,前朝皇帝改得,我大明就改不得?!”徐有贞指着反对者大骂,“你是不是也和孔家一样,心怀蒙元!”   “可我大明秉承前宋法统,哪里能变?”   “前宋亡于蒙元,我大明逐蒙元而兴,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以此为据,难不成我朝还要捧着前宋的破烂东西当宝贝?”   徐有贞舌战群儒,说的大气,矮小的身躯里蕴藏了无穷的力量。   朱见济都没想到他能这么骂,还顺带鄙视了下大怂。   真是一黑黑两!   好在架已经吵了几个月,有很多官员都对这件事心生疲惫了。   士大夫们也累了,倦了。   后世嘉靖帝搞的大礼仪之争,事关皇家问题,以及文官能不能持续合理替皇帝掌权,也才争论了几年。   孔家   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够了!   所以胡瀅又出来打圆场,就像当初景泰帝废立太子时,他第一个站出来写支持书一样,带头同意了徐有贞的提议。   随后有人附议。   景泰帝于是下令,让张永这种内宫大太监联合礼部官员,前往衢州寻找品行合适的南孔子弟,带几个人回来考校   皇帝已经被曲阜那群人给伤透了心,不想再被骗了,所以他要考察下对方。   能不能当上奉圣公,那还要看他们的本事。   总之,这件事情告一段落。   孔子还在神坛上面,但勉强算被朱见济救出来了一半。   想来孔老夫子自己也是不想被人捧在天上当招牌的。   受益于这一次大争端,皇家对于理亏的士大夫们也提出了新的要求。   首先,儒家学者们必须要“知行合一”,你说的你得做,不然瞎比比,皇家就要给你打嘴巴。   其后,要发扬儒家传统手艺,君子六艺要安排上,日常要读四书五经,像御、射这种比较花费时间的就算了,可“数”地位是要提一提的。   朱见济趁机要求重新刊印九章算术,并且暗示大臣,此时的科举制度只考八股文实在是太单调了,他有意重启明算、明法等科目。   从景泰五年到七年,户部的做表法以及太府寺的重设,都可以看出小太子对于算术的重视,所以朱见济的暗示被臣子收到之后,也没有表示反对。   重点是这长达五个月的大辩论和锦衣卫对北孔的清理实在是吓着他们了。   大明朝臣摆脱太祖太宗的阴影还没多久,心有余悸,皇帝强势一点,他们就萎了。   再说科举制度在大明历史上也不是没变过   洪武三年开始了第一次科举考试,可后面太祖皇帝又觉得科举选拔的家伙水平不足,便下旨停了科举十余年,直到洪武十五年才重新使用。   以景泰帝和朱见济的威望,他们是做不到像老朱同志一样狂野不羁的,但给科举加几个考试科目还是足够的。   如果不是因为此时精通算学和律法的人比较少,需要时间培养,朱见济恨不得明年科举就把它搞起来。   所以先把九章算术印刷出去吧,除了这本堪称中国数学界的老祖宗,还有张丘建算经、四元玉鉴和数书九章这几本非常实用且先进的著作。   总结而言,就是朱见济企图“尊孔复古”,搞一些古代儒家玩的东西。 第129章 :大明的基层教育和数学家吴敬   以朱见济的文科见识,他对于这几本书只能算是略有耳闻。   等他了解到明朝的数学普及情况后,还一直担忧着著作失传的问题。   毕竟九章算术在民间都找不到一本完整的,哪里能去强求其他书?   好在有永乐大典。   当朱见济派人从永乐大典里找到这几本书的完整内容时,恨不得跑到太庙对着太宗陛下的画像一通飞吻,感谢老祖宗的遗泽。   朱棣同志真的太棒了!   太宗修书修的实诚,有啥记啥,才不会像后世鞑清一样,打着修书的名义去毁坏典籍。   之后,朱见济说动好爸爸明发诏书,要求以上书籍都被地方学校列为必修科目,以备国家选拔人才。   是的,   大明有官办学校,   神奇吧!   朱见济此前还想着要普及教育开启明智,琢磨着该如何办学的问题,结果前来报告近来市场经济波动情况的胡安寿却告诉小太子,大明朝一直都很重视教育的。   朱见济听了非常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对于大明的社会机构,长期停留在一个帮扶老幼的“漏泽园”上。   胡安寿为朱见济说明了其中情况   以太祖规定,大明朝需要在地方设立一个“社学”,即官办的学习场地,属于大明基层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招收八岁到十五岁的少年。   而社学教授科目通常分为两科,一科是礼、律、书这种典型的文科,一科是射、乐、算的综合科。   上午学经史律法,中午学礼仪书乐,下午更爽,还要教学生学习弓弩棍棒,文武并重,傍晚如果还有时间,那还有其他杂项以供学习。   甚至还有配套的考试奖罚制度,具体程序已经接近后世的高校了!   虽然以上种种   除了在太祖皇帝时期得以落实,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基本荒废了,但起码是真的有成文制律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朱见济想搞,去遵循“祖宗成法”就好,大臣想阻拦都拿不出理由。   当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朱见济只是沉默着,又跑到太庙对着太祖皇帝的画像狂吹一通。   老朱同志,   永远的神!   要不是经济搞的太烂,后代皇帝还留了不少坑,朱见济都想去躺平了。   毕竟有这样的祖宗,你跟着走就好了,何必去折腾其他的玩意儿?   搞钱,   他要搞钱!   只要钱到位,太祖高皇帝定下来的种种措施,就可以重焕生机了!   朱见济心里生出豪情,更加迫切的想要改革大明的财政。   而有景泰帝的明旨在,又有太祖此前的规定,算学书籍成功的在社会上发行了起来。   但这并不代表着朱见济可以坐享其成,等着人自己长成数学家了。   君不见太祖成法在上,但现在的士大夫们又是个怎样的德行?   制度再好,人不去做那也是白搭的。   所以为了提高民间读书人对数学的学习兴趣,朱见济特意发布东宫敕令,从民间找来了一位数学人才,对其进行考验,证明了这人有真才实学后,当即请求景泰帝赐予此人同进士出身,任职太府寺的二把手。   而这位人才,名叫吴敬。   吴敬其人,曾任浙江布政使司的幕僚,掌管全省田赋和税收的会计工作,对当地商业活动十分熟悉,且以善算而闻名当地,深得藩臬信任,属于这个时代罕见的数学家和经济学家。   之所以能被朱见济发掘出来,则是得益于轩輗这个倔老头的举荐。   别忘了,轩輗当初可是在浙江做过官的,到了现在还在负责南京的粮储之事,对于江南田赋保持着长久关注。   作为当时浙江的主官之一,轩輗和负责全省田赋吴敬自然打过交道,并且对其非常欣赏,还很惋惜吴敬在写文章上的天赋不高,不然有点门路,还可以直接去当官,没必要给人当幕僚使唤。   吴敬对此并不在乎,也没有强求自己在仕途上的通达,只是单纯的扑在自己的事业上。   如今小太子注重算术之事,在有心人眼中成了共识,加上东宫求贤,轩輗眯着眼睛想了想,便举荐了吴敬过去,免得京城那边老想着把自己调过去加班,他的老骨头可受不住这种优待   如此做派,可见轩輗对于吴敬的赏识。   因为在大明体制下,地方大员的确有权利向朝廷举荐人才任官,但为了防止双方串通结党,朝廷也规定了被举荐者犯错,举主也要跟着同罪的规矩,导致很多官员不愿意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毕竟你自己做的再好,也防不住猪队友的拖累。   吴敬对于这等好意,也只能笑纳了,乘坐官船走海路去了京城,受到了太子接见。   在真才实学上,吴敬也是有著作的,并将自己写的算学书敬献给了东宫。   此前一直强调,九章算术在民间处于近乎失传的状态,但吴敬作为一名实干数学家,却不甘心于这种情况。   在担任浙江布政使司幕僚期间,他还不停的查阅古籍和收集资料,最后在六年前写成了九章详注比类算法大全,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实现了对九章算术这本古籍的复原。   只是因为朱见济走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便捷通道,让吴敬这样的举动显得有些“浪费”。   不过这也的确让朱见济更加赞叹起了吴敬。   这是一名非常伟大的学者,再加上他有充足的工作经验,所以朱见济一得知这人的消息,就决定要把佳人揽入怀中。   虽说吴敬此时也有五十来岁了,但小太子并不介意用美的眼光去欣赏他。   胡安寿更是对吴敬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读书比起后者更不行,算术水平也只是中上,如果不是因为胡瀅,胡安寿根本得不到朱见济的任用。   太府寺重设之初,工作还算轻松,胡安寿加上东宫派出的计算机们还能应付,可随着东宫在市场上占据份额的扩大和国力恢复期间商业逐渐的活跃,让太府寺的工作加重,有些吃力了。   去年一整年的时间,让直隶地带的商人和官员意识到了,这个负责市场调控机构的重要性,对于太府寺卿这个位置也眼馋了起来。   如果能有这样的权力,那商户们岂不是要乖乖给自己送银子?自家的店铺也能借用权势,进一步的赚钱?   胡安寿感觉自己压力巨大,但胡瀅此前多次提醒,老胡家这一代就他最出色,其他的更拉胯,所以再难胡安寿这个大孙子也得撑住,起码要做到不功不过,让太子别嫌弃。   于是胡安寿咬牙挺了下来。   可他御赐同进士出身的身份在官场上天然就有些低微,手里还抱着个香馍馍,仍旧没能逃过各种关注和攻击。   现在来了个吴敬,他的压力顿时轻松。   即便吴先生也是“御赐同进士”,但人有长年为吏经验,还写了著作,比起自己这种空降的恩荫派还是更受官场接受的。   吴敬一进东宫,没多久就受到了小太子拉手亲热的待遇,也让胡安寿知道,东宫肯定舍不得吴敬受委屈。   那自己也可以沾光了!   胡安寿极为欢迎吴敬来太府寺,就算太子让他俩换个位置,自己当老二,那也是可以的。 第130章 :李继业在行动   “吴先生,你回来了?”   在朱见济为吴敬这名当代稀有的数学家安排的京城院落中,李继业高兴的欢迎他再次回来。   这么晚了,吴敬还没有出宫,让李继业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儿。   好在人是全须全尾的,还走路带风,想来只是因为和小太子相谈甚欢而忘记了时间。   吴敬手里捧着一大摞书,也笑得胡子飞了起来。   “李兄弟,让你久等了”   “老夫先去把这些宝贝放好,然后再跟你说话。”   吴敬只来得及对着李继业点了下头,然后步伐飞快的跑到室内,把从东宫带出来的各种数学著作小心的放去书房。   随后他又亲自去卧室抱了床被褥过来,今天晚上瞧着是要在书房睡觉了。   没办法,四元玉鉴和数书九章真的太有诱惑力了!   这两本书可以算是距离此时最近的数学杰作,可惜前者成书于元,后者成书于南宋,都不是什么好时代,统治者也并不重视这种书籍。   再加上改朝换代时的大动乱,让吴敬都快绝望的认为,这两本大作是失传了。   谁让九章算术都在民间都没影儿呢?   吴敬一生心学就在追求修复九章,当初如果不是轩輗拿着“宫廷藏书众多,当有数书典籍”的鱼饵来钓他,吴敬也不会轻易的上钩。   而小太子也的确如轩輗所言,是个聪慧过人并且有志于数学一道的神童。   吴敬还没来得及拿出自己想好的理由跪求他,让自己能去皇家图书馆里看两眼,对方就爽快的拉手吃饭,然后送了他古今数学著作,让吴敬感激的五体投地。   他这一路回来,都是把那几本书抱在怀里,恨不得永远不分开的。   好在他把自己的大腿都掐红了,证明这一切都不是梦幻。   “那之前拜托吴先生的事”   李继业看了看搞完一切,脸上还难掩兴奋的吴敬,眼带期盼。   吴敬的笑容僵住了。   “啊,这”数学家非常的尴尬,“东宫乃伏龙所居之处,老夫一进去就心神失守,竟然忘了贤弟所托”   主要是小太子的大方实在让吴敬激动,半生夙愿突然全给实现了,让他乐的找不着北,哪里还记得其他事情?   “无妨,只要先生以后记得就好。”   看着吴敬惭愧的低下头拱手,李继业虽然失望,但也不说什么,反过去安慰对方。   以吴敬初入东宫就获得的优待,以后见到天家的机会应该还会有,他还可以等。   李家   也还可以等。   谁让老祖宗太能坑了呢?   李继业想着他那个被后世称为“大明第一物流”的老祖父,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他堂堂曹国公后人,结果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还是拖了上次定国公徐永宁来南京的福,攀上了小太子想拉拢旧勋贵们的机会才获得的职位。   要不然,李家现在还得是待罪的庶民。   百户虽小,但好歹是个能世袭的官职。   只希望能够通过护送吴敬上京,能够走到更好的门路,从而抱上小太子的大腿。   李继业,   继承祖业   自打永乐末年他们家被贬为庶民,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他还能不能“人如其名”?   李继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他有记忆的时候,李家就走向了衰败。   别以为李景隆送了一大波之后就把李家折腾垮了,其实永乐朝建立后,太宗对于李家的待遇还是挺好的。   李景隆被授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增加岁禄,列于群臣之首   虽然这种“群臣之首”有点像孙家那样,只是个荣誉头衔,但有名总比无名好。   以李景隆在靖难之役中的表现,也没有人敢让他去掌握实权了。   能有这样的下场,应该算不错了。   可惜李景隆自己持续作死   在转入永乐朝后,李景隆还是一副嚣张的样子,没有和同僚搞好关系,同时在地方上侵占土地和畜养奴隶,引起了很多人不满。   第一次被人举报不轨,太宗放过了他。   第二次被人举报不轨,太宗只是削去了李家的功臣勋号,仍然保留了爵位和待遇。   第三次被人举报不轨,说李景隆在家里僭越,让人用君臣之礼拜见自己,太宗才忍无可忍。   面对太宗派人包围了自家府邸,李景隆表示自己宁死不屈,要绝食自尽。   当然,据说李物流绝食了十天,也没有挂掉。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研发出了人体光合作用。   反正正是由于这一位祖先的“功劳”,李继业小时候只享受了一段少爷时光,就沦落成了平民。   如果一出生就是落魄子弟,那李继业还能接受良好。   可他明明享受过了,对年幼时期的种种富贵都记得,如何能安心接受命运安排?   所以在听说轩輗要送吴敬去见太子,李继业专门走关系,成了这一支队伍的保安大队长。   在路途中,李继业很努力的跟吴敬打好关系,他爷爷没有的智商情商仿佛补充到了他这个孙子身上,让吴敬跟他混熟了,还答应了见太子时为其说两句好话。   只可惜   “唉!”   他终于叹出口气,压制住杂乱的思绪,睡觉去了。   第二天,吴敬抱着他的宝贝痴迷不已,闭门不出的研读,李继业便自己去了京城走走。   他也刚来北京,对这里非常好奇。   看着周边热闹繁华的场景,他心里又苦涩起来,觉得如果祖父靠谱一点,他们家也跟着迁来北京了,何至于跟乡下人进城似的?   而且京城物价还便宜。   虽然不知道本应该是消费水平较高的首都,为什么物价会比江南还低一点,但这成功的李继业对于常驻北京的渴望又增大了。   逛了一天,李继业回到了吴敬的小院子里为了跟人套关系,其实李继业一直都在这边蹭住,美名其曰贴身保护人才。   正好胡安寿拜访完毕,正在向吴敬告辞。   李继业等人走了才开口,对着显得颇为苦恼的吴敬问道,“吴先生,怎么了?”   那人又是谁?   “他是太府寺卿,找我去做事的。”   吴敬都没想到,他昨天才抱回来一堆典籍还没看完,今天就被人找上门安排工作了,而胡安寿话里提到的,赐他同进士出身的圣旨也快下来了,让他准备一下。   京城这里   使唤人都这么勤快的吗?   李继业肃然起敬,知道刚来就受职上任,是统治者对他重视的表现。   如果他数学好一点,李继业简直恨不得替身替之!   “太府寺说,京城这里要搞一个专门用于购物的地方出来叫做超市?”   吴敬和李继业坐下,对他也不瞒着,将此前的交谈与对方说了。   家境落魄后基本没读过书的李继业一脸问号。   有几十年的省级机构工作经验在身,吴敬却是能理解“超市”是用来干什么的   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专门让老百姓购物的地方,实际上和太府寺类似,也是用来调控物价的。   只是一个是官方,一个是利用了市场。   毕竟政策再好,也需要民间的配合,不然只喊口号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第131章 :大明版本的军校   超市直接由太府寺管理,里面售卖的,会是一些盐铁布匹等日常必需品,价格是被控制着的,有朝廷支持,这些东西的价格应该会长期保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水平。   只要百姓接受了超市的存在,并且习惯于它制定的价格,那商人的囤货居奇和哄抬物价等情况,就能得到缓解。   虽然超市还没有建立起来,但吴敬可以品味出其中门道。   京城这边有农会存在,还有普遍开起来的新式织布厂,这种种事物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老百姓的收入水平   前者因为资源和人口集中,方便调度,去除了很多不必要的浪费,后者则是因为太府寺此前就牵头建立了商会,给布商们定了规矩,让他们招多少工人,给多少待遇,让大明不至于出现血汗工厂,也给了百姓除了种田外,一条新的出路。   去年一整年的推行,放到景泰七年这个年头,百姓是有能力支持超市建立的。   吴敬捏着胡子,想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把超市的作用,发挥到小太子心中的程度。   而旁边的李继业却是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农会?   他在京城闲逛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新鲜的词,现在又被吴敬念叨了一番,不由得生出了大胆的想法。   据其所言,农会是小太子主持创办的,看上去还在逐步的推广到全国。   而农会,则是聚田土,合众力   这需要很多田地!   以目前江南的情况,是搞不起来农会的!   李继业猛地想到这一点。   他长在江南,虽说家境落魄,那也是相对于上等人的落魄,长辈传下来的人脉资源还是有的,要不然也参加不了徐永宁的小宴会,后面没多久就走关系成百户了。   所以李继业能够游走在上下两个阶级之间,对于江南的基本情况看的更全面。   江南的土地大多归于官宦贵人之手,乡下也有士绅盘踞,真正的自由民是比较少的。   南方水土肥沃,可光是种田,无法满足地主们的**,所以很多人都在种植桑棉这等更能卖钱的作物。   可别忘了,   大明为了鼓励百姓种植桑棉,是对其不进行收税的!   而士大夫们,即便只是个举人,名下也能有广阔的免税田亩。   他们很多都在种棉花,合理合法的,不给朝廷缴税。   土地兼并,加上种植没什么限制,会导致什么?   等朝廷要在南方推广农会,理清很久没有打理过的官方田地的时候,又会迎来什么?   李继业想,自己在江南已经看到了一些影子。   他直觉认为,小太子的太府寺、农会以及现在的超市,都有在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   只是受制于身份还是储君,目前的大明国力还在发展,没有很明确的提出而已。   可以后呢?   皇帝只有一个儿子,以后肯定会是小太子继位的。   老李的心猛烈跳动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能够获得巨大功劳的办法,只要做成一半,曹国公的爵位能重新回到李家。   可一旦走上那条路,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他还摸不清小太子对于做这件事的决心如何。   多在京城里待一段日子,等着多了解情况,见到太子后再说吧   李继业捂着心口回去了,继续辗转反侧。   关外,大宁城。   经过近一年的修复,在仁宣之时被废弃的旧城池终于重新焕发生机。   李秉做上了他的老本行,从周边招募流民过来垦荒居住。   为了鼓励人口迁过来,他还请示朝廷,开出了“落地分田”的政策,只要人来了,那就能按人头每人分得三十亩田,不论老幼。   相对于此前政策,分得的田地也许少了,但一应的生产工具,比如铁犁锄头等等,都可以由朝廷低价租借,并且没有利息。   甚至于辅助耕种的牛马,也因为去年的缴获而非常充足,可以让新来的农夫完全的把名下田地开发出来。   而且大宁城还有农会存在。   分田政策的目的是为了吸引人口到来,等人在大宁城扎根了,李秉又会以各种理由和政策,想办法让农夫们加入农会。   当然,对比起直隶那边大多“田地归公”的做法,关外的农庄还是用股份制用的多。   毕竟对于离开老家过来开荒的百姓来说,他们没见过小太子的农庄有多好,信任度不高,还是得在手里捏住一份地契,才能安心的服从朝廷安排。   等他们感觉到集体化生产的好,也喜欢了农会的制度后,便可以跟直隶那边同步起来了。   除了农庄这种最基础的建设之外,第二项就是军队的管理了。   毕竟大宁城的地位特殊,经济发展是其次,主要目标是为大明建立起北方的一个要塞。   “周六福!”   “去武会上课了!”   陈永贵大声一喊,召唤小伙伴。   他俩因为都是从京城周边加入的军队,在路上就有了交情,入伍后也幸运的分配到了一个小队,如今已经成好友了。   “来了!”   周六福放下手里的木棍,停止了在地上乱写乱画,跑过去跟陈永贵并肩而行。   今天是大宁城驻守士卒换防的日子,被换下来的守卫可以休息休息   不过很可惜,这种休息就跟后世所谓的“高三放假”一样,嘴上说着会有的,实际上还得补课自习。   真正给士卒活动的时间只有半天,然后就是上学!   周六福永远都想象不到,自己一个文盲在参军之后,仗还没打几回,竟然就去认字了!   虽然教授他们的先生很多都是退伍下来的老官兵,知道的东西也不多,但教他们一些常用字和战斗经验,是完全足够的。   这让周六福这等出身底层的人受益匪浅,加上心里有“提升身价,娶个好媳妇”的目标,周六福学习的非常刻苦。   而所谓的武会,也属于被小太子从旧纸堆里翻出来的“祖宗成法”之一。   朱见济本来就想着要提高军队整体素养,带出一支精英队伍,不然也不会派那么多管理人员来到关外。   不过在正式搞出“军校”之前,吸取了经验的小太子派人去理了下老朱同志当年设定的制度,看有没有相关的东西。   朱太祖在除了经济以外的“面面俱到”,已然让他的子孙表示五体投地了。   然后还真找出来了“武会”这个制度。   这是一个军队中存在的,由督抚监办,各级军官组成会员的社团组织。   各边督抚负责发起,守巡兵备道转递各卫所成立,组建经费则是由都察院来出。   武会的教授老师,按着规矩,通常会由辞职归家或者退休养老的武将,以及在武举考试中成绩优秀者担任,其下成员多种多样,高者有指挥千户,低者有向周六福这种刚刚参军的新兵蛋子,人数并不多,只有几十个。   从中可以看出,大明朝起初对于军队的建设,还是很注重的。   不过跟地方学校一样,这种组织的维护都需要精力钱财,而且也都随着国家承平日久,而日渐衰败。   已经有很多卫所根本不搞这玩意儿了。   但只要小太子想,武会就能跟着大宁城一样,成功复活!   他把这个“祖宗成法”翻出来拾掇拾掇,又挂牌上市了。   改了下一些规定,扩大了武会规模,就成了大明版的军校,在大宁和宣府等地推广起来。   对此,虽然又多了一大笔支出,可一想到朱太祖的遗泽让自己减少了很多应付大臣哔哔赖赖的功夫,还能旧瓶装新酒,朱见济就很舒服的接受了。   为了让子孙后代过的轻松如意,老朱是真的花了不少心血。 第132章 :大宁城   “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日头靠近西边,少了几根手指的师范下令,让周六福他们回去。   “回去记得好好学字,以后不当兵了,指不定还能回村里当个狗屁先生,混口饭吃!”   师范抿了一口混浊的米酒,对着面对自己的几十个学生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是有些羡慕对方的。   因为像周六福这些人,不是被限定死了的军户,他们当兵不考虑种地的问题,只需要服从上级命令,每天操练、出征,然后就能从朝廷手里获取军响。   等以后退伍了,能够恢复自由民的身份,随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但自己不行。   担任师范的这位老兵出身正经的军户,很小就被迫继承老爹事业从军了。   因伤退下来之后,只剩下七根手指的他也不方便耕种田地,想做着别的事,又有身份的限制。   在卫所制度下,他就算想变卖田地都不可能。   如果不是由于太子殿下把老祖宗的规矩从裤裆里又掏了出来,老兵都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哪里还能像此时此刻,喝上小酒?   想来,这群学生的未来应该会比自己更好。   周六福等人于是返回了军营。   先是打热水给自己擦了擦身子,再去整了整被褥,还有那被精心保护着的毛背心。   这是大宁城里的纺织厂做出来的,第一批就让李秉作为军备物资给收购了,然后分发到了周六福他们手里。   当然,宣府、大同等地的也有份,不可能只给大宁特殊待遇。   只是大宁城里纺织厂生产的,就近原则先给这边的人发了。   “这毛衣是真的厉害,我穿了这么久都没变得松垮,还保暖!”   跟周六福睡一个大通铺的同伴感慨着,说话带着很浓重的南方腔调。   他自然是打南边来的召集来的士卒。   大明朝的军队制度有好有坏,其中有一条便是源于统治者的疑心病   北人戍南,南人戍北。   为了防止地方军队作乱,统治者并不允许他们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进行驻扎。   于是生活在干燥北方的人去了湿热的南方,受不了冬日严寒的南人到了北边。   这是非常坑爹的。   朱见济招募周六福他们,反而是打破了这个规矩。   但这也只是小小的打破,   构成大明北边防线的大体人群,还是南方来的士卒。   他们即便在边关待了几年,也还是不习惯这边的气候。   去年春天出击瓦剌,造成大明这边伤亡的因素,除去蒙古人的反抗,还有初春时节的寒冷。   不说其他的,就提那双被寒风吹出冻疮红肿成猪蹄的手,就足够让士兵的战斗力下降了。   所以当时方瑛给人分发望远镜,组建火铳队伍,选的大多是北方人,就是在防这一点。   现在有了毛衣,防寒能力更上一层楼,让南人也慢慢也在北方发挥充足的战斗力。   “那当然,”陈永贵嘿嘿一笑,“苏姑娘她们做出来的,能不厉害?”   “得了吧,天天就知道念叨你的苏姑娘你看她理你吗?”   “怎么不理我?我给她说相声,她每次都笑来着!”   陈永贵想起自己暗恋着的纺织厂女神,心中一荡。   上次说完段子,苏姑娘还说要给他做双毛手套,毕竟关外冷的快,总要多准备一些。   所以,   他们生几个孩子好点呢?   如果有了孩子,他们还继续待在大宁城,就把娃娃送去归化学校上学识字!   归化学校是跟着大宁城修复一块建起来的。   在兀良哈那边经过激烈的谈论,大明这边在去年也时不时去草原上“打草谷”展示武力,终于让沙不丹这等掌权人认清了现实,决定答应大明的条件。   小冰河期的力量越来越厉害了。   兀良哈必须向南边寻求新的草场,但是此时大明的军力并不是他们可以挑战的。   土木堡之战带给大明的伤痛的确很中,但这过去七年,该恢复的也恢复了,主动出击瓦剌,也能看出此时统治者并不是软蛋。   即便取得了一时的胜利,可只要兀良哈不能在之后承受住大明的打击,那他们同样解决不了问题。   只能答应。   除了给自己取个汉人姓名,沙不丹还挑选了部族贵人的年幼子嗣,送去宣府、开平和大宁等地就学,就连蒙古包都扎的离这几个地方接近了许多。   按理来说,这么近的距离有点危险,但大明这边已经花一年时间,在大宁、宣府等边关城池卫所间修建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   交通便利之后,车马人口都可以通过这条路迅速的往返。   这意味着只要兀良哈有异动出现,那会跑过来打击他的,除了最接近的卫所,还有其他地方的驻军。   压力更大的其实是沙不丹他们。   可北边寒冷,他们不可能过去,西边的草场则是被阿剌知院的势力占据,他们也跨不过去。   而且,在兀良哈偏西北,还有脱脱不花的残余势力在朝着他们发起冲击。   在脱脱不花这个蒙古大汗被杀害之后,蒙古的其他部落主毛里孩和孛来拥戴了脱脱不花的幼子马可古儿吉思为新的大汗,成立了一个跟当时也先对立的小政权。   只是对比起也先的大权独掌,这个小政权被两个权臣控制着,可以左右政局,却无法号令蒙古诸部。   而且为了“大义”,他们也必须向着瓦剌发起冲击。   也先他们没来得及杀,于是这些人就把目标放到了阿剌知院身上。   景泰六年的夏初,在后者仍沉浸在被大明册封为新的蒙古大汗之时,毛里孩他们就派人刺杀了阿剌知院一次。   那一次虽然没有成功,但成功引起了阿剌知院的愤怒,双方爆发了强烈的火并。   阿剌知院是抵不住的。   他的很多人马都在进攻也先的战役里没了,内部中也有不少蒙古首领并不认可他的统治,企图取而代之,于是两重负面状态叠加,让阿剌知院吃了败仗,匆匆找人向明朝请求支援。   大明当时就做出了反应,派兵击退了追过来的毛里孩和孛来。   不过考虑到草原上的势力需要保持平衡,方便大明腾出时间在北边经营发展,方瑛并没有下令趁胜追击,而是适可而止。   在朱见济跟方瑛的书信来往中,谨慎的小太子提出,只让草原“龙争虎斗”是不保险的,最差要扶持三方势力,让他们玩个“三国鼎立”,才能让大明从容的以裁判员的身份在其中游走。   而不论是阿剌知院,还是毛里孩方面,也都需要时间去清理内部的隐患,对于大明这种明显的意图,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阿剌知院率领的瓦剌依附大明,经此一事后进一步认清了形势,把大腿抱得更紧了。   兀良哈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瓦剌、毛里孩等势力包裹着,寸步难行。   毕竟三方之间,兀良哈算是最弱小的。   就在去年进攻瓦剌失利后,毛里孩还派兵对兀良哈进行了一番掠夺,掳走了不少人口牛羊,把沙不丹气的差点把奶酒喝到肺里去。   如此,还能做什么?   乖乖的给大明当狗才是最好的出路!   好在大明也算厚道,在接收了贵人子嗣充当人质后,果然是说开市就开市,还收购起了他们驯养的羊羔和羊毛。   兀良哈的牧民都不知道明人的口味怎么突然换了。   汉人不是一直都不爱穿毛衣的吗?   受制于这个时代的生产能力,虽然蒙古人会穿毛衣大袄,但没有经过仔细的揉制,毛织品总容易结板和充满异味,让他们无缘于大明庞大的消费市场。   双方交易最常见的方式,是直接驱使牛羊来到榷场,换取大明的盐铁和其他珍惜物品。   对于变化,他们很不解。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能赚到钱。   蒙古牧民高高兴兴的把羊毛剃下来交给大明那边的商人,然后拿着换来的钱去榷场或者大宁城进行购物。   对比起宣府这种九边重镇,大宁和开平的地位比较特殊,而且在此前也的确为蒙古人所居,所以这边是允许他们进城行动的,只是需要朝廷发放的“通行证”而已。 第133章 :景泰七年   纺织厂那边,管事的杜新放下了账本,伸了个懒腰。   “这个月生产的毛衣终于把九边下的订单搞定了!”   “把东西都打包好,发去宣府那边,交给李巡抚和南和伯。”   他把其他的杂物收拾好,吩咐手下人。   “另外,咱们这次买的盐到齐了吗?齐了就让人再去兀良哈那边买点羊毛那群蒙古人也是的,靠着养羊过日子,怎么就不知道多养点,搞的咱们厂子还得分批找他们买羊毛。”   杜新有些不满。   他觉得兀良哈养的羊有点少,跟不上纺织厂的步伐了。   作为一个“国营企业”,纺织厂的规模是很大的,但相应的,朱见济对他们的要求也很高,让他们尽量利用生产链,把蒙古绑上大明这条船。   杜新接受过东宫小课堂的教育,知道太子想什么,并且努力的做着。   现在,成功走上正轨的纺织厂已经开始不满足于兀良哈的一点羊毛了。   杜新觉得,纺织厂想继续发展扩大,那就需要更多的草场,养更多的羊。   大明边关的地再好,也是不能给蒙古人放牧的,那么,能够为他们制造财富的土地,只能朝着其他方向寻找。   杜新琢磨着要不要给东宫去信,探一探小太子想在多久之后,安排一场新的北伐。   “盐是到了,厂长要不要去看看?”   “那就过去,那些海盐是拿来用的,可不是让人吃的多盯着点,前几次还有人从厂里偷盐呢!”   杜新边说边走,去了仓库那边。   自从去年夏初,朱见济把石璞张凤拉过去开了个小会以后,这二人就半信半疑的推广起了晒盐法。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没有做过这种东西,如果出了差错,那今年的盐产就得缩减。   只是小太子一再强调,他们只能抱着疑惑去选了个地方做实验。   好在夏天日光猛烈,海水晒制起来花费的时间并不多。   但石璞亲眼见到那铺满盐厂的雪白盐粒时,对于此事便再也没有了犹豫,不用朱见济催他,就跟着张凤下达文书发往全国各地的盐场,要求他们进行海水晒盐。   这使得从去年下半年起,大明的产盐量增加了不少。   有很多粗制的海盐被运来大宁城,被用于羊毛的清理。   还有一些海盐被分发给了盐商   因为从今年开始,按照新的开中法,只允许商人用银钱来购买盐引,而且还把盐引分成了不同的等级,估计大商人以外的中小生意者参与进来。   这就使得大明朝的盐引发行的比往年多了小一半,顺便给国库进了一大笔账。   只可惜今年虽然没有大仗,可南方北方仍然有战事存在,南方的土司和山贼盘踞,北方这边为了保持大明的威慑力,总要隔断日子出去走动走动,加上每年都有的天灾,仍然是一大笔逃不开的支出。   “还要继续修路呢!”   “户部和工部要做一个表,计划好顺天府周边哪里要铺设水泥通路,把花费算好。”   文渊阁,日常的内阁会议中,朱见济对着旁边落座的大明骨干们说道。   石璞和张凤应是。   再说了几件关于基建发展的事,朱见济随后又提着腰带,胖脸一皱,不高兴的说道,“眼下已经入暑了,南方那边要防着洪汛,北边也不能放松。”   就在前几天,山东的几个地方长官又上了奏疏,说才修理过的黄河再次决堤,淹没了数州之地。   这都到夏天了,去年冬天种下的麦子都快熟了,结果来这么一遭,气的景泰帝跟朱见济一块躺着冒烟。   黄河多重要?   前几天财政困难,但朝廷一直硬着头皮给治理的人发钱过去,组织修复,结果河堤投入使用不过一年,就坍塌崩坏,让本就不富裕的大明朝雪上加霜。   结果当然是皇帝直接下令,让山东那边的锦衣卫直接把当初的负责人给抓了,不能因为人已经继任或者调走了就不管。   做这种事,要责任追究到人,没有过期的条件!   然后就是继续想办法修复河提。   利用这件事,本来就在大辩论中风头出尽的徐有贞再次被提名   因为在出事的河段中,只有徐有贞负责的那一块没有问题发生。   景泰帝于是又命徐有贞继续去往山东,办理这件事情。   徐有贞有点小委屈。   其实他是不喜欢劳累工作的,他更热爱待在京城里的日子。   奈何顶头上司下令,他不得不办。   这一次,朱见济让朱骧也跟着过去了,顶着工程不再出现失误。   自打卢忠复出,朱骧在锦衣卫的地位也逐渐尴尬。   在今年五月份,景泰帝就在儿子的提议下,把朱骧调任去了大理寺,同样给人一个“同进士出身”的恩赏,提拔卢忠重新成为指挥使。   于谦大爷对此接受良好。   他起初也是觉得,自己当了六部长官,女婿跑去当锦衣卫头头,有点过分了,毕竟锦衣卫明面上只负责皇帝倚仗,可干的啥大家都清楚。   这种职位本来不适合让大臣或者其家属担任。   但景泰帝觉得这是“君臣相得”的表现,当初卢忠被甩出去当流浪犬,景泰帝也处于恍然的无助之中,需要来自于谦的安慰,便提拔了朱骧。   现在这个奇怪的安排终于被矫正,于谦都觉得舒服了些,景泰帝也只是单纯的替自己的忠犬回归而感到高兴。   “今日就到这里吧。”   “六部要做什么,把表格做好发来内阁,阁臣要列个章程出来,再让太子和朕看看,尽快一些。”   景泰帝跟儿子手拉手的起身,走出文渊阁。   他们父子要锻炼去了。   距离原本历史上景泰帝去世的“景泰八年”越近,朱见济就越黏着好爸爸,恨不得把自己栓在他爹腰上。   虽然夺门之变是不会再有,但他们之间父慈子孝,朱见济是不愿意看到景泰帝英年早逝的。   所以从景泰七年,朱见济就提高了跟好爸爸锻炼身体的频率,不再放任他爹天天摸鱼欣赏文学。   景泰帝对此,痛苦又快乐着。   只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不好的想法,不想像宣宗皇帝一样不到四十就没了,也就随儿子去了。   等在后宫里走了几圈,背上发汗了,景泰帝才停下脚步,跟个柴犬似的,不愿意再走。   就算儿子拉的再用力,但好爸爸就是不肯。   “休息休息吧,暑热乏人,为父可撑不了多久”   明明胖的不是自己,怎么他儿子就没热除出油呢?   景泰帝反手把儿子扯到旁边的树荫下,说上了别的事来转移朱见济热爱锻炼的注意力。   “南孔家人近来到了京城,青哥儿有见过吗?”   朱见济摇了摇头,“没有,父皇怎么说起他们了?”   孔家争端告一段落后,小太子对于这事就不怎么在意了。   毕竟只是换一个吉祥物而已,重要性还没有他每天看奏疏大呢!   “南孔家的孔公诚有些意思,为父召见过他几次,觉得这人担得起奉圣公之位。”   “那就依父皇的,让他当就行了。”反正好爸爸看人的眼光一直都在线。   朱见济说道,“就是别再给他们家赐田土封地了,不然再惯出来一个北孔,朝廷的脸面都给他们丢没了。”   “那是自然!”   “就是要把这种事跟青哥儿通通气,不然有人瞎想。”景泰帝拍拍儿子肩膀,话里有话。   朱见济猛然一个机灵。   难道是谁跟景泰帝说了什么,企图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他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的。   农庄冒犯了地主,强行的规定工厂管理制度并且要求大家都遵守,冒犯了商人的利益,实行严厉的考成法让官僚不满   累积起来,也足够让人恨得牙根发疼,哪怕明知皇帝就他一个子嗣,也想去试探一下。   因为光是这几件事,就证明小太子不是个能忽悠的。   以后等他继位了,更大的动作弄起来,那他们还怎么活?   再说了,历史上忽略亲儿子,转过去选别人当继承人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好在景泰帝根本不理会,还主动对着好大儿告发了他。 第134章 :皇帝是最大的太子党   “江渊好议论浮华,于内阁是无益,但他在保卫京城之时的确有功劳为父打算把他放到地方去磨砺几年,青哥儿觉得如何?”   景泰帝对着儿子说道。   朱见济点头默认。   原来是江侍郎。   说起来,他也的确有理由讨厌自己   作为一个家里做布匹生意的官员,江渊在官场上要承受考成法的打击,在生意场上要受到来自皇庄布业的侵占,双重打击着实让人难受。   如果只是如此,那还罢了。   当江渊模仿着皇庄的样子也组建织布厂的时候,却被东厂找上了门。   对方没有追究江渊撬墙角后还泄露“飞梭”这一技术机密的事,但是要求他遵循太子定下的规矩,得为工厂里的员工提供一定的待遇。   江侍郎敢怒不敢言。   谁让他是当官的?   如果单纯经商,那压迫下手底下的员工,还没有专门机构的朝廷是没多大理由和时间管他的,只能从道德层面上来处置。   可江渊他,是官宦世家啊!   要是有什么污点,已经习惯通过攻击同僚来获得奖金的言官会毫不客气的上疏弹劾,然后江渊倒霉,言官发财。   于是江侍郎只能好声好气的把人送走,中止了强迫员工跟他们家签卖身契的行为,还要忍痛割肉,拿出钱来给人发工资。   本来他可以把招收来做工的流民贱奴当猪猡使唤的,只要保证人没饿死就够了   可现在还得倒贴给他们好吃好喝。   江渊每次回家算账,心头都要滴血。   虽说他到底是赚了,生意做的比以前没建厂时还要大,   可赚钱嘛,   谁嫌少?   而且一想到自己还要出钱给人发一大笔工资,江渊心里的不平衡更严重了。   于是趁着南孔当代的家主孔公诚进京拜见,看上去还颇得景泰帝青眼,江渊就提了一句,“不若以其为奉圣公!”   景泰帝当时也没多想,只是顺口回了,“太子那边不知道,朕还是先让他见见此人再说。”   当初打口水仗,他的好大儿可是在报纸上大出风头的。   景泰帝觉得自己应该让儿子来见证一下这场口水仗的果实。   结果江渊哽了哽,看下周边恰巧没几个宦官跟着,为了更尽情的和孔公诚交流,景泰帝连阮伯山和成敬都遣下去了。   只有江渊作为阁臣学士陪在一旁。   于是江侍郎趁此机会,大胆进言,“事事皆予太子,这是不是有些僭越?”   “此时天下知太子,不知陛下乃大祸之兆啊!”   他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目光注视着地板。   景泰帝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他看着江渊,手里还拿着和孔公诚交谈时候的圣贤书。   书被皇帝捏起了一边的角,留下了指甲印。   “太子怎么可能如你所言?”   景泰帝挪开目光,谴责江渊,“你这是在挑拨天家父子情谊!”   江渊听着景泰帝的话,觉得对方反应没有过于激烈,是有点希望,于是没退缩,继续摆出一副忠臣孝子状,“此臣肺腑之言,非是刻意啊!”   “朕看你是嫌弃太子碍着你家挣钱,才会说这种话!”   景泰帝忽然暴呵,手里面蓄力已久的书直接朝着江渊砸了过去。   “聪明人当做聪明事,而世间很多事其实也很简单。”   天子坐在椅子上拍着桌子骂浑身颤抖的江侍郎,“你们说太子操持国政,这是朕的主意!”   “说太子架空朕,那也是朕认可的!”   “朕就这么一个儿子,纵然再怎么宠爱,也是应该的!”   “朕乐意!”   “太子为政,什么事都会和朕细说商量,你们呢?”   景泰帝在日常时分也会跟着儿子看表格,对于民间物价是了解一些的。   但当有次他召开一位侍讲学士为自己讲解文章时,随口问了他一句“民间鸡蛋何价?”,结果对方回答了“十文一个”,恶心的景泰帝当场冷了脸。   大明自从太宗后便少铸铜钱通宝,所以一个铜板的购买力也是有的。   如此,谁家的鸡能下十文一个的蛋?   公鸡中的战斗鸡?   这是把他当太上皇耍呢!   景泰帝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有自知之明,可以放手把事物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去办。   但他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忽悠的!   江渊家里做什么,景泰帝也是知道的。   以景泰帝的水平,稍微一联系,都能猜到前因后果。   “太子如何,朕心里有数你今天是糊涂了,回去睡一觉,醒醒脑子!”   景泰帝不耐烦的挥挥手,放了汗淋淋的江渊一马。   现在,他也劝住了朱见济。   景泰帝到底还是念着江渊当初功劳的。   于是小太子也只能对着好爸爸生了一会儿胖气,放弃了打击报复的想法。   好爸爸的脾气柔和,但下了决心要做,也很少有人能给他扳回来。   江渊估计要去地方积累经验很多年了。   虽然人现在已经五十多岁,有点“大器晚成”,但这不是问题!   “反正青哥儿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我父子同心!”   景泰帝安慰了下儿子,让他别把自己气的更胖了。   对于大明这两年的变化,景泰帝是看得到的。   就算他没有下乡亲身体验过,但看着越来越充足的国库,也能明白这是个好变化。   更别说还打赢了瓦剌。   现在大明在草原上,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太宗时期的威风。   以老朱家呵护家庭的传统,景泰帝才舍不得为了一点权力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下手。   衍圣公说他们家“小气”就“小气”吧,当初太上皇那么跳,不也还在南宫好吃好喝?   朱见济感动的要死。   然后他猛地站起来,又拉住好爸爸的袖子,“父皇,咱们继续散步吧,散完步就去做操打拳,养好身体!”   景泰帝并不是很想。   他一般做操的对象都是爱妃,跟儿子就有点过分了。   但朱见济此时孝心泛滥,吨位施展起来哪里是好爸爸能承受的?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两人继续父慈子孝去了。   等回到东宫,朱见济泡了个澡,让人打开窗户散散室内的闷热之气,然后做起了睡前检查。   “大宁纺织厂来的信,跟孤抱怨兀良哈养的羊太少了?”   小太子拿起杜新发来的信件,刚看两眼就挑起了眉头。   才开办一年就要求扩张,这证明纺织厂发展的非常良好。   不过想想朱见济为他们做的安排,也是应有之理   当初设立纺织厂,东宫方面不仅迁移过去了众多织工和管理人才,其他的配套设施也是搞上去了的,李秉那边也通了气,让他关注点。   这就使得这家“皇有企业”一落地就拥有广阔的场地,充足的人力和绝对的政策扶持。   而且边关卫所除了当兵的士卒,他们的家人也在那儿。   受制于大明此时的卫所情况,这些家庭要么是全家当兵混口饭吃,要么就是因为人均田地不够而沦为流氓。   关外的环境恶劣,在这样的地方混成最底层,差不多就给人的命运下了定论。   现在纺织厂的设立,为他们提供了一条新的生活道路。   不仅仅女人可以去参加纺织,就连男的也能获得“清理羊毛”“用盐制碱”的工作,成为国企员工。   而且工资还可以!   虽然比不上关内小太子为工厂制定的标准,但关外的生活水平也就那样,钱太多也没地方给他们花。   这一年下来,每一次纺织厂宣布对外招工,都使人趋之若鹜,恨不得挤破头钻进去。   哪怕是临时工也好啊!   这让纺织厂一直都不缺劳动力,也大幅度提高了关外人口的就业率。   有这么多热爱工作的员工在,加上被朱见济搬弄到这个时代的相应技术,什么都不缺,也难怪杜新会抱怨“羊不够用”了的话。 第135章 :南孔来的孔公诚   小太子捏住自己的第三层下巴,沉吟一番。   兀良哈眼下是草原三兄贵中实力最弱小的一个,另外两个还各自有着内乱动荡从中可以推测一下兀良哈三卫的生产能力。   连内乱中的对手都比不过,看来自己当初提的要求还能再苛刻一点,比如让他们“说汉话穿汉服”。   兀良哈如此境况,平时还要训养自己部族的武士,所以部族里养马注定要比养羊多。   虽然根据杜新的报告,说经过一年的采购羊毛,让兀良哈的某些贵人尝到了甜头,扩大了自家的养羊规模,可这还远远不足。   光是九边第一批订单,兀良哈供给的羊毛都得分次送过来,拖到现在才勉强完成,以后订货量更大了,原材料就更不够了!   朱见济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明可以更主动的和兀良哈聊一聊。   毕竟等到冬天,毛纺织品会迎来巨大的需求量。   瓦剌和被毛里孩、孛来拥立的小王子政权还得继续乱,兀良哈这个最弱小的,就可以先享受一下来自大明的爱抚。   毕竟,沙不丹也老了。   人老了就难免沉迷享乐,听说在开市之后,兀良哈的贵人们为皇庄玻璃的销量增长做出了杰出贡献,太子的小金库都跟着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朱见济救不由得感慨。   也许是天佑大明,在土木堡之变以后,大明周边的对手忽然又都衰弱了下去   兀良哈被瓦剌排挤多年,势力不行。其他人陷入内部争权夺利之中,难以脱身。   偏偏大明朝又因为景泰帝的上位,朝臣齐心协力,走上了中兴的道路。   此消彼长,环顾四周,大明又成“天下第一”了。   可惜可叹的是,土木帝永远的坑队友,硬生生把这番气象给作没了。   啧啧啧!   还好自己先行一步,把大伯父送去凤阳守陵了!   老祖宗一定会夸自己这个大宝贝一顿!   朱见济提笔为杜新写下回信,然后又手书一封给方瑛李秉的,让他们注意一下之后要做的事情,别总想着找自己要钱,便喝完奶上床睡觉去了。   “你就是孔公诚?”   朱见济隔天抽出空,召见了这位南孔代表。   他本来是不想见的,但既然有了江渊那么一档子事,见一见也无妨。   “草民便是。”   由于还没有被正式授爵,孔公诚也没有出任过官员,于是自称为民。   他年纪五十有余,按辈分算正是孔彦缙叔叔辈的,可身形气质和他那个血统存疑的远房侄子却浑然不同。   这位老孔瞧着端正一些,也精神一些。   朱见济能够猜到,在北孔出了那样的问题后,南孔根本不会有胆子随便选个“形体不佳”的家伙上京面圣。   不然奉圣公的爵位没捞到,惹得皇帝讨厌了,自己还得跟早就分家的亲戚去陪葬。   谁让南孔也用着建文帝赐予的字辈呢?而且一用几十年,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   除非他们能跟北孔一样不要脸,为了在蒙元当官还给自己改个蒙古名。   所以南孔必须事事小心,不能让别人找到攻击的地方。   孔公诚深明此理,跪在东宫的地板上犹如一块老石头,不敢挪动。   他面前这位太子虽然年幼,可却是手握实权的。   孔公诚可是听说了,他面圣之后,当时陪侍的江学士被皇帝呵斥了一顿,貌似与太子有关,然后昨天江侍郎就接了让他去地方布政使司为官的调令,还是贵州那样的穷地方。   江侍郎哭天喊地无人应答,最后还在去吏部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被王文冷嘲热讽了一顿。   由此可见,小太子有多么的得天子爱护。   鬼知道这位小爷对自己是何看法!   “听说此前,礼部那边已经考校过你的文章功夫,父皇对你也颇为欣赏孤今日,便不问你圣贤书上的东西了。”   朱见济给孔公诚赐座,看对方只敢小心的拿半边屁股蹭上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这识时务的态度,比起北孔高上好几个层次。   “孤听说让爵之后,你们家世代耕读,日子过得颇为清苦?”   其实南孔的人在大明建立之后,也曾有过出仕,但当的官大多是翰林院里的清谈者   这种官职放到眼下,也许高贵。   但在大明开国之初,注重实务,显然是把南孔拉过来一块当吉祥物的,而且官职较为低微,属于可有可无的那种。   完全比不上北孔的各种优待。   “我等读书之人,虽离不开研读经典,但也不能浮华到不理俗世人活在世,是离不开穿衣吃饭的。”   “所以我家耕读,宜人身心,称不得苦。”   朱见济对孔公诚这样的说辞非常满意。   他眼睛一撇,注意到对方双手之上竟然还有几个茧子存在,便发问,“孤看你手中老茧,不像是舞文弄墨磨出来的样子。”   孔公诚乖乖回道,“草民年少时,家父便去世了,为了奉养老母,便亲身躬耕,时至今日,仍不敢忘当日心情,时常往来于田亩之间。”   “这是好事啊,”朱见济溜过去拉起了孔公诚那双沧桑的手,“比起北孔那些人的不知稼樯,先生更有孔圣遗风。”   “难怪当年野蛮如蒙元,也要赞叹汝祖。”   “希望先生继任奉圣公后,能够保持这种作风,以为天下表率。”   吉祥物也要发挥吉祥物作用的。   朱见济可不像白花钱。   孔公诚秒懂朱见济的意思皇室绝对不想再被孔家欺骗感情。   如果再来一次,南孔的下场估计会比北边亲戚还惨。   于是他感动的对小太子说道,“我家不过依托先祖之福,才得天家青睐,如今众正盈朝,天子英明,何德何能,为天下之先?”   何况北孔事件在前,这名声在民间也臭了。   但凡有集报纸爱好的,都能看出来在大辩论的后期,越来越多的人披着马甲跳出来反对孔家。   反正键盘侠永远存在。   “在草民看来,天家和睦,朝野皆知,这才当为世人表率!”   “我孔家有过在先,为防止日后子弟堕落,还请天家时刻鞭策。”   这就非常上道了!   朱见济都没料到这老头子如此会说话,当即笑了出来,极为的祥和。   果然南孔就是北孔有脑子一些。   有些人被宠的久了,就容易忘记自己身份了。   “以后还请先生多多担待了,”朱见济和孔公诚相谈甚欢,“陛下和孤对你都很满意,想来不久,赐爵诏书就会下来。”   “到时候,你南孔一脉,就要重回孔圣大宗之位了!”   当年孔洙让爵,实际上表明的,是他不想出仕于蒙元,起码是不想让“衍圣公”这个招牌给蒙元拿去忽悠人的意思。   所以原本属于旁系的北孔才得以被蒙元扶持上台。   可现在,世道变了!   就算忽必烈下旨不准南孔之人承爵又如何?   他的大元都灰飞烟灭了!   大明这叫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孔公诚老眼通红的感谢着小太子,倒也没有再多废话。   人嘛,   有默契最重要。 第136章 :孔公诚极为上道   三天后,皇帝下旨,令孔公诚承爵奉圣公,世袭罔替,并且重申南北孔家世系,定南孔为大宗,而北孔为旁系。   只是为了表示皇家优待孔圣之后,孔彦缙极其先祖的衍圣公爵位没有被官方宣布剥夺。   孔公诚谢恩受爵,随后又投桃报李,主动上疏   “皇恩浩荡,臣不胜惶恐。”   “然北孔之事在前,臣亦忧虑子弟教诲道德今天子英武仁爱,太子孝悌友善,天下皆知,顾臣自请,后承爵奉圣公者,当有朝廷考核其品行道德,再由天子许之。”   总而言之,孔公诚表现的极为上道。   他心里很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孔字。   北孔搞成那样,那是历朝历代以来被惯的飘飘然了,本来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享福以后直接飞起来了。   南孔发展到现在,也是个大家族,千百族人难保有劣质品,眼下能够比北孔亲戚风评好点,那是因为没有受过北孔那样的优待,还没彻底脱离群众。   孔公诚担心自家在富贵浮华之下,没几代人也堕落下去,然后走上北孔老路。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也的确担得起这一代的南孔长者之名。   不论如何,总得为后代子孙考虑一下。   于是孔公诚主动请求皇帝加强对孔家的管理,每一任奉圣公承爵前要接受考试。   他真的很担心南孔也出一个像孔彦缙那种不读书不修身还不敬上的老不羞。   那种人对于宗族而言,简直是个杀伤力巨大的灾难!   除此之外,孔公诚还提议,孔家之事为天下的读书人敲响了警钟,为了防止他们学着孔家那样堕落,请皇帝下令恢复唐宋之时的某些制度。   科举上,八股文还是要考的,毕竟这是一种做题套路,方便了很多不善于写文章的人,真正的人才也不会因为区区八股文而停止上升的步伐。   君不见后世高考作文也都快混成“八股”了?   此外,要增设算术、策论、明法等科目,以便国家选拔有用之人才。   这种话,如果让朝廷自己提出,难免有喜欢叛逆的家伙反对,但让南孔当家人,身负天下名望的孔公诚说出,即便有抵制者,可也会引出支持派。   北孔的脸面丢尽,他们支持不了,可南孔还行啊!   反正孔夫子后人说的话还是很有用的。   对此,景泰帝欣然笑纳,然后又命孔公诚为翰林院五经博士,当个清贵的官员。   谁让孔公诚也老了?   而且这老头还自述此前从未当官,贸然参与政务,只怕手忙脚乱事倍功半,如果皇帝要给他官做,就去翰林院看书修书的好。   对于科举上的变化,景泰帝为了安抚一下民间的学子,后面也和儿子商量了一番,规定了章程。   他特意下旨强调,“科举之事,非同小可,凡有改动,需仔细斟酌”   明年就增加数学考试明显是不可能的,那太匆忙了,朱见济也不可能安排一些“11”的算法上去充场面。   所以按照官方的意思,会试在四年后才会正式增设数算项目的有关考试,但这几年里,像童生试、乡试这等考试,也会逐渐出现一些算学题,难度应该还会逐年增加。   所以趁着还有时间,大明的读书人们要自己努力努力,把理科成绩赶上来。   “照此看来,以后科举,岂不是要考一些算学?”   当旨意传达到外面,有不少学子哀声连连。   京城这边还好。   有钱的早就在京城这边或租或买好了房子,就为了在好好读书准备科举之余,探听下朝廷的最新动向,了解国家政策,为自己考场上写文章积累素材。   能够从童子试一路爬到会试的地步,大多学子都是脑袋灵敏的做题家。   他们待在京城,自然能够感觉到这几年的动向。   太府寺和皇庄各种业务的开办,   东宫还曾经特意颁发告示,招收民间善于算账的人才,让北京城里的计算机们活动频繁。   而且农会推广后,在基层管理人员的培训项目中,也有着算术部分,很明显透露出皇家对于数学的重视。   如果人脉再大一点,在朝廷下旨重新印刷各种数学著作,并且要求大明官方学校将之列为必学科目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所以像九章算术和四元玉鉴这种书,在各种书店里被人搜刮一空,甚至还有京城学子去拜访了皇庄用来培训人才的地方,企图混入其中,学习学习。   这样一来,明年考不上不算什么,四年后再考一次,把数学学好了,也是一条晋升之路。   反正谁也别拦着自己当官!   人读书,就是为了当官的嘛。   皇帝要我学啥,那就学啥!   了解到这个情况的小太子只是微微一笑,并不限制这群人,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们交学费。   毕竟,朝廷培训基层干部,那是得自己掏钱的。   这对于国库而言,又是一笔从未有过的支出,也让户部尚书张凤暗自念叨了很久。   以前哪有朝廷教导人还给他补贴的事?   小太子做什么都老成,就是太大方了,好不容易充足起来的国库,没多久就会被他大手大脚的花出去。   朱见济被人打小报告,知道了张凤暗地的小抱怨后,只是嘻嘻一笑,没有理会。   现在让学子们掏点钱出来,也能堵一下张凤的嘴。   反正在这样的年头,能够读上书的,家里都不怎么缺钱。   而其他地方,为了照顾到全国各地的学子,朝廷还用专门驿站和快船去那里下了通知,不管是公办还是私立,学校都得跟着安排来。   不然以此时的消息传递能力,等外地学子进了考场之后才知道要考数学,他们不得应激了?   杭皇后养的那只肥猫应激后尚且会不吃不喝,炸毛半天,更何况士人学子?   也的确有些人反对,但朝廷下了旨,孔圣后裔做保,像于谦这样的大臣默认,区区学子又能做什么?   除非他们再来一次南北榜案。   可惜,这次的科举变化幅度并不是很大,最主要的进士科保持原样,只是增设一些科目,或者多出一两道算术题而已。   听吏部那边透露的消息,等到明年正式科举,还会有更具体的举措出来,反正对于接受旧有教育的学子来说,冲击也不是很大。   想搞事的人是没有足够的基础去发动读书群众的。   所以他们念叨了几句,也就没声了。   君子六艺嘛,礼乐射御书数。   孔圣人都说了要学,你不想学,那又是何居心?!   是不是想学北孔那群人了!   反对的学子呐呐,最后低头不语,只能去找人教自己数学了。 第137章 :宋兴死了   可正如此前所言,大明民间的野生数学家是不多的,要想应付过科举考试,那也不是算几年账本就可以的。   所以很多学子找来找去,最后才在当地官府的告示下,得知了社学重开的消息。   一些年轻的学子还不知道“社学”是什么,被年纪老大的前辈提点过后,才知道这是洪武年间的官办学校,后面因为朝廷财政问题等等原因,废弃不搞了。   在打着“祖宗成法”玩复古的那一套,也不知道小太子又从哪个的裤裆里掏出来了这个大宝贝。   就是师资力量仍然不足。   从军中退伍下来的老兵和当地卫所的千户百户,都有被聘用来教学的,棍棒教育那叫一个足够,可算术却是相反情况。   所以但凡有数学老师的课,总会把社学的教室挤的满满当当。   夏秋时节的天气还是有些热的,很多人挤在一块,感觉就跟待在蒸笼似的。   可为了自己的前程,学子们只能快乐又痛苦着。   京城。   就在下达明年科举情况后不久,朱见济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宋兴病重,并且已经被太医下了“药石难医”的定论。   他就要死了。   朱见济想起两年前,正是因为这一位老牌勋贵率先投靠,还帮他联系上了其他的勋臣,才成功让自己实行了计划。   一旦自己登基,那宋兴也是绝对的“从龙之功”啊!   可现在,   这个从小身体就不太行,步入中老年后又遭遇人生大变的西宁侯就要走了。   朱见济万般感叹,然后问马冲,“宋诚回来了吗?”   “应该快回京了。”   其实在去年,宋兴就大病过一次,几乎就要撒手人寰。   只是宋诚当时还在大同那边对蒙古进行清扫,为了不碍着儿子建功立业,宋兴特意下令不准人给他通信。   他是不会让一些小事去破坏家族发展的!   好在朱见济得知以后,下令太医署都跟过去给宋兴治疗,同时还征召了民间有名望的大夫过去,勉强给西宁侯保住了命。   只是那场大病过后,宋兴彻底伤了根本,走两步都大喘气,更别说披盔戴甲的为皇家统领禁军了。   于是宋兴正式卸任,回家养老。   在皇家父子时常的关心之下,宋兴拖着身子撑到了现在。   这一次,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走,孤去看看他!”   小太子让朱仪带队开道,拽着自己的三个陪读都去了西宁侯府。   宋兴对于他们几个来说,算是绝对的长辈,就连平日跳脱的徐永宁都收敛了身气,乖乖的问安。   宋兴刚刚喝了药,人昏昏沉沉的,无法行动,自然也不知道小太子来探望自己了。   他的妻子萧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告诉朱见济,宋家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宋兴以早弱之躯,活到这般年岁,眼下还能让太子亲自跑过来看望,算是有福气了。   萧氏甚至还反过来劝朱见济别太伤心。   朱见济对此只是叹气。   随后,听说这事的景泰帝也派遣心腹太监成敬过来。   一如当初金濂去世的那时候。   只是相较于那时还能跟朱见济交流交流的金濂,宋兴显然是不行了。   他憋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去,估计是为了等宋诚回来。   西宁侯府也蒙上了层层哀怨悲凉之色,宋家老小都围在宋兴的病床前面表现自己,难以分心。   这让小太子没有待多久,便随着成敬一块返回了宫廷。   第二天,快马奔驰而回的宋诚终于踏入了候府,连因为日夜兼程而破损脏乱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到了宋兴躺着的屋子里。   九尺男儿一进去便跪倒在老父亲的跟前,虎目含泪,“爹!”   宋兴此时难得清醒,在喝过一次药后,甚至还有了点气色,好像是早就知道儿子今日会回来,为了见他做好了准备。   他身边的人个个都面色悲痛,明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我要和诚儿说话,你们都出去吧。”   宋兴艰难的对其他人说道。   萧氏知道他要为西宁侯的未来做安排,虽然有些不舍丈夫的最后时刻,自己却无法相伴在身边,但还是带着儿媳孙子们出去了。   “我听说了你在大同的事,很好!”   宋兴抬手,想要去拍儿子的肩膀。   可他根本动不了,只能被宋诚握住那双瘦的皮包骨的手。   宋兴激动的落泪,“我好歹是见到了你建功立业,见到了我宋家未来几十载的富贵。”   “为父可以放心了。”   “你要好好的做,跟着陛下,跟着太子”   宋诚泪流满面,口不能言,只是在不停的点头。   宋兴继续说道,“为父心中唯有两件憾事”   “一来你祖父虽进了英烈祠,可尸骨终究没能找回来,这是我当儿子的不对。”   宋瑛战死七年,早就尸骨无存,这注定是要跟随宋兴一生的遗憾。   “请爹放心,儿子发誓,日后必然扫荡蒙古,为祖父报仇!”   宋兴欣慰的动了下眼皮,算是肯定了儿子的志向。   以大明目前的国力恢复,再等个三年两载,那对北边蒙古女真的优势又得拉开一个距离。   到那个时候,从正统朝阴影中走出来的大明朝就能够对北方进行一次彻底的打击。   宋诚的话,绝对有机会实现。   “二来你成婚多年,始终没有子嗣,这是我担心的事。”   宋兴还有别的儿子,可能够继承家业并且将之发扬光大的,只有一个宋诚。   但宋诚没有孩子。   当今陛下虽说只养大了一个崽,可那个崽的质量有多高,朝野皆知。   所以宋兴非常遗憾,宋诚一个孩子都没有的事。   “大同那边还要警惕蒙古,是放不下的,你不要为我留在京城守孝了”宋兴眯着眼睛,说话越来越无力,“安排我的后事吧,结束之后,带着你的妻妾一起去大同。”   “宋家的嫡系不能断掉。”   宋诚迟迟没有孩子,那会很容易的引起家族内部的权利斗争,等那个时候,只怕宋家的大好形势,也得被这些乱事阻断。   宋诚含泪点头,发誓自己绝对会儿孙满堂,让母亲萧氏抱上嫡长孙的。   宋兴于是彻底放下心中忧虑,双眼一闭不再睁开。   当宋诚带着无尽悲伤走出来的时候,宋家上下都哭泣起来。   次日,西宁侯府对外发布了讣告,皇帝的使者也到来,对宋兴进行追封和恩赏,表示皇帝对宋家的看重。   朱见济为此也哀叹不已。   为了纪念宋兴这位老早就投靠过来的臣子,他把饭量缩减了一半,每顿只吃两碗,连肉也啃的少了。   随后不久,听说早就瘫痪的孙继宗也去了,张輗这个爱搞事的老头也因为长期心情不佳而病倒,让朱见济继续抚额长叹。   虽说这两位都跟自己过不去,但老头子一个个跟着走上黄泉路,他难免是有些想法的。   起码旧人的离去,最能证明时间的流逝。   景泰七年   也快接近年底了。 第138章 :沙不丹进了大宁城   也许是因为宋兴的死,让朱见济起了一些感慨。   在景泰七年最后的几个月里,他又让好爸爸下令,命太医们为朝里的臣子们进行了一次“集体体检”,给他们调理身体。   像于谦、高谷这种上了年岁,偏偏又是辅国之臣的,自然是重中之重。   高谷还好,已经做好了退休的准备,所以近来做事也不抢着了,压力较小。   可于谦大爷这种工作狂则是相反。   此前为了表示皇家恩典,朱见济就让太医隔段时间去给他问个平安脉,他身上的某些老毛病,也被太医叮嘱过多次。   结果这次体检下来,发现这人根本没听进去,还在我行我素,连家中老妻都劝不住这头犟驴。   难怪这一年下来,总有称病之事。   于是景泰帝也被于大爷给气着了,下旨强行让他回去休养,还派太医跟他老妻里应外合,一定要把他身体补点回来。   “廷益是国家柱石,千万不能出差错!”   景泰帝前去看望被迫疗养的于谦时,还拉着对方的小手真诚说道,完了还去看了下太医开的药方,看有哪些自己能贡献一把。   以前于谦生病了,景泰帝也是亲手砍竹子给人熬过竹水喝的。   如此,于少保也只能笑纳天子好意,不情不愿的喝起了各种苦口良药。   除此之外,让人担忧的还有宋诚。   虽然宋兴死前让他不要“守孝三年”,以免耽误了家族事业,但三个月还是要守的。   他留在京城,也被抓去太医署检查了一次。   得出的结果让宋家人大呼走运   因为宋诚常年在外作战,身上的大小伤口是从未停过,自然有隐患在其中。   在大同清扫蒙古的期间,他也是身先士卒,以至于中过箭伤。   匆忙赶回京城,伤口崩裂,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太医都感叹,如果宋诚把这当成小伤不放心上,继续上战场,迟早要把自己耗死。   水桶漏洞了啊!   西宁侯府也担不起老爷子才走,儿子就跟上的刺激,让宋诚赶紧的从亡父的沉重之中走出来,养好身体。   对此,朱见济效仿景泰帝,也亲手跑去给宋诚抓了一回药。   这人可是勋贵集团青年一代中难得的人才,以后也会是自己的肱骨之臣,可不能出事。   宋诚于是得到了跟于谦大爷一样的待遇,至于秉承父亲遗志,跟老婆多生孩子的事,那得再往后面推推了。   大宁城。   沙不丹被来到这里巡视的李秉点名接见。   他本来是不想进城的,想在草原上继续做他狂浪的野马。   可此前说了,兀良哈的生存空间已经被瓦剌、小王子政权和大明三方包裹,除非他们能抛弃祖先留下的地盘,狠心撤去辽东那更加荒凉寒冷的地方开荒,或者一夜之间人人爆种,不然是难以逃脱的。   他逃,   他们追,   到底是插翅难飞。   所以在李秉派遣使者,言明他作为宣府巡抚已经来到了距离兀良哈非常近的大宁城,等待兀良哈首领赴宴时,沙不丹仰天长叹,最终还是决定赴了这场鸿门宴。   虽然以沙不丹的文化水平,根本不知道“鸿门宴”的故事,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法预知这场宴会中蕴藏的危险性。   “沙首领!”   “久仰久仰!”   在沙不丹进入大宁城后不久,李秉便亲自出来迎接了他,热情的让老沙这位草原猛汉都有些肉麻。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人果然对自己有企图!   沙不丹顿时意识到这一点,随后更加郑重,左右观看,希望别在宴会屏风的后面,藏了几十个刀斧手,就等着“摔杯为号”了。   “李李巡抚好。”   沙不丹初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沙首领”指的是别人,等到李秉再次开口,才记起自己已然有了个汉人名字,姓沙来着,这才急忙回了李秉一句。   “沙首领不必拘束,大宁城好歹是太宗允许兀良哈三卫所居之处,到了这里,就该像到了老家一样嘛!”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   去年俺们主动向大明讨要大宁城故地,你们准了吗?   现在把大宁城修复了,驻兵了,就拿这句来忽悠俺   除非是脑子坏了,沙不丹哪里会接这句话?   于是他抬起酒杯对李秉敬道,“皇帝只让我们在城外边居住,这里应该是皇帝的城池,不敢随便放肆。”   李秉抚须而笑,“首领当真是客气”   “老夫前几日巡查至大宁城,受了此地百姓的请求,才大胆邀首领前来一会。”   “如此突兀请求,首领千万不要怪罪啊!”   在大宁城修复期间,因为李秉一力主持,水泥路最先连通的也是宣府,于是朝廷决议,让李秉这个宣府巡抚兼职管理大宁城,等以后关外的旧城繁荣起来,再做他算。   所以李秉可以经常跟小太子书信往来,从东宫那里掏钱。   如果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持,大宁城怎么能迅速的恢复?   前段日子杜新的抱怨被朱见济记到了心里,随后便发书信给了李老头,让他想办法“帮”兀良哈多养一点羊。   天冷了,   大明的子民也是需要毛衣保暖的。   李秉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沙不丹都能意识到双方间的力量差距而选择乖乖接受,那作为一名传统的天朝上国官员,李秉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兀良哈去圈地养羊。   只是想到小太子此前给的手册里,多番叮嘱他一定要“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动作激烈了,容易引起对方反抗,让大家都爽不了。   李秉便打着巡视大宁城建设的旗号,打算对兀良哈来一场先礼后兵。   “这是?”   沙不丹被李秉客气的敬了几回酒,各种歌舞也让人迷醉,便逐渐的放开了胆子,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还带着护卫在身旁,大明不会直接动手。   他开始打量起周边的人与物。   沙不丹注意到,旁边的很多大明将士,腰间都配了比起火铳还要精巧的新武器,好奇发问。   “这也是火铳,只是因为星火由燧石点燃,故而被太子赐名燧发枪”   李秉笑容和善的让一名士卒上前,为沙不丹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真理”。   只见那人完全没有过去使用火铳之前复杂的手段,单纯的将枪拿在手中,瞄准了前方的某个目标后,便是扣动扳机。   百步之外,被他瞄准的小木块应声而碎,看的沙不丹脸色非常不好。   只是一枪,那兀良哈的勇士们也能用弓箭做到这样的程度。   可弓箭要拉要发,射出去后威力还会随之衰弱,本身就比不上火铳。   而火铳   中国老早就使用火器了。   在蒙元攻打南宋的时候,蒙古人就吃了不少火器的亏,蒙元一统天下后,也研制过自己的火器,“火铳”也是元朝时期出现的武器。   更别提永乐时期,朱太宗还组建了世界上第一个“火枪队”神机营。   蒙古人是了解火铳的,毕竟挨打了这么多年。   所以沙不丹知道,当需要起手时间而且瞄准有问题的火铳被换成这种中小型的,可以手持并且速发的新火枪时,能对蒙古勇士造成多大的打击。   而他望去,基本上人人都拿着把燧发枪,足以见得大明此时对于这种火器的研制已经走上了正规,可以量产,配给军队。   排队枪毙不是梦想了!   “沙首领看这燧发枪,感觉如何?”   李秉继续笑眯眯,问的沙不丹坐立不安。   “妙,妙极了!”   老沙局促的又喝了几口酒,感觉此时入口的酒水,远远没有之前那般浓烈美味了。 第139章 :神威将军炮   酒足饭饱,李秉又提议,带着沙不丹看一看他先祖生活的地方。   “大宁城自去年修缮,沙首领应该还没见过它此时的样子吧!”   李秉拉住沙不丹的小手,在对方半推半就之下,走出了舒适圈,来到了仍被太阳笼罩的大宁城城区。   沙不丹进城的时候就有见识过市区规划,并没有被大宁城内的水泥路吓到   连通关外各卫所的水泥路早就修好了,要惊讶也不至于放在这时候惊讶。   沙不丹只是配合着李秉,夸赞他作为这里的巡抚,一年之内把荒废已久的大宁城建设成这样,实在是大大滴能臣。   李秉谦虚的接受了,不过也表示这是朝廷关注,一年到头都打钱过来,方才撑起了城池的重建。   钱财并不是万能的,   但做事情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沙不丹听了心寒。   作为一名统治者,年幼时还在大宁城里住过,他知道建立起一座位于边境的雄城需要花费多少精力。   听到大明朝廷时刻对这边表示着关切,那它对兀良哈乃至于其他蒙古部落的态度,已经彻底显露了。   但李秉还在继续凡尔赛。   他带着沙不丹来到了城墙附近,带他参观了下大宁城的防卫措施。   沙不丹呼吸有些急促。   因为继燧发枪之后,他又在城墙上面看到了类似的东西,就像放大了很多的火铳。   这是大铳。   他以前骚扰大明边关去打秋风,见识过这玩意儿。   “这个看上去,与以前我见过的大铳不同啊!”   沙不丹迫切想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和燧发枪一样,威力增加了。   “此乃陛下赐名的神威将军炮,听说发射起来,能轰炸到两百丈远的地方不过这也只是工部那边发来的数据,具体的嘛”   李秉拢袖笑道,“九边也没有尝试过呢。”   当然,如果有机会,李秉也想体会一下这些新式大铳的厉害。   可惜持续一年的“打草谷”行动见效良好,近来也没有胆大的蒙古部落犯边,让李秉只能失望了。   可亲眼见证了这玩意儿诞生的朱见济则是能够肯定,它绝对会给企图攻城的敌军带来巨大的杀伤力。   这种大炮,是后世著名武器“红夷大炮”的仿制品。   毕竟大炮的结构比起燧发枪来说有些复杂,制造它的材料也更加挑剔,这给一向自豪于自己知识储备量的小太子带来不少麻烦。   不过他有几百年的眼界加持,即便无法像燧发枪那样熟悉炮体结构,却也知道后世流行的大炮长什么样子   无数电视剧上的火炮,基本都是前长后粗的模样。   在燧发枪成功研制出来以后,朱见济便召集了工部的工匠,继续琢磨如何制造出大炮来。   以此时的大明情况,他们把大炮称之为“大铳”,后世影视剧里,那种固定在城墙上对人攻击的炮还没有出现,并且形制也不一样,炮体是直来直去的那种。   不过太宗皇帝对于研制“大型火铳”很有想法,还特意组织人手对其进行过改造。   如果这种政策坚持下来,大明此时的火炮应该会发展的更好。   可惜后面不是迎来了搞战略收缩的仁宣二帝嘛!   他们为了减少国家财政支出,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从太宗朝的“穷兵黩武”中走出来,不但放弃了大明边关的众多卫所,破坏了太宗为子孙打下来的战略纵深,还废掉了各种“劳民伤财”的政策。   像研究大铳这种没用的东西,也被下令停止。   这让得知情况后的朱见济非常感叹。   虽然“仁宣之治”的确有利于国库攒钱,可钱赚来就是为了花的!   如果没有土木帝的意外,两位祖宗留下的遗产能顺利落到自己手里,那朱见济还能开心笑纳。   但现在   小太子只能祈祷太祖太宗把这两位打一顿屁股了。   毕竟放弃大明建国以来的尚武雄风,对于整个国家气质来说,是有影响的。   好在朱见济来的早。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没穿越到明末那种大乱斗战场后,便请来了当初参与过研究的老匠人,把自己关于大炮的想法说了出来。   就像那些制造过郑和宝船的老匠户一般,这群军工匠户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当朱见济召见他们后,还有一个年老到牙只剩几颗的匠户激动的差点中风。   因为他以前就尝试过改良大铳的形状,让它更有利于火药的发射。   奈何朝廷不再提供资金,以大明匠户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凑出昂贵的研发费用,只能遗憾到了今天。   作为为官方服务的匠人,他们是被禁止接私活的。   没有了掌权者规定的工作项目,匠人们连微薄的基本工资都时有时无。   就在小太子找到他们之前,这群人还有不少挣扎在温饱线上。   匠户们,穷啊!   可朱见济有钱。   他对于自己能用的人,总是非常大方。   造船业的人才被他养的面色红润,军工匠人们也不会落下。   所以为了报答小太子的仁德,匠户们很努力的按照朱见济的思路,尝试着做出大炮。   直到今年七八月份,暑热正当头的时候,大炮宣布研制成功。   第一发就放在了皇城一个荒废的角落,观众席上站满了大明尊贵的君臣。   看着远处巨大的烟尘,景泰帝高兴的合不拢嘴。   他又不傻,   这种威力,能在战场上发挥多大作用,简直显而易见!   于是他下令工部赶紧的多做几尊这种形制的大炮出来,运去南北边关,对蛮夷们进行“友好交流”,并且亲自赐名,“神威将军炮”!   之后,圣心大悦的景泰帝还在儿子的提议下,对研制出燧发枪和大炮的那些匠户进行封赏,免除了他们身上的户籍限制,赐金封官。   如果这两样新武器能在实战中为大明立下更大的功劳,这些人就能得到朱见济最初的承诺   “封爵!”   匠户封爵!   这种优待让于谦等臣子试图劝谏,可皇帝太子都表现的颇为坚决,便不多言语了。   大明朝也不是养不起几个不世袭的爵爷。   对于这件事,后世常有一些智障说中国人没有创造力和学习能力,只会啃老本。   每次听到这种言论,朱见济理都不会理他。   毕竟跟这种人争论,只会拉低自己的水平。   只要人多读点书,就能知道古人有多么的机智好学。   在原历史记载中,像弗朗机炮流入大明,本就是由于大明海军击败了企图进犯的葡萄牙海盗,随后获得的战利品。   在那次海上驱逐战中,大明军方很明显的注意到了西式大炮的先进,然后更高兴的把弗朗机炮拉回去仿制了起来,并且迅速的出现了相应的生产线。   更后面流入明朝的红夷大炮也有同样的待遇,在大明制作出来的铜铁复合红夷大炮面前,即便是身为火炮专家的葡萄牙人,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精良和强大,将其称为“十七世纪全世界最好的火炮之一”。   而这,还都是明中后期的事情。   在各方面都走向固化衰退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种创新发展,反过去痛殴一顿当时的海上强国,还逼的人承认“后起之秀”,足以见得中国古人本身的优秀。   如此,后人做的,立国还没百年,一切都还在良好运转,国势蒸蒸日上的大明就做不得?   别开玩笑了!   这又不是被鞑清禁锢思想数百年后的时代!   朱见济一想到明明很聪明的人,却因为鞑清的落后统治,在鸦片战争之时,竟然把敌人的坚船利炮当做妖术,还让道士和尚登城做法以求退敌,无数百姓把西方洋人当做神魔降世,就心生悲凉。   这也是他明知统治一片区域需要充足的人口和稳定的秩序,可仍然暗自下决心要把辽东那片地区“犁庭扫穴”的原因之一。   和鞑清一比,只知道压榨钱财以供自己享乐的蒙元都显得颇为纯良了。   而当沙不丹被李秉告知将军炮的用途,那钢铁铸造的将军炮看着也是“名副其实”后,便跟他的祖先一样纯良起来。   他知道,即便不动用这种新武器,光是大明此刻的军队就足够兀良哈好受的了。   他拒绝不了大明的要求。   更别说李秉的语气里貌似还挺遗憾没人挑事,让他怼人开炮了!   这个老头子,   心眼坏得很! 第140章 :大明需要牧羊人   “我们这边,需要更多的羊毛。”   带着沙不丹见识了一番大明的新式武器,李秉这才缓缓开口,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沙不丹大松一口气。   他还以为什么呢,   原来只是想要他们的羊毛,并非让兀良哈彻底归顺,为大明充当攻击其他蒙古部落的马前卒。   可既然是要羊毛,又何必做这么多事?   沙不丹疑问道,“此前大明有商人来过兀良哈,和我们签订了很多收购羊毛的和约”   “这一年来,兀良哈的牧民们都有按和约售卖羊毛,没有残缺遗漏。我也严格管理其他人,让他们不敢欺压大明来的商人不知道上官今日言语,又是怎么说的?”   兀良哈没有拖欠大明要买的羊毛,甚至考虑到自己就在真理的覆盖范围内,就算眼红来往商人携带的钱财,也只敢敲诈一下,不敢像以前一样,直接杀人截货。   沙不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的。   何至于李秉今天特意如此?   李老头捻着胡子,眼睛眯眯,“沙首领还是没听懂老夫的意思”   “老夫是说,大明要更多的羊毛,而兀良哈为了满足大明的需求,需要养更多的羊!”   一个正常的草原部族,他们除了会放牧牛羊之外,最重要的是马匹。   毕竟在广阔的草原之上,只有骑马才能纵横,骑马的人多了,机动力强,也相当于增强了实力。   马匹对于草原人来说,就跟刀枪于中原人一样的重要,牛羊在不得已的时候,是可以抛弃的   邻居屯粮不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这在草原上也是一个很普遍的道理。   可现在,李秉直接对着沙不丹说,“你们兀良哈别养什么马匹了,要多养羊!”   这让沙不丹怎么接受?   没有骑兵,兀良哈就要沦落成粮仓了!   “沙首领不必担忧!”李秉高举酒杯安抚他,“老夫也是有诚意的!”   “此前朝廷已经来了消息,如果兀良哈愿意多多驯养牛羊,那大明必然会保无人敢进犯于你!”   李秉的意思,在兀良哈减少马匹的驯养,整体战力下降后,那大明会帮他们承担起“保护”这一任务。   这种操作,让沙不丹不能忍受。   他到底是个正常的首领,怎么可能把部落生死存亡的权利,放到别人手里?   可是看着目光锐利起来的李秉,周边手持燧发枪的士卒,沙不丹张了张嘴,不敢强硬的反对。   他只是说道,“这等大事,我怎能独自做主?”   “无妨,事情嘛,总是谈出来的。”   李秉让人端出一份新的和约,上面关于双方的买卖关系,做了新的调整。   比如说大明可以承包对兀良哈的武力保护,对后者生产的羊毛进行合理收购,允许兀良哈的牧民进入大宁城居住等等。   看上去不错,   毕竟有官方组织的统一收购分配,显然是有利于双方获利。   沙不丹不知道什么叫做“经济控制”,但他知道“利器不可予他人”的道理。   所以不管李秉怎么说,他还是坚持回去跟兀良哈其他首领商量。   李老头非常遗憾,但还是同意了沙不丹的请求。   “看来这位沙首领,还是有些目光的。”   返回宣府后,方瑛对此感叹。   “他能杀掉女婿脱脱不花,足以见得是个狠手,”李秉呵呵发笑,“不过他有底线又如何?”   别的人没有啊!   以蒙古那松散的权力体制,沙不丹这个已然年老,还没有为部落开拓过伟大功业的首领,是控制不住所有人的。   别忘了,靠近大宁城,能够为纺织厂提供羊毛的,有三个大部落!   大致上看去,此地虽然以兀良哈为最强,但其下还有翁牛特部和乌齐叶特部两个大部落,再往下还有更多的小部落。   沙不丹管的住?   “参见英勇的阿札失里!”   翁牛特部,也就是大明的泰宁卫,当代的首领阿札失里接见了几个前来拜访的其下小部落主。   “你们这一年发了不少财啊!”   阿札失里看了眼对方比起往年来,明显好上几个档次的衣物,以及发福的脸庞,豪爽笑道。   “都是托了您的福!”   小部落主们纷纷开腔,先是一顿狂舔,将功劳全归于领导。   然后,在阿札失里的飘飘然中,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几个部落听说,大明的商人通过朝廷,又提出了新的条件”   “也有一些商人主动联系我们,说想多买一些羊毛。”   小部落主乖乖的将提前准备好的精致玻璃雕像敬献给阿札失里,附带了一套景泰蓝瓷器。   瞄见对方收了礼物,眼中有些满意后,他们便大着胆子继续诉说请求。   “我们想知道,首领们是如何看的”   翁牛特部在兀良哈三卫中,属于实力最弱的,对于大明来说,更是一个弟中弟。   相对的,翁牛特部的牛马数量,也比较少,但牧羊很多。   还是那个意思粮仓嘛!   只是单纯的放牧牛羊,那地位也就跟中原的农户差不多。   他们耕种放牧,但所得的收获大多不属于他们,而是被更上面的统治者搜刮而去。   所以翁牛特部的牧民,乃至于附属于它的小部落主,日子都过得不太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大明重新回到关外这张牌桌之上,并且拿回了自己原本的庄家位子,才得到改变。   大明的商人,不管是官方组织还是自发过来的,都开始向着草原收购羊毛。   因为纺织厂开起来了。   纺织厂需要羊毛,而商人,是逐利的。   他们低价从牧民手里购入羊毛,转手卖给纺织厂,不远的距离,便是近一半的利润。   这样的行动,让牧民们受益匪浅。   虽说是低价,还有“以物易物”的情况,可草原的经济就这样,牧民的生活也就这样。   有钱就够了。   为了鼓励牧民主动和大明商队交易,朝廷还颁布法令,向后者售卖羊毛到达规定数额的牧民,可以获得大宁、开平等城池的通行资格,能够以较低的价格,从大明这边购买他们所需的物资。   这意味着,条件好一些的牧民可以转换身份,在大明和部落之间充当二道贩子,也赚他一笔中间商的差价。   所以这一年以来,很多牧民都借此提高了生活水平。   再相对而言,位于肉食者阶层的大小首领获利更大。   商队往来是需要贿赂他们,以保证能顺利拿到货物的。   而等他们知道大宁城纺织厂其实自己就在招标购买羊毛后,基本上也学起来生意人,拔下了部落里的羊毛大衣,拿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继续当二道贩子。   生意做完了,按照部落里的食物链规矩,牧民手中的财物也会流入他们手里,又是一笔收入。   牧民舔到了汤,首领吃上了肉,大明利用经济链条让草原上的野马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自己这里,自愿被圈养,大家都很快乐。   而翁牛特部,则是这种变化中的典型获利者。   他们原本只能给兀良哈和乌齐叶特做粮仓,现在给大明做起了供货商,一下子鸟枪换炮了。   阿札失里的帐篷里,在去年就多出来了不少来自大明的奢侈品。   所以他们是不想变回去的,还想要变得更好。   作为实力弱小的那一个,对于大明的军事管辖,翁牛特部的部落主们并没有很抵制,毕竟给谁当小弟都是当。   现在很明显,奉大明为新老大,可以吃上更多的肉。 第141章 :景泰帝病了   “这个还是要看兀良哈那一边的动静啊!”   阿札失里沉吟一阵后,在小部落主们关切的目光下说道。   后者有些激动,“我翁牛特又不是兀良哈的附庸,何必一直听他的?”   “要是让大明的官员不高兴了,他们不再找我们买羊毛怎么办?”   部落主们去年才享受了一下暴发户的感觉,难道体验卡就到期了?   天知道,他们为了明年继续发财,都学着汉人的方法,在地上播撒牧草种子,企图收割更多牧草来养羊了!   他们部落里也有去归化学校学习的孩子。   因为是蒙古贵人子弟,所以他们在把自己学到的东西转告父辈后,基本能在部落里引起相应的波动   最典型的,就是学校老师曾经告诉过他们的“围栏放牧”和“轮区放牧”法。   一边养羊,一边种草。   贵人们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毕竟他们的地盘的确不多,而且只追求让羊长毛,所以已经开始尝试了。   逐水草而居的草原儿郎们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不都是为了生活嘛!   现在大明主动提出要求,希望兀良哈三卫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羊毛,对于这些小部落主而言,有喜有忧。   喜的是,大明方面的需求仍然强烈,自己还能通过这方式多挣几年钱。   忧的是,一旦供应商多了,那自己岂不是多了不少对手?   更重要的是,像沙不丹这样真正的掌权者又是个怎样的想法?   他们猜来猜去,最后决定主动询问。   阿札失里跟他们的想法也差不多,只是还没有决议,他不能直接下结论。   于是他对着这群人说道,“我会去和沙不丹商量,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对方放下礼物,心里惴惴的走了。   而等几天后,沙不丹将三卫首领都找过来,问他们对于大明的要求,有何看法。   开会过程并不是很好。   各方人物都对各种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像阿札失里肯定是投了赞同票的。   但其他部落由于草场、牛羊马数量、部落风气等等原因,反对的非常激烈。   最后沙不丹被他们吵得头疼,摔碎了一个心爱的玻璃酒杯后,才让这群人冷静下来。   “反正我们部落距离大宁城近,还不如听人家的话,多养羊赚钱!”   一个部落主掏出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给别人显摆了一下,“看见没?跟明人做生意,我没一个月就带上这漂亮东西了!”   这不比前些年被瓦剌压迫来的好?   而且一旦宣布武力上依赖大明,那作为大明臣属的阿剌知院也不好再来掠夺他们了。   过去两年因为瓦剌和小王子政权的斗争,兀良哈三卫受伤不小   老大老二打架,受伤的总是老三,这是常理。   也就这段日子有些安全感,很多小部落都习惯被大明庇护的感觉了。   谁让他们依附强者习惯了?   “你们想给人当走狗就自己去,不要拉上我们!”   “反正等以后被汉人抓去当奴隶的人不是我!”   “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你做舔狗吗?嫉妒你掉钱眼里去了?!”   “行了,别吵了!”   沙不丹眼见又要闹起来,怒吼着让人闭嘴。   这里是他的帐篷,而沙不丹又是三卫几十年的掌权者,在愤怒之下,到底是没人敢跟他顶撞的。   “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沙不丹从未感觉如此的无力过。   明明才过去一年有余,兀良哈三卫就因为汉人给出的好处而自己起了纷争。   这放在以前,即便被人用刀兵威胁着,也是没有出现过的场面。   他看看那些显然提高了生活条件,富裕起来的熟悉人物,又看了眼自己手边各种产于大明的精致物件,最终是沉重叹了口气。   他总算明白了年轻时从一个汉人书生那里听来的一句话   世间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阿札失里等人松了口气,不理会跟自己争执的那些顽固分子,在心里盘算起了该如何扩大羊场。   眼下,还没有被金钱彻底腐蚀掉的草原野马们不至于去搞什么“圈地运动”,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总会走上这条路的。   他们的心里已经被下了一个魔咒,而这个咒语,叫做资本。   李秉得知这样的结果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的举措会导致大明在起初加大投入,可以后总能赚回来。   再者钱花的多了,找小太子要嘛!   李老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好,用蜡封入信封,便直送东宫。   可接到这封信的朱见济并没有去感慨金钱对人的蛊惑力。   他为了另一件事而忙的团团转   景泰帝病了,   病的很严重。   从景泰七年的十二月,一直到第八年的正月,好爸爸都没有表现出好转迹象,严重到了“不理朝政”的地步。   朱见济以为这是历史的惯性来了,景泰帝注定只能做八年天子,着急的不得了。   他以为自己有事没事拉着好爸爸散步做点锻炼,可以让人变得强健一点。   而且自己没有早夭,好爸爸也没有因为丧子之痛而像原历史上那样,做出许多榨汁毁身体的操作,每天欣赏名著心情愉悦,怎么还是病了?   好在隐患已经被解决了。   他可以放心的守着生病的好爸爸。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防止现实不按照逻辑出牌,朱见济还是调动了禁卫和团营长官入宫守卫,而且让内阁和六部长官轮流当值,就睡在景泰帝养病的隔壁宫殿。   这些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暗地里,东厂和锦衣卫也发动了起来,盯着朝廷里的动向,就连东宫的三个伴读都跟着干活去了。   有什么事情,小太子可以直接就近处理,然后去景泰帝身边服侍喂药。   朱见济是很担心好爸爸情况的。   他甚至在景泰帝病的迷迷糊糊,话都说不出口的时候,后悔自己做事太急,没有把重心放到医药方面。   景泰朝的政治大体还算平稳,使得大明出现了中兴局面。   这意味着即便朱见济什么都不做,也能坐享其成,看着大明的军队去草原上报仇雪恨,百姓生活稳定下来。   他应该要关心一下大明的医疗问题的。   不然也不至于在寒冷的正月里,还要担心病床上的好爸爸有没有被厚实的绒被闷出汗,有没有出现新的病症。   不顾杭皇后的劝阻,小太子就在皇帝病房的隔间处安了张床,起卧都不离后者多远,让满朝文武都夸赞起了他的孝心。   对于臣子来说,好脾气容易被欺负的景泰帝去世,只是让他们换一个领导而已。   眼下太子早成,且参政数年,又有于谦这等老臣在侧,是可以担负起国家众望的。   皇帝嘛,   总是要换人做的。   宣宗在位只有十年,景泰朝能有八年,也还算行了。   朝臣们只是按照惯例,给皇帝上表问安的奏疏,然后夸太子的仁孝,暗地里估计已经做好了换老板的准备。   “父皇!”   朱见济让宫人扶起景泰帝,自己给他擦了擦身体。   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来月,让景泰帝从里到外都透着病气,身边的苦药气息也从未断过。   完事后,宫人又为皇帝换上保暖的毛绒衣物。   这是纺织厂最新进贡的一批皇家专用毛织品。   对比起棉袄,绒衣更能让人感到舒服,也使得朱见济能找机会打开宫殿的窗户透风,而不担忧景泰帝被冻着。   “青哥儿辛苦了”   好爸爸有气无力的呼唤儿子,“你自己先去休息,不要总待在这里。”   朱见济按照虚岁,满打满算也才十一,是个没长成的少年,景泰帝总是担心他和自己接触久了,也染上病。   正月里应当是过年的好时候,平常好大儿该大吃大喝几顿,持续增肥。   可现在,朱见济肚子上贴的肥膘已经下去一层了,三下巴也变成了双下巴。   景泰帝清醒后看到瘦了一圈的儿子,心疼的不得了。   哪里舍得儿子继续清瘦下去? 第142章 :景泰八年   对比起原历史轨迹上,景泰帝在新年刚过的正月时节,孤零零的死在病床上,现在的情况已然是改善太多。   对内,他有朱见济这个好儿子孝顺。   对外,他有忠臣良将护卫   就算臣与将中有某些小心思,朱见济早就安排出去的锦衣卫和东厂,也会让他们无比的忠诚。   所以景泰帝是安全的。   这让好爸爸还能反过来,劝好大儿去一边休息。   他是知道朱见济有多辛苦的。   每天要往返于内阁和东宫,还得抽时间去文华殿学习读书充实自己,负责拉车的羊都已经累死一头了!   这么忙碌的儿子,往常不见清瘦,偏偏因为照顾自己病重的老父亲,就迅速缩水。   景泰帝如何安心?   “天都黑成这样了,青哥儿就去睡吧!”   他让成敬赶紧把太子带出药味弥漫的房间,去隔间休息。   朱见济依依不舍。   但在景泰帝的坚持下,他看着好爸爸又喝了一碗药,才勉强离去。   “太子当真仁孝!”成敬伺候太子安歇,回来后感叹道,“这是社稷之福啊!”   景泰帝被口中的苦味刺激的没有睡意,也轻轻点头,“青哥儿和朕是一条心的。”   皇宫之内,少见亲情。   这是存在于政治生物圈里的常识。   自古以来,为了守住自己手里的权利,提防或者直接将儿子当对手的统治者不知道有多少。   有汉武帝逼反东宫,又有唐玄宗一日杀三子   也许在此之前,只有太祖皇帝和懿文太子有过家人一般的情感吧?   不过,自己和青哥儿也是如此呢!   景泰帝窝回床上,呼吸平缓。   他的确是感觉好多了,这并非假话。   而且为了儿子,景泰帝也想要多活几年,好为朱见济打下更牢固的基础   后宫那里还有一位孙太后没有处理呢。   如果自己突然驾崩,青哥儿匆忙登基,指不定那个老女人会打着“垂帘听政”的旗号出来搞鬼。   毕竟孙太后的脑回路的确非同一般。   在提倡以忠孝治国的封建王朝中,景泰帝可以在私底下轻视苛刻孙太后,但是万万不能将之直接弄死的。   最差,   也得是自己真正要死的时候,偷偷命人带下去。   反正皇帝太后一块去世,肯定是前者更引人注目,而且皇帝何等身份,他一死,生前做的那点事还有人好意思跟他斤斤计较吗?   污水,   是不会泼到新帝身上的。   青哥儿,还要再长大一点,他才能够放心啊   第二天,朱见济先是去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好爸爸,然后再轻手轻脚的出宫至于偏殿,召见了要奏事的大臣。   其实在景泰帝发病之初,还能说话做事的时候,就召集过亲信大臣来身边,告诉他们自己病重无法理事,可以让太子监国,独自上朝。   于谦等人都表示顺从,毕竟在小太子的主持下,他们开会都习惯了。   朝堂上的其他臣子,看了两年的小胖子,也不会再应激。   但是朱见济拒绝了景泰帝的提议,理由是“朝廷当由帝王执掌,今父皇不过微恙,孤又年幼,何至于此?”   他强烈表示自己离不开好爸爸,更不会趁着皇帝生病的机会,加强自己的权力。   这让高谷他们都很惊讶。   不过想想天家父子的日常亲密,但也是在情理之中。   景泰帝再次被儿子的依赖感动,抓着朱见济的手对旁边诸位大臣说道,“此朕之所以逐江渊也!”   江渊因为劝谏皇帝不要过于放权给太子而被驱于地方,这在朝臣中也是流传普遍的。   有些人觉得江渊说的挺对,他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处罚。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总让小太子代行皇权,久了出事怎么办?   眼下巩固地位的机会就在眼前,太子理都不理,直接证明了他对景泰帝的孝心并非虚假。   也让朝臣中心眼过多的那些人闭上了嘴。   “殿下!”   “有来自陕西的急报!”   于谦抽出一份奏疏,交给朱见济,“陕山褒城县有逆贼王斌作乱,于元旦之时率数千人暴动造反,并且立了伪号,国称极乐,年称天绣”   朱见济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很想对这个王斌政权的名称进行吐槽,但到底是统治者。   于是他对于谦问道,“这个王斌,何许人也?”   “回秉殿下,王斌之流,本有军籍,后出家为僧,法号悟真,潜伏于陕山褒城县山中,秘密组织起了流民造反。”   “所以这人不但是个逃籍的军户,还是个和尚?”   “的确如此!”   难怪会建立起一个“极乐政权”,感情是觉得自己当和尚去不了极乐世界,得让人帮一把。   “兵部且和都督府商议,去安排人手平叛吧!”   朱见济已经习惯了封建王朝之下,基本每年就得来一次的造反和各种天灾。   像在景泰六年,刚刚平定的南方就再次出现叛乱,有苗民蒙能率兵攻取了龙里、新化、铜鼓诸城,并且自称“蒙王”。   在这场叛乱的最初,大明的官兵屡次镇压均不成,可见其威力不可小觑。   由于那时方瑛已经被调去北边抵御蒙古,南方难有名将,于是朱见济便任抚宁伯朱永和成国公朱仪为主副统帅一同前往,以定国公徐永宁为偏将,并配发了当时刚刚做出来的,最新一批的燧发枪。   朱永身为过去宣府总兵官朱谦之子,是个有实战经验的将门,带兵严谨,且有战功。   朱仪给东宫当了几年的保安大队长,也是练兵练出来了心得。   虽说他的确不像前者一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可总比死去的老爹朱勇靠得住。   而且在心底,朱仪是明白当年土木之变,也有他爹过早葬送了一批大明精锐的原因在。   等英烈祠修建起来之后,像张懋、宋瑛等人的功绩不可否认,可朱勇身居其中,难免让人嘀咕。   他是想证明自己,进而洗白下老爹的。   朱勇、朱永   跟着抚宁伯一块出战,不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意吗?   所以在征讨苗民叛乱中,朱仪边看边学,等到战事接近尾声之时,已经是养出来了一身威风气。   徐永宁亦然。   二哈上了战场,总会激发一下体内的远古血统,成长为一头嗷嗷叫的野狼。   因为在景泰七年十二月,被官兵不断打击的蒙能决定铤而走险,率众攻平溪卫,企图夺取一个军事要地,遭到了当地都指挥郑泰等抗拒。   蒙能本人有幸被燧发枪爆头打死,朱永遂进兵沅州,连破鬼板等一百一十余寨,宣布平定了这次叛乱。   八年正月,距离这支平叛军队的回归还差几天。   结果陕西又来了个求佛求傻了的。   有了苗民之乱在前,王斌这点小动静,对于大明君臣而言,可以重视,但只能重视一点点。   “可是这些地方一叛再叛,还是需要讲讲的。”   小太子因为近日来的消瘦,从而不得不亲自提着腰带,摆出领导的架子说道,“西南偏远之地,多苗蛮之民,自古以来便缺少教化。”   “可我大明爱民如子,不可能让他们就此过下去。”   “诸位,这是前些日子,定国公为孤呈上的一份奏疏。”   “他在南边打了几个月的仗,想来比起我等高居庙堂,更能明白当地的情况,从而对症下药。”   “孤提前看过了,如今给你们也看看,该如何定论,可以之后再说。”   朱见济把手里的报告放出去,让臣子们自己探讨,算是为之后提出“改土归流”打了点基础。   他现在不少心思都放在好爸爸的病情上,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搞些乱七八糟的,让这群大明精英自己去做吧! 第143章 :宗室也需要缴税了   “另外今年的财政支出,户部列表出来了吗?”   “列好了!”   张凤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报表拿出,摊开在桌上和同僚们分享。   “今年需要的钱财,比起前面两年还要多出一些”   随着朱见济弄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比如地方社学,总要朝廷出钱聘用老师来教书吧?还要规划场地,出一笔建筑费用。   自古教育从来都是要花大价钱的,不论国或者家。   当初社学被荒废不少,只在一些经济情况良好的地方得以保留,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小太子坚持如此,那这钱就必须出!   除此之外,去年的苗民之乱,五月份的广西桂林府大疫,还有湖广黄梅县于春夏之时爆发的瘟疫,也是一大笔支出。   朝廷需要赈灾济民,是掏空了国库的。   由于这些大事,便让景泰八年的国库显得极为饥渴。   “那就加征赋税!”   朱见济不在乎的摆手说道。   这话让臣子们听的有些不得劲,毕竟经过几年相处,他们是知道小太子对于民生是很看重的,加税这种事,他不怎么爱听。   这次,怎么主动提出来了?   张凤更是呐呐。   他之后其实还想说因为制盐效率的提高,还有毛纺织品慢慢的流通于北方地界,朝廷可以借由这个方法扩大财政收入来着。   但太子自然有太子的道理。   大家都等着朱见济继续说下去。   “孤的意思是,找别的人加征赋税!”   朱见济随手拿来一份奏疏在桌上敲着,口中说着,“各地的亲王郡王不是占了很多田地吗?找他们收税去!”   “朝廷每年给他们那么多禄米,还给了他们何等优容,现在国库要钱,找他们要一些也是应该的!”   “如果他们不肯那就派人传话去问问,说他们是不是和广通王抱着一样的心思!”   广通王朱徽煠,这是一个在朱太宗以亲王之身靖难成功后,敢于效仿的猛人。   此人据说天生神力,在封地之内时常做恶,被当地的官员弹劾多很多次。   他有个家奴叫做段有洪的,是个称职的舔狗,将本就狂傲的朱徽煠舔的飘然若神人。   再有个叫于利宾的说朱徽煠生有异相,应当统领天下,于是朱徽煠就打算谋反了。   时间在景泰二年。   他拟造假诏,让段有洪、蒙能、陈天行进入苗地,用金币银币引诱当地苗人,使他们进攻岷王封国所在地武冈。   当时的苗人首领杨文伯不敢谋反,还转手把消息递给了朝廷。   事情于是败露,段有洪被岷王朱徽煣所捕。   广通王朱徽煠跟他一块谋反的兄弟阳宗王朱徽焟被逮捕,关了几年后,终于在景泰五年被宣布革除爵位废掉了封国。   按理来说,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朱见济眼下旧事重提,却是有原因的。   因为才被平定不久的蒙能,最初就是受到了这两人的召唤,从而生出了叛逆的心思。   这让本来就对大明宗室制度有所不满的朱见济立马找到了借口,想着晚弄不如早弄,利用这件事去压制一下宗室,为朝廷省钱也好。   后世大明便有官员统计过,以朱太祖定下的标准去供养一个省内的宗室,是掏空了府库,也养不起一半。   这个正月,在朱见济忙于照顾景泰帝的时候,地方上面还有一些宗室因为各种问题而不停的给中央发消息,嚷嚷着要天子做主,解决他们家的矛盾,吵得朱见济更加头疼。   小太子由此,对干了他们的想法非常浓烈。   于谦这些大臣倒是不怎么反对这个主意。   作为臣子,他们也是很看不惯那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宗室王爷的。   想建文帝时期,在地方亲王还手握实权的时候,就有人敢提议削藩,还逼死了湘王,圈禁数位王爷,可见大明的臣子是很看不惯藩王们的。   而且舆论上面也有推动力。   在孔公诚成为奉圣公,南孔取代北孔成为读书人心中新的圣脉后,就一直在对着皇家表示忠诚,在文政杂谈上面发表了不少文章。   其中便提到,“如今孔家德行浅薄,需要继续磨练,为天下人树立精神榜样的工作,得让父慈子孝的皇家来办。”   这种话有舔狗之嫌,但朱见济顺水推舟,让景泰帝下了道旨意,责令地方宗室“自省修身”,要求他们为国家考虑,节俭一点,省心一点。   现在有些人明知故犯,也算“忤逆圣旨”了。   最重要的   君主要拿自家人放血,又不是拿官老爷来抽脂,他们有啥可反对的?   “这件事,孤等会就和父皇说说,诸位卿家自己先去商议个章程出来吧。”   朱见济说完,结束了这次的偏殿会议。   “臣还有话说!”   高谷忽然开口说道,“臣年迈,请求致仕,望殿下批准”   他去年年底就打过报告,说自己年纪大了撑不住,要告老还乡   其实,也是受了点刺激,高谷才这么迫切回家养老的。   就在去年九月份,因为处理北孔乱事,而一直心中郁闷的薛希琏在官位上病逝,听说在此之前,他是上了封奏疏,请求辞职的。   结果奏疏还没到京城,人直接没了。   这让和薛希琏同朝为臣几十年的高谷甚为感慨,有些担心在小太子不客气的使唤之下,也走上薛希琏的老路。   至于和陈循的内阁争权?   这人已经不配和自己斗了!   去年顺天府乡试,陈循和王文这两个知名朝臣闹出来了一个乱子,导致陈循在此后一直老老实实的干活,连话都不敢多说。   王文这位的皇帝心腹都被处罚了一通,气得他折腾起底下官员更加厉害了。   景泰七年的顺天府乡试,陈循和王文的儿子都参加了,却没有成功上榜。   气急之下,陈循直接上疏质疑起了当时的主考官刘俨、黄谏,说他们徇私舞弊,就连王文也跟着打报告,只是言辞没有陈循那样激烈罢了。   凭什么他俩儿子不中?   这次顺天府乡试增加了几个数算题,早就听到风声的两家可是摁着儿子狂补了一通数学的!   他们觉得自己儿子比起寻常学子,掌握了更多优势,只要数算正确,那评分自然就高了。   结果还是没考过别人!   难怪陈循那么生气,打出了“科举舞弊”的旗号,几乎是要置刘、黄二人于死地。   偏偏国家抡才大典,不容轻忽。   于是景泰帝令高谷和礼部将那次乡试的试卷重新查阅,没发现有什么走后门的情况,人人都是真才实学。   朱见济对此发表看法,“大臣子弟与寒士奔进已不可取,况且他们又不安于义命,竟然欲借此加罪于考官?”   陈循和王文就此被通报批评了一顿,各自罚了一笔款。   王文还好。   他在事情发展到后期已然醒悟过来,主动向皇帝陈述他的错误。   可陈循就不行了。   他本就是内阁中有名的清谈首辅,闹出那样的事,名声持续下落。   现在还死皮赖脸的待在内阁不走,那是因为陈循还想着能以首辅的身份退休,舍不得权势。   在小太子经常把六部长官拉来开会后,内阁的地位明显提高了不少,负责内阁事物的首辅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陈循宁可不要脸,也不愿意放弃这种掌权的快乐。   好在他也懂点事,闹了难堪后一直乖乖听话,朱见济要的姿势他都能摆出来,所以还真实现了他留在内阁的目标。   但也只是留在内阁了。   所以高谷能走的那么轻松。 第145章 :景泰帝出宫散心   “先生就要弃我而去吗?”   当看着高谷坚定的辞职目光,朱见济不由得说道,“如今父皇仍有微恙,孤又年幼,哪能离开你们这些肱骨老臣?”   “此事不必再提,等父皇理事之后,先生再去说吧!”   他直接摆手,把高谷的辞职申请给打了回去。   虽然强迫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保持高强度的上班频率,的确有点不人道。   可朱见济岂是一般人?   给他拉车的羊都累死过一头了!   他是不在意这点小事的。   何况他说的也是真话,景泰帝病倒之后,朱见济一边照顾好爸爸,一边处理政务,要想混的轻松一些,还真是离不开老臣辅佐。   在小太子看来,高老头的身体情况比于大爷的还好,上次组织的集体体检,高谷竟然一点问题都没有,比之年轻小二十岁的于谦却被摁着灌药了。   可没看见后者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吗?   “老臣”   “就这样吧!”   朱见济登上羊车,嘱咐阮伯山为高谷准备一些温养的珍贵药物,等会就送去他家。   不是说年老无力吗?   有病,多吃药!   学学养病中的景泰帝,那才叫一个合格的,不给人添乱的病患!   “青哥儿想清查宗室的田地,然后对其收税吗?”   回到未央宫,景泰帝被儿子盯着喝了碗药,嘴里含着个蜜枣说道。   药汁真的好苦啊!   朱见济点点头道,“从洪武朝至今,宗室已然繁衍了不少,以皇明祖训的安排,各种王爷将军是充斥地方了的。”   “除了皇家每年分发给他们的禄米,有些人还在地方侵占田地,强掠人口关于这些,这段日子已经有不少官员上疏弹劾了。”   过年嘛,已经被考成法折磨了快两年的官员都知道,又要进行年底绩效考核了,都表现的极为乖觉。   为了达成规定的“扫黑除恶目标”,地方上面的小流氓被抓了干净,朱家米虫们又成了官员新的下手目标。   大明的言官们,放的一直都很开的。   “如今朝廷做什么都要花钱,儿子就想着找他们要一点。”   景泰帝点头赞同,“也好,宗室之间总会闹事,跟争夺家产有关趁着清查田亩的机会,为父也好见识一下,那些人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何至于如此的兄弟倪墙,父子成仇。”   大明的皇族里面,手足骨肉之间互相举报告发的事可从不少见!   只可惜那些地方上的王爷们,怕是过不好今年了。   再过一个月,被病情封印在床的景泰帝终于宣布结束了这段苦日子。   除了大病初愈后的体虚乏力,还需要儿子搀扶着上朝之外,皇帝已经跟没事人差不多了。   这让做到了换领导准备的臣子们有些失落   他们还想着前段时间努力讨好下太子,等他成新帝后捞点功劳呢。   好在天家父子一体无二,他们的投资,在以后也是能够收回成本的。   “朕能够病愈,上承先祖庇佑,下受太子的看照”   景泰帝拉着儿子对朝臣说道,“这两个月里,太子身为储君,尽职尽责。尔等为臣,日后也要好好辅佐!”   随后,他又宣布了份诏书,处理了近来的一些事。   在景泰帝身体愈发好转后,朱见济就放松了对政事的处理,留着等好爸爸来干。   像封赏南方平叛功臣、以及对宗室田产进行征税的事,是需要皇帝来赋予“大义”和“法理”的。   早就有所准备的殿上诸臣当然接受良好。   同样的,景泰帝也把高谷、胡瀅等老头子的辞职报告给打了回去。   胡瀅做了几十年礼部尚书,功绩不提,但地位是实打实的高。   可惜老胡家除却胡瀅,此前没有新人出头当顶梁柱,使得早该告老的胡尚书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现在,胡安寿成长起来了,得到吴敬加入的太府寺地位更加巩固,成为了朝廷用来调控市场的好工具。   大孙子前途无量,于是胡瀅也松了口气,预备下台。   但天家父子是不会理的。   大家都还能干活说话,怎么就想着早退了呢?   于是胡瀅也被赏赐了一批养生药材。   隔了几天,在养病期间不幸发霉的景泰帝见着初春放晴,天气温和,忽然对着脚边的儿子说道,“青哥儿,不如你带着为父去宫外逛逛?”   每天被好大儿拉着散步溜达,皇宫基本都被父子俩走遍了。   风景大同小异,景泰帝已经看的心生厌倦。   他想起儿子经常跑去宫外的皇庄检查工作,便有了冲动。   真说起来,自打成了皇帝,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宫了。   这让曾经当过王爷,在外面生活过的景泰帝颇为怀念。   朱见济思考一阵,也同意了。   他也挺讨厌“皇帝必须待在宫里”这个设定。   如果继位的是成年天子还好,起码有些脑子。   可如果是幼主临朝,天天被人捧着敬着,总归会不接地气,真把自己不当凡人了。   统治者起码要了解一下,他治下的国家长什么样子。   而且就去京城周边转转,一个白天就能搞定了,不怕出问题。   于是父子俩很愉快的通过了出宫这个决议,忽略了旁边大太监成敬的焦急劝阻。   “你不用担忧了,有侍卫们跟着,青哥儿也熟悉宫外,怎么会出问题。”   景泰帝一边换衣服,一边记起了当初某位侍讲说的话,“朕也想去看看,民间的鸡蛋是不是十文一个呢!”   被二十来个便装禁卫保护着,暗中还有锦衣卫的悄然跟随,豪华的马车就此驶出宫廷。   光是这个架势,就能让人看出来车上的贵人身份非同一般。   毕竟经过持续两年多的严打和各种清查,已经很少有达官显贵敢在京城的车道上装这种逼了。   听说一些人家的轿子都被拆了当柴烧。   豪放如徐永宁,也只是提前拜托家人安排了百来人在街上客串个人粉丝,在他骑着高头大马回京受赏的时候扔点鲜花,假装自己是卫阶在世。   所以不必侍卫们开道,百姓们主动的推开,给车子让出来道路。   “这里便是去年开的那家超市?”   车子停在一个占地广阔的门面前,打扮的犹如中年文士的景泰帝指了指招牌,问儿子。   穿了亲子装的小太子予以肯定答复,“父皇,咱们进去看看?”   “进去就进去!”   景泰帝下车,逛起了市场。   朱见济建立起来的大明版超市,其实远远比不上后世干净漂亮的,甚至因为常来者都是些普通百姓,让一些地方显得颇为脏乱。   而且里面买东西的人还特别多!   所以景泰帝走的是步步惊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蹭到什么东西。   旁边的侍卫更紧张,紧盯着附近人,别让他们冲撞了龙体。   “卖的都是些盐铁,或是家中常见之物,怎么青哥儿如此看重它?”   结束了短暂的冒险,景泰帝一回车上就靠近熏香那儿给自己去异味。   朱见济于是笑着给好爸爸解释道,“这市场虽说不华贵,可用处不小” 第145章 :修路是基础工程   在新的开中法推行后,有些盐商是颇为不满意的。   因为这样的政策让一些中小商人分走了他们的市场,只准使用银钱兑换银钱,某种程度上,也增加了他们的开支   但凡能做大做强的盐商,基本上都有官场上的关系,或者自己就是身负功名的。   在大明朝优待读书人的背景下,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低价的粮食。   即便是耿直的商人,也能通过两地粮价的不同,用较少的钱财购入足够的米粮,而不是用在市面上购买力强大的银两。   然后,他们会拿着这些米粮去换去盐引,再将食盐这种人体必须品以高价卖出去。   转入转出之间,便是丰厚的利润。   新开中法颁布后,盐商们通过敲打算盘,觉得自己吃了亏,但生意肯定还得做下去。   所以他们把盐价继续做高,从百姓身上赚取更多的利润来弥补自己受伤的心灵。   太府寺虽然有执行力,但到底没能在两年内覆盖全国,所以还是力有不逮。   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盐商在直隶地带哄抬价格,被太府寺上门罚了几次后,干脆不卖了!   没有盐商买盐,人怎么生活?   我不肯开门做生意,难不成也犯了太府寺的法?   资本家是一种宁可把东西扔了也不让人占便宜的奇特生物。   对待这种稀有品种,朱见济毫不客气,直接让锦衣卫锁拿了几个奸商,以“扰乱市场”那罪名打了屁股,抄家流放了。   他这是杀鸡儆猴。   反正手里有特权不用,他傻蛋啊!   然后,超市里就上架了盐铁等刚需物品,一直以平稳的市场价出售,成功吸引了老百姓,同时对着企图哄抬物价的商人展示了“肌肉”,让他们知道朝廷的物资储备是很丰富的。   搞鬼的下场,只会是他们变成鬼被搞。   再说了,直隶这边不是推广农会组织了吗?   一年过去,已经走上正轨的农会们也实现了自我产出,种的粮食不提,像养殖场里的鸡鸭鹅等等家禽,有不少都会运到超市里,卖给城里人,给自己创收的。   农会里的百姓穷惯了,就算想吃肉,几只鸡一块煮起来也够他们啃个骨头喝点汤,鸡蛋也能吃两个,所以多余的鸡鸭,就买成了钱,转手再去超市里买耕种需要的铁器。   “农具又如何?有些地方就要春耕了,他们手里有吗?”   听到这里,景泰帝不由得关心道。   铁,对百姓来说也是很贵的呢!   朱见济笑得更开心了,“这更是小事了!”   在将军炮发明之后,大明的冶铁技术,可以说得到了些许提升。   毕竟制造大炮用的铁是有条件的,哪里出了点问题,材质没达到标准,就可能炸膛,到时候没轰死敌人,反而把己方的城楼给炸出来个缺口,完全得不偿失。   朱见济令人把研制枪炮的边角料,以及收集来的各种废铁重新熔炼,打造成各种农具,随后摆到了超市的柜台上。   一部分也会交给官府,让他们在农忙时节,低价借给买不起农具的百姓使用。   加上研究小院里也一直没放弃,这两年又弄出来了些改进的器具,让百姓种田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那就好!”   景泰帝也笑了。   作为一名封建时代的君主,他也是很重视农业发展的。   毕竟人一旦吃不上饭,那问题就大发了。   “继续去其他地方瞧瞧!”   车队往城外走出。   出了城门,没有周围各种建筑物的遮挡,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景泰帝登高而望,看着不远处的水泥路感慨,“真是一派太平景象!”   水泥路如今修建了不少条,把周边的各个农会都连通了起来,而直达北京城区的这条,更是被扩建了一次,从最开始的单车道,扩张成了四车道。   除此之外,朱见济还让工部组建了一支“公交车队”,每天都要两匹马拉着三个四轮车厢,来往于京城和周围几个较大的聚集区之间。   百姓只需要花费一文钱,就能在车上蹭个位子,进而省下赶集的脚程。   这个行动让工部不解,心想自己这个部门本来就够穷了,怎么还要多出一笔开支。   一人一文钱的价,得赚到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一匹马啊!   好在“公交车队”被百姓迅速接受,工部这个在民间长期没什么名声的部门由此得到了宣传,大大刷了一把存在感。   这样的结果,也算填补了工部官吏心中的落差。   他们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啊,   有点良心的,对于百姓的称赞还是很受用的!   而交通的改变,带来的影响也不只限于缩减了出行时间。   像公交车队,需要人驾驶吧?   每个站点都需要人管理,补充草料或者更换马匹吧?   而路上来往的人一多,张三在旁边摆个摊子挣点钱,也是可以的吧?   摊子摆出来之后,为了维持秩序,那么朝廷是不是需要再派出一些类似于城管的小吏进行管理?   这就为京城周边的人提供了不少的就业机会,拉动了经济。   在古代,经济的繁荣很多时候都局限在城镇之中,受困于环境、路线等等原因的乡下农村,是很少听说有这种情况存在的。   朱见济在主持农会推广事宜中,甚至还发现了几个小村子一直使用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过着吃口饭不饿死的日子。   这让他非常感慨。   好在过了三年,他总算撬动了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小角落,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青哥儿。”   景泰帝欣赏完了祖宗为他打下的江山,怀着对建设盛世的豪情壮志回到车座上,突然说道,“之前内阁王文等人,上了一封奏疏,说是要改土归流”   “我一猜就知道,这是你在背后鼓动的!”   景泰帝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为父看后,还想着山高路远,难以做到这件事,可现在来城外逛了逛,却是知道你的底气何在了。”   水泥,   这种可以速成,成本又不高的修路材料简直太好用了!   只要把水泥路修到南边,那朝廷投放大军和传达政令的时间可以得到极大的缩减。   到那个时候,什么山高皇帝远?   只要地方上的土司敢玩这一套,自然有皇帝一声令下,召唤出十万大军到他家门口,给尊贵的土司老爷修个狗窝!   景泰帝笑得有点得意,对自己猜到了儿子的计划非常高兴。   朱见济也趁机吹捧起了好爸爸。   反正景泰帝刚刚病愈,当然是需要顺着点意,让他舒心的。   不过朱见济觉得,自己这样的安排,也不算太难猜。   只要有点地方执政经验的,基本都能意识到“交通便利”是个多厉害的增幅。   从古至今,也不知道有多少著名的城市,因为这个增幅而崛起。   只是想要把这个条件刷出来,其中投入的人力物力,便是一大考验。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历朝历代都在开凿蜀道,可蜀中如今,不也还是很封闭吗?   这也是为何中原王朝对周边的少数民族地区,多实行羁縻政策和土司自治管理的原因。   大好河山基本都成汉人地盘了,少数民族的同胞早在千百年前就被挤到了崎岖地带,不仅“穷山恶水出刁民”,还很难与外界交流。   朝廷实在是掏不出那么大的本钱去那些地方修路。   到了大明,南方的经济已经得到了蓬勃发展,很多地方已经有了修路的基础,再加上水泥,还有镇压过南方叛乱多次的数万精军在,朱见济觉得,到了给南方带去新时代风潮的时候。   老朱家的光辉,   需要普照到大明所有的角落里! 第146章 :大明的宗室们   景泰八年的初春,   在历史宣布完全脱离轨道,走上一条不曾被记载的时间线时,中央朝廷除了展开了今年春闱的相关工作,还对外宣布了清查宗室资产的政令。   皇帝提出要求,为了庆祝新年新气象,老朱家的所有人都要洗心革面,为时代做好榜样。   所以如果有宗室私下侵占田地,掠夺财物,以及做了其他恶事,破坏了皇家形象的话,那就必须严惩。   同时,要重新检查一下家谱,按照“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古老规矩,繁衍超过五代的宗室,将不再享受特殊待遇,皇家不会再给他发放禄米,免费养猪。   也就是说,自奉国将军以下,除了能够继承爵位的嫡长子,他们的子孙除了仍旧姓朱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啃老”的机会,也脱离了皇亲这一身份。   这在臣子中引起了一些小小波澜,毕竟皇帝如此行事,那是真的在违背祖宗成法了。   按照太祖皇帝的安排,宗室可以从亲王一直排到奉国中尉的位置,从头到尾足足有八代人。   而等宗室繁衍到奉国中尉后,爵位不再递降,奉国中尉的世代的子孙皆封为奉国中尉,所有爵位世袭,永远有别于老百姓。   这就非常美妙了。   要知道,大明开国至今也差不多有九十年了,按照亲王二十岁就藩的规矩,也足够他们生到第四代人了。   更何况以古代的生育年龄,当爹娘根本不用等到二十岁!   所以可想而知,如今老朱家的“将军、中尉”们有多少。   而自亲王以下,宗室们也不再食租税而领取岁支禄米。   按照洪武二十八年的规定,岁支禄米数额为:亲王10000石郡王2000石镇国将军1000石辅国将军800石奉国将军600石镇国中尉400石辅国中尉300石奉国中尉200石。   为子孙后代考虑到这样的程度,也难怪老朱家的人会被说成是在养猪了。   朝臣嘀嘀咕咕的交流了一下,随后表示同意皇帝的安排。   还是此前的原因   景泰朝的整体国势是在上升的,延续了永乐、仁宣以来的步调,同时还在纠正正统时期的各种错误。   这是在做好事。   而想要把事情办好,过程通常是很吃力的。   为了达到各种各样的目标,朝廷是需要掏人掏钱的。   别看这一年多来对北方没有什么大动作,可大明其他地方也是要花钱的啊!   作为有良心的统治者,景泰帝跟朱见济听到哪里受灾了,或是爆发动乱了,都要想办法去解决它。   小冰河期天灾年年都有,在封建王朝的体制下,地方叛乱也时常发生,中央的财政总是在大收入和大支出这两种情况中左右横跳着,哪儿还拿的出足够的钱粮发放给宗室?   更别说等农会在直隶的乡村扎根后,还要往其他地区推广,北方的卫所自给自足的程度还不够高,仍然需要朝廷对其输血支援。   景泰帝起初还有几个工程在搞,想给自己修座漂亮宫殿和游园,现在也都放弃了,省钱下来办正事。   国家如此,宗室王爷们如何不能牺牲一下?   如果省下来给宗室发放的禄米,那官员的待遇也能进一步提升了啊!   言官和御史们的绩效考核过后,年终奖金都很高的,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弹劾揭发同僚的不法行为来换钱,同时给自己挣个清流刚正的名声。   可是普通官员就不行了。   奖金就那么一点点,如果某天迟到了还得被扣工资。   更离谱的是,朝廷虽然在逐渐放弃差不多沦为废纸的大明宝钞,可发工资的时候偶尔也能看到这东西的身影。   毕竟宝钞是大明法定的货币,有时候朝廷缺钱,就拿它出来凑合一下。   很多人已经习惯了小太子参政后大方的薪资待遇,是不能再忍受被大明宝钞统治的阴影了。   听阁臣李贤传出的风声,一旦宗室待遇缩减,朝廷省下了一笔支出,那么以后官员的俸禄都能够被换成正经的银钱。   钱财的指引也是让臣子们同意皇帝对宗室下手的动力之一。   “可我不同意!”   消息传到各地的宗室中,有人闹了起来。   “太祖皇帝优待子孙,这是规矩!怎么能够说断就断?”   没玩!   “我要进京,找皇帝说道说道!”   宗室震动,德高望重的襄王朱瞻墡自然也坐不住,预备上疏跟皇帝说些“祖宗成法不可变”之类的废话。   结果没等他想好措辞上奏天子,皇帝就派人把他和其他几位颇有名望的王爷找了过去。   像秦王朱公锡、晋王朱钟铉、周王朱子埅等等,都被召入京城。   而这些人,都是太祖时期定下的亲王,世系是目前大明王爷中最长的。   朱瞻墡知道进京城要讲什么事,干脆的放弃了写到一半的奏疏,登上马车奉诏而去。   “今日要说的是家事,所以大家行家礼便可,无需多虑!”   景泰帝坐在主位上对着各位王爷说道,可自己跟儿子的屁股一点都没动,显然是另一个意思。   如果行家礼,那他应该带着儿子跟王爷们行一下叔侄或者兄弟之礼。   好在这群王爷们都颇有眼力,假装听不懂皇帝的话,坚持行君臣之礼后,才敷衍的转达了下亲戚问候。   话题随后进去正轨。   “我家子孙众多,一旦不能受爵,还如何活下去啊!”   朱瞻墡首先发言。   毕竟在列座之中,只有他跟皇家的关系最亲密,经常过年的时候进京拜访。   景泰帝跟儿子对视一眼,后者笑着说道,“朱家都是好儿郎,怎么离了禄米,就不能活呢?”   “我等宗室,不事生产,没了供养,便是走上死路了!”老襄王泫然欲泣。   朱见济一扣腰带,摸上最近养回来的小肚子,笑得更开心了,“既然如此,那准那些除爵的宗室读书科考,自谋生路,如何?”   朱瞻墡噎住了。   他没想到天家如此果断,一改还改两个。   本意是想卖卖惨,阻止皇帝推行这个政令的。   不过朱瞻墡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子孙谋福利,毕竟他的襄王世系才到第一代,距离不再拥有爵位的镇国中尉还很遥远。   他只是先拿某些求上门的亲戚当最开始的借口罢了。   “可是清查田亩”   朱瞻墡摆出一副扭捏姿态,“此前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一旦也要定额缴税,臣恐怕无法再供养自己了。”   说着说着,他还泪目起来,“臣就藩襄阳府,天高地远,只能靠着名下田土生活,哪里有多余钱财交税呢?”   这种话说的,   朱见济都脸红了。   秦王,晋王他们也跟着附和,表示他们好穷,穷到交不起税,只能躺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上面等死。   而且除了田地,宗室名下的各种生意也得被查。   这让他们如何舍得?   那都是钱啊!   景泰帝哀叹一声,忽然对儿子说道,“看来还是青哥儿有见地,还是按你的意思来吧!”   这群人果然会死皮赖脸的不肯交钱。   自己还是想的太美,没有跟儿子一样,早就看穿他们的德行。   朱瞻墡等人一头雾水。   直到穿着甲胄的朱仪大步上前,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第147章 :热爱医学的周王   作为一名善用大数据来搞事的太子,朱见济从来不会放弃对信息的收集。   早在想着干掉大明米虫的时候,他就命锦衣卫去地方查明了当地宗室的动向,主要针对的,就是他们的作风问题。   这是一个经常被官员举报弹劾,并且可以给皇帝借口处理宗室的东西。   在太宗削藩之后,宗室除了享受优待,政治权力是一点没有,跟养殖场里的猪崽就两个差别   一个是朱,一个是猪。   前者卖不出去,后者可以卖身换钱。   所以朱见济决定在某人表现出不配合的态度后,直接摊牌,丝毫不用考虑太多方面的事情。   “这里是一些王爷、郡王、辅国将军们的好东西,你们瞧瞧吧!”   “别说父皇和孤苛待了宗室手足,现在只是定点规矩,算给大家体面了!”   朱瞻墡和其他王爷们拿起一看,只是几眼下去,就觉得不堪入目。   大明宗室的放飞自我,那是从太祖时代就有的,像潭王朱梓就曾在老朱的眼皮底下,跟他的宫女们玩多人运动,在南京皇宫传播体操,最后因为牵扯进胡惟庸案中而**身亡。   如今几十年过去,某些人做的比前辈还要过分。   包括且不限于“我女儿的女儿还是我的女儿”,“我爹的老婆也是我的老婆”等等让人怀疑自己身处欧洲的行为。   恶心!   不会去嫖吗?   看到这些东西,老王爷们都生出了和当初徐永宁一样的感慨。   此外,名单中还记录了在宗室中非常常见的侵占田亩行为。   以及一些因为被世系最顶端的王爷克扣,从而混不下去的宗室情况。   正如军户被军官掌控一般,世系之下的郡王、将军,都得听该系王爷的话。   一旦物资被扣,又不能让人去自谋生路,一些小宗室是真的要被逼死的。   根据原历史记载,在财政愈发困难,世道愈发险恶的大明后期,还有不少底层宗室拿不到禄米,被迫去要饭。   如此,还算有点节操的朱瞻墡说不出话了。   这样的罪名只要被放出去,皇帝完全可以将之利用起来,把整个王系都狠狠收拾一遍。   宣德皇帝都派人去烧死过两位亲王呢!   难道大明的米虫宗室还真能翻天了?   “所以那些五代后不再受爵的规矩,也是为了各位好。”   “大家也不想子孙不成器,做出些类似的事吧?”   “更不想惹祸上身,殃及池鱼吧?”   对方呐呐。   景泰帝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也别觉得这是在威逼,其实朕和太子,起初想做的还不止于向宗室征税!”   “汉武帝的推恩令和酬金夺爵之事,想来各位也听过。”   “好生想想,反正各位的王位是保住的,甚至于子孙也不用担忧前程,何必为早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考虑?”   朱仪在旁边抖抖肩膀,甲胄咯咯作响,貌似在驱赶苍蝇。   可宫殿里怎么会有苍蝇呢?   本来还想着找皇帝念叨下的王爷们立马安静了下来,看看手里的小黄书,又想着只是交点田税而以,忽然能够接受了。   总比当不成人上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京城里好啊!   于是短暂的气氛凝结后,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朱见济以储君的高贵身段,礼送几位长辈出门。   走到某个小路口的时候,朱见济忽然叫住了周王朱子埅。   “孤听说周王秉承祖业,也在研究医术?”   长相和祖父朱橚颇为相似的朱子埅一身学者气息,微微弯腰对着小太子说道,“只是日常无事,为自己找些兴趣罢了”   “这样的兴趣,孤觉得很好嘛!”   朱见济在调查过后,惊讶发现印象中堕落的大明宗室里,竟然存在着周王这一股清流,不由得多做了些关注。   首任周王朱橚好学,能词赋,曾作元宫词百章,又组织编著有救荒本草保生余录袖珍方和普济方等医学作品,对大明医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更加让小太子上心了   他在景泰帝病重期间,曾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对于医疗发展方面的不重视,以至于好爸爸病倒一个多月。   他现在想要亡羊补牢一把,以免再出现什么意外。   “先定王的几本药书,孤打算命人刊印,安排一些人学习起来,同时传告民间,让百姓知道救荒本草里的东西”   大明天灾频繁,朝廷顾不过来,有的时候还真得让老百姓自己努力努力。   当初朱橚编修这本书,目的也是想让走投无路没有获得支援的百姓能够依靠知识的力量来挽救下自己的命运。   只可惜这样的好书,虽然在永乐时期得以刊印,但目前流传并不广泛,存在感只在周王封地开封很强烈。   另外,朱子埅本人在开封也有过一番作为。   他是老爹周简王的庶子,在大哥朱子垕还在世时,被封为通许郡王,后于通许郡开办“惠民施药局”两处,为通许百姓免费施药治病,人称“通许善首”。   等景泰七年,因为大哥无嗣而继位成新周王,随后勒令开封:各郡县邑开办惠民施药局为穷苦者义诊施药救治,并在宋代残存宫殿的后花园扩建药田120倾,按照封地中各地所需,将亲手组织种植、栽培、收获、炮制之药派发出去。   这样的大善人,在朱见济的心中形象就比好爸爸差一点了!   比起被世人称颂的长者,结果一听说收税就扣扣搜搜的襄王朱瞻墡,周王才应该是大明宗室的真正代表!   太祖给老朱家开枝散叶了这么多,原来也不全是播的烂种!   朱见济对朱子埅很有好感,决定让他来帮助自己发展大明的医药事业。   “皇叔祖,孤还听说,你在方剂学之上,很有成就?”   朱子埅腰更弯了,不知道小太子想对自己做什么,生怕他还来先礼后兵的戏码。   “不敢当,只是继承了祖父遗志”   “不要谦虚!”朱见济让他别跟自己客气,“宗室中有能力的人少见,更何况皇叔祖还心怀百姓!”   有能力有心思对底下人好的,朱见济都对他好。   “孤有意令诸王府都向开封学习,于各地广设惠民施药局,并且于开封开设方剂学讲堂,培训各地郎中、民间医士,以为百姓谋取福利,如何?”   朱子埅惊讶的胡子都被自己揪掉了几根。   久久之后,他才倏忽流泪,“太子果然不负民间仁德之名!”   “老臣一路入京,见过了农会,常听其中百姓夸赞太子殿下,如今听太子肺腑之言,只觉果真名副其实!”   祖先的医药事业能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这对于比起王爷更像学者的朱子埅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一直都很纠结自己的身份。   一来,有王爵在身,受限于封地,让他无法周游天下,为开封以外的贫苦百姓施药诊治,由此大为遗憾。   二来,又因为他是王爷,惠民施药局才办的起来,开封的百姓才能在王府掏钱补贴的情况下,享用免费的医疗。   这让朱子埅对“亲王”又爱又恨。   现在有了皇家支持,还用得着如此苦恼吗?!   不过在天下各地广设惠民施药局,想来得花很多钱。   一想到这里,朱子埅便想着要不要劝小太子多查查宗室资产,最好给国库多弄点钱,不然这种福利性质的机构开不下去,岂不是又断了百姓的一条生路?   反正身为周王,朱子埅是知道自家没啥问题的,即便清查整个王府的财产,他也是问心无愧。   两人一拍即合,谈话都忘了时间,站在树荫下为大明未来的医院和医学院设计着蓝图。 第148章 :圈地运动在草原萌芽了   “近来草原这边,变化不少。”   关外离了初春的寒冷后,地上铺满了青草之时,梁白开骑着马在这里纵横。   不过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做套马的汉子,而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需要以关内商人的身份,打着收购羊毛的旗号来收集草原的情报,如果有能力,挑拨离间一下也是可以的。   毕竟草原上面大小部落林立,在混乱状态下,基本没什么牢固的联盟。   特别是兀良哈三卫这边,受大明影响最重,又有此前和约规定,对于从关内来的商队是很友好的。   只要给当地的部落主一定的“过路费”就行了。   所以对梁白开而言,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山东的锦衣卫吗?!   他不是在打击北孔家族一事里做出了杰出贡献,还被小太子亲手写了一封奖励信的吗?!   为什么在被升为锦衣卫镇抚使后,被调来关外东北了?!   他可是老梁家八代单传的独苗苗,出了点事儿,整个家族就要完蛋的!   他只想待在山东混吃等死啊!   好痛苦   明明升官发财了,   可为什么梁白开一点都不开心?   可惜领导的命令绝对不能违背,就算老梁家的独苗再如何珍贵,也是无法和统治者一句话相比的。   于是梁白开于景泰八年正月,过完年后便包袱款款的来到了关外,跟依附翁牛特部的一个小部落做起了交易。   也许是因为梁白开长的非常老实,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的正派青年,所以纯朴的草原人民对他也接受的很快。   到现在,梁白开带着的商队已经成了这个部落的主要提货商,双方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所以当小部落主吉塞白音听到小梁同志有如此感慨的时候,立即对他举起了酒杯,豪爽的做出解释。   “为了维护好和大明的友谊,我们部落养羊多起来了!”   “梁老板看到那些羊群没有?它们现在都是财富呢!”   羊多了,   马和牛的占比就少了。   这是很自然的道理。   “都是您的吗?”   梁白开适度的捧哏。   吉塞白音骄傲的一点头,大手一挥,“整个部落的草场现在都是我的,这一次老板来收货,绝对可以装满所有的车子!”   可梁白开之前对这个部落情况是有所了解的   在蒙古粗糙的统治结构之下,部落主下面还有很多分薄权力的人在,甚至有时候部落做什么决议,还得把所有人叫上,搞个“民主决策”。   有点原始时代的味道。   这也意味着,吉塞白音在部落里所占有的资源并不能支撑他喊出“都是我的”这句话。   因为为了更好的生存,像吉塞白音等首领在的部落,都保留了很大程度的公有制度。   有些土地,在这个小部落里,应该属于部落所有人的。   当然,一旦迁移到其他地方,换了新的草场,也许会发生相应的改变。   可整个兀良哈三卫自打从更东北的方向南迁到大宁城这边后,不是没挪过窝吗?   谁占有哪个地盘,应该是有规矩在的。   好在“吉塞白音”这个名字于蒙古语中本就意味着“好运发财”,面前的部落主完美的承载了这个名字中的含义,对于钱财非常追求。   他为表露出疑惑的梁白开解释道,“我把那些牧民都赶走了!”   “现在负责放牧的都是我的奴隶,所有的羊群都归我所有了!”   吉塞白音想的很明白   大明不是承包了兀良哈的武力保护吗?   听说大明还有官员找沙不丹等几位大首领聊过天,约束他们内部爆发冲突,以免破坏了给纺织厂的供应单子。   所以他的部落少一些人,还是底层的牧民,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有人企图抢劫、吞并他的部落,他完全可以去告状嘛!   他已经通过卖羊毛,和大明方面有了很多联系,两个小儿子也都放到了大宁城的归化学校读书,成绩皆名列前茅。   而归化学校成绩优秀的学生,是会经常受到当地官员的亲自勉励,并且能跟大明普通人一样,参加科举考试的。   去年学校举行了一次年底考试,成绩还是身负秀才功名的老师亲自送过来的,可给吉塞白音狠狠长了脸。   而人脉的扩大,也代表他可以通过很多方式找到庇护自己的新势力。   如此,他做事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先是挤兑部落里的普通牧民,通过各种手段,把他们手里的地方给抢过来,变成自己私人所有。   然后又想办法联合部落里的其他掌权人,限制或取消原有的共同耕地权和畜牧权,把部落公有的土地,也划分成贵人独有。   最后,当拥有土地的人越来越少,平均面积却越来越大的时候,吉塞白音下了狠手。   他借着喝酒庆祝“发财就在未来不远处”时,摔杯为号,让自己的侍卫把其他人都给砍了。   四五个喝到头昏脑胀的家伙根本没有丝毫反应,手起刀落后就成了尸体。   吉塞白音成了这场“圈地运动”中最大的赢家。   还是那个原因   小部落有小的苦,可也有小的好处。   就像争权夺利,只要把为数不多的竞争对手直接做掉,整个部落就能成一言堂了。   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这样的手段在梁白开被对方得意洋洋的告知后,都忍不住吐槽。   他其实也好奇那些被驱赶牧民的情况,心想离开原有部落后,他们该如何生活。但估摸着一问,指不定触怒吉塞白音,便换了另一个问题。   “那我看到了有些新建起来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吉塞白音仍旧是知无不言。   毕竟梁老板是个给钱很爽快的买主,他总是会给钱很大的面子。   “这是我儿子从学校学来的东西!”   “他们老师交给学生,然后又让我学会了!”   养殖场在大宁城也是存在的,并且成为了当地农会的标配。   以关外的苦寒,自然是赶不上关内的农业发展水平,更不可能做到一年几熟。   所以因地制宜,“农会”虽然也种田,但主要的生产支柱却成了养殖业。   养鸡鸭鹅这样的常见家禽,以及有特定的队伍去外面网鱼和打傻狍子,草原上被剃了毛的羊,有时候也会被卖给农会,充当肉食。   还有其他的小动物被驯养了起来,反正能赚一点是一点。   这些畜牲被关在由京城来的“专家”指导建立起来的厂子里面,塞满了所有的围栏。   归化学校的老师有时候会带着学生去生活实践,让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接触一下新的知识,顺便让他们把家禽们下的蛋捡起来,为养殖场贡献免费的劳动力。   这样一来,农会的人减少了辛苦,孩子得到了锻炼,大家都好。   而吉塞白音的两个儿子去了几次,因为活跃的脑子和学来的各种知识,在某天突发奇想,觉得家禽能被圈养下蛋,那羊也可以!   他们不是在大力追求羊毛吗?   可羊失去了保暖的毛发,又暴露在冬天里是很难熬过去的。   不如放到房子里!   于是他们把这个提议说给了吉塞白音,得到了后者的认同。   为了实现“羊毛的可持续发展”,他忍痛掏了一次钱,从大明那边购买了一些水泥,建立起了养羊场。   水泥很厚,保暖效果比帐篷好多了。   羊被限制在了房子里,只需要驱使奴隶去收割牧草投喂,检查羊的身体情况就好。   他感觉比起往常的到处放羊,这种方式更舒服。   从某种程度上,吉塞白音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农场主了。   梁白开听得啧啧称奇。 第149章 :李继业在南京   在梁白开以特务的身份流浪在北方,并且完成一单又一单的交易,以其特有的亲和力几乎要成为大明商队在草原上的代言人时,南方的李继业也在坐立不安。   托了吴敬的福,他最后的确受到了小太子的召见。   李继业还记得那年那天,在被召入东宫面见储君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激动。   但身为李景隆的子孙,小时候还被这位物流能手带过一段日子,让朱见济非常担忧这人真的会“继承祖业”。   他好不容易布置出来了这么多东西,可不想再物流大队长的带领下,成为大明第三个送人头的统治者   第一个是建文,下落不明,连地位年号都被太宗给否定了。   第二个是正统,目前在凤阳哀怨着,听说自打伯颜的起因传到这人耳朵里后,土木帝茶不思饭不想,一度心死到打老婆都没力气,这两年里也没有再生过新的孩子。   朱见济实在不想跟他俩有类似的下场。   所以他对李继业的考察很严格,不仅仅问了他各种问题,要求对方证明自己的知识储备和思维能力,还要求他必须要完成一定的任务,才能被小太子划归到“家犬”的行列里面。   毕竟以朱见济的身份,什么样的狗找不到?   徐永宁这头二哈不还在山东那儿,给他找了头颇有能力的柴犬回来吗?   接见李继业,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份的确卡的好。   毕竟要想恢复开国之时的荣光,他真的只能依附于皇家。   而落魄勋贵子弟的身份,又让这家伙游移在达官显贵和平民百姓之间,实在是两头吃的好条件。   李继业也清楚自己对皇太子并不是一个必需品。   但他在京城这边磨蹭了好久时间,都没回南京,为得就是找能够让太子心动的东西。   他提出来,希望让太子能够正眼看一下自己。   于是李继业在地上磕头,自请去南京为太子充当马前卒,调查官田被侵占一事。   后世有句话说的好有些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一上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所有话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田地在官方统计里莫名的“减少”,一直都是常见之事,大家都习惯了。   可如果真查起来,那就不会轻松了。   当年东汉光武帝以兴复汉室的威望,企图推行度田之法,打击地方豪强,结果如何?   还不是在滚滚浓烟和各地群起的造反之下放弃了?   李继业要去南方查官老爷们的田?   只怕没多久就能去长江口里捞他的尸体了。   不过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也说明这位比他祖先有胆子多了。   “你口气太大了!”   “大明国土之大,所占田亩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东宫培养出来的计算机还是不够多。   没有足够多的,被自己直接管理的统计人员保证信息可信度,以及强大的军队战力来保证执行力,朱见济都不敢轻易的去重谱“鱼鳞册”。   在原历史上,大明的其他皇帝也试图做过这种事,结局无外乎是失败了的。   “殿下天人之姿,想做什么,谁人敢拦?”   孔家都被搞垮了,江南的官商又算什么?   朱见济看的却是明白,依靠鼓吹“道德”而站在高处的人,一旦自身道德出现问题,舆论又被别人掌握,那垮台就是意料之中了。   后世漂亮国成天的“民主自由”,在自身衰落之后,你看他还喊不喊?   道德榜样是可以被抛弃被更换的,但利益是永恒的!   “给你个机会!”   “去江南帮孤操练一支部队出来,度田的事不必着急。”   “队伍带出来了,你才叫真有本事。”   朱见济也才会放心收下他。   但李继业并不是完全的听话。   他觉得为了洗掉祖父带来的负面影响,他需要做更多的事,并不只是为皇家在南方操练出一支军队来。   回到南京之后,先是拿着小太子从好爸爸那里要来的手令去南京的兵部报道,挂了一个军官的职务   虽然朱见济阻止了北京方面的兵部架空五军都督府,可南京这边天高皇帝远,在长时间太平的情况下,南京兵部的职权最终还是压过后者的。   好在南京这边有个轩輗。   能干的老头不用白不用。   景泰八年的四月,朱见济就以轩輗政绩卓著,使得南直隶官场风气一新的理由,将之提拔成了南京兵部尚书,从名义上控制了东南的军事。   然后又令魏国公徐承宗领南京前军都督府事务,加了一层保险,并且改任原来的大同巡抚年富为南京吏部尚书,辖制东南的某些人。   而李继业领了职务后,就是去找徐承宗报道。   对于这名晚辈,徐承宗表现出非常的热情,很爽快的同意了李继业以他的名义编练新军的请求。   反正这是皇家的意思。   他顺水推舟成了事,还能分一些功劳。   现在南京的勋贵们也大多团结下皇家的旗帜之下,有不少人都挂名了一个官职,钱财方面也有东南玻璃贸易的代理,钱权都到位了,他们对天子是很服从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南边勋贵们掌握实权的不多。   现在李继业说他要搞军队,徐承宗自然赞同。   有了队伍,那在南京说话的底气就更足了   于是李继业打马上任,从南直隶所辖的卫所中抽调精锐,普及皇太子“募兵制”的思想,也给他们发放高额的薪水,迅速的收拢住了手下官兵的民心。   南京这边的官老爷们有点看不下去,总觉得军队一有战斗力,他们的屁股就有点痒痒。   所以有人弹劾李继业和徐承宗,说他们滥发军响,私自笼络兵勇,给朝廷带来了财政压力。   但北京的回复还没到,一直是官场泥石流的轩輗立马也跟着上疏,叙述了南京这边“军备废驰已久”,沿海又有倭寇等等灾祸,编练军队的重要性。   潜意识说的,就是反对朝廷组织新队伍的人,都是傻逼。   南京这边的情况大家都很明白。   在大明迁都之后,不止官场迅速的原地飞升,就连军队都成了不干活的混混。   轩輗对此厌恶已久,但此前没有职权,只能按下不表。   现在有了职权,还用得着管其他的?   年富也随之弹劾起了不少官员,火力全开的让人害怕。   对此,皇帝没有太多表示,只是派人来到南京,为轩輗赏赐了不少养生物品,心中偏向于谁显而易见。   李继业得到了中央支持,地方上面长官的维护,心中大定,于是继续干活。   轩輗和年富都是调任而来的官员,年纪也都不小了,能够顶住一时的压力,但顶不住一世的。   而且这两人跟东南官场格格不入,不知道多久会被人想办法弄走。   李继业知道他得抓紧时间。   而在操练军伍之余,他还去了南京户部一趟,检查了一番鱼鳞册的完整度。 第150章 :有人背着朝廷偷偷下海   所谓黄册,指的是大明朝对全国人口按所从事职业的一种登记,相当于后世的户口本。   内容主要分为民、军、匠三类,由朝廷对其进行造册登记,再以户为单位,每户详列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等,逐一登记在册,是古代非常完善的户籍管理制度。   而黄册之下,又有“鱼鳞图册”,则是土地登记簿册。   在洪武十四年,太祖皇帝发现因土地隐匿给国家税收造成损失的严重问题后,便怒而命人编造完整、详细的鱼鳞图册,将房屋、山林、池塘、田地按照次序排列连接地绘制。   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摸清了地权、清理了隐匿。   然后配合此前建立起来的里甲制度,两种图册互相补充后,就成了加强人口管控和社会管理的一大杀器。   不过很可惜,除了开国之初进行过一次全国田地及人口普查之外,到现在也没有迎来第二次。   要按照历史发展,第二次大清理还得等到张居正改革时期。   李继业知道,如果皇太子独掌大权并且有了足够动力后,是需要黄册和鱼鳞图册来帮助清查的。   所以他很敏锐的跑到南京行政衙门,动用职权和走了别人的后门,跑去看了眼这东西。   据说在轩輗上任之前,位于玄武湖黄册库中的登记本已经遭受了场里面的湿气侵蚀和虫子啃食   毕竟人口统计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有强迫症和强大控制欲的朱太祖自然也不能免俗。   为了加强信息管理,他把黄册库安排到了湖心岛上,并且下令库内禁绝灯火,湖内外防卫森严,每旬一、六开船过湖,平时与外界完全隔绝。对吏民查阅黄册限制尤为严格,明令敢有私受财物、偷抄洗改后湖黄册者,不分首从皆斩。   可惜这样的政令随着大明都城的改变而变。   因为黄册繁重珍重,所以当初迁都北京,并没有把它带过去。   朝廷仍然很重视黄册的统计,但又能执行到太祖时期的几分?   好在轩輗到任后,由于总督南方粮草储备一事,本就在户口田亩上多关注了一些,之后考成法推行,他又对南京各部的官员进行了考核,得知黄册库管理松懈后,便上奏景泰帝,希望大开府库,进行清理晾晒,以免日久被湿气彻底侵蚀,让虫子蛀去了重要部分记录。   景泰帝当然是同意了。   而由于数量庞大,晾晒黄册也需要看天气如何,所以一直到景泰八年还没有收尾。   托了这个福,再加上轩輗老头猜到李继业有背景,也没有多阻拦。   半推半就,让他来看了一眼。   李继业努力的记住一些内容。   好在轩輗和年富合力,杀伤力比较强大,撸出来了不少侵占民田的贪官。   在抓人抄家后重新清点田亩,使得南京这边的记录比较新鲜,也比较好看。   只看了不久时间,李继业就离开黄册库,下乡考察。   他把自己记下的,在官方登记册上本该是公田或者他人所有的田地走了一遍,看了下被侵占的情况如何。   这个举动和当初徐永宁有些类似,但却比后者要深入不少。   毕竟李继业本地人,办事的时间比徐永宁一个外来户充足不少。   然后,他又去打探其他的消息。   作为大明前几十年的首都,南京留下来的遗产是非常丰富的。   比如说,曾经铸造过郑和宝船,让中国人率先西方数十年踏上世界其他地区的龙江宝船厂。   因为宣德年间还有过一次下西洋活动,所以此时的宝船厂还颇有活力,不算彻底废弃。   可李继业还是敏锐的发现,随着大明对外政策的收缩,宝船厂的地位下降,已经有些地方被人开辟成了农田或者水塘。   当初太祖为了更好的修建船只,命人特在南京钟山开辟了漆园、桐园、棕园等园圃,也受到了一样的待遇,其中种植的数万棵有用良木被人盗伐近半。   这些树被人砍去做了什么?   过去太祖迁过来的四百多户造船匠户,又有多少人不在造船厂工作了?   李继业顺藤摸瓜,最后发现的确有一些东南商户或者官员打通了门路,把人和物都据为己有,然后自己造船出海。   虽说大明有“海禁”政策,但执行起来一直很灵活,要不然郑和下西洋怎么来的?   完全不像后世鞑清一样,“片甲不得下海”,并且强迫沿海居民迁往内陆。   因此,有钱权之力的人完全可以下海捞钱。   南宋之时,由于江山只有半壁,一边要压榨百姓供统治阶层享乐,一边还要给金国上供,对钱财的需求是很大饥渴的。   可偏偏南宋就做到了,还富得流油。   根据后世统计,南宋有不少财政收入,来源于海外贸易。   所以像朝廷里某些官员说“下海没出息,请陛下继续海禁”的话,都是来忽悠人的。   不过像金濂临死前的发言,却是坦诚的站在朝廷角度上来说的   永乐到宣德年间的数次下西洋,主要目标是“耀兵异域,以示中国富强”,换句话说就是去撒钱笼络海外蛮夷的,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天朝上国。   像这样的行为,对于国库来说自然是个庞大负担。   但如果大明能放下面子,在进行政治任务的同时兼职卖货,那局面就不同了。   对钱财的追求让商人们对下海趋之若鹜,所以在东南沿海,常见有海船往来。   但是他们的收入,是不计入纳税程序的。   不用向朝廷缴税,每次出海的利润有几倍到几十倍之多。   也难怪海商几乎人人富有。   而背着朝廷偷偷做这种事情,还用舆论蒙蔽统治者的耳目,忽悠皇帝不关注海外动向,自然也有某些官员参与。   反正他是锦衣卫,李继业也不讲究,直接把自己感觉有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的人物都记了下来,弄出来了一张关系网。   当身处东宫的朱见济受到这封密奏的时候,也不由得称赞起了李继业敏锐的嗅觉。   这跟他祖宗简直是两个极端!   尽管此时已经到了秋日,晚上的天气还有凉爽,但朱见济仍是穿着亵衣直接光脚站到地上,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服侍小太子入睡的马冲急得不行,生怕朱见济凉气入体,在夏秋换季之时受寒生病。   “这是何等好事,能让殿下如此开怀?”   朱见济摇摇头,没跟他细说。   本来想着入睡的,现在睡意都给笑没了,他干脆告诉传消息过来的卢忠,“李继业这个人的确有些才智,给他提拔提拔吧!”   东宫咬人的狗养了不少,会喳喳叫的鹦鹉也发展成了遍及全国各省的大社团,但鼻子灵通的还是少的。   北边有个柴犬,南边也该来一条土松了。   可惜,现在下手还不行。   有些事情是好的,但得一件一件来做。   再说了,   钱嘛,赚来赚去其实都是在大明的手里,等朱见济人马一齐,直接杀过去把财物都抢了都行。   如今盐政和商税每年可以收入大笔钱财,名下的布业和玻璃厂也扩张了几倍,都快去南方这个纺织业的传统地带踢馆子抢市场了,一切运行良好。   所以小太子并不着急找人要钱。   他现在关注的,是中央统治的问题。   改土归流   这个在上半年就被抛出来,在经过朝臣的吵吵闹闹后,终于得到了认可,并且推行起来了。 第151章 :改土归流   “云贵大患,无如苗蛮,欲安民必先制夷,欲制夷必动刀兵!”   “夷人不识天威,反复无常,以至于代有边祸,欲根除之,必加之以雷霆!”   “雷霆降落,兼有雨露,不可过于优容制苗之法,固应恩威并用。”   在向西南方面的官员,以及曾在西南有过长时间工作经历的方瑛求证了多项信息之后,内阁中,商辂明确提出了对“改土归流”的正确态度。   其实对于此时的大明朝而言,对土司制度进行改正,换为流官制,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一来,在永乐年间,太宗皇帝虽然因为要征讨越南交趾,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从而对西南各地的土司大加恩赏,但后面由于思州、思南两个宣慰司的叛乱,从而将之镇压革除,换成了贵州布政使司。   这是有先例在的!   二来,经过西南此前的几次叛乱,又被朝廷铁血浇灭的事,西南方面的土司势力实际上也被削弱了一部分。   很多原本属于土司管辖的地方空了出来,也出现了很多因为战事而被迫走出大山的苗人、彝人等等。   他们属于没有另外土司接纳的流民,正好能够被朝廷招收过去,作为普通农民一样,在西南那边推广农耕种植。   有缝隙,那朝廷的势力就能够挤进去。   蒙能之乱,以及此前的思机发之祸,也给了朝廷废除土司,设立地方政府的理由。   大明对着土司进行征讨改革,是有大义在的!   于是景泰八年的下半年,已经被考成法折磨了几年,练出来一身本事的朝廷官员在皇帝的一纸诏书之下,疯狂的运作起来。   土司的长官们对于自己手中的权利,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们甚至还痛骂朝廷出尔反尔,当初朱太宗征安南,是亲口许诺了他们种种特权的。   是双方签订的契约!   现在景泰朝的君臣要推翻这个契约,那就是对方的错!   他们要反抗!   可惜由于之前几次叛乱牵扯过深,正如朱见济他们判定的那样,西南土司在刚刚遭受重大打击,又各自为政的情况下,并没有能力在段短时间内组建出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出来。   只强的一支,在联合了周边大小势力后,也就数万人。   这在刚刚平定了蒙能叛乱的大明官兵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事。   西南方面给大明带来的最大阻力,是它的地形!   支离破碎的地形地貌,以及南方的十万大山,给行军带来的巨大的困难。   不过没关系,只要后勤到位,问题是不大的。   “给我放火烧了这片林子!”   徐永宁穿着铁丝甲,对着手下的官兵们说道。   是的,   伟大勇敢且忠诚的定国公又回到了他曾经征战过的土地上,并且企图再建立起新的功勋。   他因为出身良好,又在东宫跟着六率们一块训练过,胆略是很超群的。   所以此前一战,便从一个有爵无官的少年,成为了大明朝正六品的昭信校尉。   这还是他因为初次上战场,过分莽撞而犯过错误,将功折罪后获得的成果。   以他的年纪,加上徐永宁多次对着审核功劳的官员强调的“千万不要因为我是定国公而怜惜我”,能够成为诺大帝国的六品带兵武官,已经是很出色了。   毕竟在朝政的各种改革之后,官员的升迁的事被严格管理着。   像景泰朝前期,那种为了拉拢朝臣宣示自己权力地位,从而对官员升任过分优容,使得不少人跨级升官的行为,在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要有功,才能升迁。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在他的旁边,柳承庆忍不住念叨一句。   他今年也有十六了,作为勋贵三代,没人指望他读书考科举,所以在这个古代能算成年的年纪,柳承庆也被家人放了出来,参与实战。   他跟着徐永宁一块,被朱仪带着,目前已经亲手杀了两个人,拿燧发枪枪毙了十来个。   在东宫待的那些年,伴读三小伙也不是闲着的。   柳承庆的父亲柳溥长期担任神机营长官,在枪斗术一事上,柳承庆既有家学,又有天赋。   目前除了张懋因为年纪还不够,徐柳二人已经走上自己的路了。   “坐个屁的牢!”   “谁敢抓老子!”   徐永宁让人在箭矢上面绑上渗了火油的布条,点燃后扔到了林子中。   秋日里干燥的草木迅速蔓延出火焰。   “咱们再把这片地方提前围上,把那群家伙逼出来!”   徐永宁又下令,让跟随自己的几百人尽量把这个山头裹住,守株待兔。   等到大火烧掉山头上的大半草木时,躲在其中的人终于逃了出来。   他们身上都带着纹身,头发也不像中原人那样束起来,看上去非常野蛮。   这是一个反叛寨子的残余分子。   徐永宁已经追他们很久了。   “都抓起来,砍了!”   徐永宁手一挥,杀气腾腾的说道。   两个加起来才三十出头的少年面对哀嚎的俘虏,一点动容都没有。   对于公然违抗朝廷政令,并且杀了不少大明天兵的家伙,有什么好仁慈的?   除了徐永宁在努力赚军功之外,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崛起。   四川巡按御史王越也参与这次地方上的平叛。   他景泰二年的进士,三年的时候,奉命巡按四川,在工作岗位上非常出色。   可惜在第二年的时候,因为父亲去世,王越心里悲切至极,加上四川地远,于是他没等到接任的官员到来,就自己跑回家守孝去了。   这件事引来其他御史的弹劾,但景泰帝感念王越的孝心,特地原谅了他。   之后考成法推出,朱见济发现王越这人虽然正式任职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不管是弹劾还是罢免官员的数量与质量都很亮眼,于是没等人守孝满三年就给他“夺情”了。   景泰六年,王越就被迫官复原职,仍然在四川发光发热。   他赴任后,也许是感念蜀地民风彪悍,代代都有“边害”,于是命人缮修器甲,精简兵卒,减课劝商,颇立功绩。   到现在,王越已经剿灭了近十个反叛的地方寨子,将之废寨设县。   在本就富有武力的大明军队配备上燧发枪以及其他先进兵器后,这些土著的反抗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是一些负隅顽抗的寨子,也都在将军炮的威力之下,被轰炸的遍地都是。   除了武力镇压,王越还采取利诱、讲理等等方式,让部分首领带着村寨拱手来降。   毕竟大炮一响,他们居住了那么多年的寨子直接被灭了,让人何其胆寒!   在四川地方的平叛上,王越已然成了令当地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想王越以文官身份,取得如此成果,已经非常出色了,再参与几次战争,只怕这人会跟王骥一样,成为以军功封爵的文官第二人。   但只是打仗,王越并不满足。   随着战事进入后半段,土司势力被清扫的差不多后,如何治理这些新空出来的地方又成了问题。   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管理,那这一波土司被灭,还是会有新的土司出现。   于是王越写了一封奏疏,上承天子。   建议在西南地方采取驻军、屯兵、修边、筑卡等强硬军事措施的同时,大力推动湘西社会的“儒化”。   其中主要包括通过设置官学、书院、义学等构建儒家教育体系、给与少数民族士子资助及科举名额优惠、颁令禁止苗民诸多宗教祭祀活动及风俗习惯、推行三纲五常及忠孝节义观念等等。   这封奏疏让朱见济见之心喜,特意传给内阁的诸位大臣观看。   “此人有大才啊!”   再过几十年,这人必然会成为大明朝堂的中流砥柱!   “可是规则虽好,但如何找来这么多人理事呢?”   “依照大宁旧例,抽调国子监生,各地社学成绩优秀的学子,以及地方吏员过去”   两三年过去,朱见济提出的“尊孔复古”行动也取得了良好成果。   起码在社学老师的棍棒教育,以及在科举中重新焕发生机的明算、明法等科目诱惑下,大明的学子们比过去显得强健了许多。   过去也的确有读书人死活不肯学什么体育和理科,但为了科举,为了当官,他们到底是低了头。   这些人,在理论知识丰富起来后,正好放到地方实践实践。   而当朝廷签发政令,让监生、学子、小吏和因罪被贬的官员为大明去开发西南边疆之时,时间已经到了景泰十年底。   一年时间,在改土归流的前步骤“制夷”阶段,倏忽而过。 第152章 :景泰十年   景泰十年,   时间过得非常快。   因为忙于改土归流最重要的“制夷”步骤,朱见济放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也少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再关注某些东西。   于是在年底大家都有空的时候,作为领导的朱见济将自己的手下班底召集到了东宫,举行了一次“年终总结大会”。   由于锦衣卫和东厂这种机构做事比较隐蔽,所以在这次大会上,他们不需要发言。   不过朱见济知道,以卢忠和阮伯山此前呈递的报表,虽然没有双方组织正式出面,但他的周围肯定会有他们的人手。   特务,   无处不在。   东宫员工之中,第一位站起来的代表是仝寅。   他为德云社代言。   作为一名身残志坚的有为人士,仝寅也算是走在了神棍界的前沿。   无数神算子梦寐以求,就想吊上一条身家富贵的大鱼,偏偏求而不得。可仝寅却在东宫暗中支持下,成功出入京城各大富贵家中。   甚至连景泰帝都听说过他的名声,召见过这位双眼迷离的神算。   仝寅当然不敢忽悠老板他爹,可还需要维护自己人设,以免传出去失去一些客户,只能摆出一副玄之又玄的样子,加上小太子此前透露的一些事情,一开口,便点出了皇帝肾虚的特点。   随后,又奉上了一些养生之法和房中术,以供天子“强身健体”。   景泰帝对此大呼神奇,对仝寅赐金而还。   有了皇帝的肯定,仝寅游走在富人间更有底气,也更容易打探到别人家里的**。   朱见济在去年接见他时,曾经用好了不少的书法,为他写下“妇女之友”四个字,以做表彰。   在民间,德云社越做越大,在舆论场上发挥了强大的组织能力和杀伤力。   不过出乎朱见济意料的是,在他没有大肆扩张人手的情况下,有老百姓自发的加入了德云社,据说是要拜师学艺。   而那些人中,从天津卫来的占了大多数。   目前已经“相声”这种新的口活已经在那里流传兴盛了,不少人通过三寸不烂之舌给自己赚了个养家糊口的本事,靠说相声获取听众的打赏,也算是增加了就业率?刺激了消费?   果然,等吃饭的问题在景泰十年时慢慢变得容易,人对精神上的追求就多了起来。   要知道,天津卫作为京城边上的卫所,早就得到了来自朝廷的改革和恩泽   募兵制在这里得到推广,让士卒从土地上脱离,成为了全职官兵,同时下旨恩赐一些有功之家不受户籍束缚,可以自由从业。   还清点了卫所的田地,抓了几个害虫后重新分配,同时鼓励家中女性出来工作,男性也加入水泥厂和玻璃厂等等,基本上提高了天津卫人的生活水平,顺便悄咪咪的又在大明固化的户籍制度上打了一个窟窿。   也难怪他们能最先跟上潮流,自发的当上了德云社外围成员。   除此之外,德云社还建立起了自己的话社,以组织的名义日常出一些话本,写点小故事之类的,尽量做到语言朴素和情节易懂,通过各种手段,向老百姓普及一些常识和朝廷政策,实现信息流通。   要让上下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毕竟它主攻的市场,一直都是范围广阔但人均文化水平较低的普通百姓。   不过没关系,随着家庭经济能力的提升,有条件的家长基本都会把家里有天赋的孩子送到学馆里面写点东西,争取实现阶级跃迁。   人的文化水平,也是在提高的。   总的来说,德云社整体发展良好,一直牢牢占据着民间的舆论市场,朱见济利用这群鹦鹉们,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开启民智”的效果。   仝寅在最后,提出队伍大了,人心带起来更不容易,是不是需要对德云社进行一些改变,建立起更严格的管理秩序。   谁让最开始发展人手,条件比较宽松呢?   而且德云社有些人也反应过,他们对于地位、奖金的追求。   朱见济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让仝寅根据具体情况,找些社团优秀分子交流一下,理清需要什么,做一个具体的文案给他。   仝寅称是,然后由瓘玉局的代表陈研发言。   陈老五在皇家玻璃厂工作出色,加上研制出望远镜的功劳在,早在景泰八年,朱见济就实现了自己的一半诺言   为陈老五请封了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官职,赐名“研”,并且让他们全家脱离匠籍。   当然,其他有能力的匠人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让匠人们对于皇家更加的感恩戴德。   至于封爵的事   朱见济也跟好爸爸提过,但景泰帝没有同意。   虽然儿子很严肃的跟自己商量过了,但他觉得匠户封爵还是有点离谱。   景泰帝还反过去教育儿子,“匠户本就低贱,给官做尚有前例,可封爵闻所未闻”   “青哥儿既然看重他们的本事,那更该好生笼络若是为父给他们封爵,他们感恩是为父而不是你。人心收买这样的好事,为父还是留给青哥儿来做吧!”   于是朱见济受教,打算等自己登基以后,再发散一下光芒。   不过他觉得,这一天还是晚来一些为好。   陈研拿着几张纸,对皇太子叙述这段日子的玻璃收益   北边不用多说。   作为掌握部落生产资料大部头的蒙古首领们追求时尚高雅,对各种玻璃或者琉璃制品爱不释手。   在玻璃厂的产量随着炉子、温度等方面改良而随之提升后,玻璃厂还对外推出了“定制项目”,让顾客能拿到符合自己审美的产品。   于是各种玻璃骏马、雄鹰出现在了首领的帐篷里,而首领们通过卖羊毛获得的钱,也转了一手,重新流入大明。   虽然钱财数目不变,但双方都赚了。   南方部分,因为玻璃生意被承包给了南京的几家勋贵和官宦家族,每年的详细账目都得等七月份才能送到京城这边,所以略过。   不过同在大明市场,双方的情况和玻璃在江北地带的售卖应该差不了多远。   在玻璃产量提高后,不再局限于“军需”和对外特售,也走向了民间。   包装一下,把玻璃说成水晶,做成戒指或者发簪卖给民间小康人家,不仅有了新市场,“物美价廉”的产品也让他们收入颇丰。   另外,在充满孝心的小太子带头之下,京城的显贵家中,也流行起了以玻璃做窗的风尚。   这是在景泰帝病重期间,朱见济陪好爸爸养病附带的作品。   在充满苦药味和病气的房间里闷着,让太子殿下深刻忧虑景泰帝的病情会不会更严重。   门窗禁闭,也让室内缺少充足的光线,显得好爸爸因病苍白的脸更加阴沉。   于是趁着某天天气晴朗,景泰帝被儿子用自己的小羊拉车带出去晒太阳愉悦身心时,他就命人把未央宫的窗子从纸糊的,改成了玻璃挡板。   这些小动作完成的非常迅速,后面也的确让景泰帝感觉心里舒坦了许多。   等后面皇帝病好了,跟人炫耀自己儿子有多孝顺时,自然也会着重提一下这件事,引得他人纷纷效仿。   又给玻璃厂增加了一条新财路。   除了开辟新财源,玻璃厂也因为这几年的做大做强而不得不去京郊之地选了个更大的地方做厂子,对外招收起了青壮男子。   在飞梭和黄氏机普及来后,大明的纺织业已经是换了个模样,有大量的女工被纺织厂的薪资待遇吸引,主动或者被动的走出家门,开始依靠自己的劳动力,换取属于自己的报酬。   等女性手里有了收入,地位也相对提高了,这算是一种良性的社会变化。   但是“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被强行拆分,在生活压力之下,男子也不得不从地里走出来,通过其他办法获得更高的收入。   他们成了玻璃厂、水泥厂,乃至于车马行的新劳动力。   这些厂子的前缀都带着皇家字样,待遇自然是有保证的。   所以现在只要去这些地方看一眼,就能看到无数光着膀子,肌肉满满的哲学场面。   大明的经济,就在“男打铁女织布”的新发展模式,迅速的破茧。 第153章 :年终总结   吴敬凭借能力,此时已经成了东宫头号计算机,以及经济顾问,他在其他方面对大明商业的情况做出总结。   太府寺那边情况在吴敬加入,并且提出相应意见后,再一次被改变   现在不仅仅调控起了物价,还正式兼职起了“工商所”的工作,要求将商铺的情况详实记录下来。   京城里但凡有人要开设新店,那就必须来太府寺办理相关手续,取得证件后才可以正式营业,规模不论大但没有官方证件,那也别怪哪天锦衣卫给你掀了摊子。   然后明令,商铺有义务将每月的经济情况向太府寺进行汇报,后者也会随机上门调查,如有隐瞒那下场就会很美妙。   这让太府寺在商人心里的地位再次拔高。   超市开起来后,吴敬敏锐的发现随着家有余财的百姓数量增多,他们的所需也不再局限于盐铁等生活必需品上面,所以在超市货架上面增设了不少新货物,让这个粗糙的超市越来越有后世百货市场的样子。   吴敬还负责过直隶地带田赋的统计。   根据他的调研计算,在农会模式普遍后,田地的利用率提高了不少,集体化生产让百姓减去了多余的支出,相对应的收入增加。   同时,农会的规模是很方正整齐的,这让乡间的地主难以再把自己手里的地藏起来,而且为了和农会抢劳动力,有些地主不得不减少了对佃户的压迫。   不然,即便有田地,没人耕种那也只能是摆设。   所以这两三年里,朝廷能够在直隶地区收取足够的赋税,像徭役也能得到足够的征发。   而徭役,大多也是在进行修路。   目前围绕京城,已经出现了一个颇为完整的路线带,有不少百姓从太府寺那里申请了一块小牌子,然后就在路边摆起了摊子。   工部旗下的公交业务也发展良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吴敬的主业数学了。   小太子希望他能够规模化的培养出一些数学家出来,顺便将数算跟实用科技联合起来。   可惜目前天份高超的弟子没几个,让吴敬觉得非常苦恼。   不过能做到这样子,也算很好了。   朱见济满意的点点头,为吴敬这位大学者亲自敬了杯酒。   再有李秉跟杜新发来的报告。   根据李秉的转述,这一年来涌入大宁、开平和宣府等边城的兀良哈人多了不少。   很多都是被首领夺取了草场土地,只能选择入城和汉人混居的底层牧民。   因为城里有个归化学校,其中已经培养出了不少熟悉大明文化风俗的蒙古青少年,所以有他们的带领,牧民们能够迅速熟悉起新环境。   有一些倒霉蛋没能在第一时间跑到城里,还被其他部落的人抓住过当成奴隶对待。   后面梁白开觉得压榨奴隶给人放羊有点过分。   那太浪费劳动力了。   所以他给上面打报告,可以向各个部落主“购买奴隶”,然后分散安排到其他地方修路,只要保证对方手里没有武器,旁边有人看着,那问题也不大。   毕竟修路也是体力活,天天拌水泥谁还有空去造反?   李秉为他的主意点了个赞,然后又和草原部落积极展开新的贸易。   这些奴隶,以及由于大明官兵时常清扫其他蒙古势力而被俘虏的家伙,都安排去了辽东方面进行修筑驿站、边堡和长城等事务,远离他们原来生活的地方。   辽东的女真人对此有些惶恐。   因为筑城,那就代表了大明来了就不走了!   长城修起来了,也意味着大明在这边圈定了地盘。   想干什么?   女真的首领曾经大胆对着李秉发问。   可李秉对此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他们的焦虑,继续驱使奴隶和徭工把大明的边关城堡修的遍地开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更何况辽东本就是大明领土。   老子修城只要问过朝廷就好,何须尔等同意?   有女真代表来京进贡的时候,偶尔也会控诉一下这人的霸道。   朱见济心想李老头每年问他要那么多活动经费,都用在了实处,是个好事。   至于女真的委屈?   管他做什么?厉害的还没来呢!   杜新那边,关于羊毛供给不足的抱怨也终于少了点,不过转过去又嫌弃起了人手不够的问题。   目前而言,大明九边的大半毛织品都需要大宁纺织厂提供,一到天气转寒催他们赶工的文书基本能把杜新给埋了。   如果不是因为纺织厂是“国企单位”,九边的总兵们都忍不住上门取杜新这个厂长而代之,强迫工人劳动。   放假?   放什么假?   你为什么不能一天做几百件羊毛衫出来?   看来是时候多建几个新厂子了。   对此,小太子决定扩大生产。   但北边也有不好的消息传来阿剌知院死了。   就在上个月,蒙古草原上早就吹起了寒风飘雪,但阿剌知院穿着毛皮大衣窝在帐篷里烤火,忘记了外面的寒冷,甚至还觉得有点热。   所以他飘飘然的命人给自己端来了一坛来自大明的烈酒,还是冰冻过的那种,和自己的儿子庆祝自己成为蒙古大汗的第四年。   作为一名老年人,阿剌知院的肠胃是很脆弱的,更何况冰冻过的酒水更加刺激。   在他的老不懂事下,几碗冰酒下肚,当夜就疯狂的闹肚子,直接坐在马桶上一整晚,第二天更是出现了便血和腹痛难忍的症状。   他的儿子达巴拉干服侍在一旁,亲眼看着老爹迅速的衰弱下去。   没过几天,阿剌知院的情况进一步恶化,最后直接咽了气。   想这一位曾在土木堡一战中做出过大贡献,抓住过大明皇帝,随后又击败也先成为新大汗的英雄人物,没有被近年来作对的小王子政权给弄死,反而是死在了几碗冰酒上。   好在他临死前忍着疼痛和空虚做了些安排   阿剌知院知道自己的手下并不全是一条心,有些人只是碍于大明对他的支持而没有动作罢了。   现在他一去,还是冬天这种信息更加不便的时候,原本就心中骚动的人哪里能按耐住?   他们先把事情做下,争权夺位,等大明使节过来,为了对草原分化政策的推行,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这让还年轻的达巴拉干大惊失色,对着面如金纸的老爹痛哭流涕,生怕自己跟阿剌知院一块去了。   阿剌知院痛骂他不成器,像个懦夫一样,然后又咬牙让他隐瞒住自己的死讯,抓紧时间去向大明投诚,起码要让大明朝廷相信,扶持他们家,比起其他人当大汗,是更有利的。   一直被阿剌知院捂在手里当大宝的玉玺也被他取出,让达巴拉干送去大明。   “我一死,肯定会乱。”   “要让大明出兵帮你,不是你靠着眼泪就能哭来的。”   “拿着玉玺过去,看在这个东西的份上,他们总得出点兵马!”   说完这些,阿剌知院就彻底离开了人世。   达巴拉干顺着他的意思做,连老爹的后事都没安排,把人放帐篷里,并且让心腹伪装成大汗仍在世间的模样,自己带着老婆孩子跑到了宣府,求见方瑛。   现在,传国玉玺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   搞来搞去,还不是回到了大明手上?   锦上添花,来的真好!   “这几年来,是辛苦大家了!”   朱见济举起酒杯对着下方众人说道,仍显圆润的脸庞因为五官张开了,失去了金童的风采。   不过起码能看出虚岁快十三岁的小太子是个帅哥了。   “今天好吃好喝,等会就给你们发红包做奖励!”   东宫的待遇一直都很大方。   这一点在最初一代的计算姬身上就深有体会。   当年跟着王竑去南方赈过灾的五朵金花,现在已经长成了太府寺的招牌。   胡安寿这个长官都要仪仗她们的计算能力,才能把堆满了府库的账本算清楚。   马冲笑得也很开心,跟在皇太子身后给人发红包。   现在马冲的地位也不低,谁都知道他是太子爷的心腹,虽然没有入司礼监,但说话的分量跟阮伯山却是差不多的。   这让马冲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追求的目标。   不过还是需要努力,继续服侍皇太子才行! 第154章 :景泰十一年   景泰十一年的正月份。   景泰帝带着儿子一块祭天敬祖,告诉祖先自己在去年做的一些微薄贡献。   朱见济站在下一层的台阶上,抬头望着位于天坛正中的景泰帝,然后又看了眼匍匐在下面的诸多朝臣,心里感叹站的高果然舒服。   就是今天的风有点大,把他的脑袋都吹得有点懵。   更高处的他爹是真厉害,能顶着这么大的风坚持走完流程。   不幸的是,回程途中,才被好大儿夸完不久的景泰帝窝在马车上打起了喷嚏。   皇太子立马从旁边抽了张软纸过去给好爸爸擦擦   在改土归流展开后,朱见济也提议逐步放弃从蜀中运来丝绸给皇帝擦屁股这种严重浪费的行为。   景泰帝当然是欣然同意的。   不只是因为疼儿子,   其实景泰帝在朱见济感慨“用丝绸擦屁股过于奢侈,只怕后世人会把这点当做皇家穷奢极欲的证据”时,也曾跟儿子吐槽过用那玩意儿有点不爽快。   丝绸太光滑了。   它弄不干净!   于是父子俩一拍即合,又找人去研发一种新的、柔软又廉价的纸张。   材料没必要用太好的,就用一些废纸和桑麻搅碎,重新制作。   而以大明此时的科技,对于造纸方面的技术也是非常发达的,朱见济都来不及上心,他想要的纸就被人弄出来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用“纸”擦屁股,有点让士大夫们应激。   虽然这几年里,皇家父子档弄出来了不少东西折腾官老爷们,通过鼓励都察院和言官的方式,让在官场上浑水摸鱼的家伙消失了不少,留下来的大多都有实际工作经验,颇有太祖太宗之时,官员们的踏实肯干。   但文人的臭毛病还在。   在他们眼里,“纸”一直都是承载文化的贵重之物,哪里能用来做那种腌臜之事?   就算那些纸一看就极其廉价和粗糙,根本无法用来写字,但他们还是要说!   朱见济嫌弃这群叽叽歪歪的家伙,让孔家代表人孔公诚出面,帮他们调整了一下弹道,免得成天找不着正确的道路。   于是孔公诚又在文政杂谈这个已然成为直隶流通的官报上面发表了一篇议论文,讲述了一下皇家纸巾的来历,又提到了蜀中每年供应丝绸一事。   他很明确的指出,把华贵丝绸换成粗纸,这是皇家自己放下了高贵的臀部,为国家节约资源!   原本负责制作这些丝绸的蜀中百姓也因为改土归流过程中需要各种劳动力,而获得了新的谋生手段,无需担忧。   这是天大的好事!   难道以大明承平十年的积蓄,还不能让天家父子享受一下绸缎贴在局部的丝滑?   难道以大明天子那样珍贵的身份,就一定要用原材料为废纸和桑麻的粗黄纸巾吗?   这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啊!   如此节省,如此朴实。   纵使站在紫禁之巅,却仍然初心不改,接着地气。   这哪里会是士大夫们嘴里的“奢靡天子”?   这简直是大明的道德楷模!   然后孔公诚再一次抛出了政治正确   蒙元之时,那些皇帝也拿纸擦屁股,还是造价高昂的珍贵纸张,怎么就没有人说话?!   他是不怕说这个问题的。   毕竟有负面黑料的是北孔,南孔却是婉拒过蒙元招揽的真正清流。   有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更好的站在道德高地,孔公诚也常会举出类似的例子,说的对方辩手闻之掩面。   就是偶尔会把北孔亲戚给波及一下,不过这群家伙目前被管在曲阜洗心革面,对于孔公诚的讽刺,也没力气去反驳了。   孔公诚言辞尖锐,骂那些不敢说蒙元却敢于对大明天子哔哔赖赖的家伙是“小人”,让其他人根本不敢啃声,看得看报的百姓拍手叫好。   百姓的看法是极为简单的。   作为可能一辈子都穿不起丝绸衣服的人,他们一看到皇帝用真丝擦屁股,都忍不住心疼,然后感慨皇帝们是不是不用自己种田。   但归根结底,能省着钱用,而且还让自己过上了比往年好上许多的好日子,那景泰帝肯定是绝对正确的存在。   反对他的人也许是不想让纸触碰到天子局部,而是想自己亲自上阵。   百姓们对此又多了一份新的谈资。   反正,   在孔公诚一通输出以后,士大夫们闭了嘴,皇家的造纸厂也弄起来了。   这是一个规模完全比不上其他“国企”的小机构,作用也不是为了跟宣纸等老牌子抢市场。   它只是小太子随手设置的,专门生产一次性用纸的地方罢了。   不过吃喝拉撒,人之常情。   这个厂子开起来后,有不少贵人跑过来订购,也的确为皇家又添了一笔新的收入。   也让皇家的局部体验良好了一些。   那时候景泰帝就曾经感叹,“说不能玷污纸的是这些人,现在买纸的还是这些人,人呐”   朱见济淡定的给好爸爸剥着底下人新进贡的螃蟹,嘴上说道,“人是上下两张口,各做各的活。”   嘴里长泡,尚可忍受。   可局部出了问题,那是真让人坐立不安的。   根据卢忠的情报,朝堂上近一半的臣子有着痔疮问题,也是绝了。   “这就是传国玉玺?”   回去之后,还是觉得鼻子发痒的景泰帝命人把刚送到的玉玺拿出来,跟儿子一块欣赏。   四四方方的一块,有朱见济巴掌那么大,上面阴刻着几个扭来扭去的字。   朱见济跟好爸爸发现他们都看不懂。   但旁边的商辂指出,玉玺上的文字应该是“皇帝恭膺天命之宝”,而不是秦始皇玉玺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而且李贤也指出,先代玉玺体积应当不大,以便于携带,不像宋徽宗那样,因为一口气弄了八枚玉玺出来,到哪儿都能拿一个来用,所以转为大体积,显摆威风。   真正的秦玺估计只有常人手心那般大小。   最重要的,秦汉传国玉玺可是“金镶玉”!   这枚玉玺看来看去,也没有缺了一个角然后被金子补上啊!   “果然是假玉玺!”   景泰帝笑道。   “就说了,蒙元怎么配有传国玉玺?只怕真的在五代之时就没了。”朱见济也扶腰带说道。   如果那枚玉玺当真有灵性,那在五代乱世消失也颇为应和中华国运。   毕竟宋代和前边朝代的风格差太远了。   怂成那样,估计传国玺也不想待在大宋天子的手里。   等大明“远迈汉唐”,到时候再慢慢寻找新的也不迟。   不过那样也只是锦上添花了,   大明天命所在,得国之正自古未有,玉玺在手,也就是个好看好听的吉祥物,没必要让它来证明自身的正统地位。   也就大宋君臣因为被辽、金压的喘不过气,才会因为有人供上了一枚据说是真货的玉玺而大搞特搞,弄了个“元符受玺”出来。   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了!   “那还要不要对达巴拉干?”   “还是要得!”朱见济看着好爸爸把玉玺拿起来瞧稀奇,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泰帝先是疑惑,然后就懂了。   他拍拍儿子肩膀说道,“青哥儿自己说就是了,为父先玩着!”   要说景泰帝作为一名帝王,一直没有因为自己被儿子“架空”而生气,除了他就这么一个大宝贝之外,还得益于朱见济的态度非常好。   太子要做什么大决定,都会等着皇帝先表了态再说的。   虽然这只是个流程,但充分证明了太子是个讲礼貌的好储君。   于是朱见济便对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发下话,让他们尽力维持瓦剌跟毛里孩等人的势力平衡。   达巴拉干的确是个很好的扶持对象。   阿剌知院到底被大明册封为大汗过,之后的表现也一直温驯,除了偶尔会打一打兀良哈,抢走他们的牛羊之外,基本没有给大明带来过其他问题。   这是一条好狗。   带着他的儿子玩一玩,也算大明展示一下“父爱”了。   而且名正言顺,不是吗? 第155章 :痢疾   这几年,除了兀良哈因为大明有意的经济渗透,从而维持住了大体稳定外,草原上的其他势力其实没消停过。   也先死后,汗位被阿剌知院夺取,但其残余势力没有被剿灭。   其长子博罗纳哈勒统领的杜尔伯特部和次子阿失帖木儿统领的准噶尔部都试图向着阿剌知院发起报复。   毛里孩、孛来带着小王子也自称蒙古太师,要把阿剌知院这个离经叛道,背叛了伟大黄金家族的家伙干掉。   如果不是因为这老头死死抱住了大明的腿,让方瑛帮了他好几次,阿剌知院的老婆孩子估计早就在围攻之下,被人用盐腌入味了。   “不过,如果那达巴拉干不够听话,可以从瓦剌部中重新选个机灵的。”   草原的稳定,那是势力需要平衡,也需要大明扩张影响力。   朱见济并不是很关心具体是谁来当大汗。   “阿嚏”   就在太子殿下跟臣子商量对草原新的干涉行为时,旁边把玩玉玺的景泰帝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的鼻下流出来了难堪的液体,让周围的宫人立马慌张的送上一张纸巾。   “无妨,只是觉得有些冷意”   景泰帝笑笑,不以为意。   但说话却带上了一些鼻音,显然是鼻道堵塞了。   朱见济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不妙。   他觉得好爸爸是因为吹风吹久了,有些感冒了。   在没有感康、感冒灵这种药剂的时代,一个小感冒也是可以给人带来巨大伤害的。   懿文太子朱标,好像就是死于风寒?   于是朱见济没多久就让臣子退下,然后把太医叫过来给景泰帝诊断。   景泰帝觉得儿子有些大题小做,但一片孝心,自己又不能拒绝,最后还是伸手让老太医诊脉问安。   可惜时间太短,景泰帝也只是有些流鼻水,并没有多余的症状,让太医不敢断言。   距离祭天到现在也才几个时辰,   哪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诊断出病情的?   为了保险起见,太医还是给景泰帝开了几个防寒暖身的方子,跪请皇帝自己保重龙体。   这些任性的贵人,是真的能折腾他这个老头子。   “你下去吧!”   “没什么事情,青哥儿莫要如此慌张!”   景泰帝呵呵一笑,让太医退下。   不过他知道,好大儿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不就是因为三年前他得的那场大病吗?   “青哥儿放心,为父长命百岁,还要看着你加冠,娶媳生子呢!”   景泰帝反过去安慰神经紧张的儿子。   朱见济看他的脸色还是有些红润,想着也许是小感冒,没多久就能靠免疫力给解决了,方才松了口气。   他爹是真的让人不省心。   这体质比自己这个小孩子还差。   好在果然是虚惊一场   景泰帝之后几天,虽然的确由于寒风入体感冒了,还发了低烧,但这几年里被儿子天天拉着做锻炼,还是能撑一撑的。   苦着脸喝了半个月药,景泰帝又成了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儿子用来拉车的羊又被累死了,常年的负重跑让那头羊活的非常辛苦,就算包吃包住,也无法阻止它追求灵魂自由的脚步。   朱见济对此并没有反思过。   他只是对照着东宫里的一棵树比了比自己的身高,然后摸着小肚子,决定把羊车升级成了马车。   马总比羊能承载起更多的重量。   于是小太子坐着羊车在皇宫里驰骋的身影消失了,转成了他骑马遛弯的场面。   四月份的春光明媚,朱见济就架着马车去内阁开会去了。   景泰帝没有跟着过去。   前几天他带着真爱的唐妃一块玩,结果后者从马上面摔了下来,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缠着景泰帝要安慰,到现在还是动不动就西子捧心。   景泰帝知道这是小女人缺爱了,让他疼呢,也半推半就的从了她。   两人就在未央宫里说着风月闲情,吃着从外地进贡来的海产品。   景泰帝是颇爱吃海鲜的。   以前交通不行,即便也冰块冻着,也无法让新鲜的海产被迅速的运送到京城供皇帝享用,景泰帝也不想学“杨贵妃吃荔枝”的故事,为了点小爱好就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于是只能偶尔解馋。   但随着天津卫那边修好了水泥路,还在皇太子的要求下建立起来了一个港口,景泰帝的嘴瘾总算能得到缓解。   听儿子说他在天津卫建设新港口,为得是像南京那样,也弄一个造船厂出来,再来一次下西洋。   毕竟这两年朝廷有钱了,甩掉了宗室这个包袱,朱见济已经在进行自己的计划,预备向着星辰大海发起挑战了。   而景泰帝也早从地球仪上面了解过世界有多大,寰宇通志也修的差不多了,只是对于外国的各种事物还不够详细,让他颇为遗憾。   想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时,还是宣德五年。   那时候景泰帝才两岁左右,是不记事的。   所以他只能从别人嘴里听说当年三宝太监的壮举,在没有当皇帝之前,甚至还幻想过能去海边走走。   毕竟内陆孩子,对传闻里接天连日的海洋还是很好奇的。   当然,景泰帝珍爱生命和喜欢享乐,去海外冒险这事就别叫他了。   由于这些原因,对于造船下海一事,他也是很赞成的。   反正现在有钱!   “陛下,你尝尝这个!”   唐妃剥下一只虾,沾了沾酱就要喂给景泰帝。   后者当然欣然笑纳。   两人甜甜蜜蜜的吃了好一顿海鲜,用的还是福建那边的鱼生吃法。   吃着吃着,那动作就放开了。   景泰帝这次患风寒,朱见济建议他少做操来着,好爸爸听进去了一点,但有时还是忍不住去后宫爱妃的房里转转。   现在身体好了,更加不能委屈自己。   旁边的宫人低着头,不敢乱看。   亲了没一会,景泰帝就带着唐妃去了殿内,两人亲亲密密的,一看就知道要去深入交流。   成敬在背后小声叹气。   他读过书,自然知道“白日宣淫”这个东西。   正常的皇帝被贴上这个标签,要么说明他好色,要么说明他身体好。   很显然,景泰帝并不是后者。   但这在宫廷里已经成常见风景了,所以成敬也懒得再进谏了。   反正有小太子管着呢!   可惜,意外来的总是太快。   还没等朱见济跑过来跟好爸爸念叨“吃生食不好”,景泰帝在当天夜里就出现了腹痛、腹泻的症状。   唐妃原本躺在皇帝身上睡着呢,被景泰帝的动静给惊醒了。   一睁眼,便是天子满额头的汗珠。   她吓得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大声召唤宫人过来给景泰帝看看。   “来人!”   “传太医!”   大半夜的,不止太医署被扰动的群体出动,就连睡意正浓的朱见济都被叫起来。   杭皇后和皇帝生母吴贤妃也到了场。   两个女人都惊慌失措,满脸焦虑。   “青哥儿!”   “太医说你父皇得了痢疾,难以医治!”   “这可如何是好?” 第156章 :景泰帝病重   “这怎么可能!”   “父皇的饮食都有内府管着,怎么突然患上了痢疾?!”   朱见济气恼的握拳,往旁边跪着的成敬身上踢了一脚,“是不是你们伺候的不上心,让陛下吃了脏东西?”   痢疾作为一种古代的常见病,被称之为“肠辟”或者“泄下”,通常是由于外感时邪疫毒,内伤饮食不洁引起的。   皇太子虽然不知道更加具体的缘由,但明白“病从口入”的道理,有阮伯山和成敬这些人陪在身边的景泰帝,不可能有人敢对之下毒,只能是吃坏了东西。   成敬匍匐在地上磕头不止,“老奴有罪!”   他把白天景泰帝跟唐妃吃了大量海鲜的事转告给了朱见济,额头都磕出了血。   朱见济气得一身肥肉都在抖,恨不得取下腰带给人抽几下,但理智还是没有让他这么做。   他抬脚,就想进入内室看望景泰帝。   但围在旁边的太医连忙拦住了他,“太子不可!”   “痢疾有感染他人之力,储君千金之躯,千万不可以冒险!”   杭皇后跟吴贤妃听太医如此说话,也紧张的拦住小太子,让他冷静一点,生怕皇家父子档在生病一事上也格外同步。   如果当真有意外发生,那他们辛苦把太上皇挤兑到凤阳又是干什么呢?   朱见济作为皇帝独子,出事之后也只能由太上皇的儿子们当继承人了。   “你父皇已经腹泻了十几次,室内气味污浊,你硬要进去,也等事情缓缓再说!”杭皇后对儿子如此劝道。   朱见济现在闯进去探病,景泰帝蹲在马桶上也不可能接见好大儿啊!   于是太子殿下勉强摁下焦虑,但还是忍不住在房间门口转来转去。   他突然问道,“唐妃在哪里?”   “已经让她去外面跪着了,等你父皇好一些了,再处理这个狐媚子!”杭皇后告诉他。   之前唐妃娇憨可人,能逗景泰帝开心,顺便避免了其他更有心眼的女人挑唆皇帝做傻事,所以杭皇后和朱见济都对其颇为友善。   前者是不图丈夫的爱情了,只要双方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好。   后者觉得唐妃没有威胁性,景泰帝也没有为了女人而昏头昏脑,故而容下了这位天子宠妃。   可没想到,她竟然给皇室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   “如果父皇这次出了什么事,我就让她陪葬!”   杭皇后点点头,无比的赞同。   吴贤妃在旁边想张口提醒他们母子,根据大明祖训,皇帝死后,他的后妃是有殉葬义务的,根本不用皇太子把人送走。   但看着朱见济一脸的烦闷,她只是默默合手,转动手里的佛珠念起经来,为景泰帝祈福。   折腾到了天色近白,景泰帝才结束了拉肚子   这里的拉,不仅仅是疯狂的腹泻,还有浓血便,让负责收拾的宫人看了都触目惊心。   他们很害怕景泰帝就此去世,然后自己跟着一块埋葬皇陵。   然后,景泰帝又出现了新的症状。   他迷迷糊糊的告诉太医,说自己四肢发冷,但偏偏身体高热难抑,呼吸急促,半夜几十次的腹泻让他严重脱水。   朱见济趴在好爸爸的床边,想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不停的告诉他太医署已经在准备药了,就连善用方剂的周王朱子埅都被他派人快马急召入京,一定要坚持住,别昏过去。   但景泰帝迷茫的眼神落到儿子身上,第一反应却是让人把太子拖出去。   “不好”   “不好!”   他也是知道痢疾有传染性的。   但朱见济假装没听到,等着太医端着熬好的药上来,喂景泰帝服下。   自打上次景泰八年好爸爸得病,小太子在改善大明医疗情况方面的确多用了几分心思。   不止帮热爱医学的周王在全国诸多城市中建立起来了惠民施药局,还给太医署特别批了块地,让他们种植各种药材,争取缓解“用药难”这一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对太医署进行了一次清洗。   他对这些人进行了几次医学问题考核,揪出来了不少依靠祖辈恩荫而当上太医的“东郭先生”,将之辞退,并且聘用了十几位在民间具有声望的名医,担任太医署的顾问。   而且,在大明频繁的天灾之下,太医们也经常被朝廷派遣外出公干,去受灾的地方进行诊治,解决了好几次疫病蔓延。   所以说,目前的太医署是名副其实的高级医师聚集之地。   但他们对于景泰帝的急性痢疾,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作为在天灾爆发后,流民中常见的病症,大明的医师们对于痢疾,其实也是颇有手段的。   甚至南宋的孝宗皇帝也得过痢疾,被人治好过。   但景泰帝也许是由于此前风寒余毒未清,又在春日凉风里忙着白日宣淫,以至于诱发了隐患。   加上他吃了好一顿鱼生,其中或许有不好的东西,后面和唐妃玩耍交流的时候,还给自己灌了一些烈酒提神助兴   最后的结果,就是让太医们也感觉棘手。   景泰帝身体日常都有太医诊脉问安,所以他们知道,皇帝其实是有些体虚之症的。   三年前的大病,更让其损伤了根本。   另外对于天子,他们是不敢下什么刺激性的猛药。   现在景泰帝也虚脱成个鬼样子,就连正常的药物他们都得斟酌着来,生怕药力一大,适得其反。   “反正只要有用,你们都试试!”   朱见济红着眼睛对太医们说道。   眼下,距离景泰帝突发急症,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情况是好了又坏   周王朱子埅被人快马打包送入皇宫,几乎是同一时刻就被太子下令,让他去为得了毒痢的皇帝治病。   可就算翻烂了三代周王收集来的医书,尝试着用了一些民间有效的偏方,也只是暂时缓解了一下景泰帝病情。   才等朱见济缓了口气,景泰帝再次发起了高热,连话都说不清了。   即便有柔软保暖的绒毛锦被盖着,皇帝还在不停的打着寒战,脉搏跳的让太医心惊。   为此,朱见济放下了长久经营出的心宽体肥、儒雅随和的表象,以医治不力的理由,把好几个太医拖出去廷杖,几乎要把老太医活活打死。   好在有朱子埅求情,朱见济才不止于“医闹”到底。   “之前以廷杖加于各位先生身上,实在是孤急切失礼了还请各位莫要挂怀,为孤的父亲,争那一线生机”   朱见济拉着前面被他下令杖打的太医的手,语带哽咽。   比起三年前的那次,这回景泰帝闹出来的场面更加恶劣,短短时日就虚脱的令人心惊。   更重要的是,前次虽然病重,但景泰帝好歹能保持较长时间的清醒。   现在,即便哼哼两句,也是在无意识的喊热喊冷。   “臣等尽力而为!”   “实在不行,还可以替陛下灌肠!”   朱见济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太医们说道。   痢疾不是肠道疾病吗?   那灌肠把肚子里清洗一遍,能不能让景泰帝停止排脓血便?能不能把脏东西也弄出来?   那些内服的药物得撬开景泰帝的嘴才能灌下去,能流到胃里的不多,能被吸收到的更少了。   如果直接输入肠道呢?   朱见济急病乱投医,想起了后世有不少疗法,都存在这手段。   朱子埅在收集民间医疗信息时,倒也见识过这种医疗手法。   而且现在也是什么都得尝试了。   就算不再疯狂腹泻,光是高热也会把景泰帝烧死。   于是专家们连忙讨论,在皇太子急切的目光之下,决定采取灌肠疗法,能治一点是一点。   朱见济守在房门外,等着他们。   在杭皇后和吴贤妃这两位长辈的管制下,以及景泰帝难得清醒时的命令,皇太子不能轻易进入病房之内,以防染上病气。   何况这次治疗,场面必然会难堪一些,所以她们更阻止了朱见济跟进去的企图。   好在过了几天,被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的景泰帝腹泻症状得到了缓解,频发的高热也稍稍冷却。   朱见济终于松了口气。   但恢复了清醒头脑的景泰帝并不这样觉得。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便血、发烧是暂时消失了,可他还是时常会打寒战,不管喝多少药也不能填补身体的空虚感。   他可能是要死了。 第157章 :景泰帝下线【求订阅!】   景泰帝觉得,他还有点事情要做,才能放心的走开。   “阮、阮伯山”   他艰难的开口,叫来了被朱见济特意安排在旁边时刻观察情况的东厂督公。   阮伯山喜极而泣,见皇帝睁大了眼睛盯着床顶,就想去找太子爷过来。   眼下是深夜了,   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的朱见济在等来了好爸爸病况缓和的好消息后,终于被杭皇后跟吴贤妃压去休息。   十三岁本就是人迅速发育的时候,如果乱折腾,也不知道会为后面的成长带了什么隐患。   但朱见济还是坚持留话,等景泰帝一有新动静,就来人把他叫醒。   “你,你过来”   景泰帝有气无力的勾动手指,调动起体内不多的力气。   旁边的宫人看看皇帝,又看看阮伯山。   本来抬起,打算跑出去告诉房外担心天子近况的人的脚也放了回去。   阮伯山只能让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利索的跑到皇帝身边,附耳过去仔细的听天子吩咐。   “朕知道,你替太子做事”   前半句才说完,听明白的阮伯山便大惊失色,跪在床边渗出汗珠,不敢言语。   景泰帝没有在乎他的举动,毕竟他得抓紧机会把吩咐传下去。   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现在替朕,去做一件事”   “咳咳!”   喉咙的瘙痒让景泰帝咳嗽了几下,嘴巴里慢慢涌出血腥味。   但他让阮伯山继续附耳过来,毫不在意。   “你你去孙太后那里一趟。”   “朕不放心她,得带着她一块下去见宣庙!”   孙太后心里对于他们父子的怨念,显而易见。   别说日常的问安通通拒绝,一点都没给景泰帝和儿子作秀的机会,就连一些大事上也丝毫不给他们面子,要么直接不来,要么来了就摆脸色。   景泰帝担心自己去后,在新帝根基未稳之时,有人挑拨离间,让孙太后出来搞事情。   正统皇帝年幼时,不也是有张太皇太后听政争权的?   事有先例,以孙太后的脑子,也不是不敢站出来模仿前辈。   就算太子参政数年,但大义压下来,也是有些为难的。   所以景泰帝决定把他三年前想过的事彻底落实,不给儿子就隐患。   至于太上皇?   他早就不担心了。   凤阳皇陵可是大明朝用来圈禁皇族子弟的好地方,本就有力量不小的守卫,别说在打包土木帝的时候,景泰帝还特意把凤阳周边的人都换了一套。   有没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帮自己看住人。   再说了,如果太上皇、太后同一时间去世,那背后的事情谁都看得出来。   景泰帝念着过去的手足之情,最后还是决定让他的大哥在凤阳养老到死。   当年人还在南宫,他都没狠下心派人将之害死,何况今日?   阮伯山听得战战兢兢,但对上皇帝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只能勉强点头。   “快点做,朕得安心”   孙太后死在他前面,那才叫好事。   阮伯山冷汗淋漓,应下话后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然后抹眼泪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要打扰太子了。”   “是!”   旁边的宫人对他们的小声交流听不真切,只是疑惑阮伯山为何而哭,又怎么牵扯到太子身上了。   过了几天,还在服侍景泰帝吃药的朱见济突然听闻孙太后也染上急症,貌似是在深宫修佛修多了,吃了某位大师的话乱吃东西导致的。   虽然朱见济不知道为什么“引导人磕丹药”这种道士的活被和尚抢走了,但他对这件事也只是微微皱眉,让太医署派人去照顾了下孙太后,便不做多余的担心了。   好爸爸可比那个老女人重要多了。   对于臣子而言,这个逻辑也是可以行得通的   比起早就失势的孙太后,一个当了十来年皇帝,并且做出个不小贡献的人不是更重要?   何况孙太后厌恶天家父子,一直称病避免跟他们接触,到现在四五年了,“久病致死”,也是应该的嘛!   他们更关心皇位的变动!   根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帝的痢疾久治难好,比三年前的动静还大。   这回,不仅有内阁六部的大臣常驻宫内偏殿,方便太子在特殊时期理政,还有十多位太医都入驻宫廷,轮班守着景泰帝。   周王朱子埅则是负责守着皇太子。   毕竟太子仁孝,就算父皇得的是能传染的痢疾,也时常去探望,让其他人都不免担忧。   由这种情况看来,他们的领导是肯定会换人的了!   就是不知道具体时间而已。   “孙氏去了?”   在匆忙结束了今天的朝政后,朱见济突然被阮伯山告知这个消息,惊讶不已。   阮伯山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哭着说是“奴婢护持不利,以至于太后不幸离开了人世。”   不过那名唆使孙太后乱吃东西的和尚,也早就被下狱处死了。   “不关你的事。”   朱见济憔悴的脸上透出冷漠,扣住了自己越来越松垮的腰带,“孙氏活了五十多岁,又享福了这么多,死了也不算亏。”   应该可怜的,是他三十出头就重病缠身的好爸爸才对。   “你去处理了这件事,孤去看下父皇。”   孙太后在短短半个月内暴死一事,在宫里面只激起了小小的波澜,然后就迅速的消失。   朱见济抽空代表皇帝去看了一眼,嚎了两声,随后就走出了已经枯寂下去的仁寿宫。   而等他到景泰帝身边之时,病怏怏多日的皇帝难得打起了精神,还让人把当年太子献上来的地球仪跟大明沙盘抬上来欣赏。   地球仪摆在床边,景泰帝瘦得皮包骨的手指点在上面,微微摆动着。   “父皇!”   朱见济揉了把脸,把面容上的憔悴揉下去,坐到了景泰帝病床边上。   景泰帝看着地球仪,良久声音轻微的感叹一句,“可惜了”   “为父还等着派人下西洋的时候,去看看所谓的奥斯曼和泰西诸国呢。”   现在他是等不来了。   朱见济强笑安慰道,“等父皇病好了就能看到了。”   “我听说那东罗马灭国之后,还有不少好东西流传去了地方上,到时候让人带点回来!”   好爸爸可是个喜欢收集好看东西的收藏家。   景泰帝也扯出一个笑容,但没多久就消失了。   “青哥儿,”   “扶为父起来,去看看那个沙盘吧。”   朱见济听话的把好爸爸从床上搀扶下来。   十三岁的少年郎因为长期营养充足,身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肥肉瘦下去后,更让朱见济看着高挑。   大脸儿子在这时候,终于跟他的好爸爸在外形上相似了许多。   清瘦到极点的景泰帝斜着身子,能稳稳的靠在儿子身上。   这种对比让景泰帝忍不住想起了以前胖墩墩的儿子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学小大人背着手走路的样子。   他又感叹,“青哥儿现在能让为父倚靠了”   长的真快啊。   “以后还能继续长呢,到时候父皇还能更轻松一点!”   “好,好。”景泰帝含笑应下。   父子俩扶持着来到沙盘前,朱见济调整了下站位,让景泰帝能更好的俯瞰大明的江山。   随着关外卫所的收复和重建,沙盘上的版图也变了一些。   “当年太宗皇帝为了收复大宁卫,亲征兀良哈而病逝途中,现在它在为父手里回来,为父是有脸见祖宗的!”   景泰帝忽然说道,“朕守住了北京,没有迁都放弃祖宗陵寝,重用了朝中能臣,缔造景泰中兴,朕是有功劳的!”   他倏忽流泪,然后又打起了寒战,手脚发抖到失去全部力气,整个人趴到了儿子身上。   消瘦的身体没有给朱见济带来很大的重量。   “这是朕的天下”   “以后,也是青哥儿的天下”   景泰帝喃喃自语,“我儿当为此处天子”   朱见济咬牙不让自己出声,但眼眶却怎么也兜不住眼泪。   其实他清楚,景泰帝的久病不愈代表着什么。   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青哥儿”   “为父去后,不必让人殉葬了”   朱见济却摇头不肯。   唐妃是导致景泰帝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是不会放过这女人的。   可景泰帝为的也不止是唐妃。   他的确宠爱这个貌美娇憨的妃子,可这里的宫人都服侍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只对着后妃开恩。   “不用后妃、宫人殉葬了!”   “这种祖制,不必遵守了!”   “青哥儿以后,要好好做皇帝然后再做好皇帝!”   景泰帝用力抓住儿子的手,对他做出最后的关心。 第158章 :安葬【本卷完】   景泰十一年的五月,   皇帝因为痢疾久治不愈,最终山陵崩倒,龙驭宾天。   临终之前,他召来了自己信任的老臣,含泪请他们继续辅佐皇太子。   虽然朱见济年幼便参政,到现在已有数年,但景泰帝还是有些担忧没有自己这个挡箭牌,会有人利用他的年纪问题故做手段。   作为父亲,就算皇太子已然在朝臣中有了一定声望,还总会觉得对方是个孩子,离了自己就会出问题。   但真可惜,   他就要死了。   话说到一半,景泰帝已经无法发声,只能艰难的指着他舍不下的独子,亲眼看到于谦他们点了头,发誓尽忠职守,才彻底没了生息。   皇太子在父亲病逝的床前泣不成声,挣脱他人的阻拦趴到景泰帝还有一些热度的身体上,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即便有杭皇后和吴贤妃守在旁边,多次劝慰,也无法让太子缓和情绪。   两个女人只能互相靠着,抽泣起来。   整座紫禁城,就在景泰帝去世的消息中,陷入沉重的灰白色。   有臣子提议太子莫要伤心过度,以至于损害心神,应该以国家为重,先行登基,再为大行皇帝处理后事,却被太子置若罔闻,仍是趴在景泰帝的灵柩前嚎啕不止,声嘶力竭。   直到于谦等老臣上前,强行扶起太子,不顾君臣之别抓住朱见济的肩膀,语气既悲痛又关切的喊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大行,太子迟迟不登基,便要生乱!”   “殿下莫不是忘了陛下此前对你说的话了?”   朱见济嘶哑着声音,“孤知道,孤记得”   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单纯的用理智来判断的。   他披麻戴孝,神情无比的憔悴。   “要做什么,请先生们去为孤准备吧。”   “孤,想再陪父皇一段时间。”   于谦盯着他看了一阵,方才放开手臂,后退几步大声应是,“臣,谨遵陛下口谕!”   他带着臣子们退下,去准备起了新皇登基的事宜。   外面的所有人都在等着迎接新朝廷,只有这间停放了大行皇帝灵柩的大殿,留在了景泰十一年的五月。   朱见济撑着身体过去给好爸爸烧纸,迷信的想着以他爹喜欢享乐的性格,在地下是不能缺钱的。   他依稀记得后世有种说法,烧纸钱必须得孝子贤孙诚心来做,才能让下面的人真正得到。   所以朱见济只能努力的做一些类似的事,来祈求景泰帝能继续在阴土中享受福和贵。   火光把他的脸映照的有些红润。   “青哥儿去休息一下吧。”   杭皇后跟吴贤妃走了过来。   她们是自请留在这边,为景泰帝念经祷告的。   没想到两人念了大半生的佛,最后却要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送一程。   朱见济愣愣的被她们拉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叠黄纸。   “我还得烧”   万一传到下面的钱少了怎么办?   好爸爸当皇帝的大半时间都在为国库拮据一事苦恼,后面赏赐人不大手大脚了,到了另一个世界,总不能再受这种问题困扰。   “已经烧了很多了,你父皇在天有灵,也不想见你这副模样!”   “跟奶奶去旁边坐坐吧!”   吴贤妃语重心长,让杭皇后留下,带着孙儿去了旁边。   “其实你父亲早逝他对此也是早有感觉的,你不用一直挂怀。”   吴贤妃手持佛珠,面容有些飘渺。   “我是罪臣女眷,出身低微,即便受了宣宗宠幸,有幸怀上龙子,也被长期养在宫外,根本不敢进入宫廷”   她缓缓的,对朱见济说起了过去的故事,将景泰帝小时候的经历讲给他的孩子。   那时候孙氏宠冠六宫,一个罪人的女儿怀孕,在她看来是非常刺眼的。   所以,即便生子困难的宣宗皇帝也不想引她更伤心,一直将吴贤妃母子安顿在宫外,甚至默认了孙氏对其时常的敲打。   很多人都知道她生下了皇子。   但很多人都当她没有生下过皇子。   在景泰帝小时候,他是跟着母亲担惊受怕过的。   他的父亲只在乎他体内的血脉,对他的生活情况很少过问,尊贵无比的嫡母厌恶他的存在,刻意刁难个不停。   在这样的情况下,景泰帝并没有拥有一个健康的童年和身体。   在他的大哥朱祁镇被宣宗皇帝抱在腿上逗乐的时候,景泰帝还在跟这时候常见的小儿病纠缠。   直到宣德十年,宣宗感觉自己不行了,才把养在外面的母子接进宫,给他们正式的名分。   正统皇帝继位,景泰帝被封为郕王   这不是什么很好的封号。   “郕”,除了是一个周代小国之名外,没有任何的美好含义。   然后他跟吴贤妃又被赶出宫,去了他的王府住。   他原本就是要做个不惹眼的王爷到死的。   可命运开了玩笑,他成了监国,又被于谦拉住衣袖,打断了他的惊慌失措,被臣子拱上了皇位。   捡来的皇位让景泰帝最初有些飘飘然。   但瓦剌围攻北京、战后要处理正统朝留下的各种烂摊子,让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经皇家教育的景泰帝感到很棘手。   毕竟他连自己当皇帝的父亲都没见过几回,想学都没办法。   他努力学着史书里英明君主的作派,把架子摆起来。   有大臣投其所好。   在那段时间,总有人总结一些过去皇帝的名人名言,做了本简单的册子就交上去,为自己博取圣心。   景泰帝还得夸他们用心辅佐。   然后就是废立太子的事件。   当了几年皇帝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册立成继承人,这让景泰帝非常焦躁,感觉自己的努力在“正统”面前,一文不值。   好在后面朱见济有太宗托梦,解决了他的苦恼。   但年幼时候的磨难,登基后的放纵,以及宣宗皇帝壮年而逝的例子,让景泰帝对自己的身体有了隐忧。   他有时候来探望母亲,忍不住就会说一些这方面的事。   他知道自己应该克制一点,但皇权在手的快乐,儿子的懂事分忧,让景泰帝一边想着他得养生长寿,一边忍不住溜去后妃的床上。   其实,景泰帝也是贪慕权势的。   毕竟屁股做到了万人之上,就很难挪开。   但要涉政掌权的是他儿子,景泰帝也就放下了。   他是心软的。   朱见济听得哽咽。   “所以,放唐妃一马吧,让她去宫外青灯古佛的活着。”   “就听你父皇的话,不必他人殉葬了。”   “你父皇是心善的,总不能让他一去,就血流成河。”   皇帝大行的这段日子,景泰帝的后妃和宫人都惶惶不安。   她们以前尽力讨好的皇帝,现在成了要她们命的恶鬼。   妃子和宫人都非常害怕。   唐妃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甚至还尝试着吞咽香炉中的灰自杀,避免仁孝的太子追究她导致皇帝病亡的事。   朱见济深呼吸。   最后点了头。   “好!”   “不殉葬了!”   “以后都不用人来殉葬了!”   既然这是好爸爸的嘱托,那他肯定会去做好!   于是,从太祖高皇帝时就定下来的人殉制度就此废除。   几天后,礼部议定的大行皇帝庙号和谥号都出来了。   谥号为“尧天舜道圣治禹功神文汤武正仁行孝宣皇帝”,庙号则是为“世宗”。   朱见济将那谥号每个字都看了一遍,发现都是寓意良好的,便点头通过了。   但他没有认可“世宗”这个庙号。   世宗者,守成之主,还隐喻着皇族内部帝系的转移,让朱见济觉得不够完美。   在他看来,景泰朝能击退瓦剌,收复太宗皇帝到死都没能拿回来的大宁卫,并且安抚百姓,靠农会制度让很多人都吃上了饭,已经完全超出了“守成”的范围。   “何况我父皇受命于国家危难之时,退瓦剌全宗庙,皇位还不算正统吗?!”   “谁是正统?在凤阳守陵的太上皇吗?”   朱见济驳回了礼部的“世宗”庙号,自己精挑细选,最后不管不顾的,将景泰帝尊为“中宗”。   中宗者,社稷中兴之主,并且统治时期将国家带上新的高峰,是一个很好的庙号。   庙号之中,最好的就是“太、高、中、世”,即便是排序,朱见济也是不愿意好爸爸落于人后的。   最后,景泰帝葬入寿陵。   朱见济在寿陵旁边建了一座小庙,让唐妃在那里出家。   其余的妃嫔,愿意回家的便将之赐下银两放出宫,允许她们改嫁,不愿意的可以留在宫中恩养,由杭皇后管理。   几天后,登基称帝的皇太子宣布了新的年号。   等到还剩下半年的景泰十一年过去,大明朝便要迎来新的时代   “乾圣”。   卷末总结   其实我也心疼景泰帝   但书都写了一百六十章了,再让主角当太子,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   考虑到历史上景泰帝的各种情况,最后还是狠心了一把。   其实我对明朝的景泰皇帝,还抱有一些同情的态度。   毕竟他的命运的确很让人感慨,一度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在和他开玩笑。   景泰帝身世在最新的一章有讲过,作为一名老爹快死了,才被召进宫,得到承认的皇子,他的童年应该不算很幸福。   后面被封为王爷,封号相比起此前的诸多亲王,他的“郕”其实是很不起眼的。   长大后迟迟不就藩,一直待在京城21岁,有人说这是土木帝舍不得他这个兄弟,所以留他在身边。   可即便之前不让人就藩,也得定好封地,为以后做好准备,也让当王爷的景泰帝能有一些田俸收入。   但土木帝并没有提这件事,赐给他的田产和民户也不多,岁俸还多是纸钞   大明宝钞当时有多么“值钱”,前面章节提到过不少次了。   等到土木帝骚操作送了人头,景泰帝被大臣强行拉住当皇帝,他本人其实是又哭又喊不愿意的,生怕自己当了亡国之君,但后面也抗下来了。   他执政的方式也的确有“垂拱而治”的味道,自己不行就让大臣来。   虽然后面发生“夺门之变”,景泰帝第一时间问的是“于谦想要谋反?”,但这是建立在他失去了儿子又病重的基础上的。   而且他心里有着身为帝王的疑心病,但还是在重用于谦。   最让人感慨的是,夺门之变后,病重的景泰帝被英宗扔去了南宫关着。   有传言说景泰帝在被囚南宫的时间里身体有所恢复,不再病重,于是被土木帝派太监过去,杀害了他。   关于景泰帝的死因,明史记录有很多含糊的地方,被英宗派人杀死的可能性是有的。   土木帝一直被人吹的“好人事迹”,重点就在于他废除了明朝的人殉制度。   但土木帝还是逼得景泰帝的妃子都去殉葬,并且还想杀掉景泰帝的原配汪皇后。   汪皇后在维护朱见深地位上是出过力的,态度也是倾向于土木帝的正统嫡系。   结果在景泰帝被废为郕王,又谥号为“戾”,自己带着女儿回王府住的时候,土木帝还是追过来要赐死她。   后面他还对景泰帝的皇陵进行刨坟,把人安葬到了郊区角落,并且不让史官编修景泰实录,把景泰朝写好的寰宇通志也给废了,下手可见狠绝。   只能说,   景泰帝朱祁钰的命运非常有波澜,了解一番后,总是忍不住唏嘘。 第159章 :新朝新气象   新朝当有新气象。   虽然时间上还没有过完景泰十一年,但也差不了多远了。   在朱见济登基之后,按照惯例,他要对朝臣百姓进行施恩,以显示新皇帝的慷慨和仁慈。   第一,重新颁布了大臣退休和俸禄制度:   这是在高谷和胡瀅等老臣又一次暗示朱见济自己年老力衰,不堪重负后,新皇帝所考虑到的。   作为老臣,他们不可能在新旧朝更替之时就主动辞职。   新帝虽然年少,属于少主,但人有执政经验,在景泰朝时,各部大臣就习惯了被朱见济叫去开会,所以即便景泰帝临终,也没有直言“托孤辅政”之事,再有孙太后已去,杭皇后和吴贤妃都深居内廷潜心修佛,没有干政的想法。   可见先帝和朝臣都是默认了年少的朱见济一上位,就有亲政掌权的资格的。   但老臣还得为新帝撑起场面,让朱见济有时间去习惯自己从储君到帝王的身份转变。   所以高谷他们只是私下暗示,没有明确的上疏请辞。   对此,朱见济投桃报李。   这次他没有再强行挽留这几位老臣,而是长叹一声,点头同意了。   然后他就颁布了乾圣朝退休法案。   官员年满七十,除却被皇帝点名挽留的情况,则当自动退休告老,而退休后的待遇,则是依照考成法的记录来计算。   若是每次考核合格,并在任期间为国家做出了重要贡献,由吏部给出上等评价,那该退休官员的待遇应当保留原有水平,逢年过节朝廷还要对其送些礼品和派人去表示慰问。   若是在任无功无过,那待遇只能是原来的一半,但朝廷会根据官员的在职年龄发放相应的退休金。   如果考核有污点   那没追究你的过错已经算是天恩浩荡了,还想着要好处?   朝臣们对于这个法规接受良好。   毕竟此前的朝廷关于臣子的退休问题反复不一,有六十有七十的,现在新帝能明确的把这件事定下来,还规划好了养老待遇,也算少折腾了大臣。   而官员俸禄问题,则是彻底停止了大明宝钞的发放,改为定额的银两和米粮,每半年仍旧是根据考成法结果对其发放奖金,待遇比起太祖皇帝定下的数额要好上一些。   这让中下层的官员对新帝感恩戴德,文政杂谈上一派称好之声。   不像朝廷大员时不时就能得到皇帝赏赐,这些人要么地位不够,要么就是身居闲职,平日根本捞不到油水。   靠着原来的俸禄,他们的日子是有些清苦的。   现在新帝如此大方,怎能不让他们感动?   但像王文等人则是明白,对官员大方的背后,代表了新帝对他们的贪污和摸鱼行为更加无法容忍。   等着吧,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二,则是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均田赋”。   大明的土地税收其实颇为混乱。   在老朱同志建国之后,出于个人感情,他并没有实行统一的标准对田地收取赋税。   像江浙之地,因为当初为张士诚所控制,姓张的又在当地有较好的声望,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导致朱太祖在攻打这片地方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于是他就在之后对江浙地区加征了报复性的重税。   虽然后面老朱冷静了下来,对其进行了部分减税,但江浙之地的税收仍然混乱。   其他地区也是出于太祖皇帝的好恶,有功的臣子老家在那儿,便减免了一些赋税有罪的,则加征。   这对于国家财政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朱见济还要在乾圣朝大力建设农会集体化呢,如果连田赋都不能理清,那还搞什么?   均田赋,势在必行!   而且此后收取地税,不论户籍身份,只按照田地大小计算,同时严查官田买卖问题   之前朱见济就对宗室土地进行了清查,要求他们按照国家标准纳税,现在他终于把毒手伸向了其他地方,只等根基稳固,还要进行官绅一体纳粮。   如果有地主反抗,那有皇族宗室以身作则在前,也别怪皇帝责令当地的锦衣卫去给你抄家了。   至于官田问题,宣德之后便有泛滥情况。   特别是在改土归流一事中,更加明显。   地方土司在被朝廷清理或者归顺交权之后,官府是需要对土地进行重新清算,以方便迁移民众,推广农耕生产的。   结果经过探查,贵州二十余卫所的屯田,几乎都已经被官员富豪所占,普通士兵几乎无地可耕。   这让朱见济怒不可遏。   普通百姓无权无势,被人兼并了土地尚且有所缘由,可卫所呢?   那可是国家军力所在!   就算卫所制度已经在走向崩坏,但如此大的规模,如此恶劣的行为,仍然让天子无法容忍。   朱见济为此下旨,将贵州的大小官员,一一斥问,同时还追究了他们的失责。   贵州布政使还上疏自辩,说卫所不归他管理,所以有问题也没办法解决,被朱见济直接给免了官,换了这几年表现良好的四川巡按王越上去做代理布政使。   王越至今还不到四十岁,虽然有军功和治理地方的功劳在身,但担任一方布政使,也是明显的越级提拔了。   这不仅证明了他的简在帝心,还证明了皇帝对贵州卫所土地被侵占一事的恼怒。   而贵州的总官兵也被问责。   作为地方的军队首领,他本应该维护卫所的利益,结果手下士卒都流离失所了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而从景泰朝发生的这件事,一直到新的乾圣朝,已经过去了一两年时间。   西南方面的官田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并且培养了不少熟悉这事儿流程的人才,朱见济便要对东南下手。   他要求从西南调用相关人员去往那边,配合东南官府清查官田相应事物。   有不配合者,可以采取一些激烈手段。   朱见济对此准备了好久,总算到了这一天。   朝堂之上,听闻这一道政令的官员有些瑟缩。   特权阶级嘛,他们肯定也有不小心越过界限,把官田纳入怀中的。   可他们不敢说话。   李继业在南京,此时已经训练出了一支有能力的部队,配给精良,并且在轩輗跟年富的支持下,和沿海地带的倭寇交过手,是有实战经验,敢杀人的。   而京城的团营,也早就练出来了,成为拱卫京师的可靠力量。   面对如此兵锋,他们是不敢说话的。   反正   只是查官田嘛。   东南出身的京官打算一下朝就给老家人写信,让他们把侵占来的官田还回去。   最后,则是一些小事,比如说给近来受灾地区进行免税,对过去案件进行重查,释放一些无辜坐牢群众等等。   另外,由于新帝登基,宣布加开一次恩科,以示对读书人的恩宠。   而恩科因为是皇帝开恩举办,所以选题允许让统治者偏向于自我喜好。   朱见济在命人张榜传告天下时,还特意点明,这次的恩科不同于往年,明法、明算和策论的比重会更大,让各地的举子做好准备。   在这些举动之下,景泰朝渐行渐远。   官员们终于呼吸到了来自乾圣朝的新鲜空气。   还有小半年,   就要正式走入乾圣元年了。 第160章 :东南的地主感到很不妙【求订阅!】   东南。   就在新帝宣布要均田赋后,地方上的反应却不是很好。   因为地主们都知道一旦田赋按照土地大小收税,那他们的损失就大发了!   而且皇帝不但要推行新的地税收取方法,还要查取全国各地的官田买卖事件,甚至不惜由五军都督府下令,让各地的卫所提前做好准备。   地方官员被要求在城中张榜宣告这件事,然后还派小吏去乡村之中宣传,务必使消息能够传达乡野,而不是被人阻拦在了县城里。   当然,不给地方施加一些压力,朱见济觉得某些人也不会当真。   所以在北京那边,都察院已经出动了。   在王竑的带领下,各位御史都养成了不畏惧直面黑暗,还乐于对其发起挑战的好习惯。   毕竟,都察院的官员也是需要考成的,而核算他们在任功劳的,就是他们弹劾、抓捕贪官污吏的数量。   然后每年总结,朱见济还会接见一下其中工作出色的,再让德云社编写些剧本,把人歌颂成“青天大老爷”,放到乡间传唱。   每一个贪官的落马,也代表着丰厚的奖金到手。   可以说,皇帝对这个部门,面子里子都给到了。   这让御史们非常快乐。   为了回报浩荡天恩,更加辛苦的工作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察院这个监察机构难免和普通的行政官员走向了另一条路,并且养成了献祭同僚的好习惯。   根据卢忠安插在民间的耳目,好像有人受不了,在背后骂都察院也跟锦衣卫一样,成皇帝鹰犬了。   朱见济对此却乐见其成。   监察机关怎么能和行政人员打成一片呢?   他养了一批又一批的计算机们也出动了。   其中很多人,都出身贫贱,要么是宫里挑出来的,要么就是从农会中选出来的机灵人。   在小皇帝辛苦培养出他们以后,这群人自然是要站在朱见济这一边的。   他们只学过数算,什么圣贤书完全没有接触过,所以要想出人头地,只能依靠皇帝的提拔。   计算机的利益依附在朱见济身上,自然会为了他忠心办事。   有这样的双管齐下,地方查不清楚,那就让中央来查!   下面的父母官们也打起了精神,有的人是被迫做起了正事,有的则是明白这是显示自己能力的好机会,为了今年能得个上等的考核而摩拳擦掌。   反正只要功劳到手,自己就很有可能被升任去其他好地方,还怕得罪一下本地人?   地主们能怎么办?   地主们对新登基的小皇帝简直牙痒痒!   “什么乾圣?”   “朝廷里当官的拍马屁取了这么个好年号,结果元年还没到呢,就要对我等下手了?”   “天子莫不是受了奸臣挑唆,不然何至于做出这等激烈举动?”   很多地方,收到这个消息的地主都偷偷躲在自己房里咒骂朝廷的新政策。   可他们一不像身负功名的士绅那样,因为官绅不必纳粮,从而能稳稳当当的看戏,也没有广大的人脉,在中央明显动真格的时候,还能托关系略过自家。   “是不是于谦?”   “我听说这人刚愎自用,在朝时便揽权无忌,打压同僚,如今新帝登基,还不熟悉事情,只怕听了这人的假话!”   “他都七十了,怎么还不赶紧去死!留着真是个祸害!”   地主们都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惊慌不已,咒骂起于老爷子。   什么?   于谦当年保住了北京城?   那北京的事,关他们南边什么关系!   但除了背地里骂人,又束手无策。   人,是可以藏起来的,反正他们家的佃户就那么多,账面上绝对不“超过”官府的规定数量。   可土地呢?   我那么一大块地放在那边,谁瞎了看不到?   地主老爷们可以把不识字,祖辈眼界都被困在自己村子里的农民唬弄住,可唬弄不住上面的差人。   不过好消息是,新帝想下手的,可不止他们这群只能在乡下作威作福的土财主。   南京那边的官老爷们也十分紧张,并没有地主想象中的淡然。   谢家此时的顶梁柱,谢辉正抓耳挠腮,想办法劝说族人把强取豪夺来的田地立刻转出手,别一直舍不得,最后把家里的地板都烫坏了!   现在的官田,那就是块烧红了的碳,谁敢去摸?   他身在官场,托了老爹谢琏的福做到了南京的户部右侍郎,更能体会到上司的态度。   年富显然是要严查核办的。   作为一名在大同面对过蒙古人进攻的马上官员,年富在接到朱见济的圣旨后,便跟轩輗商量一下,当天晚上就把李继业给叫了过去,然后调动起了他手下的千人新军。   这个动作,让本来还想做点什么的人立马死了心。   他们顶多敢做小动作恶心人,但在官府抽刀之时,什么傲骨都没了。   这情况下再动手,那就意味着他们要造反了啊!   这些人哪里敢?   就连受苦受难多时的底层老百姓,都喜欢安于现状,只会在被人逼到退无可退之时才有胆量揭竿而起。   老爷们享福了大半辈子,膝盖早就软了,连站都站不稳呢!   所以谢辉如此紧张。   但他的族人对此不以为意。   “你在户部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是侍郎,怕那个新来的尚书干什么?”   年富不是本地人,过江龙也打不过地头蛇的。   “你走点门路,让人别查我家的田不就好了?”   谢辉闻之大为头疼。   他劝说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这句废话!   他之前说的都是空气嘛!   “那是官田”   “什么官不官田的?地荒在那里,我去种了东西,自然就是我家的了!”   族人不在乎的摆手,让他发挥一下权力的能动性,完全没意识到这事有多大,只当能跟往常一样处理。   常年住在乡下当老太爷,这群人的思维也就这样了。   而且人活着就得靠土地吃饭,把他们手里的田给拿走了,谢家这么多人怎么办?   吃下去的肉,早就成老爷肚子上的肥膘了。   族人嘀嘀咕咕的。   谢琏根本说服不了他们。   仿佛是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谢琏猛地一挥袖子,咬牙切齿的跺脚,“竖子不足与谋!”   “我也是姓谢的,难道还能害族人?可你们唉!”   他转身离去,打算沉默应对接下来的事了。   就算他还想挣扎,可目光短浅的族人还是会把他拖回到坑里去。   也许这就是代价?   当年他父亲谢琏为官掌权,反馈给家族不少好东西,他继任后同样为谢家提供庇护。   如今关系纠缠,哪里还能分的来?   无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谢辉回到自己的府邸,又取出他户部侍郎的官服看了起来,心中暗想,   真是好一身衣冠禽兽的华服。   可不知道他还能穿多久。   魏国公府。   徐承宗欢天喜地的对再次光临他家的徐永宁表示热切欢迎。   徐永宁对魏国公府的帮助有多大,徐承宗这个老实人还是清楚的。   如果没有他替皇家伸过来橄榄枝,魏国公还得沉浸在永乐时期的阴影里不敢啃声。   什么开国柱石的,也没能耐摆相应的谱了。   但徐永宁就是跟仙人那样,从天而降,点化了他们家。   不仅让魏国公府抱上了当时的储君,眼下的皇帝的大腿,还带来了玻璃这一赚钱利器。   现在的徐承宗走出去,腰杆都是挺直的,小老婆都找了好几个新的,可见有钱有权对男人的增幅有多大。   除此之外,徐永宁此时的身份也让他非常看重。   在西南待了数年,绞杀了不少土司部落,凭借战功,徐永宁已经成了大明的正五品武官武德将军。   这还是他自己选的。   其实以徐永宁跟新帝的关系,还有他实打实的功勋,坐火箭飞一飞,是不会有谁敢多说闲话的。   大明朝世袭当大官的人多了去了!   但徐永宁找到朱见济,说的理直气壮。   “我才二十出头呢,就要当高品级的官员了,以后继续打仗继续攒军功,那还能升到哪里去?等封无可封了,陛下您就不尴尬吗?”   “我可早就说好了,以后你想去打蒙古,打什么奥斯曼,都得把我安排过去,到时候再给我升官就好了!”   然后徐永宁就选了“武德”这个霸气威武的将军号,让朱见济这几年别急着提拔他了。   作为大明定国公,徐永宁视名位如粪土,高洁的超然若神人。   朱见济被他说的无语,然后给了他超额的管理权,把手下带着的兵丁加了好几百。   反正多点人,徐永宁打架的能耐就更厉害。   他是自己东宫时期的伴读,放在外面,那就是皇帝的兵权代理人!   对方越有能耐,臣子对皇帝就会越敬畏。   而这一次来南京,徐永宁就是带着他的狗腿子们来的。   虽然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只有十来个将士,但他们身上久经战场的凶煞之气,还有徐永宁几年不见,迅速拔高的体魄,也让徐承宗感觉有点不妙。   他飞快的反思了一下自家这几年的操作,自觉没什么犯皇帝忌讳的,才继续把人迎接到内院。 第161章 :勋贵必须跟皇帝站在一起   “叔叔,好久不见了!”   徐永宁以同样的热情握住了徐承宗的手,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近年来拿刀拿枪的时间多,手劲儿大,差点没把他叔的手给捏红了。   但徐永宁作为老徐家最出色的年轻人,徐承宗是不会对他说什么抱怨话的。   “贤侄来南京,又是公干?”   等着徐永宁反客为主,安排跟着一块来的十多号大汉去府中其他地方逛逛后,徐承宗才笑着问道。   徐永宁大大咧咧一坐,“没错!”   “新帝登基,说要均田赋和查官田,担心南京这边人多事杂,办事的放不开手脚,所以让我来帮帮忙。”   “现在我带着来的人都在城外面驻扎着呢,也不知道就知道在西南杀人的家伙,能帮上什么忙。”   会杀人就够了!   徐承宗心里嘀咕着给侄儿续上一杯茶水。   现在南京城里外都有武力,谁敢吭声?   “对了叔叔,咱们家是不是也侵了官田?”   徐永宁牛饮喝完了茶,又好奇问道。   徐承宗大惊失色,看着侄儿健壮的身子跟腰间的枪,疯狂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就算过去有,这段日子也已经还回去了!   徐承宗也是个贪心没多大本事的,但作为老勋贵,他有个优点,那就是善于跟着皇室走。   在新帝颁布旨意后不久,以前“不小心”落到他们家名下的官田,就都被处理了。   现在有卖玻璃的钱在手,朝廷也给魏国公府恢复了相应的优容,他们没必要死抱着田土不放。   才回到皇家怀抱多久啊?   怎么可以飘起来呢!   “贤侄信我,我是不敢跟朝廷对着干的啊!”   徐永宁笑了,“那就好!”   “我在过来的路上,见到有乡下的人竟然追着官府派出去宣扬均田赋的小吏打,差点闹出人命,气的本将军一个滑铲,把人给救下了!”   然后,他就顺便带着人马把唆使佃户和家中奴仆公然“抗旨”的地主家给拆了,全家打包送去了南京的镇抚司里面蹲大牢。   “我想着区区地主都敢这么做,生怕上面的更看不清事情,所以才想着提醒一下叔叔。”   徐承宗被他唬的咽口水,“侄儿真是心善!”   “不是心善,是真的在救命!”   徐永宁突然端正脸色,“叔叔是不知道陛下为这次清田准备了多久!”   加上朱见济作为太子执政的时间,已经有六年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土地兼并的厉害,也一直在做准备。   西南改土归流的那一年里,他是有意识的练兵和培养人才。   现在兵练好了,人才也有了,直接转去东南帮他把这件事做了。   朱见济要让他的乾圣朝“干净”一点。   如果景泰帝没有因为意外而去,这件事其实能够在他治下做好的。   “皇帝早就想清理东南了!”   “当年说要收商税,结果就这边迟迟收不上来,后面被催收上来的数额,竟然还没有山西的多!”   “要考成法,喊了那么久,就给一两个芝麻官批评了!”   “叔叔别真以为,当年我突然回来,就只为了祭祖和给你们发福利!”   徐永宁歪嘴冷笑,“老子在京城里抱着美女睡觉不好吗?来南京竟然还能被几个抬轿子的拦门喊冤”   “这些事情,我记仇,陛下更记仇!”   轩輗怎么在朝廷扶持下成的南京一把手?   不就是因为这老头敢干活和撸人嘛!   徐承宗被他说的一头冷汗,“可可这些,我家都没参与过啊!”   “那不是因为叔叔当时不行嘛!”   老徐下意识的想提出自己的几房小妾反驳自己“很行”,但被徐永宁盯得失了声。   “陛下的秘书房里有算术的人才,前段日子查出来南边交上去的玻璃收账不对劲”   “按理来说,北边的玻璃大多销往关外给那些蒙古贵人,南边的富豪可比前者多了不知道多少,怎么收益就比北边多一点?”   就关外市场的购买力,扔在富饶的东南可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   看某些人抢玻璃代理权的劲头,也不像这产品不受欢迎啊?   徐永宁吹起了口哨,拔出枪开始玩。   徐承宗啊吧啊吧,最后痛哭流涕的反思自己,“是叔叔财迷心窍”   “叔叔是经过苦日子的,咱魏国公府,是穷怕了”   自打有了代理权,北京那边很少有人过来查,就定期派人来拿账本。   这让他们胆子大了起来。   他们中有人想着隔半个大明,从小就长在宫里的太子是不了解南边的,便起了心思。   做假账和私吞款项的事,他们已经做了三四年了。   也就是说,拿到代理权的第二年他们就唬弄上了朱见济。   东宫秘书处当时就有人指出账本的问题,结果被朱见济轻轻放过,假装不知道。   为了拿到售卖玻璃的权利,南京的人跟皇家是签了合同的。   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欺君之罪!   只吞一点钱,那“欺君”的程度还不够。   朱见济需要他们继续膨胀下去,直到下不了船。   所以现在,徐永宁才会提出来这事。   勋贵之中也有侵占官田的,自然也会有人反对清田一事。   小皇帝让他们在两个赚钱的法子之间做出选择!   “不止我过来了,过几天柳承庆和张懋也会过来。”   “叔叔应该知道他俩吧?”   徐承宗愣愣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还要再过几天,那”   他还有机会去联系一下其他人?   这是皇帝在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徐永宁点点头,不做声。   “好侄儿!”   徐承宗立马站起来,话不多说就要出门找人开会。   占了官田压榨佃户,收益其实是不高的,远远比不上每年卖玻璃的分红。   南京这边有门路的,甚至还有把东西卖去交趾和日本等海外之国,更能获取暴利,不过两年,便穿金戴银起来。   徐承宗觉得不会有人做傻事。   就算有傻逼要撞南墙,那自己也得提前跟对方撇清关系!   徐永宁留在魏国公府里,在徐承宗夫人的安排下,被几个美貌的侍女带去“接风洗尘”,做全身按摩去了。   半夜,徐承宗回到了府里。   其后两三天,就有不少勋贵主动走入主持这次清田事件的户部,带着一身正气,向着年富举报自家田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了原本属于官田的部分。   他很惊讶!   完全无法容忍这种侵害国家资产的行为,于是主动上报。   同时还揭发了南京城里几家侵田不报的贪官?   年富感动于这种为朝廷考虑的行为,没有追问他家怎么飞来的官田,为何现在才上报,只摆手让人回去了。   然后,早就做好热身运动的李继业便带着人去了被举报人的家里。   目睹这一切的谢辉长叹一声,脱下官服回家称病了。   不止是南京。   东南的江浙、福建等省份,都动了起来。   有反抗的地主,把下来清田的官吏活活打死,随后被徐永宁带着人马踏他家的。   也有乖乖配合交出官田,被罚款后求得一条生路的。   还有带着全家人跑到南京户部门口大哭大闹,喊着“土地是他家的命,不能被朝廷轻易收去的。”   但一切的骚动,都在武力镇压下平息,没有给朱见济带去多余的烦恼。 第162章 :伴读天团再聚首   李继业在他的官衙之中,整理着他的衣冠。   锦衣卫的飞鱼服此时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风味。   很好,   很有精神!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继业忽然想起自己决定上京碰运气的时候,家里人的质疑。   对于李家人来说,能够从平民恢复官身,已经是天子开恩了,他们家那情况,完全没必要再去北京找死。   毕竟老祖宗那一通操作,不管是南京北京,都让人不喜欢。   李家人再多的心气,也在被贬为平民,为了五谷杂粮发愁的日子里消磨没了。   所以李继业的想法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冒险。   如果冒犯了天家,才到手的官职就又没了!   但李继业不听,   他就要干!   怀着最后一晚的心情跟老婆睡了一觉,他跟着吴敬北上入京,待了几个月回来,抱了抱新生的儿子,又辞别家人,打好包袱去了办公的地方。   他决定在果实成熟之前,学古人三过家门而不入,一心一意把祖宗挖出来的坑填好。   而现在   三年之期已到!   清田令一下,千名将士待命,就要横扫南京!   李继业很喜欢那群人看向自己时慌张害怕的眼神。   那些家伙在朝廷下令多日后,迟迟不肯交还官田,还以为自己能靠着为官多年经营的关系平安落地。   或者说,他们觉得皇帝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只是占了一点田地而已,这种事处理起来完全可以灵活一点。   像乡下的地主们,配合的把田归还然后交了罚款,是没有更多担忧的。   他们也觉得自己可以获得这样的待遇。   就算从西南调过来的兵已经分散去了东南各地,就算李继业已经带人动起来了,这群人还没改变想法。   可他们没想到,小皇帝才一登基,就想着拿他们开刀,染红景泰朝的最后一点余晖,为明年的乾圣元年带来璀璨的光明。   没有见过这样一来就大开杀戒的统治者!   “新帝刚刚坐上大宝,就对朝臣如此激烈不怕学建文吗?!”   谢琏这个户部侍郎因为替家乡族人遮掩侵占官田,强迫农民转为他家佃户的罪行,终究被抓了起来。   他被套上锁链带走的时候,忽然冒出来如此一句。   偏偏李继业最恨人提建文朝的旧事!   那代表了什么?   他祖宗有多坑吗?!   现在他也在为年轻登基的皇帝做事,难道还会再来个“靖难”?再来个“送物流”?   他拿着刀背往谢辉身上狠狠一抽,又踢了他一脚,“你当乾圣天子是建文?”   没看到大明的藩王早就萎下去了吗!   太宗能发起靖难,那是因为人本来就是边镇手握兵权的塞王!   现在还有哪个王爷有兵权?   南京城里可还住了不少被废除宗室身份的朱家庶人呢!   官员?   秀才造反三年难成,更何况只会在体制内玩手段的官老爷?   推开门把这一串的人带出去,有股寒风吹进来。   其中还夹杂着小小雪花。   有谢家人大叫,“下雪了!”   “此时飞雪,可见老天也觉得我家冤枉,也厌恶那乾圣小皇帝!”   “你猪啊!”旁边的士卒给了他一巴掌,“都快过年了,能不下雪吗?”   好好个天气被你嚷嚷的跟窦娥转世一样,果然当官当久了,人都傻!   李继业深呼吸一口。   然后又继续去抄家。   这一次,应该是跟谢家牵连甚多的陈家了。   勋贵们看着户部侍郎这等职位的人都被抄家带走了,不由得拍胸脯大呼幸运。   幸好他们听了魏国公的话,不然岂不是得跟谢家一样?   看来明年的账本得做漂亮点了,他们得多给皇帝上点供,以保平安。   魏国公府。   因为徐永宁的反客为主,导致柳承庆和张懋到的时候,都是下榻在这边的。   徐承宗对此连生气都不敢,领着这几位少年英杰去了精致的院子里住,还努力的向他俩推销自家年纪相符的姑娘。   徐永宁作为本家,是不能联姻的。   可柳家和张家可以啊!   张懋今年才尝试着出来公干,没遇到过这样的架势,有点受不了,生怕哪天自己就在魏国公府失去了清白。   郎心似铁,让徐家女儿大失所望。   怎么铁的就不是另一个器官呢!   而柳承庆只学着徐永宁的样子,跟漂亮侍女做了推拿,没动徐家的姑娘。   他们可是代表了新帝出来的,要是睡了国公家的女儿,那铁定得负责   难道回京述职的时候,还带个婆娘给皇帝介绍一下?   朱见济都没老婆呢!   三个长大了的小伙伴围在烧了火炬的室内,还有些不熟悉南方气候的张懋感叹道,“南边的天气真难受。”   “我身上的棉袄竟然感觉有点湿气!”   早知道穿毛绒服来了   按照朱见济教他们的气候定律,纬度越低气温不是该越高吗?   “不过老徐,你怎么愿意来的南京?西南那里彻底平定了吗?”   徐永宁喜欢热闹。   年少时候就巴不得学书里的游侠走遍天下,然后又把帮朱见济下乡打击罪恶势力,精力是很充沛的。   现在大了,人也稳定了点,没再漂浮不定什么都爱弄,专心扑到了战事上,也算是继承祖业。   按理来说,只要西南那里还有残余势力不肯服从朝廷指令,徐永宁是很乐意待在那儿的。   柳承庆则是枪斗术水平越修行越高,发现南方草木众多有些不适合他发挥后,已经提前一年转去了甘肃那边对付南下的鄂尔多斯部。   这个蒙古部落也因为小冰河期的到来而不断南下,靠近了河套地区,并且试探性的对其发起了进攻。   而河套之地的重要性,历朝历代都毋庸置疑。   新帝以后还想着收复西域的,能让蒙古把这地方抢了去?!   于是朱见济去年便将宋诚这位西宁侯调去了宁夏,命其镇守。   如果不是因为朱见济登基的事,柳承庆应该会跟着宋诚在那边学习几年,积累战斗经验。   “别说了!”   提到这事徐永宁就满腔悲愤,指天画地的控诉起来,“你们还记得那个当代理贵州布政使的王越吗?”   “这家伙当初巡按四川,明明是个外派的御史,结果却很能打仗!”   “现在他从都察院转去了布政使司,还在打仗!”   而且还是一边剿匪一边组织生产的那种!   在王越剿抚并用的政策下,本就反抗吃力的地方村寨也低了头,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乖乖走出来学着汉人的法子种田商贸,民族传统的纹身也不要了。   除此之外,王越还限制下面的将官不能为了战功而私自挑衅,以防让已经弱下去的矛盾重新变得激烈。   这让徐永宁想打仗,也腾不开手。   “王越这人我听过,陛下夸过他。”张懋插了一嘴。   他跟在朱见济身边的时间最长,也了解的更多,“这人能文能武,西南战事频繁时,他也显有功劳,以后指不定能跟王骥一样,凭借军功封爵的。”   “胡扯!”   “王骥能跟这人比?”   徐永宁这时候反倒维护起了王越,“王越做事我旁观过,我认他!”   “可王骥呢?”   “他妈的!老子当初离开曲阜就带了两个,那个老东西可是带了两车!”   七十多岁还能这么风光,徐永宁想想都酸的牙疼。   定国公诅咒他最好得马上风暴毙!   柳承庆和张懋也想起了当年北孔之事快结束的时候,王竑王骥他们返回的场景。   当时报纸上的口水仗还在打,作为风口浪尖的人物都该低调一点,可王老爷子却是带了一串的新小妾回来。   那场面据说让人文思如泉涌,京城的市井黑书坊连夜印刷了不少王骥老爵爷为主角的经典文化,使其在民间名声大噪,足以比肩后世的秦大爷。   先帝在世之时,貌似也赏阅过相关书籍,从百姓的集体智慧中学到了不少新姿势,甚至还暗中向其讨教过口舌功夫   一直用腰,那对身体也不是很好的嘛!   王骥能在这把年纪成为花丛常客,想来也是有条三寸不烂之舌的。   难怪徐永宁到现在都嫉恨王骥! 第163章 :伴读们对皇帝的忠诚   “不过陛下清田之令,是不是做的太急了?”   柳承庆跟小伙伴们说完了闲话,又出口问道。   “咱们是学过那天书小册的,不是说王朝立世越久,这土地兼并就越难解决吗?”   “我朝开国已近百年,太祖时候的田赋不统一,地方上面还有各种卫所若是要想彻底理清,必然要花费大力气,为何不多等几年,准备更充分再动手呢?”   借着清田赋的名义,朱见济却是在清理地方上的部分士绅。   他是故意把事情搞大的!   毕竟在家天下的封建王朝,你侵占官田,多少也能算成“蔑视朝廷,欺君罔上”。   但这种是跟士大夫们作对的行动,一般都很难搞定的。   他们过去在东宫畅想未来之时,也没想过这事儿会发生的如此迅速。   “可能是先帝给陛下带来的影响吧。”张懋悠悠一叹。   景泰帝得病驾崩,也给了他们这群在皇宫里长了好几年的小伙子一个好大惊讶。   张懋看着哀伤的太子,当场就想起了他老爸爸张辅的死亡。   这种命运无常导致的意外,从正统朝开始,已经有很多例子了。   张懋都忍不住为之感叹,何况从小就机灵的新帝?   古人常说“慧极必伤”,想来新帝也是担忧自己出问题,所以做事着急了一些。   当然,他们只猜中了一半。   朱见济的确害怕哪天来个意外,让他还没成就千古一帝的伟业就嘎嘣脆了。   不过以他受到穿越之神的关爱来看,“陛下创业未半而中道暴毙”之事,估计不会发生。   让朱见济做出清田决定的,一方面是他的确做了好几年准备,已经有足够的动力去执行。   一个,则是因为高谷胡瀅等老臣的退休,于谦更频繁的请假生病,让他觉得需要加快进度了。   这些老臣子在朝日久,他们是经历过大明先前豪迈样子的。   在这群还保留了底线的臣子身上,还带着旧时代的开拓性,并且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稳妥。   但朱见济不能保证后面的臣子也是这样。   即便后起之秀也有意为了大明奉献自己,可他们的威望、资历和处事手段还有些比不上老臣。   所以他想趁着老臣还没有退完,将国内该做的做好。   为此,陈循的请辞报告朱见济都没给他批复,让他继续当着内阁首辅,等后面较为年轻的商辂熬出头了,再接他的位子。   毕竟自打江渊被扔去地方后,陈循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于是只能忍痛割肉,为了自己的仕途权力,按照朱见济定下的规矩走。   这几年来,他倒是没弄出什么幺蛾子,上班打卡从不迟到,加上端正心态后,本身也有能力,倒是真有了几分正经首辅的架子。   不过因为他在内阁过分附和朱见济的话,从来不敢提出质疑,也被人在私底下暗讽“应声首辅”。   可陈循不在乎。   现在的内阁权势可不是以前能比的   六部大臣要常来开会,其奏疏也通常由内阁递交皇帝,威势渐盛。   新帝虽然年幼,可主意比谁都大,他此时当个应声虫,不但能迎合圣心,还能蹭上功劳,体面的做到退休   如此,有何不可?   反正高谷这个老对手一去,陈循的斗争心也弱了,何必多事。   唯一不妙的是,因为这次清田损害了不少士绅的利益,不论是地方还是中央都有奏疏如箭飞来,就攻击他这种内阁辅政学士。   孔公诚自然是要为皇帝摇旗呐喊的,结果有的人疯起来,连他都咬了,在文政杂谈上说孔老头跟北孔一样,畏惧皇权而没有风骨。   可见道德理教这东西,也就嘴上喊喊,等人的自身利益被触及,什么孔圣之后,南孔宗师,他们也懒得理会。   孔公诚被气的胡子都掉了。   他的确是识时务,但怎么能把他跟北孔的比?   北孔配吗?!   后面还是朱见济下旨,禁止文政杂谈匿名刊登文章,这才减少了不少人对孔老头的口诛笔伐。   陈循转而就成了攻击的主要对象。   没办法,一旦实名进行批斗辩论,那代价还是挺大的。   辱骂孔家代言人,也就匿名能给别人如此的勇气。   小皇帝也是很难骂的。   有德云社作为皇家口舌,朱见济在民间的名声一直保持得很好。   曾经有官员大胆的上疏“劝谏”,说皇帝逼官至于绝境,是借小事而行大杀伐,结果就被气愤的老百姓给围攻了官邸。   然后有民间舆论作为靠板,朱见济也能反手一击,把那个上疏的给罢免了,顺便给对方贴了一个“庸吏无知”的标签,让人说不出话。   玩道德舆论?   你这是在看不起谁呢!   于是陈循这个有污点、威望不充足,偏偏又最靠近皇帝的内阁首辅就倒了霉,成了发泄口。   陈循这么大的年纪,没想到还能被人网暴成这样。   在企图登报自辩却失败后,陈老头含泪忍受了这无尽的鞭挞,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抽泣着给自己洗被污水染脏的身子。   他知道,   这是担任首辅的代价。   “反正咱们尽量帮陛下把事情办好,不能让他失望!”   有军队在手,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使用绝对的暴力来快刀斩乱麻。   徐永宁和柳承庆他们过来东南之前,虽然觉得朱见济下手太快,但还是决定服从命令。   他们已经想好,如果遇到硬茬子,那大开杀戒把它搞定也是可以的。   骂名他们可以背。   只要为了大明美好的明天!   反正他们都是出身勋贵的,弯弯绕绕的不用多管,一刀过去,世界就会清净了!   而就在伴读天团和李继业都抱着这样的态度为大明奉献自己的时候,景泰十一年的年尾终于到来。   这是朱见济第一个没有好爸爸陪着的新年,即便他已经成了皇帝,也过的索然无味。   因为新帝表明要为先皇带孝三年,虽然没有限制衣食住行的需求,但什么歌舞等大型活动,是被禁止了的。   地方宗室也没有要求他们进京拜年。   朱见济只是陪着母亲杭皇后跟奶奶吴贤妃一块跨了年,然后又给他的两个妹妹发了红包。   那是汪皇后生的两个女儿,一个封号叫做固安,一个叫做固怀。   两个小女孩很小就跟着母亲幽禁深宫,性子有些内敛。   虽然景泰帝后面因为送走了太上皇,心中对亲情渴望了起来,又把她俩接了出来,但这关系还是很难像正常家庭一样亲密。   好在朱见济登基之后,遵循遗诏废了人殉,同时也将汪皇后迎了出来,供养在宫中。   这让两位公主对他这个当哥哥的多了几分笑脸。   “谢谢陛下”   接过红包的小公主高兴的跑到旁边去玩雪,还把朱见济以前的小车子搬出来,又牵了头羊出来拉车。   她们的笑声算是这个冷清的跨年中难得的亮色了。   只是朱见济一想到他跟两个妹妹是景泰帝留下来的所有血脉,心里又是一叹。 第164章 :在凤阳   在全国各地都步入新年氛围的时候,凤阳也不例外。   作为“均田赋”行动覆盖的地区,大明中都的凤阳城也迎来了一段热闹的日子。   朱见济以皇家陵园和太上皇在此的理由,在这片地方严打豪强地主,并且迅速的建立起来了一个个农会。   凤阳老百姓还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虽说他们这片地儿出了个朱皇帝,可要说享受“鸡犬升天”的恩泽,那也没太多可讲的。   土地该荒的还是荒,该被地主兼并的还是被兼并。   什么少收税?   也没见凤阳发展起来啊!   不过新任的小皇帝看起来还有点良心,知道照顾一下老家的人。   那个农会,农夫们不懂,但照市场价收了他们家的田,把人迁到固定地方集体生产,分发农具和修缮道路,他们还是看得出来其中意思的。   起码钱不亏,还能白吃白住公家的,让百姓们觉得自己赚了。   特别是还有北边来的人,自称也是从直隶农会过来的,给他们描绘了好一副蓝图,说什么天天吃两鸡蛋,打谷机哗啦啦就能打出米来   大饼听得当地人流口水。   特别是当他们住进装修好的宿舍,手里分发下来的农具时,那个大饼的味儿好像就进了鼻子。   那小皇帝的确照顾老乡。   他是个好人!   凤阳的百姓因为住进了新房,又有官府前期的投入,从而在这个冬天里过的舒坦了一些。   他们对新帝歌功颂德起来。   其实只要老百姓吃好住好,他们是很少抱怨国家的。   但给老祖宗守陵的朱祁镇没被外面的快乐感染。   他只是草草吃了顿饭,就坐在院中的常青树下怀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嗨!”   “兄弟!”   “串门吃饭吗!”   隔壁有个人爬着梯子,在墙头处伸了个脑袋,一双纯朴的大眼睛看着太上皇。   他们是建文帝的后裔。   当年太宗皇帝靖难,建文帝跟他的太子朱文奎没找到身影,但却抓到了他两岁的儿子朱文圭。   其后,朱文圭被废为庶人,送到凤阳圈禁起来。   这样的待遇,朱祁镇觉得跟自己差不多。   他除了一个太上皇的称号,又有哪里比他们好的?   所以在刚刚到凤阳之时,朱祁镇对建庶人一脉是很同情的。   他甚至幻想过如果自己重掌皇权,就要把这群人释放出去,重新做人。   这样的想法要是被建庶人们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搭理,任由朱祁镇自我感动。   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释放”代表着什么。   建庶人中的最长者朱文圭坐大牢的时候,是无法记事的两岁。   所以在他和他的子孙印象里,他们生来就只有这么一小片天地,旁边拿着可怕凶器的人还会经常吓唬他们,然后将家里所剩不多的东西给抢走。   在凤阳皇陵里,朱文圭生活了五十年,跟守皇陵的宫女生了两个儿子,然后儿子又给他生了六个孙子。   一家男女老少十来口,就是窝在院子里活过来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那个叫“太上皇”的人到来。   看起来是个大人物。   正因为他来了这里,所以他们家的生活就变好了。   有人专门给他们建了新的大院子,还允许他们出去走一走,带来了牛马让他们长见识。   老头朱文圭起初还会被牛马吓到,后面习惯了,还敢骑着它转一圈了。   建庶人住的院子就在太上皇住的“行宫”隔壁,所以有时候,为了促进老朱家后辈的情谊,庶人们会过来串串门。   像过年这种时候,住在凤阳的庶人们也会走动的频繁一些。   这次就由朱文圭的孙子朱祖润过来施展召唤术,想把总闷在自家院子的太上皇喊出去玩。   朱祁镇知道这是景泰帝跟他儿子在故意恶心自己。   朱见济的确也是如此想的。   但因为长久的圈禁,已经返祖了老朱家纯朴特质的朱祖润不这么想。   “来不?”   “吃猪大肠!”   朱祁镇气的翻白眼,“朕不去!”   “不去就不去,凶什么?”朱祖润继续爬墙头,“唉,太上皇!我听说你的皇帝弟弟死了!”   “什么?”   朱祁镇一愣。   他被圈禁久了,接触外面少,看守他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会跟他多做交流。   没想到,   景泰帝死了半年,他才从隔壁连牛马都不认识的文盲嘴里知道。   朱祁镇狂喜起来,“死的好!死的好!”   “像朱祁钰那样的,早就该死了!”   “他儿子呢?是不是也死了?那对父子最好一块滚去见阎王!”   朱祖润哪里知道那么多,“咱不晓得!”   “嗦猪大肠不?”他继续问。   但朱祁镇沉浸在景泰帝去世的消息里,心中的喜悦让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对方的话。   虽然他被圈禁在凤阳,可景泰帝不是被埋了嘛!   是他赢了!   “奇怪,你皇帝弟弟死了你这么高兴,怎么那个伯颜死了,你伤心的要命?”朱祖润疑惑的歪头。   住隔壁久了,加上也先他妹身负少数民族的开放风气,每次跟朱祁镇闹矛盾时,总会把旧事翻出来吵,搞的建庶人们都知道了。   在娱乐活动稀少的禁圈内,隔着墙偷听太上皇跟他老婆吵架已经成习惯了。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庶人贱种,怎么懂自己的委屈!   “可你小老婆说,你跟伯过马!就跟我骑牛一样!”   靠听墙角的福,很多奇怪的东西,建庶人们已经能理解了。   他们见过朱祁镇精神消沉的样子,还对他表示过同情。   “放屁!”朱祁镇气的面容扭曲,那个女人怎么如此的口无遮拦!   他已经不想在树荫下思考人生了,他要回去把那个女人跟她的孩子活活打死!   朱祁镇气冲冲的走了。   只留下朱祖润在墙头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然后骂了一句,“傻吊!”   大肠多好吃!   要不是因为太上皇来后带给他们的改变,建庶人们还舍不得拿出来请客吃饭呢!   好东西不知道珍惜,就知道打老婆!   这人真是废物   朱祖润摇了摇头,顶着他智慧的大脑袋爬下了围墙,抱起梯子回屋了。   雪花落下,禁圈里面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年末的大雪并不代表着他们可以安心过年。   相反,随着乾圣元年的步步逼近,让很多官员都感受到了压力。   毕竟他们没有见过一登基就敢清田的狠人。   老朱家的太祖太宗做过,但仁宣和正统景泰皇帝都没有。   后面四位是传统的作派,一登基就广施恩德,这里免税那里减赋的,同时还给手下亲信加官进爵。   朱见济只做了那四位的一半   减免赋税,受灾的地方可以,但其他地区照旧。   亲信加官进爵可以,但也要按照规矩核算功劳,一步步来。   这并没有让他的手下很不满。   因为大家都知道新帝年少,时间还有很多,机会也有很多。   不用着急。   而且跟朱见济接触过一段时间的,都知道皇帝喜欢务实的人,只要好好干活,总是有大鹏展翅的时候的。   就连徐有贞,都因为治理黄河得当,被他封为了工部尚书,石璞则是调任刑部,跟俞士悦一块干活。   在安抚了臣子和百姓后,新帝就让手下去地方杀人了。   清田的过程里总是会出现一些“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勇敢者,然后全家就被朱见济调过去的西南军给镇压了。   官田原原本本的回到了朝廷手里,这本应该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   但出动频繁,常去直隶旁边的省份帮忙干活的团营,回来后身上多出的血腥气,让京官老爷们瑟瑟发抖。   他们终于是彻底信了,太子曾被太宗托梦这一回事! 第165章 :乾圣元年第一次内阁会议   乾圣元年的正月。   朱见济在内阁举行了新年的第一次会议。   同样有阁臣和六部大臣参与,甚至还多加了一位中军都督府的掌事朱仪   在去西南历练出本事后,朱仪便被调任成了都督府的管理人员,并且名列皇帝心腹。   这让朱仪总算可以昂首挺胸,为他老爹朱勇犯下的罪过洗白了。   定国公府也逐渐恢复了过去的光荣。   依照过去的例子,这次会议需要提前对一对账本,将去年的总收支情况和今年预备的花销摆出来,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毕竟做什么都要钱。   钱不够,那问题就大发了。   “近来江北之地织造业大兴,税收也足额,只是较之朝廷花费,仍然有些不足。”   “臣提议,可以将商行的三十税一,调为二十税一,以便充盈国库。”   “此外,钞关税行之日久,收入宝钞为主,臣亦是请照门摊课税之例,将之折银征收。”   “还有去年下半年的清田之事,以及西南改土归流咳咳!”   “臣近来偶感风寒,还请陛下见谅。”   张凤将早就写好的报表拿出来,一边咳嗽着一边说话,脸色不是很好。   朱见济见状免了他的礼,让他继续说下去。   张凤这个干的不错的户部尚书也是上年纪了。   等会就派人去他家送点药吧。   张凤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的照顾,继续念报表。   自打朱见济鼓励匠户搞发明创造后,飞梭和黄氏机的确为纺织业带来了大变化。   从景泰朝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年了,也足够推广到各地。   谁让人都喜欢逐利呢。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推动,那人类能在一天内让世界变三变,效率高的让人心惊。   于是在这几年中,北方的纺织行业迅猛发展,加上农会在成立的过程中,不仅会整合分散的田亩,还会拉出来不少被隐匿的人口,这就为纺织厂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   农会,是吃不下所有人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安心种田。   在吃饱饭之后,老百姓总会想着要增加收入。   好在随着新式农具不断的被研究小院弄出来,和蒙古的贸易往来中,对方也为大明输送了不少耕牛,方便了劳动,让一个人能负责更多的土地。   于是在纺织厂和土地抢人的过程中,正常的耕作活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   所以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看着这些行业发展的欣欣向荣,张凤这个负责国家财政的就心动了。   “张卿家的意思,朕同意了,着内阁之后议定出个合理的方案,随后再呈交司礼监。”   旁边跟着的成敬立马应是。   在景泰帝去世后,朱见济顾念他过去的身份和功劳,仍然把人留在身边。   不过成敬也知趣,除了帮新帝处理一些普通政务外,很多都是交给了早就进了朱见济狗笼的阮伯山来做。   两个新老权宦间并没有爆发太大的矛盾。   而朱见济,则是在心里想着加征商税的事。   大明的工商业税还是较低的。   当初他提出三十抽一,那是为了让商人养成为国纳税的好习惯,现在生产发展了,提一提也是可以的。   总不能让朝廷空着肚子。   钞关税也是一样的理由。   作为大明财政的来源之一,钞关税是很重要的。   只是宣德年间为了挽救大明宝钞的流通,强令人在很多方面都使用宝钞纳税,到现在却是让国库多出来了不少废纸。   如今折算成银两收取,也是应当。   等以后有机会,朱见济还要把大明朝此前定下来的各种杂七杂八的赋税整合一遍,除了米麦这等吃饭的重要品,其他的玩意儿统一换成银两来征收,那才叫舒坦。   没办法,   老朱同志定下来的赋税制度太混乱了。   作为一名考虑了很多,以至于让朱见济怀疑老祖宗是不是也玩穿越的开国大帝,朱太祖方方面面都制订了详细的规矩。   而规矩一多,就不免混乱。   这是朱见济在长时间处理国家政务后的亲身体会。   财政的效率需要提高。   因为国家要做大事,处处都要钱。   所以改革势在必行。   幸好,西南方面在清缴地方土司,将土地收归朝廷后,设立起了新的州府,并且将没必要的卫所改为官田,鼓励百姓开辟出了新的田地   根据王越递过来的报告,光是贵州一省新增田亩的面积,就比得上其他两三个省的。   当然,后者的土地肯定存在瞒报情况,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对比。   不过能有如此收获,可见贵州的开发潜力还是很高的。   再等一两年,朝廷投入贵州的资金就能回本,并且成为大明赋税的新财源。   毕竟,在改土归流之前,大明是不对贵州、云南等地征税的。   然后朱仪报奏,说明了近来各地卫所的情况。   随着均田赋的展开,地方上面,原本逃离卫所的军户也慢慢回归,重新种地。   因为之前欺压他们的军官被抓了,被夺走的田地又回到了他们名下。   最重要的是,“不平等”被改变了。   之前一直在说,老朱同志是个对老百姓很关心的统治者。   这一点体现在他订制的大明正税上面。   所谓正税,笼统一点,指的就是封建王朝史上最常见的田赋、徭役等,其他的税收,则是归于杂税。   大明朝的正税大部分是征收粮食,基本上三十亩地只收取一石的份额。   而根据后世宋应星天工开物所记载,哪怕最贫瘠的土地,一亩地也能有一石多的收成。   这样低的税率,在前朝是极为少见的。   不过如此的优待,只存在于平民百姓身上。   卫所的收税是另一种额度,相比起普通人,卫所屯田的税额要多出好几倍。   而且由于卫所大多设置在边疆以供防卫,所以那边的土地普遍比不上中原、江南等地,还得卫所的士兵自己去开垦,还他妈的一代人给卫所种地,代代人都给卫所种地!   种着肥力不是很好的田,交着比普通人很多的税,还得受到卫所长官的欺压   也难怪从洪武朝开始,就出现了卫所军户逃亡的现象。   但现在,一切都随着新皇帝的登基而改变。   均田赋,可是不限户籍的!   而且朱见济在发现卫所中普遍存在军官将手下的军户当做农奴使唤的情况后,便额外设立了一个“督卫官”的职务,地位同于千户,向都察院负责,管的就是监督类似事件,一旦有所发现,就上报朝廷。   有了监管者,这就让军户们安心许多了。   “裁汰卫所和迁移人口,也已经上了流程。”朱仪又道。   随着国内承平日久,过去很多的卫所其实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趁着这次机会,朱见济干脆将一部分裁掉,田地分给原来的军户,让他们由军转民,多出来的人,则是迁移到关外重建的诸多卫所重新当兵,分取田地。   这是去年下半年一直在做的事。   “这些事情,要花两三年的时间完成,各位卿家还请多多努力!”   清田之事范围太大,不可能一下子搞完。   以朱太祖时期一声令下就能发动全国的号召力,在登记黄册上也用了好几年。   朱见济也怕事情做的太急,逼出什么祸事来。   他有的是时间,不必着急把自己一口气吃成大胖子。   小皇帝心里想着,忍不住摸了下自己最新长出来的肉。   软的,   可真好捏。   “不过还有问题。”   于谦和朱仪对视一眼,随后报奏,“阿剌知院死后,其势力遭到内外围剿,近来小王子所部的动作频繁,达巴拉干和沙不丹等人都发来了书信,请求大明出兵相助。”   “陛下,要不要重新对草原出兵?” 第166章 :大明需要对蒙古开战   正如朱见济所感觉的,老派臣子经历过大明的鼎盛期,心气是很足的。   特别是像于谦这种,本身就对蒙古态度较为强硬。   这几年以来,因为景泰朝六年春天那次对瓦剌的打击引发的一系列多米诺骨牌效应,让东蒙古高原上的各方势力一直没稳下来过。   内斗、分裂,加上大明故意的引导,让蒙古人的战斗力变得越来越垃圾。   要认真算起来,在朱太祖以南统北,太宗北逐漠北的时候,蒙古已经衰落了。   也先一代枭雄,算是蒙古人的中兴之主,但就国力而言,大明与之的差距还是巨大。   能俘虏一次太上皇,那是土木帝真的太能送导致的。   所以当大明重新返回关外的广大土地,并且重设卫所城堡,抓蒙古奴隶区修长城的时候,蒙古人不敢对此多放屁。   兀良哈的一些部落主更是沉浸在卖羊毛和奴隶后的充足收获感中,恨不得大明继续深入他们的地盘,把自己变成大明的形状。   这也让于谦他们更有胆气提出,主动发起对蒙古的战争。   于谦   已经六十三岁了。   常年的积劳让他身体到处都有问题,已经退休的高谷说话都比他掷地有声,前些年便经常患病,严重的必须卧床休养。   正如当初的金濂,他在新年新朝的正月会议,同样是强撑着病体参加的。   于谦这辈子印象最深就是十一年前那次让他奠定了身后名望的北京保卫战,仇恨最深的也是引发那场战斗的蒙古人。   他踏入官场之时,永乐已经十九年了。   于谦非常遗憾没能跟随太宗去漠北看看。   他现在希望,能够在新皇帝的朝廷里,对蒙古做到新的一轮伤害,然后高兴的结束自己的一生。   镜子不擦不明,   蒙古不打不行。   哪怕在大明的火枪越来越先进后,蒙古已经注定了无法重新崛起,但作为华夏的老对手,曾经马踏过欧亚大陆的强者,对它赶尽杀绝才是最大的尊敬。   朱见济对此表示了深刻的思考。   最后当然是   不会拒绝!   “衰弱的蒙古才是好蒙古!”   “兀良哈和瓦剌这几年来敬尊王化,做事也和朕的心意,纳供不少若是任其被小王子他们欺辱,那世人又该以何等眼光看我大明?”   人无信不立,   而一个国家,更加不能失去信誉!   中央王朝的万国仰慕,可不仅仅因为它强大的武力,而且还在于它无与伦比的文化号召力和处理国际关系手段。   以兀良哈等势力近些年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忠诚。   所以大明需要对危难中的对方伸出援助之手,来证明伟大的明帝国仍然是个爱护自家狗子的好主人。   不断出卖自己的队友,乃至于将一切都当成生意来衡量,那是野蛮人才会做的事情。   尊崇道义,维护地区和平,   这才叫大国风范。   “兵部、户部和五军都督府当议定相关事务,推选将领,然后北出关外,将这等逆徒处理了!”   “可是军费”张凤咳嗽着想说话。   去年先帝的葬礼,在全国各地清丈土地,都是大动作。   而大动作必然带来大花费。   要不然,张凤怎么会一开口就提出增加商税?   而且朱见济之前就说要在天津港建设新的船坞,也是要花大钱的。   “去年不是抄了东南那边地主的家吗?将那些人的家产填到亏空处,反正打仗是不能拖延的!”   其实不只是抄了地主,还有一个官宦世家。   这些家伙倚仗权势,侵占起田地来基本上是整个家族齐上阵,名下土地都是要用万顷去计量的。   而朱见济特意抓典型很打,是直接干趴下几个家族的,其中一家还有海外的生意。   皇帝大恩大德,没把人家打拼出来的心血都弄没了,随后就派人接手了那些对外的海贸路线,准备去其他国家发福利。   在如此强硬的手段之下,各地以前拖欠的税款都迅速的送到了,没几个敢偷奸耍滑的。   在之前的朝代,皇帝要么傻吊要么脾气好,一些税款拖一拖不上交中央那是常见的事。   可小皇帝杀了人,他们就深刻体会到了“欠钱偿命”这个道理。   老朱家的钱,什么时候好拿过?   像徐承宗这些勋贵,也主动给皇帝上疏痛哭流涕,说自己“穷怕了”,财迷心窍,才会在前几年做假账。   在新皇登基的圣光普照之下,他们这群混账洗心革面,决定重新做人,把此前隐瞒下来的进账都送进了皇帝的小金库,实际到账的金额还翻倍的给,生怕皇帝把他们拉入黑名单。   在内帑不缺钱的情况下,朱见济不介意自掏腰包帮大明打打仗。   “实在不行还能找那些布商要钱”   张凤嘴巴一来,才想说相应的商税不是已经决定提高了吗?   可朱见济只是吩咐旁边的马冲,“布商现在手里基本都用上了飞梭,黄氏机他们也仿造出来了”   “可他们不能忘记,这些都是皇家的东西!”   “私自使用皇室之物,那群人要么给朕交专利费用,每家收取三百两,要么就给朕关了厂子!”   三百两,很多吗?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别说三百,就连一百两银子,都是他们拼上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毕竟在银价还没有飞快贬值的明中期,金银的购买力是很强大的。   倒是对豪强官僚而言,三百两虽然有点肉痛,但咬咬牙,也是小事啦   别忘了,最开始皇家车马行开业,一辆四轮马车就收人百两,还不是有不少官商竞相购买?   朱太祖给官员定下的俸禄是低,但除了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各种补贴多啊!   大明的官员家中,人人都有大面积的免税田地,加上权力在手,就算自己不做什么,也会引得别人主动送礼上门。   谁没钱,官老爷绝对都不会没钱!   而据朱见济所知,能够开起来新式纺织厂的,大多都是官员家庭。   能够雇人圈地建厂,本就说他们有着充足的资金。   百姓手里有了多余的钱财,也开始更多的去购买布匹为自己缝制新衣,小冰河期的严寒更为棉毛的纺织品打开了广阔的市场。   可以说,每一个能开厂的,手里绝对不会缺这三百两。   如果不是为了继续鼓励民间纺织业的发展,朱见济还想多收一些。   听皇帝如此说,马冲恭敬的应下。   张凤也闭了嘴。   的确,   飞梭和黄氏机就是在皇庄里诞生的,谁也无法否认这是“皇家所属”。   就是那个“专利费”有点让人不解其意。   好在张凤心里一打算盘,发现这么一凑,大军开拔之资竟然还真给国库减轻了不少负担。   只要能取得想要的战果,把最近跳的很欢快的小王子势力打下去,那大明就不亏。   于是内阁关于对蒙古的新军事行动,就此通过了。   打,   一定会打!   但怎么打,又是新的问题。   还需要臣子们继续讨论。   只是时间有些紧迫了。   现在已经是正月份了,等朝廷商议出大体的流程,再把各种物资、人手发动起来,也得赶上开春了。   对蒙古开战,一般是在春天进行的。   所以他们要赶一赶进度。   尽快的把东西准备好。 第167章 :战前   而等民间知道,朝廷竟然在新朝元年就要打仗之后,反应是很惊奇的。   除了景泰朝和开国那种特殊情况,很少会有皇帝选择在自己登基的头一年就发动战争。   毕竟那样不吉利。   会显得自己非常喜欢击剑似的。   可朱见济从小太子时期,给人的印象就是不走寻常路   能够搞出农会,还各种组织人大干生产,足以见得他是个有想法的统治者。   目前而言,直隶地带的自由农民基本都进了农会,享受了集体化劳作带来的便利。   而清田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理户”。   被藏匿的人口需要被重新清查登记。   这些多出来的劳动力可以移民去西南开拓新土地,也可以选择进厂打工赚钱。   其他地方不管怎么样,起码直隶作为天子管辖之地,朱见济还是能保障工人基本权益的。   被他带领走进新时代的大明百姓,已经在提高不少的生活水平下,对朱见济积累起了不小的信任。   所以即便有点“不同于寻常皇帝”,但新帝在元年的作战计划,仍然得到了民间普遍认同。   他们是相信大明能打胜仗的。   只有带着一孩,抱着二孩,媳妇还怀着三孩的周大福对此产生了多余的紧张感。   周大福的弟弟周六福离家从军已经好几年了。   虽然有时候,他会从关外传信回来,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通讯情况还是很迟钝的。   他经常收不到弟弟的任何消息,自然对他的安危产生了无比的担忧。   长兄如父,   即便被媳妇嫌弃了好久,说他还惦记着自己早就成年的兄弟有点“弟控”,周大福还是没改了这毛病。   现在周万福年纪日长,从农会的小学堂里学了些常见字后,就去城里给一家饭馆当学徒去了,磨练个几年指不定就能出来掌勺,然后去开个路边摊做生意。   他的未来是有钱途的。   所以参军后需要打仗的周六福就成了老周家心里的牵挂。   不仅周大福想着,满足了抱孙子愿望的周老头也没忘记自己远方的二儿子。   周家大嫂嘴上抱怨着两个小叔子,但仍旧会抽空给他们缝制出新衣服,托朝廷的驿站使者送去关外。   现在要打仗了,他们都很担心周六福出事。   最有空的周老头天天躺着祈祷满天神佛保佑他儿子平安回来。   对此,大宁城中的周六福一无所知。   他甚至有点小兴奋,磨刀霍霍想着向小王子势力之人的头上砍去。   他参军之后,除了定期去草原上面打草谷,清缴靠近大明边关的蒙古人部落,还没遇到过正经的大仗呢!   可他早就准备好了!   武会组织的课程他一个不落,识字的小本子被他翻烂了好几页,每天的操练他一板一眼的比划。   加上吃得多长得壮,周六福已经升级成了什长,手下带着十个新兵蛋子   按照大明朝的卫所制度,“什长”这个编制是不存在的。   小旗、总旗和千户百户,才是正经的军人编制。   可周六福他们是募兵啊!   大宁城为什么不被称之为“大宁卫”,那便是因为守卫在这里的很多士卒,都是被招募过来的。   随着清田带来的卫所裁撤活动,关外的一些“卫所”也不再伪装了,就地转为州府的编制。   原来参军的军户获得正式募兵的待遇,他们的家人则是取消了军户户籍,转为当地的农民。   取过去等级而代之的,是营哨制度。   毕竟大明要想在关外进行长久的统治,那绝对不能只设立军事机构。   辽东之地为何联系稍稍一弱就迅速的出现混乱,就要脱离朝廷控制?   还不就是因为大明朝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是往那边派兵驻扎,连个行政的官员都不迁过去,甚至还不怎么向辽东征税!   只靠这种粗糙的统治手段,想在辽东土著心中竖立起“我是大明人”的旗子,何其艰难?   统治,是需要军政配合的。   哪怕老朱同志推广卫所制度的一大原因,是为了给朝廷省钱,免除巨额的募兵资金,那该罢免的,还是得罢免。   等北边彻底稳定下来,国内也没有多余的问题牵扯后腿,海外的财富不会让大明缺钱。   这是朱见济推广募兵制的底气。   只是大宁城由于靠近蒙古草原,在对面还没彻底臣服的时候,还需要保留卫所管理,所以没有获得一个名分。   但没关系,   只要待遇一样就行。   当军号尖锐的声音响起,周六福就知道这是要集结了。   集结之后,就要出发打仗。   他深吸一口气,捏着拳头狠狠一挥,就出了营帐,带着自己管的那支小队伍前往集合地点。   姜成志现在是周六福的顶头上司。   此前,为了避免卫所和营哨混在一起产生管理问题,兵部是对各种职位做出一一对应的。   像“什长”就等同于“小旗”。   如今的姜成志,也已经因为军功从“总旗”转成了“游击将军”,地位相当于卫所的千户和卫指挥使之间。   谁让营哨制的管理比卫所更详细呢?   反正他是东宫六率出身,改个户口完全不成问题。   姜将军巡视着自己手下的士卒,心情是多么豪迈。   他,也很渴望战争。   毕竟当年在东宫学习,朱见济就给他们灌输了一个深刻的观念,那就是“军人,生来就是要打仗的!”   不打仗,那当兵就不能够得到升迁发财,出人头地。   姜成志的出身就是普通人,有了东宫这个跳板,他才能来关外。   他亲身体会到了军功对自己的益处。   所以他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战事。   在看到一些新兵脸上流露出来的紧张时,他还会微微一笑,给了身边训导官一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   作为在景泰朝就被太子增设的军中职务,“训导官”不像太监监军,用来监督将领不起反心。   他们负责的,是军中士卒的心理辅导,帮他们解决一些思想上很纠结的问题。   比如战前的紧张感。   于是训导官等着姜成志清点完人数后,就主动上前,直接举例子向新兵们介绍了大明对蒙古的各种战果。   太祖时期,大明军队曾经追着蒙古人到了捕鱼儿海。   当时的残元首领脱古思帖木儿只能率领数十骑仓促遁去。   明军俘虏了元朝皇族一百二十余人,官属三千,军士男女共七万余口   这是极为辉煌的战果!   太宗时期,五征漠北的霸气更不用多提。   毕竟很多人的父母就是从那个豪迈时代走过来的。   这些年他们去草原上打草谷,追的蒙古人东奔西走,也是货真价实的成就。   他们的对手,是不值得他们惧怕的!   于是听着训导官一件件的把辉煌战果列举出来,新兵们也慢慢放了心。   就是训导官有点尖的嗓子不太好听。   因为他们营中的训导官,是宫里出来的人。   不过在军里待久了,也不是所有宦官都不做人的,这位宦官也凭借自己的努力积累了一些威望,让人不再去笑话他身体上的缺陷。   这让训导官感觉很舒服。   然后更加尽心的做起了心理辅导的工作,为皇帝效力,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在疏导过程中,向士卒灌输“忠君体国”的思想,为皇帝收拢军心。   毕竟如果不是朱见济愿意起用宫人办事,哪个宦官有机会得到这种待遇?   在短短两日的动员后,大明发动了两万大军,对着小王子势力发起了进攻。   跟着作为随从军的,还有达巴拉干凑起来的瓦剌一万人马,和兀良哈的八千军。   这一战,要像之前一样,一口气把对面给打垮,然后让草原人更加安心的给大明卖羊毛。 第168章 :在兀良哈   “这次,我们要报仇!”   “对!而且还要把他们的人都抓过去卖成奴隶,把他们的牛羊全都抢走!”   兀良哈内部,像吉塞白音这种已经先一步富裕起来牧场主聚拢在一起,疯狂的咒骂着小王子那边的人。   孛来和毛里孩在阿剌知院去世之后,也不知道谈了什么条件,竟然放下了双方的争斗,合力“携大汗以令诸部”,对瓦剌势力发起了进攻。   达巴拉干不敌遁走   在他爹因为狂拉肚子而咽气后,达巴拉干第一时间跑到宣府求见了李秉和方瑛,对大明表示了忠诚。   于是朱见济也毫不客气,下旨册封他为新一任的蒙古大汗,又派遣方瑛出兵,以武威助其登上汗位,并且镇压住了内部的反对派。   瓦剌方面一看,这小子动作利索,又把大明天官舔的如此舒坦,就明白这个“谋权篡位”的机会算是失去了。   如果还想办,那得徐徐图之。   而达巴拉干对此只有感激不尽,继位以后又是送了一大群牛羊马匹给大明。   为了保证自己屁股坐的稳,晚上睡觉也香一点,达巴拉干还找机会干掉了自己看不顺眼的几个部落,把他们的人口都卖到大明当奴隶去了。   妈的,反手还赚了一笔!   这事儿搞的李秉都夸赞这小子能来活。   辽东那边的长城还没修好,正缺人呢!   于是,一个只有反对派受伤害的世界出现了。   做完这一些后,达巴拉干就觉得自己很勇了,膨胀了。   毕竟在大明表示明确支持后,手下人都学会了听领导的话。   于是他大胆的对着小王子他们发起了进攻,企图用军事成果来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威望。   达巴拉干带着军队冲了过去。   然后打出了惨败。   他被孛来带着人追的忘记了膨胀,跑得比脱肛的猪还快。   孛来对他的表现非常不屑,指着达巴拉干带人逃跑的方向冷笑一声,“此非猪犊尔?”   这句话传出去,让达巴拉干成了草原上的巨大笑话。   阿剌知院要是在天有灵,估计猝死的当晚就得把这不争气的塞到他马桶里活活淹死。   死人的脸都给他丢完了!   而当达巴拉干动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向来瓦剌经商的梁白开学了几个汉字,沾着羊血给朱见济送去一封诉苦信的时候,自然也把这句话记了上去,表示自己可受了大委屈。   如果大明再帮他搞定了对手,他愿意学过去的“铁血男儿”石敬瑭认大明皇帝为父。   哪怕朱见济比他要小整十岁。   但是父爱,可以跨越无数的限制。   朱见济接到这封血书之时,也回忆起了他大伯曾经对他的评价。   “再给建庶人扩建一下院子,告诉他们,太上皇孤单寂寞冷,需要人陪着点!”   “顺便再给也先的妹妹送点礼物,她离乡背井的来中原,还带着孩子,朕不能让她们母子受委屈。”   每天跟土木帝吵架、对打,那也是很消耗体力的。   记仇的小皇帝把报复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随后不久,击败了瓦剌的孛来就带着人去把兀良哈抢了。   可怜的吉塞白音就是被抢者之一。   他是最早和大明做羊毛生意的那一批小部落主,也是跟大明捆绑最深的那批蒙古人。   他早就下不了大明的船了。   虽然以他只会赚钱的智慧,并不能理解其中深意,但锦衣玉食却是实打实的。   之前早就说过,整个蒙古都在衰落的道路上猪突猛进,不可阻挡,狂开历史的倒车。   在大明对他们进行经济援助,主动发展贸易之前,蒙古人过的什么日子?   常见的牧民,衣服是早就破烂无比的,人瘦瘦巴巴,如果铁锅烂了也没人能补,整个跟难民似的。   边关的老百姓看了都心疼,有时候还会对普通的蒙古牧民进行援助一二。   不论民族区别和过去的仇恨,见人可怜便会动恻隐之心,这是华夏民族刻在骨子里的崇高德行。   而等双方的羊毛贸易展开后,商队多了,经济提上来了,工作机会有了日子在变好!   蒙古人也是渴望过安稳幸福的生活的!   吉塞白音圈地养羊,独享部落的草场后身家暴富,更是摆脱了过去寒酸的模样。   他打死也不愿意回到过去!   可孛来带着人抢了兀良哈,把他圈养在水泥房里的羊都给抢走了,损失惨重。   气的吉塞白音连阿札失里都没通知一声,自己跑到宣府,在城门前大哭大闹,请大明为他主持公道。   后面又有其他损失惨重的牧场主过来,跟着一块闹腾。   杜新这个纺织厂的厂主一听货源半道给人劫了,也狂拍李秉的大门,让他给一个交代出来。   如今的大宁纺织厂是拉动关外经济的主要动力源,要是它断了货无法达成交易,那当地的财政就要出问题。   边关今年的羊毛衫就更别想要了!   好在大明的反应没有让他们失望。   中央决定对小王子出兵!   要把这看着要重新崛起的敌人扼杀在幼儿园里!   吉塞白音积极响应,带着两个儿子一块出来,临行之前还杀了头羊对天发誓,一定要把损失从对面捞回来。   没了钱,   他可怎么活啊!   而因为过于主战,吉塞白音也成了内部的小领袖,吸引了很多同样受到严重经济损伤的部落主。   他们团聚在一起,咬牙出了笔资金,对招募来的勇士和奴隶给出了各种条件,发誓要从小王子部落身上咬下一块肉。   另一面,沙不丹作为兀良哈的首领,近年来越发的“老成持重”。   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在部落生活日渐提高后,终于被消磨成了空气。   他成了一个彻底的“中间派”,对兀良哈三卫中泛滥起来的“圈地运动”视而不见,也忽略了守旧派对大明扩张影响力一事的抱怨,自顾自的躲在自己的地盘上享用美酒美人。   甚至连自己的外孙,脱脱不花的长子脱古思猛可都被他送入了大宁城的归化学校,充当人质了。   直到孛来打过来。   兀良哈一些不满于“世风日下”的守旧派竟然串通他们,引领对方直入兀良哈的地盘。   虽然还没有触及到大明的边关,但也差不多了。   这让朱见济还亲自写了封信过去对其问责,说沙不丹掌管三卫几十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何以称“三卫”?   那是因为明面上,他们是属于大明的卫所!   现在有人叛国当了带路党,沙不丹是有责任的!   沙不丹对此两边难做。   毕竟这几年变化太大,他手下无法接受现状的人,其实数量不少。   “希望这次能打败对面,不然我得被他们吵死!”   他在营帐里,对着旁边挂着的琉璃飞鹰悠长叹气。   飞鹰塑像做的非常逼真。   眼神锐利,姿态傲然。   就像   沙不丹曾经幻想过的自己。   他的儿子乌各济却是打断了他的思考,沉声反问,“父亲,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你什么意思?”沙不丹皱眉反问,不懂儿子说的什么。   乌各济站起,长成已久的身体已经比沙不丹强壮许多了。   “您在大明和乌珂克图汗之间,一直摇摆不定,是还没认清事实吗?”   “你不是觉得,这次出兵,是大明逼着你做的吗?”   “你是不是不想参战?”   沙不丹被他逼问的恼怒,“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你是我的儿子,可你在我面前,手里为什么拿着刀!”   乌各济振振有词,“我只是想让父亲明白”   “时代变了!”   “不要觉得大明太宗死在征讨咱们的回程上,就觉得是兀良哈战胜了他。”   “我们只是占了些便宜罢了。”   “从一开始,我们和大明,就不处在同等的地位上!” 第169章 :兀良哈需要认清现实   沙不丹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是要为明人说话吗?”   乌各济摇头,沉声回道,“不是为了明人,而是为了兀良哈!”   “我知道,父亲是不愿意被束缚的雄鹰,也不想盘踞在明人的武力之下。”   兀良哈三卫,从一开始就是反复无常,没有彻底臣服过明朝的。   洪武之时,他们归顺了几年便反叛,被打击后只安分了一段时间,又是骚动不断。   永乐更有皇帝亲征兀良哈,企图夺回被他们占领的大宁卫地区。   由此可见,这个部落是天生反骨,难以驯服。   可从景泰朝五年开始,自以为“永不屈服”的部落勇士,却在大明的钞能力和“包吃包住”的优待下,慢慢腐化了。   上层流行起了收集大明来的奢侈品的风气,下层则是因为大明的开市贸易,获得了较为良好的生活。   加上朱见济此前强硬的让兀良哈三卫的人给自己取个汉人名字,这在心理上减少了他们对大明涉入草原人民生活的抵触。   已经有人会主动的挑选部落里优秀的孩子,将之送入归化学校学习,而不是像最开始那样,以为这是在上交人质,还得抱着孩子生离死别一番。   甚至还有牧民在没有被抢夺牧场的情况下,主动走入大宁城,并且定居其中。   他们穿上了汉人的棉袄,也热衷于和来往的商队学说汉话。   这些变化来的非常快,根本让人无法反应。   作为草原上的统治者,沙不丹等人很少去思考底层牧民的生活,也不知道一般的蒙古人对和平稳定的渴望。   他们只觉得放弃了游牧,进城给汉人打工的蒙古人“下贱”!   哪里有雄鹰自己跑到笼子里去的?!   只可惜,   沙不丹是三卫的首领。   即便对这些变化心生排斥,也不敢表现出来。   内部守旧和新兴牧场主的对抗愈发激烈,更让他没有机会表明立场。   因为有大明了。   世界都不一样了。   于是沙不丹选择了逃避。   如果孛来这次没来打劫兀良哈,他估计还会选择看戏,不去瞎掺和。   但现在,   他的想法被儿子看破了,说破了。   “父亲心里还对乌珂克图汗方面有好感可你想过没有,你手上早就染上脱脱不花的王血了!”   “妹妹被脱脱不花抛弃,不也是因为她先和手下私通吗?”   “我们回不去过去了,现在更是要和那群人兵锋相对,为什么不能彻底的放下负担,接受现实呢?”   乌各济是年轻的。   越年轻,   他就越能感受到这几年兀良哈的变化。   对于圈地养羊运动,他并不排斥。   毕竟他骨子的上层思维让他无法去考虑失地牧民的下场。   反正牧民不是能进城打工吗?   他眼里的兀良哈是在变得富裕和强大。   而这,并不是依靠战争获得的!   这是一种极为新奇的体验,并且让乌各济觉得很不错。   大明是个很好的生意伙伴,为什么还要留念过去那种喝不够美酒,身上长虱子的生活?   “这些话,是你那个汉人朋友让你说的?”沙不丹反问一句。   他知道,乌各济在两年前结识了一名来自大明的商人,双方年纪相仿,性格一拍即合,就差走上土木帝和伯颜的老路了。   “这不是白开的意思,是我自己想的。”乌各济摇头说道,“认识了他之后,我才知道世界有多大,大明有多强。”   “看着吧父亲,这一次,仍然会是大明取得胜利。”   “你去过汉人的城池里,应该明白他们的手段!”   也早该睁眼看世界了!   沙不丹被叛逆的儿子刺激到了,“你就这么肯定?”   “你真的是被那个大明商人迷了心窍,他说什么都信!”   孩子,你路走窄了!   “可我们是真的别无选择!”   “难道孛来和毛里孩胜利了,还能接受您?兀良哈,就在大宁城之外啊!”   “他们城墙上的大炮,这两年可是越装越多的!”   乌各济冷笑,随后不再和父亲多做交谈,转身离开了营帐。   只留下沙不丹在原地五味杂陈。   他跟着走出去,特意眺望了下旁边的明朝大军。   双方的营地距离不远不近。   但隔着一段路,对面士卒的精气神还是传到了沙不丹眼底。   那些人是强壮的,勇敢的,并且武器精良,远超蒙古的想象。   他们看上去非常自信。   在六年前,是这群人推倒了也先。   在战争来临的前夕,他们笔直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仿佛一把拉开了的弓,只等敌人的出现。   看了良久,沙不丹才沉默的转回营帐。   那个飞鹰塑像和他对望着。   然后,它被面容哀伤的沙不丹转了一面。   飞翔的雄鹰只能面对着营帐雪白的布壁了。   而在李秉的营帐中,他和方瑛进行了一番最后的动员,便接见了一名为草原情报的收集做出杰出贡献的年轻人。   刚刚被乌各济深情呼唤的梁白开出现在了这里。   “当真是年轻才俊。”   李秉一身粗布衣服拉住了对方的小手,对着梁白开勉励道,“这些年往来于草原之上,也是辛苦你了。”   梁白开不好意思的笑了,“还好还好。”   受益于柴犬的憨态可掬,让草原人对梁白开的警惕性减少了许多,也更利于他收集对方的各种情报。   兀良哈内部的新旧派别之争在两年内就显出水火不容的态势,也少不了他在背后鼓动。   而等他勾搭上沙不丹之子乌各济以后,那更是往火上浇了一桶油。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换上了装了铁扣的皮带。   毕竟他们家八代单传啊!   “贤侄就先在老夫帐中安坐休息,此处已经逼近毛里孩的兀鲁思,我等驻扎在此,不久就要让他们发现来攻打了。”   “你且休息,老夫和南和侯上阵,取了那毛里孩的人头,再来和贤侄喝酒!”   梁白开有些忍不住,“为何今年就要打仗?”   “多等几年时机不是更好吗?”   别忘了,就算小王子政权眼下瞧着蒸蒸日上,可他们内部,却还有孛来跟毛里孩两大太师在呢!   能联手击败瓦剌,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一直团结。   随着势力强大,利益上的分配会越来越引人注目。   根据梁白开收集到的消息,小王子马可古儿吉思只是个傀儡,真正的掌权者孛来和毛里孩性格迥异,完全合不来   孛来比较认得清现实,所以也倾向于和大明打好关系。   在掌权之初,他就以“太师淮王”的名义,派遣使者来大明请求通商开市,同时还请大明皇帝承认自己这一边才是真的蒙古大汗。   但毛里孩却是传统的“黄金家族传人”。   他不愿意睁开眼睛看这个蒙古衰落的世界,还幻想着重振成吉思汗子孙的声威。   两个人政见相对,矛盾是必然会有的。   而且听说由于毛里孩的粗鲁野蛮,让他拥立的小王子并不是很亲近毛里孩,转过去和孛来相处的很好。   内战一定会在这个小汗王再大一些后爆发!   因为,异端必死!   本来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梁白开不知道为什么大明这么急着打仗干嘛。   李秉却是笑笑,“大明自然有大明的底气!”   “要事事都得等别人发生内乱了才动手,那便是未战先怯了”   而且等,要等多久?   “贤侄放心!”   “这场仗,咱们一定会赢的漂漂亮亮!”   新朝元年,本就该来一场威武雄壮的胜利,献给皇帝!   不然,李老头也白从朱见济手里要那么多经费和人才了。   “报!”   “敌人来袭!”   有举着望远镜窥探远方的士卒敲响了铜锣,让整个营地迅速的“活”了起来。 第170章 :排枪战术   “是毛里孩的人!”   方瑛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举着望远镜一眼就看到对面的模样。   “认错了也没关系,反正谁来就打谁!”   李秉在旁边目光晶亮,老脸上的神情仿佛焕发了第三春。   “我等大军一路至此,对面肯定接到了消息。”   要来,也不可能只有毛里孩。   孛来肯定也在响应!   “这个距离应该可以打!”   方瑛望远一阵,估算了一下对方移动的速度,觉得优势在我。   毕竟这一次,他们的作战方略可不是跑来跑去的跟蒙古骑兵硬碰硬。   “把那个大家伙推出来!”   “让蒙古蛮子见识一下,我大明的新玩意儿!”   也许是想到了某些好东西,方瑛笑得还有些兴奋。   李秉同样兴奋。   毕竟从某个铁家伙运来边关到现在,他们就在自己地盘试用过,还没推出来给敌人发过福利呢!   营地百米之外,大明的军队已经迅速的排好了阵仗。   他们的队伍极为整齐,方正到显得有些突兀。   而且,基本上每一排的人手里,都拿着一管长枪。   在队列的旁边,则是其他的部队辅助。   “咯咯咯”   又有一些人推出来了几十辆沉重的车子。   那上面遮挡了多时的帘布被掀开,显露出其下的真面目。   “是将军炮?”   本来看着敌人攻过来,有些紧张激动的吉塞白音一眼冷静,对着儿子问道。   他们在大宁城里学习,是有机会看到这种大炮模样的。   但两个儿子都不敢确定,“将军炮不是在城墙上装的吗?”   “这个大炮看起来比较轻,但也是铜铁做的,在草原上怎么可能追的上马匹!”   有人慌张的大叫。   之前大明方面的稳如泰山让他们也跟着自信起来。   可如果只是推出几门大炮,又如何保证战争胜利?   甚至你让步兵排着队   这不是给骑兵送人头,方便他们割草吗?!   带头冲锋的毛里孩都觉得这是在看不起自己。   大战就在眼前,大明就给自己看这玩意儿?!   指挥的将领脑子里装了个朱祁镇是嘛!   “把他们都杀掉!”   “为了长生天!”   他拔出佩刀对天大啸,率领起组织起来的万人大军朝着大明方向发起了进攻。   孛来也率领着另一支人马冲锋,只是不知为何,他从一开始就忧心忡忡。   不像毛里孩蔑视大明的排抢战术,觉得这是人傻了才会做的事。   孛来直觉其中有诈。   大明这些年能把兀良哈管的服服帖帖,让阿剌知院父子对之言听计从,或许有利益诱惑的原因,但武力威慑也是从未少过的。   对面不可能做出送人头的事情。   可毛里孩听到来袭的消息就极度愤怒,没等多久就带着手下冲了出去,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面对大明的数万兵马和随从军,他们本就处在弱势,必须得配合行动才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于是毛里孩先一步动作,逼的孛来也不得不跟上。   只希望   这次他们能依然被神明庇佑吧。   可历史早就告诉朱见济,这个时期的蒙古佬本就是一盘菜,等着大明这位大厨来猛火爆炒,然后端上桌大快朵颐一顿。   他安坐在皇宫之内听人汇报工作,心思都未曾分给毛里孩他们一点。   而李秉和方瑛则是在体会过新式武器和战术之后,对他们的胜利怀有无比的信心。   双方慢慢的拉进距离。   先有仆从军忍不住上去和对方混战。   吉塞白音完美的体现了什么叫做蒙古战士的勇武,一刀下去砍翻了两个冲过来的敌人。   叫你们抢我的羊!   混乱战场的面积迅速扩散。   在这样的冲锋时代,率军的将领最大的作用,就是喊出那一声“进攻”。   其他的就得看自己和距离最近的十来位队友了。   毛里孩英勇善战,贴身跟着他的卫队也有强大武力。   他在打成一片的人群里纵马游走,通过射杀明显是首领之人的方法,慢慢的让自己这一边占据了上风。   吉塞白音都差点被他一箭射死,幸好他儿子替他挡了一下。   “难怪孛来能从兀良哈手里抢来那么多牛羊!兀良哈这些年越来越像废物了!”   毛里孩依旧不屑。   直到大明那边冲天开了几枪,巨大的爆破声穿透战场骑马与砍杀的混乱骚动,传入了人们的耳朵里。   来自瓦剌和兀良哈的仆从军们开始撤退。   站在一门大炮处,李秉捻着胡子对达巴拉干笑道,“大汗,我让你们带人先冲锋,现在才出手,你们知道后不会生气吧?”   你这是在说什么屁话?   你这不是都已经做了吗!   达巴拉干瞪着眼睛茫然,随后疯狂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那就好!”   李秉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老夫就怕你们误会了什么。”   “老夫是真心想让你们拿点战功,好对皇帝报喜的。”   毕竟只要他们的战术取得预料中的一半成果,那就能算大胜!   到那个时候,仆从军还能表现什么?   要是做个划水党,跟他们分割战果,那李秉也不愿意。   不如先让他们冲一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回来的差不多了,让炮手做好准备!”   大明此时的队伍排列,仍然非常的规整,完美符合强迫症的要求   步兵居中,展开成三线,各线相距50至200步,每线又分为6列。   骑兵位于两翼,仆从军被召唤回来后,也匆匆忙忙的跑到旁边,根本不敢去冲撞大明排好的战列线。   因为那一万人组成的巨大方阵,此时已经举起了长枪,通过上面安装的瞄准镜对准了对面。   而火炮,则是分布在各线之间。   他们随着仆从军的撤退而缓缓行动起来,向着前方推进。   他们的速度很慢,但非常的稳。   在武会老师的棍棒教育下,这些人的纪律性是很强的。   因为如果不服从纪律,那处罚会非常的严重。   小到关小黑屋,大到拖累家人,全家被贬为奴籍。   所以他们保持着战线的统一,举着枪,推着炮,碾压过脚下的青草。   而当这么多人采取统一的行动时,视觉效果是很震撼的。   起码在孛来看来,虽然大明的队列动作缓慢,可压迫力却远超了之前的静态。   等仆从军跑回来大部分时,方瑛抬手。   跟随在他身边的一整排卫兵即刻拔枪向天,按动了扳机。   就像跑步比赛开始的鸣枪示意。   “开炮!”   “开炮!”   “开炮!”   队列里的指挥官几乎同时下令。   于是火炮被发射了出去。   这是和大将军炮款式不一的新式炮。   前者体量沉重,加上初步制造,有些地方还无法得到完善,难以移动,所以目前的应用,一般是安放在城墙之上的。   但是这一次新运来的大炮,则是在体量上进行了缩减,并且安装了一些支撑物和滑轮,让人可以更轻松的将之挪动起来,成为了行军中可能带上的武器。   这炮所用材质也不同。   完全用熟铁,再运用上兵仗局集思广益想出来的水力捶锻之法打制,制造简单,价格低廉,比起生产起来还有些艰难的大将军炮,能够做到更好的量产,还改造了膛线,提升了炮击的准确率。   而因为这种大炮的外形有些类似竹节,于是也被称之为“竹节炮”。   方瑛和李秉他们第一次见证竹节炮开火时,就对这个大家伙爱不释手。   守边关多年,他们是有些清闲的。   因为蒙古弱而大明强,又有经济贸易的顺利展开,从而降低了双方爆发战争的概率。   起码大同、大宁一线的战事的确较少。   大将军炮至今都没用过几次,让李秉非常惋惜,恨不得拉着大炮去辽东,把那边跳的很快乐的女真人给炮几下。   用在蒙古佬身上可惜了。   不过等竹节炮运来,他们就立马收回了这个想法,并且非常激动想用对方的血来给新火炮“开刃”。   至于排队前进,则是方瑛总结了朱见济训练东宫六率的经验后总结出来的战法。   这个时代的火枪虽然广泛运用于战场,可射击率还是个问题。   枪打出来,它的准度是不够的。   而解决射击率问题的最方便办法,就是把人都凑齐,然后齐射,扩大打击范围。   既然做不到精准打击,那我就遍地开花!   天下大道,异曲同工!   正好朱见济在给武会下达任务的时候,极度强调让师范们教会手下的士卒遵守纪律。   这种会齐步走喊号子的兵,恰巧可以组成方瑛设想中的方队。   现在,是用毛里孩他们来祭旗的时候了!   排队   枪毙! 第171章 :打仗结束了!   火炮发动。   巨大的爆炸声立马把冲过来的蒙古骑兵炸的人仰马翻。   因为在火药方面,得益于朱见济的博学,已经从粉末状的变成了颗粒状的黑火药并且配比成了后世标准的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这样子一来,让填充状态的下的火药能够获得更多氧气,爆炸起来的威力也更加强大。   “怎么可能!”   “汉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火炮?”   几枚炮弹打下来,造成的结果让毛里孩触目惊心。   几乎是瞬间,就有几十个人被炮击而死,弹射出去的尖锐碎片则是插到了旁边的人马身上,让人痛的无法安稳骑马,马匹也因为巨响和疼痛而失去控制。   “汉人有备而来,咱们先撤!”   大炮一响,孛来就意识到了不妙,立刻打马找到了毛里孩,对他进行劝说。   可毛里孩目眦欲裂的回道,“你在说什么屁话?”   “这里是我的兀鲁思!越过这边,就是大汗的营帐!”   “我们能够跑到哪里去!”   “还有,现在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汉人的火炮不可能一直打下去!”   毛里孩勒住马缰,挥着马鞭,“我总要多杀几个汉人!”   不然,这场大战就会变成他绝对的笑话!   孛来无奈,只能跟着他一块纵马前去,继续弯弓射人。   而等双方拉进到两三百步的时候,方瑛又是一枪鸣天,示意停止放炮。   两侧的骑兵冲上去,慢慢地把对面的人围了起来。   然后,他又挥了挥手里的旗子。   列线中的指挥官收到指令,迅速的转达手下,“列队”   “开枪!”   周六福站在列队的前面位置,看着冲锋过来的蒙古骑兵,心很平,手很稳。   他一点都不紧张。   甚至还觉得这么一早就出来打仗,肚子里有点空了。   但这并不是吃饭的时间。   他需要杀了人,立了功,才能回去好吃好喝。   所以当指挥官下令的话一落,他就迅速拨动了扳机。   其他人也是一样。   在武会和操练场上,他们早就学会了什么是“听指挥”,也学会了怎样在心底估算时间。   万人齐射,   白色的硝烟冲天而起。   最前面一排的蒙古人应声而倒。   他们很慌张,   但他们没有退路。   早有准备的大明骑兵一窝蜂冲上去就为了包围他们,截断他们的退路。   还时不时的放弓箭和扔一些小炸弹来攻击他们!   贱人!   毛里孩和孛来都没想到万枪齐发会有如此威力。   他们引以为傲多年的骑射在这种战术面前,好像不堪一击。   更让两人感到恐惧的,是在前一排的发射完毕后,根本没有去打量自己打没打到人,而是飞快的低头,重新装填弹药,同时后撤几步,和身后的几排换了位置。   新的火枪,   新的枪毙。   不断涌现的白色烟雾成了夺命的毒药,不少人不敢再冲锋了,调转马头企图突围撤退。   “不行!”   “咱们必须走!”   “这个方阵,咱们冲不破!”   仆从军此前的砍杀是有用的,成功让他们的人手损失了一部分,并且不少人带伤。   火炮放了几轮,同样炸飞了不少家伙。   现在排队枪毙在前,骑兵包围在侧,哪里还有更多的力量去和大明的军队斗?!   “走,又能走去哪里?!”   在打击下失去了之前的狂妄,毛里孩无能狂怒。   孛来说道,“去找鞑靼人!”   “你别忘了,鞑靼也是黄金家族的后代!”   当年也先篡多汗位,可不止怼翻了脱脱不花,还干掉了他的异母弟,身为鞑靼部首领的阿噶多尔济   虽然这位也是利欲熏心,想要干掉自己的哥哥争夺汗位,从而被也先诱导可最后的结果就放在那里,才坐上汗王宝座的阿噶多尔济是被也先诱杀了的!   那些人同样和瓦剌有仇,同时不服从大明统治!   毛里孩咬咬牙,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那就听你的!”   “只要能冲出去,就带上大汗一起去鞑靼!”   他转过马头,和孛来一块聚拢起还保留几分理智的手下,几十个人团在一起开始突围。   方瑛那边又是拿望远镜瞄准他。   “都到这里了,何必跑路!”   随着排枪队轮转了一遍,对面的人可不多了。   但是,大明的排枪队还在稳步前进!   “继续齐射,别担心火药的浪费!”   “只要今天能把这两个留下,大家就都有赏!”   反正他们现在有钱!   小皇帝可是个给军费特别大方的领导。   于是排枪队继续以每分钟六七十步的速度挪动向前。   队伍之中,周六福的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举枪打枪,这也是个体力活。   子弹射出去的后坐力还是很大的,之前身边大炮发射的巨大轰鸣,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小影响。   周六福觉得自己耳朵还残留着嗡嗡的声音。   但指挥官又传达了新的指令,他只能微微的调整下枪口方向,对准企图突围的毛里孩等人。   他觉得,原来大场面打仗,也是这么无聊啊   按理来说,排枪队的龟速移动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完全有机会摆脱身后连续不断的夺命枪子。   可别忘了,旁边还有负责包围他们的骑兵呢!   “从那边冲出去!”   孛来在一片混乱中,发现了个可能的突破点。   那正是兀良哈所在的包围段。   吉塞白音等人眼见仇家入套,心里已经放松了一大半,甚至还在盘算着如何划分战果,弥补自己的损失。   他们一心两用,自然有些不足力。   而沙不丹眼神复杂的看着毛里孩他们,并没有忙于加强管理。   这是一个好机会!   毛里孩跟孛来带人冲上去,几十人射箭砍刀,让包围的力量再次削减。   吉塞白音他们这才匆忙从幻想中回神,伸手去摸箭矢,却发现没有几根了。   可就在这时,一支羽箭飞过来,正中孛来的屁股。   “嘶”   疼痛让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别管我,继续突围!”   孛来却是对毛里孩挥手,让他不要分心。   他懂一些汉人的东西,脾气比起毛里孩也更柔和一些。   即便受伤被俘虏,指不定也能靠着态度从大明手里求来一条命。   可毛里孩不同。   他那张嘴让孛来都忍不住跟他撕起来,更何况汉人?   “你带着大汗去鞑靼,莫要回头!”   “我为你殿后!”   孛来忍着剧痛,继续厮杀,血从伤口处涌出来,把他的裤子都染红了。   甚至让他无法保持正常的骑马姿势,趴到了马背之上。   毛里孩此时也没空去管二人间的恩怨情仇。   眼见后面的排枪队逼近,又有新的弹药落到了身边,时间已经很急迫了。   于是他只能更加发狠,砍翻了几个堵在他前面的人,最后夹紧马肚,让马匹直冲出去。   孛来在后面吸引火力。   直到收拢来的几十人死的七七八八,毛里孩终于逃了出去。   他疯狂的纵马,跑回地盘带上未成年的傀儡可汗,又召集了留下来看家的残余力量,裹挟着往鞑靼方面逃去。   “可惜了!”   战后,没能捉到毛里孩的李老头惋惜的砸吧嘴。   不过战果还算可以,起码屁股裂开的孛来他们是活捉了的。 第172章 :荆襄流民的解决办法   乾圣元年的四月底,   “兀鲁思一战,生擒孛来,俘虏两千三百余人,牛羊三万”   内阁之中,商辂正对着朱见济打报告,转述这次主动出击取得的成果。   在绝对的优势碾压下,获胜是必然的。   朱见济对此毫不意外,只是安心坐在凳子上撸猫   这猫还是他当年送给杭皇后玩的那只大橘后代,完美继承了它爹的肥胖基因,小小年纪已有朱见济幼崽时期的风范了。   更重要的是,这橘猪脾气很好,很亲近朱见济。   那只已经在皇宫内繁衍出几十只后代的大橘估计是和朱见济一样记仇,到现在都没忘记过去自己才舔顺毛就被他逆着摸乱的仇,所以每次一碰到都得大惊小怪一阵。   若是杭皇后在旁边,它还得对朱见济撅起屁股,当着面蛋,眼神鄙视,霸气侧漏。   它的后代也大多如此。   好在后面朱见济又引进了几个阉猪人才,阻止了这种不雅风气在宫廷内的传播。   而现在独得皇帝恩宠的这只,却是罕见的会对朱见济蹭蹭舔舔的大脸猫。   此时还在春天,北方还有些没有散完的寒气。   朱见济也喜欢抱着这坨肥肉来暖手。   跟猪咪贴贴,是一件多么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就在捏猪肚子的快乐下,朱见济决定给那些俘虏一个好下场。   他毕竟是心善的,一口气杀太多人也不符合皇帝仁慈的形象。   “只诛首恶,将孛来处死吧,送去给其他边镇的人瞧瞧。”   “剩下的人,则是依照旧例,迁到辽东为奴,修长城边堡。”   “另外,这段日子关外的户口登记如何了?”   张凤连忙回道,“自组建农会和分田的消息传出去后,加上地方官府发动和蒙古牧民主动入籍,新增已经有四万三千多人。”   听起来有点多。   但朱见济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少了!”   关外的土地开垦情况终究要注重。   要想在那边长治久安,那发展生产就得搞起来。   纺织厂能拉动经济,但也只能拉一点点,农会也是一样。   因为关外的人口基数是不多的。   只是靠本地人自己繁衍生息,朱见济开放十八胞胎都不行。   生养孩子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生活压力也不会让老百姓养得起那么多孩子。   很多情况下,日子难过的百姓要么咬牙带着孩子吃糠喝稀,要么就是卖儿卖女,补贴家用。   没有强大外力的推动,这是难以改变的。   朱见济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鼓励一些人口外迁到关外了。   可眼下的新问题,是中原之地的田土在清点之后还算够用,人口还没膨胀到需要去更北更南的地方开荒的地步。   而且边荒土地如何获得足量的粮食,也必须考虑。   不然直接下令移民,那就是在把人往火里推。   “还是得鼓励百姓耕种才行!”   小皇帝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粮食的问题。   人吃不饱饭,什么事情都不好做。   而以目前的农作物产量,即便有农会这种集体化劳作的加持,平均下来也就够老百姓吃喝不愁。   吃更好的,更饱的,那还是个遥远的梦。   谁让大明朝现在走上了小冰河期的路呢!   朱见济从未忘记过这个特殊的时期,也从来不敢把每年必到的各地受灾情况奏疏扔到旁边,自欺欺人,当个不接地气的天龙人。   他是要来改变大明朝的!   原来的历史轨迹上,在土木帝重新登基后的“天顺八年”,可还爆发了一场浩浩荡荡的荆襄百万流民起义呢!   虽然那次起义的主要原因并非天灾,但朱见济已经让人调查过荆襄之地的情况,知道流民暴动的推动力十分复杂。   首先,是湖广之地的地形问题。   大山林立,谷阻山深,人烟稀少,是大明统治区中相对薄弱的环节,逃到这里的流民可以依之自行耕种,避开各种赋税和徭役。   永乐之时,就有流民逐渐逃到这里,而从宣德年间开始,流民数量日益增多。   其次,是朝廷管理问题。   流民为何而来?   一者源于土地兼并,以至于百姓失地,不得已流浪乞活二者源于户籍压迫,世代传承只允许人做一件事,实在是太可怕了三者,则是在事态暴露之后,朝廷铁血无情的镇压,更加刺激到了流民。   再加上其他琐碎情况导致的,这才使得流民人数浩浩荡荡,不可禁绝。   而现在是乾圣元年,距离原历史爆发荆襄流民起义的时间,还有四年。   得益于先知优势,朱见济已经在着手解决荆襄问题了。   他首先是利用去年开始的清田事件,清理出官田后,以在江南各府组建农会为由,派人去荆襄招募部分人口返回原籍。   但被召回原籍的人数对于整个荆襄而言,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留下的属于早已习惯了自耕自种生活,并且脾气不柔顺的桀骜之人。   然后,朱见济又在大臣之中征求意见,询问这些精英们如何解决流民。   虽然搞出来土地兼并的很多也是这些人,但荆襄流民有百万之众,多有不驯者,他对于湖广一省的情况也没有深入了解过,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乱子。   而且在几次考成之后,朱见济对此时的大明官员素质还是有些信心的。   总比以前摸鱼党充斥朝堂的好。   最后,翰林院侍读周洪谟上疏,请求朝廷借用东晋时期侨置郡民的方法,在湖广广设州府县镇,设置官吏、编户齐民、以轻徭薄赋为诱饵,吸引流民走出大山,让他们安居生业。   如此,才是最根本的解决之法。   流民遁入湖广荒野之地,起因就是为了求生。   如果朝廷继续将荆襄山区视为禁脔,独占山川之利,就为了莫须有的“恐流民聚众闹事”,那最终只会让担忧变成现实。   正如朱见济曾经在报纸上对百官强调过的,“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要求官员要爱护百姓,听取群众意见,不可以不接地气搞“一拍大腿,有了”的糟心事。   老百姓的诉求朝廷视而不见,还一意孤行的推广落后法令,那自然是要跟人民群众对着干了。   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朱见济高兴的笑纳,给周洪谟升职加薪,让他掌管翰林院事务。   又依照他的话,“因原襄阳府辖之郧县地接河、陕,路通水陆,居竹山、房县、上津、商洛诸县之中,为四通八达要地”,将郧县设置为郧阳府,并且让原来的江西按察使原杰转为郧阳经略,安抚流民,给了他堪比布政使的权力。   目前,原杰已经到任,并且四处派人调查当地情况,向流民宣布朝廷的新政策。   比如说他们能获得自己耕种了好几年的土地、入户当地成为合法居民,还有额外的免税优待。   自己能够合法的种地,这对中国人来说是个不可抗拒的诱惑。   不过除此之外,一味的怀柔是不能彻底解决流民们的。   百万之众聚于一处,难免会产生一些野心家。   原杰在宣传政令之时,就被当地占山为王的几个寨主给堵过,他们还企图鼓动别人,不服从朝廷号令。   于是朱见济又命自己的小伙伴徐永宁他们带兵前往湖广,武力威慑,以为后援。   反正东南那边的硬骨头都砍得差不多了,中部地区可以给他们当新地图刷。   根据原杰最新的报表,新政策的推行已经取得了良好成果。   比起原历史记载中,土木帝想通过武力强行把流民驱赶回原籍,还**反抗的做法,“怀柔”显然更有成效。   可要想收取成果,还得等上一两年,朱见济只能祈祷这几年湖广不要出现强大的自然灾害,能让刚刚稳定下来的流民安心开发那片土地,成就“湖广熟,天下足”这句后世著名的谚语。   “恩科开办的如何?”   朱见济捏住怀里肥猫叠出来的肚子,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的恩科还没弄好呢! 第173章 :恩科刷新出的人才   按照原本的规矩,恩科和正常科举,通常都会放在三月份举行。   可乾圣元年的情况不是“不同以往”嘛!   南方的改土归流还在进行收尾,要设立新的州县清田理户搞的如火如荼,征调过去的官兵不断冲击着地方上的地主势力,杀的手都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地方交通不免遭到破坏,阻断了部分南边的举子北上科考的道路。   加上大明本就地域辽阔,政令传达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更让他们难以及时赶到。   于是朱见济让礼部酌情将恩科开始时间往后面推了一个月。   这个命令让各地举子对新皇的夸赞再一次上了高峰,把朱见济在南方的各种杀人姿势放到了脑后,冲淡了乾圣元年的杀气。   哪怕南边北边都有军队行动,都有流血事件发生,可读书人当官最重要!   如今会试已经结束,明天就要放榜,然后就得展开殿试了。   因为编修已经成书的寰宇通志有功,加上本就是前朝老资格,由此被任命为新礼部尚书的陆瑜将会试情况禀报给皇帝。   “各举子中,会试优良者鲜少不过有一人却是数算达到九十分以上的。”   这次因为是皇帝开恩另加的科举机会,本就以统治者的心意为主,所以留给朱见济的操作空间非常大。   加上在上一届科举中,已经添加过数算等题目,于是朱见济干脆按照后世模板出了份卷子,给每个题目都标上了分额,让礼部按照分数录取。   这种法子考生从未见过,好在题目内容跟他们以前经历的没多大区别,仍旧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当今天子从小就特立独行。   他们去挑这些无关紧要的刺,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而且单纯按照分数录取,加上糊名制,也让考生在之后觉得更为公平一些。   以前的科举能不能中奖,其实很大程度也得看主考官本人的口味如何。   如果文章写的入他眼,那排名自然会高一些,反之则很有可能名落孙山。   所以不论大考小考,在考试之前,学子们都会去搜集下主考官的消息,判断一下他的口味倾向,然后对号入座。   榜上能否有名,名次又是多少,结果还得看玄学。   而且不善于写文章,却擅长数算的人才,总有可能不被录取。   吴敬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到现在都还是个皇帝赏赐的同进士出身。   如今好了,就算仍旧有进士、明经等科目需要去试探下考官的味蕾,但数算等其他科目却是明确了分数的。   只要保证测算正确,法条背的熟练,那总分就能拉上去一些,也方便考生之后估算自己能不能金榜题名。   再说这次数算、明法等新科目的比重较大,更容易让人明白自己的下场了。   “有这么高的分数?”   “那人叫什么?”   陆瑜回道,“那人名叫陈献章,乃是广州府的人。”   广州岭南之地,在文化方面,现在还属于不发达地区。   明朝的科举中奖率朱见济也曾看过,大多为江西、江浙等地的学子,岭南等其他地方,则是被视为文学不及之地。   现在却是杀出来了一匹黑马,这让皇帝非常好奇。   萧滋闻言,脸色却是变了。   他是记得这个人的。   景泰二年的科举考试,正是萧滋担任主考官,正巧陈献章也参考了那一次会试。   萧滋对于陈献章的印象非常不好,因为他的文章写的肆意汪洋,被其觉得“不遵圣人之教,虽才思敏捷,却必为离经叛道之徒”。   于是他大笔一挥,将之辍落。   现在陈献章在新朝的第一次科举便将同科举子踩在脚下,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岂不是说明他的眼光有问题?   但陈循和商辂他们顺势夸起了这个人,让萧滋找不到发言的机会。   而且他想起至今仍在地方官场徘徊的江渊,最后还是闭了嘴。   陈献章即便金榜题名,那也得入翰林磨几年。   得罪他,自己是不怕的。   可得罪了皇帝,那就会有大问题了!   朱见济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只是在阁臣们的一致好评下,对陈献章这人好奇了起来。   他命人取来陈献章会试的卷子,要亲自过目。   而叠放整整齐齐的试卷一端上来,朱见济一眼扫过去,就点起了头。   数算的求解过程,此人写的简单分明,逻辑非常通顺,对比起其他学子还有点不太顺手的磕磕绊绊,可谓数学高手了。   明法方面,每条法规都能详细解答,题目中列举的案件也被一一分析,结合情况给出了最佳的判断,可见此人不偏不倚的性格。   如此,他能得高分也不意外了。   让朱见济惊喜的是,陈献章的文章写的极为精妙,还隐隐透出“疑古”之态。   要知道,科举考试的题目,最喜欢从经典老书里面挑几句话,然后让考生自己猜测这话的含义,随后引申成一篇议论文。   让读书人时刻都离不开“圣人教诲”!   很多学子循规蹈矩,不敢质疑先贤,但陈献章却是很有胆量。   虽然在这背后,也有朱见济的功劳   自打前朝之时,还是储君的皇帝亲自在文政杂谈上发表文章,明确提出“尊孔复古”后,就给大明一潭死水般的思想界搅动了一下,让其动荡起来。   虽然朱见济知道自己的思想水平不足以另开一脉成就文学宗师,加上统治者亲自下场影响不好,没有拿着后世的观念强行套用于这个时代,但他在背后提出某些新鲜观点,支持几位叛逆者,还是有能力的。   再者,景泰朝的大辩论引出来了不少不满于现状的民间键客,后面他们也频繁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哪里不能再匿名,说点大实话会被人群起而攻之,但能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也是不带怕的。   到现在,文政杂谈都改版无数回了,还成了一天一刊的,就为了能把各方的辩论文章及时发表出去。   在京城周边,提倡新思想,反对旧有风气,特别是批判官场浮华清谈之风已经形成了时尚,吸引了不少正处在叛逆期的年轻学子。   可朱见济知道,京城能如此,不代表岭南能如此。   陈献章能做到这个份上,很大可能是自学成才。   于是还没有见面,朱见济就对这人非常有好感了。   “等殿试的时候,朕要好生瞧瞧他!”   皇帝把将卷子还回去,心里对监考有了点期待。   其实他对于看人埋头考试是有些不耐烦的。   太无聊了!   幸好刷了个人才出来。   而既然有人才要蹦哒进自己怀里,朱见济就觉得有了动力。   随后散会,朱见济又处理了一些宫中杂事,便换上了一身便服,准备出宫。   他已经很久没去外面视察一下自己的产业了。   虽然以皇帝之尊,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亲力亲为,但还是那句老话   不接地气,便要脱离社会实际了。   只听底下人给自己打报告,那某些人阳奉阴违怎么办?   “官”字,那可是上下两张口啊。 第174章 :育种田和纺织厂   他首先去的,是皇庄那里。   作为农会模式的发源地,而且有“皇帝所有”这个招牌在,顺天府周边的皇庄发展的非常顺利。   朱见济接见了几个老农夫。   对方还是有些瑟缩,但膝盖起码没打抖了,胆气也显得多了。   他们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捧着茶水,回着皇帝的话。   “今年的麦子长势不错,应该又是一个好年景。”   “庄子里的管事都很厚道,没有欺负咱们。”   皇庄的管理人员这些年也换过两批了,特别是朱见济登基之后,要对自己的手下论功行赏,原东宫秘书处的人当然不能放过。   于是不少人都得到了调任升职,入了司礼监、内官监等重要部门。   现在管理皇庄的,应该是马冲新收的干儿子。   估计是被干爹提点过,这人干的也算矜矜业业,不敢仗着朱见济当皇帝后,因为事忙而减少了来皇庄视察的频率,就做些欺负人的事。   朱见济对此很满意。   果然,身边的人很重要。   选对了马冲,那有很多事是不需要他去多虑的。   朱见济让老农带着自己在皇庄里逛逛。   “宿舍里面还住人吗?”   “住的住的!”   只是因为日子好过以后,很多人都成家了,为了不浪费地方,集体宿舍又被改装成了几个隔间,分给人住。   “这些农具呢?”   “都是小院里的先生新做出来的,咱们现在还在等麦子熟,囤在这里还有一些是借给旁边的农户了。”   “原来如此。”   朱见济跟着他们转了一圈,然后就去了育种田那边。   所谓育种田,是朱见济交给皇庄的一个任务   考虑到国内的农作物产量不高,想要获得土豆、玉米这种能够改变社会的“佳禾”还得等到大明的船队到达美洲。   可远航的大船还有修起来,郑和宝船虽然符合条件,但造价过于高昂,耗时也过于漫长了。   即便有洋流可以借力,可就算一路上风平浪静,也得花费很久的时间。   朱见济等得起,步入小冰河期的大明却等不起,被天灾蹂躏的大明老百姓也等不起。   所以他需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自己去培育一些产量更高的良种出来。   他没有在大明找到类似于后世大德鲁伊的存在,只能依靠有丰富种田经验的老农来进行这个计划。   去年朱见济在某次视察皇庄农田的水稻长势之时,曾经发现过一株高出众稻之上的水稻,在一堆同类中鹤立鸡群,气场不凡。   他立马相中了这个稻子,感觉自己再一次受到了祖宗点化。   当时正好是七八月份,在华北之地,普通的水稻还在孕育自己的大米呢,可这株稻子的子实捏上去却已经饱满坚实了。   朱见济让一个老农过来鉴定一下,得到了“这稻子早熟”的结论。   为了证明这种早熟性状是否能遗传下去,朱见济便满怀希望的把这株稻的种子单独收下来,让皇庄的专业人员开辟了一块实验田特别负责。   现在,那些特殊的水稻种子早就育苗移栽去了田里,长的郁郁青青。   而根据照看这些水稻的老农所述,这些稻子可能会像它们的母株一样早熟。   走在育种田这片希望的田野上,皇帝弯下腰亲自摸了摸那稻苗,对于旁边的老农说道,“若是这种水稻能培育成功,并在各地推广,天下应该能少一些饥馑之民了。”   老农被朱见济的话感动的老泪纵横,“陛下挂念百姓若此,真是少见的仁德之君!”   他就是被朱见济改变命运的万千百姓一员,说这话完全发自肺腑,没有一点拍马屁的意思。   但朱见济也没被这夸奖给吹得飘飘然,他只是鼓励负责这部分的老农,“来日佳禾功成,诸位都得成大明的功臣。”   “国之根本,民之根本,都在于一个农字,这也是朕一开始便安排人去研发新农具的初衷。”   “农业发展好了,粮食能让人多吃一点,大明上下才有力气走的更前到时候,朕要给你们这些功臣封官赐爵,以做嘉奖!”   这不是假话。   就在朱见济登基奖赏心腹之时,就向陈研等工匠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瓘玉局参与望远镜制造者,如陈研等主力,受封“望远伯”、“博望伯”等爵位,其余人升官发财,允许其子女入当初朱见济在东宫时设立的学堂学习,为“天子门生”,算是鱼跃龙门,完成阶级蜕变了。   研究出火炮、火枪的匠人也是同样待遇,让大明又新增了十来位爵爷,同时又对军器监和宫中兵仗局等匠工进行恩赏,去掉了他们全家的户籍限制,赐予良田和子女科举入仕资格。   这种大肆封赏科研人员的行为放到大明朝臣眼里,并不是很能让他们接受。   但朱见济把边疆来的各种关于“排队枪毙”“火力炮轰”取得的成果扔出来,实打实的功绩加上皇帝眼中的警告,让想要反对的臣子闭了嘴。   谁让他们摊上的是一位刚上台就敢动刀子的天子?   而且内阁六部诸臣都跟着皇帝走,谁敢乱说话?   匠户封爵之事,还成了民间持续一个月的谈话内容,勉强扭转了一点世人对于匠户的歧视。   所以朱见济此时给出的承诺,是很有可能兑现的。   甚至朝堂的阻力都会变小!   依照看不起“奇淫巧技”的传统,匠户当官封爵他们还能哔哔两句,可对有作为的农人却是不敢多说的。   自古至今,农本思想嘛!   老农激动的又想跪下,被朱见济打断后嘴上不停的说道,“草民谢陛下大恩大德!”   “是朕要替万民谢谢你们才对!”   朱见济摆摆手,再看了一眼育种田,便转去皇家纺织厂那里。   在黄氏机发明之后,织布厂也扩张了业务,成了纺织厂。   此时的厂子已经发展壮大,因为人手充足,又有皇家招牌,资金雄厚,所以每天能生产出成千上万匹布,算是江北之地的布业领头羊了。   在以皇家纺织厂为主导的新式工厂冲击下,此时江北的棉布价格已经下降了很多,老百姓家中基本都能攒点钱,逢年过节给自己扯一匹新布做衣服,并且还对南方的布匹市场发起了冲击。   而物美价廉的商品无论到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   南方虽然气候热上一些,可他们那儿的冬天属于魔法攻击,同样需要厚实的棉衣保护自己的生命值,所以市场仍然广阔。   在过去的形势下,南方一直都是占据纺织业的龙头位置,江南之地多种棉麻等经济作物,有时候粮食还得来北方购买。   因为当地人算了算账,发现跨过大江大河买米粮的钱还比不上将田地用来种棉花来得多,于是宁可多跑路,也想追求丰厚的利润。   但现在,南北双方一转形势,让江南的布商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知道短短几年里,北边的同行是吃了什么药,让对方变得这么凶猛能干。   自己在这样的凶狠冲击之下,喘着大气,无力反抗,出了一身的汗。   有人派出商业间谍企图一探究竟。   奈何北方有个布业商会,很多布商都在其中抱了团,不会轻易的把自己的技术优势透露给南边来的竞争对手。   特别是在朱见济对他们征收了“专利费”后,花了钱的商人更觉得自己付出了太多,绝对不能再受损失了!   北方布商们也清楚,比起自己,江南本就盛产棉麻,拥有充足的原材料,人口也多,一旦没有了技术差距,对方重新碾压自己将是短时间内必然会发生的事。   所以不用朱见济多去监督他们,以防冷酷无情的商人压榨劳动力,对方宁愿出更多的工资跟当地熟悉的工人签合同,也不想收一些外来可疑人物,泄露了黄氏机这等机密。   赚钱嘛,当然得花些心思才行!   第175:偶遇陈献章   “咱们厂子的待遇是最好的,我家里亲戚就特别羡慕我能来这儿干活呢!”   “我也是,我现在赚钱给自己买花簪子,家里也有人过来提亲了不过我自己日子过得去,才不想嫁人呢!”   朱见济到了纺织厂后,除了过问管理人员近来的工厂情况,还问了一些工人的话,尽量做到“体察民意”。   好在听到的大多是好话,看说话人脸上的笑容也不像是被人提前警告过的,颇具真诚。   这让朱见济有些自豪。   因为纺织厂里的人员仍旧是女工居多,而以此时女子的社会地位,能让她们当着皇帝的面展露出轻松快意的笑脸,明显是生活里无忧的。   女性大多感性,心思也纯洁,加上朱见济最近又把肉养了回来,让自己显得圆润亲和,比起皇庄中老农的拘谨,这边的女工却是开放不少。   至于她们口中的待遇问题,更是值得朱见济往自己脸上贴金。   谁让带皇家招牌的都是国企呢,相比起私人开的纺织厂,皇家各种厂子已经在民间培养出了良好口碑,每次对外宣布招人,都能吸引来无数人。   而女工话中透露出来的其他信息,也让朱见济捧着茶水呼了口气。   在新式纺织技术出现的第六个年头,最先搭上这个风口的很多女子,手中已经积累起了足够的生活资产,可以说实现了“经济独立”。   而她们大多出身贫寒之家,家里老幼都依靠于女工纺织来获得收入,在正常情况下,她们的家庭地位也得到了提升。   这种变化让女工的精神世界得以稍稍蜕变。   “我爹娘催我嫁人,说没男人过不下去,可我自己活的很好啊!”   “而且我还不用缠脚呢!”   旁边的女工叽叽喳喳的说着。   “朕也不喜欢人缠脚要是下旨禁了这东西,你们觉得怎么样?”朱见济忽然笑道。   她们停了话,沉思后却是无所谓的说道,“我等小百姓缠脚不缠脚都是小事,得那些老爷们不喜欢看我们缠脚了才行。”   要按照基层人众的生活方式,缠脚对他们进行生产活动其实是一种很大伤害,因为女人好歹有力气能干活,但脚被独束住了以后,那她们的劳动能力就下降了。   可没办法,此时的话语权很大程度掌握在读书人手里。   这些人科举有成之后,最差也能在乡下当个清闲的地主,然后控制住他名下的佃户和附近的农民。   他们吃喝不愁,当然是要按自己的心意来收集好玩的。   这种情况,北边还好一点,东南富庶多年,什么扬州瘦马,江淮名妓,早就糜烂开了。   不过东南不是才被清理了一遍嘛!   朱见济派兵杀了一群脑子有病的,镇压了骨头缺钙的,又收留了一些懂眼色会跪舔的   加上对外战争的胜利又给他添了一层威望,大明此时的各种老爷们都对之胆颤。   让他们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又有何难?   他的圣旨,谁听不懂?   这可比以前的情况舒心多了。   于是朱见济对着自己的秘书处长马冲吩咐,“回去后找孔公诚,把朕的意思告诉他。”   以这位孔家主的灵范,朱见济知道他会怎么做。   而问完了这些话,朱见济便离开了纺织厂,又去周围转了转,算是微服私访了。   他此时身量已经长的差不多了,一身肥膘更是横添了几分富贵之气,让人一看就知道此子不凡,有王腾之资。   加上这几年持续的“扫除黑黄势力”运动,让京郊之地的风气大为好转,于是根本没人敢去瞎惹穿着便服的皇帝。   这让朱见济还有点小失望,感觉失去了一次极好的装逼机会。   骑着特意挑选出的温顺矮马走在京郊的水泥地上,本想着要不要买一点小玩意儿回去给两个妹妹当礼物,朱见济却是见到了陈献章。   因为看过这人的文章,对其上心后,他还特意让人拿来对方的画像看了一眼,知道对方长的大体模样   按着科举的严格流程,考试之前是要对画像,看是不是别人替考的。   更重要的是,陈献章一口的广州口音,在北京大老爷们“地道”的官话中不停的“咩啊”,极为突兀,让朱见济想不认出都难。   他坐在路边的一棵树下享受树荫,让人去把陈献章请过来。   关于陈献章如何在民间野蛮生长成今日模样,朱见济还是很好奇的。   根据锦衣卫的调查,这人在正统十三年,便因为中了会试副榜,进入国子监学习,等景泰二年再参加会试,不幸被萧滋看低,辣手摧花了一回,之后对考试失去了信心,去了地方游学。   当时的陈献章,也就二十四岁。   还处在思想活跃,并且有勇气探究世界真理的阶段。   等到此人二十七岁时,又听闻当时大儒吴与弼在江西隐居讲学,跋山涉水的过去求教,于是成功拜入其人门下,跟他学习宋明理学源流,“明圣人之道,复孔、孟之传。”   不过陈献章的求知精神过于丰富,导致他在某些问题上跟吴与弼产生了分歧,于是在第二年,他又辞别了吴与弼,返回老家自己隐居苦读去了。   到现在才走出舒适圈,重新上考场搏杀。   眼下,陈献章已然三十四岁。   至于吴与弼其人,朱见济也是久闻其大名。   他爹景泰帝之时,就想过请这人入京给自己讲课,还特意让江西巡抚韩雍亲自前往,结果被对方拒绝了。   气的景泰帝难得引经据典的对着儿子抱怨过,“吴与弼有类于商山四皓,可我家青哥儿却不是汉惠帝!”   于是放弃了对这人的拉拢,父子俩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对于吴与弼,朱见济的印象便是此人身上,“当时贤人”、“理学宗师”等虚名过重。   他是个注重实际的人,再怎么宗师,不替皇帝打工那就是不可以的。   刚登基的时候高谷也曾提议让新帝招揽些名人替自己收取人望,但朱见济直接摇了头。   “学东西讲究经世致用,闭门读书的人朕是不喜欢的!”   “人望一说,难道此时朕还要他人托举才可立稳脚跟不成?”   名气都是吹出来的。   而替天子传播声望这活,德云社早就在干了。   如今世间,谁敢说当今天子是个不懂事的少年?!   地方的农会中,还有不少人给皇帝立牌位,把朱见济当神供着呢!   陈献章那边,他本在认真听路边摊的老板说着近些年京城在天子领导下产生的变化,就被人叫了一声。   “这位先生,我家公子想请你过去饮些茶水,讨教下学问。”   陈献章顺着侍从指的方向一看,就见一名体态富贵的少年坐在树下,身边不少人围着伺候,明显出身大户人家。   能在京城这边摆出这般排场,身边人还隐隐透出一股倨傲轻狂之气,这个大户,估计也不是一般的“大”。   陈献章没有拒绝邀请,起身走了过去。   朱见济让人给他搬了个凳子坐下,假装不了解情况的问道,“我刚刚听到了你的口音,是外地来的举子?”   “明天就是会试放榜的日子,怎么不去城里热闹,却跑来郊区?”   “是怕名落孙山,见不得人吗?”   对方一身布衣,听了话也不生气,反而落落大方,“回这位小贵人,在下的确是外地的。”   “至于会试放榜当初笔落交卷,结果已经成定局了,何须多做关注?能不能考上,不是多说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我久未来京城,见这里变了不少,干脆不闷在房里,出来走动一番。”   “我出来的时候,就算不多关注,也总能听到街边人在言论恩科放榜事宜,你这人倒是不同!”   朱见济笑了,“既然如此,你的学问应该也是和他人不同的。”   “正好我在家中也常听些老生常谈的话,早就听腻了,不如你来教教我?” 第175章 :陈献章很受冲击   陈献章微微一愣。   然后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成了话本主角。   虽然他此前在老家隐居苦学,但年少时候也是轻狂过的,市民间流行的各种话本情节,他要么看过,要么听过。   被路边的贵人偶遇,随即考校一番再得青眼,人生从此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娶公主   套路啊!   就是偶遇他的这位贵人年纪有点小了,这富态的身姿也不太符合话本里的描述。   陈献章被自己心里浮现出的想法逗笑。   “我家公子问你话呢,笑什么?”旁边的侍从一瞪眼,让陈献章别瞎想了,赶紧满足朱见济的要求。   朱见济让他退下,别惊扰了这野生的学问大师。   他还是很重要陈献章的。   “学问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学问自在心中,又存乎万物之中,只要有心求学,自然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   陈献章笑道。   他说的官话还带着很浓重的广州口音,所以特意说的慢了些,给贵人听懂的时间。   朱见济问他,“这是格物致知的道理?”   “万物之中皆有道理,应该也算吧”   在原历史轨迹上,陈献章虽然成为了岭南地区唯一从祀孔庙的大儒、大明朝从祀孔庙的四人之一、心学的奠基者,被后世尊为“圣代真儒”、“圣道南宗”、“岭南一人”等,但他现在到底只有三十四岁。   三十四岁的陈献章还没有达到学问大成的地步,本身还没有和明朝流行的程朱理学进行决裂。   他此时已经提出了“人贵疑”的观点,鼓励人对权威进行质疑,并且自己做出注解,可还没有把一切融会贯通。   所以当朱见济提到“格物致知”的时候,他没有多想,点头默认了。   结果朱见济却是眼睛晶亮的眨巴了一下,给他挖了一个坑,“那这个知,指的又是什么?”   “是智慧?还是知识?或是人本身的心中良知?”   这个问题,自古便是儒学家的一大难题。   因为“格物致知”四个字喊起来响亮,可追根究底,只有在大学的一个小段落里提到过,在其后却没有作出任何解释,也未有任何先秦古籍使用过“格物”与“致知”这两个词汇而可供参照意涵。   如此,遂使“格物致知”的真正意义成为了儒学思想的难解之谜。   历朝历代,都有学者企图解释这四个字的意思,并且把自己的说法定为正统。   也就在元朝时候,蒙元皇帝将朱熹的四书集注采用为科举取士的应试准则,随后被太祖皇帝独尊为官方正统思想,这才使得朱熹对“格物致知”的解释成了主流。   现在,一个偶遇的富家少年直接把“知”延伸出了三个意思,然后对自己发出了疑问。   陈献章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不是一般人物。   这个年龄段的正常孩子,也不会提出这种刁钻的问题。   但凡在这三个中任选其一,都能算是一家流派了。   “诸位先贤都未曾彻底解读过格什么物,致什么知的事在下又如何能懂?”   陈献章大叹一声,对着朱见济起立拱手,行以同辈之礼,“小兄弟出口便有不凡之气魄,不知是何方人士,或者家中师长为哪位大贤?”   旁边的侍从都在对陈献章瞪眼。   同辈的礼仪,你配吗!   不过朱见济没在乎这种小问题,站起来颠了颠自己肚子上的赘肉,反过去又给陈献章出了个难题。   “理是什么?”   “程朱之学的理是三纲五常,陆九渊的理是人之本心,可理本身就有道理之意”   “是气?是心?是道?”   “可惜自宋至今,儒家大师鲜少再有,天下研究学问的,也都循规蹈矩,没有突破,事事尊崇古人,让这些东西各有说法,学派之间吵得不可开交。”   “我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奈何当真是代代不如前人,以至于当今天子搞了个尊孔复古出来若是今人远超古人,又从何来载?”   “你若是要做学问,就大胆一些,莫要跟和尚一样守清规戒律,只要于国家有益,也不要担心自己成不容于世俗的狂人。”   “当然,做学问的目的是经世致用,千万别学此时的大儒,苦修了自己,端庄严肃了一辈子,也未曾给国家百姓添一份钱粮!”   他说了一大段话,把陈献章讲的心中大动。   “公子到底是哪家人物?”   怎么言语之间还跟自己很熟似的?   “你以后就知道了!”   朱见济让人把自己的马牵过来,翻身上去。   离开之前,他还特意把身上带着的小玉佩送给了陈献章。   “今日偶遇,我是孟浪了一些,倒是没给你说话的机会。”   “这块玉牌就当贺礼了,提前庆贺一下明日放榜的头名!”   陈献章愣愣的接过玉牌,被朱见济的话说的大惊失色。   有之前把他绕晕的各种问题做铺垫,他对眼前少年的话是颇有相信的。   而会试的排名,又岂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这次是恩科,听闻天子极为重视,谁敢泄露?   陈献章努力让自己从那些问题里抽出来心思,想着在京城之中有这样地位,又有这般水平的少年   结果,   他差点绷不住一身风轻云淡的气质,拿着玉牌的手都抖了起来。   可惜朱见济已经带着人打马走了,没有给他高呼万岁的机会。   各自回家,陈献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回老家潜心学问后,其实已经看淡功名利禄了。   如果不是他的好友来信,说新皇登基开了恩科,并且在信中猛烈夸赞新皇是如何的有为之君,一上台就给朝堂带去了一股新风气,让他千万不能错过如此明君,这才说动了在家宅居了数年的陈献章。   而在老家的时候,陈献章其实对朝廷大政,也是有些接触和感悟的。   他家在广州嘛,两广之地,本就有众多土司。   前朝改土归流,清缴土司势力后便广设学院,推广儒学,教化当地蛮夷,让陈献章拍手叫好!   正是因为见证了这一事件对民间风貌的改变,陈献章才决定听从好友提议,再入京参考一次。   他在路上,见识到的风景更多。   像农会这种东西,完全让陈献章说不出话。   当然,迫害地主的官兵也让他吃了不少惊吓,好在他是去参与国家抡才大典的,一路自然有官员为之行方便,不然陈献章一个普通人,非得吃更多苦头不可。   等他越靠近直隶,那景物越是不同。   廉价的布匹、饱食的百姓、作风日益放开的家庭妇女和无处不在的德云社成员每一样都让陈献章大开眼界。   他在京城中跟人合租了一个小院子备考,除了每日读书刷题,还要留心报纸。   陈献章非常喜欢看文政杂谈上的各种文章。   上面体现出的思想活跃和“叛经离道”,简直让他为之着迷。   可惜他来的太晚,没能买到往期报纸。   听说前朝关于北孔的大辩论,连太子和诸大臣都下场刊文了,那时候的思想冲击威力更大。   好在陈献章又打听到,附近的农家喜欢收集报纸,把它当做廉价书本给家中少儿认字,便出城到处求取这些旧时报纸,连放榜这种事都不在乎了。   然后,他就遇到了朱见济。   这个风一样的少年君主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那些问题更是困扰的陈献章无心睡眠,大半夜也瞪着双眼睛,跟房东家养的狸奴面对面的比谁更有精神。   可朱见济这个罪魁祸首回宫后,先是把从外面买回来的新鲜东西送给老妈跟两妹妹,跟长辈们说了些自己的近况,又是清理了下身体,熏香完毕后就香喷喷的睡觉去了。   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思念自己。 第176章 :大明的思想需要新血液   “陈兄!”   “你是会试第一!”   第二天放榜后,跟他同租房子的朋友兴奋的跑回来,边走边喊。   虽然他自己没金榜题名,但在这儿的一段时间,也算是托了陈献章的福,由他指点了不少东西,长期拉后腿的数算水平改善了不少。   成绩出来后,这位同居的朋友上了副榜,可以入国子监读书。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所以跟陈献章报喜起来,眉飞色舞,一点酸气都没有。   结果一夜没睡的陈献章只是衣冠不整的拉开门说了一句,“咦!”   “我中了!”   随即把门一关,又回去补觉了。   报喜的朋友惊讶他一夜之间颓废如此,连会试头名的消息都没能刺激到他。   对方趴到窗户边上,本想劝说陈献章收拾收拾,外面还有不少等着他出去庆贺的同科学子呢,却见陈献章连鞋子都未曾脱下,整个人卧在床上,鼾声如雷。   朋友“嗨”了一声,却也没再去打扰。   等到殿试那天。   朱见济穿戴整齐的坐在宝座上,看着新科贡士们一个个的走进来。   他们之中有些人看上去很紧张,但也有一些貌似轻松的。   毕竟只要过了会试,那就能当官了。   殿试只是确定最后的排名如何,是不会刷人下去的。   皇帝挥了下手,让他们抬起头来。   一直低着,对脖子不好。   陈献章作为会试头名,走在最前面,微微抬头后,即便不能直视圣颜,但偷瞄一下,也能认出上座的确是自己偶遇的那位少年。   只是换成了帝王龙袍后,让对方浑圆的身材少了几分富贵,多了点霸道的感觉。   想来等年纪上去,青春期迅速发育后,能更加有威严。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迅速收回视线,不敢冒犯天子。   陈献章脸上的黑眼圈还没有退完,可见朱见济关于“世间真理”的问题,还在他的梦里徘徊了好几天。   不过也许是有了些头绪,这人精神振振,除了黑眼圈浓了点,并没有多少颓败之气。   加上他在这科贡士里算是年轻的,眉目儒雅,看的旁边围观的大臣也微微点头。   官员代表朝廷颜面,长的太差可不行。   “今日殿试,是朕给你们出的题目!”   等人缓了缓,朱见济站起来,让捧着考卷的朝官开始分发,一边对考生们说些“考试注意项目”。   “这次殿试,朕要考你们两个问题”   “一个,是为何而学,诸位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一个,则是策论。”   “大明边疆辽阔,四面皆有不驯之蛮夷,针对这点,我朝该如何制之?国家之内,又该如何?”   堂下的考生闻言,都紧张起来。   因为这两个题目都太广泛了!   描述起来,可不是能轻松搞定的。   新皇果然不喜欢按理出牌,一来就玩这么大!   幸好这是在殿试,不然这官就当不成了。   提笔研磨,考生们闭眼思虑一阵后,便开始写起了自己的议论文。   陈献章坐在其中,感受到来自旁边君臣的视线,重重吐出胸中闷气后,也写了起来。   “陛下这次出的考题艰难,若是真能言之有物,那便有望成我朝未来的栋梁了!”   朱见济身边的徐有贞看着奋笔疾书的贡士们感叹一句,顺便吹捧皇帝。   小皇帝轻轻一笑,“朕出的题目,很难吗?”   只要那些考生到了京城后不要成天闷着苦读,而是花些心思去看看报纸上的各种咨询,收集朝廷这些年推出的新政策,摸准自己这个皇帝的心思并不难。   虽说古代的消息传递速度非常缓慢,但这里到底是京城。   是有文政杂谈和德云社的地方。   前者是官方出版,上面多得是议论朝廷大政的文章。   后者是皇家隐藏在民间的喉舌,本就能拿到前线第一手资料,然后编成利于流传的段子去外面。   由此,就看那些考生的脑子灵不灵敏了。   朱见济下去走了几圈,看了看某些人的答案。   靠近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僵了僵,好在拿笔的手够稳当,没有紧张到写错别字。   当他走到陈献章身边时,这人已经完全投入写作之中,两耳不闻身外事。   他是看过很多期报纸的,又有偶遇时得闻皇帝天音,沉思了这么多天,也该下笔如有神。   而他写的东西也没让朱见济失望。   当看到上面的“学以致用”、“学以为国”以求“直达本心良知”,并且有理有据的论证起其观点,并不是其他学子空荡荡的“为往圣继绝学”时,朱见济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且陈献章的书法写的十分漂亮,赏心悦目,足以再让朱见济给他加几分。   他陪着这群贡士考完,然后才在众人的拱卫下,带着卷子离去。   几日后公布殿试排名,陈献章被御笔点为状元,由他带头,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簪花,春风得意,让人好好见识了一番新朝进士的风光。   “陛下对新科状元很是满意嘛!”   就在朱见济站在城门之上,感叹“天下英才尽入我彀中”时,卢忠赔笑道。   朱见济没理由否认,“不错,陈献章的确是个人才。”   但马冲又对此不解,“朝堂上能臣不少,陛下何必对一个进士花心思?”   别人看来,状元郎是风光体面的,可在朝廷里,这人起码要在翰林院中熬不少日子才能出头。   论权势地位,连自己这个太监都比不上!   “你啊你,多读书!”   朱见济摇头叹息。   他现在手里能办事的人是有很多,不论中央还是地方,在考成法和皇帝手握兵权的威慑下,大多会安心做事,不敢胡来。   可要想政策持续下去,改变整个大明的面貌,只埋头做事是不行的。   他们要把自己做的想的,宣扬出去!   还是老前辈的话说的精妙舆论战场,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   现在通过德云社和发行报纸,朱见济对大明的民间言论有了基础掌握,但士大夫的脑子里还充满了他们从“圣贤书”里学来的私货。   程朱理学僵化之后,当代大儒讲求的,大多是刻板礼教,每天计划好自己穿什么做什么,活得跟个傀儡一样,还利用自己的地位,要求别人跟着他学习。   不学你就是叛经离道!   不学你就是存人欲,灭天理!   至于对方受不了这样的束缚,希望获得更多的自由空气,追求灵魂通透,那就不关理学大师们的事了。   朱见济上位之后,在东南大开杀戒的事更让他们哔哔不已。   根据卢忠的情报,有不少士大夫躲在家门之中,小声骂当今天子有暴君之相。   这差点让朱见济笑出声。   老百姓夸他仁德,某些人却说他残暴感情他小小年纪,还有两幅面孔?   他能猜到,已经有些士大夫在预备着,等乾圣朝结束之后,就针对朱见济这个皇帝编一些野史故意摸黑,就像原历史上的明宪宗一样   明明是个中兴之主,结果在后世人眼里,可怜的宪宗就成御姐控了,他那个丢了河套的儿子才是大明的救星。   直到后世信息大爆炸,人人都能识字读书,才慢慢打破这些人编造出的虚假形象。   朱见济需要解决掉他们,并且是一劳永逸的解决。   靠杀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全面普及知识,以目前的生产力而言,也很难做到。   所以,他要扶持一个站在自己立场上的儒家大师作为代言人,抨击落后腐朽的礼教,让士大夫学习新的东西。   大明,需要一场“新文化运动”!   这位大师要善于做学问,并且能吸引人追随于他,开创新思想新流派。   就像后世的王阳明一样,为大明的士大夫们注入新鲜血液。   孔公诚做不到。   他最大的倚仗,是“孔夫子”这个招牌和站队能力,只说做学问,他还无法成为一代宗师。   但陈献章有这个潜力。 第177章 :皇帝找到了郑和航海日志   文化和社会经济水平的发展是相辅相成的。   虽然常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当基础稳定后,双方将就会出现互相影响。   好的政策和思想有利于促进经济,反之则是会产生抑制效果。   现在大明的边关少有战事。   在科技差距和朱见济下血本的提高军队待遇,使其受到近代军事训练的情况下,本就处于历史衰落期的蒙古更加难以崛起。   瓦剌这个在十年前还能给大明带来阴影的草原势力,已经在不断的内斗和大明武力压制下,被打断了腿。   新任首领达巴拉干干脆认了朱见济当干爹,天天喊爸爸,丝毫不觉得羞耻。   而它的老伙伴鞑靼,则是还在经历瓦剌的过去,生活内容仍然是内斗、内斗和内斗。   听说毛里孩在带着他的傀儡大汗过去之后,那些家伙的内斗更厉害了。   根本不用大明天兵出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打死。   朱见济觉得,那些家伙穷的连铁锅烂了都没法补,打又打不过武力提升后的明朝天兵,除了给大明当狗,他们别无选择。   他不需要再把草原放在眼里了。   外部没有压力。   而内部,在改土归流后,大明将西南的土司领地尽收囊中,又增加了一大块可以收税的地方,加上他抑制了一波土地兼并,想来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国内的情况也可以稳定下来。   所以是时候改变一下大明的思想了!   他视察了自己的产业后,发现其中不少人的想法有所进步。   纺织业、农业以及基础建设的进步,都催生出了一批渴求新“道统”的人。   也许他们现在还有些懵懂,沉迷在赚大钱的快乐里无法自拔,可时间一久,就会寻找起自己做事的合法性。   新兴的阶级是需要时代给自己一个说法的。   这群人,算上之前被大辩论事件引出来的潜水分子,以及朱见济这个皇帝充当幕后推手,力量还是足够去挑战下传统道德礼教的。   后世的思想运动,背景比此时艰难无数倍,不还是搞起来了?   自己现在是实权帝王,又怕什么?   而在遥远的欧罗巴那边按照正常的时间轴,应该正在进行文艺复兴?   就看看大明跟他们,谁先一步解放思想吧!   朱见济相信以大明朝地大物博,永远不会缺自己想要的人才。   陈献章打马御街前,浑然不知自己以后会走上怎样的道路。   等新科进士稳定下来后,朝廷便要给他们安排工作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这批进士除了寥寥几位入了翰林院,其余的都被外放到地方做官去了,打破了以往的惯例!   在此时的某些人心里,已经有了“非翰林,不高官”的想法,被放去地方,那是同进士或者低排名进士才会遇到的事情。   谁不想当个清贵的翰林学士,留在中央陪皇帝读书呢?   皇帝是对这次选拔的进士不满意?   可这是恩科,最终的题目和阅卷都由小皇帝亲自过手,怎么可能选出不符合他心意的人?   惊讶之后,有人回过味来,顿悟了皇帝这一手动作的真意   朝堂之上虽说极大部分都是景泰朝的老臣,可也是被朱见济调教过好几年的,毕竟先帝在位之时,差不多是太子执政理事。   既然如此,被鞭挞了这么多年,他们也不至于看不出皇帝的喜好。   这是一位重实际而不重浮华的统治者。   所谓的“圣人教诲”,忽悠不到他。   到现在,不少忽悠他和企图忽悠他的人,都已经滚出了朝堂,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就连他的内阁学士们,也去担任了实际官职,积累起工作经验来。   像商辂这位稀有的三元及第,便挂职了吏部侍郎,每天不是在内阁开会,就是去部门办公的路上。   吏部每天展开的绩效考核,也越来越重视地方工作成果   今年新被提拔入阁的工部尚书徐有贞,就因为治理黄河有功,被皇帝嘉奖了不少。   连德云社都为了歌颂他的功劳,特意编了个剧本,用各种表演方式表现徐尚书在黄河大堤上的英勇姿态。   搞的徐有贞每天都走路带风,见人还要会心一笑,露出猥琐的笑容问对方有没有看最近的火爆戏曲。   没看过就赶紧的去看!   再深入联想一些,景泰五年的进士们,入翰林的还少有展露锋芒的,可去地方上混的,已经风生水起了!   看来,“非翰林不高官”的规矩,要被打破了。   好在这个破规矩本来就没形成多久,打就打了,也没人敢跟皇帝吱一声。   而进士们也没有多少怨言。   他们能通过朱见济的恩科,那思维肯定是灵活的。   当他们得知陈献章之所以被钦定为状元,就是因为写了“经世致用”时,便在心里选好了未来的路。   “这是陛下御笔所书,赠予状元公,还望你去了地方为官,也别忘了做好学问。”   朱见济派遣身边的太监张永在陈献章临行之前送了本册子给他,还带了话。   小册子上面,记录的是朱见济从后世的各种思想流派中复制粘贴来的一些言论,尽量的选了些符合大明时代特征的,不至于太挑战人的三观。   不然某些做学问做到心发狂的家伙,还真有可能被刺激到疯掉。   陈献章感动的接过,然后跪谢皇恩。   旁边同行的人羡慕的看着他,也想有皇帝如此疼爱。   随后,进士们各奔东西,只等日后考成合格,再找机会调回中央。   至于朱见济,则是按照自己的正常作息,每天早起早睡,处理政务。   种子,他已经埋下去了。   只需要时间吹打,让之成长收获。   “这就是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时,留下的郑和出使水程?”   五月天气渐热,朱见济抽空骑了阵马当减肥,然后就换了身常服,去了皇家的档案库里。   想当初迁都北京,除了像黄册这种庞大重要的文献,因为担心搬动途中破坏了它,被留在了南京外,郑和的航海日志却没有被落下,一起带到了紫禁城中。   朱见济早就命人去将相关资料进行整理了。   随着天津港的修建逐渐完善,南京那边的龙江厂也重新恢复使用,也到把这贵重的文献请出来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他早就眼馋那还没被人开发染指过的海洋了!   可惜之前忙于国内事务,“攘外必先安内”,加上国库的银子长期用在打仗和赈灾之上,没有多余的资金拿去修建船只,这才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可现在大明稳定了,国库不再是饿肚子的状态,就算朱见济突然堕落自闭,学他爹一样垂拱而治,以后也能捞到一个“守成”的功劳。   于是,他躁动的小心脏便无法再忍耐下去。   再说了,之前抄了东南某些士绅的家,可是从他们那儿掏了几条海外贸易航线出来的。   这种好东西,能一直荒废着不用嘛!   皇帝亲自前来,对整理工作进行审阅,可见对于此事的重视。   “这书正是当年郑和所使记录,记载了海上数十国的风土人情和相关航线请陛下御览!”   宫人将叠的老高的一沓书奉上,并将其中内容对皇帝做了简要描述。   而朱见济的手边,还摆了一本寰宇通志和一架地球仪,正好能跟郑和航海日志配合一起看。   小皇帝坐的端正,怀着虔诚的心态,翻开了面前的书籍。 第178章 :皇帝盯上了日本   作为一名文科生,虽然历史学的不行,但关于以前的大事件,朱见济却是知道不少的。   像郑和七下西洋,完全是一件中华民族值得骄傲的伟业。   比起西方的大航海早了几十年,其航行规模和船队配置,更是碾压整个时代,堪称同时期的“无敌舰队”!   奈何后面因为航海人才的缺乏,以及统治者的轻视,未曾让大明的足迹在海洋上持续更久,被西方人给后来居上了,以至于百年之后,一步慢,步步慢。   对此,朱见济必然是要做出改变的!   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海上的各种资料,把郑和遗留下的遗产全部接盘。   关于他手里的这本郑和出使水程,朱见济还记得它在后世的“传奇经历”   这本记载了郑和一生心血的宝贵资料书,按理来说应当被后人珍而重之,好好保管的。   结果却被负责这事的刘大夏给付之一炬,彻底摧毁了!   而这人毁书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觉得“三宝下西洋,费钱几十万,军民死者万计,就算取得珍宝有什么益处?旧档案虽在,也当销毁!”   这让当时有意清查旧档案的明宪宗感到非常无语,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此事,轻飘飘的将刘大夏放过了。   朱见济觉得,如果这姓刘的栽到自己手里,别说什么人才不人才的,最起码也得给他来个皇帝御脚猛踹心窝子,然后将人下诏狱等死的结局   因为他把皇帝气到水肿!   大明好不容易打开的世界大门,就因为这个家伙的短视和自大,给“砰”的一声关上了!   还他妈理直气壮的给大门上了一把铁锁,拦着别人去打开!   这让大明此前的所有投入、以及未来可能的希望,全都被破坏了!   如果记录还在,大明对海洋的探索压力可以极大的减轻,指不定等哪天朝廷有钱了,会再弄一次下西洋,而不是一想到下海的庞大代价,就果断放弃。   好在一切还没有发生   永乐大典还是完整的,朱见济已经命翰林院的学士们再将之抄录一份备用了,做好了多手准备。   郑和出使水程也是完好无损的,他没有遇到跟刘大夏一样坑后代的大傻逼。   朱见济特意擦了擦手,然后一边看书,一边对照地球仪,找出郑和曾经去过的地方。   以后,那些地方会成为大明的“自古以来”。   所以一点也不能漏下!   从东南亚到东非,这是大明船队在大海上的漫长旅程。   地球仪上面也被朱见济点出来了几十个红点,画出来了几条线路。   久久之后,他才呼出一口闷气。   “把这些东西收好备份,若是出了一点闪失,朕就唯你们是问!”   命人把书跟地球仪重新收起来,朱见济冷声吩咐下去。   “另外,告诉咸阳宫学堂的负责人,让他们着重教导学生,朕刚刚圈出来的地方都要让他们看书了解”   在没有新太子的情况下,作为东宫的咸阳宫,此时已经被朱见济改造成了宫内小学,不少有功匠户的子女都被他收了过来,当做未来的可用之人培养。   教学的过程,都是按照后世的法子来的!   朱见济刚才可不是随手涂鸦,他是真的在认真做笔记,看以大明的积累,能最快开拓到海洋的哪个角落。   最方便的自然是日本和朝鲜。   作为中国长久以来的邻邦,这两个地方都属于大中华文化圈,三方间都还算了解,特别是朝鲜,更是大明的孝子贤孙。   自打大明出兵打击了瓦剌,使得朝鲜不用再受其遏制后,这个小国更是每年准时准点的来朝拜上供,还企图给刚登基未成年的皇帝送上他们国内精挑细选出的“美女”,通过美人计来舔好大明爸爸。   这当然被朱见济拒绝了。   不是说他不好色   毕竟以古代的年龄标准算,再过个两三年,朱见济完全可以行人事,为皇家开枝散叶了,提前几年为自己准备干员也不算什么。   先帝留下的无数操典还等着他继承发扬呢!   但要知道,太宗皇帝在时,就曾经对朝鲜使臣吩咐过,让他们不要再送“美女”了,他们那儿小地方出产的马不好骑,还有点丑。   如此,审美要求更高,不能委屈自己的朱见济更不可能接受棒子国的人了,哪怕是给他当洗脚婢也不行!   什么,裤子一脱灯一灭就能凑合?   放屁!   都成皇帝了,他还用凑合?!   朝鲜自然也很委屈,但还是听话的没有再供奉“美女”过来。   朱见济觉得,如果他提出要和朝鲜通商,对方应该不会拒绝,还会很乐意的对自己打开国门。   至于能吃下朝鲜的多少市场,从那儿掏出多少钱,就得看大明商人自己的本事了。   朝鲜与大明之间的陆路不好走,但海上商路却很通畅。   此前到手的三条海路,便是的分别通往朝鲜、日本和越南的。   这也是朱见济为大明最先预订下的海贸目标。   之前还有点担心能不能一帆风顺,谁让除了朝鲜,去日本和越南的航道都挺长的,而日本也是三者中,大明海商最少跑的地方。   现在却是放下了心,彻底决定出海远行了。   因为   大明的国库又要空虚了。   按照老朱同志制定的收税方法,在明初一切机构还在正常运行的时候,税收都只能算是“够用”。   毕竟老朱是个节俭惯了的人,他并不喜欢把一大堆钱扔在国库里不用,看着它受潮发霉。   而在这个“够用”里,只包括了朝廷给官员发工资、给宗室发禄米等等,没有对每年可能遇到的天灾后赈济百姓、修复河堤等等事情进行概括。   估计老朱自己也没有料到,百年时间内,大明就会迎来天灾频繁的小冰河期,还有他那削藩后被当猪养起来的子孙繁衍膨胀速度。   所以即便朱见济当政后,一直念叨着“祖宗成法”,恢复了不少太祖时期的管理办法,甚至还提高了商税,重查田户,去掉底层宗室这个负担   还是没能把各种坑拿钱补起来。   更重要的是,对比起太祖的统治情况,他手下还有一个新的巨大吞金兽   军队!   卫所制度正常的时候,军队花费的确不需要朝廷多费心思,足以让朱太祖极为自豪自己的安排。   可现在卫所制不是崩坏了嘛!   将士的花销从他们自费转移到了朝廷上,给国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但朱见济不可能放弃募兵制的好处。   为了保障军队的战斗力和执行力,给将士发钱是必须的!   不然,崇祯和君士坦丁十一世会手拉手,半夜入梦跟他谈心的!   虽然没有把所有的卫所都废除,不需要朝廷承担全部花费,可这支出压力还是很大的。   张凤今年递上的财政报表,军政方面的支出占比越来越高。   朱见济非常需要开辟新的财源!   他把前些年剩下的钱投入了修复龙江造船厂和新建天津港上,就是为了去日本做准备。   因为经过多番对比,朱见济发现,只有在日本,才有让大明谋取暴利的机会!   朝鲜那边自称“小中华”,国家的文化、政治发展比起日本,是更完善的。   它和大明差不多同一时间迎来太平之景,到现在国内情况也慢慢固化,各个利益网上,自有地头蛇盘踞,没多少赚钱的空间让大明去插手。   要想从他们那儿大把的赚钱,大明还得在先期投入更大的力气,去打破朝鲜的稳定,没有空间创造空间。   而日本那边,有赖于后世对方强大的“文化输出”,导致历史不行的朱见济都对他们遍布村长混战的“战国时代”颇有印象。   大明迎来了乾圣元年,   日本那边,此时应该已经打成一片了吧? 第179章 :郑和时代的老人   后世漂亮国的崛起经历很明白的告诉朱见济   如果你想一夜暴富,   那就去贩卖军火吧!   凭借美洲跟大陆岛隔绝的超强地利,漂亮国通过两次世界大战,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在二战之时,它还给日本卖了大批武器!   要不是因为后者野心越来越失控,逼的漂亮国不得已下海参战,只怕它还要继续当搅屎棍。   等西方的老牌强国打的家底空空,全是狼狈后,还得拉漂亮国过来“主持公道”。   由此,它的国际地位也跟着飞速上升。   这对朱见济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而燧发枪发明后,因为它的造价对比以前的火铳更低,效率更高,使得大明军队普遍配给。   加上以前积累下的各种火器,让原来的刀枪棍棒显得有些多余。   他完全可以把用不上的老式刀兵卖到日本去,赚那些战国大名们一笔!   反正批量打造刀兵简单。   就日本村长混战的水平,能拿刀的都是武士阶级,能不缺武器嘛!   至于后世著名的石见银山,那更简单了!   因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没有被人发掘出银矿,地位还不被日本大名们重视。   按照历史发展,即便山中有银的消息传出,也得等到银矿产出增长后的16世纪,才会引来周边大名的争夺。   而现在,才是15世纪的中期!   大明到了那里,完全有无数方法把它拿到自己手中。   只是在短时间内,靠着挖矿的收入,指不定还没有卖军火来的快。   毕竟挖矿需要组织人手,做各种准备,但做生意却是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朱见济越想,就越忍不住心中激动。   他迫不及待的想让人去日本,疯狂的捞钱,然后反哺大明,解决大明内部残余的其他问题。   谁让问题这种东西,是永远解决不完的。   外部的军事压力一少,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国内。   国内的主要矛盾一弱,就要去看另外的方面。   比如大明国内的“铜钱荒”。   作为一名志向远大的统治者,朱见济总是容易想的非常远,思维动不动就飘到三清天外。   他搞经济久了,也不是很难注意到大明的钱币问题。   为什么在大明宝钞呈现出明显颓势后,仁宣二帝还要硬着头皮搞推广?   原因便在于大明内部缺铜!   大明自己也铸造货币,洪武朝时就铸造过“洪武通宝”,但因为缺铜而造的断断续续。   等到永乐朝时,国力上升了,便铸造了“永乐通宝”来促进国内经济。   这批铜钱制造精良,受到了民间普遍认可,然后就随着郑和下西洋,发散去了周边国家。   后世,日本那边著名的人物织田信长就曾把永乐通宝印在旗子上面,可见这钱币已经成了东方世界的通用币。   也正因为如此,让本就储铜量不足的大明更往外流失了大量的铜钱。   废除宝钞一事已经持续了几年时间,最近收上来的各种税款,基本都是用银钱和铜板代替。   但根据工部尚书徐有贞的有心计算,收上来的这些铜钱,它的质量都不太行,很多都是当年用废铁废铜制造而成洪武通宝,精造的永乐通宝数量较少。   这代表着即便不用那些堕落到可以擦屁股的宝钞来填仓库,朝廷的财政相对而言还是亏损了一些的。   现在还好,毕竟大明此时还在良性发展,稍微损失可以承受。   但长此以往,积毒就深了。   所以大明需要在内外两方,想办法收获新的铜矿来源。   如果中日通商一事顺利,那朱见济就可以对这些海外通宝进行回收,以弥补国内的不足,同时清一下军火库存。   至于铜矿,   以朱见济从后世带来的知识,他知道国内还有个德兴铜矿没有被开采完,可以组织人手进行开矿事物,顺便还能收一笔矿税。   国外嘛   朱见济的眼睛眯了起来。   后世的亚洲第二大铜矿,貌似就在朝鲜半岛跟大陆的连接处。   那个名字很奇葩的青年铜矿!   看来,朝鲜和日本都得成难兄难弟,享受大明带给他们的福报了!   朱见济兴奋的颤抖一下,随后索然无味。   他站起来,叫来了王景弘和他当年从地方找来的,负责过郑和宝船制造的孙长富老人。   两位苍苍白发的老者奉诏入宫,被皇帝赐座。   两人都对朱见济的召见有所准备,捧着茶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位大明朝最高统治者,平日身上的腐朽衰老之气,此时却是散去不少。   王景弘其人,是追随过郑和下西洋的当代著名航海家。   三宝太监七次出海,这人便参与了其中的四次!   等到最后一次郑和下西洋,后者病逝于印度古里后,便是王景弘自己率队返回的。   除了航海上的功绩,王景弘还曾经受命督练水师、监造海船、修建各种建筑,可算是一名多边形人才。   由此可以想象,在郑和去世之后,这人在朱见济眼里的地位有多么崇高。   孙长富也是一样的,他老早就被朱见济接到研究小院里进行荣养,这几年除了偶尔参与新农具的研究,便是听从皇帝吩咐,描绘宝船图纸,并且依照他老匠人的直觉,对其进行相应的改整,努力的发明新的远洋航行大船。   只是可惜,这两位的年纪都大了。   王景弘洪武年间便入宫为宦官,当时年纪已经不小,是因为被俘降罪才被阉割的,情况和成敬极为相似,在外面也有个儿子存在。   到现在,已然是**十岁的耄耋老人了。   他本来是在南京低调的养老,顺便给太祖皇帝守陵的,还想趁着自己没有老迈昏聩,头脑算是清醒,潜心整理自己手边的航海资料,写一本赴西洋水程出来。   但朱见济提前派人找到了他,并且亲自写信,邀请王景弘前来北京,以述旧事。   除了王景弘之外,还有马欢、费信和巩珍等,当年同样下过西洋的老航海家。   朱见济把他们安置在皇庄之内,有空没空就去探望一下,还要听这些远洋过千万里的人物说那些过去的故事。   所以对方也能感觉到小皇帝对海洋的渴望,随后深恨自己年迈,无法再为皇家服务了。   谁让朱见济肯“礼贤下士”呢。   他们的地位远没有朝中大员的高,但皇帝对那些人没什么好脸色,却时常向自己嘘寒问暖,还把他们自己写的书印刷出版,口述序章,大赞航海的伟大。   虽然书卖的不行,但皇帝的重视已经完全显露了。   这样的对比,足以让几人感动的眼泪汪汪。   景泰帝寰宇通志中关于外国情况的撰写,也有这几位的积极参与,让这本书成为了大明人了解世界样貌的权威著作。   话说这书一宣布编修成功,朱见济就命人给鸿胪寺所有成员发了一本,要求他们不但要努力学外语,还要研读一下外国风土人情,以防不时之需。   毕竟日后大明跟外国打交道的机会可多了去了!   “陛下,可是决定出海了?”   王景弘拖着老朽的声带开口,情绪激动。   孙长富也跟着站起来,拍胸脯对朱见济保证,“草民虽然年迈,但最近胃口很好,能吃三碗饭!”   “为陛下打磨船板的力气,还是有的!”   朱见济感动的让两位老者别激动,以免供氧不足撅过去。   “不错,朕的确决定组织船队出海了!”   虽然天津港还没有修好,但南京的龙江厂却是可以恢复使用了。   船只问题,也可以直接拖了上次抄家弄来的船凑数。   人手方面,他已经让徐永宁和成敬之子成凯去浙江、福建进行招募,目前已经有了足够数量。   要不然,朱见济也不会突发奇想,跑过来翻笔记。   “不过这次并非远洋,而是去朝鲜和日本。”   朱见济拉住两只老手,对王景弘他们诚恳说道,“诸位先生已经上了年纪,朕为了一己之私而强行阻止你们安心养老,已经是对不住了,岂能再让你们去做难事?”   “出海这两国,朕想请各位先生尽量为大明培养起一些年轻有为的航海之士,不止于青黄难接。”   大明的航海家,实在是太稀缺了! 第180章 :大航海时代的前夕   郑和时代留下的航海士中,除了巩珍还没有满五十,其他的最小的都有七十来岁了   巩珍之所以能鹤立鸡群,那是因为他从小便听闻郑和的故事长大,郑和返程之时,他还组织小伙伴亲自跑到港口处迎接,十五六岁便不顾他人反对,坚持随之登船出海。   这是一位天生就热爱海洋的人。   正是因为巩珍的存在,并且还处于壮年,才让朱见济为大明的航海事业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其他人真的年纪太大了,虽然除了老到牙齿都掉没了的王景弘,其他老头都恨不得对着皇帝发誓自己还能带领船队纵横大洋,再走一遍当年的郑和航线,可朱见济怎么会真的相信呢?   他顶多敢让他们去教教宫里的宫人跟匠户小孩,培养他们的航海意识,然后带人走一遍日本、朝鲜航路练练手。   谁让这两国从古至今都和华夏有着海上联系,相关海路早就被人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足够保证这群老头跟小孩的安全。   就目前而言,要想撑起大明的海上事业,还得靠巩珍继续发光发热。   而且朱见济还要努力的攒钱。   造船和招募船员也都是要钱的。   在海贸得到回本之前,出海的花销都得朝廷承担   当然,有一部分也可以分摊给其他人。   出海做生意嘛!   那些跟商人有勾结的官员可以厚着脸皮面不改色的忽悠皇帝“出海不赚钱”,但这是占了皇帝不怎么出皇宫,不知天下情况的便宜。   其他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   朱见济相信,有不少人都眼馋海贸的暴利。   此时阻止大明商人大规模下海捞钱的,一来是大明开国后便定下的“海禁”政策,虽说这个政策的执行非常灵活,对某些权贵人物基本算作空气,但只要这个政策一日不被宣布废除,还是阻碍大明开启大航海时代的大门槛。   二来,是海贸路线问题。   海上航路长期被几个大海商把持,官老爷可以动用权力强行插一脚进去跟人分一杯羹,可别的小人物却是不行了。   他们必须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毅力去摸索,还要面临海上的种种挑战,有时候被海风一吹,就有可能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三来,还有海上强盗的问题。   现在的倭寇虽然没发展成后世那样威胁大明东南沿海的规模,但还是有几个“海贼王”存在的。   如果大明没有足够强有力的海军,不能把海上的强盗都镇压住,也会让一些想下海的人产生顾虑。   毕竟海洋那么大,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就是绝对的尸骨无存,得成游魂水鬼了!   从古至今,几乎所有出海的渔夫都得在开船之前拜拜各路神仙,妈祖龙王齐上阵,就为了保佑自己能平安归来。   朱见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替大明的百姓解决这些问题。   他是有这个历史使命的!   于是在乾圣元年的五月份,朱见济于内阁会议上正式提出要着重训练大明水师的问题。   “眼下,蒙古已经不成气候,只要安心防备,离间各个部落,我大明便可稳坐钓鱼台。”   “没有蒙古人的冲击,北边的各个卫所、新建城池就能好生发展,而等这些地方发展好了,更不用将蒙古放在眼里了!”   以热爱种菜的中国人传统,既然我已经在你们家地里种了粮食,那怎么可以赶我走呢!   自古以来了!   农耕带来的坚韧不拔和持续长久,是游牧文化最大的敌人。   除此之外,朱见济还仿照大宁城模式,又在边疆的各城之中搞起了经济布局,让兀良哈以外的蒙古民众可以接受到来自大明的温暖阳光。   皇家的羊毛纺织厂已经顺着大明的北疆防线蔓延开了!   没有人会比羊毛贸易的买卖双方更期待草原上面跑满群羊的美丽场面。   朱见济已经通过梁白开的报告,听说过兀良哈吉塞白音的名字了。   这人在对战孛来等人的战斗中,挺着一身肥膘还能怒杀多人,就是为了报对方抢劫自己的牛羊之仇,顺便在兀良哈内部利用钞能力诱惑拉帮结派,团结了不少乐意跟大明保持稳定往来的人,隐隐有成为草原新阶级的代表之势。   皇帝对此表示非常欣赏。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去学吉塞白音。   而朱见济也可以提前预言,在武力和文化双重打击下,蒙古里的“吉塞白音”会越来越多。   所以大明可以稍稍挪开在北边的视线,注意一下它漫长的海岸线。   内阁朝臣听皇帝说完,也没有多少反对意见。   因为这一次出海,朱见济提前表示这笔钱皇室会想办法凑齐,不会给今年的国家财政计划带来影响。   至于水师的编练费用,   既然北边的军事压力小了,那么原来给陆军的军费,也可以挪给海军用了,反正都算在“军用”里面嘛!   “大明水师啊老臣也很怀念太宗时候水师纵横四海,威服万邦的样子。”   于谦在旁边忽然说道。   自打蒙古的颓势彻底明显后,这位救时宰相便松下了心中的石头,也对朱见济这位小皇帝的工作做出了认可。   能够带着大明打胜仗,那就意味着他能够带着大明变得更好。   毕竟拳头是保证基本稳定的主要因素。   能掌握武力,才能掌握最接近的未来。   不过放松之后,于谦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工作态度,只是在忙碌后的空虚里,喜欢回忆过去。   于谦的话一出,也让经历过永乐时代的臣子想起了当年大明在海上的威风   虽然一直念叨太宗皇帝喜欢大手撒钱,总把国库的存粮榨的干干净净,但排除这一点,他和太祖为大明缔造的刚健勇武之气魄,也是令人向往的。   根据统计,当时的大明拥有各种战船三千八百余艘,大规模的装备了火器,一半以上人员都能够熟练的使用,可见水师素质之高。   除了这一点,水师还装备了弓弩、霹雳炮、火铳、大炮、鬼头大刀和喷火箭等装备,其中还包括了当时最先进的水雷,对比起海上的其他势力,绝对算是武装到牙齿了。   依靠战斗力非常强悍的水师,大明可以将从日本到东南亚的制海权全部掌握在手中,凡是经过此地的外国船只,都需要向明朝购买“令旗”,缴纳保护费。   何其威风!   可惜就像衰败的关外卫所一样,仁宣之后,大明的水师用度被大幅缩减。   失去了财政支持,这样的雄风也软了下去,耷拉的犹如中年以后面临发福秃头问题的社畜。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就目前而言,东亚的海域根本没有另外的水上力量可以挑战大明水师,猛虎余威犹存。   朱见济可以继续蹭太宗的便宜,做他自己爱做的事。   于是在这次会议后,得到内阁支持的皇帝颁布了新的命令。   排在首位的,自然是宣布朝廷放开了海禁。   不过这不代表着民间可以自由下海裸奔了,而是要求大家在官方船队带领下,通过现有航路去做生意。   朝廷吃肉,民间的船队要跟在屁股后面喝汤。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之前只有权贵有机会下海的情况好了。   因为朱见济下旨在南京设立了一个“海关总署”,统领各地的市舶司,任何想出海的船队,不论官民,都要到临近的市舶司进行汇报交钱,就跟此时开商店铺子需要去太府寺及其新增的下属机构工商所办证一样,再去南京的总署核对登记,最后盖上“准海贸印”,到手一份令旗。   如此,他们才有一个组建船队。   而一旦拿到了官方证件,还要再向朝廷缴纳一笔“附庸费”,才能获得跟官方大船下海经商的资格。   在风波难测的海上,能得到官方力量的庇佑。   若是有私自出海的船只,拿不出市舶司发的证件,便不允许他们靠岸,强行靠近者会被视为“倭寇来袭”,享受到官方火热的关爱。   他们在海上遇到了危险,官方也不会有义务对其进行支援。   这样的政令基本是让官方垄断了海贸,但加上宽松的拿证条件,却让合法办事的商人们松了一口气,反过去觉得朝廷这样的新政非常不错。   毕竟不管有没有这命令,官府要占利润大头,是很多生意上的默认条件,在“海禁”政策下能出海的猛人,自然也会定时定量的给自己的盾牌上交保护费。   现在公开说了,却是方便了许多。   毕竟官方的“出海费”虽然高,可却是明码标价,给了钱就能获得相应权益,比某些贪婪的,还不一定给你把手续办全的官老爷好多了!   还方便了小商人参与到大航海之中。   朱见济发给各地的通告说的很明白,只要交了钱,不论你的船只大小,都可以合法尾随官船,走稳定又安全的航路,同时蹭蹭大腿,降低被海盗打劫的概率。   由此,关于海贸的新政令一出,沿海的商人便纷纷慷概解囊。   官方船队还没彻底准备好呢,就给朝廷交了不少银子。   虽说朱见济早就知道大明的海商有钱,但也没想到他们有钱到这个地步。   而能让逐利的商人自愿花费巨资,想来出海的收获会更加丰厚! 第181章 :船队出发了   七月份,官方船队组建完毕。   可惜的是这批船只都在南京那里停着泊等待启航,使得身处北京皇宫的朱见济无法亲眼看看,只让他那三个在南边停留了小一年的伴读们代表自己去视察一下。   徐永宁他们都很兴奋。   因为作为内陆孩子,他们虽从北到南跨越过大半个帝国,但坐的船就只是一般的官船,用来运人运粮食的那种,根本比不上能去海洋劈波斩浪的那种大船。   而且从小被朱见济灌输一些奇怪的思想,他们也能察觉到,这次出海对大明的影响有么多重要。   如果一切顺利,那什么新大陆和泰西之地的欧罗巴洲,就该臣服在大明脚下!   怀着这样激动的心情,三人来到了南京港口。   只是眼前所见,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在紫禁城里面混的时候,朱见济为了让他们意识到郑和宝船的伟大,曾经让孙长富带着一批工匠,仿做了一个模型出来。   通过等比例缩小的事物比较,他们是能想象出那些船只的巨大的。   但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官船,的确能算他们目前所见过的最大船只,却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庞大。   李继业看出了他们的失落。   在清田抄家这一过程中,由于大家都是拔刀斩的人物,还出身勋贵,祖上就有过交情,他们之间便建立起来了良好的同事关系,共同为朱见济效劳。   且就在李继业由于曾经率领南京编练的新军打败倭寇的功绩,而被朱见济越级提拔为宣武将军,还担任了这次出海的军事指挥官后,徐永宁就成天跑过来问他船队下海的相关问题。   着重就是它“大不大”“硬不硬”“顶不顶”等等。   所以李继业能明白三人想什么。   他笑着解释道,“这些船不少都是从别人那儿夺过来的。”   “一些普通的海商而已,哪里来的人力物力,组建三宝太监时那样的巨船?”   在宣德八年结束了最后一次下西洋后,大明官方是没有再组织大规模的下海运动了,也没有再建造新的巨轮。   是故,过去几十年,以前留下来的官方远洋船要么泡在水里慢慢腐朽,要么就是被人化公为私藏匿起来独自享用,登记在册的船只数量已然不足,并且可用性不高。   停用了那么久的船,人光是踩上去就得心惊胆颤一番,生怕随便一阵风就把船体给吹垮了。   这次行动也就辛苦翻出来一两条撑场面罢了,其大小放在郑和船队中,还只能算中型。   “不过这些商船被运送到龙江厂后,也被匠户进行了一番改良,不信你们看!”   李继业带着人登船参观,一上去就能看到明晃晃的两排大炮装在船只两边。   “虽然改装很麻烦,但好歹是弄出来了。”   “这船虽但却是按照三宝太监当时的待遇配备的武器!”   “倭寇要是敢来,我就敢对着他们开炮!”   大明的科技能对敌方造成多大的压制?   举个例子,在永乐朝时,有个宦官张谦作为使者出海,回程路上遇到了一支强大的倭寇势力。   作为一名文化水平非常低下的宫人,张谦却能够凭借一腔胆气,指挥船队以少胜多,还俘虏不少敌人。   事后证明,张谦本人并非不学自懂的军事鬼才,而是科技压制在这件事里体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毕竟在这个时代,会去从事海盗业务的人,大多都是在陆地上混不下去,被迫下海的。   他们本来就穷的要死,哪里还能有足够精良的装备?   官方几个火炮过去,他们就得落荒而逃。   这也意味着,随便一个领队,只要发挥出他正常的指挥水平,就能让大明的船队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李继业说的信心满满。   他祖父在地面战场上丢尽了李家人的脸,李继业就想通过另一种方式,证明老祖宗李文忠的军事基因没有一代而亡。   它是隔代遗传的!   老子要去海上面打仗!   “好!”   “真想跟着一块出去!”   徐永宁在船上四处摸摸,眼神有些饥渴。   “得了吧,你之前还念叨着去西边打人家奥斯曼,现在就想开船了?”张懋嘲笑他。   徐永宁一撇嘴道,“这又怎么了吗!”   “到时候我率军顺着丝绸之路打去西夷之地,肯定也需要水师支援的啊!”   “海陆不分家嘛!”   “你这想的可太远了,要想打去西边,还得过西域呢!”柳承庆也笑了,“还不如跟我去甘肃,先把鞑靼人揍一顿,然后找机会沿着河西走廊去西域,听说西域的胡姬特别美貌,还没多大味儿呢!”   三个伴读嘻嘻哈哈的,跟李继业将船队上的事物检查了一遍。   等确认没有失误后,他们又去拜见了这次带队的特别专家马欢。   马欢今年已然七十五岁,白发苍苍,但精神却是良好。   他身边跟着不少人,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学生,预备让他们去船上历练历练,将理论和实际相结合。   “这次辛苦老先生了!”   徐永宁等人没有再笑闹,对着马欢肃然说道。   马欢同样严肃,“为国育才,何必顾及我这老迈之躯!”   “老夫此前下了数次西洋,这次能去去东洋,已然是人生圆满!”   就为了抢谁带队去日本、朝鲜的事,马欢还差点跟老朋友费信打起来。   两个老头用仅剩的几颗牙齿互啃着给对方抹口水,最后是保养得当的马欢得到了朱见济的认可。   因为结合两老头的经历,朱见济发现马欢更适合带队。   这个人,是个语言天才。   在跟随郑和出海时,马欢已经精通了波斯语和阿拉伯语。   在航行列国之时,他还顺便学会了当地的语言,成为了真正的“多国通议”。   而且马欢性格谨慎,善于观察,回国后便将自己经历的二十多个国家的航路、海潮、地理、政治文化风俗和野生动植物等状况记录成文,在景泰二年串缀成了瀛涯胜览一书,详细到让朱见济啧啧称奇。   难怪七老八十了还能摁着比自己年轻几岁的费信舔,原来是经常用脑,永不疲劳的天才啊!   如此,马欢必须得安排上。   最后的检阅程序完毕,五天以后,大明官方的船队终于宣布扬帆起航。   他们从南京出发,要先蹭一波日本暖流去东瀛岛上面跟大名们谈谈如何更好的打成一片,然后才会绕去朝鲜,跟大明的好属国进行父子感情交流。   朝鲜君臣应该知道,   他爸爱他。   七月份,真是个出海的好时机。   马欢被学生搀扶着在甲板上,眺望他隔了多年没有见过的蔚蓝海面,看着那粼粼波光,心中感叹。   在他的房间里,则是摊开了一副由皇帝陛下亲手绘制的世界地图,连洋流和季风都给标示了出来。   而在船队的不远处,也是跟着无数的“尾巴”。   那些都是获得了出海资格证的民间船队,满载着货物期待这一次能暴富回来。   有大有但都按照事先的安排围绕着官船,衬托出后者的高大。   走的远了,有一些流窜于该海域的海盗过来,远远一看还愣住了   郑和复活了?   那些船都挂着打着大明的旗号,明显是朝廷的势力。   可除了几十年前,这浩浩荡荡的场面哪里能看得到?!   所以他们要不要抢呢?   等等   那个伸出来的炮管是什么意思?!   他们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打劫呢,凭什么这么着急的对着他们开炮!!   等等!   哒咩! 第182章 :皇帝对西域有想法   “把这些人都关起来吧,以后有情况,还要他们来当翻译呢!”   李继业在马欢的建议之下,抓了几个还活着的俘虏,给他们带上镣铐后塞进了船舱之中。   马欢自己在没下海的时间里,通过往来于各国的海商又学了日本、朝鲜等国的语言。   但这次船队规模如此庞大,再多的翻译都是不够用的。   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是第一次下海远洋的商队,一伙人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一个说日本话顺溜的议员。   所以翻译是缺少的。   俘虏里面有一些汉人和倭寇,倒是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到了日本以后,先递交国书,看看那地方的人如何应对。”   “我天朝大国讲究礼节,自然不能与蛮夷相提并论。”   做生意,当然要和和气气。   当然,如果他们来硬的,大明也会利索的选择跟对方击剑的。   李继业听马欢如此说话,眉头一皱,“我在出发之前被陛下召见过,听说此时日本国主并非真正的掌权之人,而是由幕府将军把持朝政。”   “幕府将军之下,则是犹如我中华春秋之时,各有诸侯割据,礼崩乐坏”   “我等若是想尽快收成,何不去掉递交国书这一麻烦?直接和地方诸侯往来即可。”   反正他们出来是卖军火的,目标对方都是那些日本大名嘛!   马欢对他呵呵一笑,“我等是以臣子的身份出往各国的,岂能略过其国主?”   “而且将军话里有误我等只是奉命出使,以传新皇登基的消息于各藩国,普天同庆。”   “一到日本,国书递交,再见到地方势力混乱,我等正好又有装备可以支援,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卖军火这种比较黑暗的事怎么可以直接说出来呢?   大明朝是礼仪之邦!   应该是看你出乱子伸出援手才对,才不是故意让他们打的更加血肉横飞的呢!   反正流程要走,面子我给。   至于对方是如何态度,那关大明屁事?   只要大义和道理在我这边,后面起了冲突,我也能从容应对,继续霸占道德制高点炮轰他人。   后世做这种交易,那也不会大张旗鼓直接摊牌的。   于是李继业再次懂了,“受教受教!”   原来搞外交也有这样的规矩。   他还是太年轻了。   船队在海上飘飘荡荡。   即便有百艘大船相行,但以海洋之大,仍然衬托的马欢一行犹如沧海一粟。   “我华夏之民能去到大海的另一边吗?”   站在甲板上,马欢花白的须发被海风吹动,心中默默想到。   而就在船队蹭着暖流往日本飘过去的时候,朱见济则是在国内继续颁布新政令。   他在六月份,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废除了缠足这种落后习俗。   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反对。   毕竟关于这事,孔公诚早就在文政杂谈上嚷嚷许久了。   作为目前唯一的报纸,还是被官方垄断的,这上面刊登的内容很多都具有引导性,想从其中看出上位者的心思并不难。   特别是孔公诚入京之后,屡次三番为皇家喉舌,替皇帝摇旗呐喊,作派跟明里暗里鄙视老朱家的北孔完全不一样。   很多人都清楚,这老头嘴巴一嘟,就要替最高统治者放屁了。   但孔公诚这样的做法,却没惹来别人的厌恶。   一般人给皇帝当喇叭,那早就要被清流给疯狂批驳了,可孔公诚是孔圣之后啊!   南孔比起北孔,也没那么多污点,更没有像后者那样踩到过政治红线。   想当年北孔那么嚣张,还有人闭着眼睛当脑残粉,更何况孔公诚?   甚至在某些人看来,南孔的站队姿势也很值得他们学习   面对蒙元的盛情邀请,南孔能保持风骨,做个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   而面对年少有为的君主,南孔就能放下身段尽心的“侍奉”,让奉圣公一脉发展的越来越好,显然是继承到了儒家的精髓,还没有放弃汉人的底线。   这比起某些单纯屈从于武力权势的小人好多了。   所以当孔公诚在报纸上提到“缠足乃南唐陋习”,“谁做谁就像李后主”之时,就有人响应起了号召,不给家中女性束缚了。   因为这个时代还是有正常人的。   一般疼爱家人的,也舍不得从四五岁起就折磨女儿。   酸腐的士大夫称赞小脚之美,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别人遭受扭曲的痛苦!   正常人当有恻隐之心。   等到皇帝下令,更是以强权威慑,迫使明面上停止了这股风气。   盛行风流的东南之地都没吭声。   士绅们还沉浸在朝廷的武力下无法回神,缩在墙角抽泣着,犹如被折磨了的良家妇女。   听说现在的皇宫里,那些宫女也少见有缠足者。   更高兴的是那些纺织商人。   他们招收的工人大多为女性,而女的一旦缠了足,能够释放出来的价值就小了,还是大脚能干活一点。   另外,朱见济还针对西域做起了安排。   海上已经有了动作,那陆上自然也要跟着来。   他下旨召集一些商队和官方人才,希望能组建起一支队伍,通过大明的关西七卫去西域探探路。   从唐朝后期开始,中原就逐渐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   前宋至今,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就连关西七卫,都处在嘉峪关之外,名为卫所,实则独立之国,对于大明的政令都是爱听不听的。   在这样的隔绝之下,西域这个曾经属于中华千年的古老之地,终究是像它南边的兄弟越南一样,不认亲爸爸了。   朱见济不能容忍这样的逆子存在!只可惜如今大明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解决周边各国的问题,还得等到海贸稳定下来才可以。   他现在只能先让商队过去。   而带领商队的人,朱见济也已经有了目标。   那便是梁白开!   这位从山东转战关外,又从关外被召唤入京的年轻锦衣卫终于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陛下。   梁白开跪在地上,心里感动到流泪。   他知道,自己又要被安排新任务了。   为什么总是自己!   他只是想当一条有点权势地位的咸鱼啊!   一直为国家奉献自己并不是梁白开的人生目标。   但皇帝有令,他只能听从。   “朕已经看过你这几年做的事了,非常不错!”   根据小道消息,沙不丹的儿子都快跟他发展成菊内人关系了,甚至还因为被梁白开灌输了某些观念,导致父子间爆发过激烈的冲突,差点让他拆散了那个家庭。   击败孛来和毛里孩等人后,他们下面的附属部落群龙无首满地乱爬,还有几个是通过他的关系跑来向大明投诚的,可见梁白开在蒙古混的有多开。   如今亲眼看了下人,朱见济觉得梁白开唇红齿白,面如银盘,笑起来更是有种亲切感,的确是有点成本在身的。   “现在朕要交给你一个有些艰难的任务,你愿意接过这个重任吗?”   朱见济起身,来到梁白开面前。   他那只胖橘也跟过来,学着主人的模样,蹲坐在陌生来客前面,威风凛凛舔屁股。   梁白开心里流泪,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他的腰上,可还缠着皮带呢!   “臣不胜荣幸!”   沉默了一下下,梁白开就磕头,对皇帝的任命表示由衷的认同。   其实这样也好,他能离开草原去西边瞧瞧,开开眼界。   “对了,脱脱不花的儿子你带来了吗?”朱见济又问道。   在把梁白开找过来之前,他特意让人给自己带来了个“礼物”。   那便是脱脱不花的长子,沙不丹的外孙,脱古思猛可他的汉名为“古思”。   这人在老爸被外公干掉了后,一直留在兀良哈之内,被他母亲保护了起来。   沙不丹认清局势后,才主动将这个血统珍贵的外孙送到大明跟前,让他去大宁城内读书。   朱见济知道,这是沙不丹在表示他的诚意,送了个人来当质子。   但质子怎么能在关外呢?   必须得来自己身边,才能呼吸到大明的香甜空气啊!   不多吸点大明的氧,岂不是浪费了他身上的黄金家族血脉?   目前鞑靼那边因为毛里孩的中途加入,本就混乱的局势更加不可言喻。   那个傀儡小孩大汗被他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加上对方貌似在跟毛里孩逃亡过程中受了惊吓,生了一场大病,估计是活不长了。   所以接下来谁来当新的大汗?   肯定会是脱脱不花的另一个儿子啊!   朱见济大笔一挥,命梁白开携人入京。 第183章 :关西七卫【求订阅】   “带来了,目前安置在臣租住的房子里”   “你在京城还没有房子?”   朱见济一听,当即大方表示,“你为大明奔波许久,朕不能亏待你!”   “给你发个北京城的三进院子,以后娶妻生子,都可以算是京城人士了!”   这倒是很符合梁白开的追求。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房价差距,虽然没有后世那么恐怖,让人连想都不敢想,大明一般的人努力拼搏个两三年差不多就能起个宅子,但想入住京城,也是困难。   白居易的典故,不就是因为“居京城,大不易”吗?   随着国家承平日久,人口也慢慢朝着城市汇聚,自然使得京城房价抬升了不少。   低阶的京官靠着目前的公务员待遇,也要一年左右才能盘下个小院子。   现在皇帝直接给自己送了一套,绝对是个好领导了!   梁白开不傻,立马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去把古思安排好,他以后是有用处的!”   朱见济又将卢忠叫过来,让他去办这件事,“为他请几位学究师傅,教他读书明理,做个汉人。”   脱古思猛可如今的年纪比朱见济小了两岁,要说手段,还是正常的小孩水平。   也许从小的经历让人早熟了点,但也不可能太妖孽。   除非他跟大明皇帝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并且有无上皇权加成,令他人不敢多说什么。   朱见济计划着把人教成个铁杆精明分子,等鞑靼那边把自家的大汗折腾死了,就将之送回去。   有达巴拉干这个著名的例子在前,让鞑靼变成瓦剌的形状也不是问题。   这两个草原势力,本就是一根藤蔓上的两个枝丫罢了。   沦落到同一下场,那叫殊途同归!   “你去关西,还需要小心一些。”   朱见济让卢忠领命下去,又对梁白开赐座,吩咐起来。   后者眨眨眼,颇为不解。   什么情况,值得皇帝亲自叮嘱?   难不成关西比草原还可怕?!   朱见济躺在榻上,怀抱胖橘,也是颇为苦恼。   “关西七卫桀骜不驯,自太祖之时,便引得朝廷频频呵斥,宣德正统年间,甚至还公然抢劫过官府的车队,是个大难题啊!”   所以陛下这是在提醒我注意安全?   梁白开顿觉明白,然后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   关西七卫也是蒙古佬组建的,初始情况跟兀良哈三卫差不多,他得防着点别再来个沙不丹之子。   老梁家的八代单传表示不想跟人击剑。   “你过去之后,照着在草原上的方式做事,为朕收集情报!”   “陛下是担心关西七卫谋反?!”梁白开打起了精神。   朱见济却是冷笑,“他们敢!”   “瓦剌朕都给打成了狗,区区七个边关卫所又算什么?”   “关西七卫也是聪明人居多,此前的桀骜僭越之举,大多发生在嘉峪关之外,也未曾敢学兀良哈那般,在瓦剌、吐鲁番等势力间摇摆不定,还带着敌人扣击我大明。”   “所以你去了那里,不用太过担心他们有反意。”   当然,被这群人打劫是很有可能的。   当初对朝廷使者的劫掠,连人带马都给抢了,只剩下使者裸奔着回到嘉峪关门下,可见关西七卫对于发财的渴望。   谋反,他们是没有胆子的。   但抢劫的胆子很大!   “但你要给朕注意,关西七卫和西边那几个国家的往来。”   朱见济撸猫完毕起身走了两步,让梁白开上前,指着桌子上的地图对他说道,“跟关西七卫接壤的势力,北有瓦剌,西有吐鲁番和亦力把里”   “不要以为瓦剌受了我大明的册封便没有危险性了,达巴拉干这个大汗庸懦无能,到现在还没能将自己手下的反对派彻底压服,以至于其边缘上的部落,与关西七卫联系密切,还对我大明跟有不满。”   “至于吐鲁番,小国而已,前些年还被亦力把里摁着打,也曾多次遣使朝拜,暂时不用多提。”   麻烦的是亦力把里。   所谓亦力把里,便是东察合台汗国。   蒙古铁骑当年纵横欧亚大陆,在四处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   除了作为蒙古共主的蒙元帝国,还有著名的四大汗国和帖木儿帝国。   察合台汗国因为内乱分崩离析后,其后裔又组建了东察合台汗国,关系和东西汉差不多。   东察合台汗国的前任统治者歪思汗去世之后,汗国由此分裂为东、西两大部分,由其长子羽奴思、次子也先不花分治而立。   不久也先不花夺得汗位,羽奴思率部众西奔中亚,投靠了帖木儿帝国。   也先不花在任之时,吐鲁番势力扩大,随即其酋也密力虎称王建国,在一定程度上,稍微扼制了一下亦力把里在东方的扩张。   但一旦要西出,必然会跟这个中亚强国碰上,所以提前做准备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   也许来不及了。   因为在此前,为了了解西域目前的情况,朱见济特意找来鸿胪寺的人才问话   毕竟他历史不好。   随着时间线的轨迹被他弄得越来越偏,朱见济的后发优势也随之削弱,现在只能努力的脚踏实地,仰望星辰大海了。   好在大明处在上升阶段,各种资源都还足够,他背靠帝国,自有底气。   然后,他就被鸿胪寺的人引荐了几位从吐鲁番来的,定居在京城的番僧。   朱见济起先还好奇为何这群奇装异服的和尚不好生待在老家,来大明干嘛,结果却被和尚们哭诉了一顿   原来在中原对西域失去控制之后,那个千里富饶之地便被其他势力盯上了。   在这几百年间,曾经的千里佛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统治宗教,成了从大食国传来的教。   西部的蒙古诸汗大多皈依了这个喜欢“圣战”的宗教,然后响应真主的号召,对着异教徒和敌对势力进行疯狂扫荡。   这几个番僧便是在“不信我就死”的压迫下,失去了生存土壤,只能背井离乡的来到大明讨生活。   到现在,这个宗教应该差不多成了西部众多势力的国教。   甘肃那边也有锦衣卫汇报,近些年关西七卫中的哈密卫范围内,多有回回教的教堂建成,并且排挤当地生活的汉民和其他教徒。   这就违背了华夏民族“海纳百川”的特性,引起了当地人的不满。   朱见济也忧心忡忡。   他是知道这个宗教厉害的。   “反正去了关西,先去甘肃联系当地的总兵宋诚,他会帮你!”   “是!”   梁白开被朱见济普及了一把中亚地带的爱恨情仇后,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但他此前大声接了任务,再反悔就是欺君之罪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好在皇帝给他的第一阶段目标,只是在关西七卫转悠,遇到点事还能掉头跑回嘉峪关,而不是公费出国旅游。   他真的怕自己一出国就回不来了!   在梁白开出发之前,朱见济找来了那几个因为传播信仰的手段不给力,从而被排挤出西域市场的番僧,让他们跟着一块过去。   朱见济给这几个和尚许诺,只要他们乖乖听领队指挥,事成之后论功行赏,不论大小如何,哈密的信仰市场会分给他们。   那些洋葱头的建筑,会变成他们的佛寺!   番僧们感动的不停念经,称赞大明天子是佛祖转世,然后登上了马车,远行向西边。 第184章 :平户藩   当梁白开决定含泪带着车马去迎接新的挑战时,在海上航行的半个多月,被海风吹得走走停停,顺便打了好几波海盗的大明船队终于来到了日本的土地上。   他们在长崎的平户岛上靠岸,并且被当地的藩主松浦丰久热情接待。   按照马欢之前说的流程,他们以大明使者的身份向日本递交了国书,并且请求松浦丰久代为转达国主或者幕府将军。   反正他们只要保证这封代表着“友好往来”的国书能被日本的最高统治者收到就好了。   不过没收到也没有关系。   毕竟大明这边礼节已经完成了,日本那边自己没搞好,谁也不能怪马欢他们。   “当真是个荒凉之地!”   “难怪会涌出来那么多倭寇!”   李继业站在船上,看着那些海商匆忙的组织人手搬运货物登陆,周边围着群衣服都穿不起,只在下半身套了块兜裆布的东瀛矮子,不屑的说道。   要说长崎这个地方,不提它在后世的“巨大声望”,在这个时代,与大明也算是颇有渊源了。   通过一路行来俘虏的倭寇海盗,李继业等人及时得知了日本的大体状况。   那些来自日本的海盗虽说是由破产农民和低级武士组成的,文化水平大多处于胎教阶段,但好歹是能说出来自己所在藩国的。   巧合的是,因为长崎位于日本的西南端,距离大陆最近,周边多有海商通过,由此也最容易诞生出海盗来。   要不是他们指引,大明的庞大船队还来不到这里呢!   根据那些人所说,在长崎有个肥前国,肥前国之下,又有个北松浦郡,正为松浦家占据。   由于这家人于平户开藩建府,于是便成了平户藩主。   松浦家盘踞于此,繁衍生息家族庞大后,又被人称之为“松浦党”,在日本的南北朝战争中积极参与热情活动,最后其所支持的南朝就败亡了。   虽然这个政治投资没有多大收获,但平户藩也没受到多大损失。   因为凭借战争磨砺,让他们组建出了一支在日本周边可以称雄的水军,松浦党也跟着成了西南著名的武士集团。   在经历了与元朝的文永之役及弘安之役之后,气得上火的松浦党开始报复性的侵扰朝鲜沿海,后转变为纯粹的劫掠活动。   由于其根据地在对马、壹岐和平户三岛,所以被朝鲜称为三岛倭寇,大明则是直呼为“倭寇”,根本不管他们来自哪里。   等到室町幕府建立,二代将军足利义满向明朝示好以发展勘合贸易,严格取缔海盗行为后,松浦党因此专注于贸易的发展。   不过很可惜,所有能让人一夜暴富的赚钱方法通常只会出现在刑法里。   合法往来,底蕴浅薄,产品平平无奇的日本完全玩不过朝鲜和大明的商人。   所以到了眼下,曾经依靠抢劫过横财的长崎一地,重新衰败下去,平户岛更是苍凉的犹如遭灾,比蒙古人还穷。   蒙古佬好歹还有衣服穿呢,看看那些围着仰望大船的矮子,嘿嘿一笑就伸手从腰上的布条下伸进去调整蛋道去了,完了还要把手嗦一下!   李继业不忍直视。   而这边的民风也非常让人失望。   越靠近长崎,他们抓到海盗就越多。   一直等到他们靠岸,还有岸上的猴子围过来大呼小叫,后面才有当地的管理员,松浦家奴过来。   面对黑黝黝的大炮,以及已经亲身体会过大明武力的同胞们,松浦代表只是震惊了一下,随即笑得非常亲切。   这是第一次迎接大明官方使者,但并非第一次见到大明人。   长崎这边依照地形,还是很容易吸引海商靠岸下货的。   果不其然,一阵骚动之后,就有海商求见李继业,说他们对这边还算颇有了解,沟通后便打算在这儿做了买卖。   松浦丰久也很乐意接纳商人。   虽然按照过去的惯例,他应该刁难一下这些外国海商,用各种理由从他们那里掏了钱之后,才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卸货,顺便用较低的价格买下对方手里的货物,转手再卖去其他地方,两头通吃   可这不是大明官方带队嘛!   他们有炮!   一炮能把天守阁给平了的那种!   骨子里畏威而不怀德的民族特性让松浦丰久立马换了个态度。   毕竟这次来的商人比往常多得多,就算不收上岸费,他也能赚不少钱。   他现在更关注的,是明朝代表。   “按照两国之间的堪合定制,等货物出完,我等也该走了”马欢一边饮茶,一边用流利的日文说道,“可惜国书还没有回复。”   松浦丰久在一旁陪坐,无奈的告诉他,“这个国书递交之时,路上有几个藩爆发了冲突,应该是耽误了。”   近来国内两大地方势力,山名氏和细川氏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加上当代幕府将军有意削弱诸国大名的力量,时常挑事,更让硝烟味道弥漫扩散。   大规模的战斗还没有爆发,但已然让人感觉山雨欲来。   不过这只是年轻家主松浦丰久的感受。   他对面坐着的两个老油条一点都不关注这个。   他们只关心日本大名之间的火热交缠。   马欢由此放下了茶杯,故作惊讶的说道,“竟然有战事吗?”   “是啊,国内一直很乱呢!”松浦丰久苦着脸道。   他年纪轻轻便继位成为家督,手底下本就有老家臣企图夺权将之架空,外面的大名争斗还会波及到他   松浦家早就没有昔日荣光了!   在那些动不动就是多国守护的大名面前,松浦家的力量如此微弱,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一马呢?   “如果两位阁下肯帮我就好了。”   松浦丰久热切的看向两人。   要说他作为家督,为何如此放下身段,亲自陪同在马欢他们身边,也是有原因的   他馋大明的火炮和船舰了!   虽然这批官船大多由商船改造,可一应配置都是按标准来的,放在日本这个资源稀缺的地方,简直是上天才能拥有的威猛巨轮!   家臣觊觎,外敌压迫。   这让松浦丰久苦恼了很久。   而大明的船队出现的非常及时,让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大明的“天朝上国”人设立的非常完美,周边国家的内政问题,只要没有闹到他跟前去,大明基本不会去掺和,甚至等木已成舟了,他也会表示默认。   明帝国是有国际信誉的!   而且李继业他们是官方使臣,一到工作结束时间就要返回,不可能在日本久居。   所以松浦丰久用他聪明的大脑袋想了一个晚上,便决定请求大明伸出援手,解决自己的苦恼。   “我等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怎么可以随意插手他国事物呢?”马欢有些苦恼。   但松浦丰久已经替他把理由想好了。   “我父亲曾为我聘请过汉人学者教授知识,知道上国强调尊卑有序。”   “如今我的家臣企图将我当做傀儡,儿视我这个主人,已经是违背了圣贤书的教诲了!”   “希望上国能替我拨乱反正,以宣扬圣人之道。” 第185章 :拉拢松浦家当中间商   松浦丰久说完,直接从座位上挪了出来,对着马欢深深一拜。   自日本开创幕府以来,便随之诞生了“以下克上”的风气,更何况还有南北朝这样的乱局。   国家分裂,政权并立,不管放在中华还是东瀛海岛之上,都会导致巨大的动荡。   这无疑促进了“下克上”风气的发展。   室町幕府的权威正在持续衰弱,各地大名已经有撕破脸打起来的,而其家中也有不少家臣架空家主,甚至出现了日本版的“田氏代齐”。   战国时代正好在此时拉开序幕。   虽然后世历史的定义,将“应仁之乱”定为日本战国的开始,但如果不是此前已经乱了,也不会有这事儿发生。   松浦丰久没有这么敏锐的政治嗅觉,但随着家臣的步步紧逼和外面大名的混乱争权,他直觉自己应该找个大腿抱一抱。   在继任家主之后,松浦丰久便喜欢时不时的跑到平户这边和从大明来的商人谈话,为的就是搭上此时的世界顶级强国,大明帝国的顺风车。   现在好了,大明天使直接降临在自己面前,松浦丰久根本不用多考虑了。   再考虑下去,指不定他就得被家臣毒杀,或者被逼下台,让位给自己那不到三岁的儿子了!   马欢看着对方不到一米四的身子,带着诚恳的请求蜷缩在自己面前,非常惊讶于松浦丰久透露出来的日本国内局势的混乱。   他叹了一声,“可我终究是大明臣子,没有陛下恩准,哪里能轻易在他国动用刀兵呢?”   松浦丰久又想继续请求。   结果李继业却是打断了他的话,“马先生这话说的是对,可松浦家主如此言语,我等自然要替他正本清源,以序伦常的!”   “不然,我天朝礼仪之邦的名声何在?”   “就是,就是!”松浦丰久感激的看了李继业一眼。   作为一个领地靠海,祖辈靠“海贸”发过横财的人,他是听得懂汉话的。   可惜后者此时正忙着跟马欢用眼神交流,只回了松浦丰久一个头发浓密的后脑勺。   马欢最后深沉一叹,老脸一板松了口,“既然如此,老夫就破例相助吧!”   “我等天兵的确不可轻易涉入藩邦事务,不过带来的刀剑火铳,倒是可以给家主用用!”   松浦丰久眼睛立马射出了精光。   火铳?!   竟然是传说中的大杀器!   没想到自己一求就能求来这样的好东西!   松浦丰久激动的在地板上想扭动一下,可惜李继业后面一句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不过,你得出钱!”   什么?   还要钱?!   松浦丰久愣住了。   根据他们和大明朝往来的传统,也就是“朝贡制度”,作为上供者的他们只需要出一些土特产就能从明帝国那边换来高出几十上百倍的珍宝。   是绝对的一本万利。   所以在松浦丰久的印象里,大明不是很好骗的肥羊吗?   作为代表大明颜面的使者,他们不应该在听说自己的处境后,极度愤慨的表示要免费帮自己解决问题吗?   你跟我谈钱?!   你变了啊,阿明!   松浦丰久很震惊自己需要出钱才能购买武器这件事。   而对方之后提出的价格,也很让他惊讶。   虽然对比起日本本土的武器价格,李继业已经是在凭良心做生意了,但松浦丰久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李继业一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对其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带着这么多人手,从大明来日本,花费自然不小,的确需要做点生意回本。”   虽然此时,他们从大明带来的货物已经卸完,蹭了老海商们开拓出的路子迅速找到了买家,赚了不少,即便贩卖军火一事受阻,也足够回本了。   可是钱嘛,   谁嫌少了?   “可我家中哪里有那么多钱呢”松浦丰久用口音浓重的汉话跟他交流,说来说去就两个目的   要么免费送他一批,   要么就折上折卖给他。   “松浦家并不是很厉害的大名,我的目的也只是镇压那些有所企图的家臣而已,买那么多兵器又有什么用呢?”   他找了不少借口,希望能继续从大明这边占便宜。   可李继业混过繁华南京的底层,听过的鬼话比这个日本贵族多多了,哪里能被他说服?   他反过去说服了松浦丰久。   “弟弟,你路子走窄了!”   李继业冷笑,随后对这位年轻家主说道,“兵器并非用了就废,你不需要之后,为何不转手卖给需要它的大名?”   “而且,即便你出不起这么多钱,用不着这么多兵器,也能介绍其他人来买啊!”   平户藩作为一个地方小势力,吃不下这么大的一块肉,可以让别人参与进来嘛!   对方通过松浦丰久引荐,跟大明的军火商搭上了关系,自然也要给松浦家一点好处。   大明的船队终究是来来去去,漂浮不定,比不上本土的大腿好抱。   松浦丰久被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眼下如此混乱,不止地方大名要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做准备,就连幕府将军也在积蓄力量,预备和地方势力做斗争。   甚至连天皇也希望加入到这场游戏里面来!   此时的天皇可还没沦落到后世“经常戴绿帽,吃饭靠劳动”的地步,身为明面上最高统治者的权力还是有一点点的,当然不会甘心给武士们当傀儡。   如此一想,松浦丰久觉得自己如果去当二道贩子,钱途简直光明!   但转念一想,不是他求着大明天使资助吗?   怎么反过来对方就推销上了?   松浦丰久于是抬头仰望起高大威猛的李继业,“若是真将兵器售卖与我天使又如何?”   海上的盗贼那么多,他们屁股后面又带了那么一大串的跟屁虫,如何能平安转回?   李继业得意的眉宇飞扬,“这个不用你担心!”   “我们途径的那条海路,现在应该是没有海盗了!”   别忘了,   朱见济派人出海并且给了军队配置,除了赚钱还有一个意思,便是锤炼大明的水师,为以后组建正规的海军打基础!   李继业也想通过海上作战为自家洗白名声,更知道他此时的身家底蕴,都要依靠皇帝给予,哪里会不用心办事?   顺着早就摸透的商路和暖流航行过来,本来可以缩减很多时间,可为什么还是花费了二十多天?   不就是因为要打击海盗嘛!   现在去把那群家伙清理了,不仅可以方便海商出行,还能好好练兵,让空虚已久的大明水师找回曾经纵横四海的感觉。   他带上船的这批士卒中,又有不少是永乐年间入伍的老兵,在他们的配合之下,成功让新招募来的水手们习惯了瞄准敌人开炮轰炸等等操作。   在火力压制和数量优势下,这一路行来,基本都伴随着海盗们“哒咩,哒咩呦”的声音,听得李继业舒爽不已。   毕竟现在的大洋之上,海盗的力量也就那么点大,有脑子的海贼王们看到他们的队伍实力,也不会轻易发起冲击。   松浦丰久被他话中透出的凡尔赛惊吓的满头大汗。   这么强大的武力,能够扫清海路上的所有盗贼   幸好自己够识相,没有对大明船队做什么过分的事,还跟天使打好了关系。   “所以,这生意你帮我们做吗?”   “我们允许你中间商赚差价呦!”   松浦丰久看着李继业的笑脸,手脚都在颤抖,面色通红,心动不已。 第186章 :新稻   “好!”   “松浦家愿为天朝尽力!”   “还望两位天使能对我家多多扶持!”   松浦丰久在思考了三天后,最终在心爱小妾的枕边风下,做出了决定。   小妾和李继业说的都有道理   他此时地位不稳,若不能及时把屁股跟藩主的位子粘起来,什么以后不以后的,便不需要考虑了。   守好眼前的宝物,才有机会畅想未来。   而能够帮助大明贩卖军火,也不只是他们家有资格。   在肥前国这一片,除了松浦家,还有大内氏、大村氏和有马氏等等有实力的家族盘踞。   在各种斗争中衰落下去的松浦家于这些对手面前,其实也不算什么。   他拒绝了这个橄榄枝,自然会有别人迫不及待的接过来。   这样子,他不但失去了一个勾搭强国大名的机会,还要引来大明天使的厌恶排斥。   这是得不偿失的。   跟明人合作,自己能当个中间商赚差价,自然也能被明人所庇佑。   想来对方也不会轻易的让自己这个“合作伙伴”被干掉。   国内外都能抱上大腿,这不就是松浦丰久最初的愿望吗?!   “我们自然会将一部分兵器交给你,只要先支付一些定金即可。”   李继业得到对方的回答后,高兴的跟他商量起了交易的条件。   考虑到松浦丰久作为一个刚继位没多久,还被家臣架空的家主,手头没有多少可动用资金,李继业咬咬牙,决定给他一定的帮助。   由李继业自己掏腰包和用职位名誉担保,给他贷了一笔款,然后再让松浦丰久拿着有他跟马欢两位领头人共同画押的借条去提货   虽然松浦丰久非常疑惑,为什么他作为一个买家会先欠了卖家一笔钱,然后再去买卖家的货   不过没关系!   起码他是真的拿到了那些高质量的刀剑跟几十把火铳!   松浦丰久自己也是有点人马的,不然也不会难以忍受家臣的控制,暗搓搓企图反抗,还保留住了自己走出家门逛街的自由。   他只是手下人少,又不能打,才让松浦丰久一直下不了决心去干掉对手罢了。   现在兵器一到手,松浦丰久本着“欠都欠了”的态度,死猪不怕开水烫,又找李继业借了一笔债,请他派人帮忙训练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   钱,继续记账上。   等以后找到新的,愿意买军火的冤大头再说。   李继业一听还有这好事,便果断答应帮松浦丰久训猴了。   目光所及之处,就没见过哪个身高超过一米五的日本人,这使得李继业长期处在“俯视众生”的视角中,自然也看不起这地方的小小争斗。   小国而已。   等到某日有空,李继业跟马欢在平户岛上看风景时,后者忽然提道,“得想个办法,让松浦家将这个地方交给我们来管。”   李继业一愣,“为啥?”   马老头摸着胡子,一脸高深,抬手为李继业和跟在身边的学生指点道,“平户之地,老夫观察许久,发现这地方港阔水深,地形平坦,有利于修筑港口。”   “而且平户岛距离大陆最近,往来海商大多会在这边落脚,若是能占据这等好地方,我们不但能取得一个收钱纳金的好方便,还能在日本立稳跟脚。”   “陛下此前,不是跟我等强调过日本有座石见银山吗?”   “我此前与松浦家主交流,未曾听他说过这银山之名,而陛下应该不会诓骗我等,想来是此银矿还未被人重视。”   “大明若想开凿矿石,一定要在日本占据一地,才好招揽人手,将开凿的矿石运送回华夏!”   李继业一听,倒是明白了其中利害。   “可松浦家占据平户已久,岂能轻易放手?”   强行抢夺也不好。   平户到底是个小岛,如果被大明抢了,日本反手来个“闭关锁国”,那也不利于他们发展啊!   “可以用哄用骗的,还能把松浦家拉上船若是从中尝到了好处,他自然会更舍不得咱们。”   姜还是老的辣,马欢自打从平户登陆,就在琢磨着如何把这个天然的良港拿到手里。   他想过威逼利诱,只是在盘算付出和收获的对比会怎么样。   而且他年纪大了,折腾狠了容易提前去世,不能再为大明做贡献就很麻烦。   好在松浦丰久的表现让马欢松了一口气。   这位在日本还算“玉树临风”的家主是个很随性的人,借钱给他们卖军火后,自觉跟大明官方有了利益牵扯,也迅速的跟他们打成一片。   马欢觉得,用利益将之拉拢过来,“承包”下平户岛应该没有问题。   反正世间所有的不愉快,说到底都源于利益分配没有到位。   只要钱到位了,很多事也就好办了。   “有了平户,大明就可以跟朝鲜、日本连接起来,日后来这两个地方做生意都方便了!”   几人继续对着脚下的小岛指指点点。   直到再过去半个月,商队的货物宣布出售干净,松浦丰久也做好了自己的事,腰上佩着从大明进口的宝刀,喜气洋洋的过来先还了一部分欠债。   他把那个以下犯上的家臣财产给没收了,算是发了笔财,打算还上一点。   其他的,继续欠着。   “我已经和肥前国的其他家主,还有萨摩、筑前等国联系过了,的确有人想要入手剩下的刀兵。”   “松浦家绝对尽心尽力,帮二位天使将这些东西卖出去!”   他是有抽成的!   “好!”   李继业跟他笑呵呵应下。   不过考虑到买卖军火需要时间,他们决定抽空去一趟朝鲜,然后再回日本验收成果。   “日后再来阁下这里喝茶!”   他弯着腰拍拍松浦丰久的肩膀,随后登船带队,扬帆而去。   而在大明国内。   朱见济并没有着急商队赚钱之事,想着李继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而是忙着沉浸在另一件喜事之中。   “这稻子果然是变种!”   “应该是天然的杂交水稻吧?”   皇帝穿着便服,在收到皇庄传来的消息后,便匆忙结束了手边政务,驾着马车从宫中出来。   一到皇庄,朱见济便直奔农田,充满喜悦的见证他去年命人精心培训的稻米的收获。   上次随驾的几个老农同样紧跟在皇帝身边,为朱见济解说这种“嘉禾”的妙处。   “这米颜色微红,米粒细长,气香味腴亩产之数,比起为了对照而种下的稻米产量要高出一石之多,并且较之早熟了一月有余”   “陛下,这是上天赐给大明的嘉禾啊!”   老农说着说着,自己先感动上了。   作为种了一辈子田的老农民,他这一生很长的时间都在饿肚子。   毕竟每日耕作在田地里,一日两餐是不够他补充体力的。   可全家每年的纯收入只能支持他一天两顿,还得是粥水麦麸这种   受过这样的苦,更能体会到出现一种早熟、高产、优质的良种,对农民来说是怎样的大好事!   老农觉得,小皇帝一登基就能亲自下田视察,并且发现这样的好东西,完全是他“天命所归”的结果!   想想农庄这种让天下百姓受益匪浅的制度,还有自己生活的改变,老农直接跪了下来,“草民贺喜陛下,贺喜陛下!” 第187章 :沂王那边的消息   “这哪里是朕的喜事?”   “这是天下的喜事!”   朱见济捧着那沉甸甸的稻谷欢喜不已,扶起了老农后,又是吩咐他们,“把这次结出来的种子尽量收好,朕要把这种新稻种推广到其他地方去。”   此前的实验已经很严谨了,毕竟朱见济在发现那棵独特的稻子后,便是严格按照单株选择法来进行培育的。   如今,面前农田已经证明了这种稻子可以稳定的遗传,收获还很不错,他便不想再浪费时间。   这种早熟的稻子,生长期短,既适合在无霜期短的东北地区种植,也适于在无霜期长的江南地区实行一年两熟。   一旦它推广出去,便能解决不少人的吃饭问题,让大明的百姓在迎来美洲的高产作物之前,可以多吃两口饭。   “等再种个一两次,大丰收了,朕就要给他们兑现诺言,为你们赐爵位。”   朱见济小心的将稻谷放回马冲捧着的托盘上,对那几位老农说道。   对方差点又感激的跪下去。   小皇帝心情很好的轻笑出声,让管理皇庄的马冲干儿子预备好相应事务。   “稻谷种植需要不少水源,这次结出的种子一部分放到京西郊那边,一部分分去江浙之地,让年富他们安排试种,慢慢铺开。”   “记得将这次育种的过程都抄录成册,分发给他们,不然中途出了差错,那就要少收许多粮食了。”   至于东北那边,倒也不急。   李秉这个宣府巡抚在旁边的蒙古佬逐渐安稳,沉浸在大明对自己的经济援助中不可自拔后,便觉得对方不再有多大吸引力了。   他还是喜欢蒙古佬以前嚣张的模样。   就像一匹烈马,死活不肯让人骑,却在鞭子和缰绳之下不得不屈服于自己身下。   李老头的心是比较野的。   于是这几年,因为朱见济早就让他提督辽东军事,李秉便沉迷起了在那边修长城、堡垒等各种建筑。   其所用的苦力,大多是在征讨草原叛逆部落时俘虏的蒙古人,还有在清田和改土归流事件中,被流放到辽东的罪人。   本来按照旧有例子,这些人应该被阉割送到宫里伺候皇上,成为东厂需要的人才,但现在已然不同以往了   农庄模式推广后,地方上受益于集体化劳作,使得破产农民数量减少。   而且朝廷在北边还在不断的建设新的城池,要把种花家走到哪儿种到哪儿的风俗传遍大江南北,也需要众多劳动力。   可是北方城市里,已经普遍开设了大大小小的纺织厂,对于原材料和劳动力的需求都很大,所以老板们不得已,会掏出更多的成本来对别人进行雇佣,鼓动农民们脱离土地,走到工厂里面来。   换句话说,便是“人力”,变得值钱了。   现在朱见济即便宣布允许人坐轿子,估计老爷们也舍不得把宝贵的人力放到这种事上,巴不得都送去打工。   改土归流后,西南不少作乱的寨子都被拔除,其土著沦为俘虏,要接受朝廷的安排。   当时就有不少商人通过太府寺和户部对朱见济提出请求,希望皇帝能允许自己购买那些人当做奴隶,为他们的工厂提供劳动力。   对于这样的诚恳请求,朱见济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为了自己的利益,商人们掏钱是很爽快的。   而且目前的帝室就他们家几个,除了朱见济这个皇帝,其他人都比较安分,不追求太多享受,让皇宫中没必要养太多的宫廷服务员。   皇帝本人也没有太大需求。   不过朱见济只给了对方一定额度,规定了最高的购奴上限,并且将奴隶数量算进了他们的家奴之中。   以大明律法的严格和繁杂,对于官商豢养奴婢的情况,也曾经有过具体规定。   自太祖起,就限定了奴仆数量的增长和其适用范围,更是强调过多次民间的士绅不能轻易蓄奴。   虽然这个政令伴随着时间流逝,也崩坏的七七八八,但朱见济这不是在重申“祖宗成法”吗?!   祖宗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也就代表了祖宗的意志!   所以在纺织厂不断通过各种方式为自己争取劳动力的情况下,朱见济就重申了蓄奴法,再次规定了各个等级的权贵家中奴仆的数量。   如此一来,也算是解放了一下大明的奴仆们   因为这些人将身边原有的奴隶都送去打工,身边必然要再留些人伺候才行。   但奴隶数量有限,他们得用“雇佣”方式才能合法的找到人手,变相的降低了正常人沦为奴仆的可能,没必要穷到卖身后,子子孙孙都是贱籍。   至于剩下的,仍旧安排到了地广人稀的东北去填户口。   目前而言,李秉的建筑热情还没有退散。   随着他在辽东稳扎稳打的传播大明的光辉,自然影响到了已经扩张了不少地盘的女真人,引起了后者的强烈反感。   根据李老头的上疏,今年双方便爆发过好几次冲突,连李秉的身份都不管了,直接发起了冲锋。   女真人显然是在有了些底气后,开始暗搓搓的挖大明墙角了。   对此,朱见济只是继续给李秉掏钱,让他在辽东大力发展基础建设事业,还任命了强硬派官员项忠过去担任蓟镇巡抚,辅佐当地总兵官和李秉做事。   等情况好些了,就要安排移民过去了。   到时候才是女真人真正的死期呢!   朱见济处理完了新稻种的事,带着一脸欢喜回到宫里,却是没坐多久,就被他妈杭太后给召唤过去了。   朱见济只当这是母亲想自己这个儿子了,很平静的前往了太后居住的仁寿宫中。   汪氏带着她的两个女儿也在这边。   景泰帝去世之后,汪氏被朱见济接出冷宫进行供养,见到小皇帝对自己当年反对他当太子的事不怎么计较,还时常带着自己的女儿玩,汪氏也放松了很多。   除了平时吃斋念佛,便是过来跟杭太后聊天。   不管过去双方有怎样的恩怨情仇,终究是往事随风了。   “哥哥!”   固安和固怀两个小公主一人抱猫一人摸狗,见到朱见济后都甜甜一笑。   朱见济当然也回以笑容,跟她们说了几句,才不解的问他妈,“今日有什么特别事吗?把儿子这么早叫过来。”   按照以往的时间,杭太后知道儿子应该在处理政务,不会过来打扰他的。   对此,杭太后脸上浮现出些许的尴尬,犹豫一番,才对儿子说道,“倒也不是难事”   “只是沂王那边,他母亲周氏刚才进宫,对我哭了一顿,让我请你为沂王赐婚良家女子,尽快让沂王成家”   朱见济更不解了,“沂王只比我大了一岁,算虚岁也才十五,急着成婚干嘛?”   他才想暗示一下他妈,太早做操不利于身体发育,却见汪氏跟杭太后一块尴尬了起来。 第188章 :朱见濡   “说来,也算是丑事了”   杭太后让朱见济坐下,吃点东西,自己则是对他解释缘由。   原来周氏被送到朱见濡那边跟儿子一块居留京城后,虽然没有被亏待过,可身份毕竟很无奈。   朱见濡作为前任太子,地位总是让人尴尬的。   特别是在景泰帝去世,太上皇却仍在凤阳活蹦乱跳后,更让周氏产生了无端的焦虑,生怕朱见济继位后学他大伯,把朱见濡就在京城几十年,不给他安排封地待遇,活活熬死。   她被土木帝家暴到流产,已经是受过刺激了,不免把心思都放到了儿子身上,什么事都要去插手。   她还希望朱见濡能够早点“成家”,然后以自己为人父的理由,向朱见济提出出京就藩的请求   古代关于人成年的问题,一直都比较灵活。   虽然常说“二十加冠”算成年,但只要你能做操弄出来人命了,也能算成年。   所以有不少年幼继位,地位又不怎么稳当的小皇帝会通过提早册立皇后,生下皇子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有亲政的能力,然后将权力从辅政大臣手中拿回来。   朱见济是个例外。   他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的能力。   但周氏觉得朱见濡需要。   待在京城还是太危险了,只有去封地享受宗室的种猪生活才是最好的。   于是等朱见濡一满十四岁,周氏就立马安排人去教导儿子某些大人的事。   等到朱见濡看书看的面红耳赤,她又吩咐一直照顾儿子的贴身女官万贞儿去挑几个干净懂事的女人,指点沂王“耍枪射箭”。   如果能一发入魂,那也没有问题,正好能给他们提出请求的理由。   然后,周氏就满怀希望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待万贞儿的汇报。   结果她就收到了一个惊喜。   万贞儿并没有听自己的话去找合适的女子,而是自己亲身上阵,跟朱见濡肉搏上了。   “咳咳咳!”   说到这里,不止杭太后越说越羞耻,朱见济都憋不住呛到了茶水。   两个好妹妹赶紧跑过来帮大哥拍背,还担心哥哥身上的肉多,让她们无法把呛进去的水拍出来,特意加大了力度。   四只小手拍的朱见济脸上的肉都在颤动,但的确让他好受了很多。   “好了”   “这的确出人意料。”小皇帝擦了擦嘴,脸上的惊讶根本没有掩饰。   他是知道朱见濡有“御姐控”属性的。   之前打包太上皇送出宫的时候,朱见济也曾在人群中,通过堂哥的目光瞄到过万贞儿的本体。   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担得起“御姐”这个称号。   身材和容貌都很吸引人,还有一股特有的精干之气,就算站在一堆宫人之中,也难以掩盖她的光亮。   更何况,她还是真心服侍朱见濡的。   不管对方是太子还是沂王,万贞儿都跟随在朱见濡身边,比她妈还要贴心。   也难怪会让他那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堂哥依恋到感情变质。   就是年纪有点让一般人受不了。   因为万贞儿的年龄跟周氏一样大,两人同年生的,比较具体月份的话,前者还要大一些。   朱见济记得,他现在跟堂哥差不多高,而男生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发育是比较缓慢的,得再等两三年才会抽条。   万贞儿作为成年女性,比起两人要高了一两个头。   沂王他,小孩开大车了,估计还是一边训练干员一边吃奶的那种。   朱见济还以为两人会等朱见濡再大一点再勾搭上的,谁知道阴差阳错,被周氏踹了一脚。   而周氏得知这个消息后,自然怒不可遏,就要命人把万贞儿活活打死。   但衣衫不整的沂王跑出来,直接趴到万贞儿身上,大喊“要打一起打”,拼命维护对方,谁都难把他拉开。   母子间就此爆发冲突。   朱见濡本就很不满母亲对自己的过度管制。   要不是周氏一心让他提前“成年”,他跟万贞儿还得暧昧一段日子呢,哪里会一下子打了直球?   “贞儿这么做,都是我强行命令的,母亲要是怪罪,应该只怪我一个人!”   朱见濡吼完这么一句话,干脆不理周氏的大呼小叫,带着万贞儿出了沂王府,跑到他弟朱见清家里暂住去了。   周氏派人去了几次,都未曾让朱见濡回心转意,无奈之下,只能进宫请杭太后想想办法,说动朱见济用皇帝权威,拆散这对年纪差距悬殊的情侣。   “别人的家事,我怎么好插手呢?”   朱见济听完他妈转述的周氏请求,只是哈哈一笑。   他对于堂嫂的要求可不高。   反正后世朱见濡跟万贞儿的爱情流传了几百年,不管名声如何,起码证明人家的确是一对了。   国家大事,朱见济都忙不过来呢,就懒得去掺和人家谈恋爱了。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为了一个妖妇就违背母亲的道理?”汪氏也插了一句,手里捏着佛珠不停打转。   杭太后也表示同意,对万贞儿勾搭未成年少男的行为非常不满意。   朱见济瞄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对方吃斋念佛多年,还没有逃脱古旧思想,看来两个妹妹得跟他多学学才好。   “既然如此,我就去把沂王叫过来谈谈吧。”   朱见济被他妈念叨了两句,最后还是无奈点了头。   不过后面他们又怎么样,自己可就不多管了。   “去给沂王传旨吧,让他去未央宫见朕。”   而等朱见濡入宫面圣,正好赶上朱见济在吃晚饭。   作为一个从小就胃口大的好孩子,要是不多吃点,朱见济都长不出来这一身的肥膘。   “堂哥来了?”   “来,一块吃点!”   没有留太多宫人在身边,朱见济也不客气,直接免了朱见濡的礼,跟他以兄弟相论。   后者非常紧张,同手同脚的过去,屁股只是蹭在了凳子上,根本没有动筷子。   朱见济自顾自的先啃了两口,才擦干净嘴跟他说道,“堂哥应该知道我突然让你进宫的原因吧?”   朱见濡喃喃一阵,然后涨红了脸,“我清楚。”   “可我是不会和贞儿分开的!”   此时的朱见濡没有像原历史那样,受到过太多摧残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他现在应该在担忧自己被亲爹废除太子之位。   要说土木帝对朱见濡这个长子的感情,那还真没多少。   对方的太子位子还是在商议立景泰帝的时候,才正式确立的,并不是一出生便被他爹指定为继承人。   等到后面土木帝再度登基,让他当太子是遵从之前的情况来,属于权宜之策,后面坐稳了皇位就开始疯狂针对儿子,企图让另一个心爱的宝贝朱见清当新太子,临死之前还没放弃这事儿。   要说对比,土木帝这个亲爹还不如当叔叔的景泰帝呢。   后者知道废侄子是自个儿理亏,不敢多做什么,朱见济后来经常给堂兄弟送礼物过去,也是得到景泰帝许可的,逢年过节双方还能凑一块吃顿饭。   顶多气氛有点僵硬。   没有糟心亲爹的折腾,朱见濡的心情还很舒畅,没有过于偏激老成,还是个敢于维护自己爱情的青少年。   为了万贞儿,他觉得自己可以跟皇帝吼一声。   朱见济被堂哥突然红了的眼睛搞的一愣,“你和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   他的确是也喜欢美女,为此还保留了他爹在世时收集的各种操典。   但朱见济深知要想活得久,就得克制一下自己的**,所以不打算学堂哥十四就。   他对比自个儿妈还大一些的阿姨也没什么想法。   “我只是想说,你堂堂亲王,带着女人一直赖在兄弟府中不走,有失体统了。”   “你是皇族,睡什么东西都可以,年纪大点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为此闹出事故,让别人看了皇家笑话,就不应该了!” 第189章 :重定分封有利于扩张   权贵们的生活都非常悠闲。   很多人身上带着祖宗传下来的爵位,吃着朝廷定期发的俸禄,又什么事都不用做,便热爱起了探听八卦。   像皇家隐秘之事,而且还是关于“爱恨情仇”“狗血虐恋”的,在任何时代都容易吊起别人的口味。   就朱见濡这么一闹,估计某些人吃瓜都已经吃疯了。   “堂哥是亲王,宣皇帝的子孙,想睡谁就睡谁,不用多管!”   “早点带着那个阿姨不对,是那个万贞儿回去吧,滞留在外成何体统?”   “若担心你母亲不许,便说是我的主意。”   朱见济啃着糕点,说的非常轻松。   朱见濡便松了口气。   他也是知道,强行和一位能做自己母亲的女官在一起,会面临多大的世人非议。   而最接近也是最强大的阻力,无非是他的母亲周氏。   现在皇帝亲自发话,他也就有了底气。   朱见濡想着,他母亲一直催着自己“懂人事”,目的就在于早日弄出人命,方便出京就藩。   如此,主要矛盾其实也不在于万贞儿的年龄和身份。   只要有了孩子,周氏再怎么排斥,也会看在孙儿的面子上松口的。   正好贞儿年纪也才三十一岁,还处在方便生育的阶段。   他回去得好好跟人磨合一番,早点解决这个大问题。   虽然因为这件事,万贞儿也跟他起了一些脾气,觉得沂王做事有些冲动,引起了母子不合,让她身陷难堪。   但没关系,   万贞儿一直很疼自己,回去好生跟她讲道理就行了。   朱见济可不知道他堂哥“听君一席话”,便暗自下了早生早育的决心,只是很淡定的送走了对方。   “陛下,周氏的心思便在于出京”   “为何要放沂王他们一马呢?”   今日服侍在朱见济身侧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阮伯山。   他掌管东厂,对于各种情报的收集是非常擅长的。   朱见濡、朱见清等人的身份特殊,即便主人没有直言吩咐过,阮伯山也会主动的往那两家王府之中安插耳目。   更何况,周氏本就不是个办事周密的人。   她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子罢了。   所以她想做什么,阮伯山早就打听清楚了,也向着朱见济汇报过。   皇帝对此不做重视,甚至在刚才的谈话中,还透出一股吃瓜之气,让阮伯山感到不解。   正好朱见济此时瞧着心情不错,他便大胆的出声笑问,当做主仆间的悠闲话题,讨下主人的注意。   “人家两情相悦的谈恋爱,朕去插手干什么?”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朱见济站起身揉揉肚子,让阮伯山别理会那两口子的事儿,跟自己出门散步去了。   固安和固化公主都被他带在了身后,在御花园里看七八月开的哪些花。   朱见济看着两妹妹穿梭花丛的活泼身影,心里也在想着以后对两个堂兄弟安排。   不管生没生孩子,反正顶多待到二十来岁,亲王总归是要去地方就藩的。   到那个时候,朱见济就需要给他们安排封地,赐予大量的田土和特权。   这对于朱见济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大明的土地兼并问题其实还没有被完全解决。   清田理户到现在还忙得整个户部跟地方官府团团转,而这,只是推倒了一些侵占了官田的地主们带来的影响。   官僚、宗室,还有各种势力,仍旧盘踞在地方。   此前的考成官员绩效、革除底层宗室的爵位待遇,其实只是隔靴搔痒,没有真的痛下杀手。   人头,滚的还不够。   不过没关系,   这些人是朱见济以后会下手的目标。   既然注定要清除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安排新的亲王去地方给自己扩大对立面了。   反正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必须全部归于朝廷管控之下。   私人的确可以占有一定量的田亩,但绝对不能膨胀到和朝廷作对的地步。   所以沂王、荣王这些还没有选好封地就藩的王爷,又该如何呢?   朱见济身为民间交口称赞的“仁德之君”,可不会亏待自己的堂兄弟!   于是他不用多想,就决定对他们进行“实封”,把他们安排到大明以后开拓的地方上去。   所谓“实封”,便是如同西周时期大封诸侯一样,将一地的军政财管理,全都交给当地的封君,但仍保留中央对地方的名义统治权。   这样的做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巩固新政权的统治,并且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   要知道,在西周初期,“中国”的范围差不多就在黄河一带,连秦楚齐等国都被视为边缘国家,蛮夷杂种。   可后来呢?   秦国于西并国十二,楚国于南大启群蛮,这些地方的土著慢慢的,就融入华夏族了。   分封制度,这是推广文明的一种极好办法!   而与之匹配的宗法制度,则是会让诸封国之间具有强大的凝聚力。   也难怪后人不断称赞周公。   以当时的智慧能想出分封和宗法并行的法子,他不当圣人才怪!   相对的,现在的册封基本算作“虚封”。   除了可以享受到当地民户的供养,合法的吸血国家财产,亲王对自己藩国之内的行政军务根本没有插手余地,时不时还得被当地官员弹劾作风问题,能轻易的被解决掉。   至于宗室实封会引起的问题,并不值得过多讨论。   反正大明会是绝对的“中央之国”就是了!   而册封的目标地点,朱见济心中也早有想法,那便是菲律宾岛!   像菲律宾那样的地方,现在可还没被人占领呢!   大明的船队已经组建上了,先通过日本、朝鲜的航路把人手练出来,就可以让巩珍带着去那边进行“开疆拓土”。   而大明距离那个被命名为“吕宋”的大岛,只隔了一个南海。   从唐朝开始,吕宋跟大陆之间便建立起来了稳定的联系。   宋元时海贸发达,关于吕宋的记载更是繁多,已经有海商移居于那里。   等到大明建国,更有来自吕宋岛的一位苏禄国王亲自朝拜,最后还在大明养老安葬了。   可见以此时的交通手段,对菲律宾进行规模性的殖民统治,完全不成问题。   在朱见济制定下的大明未来版图中,南边也就到菲律宾群岛了。   毕竟生产力限制了大明的扩张脚步,能打通全球航路,还要对周边进行有效控制   西伯利亚和吕宋诸岛,已经是大明能吞下的最大限度了。   美洲那边,顶多顾及移民过去开荒挖金矿。   那天高海阔的,估计要等繁衍个几十年才足够撑起大明在那边建立一个稳定的统治秩序。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固安公主清亮的声音打断朱见济的思绪,头发上还有一片因为忙着当采花贼而蹭上去的小叶子。   朱见济帮她拿下来,顺手把妹妹递过来的花替小姑娘插到了头上,“在想出海的船队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们要生日了,哥哥要给你们送点没见过的稀奇东西玩玩!”   固安和固化玩的小脸通红,听到朱见济这话笑得更开心了。   “那哥哥慢慢想,我们等你准备礼物!”   两个小姑娘把采来的花都塞进朱见济怀里,一边往花园里跑,还没忘记一边回头和哥哥说话。   “哥哥要多动动啊,都跟小胖一样肉肉的了!”   小胖,是杭太后养的众多猫狗中最胖的一只,比朱见济带着的那只胖橘还要肥美多汁。   “对哦,上次哥哥骑马,我就看到那匹小黑马在喘气呢,肯定是太重了被压的!”   朱见济气得肥肉颤动,“胡说!”   那马喘气,明明是因为他骑久了,   哪里是自己太胖!   就自己这基因这条件,等来年抽条膨胀了,不得把万千少女帅死?!   小姑娘就是不会说话! 第190章 :回航后【二合一章】   元年九月份,   李继业和马欢等人率领的船队成功回航,在南京登陆,随后再顺着海岸往上,从已然修建好大部分的天津新港入京。   这次出行收获颇丰,所以海商们又给海关交了一大笔关税,给国家财政添砖加瓦。   这件事落到某些人眼里,不免觉得当今天子实在太会捞钱   商人出海他就收了两次钱,一次登记、一次蹭官船。   现在人出海回来了,还得交一次关税。   逮着一只羊连薅了三次羊毛,还让人觉得可以接受,着实是高明!   “我等自日本平户登陆,见了当地的藩主松浦丰久”   摆放了冰块纳凉的未央宫里,朱见济让李继业先饮下一份绿豆沙,然后再由其于地图上指指点点,述说出海后的一应事务。   那些遇到的海盗只是小事,不值得一提,替皇室赚钱才是大事。   松浦丰久在被他们拉上船,并且约定好如何分润利益后,也是在努力的为大明的军火开拓市场。   而日本国内的山雨欲来,正好加剧了大名们对武力的需求。   乱世一开始,有足够的武力,才能有足够的安全感。   像日本那样的地方,虽说是个岛国,有条件像西方去海上发展,靠到处抢劫赚钱。   但与之相近的大陆其他国家他打不过啊!   不说从几千年前起就霸占东亚霸主地位并且从不挪窝的中国,就连朝鲜的综合国力都比日本厉害。   他们顶多去沿海骚扰一把,还要考虑踩到底线引来对方还击的可能。   所以在海上混,是不能作为稳定的生存生活来源的。   东亚怪物房的优秀匹配机制不允许日本学习西方。   他们还是要在东瀛岛狭长的土地上打来打去。   火铳、刀枪,在日本有足够的需求。   松浦家在日本也算有点历史,即便眼下衰败,可跟其他大名的沟通也是没少的。   于是没用多久,松浦丰久就为李继业他们拉来了好几家提货商。   在经历了多次讨价还价后,以双方都能愉快接受的价钱,大明船队将携带来的诸多库存成功清空,还摸索出了大名们可被压榨的大致程度。   以后再来日本,就可以“按需供货”了。   松浦丰久第一次拿到那么多钱,也是第一次受到那些大名们的客气对待,尝到了当二道贩子的甜头。   在李继业等人扬帆回程之时,他还踮起脚把住了李继业的肩膀,希望大明的船队下次登岸,还能定在平户,跟松浦家建立起长期友好往来。   “我们先把他吊一段时间,等松浦家日后的经济跟大明越绑越紧,那平户港口自然也就能到手了。”   马欢在旁边补充说道。   “好!就该如此!”   朱见济点头赞同他们的做法。   他想起原历史轨迹上,那些殖民大国都是先在地方占领一个据点,再去徐徐图之的。   没想到自家船队刚去日本一次,就无师自通了这样的操作,简直让朱见济“圣心大慰”。   “至于朝鲜那边,也是顺顺当当。”   李继业说完,手指从东瀛大岛挪到与之隔海相望的半岛上面。   比起日本,朝鲜虽然没有爆发内战,但对大明也有需求。   因为就在景泰六年,朝鲜国王更新换代了。   朝鲜世宗李祹的嫡次子李瑈逼自己的侄子李弘偉禅位给自己,并且在次年请求大明作为宗主国,赐予自己圣旨和国君袍服,承认他当国王的合法性。   这件事要算起来,跟景泰帝的经历还差不多。   当初朝鲜国内也是想着,大明好爸爸一般不干预自家的王位更迭,当今皇帝的上位和其还有些类似,这次出使请求是十拿九稳的事。   李瑈也静坐在景福宫里等待天朝使者来传圣旨。   可他们思来想去,偏偏忽略了朱见济!   当时的朝政基本都有太子插手了,景泰帝跟在儿子身边摸鱼,对其宠溺无比。   朱见济当时便觉得朝鲜国内的政变也有利于他以后对其下手,跟人讨价还价,便将册封李瑈一事压了下去,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给他送去国王的册封诏书。   这让李瑈的王位坐的更加尴尬。   他身为朝鲜世宗嫡次子,在侄儿年幼的情况下,本身的继位性是比较大的。   李瑈本人的性格也颇为豪迈,能够吸引别人依附,所以此前当首阳大君的时候,就拉拢了不少心腹。   但当他发动政变,让侄子当上了“太上王”,并且为了巩固地位大封亲信,让原来支持他的一部分儒学者和李弘偉一派感到不满。   毕竟,这是真的在篡位。   还不像天朝的朱太宗和景泰帝   朱棣同志好歹是被脑瘫的建文步步紧逼给逼反的,有底气打出“靖难”的招牌。   景泰帝更是忙着给他哥擦屁股。   可李弘偉却是没什么过错的。   之后天朝的册封诏书迟迟不下,还派人传话问候了一顿李弘偉退位之后的待遇问题,更加让朝鲜统治阶级内部人心浮动。   太上王的支持者和野心家们纷纷发动起来,企图推翻李瑈,让李弘偉复位。   李瑈恼羞成怒,在平定了地方的众多叛乱后,直接跟侄子撕破了脸,将之毒杀,一点体面都不给对方。   随后勉强坐稳了王位,他又宣扬武力,喜好游猎,大手大脚的封赏起自己喜欢的人来,让原来的大臣更加气愤。   不过他们已经被李瑈杀怕了,李弘偉一死,再琢磨如何推翻现任国君也是白费功夫。   还不如早点让朝局稳定下来,顺便讨好新任国王,让他别作下去了。   于是等李继业等人一登陆半岛,负责迎接天使的朝鲜大臣便不停的追问他,“天朝何时赐下诏书?”   如果能让天朝下旨,他们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就可以看出中国建立起来的“宗藩制度”有多么厉害了。   朱见济隔着老远,只是压下了一份册封诏书,就引起了对方国内的各种动乱。   偏偏朝鲜还不敢对着爸爸生气,只能低声下气的请天使在皇帝面前进言,让他们家的破事早点结束。   李继业顺水推舟,跟人拍着胸脯打了保证,然后又暗示对方,   “陛下迟迟不下诏书,也是受国事困扰估计是不小心忘了它。”   “只要朝鲜能帮天朝解决下这个小问题,那诏书轻易便能到手!”   而面对几个哭诉朝鲜持续数年混乱,希望天朝能为先王报仇的残余分子,李继业更是义愤填膺。   什么?   你们的国君李瑈还毒杀了前任大王?   胡说!   明明李弘偉是自己年幼,抵抗力不强染上病气死的,关李瑈什么事?   李瑈对李继业的态度非常欣赏,果断给大明商人在朝鲜的活动开了次后门,签订了一份有关于关贸的和约,并且给了天使一大批金银珠宝当做礼物,拿回去让天子开心开心。   作为一名脾气冲的古代君主,李瑈对海贸关税,明显不是很敏锐。   甚至觉得牺牲这点东西,就能让自己拥有继位的合法性,简直太划得来了!   双方就此一拍即合。   “那朕等会就派人去朝鲜赐东西。”朱见济被李继业告知出行后的总利润后,笑得脸上肥肉叠了起来。   甚至还想着要是以后其他藩属国遇到这种事,要不要为难他们一把,好为大明争取更多的利益。   之前花大价钱把旁边国家忽悠来朝贡,加入宗藩制度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树立起大明中央帝国的权威,然后能让大明更好的统领世界!   从单纯的朝贡过程上看,朝廷绝对是在做亏本买卖,让一些小国家轻易的用土特产就能换回大量珍宝。   但眼光放长远一点,大明国后面对对方动手动脚,也是充满法理性了。   “等会再将孙长富叫来,你们去探讨一下海船,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造。”   朱见济对马欢说道。   现有的船只顺着近海航行绝对没有问题,但想要跨过太平洋、印度洋等等海域,还是有困难的。   大明需要新式的帆船来劈波斩浪。   马欢自然应下。   两人退下去修整后,朱见济又让阮伯山派人将现任宗人令朱子埅找来。   在对宗室们进行了一次清理后,为了安抚他们,朱见济又把“宗人府”给拉了出来。   太祖皇帝定下的制度,宗室自有宗人府管理,并且让亲王担任宗人令。   但永乐之后,削藩取得了巨大成功,宗室沦落到种猪地位,管理他们的宗人府地位也随之下降,慢慢的由礼部接管了宗室事务。   至于宗人令,则是不再派遣具体的人员担任,只由勋贵们兼领,挂一个名号表示宗人府没被废除罢了。   而在朱见济看来,要想解决宗室这个大包袱,自然要有专门的机构来应付它,于是又把宗人府改了一下,让他亲爱的皇叔祖朱子埅担任新的宗人令。   在大明各个大城设立惠民药局,并且成功培养出几批有能力的大夫后,朱子埅已然成了朱见济眼中真正的“德高望重”,对其非常尊敬。   要改革大明宗室制度,这位周王还要继续配合他干活的。   “拜见陛下!”   朱子埅仍然是一身素雅打扮,因为来之前还混在药园里面检查其长势如何,所以身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草药味。   不过朱见济不在乎。   他让朱子埅好好坐下,然后将出海所得收益一一告知。   之前提到过,因为国家财政的支出定向在去年年底就有了大体规划,今年来不及凑钱支持朱见济的航海事业,于是皇帝便提出由皇室承包这一回活动   他在船队组建之前,便召集了宗室中的几位亲王入京,让他们各自掏钱以做投入,回航后的分红,则是在扣除一应花销和皇帝的额外抽成后,按照亲王出钱数额做分配。   朱见济自己肯定是占大头的。   但对面的王爷们不相信皇帝真的会给自己分钱,担心钱撒出去连个响儿都听不着,一再推脱自己家里穷,下面还有不少郡王、将军的要养,拿不出多少银子。   朱见济并不强求,继续跟对方好声好气的说话。   还是朱子埅厚道,看不下去别人的卖惨,自己掏了些钱出来。   数额是不多的。   因为此前在开封开设药局,免费给百姓治病,基本都是周王府在倒贴,就算后面朱见济扶持了一把,朱子埅也没有停止做公益活动。   但他还是成了这次出海船队的第二大股东。   所以他可以分到非常可观的一笔钱。   “这、这么多吗?”   朱子埅听小皇帝说了一下自己可以分到的利润,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朱见济笑道,“的确有这么多钱!”   “海贸本就是一本万利的,若不是念着大家同为太祖皇帝子孙,朕都不想拉着别人一块分钱呢!”   朱子埅闻言,却是立马从暴富的欢喜中走了出来,意识到在收获果实之后,皇帝对此前的那些亲王们的不满。   既然能在革除底层宗室待遇之时,将某些人做下的事拿出来给他们看,皇帝肯定是明白地方上的王爷们有多有钱的。   此前被喊来的亲王个个穿金戴玉,满身珠光宝气的,明眼人都不信他们会没钱。   只是人猪久了,看不懂上位者的脸色,把对方也当成一样的猪了。   他们卖惨,是在侮辱朱见济的智商。   当时皇帝没有发作,现在就要追究过错了!   “陛下,那些亲王”   朱子埅想要说点什么,为那群猪求求情,以免皇帝把人宰的太狠。   但朱见济摆手阻止了他,“皇叔祖不必多言,当时他们有脸把朕当小儿唬弄,也该想好会有什么下场。”   “再说了,朕也不会对他们动用刀兵血亲之间,怎么能相互伤害呢?”   “朕只是在想他们之前的话。”   朱见济让阮伯山为厚道长者朱子埅递上一杯温茶,自顾自的说道,“各位皇叔说自己穷,是因为养了下面的子子孙孙们。”   “可奉养宗室的钱财,不是由朕来批的吗?怎么就成了他们出的呢?”   从前些年开始,朱见济就在调查各地王府的财政情况,更别说给人发禄米的时候,自己还得过过眼呢!   “既然他们敢说出这样的话,朕以后不给亲王之下的宗室发俸禄,让他们自己负责,也是有理的”   反正谁生的娃谁来养,   朱见济才不想给他们当接盘侠!   “可是如此一来,亲王如何能负担的起这些支出呢?”   朱子埅自己的孩子都有八个,旁系亲戚更别说了。   听朱见济这话,他都着急上火。   “皇叔祖不必多虑,朕的意思是,每年该给宗室的禄米,朕会发到亲王手上,再让其往下发下去,不是说不给了。”   朱见济把还没说完的话补充上,让朱子埅不用着急,“再者,出海之事有一必有二,朕不会让宗室赚不到钱的。”   但朱子埅还想说,一旦将分发禄米的资格交给一脉总领的亲王,难免会出现私吞克扣还有分配不匀的情况。   而且   皇帝说会足额交给亲王,就真的说到做到?   万一他给的禄米不够,就算亲王自己想一碗水端平,也容易引起下面儿子的怀疑啊!   而且亲王要想参与海贸分钱,还得看皇帝的心情。   朱见济只让一两个人加盟,又能如何?   “朕没有学汉武帝搞推恩令和酬金夺爵已然是好的了,国家日后要做大事,到处都要钱,宗室们与国同休,自然要为朕分忧!”   朱见济让朱子埅不用多说了。   反正种猪们再怎么叫,也改变不了他会被宰了吃肉的下场。   要不是考虑到以后重定分封需要足够的宗室来拱卫帝室,朱见济都想给宗室搞计划生育,让他们一人一胎的生下去,看天意存续了。   朱子埅看皇帝心意如此,最后还是无法抗争,沉默的应下。 第191章 :新的宗室管理办法   年底,   按照惯例,朱见济又召了几位亲王进京。跟他们一块过年,延续祖先传下来的感情。   对方笑得也非常开心。   毕竟提前打听好了,皇帝找他们过来是为了分钱的。   有钱拿,那自然主动了许多。   对于宴会的唯一不满,就是现在还没过小皇帝为先帝守孝的“孝期”,一切都还有点素,没有莺歌燕舞和其他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来让他们开心。   不过没关系,   等陪完了皇帝,他们自个儿就能回去耍场好的。   朱子埅作为宗人令,在年底的家宴上坐于副座,看着那些王爷个个轻松的模样,忍住没有说话。   “诸位!”   “让朕说两句话吧!”   等酒过三巡,钱也分完了,朱见济站起来,宣布了自己对于宗室的新管理办法。   除了他对朱子埅说过的,还额外提出,既然宗室以后会被皇帝带着一块挣钱,那么他们的禄米自然要减少一点。   而且从此往后,能够从他这边掏钱的,只有亲王还有他与王妃生下的孩子,不论是正妃还是侧妃。   这些“血统”更加高贵的孩子,才有资格被册封为郡王,其余的庶子,想要什么待遇只能靠他爹来施舍。   如果王爷们不同意,那也没有关系,朱见济只要让宗人府别登记他们呈递上来的“新生宗室名单”,不给那些孩子合法身份,搞到最后,就算该王系子孙遍天下,可明面上却得被迫“绝嗣”了。   反正大明的宗室没一个敢他闹的。   毕竟他们敢闹腾,朱见济就敢学他爷爷,直接让人对着王府放火完人肉烧烤。   宗室的一应待遇,以后也会走皇家内帑的账,而不是跟国库的各种官方支出混为一谈。   这样一来,皇帝要是没钱了,宗室们就得靠自己丰衣足食了。   唯一的好处,便是一旦失去了生活来源,宗室可以向宗人府自请革除自己皇族的身份,留下三个月的缓冲期仍旧领取俸禄,给他们自由从业提供时间和基础资金,无论科举还是经商,都不会再受限制。   “陛下!”   又是襄王朱瞻墡提前出声,跪倒在地哭诉,“是否太过严苛了?”   “我等皆是太祖皇帝子孙,哪里能受这种苦啊!”   宗室,本就该高高在上的啊!   之前让他们交了田赋,削减了人数,现在则是更进一步做出了限定。   以后,他们可怎么过日子啊!   “朕也是在为国家考虑啊!”   朱见济弯腰扶起老泪纵横的襄王,“皇叔祖,朕也有朕的苦啊!”   他请朱子埅摊开一份宗卷,将上面记载的这三十年来宗室人口的爆炸式增长,直接跟他们摊牌念出。   在经历了太宗削藩后,无事可做的王爷们便沉迷造人,只是十年,便成功让老朱家繁衍成了明帝国的大姓。   对此,朱见济直言说道,“按照规制,一个亲王每年要供禄米一万石,银钞布匹,更是难以计算。”   “一个王爷,便要耗费如此巨量的钱财,而在这三十年内,我大明朝就多了多少个亲王爷,多少个郡王?”   “这是何等的花销!”   “如今我大明还算昌盛,可以后呢?宗室不受点限制,日后要大明以数年之收入,却供养不起宗室一年之禄米吗?”   朱见济拉着襄王的手猛一用力,让对方跟自己眼对眼,二人离得极近。   “皇叔祖,你乐意见到大明如此吗?”   “臣、臣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朱瞻墡本来还在疯狂的找借口想让朱见济收回成命。   整个人却是被迫看到了皇帝的眼神。   那是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睛。   于是他突然先祖附体,看到了从太祖以来被干掉、贬废和无奈自杀的各位皇族。   养猪嘛,   杀再多也就是废点刀罢了。   “陛下如此为大明考虑,为我等考虑,是大好事!”   他瑟缩的说道,把被吓出汗的手从皇帝手中抽出来。   其他王爷还在挣扎,但朱见济又是点名,将之前卖惨哭穷的几位王爷家产如何念了出来。   他越念,对方的汗就越多。   “欺君之罪啊不过今日是家宴,朕也不想多计较。”   朱见济最后咧嘴一笑,只问他们是要自己同意这个新的管理办法,还是被迫同意。   王爷们面对皇帝的决心,只能含泪通过。   朱子埅在一旁叹气。   不过一想,皇帝在跟他诉说宗室制度改革的时候曾经许诺,省下来的钱会拿去支持他的医药事业,心里也就痛快了一些。   反正按照安排,他们这些已然登上宗人府名册的宗室待遇是不变的。   至于子孙问题   他年纪大了,弄不出新的人命,也没必要多担心。   在坐的沂王朱见濡和荣王朱见清更没多大心思。   毕竟他们都还没有孩子,朱见濡只忙着跟真爱造人,打算让万贞儿早点“母凭子贵”,方便周氏松口当上王妃。   一旦成功,他的孩子都会是嫡子,皇帝的限制对他而言根本没啥束缚。   朱见济这才满意的结束了这顿家宴。   等到第二天,便要走入乾圣二年。   到那时,又会是一番新景象。   因为刚刚又把宗室这个包袱甩了大半,关于新一年的财政问题,朝廷便感觉轻松了很多。   起码各地宗室的支出转移到了皇帝的内帑之中,就没必要户部来担忧烦躁了。   在已成惯例的正月内阁会议上,身体在冬天越来越显得虚弱的张凤不再为各位国家重臣做乾圣二年的报告,取而代之的,是经他推举的户部另一位尚书沈固。   张凤跟于谦两个排排坐着,在一边小声咳嗽。   两个老头子在过年之时都生了一场病,对身体的损耗不轻,差的更差,那老脸沧桑的,让朱见济看了都心痛。   偏偏这二人都是板正刚直的性格,不肯因病缺席新年大朝,于是强撑着上朝、开会,拱卫小皇帝。   “为何对蒙古的军事压力小了,北边的支出反而多了?”   于谦听到某一段,忍不住打断了沈固的话。   沈固将手里的报告放下,轻笑着对他解释道,“虽然不打仗了,可对军队的固有支出是不能少的。”   为了保证军队的忠心和战斗力,撒钱是一定要有的。   而且几年下来,朱见济又在军队之中成功推广了“武会”。   这种大明版的军校也是需要招收老师,给人编制和各种待遇的,自然又是一笔新的支出。   “何况随着蒙古内附,朝廷决定在漠南之地修筑新城,这迁移百姓流民,给他们分发田土和安家费,都是要很多钱的!”   去年年中,朱见济便沿着边关各镇,到处开设纺织厂、水泥厂等等,鼓励他们学习大宁城的操作,用羊毛将蒙古贵族绑在大明的经济马车之上。   而水泥的普及,也方便了各边关修缮道路,强化管理。   同时对其他边镇的军队进行武器升级和新式操练,不仅加强了战斗力,还加强了军队的吸金能力。   这种种事物,到现在还没有回本,都包含在朝廷的支出范围之内。   比起当初建设大宁城的花销,支出更加庞大了。   在文官眼中,是有些看不过去的。   “原来如此!”于谦听完,只是了然的点点头。   作为一个强硬派,只要大明好了,他是没什么问题的。   随后沈固继续念叨其他方面的财政规划。   除去往年固有的官员俸禄、赈灾和修建各种公共工程的款项,还有对不发达地区农会的补助之外,另增加了一项新的支出。   教育!   而且关于“教育”这笔钱,竟然还不少! 第192章 :大明的教育改革【二合一章】   “礼部为何会花费如此之巨?”   其他参与内阁会议的臣子听到“教育支出”后,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礼部尚书陆瑜也被人关注着。   依照惯例,礼部的每年支出,大多花费在培训新进官员、招待各国使节上面,各地方郡学、县学等等,却是比不上这两种。   毕竟前两者都算国家大事,一个代表了人才一个代表了颜面。   地方上,能读书的人本就占比较小,入学校读书的,基本上也是自己承担生活开支,那些教师工资和三好学生补助,由中央跟地方财政分别承包。   如此,摊到礼部的具体金额,其实是不多的。   这些年最大的教育类开支,也就是皇帝一意孤行重新捧出来的“社学”。   作为大明最基础的教育组织,社学是以“乡”为单位的,建设数量自然不用多提。   可就今年的预计支出看来,貌似不仅仅要有社学了?   朱见济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大惊小怪。   以他的后发优势眼光看来,每年的国家财政支出在教育方面占很可观的一部分,不是很正常吗?   他早就想对大明的教育行业进行改革了,也就是前些年钱不够用,才一直慢吞吞的弄一些社学,没有全方位的普及开去。   元年下半年,朝廷开了海禁,允许民间出海经商,虽然还是没摆脱“国营”的影子,但好歹是挣到了不少钱。   以后想来会更多。   有了关税收入补血,朱见济就可以在乾圣二年做点他想做的事了。   “这是朕的意思,几位卿家都只是顺朕的心意办事罢了。”   他挥手让人都坐好,自己提着腰带正色说道,“国之大计,在于教育!”   “传承之事,不可轻忽!”   “这也是当年太祖立国,便在大明之内广设郡县之学的本意!”   反正朱见济的意思就是祖宗的意思,他说这话着实是理直气壮。   “可是朕着人去地方考察,再看了最近两次科举录取的举子身份,真是不由心痛!”   历史的发展规律真的是可怕。   一些很好的制度,总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破坏扭曲,逐渐的失去其本意。   正如卫所制,   也如大明的教育体制。   朱见济国家的军政方面慢慢稳定下来后,就将多余的精力放到了其他方面。   像教育这种百年国计,更是不会被他忽略过去。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明朝在地方上的学校,已经因为各种问题陷入一个尴尬的地步,基本沦为了有钱人的镀金之处,混文凭的地方。   教师力量不足,招收的学生质量不行,以至于能在会试中大放光彩的举子,大多来自于专门的学堂,学子拜了各种大儒为师,享受一对一指导,方得出身。   受官方教育出人头地的,反而稀少。   特别是国子监这种国家最高学府,学风败坏,二代横行,还出现过不服管教的勋贵子弟追打老师,欺凌同学的例子。   幸好朱见济此前从学校中抽调学生去地方充任吏员,喜欢从被他整顿了一番的社学里面找,不然就这种素质,估计就是去地方给人当“父母官”的。   对于这种混乱教育混乱现象,皇帝自然大怒。   在有钱有权的情况下,便决心整顿一番大明的教育体系。   而且现在也的确有一定的基础,并不是一拍脑袋的决定。   就像朱见济此前在咸阳宫那边开设的皇家版“技术工人小学”,专门招收来的职工子弟也读了几年书,应该放出去溜溜了。   毕竟人数越来越多,孩子在营养充足的条件下一个比一个能长,咸阳宫还有点遭不住他们。   那地方以后还要给朱见济太子住的呢!   随着给匠户封官赐爵等事例的出现,一些人也慢慢转变思想,想通过这条路子来实现阶级转变。   毕竟读书科举的限制太大了,完全满足不了底下人向上爬的需求。   朱见济也需要更多有素质的工匠来为大明制造更坚硬持久的马车,拉着全国的人狂奔跑向更好的时代。   于是大明需要专业的“工科院校”。   朱见济觉得这个东西可以跟着普通的素质教育一块搞起来。   反正以朱见济的计划和大明的体量,不怕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岗位消化!   “西南改土归流一事虽然快要收尾了,可还是很缺乏人才的!”他又指出新的问题。   不论是管理层面还是按照王越此前提出的,在西南原本蛮夷占据之地推广儒学,普及汉化等社会改造计划,都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来辅助办理。   即便这些年不停的往那边输送社学学生和吏员,还鼓励卫所之中的老兵退休后就地转职成公务员,可西南数省何其之大,还是填不满它的空缺。   根据王越这个贵州布政使的最新报告,贵州全省还有不少地方只搭了个草台班子出来,朝廷能派遣过去的人员太少,以至于压制不了当地的土民,官民相互对立,国家政策难以及时推行。   偏偏在土民暴动全被镇压后,这群人也学乖了,不跟朝廷直接对着干,而是玩非暴力不合作,把派去的官吏们当空气,更让当地的掌权者感到棘手。   兵戈杀伐到底是凶器,不能轻易动用。   再者西南本就是使用了国家暴力才拔出掉了那些土司,接下来本就该用“柔和”的态度去安抚,更不好去打人强迫他们了。   所以朱见济总结   治理困难的根本点,便是在于大明的读书人,太少了!   以此时的生产力去开发西南诸省不是难事,难得上层建筑需要跟着做好匹配。   “所以郡县之学和中央的国子监,都要改革!”   皇帝拍了拍桌板,一锤定音,“读书是人生大事,读书人更是治国基石,再怎么难也得做下去!”   “各位卿家不用多言了!要是花费太多,朕就苦一苦自己,也是无妨的!”   现在的帝室根本没几个人,朱见济还把身边能用的宫人都训练成了计算机,不少都放到外面工作去了,只留下了基本的伺候人手,维持皇室的生活质量。   “朕的四季常服,如今也不过八套,用的材料都是纺织厂中购买的若是还缺钱,还可以再节衣缩食一些,砍掉一半。”   说到这里,朱见济不由捏了一把肚子上的肉,想着趁机减减肥也是好的。   话说到这里,哪里还有人敢反对皇帝的意思?   “陛下如此姿态,堪称古之圣君在世!天下读书人也要感念陛下恩德的!”   工部尚书徐有贞率先起身,对着皇帝抹他那被感动出来的眼泪。   旁边的大臣看着他每次开会都必备的“舔狗”项目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他们年纪大了要些脸面,也会忍不住对着朱见济吹起来。   十三四岁的年纪最是不定,更何况手握最高权力,却能狠心委屈自己,比起往来君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那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可如此大事,应该如何定策呢?”   商辂发言问道,看向朱见济。   就见小皇帝提起了裤腰带,淡定说道,“自然是要与各位卿家详细讨论的。”   “今日大家就加加班,在宫里吃晚饭吧,总得把事情定下章程才放心。”   不像宗室管理,皇帝作为全宗族中最大的一个,完全可以一言而决,孩子的未来是要考虑很多东西的。   朱见济肥手一挥,马冲立马出去,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着人端上来。   因为时刻盯着加热,在年初的冷风里,这些伙食还冒着热气。   原来皇帝是早有预谋拉着他们加班了。   徐有贞看见那些菜肴,却是又感动的哭了起来,扭曲着他那一张独具特色的脸在旁边不停垂泪。   “你有事吗?”   坐在他旁边一块干饭的于谦忍不住表示关心,想让他别吵着自己吃东西。   于大爷是习惯一边进食一边想事情的,最讨厌别人扰乱他的思路。   真踩到了于谦的火线,他真的能像十三年前那样,拽着徐有贞打一顿,让他管不住嘴。   徐尚书哽咽道,“我只是见宫廷何等尊贵之地,陛下膳食竟然全是家常小菜一时激动,不免落泪。”   于谦冷眼相待。   也许是年初首会的原因,今天的徐有贞额外能舔,以求为接下来的一年做好准备。   说的好像以前他们开会,皇帝会给他们安排山珍海味一样。   除了身体实在不行的会多安排两份药膳补品之外,君臣都是一样待遇,家常小菜在文渊阁里是常见的。   加班嘛,本就是凑合凑合就行了。   于大爷沉默的吃完,然后将碗中剩下的一点肉拨出去,给了旁边叫唤的肥猫   皇帝吃完饭便去了隔间洗漱更衣,这只大橘被他留在了这边。   肥猫闻着香味一直在骚扰加班的大臣们,谁碗里的都想尝一点。   “好好吃饭,不要舔了。”于谦语重心长的对着肥猫说道,又咳嗽两句。   旁边的徐有贞感觉自己受到了针对,挪了下屁股跟于谦拉开了距离。   果然,不管过去多久,他跟这个家伙就是合不来!   幸好于谦的身体越来越差,也活不了多久了!   等这家伙一死,自己就能扬眉吐气,独得陛下恩宠!   嚯嚯嚯   等到半夜,文渊阁的炭火烧了一盆又一盆,差点让大明最有权势的一群人被一氧化碳憋到中毒之时,关于教育改革终于出了具体的政策。   几位阁臣尚书回去后倒头便睡,连老婆孩子都没来得及抱一抱。   在第二天的早朝之上,朱见济便对天下宣布了他的教育改革方针   首先,要将国子监和太学剥离出来,各做各事。   这两个机构从教育层次上,同属于大明最高学府,所以有时候常被人混起来划上等号。   但国子监的“监”,本是“监督”之意。   这个机构是用来发挥在教育方面的都察院作用的,对标的是后世教育部一样的玩意儿。   但因为操作不当,让二者的职能混淆。   朱见济趁着机会把这两个组织彻底分清楚,以后也好办事。   国子监就此成为一个单纯的管理学校的政府机关,仍旧隶属于礼部,不再参与人才的培训事务。   新进官员归于礼部训练,让他们学会官场的基本礼仪,原属于国子监的各种监生和领导,则是归入太学。   太学被法定为最高学府,将之前的国子学和四门学全都囊括在内,进行了一次大范围的职能扩张。   监生则成为太学生。   太学祭酒由周洪谟担任,司业由孔公诚兼职。   前者曾在“如何解决荆楚百万流民”一事中提出过良好决策,本身也是一位正直的教育家,在国子监任职期间对其多次加强管理,把好几个二代刺头整治的服服帖帖,使得国子监风气大为好转。   这便入了朱见济的眼。   后者更别说了,只说文章作派,差不多能和徐有贞当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作为负责国家未来的组织,其领导朱见济也不会放任别人插手,必须得让自己信任且有本事的人来充当。   太学之内,则是要广设学科,不仅仅要有原来的四书五经,还要增添入法律、算数、骑射、列阵等等科目,文武兼重,和对于优秀学生发放补贴。   在就读的期限中,太学每年都要举行一次大考,由礼部长官和祭酒对学生的学习成果进行审核,三次不过者直接罢免,革除太学生身份,取消一次科考资格,还要追究其“不学无术”之过,让人把自己在太学里享受到的各种补助奉还。   等太学生顺利毕业后,依照祖宗成法,可以凭借自身专业,领取祭酒的推荐信,前去吏部报道,入一些部门为吏员,做满五年可以通过考核转正,不用参与科举考试便能做官。   其下的郡县之学,则是要通过入学考试才能加入,不论是不是大儒引荐的,都得按规矩来。   学习优秀者,可以凭借三年的考试成绩和其学校的教喻保证书,先去国子监审核盖章,再来太学报道,升入高级院校。   郡学毕业后,可以享有秀才功名,但不会有秀才待遇,其人能够直接参与地方乡试。   这让文官们松了口气。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科举出身的,对于学院派自然是有些排斥。   偏偏国家从太学中选拔人才,本就是古已有之,持续了千年之久,朱见济做事还打着朱太祖的旗号,更让他们找不到理由反驳阻止。   但现在皇帝只是给了他们名分,出来了也顶多为吏,不像自己科考之后能够直接分配成一县长官   如此,利益冲突便少了很多。   以上种种官办学校,都要按社学的例子来办学。   那些“体育老师”可以从军队中聘请退休将官来担任,也算缓解了一下武人无事可干后的就业压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定的“工科学院”被建立起来,直接归于皇帝管理,朱见济为挂牌校长。   此前东宫小学堂的孩子都可以直接入学,有功匠人也可以推荐其孩子进入,由陈研这些人兼任教学,原本位于皇庄之内的研究小院也被取消,其中人员成为工科院教授   像陈研这等人,本身的学习基础是不行的,也只会闷头做东西。   而眼下的官员,基本都是行政官员,让他们当官只能是挂个牌子,政务是一点都做不来。   朱见济不想用繁杂的政务和人情往来把这些人身上的科研灵光消磨掉,干脆让他们去当师傅带学徒去了。   在这个特殊技校里面,圣贤书的内容较少,但“格物”、“化学”等新科目却是教了很多,教材也是由朱见济亲自主编。   这样的待遇,即便很多人都看不懂这个新学校的用意,但事关皇帝,也是乐意去掺和一把,把家里不能继承家业的庶子族人送过去的。   反正陛下如此在意,就不可能让学子打酱油去了。   而之后,皇帝又颁布了一个关于“匠人职称”的规定。   工作十年以上的匠户可以自动获得“匠工”职称,并且移籍,取消原户籍限制,匠工子女可以优先被工科院录取。   “匠工”之上,则是“匠师”,享受正九品官员待遇,有国家每年定额补贴,其子女可以免费入学工科院,若是制造出了于国家有功的新式器物,待遇可以翻倍。   再往上,便是“匠造”职称,匠人一旦获得该职称,可享受正五品官员待遇,去工科院任职教授,除了皇帝之外,对任何人都无需行礼。   同样的,有功就赏,一切都好商量。   这些职称,都被分为“高中低”三级,属于朱见济培养的技术人员。   大明以后的工业革命,需要这些人来为之努力。 第193章 :混乱的哈密   朱见济对大明的未来是有长远规划的。   因为他非常年轻,   而年轻,就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去造作。   乾圣二年,他也就只有十四岁。   如果他这辈子能活到八十岁左右的话,那么留给他折腾的时间,还剩下差不多七十年。   到目前为止,朱见济并不需要为自己的皇位而忧愁。   他已经坐稳了屁股底下这把椅子。   在国内方面,考成法保证了官僚系统还算顺畅的执行能力,就算私底下被人骂出花了,朱见济还是让吏部跟都察院时不时就出动,调查其他官员的工作效率,过错就惩处!   锦衣卫东厂这种特务机构联合都察院和刑部大理寺等监督执法机构,则是可以保证官僚系统的一定纯洁。   朱见济作为大权在握的帝王怀抱着反腐的决心,再怎么着也能重现一下太祖时代的光辉。   除此之外,只要教育体制改革能够顺利推行,那么朱见济在未来几十年里,就能收获到很多高素质的人才来帮他打工,为实现伟大的天朝梦而奋斗。   农会的推行,保障了农业上的基本稳定。   虽然集体化劳作的方式并没有从根本上提高农作物的产量,但是却能够给老百姓腾出更多的资源和时间去让他们用心劳作,不说能不能吃上好的,最起码在平常年头是不会随便饿死人的。   而在朱见济的规划之下,每个农会最起码也要建一个养鸡场。   只要养鸡场里保持干净整洁,不让内部有可能爆发鸡瘟,加上配套的蚯蚓养殖方法,那些鸡起码能为农会的百姓提供最基础的肉食来源和大量的鸡蛋,保障人体所需,实现朱见济最初的目标   强国富民。   国民是一体的。   不能单独扶持一个。   国富民贫,那是大宋国贫民富,那是一切都崩坏了个彻底的晚明。   只有国民一起发展,才能成就一个令人向往的时代。   最基层的老百姓稳了下来,对乾圣朝廷的执政增添了信任和依赖,那朱见济再做些其他的事,放在老百姓眼里也是没关系的。   就像当他提出在几个相邻的农会间搞个蒙童馆,把家里的适龄儿童送过去启蒙读书时,老百姓们也咬牙应了。   虽然过日子很精明的百姓都清楚,就这种水平的启蒙馆,师资水平不会太高明,还要多出一笔学费。   而且能去读书的孩子,基本都能跟着父母种田干活了,他们去启蒙了,家里就会损失一个小小劳动力,多出来一个吃钱利器。   但面对朱见济的号召,还有对孩子隐隐的期望,以及好了很多的生活,让他们决定做出响应。   如果不是家里已经有了一点积蓄,他们是舍不得做这种事的。   水泥路也越修越多。   以直隶省的各个州府为中心,常能看到顺着水泥路蔓延出去的小摊子,还有来来往往的“公交马车”。   交通条件的改善,意味着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进一步加强。   起码卢忠能够及时传回的锦衣卫汇报,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之外,瓦剌鞑靼根本不足为据。   瓦剌首领达巴拉干现在成了朱见济的干儿子,以后鞑靼的大汗也会成他的干儿子!   为了大明,还在发育期长身体的朱见济可以含泪给人当爸爸!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辽东的女真。   可随着李秉在那边快乐的搞基建,还有军队革新,女真也得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更何况在辽东更东边,还有大明忠诚的狗子朝鲜。   在朱见济给现任的朝鲜国君李瑈送去册封诏书之时,就曾与之手书一封,问他有没有空出兵一起夹击女真。   虽然大明很强,但并不介意带着儿子一块玩玩,促进父子感情。   李瑈当然应下。   虽然他得了大明皇帝的正式册封,但拖延几年也足够给别人借口来攻击他了,此前他为了巩固统治而大封功臣和镇压反对派的行为,也给国内带来了动荡。   众所周知,转移国内矛盾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发动对外战争。   本就性格火爆的李瑈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如此,女真的结局也可以想见,就算他们再怎么挣扎,横竖不过两三年罢了。   所以在编修寰宇通志的时候,朱见济“就事论事”的,让人把瓦剌等地区都给划到了大明统治范围内。   藩属国也是大明的地盘嘛!   朱见济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把大明的经济基础搞好。   一切的问题,都是钱的问题。   向东发动海贸,日本那边的松浦家痛快的吃下大明给他“桃太郎饭团”后,背靠明帝国让国内大名难以下手,作起二道贩子来更加快乐。   倾销过去的军火和各种商品挤兑了日本原本的市场,使得国内火药味更加浓郁。   海贸向南,由指挥同知马云和巩珍带领的船队将南海通往越南、苏门答腊的海路走了两遍,清理了边缘海盗,使得这几个地方的海上船只也多了起来。   广州那边的市舶司短短半年,便隐隐恢复了南宋时期的壮观场面,千帆驶过,送来非常可观的关税。   朱见济还记得大明在苏门答腊那边还有个旧港宣慰司存在,在人下南洋的时候特意点明,让巩珍去那边看看,务必保证“大明一点都不能少”!   可惜巩珍目前还没回来,朱见济还不能得知大明这个海外飞地又是如何。   只差西域了   丝绸之路还没有被打通,这是个大问题!   梁白开受命出嘉峪关去关西七卫收集情报后,消息受到那边混乱的势力和遥远路途影响,一直断断续续的。   朱见济只知道他一去关西,便入乡随俗的被打劫了几次,差点还被某位劫匪当成女的抢到房里去,然后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才保住清白。   梁白开后面极为恼怒,特意给自己做了个“美黑”,这才断绝了这种烦恼。   不过等他好不容易打着“朝廷使者”的旗号去到哈密卫,慰问前前任忠顺王的母亲弩温答施丽作为寡妇苦守哈密的辛劳,却又被迫卷入了哈密的内斗之中。   作为一个拥有多种民族混居的地方,哈密的局势比起关西其他六个卫所还要混乱,这里首领的作风,堪称是闸总中的闸总,让梁白开急得头大大把的狂掉。   永乐之时,太宗皇帝为了安抚哈密残余的蒙古人,顺便加强自己的统治,命脱脱为忠顺王,还算是稳定住了大明的西陲。   然后等到宣德朝,宣宗又以忠顺王卜答失里年幼,没有足够能力胜任国王为理由,封脱欢帖木儿为忠义王,二王并贡,引起了哈密内部的权力争夺。   瓦剌也先崛起之时,当时的忠顺王妃弩温答失丽正是也先之妹,继任的新王自然成了也先侄子,双方间难免暗中勾搭,让关西七卫本就不多的忠心越来越少。   而且随着吐鲁番、亦力把里的影响力东扩,还有大量的畏兀儿人、回回人迁居哈密,顺便让本就焦灼的哈密局势更加火热。   宗教冲突、民族矛盾、权力争夺愈演愈烈。   听说弩温答失丽的丈夫,曾经的忠顺王,便是死于二王争权引起的各族混战之中。   堂堂国王,谁砍了他都不知道。   到现在,虽然瓦剌被打服了,但哈密仍然放飞自我,内部问题还没解决呢,就左搂右抱,跟蒙古和亦力把里勾勾搭搭上了。   以至于梁白开来到哈密后,常能发现有可疑人物在他下榻的馆子旁边走来走去,房间也被人闯入过好几回。   如果不是有出身锦衣卫敏锐,只怕他早就不明不白的被人砍死在床榻之上了。   梁白开暗地里抱着被子哭了很多次,但一到人前,还得抹干眼泪强装坚强,就算在给皇帝的汇报里,也只能暗示自己的难处。   朱见济很可怜他。   但一想到近二十年来哈密爆发的多次混战,连忠顺王都挂了好几任了,结果梁白开这个外来货还能在那边活蹦乱跳几个月,倾诉苦恼,便更加决心要他留在那个地方,为大明建立起西部的情报网络了!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鞭之数十,驱之别院!   老梁,先忍忍! 第194章 :太学开学了   二年的三月中。   地方上面又有受灾的消息传过来,朱见济照例安排人手和物资前去救灾。   才刚刚忙完这件事,他又听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安远侯柳溥病重。   作为他伴读小伙伴柳承庆的爸爸,柳溥的存在感还没他儿子强大。   但柳溥长年执掌神机营,一直兢兢业业,少有出错,也算是一个好用的手下了。   可惜,柳溥从去年开始就得病不起,在各种药物治疗下拖到了今年,最后倒春寒一吹,直接让他病上加病,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柳承庆早就从甘肃那边打马回来,陪着父亲养病。   奈何天意如此,终究是没能阻止柳溥的壮年而逝。   “陛下”   当朱见济前来看望的时候,柳溥的精神还算振作,正拉着一大家子说遗嘱。   柳承庆眼睛通红的站在一边,鼻子被搓破了皮。   见到皇帝亲临,柳家人就要跪下行礼。   “不必了!”   朱见济给了柳承庆一个眼神,想问他柳溥眼下还能撑多久,结果让那小子又是一顿大哭。   二十出头的年纪,经历的事情多,塞北江南都曾去过,柳承庆本来都快混成老狗比了,在亲人离世这件事上,却还是没能忍住。   “我要跟陛下说说话!”   柳溥让拦在床前的儿子走开,请朱见济过来。   “臣这些年多谢陛下扶持柳家!”   朱见济一过去,就听到柳溥如此说道。   柳溥自己心思清楚,作为勋二代,他的才能远远不及祖先,长的也毫无将门子弟的英武之气,反而像个书生。   也先兵临城下时,作为定远侯的自己也只敢缩在城里做些防护的工作。   当初先帝还有意调动他去广西平叛暴动的土司,柳溥自觉得受苦受累,给祖宗摸黑了,却是被朱见济给打断了施法,留在了京城继续执掌神机营。   当时的北京防卫已经成了以团营为主,原来的三大营在精锐被抽调离去之后,便大为衰败,很多的将官都变成混日子的了。   柳溥管理神机营,除了努力的维持原来的体面,帮皇家剔除一些实在过分的人物,别的也没能耐做了。   可后面他儿子柳承庆被选为太子伴读,又有燧发枪等等新装备配给,让柳溥不由得多了几分威风。   其他跟他情况类似的勋贵也是一样的待遇。   柳溥清楚,这是朱见济有意扶持他们。   “诸位的先祖为大明立下过汗马功劳,朕不过是做了些应该做的事罢了。”   朱见济轻声说道,让柳溥不必挂怀。   “臣子年少,又跟随陛下多年,难免跳脱骄横还望陛下日后能严加看管,莫让其走上歪路。”   “爹!”柳承庆忍不住喊了一句。   “安远侯说得对,听说你在南京的时候,还跟着别人天天跑青楼楚馆去?”朱见济反过去对着人哼了一声,“亏你在京城的时候,朕让你带着人去扫黄过几次,还多次强调朝廷官员勋贵,不可以混迹花柳之地,怎么着?”   “你去照顾别人生意,得把自己扫进去了?”   柳承庆嘴巴动动,不敢吭声了。   “现在好好听你爹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朱见济也是心疼小伙伴,转而又叹息一声。   柳溥继续说道,“我儿曾带回家一副地图,上面载有寰宇列国,也曾说过陛下宏志臣没有随陛下开创盛世的命,但求到了下面,能随大明的诸位先帝继续驰骋”   “承庆,你要好好辅佐陛下,知道吗!”   柳承庆跪地发誓,“柳家必然为皇帝马首是瞻!”   朱见济见状,只能继续叹气。   “处理完了这些事,还回甘肃吗?”   等柳溥的精神头淡下去后,朱见济出去跟柳承庆对坐,问他道。   柳承庆点头,“去!”   “我爹以前就不停让我跟着西宁侯学,也不让我为他多服丧”   说到后面,柳承庆声音低了下去。   “而且陛下之后不是要对西域下手吗?我早点过去,也能早作准备。”   “今年倒也不着急,关西七卫从来不是问题。”   朱见济打算再让北边那些用新的操练方法训练出的军队打打草原部落的草谷,练兵磨刀,最后结合梁白开收集的情报,一口气打服他们。   跨过关西七卫,就要跟东察合台这个老派的蒙古汗国正式碰面了。   那些才是大明真正的对手。   而且在经济方面,海关初开,是需要呵护和完善管理的,不能等几年过去才想起亡羊补牢,却发现东南已经出现了难以控制的庞大财团。   本来东南的士绅就是条大肥虫,让他们钻朝廷管理的漏洞吃着海贸利润,指不定就提前破茧成大扑棱蛾子来恶心人了。   朱见济需要在那边加强些管理,扩张南京都察院的权力,顺便在那边也设立太府寺,各州府则是建起来工商所。   还要培训原来的收税机构“税课司”的职工,升级他们的收钱能力,以防某些人偷税漏税。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除此之外,朱见济还要给新建立的太学和工科院编修教材,小小年纪,已经活成了大人忙碌的模样。   “应该要等到明年才会有新的大仗。”   “那就等明年!”   柳承庆看着某个角落里隐隐约约的白布,情绪又低落下去。   在他爹宣布病重后,其实已经在为之准备后事了,也许再过两三天,整个安远侯府都会挂上白布。   “如果我以后立下功劳,能让我爹进英烈祠吗?”柳承庆忽然问道。   朱见济摇头,“不行,英烈祠是给为国捐躯的战士建的,你父亲不一样。”   “那还是等以后我进去吧,能进英烈祠也算给柳家争光了。”柳承庆失望的低下脑袋。   朱见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跟着一块沉默对视,随后返回宫廷。   过了两天,柳家公布了柳溥病逝的消息,朱见济让礼部为其选了个中上的谥号,谥为“武肃”,命马冲以天子名义前去吊唁,以示哀荣。   等到五月份,柳承庆结束了他短暂的孝期,就打马往甘肃而去,继续暗中帮助还挣扎在混乱局势之中的梁白开。   京城里面,则是迎来了一件新的大事   教育改革后的新太学终于重新营业,宣布开学了。   作为大明朝的最高学府,太学的校区规模其实一直很大。   毕竟它每年都要从地方上面招来很多学子,平时还有不少各种捐款入学的捐生和凭借祖先恩荫入学的荫生,以及仰慕天朝上国风范的留学生在校读书。   永乐时期的太学规模到达了巅峰,根据记载,曾有九千多名太学生在南京国子监,也就是太学中读书,之后的几朝虽然因为大明国情从昂扬开放走向内敛,但太学生的规模还是稳定在了六七千人左右。   北京这边的太学略少一些人物,可也有四五千学子之多。   这么多人,意味着他们会占据很大一块地方,也难免出现管理混乱。   谁让学生的成分太复杂呢!   像一些出生于富贵家庭的学生,要么直接回家去住,要么会在学校范围内为自己修一个小院子“占山为王”。   普通学生的校舍则是年久失修,即便在北方,木制房屋也难免阴暗潮湿,长出一些奇怪的小动物。   而且学习的地方也四处分散,逼的学生跑来跑去,浪费了不少学习时间。   朱见济作为一名前世受过十九年完整教育的文科生,对这样的学习环境感到非常不满。   于是在宣布教育改革之后,他便命工部赶紧的抽调人手对太学校区进行改建。   这些年制造出的水泥不论产量还是质量都有所提升,朱见济还大为豪迈的自掏腰包,从鼓囊囊的内帑里给工部批了一笔资金,让他们用水泥给太学生修建新房屋。   至于修成什么样子   直接按着后世的学校模样来安排!   虽然没有钢筋做骨和高质量的水泥,让房子难以修个四五楼高,但层楼是可以的。   一些显得混乱的地方被推平,开辟出空地来撒上了草籽,没几天就长出了青青小草,周边用细细的沙石围了一圈,压平以后就呈现出了一个标准操场的模样   这是用来给太学生跑马锻炼的地方。   还新建了一个食堂,为的就是提高寒门学子的生活水平。   校舍内部,也是套用了后世的模板,搞了上床下桌,安装了玻璃窗户,扑了地龙,使得房间大为敞亮。   唯一的不好之处,便是下水道设施还没弄起来,学生还是只能去公共厕所方便。   教室也是一样规制,里面还装了黑板,以供老师能够更好的传达他的教学思想。   为了陶冶情操,朱见济还让人在学校的道路旁边放了古往今来名人的雕塑,以供学子瞻仰。   话说这件事还让一些学者闹了起来,不但在文政杂谈上大放厥词,还通过各种门路,希望皇帝能把自己这个学派的先人安排进去。   朱见济起初没想明白,毕竟他忙着编书呢,后面了解情况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在世人眼里,学校一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是教书育人的伟大场所。   而能在其中占据一个角落,树立起自己或者自己先辈的塑像,对于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都是无比的荣耀。   为了能给师门争光,读书人是能给朱见济摆出很多姿势的。   可惜,朱见济心里已经决定好了把这些荣耀归于何人,他们的闹腾只能算是无用之功。   打着“尊孔复古”的招牌,孔夫子终于从被人供养香火的庙宇里面回到了他最喜欢待的校园中,其他的先贤也随之被请进了新的太学。   比如张衡,比如郑和。   前者还让人说不出多大的反驳点,但后者却是又引起了骚动。   区区一个太监,凭什么进入那么神圣的地方?!   太学生们也非常愤怒,觉得皇帝这是在故意侮辱自己,差点集结起来在皇宫门前跪成一片,请求将郑和雕像撤出。   但当朱见济将世界地图和郑和船队走过的航程摆出来后,这群人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郑和虽为宦官,可出使列国,功勋卓著,不仅传我大明天威,更于海外开疆拓土,扫除海寇!”   “时至今日,尤有余威震于海外,海上列国如琉球者年年来供”   “此等事业,自成大丈夫之气概!天下英雄若以出身残缺而论,自恃清高而蔑视于他人,则太史公如何?左丘又是如何?”   这两个人,一个同样被阉,一个则是传说中的瞎子,但都成了此时读书人眼里的贤人。   “眼高手低,不足以成事困于外物,不足以为贤。”   朱见济在给太学生的口谕里面,让他们好好的思考一下。   反正郑和的雕像,   他朱见济,   立定了!   当皇帝下定决心的时候,读书人靠一张嘴是阻止不了的。   像朱见济他大伯复位后给王振跟也先立庙供奉,谁拦住了?   于京中百姓看来,这群学子更是没事找事。   皇帝自己掏钱给他们修学校已经是无比恩德的,结果还找茬起来了?!   简直是恩将仇报!   要是自个儿,这群学子直接全给劝退,宁愿拿钱喂猪都不愿意给他们白嫖。   不过这等风雨终究是会平静的。   四五个月过去,在徐有贞的亲自监督之下,太学改造完成。   皇帝亲自到来,参与开学大典。   太学生们都穿着统一发放的校服,坐着小板凳在巨大的操场上,等着仰望皇帝的龙颜,聆听天子训示。   可惜放在后排学子的眼里,他们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常服的人球在高台之上,自成风景。   “今日朕也没什么话可以跟大家说的。”   朱见济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没有坐下,而是提着腰带站在台子上面,朗声说道,“读书,是自己的事。”   “圣贤之言自在书中,各位可自去取那颜如玉、黄金屋。”   “朕希望你们学的,也自在那着人编修好的教材之中了。”   “不过还是要强调一番,今时不同往日!”   “朕喜欢务实之人,学了东西,是要你们经世致用的,而不是学东晋的风流,流觞曲水,清谈度日!”   “何以为经世致用?”   “便是要你们把自己知道的东西,用于实际之处,而不是流于表面!”   “道德之高却不去教化一方,学识广博却不想开门传道,自以为高明不愿于庶民合流,吃着盘中餐,忘却禾下土这些都是酸腐文人喜欢做的。”   “朕知道,给匠人官爵之位,让你们不怎么满意。”   “可衣食住行,哪样不是匠人所造?”   “前几年扫荡蒙古,非有新式火器而不可得。曲辕犁、水车,哪样不是造福一方?”   “还望各位学子能明白读书的道理,圣贤的知识传承给你,是需要你运用起来的!”   “切不可将其束之高阁以为神明。”   皇帝说了这些话,最后又给学子一段开学祝福,让周洪谟上来强调一番校纪校规,方才转回。   只留下数千名学子在下面脚踏实地仰望天空。   “张兄,你觉得陛下此言如何?”有人暗搓搓的问旁边的同学,心情激荡。   他是从乡下一路苦读到太学的年轻人,能听到皇帝的金口玉言,已然让他激动不已了。   张兄拍腿点头,“自然是大善!”   “陛下的话,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字字珠玑啊!”   “我也一直觉得,读书若是不用来办事,还不如不读书!”   旁边的人惊讶了,“没想到张兄看上去不学无术,心中竟然有这等超然想法?是我之前以貌取人了!”   “日后还请张兄多多指教!若是能分到同一个宿舍,那更是你我缘份!”   张兄摆手笑道,“好说好说只是我什么都不会,指教就做不来了,你能帮我叠一下被子就好。”   按照太学的最新规定,除了学生,外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入校区的。   再怎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来了这里也要乖乖自食其力。   “啊?这”旁边的人愣住了。   就听张兄理直气壮的说道,“读书致用嘛,我什么都不会干,自然什么书也不会读喽!”   “那你怎么进的太学?”旁边的人疑惑。   “我是捐生啊,我父亲掏钱送我进来的!”   张兄胸脯一挺,非常自豪。   听到这话的人纷纷沉默了起来。 第195章 :太学生活和早朝   “张兄,你说陛下为什么要给我们安排历史这门学科?”   在太学生们熟悉了新的校园环境以后,当初在操场上一起聆听圣训的刘韫和张匂也成了好友。   刘韫数天前一语成谶,他俩真的分到了一个宿舍,缔造起了学霸和学渣同居的快乐故事。   “我怎么知道?”张匂作为一名拼爹花钱进来的捐生,知识水平非常符合他的人设。   甚至他的名字,都是他爹考虑到自家的好大儿脑子空空,为了方便他多占人便宜而取的。   “匂”字同“兄”。   出门谁不喊他一句哥!   而成绩很好且读书刻苦的刘韫则是成为了老师们眼里的好学生。   但好学生也有自己的困扰。   作为一名农村出身的学子,受制于各种资源条件,刘韫在学问上只能做到专精而不广博。   日常读的就是四书五经,别的没了。   所以当他入学发现要学习数学历史这一些新鲜科目的时候,心里便不免疑惑,毕竟从小到大,不管是私塾老师,还是他参与过的科考项目,都不会考这些东西。   特别是“历史”。   以前刘韫也看过历史书,但基本上是史记、旧唐书这一类。   那些史书,通常只是记载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从来没有具体讲过做这件事的影响、目的和结果。   但现在他学了历史以后,通过那一些评论结语,还有串成线的各种事件,能够深刻明了在所用教材开篇序言之上,朱见济所指出的   学史,除了考往彰来外,也要明理、增信、崇德、力行。   刘韫感觉自己学了这科目之后,看世界的眼光都不一样了,上瘾之后还会跟着张匂念叨“为什么会有陛下这样的天才,竟然会教人如此学习史书!”   其他学子同样有如此感受。   最典型的,就是他们慢慢的不再排斥郑和塑像入校园一事。   这也算达到了朱见济当初的目的。   他是希望改变当代青年思维,开拓他们眼界的。   但是搞哲学,搞一个全新流派出来,他实在弄不了,得靠陈献章这等人物来办。   他只能努力的复制后世的学习模板,套用在大明这边。   虽然后世的填鸭教学让人诟病不行,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模式的确作用良好。   可惜的是,就算朱见济开了挂,能把后世的知识牢牢记在脑子里不消散,可也只局限于他学过的。   他没学过,自然拿不出来东西凑合。   所以可怜工科院的那些学生了,顶天了只能学到初中的物化知识。   不是皇帝不想散发智慧的光芒普照他们,实在是因为朱见济作为灯泡的瓦数就这么大。   好在开学磨合了一段时间后,师生都慢慢的走入正轨,即便不少人对所用的教材表示惊叹怀疑,但这些都是小问题了。   太学那边他编修的内容没有太惊世骇俗的,能打碎此时常人世界观的书目基本都在工科院,而后者   学生基本都是从东宫小学堂里走出来的。   老师大多为资深匠户,对朱见济这个免除了他们身上众多限制压迫,还给予他们尊严富贵的皇帝感激不已,根本不想去反驳他的任何东西。   所以从知识体系上讲,工科院学子的世界观本就是由朱见济一手塑造的,从小学步入中学,算一脉相承。   只等这批学生毕业了,他就能收割一大批知识素养高出这个时代普通士子一个头儿的工具人。   这些人学着他主编的教材,被朱见济潜移默化着,步入社会后自然会跟现有的情况产生隔阂,然后就会自发的对隔阂做出解释。   这是他们未来必经的道路。   而跟现状谈不拢的学子,以后也只能依靠朱见济这个皇帝,辅助他完成社会的转型。   这是教育的一大能力,能给统治者摇出无数他所需要的人才!   朱见济简直爱死了这玩意儿!   六月十二的早朝,朱见济端坐在金台之上,俯瞰朝臣,照例开会。   先有中书舍人杨贵芳咳嗽一声,随后站出来启奏道,“今年以来,大明与日、朝两国之间的海贸愈发频繁,且勋贵朝臣得诰命者益多。”   “昔年太祖诰敕勘合编号,以十天干为用,国王以礼字,追封以文行忠信字,文官二品以上以仁义礼智字,三品以下以十干。新制武臣诰命,初以二十八宿字,续编用千字文,后以急就章。今文官诰敕,十干已尽,堪合之号,亦是将完,请陛下定夺。”   朱见济表示天干用完就用地支好了,至于堪合编号,可以用阿拉伯数字即可   阿拉伯数字其实在宋元之时便传入中国,也得到了当时一些学者的认可,觉得它们便于计数。   只是受限于古代信息传播的速度,以及后面数学界的人才凋零,使其没有及时传开。   等朱见济老早命令户部统一用表格法制进行登记后,这种数字也跟着推广开去。   此前提到过,中国人骨子里是善于学习的。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跨越历史长河传承至今的文明,做不到“取其之长,补己之短”,早就得跟古巴比伦它们下去打麻将了,哪能活蹦乱跳的跟对方的后代子孙玩摔跤击剑?   后世迅哥提出的“拿来主义”,在被鞑清禁锢思想之前,在中国也是常见的。   甚至中国人的特殊技能,还能让他们把学来的东西发扬光大,原产地的人玩的都不如他们顺溜。   比如佛教,比如唢呐。   所以当大明发现这些奇怪的数字的确很有用,并且用起来很顺手后,只是念叨两句“蛮夷也有这等脑子”,然后就接受了它。   到现在,随着经济发展需要更多更迅速的计算,阿拉伯数字也跟着普及去了民间,为更多人接受。   朱见济表示他并不介意帮外国友人也提高一下数学水平。   随后又有朱仪出来报奏,“北边瓦剌暂平,然鞑靼内讧不止毛里孩携小王子去之后,引起骚动,部落主互相攻杀,日益失控,昨日榆林镇来报,有鞑靼扣关劫掠,被击退后仍然徘徊于外!”   “令抚宁伯朱永率兵而去镇守榆林,鞑靼既然敢犯我大明,我大明自当以征不臣!”   朱永是此时名将,加上之前皇帝已经将平叛西南苗寨的一部分将领调去北边,分别充实了边镇诸关,还有宋诚一直驻扎于甘肃,想来是又要对蒙古进行一番猛捶了。   李贤跟着上奏,“兵可暂不可久,暂则壮,久则老边关之兵自景泰六年发往北疆,本该一年一换,但至今只轮换了三次,兵将之间有思乡者众多。”   “此时宣府之外,少有兵戈,请陛下恩准当地兵将轮换休息,以安抚军心。”   朱见济也回忆起他的东宫六率出去后就没几个回来的,也蛮想见见他们,于是继续点头通过。   反正宣府、大同沿线敢于挑衅大明的部落基本被方瑛给打掉了,更多的蒙古人能歌善舞了起来,给驻扎在那里的士卒们放放假也好。   之后下朝,还有内阁会议。   朝会上面通常只是说些大致的事务,具体如何执行,则是要内阁开会商议。   因为涉及军务,朱仪还有升职为左军都督府长官的朱永也加入了这次会议。   陈循负责维持秩序,安排事务的讨论前后。   此时国库充足,有了钱便不着急分配的问题,所以阁臣讨论大事的时候,都颇为斯文,没有遇到矛盾就吵起来。   国家事物有时候跟夫妻相处是一个道理   生活贫贱,便要百事哀。   朱仪和朱永也态度温和,跟李贤计较着加强西北边防方面需要的开销。   朱见济在旁坐着,偶尔插两句话,指导会议走向,心里颇为满意内阁的表现。   能让皇帝省下工作负担,这才叫内阁!   有这么多人辅佐的朱见济,现在很多时候只需要听内阁的报告,做好最终决定就行了。   不过等他们讨论完了,朱见济却是清咳一下。   “既然国事说完了,朕再说件小事吧”   在坐的臣子都好奇的看向皇帝。   “朕近来身体不适,想将早朝时间推迟一些,不知诸位爱卿可否给朕一个面子?” 第196章 :生长痛和飞剪船的问世【二合一章】   这话说起来,即便有着一张大脸,朱见济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在感到那股奇怪的力量之前,朱见济都没想到他作为能穿越的主角,还会遇到那么尴尬的事情   不是青少年的梦遗!   而是他迎来了生长痛。   得益于前世有个小学毕业就一米八的大侄子,朱见济对于“生长痛”这一现象并不陌生。   此前他一直好吃好喝,除了身体不断的横向发展之外,并没有多余表现,于是也忘了这东西。   谁知道都十四了,竟然搞起了这玩意儿。   这段日子气温也跟着升了上去,朱见济作为肥胖人士,热天晚上睡觉本就难眠,加上生长痛带来的影响,更让他感觉不适。   喝了助安眠的羊奶都入睡困难,早上还要凌晨五点起来上早朝。   偏偏朱见济从六岁起就开启了他的早朝打卡旅程,有轻微强迫症的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记录断掉,强撑几天后人都瘦了一两斤,不得已才向现实低头,希望把起床时间延后一两个小时。   臣子们听完皇帝的请求,虽然不知道让陛下难以启齿的“特殊情况”是什么,但还是决定顺从一番。   毕竟皇帝的确年少。   此前的正统皇帝在他这个年纪,是经常翘班不来,宁可跟着王振到处玩也不愿意见大臣啰嗦政务的。   以前朱见济表现的能力超群,加上横向的大脸,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现在生理反应一来,就让人回忆过来当今天子不过十四的事情了。   朱仪跟朱永偷偷的对视一眼,眼睛又扫过朱见济下半身的龙袍,神色更加正经了。   “陛下身体有恙,那自无不可!”   反正朱见济只是想推迟一些,又不是直接鸽掉早朝,面对一位掌握实权又愿意跟臣子商量的皇帝,基本没人会拒绝。   因为你拒绝了,可能就完了。   皇帝可以跟他们客气,但有点素质的臣子都应该明白,他们不能跟皇帝客气。   会这样子做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大臣。   “臣近些日子身体也愈发不利于行,陛下仁德,延迟早朝,令臣感激不尽!”   于谦配合的说道。   张凤立马跟上。   作为此时内阁中年纪排名一二的两位,他们在常年的积劳中的确攒下了一身的病。   如果不是朱见济着人替他们分担政务,又时常命太医前去看顾,估计连朝会都来不了,家里也得准备请人吃席了。   不过也因为如此,感觉朝廷稳定,皇帝执政得当的张凤也在申请退休了。   于谦还想为国家奉献最后一点火光,就算兵部主事基本转移到了李贤手里,还在关注着各种大事,倒没有打辞职报告上去。   比如这次商议如何处理西北的鞑靼人。   就算此时的军事控制恢复到了太祖时期,统兵权归于五军都督府,而发兵权位于兵部,朱永跟朱仪还是很乐意给于大爷一个面子。   毕竟于谦的年纪算他们长辈,刚正不阿的作风更是名震宇内,两个老兵油子根本不想被于谦给惦记上。   而跟于谦和张凤处于同一年龄段的臣子,在奉天殿里还有不少。   凌晨早起对老年人来说,基本是一种折磨。   现在朱见济主动提出,对皇帝非常认可的于谦也顺水推舟,给他一个借口。   只说皇帝身体有恙要推迟早朝,总会有嘴巴闲不住的言官瞎比比的,毕竟对方就靠这种过日子。   拿“考虑大臣身体”当理由,指不定还能落一个“体恤老臣”的名声。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徐有贞在旁边震惊   可恶!   这次竟然被于大爷给装到了!   可惜他才五十来岁,正式风华正茂的年头,不能跟于谦说一样的话。   好在他舔狗的功力日益增进,并没有因为于谦抢了他的活儿而放弃自己的本职工作。   “陛下不若将早朝规制更正一番,以为典范?”   徐有贞想得非常好   人是学好困难,学坏却是很容易的。   皇帝今日说想推迟几天上早朝,来日未必不会继续。   而且说着要“体恤老臣”,那也不能只体恤这么一段时间。   暑日上班因为太阳起的早,还算能够撑住。   寒冬腊月上早朝那才叫“让人折寿”!   大冬天的谁想凌晨起床?!   既然要给人卖好,不如卖个彻底。   以后那些臣子知道是自己劝说皇帝“如此体恤”,指不定还能改善一下名声呢!   “徐珵”的负面影响终究是大,即便朱见济表示自己不追究,但为了未来的前程更加坦途,他还是要给自己的黑脸上刷点白粉的。   朱见济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他现在年轻身体能撑住,以后可怎么办?   老成谋国的臣子也是需要呵护的,要是天天起早贪黑,一个不小心挂了,也是自己的损失。   于是朱见济拍板,决定把以后的早朝时间统一推后一个时辰,利人利己。   当打着“朕给你们发福利”的旗号去做事时,果然没有多大阻力。   显然,在很多大臣心里,太早起床的确是一种酷刑。   能多一些睡眠时间,整个白天的精神都会好很多。   加上之前朱见济为老臣颁布的退休制度,还有职工医疗福利,让臣子们更觉得当今陛下是个好老板了。   要更加努力的为陛下服务,才不能辜负皇帝的体贴!   随后等到七月,生长痛还在持续的朱见济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前往了太学。   他之前在太学校区中种下的新稻米熟了。   按照朱见济的安排,他要亲自去收割一把做做秀,让天下人体会到皇帝“重视根本”的思想。   马车之上,马冲还在不停的为朱见济按摩肩膀,以缓解皇帝的肢体酸痛。   而朱见济也不是不想要宫女美人为他按摩,只是因为常年积攒下的肥膘实在厚实,手上没点劲,按摩就不会有太大效果。   试问哪个男人不想要个298的小姐姐来帮他大保健呢?   可惜,只能让太监来了。   他们起码还能算半个男人,手上力道能透过朱见济层层的脂肪,触及到他的肌肉。   等到进入太学,朱见济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以后,便在万众瞩目之下,来到了太学中的“御稻”田中。   在这片小小的水田里,朱见济会跟着几十个成绩优异的太学生进行收割。   当然,皇帝陛下金尊玉贵,不会真的像老农一样,把稻子都割干净。   他只是象征性的来了几刀,用钐镰进行了无双割草之后,便没了新的动作。   不过这也让太学生们对皇帝刷新了印象。   没想到一副富贵公子模样的朱见济真的会做这种事。   就算弯腰都挤出一肚子肥肉,也没一声抱怨!   这就是以早慧机智闻名的当今天子啊!   有跟随的宦官在旁边骄傲说道,“陛下自幼便深知农事之重,常去皇庄视察,也是动过手的!”   朱见济长的胖那是他生活条件优越,又不是因为他懒。   肥肉减不下去哪里能怪皇帝呢?   “你们应该都知道这稻米的来历吧?”   等到一切结束,朱见济换了身衣服坐在高位,下面围着一堆太学师生。   “知道,是陛下视察农田时发现的嘉禾,培训成材后推广各地的!”有人迫切的举手回答。   皇帝点头承认这份功劳,不过还得提醒那人,“朕只是偶然见到了那稻米,真正把它们培育成嘉禾的,还是皇庄里的老农了。”   “此前令太学耕种于此,除了朝廷本就重视农桑,有帝王亲耕的传统外,还有朕不希望你们读书读到天上去的原因在。”   “悯农一诗想来你们都听过了,今日手持刀镰了一把,感觉如何?”   “农民不易!农桑不易!”那些跟着皇帝一块割了稻子的太学生回道,手心里面还有不少收割时弄出来的伤口。   作为高贵的读书人,他们在拿起圣贤书之后,基本上就处于“脱产”状态,坦然接受全家供养,没怎么下过田了。   毕竟书生自有风流,哪里能染上泥巴污秽?   这样的结果,就是让大明的绝大部分读书人都带着“眼高手低”的习惯。   当官了以后也许会改变,但也许会变本加厉。   典型例子就是后世崇祯帝在位时期,竟然会有官员面对流民起义,痛斥他们“为何不坐等饿死”,反而去造反给自己添麻烦的事件。   高高在上久了,做点应当的事便当做是自己的恩德,容易不接地气了。   如今的太学生都是朱见济为大明埋下的读书种子,不能让他们还被风气腐坏掉。   所以他对太学实行了“军事化管理”,还特意跑来搞了这么一出。   “以后这片田还要继续种东西,播种施肥,都要你们自己来!”   指着不远处留了一堆参差不齐的稻茬的水田,皇帝给太学生们下了命令。   “行事不能忘了根本,日后你们去地方为官做吏,也要记住体恤百姓,而不是只在嘴上说说。”   “今天的事,便算朕拿此前讲过的经世致用,给你们上的一课!”   “学生聆听圣训!”太学生们不管心里如何想法,起码都一齐拜倒,口呼万岁。   “陛下何必做这种事呢?”   离开太学去往工科院的路上,还是马冲给腰酸背痛的朱见济进行保健。   “江南前些日子发了洪水,淹没了多地良田,逼的百姓又逃荒去了,江苏那边的新稻种植也不知如何了朕虽然派人去赈灾安民,但也不好意思发号施令完了便高坐金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己锻炼一下。   多动动有利于缓解生长痛,还能再给自己的人设增添光彩。   就是这代价的确有点厉害。   朱见济一摸手心,上面被稻叶划出来的小口子就疼得他呲了呲牙。   好在当时他忍了下来,不然这个逼,朱见济就装不下去了。   等到来了工科院,早就接到消息的陈研等人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比起规模庞大且精致的太学来,赶工修建出的工科院小了不止一星半点,不少地方还堆着这里的师生用于制作器物的材料,显得颇为杂乱。   谁让太学本就资本雄厚,底蕴悠长,改建起来非常方便,而工科院基本只有朱见济支持,属于平地起高楼呢?   能在京城占据一隅之地,并且要做什么实验都能随便拿材料,已然是天下的匠户梦寐以求的待遇了。   朱见济被他们迎入其中,先去视察了一番开学后的校园情况,才去见了这次的主人翁孙长富。   “孙工,听说你对研究新式大船有了突破?”   皇帝踏入那满是木屑的房间,丝毫不在意的对着孙长富惊喜发问。   老孙本来还趴在桌子上画图纸呢,被朱见济的突然下凡给惊了一跳后,迅速的想要行礼。   “你是匠造,无需多礼!”   皇帝关心的只有他手上的新式海船图纸。   在开了海禁之后,虽然有几条旧时航路在手,郑和船队的一切记录也保存了下来,对于大明的航海事业来说算是天胡开局。   但朱见济对此还是有烦恼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时隔多年,昔年的海船大多损毁,偏偏重新修建新的大船,又要花费数年时间。   因为匠人们需要去砍伐合适的木料,把它弄干,然后刷油越是坚韧的大船,制造的步骤就越是复杂。   其次是郑和宝船造价高昂,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这对大明的财政来说是个大负担。   本来开海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怎么一来就这么高的成本?   现在的明朝情况也不同以往。   永乐朝可是没有这么频繁的天灾的,周边的少数民族基本也服服帖帖的不敢乱动。   眼下,小冰河期肆虐,人力无法抗拒只能“享受”老天爷带来的寒冷,努力赈灾。   大明西边的老邻居察合台汗国跟帖木儿帝国也在蠢蠢欲动,战斗是不可能少的。   要花钱的地方多,自然需要能省一点是一点。   所以到了现在,大明的官船基本上仍旧用着几艘改造来的商船。   受限于船体和每次出海必带着的一大串“尾巴”,所以现在的航路,也只能局限在北至日本,南及苏门答腊岛那边。   “巩珍此前入宫跟朕说了,”看了眼图纸发现自己看不明白,朱见济干脆跟孙长富说道,“苏门答腊的旧港宣慰司被满者伯夷之国占据。”   “朕心中焦虑,担忧我朝的领土久被他人占据,以后想要夺回便越来越艰难,这才连日催促孙工你赶制新式大船。”   大明需要夺回位于被后世称为马六甲海峡附近的旧港宣慰司,把控住海上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   如此,以后的下海才能进展顺利。   以朱见济的计划,在大明的航海情况稳定下来后,重启郑和航路是必须的,而且就要在这两三年里进行!   他惦记海的那一边已经很久了,特别是东罗马帝国失落的遗产,更是让朱见济眼热不已。   陆地上有不少国家挡着路,不好通过,可海上还不是随便大明横行?   孙长富听不懂皇帝说的国家大事,毕竟他只是个造船的。   好在苦心研制多年,这两个月来被朱见济一逼,还真逼出来了个灵感。   而且孙长富此时手下还带着几个头脑机灵的学徒,都是从东宫小学堂里出来的,受过一些物理教育。   在他们提出的“流体”跟“阻力”等奇怪知识的辅助下,孙长富做出来了一种新式船只的模型,并且在京城附近的河流上进行了几次模拟实验。   巩珍和王景弘他们都有围观。   以这些人的经验,基本肯定了这种新式船只的好处,但具体如何,还需要造一艘大的出来后才能判断。   实践才能出真知。   就算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他们也需要实事求是。   而新船的消息一被朱见济接受到,便引得皇帝高兴不已。   “把那个模型拿出来给朕看看吧!”   朱见济期待的看着孙长富。   孙老头当然不会拒绝。   带着朱见济来到了一张大桌子前面,而桌面之上,则是用木架固定着一艘外形流畅,整体瘦长的船只模型。   “这种船看上去如同剪子,所以我们便将之命名为飞剪船,还是以风帆驱动”   “不过比起寻常帆船,这些风帆也有不同之处。” 第197章 :飞剪船和乾圣二年的结束   作为一个有祖传手艺的匠户,孙长富在造船方面的天赋是很强悍的。   毕竟他们家在朱太祖还没登基称帝之前,就曾为当时的吴王建造过很多水上战舰。   在大明的户籍制度下,经验一代代的积累下来,等到孙长富接班的时候,他也就成了大明宝船制造一事中的重要匠师。   现在有了朱见济的后发优势,补充了一些后世造船技巧,还有在研究小院以及工科院中,与不少同行探讨,得到“人民群众的智慧”加成之后,六十五岁的孙长富终于有得到了突破。   “这种新式的飞剪船和以往的大船相比,极有特点!”   老孙非常激动地为朱见济描述他制造的新式大船。   “这种船我给它设立了小的干舷,船上的上层建筑缩减了不少,足够保证船舶的稳定性,加强了风帆对它的推力。”   “新船行于水面之时,船身几乎贴着水面航行,航速大为提高,而且在其首部还有内凹之处,长而尖的首柱能在海上能劈浪前进,使得减小了波浪阻力,故曰飞剪”   还有这风帆!   “船桅上全装了风帆,用高桅装在顶桅帆上还挂有横帆,船之两侧还有外伸帆桁,可挂翼帆”   孙长富指着模型上的各个地方,详细的为皇帝陛下做讲解。   朱见济越听越高兴。   虽然他还是不大能明白这种新式船在海上是怎么运行的,但对于用人做事这方面,他很好的继承了他爹的传统   老子不会,让专业的来!   既然航海经验丰富的王景弘他们都认可了这种新船,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这种船比起以前,能够节省不少材料和花费。   飞剪船的体型肯定是不能和郑和宝船相比的,在用料上自然少了很多,把一些用不上的船拆掉,也能废物利用制造新的。   根据孙长富的设立,船身之上最差也能够装备十四台左右的火炮,装载的货物和人手也足够,速度更是飞快,基本不会留给别人打劫的时间。   海盗,吃爷的尾气去吧!   于是皇帝直接拍板,命人去建造几艘飞剪船,然后又跟着孙长富他们吃了几个皇家专供的大西瓜解渴,这才满意的回到宫里,陪着他妈享用晚膳。   “我儿今天辛苦了,得多吃点才好!”   杭太后看了眼朱见济割稻划出来的小口子,心疼的直掉眼泪。   但她明白,向天下人传导自己的意志是皇帝应该做的。   自己一个小家小户的妇人,不知道就不能乱去掺和。   于是等饭菜端上桌子后,更是接连不断的给儿子夹菜,给朱见济补身体。   对比鞑清,大明可没有那样“吃不过三口”的狗屁规矩   就鞑清那种投喂方法,也难怪后世传下来的皇帝画像个个都瘦成猴子,完全比不上老朱家的珠圆玉润。   朱见济连吃两碗,对他妈的好意来者不拒。   但杭太后还是很担忧,“今日累着了,可吃的怎么比往常还要减了一半?”   “我儿的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只是手脚仍然有些酸胀,但比起以前好多了。”朱见济告诉杭太后,“至于吃的少是回前享用了一些瓜果,所以不怎么饿。”   “那就好你如今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怠慢了自己。”   杭太后让马冲注意着点伺候,“要是陛下晚上饿了,就让未央宫的小厨房多做点好的,”   要说朱见济的少年肥胖,也不只是他能吃造成的,父母溺爱自然少不了。   杭太后不插手政务,儿子日常工作她甚少过去晃悠,但在生活上却对朱见济表达了许多关心。   比如说未央宫的小厨房便是杭太后命人弄出来的,让皇帝胃口一来就能随时享用到新鲜饭菜。   在这样的开小灶之下,也难怪朱见济每天骑马散步,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让马成功减了肥。   好在同样发胖的不止皇帝一人。   杭太后养的猫猫狗狗也个个肥美,走一步肉能抖三下。   特别是最初的那一对,杭太后养了七八年,都把幼崽养成中老年油腻了,还能上窜下跳的,一点都看不出是老年的猫狗。   要不是朱见济跟那只大橘过不去,现在估计还能跟它“同桌用餐”。   “我儿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皇家还需要你来开枝散叶呢”   杭太后对朱见济叮嘱道。   朱见济当然点头,“母后也是,有空便召些女眷入宫陪陪,说说笑话也好。”   母子两个互相说了些体己的话,朱见济才回到宫里泡澡。   针对他迟到的生长痛,太医院是开了些药方给皇帝的。   泡一泡药浴,也的确让朱见济舒坦不少。   起码半夜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抽筋给疼醒了。   而马冲跟阮伯山就在旁边,为皇帝汇报一些算不上国家大事,没必要在朝堂上讨论的小问题。   “扬州知府王恕禀报,陛下年初赐给他的稻种今年得以收获,平均亩产三石七斗,比北方所种还要高产,随后种下第二茬稻也长势良好”   “那好,让王恕把种子都收起来,继续推广到江南其他地方。”   “凤阳那边也是如此吗?”朱见济额外提了一句。   他是记得后世有句花鼓名言,叫什么“凤阳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的。   对此,朱见济表示这是天灾**的问题,哪里能这么黑他们家?   老朱同志还把凤阳设成了中都呢,还给凤阳免了那么多税,这样下来还能荒,肯定不是他们家的问题。   所以为了阻止这种脏水泼到身上,朱见济在分稻种的时候,特意给凤阳留了一些,安排人手去那边指导耕种。   “中都今年大丰收了,奴婢听说那边还打了新的腰鼓歌谣夸赞陛下呢!”   马冲乐呵呵的给朱见济汇报。   “那就好,凤阳是朕的老家,虽然朕未曾去过,却也神往已久不能让老家的同乡们受苦。”   朱见济点头,又看了一眼阮伯山。   厂公立马接收信息,说道,“陛下,凤阳那边,太上皇也有消息传来”   “说是春末夏初换季之时,太上皇染病,至今体虚难耐只怕是难愈了。”   嗯?   朱见济在水里直起了腰板,差点就想问是不是阮伯山自作主张给人下毒了。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对自己大伯下手!   土木帝被囚于凤阳多年,加上民间风传的“非宣宗子”,可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再染指皇位的可能,甚至还把他这一脉的子孙都连累了。   就算以后朱见济还有他子孙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绝嗣,朱见濡跟朱见潾也不可能旁系上位。   他没必要再对土木帝下黑手,顶多安排凤阳的建庶人们去给人添堵。   阮伯山对此也是回以无辜的眼神,跪地哀痛,“奴婢没有陛下的命令,哪里敢苛待太上皇?”   他指天画地,以证清白。   因为他真的没干过这事。   虽然阮伯山有的时候会做一些除朱见济吩咐以外的事,但也就是安排些人手去当耳目多盯盯对方动静,具体行动上,如果没有朱见济的指示,他是没有胆子去做的。   毕竟作为一个有政治觉悟的舔狗,阮伯山很明白他需要依靠的是谁。   如果做不到让皇帝满意,给领导添乱了,那他自己就得玩完儿!   像带着太上皇“乱吃东西”,“坐船游湖”这种对朱家皇帝来说很危险的行为,阮伯山一点都不敢瞎搞。   所以这次朱祁镇得病,完全是因为意外   他被关于凤阳以后,常年心情不佳,加上伯颜去世后,好心的大侄子还把他流落在塞外的老婆孩子给送过来,成天的给朱祁镇添麻烦,更让他身心忧郁,在家庭运动上更加热爱。   钱氏性格柔弱,是不敢反抗土木帝家暴的。   但也先他妹会!   在朱祁镇看来,他当年娶这个女人完全是应急之举,只不过是为了在也先手下保住一条命罢了。   甚至于他跟对方生的孩子,也被朱祁镇当成野种一样,完全没有作为父亲的意思。   这就引得也先妹妹极为愤怒。   平时夫妻对打,也先他妹还要考虑到朱祁镇太上皇的身份,这里到底是大明的地盘,所以手下留情了许多。   但当她在后面发现,土木帝完全是个人渣,连孩子都敢下手之后,也先他妹也跟着撕破了脸。   凭借自己草原民族附加的武力值,以及土木地颓败之后乱糟蹋身体导致的外强中干,也先妹妹成功反击了回去。   外面“伺候”太上皇的奴仆没一个插手的,只是坐看云卷云舒,感叹凤阳城里新变化。   隔壁还有建庶人们时不时的爬上墙头,对连老婆都打不过的土木帝报以同情的目光,然后继续邀请他过去嗦大肠。   并且热情表示,如果朱祁镇有需求,他们可以分享一些壮阳之物给他补补阳刚之气。   这气的土木帝鼻子都歪了。   特别是随着凤阳里农会建设的成功,人基本能吃上碗饭后,不再是频繁的逃荒和讨饭时,当地人对皇帝的认可也慢慢提高,时不时会念叨两句“朱皇帝还是顾念老家”之类的话。   只是他们没讲两句,就有人提出皇陵那边不还待着个太上皇吗,怎么他在位的时候没给老家人带来好东西?   有时候,在对比之下才会产生美的。   更何况北边的德云社也慢慢南下,结合当地特色开创新的艺术形式,想方设法为朱见济做各种宣传,自然也免不了普及太上皇的各种骚操作。   丰富了凤阳人民的精神生活。   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开,偶尔也会落到朱祁镇的耳朵里,更加刺激到他。   熬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倒下,都能算老天给他面子了。   “罢了,就当不知道这事。”   太上皇生病,以朱见济的立场来说,不论关不关心,总有民间的碎嘴巴喜欢乱脑补。   到时候再给双方之间编一段爱恨情仇,妈的放后世都能拍一段悬疑偶像剧了。   这种糟心的事情,朱见济可不想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还不如装糊涂。   等到把自己泡的皮肤发白,朱见济才从水桶里站起来,上床睡觉。   仍旧是上朝、开会,偶尔出宫巡视皇家的各种产业,让自己能够及时了解民情。   朱见济作为帝王的执政生涯差不多就过完了第二个年头。   乾圣二年接近尾声了。   本来还是该照着旧例喊亲王们进京三陪的,但邀请函发过去,很快就被王爷们拒绝了。   他们可怕了朱见济这皇帝,每次进宫见他都没好事!   之前的宗室管理变动,算是在宗室头上带了个枷锁,让他们不敢再随便的播种生娃了。   而且朱见济还号召皇族要“为天下表率”,交税都比一般人多一些,搞的某些咸鱼王爷们对侵占土地都失去了动力。   真是没想到,到了这地步,他们还能经历一次“削藩”。   太宗当年把各路亲王从实权削成地方土财主,现在的皇帝让亲王连土财主都难做了。   果然,   朱见济自称他被太宗托梦是有根据的!   但就算王爷们不来做三陪,朱见济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在阻止了宗室混吃混喝的问题之后,他需要帮助亲戚们树立起良好的三观。   皇帝在年底就让人去各地宗室家中宣读圣旨,让他们向周王一脉学习,好好读书学点技术,提高皇族整体素养,以求出现人才。   朱子埅的方剂学堂近些年可是研制出了不少新方子,讲授内容也扩大了范围,眼见要发展成大明“医学院”了。   在朱见济的示意下,朱子埅还带着人手研究起了“种牛痘”来,企图挑战一下在这个时代无敌多年的天花之症。   医疗水平的提升,对整个社会都有极大益处。   为了达到重塑皇族精气神的目的,朱见济转告宗室,以后每年都会对他们安排一次考核,就按着科举的规矩来,一次不过下旨斥责,两次不过就扣除整年禄米,三次不过就给他降低爵位   这可不是只降低学渣当事人的爵位,而是以其为首,把他之下的整个支系宗室都降爵一级。   所以说,读书不好,害人害己。   这道旨意一到宗室们手里,自然又是一顿哭爹喊娘。   享福这么多年,谁他娘的读书啊!   偏偏前几次的折腾已经说明了,宗室根本无法和皇帝掰腕子,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学习。   尤其是位于宗室顶端的王爷们,更是在被迫学习后,三天两头便能得到来自他亲戚们的关于成绩问候。   大家都怕王爷考试不过,连累到自己。   像奉国将军这等此时位于宗室食物链最低端的,更害怕被降爵。   因为他们再降低一级,就得被宗人府除名,失去皇族身份了。   层层相递,宗室们也不免卷了起来。   这样就算王爷们找借口避免了面圣,朱见济也帮亲戚们过了个好年。   但不好的事情也是有的。   张凤这位老臣子咳嗽了快两年,年底的寒风一吹,便离世了。   速度快的都没有给朱见济探望的时间。   听说这位老尚书是在跟家人吃完了一顿团圆饭后躺在椅子上休息,之后才被人发现不对劲的。   “陛下勿忧,家父此前有感天年将至,常与我等感叹,长寿善终者死在冬日是有福气我父亲无病无灾而去,已然是有赖陛下之福了。”   “板张行事果然不同于他人。”   朱见济接见了披麻戴孝的张凤儿子,听他说完后不免感叹。   张凤作风一生行事崇尚规矩,不肯跟官场陋习同流合污,所以被人称之为“板张”。   没想到直到离世,反而特立独行了一回。   对此,皇帝也只能叹气,给张凤选了个合适的谥号,又赐予其孙恩荫资格,以示哀荣。   在满天的风雪里,朱见济带着两个妹妹玩了下雪花,陪她们骑了下马,又是一家人凑在一块享受了新年氛围,结束了他统治天下的第二年。 第198章 :乾圣三年   乾圣朝的第三次开年大朝,于谦称病不起,没有参与进来。   这让朱见济感到颇为遗憾。   毕竟于大爷的身影早就成了朝堂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突然看不到他,也的确让人不怎么适应。   而且就在前几天,朱见济还听胡安寿报告说,退休了的老胡瀅也不行了。   老臣子一个个都要过去了啊   朱见济扫过朝堂上面的各位卿家,心里感叹。   好在此时他手底下也有不少可用之人,不是全靠着老臣子办事。   人事更迭,本就是世间固有的道理,太过于留念过去,总想着永不改变,老天爷才不会给你这么大的脸呢!   “今年正月后,还要继续考成这两年来国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朕担心有些人就此怠惰了!”   都察院的都御史王竑和吏部尚书王文立马站出来表示接旨。   后排的某些大臣听了,心里一寒,知道自己从今天开始就要好好表现,不能把过年放假时期的舒坦轻松带到工作中来,被人抓到把柄。   都察院的御史们可不是好惹的!   在朱见济的政策鼓励之下,御史们和六科官员终于发挥了他们应有的监察作用。   没办法,   毕竟在现在的绩效考核中,像科道官这种职位,就是查他们检举了几个贪官污吏。   一被查实弹劾有效,那就能够到手一笔不菲的奖金。   甚至于贪官被抄家之后,皇帝还会把赃款的一成抽出来跟他们分钱。   这就意味着,只要抓到一个贪官,御史们一年的生活费差不多就能够得以解决,更别提还有工资了。   于是这些监察官员开始目光炯炯的盯起跟自己同殿为臣的同事,就连身边的小伙伴都不放过   因为朱见济去年规定了,像监察、执法方面的官员,如果也跟着贪官一块堕落,对其进行包庇的话,属于知法犯法,是要罪加一等的。   皇帝花大价钱养着你们,不是让人来吃空饷的!   揭发者的奖金也会更加的多。   这让乾圣朝的言官们更加具有战斗力,个个都把抓同僚当成了正规的致富途径。   谁让正经做事,还能拿钱获得好名声的机会不多呢?   看看徐有贞吧,这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这人在朝臣中的名声不佳,却因为治理黄河有功而被皇帝看重,就连民间都流传起了“徐尚书肉身成坝”的故事。   如此生前身后名的诱惑,哪个有点理想的士大夫不会心动?   而且朱见济整治言官的手段也很简单粗暴,让某些就喜欢给皇帝找事以赚声望的家伙完全不敢与之对抗。   比如说如果有言官敢直接说朱见济的坏话,他就会毫不客气的让锦衣卫把人拖到宫外的菜市场去,敲锣打鼓的摇人,然后当着人潮人海的面,把对方扒了裤子打屁股。   绝对的羞辱!   这可是当年杨善钟同才有的待遇,现在算是后继有人了。   在当着百姓的面露出屁股蛋儿,让后者意识到官老爷也不过**凡胎后,言官也很难把自己粉饰成一个“敢于进谏”的直臣。   特别是某些不信邪的言官在多次挑战朱见济然后享受到被扒裤子的待遇后,不止当事人颜面丢尽,还让喜欢看热闹的北京爷们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能靠着屁股认人,并且对于老爷们的白屁股啧啧称奇,心疼不已。   要知道,京城这边的“打黄扫非”行动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妓院被关的没几家,好姑娘们也端庄了起来,生怕过于开放而引来铁面执法者,把交易双方都给抓过去。   所以要想看到非自家婆娘的雪白屁股蛋,又是何其的艰难?   不管男女,反正能看一眼也是赚了啊!   如此,言官更不敢对着皇帝开炮了,只能把火力对同僚狂喷。   这便逼的其他官员私底下都把这群人称之为疯狗,为了点名利就彻底的舔上了皇帝,毫无文人风骨。   可他们对此也没有办法。   因为皇帝至上嘛!   别的情况还两说,但面对手里握着枪杆子的领导,他们是不敢多哔哔的。   “地方的灾情也要及时报道,不能因为担忧自己的政绩名声而隐瞒还有贪墨赈灾款项的,更是要重重查处!”   去年就出现过这种问题,还差点闹出来地方暴动,气的朱见济直接把当事人给砍了,抄家之后,钱财全部用来地方重建,剩下的家属则是流放去东北帮李秉修长城,为大明做最后的贡献。   “此时天灾频频,不可与往年而语,官员治理地方,也需要多多小心。”   朱见济说了这些话,然后再听了朝臣的报告,然后一回宫,就有徐永宁迫不及待的凑过来。   “要打仗了是吗?!”   很久没有出场的二哈仍旧活力满满。   除了他终于再次蹦哒在朱见济眼前外,还有他喜当爹的好消息。   想这家伙自打知晓人事后便风流不断,结果此前都没谁给他生出来过崽子。   徐永宁比朱见济大了快十岁,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还没当爹,已经算迟了。   要是徐永宁有问题,那定国公府就得迎来一场争夺继承权的腥风血雨,跟过去的张懋家一样。   直到去年,他从曲阜带回来的那对姐妹花一前一后的宣布怀孕,这才让府中上下松了口气。   徐永宁难得空出了时间,陪着两个爱妾安胎生子。   过完了年也正好陪老婆孩子出了月子,二哈灵魂里的躁动便忍耐不住了。   “我要去西北!”   “不管是打鞑靼还是关西那群不听话的傻逼,总得给我一个带兵的机会!”   “等西北打通了,那可就是传说中的西域了!”   “安史之乱后咱们基本没去西域运作过了,这隔了千八百年的,总得给我个机会去逛逛!”   “等我去了西域,陛下你就可以做天可汗了!”   凭借着跟皇帝一块长大的情谊,徐永宁对着朱见济死缠烂打。   趴在皇帝脚边的肥猫一见对方竟然敢跟自己抢夺宠爱,立马炸开了一身长毛,然后在朱见济身上疯狂的蹭,企图留下气味宣示主权。   朱见济被他俩烦得要死。   伸手捞起大橘充当正月里的暖手工具,朱见济翘着腿给徐永宁翻了个白眼,“你着什么急?”   “打仗是要时间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现在还在下雪呢,路上封冻,就算要征派民夫过去运送,他们的过冬衣物要不要出?挨饿受冻干活后朝廷要不要给他们发点薪资?”   冬天本就是不利于人进行重体力活的时候,要是真搞起来,开销是绝对不会少的。   “而且冬天一过,雪化成了水,还要落雨,地面泥泞,运送还是很困难的!”   大明的道路建设还没有普及到各个角落,不少地方还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通道。   朱见济现在都掏了内帑的钱在修建飞剪船跟新的码头,哪里舍得为了早点开战就去浪费银子?   “更重要的是,朝廷要打鞑靼,没有问题,可打关西七卫还是要找个理由的!”   再差的理由也需要,不然就是“师出无名”。   朱见济让徐永宁不要着急,“你放心,到时候肯定有你领兵的机会!”   他才不会放弃扶持自己人上位的机会。   “你趁着机会先回去逗逗娃儿,然后多读几本兵书,顺便把你肚子上的肥肉给朕减掉!”   朱见济高抬龙爪,狠狠的往徐永宁肚子上一拍。   力道之大,隔着厚实的衣物也让二哈嗷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朱见济待久了,原本丰神俊朗的徐永宁也逐渐长起了肥膘。   发胖后的面容不复潇洒,让那对孕期中多愁善感的姐妹花都哭了好几回,生怕给肚子里的孩子带来负面影响。   这也是徐永宁在陪护期间少来朱见济面前的原因之一。   谁让世人有句名言,叫做“近朱者吃”呢? 第199章 :西域局势   “我这是为了陛下而胖的呀!”   徐永宁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也许真的是受到能量守恒原则的影响,朱见济在迎来生长痛之后,正式步入青少年的迅速发育期,整个人跟抽苗似的长,之前积累下的肥肉减下去不少,看的杭太后心疼不已。   反过去看看他的三个小伙伴,因为都比朱见济年岁大,已然结束了人体成长期,随后因为没什么大事情,每天待在自己窝里猫冬,基本都长了一层肉。   “放屁,就知道胡说。”朱见济对着徐永宁笑骂道,“赶紧滚回去奶孩子吧!”   徐永宁笑嘻嘻的溜了,还没忘记提醒皇帝,“记得哈,给我留个位子,我要去打仗!”   朱见济对他翻了个白眼。   等到正月过去,年味渐渐少了,朝廷针对去年便定下的“西北出兵章程”有了动作。   先是由朱见济下旨斥责了关西七卫的“不法之举”   常年劫掠地方商队,攻击使臣,以至于嘉峪关之外骚乱不止,忠顺王代代都被献祭,导致现在只留一个寡妇当家哈密,忠义王更是直接绝嗣。   宣宗皇帝曾对他们做出工作批评,被关西七卫置若罔闻,现在都乾圣朝了,仍旧是屡教不改。   皇帝在圣旨里明确提出,如果这群家伙还不遵守规矩,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也”!   圣旨传到关西七卫手里,对方却是不怎么在乎。   言辞激烈是没错,基本把他们干过的混账事都指出来了。   但这群人不相信大明会对自己动手。   自己有像兀良哈三卫一样,反水到鞑靼、瓦剌那边,带着他们攻击大明关隘吗?   自己有反过去屠杀大明的子民吗?   自己在明面上,还是大明的卫所啊!   虽然恶事做的多,颇有自成一国的态势,但政治红线他们是没有踩到的。   既然没有直接提出造反,或者做出类似举动,他们自觉以仁宣以来的“内卷求稳”之风,朝廷这次的圣旨也只会停留在嘴巴上。   朝堂之上尽是君子,而君子,通常是动口不动手的。   所以随便骂,然后该干嘛干嘛!   关西七卫根本不在乎这事,摆场面迎了朱见济的圣旨,对着传旨而来的使者恭恭敬敬的表示“我知错了,努力改正”,然后把人送了出去。   自然,在回程路上,使者们免不了遭遇一群蒙面盗贼的劫掠,身上的好东西都给刮了去,只给人留了条裤子。   这还是被一名宦官拼死保下的。   毕竟他身体残缺,难以启齿,偏偏还是甘肃这边的训导官,在镇守嘉峪关的士卒眼里有点地位,要是真裸奔回去,估计当晚就能羞愧到上吊了。   “也是辛苦你们了。”   宋诚让传旨使者好好下去休息,安抚一下被关西七卫那嚣张态度刺激到的幼小心灵。   梁白开则是提前一天来到了嘉峪关,此时正坐在堂里,为宋诚、柳承庆等人陈述嘉峪关之外的信息。   “这群家伙越来越过分了。”柳承庆气愤的哼了一声,恨不得直接带兵冲出去把人都枪毙了。   “不必着急,他们算什么?”   宋诚倒是沉稳,没跟着柳承庆一块闹。   他都在甘肃带了好几年了,要没点耐心,早就会被关西七卫的作风给气中风了。   “一群墙头草罢了,不喜欢给大明当狗,又不敢扑上来咬,自然只能恶心恶心咱们了。”   这种人,   谁赢,他们才会帮谁!   关西七卫的设立,那也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后来的大明诸帝也没能及时把它解决掉,以至于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想当年蒙古帝国威势何其之大,到处都有他们的汗国。   而除却中国的蒙元外,更有什么东道、西道诸王的。   后面红巾军起义,龙蛇起陆,天下大乱,也有王保保、伯颜等厉害人物把部分起义给镇压了下去,甚至朱太祖都必须得暂避锋芒,可见即使到了元末,蒙古人还是有点战力的。   老朱同志建立大明朝,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把蒙古人赶出去的。   打到后面,发现蒙古人跟蟑螂似的早就遍及大陆了,还打不完,国内需要休养生息,不能再进行大规模的征讨,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他们的地位,让他们为大明称臣纳贡,或者成为羁縻之地。   关西七卫和兀良哈就是这种情况下的典型例子。   现在兀良哈已经服气了,跟大明完全提不起打仗的精气神。   可此前大明发威猛揍,那差不多只发生在东部的蒙古草原之上。   关西七卫位于西北,对于大明的威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以还以为当政者是仁宣那种承平守成,不想滥起边械之君,大明的军队也还是之前的模样,卫所军疯狂逃离。   却没想到,朱见济让宋诚来到西北一地,便令他重肃军规,把士卒整顿了一遍。   有训导官的存在,也方便了士卒的需求能及时传达到皇帝耳朵里,然后通过皇权运作解决。   这让西北边镇的军队重新焕发了活力。   “而且再等等,陛下派的人还没来呢。”   宋诚负手而立,面前摆着一张世界地图,目光晶亮,胸有成竹。   “鞑靼内斗不止,咱们也不必多担忧他今年要打,之所以准备这么久,就是为了一鼓作气把中国跟西域打通,不然总被人堵着,哪里是好?”   “梁白开,你把从哈密打听到的情况说一说,让我们了解一下!”   梁白开休息了一晚,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见他拱了拱手,就把自己待在哈密一年左右收集到的各种情报转述给了宋诚。   “鞑靼那边,被毛里孩带去的马可古儿吉思小大汗因为被多方势力哄抢,以为招牌,加上上次受惊之后身体一直有恙,去年年底便病死了随后汗位空悬,一直未定。”   毛里孩作为外来势力,要想在鞑靼立稳跟脚,就需要在手里掌握一个好东西,比如说一位傀儡大汗。   当时他兵败投奔,如果不是有小王子在手,也很难被鞑靼各部落接纳。   但现在马可古儿吉思死了,他失去了盾牌。   毛里孩迫切想要再扶持一位新的大汗为自己争取利益。   但鞑靼人才不会让他轻易这么干。   鞑靼自己当然也想学毛里孩一样,“挟大汗以令诸侯”。   于是双方在争执之下,先后扶持了几个小孩子大汗。   在自己支持的小大汗被对手暗杀掉后,更是直接撕破了脸,从去年一直打到了现在。   只能说是天赐良机。   这种猪一样的对手,如果朱见济还不抓紧机会把它往死里打,那他就是脑残!   他能是那玩意儿吗?!   “不过鞑靼虽然和瓦剌当时情况类似,但其实力还是略微强于后者的”   瓦剌说到底,是盛于也先,也败于也先。   反正从也先篡位,屠杀黄金家族然后自称大汗后,整个瓦剌的局势就没平静过。   鞑靼跟隔壁比起来,虽然也是争执不断,但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没有把自家家底给打空了。   “这个不必多虑!”   宋诚坦然一笑,“既然鞑靼多年以来都是这副鬼德行,可见他们那边根本没有智者。”   “再说即便是全盛时期的瓦剌,能胜过大明,不也是因为太上皇的乱来吗?”   在坐的几位闻言,都不免撇嘴。   可见土木帝身为“微操圣手”,给这群人留下来多深印象,过去十来年了还不敢遗忘。   柳承庆也说道,“今日的大明不说比得上太祖太宗之时,但比起正统年间还是强一些的!”   正统年间还有各种地方叛乱和王振乱政,不止国家财政有严重负担,军队的战斗力也处在下滑阶段。   但从景泰朝开始,国势重振,清除朝中的奸佞和庸俗官僚,又想办法收税开海,鼓励科技提高生产力这底子就不一样了。   军队有了朝廷发的工资,打起仗来也多了不少动力,用得着怕区区鞑靼?   “亦力把里和吐鲁番如何?”   “这也是天赐良机了”说到这个,梁白开兴奋了起来。   因为他在哈密蹲了那么久,为得就是完成朱见济给他的任务   重建大明在西边的情报网络!   哈密连接东西,是个绝对的“好地方”,所以就算梁白开在那儿哭爹喊娘的想回家,朱见济还是只能让他忍一忍。   如今他苦尽甘来,总得把自己在那边的成果拿出来炫耀一番。   “去年之时,亦力把里的大汗也先不花二世便在阿克苏去世了!”   他是歪思汗次子,当年歪思汗死后,曾与兄长羽奴思汗争位,并且在各方势力支持下取得了胜利。   在世之时,因为年轻而被朝中奸臣带坏过一段日子,但后面好歹是迷途知返,在贤臣辅佐之下重新振作,稳定了国内局势,算得上一位颇有作为的明主。   但由于其人早年过度沉迷于酒色落下病根,后又时常饮酒作欢不重视身体健康,四十六岁就去见他的真主了。   而继位后的儿子笃思忒马黑麻完美继承了父亲的一半基因   同样因为年轻而喜好纵酒享乐,行为放荡,而且比他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先不花二世的玩乐好歹还在统治者的正常范围里,只是信任奸臣,沉迷游猎。   结果这位直接自掘根基,疏远国内的教学者,实际上的宗教贵族们,还垂涎后母跟嫂嫂的美色,企图实行收继婚,给死鬼老爸和死鬼老哥带绿帽子。   并且还在刚刚继位之时,便斥责过劝谏的贤臣,把当年辅佐他爹理清国政的臣子给踢掉了好几个。   要说梁白开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实在是这位新王一继位就搞这种问题,表现的过于出色,让来到哈密经商的亦力把里商人都抱怨不已。   这让梁白开相信,只要这人多在位几年,就能成就一位亦力把里版本的朱祁镇。   同时,他也不免开始信起了神佛,觉得在这种大明想要出击四方的时候,推门一看结果正逢四方全在动荡内讧,着实是命运过于玩笑。   这种玩火**的对手和邻国,只要大明的统治者智商在线还敢于直面战争,不是直接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了吗?   “至于土鲁番,其酋长也密力虎称王后,便在自己地盘上大为推广教,并且侵略火州、柳城”   “不过当时正是也先不花二世在位,他对于也密力虎称王之事并不高兴,双方争斗一番,也密力虎再次臣服于亦力把里,不过对大明还是自称为土鲁番王的。”   柳承庆笑了,“所以土鲁番这几次朝贡,都是用的假名号来骗大明?”   在大明优秀的朝贡制度下,“王”和“使者”得到回赐礼物的程度可不一样。   而且为了缓和大明和周边蒙古各势力的紧张情绪,对于来朝贡的蒙古人,大明其实是更加宽容的。   像景泰七年,帖木儿帝国派使者来朝贡,在其进贡的玉石中,好的只有二十四块,重六十八斤,其余的五千九百多斤,用途不大,明显是在开矿挖掘之时,随便选了些边角料过来凑数的。   但对方使臣却大言不惭的要求明朝,按照每五斤一匹绢的价格来兑换,这让朱见济大为恼怒。   但最后还是考虑到政治层面,以及朝贡制度附加的“名分”好处,咬牙应了这个条件。   要不然朱见济怎么这么想打通西域呢?   当年帖木儿帝国使者嚣张的嘴脸,他可一直没忘记过!   只要西域平定下来,他就能够以“征讨不臣”为理由,狠狠报复回去了。   土鲁番对此,当然也是有样学样。   没错,就是这样!   梁白开严肃的点头,表示自己非常鄙视这种“假朝贡”的作风。   宋诚听完关于隔壁老邻居的局势,暗自点头,也觉得趁着这股历史潮流走出去,对大明来说既省力又有好处。   “再等一个月,陛下增派的助军和粮草全都到齐了,咱们就开打!”   梁白开巴不得如此,还没忘记提醒宋诚一句,“若是对关西用兵,那还请将军多多注意一下当地的宗教问题。”   他在那边的感受,除了“这地方真乱”之外,还有“怎么会有这么暴力的宗教”。   以中国人爱好和平的性格传统,在宗教信仰上面从来不会过于激烈,也没有让宗教势力过多的参与进过政治。   但那边不一样。   从西边来的商人和梁白开交流过这十来年间的变化,曾说在教大兴之前,土鲁番等地的局势还不算太差,但后面圣战频发,原本信佛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驱逐,以至于今日乱局不可收拾。   梁白开担心不绞清这股力量,西边很难安稳。   “而且陛下曾经许诺,如果西域安定些许,哈密就得由跟我而来的那几个番僧传教”   “这个我懂了!”柳承庆点头,让梁白开放心。   有些东西,趁着使用战争这种暴力手段之时,最好一口气清理干净,不然等后面承平了,考虑到维稳等问题,就不好处理了。   毕竟人一旦舒坦下来,再让他们去努力干好事,便容易出现“拖延、懒政”等等情况。   历朝历代的很多弊病,都是这样来的。 第200章 :朝廷大点兵   春初的北京城。   一大清早的,本来应该等人运送新鲜菜品瓜果进城的饭店掌柜却突然被店小二告知,城门口的路给人占了,这个时辰不让别人乱跑,就连沿着那条大水泥路的摊子都给暂停摆放了,   “胡说!”   “谁他娘的一大清早圈地?不怕被锦衣卫抓起来吗!”掌柜的一拍桌子怒骂道,“架子这么大,皇帝都没他厉害呢!”   在朱见济持续不断的整风运动后,民间的“尚武斗殴”的风气终于得以改善,不止流氓少了,就连达官显贵都不敢在大街驰骋纵横,来显摆自家特权了。   毕竟,被授予“城管”指责的,是号称天子爪牙的锦衣卫。   谁的特权也大不过皇帝啊!   特别是在现在的北京城里,基本每天人流量大的街道都会有右臂带着红袖章的锦衣卫巡视,整肃街道秩序和环境。   而朱见济此前也下了命令,不准他们骚扰百姓的正常行动,严禁勒索敲诈,还鼓励老百姓对自己看见的各种违规行为进行举报。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违背祖宗的意思,朱见济还把早就被人遗忘的差不多的大诰拿了出来,拍拍面的灰尘,然后宣布老百姓可以根据太祖爷的成法,绑缚违法犯罪人员,来找皇帝要公平。   皇帝会时不时就派遣秘书处的宫人出去探查民情,收集一些“举报信”。   这自然让老百姓心气大涨,与之相对的,是某些人越发的安分守己。   所以此时掌柜说的话,可不是瞎嚷嚷。   人家是有底气找皇帝告状的!   “从前朝开始,爷爷我还没见过谁能霸占城门口的大路呢!”掌柜的骂骂咧咧,生怕耽误了自家运菜,让今天的生意泡了汤。   “不是的!”   一口气跑回来的店小二缓了缓,才把打听到的来龙去脉说给掌柜的,“听说是当今天子放去北边历练的亲卫今天回来了,特意下旨清理街道把人放进来呢!”   时隔数年,昔年的东宫六率在顶头司登基称帝后,终于回到了他所忠诚的君王身边。   掌柜的一听就“啊”了。   “搞鬼,是当兵的?”   “那算了,别跟他们计较!你再去跟看城门的打听打听,看他们什么时候走完,然后赶紧的把东西帮我运进来!”   知道对方是手里有枪杆子的人,还跟皇帝有关系后,   掌柜的于是变得非常儒雅随和,嘴里的脏话都被他消化去了肚子里。   毕竟掌柜的是有点良心的人。   新皇帝登基以后,北京里里外外的日子眼看是越来越好过,平时横着走的贵人们也低调了起来。   明面玩弄特权的人少了。   所以他们也很乐意卖皇帝一个面子,让他显摆权力。   这是应该的嘛!   “参见陛下!”   当年六率去了三百个人,这次回来的却足足有三千人,翻了十倍。   因为这次调动军队的理由是进行“轮换”,不可能只调他个几百人。   不然,不就成了浪费精力做屁事了吗?   拱卫北京城的军队,按照太宗定下来的制度,那是每三年都会从地方精锐中抽调一部分进行轮换,然后把原来驻守京师的部队安排去地方历练,保证战斗力。   毕竟京师重地,那必须得安排精锐来守卫。   只是单纯的训练一些士卒,不让他们有实战经验,那也只会成就一堆好看的花架子。   可惜仍旧是从仁宣开始,国家不再多动刀兵后,对于“让精锐保卫京师”的需求也减少,自觉不会有战争爆发,轮换的频率便降低了。   正统年间甚至还出现过命地方士卒轮换到京城,结果把人安排去做苦役的事情。   这种事情,朱见济听了都想吐血,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明白当时统治者的脑回路。   把精锐部队拉去修宫殿城墙到底是几个意思?   幸好自己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还得定下规矩,阻止后代子孙也蠢成那样子。   难不成要发展成明末那样,李自成兵临城下了,结果跑出去打仗的不是京营的将士,而是一群太监?   在午门的大广场处接见了这支从北边返回的精锐,见证了他们整齐的步伐,方正的队列,饱满的精气神,以及隐隐带着凶煞之气的眼神后,朱见济满意的点点头。   当他想到这其中还有自己一手培训出来的三百六率中,更是生出万丈豪情,恨不得学后世领导的样子,骑着马从队伍面前走过,大喊一声“大家辛苦了!”   好在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搞这种破坏他稳重形象的事情。   旁边的商辂、陈循等人跟着皇帝一块检阅部队,对于大明能拥有这种气势的队伍,心中也是不停点头。   随后,朱见济特意让当年的六率出队,自己又在咸阳宫亲自接见了他们。   “姜成志?几年不见,你还真是大有作为了!”   “南和侯和李秉都曾给朕提过,说你在打蒙古的时候,表现优异,如今都升成参将了?”   朱见济点出六率中的佼佼者,对他进行夸赞。   在东宫开夜校的时候,朱见济对这人也是颇有印象的。   毕竟姜成志出身军官之家,家境不错,把人养出了一副挺拔俊逸之相。   长的可以,平时的学习和操练也是三好学生,不可能不入领导的眼。   “有赖于陛下龙威,方才让臣得有今日。”姜成志谦虚的回道。   “朕只是给你们一个搏功劳的机会罢了,能走到多高的地方,还得看你们自己如何。”   朱见济拍了拍手,对着自己最初的三百猛男说道,“行了,话不多说!”   “朕今日特意吩咐御膳房为大家准备了一场接风宴。”   “北方苦寒,待了这么多年,说到底还是受苦了的。”   “朕不是一个喜欢讲虚话的人,又和大家相熟多年,便不浪费时间了……等会你们吃好喝好,以做慰藉!”   猛男们也不啰嗦扭捏,甚至觉得皇帝让他们在熟悉的地方干饭,才叫真正的看重。   要是只跟人客客气气的,那关系肯定不怎么亲近!   在北边磨了多年,出身六率的这些人跟朱见济之间倒没有多大距离感。   因为以从东宫出来的资格,他们是有特权绕过各种领导组织,直接跟皇帝书信往来的。   不至于因为隔的太远而消磨感情。   像被朱见济安插到军中的训导官也是一样   虽然担任训导官的人员也有不少是宦官,但朱见济放他们出宫之前是培训过的,只让人负责士卒的心理负担,不允许他们插手军队管理。   加只是小宦官,不敢有太大的心思搞事,所以比起以前的“监军”,让士卒更容易接纳。   如此,让皇帝能够和底层的官兵们联系起来。   农会那边也有一些位于州府之中的大会长,或者靠近京城的,能“达天听”。   朱见济借此便掌握住了最底层的军政之权。   他和最大多数的人是有联系的。   所以朱见济有时候会得意洋洋的想到,自己的屁股应该算得是太祖太宗之后,坐的最稳当的一个。   “等修整半月,就要去西北了。”   等人酒足饭饱,朱见济又感叹道,“如此奔波,不知道你们家中对朕有何看法。”   姜成志站起来大声说话,“陛下不必忧虑!”   “我等尽是北京一地的人,半个月,足够一叙亲人了!”   相比起因为“南人戍北”这种真让人去新世界的政策,东宫六率极大部分就是直隶地带的人,剩下一些是无父无母,干脆当兵混个饱饭。   直隶与宣府大同也接近,驿站使者来回为他们送信不难,所以这些人心中的思乡之情虽有,但不比其他人浓厚。   甚至还有不少人趁着这些年朝廷一直在对关外进行移民鼓励,把全家都带了过去,重新落户,成为了为大明开发北方的光荣家庭。   “那就好!”   朱见济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磨着人使唤。   实在是他此前把六率培养的太好,到现在基本人人是军官小将,能指挥几百来人。   如今行军打仗,都默认要讲究队列纪律,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松散无度,还得认识一些字,听得懂指挥官的话……   别看六率只有三百人,但分散到整个军队中,统领住手下的小弟,是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   朱见济就怕他们顾家情深,中途有人申请不去。   “反正西北我是要去的!”   从军数年的周六福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听到他爹感叹“回来了就不走了,真好”,下意识的把碗筷一放,掷地有声的说道。   “好不容易回家,怎么就急着去?”周老头也不满意的拍桌子。   周大福劝兄弟,“对啊,之前听说你回来,我跟爹还在商量给你娶老婆呢……打仗有什么好的?”   周万福左看右看,发现自己最小根本没机会发言,于是顺应他嫂子的眼神,带着三个侄子端着碗去屋里吃了。   只有父子三人留在原地互相说服。   “你不知道自个儿行情有多好……”   周大福苦劝弟弟回心转意,“你现在当了哨官,每月银子好几两的……就在你回家前的几天,不少人托媒婆过来跟你说亲呢!”   “就连过去咱家认识的秀才,也有意把女儿嫁给你!”   周六福气了,“秀才算什么?他穷酸了这么久,五十来岁才成了秀才!”   “我在军营里也读过书,先生夸过我好几次,难道还比不他?”   “我想娶谁当老婆就娶谁!用得着媒婆给我说亲?”   周家父子被久经战场的周六福气势一慑,不敢多说,但还是坚持一个观点,“打仗太危险了。”   “每次你消息断了,我都得天天给祖宗烧香,保佑你平安无事……现在好不容易全手全脚回来,何至于再去西北?”   周六福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怕的?”   “蒙古人根本没传说中的厉害,现在我入了排枪队,几轮过去就能把人给毙的差不多了,活下来的差不多也去了辽东修路。”   “今年能够回来,说到底还是北边被打服气了,没人闹腾自然就少了战事……”   排枪队的齐射加竹节炮的火力覆盖,都快给蒙古人打出心理阴影了。   毕竟蒙古打仗最倚仗的就是骑兵冲击和射箭,但这反而给射击范围更广更远的火炮提供了良好的目标。   还没等蒙古人跑过来呢,就先有炮弹飞到头,把他们打成一片。   更离谱的是,现在排枪队还慢慢装了刺刀,一旦有骑兵穿越火线来到跟前,也能有几十把刀递过去,跟人掏心掏肺一下。   所以打仗有什么难的?   听指挥官号令,放枪捅人就好了。   特别是在北边待久了,看着一些蒙古牧民那穷酸落魄的样子,周六福更加看不起对方了。   又穷又不经打,也就是皇帝心善仁德,准许他们入大宁城打工,给人留一条活路。   “要我看,蒙古最好的就是他们的羊毛了!”   周六福吃掉桌的最后一块肉,拍板说道,“反正我还要立功,以后起码得当个把总!”   当了把总,子女就能入皇帝在两京设立的武校学习了……   朱见济为了发掘军队潜力,除了在军中广建武会外,还在南北京弄了专业的武校为军官及其子弟提供再教训。   比起正统年间粗糙设置的武校,乾圣朝版本的显然规矩更全,也更被人重视。   它的培养目标可是高级士官呢!   “算了,听你的吧。”   周老头跟周大福面面相觑,最后说不过这个读了书杀过人的家伙,点头认可了他半月后便出发去西北的事情。   不久后,朱见济下令,命轮换至京城的一些部队,并京营共两万人马,出兵西北,以击鞑靼。   同时,先行一步的使者又出嘉峪关向关西七卫传旨,让他们配合朝廷动作,分别出兵两千,一块夹击鞑靼。   不过诏书一去,七卫反应不一。   其中安定卫中规中矩,先是打报告给宋诚哭穷,自家出不起这么多兵力,如果硬是要参与战事,请求缩减一些人数。   宋诚考虑到安定卫近甘肃而远鞑靼,家底的确不出众,而且跟人勾结的几率较低,从景泰朝开始就频繁进贡,态度较好。   在劫掠西北边民一事,安定卫的出场也比较少,便好声好气的跟来传话的人讲,“此天子旨意,不是我能决定的。”   “若是人马实在不够,自可让安定王凑些粮草,驱些奴仆,以为补偿……到时陛下问起,本将也可为之解释。”   阿端卫随后也跑来哭穷。   比起安定卫,他们哭的更加真情实感。   “洪熙之时,我等先辈于曲先酋所迫,部落离散……到宣德六年,才有真只罕率所部还居帖儿谷旧地,如今尚未恢复,如何能出两千之众?”   宋诚斥责,“你们被曲先卫胁迫,无非是当年受邀与曲先酋散即思劫朝使,之后不敢还居故地受朝廷谴责罢了!”   “如今天子下旨,正是要看尔等诚意,是否能够将功补过!”   “这事不要问本将军,自己下去想办法!不然等朝廷两万大军一到,加甘肃便有近十万之众,到时候你们哭哑嗓子又能如何?”   阿端卫的使者被吓住了。   本来看安定卫哭穷成功,以为自己也能继续摸鱼,谁知道看这甘肃总兵的样子,大明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必须回去跟首领真只罕好好商议才行!   最新网址:b 第201章 :鄂尔多斯部【求票……】   其后,又有其他卫所派人前来,一边哭诉自家“家底浅薄”,一边试探朝廷底线,看这次打鞑靼,大明是作秀还是真心,准备的又是如何。   宋诚懒得跟他们玩文字游戏,最后只是冷脸让他们按照旨意去做。   等到后面,两万助军和粮草齐全,关西七卫也各自派人过来,让宋诚清点检阅。   安定卫只派了一千七百来人,不过附加的奴隶跟粮草充足,其人马也是颇有精神,可见还是有些诚意的。   阿端卫到处摇人没成功,只来了一千左右,不仅军容远远不及安定卫,其中还有不少老弱,连粮草军需,可能还要蹭一蹭朝廷的。   不过还有比他们更过分的,让阿端卫表现的不至于太糟糕。   像曲先卫,一直都是关西七卫中的刺头,劫掠事件中,它作为主角的概率最大,按理来说家产不少,结果拖拖拉拉的,只比安定卫多了一百人,愣是不凑到两千,看上去军队的战斗力能跟阿端卫并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   哈密卫更别说了。   忠顺王都死的绝嗣,国内动荡不停,其执政王母更是也先之妹,不可能完全顺从中央旨意,于是只来了一千五百左右,各个种族都有,明显也是临时凑起来的。   梁白开看了,都担心这千把人打着打着,自己就互相攻击起来。   打敌人也打队友,这可是哈密卫的老传统了。   其中能满员到来的,只有罕东卫、赤斤蒙古卫和罕东左卫三个。   其中罕东卫也是打劫小能手,不过人家专注打劫的对象是乌斯藏,每次都给隔壁的藏人抢的一头羊都不剩下,属于七卫中的有钱人。   虽然对大明的旨意也不怎么听,但在出兵一事上,还是不敢耍手段的。   重点是这次的“两千”,对比起七卫来说,其实并不过分除了真的穷鬼拿不出来之外。   所以可以想象,只是这一次调动,就让多少人登上了朱见济的黑名单。   等打完鞑靼,皇帝就要给他们发福利了。   而赤斤蒙古卫却是朝廷的忠实走狗,当年哈密勾结瓦剌企图进攻嘉峪关,就是有他们告发的功劳在,其后宋诚镇守甘肃,赤斤蒙古卫也极为配合。   而罕东左卫,则是考虑到自己是新来的必须投诚,才显得非常积极。   因为在原本的关西七卫中,是没有“罕东左卫”的,他们所在的地方,原属沙州卫。   不过沙州卫也是命途多舛。   先是为哈密卫所侵,被迫迁移故地,好好的卫所整的跟个难民一样,由此沙州卫驻地空虚。   在正统之时,其内部又出现叛乱,部分人跑去了哈密趟浑水,剩下的人仍旧在内斗。   其首领跟瓦剌勾搭在一起,引得官兵进发征讨,最后使得沙州卫彻底废掉,被罕东卫来人班麻思结所占据。   朱见济登基之后,考虑到沙州卫既废,罕东卫明显势力涨大,需要分化,干脆下旨成立了罕东左卫,令其一分为二。   所以这个卫所,到现在也才成立了三年。   根基不稳,自然需要朝廷支持。   宋诚对于这几个卫所,态度还是挺好的。   只有柳承庆在旁边撇嘴,“班麻思结可真是个老狐狸,这次竟然听话了。”   他本来还想着趁机把这人给干掉呢!   班麻思结作为罕东卫出身,先是占了沙州卫的地方,被后者严肃抗议后仍然死皮赖脸。   还跟赤斤蒙古卫中的叛徒勾结过,企图将之吞并,同时还趁着哈密内乱不止,多次前往那边劫掠。   之后也先势大,还暗中联系,被朝廷发现后,严令其返归本土,结果班麻思结置之不理。   最后为了防止其在大明抗击瓦剌时捣乱,朝廷还捏着鼻子给他封了个都指挥使。   由此可见,班麻思结本人是个很有野心的。   梁白开在嘉峪关外游走之时,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人的事迹。   宋诚自然也看得出,此人是眼下关西七卫中最难驯服的野狼。   所以朱见济会在此前给人分出个罕东左卫管理,然后又任命别人担任罕东卫指挥使。   毕竟把地盘划分好了,那班麻思结就不能够两头都控制,扩大自己的势力了。   本以为这次摇人,班麻思结不会响应召唤,或者跟别的卫所一样阳奉阴违,滥竽充数。   没想到对方到底是能为关西一时英杰的人物,通过朝廷的各种动作,判断出其中有诈,没有上钩。   柳承庆就希望这人能在后面打仗的时候犯点错,让他能抓到把柄处理了。   “罢了,不用管他!”   宋诚呼出一口气,“关西到底就那么大的地方,班麻思结再豪横,也只能在水塘里蹦哒。”   “他服帖则双方无事,不服便有朝廷雷霆之威加之反正结果总是不言而喻的。”   谁敢跟现在的大明掰腕子?!   “我们更要关注一下这个鄂尔多斯部。”   停止了对关西七卫的讨论,宋诚带着众人来到制作好的沙盘前,指了指河套地区的宝日陶亥地区。   “鞑靼此前的情况我们讲过很多遍了,以大明的国力跟这群内战多年的家伙打,不成问题。”   “所以这次打仗要追求的,不只是打胜仗,还要求战果!”   有的时候,战场上成功不代表战场外也能成功。   在开战之前,朱见济就亲手写信传给了宋诚,告诉他力求利用这次战事,将中原和西域的通道彻底打开,并且扫除不稳定力量,保障大明西边的长治久安。   陆上丝绸之路的西段虽然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建立而被截断,但中国的货物对于中亚地区的人来说,还是非常受欢迎的,所以中原和西域的交流其实并没有断绝。   从中唐到此时,一直都有持续,只是交流有深有浅罢了。   但之所以呈现出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主要原因还是战乱。   对朱见济来说,西边不安分下来,那就很妨碍大明的商人去那边赚钱。   谁想去一个天天飞流失,处处有劫匪的地方做生意啊!   要不是因为中外货物转卖的利润过大,估计这商队都不会来了。   这一仗,就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就像开海后朱见济要求下海的水师清除刚路上的海盗一样,他也要求大明士兵们把通往西域的“劫匪”都给打掉!   可宋诚还不止满足于此。   除了西域,他还盯上了鞑靼那边。   只是清除内迁入漠南这边的蒙古人还是不够的,要把他们的信仰给灭掉!   鄂尔多斯啊   那个据说世代供奉着蒙古人圣主成吉思汗“八白宫”的部落。   作为当年从蒙古各万户、千户长中选派对成吉思汗最忠诚的人员所组成队伍,这个部落对于蒙古帝国的信仰从来没有改变过。   在朱太祖追亡逐北之时,部落逃跑都没忘记带着祖宗传下来的使命。   现在他们到了鞑靼,因为身份特殊,竟然还脱离了那个内斗圈子,扎根在了河套地区。   在原本的历史上,鄂尔多斯部率队迁入河套还得再过几年,可在这边不是被朱见济插手了吗?   瓦剌和兀良哈都内附大明,原本能崛起称雄一段时间的孛来和毛里孩,一个被杀一个流窜,已然让本就不行的蒙古局势雪上加霜了。   鄂尔多斯部落也由此加快了迁移的步伐,一路往南,来到了水土丰美的河套。   宋诚想着,如果能够把这个象征着“伟大成吉思汗”的部落给歼灭掉,会不会让蒙古人的精气神再垮一截?   想想都有点兴奋!   既然他继任了西宁侯,那就该帮大明完成真正的“西宁”! 第202章 :打击鞑靼和海外殖民【二合一】   两日后,一切清点完毕,由宋城为总指挥,兵分三路,又有柳承庆等人率领大军出嘉峪关而向北进。   关西七卫派来的人看朝廷官兵军容齐整,行走之间勇武有力,并且辎重粮草充足,显然是动了真格的。   于是他们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更重视一点,而不是胡乱凑些人手过来摸鱼的。   此前觉得以大明“优容各方”的作派,自家人抢劫朝廷使者,在瓦剌、大明和亦力把里三方之间不停反复,都少有受到真正的问责,得到的自由显然过了火。   那跳动的心就不安分了,胆子也越来越大。   现在七卫总人数合一万来人,分散在官兵之中,自然更能体会到来自大明方面的杀气。   显然,这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只能说中国先人讲得好,“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对他们好声好气,反而会令对方得寸进尺。   只有把狗子痛打一顿,这群家伙才会知道谁是它的主人。   加上沙州卫的覆灭在前,关西七卫不由得在心里检讨起来自己这几年做的事情过不过分,有没有踩到皇帝底线。   但没等他们想明白当今天子的性格,就听到前线已然传来了捷报   既然这两年来鞑靼有频繁扣关的迹象,那么一些部落跟嘉峪关离得近也是可以想象的。   大军缓步推进,声势浩大,自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有些部落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就大胆的组织人手出来迎击。   然后,   敢为人先的蒙古勇士们就被炮火给轰成了渣渣。   一日之内,靠近嘉峪关的十来个部落尽被扫除,俘虏牛羊数万。   这样的战果,在宋诚、柳承庆他们看来是应当的,但放在关西七卫的人眼里,却是震撼的要死。   重点是那火炮齐发,排枪战术的威力,让他们刷新了世界观。   更重要的是,哈密卫和罕东左卫的兵马在头天的顺利推进中,企图趁机给自己谋好处,为了抢夺一个部落逃窜后留下的牛马而起了内讧。   在打鞑靼一事上,他们没出多少力,自然也没死多少人。   结果在这次内讧中,反而造成了开战以来的最大死亡人数。   宋诚面无表情的,让人把那两个带队闹事的推出去按军法处置了。   两颗人头立刻落地。   班麻思结本想求情,毕竟罕东左卫刚立,他能用的人还挺少,需要呵护一下,但后面却是闭了嘴,没有说话。   “朝廷这次竟然如此强硬?”   班麻思结的儿子回到营帐,对着他爹惊叹不已,“难道就不怕咱们中途反水吗?”   当爹的直接给了儿子一巴掌,“你这混账!”   “今天官兵打的怎么样,你也是看了的!”   “就咱们这群人,就算全都跑去帮鞑靼,也就是给朝廷取消卫所的借口!”   班麻思结的一双三角眼里不断闪烁着智慧光芒,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给朝廷这样的机会。   他好不容易打拼出了一番事业,不能就这么没了!   “这是打仗,既然是摧枯拉朽的打了鞑靼,你就给老子我好好表现!”   班麻思结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事,要是朝廷有心找茬,那随便翻翻都是理由。   得“将功补过”才行。   只能跟儿子好好商量,父子两个要表现出色一点,让皇帝觉得自家还有些用处,方才有退路。   之后几天,大军仍然在漠南河套之地稳步前进,在鞑靼人眼里,颇有大山缓缓碾过来草地而来的巨大压迫感。   毛里孩对此极为重视。   他是不想再退再逃的。   两年前他带着大汗突围到这边,孛来为其殿后。   现在孛来死了,小孩子大汗也死了,他自己被鞑靼内部没停过的内斗烦的更加难堪。   毛里孩宁愿趁着这次大战跟大明军队决一死战,也不想再跑了!   所以他在听闻大明军队进发的消息后,便迅速的找来了几个跟他有联系,关系还算过得去的鞑靼首领,希望双方可以合作,好好抵抗。   他以自己的经历,告诉对方此时的大明战力并非以往“温和”,而是有点建国之初的剽悍影子了。   如果不想像先祖一样,被汉人追的满地跑,尊严尽丧,就得认真对待!   对方听得也面色凝重,对着毛里孩说自己考虑考虑。   其后,毛里孩还企图用诚恳的态度,说服剩下的鞑靼领袖,让鞑靼团结起来,面对困难。   结果并没有人理会他。   不是不知道大明的出兵有多厉害,而是内斗惯了,他们才不想听对手的指挥。   如果是个德高望重的老鞑靼人出来号召,他们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可毛里孩算什么?   一个被汉人碾的跟狗一样,逃到自己这边来的“外地佬”,凭什么幻想自己会在鞑靼诸多部落中一呼百应?   更有人不顾大明威胁,还在想着和毛里孩争权夺利,怀疑他是想趁机夸大事实,然后扩张自己的势力。   自己这么聪明,   才不会上毛里孩的当呢!   鞑靼跟大明也是老朋友了,切磋交流的次数也是数不胜数。   毕竟蒙古人穷的不行,必须要经常去大明那边打打秋风。   他们不相信大明的战斗力短短几年就提升了。   虽然有瓦剌、毛里孩的例子在前,但鞑靼人更乐意相信,这是因为对方内斗,给了大明机会。   鞑靼自觉自家的矛盾还没有瓦剌厉害,不会出现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事情。   他们不会内斗,会好好对抗明朝官兵。   但不会是为了毛里孩而这么做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以前跟大明做的“友好交流”,很大程度上在于大明自己有问题。   谁让大明走向“内敛”后,连“开边衅”都能成为臣子间互相攻击的理由呢?   如此,谁敢大声说要打仗?   就连镇守边关的将领面对蒙古劫掠,也只是停留在被动防卫上,要想主动出击,还得承受来自队友的背刺质疑。   直到朱见济掌权后,根本不在意“开边衅”这事,还处理了好几个拿这个理由找事的文官,这才让将领们多了些进攻的底气。   再者   现在朝廷给军队发钱了啊!   还是那句老话,很多时候不是钱的问题。   但没有钱是处处都有问题的!   原历史上的明朝军队为什么一到鞑清那边变成绿营,就爆发出了凶残的战斗力,把老东家追着打?   还不是因为新老板给他们发钱!   只要钱到位,神仙都给你干废!   持续衰落了百年的蒙古人算什么东西?   都是让大明将士赚赏钱的游走功勋罢了!   双方都充满了自信,打算在草原上跟对手碰一碰。   自然,这个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朱见济和他的内阁大臣们为了这件事开了多少次会,五军都督府又跟刑部户部吵了多少次,都在起居注郎的笔记里记得清清楚楚。   大明做了这么久的准备,早就把自己的枪杆子给打磨的尖锐无比了。   鞑靼人还想着拿他们用草编制的盾牌来防卫,只能是自寻死路。   从四月底到六月,大明在漠南经历了数次围剿战,在成功打垮鞑靼的主力军后,就分出骑兵对其残余势力进行追杀。   毛里孩到底是没有孛来那样的圆滑,本以为召集别人一块对抗是轻而易举之事,结果却是如水中月一般虚妄。   甚至在面对大明军队,鞑靼内部经过商议后,竟然还让毛里孩出去打前锋。   既然他说了汉人厉害,平时也夸耀自己的勇武,不如先行一步给大家做个榜样。   毛里孩又失望又气愤,脾气一起来,也不过脑子,直接应下,带着人冲了出去。   迎接他的自然是无边的炮火硝烟。   两年前的故事再次重演,可惜这次,毛里孩身边可没有孛来给他断后。   毛里孩心里也早就存了一决生死的意思。   打的过,那他怨愤尽去,能够“衣锦还乡”。   打不过,就直接自杀,免得落到汉人手里被侮辱,回去还要看那群鞑靼傻逼的骚操作。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当初跟孛来争斗是有多么不该!”   随着身边护卫越来越少,而大明的排枪队越走越近,毛里孩忽然对自己的亲信说道。   也许是有了预感,对方双目含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毛里孩。   “若是当时能忍一时之气,随便孛来怎么样,我又何至于此?”   “要是鞑靼人能在外敌面前停止内斗,团结上下,他们又何至于此?”   “只愿长生天庇佑,让我蒙古人畜不绝,成吉思汗的光芒仍然笼罩着他的子孙!”   毛里孩仰天长叹,随后把自己那把已经砍得缺了口的弯刀拔出来,架在脖子上。   “逃吧,这边还有无边戈壁,大不了咱们跑到那里去,汉人追不上来!”   “学一学乌哈噶图汗不行吗?”   所谓的乌哈噶图汗,就是元顺帝。   亲信最终还是不忍,拦住了毛里孩。   但对方摇了摇头,已然是心气尽失,“一退再退三退我毛里孩是蒙古的好儿郎,绝对不能做这种苟且之事!”   学乌哈噶图汗?   学他被人围剿,慌不择路,最后自己带着几十人逃亡,连老婆都被汉人给抓过去享用吗?   也不看看,自乌哈噶图汗那一跑,这近百年来的蒙古,变成了什么样子!   毛里孩最后眺望了一眼草原景象,狠心的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战后,宋诚听说有人找到了毛里孩。   不过很可惜,在混战之中,这人的结局并不美妙   其人自杀以后,亲信本想带着毛里孩的尸体继续突围,结果混乱之中,尸体滑落,遭到了马匹践踏。   要不是盔甲和俘虏的指认,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大明的老朋友。   “这头颅还算完整拿下去抹点石灰腌一下,去给关西七卫的人看看!”   宋诚简单吩咐一句,随后带着大部队追击鄂尔多斯部,力求将那个“八思宫”给拔除。   毛里孩的死,在大明看来已经不是值得关注的事情了。   关西七卫见到毛里孩的首级后,更是慌张。   他们跟着打了一个来月的酱油,越看越是心惊于大明的战斗力,以及他们对敌人的凶残手段。   刀剑相击,指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可火炮过去,人直接裂开了,惨状可怖。   这便是现在的大明!   所以后面基本不用宋诚出手了,一旦七卫中有人因为抢夺战利品而闹事,他们自己就给提前解决了,根本不敢去打扰宋诚主帅。   唯一可惜的是,鄂尔多斯的人太难抓了。   作为一支“精锐”,打不过就跑的真理被他们运用的淋漓尽致。   徐永宁、柳承庆和张懋眼神好,年轻又有冲劲,带着骑兵追了好久,几次都让他们溜了。   气的三个小伙伴当时就摔了手枪,狂发脾气,“这家伙跟元顺帝学过?难不成咱们还得追到捕鱼儿海去?!”   “老子非得把那个见了鬼的八思宫给烧了!”   “罢了罢了,反正是他们当东躲西藏的老鼠,咱们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再坚持下去也行!”三人中脾气最好的张懋劝道。   总不能无功而返啊!   于是几人整装,仍旧顺着那群家伙跑路的痕迹进行追缴。   而宋诚那边,随着战事接近尾声,追击鄂尔多斯的任务又交给了三个后辈历练,对朝廷发送了捷报,便着手安排起请关西七卫“吃饭”的事情来了。   对朱见济而言,   他人在宫里坐,捷报天上来,是越看越开心。   他爹景泰帝看人的眼光果然很不错,宋诚当真能成国之栋梁。   想来后面的事,也不成问题了。   不过为了解决关西七卫这个尾大不掉的麻烦,更好的巩固中外交流之路,朱见济还是命当年给他教过书的彭时前去帮忙管理。   宋诚是武将,在政治上难免有些短缺之处,让彭时这个严谨人物过去,倒是能相辅相成。   加上梁白开,估计不会有什么遗漏了。   然后,朱见济又召见了巩珍,还有他的堂兄沂王朱见濡。   上个月阮伯山就向他汇报过,说万贞儿已经有了身孕,朱见濡连续不断的开大车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成果。   他沉浸在和爱人有了结晶的欢喜里,周氏也沉浸在自己有了孙子,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向皇帝讨要封地的快乐中。   正好,巩珍也结束了最新一次的航行,按照朱见济的指令,去菲律宾那边踩了踩点。   根据他了解到的,那个大岛之上,目前只在马尼拉港口周围形成了一个吕宋国,其余很多地方还没有得到开发。   那次前去,巩珍的主要任务不再是联络中外感情,而是携带着他从沿海地带招募的破产流民作为移民,去吕宋岛上居住。   他把人放在那边,然后以天子使者的身份,举办了一次烟火晚会,先是当着大家的面对着老天爷和大明列祖列宗打报告,宣布脚下地方成了大明领土。   然后又是对那些惴惴不安的新移民指天画地的发誓,说朝廷招募他们来开发这里,不会把人扔下来就不管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明本土会继续向这边展开移民建设工程,开发吕宋岛。   等基础设施建的颇有成效,再去通知旁边的吕宋国,把那边居住的汉人移民拉过来填充人口。   吕宋岛的气候还算让人接受,土地更是肥沃,一年三熟不在话下,野树结的果子抬手就是,吃饭的问题是不大的。   所以那些移民的情绪还算稳定。   反正他们在老家已经是破产了的,还不如来海外开发新天地。   对此,朱见济表示,他可以把大明的海外殖民计划提上日程了。   当朱见濡接到皇帝召唤入宫时,当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地球仪,还有朱见济深沉思考的背影。   “陛下?”   朱见濡不解的打了声招呼,不知道地球仪这个已经失去热度的东西有哪里好看。   毕竟在新太学开起来后,里面的世界地图就流传了出来,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呼。   不过一年过去,再大喘气也呼不起来了。   对于世界有多大,大明的士大夫们见怪不怪了。   就是他们还在讨论“地球是不是圆的”问题,没被朱见济“太宗托梦”的理由忽悠到。 第203章 :朱见濡的海外分封   “沂王来了?”   朱见济抱着地球仪看了半天,才被朱见濡的招呼打断。   他很热情的招呼堂兄过来。   不过朱见濡并不敢回以同样的热情。   之前主动出声提醒皇帝自己到了,那是他以为这次见面跟以前一样,属于“亲戚”间的偶尔交流,朱见济也多次强调,既然是“亲戚”,就没必要多有束缚。   毕竟宣宗皇帝的子孙就他们几个。   可现在听朱见济直接称呼他的王号,朱见濡心里就响起了警钟,知道不能失礼了。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被朱见济招呼着坐下,朱见濡小心问道。   他现在不是光棍了,有了老婆孩子,必须要小心一些。   以前犯了事儿,顶多砍了他跟他妈,现在要是拖累了贞儿跟孩子,朱见濡想想都心疼。   朱见济端起杯茶抿了抿,然后告诉他,“找你过来,是想商量一下日后就藩的事情。”   朱见濡听完更警惕了。   自打万贞儿有孕,他妈就经常念叨这事。   难道是隔墙有耳,被皇帝得知后心生不满了?   “不知道沂王日后想去哪里就藩?”放下手里的茶杯,朱见济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喝奶一点。   不只是因为习惯了奶味,还有现在多喝点,有利于他以后长高。   当皇帝可没太多时间去打篮球做运动的。   朱见濡当即拱手回答,“此事但听陛下之令,臣不敢有丝毫僭越!”   藩王自己选就藩地点?   朱见濡觉得他亲弟在也许会傻了吧唧的开口应下,但他自个儿可不会中招!   正常人谁会嫌弃活得久?   朱见济莞尔,“别紧张嘛,朕这次是真心跟你商量的。”   难道以前都是试探自己吗?   朱见濡心里更毛了。   “来,跟朕看看这地球仪。”   朱见济带着他堂哥走两步来到大球跟前,把那巨大的大明版图转到二人眼前。   “沂王看这天下如何?”   “自然是陛下的掌中之物。”   完了,堂哥被自己的脑补吓傻了。   朱见济哽了一下,心想人一旦当了爹,果然就会成熟很多。   于是他干脆直接跟人说了,“实不相瞒,朕当年在梦中随太宗周游天下,就曾感慨天下之大,我大明只有一隅之地,实在不甘。”   只有一隅吗?   朱见濡偷瞄了一下地球仪上的大明版图,觉得皇帝有点谦虚了。   不过既然朱见济如此说了,他当然不会反驳。   “亏我大明从古至今便自称中国神州,天朝上国,却连一块大洲的一半都无法占据,其他地方,不是蛮荒便是由夷人所占据,不受教化,何其令人惋惜!”朱见济继续说道。   “所以朕意图效仿周天子分封诸侯,让我大明的亲王去其他地方开疆兴业,以传文明!”   “不知沂王意下如何?”   朱见濡听到这里,惊讶的抬起了头,暂时忘记了心里的忌讳,跟朱见济对视了一眼。   一眼过去,他又迅速的低下头,额上冒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能再分给藩王呢?”   “陛下有意为大明拓土,若是蛮荒之地可在其设立郡县,迁移民众若是不臣之国,可以先征讨之,再行威服。”   真的怕皇帝起了疑心。   朱见济板起脸严肃说道,“可是那样,治理扩张的速度就太慢了!”   “朕与沂王是兄弟,也不隐瞒于你。”   “依照朕的意思,以后大明本土,都得归朝廷来管,不会再有什么国中之国,羁縻之地此前的藩王也会越来越受限制!”   “海外辽阔,朕有心传大明天威于四方。但一来本土已然要花费不少心思,腾不出那么多精力,二来终究隔了一片大海,来回行程有问题,更无法安心将一块飞地交给外人治理!”   让外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任职,很容易就养出割据势力了。   “蛮夷不通文化,好地方给他们也是浪费,不如给我中国子民为安家之所在。”   朱见濡只能叩首,“陛下既然有如此雄心壮志,臣也不敢再推脱一切皆由陛下做主,臣遵命便是!”   “那好,”朱见济把人扶起来,指着吕宋岛的位置告诉对方,“朕已经让人在这里安置人口了,开发荒地,若是一切顺利,三年之后,此地便要成我中国的模样”   “巩珍!”   朱见济把在旁边站着的航海家叫过来,让他为沂王介绍吕宋岛的情况。   当听到吕宋岛距离大明海程只需要十来天就可以顺利到达,而且这几年里会持续的向其移民支援   虽然被分封到那里后,建设起来也难免会有难处困苦,但比起西周诸侯的筚路难缕,花上百年时间才能开拓出足够基业的情况,是好很多的。   起码大明作为宗主国,能够为藩王们提供足够的支持。   吕宋岛地处热带,一旦开发起来,还能成为大明的海上粮仓和军事基地,为航行于大海之上的大明船舰提供援助。   不过让朱见濡苦恼的一点,就是朱见济后面又告诉他,在就藩之前的开发费用,由朝廷承担,以后就藩了也不能像安南和朝鲜一样,名为附属,实则各自独立。   朱家亲王的藩国都得跟着本土来,对外交流也必须将大明旗号放置在前。   就藩之后,朝廷再为其提供帮助,就得算成“借款”。   作为补偿,朱见濡需要辅助朝廷在吕宋岛上进行开矿事业,所得的矿石要抵押给本土,等到债款还清,双方才能在贸易上进行平等互利的交流。   这就意味着,等他以后就藩,第一时间不是享受到作为国主的权力,而是要背上一大堆债务。   这比在国内当猪一样的亲王可难多了,遇到个混吃等死的王爷过来被朱见济这样安排,估计当场撒泼打滚,死活不肯去那海外蛮夷之地受苦。   就海外那荒凉程度,估计还不如在大明当富家翁有福气呢!   但朱见濡好歹是原历史上的一代英主,最后还是咬牙同意了朱见济的话。   再苦再累,也没原历史上他那位亲爹让人心累。   朱见濡骨子里还是有追求权力的**的。   以后万贞儿生下了他们的孩子,朱见濡也希望能给儿子缔造更好的环境。   他努力在吕宋岛上搞建设,加上大明的援助,二十年内应该能混出别样风采。   到时候交给儿子一个开发完善的实权藩国,比起让儿子在国内承爵继续当猪,一个不小心就能被官员弹劾,被皇帝赐死的结果好多了。   “那三年之后,沂王就做好准备吧。”   朱见济满意的结束了这场谈话,“以后要有惯例,藩王年满二十后就出京就藩荣王那边也是一样。”   三年以后,朱见濡就满二十了。   而朱见济比起堂哥,也就小了不到一年,差不多的年纪。   “臣遵旨!”朱见濡接旨。   出宫回到王府后,作为一个极度依赖老婆的人,他当然是先找到万贞儿,跟对方说了这件事。   毕竟已成定局了,他们需要为以后做好规划。   “能去海外掌一国权柄也是好的,起码比这里自在多了。”   万贞儿慵懒的躺在卧榻之上,爱抚这微微显怀的肚子。   她把朱见濡从小伺候到大,对小丈夫的生活情况很了解。   可以说,朱见濡从幼年起,基本就没有享受过自由,不然也不会苦苦从自己这边寻找安全感。   如果可以,万贞儿也希望对方能肆意一点。   朱见濡凑过去也跟着隔着肚皮摸孩子,“那现在贞儿就好好养胎,以后生个大胖儿子,就能享福了!”   “可母亲那边呢?”   朱见濡不在意的撇嘴,“母亲只想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对我去哪里就藩反倒没什么再者她不满意,也挡不住陛下的意思。”   “木已成舟,咱们划过去就好了。” 第204章 :废关西七卫和整顿哈密   关西方面。   在花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伴读三人帮终于追上了超级能跑的鄂尔多斯部。   柳承庆眼神极好,加上望远镜一照,率先朝着对面开了一枪。   枪子落到了那具有神圣意义的八思宫之上。   要不是因为隔的太远,途中又有各种动作打扰,只怕是要穿过去留个洞的。   对面既惊且怒。   但是追逐战打了这么久,他们自然清楚自己并非大明的对手,而八思宫的重要性,也让鄂尔多斯部落的人根本无法狠下心与徐永宁他们背水一战。   于是只能咬牙猛跑。   可他们携老带幼,又有八思宫这个巨大的包袱,如何比得上轻骑追逐的伴读小组?   夕阳接近之时,徐永宁跟张懋拍马而上,带着人终于俘虏了他们。   “成吉思汗的勇士是不会投降的!”   对方的力气消耗的差不多的,但还是嘴硬,以为大明官军还要对自己进行招抚,提前打断了徐永宁的施法。   哼,   他们只会忠诚于伟大的成吉思汗,才不会像其他部落一样,被大明收服!   “你想的真多!”   徐永宁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不屑一笑,抬手就给了这人一枪。   随后,他又以主将的身份下令,将俘虏而来的鄂尔多斯人统统枪毙,一个不留。   那个八思宫则是要被当成战利品带回去,然后再当着大家的面,直接烧掉!   作为一个一直供奉着成吉思汗的部落,鄂尔多斯部不说战斗力如何,只说在思想方面,就跟蒙古人嘴里的“长生天”是差不多的地位。   属于这个草原民族的核心理念。   而大明,自然是要把这种理念彻底打垮,让蒙古人犹如去头苍蝇一样,最后只能依附大明,融入大明。   所以在这次征讨鞑靼的过程中,虽然在武力上实现了火力覆盖和压制,但宋诚还是接受了一些部落的投降,保住了他们的人口。   但鄂尔多斯部绝对不在其中。   这个部落是一开始就决定,要被大明干掉的。   也就是以前大明怀柔,不断宽容蒙古,让对方产生了“我会被诏安”的幻想。   “走!返回!”   “他娘的,跑了这么远,宋诚老哥可别把庆功宴都搞完了!”   要是没能赶上战后的庆祝,那他们三个岂不是亏大了?   要知道,人装逼耍威风的最好场所,就是在宴会之上。   “不着急,只是打了鞑靼而已,还剩下一些人没处理呢咱们肯定赶得上!”   张懋跟柳承庆清点完收获,以及自己这边还剩下的物资和将士,才转回来安慰焦虑中的徐永宁。   徐永宁也在自我安慰,“这次打鞑靼不怎么过瘾,希望以后能去打亦力把里。”   鞑靼的内斗风格让他们即便在外敌面前团结起来,却也是磕磕绊绊的。   毕竟以前老死不相往来的世仇突然合作,不可能默契的跟亲兄弟一样。   有的时候大明故意调戏他们一下,让鞑靼觉得“优势在我”后,他们自个儿就又会出现矛盾,抢战功和战利品,还怀疑队友想跟自己抢人头。   这让参加过征讨瓦剌一事的宋诚都感叹不已。   “瓦剌败亡于内斗,也先和阿剌知院这两个数一数二的头目不合可双方拼杀的时候,倒也有股豪壮之气。”   起码那两个人是自己上了战场,并且目标明确要干掉对方的。   可鞑靼呢?   “遇事畏缩,裹足不前,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就算他们的底子比内战后的瓦剌厚实又如何?   还不是被大明碾的跟狗一样?   所以徐永宁觉得,即便带着兵马干掉了大大小小的鞑靼部落几十个,他还是打的不过瘾。   亦力把里好歹是西边大国,立足已久并且前任君主还颇有作为。   跟它打一架,估计能爽快一些。   “那你得再等等!”   “师出无名可不行!”柳承庆嘿嘿一笑。   大明跟亦力把里可还没直接沟通过呢,还得等找到理由才能碰一碰。   再者这个汗国的新君不靠谱,多等几年,让他再把自个儿的国家糟蹋糟蹋,也更方便大明动手。   “回去!”   马蹄踏踏,一行人收好战利品,转回嘉峪关。   而当他们回到关内之时,彭时也已经到来。   好巧不巧,当夜便是要宴请关西七卫,以做犒赏的。   关西七卫的首领各个都乖的跟个鹌鹑一样,完全没有以前的嚣张之气。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个儿有个鬼的功劳。   跟着官军一块打酱油,看着朝廷走一路杀一路,完全没有他们发挥的地方。   七卫最擅长的是抢劫,   可他们敢在当着如此雄军的面抢吗?   现在又说要犒赏他们   摆明了来者不善!   朝廷要对自己下手了!   首领们惴惴不安,但根本不敢缺席。   毕竟是总兵宋诚好声好气的开了金口邀请他们的。   阎王贴一发,谁不来谁就得死。   所以他们都来的很整齐。   班麻思结更是盛装而来,只是把儿子留在了地盘上。   宋诚和彭时摸着胡子,看着这群乖乖坐好的崽种,心里都比较开心。   既然大家都这么配合,那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也很好办了。   “诸位应该知道,朝廷这些年来,裁撤过不少的地方卫所。”   在酒足饭饱之后,彭时冷肃的开口。   下面的人一哽,心想终于进入主题了。   “这次征讨鞑靼,诸位应该也看到了,朝廷官军实力如何。”   “当年太祖太宗设关西七卫,本意便是在大明初建之时,以护西疆,实则为权宜之策。”   “所以今日,本官便是奉当今天子旨意,前来宣布一些事情,尔等可安心听好!”   “这老头说话够直白!我欣赏他!”   三人帮凑在旁边喝酒吃肉看戏,徐永宁率先发表感言。   还以为要再拖拖时间呢,谁知道大家一放下碗筷就直入主题了。   “那当然,我听说彭时当年可是参与过群殴王振党羽的”   敢在朝堂上打人的猛士,能忍关西七卫吃完饭已经够有胸怀了。   班麻思结他们犹豫一下,然后迫于形势,只能跪地。   “臣等接旨!”   随后,彭时作为皇帝使者,对关西七卫宣告了朱见济的安排。   首先,对于一直都不怎么听话的七卫,他必然要收回权力。   而压制对方权力的最简单办法,就是把人做掉。   于是朱见济裁撤了七卫中的五个,只保留了罕东卫和赤斤蒙古卫这两个综合实力算是七卫中最强大,也对大明最忠心的两个卫所。   并且命其为甘肃总兵统管,不得朝廷命令,日后不得随意出兵,日常工作是护卫从嘉峪关到亦力把里这段商路的通畅。   其他地方,则是要设置郡县,安插朝廷官员进行管理,不能再有过度的自由。   其他几个卫所当然不肯。   尤其是班麻思结跪地大惊,“乾圣元年,陛下才命我为罕东左卫指挥使,现在不过三年,便要撤销我等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彭时哪里会给他面子,直接觑了对方一眼,“班麻思结?”   “你当年罪责不若非陛下仁德,这里哪里还有你的座位?”   “现在安分守己,以后还有富贵可以享用。若是不从,朝廷的数万兵马还在嘉峪关驻扎,便是拔了你的心血又是如何!”   班麻思结没想到这个中央来的文官竟然如此强硬,完全没有以往朝官“息事宁人”的脾气。   而且他传的还是皇帝旨意,估计后面说“不服就打”,也是做的出来的。   他气的要死,但理智还是克制住了怒火,强行摆出一副笑脸,没再说话。   阿端卫和安定卫这两个此前哭穷过的卫所眼见班麻思结这个老狐狸都不吭声了,更不敢反对。   但他们很关心自己的权益。   自觉自己过去做的没其他人过分,这两个卫所的首领就问道,“那我等部族以后该怎么管呢?”   “陛下有言,管理要因地制宜,既然尔等在此地游牧多年,也不会强迫你们耕种至于长官,诸位自当为这第一任官,再有吏员辅佐处理政务,不过之后如何,当由朝廷安排。”   二人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此前被册封的爵位是不会被收回的,而且自己好歹还是地方第一领导。   只要富贵依然在,那问题就不大。   哈密卫的反应为其中最大。   “哈密自有忠顺王和忠义王管理,朝廷哪能说撤就撤呢?”   “管理?忠顺王和忠义王如今在哪儿?我朝使者前去,又被你们抢了多少次?”   “此前便是本官忘了说陛下对哈密乱象容忍已久,然而之前斥责尔等,还未有改善。”   “西宁侯!”彭时将随身携带的圣旨取出来,对着宋诚喊了一句。   “臣在!”宋诚起身。   “陛下命你带兵前去哈密,以平当地混乱!”   “自当奉命!”   哈密来的人看着都傻了。   他们就反驳了一句,怎么就惹来了朝廷出兵的事?   班麻思结看完,只觉得心口舒服了一些。   好歹不是他最倒霉。   随后的环节,是徐永宁等人拿出关于八思宫的物件,当着众人的面扔进火堆里面。   所有人的脸都被火光映的通红,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流泪的。   关西七卫也是蒙古出身啊。   对于成吉思汗,他们也是有信仰的。   但在现实面前,信仰又是那么的脆弱。   以至于看着圣物被烧毁,也没人敢站出来,顶多留点眼泪。   第二天一早,仍旧军容齐整的朝廷军队在宋诚带领之下,兵出嘉峪关,前往哈密城。   这次,他没有再让关西七卫出兵协助了。   没那个必要。   而等他们到了哈密,更是摧枯拉朽。   一个小小卫所,能挡得住朝廷大军?   而当地人内斗的传统,也使得有畏无儿人直接投诚,为宋诚打开了城门,喜迎王师。   反正畏无儿是外来部族,对哈密本就没什么依赖心理。   他们更希望能够凭借开城门的功劳,让自己名正言顺取当地的蒙古统治者而代之。   唯一可惜的是,弩温答施丽这个王母竟然没有找到,事后被人举报,说她跑去了亦力把里。   “她跑什么?”宋诚都很无语。   好歹挂着忠顺王母的牌子,朝廷要脸面,不可能杀了她啊。   “可能是担心追究以前勾结瓦剌的事,毕竟她是也先的妹妹,还带着儿子去瓦剌待过多年”   心里有鬼,自然会吓着自己。   “罢了,先去拆除这里的圆顶庙宇再说!”   宋诚想不通那女人的脑回路,和彭时沟通后,决定先把哈密城里混乱镇压下去,之后再商议管理问题。   哈密作为沟通中外的要道所在,朱见济一开始就对其表示了关注。   宋诚也得到吩咐,被皇帝授予了“方便行事”之权。   而针对哈密城中持续多年的乱局,宋诚和彭时统一认为,需要“快刀斩乱麻”。   该搞定的一口气要搞定干净,免得以后不高兴。   于是彭时作为文官,以天使身份召见了当地的几个部族首领,宣告“哈密卫”这个军事单位的被废,要求对方接受现实。   无法接受的,自有官兵直接请他下去吃饼,直到他们吃得撑死为止。   如此,对方哪里敢多话?   毕竟听到风声,说皇帝对他们都不满意。   要是再惹怒,屠城都是有可能的!   而卫所一废,相当于会在哈密重新建立统治,权力的宝座就会空出来。   他们也需要表现好一点,以加强自己的竞争力呢。   宋诚则是带着徐永宁他们去清缴残余的抵抗分子,顺便拆家。   徐永宁表示这种事情自己最擅长!   在年少时,为了跟阻止自己上街“行侠仗义”的家人斗智斗勇,他的确拆掉过定国公府的一面墙。   “哈哈哈,我梁白开又回来了!”   最兴奋的是曾经在这儿受过苦的梁白开。   如今他摇身一变,有大军做靠山故地重游,还怕谁?!   “我要报复回去!”   于是他亲自带队,指认了一些曾经得罪过自己的人和物。   尤其是那些圆顶庙宇,在了解过其中奥义后,梁白开深觉这玩意儿是不安分因素,需要清理。   他们竟然不让人吃猪肉?   这样的邪教简直罪该万死!   “这里是真主庇佑的地方,你们不能进去!”   有头上缠着白布的阿甸带着人,在庙宇门口跟前来拆家的官兵对抗。   “胡说八道!”   “这是我大明疆土!现在大明将士奉命过来,还有不能进的地方?”张懋驳斥这人的言论。   但阿甸还在振振有词,“真主是世间唯一的神,权力与光荣皆归于祂,安拉胡”   “胡你妈!”   徐永宁又是直接一枪,把人毙了,又跟张懋说道,“别对人太客气!”   “本来就是来搞破坏的,还跟他们讲道理干嘛?”   “但凡有人敢阻拦,就地处决,不用多说!”   “把这些房子都给老子拆了!”   徐永宁一声令下,就有无数将士响应召唤,开启了价值一座城的装修计划。   不过拆到最后,在彭时的建议下,还是保留下了两座圆顶庙宇。   没办法,这么多年渗透下来,哈密城里信奉教的还真不少。   要说只在这边彻底铲除,轻而易举。   可等以后发展到更西边呢?   那边的情况更复杂,总不能还是一路拆过去。   彭时横眉冷目,决定为大明未来治理这里奠定基础。   “我中华自古便是包容天下。”   “顺我华夏者自然可以留存,逆之者自当如白莲教一般,见一个杀一个!”   “所以,此教也该从中国化之。”   “本官知道,这个回回教不提倡吃猪肉,并且崇尚整洁干净如此,你们便去给驻扎在此地的军官们养猪吧!”   彭时摸着胡子,满意的下了决定。   在这老头心里,还是怀抱着“教化世人”梦想的。   可惜朱见济从一开始就没给他机会。   这让彭时给人当老师的想法破灭,之后一直都没有了机会。   现在能够引导回回教徒向善,他觉得非常开心。   以哈密的重要性,以后驻扎的官兵肯定会是朝廷直接管辖的。   可距离太远,物资运输也会变成问题,便需要哈密这边帮忙解决一部分。   作为将士,他们需要足够的肉食才能有足够的战斗力。   在大明的各种家养牲畜中,牛羊的产肉率都不怎么高。   中国本土的黑猪虽然比不上美洲那边的大白猪,可肥膘长起来也是超过牛羊不少的。   回回教禁止吃猪肉,又爱干净,要是把人安排去养猪,岂非相得益彰?   这样猪得到了良好的伺候,明亮的环境,还不用担心被人偷吃,可以安心长肉了!   真好!   不过圆顶庙宇的数量仍然只允许保留两个。   以后要是建了新的,得算“违章建筑”,需要用官方力量暴力拆除的。   此前的圆顶庙宇,则是要被改建成佛寺,供养佛祖。   留在哈密城近一个月,彭时在朝廷正式的官员任命下来前,担任了这边的临时行政官,对城中事物做出了深切指导。 第205章 :梁白开吟了两句诗【别买第204章!它重复发了两次……】   等到哈密的情况稍微稳定后,和亦力把里的交流也提上了日程。   毕竟在此之前,大明的实际控制范围其实只在嘉峪关之内,关西七卫处于长期的半失控状态。   所以说,大明和亦力把里之间的交流其实是间接性的,中间隔了一片地方。   现在朝廷的触角伸到了这边,也应该跟人家直接一点。   “西域是我汉家故地,先帝在时,得陛下贡地球仪,便曾经感叹过千里西域,不复汉唐之时”   “大明需要一个善于交流,并且通晓波斯、蒙古等多种语言的人才过去,打探亦力把里的情况!”   梁白开听到彭时前面的话时就警惕起来,在准备开溜了。   因为他完美符合彭时提出的所有条件。   在哈密待的那一年,他那优越的语言天赋就让梁白开从西边来的商人那边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但是还没跑出门,就有张懋和柳承庆两个门神拦住了他。   彭时也结束了铺垫,大手果断的朝着梁白开一指,“朝廷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这个交流人!”   梁白开也果断的转过身,冲着彭时跪下,泪流满面的说道,“还请上官另请高明吧,我也不是谦虚”   “大家说,我一个山东来的小百户,怎么就担负得起这样的国家重任呢?”   山东距离西域有多远,你们知道吗?!   但是彭时说,陛下已经拍了板,任梁白开喊破喉咙,也是没人能解救他的。   “就是,我听你经常念叨你家八代单传。要是害怕出事导致梁家绝后,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运动运动!”   徐永宁蹲下来安慰梁白开,跟他拍着胸脯保证,“我的眼光绝对可以,我去给你介绍几个姑娘,让你有了种再上路!”   对于这样的热情,梁白开只能抹泪接受,“好,那请定国公早点安排”   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一去国外就出问题。   像关西七卫这边,就差不多磨掉了他一层皮,何况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外国?   想来情况会更加严重。   但事已至此,他是没有办法的。   彭时作为中央特派员代表皇帝给了他任命,梁白开哪里有资格不要?   于是他只能颓废的站起来,含泪吟了两句诗,“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诗歌之中,慷慨报国的气势十足,却是把梁白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描述的极为具体。   “走,兄弟带你去嫖不对,带你去相亲!”   徐永宁和柳承庆一左一右,把梁白开夹起来,为他做远行前最后的疯狂。   而在北京城里,朱见济收到彭时的报告,得知他在那边为少数民族同胞大方的开辟了“养猪业务”之后,大为赞叹。   这绝对是从未想过的道路!   不过这只是小事。   养猪虽然好,但也只是基础的农畜业,以后提供的大客户,估计就是驻守当地的士卒。   能够让西边真正发展起来,还得要靠商业拉动经济。   谁让西边如今远不如汉唐之时的繁华,就连西安这个千年古都都颓废了数百年,前几年还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瘟疫,让上万人流离失所,还是朱见济不停的调动各种资源,忙了不知道多久才把问题压下去的。   长时间的衰落让西边的基础设施比起中原地带来明显落后,农业发展也略有不足,人口生活方面,老百姓除了每天努力种田外,基本没有其他的就业出路   就大明西边这种状态,只要天灾**严重一些,就能养出“闯王”来。   而这些东西,都是要等以后花时间才能慢慢缓解的。   迅速的繁荣,主要便在于丝绸之路。   大明现在能卖钱的商品有很多。   透明到犹如水晶的玻璃、物美价廉的棉布和毛织品,甚至还有随着武器更新而被淘汰下来的武器,这些都可以放到市场上面去。   加上传统的丝路商品,瓷器、丝绸、茶叶和香料等等,让朱见济对从这方面赚钱很有信心。   听说现在的东察合台汗国君主笃思忒马黑麻行为放荡,对于各种新鲜东西很有需求,也是一个未来很有可能的大主顾。   只要有了足够多的外汇,那建设西部地带又有何难?   朱见济在畅想了一番大明的商业后,随后又令秘书处将他早就写好的“鼓励西部商人重走丝路”的册子交给内阁,让那些大臣去完善章程,然后拟个旨意下去,用政策调动商人的积极性。   如此,东西两边,海陆并举,朱见济的国库基本也就没多少关于财政的困扰了。   他跟崇祯帝终于越走越远,不再相似。   “对了,给李秉和项忠去一道旨意,让他们注意抽空出兵,清扫掉附近的女真人!”   “再让李继业去一趟朝鲜,让他和李瑈联系一下出兵时间,不要忘记跟着大明一块夹击女真!”   “巩珍那边,让他把移民吕宋岛的事情交给马云去办他要给朕专注航海!”   朱见济把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   对东北犁庭扫穴,这是早就做好的规划。   虽然大臣们很疑惑于皇帝为什么会对女真人抱有如此厌恶,还有人“秉持公道”的上疏,为那些女真部落求情,但都没能抵过朱见济的坚持。   至于巩珍那边飞剪船也快修好下海试航了,不能再让杂务拖累他。   大明的海外殖民,可是建立在航海业足够发达的基础上的。   而且只是走熟悉的海路带着人过去,放下就走,这工作也不是很难。   没必要大材小用。   “遵旨!”马冲立马应下,随后去了安置在未央宫偏殿的秘书处传令。   现在的秘书处已经成了朝野间众所周知的权力机关。   就跟内阁一样。   虽然内阁在法律上只是“皇帝的顾问机构”,但因为其中官员距离皇帝最近,能够接触到的权力也最大,由此慢慢的脱胎换骨。   秘书处也是这样。   即便其中成员都是皇帝一手培养出来的,办事沉稳的宫人,身份比谁都低微,但却是被皇帝直辖,受皇帝命令都要跪接圣旨的。   现在朱见济有什么事要人去办,很多时候只是动动嘴巴,让秘书处的人接到圣喻后,登记成文册再传给内阁,由其具体规划。   至于执行,则是有五军都督府和六部来分管军政。   所以在私底下,就有人对乾圣朝的政治构架做出评价,说这是汉武帝“内外朝”的翻版。   前两者为内,后两者为外。   不过在出兵和处理国政等大事上,内外都需要去文渊阁参与皇帝亲自主持的会议,由此在此时没有显出分裂来。   等以后来个偷懒搞副业的皇帝,这种权力的分散就会变得严重起来。   不过这个问题,还不至于让朱见济去烦恼。   他眼下只是翻开了最新一期的文政杂谈,看上面记录了什么新鲜东西。   还有太学报上面,那些学生又搞出来了哪些惊世骇俗的理论   在太学和工科院相继开业以后,朱见济大笔一挥,以解放青年学子思想为由,特批他们可以在校内办一份报纸。   太学以其名为报,工科院则是号为格物报。   不管是哪个,每天都能在上面看到学生的口水仗。   朱见济为此感慨万千。   不知道他模仿后世流程搞的思想运动,能在大明泛起多大的波澜。 第206章 :太上皇崩和下西洋【月末求票】   “陛下!”   “太上皇崩了!”   就在关西情况逐渐稳定,朝廷也明确发出了政策,已然有一些商人被鼓动起来,尝试着走出嘉峪关,前往西域之时,阮伯山突然来报。   此时正是半夜,朱见济正在泡脚,打算泡完了就上床睡觉去。   没成想,却得知了如此消息。   他放下了手里的睡前小报,已然长开的五官刚毅帅气,眉头皱起。   “怎么死的?”   “是病死的!”阮伯山又是诚恳的发誓,说自己绝对没下手。   土木帝之前就得病了,断断续续的。   拖到现在才真的咽气,都算他能折腾了。   朱见济于是哀叹一声,“太上皇去了,朕心里真是难受。”   阮伯山跪着蹭上来安慰皇帝,“陛下不必伤感,人皆有生老病死太上皇享福多年,是善终的!”   不到四十岁就病死了也算善终吗?   朱见济差点绷不住表情笑出了声。   “对太上皇是善终的。”   一想到土木帝终于和他爹妈团圆去了,朱见济心里都为之感到开心。   “太上皇有什么遗言留下?”   阮伯山回道,“听说太上皇临死之前,曾以手指着太妃鲜氏,让她为之殉葬。”   鲜氏,便是也先他妹的汉名称呼。   朱祁镇在凤阳待的那些年,很长时间都在跟她进行互相殴打辱骂,就连生病的原因之一,也在于跟她经常吵架。   现在土木帝临死前也要拖着这人陪葬,也不怕去了地下继续折腾。   “不必了,我朝已经废了殉葬之制,太上皇再怎么舍不得爱妃,也不能违背朝廷法度。”   朱见济抬脚让宫人擦干再套上拖鞋,站起来慢慢爬上床。   “把太上皇运回京城安葬吧,再把凤阳那边安排的人都迁回来。”   做戏要做好,他大伯当年留在北京这边的皇陵可没被废弃。   既然人死了,当然是要去陵墓中待着的。   虽然那个皇陵因为土木帝的中途被俘而中断了修建,远远不及正常帝陵规模,但改改还是能用的。   好歹做过十来年皇帝,要是最后连个坟头都没有,那总有士大夫们说闲话。   更重要的是,朱见济不想为了他大伯再修个新的陵墓。   毕竟还顶着“太上皇”的牌子,坟头再也么说也得花掉一笔大钱才能修起来。   现在国库虽然有了好几个进账项目,但也不能浪费在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上。   两天后的早朝,也有礼部官员论述了太上皇的去世,请问朱见济如何安排。   得知皇帝大方的允许太上皇回北京安葬后,朝野之间又是一大片的夸赞之声。   毕竟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走狗,下场凄惨者十有**。   好多臣子都以为太上皇得落地凤阳陪祖宗去了。   没想到天子如此仁德。   果真是天下之福!   而当朱见濡带着显怀的老婆,以及他妈周氏去送葬时,表情却是有些复杂。   朱见清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虽然在来前被叮嘱了多次要克制下自己的纨绔作派,不能对他爹的灵柩表示出不在乎,可人还是没憋住。   两人如今都是少年人了,自小就跟土木帝分开,就算是亲父子,也没多大的亲情。   在送葬的人群里,哭得最真情实感的,仍然是钱氏。   虽然她从随朱祁镇入南宫起,就一直遭受后者的暴力对待,但打着打着也是习惯了。   鲜氏带着孩子站在旁边,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谁让在太上皇遗体运回来的时候,鲜氏在凤阳的“大不敬”作风也跟着传回来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个蒙古女人不守妇道,还敢跟丈夫动手。   即便土木帝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女子顺从,本就是天理。   违背了三纲五常,那就是在跟传统的儒家道德为敌。   鲜氏也知道自己不讨喜,只是带着儿子倔强的任由别人打量。   她那有一半蒙古血统的儿子朱见泽容貌跟爹很像,但脾气却是学了妈,同样的倔强。   很显然,土木帝在场的几个儿子,都跟他关系不怎么样。   这就是朱祁镇做人做事的结果了。   而朱见济对朱见泽这个小弟弟非常关心。   在太上皇的“风光大葬”草草结束后,朱见济便召见了这对母子。   “这些年陪着太上皇在凤阳,也是委屈你们了。”   让旁边的宫女给人递上去一杯茶,朱见济笑呵呵的说道。   你也知道这是受罪?   鲜氏作为蒙古出身,接过茶之后是一口喝干了,还含着茶叶在嘴里嚼着。   朱见泽则是慢条斯理,沉稳有度的抿了抿茶水。   朱见济顺口夸一句,“堂弟在凤阳,跟先生学的不错嘛!”   本以为对方在草原出生,又是被他妈一手带大的,应该会沾染一些蒙古气息。   没想到却是浑身的汉人作派。   如此,让朱见济心里更是下了决定。   “不敢当陛下的夸赞!”   朱见泽回道,“只是在凤阳无事可做,随着老师读书打发时间罢了。”   作为皇家子弟,朱见济虽说迟迟没给朱见泽这个堂弟封王,但给他的待遇还是有的。   安排了教学老师负责对其进行培养,还有几个小仆专门伺候着。   要不然,鲜氏跟土木帝闹分居,自己带儿子搬去小院子住的时候,早就被土木帝给针对死了。   哪里能继续打擂台气他?   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朱见济给人选择的学习内容,跟留在京城里的脱古思猛可一样。   无非是四书五经,圣贤之言。   在近十年的苦读之下,朱见泽成功被养成了一个符合儒家道德观的正人君子   只是跟他爹过不去,有点“不孝”而已。   “朕知道,放你们去凤阳,难免有怨气。”   土木帝又不是啥好相处的。   于他有恩的都没能从那人手上得什么好,何况被其视为屈辱的鲜氏和朱见泽?   “不过朕也有心弥补”   朱见济看着突然警惕起来的母子,一指朱见泽,继续温和的笑道,“朕要给你封王!”   “你来做大明的顺义王,如何?”   朱见泽还不知道“顺义王”指的是什么,只是从字面上瞧,好像是中原王朝给夷人赐下的封号。   鲜氏却是猛地一站。   “顺义王是大明给草原首领的称号我儿子怎么说也是皇族!”   “我是蒙古人,可见泽不是!”   当她被也先分给朱祁镇当老婆的时候,鲜氏就看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作为脱欢随意和一个女仆生下的孩子,她不受父亲兄弟的喜爱,在也先上位后,也长期处于透明状态。   如果不是土木帝这个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也先迫切的想把人控制在手里,也不会匆忙选择让自己嫁给他。   胡乱的婚事,她跟大明的俘虏皇帝结了亲。   结果土木帝在瓦剌待久了,却是跟他的舅子伯颜走的亲近。   也先根本不会管妹夫和妹妹的不和睦,反正只要能把土木帝留在瓦剌,方便他向大明要好处,男的女的都随便!   天知道鲜氏怀着孕却只能依靠自己干活,丈夫却跑去跟“兄弟”喝酒时的恨意。   后面朱见泽出生,几个月大了,土木帝连名字都懒得给他起,就跟着大明使者高兴的跑回去当太上皇了。   本以为那人在草原上留了个种,好歹要把孩子带回去,结果直到瓦剌落败,她跟儿子被当成俘虏打包进京,被人围观的时候,鲜氏才知道,朱祁镇回来后提都没提过她们母子。   朱见泽的名字,还是考虑到他是皇族,需要上宗人府的名册,才被景泰帝赐名的。   等到落地凤阳,鲜氏更是明白了她要做的   来了大明,被圈禁到这里,她更要把儿子养好!   只要朱祁镇还是名义上的“太上皇”,她们母子就有机会出去。   隔壁的建庶人都被开放了管制,何况自己?   她不能让儿子出去以后,变成个连牛马都认不得的文盲。   朱见泽是皇族,就应该有皇族的气派!   所以鲜氏非常看重朱见泽的学习,一切都跟着大明这边来。   儿子也很如她愿,有了些谦谦君子之态,除了圈禁生活让朱见泽难免有些阴郁之外,其他都好。   现在朱见济封他“顺义王”?   是要革除朱见泽的皇族身份吗?!   “太妃想多了!”   “朕哪里是那种不认手足同胞的恶人?”   朱见济让鲜氏别激动,然后把近些年来蒙古的情况告诉了她。   “鞑靼败后,草原之上没有大明的对手了,自然也就成了大明的领土!”   朱见济才不会管后世的领域划分条件呢。   他比较流氓,只要大明能到的地方,还能把那里的人打趴下,就先把它圈进大明疆域里,拿个宣称权再说。   再者蒙古对大明朝贡已久,也的确接受过大明册封,能够融入中华,是它的福气!   “宗室封王去大明的地方,不是应当的吗?”   按照朱见济“重定分封”的目标,在大陆方面,后世的大公鸡是一定要被大明朝廷控制在手里的。   西伯利亚也要归入帝国版图。   如果没有这个大草原,朱见济以后让人去那边种土豆种玉米的愿望又如何能实现呢?   但问题在于,此时的北边的确难以治理。   大明的管理机制再怎么变异,也不可能在几年内就能完美的控制住当地形势。   顶多在水土还算合适的地方筑城,然后移民过去。   而且蒙古人的数量仍旧不少。   在蒙古铁骑横扫天下的那段时间里,这群家伙可是到处播种的。   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就能让他们再团结起来,对大明的边疆进行骚扰劫掠。   所以在漠北地区,分封几位王爷很有必要。   像达巴拉干这个二世祖,早就公然宣布自己认了朱见济当“干爹”,硬生生拔高了大明皇帝的年龄,属于忠诚的狗子。   朱见济不介意也给他封王。   脱古思猛可也是一样,人好歹是黄金家族子孙,目前跟着老师在京城里认真学习汉文化,成果显著。   朱见泽也方便   他的外祖父脱欢就曾以蒙古太师的身份,受大明册封,为顺义王。   现在也先跟他儿子都死在了阿剌知院手里,根据男系绝嗣可从女儿一方过继继承家业的传统,朱见泽名正言顺!   更美妙的是,在鲜氏的努力下,朱见泽的确抹去了他血脉里蒙古的成分,完全是个中国人。   指不定他还能带着蒙古一块融入汉人这个大家族呢。   “你觉得如何?”   朱见济对着堂弟问道。   语气里虽然还带着笑意,但眯起来的眼睛让人坐立难安。   鲜氏不想说话。   她都没想到,大明皇帝会如此操作,把她儿子放回草原。   朱见泽没有多思考,咬牙站起,“陛下既然决定了,我绝对不反对!”   “愿为陛下驻守北疆,以牧草原之羊!”   “这才是我大明的好王爷呐!”   朱见济对堂弟的表现很满意。   他给鲜氏母子赐了栋在京城里的宅子,就在沂王荣王隔壁,方便三兄弟交流感情。   第二天,早就准备好的诏书和一应物件被送入顺义王府里,还有织造人员上门为朱见泽量了量身,为他赶制王服。   当然,北边的动作也搞了起来。   朱见泽必须要安全稳当的,在蒙古扎根下来!   随后,乾圣三年的七月份。   朱见济特意跟内阁请了假,打马出京城去天津港口,观看飞剪船的出航。   随驾的还有太学和工科院中的优秀学子。   这种新式大船的试航在前一个月就宣布取得了圆满成功,现在出航,那是真的要远行的。   飞剪船的体型不及原来的老船,但因为增加了风帆的缘故,停靠在港口上时,仍然给人一种“遮天蔽日”之感。   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的学生都赞叹不已,听取哇声一片。   “这次是要沿着海岸线,一路往西去的。”   朱见济亲自登船,撑着栏杆俯瞰下来的海浪波涛,对着巩珍说道。   经过一年的准备,皇帝又从内帑里掏钱,和向着各路亲王要钱,总算是为乾圣朝的“大航海”打好了基础。   飞剪船经过测试,被巩珍驾驶着在东海南海那边体会过,是可以抵挡住大风浪的,并且速度飞快。   这意味着虽然没有永乐朝的下海规模,但效率应该也不会低很多。   因为他们花在航行上的时间少了。   “这是第一次远航,也不知道要花多久反正尽量给朕把海上丝绸之路走一遍”   随着太学中那张世界地图的流传,朱见济也顺水推舟的把“丝路”概念推广了出去。   一些接受度高的有识之士,已经知道中国联络外国,有着自古以来的道路。   “如果能到东罗马故地,那就更好了。”   “给朕收集一些那地方的文献和学者回来,朕是很有兴趣的”   东罗覆灭至今足足十年,千年积攒下的各种宝贵材料早就飞的到处都是了,养出来的学者也到处流散。   不过以东罗马跟西欧各国的老矛盾,那些知识分子应该不会全跑到日耳曼的地盘去。   “陛下对这个罗马帝国,似乎十分关注?”   自打决定远行西洋,朱见济就时常跟巩珍念叨。   王景弘和马欢他们都嫉妒死了,巴不得自己再年轻个十岁,继续下海,四处驰骋。   “那是自然,好歹跟我中国有千年的情谊!”   宋朝之时,甚至还有东罗马的使者过来,以这个情谊为由,请求宋神宗帮衰落的东罗马一把。   但大怂的本性,大家都很了解。   自己的问题都一大把,所谓的“富宋”也只是富贵了官老爷跟皇帝,底层被盘剥至死,哪里能够让它远行去西洋打仗?   于是东罗使者只能失望而返了。   朱见济觉得,大明承宋法统,很有必要回应一下他们的请求!   虽然迟了几百年,但有总比没有好哇!   而且前世“吊死威尼斯总督”的宏愿一直留在朱见济心中。   现在有了机会,他怎么能不去实现?! 第207章 :东西丝路并发【二合一章】   按照郑和留下来的记录,船队最后是在乾圣三年的秋冬时节,离开大明本土的。   巩珍先带队从天津港出发,一路南下到广州,跟那边的船队汇合并且提取了航行所用物资后,便乘着秋冬之时北半球盛行东北风,打开船帆离去了。   满风满帆,加上飞剪船的船体本就是流线型的,海水对其的阻力所以即便搭载了不少货物,它的速度仍然很快。   还是依据郑和下西洋的经验,此时出发,船队回来的时候,最快也要到第二年夏季时回归。   因为那个是个风向转变,会变成西南风。   而朱见济又提前吩咐了巩珍,让他去罗马故地打探一下西方世界目前的情况,用时应该会长一些。   还有奥斯曼帝国的问题。   此时的奥斯曼正处在极速扩张的状态下,要想去欧洲,就必须跟他们进行交流,或者绕着非洲大陆转一圈再过去。   毕竟红海那边的苏伊士运河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影子呢!   好在比起陆路来,海路没多大阻碍。   没有多余的关卡国界问题,只要风力足够,船没散架,总是能节省很多精力的。   “只要巩珍回来的时候,能带几个国家的使者过来,那这次出行就是赚了的。”   朱见济返回后,还在心里盘算着。   因为别国使者能来大明,那就意味着双方间有沟通交往的通道,可以进行商贸。   如果对方的国家那大明可以把它纳入朝贡体系中,变成中国的一份子,通过官方的一些小恩惠,名正言顺的对其进行思想文化和政治指导,让它变成大明的样子,民间力量也可以辅助其国家开发。   如果对方的国家大,还有自己的对立文明,那也没关系。   因为这意味着大明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市场,来进行货物倾销。   这几年来,国内的商人也挺焦虑的   因为国内目前的市场无法满足他们的**了,商人们需要更有购买力的市场来爽快爽快。   像被朱见济一手带起来的纺织业。   虽然新式纺织方式让很多人都拥有了廉价有用的棉布,但中国几千年来的“小农经济”还是占据着主导地位的。   在国内,还是有很多农民不想花钱买布,或者说不愿意总照顾老板生意,只肯买一点。   谁让买布是要花钱的呢?   既然需要花费,那就要求百姓家里有点余钱。   现在大明的百姓大多才走出了“生存阶段”,正朝着实现“温饱”的目标进行狂奔,还要防着小冰河期频繁的恐怖天灾,平时能省一点是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朱见济看过秘书处递交上来的财报,发现整体上而言,大明纺织业最大的买家,竟然是大明的军队。   因为士卒们需要秋冬的衣物,越往北这需求就越大。   属于民间购买的部分不怎么可观。   对此,朱见济都焦虑起来了。   原历史上英国的纺织品能在世界范围内大行其道,很大程度上是先用暴力把原有的市场打破,然后强行挤进去的。   就算是对自个儿,英国佬也很爽快的搞了圈地运动,让农民强行破产,只能进入工厂给他们当廉价劳动力,然后又死不要脸的把棉布给他们当工资支付。   在打工人身上,资本家起码能赚他两次!   可朱见济是大明皇帝,哪里舍得强迫国内百姓来买自家货物?   只有把目光转向外国那些略有资产的普通人。   朝鲜此前和大明签订了商贸条约,成功让大明的布匹迅速涌入朝鲜市场。   商品倾销带来的冲击是很强大的。   但因为惨状一般只发生在底层百姓身上,波及不到本就锦衣玉食的贵人,所以朝鲜君臣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几年里大明商人频繁来朝带来的影响。   他们只是沉浸在跟大明分享关税的过程里,根本不关心为此破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   甚至因为大明开发北边新城需要人手,朝鲜君臣在李继业的提议下,还允许大明商人在自家招揽无业流民前往辽东,然后自己再通过清点人头收税。   反正是连一头羊的价钱都比不上的农民,流失了就流失了。   总不能为此坏了两国情谊和自己的发财计划。   玻璃方面更是如此。   布匹好歹是人类生活必需品,只要有钱还是会选择买点的。   可玻璃不是啊!   在眼下看来,它还是属于奢侈品行列,市场更窄!   朱见济都以身作则,在皇宫的多处利用起了玻璃,以求“上行下效”,带动别人来买。   所以,向着全世界开拓市场,是大明的需求,也是大明百姓实现更幸福生活目标的必须行为!   朱见济对巩珍充满了期待。   不过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才能把国内的市场进一步扩大,满足发展需要。   这也是一个要花时间花心血去慢慢磨的。   在回宫的马车上,朱见济能听到外面还有学子在感叹船队出航之时的盛况,言语之中不免透出一股豪气和自信,觉得大明“威服万邦,镇压四海”,海外蛮夷渴望王师犹如渴望救世主一般。   他忍不住笑笑。   这其实是一种好现象。   大明的未来就需要有这种自信的态度,然后才能把从宋朝起就走向内敛含蓄的风气扭转回汉唐时候“你不服就打,老子往死里打”的那种霸气。   谁让世上蛮夷众多,只靠着嘴上讲道理是说服不了他们的。   而好巧不好,在关西那边,梁白开带领下的商队也即将从哈密出发,要前往亦力把里。   他非常舍不得离开哈密。   此去一别,犹如唐朝时玄奘法师取西经,鉴真大师渡东海,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所以梁白开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在哈密城里到处乱逛,一双赤诚的眼中尽是泪水。   哈密城在改整之后,在绝对的**下,找回了曾经的祥和。   虽然大街之上的人不多,看到了梁白开这个明显汉人打扮的就避开走,难掩警惕,但好歹不是人人拿刀,个个沾血了。   过去的纯朴民风,充沛武德,终于在崭新的哈密城里消失了。   那些店铺老板也挂着招牌笑容,在旁边不停的喊着“帅哥美女,快来玩啊”   空气里充满了祥和的味道。   就连梁白开走到城里仅剩的两座圆顶庙宇前时,曾经以身体为肉盾,阻拦官兵的长老也一脸慈祥。   他带着人,抬着新收来的各种饲料,正往庙宇里面运过去。   这才叫王化嘛!   梁白开心里感叹。   他走过去,跟预备喂猪的长老打了声招呼,打算再跟他聊聊圆顶宗教的事儿,夯实知识基础,以免去了此教盛行的亦力把里出什么差错。   长老一见他,也是双目含泪,喂猪的手都在颤抖。   长老身边的徒弟们更是做鸟兽散,仿佛梁白开是什么可怕人物。   “你是那位彭上官派来的吗?”长老害怕的说道,又是一指圈里面油光水滑的大黑猪,捂胸发誓,“我保证,我们没有做什么违背大明律法的事情!”   看看这猪,被他们养的多好!   “没有没有,只是想找你说说话。”梁白开笑着摆手,让他别紧张。   长老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一边喂饲料,一边跟梁白开说了起来。   他本身便是从西边移居过来的,在哈密当了几十年的传教长老,对亦力把里的宗教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跟梁白开说说也没什么。   难不成还能反抗?   梁白开做着笔记,直到徐永宁骑着马过来找他,才结束这次交谈。   “明天你就要走了,去了那边可别忘了兄弟!”徐永宁跟梁白开勾肩搭背。   要说他们之间的缘分,也有不少年了。   当年在曲阜相遇,又在哈密一块嫖不对,是给人照顾生意,关系自然更亲近。   “刚刚请了个大夫看看,说你在这边的女人有了!”   “你放心,汝妻汝子吾养之,汝无绿也!”他拍着胸脯跟人保证。   “那就拜托你了!”梁白开也笑着回应。   第二天,商队在天边微亮时便要出发。   三人帮都来给梁白开送行。   张懋的仪式感很重,在梁白开要饮下送行酒的时候,还特意从地上抓了一手的沙子,往他酒杯里塞,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梁兄宁恋故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啊!”   可你拿沙子把老子酒杯给填了,好意思说是“一捻”?   梁白开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住想打人。   但想起面前这位是英国公,名将张辅的儿子,本身也是崛起的将星,便忍住了。   他打不过。   徐永宁在后面跟柳承庆念叨,“老张疯了?”   “不是,他最近一直在看西游降魔传,有点入迷了。”   “唉,不当爹就是这么浮夸,不像咱俩这么成熟。”   “就是!”   梁白开带着临行前的无语,去向了对于整个中国而言,有数百年未曾见过面的西域。   一路上风霜不定,走了好一段时间,商队才来到了土鲁番地面。   在大明的官方文献中,这个地方虽然有土鲁番城、哈剌火州和柳陈三座大城,但都统一称之为“土鲁番地面”。   更何况此时此刻,起于土鲁番城的也密力虎已经兼并了另外两座,自然可以一并称之。   还没有正式入城,梁白开的商队里就有人看着荒草遍野,偶尔能看到坟头尸骨的场景哭了起来。   因为他们,便是在亦力把里加强对土鲁番控制,并且强行发动宗教圣战的过程中,被迫逃离故土,定居北京的原土鲁番人。   从永乐朝到朱见济的乾圣朝,这一边的情况其实都不怎么太平,一直都有人背井离乡,来到大明求取政治庇护。   其他有点文化的,看着这场面也跟着叹气。   商人们惴惴不安,心想这地方如此荒凉,如何能做好生意?   而且太阳快下山了,他们还没有入城,今晚显然要跟着这群曝尸荒野的尸骨待一块睡觉   有点害怕啊。   梁白开也无奈,只能让那群哭的闭嘴,尽量选择了一个还行的地方驻扎起了帐篷,预备明日进入柳陈。   夜幕之中,被彭时从大明内地招聘而来的文化人陈柾忍不住念起了他祖父陈诚的一首诗,“星槎向晚驻荒邨,闲谒孤城吊古坟。风卷胡沙晴日淡,天连塞草暮烟昏”。   在五十年前,陈诚作为使者路过土鲁番的时候,就见过这种荒凉之态,没想到现在作为孙子的自己来了,还是没变。   只能说干旱地带有利于遗迹保存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进入柳陈,那种物是人非之感更加浓烈。   作为土鲁番三城中距离东方最近的,柳陈还算保留了较多的过去影像,当年的佛寺还没有被完全拆掉。   但仍然难逃“风物萧条昔日人烟惟多,僧堂佛寺过半,今皆零落”的下场。   那些被赶出去,又被朱见济扔过来当向导的原土鲁番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昨晚触景生情,他们就被梁白开教训过了,知道不能流露太多情感,以免引来别人的注视,只能保持沉默。   “你们是大明的使者?”   柳陈的管理官员在听闻大明竟然派人过来后,带着好奇接见了梁白开一行人。   “是的,”梁白开端起架子对人一拱手,“我乃大明皇帝钦定天使,过贵国,要往更西方去。”   “更西方?去那边干什么?”   过去土鲁番,就正式到了东察合台汗国的管控之地,再西去,就是帖木儿帝国。   以大明“天朝上国”的偶像包袱,永乐之后,基本上是别人来中国朝拜,而少有派遣使者行经如此漫长,去别国交流的。   “乃是去西方拜真神求经的”   梁白开张口就来。   “这?”柳陈长官打起了精神,眼睛有点发亮。   圣教竟然还让大明天使都产生了向往,要去求经?   好事啊!   大明的面积那么辽阔,如果真的可以让圣教在那边传播,使得真神光辉照耀世人,岂不是极为妙哉?   轻松一忽悠,加上柳陈最贴近大明,其长官也有点畏惧天朝的武力,便对梁白开等人热情的一顿招待。   为了不耽误他们取经的正事,柳陈长官只是宴请梁白开参加了场晚会,买下了对方推销的一批货物,便给他开了一封“通关文牒”,让他拿去哈剌火州,可以直接跟其长官谈话,途中也不用担心被人敲诈勒索。   “这么简单?”陈柾没想到人这么好骗,觉得八成是没读过大明名著导致的。   梁白开却给他分析了一通,“你我是大明天使,他再怎么做,表面功夫肯定会热情的!”   这些年虽然大明没派人去其他地方,但帖木儿、亦力把里是派人来过的。   如今只能算是礼尚往来,双方享受同等待遇,总不能欺负大明脾气好,搞区别对待。   “也密力虎对大明自称土鲁番王,可实际上咱们也清楚,这地方还是亦力把里的地盘。”   “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为了更好的从大明手里讨要回赐,也是需要大明的名号来跟亦力把里方面的势力对抗,维护也密力虎的割据,对方不会想动咱们。”   这是原因之一。   “第二,也密力虎控制土鲁番之后,大力推广回回教,还强迫其他人信教”   “那个当官的八成是中途转信真神去了,业务不熟悉,还立功心切,想哄着也密力虎,说大明也心向真神,给自己贴金挣功劳。”   所以只要给他们卖点面子,不闹出矛盾,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陈柾眼睛一瞪,懂了。   他不免在心里感慨,难怪梁白开能在这几年内入了皇帝的眼,搞这种外交基本都提名他,感情是有真本事在。   “那咱们真的要去天方国朝圣?”陈柾又问。   “鬼!能走哪里就是哪里,老子才不信回回教呢!”   梁白开可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人性格。   神佛与我有用,那他就会拜拜。   要是没用还给他找事,那就滚一边去!   现在也就是走在人家地盘上,不得不低头,不然梁白开才懒得学唐朝时玄奘法师偷渡,拿“取经”当借口呢!   反正他肯定要回家看儿子的。   走路几十万里,横贯整个神州大陆梁白开才没有那么多精力! 第208章 :日本事态和于谦病重   “东瀛那边有人闹事了?”   朱见济放下手里的报纸,打断了李继业的汇报。   “是!”   李继业坐在御赐的小凳子上挺直腰板,一张被海上风浪吹得沧桑了不少的脸上,全是沉稳之态。   “怎么回事?”   “大明给它送好东西过去,它还埋怨起来了?”朱见济冷笑,“真是不打不懂事!”   在走上了贩卖军火的道路后,大明把自家落后没用的兵器转手高价卖去了日本,很大程度上鼓励了那一边的村长械斗。   毕竟日本一个海外蛮夷之邦,本土资源不行,其武器当然也是废的一批。   后世经常被吹的日本太刀,实际上根据文献记载,在朝鲜跟大明军队打的时候,连明军的甲都破不了。   之所以显得“锋利”,那还是由于日本本土作战,大多佩的是藤甲。   砍木头谁不会啊?!   而万历援朝之时,要不是因为朝鲜太废,猪队友愣是拖住了大明的后腿,小日本早就被大明推到海里去了,甚至大明方面还因为日本的“大不敬”,讨论过要不要进攻其本土东瀛岛。   可惜,万历时期朝廷一直缺钱,三大征更是把万历皇帝辛苦盘剥来的银子和张居正变法时的积蓄差不多给花光了。   再去民间搜刮,已然被吸干血的老百姓也无法给战争提供资金。   没有钱,军队就没有粮草和军响。   再登船组织军舰进攻大海那一边的敌人,又谈何容易?   于是大明只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计划。   但现在的乾圣朝廷可不缺钱。   别看朱见济一登基就打仗,边关各镇到处清扫不听话的蒙古势力的行动基本天天都有,但要说大规模的战争,算频率也就是个“三年抱两”,还都是针对北边。   对北疆防线的建设,那是从景泰朝就开始了的,关于爆发战事时的调度基本都有定论,士卒长期驻守,物资也有充分储备。   加上朱见济入值内阁以来,就让六部关于每年要做的事情做好规划,军事支出要详细分明,支撑军队的银钱也是有预算的。   所以一旦北边打开,在流程上,大明能省下不少时间精力,相对而言,也是省了钱的。   钱包鼓鼓的,要说打一些动作大的仗只要今年国内不出现失控的天灾瘟疫,导致民生凋敝,朝廷也不是顶不住。   “倭国那边,这些年的内斗越发厉害”李继业没有让皇帝说出“天凉王破”之语,而是跟朱见济说明了下此时的日本现状。   室町幕府自从建立以来,上不能仿照镰仓幕府的开创者源赖朝成为武士集团的精神偶像,下不能像德川幕府一般靠着实力把地方大名给镇压下去。   就连其创建者足利尊氏很长时间,都是被事态发展推着做出决策的。   故而在这个幕府统治之下,日本局势一直不怎么稳当,内斗基本是贯穿始终的。   现在日本内部大名躁动,在如此背景下,成功为大明的军火提供了不少卖家,让朱见济跟其代理人松浦丰久短短两年,就赚的两手发麻,满嘴流油。   毕竟钱只是小东西,想办法在战争中活命才是要紧事。   当年从明朝那里获得的通宝,也顺着商贸路线,回流中国,加上朱见济去年就在国内“开矿”,增加了不少铜矿产量,所以让大明国内的“铜荒”稍微缓解了一些。   为了和大明保持友谊,松浦丰久还主动提出,要在平户为李继业他们修建一座港口,请他常来。   为此,马欢等人当然高兴接受。   但大名们也不是傻的,在内卷式的掏钱买武器一段时间后,他们就反应过来   奇怪,   谁他妈赚了?   怎么自己越来越穷?   然后再一打听,发现那些已经沦落成废物的公卿家里也越发穷困。   因为那群追求“风雅体面”的傻逼也遭到了大明商队的毒手,热爱上了那透明琉璃和华贵丝绸。   据说这玩意儿在大明也是深受皇帝喜爱的。   还有民间的其他行业,随着明朝商品的流入,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反馈。   可以说,整个日本从上到下,都被大明商人给想办法搜刮了一顿。   这怎么行!   于是日本的一些有识之士发觉不能再这样下去。   其西南的其他藩主也眼馋松浦的收益,希望可以将之瓜分。   但大明终究是此时的世界霸主,大名们一边防备对手,也不想直接跟他爆发冲突。   于是这段日子,一些“海盗”突然冒出来,不停的骚扰大明商队和刚刚建立好的平户港。   前者到底数量多,官方顾不过来,总会被人磕着碰着,而且会在炮火对准自己之前就跑路,实行骚扰战术。   后者更是固定的,想跑都难。   对此,一些海商生出了些埋怨,跑去了南京的海关总署反应。   “既然如此,那就开放一些权限”   朱见济想想,吃了两三年的垄断红利,朝廷已经赚了不少,再独霸下去,有点不利于民间海贸发展。   因为现在朝廷不止在东海的日本、朝鲜有布局,还在东南亚那边大搞殖民。   只是依赖官方的话,这个进程会很缓慢。   毕竟人多力量大。   老百姓才是社会里最坚固的基石。   “让海关那边允许私人船队下海经商不过还是得让他们出钱!”   “而且下南洋那边的船队,给他们松一松绳子,鼓励广州福建的商人去那边。”   南洋的开发也是很有必要的。   大明失去的旧港宣慰司必须重新拿回来,还有吕宋、越南等地都得做好打算。   朱见济让秘书处下旨,送达南京的海关总署。   如此一来,船队化整为零,就减轻了官方带队的负担。   一旦遭到了海盗的威胁,海商还能寻求朝廷支援。   当然了,这会是另外的价钱。   “至于辽东那边,让武靖伯赵辅过去”   朱见济又端起报纸,随口对下面的人吩咐起关于打击建州女真的事。   按照朱见济的想法,在女真和蒙古都被打击的衰败后,大明需要在那边设立新的布政使司进行直接管理。   结果阮伯山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于谦病重。   “什么?!”   皇帝大惊失色。   只见朱见济匆忙站起来,问东厂头子,“于先生如何?”   “昨天不是还有太医说病情缓和了吗?”   作为和张凤一块生病咳嗽的病友,自去年张凤一去,于谦的病情也加重了一些,时常反复。   以于谦的工作态度,至今也有一个多月没上过朝了。   可见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躺在床上,精神恍惚。   朱见济对此表示非常关心,安排太医常驻于家,自己也去探望了好几次。   昨天才听闻于谦病好了一些,还能开口说话了,怎么今天就   “备马,朕要出宫见于先生!”   马车跑起来终究没有直接骑马快,朱见济的马术也是不错的。   等那皇帝的御马一被牵过来,他就翻身上去,随即踢了马肚子一脚,出宫门往于家去。   皇帝的仪仗都没来得及摆出来,只能看见一堆侍卫太监跟在他后面狂奔疾走,大喊“陛下等等”。   “这成何体统!”   马冲急得说话都咬到了舌头,“快跟上陛下!”   “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咱们就是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209章 :于谦去世   乾圣三年的深秋,   京城百姓很有幸,见证了皇帝当街驰马的场面。   自从“严打”这项运动兴起后,北京城里敢于在大街上跑马的贵人可是不多见了的。   就连朱见济自己每次出宫,都是缓缓的驾车,尽量不惊扰到街边的人。   谁成想今天皇帝自己破了戒?   马冲带着人在后面追赶,还得应付被皇帝搞乱了的街道,心里很累。   而朱见济匆忙之间也不在乎这种事了,跑到于家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人来开门。   因为皇帝常来探望于谦,于家上下,算上朱骧他们,也不过十口人,是故认得出便衣而来的朱见济。   “陛下!”   “陛下来了!”   还没等朱见济来到门口下马,门房就急匆匆的跑进去,招呼起所有人。   房里躺着的于谦听到了声音,挣扎着要起来。   “陛下?”   “快,快为我整理衣冠”   他躺在床上好几天了,病容憔悴至极,哪里能以这种模样面圣?   更何况,于谦心里有些预感,所以额外看重这次的君臣会面。   他不能在死前如此邋遢。   可他的妻儿劝阻道,“你病重在身,别勉强自己,还是躺着吧!”   “你懂什么?”于谦呼吸急促的反驳她,“我是大明的臣子,自当要有大明的风骨!”   没有碍过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头,于谦的妻子女儿只能搀扶他起身,给他披上了袍服,遮住于谦身上那件缝补过不少次,已然起球漏丝了的旧衣裳。   可于谦到底没什么力气,衣服刚刚套上一只袖子,他就垂下了手,让袍子重新滑落。   冠帽才落到头上,又因为于谦在激烈动作中难受的仰了下头,滚落到地。   “快点快点!”依靠在妻子身上,于谦的手微微摇摆,企图为自己系好腰带。   “马上就完了,马上就完了!”妻子一边为他整理,一边劝他不用太过急促。   “陛下到了!”   于家的仆人和陪着岳父养病的朱骧出去跪迎皇帝。   于谦让妻子赶紧把房间的门打开,自己也要去亲迎圣上。   好在朱见济的行动到底比他快。   皇帝下马的时候太心急,脚还被马蹬绊了一下,靴子被勾出来一个口子,人也差点翻下马匹。   好在他控制住了力道,只是顺着马鞍滑到地上,跑进于谦家里。   当于谦妻子董氏打开房门之时,艰难抬头的于少保正好看到天子步伐急促向他走来的画面。   在某一瞬间,昔年的胖太子跟眼下身量飞快成长的皇帝身影重合,让于谦感觉头又晕了一些。   深秋时节的太阳仍有余温,朱见济在跑马之时出了一身的汗,衣服有些地方都被弄皱了,严重折损了皇帝的颜面。   可谁管它!   “于先生!”   跑到房门口,朱见济才缓了缓气,走向于谦。   “陛下!”于谦挣扎的要起来给他行礼,结果半道就咳嗽的无法抑制,吐了口血,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朱见济等人舒服一些,才开口道,“先生,朕来看你了”   于谦本就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目光混浊,“臣衣冠不整,实在无颜以对。”   “衣冠是身外物,不必讲究。”   朱见济特意将下马是勾坏的靴子伸出来,强笑道,“朕也是衣冠不整,和先生一般无二。”   于谦只能转动下眼珠,然后才倏忽落泪。   “臣,不能再辅佐陛下了”   这几天喝药,于谦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味道,手脚也不时僵直,体内的血都快熬干了。   昨天突然感到舒服一些,他恍然大悟,知道这是天命将终,随即嘱咐太医,让他给皇帝“报喜不报忧”。   自己只是个臣子,君主没必要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   朱见济只能勉强安慰他,“胡瀅六朝老臣,如今尚且安康先生比之年轻,何谈无能?”   “朕让人去内帑找找,朝鲜和安南今年才上供了新的奇珍灵药,朕再让人给你送来”   旁边看护的董氏忍不住擦泪,“什么药都没有用了。”   “连苦都吃不了,还吃什么药?”   朱见济才想发作,问太医为何不把这个事告诉他,衣袖却是被于谦挪手拉住。   “陛下,大明”   他摁下冲动,重新坐回于谦的病榻上,握住对方干瘪的手,亦是渗出了眼泪。   “先生,大明自土木之后已经快十五年了。”   “草原之上,瓦剌内附,鞑靼远遁,就连荆楚流民也被安置好了”   “百姓逢年过节,能吃上些肉先生,可以放心社稷了。”   “好,好。”于谦哼哼的发出笑声。   土木堡之后,骤然衰败的大明国力,让于谦仿佛是个突然丧夫的寡妇,拉扯着一大家子茫然四顾,不知道如何是好。   景泰帝被朝臣推举上皇位,要依赖他。   朝臣群情激愤,是战是和是退,争吵不止,也要依赖他。   好在列祖列宗保佑,大明的江山社稷终究是从尘埃里走了出来,并且越来越好。   于谦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放心了。   心中的挂念落去,于少保闭了眼睛。   他还有脉搏,但能不能再次睁开双眼,又是一个令人忧虑的问题。   朱见济轻轻的起身,环视四周。   发现就算他跟他爹连续两朝时不时往于谦家里送东西,为他改善生活,可仍旧是一副普通人家的模样。   甚至好几处都显得老旧凋落,透出一股朽气。   “他脾气倔,常说锦衣玉食容易让人迷失心智,所以不怎么把好东西放出来,陛下和先帝赐下的贵重物品,都锁在了正房里。”   董氏小声的解释道。   “还有马车之前跟我提过了,等他去了后,便还给朝廷。”   朱见济于是想起来,于家仅有的一辆马车还是他以前刚刚命人弄出来四轮车时送给于谦的,方便老头上下班。   谁成想在于谦心里,这些东西还是公家的。   “就不留一点?”他问道。   “不留了,反正人生来赤条条,死了也是赤条条留再多东西都没有用。”   “唉!”朱见济只能叹了口气。   半夜,陪侍在于谦病床前的朱骧跟妻子在感受到某些东西后,猛然落泪。   被朱见济留在于家的阮伯山飞快的跑回去,告诉在龙床上迟迟没能入睡的皇帝,“太保病逝了!”   自从朱见济登基之后,少保自然也就成了太保。   朱见济听完,久久不语,最后仍然是一声叹息。   他披衣起身,在桌前提笔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沾墨写下来于谦那首著名的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本来想着要亲笔写一份悼文,以表明自己对于谦的器重,但提笔忘言,只有这么一首诗回荡在脑子里。   他可能真的改变了大明。   起码这一世的于少保是寿终正寝,而不是被人诬陷致死的。   朱见济没有让这位救时宰相看到傻逼皇帝重新登基,把好不容易稳定上升的国家再次搞的一团乱,反而让他看到了蒸蒸日上的大明朝。   只是可惜,朱见济登上政治舞台的时候,于谦已经老了。   而之后的大多政务,因为对大明有利,所以于谦都予以配合态度,让朱见济想给他加戏都不成。   这是一个让皇帝极为省心的臣子。   因为省心,在朝廷良性运转起来之后,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于谦存在感都低了下去,只知道他作为兵部尚书,经手的事情都没有出过问题。   “给于谦上谥号就谥曰文正吧!”   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   清白守洁曰正守道不移曰正。   对于文臣来说,这是一个顶级的谥号。   于谦既然被世人公认为“救时宰相”,并且辅佐自己和先帝开创中兴之世,有这么个谥号也不为过。   朱见济也有感情偏向。   于谦为大明,为景泰帝跟自己的帝位付出良多,自当有所回报。 第210章 :后续影响和内阁调整   三年十月,救时宰相于谦去世。   皇帝悲痛不已,为之罢朝七日。   “根据太保的遗言,除了先帝和陛下赐给他的蟒袍和御剑之外,其他物件如车架等,当还于朝廷”   朱骧跪下地上,将于谦死后的一应安排都告知皇帝。   “太保曾说,他只是做了为臣子应该承担的职责,先帝与陛下却因此爱重于他,频繁赐予,已然是让他惭愧万分了若是再贪图死后富贵,更会让他难堪。”   朱见济听完久久不语,最后反问一句,“我听闻于家清点家产,只有碎银三十多两,常穿的袍子都是缝补多次的?”   朱骧应是。   朱见济更加悲伤了,“文正公如此,朕又如何狠心收回过往赏赐?”   “这件事不用再提了,朕再让秘书处送百两金去于夫人那边,总不能让文正公为国劳碌一生,连死后归乡都无法起个好看的坟茔,妻子也无有积蓄安然度日。”   当年国家经济还没有缓解过来,朱见济为了敲诈官老爷们,就定下过一辆马车一百多两的价格。   如今朝廷财政宽裕了一些,还提高了官员待遇,可于谦一生积蓄竟然只有这么些钱,着实令朱见济伤感。   他坐下,手轻放在桌子一侧的奏疏之上,又对朱骧说道。   “你知道朕当年为何调你去大理寺任职吗?”   “是臣性子耿直,不利于为皇家做事,陛下爱护于臣,故而让臣去了大理寺。”   朱见济有点惊讶的挑了下眉毛,“你也清楚?”   这可不太像朱骧这种性格的人会懂的。   相处几年,对方够刚够直,心眼也跟着一块被填上了,哪里会反思这个东西?   朱骧坦然回道,“这是文正公在世之时,提点的臣。”   原来如此。   于谦为官多年,中央地方都走过,要说官场规则和上下相处的心术,他自然也明白。   但能人所不能,一如石灰清白,才是于谦最珍贵的。   知道黑浊却坚持自守,还教导别人也这样,自然引来了其他人对他的又爱又恨。   朱见济点点头。   “那你好好做吧,这些年你当的可以,没有辜负大明的律法。”   “文正公重国家社稷而轻君王,这点朕想让你学学他。”   朱骧震惊的抬起头。   “藐视皇帝”可不是一般的罪名,谁能想到这是给了于谦无尽哀荣的君主亲口所言?   他慌张的想为岳父申辩。   但朱见济没理他,“朕到底是年纪轻,京城又是权贵盘踞之地,此时太平无事,那是规矩束缚的严格。”   “一旦放松下来呢?”   “朕非是圣人,也害怕犯错。朕即国家,要是有错,于大明而言便要有难以挽回的灾祸”   “你为大理寺卿,掌大明法判,还望以国家为重,秉公执法。若是朕有失误,还请直言进谏。”   大明的官场要想良性循环下去,除了朱见济这个皇帝以身作则之外,还要保证官僚系统的纯洁。   为了达到后一项的目的,法律层面的约束和执行力度是不可少的。   不然一切的道德秩序,都会变成一纸空文,空惹得民怨沸腾。   “臣,谨遵圣谕!”   朱骧被皇帝的这番话震撼了心灵,未曾料到朱见济的胸怀竟然如此广阔。   他感动的低下头,对着他发誓自己一定会尽忠职守。   而等朱骧退下后,朱见济才看起了他手下压着的奏疏。   其中有很多,是老臣们请求致仕的。   于谦这名老臣的去世,让更多人正视起了自己的年纪。   最先呈递奏疏的,是在朱见济默认下,屁股一直黏在首辅位子上的陈循老大爷。   他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   按照朱见济登基时颁布的“退休条例”,他早就该告老还乡。   只是朱见济舍不得老臣离去,特意把从景泰朝过来的臣子挽留了下来。   现在,就算陈循再怎么眼馋当首辅的威风,身体的衰老也是让他有心无力了。   总不能哪天开会,突然就死在文渊阁吧?   不服老不行啊!   然后,又有刑部尚书俞士悦上疏请辞。   俞士悦今年是七十四,同样属于被压榨的老年人行列。   随着考成法的推行全国,以及都察院的御史们在追求发财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使得每年被抓出来的贪官污吏不知道多少。   虽然朱见济搬出来了太祖的“剥皮萱草”刑法予以震慑,又给他们多发了工资,贪官们也是前仆后继,迷失在掌权的快乐中。   审判这些渣渣,也是一项需要精力的事情。   遇到严重点的,还要三堂会审,皇帝没事还要过来看两眼,或者搞个“旧案重查”,把过去的冤假错案翻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拾到拾到,立马让整个刑部忙得脚不沾地。   俞士悦本身才能不够高超,顶着各种压力办案,此时已然是无法继续顶下去了。   老年人久坐部堂,坐的骨质疏松腰间盘突出不说,痔疮都给坐出来了!   见状,王文和萧滋他们也上了奏疏,试探皇帝想不想要他们退休。   毕竟他俩今年正好七十。   朱见济当然只是准了前面两个。   王文和萧滋的身板现在还是很坚挺的,王老头更是每天风风火火的上班打卡,考核之时一个眼神过去,仍然能让下面的人瑟瑟发抖。   朱见济可舍不得这样的人才。   王文为人刻板急切,加上本就是景泰帝的铁杆,为澄清正统以来的吏治做出了不少贡献,所以很早之前就被人暗讽“刻薄”。   他跟一般的官员混不到一块去。   全国官吏被要求来吏部考成后,王文更是喜迎“父亡母丧”,成为了官老爷口中的孤儿。   由此,王文算得上是一个独臣。   束缚官老爷,让其不能肆意妄为、渎职庸堕,是一件得罪人的困难事。   谁给皇帝做这事,谁就得挨骂。   皇帝要是顶得住别人的口诛笔伐,一心维护还好。   要是皇帝也被“三人成虎”了,那这种臣子的下场就会变得很美妙。   朱见济每天都能翻出来不少弹劾王文的奏疏,以前还有弹劾于谦的。   即便被驳回多次,某些团体也不肯放弃。   所以此时的吏部尚书,不是谁都能干的。   抗压能力得强大,脸皮也得厚实。   王文既然还能干活,那就不能退休。   不过陈循等人到底是退了,内阁成员的位子也得重新调整。   朱见济摊开张纸,把几个符合新首辅条件的人名写上去。   现在内阁权力可是非比以往,谁来当新领导可得好好斟酌。   想了一会儿,把提名纸上的几个人对比一下,朱见济最后敲定了李贤来接陈循的班。   几天后,文渊阁。   徐有贞步伐轻快的用跨栏的步法越过门槛,上班打卡。   “陈首辅近来身体如何?”   他主动向陈循打招呼,在秋天的小尾巴上,给人拜了个早年。   陈循呵呵笑道,“还好还好,多谢徐尚书挂念。”   在递去辞职报告之前,陈循就暗示过内阁的同僚,说自己年纪太大,必须退居二线,让他们自己做点准备。   徐有贞当场野鸡开屏,三角眼瞪成了杏仁眼,一下班就去拜访了陈循。   双方进行了坦率诚恳的交流后,陈循说会考虑举荐他当下一任首辅。   虽然徐有贞有前朝黑历史在,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嘛!   搞政治的,谁身上没污点?   徐有贞也感觉自己的胜率很大。   黄河被他治理了以后,这几年都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水灾,小范围的泛滥完全可以由地方官府组织救助,比起以往动不动就水淹无数州府,已然是“人力胜天”了。   上任工部尚书后,皇帝看重什么他就干什么,礼遇那些老资格有功劳的匠人,又鼓励军器监研发制造新武器,为边关将士扩大火力覆盖的面积添砖加瓦,也让府库里储存的火器更加精良丰富。   太学建立起来以后,徐有贞还跑过去讲过几次学。   毕竟他学的杂,什么都懂一点,可以帮太学生们开拓下眼界。   随着十来年过去,“徐珵”慢慢被人遗忘到脑后。   在一些人看来,徐有贞完全是个尽职尽责的好领导。   除了长的又矮又丑,还喜欢得瑟之外,没什么让人抨击的错处。   不过即便如此,他在内阁还是有竞争对手的。   李贤!   这个家伙,可是比自个儿更早跳上皇帝的船呢! 第211章 :第四十六代张天师   “李尚书”   当徐有贞看到李贤也踏入文渊阁后,便贼兮兮的靠过去,企图套他的话。   王文和萧滋坐在旁边,不偏不倚,默默喝茶。   他俩虽然因为被朱见济留了下来继续出卖劳动力,显出了圣望浓厚,但以两人此时的年纪,是不适合当首辅的。   他们心里对此也早有预感,并不意外。   王文知道自己在给皇帝当打手背黑锅,得罪了大部分官僚后,能稳坐吏部已经足够,首辅这个更高的位置是不可能的了。   萧滋除了嘴炮厉害了点,善于给皇帝提意见外,也是没有过于出众的功劳了。   他留下来,纯属朱见济给他的福报。   所以两人能够安心的看戏,顺便跟早就熟悉了的老朋友聊两句,问对方“吃了没”“吃了啥”等等。   其他人员到来以后,也是安静的看着徐有贞硬拖着李贤在演,死皮赖脸的让看客都有些同情李贤了。   毕竟徐有贞长的不行,还硬是凑上去卖笑,瞧着就不是啥好画面。   “我等为臣,做好臣子的本分就足够了,何必纠结于一些小事?”李贤冷漠的回应着徐有贞,最后受不了,绕过他开始做事。   徐有贞尴尬,强笑着坐下。   其后朱见济过来,假装没注意到内阁中诡异的气氛,照例宣布了这段日子要做的政务,直入主题。   “商辂陆瑜,朕此前让你去汇总的大明僧道之流情况,办的如何?”   商辂起身,从手边的一堆报表里翻出一份厚实名录,“具以查实,自洪武以来获得度牒之寺庙观宇,皆在于此,请陛下过目!”   陆瑜也跟着做报告,“礼部着人查了僧录司、道录司档案,统计出了大明此时受度牒的僧侣之数”   “朕这里也有点东西,你们拿去核对核对,再一块做总结。”   朱见济抬手,示意马冲将一叠账册交给二人。   这本册子是他从兴安手里搞来的。   这个伺候过景泰帝的老太监在成功坑了孙太后一把后,就告老还乡回家养老了,临走之前还供出来了几十个曾经跟他有过礼节往来的官员,让朱见济后面又去搜刮了一笔钱。   而兴安身边用于养老的财富,朱见济也让他交代了来源,大部分是他贩卖度牒给僧侣所赚取的银子。   然后,兴安又把自己还记得的某些人告诉了阮伯山,指出哪些地方的道观寺庙,其实是不合规开办的黑庙。   僧侣道士,还有其他宗教的信徒,   这是大明内部存在的一个比较不起眼的特权阶级。   毕竟在大明士大夫和庞大宗室集团的光辉照耀之下,这些吃斋念经的出家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谁让在百姓印象里,常有贪官污吏和皇室宗亲欺压自己,大师们却少呢?   可朱见济没打算把这群家伙忽略过去。   作为出家人,僧侣们有法律上“不纳税”的权力,有的时候普通人犯了罪,找点门路给自己搞个寺观挂名出家,也能抵消官府追查。   这种情况对朝廷统治来说,一看就不怎么美妙。   虽然以大明开创者老朱同志的强迫症,明朝管理僧侣的制度已经堪称前所未有的严格,甚至还从地方到中央,都设立了相应的宗教机构,对僧侣进行定期考核,保证他们的业务水平,让满天神佛仙人需要通过大明朝廷的批准才能升天   但如同此前的诸多法规,这些规定自然也是随着时间过去而松弛荒废了。   大诰这种太祖亲自制定的**都被人置之脑后,更何谈其他?   根据兴安所言,他过去之所以会走上贩卖度牒的道路,一者是当时他跟孙太后都信佛,有这个门路方便,二者则是见宫里其他的老太监也在做这事儿,有样学样的。   所以朱见济有理由相信,现在的大明内部,僧侣数量绝对是膨胀了的,远远不止官方统计出来的数目。   在他的计划表里,像僧侣集团这种特权阶级,会被他当做“官绅一体纳粮”制度推行前的试水。   一步步的,解决了道士和尚,再去解决掌握权力的士绅们。   但现在他搞的事情多,多线进程下来,需要等其他方面情况稳定后再做琢磨,所以之前他还有点记不起这件事,想着再等两年也行。   结果好死不死,偏偏有人一头撞上来,让皇帝在震怒之下,决定提前执行对僧侣的收税和审查。   原杰在湖北安抚流民,政绩斐然,一年左右,使得流民各得其所,四境平安。   相关政策被他安排下去,其后的官员只要按着他的步骤来,不急不缓的执行,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朱见济嘉奖他的功劳,打算把人召回京城任职。   但因为原杰此前任职江西按察使,被调过去安抚流民的时候过于急切,连老婆孩子都没有带上,老母亲更是恰巧生病,只能单人前去荆楚一地。   这次再调任,还是去京城,他便打算先回江西收拾好家当,安排好老母妻子,一家人一块上京。   结果一回江西,原杰便听愤怒的老百姓对龙虎山天师府进行了举报。   原来此时当家龙虎山的,正是第四十六任张天师张元吉。   此人倚仗家传特权,做了无数恶事。   即使龙虎山对外人不停的宣扬其出生时有何异样特殊,但也无法掩饰张元吉的本性。   张元吉性格素来凶顽,在天师府里还僭用乘舆器服,擅易制书,胆大包天。   像强抢良家子女,夺人财物这种,更是寻常之事。   最离谱的,是这位张天师还在家里设置了一个私人监狱,前后被他关押在其中,并且致死的人,有四十来个,其中还有一家三口全部被害死在那个幽暗的地下室里。   在朱见济的农会推广到龙虎山地带时,这人也是叫嚣着阻拦,后面一看朝廷派了兵马过来,自个儿又无法召唤天兵天将,请历代天师下凡,这才认清了自己,停止了躁动。   但死性不改,就算地方百姓加入了农会,这人也时常进行“强制性收税”,要求百姓上供。   当地人不堪其扰,偏偏江西地形复杂,小老百姓想去外面告状都难以做到,只能含泪忍气吞声。   这次原杰回返,恰巧路过当地,如此天赐良机,便使得这位前按察使被人拦路告状了。   原杰震惊。   按照大明法律,越级上诉和随意拦阻官员车架告状,是要先把老百姓打一顿的,之后管不管上诉之事,又是另一个问题。   眼下当地人宁愿忍受这种区别对待,仍然坚持咬牙举报张元吉,可见这位张天师的确“福泽世人”,让百姓恨不得立马送他去成仙。   又惊又怒之后,原杰老实的上报,请求朱见济这位天子来解决一下张天师这个“陆地神仙”。 第212章 :针对僧道和女真   朱见济收到原杰的报告后,自然龙颜大怒,当即表示要下凡收了张元吉这个孽畜。   旁边陪侍的阮伯山和马冲都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貌似有点眼熟。   僭越、杀人、藐视皇权、视自家所在之地为禁脔   啧啧啧。   这不是当年北孔搞的事儿吗?   现在北孔全家都凉的差不多了,衍圣公变成了奉圣公,剩下的曲阜孔家人,还被关在老家被迫接受劳动改造呢!   没想到“南张北孔”的情谊如此深厚,老朋友还没躺几年呢,张家人就想要跟着一块去黄泉路走两步了。   遥想当年,已然被朝廷钉上耻辱柱的前任衍圣公孔彦缙躲在家里指点江山的时候,就曾口出狂言,讲什么“曲阜孔、江西张和凤阳朱”的骚话。   眼下看来,倒是一语成谶。   曲阜孔变成了衢州孔,名声都快跌没了。   就连作为皇族的朱家王爷们,也被皇帝颁布的宗室管理办法给折腾的欲仙欲死。   只差江西的张天师了!   “私设监牢,残杀百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这个张元吉不敢做的?”   “朕看他就快造反了!”   要说捉拿北孔人员,考虑到儒家士大夫们的口舌,还得先给人泼泼脏水才好下手,可对付张天师,朱见济就极为爽快了。   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规矩!   对于一个正常的政府来说,行政权、执法权和行刑权更是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谁敢沾染这种独属于朝廷的权力,谁就该死!   区区龙虎山的几个道士,还能翻了皇帝的大棒?!   于是朱见济当即派了锦衣卫去江西查明缘由,一旦证明原杰报告所言不假,立刻就把张元吉以及其他的张家人给抓回京城审判。   “张元吉有罪,朕抓定了!”   “张道陵跟其他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他!”   拍桌子发泄了一下怒气,朱见济回过神来,觉得说来说去,还是朝廷给人的自由过了火,让某些人真认为自己非同凡响,不是个**凡胎了。   他倒是要看看,一刀子过去,能不能给人吓出通天纹来。   随后,在张天师事件的刺激下,朱见济想起了他的计划。   也不用多等了,干脆趁着收拾龙虎山上的道士们,把大明的僧侣集团都给整顿一番,一了百了。   于是他下旨让商辂陆瑜他们去清点在账的僧道数量,又令地方官呈报当地的出家人数,以及寺庙所占面积和每年收入。   有隐瞒者,那就说明比起皇帝的旨意来,地方官更喜欢听漫天仙佛的话了,自然得让人跟他的神仙一块待着去。   反正大明的教育体制改革已经实行了不短时间,朱见济还不时抽调过地方官吏进京培训,给人发了执政小册子,对其做了不少指导工作。   那些学了的,都是能干活的。   随时能够填补官员被抓捕以后出现的空缺。   在今天的内阁会议上,中央方面的僧侣清点已经有了结果,张元吉也被成功带回了京城,只是地方还得等等才能收集成功。   谁让大明疆土过大呢?   有些地方还挺难搞,像乌斯藏那边也有僧侣管理机构,清查那些藏传喇嘛的财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清点好所有东西后,就发出告示”   “从此以后,朝廷要对僧道等信教者征税!”   “宫观里面有多少人,又占了多少地方,都得按着正常百姓的法子来交税。不肯缴纳就没收他们的度牒和宫观,轻者强令还俗,重者发配边疆,不必留情!”   内阁众人眉头一跳,心想强行让僧侣还俗之事,那是国家初建,缺乏劳动力时太祖做过的事。   可如今承平已久,老百姓自然享有信仰自有的权力,而且佛道等教派在此时也有极多信众。   如此行事,就怕地方上有妖僧妖道趁机闹事。   毕竟大明朝可还窝着个专门以造反为目标的白莲教呢,不可不防。   朱见济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又补充了一句,“让各省的都指挥使都给朕预备好,不要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在乾圣朝大批量的裁撤地方卫所后,都指挥使司掌控这个地方军事的机关仍然保留,只是职权从控制地方卫所,变成了控制当地所筹练的招募来的兵马。   募兵数量不比卫所的多,但战斗力是可以保证的。   加上各地还有民兵辅兵的存在,只要不是早有预谋的大规模叛乱,都指挥使也不是个白痴,将之镇压下去,并不是件难事。   再说了,除了白莲教那个邪教之外,正常的僧道少有造反暴动之事,别人也没傻乎乎的会跟着出家人去对抗朝廷。   怎么着,   成功了还能建个地上神国咋滴?   还是之后立地飞升能成仙了?   “遵旨!”   商辂等人又躬身应下。   既然皇帝心里已然有了决策,那做臣子也不该反驳。   特别是在眼下内阁成员调动之时,谁能够更得圣心,谁就能成为下一任首辅。   要有人站出来给朱见济提意见,眼馋首辅位子的徐有贞第一个出来喷他!   “张元吉那边,搞个三堂会审。”   “在龙虎山当了那么多年的神仙,竟然做出这等恶事,简直惹人厌恶!”   朱见济又对因为整顿哈密有功而升任新刑部尚书的彭时吩咐道。   能在哈密做出让回回教的人去自家庙宇里养猪的事,可见彭时作为一个传统的儒家君子,并不是很看重宗教信仰这东西。   他当然不会对一个公然违背大明律法,还在龙虎山上设立“小朝廷”的张天师留手。   衍圣公何等人物?   犯了差不多的事儿后直接没了。   想来张元吉的下场也得跟孔彦缙对标。   “还有辽东征讨女真的事”   朱见济坐在椅子上,手扶腰带,“还是让武靖伯赵辅为帅去处理。”   赵辅其人,在景泰朝改土归流运动中做出过杰出贡献,属于在西南大放光彩的大明将领之一。   而且他也是出身勋贵,为梁国公赵德胜的侄孙,世袭济宁左卫指挥使,还参加过北京保卫战,战功卓著。   是一个可靠的将领。   柳溥、于谦这些京营长官相继去世后,朱见济就命他成了团营副官,跟陈豫一起管理。   本来关于他的任命,在一个月前就要定下的,可于谦的去世打断了这个安排。   其后朱见济罢朝不上,又有陈循等老臣上疏辞职,一边伤心一边处理些许政务,也就拖延了一段时间。   “对女真人犁庭扫穴,这是朕一直想做的。”   “想当年辽东亦为我中华繁盛之地,相继而起的王国有夫余、高句丽、渤海等等,世代为中原臣属,为我诸夏成员。”   “奈何前宋无力,以至于中原与辽东隔绝数百年,等到我朝太祖时才重新收复。”   “一想到此等地域,被女真人占据之后,竟然成了人人畏惧的苦寒之地,甚至其蛮夷之族,还对大明生活在辽东的军民频频侵扰打劫正统朝乱后,先帝在位忙于安抚朝政以复国力,更是让其嚣张。”   “朕便是咬牙切齿,深感厌恶!”   朱见济用一大段话表示了他对辽东的看重和对女真的排斥,重申了皇帝要在明年对辽东用兵的决心。   乾圣三年已经快结束了,内阁里面都烧起了煤炭取暖,今年出兵只能是在梦里。   诸臣在之前知道皇帝的心意后,也曾经试着劝过,没成功后也认了命。   此时听完朱见济的话,当即起草起了给赵辅的任命书,让他带着老婆孩子去辽东那边过年。 第213章 :成立审计署   “还有,就是内阁这边的事”   在说完了目前要处理的一些事情后,朱见济饮了一口茶,慢慢说道。   徐有贞立马挺直了腰板,努力的让自己在平均身高都比他高一头的众人里显得夺目多彩。   “陈循、俞士悦这两位,近来都给朕递交了辞呈,朕也予以批复了。”   陈循他们应声而起,朝着同僚们拱了拱手,充满风度的一笑。   “如今内阁理政已成常态,不能使首辅之位有所空悬。所以朕打算”   徐有贞更加挺起了胸膛,在心里呐喊起来。   “让李贤来当新首辅。”   ???   徐有贞愣住了。   李贤却是反应迅速,对着朱见济一拜,“臣,谢过陛下隆恩!”   徐有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李贤是自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其他人要么刚刚入阁资历不够,要么就是年纪较小还需等待   可他也在拉选票了啊,最近更是不敢有所过失,   陈循对此也是眉头一跳。   他的确在上呈辞职报告的顺便提了下徐有贞,想着皇帝考虑人选,起码会再斟酌一段时期,怎么这么直接就定了李贤?   “这”   徐有贞张嘴想说什么,但站在皇帝身后的马冲瞪了他一眼。   你是什么身份?   敢质疑皇帝的决策!   找死吗?   徐有贞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刚张开的嘴立马闭上了。   “除此之外,以后内阁也要有具体的规矩”   “但凡是正常处理政务,六部和各殿学士都要到来,各部尚书和侍郎轮番来内阁任事,不来者就留在部堂理事涉及军务,五军都督府也必须加入。”   “专人专事,不可以随意而行。”   此前关于开战,朱见济都有把朱仪他们捎上的。   “另外,以后入阁的人,都要有治理地方的经验。还是朕说过的那句话,经世致用嘛!”   “一方百姓都管不好,何谈坐镇中枢?”   徐有贞听到这话,心里却是活泛起来。   要说地方经验,那他肯定比得过李贤。   毕竟李贤科举入仕之后,基本都是在中央混的,偶尔会作为特派员去外面转一圈。   可自己却是实打实在地方待过好几年,亲身巡查修建过黄河大堤的。   如此一来,未必不能跟李贤别一别苗头。   陈循当首辅的时候,还有高谷跟他对着干呢!   眼下内阁经手的事物也越来越多,日后未必不会弄个次辅出来。   “另外原杰入京,朕打算让他入都察院,跟王竑一起主事你们等会就将这件事安排好吧!”   这些年来,随着对官僚们的监督力度越来越大,都察院也在朱见济的旨意之下扩张了一些。   但人一多,事情也跟着多了起来。   特别是现在朱见济派遣御史去地方巡查的概率也提高了,日常工作的范围扩大了,便更加忙人。   皇帝想着反正六部都能有两个尚书,不如都察院也配上,成双成对的,两人平衡一下也方便自己掌控监察机关的动向。   朱见济还是担心监察人员出问题的。   “还有,朕近来打算设立一个审计署,掌管全国财政审核之事,不归于户部控制,直接挂在朕的秘书处下面。”   户部尚书沈固惊讶的抬头,“此等官署还请陛下指教一二。”   金濂、张凤、沈固。   这三代管理户部的长官,只能说能力一个比一个下滑。   金濂曾经主导过正统年间的财政改革,张凤萧规曹随,能按着朱见济的吩咐把一切及时安排到位,沈固与之相比,却是有些东张西顾,果决不够,靠他自己做的财政预算还被朱见济打回去过。   当年大明名将郭登镇守大同,沈固曾经与之共事,就被郭登嫌弃过办事不力,最后景泰帝听取意见,让年富取代了他,把沈固召回京城任职。   如果不是之前张凤老迈多病,需要有人帮忙分担工作,户部之中沈固是个老资历,张凤也说过沈固敏锐多思,朱见济才懒得任命他。   “审计署办事,主要权责有三”   “一是主管全国审计工作!”   从景泰朝到乾圣朝,朝廷在朱见济的要求下,已经习惯了一到新年,就对接下来一整年的国家财政做出计划,打好报告,让国库提前做掏钱的准备,也方便当年的赋税征收。   但财政支出去了,又如何保证那笔钱是真的用到实处了呢?   就像水泥路。   朱见济登基以后,是很注意搞基建的,尤其是在西南这种新开发,需要大力扶持的地区,要想迅速的强化朝廷的威严和统治,除了武力镇压清除抵抗势力外,还要搞好交通水利这种建设工程。   不让老百姓感受到被朝廷统治的好处,他们对朝廷是没多大依附倾向的。   所以朱见济在西南那边普遍设立了水泥厂,鼓励地方修路。   但就像后世的某些情况一样,路要么一直修不好,要么就是修了坏坏了修,让收到皇帝旨意督察此事的贵州布政使王越气恼不已。   朱见济当然也跟着一块生气,然后便想起在用钱这方面,必须得监管起来才行,只靠太府寺和户部这几个组织,实在管不过来,漏洞太大。   毕竟这些部门还有其他事物要做,不可能尽心尽力的去翻陈年旧帐,一下下的敲算盘。   所以他思来想去,便决定成立审计署。   左右他在这小十年里,已然培养出了一大批的计算人才,是有基础去做这事的。   当年在南方清田理户,就让天下见证了这群计算机的威力。   中央拨下的款项去了哪里,地方绝对不能隐瞒!   一旦隐瞒闹出事端,别说三堂会审了,锦衣卫跟东厂能直接把人全家都给抓起来扔去诏狱里喂老鼠!   “其二,审计署成立之后,朕还要增设一些相关的律法,也是要由其负责。”   审什么,怎么审,审了以后做什么,都要有个条理。   在场的臣子也熟悉朱见济这个皇帝的脾气。   这是一位喜欢按照规矩办事的天子。   不过,那规矩得是朱见济自己承认的。   “其三,审计署还要对布政使这等地方大员和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进行财物审查,配合都察院的工作,要是有问题便处理掉他!”   朱见济慢慢的,把自己关于审计署的想法说出来。   大臣们都听出来了一头冷汗。   这么个机构貌似来者不善啊!   钱有多重要,在场的臣子都混成老油条了,当然不会不明白。   而掌管钱的流向,自然就成了一项让人眼馋的权力。   这也是户部长官能隐隐搞出其他同僚,偶尔可以跟吏部尚书掰腕子的原因。   由此可见,审计署一旦正式开门营业,就能在大明朝野掀起多少风浪。   这是在抽某些人的命根子了!   但此时朱见济的权威已经建立起来了。   不管是朱见济登基四年间对外战争的胜利,还是征税开海以来鼓起来的国库,或是京城大营的将领是被皇帝亲自提拔的   都是能让臣子闭嘴的东西。   对于朱见济的决定,他们不敢多话。   “既然陛下已有决断,臣等自当奉诏而行。”   刚刚被定为下一任首辅的李贤投桃报李,在其他人还沉浸在“财政审计”的震撼中,主动对皇帝的新手段表示赞同。   大明   到底是姓朱的。   他们只是臣子罢了。 第214章 :皇帝和公主的日常   年关将近。   内阁的位置调整也结束了。   朱见济宣布组建了审计署的后一天,陈循就正式退休,由李贤升职为新一任的首辅。   随后,又有明文圣旨下达,将朱见济此前说的话都列为定律,为内阁成员的组成赋予了法律效益。   此前的内阁从法律上讲,不过是皇帝的私人顾问,无明确的行政权,但从此后,已然是正式的行政机构了。   毕竟六部的尚书和侍郎都得轮班去那边当值。   还有五军都督府那边也收到了旨意,成为了挂牌的内阁人员,只要朝廷决定打仗,就必然要有他们参与。   而等朱见济关于“非地方不得入阁,亦不得为三品以上官”的话语传出,更是让臣子失落。   虽然在元年之时,那堆新科进士被外放为官,已经让他们有了相应的准备,但皇帝如此行事,也让那些自诩清流的翰林学士们大为震撼。   很多人选择踏入翰林院,本意便是想当个侍讲郎官,接近皇帝,然后一步步的走向权力中心。   现在好了,还是找门路外放,或者调去都察院做事吧。   闭门看书的前程,在这乾圣朝走不通啊!   “我听先生说,哥哥这么做,是在效仿古人的话讲的是猛将必发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部!”   固安公主看着朱见济处理完了手边的奏疏,便抱着大橘过来跟大哥打招呼。   自打朱见济觉得汪氏有点古板顽固,景泰帝留下的血脉又只有他们三个,不能给养废了,便端起了长兄为父的架势,在空闲和处理些小事情的时候,把常两个妹妹带在身后。   他也不用太过费心,反正还有其他宫人来负责安排两位公主的事物,作为兄长和皇帝,他只需要在二人犯错之时,及时站出来纠正她们,顺便给点小惩罚就好。   毕竟固安和固怀是皇帝的亲妹妹,宫人们哪里敢去“教训”她们?   好在两个妹子年幼时跟着汪氏吃过苦,本性也正直,并没有随便长歪掉,又有皇室血统的加持,长大后也成了貌美活泼的少女。   朱见济忙活下来后跟两人处处,也算放松心情了。   除此之外,为了响应朱见济提出的“建设高素质皇族”计划,皇帝在听翰林院学士讲经说书的同时,也会让两个妹子加入。   慢慢的,朱见济自己直接放养,让学士只负责给公主们教学了。   所以现在的大明公主,可不是只长了脸蛋的草包。   “你凑过来干什么?为得是我吗?”朱见济往椅子上一靠,甩了下批阅奏疏之后有些酸麻的手腕。   他算是带着两个妹子长大的了,话语之间自然也没把她俩当外人,称呼亲近。   “你就是馋人张懋的身子了!”   乾圣四年将至,朱见济都十七岁了,两个妹妹跟他差的不大   固安只跟他差了小一岁,固怀则是两岁多一点。   也就是说,等到今年过了年,固安就年满十六,到了可以讨论亲事的年纪,要是想省点功夫,还能打包处理了她妹固怀。   对此,朱见济也很上心。   因为他曾经记得,明朝公主的婚姻大多不怎么幸福,甚至因为皇家常与平民小吏联姻的不成文例子,让堂堂的公主去了别人家里干活受委屈。   貌似还有嫁给病秧子冲洗,结果没多久就守寡了的!   这简直让朱见济震怒!   老朱同志辛苦繁衍出这么多血脉,还是皇帝的女儿,能被这么折腾?   真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朱见济其实是用行动暗示过两妹妹的。   他偶尔骑马健身,练习骑射功夫,会叫一些勋贵高官家里的适龄儿郎进宫陪侍,或者直接去宫外打猎,还会把固安和固怀也带上,让她们抱着猫狗在旁边看热闹。   其实朱见济还想过要不要从翰林院里找些年轻文雅的人出来,让两个妹妹的选择范围扩大一些。   可惜能够考上进士的,即便是探花,也有不小年纪了。   不提皇帝嫌弃人家大了公主一两轮的事,就说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俊杰里,家里少不得有几个暖床的女仆在。   朱见济可不想自己的妹妹过去以后就陷入宅斗剧情,开启新世界。   而通过如此行动观察,朱见济发现固安对张懋颇为上心。   为了防止是因为对方作为皇帝当年的伴读,经常出入宫廷,凭借了高出场率才获得公主亲眼,朱见济还特意让张懋去甘肃驻守了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带着年轻俊杰们在妹子眼前转悠。   近来算是确定了,固安的确看上了张懋,听到对方要回家过年的消息,还特意找到自己身边来,企图通过讨好皇帝哥哥的方式,跟人见上一面。   朱见济一方面为了妹子在自己的选择之下,有了心上人而高兴,一方面又因为养大的白菜要被猪拱了而有点气不过。   张懋跟他一块长大,对于这人,朱见济还是了解的。   他,是伴读三人团里最憨厚老实的一个。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以及他母亲对他的管教严格,经过锦衣卫的打听,也没在家里外面干过什么深入浅出的坏事。   把妹子交给他,的确是个好选择。   而且阮伯山也有汇报,张懋在外的这段日子,可还托人往宫里送了点东西,不少是地方上的特有小玩具。   朱见济这边没收到,给的谁自然不言而喻。   可见这二人是互相倾慕的。   被大哥这么一说,固安红了脸,支支吾吾一阵,却还强行挽尊,“英国公的脸也是好看的!”   她哪里只是馋人家身子?!   确实,张懋长的像爹又像娘,综合了父母长相优点后,成功进化成了帅哥。   “不过哥哥也俊朗非凡,比我见过的其他男子都好看!”   “哼!”朱见济不屑一笑,“为兄贵为天子,自然没有面容丑陋的道理!”   就算小时候长的胖,但经过这几年的迅速发育,朱见济已经把原来的肥肉甩掉了大半。   目前他的身材,顶多算是微胖。   五官更是张开了,帅的犹如潘安再世!   所以他是如此的自信。   不过也是如此,让杭太后她们关心起了朱见济的婚事。   皇帝十七岁,妹子都怀上春了,也该娶十几个老婆,给皇家开枝散叶了。   只是由于朱见济说了要给先帝守孝三年,所以充实后宫,还得等新年以后才能弄起来。   “反正哥哥帮我相看妹夫,过几个月我也替哥哥相看嫂嫂,不好吗?”固安调皮一笑,把企图奔向皇帝怀抱的大橘重新捞回来,继续摸着猫肚子暖手。   “那你可得给我好好看看,除了端正知礼之外,尽量给为兄挑一个好看的!”   别的不说,皇后的地位很不一般,朱见济更是一个讲规矩的天子。   只要不发生意外之事,他肯定是睡皇后睡的多,以后还要考虑嫡子的问题。   朱见济可不想要一个“慧中不秀外”的大老婆过来占自己便宜!   他长的这么帅,要是妃子匹配不上,那他不是亏了吗! 第215章 :大年三十   固安自然是笑嘻嘻的应了。   朱见济随后去了仁寿宫那边,跟杭太后和吴太皇太后两个准备过年庆祝的项目。   这是他在位的第三年了。   等元旦一到,他就该结束“守孝”了。   此前为了这事儿,朱见济没在宫里搞过什么热闹排场,顶多喊几个王爷过来三陪,甚至还裁减过宫人,要么把人扔去改造成计算机,要么就是放出宫让他们自由生活。   毕竟在朱见济看来,他全家老小就这么点人,完全不用浪费银子在养一个庞大的宫廷仆人上面。   有那笔钱,拿去做点其他事情不好吗?   但以后不行了。   因为朱见济到了娶亲生子的年纪,皇室不可能一直这么空荡荡下去。   就连杭太后身边,也都换上了些年轻漂亮的宫女   本来在朱见濡和万贞儿的事情发生后,杭太后震惊之下,是把周围有条件的宫人给驱逐了的。   她生怕有女的仿照这个例子,也去勾引当时不过十三岁的皇帝。   听说北魏之时,那些鲜卑皇帝基本都是十三四岁就当了爹,然后因为元阳早泄,年纪轻轻就没了。   杭太后哪里敢赌这种情况?   她宁可身边多跟着老成守旧的女官,也不想哪天让个小妖精勾搭上了朱见济。   没看见周氏跟万贞儿的尴尬气氛吗?   儿媳妇比自个儿还大!   现在皇帝长成,倒没必要防的这么严实了。   “听说民间有个德云社很有名气,我跟你奶奶都想把他们家的戏班子招进来看看。”   为儿子递上暖手袋之后,杭太后微笑着说道。   “是啊,宫里已经去联系了。”   最初收留几个能说会道的鹦鹉,目的是给沉闷在宫里的老妈找点乐子。   后面朱见济想到舆论的重要性,就把人弄去搞事情了,只送了他妈一猫一狗。   没想到兜兜转转,德云社终究还是出现在了杭太后面前。   “等听完了乐子,我就要给皇帝挑选些好看的人了。”   杭太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决定一定要给朱见济配个各种方面都优越的皇后。   “儿子都听母后的。”   朱见济在旁边啃着糕点,无奈笑笑。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   皇宫里面一改之前的素雅清冷,处处张灯结彩,想要把前三年没受过的热闹都补回来。   朱见济为了弥补之前配合儿子守孝,即便过寿也就是单纯庆祝了一下的杭太后,还把他极少见面的外家舅舅杭敏夫妇给召唤进宫,让他们陪老妈过年。   可惜的是,今年的宗室亲王仍然不愿意进宫跟朱见济玩三陪游戏,一个个都在闭关苦读,或者思考作弊技巧。   因为等到正月份,他们所在封地的郡学、县学开学了,会迎来一个开业考试,到时候宗室的考核也会放在那边。   以朱见济为他们定制的严格标准,哪个王爷敢偷懒辍学,不用朝廷出手,他那一脉的宗室就会先一步把他举报掉!   没别的原因,   谁让王爷考试不及格,会牵连整个王系?   三次不过还要革除爵位!   如此一来,不如宗室先下手为强,以其他罪名把王爷搞了。   这样,只会有亲王倒霉,扯不到自个儿身上。   根据宗人府的消息,这一年来,宗室整体表现好了不少,在大明的皇族摆脱“猪”这个标签的路上又走了一步。   在陪老妈奶奶看了几场相声,听台上面熟的鹦鹉演完了大明版的西征梦、托妻献子等等经典后,朱见济趁着大家还沉浸在德云社复杂的伦理关系中时,叫上了他的三个伴读溜去旁边的殿里做大人的游戏。   他们在打麻将。   朱见济这个当皇帝的忙碌了一年,也是想要放松的。   麻将这种东西,在之前便有了雏形,还跟郑和关系不浅   根据王景弘回忆,当年下西洋因为路途遥远,船上漂泊的日子无聊到让人发疯,就有很多人产生了厌倦心理。   有吵着回家的,也有在空虚之下企图造反干掉郑和追求刺激的。   后面为了安抚这群人,郑和便命人按照马吊和牌九的样式做起了早期麻将,来给船上的人消磨时间。   朱见济得知之后,直接让这种“船牌”超进化了一回,成为了现代玩法完全的麻将,然后迅速普及到大明各处。   当年的东宫伴读也被他教导过,至今也是老牌友了。   徐永宁跟柳承庆响应的非常积极,只有张懋拖拖拉拉的,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多了个没见过的香囊,看着皇帝,极为不好意思。   对此,朱见济只能冷哼一声。   “糊了!”   “给钱!”   打了几把,皇帝给自己的小金库回血完毕,这才对张懋有了些好脸色。   今年他给两个妹妹发了红包,还给朱见濡刚出生的儿子朱佑极赏了个金镶玉的长命锁,也是一笔开销来着。   “你不要总给陛下喂牌啊,不能为了公主的美色,你就出卖兄弟!”   徐柳二人因为输了钱,从而在旁边疯狂指责张懋。   张懋红着脸不说话。   朱见济只觉得自己是靠本事赢的,哪里需要别人喂牌?   他又不是梁武帝!   “等开春之后,老张就给我滚去辽东打女真,打的不好,固安你就别见了!”   也许是得到了长辈的默认,今天入宫没多久,张懋就跟固安公主耍起了眉来眼去剑法,看的朱见济牙痒痒。   张懋顿时发誓,“臣一定帮陛下拿下辽东!”   “那我俩呢?”   “总不能闲着吧?”   徐永宁他们跟着问,“乾圣四年就打辽东女真?”   “当然不可能!”朱见济摇头否认。   大明最顽固的老对手蒙古已经被打下去了,只要大明看的严实,继续用经济政策同化、分裂蒙古的不同部落力量,让其无法团结起来,北边在未来几十年里,预计不会出现新的敌人。   除非草原上的长生天显灵,真给蒙古佬逆天改命了。   西边的亦力把里也是安稳。   新任国主上台以后,他们正忙着和那个仿佛朱祁镇上身的家伙内斗呢,哪里想要和大明开战?   西南改土归流成效良好,已经有很多地方给朝廷缴纳赋税了。   但这并不代表,朱见济就能坐享其成了。   外面的历史遗留问题可还有安南、旧港宣慰司等地呢,小日本偶尔也需要考虑下。   内部更要注重。   以中国的体量,自古以来的覆灭,极少亡于外国,很多都是亡于内伤。   内部关系不调整好,一伤再伤,到时候朱见济的后代子孙还要去吊一回煤山上的老歪脖子树。   “我已经成立了审计署,让吴敬担任审计长,负责审核乾圣朝以来,朝廷上下的财政去向。”   “你们应该能猜到查账这事有多大影响吧?”   三人齐齐点头,当然明白。   账本是某些人的遮羞布和钱口袋,一旦有人要掀开,轻则“火龙烧仓”,重则“水煮钦差”。   跟上次查官田一样,不动用雷霆之威,下面人才舍不得掏钱出来给朱见济看。   加上还有让僧侣们纳税的事,都需要徐永宁他们像三年前那样,去外面走一走。 第216章 :乾圣四年【求订阅!!】   乾圣四年。   大臣们只觉得跟以往没啥不同,仍然是打卡上班,然后去吏部进行考核,想着办法升官发财。   毕竟皇帝已经掌权挺久了,总不会再出新的幺蛾子。   下面的朝臣对自己信心满满,想着再来其他的冲击,自己也守得住!   但事实证明,他们身体虚,受不了。   正月十五一过,朱见济就宣布正式成立审计署,并对太府寺进行了改组,将后者兼职的“审查”职能交由新组织负责。   而审计署的成员,大多是朱见济此前培养出来的计算人才。   长官由数学家吴敬担任,下面又有五朵金花作为副手   这五个姑娘是最早被朱见济发掘出来的算账能手,如今跟着太子做事已经很久了,甚至还在太府寺中当上了不小的管理领导,虽然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但北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五位是眼下大明朝罕见的女性官吏。   而这五朵金花也深知如此前途来之不易,所以并没有趁着朱见济几次大放宫人的机会辞职回老家,而是选择留在了宫中。   她们都是因为家里贫困,很小就被父母卖到宫里的。   这些年有了积蓄,曾经联系过父母,结果发现后者在卖女儿拿了笔钱之后,已经生了新的孩子,天下逐渐步入大治后,新的生活也让他们把当年卖入宫廷的孩子忘到了脑后。   金花们非常遗憾,然后便决定不去打破对方的平静了。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她们要出宫做普通人也难。   而且被太子调教过,又经历过不少事,金花们心里自有一股傲气。   出宫重新做人,结果无非是带着多年积蓄,以“老女官”的身份嫁人,留在宫里,指不定另有天地可以去开拓。   以她们的身份,如果不能嫁个有作为的汉子,还不如在宫里侍奉皇帝终老。   要知道,朱见济的名声在常年经营下,在民间和宫廷里是很好的。   因为身处下贱,所以他们只会去注意哪个统治者能对自己好一点,让自个儿活得轻松一点,朝堂上血流成河,其实跟老百姓并不相关。   在这方面,扶持百姓建立农会,开工厂给人提供新的工作机会,又大力推动大明道路建设的朱见济显然是话本里道德完美的“圣明无过天子”,不再需要德云社的努力宣传,自有百姓拥护。   宫人们也从未见过有皇帝会如此友善的对待自己。   又是教本事,又是放人回家跟家人团聚的,甚至到新年这种传统好日子,朱见济还会给他们放假发红包   在乾圣朝,原历史上嘉靖帝遇到的“壬辰宫变”绝对不会发生。   就算有胆大放肆的宫人企图造反,也会被人举报掉。   所以,除了高贵的官老爷们觉得皇帝对自己过于苛刻之外,朱见济简直是超大号的“圣光普照仪”。   这些人爱戴朱见济,服从朱见济,对于皇帝让他们去查官老爷的账本,也毫不犹豫的去做了。   最先遭殃的就是京城的各个部门。   即便有老爷们费尽心思的掩藏,在计算机们尽心尽职的搜查之下,还是被揪了出来。   锦衣卫当场将人拿下,送入诏狱进行审问。   正月还没过完,北京城的官场中又是一片哀嚎,那些因为经济问题被暂停职位的官员让吃瓜群众们看的非常快乐。   王文老头的脸色也为此非常难看。   他此生最得意的事,无非是辅佐了两个有为君主,开创了大明如今的中兴景象。   考成法虽然让他在六七十岁再次成为了“孤儿”,但王文并不后悔。   为官一任,总得做些能在史书上被人熟知记住的事情。   眼见大明吏治好转不少,王文也跟着心里飘飘然起来。   很多官员都相信,只要朱见济保持这样的作派十来年,就能让大明承接永乐、仁宣之治,步入盛世时代。   到那个时候,大明便是真正的“远迈汉唐”。   王文作为老臣,在汗青之上,也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果这次的审计,却让吏部尚书见识到了“百密一疏”这个真理。   原来在他坐镇的京城,还有这种事!   虽然朱见济安慰他经济问题永远存在,但王文觉得还是自己辜负了皇帝的厚爱!   他怀着一腔火气,决定把今年的考成难度继续提高。   搞完了京城之后,朱见济又以吴敬为钦差大臣,率领审计署成员去地方各省查账。   吴敬和徐永宁他们一同坐船南下,先去了浙江。   随行的还有要去龙虎山宣读皇帝对张元吉这位天师处理结果的使者。   船只在南京靠岸,使者就转入长江,沿江而上去了龙虎山,跟吴敬他们和平分手。   徐永宁跟柳承庆携兵而来,让当地的官员想起了四年前的类似事件。   有了那人头滚滚,拆家分产的例子,没人敢在明面上和吴敬过不去。   等吴敬一落地,就有老朋友上门拜访。   毕竟吴老头好歹当过浙江布政使司的幕僚,还负责一省田赋工作,认识的官员其实不少。   “你我相识数十年,若是有点差错,还请手下留情啊”   老朋友含泪说道,“吴兄你是了解我的,我对钱财一窍不通,只知道按朝廷心意做事。这些年来,治下太平,几次调任,也有百姓相送”   所以要是查出来了经济问题,那一定是底下的官吏有过失,他不过是个清白单纯的老男孩啊!   “吴兄你是了解我的,我的职位低微,上官一来就能对我呼来喝去,要是有什么问题,也不能赖在我的头上”   “吴兄你是了解我的,”还有人哭诉的理直气壮,“我根本不干活啊!”   既然不管事,那出了问题也不能关联到他身上!   吴敬被这群人烦的头都大了。   最后,大头娃娃吴敬只能强行闭门谢客,请了徐永宁二人过来镇宅子,方才能安心的对浙江省财务进行审查。   在此期间,省府之中总有过去管账的人员出意外   或不小心暴毙身亡,或畏罪自杀,或主动投案。   甚至还有喝醉了的神经病企图当街刺杀吴敬等审计署特派员。   在刺杀不成,神经病被果断击毙后,又见有火光在浙江各地燃起,要么烧了用于存放档案的库房,要么就是把某些关键人物给烧死了。   反正给审计署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好在勇敢吴敬,不怕困难!   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迎难而上。   徐永宁他们也反应迅速,直接带着兵马入城驻扎,有问题就直接抓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而另一边,使者一路跋山涉水,总算是来到了道门圣地龙虎山。   他风尘仆仆的上山,浑然不管道门超然之气,立志要让皇帝的意志取代天师的意志。   张家道士们颤颤兢兢的迎接了使者的到来。   自打张元吉被老百姓举报后,原杰除了打报告请皇帝指示,还派人上龙虎山交涉过,质问天师府的恶劣作风。   不过他们当时也没在意,毕竟自己是道门执牛耳者,而原杰不过是路过此地,连现管的权力都没有,何必理会?   直到张元吉被从天而降的锦衣卫给压入囚车,他们才后知后觉,乾圣皇帝才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当初为儒门执牛耳者的北孔家族,现在已经变成执牛鞭者了。   听江湖传闻,就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天子指使人把事情扩大化,然后利用滚滚舆论对其下的死手。   信仰儒门的,可是能掌握权力的士大夫们。   北孔如此地位都被干趴下了,他们又算什么?   以前山高路远,只认为皇帝不会对自己重拳出击,谁知道来真的?!   于是当使者宣读圣旨,对张家进行毫不客气的斥责时,天师后人们听得满脸通红,在湿润的三月春里不停打颤,诚惶诚恐不敢反驳。 第217章 :宗教管理办法   “张天师?”   “我大明朝从未有过天师这种东西,尔等僭越至此,难怪陛下震怒!”   在使者宣读完旨意,在张家道士的不停讨好挽留下,才稍稍缓和了脸色,收好银子进口袋,说了这么一句话,“孔家已经学乖了,尔等好自为之,不要自寻死路了!”   以朱太祖的豪横之姿,“天师”这种东西本就是犯了他忌讳的。   想皇帝自称天子,你来个天师,岂不是要压老子一头?   于是老朱同志下旨不准张家人自称天师,只能称之为“真人”。   奈何就跟安南一样,对着朝廷说自个儿是国王,其实在国内仍然自称“大越皇帝”,骗爸爸玩呢!   张家对民间的宣传里,还是打着天师的旗号。   等到现在,随着市民文化发达起来,人人都称张天师,就算是殿上君子,偶尔也会随大流的叫两声。   不过眼下皇帝对张家人很不满,他们给自己脸上贴的金,自然也就被无情剥了下来。   “可可我等如今的掌教如何?”还有道士比较关心张元吉的下场。   毕竟他们可以通过这人的结果,推断下当今天子对自家的态度。   使者冷哼一声,“还想着那个罪人呢?你们自身都难保了!”   “反正我言尽于此,接下来要有事,最好听朝廷的,不然”   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人了。   张家人等人没了影子,才敢在后面忿忿,“这阉人当真可恶,收了钱就含糊了咱们两句!”   多说点不行嘛?   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   但即便他们心中再怎么恼怒惊颤,也就如此了。   天师府里的道士们难得认真打坐,祈祷上苍,希望老祖宗能保佑下自己。   曲阜孔家那近乎抄家的下场,张家人听完只当看了个热闹。   可等即将落到自己身上,却是一丝一毫都犹如剥皮抽筋的痛苦了。   没过几天,又有官府派人过来,核算张家一应财产,拿着朝廷最新颁布的宗教管理办法,要求他们足额交税。   张家人非常震惊,“我等出家修士,何用交税?”   他们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平时花销那是下面百姓自愿上供给神仙的!   结果官府来人也是毫不客气,“你们那位张真人在京城被三堂会审呢,若是要一错未平再犯一错,只怕龙虎山这千年道都也得废了!”   “不要以为自家何其了得,没了便要天塌地陷。我大明天子喜欢的,可是武当全真!”   这可威胁到张家人的软肋上了   要知道,“张天师”之所以能在道门中占有崇高地位,一来是法脉悠长,从东汉就有了,后面很多道派涌现,都算其晚辈,故而以“张天师”为首,弄了个正一盟威道出来。   即便后面能人辈出,谁也不能否认老张家的前辈地位。   二来便是因为不同于一般道派师徒相传,“天师”这个职位是被张家人垄断了的,只有他们家的人才能称之为“天师”,就跟只有皇帝才能自称天子一样,更添神圣色彩。   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情况在全真教出现后被打破了。   全真教,自金宋之时兴起,得成吉思汗喜爱,由此大兴。   等到永乐时期,太宗皇帝更是斥巨资给全真分支武当教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宫殿群,规模次于紫禁城而已。   这意味着,长期垄断道门头部地位的天师道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而有的时候,有了对手,也就有了软肋。   等官府来人说武当山那边已经响应朝廷政策,按照一应程序缴纳了赋税后,张家人的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听说武当山上的道士还借机给自己粉饰了一下,说“有赖昔年太宗赏识,才有武当派的今天。如今朝廷要他们交钱,那是自然要配合的”   好家伙,又树立了个“知恩图报”的好形象!   这让坐在皇位上的朱见济龙颜大悦。   于是乎,张家人再怎么不情愿,在各种压力之下,还是忍痛出钱免灾,希望能让皇帝别对自己翻白眼。   其他地方的宫观庙宇在道门两大巨头的领头之下,也跟着交起了赋税。   钱很多,除了一些真的看淡风云的高人,不少修士都差点心痛的走火入魔了。   南京那边的皇觉寺还想过走朱太祖的关系,给自己弄个特权。   毕竟皇觉寺地处市区,观宇收税也是按照地皮好坏核算的。   和尚们出的钱不可能少。   但朱见济拒绝了,反而下旨责令日后的神佛塑像,只能用泥木雕刻,不能再弄什么“金身”。   虽然佛门金身很大程度上,也就是用铜铸造然后镀金装饰的产品,但铜也是值钱啊!   朱见济还想着工部里铜的储量足够,再让人重新铸币发行呢。   和尚们对此有苦说不出。   眼见浙江那边的官场都快翻天了,他们只能含着血泪往肚子里吞。   在此期间,自然也有暴力抗税的事件,不过当地的军备也不是摆着给人看的。   但凡敢抗税,朱见济直接下旨将之定性为邪教恶徒,责令地方将领将之剿灭。   寺庙拆毁,参与抗税者处死,其余人发配边疆,还要问责当地官府,指不定能让老爷跟着主持大师一块上刑场。   距离北边近的,就扔去关外开发新城南边的,流放西南。   沿海诸省的,则是被扔去吕宋,为以后的沂国建立打基础。   移民好歹还要花钱招揽呢,这群和尚道士可不需要,绑好了就行。   而且能出家念经,说明这群家伙起码认识几个字,单人质量比招收过去的破产农民们好多了,免去了一些吕宋教育上的花费。   “臣谢陛下隆恩了”   被朱见济没事叫进宫里聊天,朱见濡得知即将有大量有点文化底子的“出家人”去他未来的封国安家落户后,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自打他跟万贞儿的儿子出生,朱见濡也迅速成长了起来,看事情也复杂了。   他现在就在为以后就藩担忧,生怕那边没弄好,全家匆忙搬过去,带着老婆孩子受苦。   现在的吕宋移民定居点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便是“文化水平过低”。   仓禀足而知礼节。   这句老话很直白的点出了人只有在生存条件得到满足后,才会去学习其他方式改善自己的生活质量的道理。   所以这话也是朱见济批判眼下古板道学家时常说的。   礼教?   礼教能让人吃饱肚子吗?   还饿死事失节事大?   君子们没看见史书上每逢天灾**,总会提到“人食人”之事?   人不能吃饱肚子,是会闹事的!   目前吕宋的开发还不够,虽然土地肥沃一年三熟,但岛上的气候、毒虫,以及落后的基础建设都让人颇为难耐。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让移民们安心思考人生意义了,本土上的穷秀才见到了招移民的告示,都避之不及。   朱见濡为此头疼得不行,连给儿子换尿布的时候都在想以后孩子的教育怎么办。   他跟贞儿   书读的都不多啊   今年的宗室考核,他只是个中分段,亲弟弟荣王朱见清都没及格,被朱见济狠狠训斥了一顿,目前还在关禁闭中。   有了这一波新的移民,文化建设问题就能缓解不少了。   所以朱见濡感谢的真心实意。 第218章 :天花和牛痘   “沂王和朕是兄弟,无需多言。”   朱见济笑着说道,“以后大明能扩张到何等范围,还是要亲族联手同心开拓的。”   “何况吕宋之地,本就荒凉,要是朕再不多花些心思,岂不是要送你们去死?”   朱见濡尴尬的摸了摸嘴上刚留出的一点胡须,不说话了。   因为在他娘周氏得知朱见济为他安排的封地不在本土,而在远隔重洋的吕宋岛时,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口出恶言,说皇帝这是想害死对皇位拥有强宣称权的朱见濡,好让自己独占龙椅。   朱见濡为此又跟周氏别了苗头,最后还是万贞儿劝了他一下,方才停止了争执。   “儿子是怎样的身份?徽宗被废子孙!”   朱见濡跪着对他娘哭诉,“以我父为帝之功业,我被废之后还能安然长成,已经是先帝仁德了,如今陛下愿以我为一国实权之主,更见隆恩,何谈加害?”   他又不是傻子,连谁好谁坏都分不出来。   景泰朝时期,他跟兄弟被封王赏赐,除了心理压力大了点外,其实日子过得还很舒服。   后面朱见济发育起来了,景泰帝对他这个侄子也更为友善,时不时把人叫进宫去考校学问,年末家宴也会给他跟荣王准备一个座位。   虽然有作秀的可能,但的确让朱见濡享受到了好处。   而他爹呢?   对在南宫陪着自己的女人不停的打拳,周氏也是被害人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太过刻薄,当年高氏也不会想着偷他的佩印了。   等到死后给他想庙号,还有大臣提出给个“幽”字号,将之类比周幽王。   要不是有此前的“太上皇罪己诏”,土木帝连徽宗都称不上。   等朱见济继位,胸襟宽广的新帝也多次对他们这些可以跟自己争皇位的堂兄弟赏赐,可见他继承了先帝的仁德之心。   有哪个废太子,能有机会去外地掌权称王呢?   周氏只是骂他不知道利害,不怕万一,然后让万贞儿把孙子带过来,抱着娃娃自艾自怜去了。   对此,朱见濡见到天子,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朱见济这边早就有阮伯山的汇报,根本不把这问题当回事   作为一名立志要开创大明新时代的统治者,朱见济给自己对标的榜样,可是古代的唐宗和后世的长者。   睿智、仁德、能干这些人设,他全都要!   在皇位坐稳后,连个堂哥都容不下,那他的心胸又如何容纳整个地球?   统治者自身的气魄,对国家风气也是很有影响的!   “佑极如何了?”朱见济又问了一句,关心起自己的小侄子来。   “一切尚可,已经会翻身了。”   万贞儿大龄产妇,以古代的普遍条件,母子都很容易遇到危险。   原历史上,宪宗和万贵妃的孩子刚出生不久,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夭折了。   这辈子有赖于朱见济提高了大明医疗水平,并且将永乐大典中有关于儿科护养的方法给摘了出来编修成册,培养了一批妇科和儿科大夫,成功让万贞儿母子平安。   这也不是因为朱见济这个皇帝吃饱了撑的,去关爱人妻幼子了。   而是大明需要这些儿科大夫。   自景泰朝以来,大明走上了拨乱反正的道路,虽然天灾不断,但在广阔的疆土和朝廷的努力赈济上,还算可以控制。   大部分的地方是步入正轨,并且享受到大明中兴福利的。   农会、新农具、改良的耕作方法还有新稻种的推广,都让社会稳步繁荣起来。   生活好过之后,最大的特征就是老百姓乐于生孩子繁衍血脉,民间婴幼儿数量增多。   等到乾圣四年,已然是黄口小儿遍地跑了。   为了让这一波新生儿顺利长成为大明的人口红利,朱见济需要大夫们好好护持。   “等到一两岁的时候,不如让佑极接种牛痘?”   周王朱子埅那边搞的医疗研发也有了进程,从诏狱里拿了几个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实验,总算把牛痘和其相关接种技术弄了出来   也别说什么残忍的。   大明朝判死刑都得让皇帝审批了才可以,要不然怎么总得等到“秋后问斩”?   这些年重查旧案,那几个人犯都是货真价实的值得一死。   临死前让他们不用被天花这个流行病困扰,也是大明给他们福报。   可惜,对于新技术还有人不敢相信,毕竟种人痘跟种牛痘还是有区别的。   朱见济只好让皇室发表领头作用,鼓励他们带着小儿去当地的惠民医药局接种。   朱见濡对此也是感激笑笑,“臣明白!”   天花作为一种让人闻风丧胆的流行病,在世界各处都带来了巨大伤害。   特别是在西方人手里,这种病毒更是被他们当成了清除印第安人的一种手段。   西方殖民者到达美洲之后,把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送”给了跟他们友好交流的印第安部落。   长期的地理隔绝让当地人对天花病毒根本没有抵抗能力,加上殖民者的种族灭绝政策,百年后就让美洲的印第安人只剩下不到百万。   这让殖民者成功“灭绝”了印第安对美洲大陆的统治,自己随后光鲜亮丽的取而代之,还能高举人权大旗,到处搅屎。   朱见济觉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有可能让大明踏上美洲土地的。   但他“仁德无双”,哪里舍得用西方人那种恶心的手段去害那可能是殷商后裔的本土人?   大明远在东亚,要移民美洲的话,也没有西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条件,所以原住民还是需要保留人口以做同化的,不能让他们轻易就被流行病搞死。   反正不管怎么说,天花这种东西,还是尽早被抑制住的好。   “哥哥原来躲在这里!”   喜欢黏着朱见济的那只大橘从某处溜了过来,给了皇帝一个蹭蹭,随后固安固怀姐妹俩也过来了。   朱见济低头假装继续和沂王下棋。   自打张懋率军出发,固安一颗少女心也跟着飞去了辽东,还动不动在朱见济耳边念叨那边的情况。   生怕皇帝决策失误,延误了粮草运输,或是连下十二道金牌,让她的情郎受伤。   朱见济被还没嫁出去就背叛了自己的妹妹气笑了。   你说他一个当哥哥的,能卖妹子一个缺胳膊少腿的男人?   再说了,张懋出发之前,朱见济就给了他和已经提前去了辽东的赵辅八字方针“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看见后脑勺扎金钱鼠尾的家伙就杀,毫不留情,不用考虑其他问题,简单粗暴是最好的手段!   后勤方面有李秉和项忠负责,这两个老头也是硬气的厉害,这几年待在辽东,曾多次抑制过女真对边民的劫掠。   他们打配合,朱见济在京城里当远程辅助,应该能算一支梦幻五排队伍,完爆三路。   土木堡之后,大明国威骤堕,女真人在辽东可谓威风八面,独霸一方。   根据统计,光是被他们劫掠杀害的辽东百姓,就有数十万之多,边地军民深受其害。   这消息差点把苦恼于如何填充北方新建城池,用人口巩固统治的朱见济气的吃不下饭。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空,女真杂种永远都会让他生气!   “哥哥!”   固安带着妹妹一左一右拱卫住思考接下来如何下棋的朱见济。   见人暂时性耳聋,固安计上心头,“太后那边已经收了几十张适龄女子的画像,打算给哥哥选皇后呢!”   杭太后到底是疼爱儿子的。   为了给朱见济选个贴心的枕边人,花的心思极多,还让画师把入选的姑娘画了下来,让皇帝亲自挑选,以免盲婚哑嫁。   朱见济当即表演了个聋哑人康复奇迹,猛地站起。   “原来是太后传唤?那朕岂能拖拉!”   “走,去仁寿宫!”   “沂王先回府去吧,这局棋就算和局吧!”   朱见濡在后面眺望着皇帝迅速离去的背影,然后无奈的整理棋盘。   明明   是自己要赢了,怎么陛下就硬说和局呢? 第219章 :西榜和武榜的增设   “我儿喜欢哪个,尽管挑!”   “这些都是良家女子,我也见过,品行容貌,皆是等。”   仁寿宫中,杭太后非常热情的为儿子介绍道,语气仿佛在让朱见济挑猪肉。   朱见济面色严肃的看一张点一下头。   怎么办……   这些美人像都是用古代的“写意风”整出来的,他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真的美女。   难怪他爹景泰帝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凭自己的努力收集美女,而不是看图抽人。   就这样的画风,想抽个ssr出来,真的太考验技术了。   “还是让母后做主吧。”朱见济看到最后,无奈放弃,心想关了灯都一样。   杭太后继续顺着他,“不如过几日等皇帝有空,我让几家来宫里坐坐?”   “闻名不如见面,日后要与你朝夕相处的,总得让皇帝亲眼见见。”   “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见济欢喜一笑,觉得还是他妈疼人。同时也决定把他爹留下的各种经典文学翻出来看看,补习一下某方面的知识,早作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其后,朱见济仍旧按照他的作息安排,踩着点早朝。   作为一名踏实的皇帝,朱见济从来不会放下自己的责任。   果不其然,一到朝,就有不少官员站出来弹劾吴敬等人,各种理由都有,目的却是极为统一——   要阻止这群审计署的继续查账!   目前,吴敬已经结束了他的浙江冒险,带队开辟了新副本,正在福建各地工作。   福建之地,自古以来便是航海贸易的繁盛之所。   过去最大的外贸港口泉州便在于此。   等到海禁政策开放后,福建这边的人更是纷纷下海捞金,北朝日,南下吕宋,一夜暴富之人不在少数。   对外贸易的繁荣也导致当地的财富流动很快。   在内地,土地作为最基本也是最广泛的财产承载物,也就是在周围的地主手里转一转,很少有人会去外地置办田产。   但沿海诸省可不会这样。   出了海,自有一片广袤天地,怎么折腾都有办法,加总有空子可以钻,便使得某些方面,实际收入跟账本记载出入较大。   越是发达地带,这账本越是经不起查的。   所以到了福建,吴敬对精神病、疯狗等等特殊生命体的吸引力有增不减,要不是徐永宁他们保护的好,这群敲算盘的早就被人捅死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   派出去的审计署成员莫名成了某些老爷小姐眼里的香馍馍,不时就有人提出想与其联姻,并且不论男女,任其选择。   就连吴敬这等小六十的老头都被人热情推销了几家姑娘。   徐永宁被狂蜂浪蝶烦的头疼,差点就给审计署的人套铁裤裆,以防他们一时失足了。   朱见济作为行动的发起者,自然是要在朝堂之维护他们的。   “你说吴敬等人在浙江福建两处,敲诈勒索,贪污受贿?”   “是!”   “欺凌百姓,夺人妻女?”   “是!”弹劾的人继续义正言辞。   “有义士为了阻止他们的暴行,还被定国公着人打死?”   “没错!”   朱见济笑了,“朕记得,你一直是京官,未曾到过地方,如何得知此事?”   “还五个义士?怎么不写个《五人墓碑记》去悼念?”   “朕看还是让审计署的人也去你家找找,以免你的耳目比朕还灵通!”   “拖下去,停职查办!”   傻逼,这么多年了,还把领导当小孩忽悠……果然一被触碰到利益,人的智商都会极速下降。   “臣有奏!”   才处理了一个狗急跳墙的,徐有贞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皇帝示意他讲两句。   “臣请陛下派工部去地方,核查各地水利之事……”   在小冰河期的压迫下,朱见济是很重视水利设施建设的。   每年的财政预算,都有固定的一部分要留给工部,让人去大明的主要城市修工程,还下旨给地方官府,允许他们可以多留一点钱,用于修缮当地的水渠等等。   但就跟查账一样,东西修是修了,修没修好,质量如何,又是另一回事。   要知道,在哪儿都有豆腐渣工程。   如今世道艰难,东西弄得不好,那是经不住造的。   近来朱见济有言,说内阁要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要设立一个次辅,徐有贞为此非常活跃。   他当不了首辅,连个次的也当不了?   所以趁着审计署这一档子事,徐有贞针对皇帝的喜好,提出了“工程检测”这一建议。   都察院的王竑跟原杰一听就瞪眼了,心想工部如此提议,不是要和他们抢生意吗?   工程出问题了,那背后必然有根源。   那根源不就是御史收入的主要成分嘛!   于是王竑也站出来,请求都察院一同与之查办。   朱见济自然批准了。   反正这种事做多了,总是利国利民的。   总不能他花了这么多钱,就养了一堆废物。   “之后就要举办会试了,礼部那边也要多多注意。”朱见济点了一下陆瑜。   后者举着笏板应是。   由于此前开了一次恩科,所以正常的科举便往后推了一年,等到今年才预备。   而且这次的科举也有特殊之处。   什么数学法律的,为了当官的举子早就强迫自己习惯了,不成问题。   特殊之处在于,乾圣四年的科举又开了一榜,专门为西部几个省份的举子所设。   朱见济参与过几次会试,甚至刚登基还监考过殿试,对于大明此时的科考情况还算了解。   每轮榜的进士,大多数为江西、浙江和江苏等地出身。   虽然有南北榜制度存在,但五成以也是录取南方的,三四成左右为北方人,剩下的边角料,才能落到边疆各省的考生手里。   录取率很不公平。   而在这其中,科举大省自然又要分去一块肥肉,让每年只录取两百名左右的科举考试,最后金榜题名的进士,基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这非常容易形成“党”!   虽然后世伟人曾经调侃过,“无党无派,千奇百怪”,可朱见济还是觉得,要尽量减少这种情况的出现。   加西南改土归流,以及朱见济下旨放松户籍管制后,也有来自于其他方面的举子参加了这次科考。   他便想趁此机会,再改一改大明的科举情况。   以朱见济此时的大权在手,即便享受了科举福利的文官很不乐意把特权分润给别人,也只能低头。   总不能再弄一次南北榜案出来,杀的人头滚滚吧?   于是“西榜”隆重出台。   来自于西部教育水平较低地区的举子可以自己选择,是入西榜还是按照以往的南北榜参加会试。   西榜的录取率不低,大概会收五百人左右。   但限制在于,西榜出身之人,必须前往大明边疆之地任官,而且升迁,也是五年一考核,比起普通进士要多两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武榜”。   顾名思义,这个榜单面向的不是读书人,而是从各地选拔来的武生。   各级学校里不善于念书,但在骑射打仗方面颇具天赋的学生,或者自认为可以成为“武状元”的,都能去当地州府报名,经过筛选后,再来京师国子监进行登记。   武榜的考生来源也多种多样。   有本就在学校里的,有出身卫所的,还有从军中武会里推选出的……   而武举地点,则是放在京师的两座武校之中,武校名义由朱见济这个皇帝挂名校长,其实是由国子监和五军都督府共同管理。   一旦选拔了,这些武进士们都要在武校里学习一年,再去军中听用。   有这么多新花样,还有这么多人来参考,对礼部这个负责安排考试事务的部门来说,的确是一项挑战。 第220章 :四个新的布政司   “洪兄!”   “你中了吗!”   就在这难得的春闱放榜之时,洪涛努力的稳住下盘,抬头去看不远处那张写满了姓名的黄纸。   比起公布进士名单的夺目金榜,这首开的“西榜”却是用平平无奇的淡黄色纸书写而成的。   因为跟进士榜相近,偏偏质量远远不及,所以有人刻薄的将之成为“垃圾榜”   所谓垃圾者,据说是当今天子在处理政务,结果遇上手下做了傻逼事的时候,经常会使用的词汇。   流传出来后,这种骂人的话让普通人不解其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跟风使用。   洪涛看了好几眼,才在黄纸的倒数几行找到了自己的姓名。   他猛地松了口气。   “中了,我中了!”   他回过头,大喜过望的跟着周恒打招呼,然后逆着人流往外面走去。   “我也过了武校的考核,接下来一年就能蹭公家饭吃了!”   身材高大的周恒微笑道,语气掩饰不住喜悦。   虽然很多人都看不上西榜和武榜,觉得一下子录取这么多人,还是皇帝给落后地区的下三流考生开的后门,水平不怎么行。   但对于洪涛和周恒这种从云南千里迢迢跑来京城考试的人而言,能中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云南在此时的大明内地人眼里,都还没有撕下偏远蛮荒的标签,跟贵州、两广等省份一样,是出场率极高的犯罪官员流放之地。   可想而知的落后。   以此时的知识普及率和交通条件,云南每逢春闱,都难以掏出一个可以去参考的举子。   好在朱见济意识到了他缺少可用人才,以及科举录取在全国范围内的失衡,迅速对此做出了调整。   依照王越当年提出的建议,为了让西南地区迅速的臣服王化,推广儒学,便要鼓励当地人读书考试。   可偏远地区的教育资源哪里比得上科举大省?   浙江直隶随便去一个举子,都能在他们那儿当个天才。   所以朱见济下旨,适当调低了西部的考试难度,并且加大了其他科目的比例,不全然按照原来的“四书五经”模式来。   要说做文章讲道理,这些人抓耳挠腮估计也憋不出个好的。   但有赖于皇帝重建的社学体系,让西部的人也能享受到大明版本的“填鸭式教育”,只是刷题,那还能撑一撑。   最后强拼硬凑,竟然还真出了一些人才。   不过朱见济给了他们这样的方便,也是要收走他们一些东西的。   西部的人才们有了功名之后,所受特权都会缩水,每年还要去当地的郡学中参与测试。   严苛到了一旦被布政使阅卷后判定为学问倒退,他们的一应特权还要被收回。   所以洪涛能走到会试这一步,已经是非常艰难了。   今天进士榜也放了,听说还有个贵州出身且参加了南榜的举子高中,给贵州人大大涨了脸。   这貌似还是贵州几十年来,头一位本土培养起来的进士。   不过对方再怎么荣光,也不关洪涛两人的事了。   “走,喝酒去!”   他跟周恒并肩而走,打算把剩下不多的钱再掏点出来,庆祝庆祝。   反正能登上西榜,官肯定是可以当的。   虽然官位前程艰难,但好歹是个身家,实现了老洪家三代人阶级跨越的梦想。   洪涛背负着全家的梦想,行程近乎斜贯了整个大明领土,要是这次没考上,也不用原路返回了,直接跑到天津卫的港口投海而死还算省点功夫。   接下来,他们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一人往吏部,一人往五军都督府去报道了。   周恒的未来很好预测,如他所言,在武校学习的一年期间,朝廷会兜底他的日常花销,所以虽然生活可能会拮据了一点,但他可以留在京城这个首善之地,沐浴天子光辉。   但洪涛只能想着,自己会被扔去哪个角落当芝麻官。   以西榜的质量,内地的好地方估计跟他没缘分,很有可能去琼州、云南这种地方。   其实云南也挺好的,毕竟是老家,他还有老婆孩子在等着   不过洪涛想的再好,也没有抗住朱见济政策的转变   在三榜人才去吏部报道后不久,皇帝就有了新命令,对大明的行政区域进行了新的划分。   撤销奴儿干都司,将之改为辽东布政司,原来山东在辽东的飞地也被分出来,成立辽阳布政司,而在辽东以西,原来属于瓦剌的地方,则是建起来了一个辽西布政司,宣布了大明对于草原建立起了正式的统治,原关西七卫之处,被整合成了关西布政司。   四个全新的省份出炉,热气腾腾的让人大吃一惊。   有臣子当然不想要朱见济如此修改太祖皇帝留下的版图,但闹来闹去也没用。   毕竟老朱家的天下,自然是得按着老朱家的意思办。   甚至在太学生里面,对于皇帝的行为还充满了赞扬。   他们早就看过那副乾坤万舆图了,深知世界之大,巴不得大明能把边上能占的都占了,以显大国风范。   何况随着历史学的精进,这群接受能力强的青少年也多次感叹汉唐灭国无数,扬威异域的威风,自然希望大明也能像其一样。   朱见济如此行事,非常符合这群热血青年的口味。   于是骚动再大,也平息了下去。   后续影响是,新增四个省份的管理问题。   其实以朱太祖的心思,他对广袤版图也是有追求的。   可惜当时中华之外的蒙古势力还是强大,国内又是满目疮痍必须花时间治理,这才广设羁縻之地,连辽东、西南等地的赋税都不收了。   如今朝廷设立承宣布政司,意味着羁縻政策不会再延续,中央会对地方进行垂直管理。   以后这些地方,也是要收税的!   既然要收税,要组建管理班子,自然需要大量的人才。   所以像洪涛这种西榜的掺水进士,就被放去了辽东省任职。   至于同样缺人手的西南方面,目前是大体稳定了,缺口依然在,但不用急着去填补。   反正西南的官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当三个使唤,就差为国捐躯了。   “可辽东还在打仗”   洪涛听闻此事,写到一半通知家里人自己中榜喜事的书信也不写了,满脸震惊。   “应该是快打完了,才会有如此政令。”周恒只能安慰这个老乡,心里想着从云南到辽东,对方能见识到多少风景。   “那我!”   洪涛手忙脚乱,“那我是不是要去买几件毛衣穿?”   春闱之时尚且没摆脱冬日残余冷气,洪涛作为一个彻底的南方人,可没受过那种冻人的苦。   可辽东更冷,落雪多得能埋人!   洪涛觉得自己要去上任,不准备齐全一点,只怕是刚去就能冻死在府衙之内了。   两人上摸下摸的找钱,企图把所需物件先准备好,以防不测。   而辽东那边,战事结束了吗?   显然是没有的。   张懋还在白山黑水之间,忙着带人摧毁女真部落,把那些大饼脸芝麻眼的家伙干掉呢。   想他刚刚到辽东,向赵辅李秉他们转告了皇帝的八字方针后,四人加上辽东的将领连夜开会,决定奉命而行。   “既然是要犁庭扫穴,那就方便多了。”李秉老头因为近些年来事业一帆风顺,在辽东吹了几年冷风,反而年轻了不少。   他捻着胡子,高兴的笑道。   项忠同样很赞同。 第221章 :建州女真   发动战争,其实是有其目的性的。   要么是开疆拓土,要么是打击不臣反正战争结束后,要保证自己能在战略上获得成功。   而辽东这边,本就为大明领土,所以这次打仗,只能算是“解决内部问题”。   放在以前,大明天子们为了节省力气,减少朝廷各方面的统治压力,对于少数民族盘踞之地,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去羁縻政策,拿个名义上的统治权就好了。   所以西南土司林立,辽东女真横行,关西这个正好卡在大明跟西域之间的交通要道,被蒙古人当成了抢劫发财的好地方。   不过乾圣皇帝明显不是会给那群蛮夷面子的君主。   他自掌权之后,光在西南就杀了多少土司首领?   现在更是把原本的半臣服之地直接变成了朝廷垂直管辖的省份,要派遣官员过来,指不定跟他那隔了三代的祖宗一样有控制欲。   就算眼下的辽东还有大量女真杂种,可皇帝不是说了,大军来此,就是杀人吗?   不用考虑拉一波打一波,不用考虑殿堂君子的“善心”,不用考虑如何治理。   他们只需要杀人就好了。   把女真杀光了,剩下的自有别人接手。   这对于军队来说,其实是最简单的命令。   毕竟组建军队的最初目的,就是用来干掉对手的。   李秉和项忠这两个手黑的文官更是赞成这个行动指南   前者这些年在辽东疯狂的修堡垒,毫不留情的奴役此前被俘虏送来的家伙,并且厚着脸皮对女真的抗议装作听不见,可见对那群猪尾巴是很不友善的。   谁让李秉本就在边境抗击外敌多年呢?   要是还保留朝堂上君子的柔软心肠,那过去被蒙古、女真残害的边民又如何说法?   后者在原历史轨道上,更是铁血镇压过荆楚流民起义,对任何让大明朝出现动乱的因素都极为强硬。   而且这人当年也参与过土木堡之变,跟李贤一样,都是也先大打包行动中的漏网之鱼。   在野外求生许久,辛苦逃出生天后,项忠对异族恨的更加咬牙切齿。   在朱见济治下,荆楚流民问题正在稳步解决,虽然也有野心家企图鼓动别人暴动造反,但因为都被迅速平定了下去,没有让项忠有表现的机会。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妨碍朱见济发掘出这个人才。   强硬派而且敢亲自肉搏的文官可是很少见的。   李秉跟项忠合作之后,也是极为合拍。   就在赵辅这个主帅还在思考,用哪种方法清扫分散各处的女真部落时,项忠直接提议,以朝廷名义把人叫过来,瓮中捉鳖。   把首领控制在手里,再强迫那些居于山林中的家伙出来领人,最后一网打尽。   “这是否有些无耻了呢?”赵辅为此震惊。   项忠一脸正义,“为国家朝廷,不用拘泥于所谓道义!”   “女真迫害辽东百姓多年,于这等蛮夷畜牲,也不用讲究礼节忠义!”   于是他们就执行了这个计划。   而女真部落那边,也来了十几个首领。   此时的辽东的确女真势大,可情况跟蒙古一样,整体之下,又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三大块。   再往下面,又是大小部落林立。   有人根本不给朝廷面子,自然也有人畏惧大明天威。   只是迫于眼下膨胀起来的建州女真首领李满住、董山的威势,他们当了墙头草。   而且从景泰朝起,自战败阴影里逐渐走出来的大明先是利用瓦剌内乱,夺回了失去了关外诸多卫所,重新打通了本土到辽东的走廊,随后便一直在重建自己在这边的权威。   这并非无用之功。   起码这次李秉以辽东巡抚的身份传唤,他们是过来了的。   可惜,人来了就被扣住,拉出去当了人质,最后随着前来救助他们的部落勇士们,一块成了官兵手里的亡魂。   这群人死前还大喊着冤枉,痛骂朝廷的不讲理。   李秉等人对此只是感叹了一下朝廷自建立奴儿干都司后对他们的容忍放纵,致使辽东数十万民众被害,反过去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在辽东失控的时间里,这群人享了好处,自然也该预料到自己的下场。   “这是要对咱们下死手了啊!”   建州卫处,李满住惊闻朝廷兵出蓟镇,以钓鱼诡计干掉了十几个小部落后,连忙把自己的亲信好友召集起来,一张老脸上满是慎重。   李满住其人,乃是当代建州卫指挥同知,实际上的建州女真统治者。   辽东诸多卫所,唯他最强,故而为大明和朝鲜的大患,在两国之间寇掠无常。   景泰年间,李满住时而归顺朝廷,送还部分所虏人口,赴京服罪、进贡时而阴纵抄掠,假称山中不服教化的野人,劫掠辽东,俘虏边民,杀伤官军,蹂躏边境,荼毒生灵,罪行可谓满满。   所以当李满住得知此事后,人老成精的他立马猜到,自己在朝廷的“通缉令”上,必然榜上有名。   虽然他姑姑嫁给了永乐,姐妹又曾经获得过宣德皇帝的一时之宠,两代联姻让他足以觍着脸在辽东自称皇亲国戚,在大明官方内卷,缩减边防之时,扯虎皮扩张力量,从而能为此时的辽东霸主。   但朱家人的德行,李满住觉得自己还是了解一二的。   叔侄之间能害成那样,对付自己一个外人会留情?   他那当上皇妃的姑姑和姐妹,也早就跟着丈夫一块进陵墓里陪葬了,想给他说情都做不到。   就算两位皇妃有幸诈尸而起,朱见济也会让人把她们拖下去,再给太宗和宣宗殉一遍。   “朝鲜那边也出兵了!”   李满住的好伙伴董山也随之惶惶。   早在决定派人去辽东犁庭之时,朱见济就给朝鲜下旨,令其出兵,全面配合大明军队的行动,清扫女真势力。   朝鲜方面欣然同意。   女真势大之后,朝鲜也是吃了他们不少苦头的。   如今能借机出兵辽东,指不定还能把领土往这边扩张一下   在朝鲜君臣心里,其实是对辽东有些想法的。   在大明初设建州卫的时候,朝鲜就曾经不小心说出真心话,“此乃遏我左臂!”   不过眼下,什么利益纠纷不提,共同敌人女真是首要打击对象。   甚至在董山看来,若是明朝铁了心要清扫辽东,那和其联姻多年的李满住说不定能留住一命,自己却是绝对死翘翘了的。   因为,   他姓爱新觉罗。   乃后世鞑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五世祖。   虽然董山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个姓氏而被朱见济御笔圈为必杀之人,但他对自己在辽东的所作所为,是心知肚明的。   当年他因为和叔叔争夺卫所的统治权失败,故而逃离故地,遁走到了接近朝鲜的地方定居。   结果当时的朝鲜正值世宗李祹在位,励精图治,把才在新地立足下来的董山挤兑的不行,只能请求朝廷,允许自己向更西处迁移。   大明同意了,然后将之迁移到了辽东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甚至还是派出官兵护送,逼退了朝鲜,把人送到了李满住这边,叮嘱这个老卫所首领照顾一下晚辈后生。   光是这一点,朝廷对董山便有救命收容之恩。   后面为了解决董山跟他叔凡察的矛盾,大明还特意分出来了一个建州右卫,让叔侄两个分别管理,各掌一卫。   再之后,董山请求开关贸易,大明也点了头,开放了抚顺关马市,董山依赖于关贸之便利,从而势力大增。   可见大明对这个爱新觉罗有多优容。   但畜牲终究是畜牲。   他的五代孙能反了他亲爱的义父李成梁,董山也能反了对他有重大恩情的明朝!   正统之时,董山便串联蒙古,引其入寇,杀掠不绝。   然后景泰之时,又吃里扒外,阴附朝鲜,接受了对方“中枢密使”的任命,果断跟觊觎辽东土地多年的朝鲜勾结在一起。   之后被人举报,朝廷问责,董山明面上反思了一下,后面仍然是如此作派。   而他给出的相关理由,为自己忘恩负义的行为开脱,竟然只是“以赏赐太俭失望”!   好家伙!   给了他这么多的好处恩情,最后竟然还嫌弃大明给他的优惠不够!   跟他五代孙的“八代恨”有何差别?!   当真是孙子像祖宗!   朱见济得知以后,当即拍桌大骂,“爱新觉罗者,皆畜牲之辈!”   “虽戮之,亦不足以容恨!”   张懋去时,朱见济就亲口说了,董山及其全家,都得死。   不死,   他作为皇帝,心里就忍不下这口恶气! 第222章 :犁庭扫穴【求订阅!】   董山对自己的下场忧心忡忡。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低头,而且还打算拉着李满住对抗到底。   毕竟他是一个豪横的人。   想当年才从北京进贡回来,还有人觉得董山会被朝廷的优容软化,结果这人直接来一句,“吾返而必叛!”   由此可见,朱见济一直给臣子念叨的“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是绝对的真理。   谁宽容这些蛮夷,谁就是宽容不了自己头上的乌纱!   “既然朝廷要对我等下这样的死手,咱们岂能拱手就降?”   董山站起来,鼓动起因为大明发威而心生惶恐的在坐众人。   自打景泰朝久违的主动出击瓦剌,并且成功取得胜利,把周边的蒙古佬整治的服服帖帖时起,辽东这边也被大明吓呆了   从仁宣二帝起,大明有多少年没有主动出击过了?   正统皇帝带着人主动了一把,然后把立国以来的厚重底蕴给送了一大半,后面的种种作为,更让他成了世人眼里的笑话。   加上自己在辽东横行无忌,明明做的很过分,却总能够得到大明的原谅和回赠赐礼,更让董山这种人膨胀起来。   脾气越好,他们会欺负的越狠。   甚至在击败瓦剌之后,在董山他们看来,大明无非是报一报当年的国耻,后面的操作,八成还是安抚当地首领,给钱给权给名分,只要对方安稳下来,还认大明当名义上的老大,那明朝就什么都能忍。   反正自己就是这样的!   结果后面,大明持续不断的出关对边境的蛮夷进行清扫,听说朝堂上抨击过武将“轻启边衅”的官员都被贬了   可见,大明已经转变了内卷的方针,恢复了太祖太宗时期的行事风格。   而且,朝廷每次主动大规模的出兵,要取得的战果都是很大的。   瓦剌一战后,达巴拉干认了朱见济这个小皇帝当干爹。   鞑靼一战后,蒙古彻底失去了在几十年里跟明朝角力的底气。   由此可见,这次兵出辽东,是要做大事的。   可辽东还能有什么大事?   不就是他们这堆女真人嘛!   董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人跟着自己一块抗争到底。   “听明朝大官传召过去的,都被砍了头!”   “咱们这样的,能活下来吗?”   董山跑到李满住面前,让眼前的老东西赶紧的下定决心。   他可是没有退路的!   李满住闭眼沉思良久,最后才重重说道,“他要战,那便战!”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辽东本就是我族之地,何必畏惧汉人官兵!”   李满住和董山把各自的儿子都见过来,又让底下人回去秣兵历马,迎接来势汹汹的大明军队。   他们走出营寨,看着围聚过来的,那挽弓搭箭的女真勇士们,心里生出了无比的自信。   在辽东多年驰骋而未被打压,让这群人是真的相信“女真不可敌”的傻话。   营寨里面被他们俘虏过来充做奴隶的汉人和包衣奴才们,也让李满住等人对汉人不免轻视。   更重要的是,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必须要有这种的“自信”,好安慰自己。   在这样的洗脑之下,董山都暂时性遗忘了他当年遇到朝鲜军队,都被打成狗一样无地可躲的事情。   而大明官军   此时可是比朝鲜这个附属国的军队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了。   “若是迎战明军,就把这些人先驱赶上去,拿他们当挡箭牌!”   “若是明军狠心打击,那我们就能消耗掉他们的箭矢,同时扰乱军心。要是他们不狠心,我们就步步推进,把对面都杀掉!”   董山看着那些衣不蔽体,在仍旧寒冷的辽东林地中瑟缩的汉人奴隶,心生一计,对着李满住提议道。   李满住点头同意。   这场仗打完,要是输了,一朝底蕴尽散,留这么多奴隶也没用。   要是赢了,那辽东就彻底成了他们的地盘。   包衣奴隶,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那些瘦的皮包骨的汉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见到拿着皮鞭的女真武士过来之时,下意识的颤抖跪拜,然后声都不敢吭,沉默的服从对方的安排,光着脚跟着那集结成的几千人马行动起来。   而赵辅那边,却是跟此前大战一样,稳步推进着战线。   因为皇帝陛下“犁庭扫穴”的命令,所以赵辅他们决定花费一些时间,认真的搜寻一下辽东各地的女真村寨。   如项忠所言,“女真等同于臭虫,四散各处,欲将之清扫,需细细翻查辽东之地!”   “除此虫害,务必要斩尽杀绝!不然此时留一残余,百年后又要复起,徒增后辈苦也!”   李秉以自己在辽东数年的经历,佐证项忠评论的真实性。   “女真人数不多,却也是辽东多年生长之族,若是不仔细犁之,便要坏了我大明在这边的好土地了!”   于是赵辅放弃了原定的“猪突猛进,奔袭围剿”战略,指挥三万大军分成三路,往各处适宜居住的地方查探,若是见到了女真影子,当即放火烧寨,抽刀杀人。   朝鲜那边,自然也是同样的做法。   一月之内,装备精良的大明官兵犹如神魔天降,拔掉了无数女真聚落,释放了被他们劫掠过去的汉人。   李秉主要负责后勤,在汉人奴隶被解救出来后,也是他出面安抚的。   “十余年来,被劫掠之人有数十万众,怎么只有你们这些?”   李老头着人清点了一遍,发现一共只有一万来人,不免疑惑。   被收拾了一番,总算从“我被朝廷救了”的激动中反应过来的汉人落泪回道,“我等被女真抢走之后,女真嫌弃人数众多拖累其行动,便让人屠杀了一半”   “剩下的被分至村寨中,如猪如狗的对待,每逢女真内斗,都是让我等为先行肉牌多年下来,活下来的只有我等年轻男女,老幼早就”   话没说完,这人就哭得喘不上气。   张懋闻言都红了眼,“女真残害我汉人,要是不把它灭了,我等又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杀!   得照着灭人十族的狠劲儿杀!   解放出来了汉人奴隶,不但没有让大明方面感受到打胜仗的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所以他们又加大了打击力度。   此前清理女真,面对老幼尚且有一丝恻隐之心,但现在却是被对方的所作所为给抹消了。   再过两天,大明的军队终于和李满住等人碰了面。   面对官兵,李满住和董山按照计划,先让奴隶们上前,再让包衣们去为主子尽忠。   女真人的命,比起汉人可珍贵多了!   谁知道这个举动更加刺激到了对面的明军将领。   张懋企图出战,可的确受限于被驱赶上前,又哭又喊的那些汉人,有些踌躇。   “再等等!”   李秉劝说道,“对面不知我大炮的厉害,让他们再往前一些,便可以点火了!”   张懋咬牙忍下。   等到对面再次推进,张懋用望远镜预计了一下范围,才促进赵辅,“将军!”   赵辅听见了他的话。   然后手里的小旗子一挥。   早就准备好的火炮被点燃,炮弹越过肉盾,落到后方的女真人里面。   顿时血肉横飞。   李满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从未感受过火炮威力的他简直肝胆俱裂。   “这是什么法术?”   “前面的人呢?明军怎么敢扔出这种东西!”   他话音未落,又有一轮新的炮火出战。   还女真满万呢,   现在瞬间倒了一片。   被巨响吓坏了的马也失控起来,要么把人甩下来,要么就是带着人往别处跑去。   结果后方有尘埃扬起,远远的飞过来箭矢,射死了几个跑远了的女真骑兵。   这是   朝鲜军来了!   董山心气立马一丧。   他拉住发愣慌神的李满住,对其说道,“有这等利器,咱们只有拼死一搏,才能逃出生天了!”   前后都有敌人,对面的火炮来几发,他们自己就乱了阵脚。   要是再不拼命,跑都跑不了!   李满住点了头,叫上儿子古纳哈一同上前。   可惜,在炮火的轰隆声中,李满住对部下的掌控迅速削弱,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别人耳朵里,只能带着身边的人努力砍杀。   好不容易把混乱的肉盾们驱散,大明的排枪队伸出了枪杆子,把为主子抵挡的包衣们洞穿。   朝鲜方面也围了上来,堵住了女真人的退路。   战场之上,一时之间箭矢与子弹齐飞,鲜血共碎肉一色。   李满住这个一代“英杰”,很不幸的被流矢射中大腿,痛的他从马上翻滚下来。   古纳哈跟着俯下身子,想把父亲拉起。   但子弹紧随其后,炸开了他的心脏。   父子俩一块躺在战场上面,总共只剩下了半条命。   张懋没有在乎他们。   他只是死死咬住董山一方,力求完成大舅哥的嘱托。   战斗迅速的爆发,又迅速的显露出结果。   在人数、纪律和武器都远超出自己的官兵面前,女真被“宠出来”的傲气荡然无存。   董山见机不妙,试图趁乱逃走。   他才把李满住忽悠上战场,自己就想要跑路了。   但也不知道是哪个汉人包衣“临阵倒戈,弃暗投明”,大声一嚎,给官兵指示,“带狗皮帽子的那个是董山!”   董山听到,吓得立马摘了头上的帽子。   然后又听人喊,“络腮胡子的那个是董山!”   于是他又赶紧的去割自己的胡子。   奈何粗糙多年,饮酒吃肉,他那把胡子早就油腻杂乱至极,手忙脚乱间,根本割不下来。   而在董山做无用功时,张懋顺应指示,对着远处那人挽弓搭箭。   他的子弹打完了。   但箭还多得是!   于是董山做梦都想不到,本应该是他子孙用来蹂躏华夏的清弓,最后会把他送上绝路。 第223章 :王皇后和辽东后续影响   “辽东那边的事完了?”   紫禁城的太液池旁边,朱见济正在观看他的两个妹妹跟未来老婆划船玩。   因为老朱家的皇帝易溶于水,所以朱见济没有下场,只是坐在一个迎风处,观赏三女戏水的美丽场景   在经过了几次“相亲”后,朱见济这个皇帝终于成功的为自己选定了一位心怡的皇后。   对方乃是上元人,王姓,今年十六岁。   这位王家姑娘据说祖上还是琅琊王氏,出身名门。   不过,这只是小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世家大族早就在唐末被人干废了,如今说来也就是图个装逼方便。   八成是为了增加被选为皇后的概率,才搬出这个说法来给自己贴金。   王氏她爹名为王镇,虽然跟正统皇帝的真爱太监姓名同音,但作风全然不同。   王镇乃是南京金吾左卫指挥使,属于老朱家的老员工了。   朱见济在事前还派人去把身为皇后候选人的那几家都调查过,最后发现几家之中,王家家风最好。   王镇本人厚重清谨,生性朴素,在南京官场被朱见济着命轩輗、年富整顿了一番后,仍然能被人夸赞有“长者之风”,可见人品是有保证的。   王镇之下有三个儿子,也都学到了老爹的作派,本事不说如何,但风评不错。   这让朱见济对王氏多上了些心。   毕竟他是很讨厌某些杂七杂八的亲戚的。   像孙太后附赠过来的孙家人,早就被朱见济拉入黑名单了。   杭太后的家人守本分不搞事,所以皇帝也希望自己的妻家能跟杭家一样。   王氏被父兄教导的很好,看上去淡泊聪慧,但朱见济跟她多见了几次后,就发现这姑娘私底下还很活泼,能迅速的和被皇帝娇养长大的两个妹妹打成一片。   这就很好了。   公开场合能稳住,私下相处时又不失活力,跟小姑子和婆婆都聊的来还贼他妈好看!   于是朱见济在杭太后的注视下,羞涩的选择了她当自己老婆。   目前距离立后大典不远了,为了更好的促进交流,朱见济没有理会礼部官员的鬼哭狼嚎,任性的让王氏留在宫里居住。   什么礼数,   有皇帝跟未来皇后培养感情重要吗?   人小姑娘千里迢迢从南京过来,谁舍得让她自己住在宫外别院里担惊受怕?   于是在礼部含泪为皇家准备立后大典时,宫里的准夫妻已经玩熟了。   朱见济一边欣赏老婆的美貌,手里面掐着先帝留下来的经典文学,想着洞房之时要用何等姿势方便一点,就被人告知辽东战事落幕的消息。   马冲给他递上了李秉的奏表。   大明天子对此毫不意外。   女真这个民族,极其的野蛮落后,在技术文明程度都跟它有代差的大明面前,只能轻松被锤。   辽东方面,在打趴下了势力最为强大的李满住和董山联盟后,更加没有了足以抵抗大明的力量。   无数女真残余被抓起来处死,被他们劫掠过去的汉人纷纷释放,前者清点人头尸体,有四五千人,后者男女老幼加起来也有数万人。   这比原历史上的“成化犁庭”战果丰富了不少。   毕竟成化犁庭只花费了一个月左右,只是打掉了主要力量,让女真人不敢嚣张挑衅后,便撤军而回,斩获也就一两千。   可这一次,却是在朱见济的多次强调下,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翻土”。   从春初到此时的入夏,持续了三个月时间,出动的人手,加上朝鲜那边的,也快有五万。   因为这样的大动作,大部分害虫被坚硬的铁器从阴暗的地下翻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随后死亡。   女真人数本就不多,如此一来,基本可以宣布其亡族灭种。   其首领董山被张懋一箭洞穿,身死当场,几个儿子也被杀被俘。   唯一的意外,就是李满住这个老东西竟然在兵荒马乱之中活了下来,跟他儿子一起成了俘虏。   现在他们和其余的亲戚已经被打包好了,要送来京城定罪问斩。   朱见济看到这里,心情大为快慰。   他决定送这群人一个很好的结果   诛十族!   在这个世上,本就不该有“爱新觉罗”这个恶心的姓氏。   也本就不该有女真这个恶心的种族。   根据李秉的奏表,在这一次大清洗后,辽东光头扎猪尾巴的人基本看不见了。   毕竟为了方便判断敌我,清算人头数,大明方面是按照发型来进行选择的。   脑门越亮,发际线越高,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越容易成为大明官军攻击的目标。   所以在被杀的七零八落后,有些女真人割掉了后脑勺的猪尾巴,把自己弄成了个完美的光头,企图伪装成和尚来逃过一劫。   但是辽东本就荒凉,此前更和大明本土处于半隔绝状态,哪里来的那么多和尚?   再说朱见济今年才下令规范了宗教,不仅让他们交税,还彻查了一下其人数,把一些野生的和尚道士抓了起来。   于是那些残余分子也没能躲开,还因为冒充出家人,罪加一等了。   而后李秉又请求朱见济,以管理蒙古的办法来管理辽东,要求这里的人剃发易服,依照大明的风俗生活。   蒙古那边,近些年来可是越来越听话了,显然让那些不服管教的蛮夷学习华夏文化是个好方法。   至于他们不想学也没关系,那就继续打,打到他们愿意学。   变成大明的形状,   才是蛮夷最好的出路!   朱见济自然会批准。   他顺口就把这事交给了秘书处拟旨,自己继续往下面看。   除了关于女真犁庭的事外,李秉在奏表里,还提到了另一件事,跟朝鲜有关。   在跟大明夹击女真后,虽然来的不怎么及时,出力也不多,敌人基本都是被大明用自家的火炮枪支给轰死了的。   但朝鲜的确配合大明行动,听了赵辅的指挥。   他们觉得自己还是有功劳的。   既然战事结束,自然就转入了划分战果的阶段。   朝鲜方面便提出,请求将此前被李满住等人占去的土地归还。   要是大明愿意给他们更多地方当做回报,那自己肯定更加感激。   反正辽东地广人稀,大明管不过来,而且归还被占领土,本就是应有之义。   但李秉和项忠不同意。   别说给更多的地当报酬了,这两个文官甚至摆出一副比武将更豪横的姿态,要求朝鲜收缩其领地,以长白山为两国分界限,长白山以南百里之地,也得归于中国。   用的理由,就是朝鲜给董山册封中枢密使一事。   “董山固然是贼寇,但终究为大明臣属。朝鲜为大明附属之国,竟然任命其人为中枢使者,是何居心!”   中枢是什么东西?   中央啊!   给董山一个外人挂上朝鲜“中央”头衔,还是个秘密使者   这是**裸的对大明辽东表示觊觎!   李秉和项忠作为大明忠臣,哪里能容忍这种事情?!   “朝鲜乃我大明之藩国,依旨随宗主征讨,本就应该,何谈索要好处?”   “尔等不认尊卑,挑衅上国,自当受惩戒!”   朝鲜被这要求吓得目瞪口呆。   心想自己出兵打女真人,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头来,被侵占的土地没拿回来,反倒要吐出新的? 第224章 :宗系辩诬   面对李秉和项忠的强硬态度,朝鲜方面感觉非常难受。   但他们在清缴女真的行动中,已经见识过了大明天兵的威力,自家的兵马也还在辽东土地上,要是真惹怒了大明,指不定能直接打起来。   此次响应号召,朝鲜发了一万左右的兵马,可以算是“举国之力”了,本意就是来扩张下自己的领土,同时为君主李瑈缓和下国内矛盾。   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葬送了这么多有生力量,朝鲜代表又有何颜面去见李瑈?   所以他们不敢当面驳斥李秉这个天朝大官,只是缠着他跟项忠,还动不动去赵辅张懋那边哭诉。   四个人都对其表示厌烦。   特别是张懋。   他忙着处理完最后的事情,回去参加皇帝的大婚,然后再迎娶公主呢,哪里能在朝鲜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等再被这群人缠上,吵得耳朵发疼时,张懋直接发了怒气,“当今天子意欲复汉唐故土,别说辽东全境和太白山了,即便是尔等之地,亦是汉代四郡罢了!”   “若非顾及宗藩情谊,以尔等对辽东的贼心,我自当请示天子,领兵讨之!”   “如此纠缠不清,矫情至此,难怪尔朝君主能弑杀四王!”   前面两句已然让朝鲜使者吓得冷汗直冒,最后一段话更是完成了会心一击。   后者被张懋不耐烦的骂了一顿后,竟然情绪崩溃,哭着跑了。   而且一跑还回去了朝鲜,对着景福宫里面坐着的李瑈无比委屈。   为何如此?   实在是因为张懋的最后一句,牵扯到了朝鲜君臣心头的伤口   宗系辩诬。   由于这个玩意儿,让朝鲜王朝自打建立以来,就面临着政权合法性的巨大问题。   因为朝鲜的开国君前任主李成桂是依靠兵变和政变而推翻高丽王朝的。   如果这事情放在中国,那见过识广的士大夫们根本不会太惊讶,只会为旧王朝哀嚎两句以表同情,然后迅速的擦干眼泪,跪拜新皇。   毕竟中国的历史太久了,中国的版图也太大了。   这样的土地上,数千年里不知道孕育出来了多少英雄豪杰。   而英雄越多,他们之间的竞争也会越发激烈,庞大的疆域也给他们的表演提供了广阔舞台。   所以在中国,改朝换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对于小国来说,因为国土和人才就那么点,所以统治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比如被李成桂取而代之的高丽王朝,就建立了四百多年,硬要四舍五入,都能自称五百年了。   漫长的统治,让朝鲜半岛上的人都习惯了“高丽”,结果突然一下子,高丽没了!   这怎么让人一下子就接受?   遥想当年,元亡明兴,原本世代为蒙元女婿的高丽王朝思考良久后,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向明朝朝贡,并且接受其册封。   老朱同志对高丽非常满意,觉得高丽“人知经史,文物礼乐略似中国,非他邦比”。   有这么一个建国时间长,社会发展水平也不错的小弟投奔,让新生的大明脸上倍有面子。   然而不久之后,高丽亲元派代表人物李仁任弑杀其王,另立傀儡,投向北元的怀抱,甚至还派出军队,要“反明复元”。   而那支军队的主帅,就叫做李成桂。   老李觉得打明朝他有点怵,但打老板还是很行的。   于是他率军返回干趴了原来的高丽君臣,立了两个傀儡过渡一下后,果断的篡了位,给了高丽上下一个大惊喜。   如此行事,李家的统治自然不会很轻松。   而众所周知,转移国内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出击。   李氏朝鲜建立后,一边对宗主国大明进行外交服软,然后又在两国边境上不断的主动出击,攻击老朱在半岛北部设立的铁岭卫。   撮尔小国,竟然有两幅面孔!   李成桂,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朱太祖为此眼睛一眯,冒出了杀气。   既然姓李的要跟老子玩,那咱就跟了!   于是,老朱便给他们来了一场“舆论风暴”。   作为一名创建了锦衣卫,还多次利用高丽内部斗争分化其和北元联系的雄主,朱太祖特意派人去朝鲜谴责“李成桂跟李仁任父子二人连杀四主”一事,并且表示只要朝鲜表现的一点不好,他就要派兵过来兴师问罪。   李成桂莫名其妙就多了个爹,之后怎么解释“此李非彼李”,朱太祖还是“老子不听!”   他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故意传出这个谣言,将之作为道德礼制上的把柄,通过外交战术,对李成桂立国的合法性进行规训和牵制,使其不得不依靠明朝的册封,以此彰显大明在东亚的权威,也借此考验新兴朝鲜对明朝的态度。   我说谁是你爹,你就乖乖给人磕头当儿子!   可你要是表现听话,你屁股下面的位子就能好好坐着。   哪怕朝鲜半岛上,因为朱太祖一手主导的舆论风暴,已然对李氏朝鲜抗议不已。   在此之后,朝鲜才彻底服气,乖乖低头。   当然,关于“谁是我爹”这样的大事,还是很有必要纠正的。   毕竟李成桂篡位之时,是把李仁任给宰了的,难不成在“弑杀四王”之外,还得多个“弑父”的污名?   从洪武到乾圣,朝鲜持续不断的派遣使臣过来,企图把这个问题申诉清楚。   对于朱见济来说,这又是老祖宗给他留下来的恩惠之一。   因为朝鲜方面为了给自己正名,在信奉程朱理学的国内坐稳王位,伸张法统的同时拉拢国内的儒生势力,是在这事儿上下了很大功夫的。   每次有使者过来,都会给大明君臣附赠大量的财物珍宝,相当于增加了外汇。   而大明这边跟他装糊涂搞拖延,就一直能白嫖朝鲜。   所以说,宗藩制度就是好。   前期投入一些,让别国从上到下都学习中国的思想文化,转而就可以通过灌输过去的道德观念影响这个国家,甚至怎么欺负,别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甚有道理   后世的“杀熟”,诚不欺我!   “朝鲜那边,也正在派使者过来,据说其国主李瑈对李秉言论,极为愤慨。”   卢忠对朱见济汇报道。   这近十年来,在他和东厂的共同努力下,朱见济手里的情报网扩大了不少。   随着大明开海后在各国做生意,锦衣卫也被投放去了那边,为朱见济进行实时新闻转播。   “来了就让他等着!”   “朕忙着大婚,不要拿这种小事来坏这等好事!”   朱见济不在乎的把手里的文学著作翻过一页,吩咐下面人道,“朝鲜只是小国,想拿捏它,大明有的是手段。”   “辽东那边既然已经平定,那就让李秉暂领辽阳布政使司总督,兼职军政,给朕在旅顺修个新港项忠则是为辽东布政使,坐镇通辽,一两年内,要把大明在那边的路修好。”   旅顺可是一个好地方。   位于辽东半岛西南端,拥有天然的港口优势。   一旦修好,在军事方面,就可以和天津港和已经在着手修建的青岛港互相呼应,扼守渤海黄海,为临近海边,缺少陆上拱卫力量的大明京师提供良好的防卫力量。   更重要的是,旅顺距离朝鲜和日本都很近,等大明海军再扩张一点,派出军队常驻旅顺,朱见济就可以在东亚随便收狗了。   要知道,乾圣皇帝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天下诸国都享受到来自大明的福报。   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比当大明的狗更好呢?   而且旅顺港口修成之时,辽东那边差不多也恢复了生产。   东北黑土地的肥沃,能够给大明提供新的粮食来源。   出产于辽东的众多物资,可以通过旅顺港转运到北京,大大的缓解京城的粮食压力。 第225章 :修港口的重要性   大明自太宗迁都北京后,其实一直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南京跟北京,谁更适合当帝国首都。”   前者是太祖定下的京师,位于江南繁华之地,要什么有什么。   后者在太宗选为首都之前,都比较荒凉。   此前虽然有辽、金、元等朝代定都,但这不是有战乱嘛!   一打仗,再好的地方都能给你折腾没了。   唐朝的大明宫不就是被几把火下来,烧的干干净净?   至于什么长安洛阳的,也早就废了。长安水土流失严重,无法在支撑起一个庞大帝国的中央。   洛阳地形一马平川,对于都是马上天子的太祖太宗而言,无险可守,着实有点拉胯。   所以只能在南北两京之间做出选择。   而朱太宗最后通过靖难,把都城成功迁到了北京。   虽然在此后历代都有要不要迁回去的争论,但到底是延续至今了的。   在朱见济看来,要想在未来的大航海时代同时掌握陆权和海权,唯有北京最佳。   一来,自南北两宋到蒙元一统,中国南北实际上是分裂多年了的。   经济文化和人口分布上拉开了巨大差异,以至于还出现了“南人,北人”两种概念,典型的例子就是明初的“南北榜案”。   若想平衡两边,就得在北边弄个重量级的玩意坐镇。   二来,防备蒙古、开发东北,都是从北方进行调度为佳,还可以通过海运港口,把东北拉到“大北方”这个圈子里面来,从而获得更多的资源。   南边到底是酒色脂粉多,容易腐蚀人的心智。   唯一的问题便是,随着北方经济的恢复和人口增多,粮食不够吃了。   而朱见济信奉的真理,便是“人吃不上饭,就得闹事”。   所以想当一个好皇帝,有必要替老百姓的菜篮子和米缸负责。   这些年农会的推广的确有效,但还远远不够。   东边的华北平原看起来一切顺利,但西边可还有黄土高原等等地方需要粮食补充呢。   开发港口,用航运船只连接起北边的黑土地,还有南方一年三熟的越南、吕宋等地,不停的从那边吸血,才是正道。   按照朱见济的计划,打完了辽东,威慑住朝鲜,把长白山那边,那个传说中储量亚洲第一的大铜矿拿下来后,他要在国内进行的大动作,就是开矿、修港口和修路。   有了矿石,就可以铸造货币跟其他的制品,拥有等价物属性的珍贵矿石多了,以后想再发行纸币,那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能有底气,不至于沦为新的大明宝钞。   修好了港口,那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道路更是地区发展的主要因素。   想要富,先修路!   所以一搞定辽东,他就迫不及待的让李秉跟项忠这两个有丰富地方工作经验的文官去做这事了。   “就是不知道巩珍此时如何”   想到了港口航海,戏水的三女正好也把水面拨弄出了层层水花,让朱见济不免挂念起了他的大航海家。   按照郑和的航海时间,现在差不多到了船队回来的时候了,可朱见济却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报告,反而是从广州那边来了消息,说帖木儿帝国的使者通过航海来朝贡了   根据对方所说,巩珍在下西洋后,沿着海岸线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帖木儿境内。   帖木儿帝国作为中亚老牌统治者,是很重视东西往来交流的。   在其国内,就修建了不知道多少驿站和通道,专门负责招待各国使者。   同时,帖木儿帝国自家的航海技术也不错,在正统年间朝贡之时,就请求过大明允许他们能够用海贸的形式来朝贡,减少陆地上的各种花费。   结果当时大明还在海禁呢,内卷之后还额外注重面子和形式,觉得朝贡方式必须按照传统的方式来。   既然以往帖木儿来朝,都是走的陆上线路,就不能乱改,果断回绝了对方请求。   于是其使者也没有再提了。   直到巩珍靠岸登陆,递交国书,拜见了帖木儿帝国统治者阿布赛义德米尔扎,并且告知其大明国内新君登基,并且开放海禁后,决定尝试着用海上航路来朝贡。   毕竟走陆地,耗费的时间精力太多了,遇到的危险也太多了,途中还要经过亦力把里,被它收过路费。   这对才结束内乱十来年,还有强大外敌的帖木儿来说,有点舍不得。   后面梁白开一路兜兜转转,竟然也带着商队前来见到了帖木儿帝国的首都杜赫拉特,更加让帖木儿君臣相信大明是真的对外开放了起来。   所以在乾圣四年,他们开船过来探探风,结果在一路北上想往北京去的时候,就被广州港的海关给拦住了。   得知此事之后,毕竟事关两国外交,海关官员并不敢耽误,先是让帖木儿的使者暂停广州,自己这边派人给皇帝通消息,看朱见济的意思如何。   朱见济前几天才拿到了那个报告,跟内阁诸臣随便商议了一番后,就决定通过帖木儿的请求,不过还是得让其去南京的海关总署挂号交点税才行。   大明这边,也不能亏啊!   可惜,报告里帖木儿使者关于巩珍的事情,只说他面见完阿布皇帝,给船队进行了一次补给后,就再次扬帆出海,不知所踪。   朱见济只能安慰自己   就西方那垃圾配置都能航行世界呢,自家的船队可是当世第一,巩珍本身又有丰富的航海经验,精通西方各国语言,总不能出事。   “陛下无需担忧,有君恩遮身,巩使者必然无恙!”   “此时大事,还是陛下和皇后的大婚啊!”   马冲在旁边打断朱见济的思绪,让他着眼现在。   朱见济心想也对。   船队一出海,基本就“自生自灭”了,他想管都管不着,与其徒增烦恼,不如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   于是朱见济顿悟,再次翻看起了经典文学。   乾圣四年的七月一日,是皇帝大婚的日子。   这是大明朝第二次给皇帝举办婚礼。   第一次是给徽宗正统皇帝和他的钱皇后办,目前这两位,一个躺在陵墓里发烂发臭,一个被安排着跟荣王朱见清住在一块,受其供养。   虽然朱见济很想对这个全身心贴在土木帝身上的婶婶撒手不管,让她给后者守陵算了,可后面想想,这人的悲剧主要也不在于她自己,便松了口,让朱见清把人给领了回去。   虽然荣王他妈万氏还在,但这女人并不能把儿子管好。   当年把土木帝打包扔去凤阳,朱见济曾经以大伯留在京城的儿子年幼,允许其生母自行选择是跟老公还是跟儿子。   周氏和高氏那样的情况,必然是不能再待在土木帝身边了的。   但万氏却是常受土木帝疼爱,原历史上还是给人生过最多孩子的妃子,人美声甜,对外形象长期保持着白莲花形态。   结果最后眼瞧着一去凤阳这个老朱家专属的圈禁之地,土木帝必然是没有翻身机会了,也跟着儿子跑了,抛弃了过去的恩爱时光。   气的朱祁镇大骂这个女人忘恩负义,转过去又把钱氏打了一顿。   而她和朱见清入住荣王府后,对儿子极为娇纵,让朱见清长成了个十足的纨绔,年初考核都没过,被皇帝责令面壁思过,布置了各种作业。   对于这种家长,朱见济是不报希望了的。   上次钱氏跟着土木帝灵柩返回,他干脆就把荣王的教育问题扔给了对方的嫡母钱氏,让其管理。   谁让朱见济还有个广封诸侯的计划呢?   要是朱见清太菜了,怎么能给大明守住以后的海外领土?    第226章 :大婚之日(上)   “今天是真的热闹啊……”   周大福一手一个儿子,老婆跟在他旁边,也抱着一个。   周万福推着装了他爹周老头的轮椅,一家老小都进了城,蹭蹭皇帝大婚的喜气。   对于他们这些从赤贫到衣食有依的老百姓来说,朱见济是一个很好的统治者。   要不是因为这个年轻的皇帝,他们家估计还在贫困线挣扎,周老头也无法看到孙子出生了。   现在全家进了农会,每个人都找到了点小工作,凭劳动吃饭,精气神都饱满了许多。   甚至周老头那简陋的轮椅,都是农会的人一块帮忙弄的。   “等会要快点去超市,这好日子肯定有不少人跟咱们抢东西!”   周家媳妇指挥着一家老小,“咱们去找个小店落脚,万福守下爹跟孩子,我跟你哥去超市抢购!”   因为是自己大喜的日子,朱见济为了“与民同乐”,特意让已经扩建改装多次,成为了京城周边居民常来采购地的超市进行全方面的打折,还有满减活动,鼓励百姓消费。   这样一来,不仅老百姓觉得自己赚了,官府这边也可以通过超市,把一些囤积下来的物件卖出去。   利虽薄,但多销,还能清库存。   反正是双赢的好事。   除了这件事,朱见济还让内府的宫人们活动起来,在城里划定了几个地方,派人去那儿给孩子发喜糖。   虽然只是一些粗制的麦芽糖,但它量大,能够让每个孩子都能尝点。   中下层的人家,平时连盐都省着在用,是很少会给小孩买糖吃的。   这样的消息一出来,还有专人打着锣去乡下昭告,自然吸引了许多人,以至于朱见济大婚这天,早早的就有人进城,预备好开抢了。   毕竟乾圣天子在民间的信用度还是挺高的,他们相信朝廷真能给他们发好处。   像周大福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来见证“圣天子的婚礼”,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来占朱见济的便宜。   至于这么多人口一下子涌入京城,自然也给首都的安保机构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顺天府尹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和清白之躯,多次对着手下巡捕们耳提面命,就差给他们跪下了。   还有锦衣卫。   这个身份特殊的机构在建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还兼职城管工作,到现在还没结束。   也许是混在人堆里适合收集情报的缘故。   总而言之,在朱见济为自己定下王氏这个大老婆,并且对外宣布了大婚之日的同庆计划后,整个北京城管事的都忙活了起来。   以刑部和都督府为首,对京城的治安进行了长达一月有余的严格管控。   由于发糖行为,使得孩子的数量有很大比例,所以针对拍花子这等人贩子,更是严厉打击。   大明律法中对于贩卖人口,本就严重,现在一发现,更是直接把人捉到大牢里面,等着秋后问斩。   毕竟在天子大婚,为皇家履行繁衍职责之时,发生拐卖孩童的事情,总归不是啥好象征。   由此,周家人对让周万福一人带三孩,还是挺放心的。   风口浪尖,要是真有人贩子,估计不用等巡逻的过来,就有无数热心群众去把人捶死了。   “明白!”周万福严肃的应下,然后带着爹跟侄子认真的坐在某家茶楼的角落,点了盘便宜的下酒菜消磨时间。   这个店子所在的区域正是福利区,等会儿就会有发喜糖的宫人过来。   周大福夫妻两个则是转战到超市那边,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山人海。   由于归属于太府寺管理,超市中所有货物的价格基本没有什么涨落,是其应该有的价位。   这样的稳定,曾经打击过不少次企图哄抬物价操纵市场的家伙,也让老百姓对超市信任起来,买东西都习惯来这边了。   周大福跟他老婆辛苦挤进大门,耳边除了人群的嘈杂声,还有努力维持秩序的超市保安的嘶吼。   这种混乱场景最容易出事了,只要谁不经意的推一下周围的人,就可能引发踩踏事故,还会有人趁乱在超市里搞零元购,偷东西。   必然需要防备!   “票!”   在一番“厮杀”后,周大福他老婆带着一股尚未褪去的杀气,手提一个巨大的竹篮,冲到了结账的柜台边。   超市在获得民众认可后就改整了多次,可就算再多的柜台,也没办法满足眼下的需求。   已经忙出一头汗的柜员只能匆忙的抬头瞧了周氏递过来的工分票一眼。   周大福立马意会,掏出自己的农会成员证件给他看——   在农会普遍建立,搞了集体化生产后,如何管理其中的人又成了新的问题。   人多了,事就多了,矛盾也会跟着多起来。   就算让他们各司其职,也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做的多,别人做的少,不公平。   好在后世有经验,能让朱见济直接套用过来给大明用。   把所有事情都“明码标价”,完成能获得多少工分,把账给农会大家算清楚。   而工分这种东西,在农会体系中是通用的,雏形就是当年朱见济在皇庄里奖励发明功臣之时,为了解决大量银两不好直接交给人保管的问题,而给对方开出的小纸条。   有时候朝廷照顾不过来,让某个农会出现了物资短缺,这时候对方就能用工分去和其他农会换取所需,然后去官府找人认证就好。   工分制流行之初,还有人颇为不适应,觉得这种“纸币”跟宝钞差不多,到了百姓手里就用不出去了。   好在过了这么多年,朱见济总会用坚持换得百姓的信任。   而且通过超市中也可以使用工分的政策,促进了农会内部对这种新纸币的认可。   不过由于还不是所有人都加入农会,仍旧有很多个体户农民独立在外,所以使用工分,还需要配当事人相应的农会证件,以免被人冒用,出了问题还能找到具体的农会解决。   柜员手忙脚乱的接过那张记录了工分的精致小票,先是核对面的印章花纹和农会号码,揉了一把验证其材料质地,确认不是假币后,给周大福夫妻结了帐。   随即,他又在工分纸片的背面用沾了红墨的竹管笔记录下何年何月何人用了这面的多少工分,再盖超市柜台的印象,交还给周万福。   等他回去,负责核算工分的农会管理会给他发新的小票,自然会扣除花出去了的分额。   “超市也够忙的。”   两手空空的进去,大包小包的出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走了街,周大福才跟媳妇感叹道,“来的人这么多,我看那算账的眼睛都快看花了。”   “谁让皇帝是个实在人呢,要让咱们占便宜,肯定就得让他手下的人受累!”   他媳妇看的倒是明白。   自古以来的懒政怠政,其实很大成分就在于面的人自己图便宜和方便,而他们这么做的后果,自然会落到老百姓头。   反之,老百姓要方便,管事的人自然就得忙起来。   全看统治者的心思。   愿意让百姓舒服一点的,就是要对手下严加管理的。   总之在周大福全家眼里,乾圣天子的确“实在”!   听说这皇帝还年轻的很,只希望他能多活一点,别像他爹一样英年早逝。   先帝也是个好皇帝啊。   “不知道六福那边怎么样。”   提着包裹返回集合的路,周大福又想起了在外面当兵的弟弟。   他在京城里蹭皇帝结婚的热闹,全家出动,不知道军队里面又是如何。 第227章 :大婚之日(下)【求订阅!】   关于如何把恩泽覆盖到军队面,朱见济也是有考虑到的。   如今国内太平,周边也没什么要防备抗击的对手,但对军队的管理还是不能松懈。   一个国家,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再怎么舒坦,也不能放下警惕。   不然等野狼来了,就后悔莫及了。   驻扎在内部各省地方的队伍还好,周围的资源丰富,倒不至于让他们受太多苦,觉得过分无聊。   但边关的驻守士卒就不行了。   因为边境本来就很荒凉,人口密度越往边去就越小,能提供的环境资源也就越少。   所以边关士卒的生活是很无聊,很困苦的。   朱见济本着好领导的心思,在大婚前两个月就组织了德云社名下的各种社团班子,下旨派他们去对边关士卒们表示慰问,进行文艺汇演,丰富下他们的生活。   用的理由也是极有“圣光”拂面之感   太后过年时传召了德云社进宫表演,皇帝亲身感受了一下这个名声斐然的艺术团队的功底水平,随后便自己掏腰包,要他们去边关,让士卒们能与君同乐。   在努力保证了士卒的生活物品供给后,他们的精神生活也是需要抚慰的。   到了今天,德云社的人应该已经走完了一半的边镇。   周六福八成也是蹭到了皇帝大婚的光的。   等钦天监算好的吉时一到,已然热闹不少的北京城里更加沸腾了起来。   犹如滚开的油里落入了一滴水。   依正统皇帝当年大婚的例子,朱见济要先穿着厚重的礼服在宫里走一遍流程,告诉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自己要娶老婆了这事,然后才让使者带着奉节和召令出宫,去王氏于城中落脚的“行宫”处迎接皇后。   成国公、定国公、英国公,三公作为正使开路,随后又是各种身份显贵的副使紧跟,敲锣打鼓的往目的地前去。   早有准备的特派宫人也扛着几个大麻袋,前往指定地区给小孩儿发糖。   这一路的风光,引起了不少人喝彩。   这样的场面,比起朱见济他大伯结婚时还隆重。   待在荣王府里的钱氏估计也是有感而发,站在小楼朝着埋葬丈夫的裕陵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忙着捉偷溜出门想玩,不肯学习的朱见清去了。   来到安排王氏暂留的行宫之处,徐永宁作为皇帝使者,同样是走了一大套流程,然后又按照古代的结婚礼节,额外送了一对活力十足的大雁。   这是朱见济为了表示自己对皇后的看重,特意带队出宫抓的。   虽然大雁是别人早就准备好放那儿等着皇帝来射的,但朱见济好歹是把体面全给做到了。   以后再有别的妃子入宫,那可是想都别想。   王镇早就恭候在此,惊喜的接过大雁。   既然皇帝愿意为女儿花费如此心思,想来王氏以后在宫里是可以轻松一些的。   一入宫廷深似海,宫里的女人一旦失去君主宠爱,下场是可想而知的凄凉。   哪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希望孩子这样?   如今一看,皇帝是个好女婿。   “这是?”   接完了大雁,王镇就想走下一个流程,着人去请王氏出来,结果被徐永宁偷偷拉住了袖子。   国丈疑惑的一看,发现徐永宁又让人提溜过来了一只身套了红丝带,显得极为喜庆的……肥硕橘猫。   估计是知道自己难逃此劫,橘猪满脸都是“随你”的倔强表情,四只爪子和尾巴柔软无力的垂下。   它是完全放弃了,即便周围再怎么热闹都没反抗过。   “可是陛下身边养着的狸奴?”   王镇听女儿讲过,皇帝是有一只大橘当宠物的。   “不是,是太后养着的那只猫祖宗!”   徐永宁为其解释道。   这只橘猪最早被送给杭太后解闷,至今都十岁了,已然是宫中群猫的老祖宗,身份高贵,饱受太后宠爱。   奈何它跟朱见济一直过不去。   每次朱见济去他妈那边,这只猪总会拿屁股对着他。   就算后面被朱见济想办法绝育了,仍然死性不改。   倾囊相授,好不要脸。   等王氏进宫后,杭太后经常带着未来儿媳玩,结果这猫又黏了王氏,小夫妻俩在一只猫面前,享受到了完全相反的待遇。   根据朱见济的推测,它可能是单纯的好色。   以“同性相斥”的原理,难怪景泰帝跟朱见济都没有得过这猫的好脸色。   前段日子因为大婚典礼,王氏必须出宫,还不舍的跟皇帝提了下这只肥猫。   朱见济干脆连同大雁,一块把肥猫打包送了出来,让王氏抱着入宫,再还回来。   这是他对老婆的任性。   “原来如此。”王镇不知道天家夫妻间还有这等小情,乐呵的抱住橘猪,负重转入室内,叫出了王氏。   “莫要一直抱着,太重了……”   把肥猫交给女儿,送其迎亲车架之时,王镇还好心提醒道。   等会入宫还有流程要走,那对体格壮硕的成年人而言都是有些吃力的。   王镇担忧女儿撸猫撸久了,手脚发麻,在走流程的时候受苦。   王氏感动的应下。   随即,车架开动,又是沿着京城大道返回宫廷。   一直忙活到日暮将晚,朱见济才能跟王氏放松的待在中圆殿的房间里面,等着走最后一个流程。   洞房!   不过两个人做了一整天的主角,都累得要死,在经过了短暂的交流后,朱见济打算先和王氏吃点东西,才好积攒力气为老朱家的繁衍大事做贡献。   王氏去了身繁杂的装饰,为朱见济递一些小巧的糕点和酒水。   在已经燃起来的灯光映衬之下,本就貌美的少女显得更加动人。   朱见济两辈子下来,头一回娶老婆,看的心痒痒。   已经执掌天下好几年的少年天子颇为无措,招呼王氏一块吃点,“你今天也受苦了。”   王氏抿唇一笑。   原本浓厚的妆容让她看去端庄成熟了一些,这一笑又生动俏丽起来。   她低声道,“我已经吃过了……”   白天过于紧张,她可是没有吃东西的。   等好不容易入了中圆殿等皇帝过来洞房,王氏便再也忍不住,动了下嘴巴。   反正她在朱见济身边,也是熟悉了的。   朱见济为之莞尔。   等两人都垫了垫肚子,方才预备正事。   “你知道朕重视勇武……”   朱见济咽了下口水,给王氏提要求,“你能……为朕卸甲吗?”   王氏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   “那、那也请陛下亮剑!”   在宫里和两位公主混了挺久,又早有成熟懂事的女官提点,王氏也是学了点东西的!   于是两人关于武备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先兵后礼,剑拔弩张到了极点后,朱见济突然又提出了和王氏交流琵琶行的要求。   王氏娇羞不已。   动作,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鸳鸯交颈和夫妻私语之时,便是“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探索开发时,那叫“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最后,曲终收拨当心画,唯见江心秋月白。   大明朝第二次的皇帝大婚典礼,总算是圆满完成了。   最新网址:b 第228章 :施二姐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结婚的第二天,朱见济起的很早。   一来他从小就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作息,二来是他昨天睡得很香,一夜无梦,醒后便极有精神。   王氏却是没跟着一块醒,朱见济便让下面的人别去打扰她。   自己轻手轻脚的出了中圆殿,眺望远处微微探头的太阳,口里轻轻吟诵着琵琶行这首古诗。   他实在不知道该用如何言语描述昨晚的经历,只能借古人之口,稍微表示一下。   如果可以,在念完白居易的诗词后,他还想把他弟的白行简的大乐赋也念一遍,抒发心中的激动。   “陛下心情很好!”   随侍的阮伯山跟着说一句,脸上也带着喜气。   “是很好!”朱见济直接应了。   由于他此前已经推迟了早朝时间,所以现在并不急着去上朝。   一夜长大的皇帝继续保持的生活作风,骑马跑步,锻炼身体。   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他的身体,可不止是一个人的。   当时挑选皇后,入选的统共有五位。   因为颜值和性格原因,朱见济扣了其中四位的分。   但并不代表那四位姑娘就被打回原籍了。   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婆。   皇后是王氏当了,所以那四位就留在宫里,当皇妃了。   这段日子他还得跟王氏继续相处,以昭示她作为皇后的地位,避免以后出问题。   所以剩下的四位美人只能保持沉默,等着皇帝允许他们登场。   “过段日子,就是固安公主的婚期了。”   等跑完了马,朱见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让阮伯山给他去办了,“替朕给英国公和公主各自送点东西过去,不然后面忙着忘记了。”   张懋从辽东打仗回来后,朱见济就履行承诺,为他和固安赐婚了。   虽说舍不得一手带大的妹子出宫拱白菜,但固安显然是迫不及待了,当大哥的朱见济就只能从了她   皇帝对那几个堂兄弟都如此优待,何况于亲妹妹?   趁着自己大婚的喜庆,朱见济也让礼部把公主的婚礼安排上,一边表示皇帝对妹子出嫁的重视,一边节省点开支。   两场婚礼前后脚办,间隔不远,倒不用再花精力去准备东西了,只需要把皇帝的规制换成公主用的就好。   “陛下送我琵琶行干嘛?”   英国公府里,张懋看着使者送来的东西,一头雾水。   他把这首长篇唐诗翻来覆去的看一遍,没有看出多余的颜色,却是自有觉悟。   “这诗里面写琵琶女颜色故去后就被人抛弃,下场凄凉陛下莫非是担心我以后和固安在一起了,天长日久,就对她变心了?”   张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里感叹皇帝真是重情重义,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提点他,以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好在自己已经有了决心,是肯定不会让固安受苦的!   而固安那边,却是收到了一首来自古老诗经中的氓。   不像张懋长到这么大个儿,偏重家传的武将传统,导致文学理解能力不达标,固安被朱见济安排了翰林院的侍读们讲课,却是明白这首诗深意的。   “哥哥有心了!”   固安捂嘴轻笑,折下一根花枝逗弄着她养着的小白猫,“不过我相信英国公,更相信我皇家的威名。”   “本公主才不会不可脱也呢!”   张懋本性稳重,跟她两情相悦。   皇家公主的身份,也不允许别人践踏。   固安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让陛下放心吧,英国公府就在京城里,若是我有一点委屈,自会回宫里找哥哥为我主持公道!”   奉旨送东西的小宫女也是笑嘻嘻的应了。   不过比起宫里的一片喜气,负责招待外国使者的鸿胪寺那边,却是笼罩着一片乌云。   而这片乌云,主要是朝鲜使臣带来的。   自打张懋在辽东说出那么一番话后,就给朝鲜方面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李秉说要辽东全境,把朝鲜王朝的咸吉道和平安道拿去一半,那还不是大问题。   毕竟领土还是要靠实力来打和统治的。   以前朱太祖多强硬,还在那边弄了个铁岭卫,后面不还是不得已内迁了?   以大明和朝鲜此时的实力差距,若前者硬要这样,朝鲜除了喊“爸爸不要啊”之外,又有何办法?   大问题是“宗系辩诬”。   这玩意儿跟嘉靖帝的“大礼仪”以及万历帝的“立太子”一样,在这个时代,是事关国本的!   所以张懋一说,朝鲜反应剧烈,赶紧的派了使臣过来,想对天朝皇帝进行申诉。   结果却在鸿胪寺遭到了冷暴力。   好在使者已经习惯了大明在这问题上的态度,熟练的掏出自己从国内带来的财宝到处送人,最后才被告知,朝廷正在忙着给皇帝举办婚礼,让他等着。   于是朝鲜使臣只能怀着满肚子悲愤,在鸿胪寺里等待。   在大婚当天,使臣甚至都没有出去看热闹!   跟他不同情况的,是施二姐和从帖木儿帝国来的使者。   施二姐其人,乃是永乐时期经过朝廷认证的旧港宣慰司第三任长官。   想当年她爹施进卿和梁道明同是广东那边南下的华侨,定居在南洋爪哇岛三佛齐国,颇有声望。   之后三佛齐国的旧王朝被爪哇岛上的另一个国家满者伯夷国所灭,国中动荡不已。   后者在称霸爪哇岛以后,心气大增,又贪图上了岛上华侨的钱   毕竟南洋的土著都知道,这些从海的另一边来的商人都有钱。   南洋诸岛就那样的开发程度,哪里比得上华侨的脑子机灵,能发现商机?   三佛齐国的华侨们由此慌乱失措,最后决定联合三佛齐的残余力量,共推梁道明为新的国王,保家卫国。   在抵抗满者伯夷入侵期间,还有不少南下的华侨加入,有数万人口,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广东。   等大明得知这方面的消息后,便派遣梁道明同乡谭胜去爪哇进行招安,想把这个华侨建立起来的南洋国家,纳入华夏的朝贡体系。   梁道明欣然笑纳。   他在南洋这边打拼了一辈子,没想到好不容易有了个“国王”的身份,却还要累死累活的打仗。   趁着天朝使者来招安,梁道明直接跟着返回大明了,把位子传给了施进卿这个副手。   还是那个理由,   南洋的发展太落后了!   在这边当国王,还不如回本土当个富家翁来的舒服。   于是施进卿接过重任,借用大明的力量击退了满者伯夷后,接受太宗皇帝任命,成为了第一任旧港宣慰使,不过对周边的土著国家仍旧保留三佛齐的国号,还帮郑和打败过当时的南洋海贼王陈祖义。   等这人去世了,按照遗嘱,施二姐继位为女王,父死女继。   结果其兄弟施济孙与施二姐争位,派使者到大明请求册封,太宗皇帝只当爪哇那边的风俗跟本土一样“父逝子承”,便下诏令其继旧港宣慰使之职。   但随后郑和再次南下了解实际情况后,又以天使身份承认了施二姐为旧港首领,废掉了施济孙。   哪怕后者又派使者到日本等国寻求支持,也没能成功动摇施二姐的地位。   不过很可惜,正统五年,满者伯夷再次进攻三佛齐国。   这时候的大明已经收缩了四方防线,不再支持过往的航海运动,让施二姐无法寻求到外援。   三佛齐陷落,大明的旧港宣慰司也被人占据。   好在海外华侨在爪哇岛上终究留有自己的根基。   施二姐“亡国”以后,还以华侨首领的身份,带领手下人进行抗争,保住了一小片安身之地。   如今的施二姐已经六十多岁,本已向现实低头,只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被满者伯夷吞并就好。   可巩珍的下西洋又给爪哇岛上的华侨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他们迫切的渴望天朝拯救,把这边的蛮夷们打退,让自己不要再陷在泥淖之中。   经过内部的商讨后,施二姐决定亲自前往大明一趟,请求朝廷派出官方船队,打击满者伯夷,重建旧港宣慰司。   施二姐辛苦大半生,虽然活得长久,但一身病痛仍然难免。   趁此机会,她也想来见识一下只存在于父亲口中的大明天朝的样子,顺便埋身故土的。 第229章 :大明需要南洋   施二姐登船至广州靠岸,先是去海关登记,以免被当地巡逻的水师给攻击了。   随后,便看了下自己的故乡。   其实她并没有来过大明本土。   因为施进卿年轻时候出海侨居,然后才生下了她跟其他兄弟姐妹。   而施进卿本人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再返回过本土。   施二姐对于大明,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国”。   对于梁道明当年放弃三佛齐王位而跑回大明当富家翁的做法,施二姐更是无法明白。   她当年就算有了老爹遗嘱,那也是跟她弟弟竞争了一番,才成功上岗的,所以在施二姐看来,这个王位得之不易,还挺珍惜。   直到她这次亲自过来,见证了大明风采,方才明白梁道明为什么会做出当年的选择。   广州港从前宋之时就繁华了起来,朱见济开海之后,更加的发展迅速。   光是这么一个港口,就看的施二姐眼花缭乱。   当华侨首领的那股子傲气也没有了。   等来了京师,更是惊讶于这座世界级的雄城,久久无法平静。   难怪梁道明会看不上区区的三佛齐王位。   在这边住了一段日子,施二姐都开始看不上老对手满者伯夷了!   而从帖木儿帝国来的使者哈撒也是跟施二姐一路来的北京,同样对北京城的热闹啧啧称奇。   特别是朱见济大婚当日,那铺天盖地而来的人气,更让他们感到震撼。   若帖木儿帝国还在全盛之时,哈撒对此估计也就是看个热闹,毕竟自家也是世界级的大国。   可现在帖木儿不是才从动乱中稳定下来嘛,几乎每一代君主继位,都要伴随一场内乱,让帖木儿帝国的国力大损。   大明这边,哈撒也是打听过了,新君虽然年幼,但在景泰朝就被先帝带着处理朝政,是个早熟且管得住事情的,并且对于开拓外疆,恢复汉唐时代的伟大荣光很有想法,一转仁宣时期的内卷风气。   瓦剌、鞑靼,都已经被明朝打败了。   就在他们前往北京的路上,明朝还在对辽东部署军事,对那边的蛮夷进行彻底的清扫。   强硬姿态可见一斑。   这让哈撒没办法再保持游离自大的态度,对明朝重视起来。   因为在综合实力上,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跟大明相提并论。   哪怕明朝有过一次让上层统治阶级伤筋动骨的土木堡之变,但其根基深厚,底层环境并没有被破坏。   这便意味着,只需要来一个头脑清醒的新皇帝,大明就不会脱轨翻车。   “希望大明皇帝陛下能从温柔乡里快点走出来,接见我们。”   会说汉话的哈撒对着熟悉了的施二姐微微一笑,一双绿眼睛里全是精明。   施二姐点点头。   朝鲜使臣那边,继续愁云密布,郁闷的自闭。   这一等,便又等了半个多月,直到英国公和固安公主的婚事结束了,朱见济才勉强抽空,召见了这些使臣。   头一个是施二姐。   对朱见济来说,拿捏朝鲜轻而易举,所以跟朝鲜有关的事,都不算大事,好狗子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跟主人闹心。   帖木儿那边,则是朱见济有意压一压他们的威风。   景泰朝他们打着进贡的名义来敲诈大明的事,朱见济可还没忘记呢!   这次过来,对方估计也要搞幺蛾子。   朱见济是个小心眼的皇帝,谁得罪过他,那可是有黑名单等着的。   只有施二姐这个曾为大明驻守海外飞地旧港宣慰司的老人在三者中表现最好。   等跟人沟通好了,把控住后世著名的马六甲海峡,那又是一番新天地。   “赐座吧。”   年轻的皇帝放下手里才批阅完的奏疏,让拘谨的施二姐放松一些,“你是老者,我中华自有尊老爱幼的习俗,不必束缚。”   施二姐在鸿胪寺之时,就被里面的官员教导过面圣注意事项,在不犯忌讳的同时,事事以皇帝为尊就好。   于是她小心的坐下,仍旧不敢正视朱见济。   “你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   朱见济搭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姿态随意,脸上也全是和善的笑容。   “满者伯夷此时已然成了南洋大国,虽说其国野蛮,但若想将之击败,也要出动不少力量。”   施二姐闻言又想站起来,“陛下”   “不过施家为大明驻守旧港三代,你还愿意来北京见朕,可见诚意。”   朱见济又笑着安抚了下施二姐,“说打仗,朕是不怕的。”   “底下的文官再怎么喊劳民伤财的话,可在朕看来,该打的还是得打。上国的体面,是要打出来的。”   施二姐也笑了,“陛下说得对!”   在海外跟蛮夷们相处这么多年,施二姐也是知道,跟野蛮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只有先给他们一巴掌,打得对方脸疼了,他才会好好听你讲话。   中国自有华夏之称。   有服饰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可为什么还要有武备?   不就是为了让对方能听话的坐下来,听中国讲礼仪的故事嘛!   “旧港宣慰司是大明自古以来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满者伯夷既然敢夺之,便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今年是个好年头,辽东打完了,干脆就去南洋走一走。”   正好,大明水师这几年下来,也把南洋的海盗清理得差不多了,和安南、真腊等国的联系也稳定了。   因为朱见济的规划,水师建设也慢慢赶上了永乐朝的水平。   毕竟要说水上力量,明末那情况,郑成功都能带着人去把当时的航海霸主荷兰人打跑呢!   只要上位者重视,肯为它掏钱,建设起来并不算困难。   国内承平,国库充足,本身又有实力   是时候经略南洋了。   施二姐激动了,“陛下说的对,南洋本就是大明的南洋,不能让蛮夷糟蹋了!”   “臣愿祈天兵南下,以震满者伯夷国!”   朱见济心想,满者伯夷算什么东西。   他这一场打下来,东南亚的那些国家都得好好看看,他们的爸爸长什么样!   在皇帝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封摊开的奏疏,正是安南国关于边民犯事的。   随着朱见济开放海禁,南洋作为传统的海贸场地,各种货船也多了起来。   即便大明水师驻守广州港口,打击海盗势力,但终究无法顾及全部,总有一些漏网之鱼眼馋打劫的暴利,时不时的去南海上转悠,企图抓肥羊。   大明这边也有舍不得给海关交保护费,偷偷摸摸出海的,更加剧了这种情况。   于是广州那边就有官员上疏,给朱见济报告了这件事,“有安南人驾使双桅大船,越过海面,偷捞珠池,劫掠客货。”   朱见济自然下旨,令安南国王管好自己手下的人,不要随意越界为寇。   至于国界线是怎样的?   也不想想,朱见济在乾坤万舆图上连实际上没有大明军力驻扎的蒙古高原都画到自家了,南海能放过吗?   那九段线近的,就差贴越南脸上了。   结果越南对此上疏,只说自己不知道这回事,查也没查出来犯事者,反过来请朱见济别小气,“安南民众多以捕鱼为业,下海者众,不可轻禁。”   虽然奏疏上面说的都很客气,但朱见济前世当键盘侠的时候,可是跟人对线过无数次,哪里看不出其言外之意?   明里暗里,是对朱见济在名义上独占南海表示不满。   广西那边也有官员上报,说有安南国人越境侵占田亩,霸占土地,遭到官府驱逐后,还武力反抗。   这就让朱见济很恼火了。   越南的实力不及朝鲜,仗着跟大明本土遥远,竟然还敢做这种小动作。   真以为朱见济不敢出兵打他吗!   下半年攻略满者伯夷,大明就是要杀鸡儆猴! 第230章 :皇帝接见了朝鲜使臣   接见完施二姐后,朱见济便下旨,让东南和南边的诸多水师预备好出征满者伯夷。   而中央命令一发,沿着海路,用工科院新研制出来的,按照飞剪船的形式特制出来的小型帆船传令,十天左右就把消息传到了相应的地方。   飞剪船在后世本就被人誉为帆船之王,曾经创下过百天内从中国东南到英国伦敦的航行记录,在刻意缩小到只承载四五个人,专门用来发送政令后,更加便捷。   而各地水师接旨后,也迅速整备。   从这一点上看,朱见济对攻略南洋是早有准备的,就差一个理由。   其实他原本定下的出兵理由是对方朝贡不准时,“藐视上国”的。   毕竟满者伯夷在永乐朝也是被纳入华夏朝贡体系中的,还在正统时期跟大明约定了三年一朝,结果后面国内陷入长期的王位争夺战,导致了入贡的不定期。   施二姐的到来,更让他有了征讨附属国的法理性。   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带上七个月的军需所用,依照蒙元时期下南洋征战的旧路线,以李继业为主将,马云为副将,向满者伯夷气势汹汹而去。   要算起来,这还是大明水师重整旗鼓后,第一次正式出征。   之前打击东海和南海周边的海盗,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只是才经历了犁庭辽东、皇室大婚等大事,又匆忙开始海战,这让臣子们有点担心。   大臣们现在已经放弃了阻止朱见济这个爱折腾的皇帝,因为到目前为止,打的都是胜仗,于大明还是有利的,而且劝了,皇帝和五军都督府那边也不会听。   曾经的“铁骨铮铮”,在皇帝掌握了军权后,不堪一击。   真正的反对派,要么被贬官辞退,要么就是去下面,跟随脾气好的仁宣二帝去了。   土木堡之变后崛起了一下的文官集团,在朱见济孜孜不倦的压制下,又变得乖顺起来。   以朱见济的控制,他也自信,自己不会像正德皇帝一样,落水后想找个真能治病大夫都难。   所以臣子对开战的担忧,就变成了财政方面顶不顶得住。   沈固作为户部尚书,顿时站出来表示没问题!   虽然征辽东把今年给军事的预算花了一大半,但还有另外的进账可以用!   别忘了,上半年才让各地的寺庙交了税,有不少实力雄厚的,觉得自己很行,不肯服从,然后就被镇压下去,抄了个底朝天。   自古寺庙多富有。   一不交税二有信徒供养,像和尚庙还有修金身的习惯,简直是隐形的钱袋子。   要不然三武一宗怎么灭佛呢,   还不是盯上了和尚的钱!   而朝廷入手的这些钱,可以算是意外之财,完全可以支撑起下半年的军事行动。   如此,朝臣们在短暂的争论后,便无话可说。   在水师整备待发之时,朱见济又接见了朝鲜使者朴珍樉。   听说这位姓名极具特色的使者因为久久未能受到皇帝召见,差点偷偷吊死在鸿胪寺丞的门口,把后者吓得不轻。   大明天子到底心善,为了救人一命,只好见了他一面。   “拜见皇帝陛下!”   一进殿,朴珍樉便五体投地,抽泣哽咽。   这样的大动作,让朱见济明白了后世南韩电视剧里夸张的肢体表演,原来是有遗传的。   朴珍樉哭哭啼啼的,对天朝爸爸哭诉李秉的过分言论和张懋揭伤疤的事。   他的汉话说的很流利,符合朝鲜统治阶级以说汉语为荣的习惯。   “别哭了!”   朱见济被他吵得头疼,开口便是重话,“李秉是朕钦定的提督,他的话,也是代表了朕的意思。”   “朝鲜阴谋勾结董山,以图辽东之事,朕还没有追究,倒是有脸恶人先告状了。”   朴珍樉趴在地上,“下臣惶恐!”   “与董山联系,乃是我朝世宗之时所为,大王继位后,便跟他断了来往”   “而且下臣被派来朝拜陛下前,我朝大王直言,辽东事清名为大!”   “还请陛下为我朝洗刷冤屈,莫在背负不忠不义不仁的名号啊!”   大明重返辽东势不可挡,女真全族经过了长达三个月的清剿,已经没人敢顶着这个民族的称号行走江湖了。   只要这种高压政策再持续个十来年,“女真”一族注定和以前的肃慎、契丹一般,沦为历史特定名词。   有这样的威慑在,朝鲜再有心思,也不敢强撸虎须。   大明很大,朝鲜得忍一下。   但名声还是得要的。   总不能失了地盘,还被泼脏水。   朝鲜不想自己“双输”啊!   朱见济听闻此言,脸上的表情也和蔼起来,“原来如此。”   “朕此前已经让礼部讲了一番你国之事,对其中缘由,已然是明了于胸的。”   朴珍樉一听,便觉得有戏!   结果又听朱见济说道,“宗系有误的事,我太宗皇帝也曾下旨说明过。只是朕看了你们上的疏,还否认了弑杀四王之事?”   “这”朴珍樉又畏缩下去,呐呐不语。   要说强行给李成桂安排个爹,那的确是假事儿,可后面朝鲜干翻高丽四国君,却是真的了。   宗系辩诬,本就是半假半真。   捕鱼达人朱太祖故意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还列入皇明祖训,就是为了真假掺半,让朝鲜方面难以争论,必须长久的纠缠在这事上,依赖大明。   太宗皇帝当初靖难称帝,第一个来进贡祝贺的是朝鲜,恰好后者也是太宗在位,同样是政变上的台。   双方有了同样的“正统需求”。   朱太宗也对朝鲜投桃报李,下旨申明了下朝鲜王室“宗系”由来。   奈何皇明祖训在上,纵然是太宗也无法更改,只好承诺朝鲜,会在其他的官方书籍里进行更正。   后面大家都知道,太宗忙着征漠北下西洋,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仁宣二帝死的早,正统皇帝乱折腾,以至于当初说好的,又给拖了几十年。   景泰朝修的寰宇通志,关于朝鲜的介绍,还是沿用了皇明祖训里的说法。   可朝鲜方面却觉得,既然明太宗承诺了这么久,近些年来和大明的商贸往来也其乐融融,再提更正,应该不算难事。   李瑈杀侄自立,对正统性更加渴求,便想着“宗系”搞定了,那“辩污”也得跟上,方便他笼络朝鲜的士大夫们。   反正过去几十年了   当初不敢辩污,那是亲身经历过的人还在,难以遮掩。   可现在当事人不是都死了吗!   所以李瑈大胆的在奏疏里说自家杀高丽四王,是“无其实而被恶名”,是被污蔑的!   朴珍樉拿着这奏疏递交大明的时候,心里也是惴惴,觉得有点不要脸了。   现在朱见济亲口发问,更加心虚。   而大明天子果然为了他的无言动怒,“既然要清名,便要认清自己做了什么,坦荡而已!”   “宗系之事,我太宗已然有旨,只要安心等候便是!尔等咄咄不休,至今还说这种话企图蒙骗上国,这不是罪过吗!”   “这是下国糊涂啊!”朴珍樉瑟瑟发抖,心想这差事果然难办,自己当初就该装病不来大明。   在鸿胪寺坐了这么久冷板凳,还要直面天威,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 第231章 :朝鲜要变成大明的形状   好在朱见济也在学太祖捕鱼,本意就是借着这事儿敲打下朝鲜,便见好就收了。   他摆出一副大度姿态,扶腰而立。   “尔朝国政混乱,便把糊涂也带到给大明的奏疏之中,真是可笑!”   “回去告诉李瑈吧,朕定然会尊奉太宗之意,以后于所修之书中更正说法。”   “朕前些日子已经下旨,准备编修《大明会典》,朝鲜等着就好。”   朴珍樉未曾料到会有这般转折,跪在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旁边的马冲瞪了他一眼,“还不谢恩?”   “下臣惶恐!”   “谢天子隆恩!”   朴珍樉直愣愣的在地磕了几个,又见皇帝手拿起了奏疏批阅,便主动请求告退了。   他走出宫殿时仍旧惶然,觉得对着天朝说谎这事竟然轻飘飘揭过,实在梦幻。   难道有坑?!   朴珍樉打了个激灵,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   他揣着一肚子心事跟内侍走在宫里,没有注意自己本来是要走出紫禁城的,却不小心绕了一些路,到了个似是而非的地方,还遇到了个国官员。   对方的补子修的是飞禽孔雀,显然是正三品的中央大官。   只见领路的宦官对其躬身招呼道,“商侍郎!”   “可是去内阁议政?”   商辂不好意思的回道,“此时是中午用膳,空闲之时。”   “本官近来腿脚酸痛,便请了陛下的旨,可在此处走动一番,以做疏解……”   这里还是前朝范围,又是偏僻之所,跟后宫隔了不少距离。   以当今天子对手下打工人的优待,的确做的出允许他们出文渊阁自己活动这种事。   内侍不觉得奇怪,反而为商辂引荐了一下朴珍樉,“此乃朝鲜使者。”   朴珍樉于是把握住了机会,激动的对商辂施礼,“下臣拜见官!”   他看商辂貌似很有空,内侍也没有催着自己走,便又大胆说道,“下臣心中有惑,不知可否和官聊聊?”   商辂和内侍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大方表示,随便问!   中华礼仪之邦,既然远方的客人有问题,他们当然会热情解答。   而等朴珍樉迅速说出心里忧虑后,商辂摆出一副“问题很大”的严肃表情,让前者更加坐立不安。   “实不相瞒,”商辂拱袖说道,“当今天子曾受太宗托梦,但凡太宗皇帝之言,无不遵从!”   “所以更正朝鲜宗系一事,必然无误。”   可你摆出这张臭脸又是怎么回事?   朴珍樉焦虑的心中呐喊。   “可尔朝国君企图蒙骗天朝,自有罪责,只是陛下顾虑,既然应了为尔朝更名,不便在此间予以斥责,以防名不正罢了!”   “当真?”   “必然如此!”商辂扬眉道,“本官侍奉天子多年,自问揣摩圣心的本事还是有一两分的。”   “那就好。”朴珍樉松了口气。   “只是……此时不便,不代表以后不便。”商辂又道,“尔朝国君自立,曾让陛下大发雷霆。”   同样是叔叔和侄子,先帝和当今天子就对朱见濡非常友善,结果朝鲜那边来了个反面例子,自然影响不好。   “等使者返回朝鲜,还应当劝谏国君,疏示歉,再做一些事情,以表诚意为好。”   朴珍樉不停点头,非常赞同。   小国处世之道,本就要“事大”,避免惹怒大国,以招来社稷之危。   他觉得商辂当真是一位有度量又和善的官,头一次见面就愿意为他解读皇帝心意。   他真是个好人!   等内侍不经意的透露出商辂还是大明的三元及第时,朴珍樉恨不得立马给他跪下了。   天才!   在朝鲜的文化圈子里,本就对大明的风物文明极为推崇。   更何况三元及第这事,在大明都是极为少见,搁在朝鲜,都能成天神下凡,普渡人间了。   “那该做什么,以合国心意呢?”朴珍樉谦虚发问。   商辂带着他去找了旁边树荫下的石凳坐稳,拱袖正襟,一派风流,让朴珍樉给自己简单讲讲近些年来朝鲜的情况。   朴珍樉自然知无不言。   他本来就是在朝鲜党政中,被推出来丢脸的——   李秉和张懋的话,还有李瑈的信件,摆明了谁来大明谁就讨嫌。   两班贵人,没一个肯为国奉献的,推脱几番后,把朴珍樉这个没多大背景,出身不高的家伙弄了过来。   就算触怒了天子死在大明,那也没多大损失。   这也难怪朴珍樉在鸿胪寺里焦虑火,毕竟出使国对别人是一种荣誉,对他来说就是催命符了。   看他这名字,是完美的龙套啊!   商辂愿意指点他,就是给朴珍樉一条明路。   “原来如此……”商辂听完朝鲜政局的爱恨情仇后,一摸胡子,“既然尔朝君脉以变,不如做个彻底,以正小中华之名!”   朴珍樉一脸茫然。   商辂只能给他说明白了。   朝鲜国家的情况,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便是下层巨大的文化鸿沟——   朝鲜没有自己的文字,层说汉话写汉字不怕,可下层百姓只会说朝鲜语,基本都是文盲。   为了解决这个割裂问题,朝鲜世宗就下旨“训民正音”,命国中的学者编造了朝鲜文字“谚文”,甚至还制订了一系列规矩以做推广。   这小二十年下来,的确有那么一丁点效果。   但更多的,是激化了士大夫们对于王权的抵制。   因为从高丽王朝开始,半岛的政局中就长期存在“两班贵人”。   这群人跟南北朝的世家门阀差不多,垄断了朝鲜的官位和话语权,下面人根本没有升的机会。   而两班贵人,他本身就可以识字读书,完全没必要使用谚文。   朝鲜世宗的训民正音,从政斗来看,主要目的不在于解决国内的文盲,而在于解决两班出身的贵族。   文化垄断一被打破,两班享受到的特权自然会被分散,加还有一批坚持高丽正统的士大夫们存在以及李瑈夺位造成的动荡,让朝鲜的文化圈子更有腥风血雨之态。   朱见济得知之后,对朝鲜世宗的行为也很不满意——   搞鬼!   朝鲜只能当大明的好狗,有了自己的文字,以后文化大明也不好更深入的控制它了。   他的梦想,可是让全世界都说中国话的!   所以朱见济不在乎朝鲜君臣间的拔河游戏,只想把这个胡闹的“训民正音”给废掉,让朝鲜的老百姓也能享受到“说汉话”这项福报。   但这种话,他不能直接跟朝鲜说。   大明对待附属国的方法,一般是不主动掺和对方政务。   在朝鲜的政斗中,大明得当个“裁判”,这样才好维持自己在对方心中高大的形象。   所以,得引导朝鲜自己去办。   朴珍樉这个人,锦衣卫那边盯了一段日子,对他的心理进行了一番揣摩,觉得此人性格柔懦怕事,没有多大的主见,是一个很好的引导点。   而朝鲜的李瑈也是一个突破口。   篡位到现在都九年了,可两班政斗更加剧烈,他不断的用特权赏赐来拉拢支持者,只要手下人不触犯王权,那做什么都没惩罚。   此时此刻的朝鲜,跟世宗之时已经变了很多了。   既然如此,大明完全可以鼓动他,让他做的绝一点。   朴珍樉听完商辂的话,心里不安,“使平民说汉话,读书识字,虽然有教化之功,可我朝贵人们……”   他们会宰了自己的吧!   “尔朝世宗可以为之,为何今日大王不可为之?”   商辂一句话,却是意味深长。   李瑈,是世宗大王的嫡次子,文宗同胞的兄弟,当年父兄死前,是亲手拉着他的手,请他辅佐下一任君主的。   结果李瑈毒杀侄儿,完全的违背了父兄遗愿,行为极为恶劣。   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应该和父兄分开。   在他之后的朝鲜,也该和此前的不同。   朴珍樉想到这里,不明觉厉,又打了个激灵。 第232章 :夹击东察合台的邀约   “那个爱嫖的回去了?”   商辂虽然对皇帝嘲笑别人姓氏的行为表示无奈,但仍旧乖乖回道,“已经回去了。”   “等他返程朝鲜,再让鸿胪寺安排两个能说会道的过去,把事情定下来。”   朱见济觉得,以李瑈急躁狂妄的性子,对于缔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朝鲜”,还是挺有兴趣的。   何况还有大明这个宗主国背书,可以缓解一下国内反对派的压力。   至于真给人辩污……   朱见济可舍不得太祖皇帝给后人留下来的旧渔网。   修《大明会典》可是一项大工程,起码得好几年才能弄完。   而在此前,朝廷还要修《徽宗实录》、《中宗实录》以及朱见济布置给他们的,用于太学和工科院教学的各种教材。   所以朝鲜还是有得等,等拖个几十年,大明也没必要拿这个老借口去拿捏对方了。   商辂点头应是。   以他三元及第的脑子,能猜到朝鲜举国下都习大明风俗,对自家来说,是有各种好处的。   所以他能放下身段,认真的去忽悠朴珍樉。   那人“天真憨厚”,着急起来便昏了头脑,再者商辂自有天才光环和重臣气质加持,轻而易举就钓了鱼。   “帖木儿来的人如何?”朱见济又问道。   “一切如常。”   哈撒被排到最后一名被皇帝接见,要说憋屈,那肯定是的。   不过他沉得住气,倒没有表现出来,还能跟施二姐、朴珍樉他们聊一聊会见天子的感触。   “这可比次来的那家伙聪明。”朱见济回想起他才登基时,帖木儿派使者过来恭贺,结果又是企图“强买强卖”。   那次虽然没有成功,但仍然恶心的他吃不下饭。   如果不是因为大明和帖木儿中间还隔着个亦力把里,以后打起来指不定需要对方配合夹击,朱见济早就让人套了帖木儿使者的麻袋了。   “朕后天见他,”朱见济让商辂去给鸿胪寺带话,反正等会他还要去内阁整理文件。   “不过要在城郊!”   “朕要带着兵去跟他见面!”   大明出征西域,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目标,可以说从朱见济给他爹献地球仪,让景泰帝注意到西域的广阔土地时,就有了中华重返西域的目标雏形。   而朱见济相信,帖木儿对于亦力把里也有需求,毕竟根据梁白开送过来的情报,这两个国家为了争夺中亚霸主地位,是互相攻击了许久的。   也就是现任帖木儿统治者阿布·赛义德继位,才成功挫败亦力把里。   对于一个在西域立足已久的蒙古汗国,朱见济并不幻想能一口气把它给吃下来,哪怕这两年下来,“聪慧可人”的笃思忒马黑麻已经走了杀功臣这个标准的昏君之路,折腾的亦力把里鸡飞狗跳。   所以他可以接受和帖木儿帝国暂时的平分掉这个国家。   反正他比起卜塞因(阿布.赛义德)年轻很多,完全等得起。   不过对于威压中亚,逼服过埃及马穆鲁克王朝的帖木儿帝国来说,自己是很高贵的。   不是随便谁都能跟它分享战利品的。   永乐之时,帖木儿使者来朝,连跪拜礼都不肯给太宗皇帝表示一个,最后还是等太宗带着他们去来怀“阅兵”后,才肯低头叩首。   可见他们还是“畏威而不怀德”。   不先亮一亮肌肉,他们是看不起你的。   于是在两天后,朱见济以狩猎的名义,带着团营中的精锐部队,在郊外的林场边会见了哈撒,随行的还有乾圣的一系列青年将领。   大明天子穿着一身红色劲装,金带环腰,在马背挂了弓箭,手端着的是一把火枪。   看去非常的英武。   毕竟立业成家后,朱见济已经减肥成功了,光是外形就能把皇帝的架子撑起来。   而常年下来坚持骑马,也让他的骑射水平的确不错,要不然朱见济也不好意思弄出这场面来装逼。   哈撒带队的色目使者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还被安排在了前座,所以醒目非常,时不时就有人打量过来。   不过这位主使面不改色,旁观朱见济的战绩。   京城郊外的林场并不是专业的皇家狩猎之地,在广修水泥路,改善了交通后,这边的野兽就更加少了。   不过即便如此,朱见济还是成功开枪打死了几头野猪。   哈撒很有眼力劲,注意到这位皇帝的骑马姿势非常熟练,拉开弓箭的手臂也显然有力后,便知道这是一位尚武的统治者。   跟此前的大明天子不同。   话说自打朱太宗给中西亚几十国的使臣来了场声势浩大的“阅兵”后,被大明军事力量震慑的帖木儿帝国其实是低了头的,还是当时第一个行臣服礼节的。   奈何后面继位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温柔”,使得明朝的世界影响力和威慑力迅速的收缩,才让帖木儿的使者越来越嚣张,敢于敲大明的竹杠。   好在哈撒来前就跟人打听了一下新皇帝的性格,又见证了几天前大明朝廷对南洋开征的旨意下达,那被朱见济这个考核狂魔磨砺出来的强大动员能力,便十分温和。   “帖木儿的卜塞因,身体还好吗?”   朱见济跑马回来,才跟哈撒打了声招呼。   哈撒抚胸行礼,“回大明皇帝的话,我们的苏丹一切安好,他才四十岁,还可以带着贵族们去狩猎帝国看的猎物。”   “这是好事!”   朱见济也懒得去关注帖木儿帝国内部的斗争是非,还有它在西亚的强大敌国。   只要知道卜塞因还能带着人出去打仗,对国家还有足够的掌控力就好。   于是朱见济骑着马在哈撒面前转了一圈,马蹄踢踏着,手里的马鞭一扬,指着徐永宁说道,“这是大明的定国公。”   “他参与过前朝平定西南叛乱,还有数次北征蒙古。”   徐永宁骄傲的挺了挺胸。   他年岁渐长,当爹以后也留出了胡子,看去就满是豪横之气。   哈撒配合的惊叹,“真是年轻的英雄。”   随后,朱见济又指着朱永、朱仪和张懋他们,为哈撒介绍了一下这些武将的功绩。   像方瑛、宋诚等镇守边关的将领,也没有落下。   “这是王越,任了几年的贵州布政使,朕现在把他调去关西主事了。”朱见济又是指着第一任关西省的主官王越说道,“当年西南叛乱,他可是以文官的身份,立下了不少军功的!”   王越谦虚的拱手,谢过皇帝的褒奖。   “皇帝陛下善于用人,难怪能够有这么多人才!”哈撒继续夸赞。   他在帖木儿也是听说过瓦剌、鞑靼等势力强大的,现在它们都败了,还有不少蒙古人自愿的为大明驯养了牛羊,可见这些将军的厉害。   起码是真能打的!   而年轻的皇帝充满活力和锐气,手下又有这么多能臣武将,会想做什么呢?   “哈撒,帖木儿是个厉害的国家,所以朕也不跟你们打谜语。”   朱见济炫了一把大明此时的人才储备,才认真的对其说道,“大明有意于帖木儿相约夹击东察合台汗国!”   “你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带回去告诉卜塞因,问他想不想做这件事。”   “成,朕就跟他平分西域。”   “不成,那两国的商贸仍旧,大明随时欢迎帖木儿的商人过来。不过西域他还能占到几分,就得看实力了!”   朱见济说罢,抬手一枪,射下了天路过的飞鸟。   炸裂的火药味道都飘到了哈撒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深呼吸了几次。 第233章 :征伐满者伯夷   “我是沟通两国的使臣,既然大明皇帝要给我国苏丹带话,我必然认真的传达!”   哈撒又是抚胸说道。   当年朱太宗的阅兵,曾经让副使盖苏耶丁在回忆录里坦言:“我不得不承认,帖木儿大帝死在东征的路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使他保全了一生的英名。”   而这是帖木儿帝国鼎盛期的臣子对大明的评价。   现在的帖木儿比起最初,已经远远不及,领土缩小,内部分裂势力严重,要不是君主卜塞因足够有能力,也把控不住这场面。   哈撒见证的这次狩猎虽然短暂且小规模,但展示出的风采却和太宗时代非常相同——   军容整齐,步调如一。   火器先进,士卒凶悍。   如果这样的队伍,大明还拥有很多,那正如朱见济所言,帖木儿错过这次机会后,可能就无法染指西域了。   不过事关重大,他这次出使的主要目的还是和明朝约定好“海朝贡”和日后两国商贸等事宜。   约战出兵,并不在他的权利范围内。   “朕不着急,时间还有的是呢!”朱见济笑笑。   从大明返回帖木儿,再谋划好怎么行动,怎么分润利益……都是需要时间的。   要真动起来,估计还得等两年。   他完全等得起。   “陛下,若是真出征西域,那估计又是一大笔开销吧!”   跟着朱见济结束狩猎,张懋这个新进妹夫凑过来跟皇帝说道。   他最近结了婚,倒是勤家持家了起来,注意算账了。   而且西域对于中国来说,的确失去的太久,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样子,不再熟悉。   如此,征讨起来的难度估计比当年打蒙古还难一些。   战线太长了!   环境也陌生!   “钱的事你们不用管,你给我打好仗就行了!”朱见济把人给推开,“固安可是说过了,她喜欢大英雄。”   “你要是打不了胜仗,成了狗熊,到时候可别怪我把固安接回来,重新找驸马。”   张懋闻言,顿时一脸肃然,“这是不可能的!”   “那还不快滚!”朱见济让他赶紧走开。   有后发优势,朱见济才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毕竟想打架却不给军队发钱,后世的崇祯帝跟君士坦丁十一世已经用命验证了结果。   要不然,朱见济怎么会总强调做好预算呢?   这些年来海贸日盛,朝廷收来的关税越来越多,曾经哔哔“海赚不到钱”的官僚已经消失殆尽,根本不敢再睁眼说瞎话了。   其实只要皇帝的耳目去民间转一圈,这种鬼话也骗不到统治者。   虽然有天灾流行,但生产力提高了去,基本的粮食、赋税也能足额的收来。   谁让皇帝自己就有个强大的审计组织呢?   地方不交钱,朱见济自会派人去收。   久而久之,地方曾经有的偷税漏税,还有拖拖拉拉,不肯按时送缴税银入京的事儿便少了一大半。   所以朱见济有底气说,“打仗,他是不怕的。”   他在心里盘算着对西域下手要准备什么,今年打满者伯夷,重设旧港宣慰司后要做的事,结果就被人告知南京方面,轩輗去世的消息。   这个犟老头被朱见济调任南京吏部尚书后,虽然嘴巴一直念叨着朝廷压榨老头子,动不动就疏请辞,身体却还是诚实的给朱见济办好了事情。   有他在,南京官场都挺服帖清净的。   朱见济都习惯轩輗的作风了。   几天前朝廷要对南洋进行征讨的政令传达南京,需要轩輗配合调度附近的水师,这老头又发作了。   “又有事情!”   “真当老夫如拉磨的驴一般吗?”   他对年富吐槽道,“老夫受不了了,这次一定要请辞!”   年富看他骂人挺有劲儿的,也没多想,只当对方又来了脾气。   要说年纪,自己还比轩輗大几岁呢!   结果轩輗当晚就写好了奏疏,扔给相关人员后,连衙门都不去了,直接拍拍屁股返回了老家。   以他的身份,奏疏是能走快递,从海传达京师的。   正好发布动员令的人要返回北京复命,就把轩輗的辞职信给捎,递交给了朱见济。   皇帝还没有批复呢,轩輗那边回家后洗了个澡,伸了下懒腰,就躺在床没了呼吸。   “这个老头,这个老头……”   朱见济听完来龙去脉,对轩輗这忽然的死讯说不出话。   这说死就死的旅行,来的也太突然了。   皇帝只能哀叹,“让礼部给轩老先生选个好谥号,追尊官职称谓,再派宫里人去南京吊唁。”   老臣,   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年富今年好像也七十岁了,身还有个毒疮,一直没能治好,也是个问题。   “调湖广巡抚白圭任南京吏部尚书……”   伤感之后,对轩輗死后的职位空缺,朱见济做出了安排。   白圭在安抚荆楚流民一事也有作为,平定过湖广叛乱,性格坚毅敢为,让他去南京管好那边的官僚商人们,倒是方便。   虽然按照习惯,南京那边的六部已经有养老部门的样子了,可大明终究广阔,东南的确发达。   没有个中央指派的大官坐镇东南官场,到底是不安心。   ……   南方,广州港。   李继业检查了最后一次军需,强调了最后一次纪律,随即扬帆而动。   百艘舰船满载着万人,从广州出发,驶向大明的旧港宣慰司。   这是自宣德以来,大明官方的统治力量,第一次回到他久违的海外领地。   而大明水师几十年来的首次出动,打击目标就是此时称霸南洋的海大国,满者伯夷。   虽然中国的文明、国力长期凌驾于世界之巅,使得中国人看谁都是一副“乡下蛮夷”的样子。   但抛去中华文明这个一出生就熠熠生辉的大奇葩,把其他的国家摆在一块看的话,满者伯夷的实力还是很强大的。   毕竟在灭了以施二姐为首的三佛齐残余势力后,满者伯夷基本可以宣布,自己统一了后世的印度尼西亚范围。   即便在这个广阔群岛之,仍旧保留了无数的酋长,无数的部落,统治体系极为粗糙落后,就连他们的国都都比不大明正常的州府之城……   但的确是臣服在了同一个名号之下。   所以在西方人眼里,满者伯夷这个国家,竟然还能称得“帝国”。   在东南亚这么个地方,也是一方大势力了。   只可惜,满者伯夷动谁不好,偏偏要动大明的旧港宣慰司。   如此一来,引起高等级文明降临,对其进行惩罚,也是自讨苦吃了。   越南方面,得知大明水师出动的消息后,大惊失色,以为对方是要来打自己了。   谁让这些年,在安南君臣的刻意放纵下,和大明的确存在了不少冲突。   好在李继业随后就以主将的名义,对其下了通知,说自家只是去教训一下南洋不臣之国,让安南别紧张。   不臣?   那更吓人了!   安南君臣迅速的调动军队,加强自家的海防,对着路过的大明船队露出警惕的眼神,暗中观察着。   “安南那边,不管管吗?”   副将马云蹭过来,对着李继业小声发问。   他长期在南边工作,对于安南渔民越境捕捞和打劫海商之事,亦是不满。   李继业摇了摇头,“都督府给的话,让我们先打了满者伯夷。杀鸡儆猴之后,不管他们,他们也得怕我大明了。”   在朱见济这个好榜样的带头下,军事面,作为管理机构的五军都督府也流行起了“做预算”。   每次出征最低要实现怎样的战略目标,最高又是如何,都得做好规划,以免浪费兵力和粮饷。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卫所越来越少,募兵越来越多。   士卒也变得值钱了,可经不住随意的浪费。   而且在每年正月的国家财政计划下,军费都是额定的。   今年开战,若是从这次预算里省下了一些,那还能存着下次用,相当于也给五军都督府开了个小金库。   朱仪他们由此也抠搜起来。   不过要是打不赢,那问题就不止是钱了。   “这次出征,务必仿效当年前英国公征交趾之故事,以扬大明国威!”   以张辅来对标自己,可见李继业在海打了几年海盗后,对正式建功立业的渴望有多大。   李继业摁住腰间佩刀,雄心勃勃。   永乐之时,大明征讨交趾,那战略目标可不仅仅局限于摁住越南这片“中华千年所统之地”,还在于威慑东南以及南洋各国。   靖难之战,给刚刚建国几十年的大明的确带来了不小影响,也让才称臣没多久的附属国们蠢蠢欲动。   结果交趾一战,见证了真理后,附属国们就安静了,从此不敢冒犯。   奈何后面宣宗四面收缩,以至于安南独立,大明西南又多出来一只白眼狼,连带着南洋也不受大明控制了。   失去了交趾,就失去了南洋。   但击败了满者伯夷,旧港重归朝廷之手,安南也会跟着回来!   朱见济和他手下的臣子们,都对此抱有十分的自信。 第234章 :针对爪哇的攻略   飞剪船的速度很快。   不过由于这种船过快容易颠簸,船又装满了士卒火炮,所以没有拉满风帆。   在海作战,飞剪船的地位类似于骑兵,以速度和灵活,来对敌人进行骚扰突击。   作为主舰的,还是大明传统的水师大船。   在海跑了十来天,大明的军舰终于来到了苏门答腊岛,也就是俗称的西爪哇岛之。   在这里,还残留着施二姐的势力。   移民多年的华侨和三佛齐人为了躲避满者伯夷的屠戮,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建立了村落。   靠海,有个小港口可以停留船只。   这也是施二姐能够登船来到大明请求援军的基础。   不过百条船,施家的小港口是装不下的,还是只能停在其他地方。   以李继业的想法,天兵一至,那就是降维打击,根本没必要跟满者伯夷的家伙多说话,直接冲过去一顿猛干就好。   但随之而回的施二姐还是想着要来安抚一下自己手下的两千来人。   毕竟战事一起,整个岛都要乱起来。   他们驻地附近也有不少部落,万一有四散逃跑的跑过来,引发祸乱也不好。   在施二姐看来,跟政治体制实际还处在部落联盟状态,生产力仍旧半耕半采集的满者伯夷比,大明肯定是赢定了的。   既然如此,那就得减少些损失。   “大明以后要是重建此地的宣慰司,那就需要以我中华之人为根基筋骨。”   施二姐到底是当过十几年女王的人,眼光还是不错的,“移民定居,耗时不短,且多有花费。”   “当年依附于我父亲手下的,有数万之众汉人,如今虽然四散逃离,但仍留有近三千人留于此地,是一等一的忠义之士。”   “有他们在,有利于巩固大明的统治,还能在之后召集以前流散出去的侨民。”   “而且那些人长居此地,对于岛风物都非常熟悉,还与满者伯夷国的人有血海深仇,可以使其带路,以做围剿,免得天兵因为这地方的气候地形而做了无谓的牺牲。”   李继业听完,也觉得有道理。   虽然他们的定策和犁庭辽东一样,都是“见到个土著就杀”,最起码要在这个西爪哇大岛杀的没人敢来冒犯,但这里的一切,对于大明的士卒而言,的确陌生。   一个不慎,是有可能被阴的。   于是他答应了施二姐的请求,留出一些时间来让他们做人事调动。   在被人称之为“施家寨”的聚居地内,跟随施二姐前去大明的其孙子齐保带着一队士卒过来。   装备精良,并且因为营养充足而长了个大高个儿的明军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   远远看过去,就算领头的是大家熟悉的齐保,也忍不住警惕起来。   这里的侨民已经离开故土很多年了,甚至还繁衍出了两三代人,对大明的军队,已然有点陌生。   “天兵!”   “朝廷的天兵来了!”   齐保边跑边喊,让他大哥齐盛出来。   施二姐年老后,事情基本都交给了这个长孙。   这次出行大明,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事前正式把权力交接给了齐盛,算是交代后事了。   齐盛本想祖母年老远行,皇帝也不知道对他们是怎样的态度,虽然来过这边的使者巩珍说当今天子对海外极有兴趣,并不会计较他们这群人“私离本土,弃家忘国”的罪责,但也十分担忧。   万一海来了风浪怎么办?   万一皇帝不肯帮他们怎么办?   好在这样的想法,在看到兄弟全须全尾的出现于眼前后,便从他心里放下了。   “把这里的人都带走!”   齐保把他奶奶的话传达给大哥,还给他介绍了下身边的几位壮士。   “这些都是朝廷的天兵,肯定能把那群蛮人杀的屁滚尿流!”   齐盛闻言,也不多拖拉,当即下令把聚落里的船和人都找出来,抓紧时间转移场地,还找了些熟悉地形的人,去当带路党。   他们不介意在海漂几天。   按照齐保的说法,按着岛打个两三天,这边的部落就能被清一遍,到时候再登陆也不迟。   不能因为舍不得这点东西就浪费几条人命。   齐盛把事情安排好,又跟着兄弟跑去见了施二姐和李继业马云他们。   祖孙相见,又是一阵感动。   谁知道命运的转折点来的这么快?   此前见大明收缩海防,过去打下来的南洋海贸路线和地盘都被其他势力占据了,他们都以为明朝对下海不感兴趣了。   满者伯夷步步紧逼,海峡对面的满剌加也是趁机打压,他们无非是垂死挣扎。   现在好了,差距明显的船队一到,不用露一手给他们看,长了眼睛的都不会担心大明吃败仗。   “满者伯夷这几十年来都在内斗,十年前,王位还空置过三载。如今在位的君主,称作基利沙瓦尔达纳,并不能掌控住局面。”   本就是松散的联盟,现在名义的大王都是在一片混乱中捡到的漏子,谁能听他的?   齐盛都觉得,他们把脚下的西爪哇岛(即苏门答腊)给捅了个穿,作为王国统治中心的满者伯夷城方面,很有可能都不会受到消息。   “那就先去收复旧港!”   李继业让齐盛分析了一通眼下的局势,还在地图点出来了此时盘踞这地方的几个部落后,便做出了决断。   旧港,又称巨港,是后世印尼的几个主要省会城市之一,当年也是旧港宣慰司的首府所在。   而其本身,便是一处巨大的港口,周围沼泽环绕,水源丰富,非常方便船队对旧港进行直接式打击。   虽然大船可能挤不进去,但轻便的飞剪船很容易能把军队运送过去。   要知道,飞剪船作为舰队的配置,面也是装在了几门大炮的。   齐盛生长在这片地方,还没经历过先祖们的光荣时代,基本一出生就在跟满者伯夷的人打架,所以对这边人的性格也很清楚。   他毫不客气的指出,“此地蛮夷遇强则弱服,以德礼之则暗怀叵测,唯有以强击之,杀人立威,才是他们认可的方式。之后的事情,大可传檄而定。”   蛮夷,都是这么个德行。   而且后世印尼的坏水,也是从祖宗身传下来的。   施二姐在向朱见济哭诉他们华侨在外的经历时,谈到这地方的家伙都悲愤的差点喘不气——   以中国人温良的民族性格,在自己发达之后,其实是乐意帮扶别人一把的。   所以华侨们定居爪哇岛,并且利用往来的海贸赚到了钱,开发起了脚下的土地后,对于当地土著,也曾经施以援手,雇佣他们干活,教导他们一些大明的东西。   这是真正的文明人。   虽然作为外来者,跟土著相处间难免有压迫和竞争,但绝对比西方殖民者温柔到天去了。   结果等形式一转,华侨势力败落后,不少土著当即倒戈,帮助敌人对华侨展开了屠杀。   当年三佛齐国的近十万国民,不少人没有真的死在敌人手里,却是被曾经友好交流过的土著给干掉了,拿着他们的命去换了征服者的喜爱。   朱见济忍不住想起了他前世的印尼排华运动,都21世纪了,那群土匪还在搞野蛮的屠杀。   简直是祖传的恶心东西!   由此,他嘱咐李继业,可以放肆一点。   反正满者伯夷作为侵占了大明领土的不臣之国,本就该有一个狠烈的教训。   于是李继业下令,由马云带队,分出部分船队,去向旧港,登陆战之后,就采取暴力手段。   也别乱扔尸体,就堆在一块弄成京观,邀请附近的部落来看。   在辽东,强硬如李秉他们也没弄这玩意儿出来,主要是“京观”作为传统的军事艺术品,是需要别人来看的。   看了,那才有艺术品的效果。   可辽东犁庭,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大明的臣子,不至于拿这艺术去吓唬自己人。   可爪哇岛这边,却是很适合传播这种艺术。   蛮夷嘛,   发展到现在,可还保留着拨人头皮,挂人脑袋当战利品的习惯。   京观,想来他们应该会一下子习惯的。   而李继业方面,则是带着另外的部队,沿着大岛,清理面的死硬派。 第235章 :光复旧港   “……真是顺利。”   马云那边,矮小精悍的将领换了方便在这种炎热地方作战的便衣,只是配了火枪跟大刀,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感叹。   负责带路的老刘也比较惊讶。   没想到旧港这么重要的地方,满者伯夷竟然没有专门守卫的人,让他们长驱直入,都快登岸了。   在来之前,他们还以为自己需要跟对方打个几回合,才能抢滩登陆,转战地面。   不过再想想,以当地蛮夷的性格,但也不是做不出毫不设防这种事。   不是因为他们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建立城市防卫系统,八成是由于他们本性中的懒惰和自大。   越靠近赤道,那水热就越发充足,植被也丰富的超出较之,出乎高纬度地带的人想像。   像吕宋那边的移民就曾经抱怨过,自己在老家失去土地沦为破产人士,被迫离乡背井,结果来了吕宋,岛的土著却是放着能一年三熟的肥沃土地不管,成天躺吃——   热带的各种水果和可食用植物,让他们不用耕作,抬手就能摘到果实填饱肚子。   这跟大明本土每年都在和老天爷作斗争的农民们完全不一样。   而吕宋尚且如此,比之面积更大,资源更丰富的爪哇岛就更不用说了。   不用为食物来源忧愁的优越环境,没有在这里养出勤劳的人民,反倒是让土著们习惯了懒惰。   随处都是食物,不种地又饿不死。   再加满者伯夷是这片地方的第一大国,没人敢来跟它打,自然也就让旧港方面的管理者觉得没必要花功夫去搞防卫工程。   旧港附近的沼泽,本就是天然的防护罩。   即便起初有一些,但在国内几十年的混乱下,也早就被沼泽腐蚀得成为朽木了。   所以马云他们,能以一种梦幻的速度,来到旧港。   “蛮夷之辈!”   也许是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敌人阻拦,也有可能是感叹占了那么大地盘,统治手段却还是如此落后,马云登岸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土著们表示鄙视。   就这水平,野猪都比他们有杀伤力!   起码野猪有足够的警惕性,哪里会让敌人轻松出现在自己附近?   不过要是他知道,在后世历史的西方强盗曾经有过十几个人就覆灭一国的例子,估计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轻松深入而无语了。   “省着点弹药。”马云对跟随而来的百多人嘱咐道。   此地的气候湿热非常,土著们一般不穿衣服,冶炼钢铁武器的水平也低下,拿刀砍都能轻松砍倒一片。   没必要浪费珍贵物品。   手下自然应是。   随后众人一齐行动,在几乎全是漏洞的“旧港城”里走着。   老刘看了,又是一阵伤感。   旧港在华侨手的时候,建设还算完备。   如今沦为蛮夷控制,别说防卫系统了,就连城里也一塌糊涂,处处是脏污东西。   不过没等他伤感多久,自家就被发现了。   毕竟统治水平再差,土著们也长了眼睛,不至于认不清敌我。   于是单方面的冲突一触即发。   土著们端着自制的长矛前,企图对马云等人进行围剿,结果那木制的长杆轻易的被砍断,矛头落地。   没枪头怎么捅得死人呢?   先是开枪,用这种土著们从未见过的先进武器“装神弄鬼”,让他们以为天神降下神罚,手足无措了,再用刀剑箭弩对着那些**身的蛮夷一阵输出。   正如老刘等侨民所言,此地夷人根本没什么组织力和团结性,见最开始围去的几十个人瞬间扑街,来者手里还端着能发射神火的奇怪东西,立马一哄而散。   老刘赶紧跟,用当地土话大喊“投降不杀”,又鼓动起一些奴隶,让他们进行“下克”的运动——   这些奴隶有很多曾经是三佛齐统治下的民众。   当年施二姐他们战败逃散,有不少原旧港人就被抓了起来,直接当成奴隶使唤,甚至还有华侨。   所以他们对老刘的话反应激烈。   杀人,   在这个地方是很常见的。   特别是当新的势力以不可阻挡的姿态进入时,再怎么反抗也是无用。   不如躺倒享受。   整个印度尼西亚群岛,从很早以前就有诸多部落、小国混战,旧港也算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欢迎新统治者,这里的人还是很会摆姿势的。   马云用一种他自己都没敢想像的迅速,攻陷了这座被糟蹋的恍若大明某个乡下镇子的旧港城。   然后,就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制造艺术品。   由老刘和其他的带路党指认,将原本就是大明宣慰司统治下的人分出来,还有一些从海外来的,暂时性落脚于此的商人,其他的不论男女老幼,统统干掉。   京观。   这种很少见到的艺术品在旧港城通向其他土著村落的道路被堆了起来。   剩下的身体组织,则是被扔到海里面喂鱼去了。   李继业方面,在施二姐等人的指引下,率领主力沿着海岸线,对其中的部落进行围剿。   等到他们干掉了好几个部落,旧港都“光复”数天了,满者伯夷在当地的统治者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进来了条猛虎,正在肆意的屠杀侵占。   对方赶紧的派人去隔壁的东爪哇岛传信,通知首都里面的大王,然后就尝试性报团,对抗一下明军的进攻。   一些还懂点文化的人甚至还如此给己方的联盟打气,“当年的建国者克塔拉亚萨能够击败凶狠的蒙古人,我们也可以击退汉人!”   只是他们忘记了,克塔拉亚萨能从被人追杀到建国,本身就有不少才能。   而能击退蒙元入侵的主要原因,还是这人自己先当了带路党,主动勾搭蒙元干掉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然后立马翻脸攻击的。   克塔拉亚萨跟蒙元的军队混久了,手情报不少,还能哄得蒙元信任,对其毫无防备。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的背刺当然能击退蒙元。   此事之后,满者伯夷的开创者,也是飞快的低头,称臣纳贡,才没有引来蒙古的第二次进攻。   眼下蒙古换成了汉人,可他们没有深得其信任的“带路党”当二五仔,对于其消息也不了解,内乱几十年下,英雄也都被自家人给搞死了,哪里能重铸辉煌?   更何况,还有一些蛇鼠两端的骑墙派在暗中观察。   旧港宣慰司在这边也统治了几十年,还是有残余影响力的。   起码当地某些长寿的土著,是见证了在大明军队来到后,一直被满者伯夷压着打的三佛齐是如何迅速崛起,还攻占了不少地盘的。   他们知道明朝很强大,而自己很弱小。   如果大明铁了心要在这边建立起长久统治,不是像以前那样,弄了个宣慰司就走了,那反水是肯定要的。   打?   打不过啊!   背刺队友才是最好的苟命办法好吧!   至于满者伯夷?   等西爪哇大岛被汉人控制了,那边能不能顺利组织军队来反击都是问题呢。   现任的大王手里仅存的权力,还跟他老婆一块分享,是个显然的懦夫。   眼下距离原历史,满者伯夷国的覆灭,也就剩下十来年了。   只要大明表现的够强硬……   而在使用骚扰钓鱼战术,把沿岸的部落给平掉,又将满者伯夷好不容易调动出来的水力量给送到海里喂鱼后,李继业觉得对方的反抗力度小了,八成是被打怕了,便令人传信过去,给他们一个限定的时间。   “愿为大明臣属者,责令两天内赶至旧港所在,以示服从!”   “逾期不至者,天兵讨之,其名不存!”   换句话说,这是下了最后通牒了。   不赶紧的示好,以后就没有倒戈机会了。   而此时距离大明到来,也就过去了一个来月。   朱见济为他们准备的军粮虽然在途中由于受潮等原因浪费了不少,可还是没有吃完一半。   这意味着,李继业还能腾出点时间来巩固大明在这儿的地位。   两天后,苏门答腊岛的众多部落主来到旧港,以当地的礼节奉部落里象征权力的手杖,对大明表示顺从。   没过来的,自然登了明朝的黑名单,等待着死期到来。   “这么多人头!”   在进入旧港城的路,那没隔多远就出现的一人高京观让部落代表们都心生寒意。   虽然在部落冲突中,他们也有把敌人头颅挂在聚落之外的醒目处,宣示武力强大的习惯,但这么多人头随意的堆放着,其中不少都已经烂的流脓招苍蝇了,更显得艺术制造者的漫不经心。   这意味着,这里的人对他们而言,都没什么值得在乎的。   刀一落,头一掉,就随便的踢几脚,让其滚到同一个地方等着发臭。   而且听说,只是杀这么些人,还没有逼的明军动用他们那能够释放天火的武器。   那种火焰的力量,能够轻松的把经营了好几代的村寨夷为平地。   真是可怕!   幸好老子先称臣了! 第236章 :秋后问斩女真首脑   “旧港回来了就好!”   在秋高气爽的北京城里,朱见济喝完秋天的第不知道第几杯清茶,便收到了这个好消息。   这并不是一件很让中央意外的事情。   所以在简单的快乐之后,朱见济就考虑起了该如何巩固对大明这片在海外的飞地的统治。   “先让李继业把那边的印度教僧侣给处理掉,还有扼制从阿拉伯来的那些人……”   满者伯夷是一个信奉印度教的国家,体制跟印度那边差不多。   也难怪能轻松被打趴下。   毕竟印度的阿三们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没一次反抗外来势力成功的。   满者伯夷作为一个受其影响的国家,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等其将势力扩张到苏门答腊岛面,自然也把印度教带了过去。   而朱见济并不是很喜欢这玩意儿。   大明的地方,搞个印度教算什么?   到时候养一堆阿三出来,谁负责?   作为统治者,朱见济对于手下子民的舆论和思想动向,可是很关注的。   信仰可以自由,但绝对不能影响到政治来!   到了大明的地方,再厉害的神仙魔鬼也得被改造,听他这位“天子”的话,为大明的老百姓服务。   企图干涉政治的,都不行!   马六甲海峡作为中西方海大动脉,是有不少海商往来的。   著名的中西文化二道贩子,阿拉伯人更是在此频繁出没。   根据施二姐所说,不止他们家从施进卿起便皈依了回回教,就连隔壁的满剌加王国也宣布以回回教为国教。   满者伯夷的地方管理者中,不乏有和阿拉伯商人往来密切的。   可见绿教在全世界的泛滥程度。   不过朱见济已经和帖木儿帝国这个典型的绿教政权谈妥了商贸事宜,以后两国海往来,必然会经过马六甲海峡。   要是在那边强硬的清除这些东西,难免会引发冲突。   为了政治考虑,还是留一手为好。   再者南边的回回教还算安分,目前都还在乖乖做生意,不像关西和亦力把里那边,政治力量一强大,就各种“圣战”,打起来个不停。   而且施二姐他们家作为典型的中国人性格,拜神很大程度是“有利可图”才去信教的。   要不是因为阿拉伯商人有钱又经常来做生意,为了拉拢他们,从那群人口袋里掏钱,施家也不至于去信这个外国的宗教。   现在施家有了大明这个坚实的靠山,帆船技术改进后,中央也不可能对旧港方面爱搭不理,所以施二姐当时也很果断的表示,自己可以带领手下的人放弃信仰,皇帝让他们信啥就信啥。   信仰嘛,   除了少部分的真信徒,谁不是做生意图个体面?   “另外,把西爪哇岛改个名字,就叫做……金洲吧!”   朱见济看了下地图,发现东西爪哇岛之间,其实还隔着一个海峡,并不是一个整体。   只是此前汉人起名废,在那边的影响也不够大,为了图省事,便直接以东西二岛称之。   现在大明有意在那边长久管理,自然要有个符合中华气质的名字。   “把往吕宋那边移民的事情先放一放,人都往金洲那边送。”   “还要鼓励些读书人过去,和尚道士也可以过去,开放下度牒的发放,新得的僧道就率先放去海外。反正得把当地的蛮夷教化成我中华的模样……”   没有足够的移民,大明在海外的统治是无法稳固的。   而且同化本地人,也需要大量的本土汉人过去充当“老师”。   大明是要在旧港进行垂直式管理的,不能让其再变成“飞地”。   不在南洋有一块坚实的驻地,那东南亚的附属国们就能背着大明飞起来。   安南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秘书处的宫人们在旁边顺着皇帝的意思写纸条,等会就送去内阁,由阁臣们起草诏令,让执行部门去办理。   “还有,现在是秋后之时了吧?”   虽然今天天气不错,但北方到底冷的早,而且撞小冰河期之后,是一年比一年冷。   秋天的舒爽,也是越来越少见了。   “的确是秋后了。”旁边的马冲回道。   他意会的告诉皇帝,“从辽东抓回来的那群人,还有张元吉他们,是否在这两天处理了?”   在打完辽东后,由于皇帝跟公主要结婚,不能见血破坏气氛,加大明的死刑犯基本都是在秋后处斩的,所以董山的三个儿子,还有李满住父子都还被关在牢里和老鼠做伴。   就算隔壁关着个张天师,也没能从精神安抚他们,让这几位笑着活下去。   毕竟对方信的是萨满,专业不对口,而且张元吉自己的水平也不够。   “都杀了吧,朕带着朝臣也去围观围观。”   朱见济让一个漂亮宫女过来给自己按揉下肩膀,给这群人定下了死期。   他到底是心善,觉得像李满住这样的人,不应该走的过于平淡,便决定一反常态,把人拉到菜市口去行刑,给北京的大老爷们看个热闹,还要和大臣们一块去。   马冲才不会说“怕脏了陛下眼睛”等无聊的话。   虽说行刑,还是以叛国作乱的名义执行,铁定是凌迟腰斩等刑了,看着就吓人,可皇帝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没必要纠结小问题。   只有臣子们在接到皇帝的热情邀请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观人死刑,是否有些过火了?”首辅李贤眉头一皱。   利用“检查工程质量”,成功为大明揪出来了不少豆腐渣工程,获得皇帝赏识,从而登次辅之位的徐有贞当即反驳,就算朱见济没在这边,他也要拍皇帝马屁,时刻以“舔”作为看家本领。   “陛下为天下人的君父,自然要为天下人负责!”   “李满住等人在辽东无恶不作,抓捕残杀当地百姓多至数十万,还强迫我汉家儿郎剃发易俗,给女真做包衣奴才!”   “这等恶心之人,堪称毒瘤,不可对其有任何同情!”   “首辅是跟着徽宗一块去过土木堡的,还从蒙古人手下逃出来过,想来是懂这些蛮夷之辈有多狠毒的!”   总而言之,皇帝亲临刑场,那不叫看热闹,那叫履行明君责任,给罪人钉历史耻辱柱的。   李贤被他一顿话说的,懒得发作。   反正皇帝想做这种事,内阁里的聪明人们哪里会去反对他呢?   在大明朝前无古人的君主集权之下,只要皇帝表现强势一点,手里又有一批为他办事的人,文官们其实是无法对其施加多大影响的。   顶多就是在阴谋之后,让皇帝溶于水罢了。   第二天,在热闹的菜市口,李满住瘸着腿,和他的几个儿子跟条狗似的,被人拖了出来。   董山的三个儿子,妥罗、妥义谟、锡宝齐篇古因为姓爱新觉罗,所以待遇比之更隆重,几乎是在地半跪着滑行到台的。   他们后脑勺的猪尾巴早就被剃掉了,几个光头瑟缩的躲避着旁观百姓的目光,对于刑场,是万般不乐意。   可他们不愿意是他们的事,朱见济只想让自己快乐。   “这就是辽东首恶,瞧着就恶毒!”周围百姓对其指指点点,话语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在犁庭辽东那段时间,朱见济也是注重舆论,把战况都及时下达给民间的。   军队打仗、官员发俸还有宗室供养等等事情,根基都在于从老百姓身收来的各种赋税。   拿了老百姓的钱去花,自然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得让百姓知道朝廷拿钱做了什么。   老百姓有朴素的家国观念,只要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其实也不在乎朝廷多做点什么,浪费点钱。   更何况打的是胜仗,官老爷们这些年办事水平也被磨练的挺有效率,一向被当成猪养的宗室,也出了一个周王牵头的“惠民药局”,免费给百姓治病。   可以说,对这些东西,他们是很喜闻乐见的。   而经过宣传,女真在辽东做的事情,自然也让百姓们大为震撼。   作为一个国际性的都市,北京城里也存在着不少外国人。   比如当年土鲁番的僧人和斗争失败的政客寻求政治避难,都来了北京定居,太学里面也有外国学生。   可谁能想到,就在大明的土地,就是一群宣布臣服大明的家伙,对大明的边民们做出了这等恶事!   可见不狠狠处决掉这群家伙,是无法让其他人明白得罪大明的下场的!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有蛮夷向他们学习呢? 第237章 :皇帝表示百姓的命很高贵   李满住他们被强行摁倒在行刑台,刽子手开始喝酒。   这是必要的流程。   毕竟这次是要当众凌迟女真蛮夷,刽子手也是挺紧张的。   朱见济是个好皇帝,还特批了给人几坛好酒,喝了壮胆。   趁着刽子手喝酒的空档,大理寺作为国家最高法院,派出嗓门洪亮的代表,又把李满住等人在辽东做过的恶事复述了一遍。   如果不是董山死的早,尸体都烂了,朱见济还得把他拖出来鞭尸一通。   老百姓在此前受到了通知,手里头早就准备好了东西,热火头时,就掏出臭鸡蛋往台子砸去,正中董山的三个儿子。   毕竟根据李满住的供词,他很大程度,是被董山撺着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   他也知道,自己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那全家赔命也是应当,只是想求皇帝看在他们家曾经嫁过两个女人去皇家,有过一两分情面的份,能死的舒坦点,莫要折腾。   李满住年纪大了,是受不住的。   见对方态度好,朱见济便给了他斩首之刑,给李满住一个痛快的。   而且还是第一批被行刑的,能死早点,用不着看别人的热闹,和尸体失力后导致的屎尿横流。   董山的儿子和孙子们则要“父债子偿”,替他爹享受凌迟的快感。   “行刑!”   刽子手喝完了酒,满脸通红,眼睛里冒出杀气,光着的膀子挤出肌肉,把人摁倒在砍头的木墩子。   李满住不可避免的抖了起来。   虽然表现出一副“看透了”的模样,可面临马到来的死亡,谁也不可能保持冷静。   他的一大堆后代也是同样的待遇,发出恐惧的抽泣声。   好在朱见济的承诺管用。   刽子手刀子一落,李家十来颗大好头颅同时落地,在地滚了几圈后,眼皮落下,跟尸体一块倒在了血泊里面。   有人前把残骸拖走,扔到一边,等着全部执行完,就全部带去郊外的乱葬岗埋了。   紧随其后的,是其他的死刑犯。   董山家族的人由于判的是凌迟处死,艺术表演的时间长,所以留在了最后面。   又是一阵手起刀落,围观群众里又是一阵看热闹的吆喝声。   北京城里的老爷们见过不少世面,又有“大国气度”的加成,看别人执行死刑,倒是不怎么害怕。   要是觉得恶心了,也不过是偏一下头,缓缓心情,然后又继续看。   看的久了,心里却是莫名生出一股豪迈之情——   叛乱贼子在地方折腾的再厉害又能如何?等朝廷发威,下场只会是如此而已!   太学生里面读书多了,也追捧起了汉唐之时那凌驾于各国的气魄,羡慕那中华使者所到之处,无不服从的场面。   可如今一看,我大明也不差汉唐嘛!   妥罗他们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失去生命活力,已然是克制不住的失禁了。   只是嘴里塞了抹布,长时间没吃过饱饭,也没力气挣脱,只能惊慌的瞪大眼睛。   最后,终于轮到了这群人头。   为了让艺术表演有更好的效果,妥罗他们嘴里的抹布被取了出来。   刽子手还是换刀子。   砍头的大刀被换成了割肉的小刀,极为的锋利。   旁边有人端来了些人参水,负责给他们吊命,以免割着割着,人直接死了,破坏表演。   刀子蹭人皮,血立马渗了出来。   起初,妥罗等人还能强忍住不叫唤,后面却是凄厉出声。   跟随朱见济而来的臣子们都难耐的闭了眼,不忍再看。   只有皇帝神色不变,仍旧是端坐在椅子,手扶腰带,俯瞰下面的血肉横飞。   “朕是暴君吗?”   朱见济忽然偏头问了一句。   周围的臣子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后,李贤拱手答道,“这是处理乱臣贼子,陛下亲临以示对家国社稷的重视,何谈称暴?”   “那就好,”朱见济笑着站了起来,“本以为众位卿家高居庙堂,多年未曾见血,心肠都软了,对这等人也会动恻隐之心呢。”   徐有贞在旁边忿忿,   这是剽窃他之前的台词!   李贤果然是他的终身之敌!   高台的动作,也引起了下面围观群众的注意。   皇帝这是要训话了?   果然,朱见济提着腰带,朗声说道,“今日,朕携众臣来此,亲自监刑,想来总有仁人君子心中有惑,觉得朕性格残暴,见如此场景,仍旧无动于衷。”   底下的人哪里敢说皇帝的坏话,就算朱见济的话的确点出了某些家伙的心思,却是不能直接表示的。   “可朕却坚持做了,为何?”   他拉高裤腰带,冷冷一笑,“便是要昭告天下人,不论是大明还是其他国家的,但凡冒犯我天朝,就会有如此下场!”   “辽东犁庭,不是因为女真一族野蛮,而是因为其为大明臣属,却残害大明百姓!”   “这是朕无法容忍的!”   “唐太宗有言,中华夷狄,爱之如一。可在朕看来,朝廷爱护华夷,华夷也当以礼报之,不然,便是人面兽心之徒,不能以仁义待之!”   “天朝威严不可轻犯,凡有忤逆者,女真全族便是其前车之鉴!”   “南洋的满者伯夷不臣,朕今年已经发兵征讨,已然重建旧港宣慰司,以慑其余意图跳梁之国。”   “不论朝堂诸公,还是四海匹夫,亦当明白我中华不容侵犯之理,切不可只会做仁人君子,却忘了孔圣人以直报怨的教诲!”   “我朝子民的命,还是比旁人高出许多的。”   朱见济说完,就转身而去,留着已经被割了一大半鱼香肉丝的妥罗等人在刑场有气无力,被人强行灌入人参水续命。   朝鲜那边,朴珍樉带着大明派遣的使臣黄宏和沈倩成功见到了李瑈。   姿态英武的朝鲜大王以正式的礼节迎接了两位国使者,又设下隆重的宴会予以款待。   吃吃喝喝到一半,李瑈就借着气氛问起了大明方面的回应。   “陛下要拿辽东,心意坚定,不可能转移,大王还是放弃吧!”   李瑈也知兵事,虽然有点不甘心北土沦为大明掌控,但小国对大国,就得认清自己身份——   虽然太祖皇帝曾经把朝鲜列入“十五个不征之国”的名单中,但后面朱太宗不就变了卦,还在越南设立了交趾布政司吗?   而且朱太祖要是对朝鲜完全信任,又何必将明显的谎话写入《皇明祖训》里面,给后人留下一个拿捏朝鲜的把柄呢?   所以李瑈再怎么不满,面对大明使者明显的不耐烦后,也放弃了纠结领土的问题,转而关心起了“宗系辩诬”一事。   当得知大明皇帝的确承诺修书以做更改时,李瑈松了口气。   只要在他当政期间,能够解决这个困扰了朝鲜数代的难题,那他李瑈就注定是个“明君”!   他会有个好名声的。   本以为这是出使最大的好消息,结果朴珍樉去后面独自汇报之时,又说了皇帝对“训民正音”一事的不满,引得李瑈再次惊讶愣神。   “以臣之见,世宗的训民正音的确是无聊之举,大王不若将其更正,一来可以扭转世宗痹政,二来也可向国内的贵人百姓,以示大王仁慈教化之心。” 第238章 :巩珍到达了好望角   朴珍樉也是有些上进想法的。   遇到难题了,国内的权贵把他推出去当龙套,活的死的都随便,怎么会不让朴珍樉心里忿忿?   而在大明待的那短暂日子里,朴珍樉不仅见到了天子的圣颜,还在放下压力后,认真去体会下天朝上国的风物。   着实比物资贫乏的朝鲜好太多了!   作为一个半岛小国,朝鲜的地形本就是山地居多,适合生存发展的地方小得可怜。   就连国都汉城,比起他在大明经历的地方州府都不如,又小又矮的,地上还没有铺上平整结实的水泥,就是一片稍微平坦点的沙土地,人走两步,尘土就飞的到处都是,跟在大明的乡村差不多。   在没去大明之前,朴珍樉觉得自己能混到汉城里当个不起眼的官员,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汉城自然也是他眼里最豪华最雄伟的城市。   结果现在滤镜破灭,在大明的降维打击下,更让朴珍樉进化成了一个中华的忠实舔狗。   朝鲜国内本就极度推崇大明的文化,现在朴珍樉的转变,也是情理之中。   黄宏和沈倩与之乘船到朝鲜之时,也曾经对其有过指点,让朴珍樉心里的不平衡和野心更加膨胀。   他朴珍樉,又何尝不想做出一番功业,等着出名以后,移民大明呢!   所以他想要在朝鲜爬高一点。   当年申叔舟等人利用“训民正音”一事得到世宗信任,由此成为朝鲜政坛常青树,自己也可以!   虽然朴珍樉也知道,对方也是有真才实学,才有这番成就   可大明天使不是告诉过他了嘛,有没有能力不重要,能让上头的大王舒心才是最棒的!   对于李瑈来说,没什么比巩固他的地位更重要!   “废止这种弊政,的确很有必要!”李瑈沉思之后,面对着朴珍樉期待的眼神,最终点了头。   训民正音这事吧,在国内本就是反对力量极大,要不然推行了几十年,仍旧成果寥寥?   用当时反对派的话来说,“我朝自祖宗以来,至诚事大,一遵华制。今当同文同轨之时,创作谚文,有骇观听。”   “蒙古、西夏之类,各有其字,是皆夷狄事耳,无足道者。传曰: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今别作谚文,舍中国而自同于夷狄,是所谓弃苏合之香,而取螗螂之丸也,岂非文明之大累哉”。   反正就是坚持自家是“小中华”,跟中国同文同种,才能在大明的众多狗腿子中独占鳌头。   一旦有了谚文这种不伦不类的文字,自家就跟蒙古日本那样的蛮夷一样了!   直到现在,汉字还是朝鲜官方的正式文字。   用谚文,那是会被贵人们鄙视,称之为“文盲”的。   废止这玩意儿,可以拉拢士大夫,同时为自己培养一些民间的帮手。   两班到贵族垄断朝鲜的官位,也是很久了   于是李瑈跟朴珍樉一拍即合,决定响应上国号召。   为此,黄宏答应之后会将大明那边用于教人识字的“字典”给朝鲜带几本过来   朱见济之所以能够迅速的培养出一大批识字知数的计算机,很大的程度便是他弄出来了一套基础的认字方法。   他让翰林院的学士们把古代用于标音的音符收集出来,然后按照后世章太炎发明的汉语注音法,参考各方意见,总结出来了大明版的“三十六字母”,用于教导文盲认字。   等到登基后,他更是直接让翰林院以这套音符为基础,编修乾圣字典,收录了上千个民间常用字,疯狂撒钱印刷,推行地方,成功为大明的扫盲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   李瑈他们当然高兴黄宏的大方。   虽然这项运动听起来跟训民正音差不多,但中国的就是好!   在朝鲜的文化圈里,只要跟“中华”沾点边,总是很受欢迎的。   就在朝鲜折腾一轮新的“训民正音”时,一直被朱见济惦记着的巩珍船队,却是正停留在非洲的最南端进行修整。   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船队得到了各方仙神庇佑,没有损坏多少,但一通风浪下来,还是让船员们受惊不小。   为了安抚大家,巩珍当机立断,决定靠岸休息休息。   他们落脚的这块地方没有出现那种浑身黑皮的土著,估计是个无主之地,倒也方便了大家放松。   一些人组织起来去旁边狩猎,或者捕捞海里的鱼填填肚子,巩珍却是摊开被海水打湿的世界地图,小心的勾画着。   他正在对那副朱见济根据“太宗带他马踏寰宇”之梦绘制出的地图进行修缮。   因为理论和实践一结合,巩珍发现地图上面还有不少错误。   比如说他沿着海岸线一路向西去,并没有遇到那个囊括了地中海的奥斯曼帝国,而是在埃及之地,撞到了名为“马穆鲁克王朝”的怀抱里。   那是一个由奴隶阶级篡位而建立起来的奇葩政权,如今也正处在内战频繁之时,王座上面经常换人。   要不是巩珍手里带着大明皇帝和帖木儿帝国卜塞因分别开具的通行证,还有一路行来各国给出的证物,只怕就得被埃及给扣押在那边,不得脱身了。   对于马穆鲁克王朝来说,帖木儿帝国多次击败过自己,算得上“宗主国”地位,对于从它那边来的使者,还得到了统治者的手书认可,必须得谨慎对待。   而大明的面子,他们也是必须给的!   不要觉得马穆鲁克王朝远在埃及,就跟大明没有关系,其实并非如此。   太宗永乐时期,除了郑和下西洋之外,在传统的陆路交流上,也没有落下。   太宗皇帝派遣当时的外交家傅安多次远行帖木儿和东察合台汗国。   此人跟前辈苏武一样,经历了被扣押、被追捕、被排斥等等事情,最终成功的说服了两个中亚大国对明朝宣布臣服。   而在此后三十多年,长达数代皇帝,傅安不断的往来于大明和中西亚之间,促进了双方各方面的交流。   就在此前提到过的,帖木儿使者目睹了大明阅兵之雄壮,对其低头的事件中,马穆鲁克王朝其实也派出了使者到来,在土木堡接受了太宗皇帝的接见。   埃及方面本来没把大明这个新兴的东方帝国当回事。   在他们眼里,只有曾经纵横天下无敌手,还用马踩死过伟大哈里发的蒙古人才值得他们弯腰跪拜,所以在郑和带着船队到埃及的时候,还被马穆鲁克给拒绝靠岸过,表现的极为不友好。   结果在阅兵之后,帖木儿帝国软了,马穆鲁克也跟着软了,使者回去告知大明的强大后,埃及就开放了和大明的往来限制,态度大为好转。   由于隔的太远,同样是在土木堡之地发生的大变乱并没有传到埃及统治者耳朵里。   所以在此时此刻,这群人仍然觉得土木堡是一个充满了帝国荣耀的地方,大明仍旧是一个靠着亮亮肌肉,就可以“万国来朝”的世界级霸主。   对于从大明来的,久违的官方使者,就算国内动乱非常,他们也不敢轻易下手。   只是巩珍觉得对方家里乱糟糟的,自己的船队上还带着不少珍贵商品。   一时之间可以按耐住贪婪之心,时间一长就不容易了。   谁让隔了个大洋,出点事是很正常的呢?   再加上出行之前,皇帝让他多走走看看,除了原有的郑和航线,也要敢于开辟新航路,所以巩珍决定只在埃及停留短短时日,做了些交易,把接下来的物资补充好后,又继续沿着海岸线南下,直到新大陆的最南端。 第239章 :巩珍越过了天涯海角   本来从大明本土出发,一路来到这边,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起码不会用上一年多的功夫。   可巩珍的船队除了开辟航路,重续郑和荣光的使命外,还附带了外交任务,是需要和途径各国进行交流交易的。   而亚非大陆何其广大,上面分布的国家又何其之多!   一路走走停停,算上进行补给、遇到意外后修整的时间,才让他们走了这么久。   如果现在返航回家,倒是没必要再用一年有余了,可以直接扬帆而回,航程估计会缩减一大半。   但巩珍并不甘心。   他眼下到的新大陆最南端,正是郑和当年航行中,到过的终极地区。   只要他再往前踏出一步,就会见到一片从未在大明的航海图上记载过的天地。   他年少之时就极为仰慕郑和的功绩,现在人近五十,还有机会超越偶像,如何能让巩珍放弃?!   而且朱见济给出的地图,也有不少地方需要修改,要是不根据事实依据调整眼下的世界各国地图,只怕会误导后面下海的人。   好在朱见济对自己的水平也极有自知之明   在巩珍下海远行之前,朱见济不仅抓着人,把自个儿肚子里关于沿岸各国的情况转告给了对方,还坦然承认,   “朕当年于梦中见太宗,随之游览天下乾坤,虽然有幸,却不免年幼懵懂,醒来后亦是记忆有缺故而地图之上,难免有差错,还请卿家多多担待,能改则改,莫要顾念朕的颜面。”   有错就要改正,不能给别人挖坑。   这是朱见济的优点。   再说了,为什么他弄出来的世界地图只叫做乾坤万舆图,不是坤舆万国图呢?   不就是因为他历史成绩不好,根本无法把这个时代的世界各国给清楚指出来嘛!   能够认出奥斯曼、帖木儿,已经是他努力过的结果了。   为了防止自己的无心之失坑到了巩珍这个航海家,朱见济没有在地图上多折腾,除了他认得的几个有名国家外,并没有多余的记载,只是标记出了单纯的地形地貌,还有海上洋流。   后面的几个玩意儿对一个文科生而言,还是可以复制出来的。   毕竟“洋流”本就是高中地理的大章节。   至于各个大陆的名字   这个就交给大明的航海家们去起了。   那些前世的地理名词,到现在就得按照大明的习惯来命名!   所以对巩珍而言,其实他还有个帮皇帝补全世界各国和地理情况的任务在身。   大明本土所在的大陆,自然就被称之为“神洲”了,这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   不过后世的汉语地理名词,也有不少是根据中国人自己的风格整出来的,所以像“地中海”、“红海”等,并没有变。   而他绕过红海后南下的这片应该被称作“非洲”的广袤大陆,就因为其炎热的气候,被巩珍标注为了“炎洲”。   炎洲东部也有几个国家,由黑皮的蛮夷组成,其文明亦是极为落后。   不过他们待人还挺友善,除了见到他们的船队时喜欢大喊大叫,围着他们左看右看外,倒没有多余的攻击举动。   有赖于东炎洲北部受埃及地区的影响深远,其中那个“阿比西尼亚”之国也有不少通晓埃及语的人才,经过几手翻译,勉强能让双方实现交流。   巩珍趁此机会跟这几个黑人国家交换了不少物资,得到了大量的黄金。   炎洲这边,好像盛产黄金啊   这个消息一传回国内,估计得引发大震动。   毕竟大明本土缺乏金矿,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而炎洲背后,又是哪些国家呢?   那些被他们雇佣来的黑人和埃及翻译说,炎洲西部比起东边,要更混乱落后,还有食人族存在,非常危险。   可巩珍就是按耐不住浪起来的心思,想要绕过炎洲角,去看看新天地。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埋怨上了埃及统治者的傻逼。   地中海和红海就隔了那么一点点距离,文明诞生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想到过给它开凿一条运河出来,以至于往来几个大陆之间,还要花不少功夫。   若大明控制这里,那肯定会条修运河出来,然后把控这个人工的海上要道,天天坐等收钱!   哼,   蛮夷的脑子就是不好使!   巩珍边画图边怨念,等到修整好后,才召集大家宣布了自己“越过天涯海角”的决定。   他还是要去新世界走一走。   “船上的罐头要装一批新的,还有豆子也得发起来”巩珍又对人吩咐道,视察起了船上的储备。   对于下西洋,朱见济是非常重视的。   除了在造船和人手上的关注,有点小强迫症的他就连船上应该吃什么都掺和了一脚进去。   远途航行,很多物资都不利于储存,人在海上漂久了,体内缺乏一些营养,也容易出现不测。   好在大明已经出现了玻璃。   朱见济于是命人制作出了简易版的罐头,将烹制好的食物装入玻璃瓶子里,木塞封口后又高温杀菌,配上中国传统的泡菜,倒是极大缓解了船员的维生素问题。   而且中国人的种族天赋就是种菜,船上也建了几个大箱子,装了土当成菜地用了。   “越过这个大陆角,会有洋流往北我们可以乘着这股海流北上,进入地中海。”   “埃及那边的人说,泰西之地小国林立,鱼龙混杂当年东罗马帝国覆灭,其中学者、遗族,大部分都逃去了泰西,也不知道如今剩下多少。”   巩珍还是不忘初心,牢记朱见济让他收集罗马文献资料的任务的。   可惜他西行而来,走过了神洲中西部的其他国家,都表明东罗马亡国之后,大部分国民都因为信仰有别的问题,跑去了泰西。   残留在原本土地上的各种资料也是零零散散,逼的巩珍必须去趟泰西才行。   想那东罗马举国信奉一个名为“东正教”的宗教,跟泰西的天主教倒是同出一脉。   双方间虽然有异端别派的分隔,但比起亡其国的异教回回来说,还是有亲近理由的。   虽然这种信仰争端对巩珍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完全没有必要强求别人只信一个神,但他还是尊重别人选择的。   再说了,东罗马的残余分子们,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停留了两三天后,巩珍率领船队再次扬帆起航,航向转变,向着北边而去。   “从今日起,我便是超过郑和了!”   看着罗盘上的指针换了个方向,巩珍心里豪气干云。   如果王景弘和马欢他们知道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知道会是何等表情。   为了这一刻,吃再多苦难也是值得的!   只是炎洲西部的海岸线过于漫长,巩珍他们的飞剪船在搭完了洋流这趟顺风车后,也在海浪飘摇之间显得颇为吃力。   比起海岸线平整的东炎洲,西海岸的路上还有各种曲折的海角以及蛮夷阻隔,以至于过了两三个月,才成功到达地中海的门口。 第240章 :乾圣五年   在后世的直布罗陀海峡前,巩珍差点激动的落泪。   此时按着大明的时间算,已经到了乾圣四年的末尾,再过几个月,他们就出海满两年了。   这让巩珍和他的船员们怎么不感慨万千?   “等过了这个海峡,就直去罗马那边……”   作为这个时代的欧洲中心,罗马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   不仅仅因为教皇在那边宣布代表耶和华统治人间,其周边地区的经济繁荣也是它受到泰西各国亲赖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东罗马帝国的王族和学者们,貌似都在罗马城中。   “其他的蛮夷之国,不必理会,咱们不要在这群鬼佬身浪费太多时间。”   巩珍心里想的很直接。   毕竟在出行之前,皇帝陛下就对他说过,泰西之国虽然号为文明,可其根骨之中,“匪性极重,不便交流”。   泰西民族的祖先,就是以前南下攻击古罗马帝国的野蛮人,灭亡了先进的文明后,硬生生的把还算干净整洁的泰西洲给拖到了黑暗的中世纪里面,统治水平大为下降。   听说其经济模式还是中国周朝时候的分封井田制,国主任免还得让教皇来……   有此种种,巩珍便放弃了跟其他国家打招呼的想法,决定见了教皇就行。   反正那个宗教头子才是泰西的真正统治者嘛!   可惜想的挺好,现实里却总会遇到意外。   就在船队刚刚靠近海峡,和地中海遥遥相望时,巩珍他们就遭遇了一场性质恶劣的海盗打劫事件。   海盗对他们来说,其实也算熟悉了。   毕竟走了这么远的路,谁还没看过几大波海盗?   真以为海和印度一样平和?   不过这次的意外之处,在于和海盗进行交战的,是一个泰西国家的船队。   依照巩珍此前收集的资料,对面船只高高挂起的旗子,貌似是西班牙国的标志。   而与之交战的海盗队伍,则是在炎洲北部和地中海内,享受诺大声名的瓦尔瓦里海盗。   瓦尔瓦里海盗作为一个被奥斯曼帝国扶持,以及自己还在陆地控制了一片领土的强大团体,在地中海严重威胁着南欧意大利城邦和西班牙的海贸易。   特别是在这个狭窄的海峡附近,时常会爆发剧烈的战斗。   而巩珍他们这次迎头碰的,则是海盗们压着西班牙的船队打的场面,后者的船舷都被打断了,显然撑不了太久。   海盗们也没有忘记观察四周,在追逐慌不择路逃跑的猎物时,自然看到了船体巨大,高挂着大明龙旗的巩珍船队。   他们以为这又是一头肥羊。   虽然对面新冒出来的船队他们没有见过,但豪横久了,也不怕出事。   先打劫了再说!   ……   “还击!”   虽然不想掺和进泰西这边的烂摊子里面去,但对手既然送门来了,巩珍也不可能逃避。   是时候让蛮夷遍地的泰西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世界第一的水师”了!   一路行来,哪个国家不给大明几分面子?   既然这群海盗敢对着挂龙旗的大明官方船队发起攻击,那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真是没想到,踏入地中海范围的第一件事,竟然就要打海盗。   也是无语了。   ——————   “开春之后,要把太学里面的那堆家伙拉出去溜溜,不能一直关在教室里读书。”   在寒冬没有去尽北京城里,朱见济裹着轻薄却保暖的毛衣,正在对今年的工作进行指导。   距离第一批太学生入学,已经到了第三年,等到下半年左右,他们就要被放去地方担任官吏,为大明的发展发光发热。   为了防止出现后世大学生那样,刚出象牙塔就迅速面对社会险恶,以至于毕业生们忙脚乱的局面,朱见济表示“工作实习”是很有必要的。   山东和直隶的一些地方,去年年底又遭了灾,至今还没有缓过来,正好可以让那些在太学里泡了快三年的帝国学子们去体验一下赈灾抚民的艰苦,顺便参与开春后的耕种事务。   谁让太学生们大多年轻,正是浑身活力的时候,在太学食堂和必修的骑射课的培养下,个个都茁壮成长着。   那体魄,不扔去田里拉拉犁实在是可惜了。   “还有武校里的,也要准备送去边关了……”   项忠和李秉这两个老头已经疏抱怨了很多次,说辽东、辽阳和辽西这三个新设立的布政司事情太多,人手稀缺,忙不过来。   次西榜弄过去的几百人说来也是九牛一毛,砸下去后出了几个圈的波澜,就没有动静了。   而且中原和关外情况不同,适应当地的气候和游牧生产体系,也是需要时间的。   哪怕利用纺织业拉动经济,已经慢慢成了北部地方官的常识,但养羊、整理羊毛和修厂子抢占毛纺织的市场……都很考验官吏们的执行能力。   除此之外,这三个省终究是初设,大明在那边的统治还没有足够稳固,还是需要进行半军事化管理的。   蛮夷们在没有足够的教化之前,是需要大明爸爸对其表示关爱的。   于是他们请求朱见济派更多能镇住场子的猛男过去,一旦出现不听话的,就能狠狠教训对方一顿。   蒙古作为大明立国以来的长久敌人,好不容易趁着其内乱的东风把人给打趴下了,可不能再给这群混账重新崛起的机会!   对此,朱见济只能庆幸去年便收了一堆武校学生,眼下也培养的差不多了,倒是可以解一下这燃眉之急。   “关西的路也要快点修,最好修一条连通嘉峪关和哈密的大马路出来,这样就方便调兵了。”   去年和帖木儿的使者哈撒说了下夹击亦力把里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哈撒回国后,卜塞因是如何想法,但朱见济显然是要大明提前做好准备的。   投放军队的一大因素是交通问题。   道路通畅了,那就能节省下很多功夫,中途调度出了差错,也能有迅速回转的余地。   所以从关西七卫被合并成新省,王越被调任成首任布政使后,那边就在大肆修缮道路。   同样的,水泥厂、玻璃厂和纺织厂等等厂子也在那边建立了起来,吸收了不少无业的蒙古汉子进去,缓解了下这个大明最西省份泛滥的拦路打劫问题。   算同时在辽阳旅顺,还有山东青岛修建的港口,朱见济竟然也被某些无聊人士抨击为“大兴土木”了。   奇怪,   明明他登基以后,都没有修过宫殿,生活也一直以简朴著称,怎么就成了滥用民力的统治者了?   朱见济对这些说闲话的民间碎嘴子很不感兴趣,也懒得让东厂锦衣卫的人去查对方了,只是在心里想着,果然是日子好过了,键盘侠都在大明出现了影子。   “启禀陛下,还有各藩属国的使者们……”   商辂及时提醒了一句,让还沉浸在建设大明中的皇帝想起来,他的鸿胪寺里面,还窝着一大堆外国人,等着伟大的皇帝召见呢。 第241章 :东南亚的使者们   去年下半年打了下满者伯夷立威,收效的确不错   李继业率领一万多人成功绕着金洲岛转了一圈,把上面不听话的都打服了,顽固到底的,则是被彻底屠灭,在大岛之上,抹除了其部落所在的痕迹。   在旧港城那无数堆艺术品的震慑下,有幸前来参观的当地酋长对着李继业挂出的大明龙旗指天发誓,绝对臣服于大明的统治下,如果有反叛者,那被做成新的艺术品也是活该。   之后,东爪哇岛上的满者伯夷统治者终于听到了自家西岛沦陷的消息,带着无比的愤怒,拖拖拉拉的组织了几千人的舰队,就要去攻打大明军队。   可惜这群家伙已经各自为政很久了,光是为了个总指挥的位子,就差点弄出个新的内乱来,更别说团结一致打大明了。   加上李继业一边发出上国征讨的旗号,一边派刚刚宣誓效忠过的金洲部落长者前去劝降,又加剧了对面的分散。   李继业以大明使者的身份给了东爪哇岛上的不少酋长承诺,说如果他们从满者伯夷的统治下独立出来,自己会说服皇帝承认其合法地位,将之接纳为大明的藩属国之一。   这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满者伯夷帝国”更进一步的分裂。   因为这个时代的蛮夷都知道,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   大明有钱又脾气好,每一个藩属国给他进贡,都能够收到丰厚的回礼,还不会随便插手自己国内的管理。   甚至在国内动乱的时候,派个人去大明找爸爸哭一顿,还能感受到伟大的父爱。   想当年越南陈朝被胡家人篡位,大明不就站出来为其主持公道了?   虽然后面因为陈朝后裔“中道崩殂”,以至于大明在打趴下短暂的越南胡朝后,“不得已”在其地盘上设立了交趾布政司   可最开始,的确是在支持老陈家的人复国啊!   大明这个宗主国,厚道啊!   自己一个藩属国下的领主,是不配得到大明爷爷这般爱抚的,但要是摇身一变,从孙子变成儿子,那结果就不同了。   于是在军事上被李继业挫败了数次,感觉打是打不过了,酋长们转头就准备起来了自家部落的独立运动。   最后,满者伯夷的淡目太守率先宣布自立为王,自称“苏丹”,建立起来了印尼群岛中,第一个回回教国家。   要知道,满者伯夷本来是以印度教为国教的,可偏偏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吸引了不少们来经商。   为了想办法从这群家伙的口袋里掏钱,淡目地区的统治者也跟施家人一样,转信了回回教。   不过比起施家“老子信教只是为了更好赚钱”的清醒,淡目太守全家转信后,却是越发虔诚,在其统治之下,生活在淡目的越来越多,信仰问题也让该地区和整个国家越走越远。   就算没有大明横插一手,再过十来年,这地方也会宣布自立建国的。   如今不过是提前了十来年罢了。   由此,满者伯夷还没攘外呢,安内的问题就火速成为了国内第一大矛盾。   其国王完全控制不住局面,只能坐视手下的酋长一个接一个的跑去旧港,对着大明的龙旗宣示臣服。   如果不是因为满者伯夷的国王带着老婆连夜跑到了雨林深处躲了起来,指不定就有人立功心切,出卖原来的领导,以换取新爸爸的喜爱。   李继业为此颇为遗憾。   要是生擒一国之主,那就可以宣布自己灭亡了这个国家了。   这是何等的巨大功劳!   不过他这人稳妥惯了,知道在完成基础战略目标之后,再贪功冒进,容易引起意外事件,葬送此前的成果。   热带雨林,还是不怎么好混的。   打南洋的这次,满者伯夷的反抗是小问题,最让大明军士烦恼的,就是当地的气候和茂盛的林子。   一个不小心,染上了疫病痢疾,那就玩大了!   于是班师回朝,以述功绩。   朱见济对其非常大方,让他做了南京镇守使,负责东南沿海的水师军务,马云则是去广州维护南边的海上和平事业。   而跟着他们一块回来的,是东南亚诸多藩属国派出恭贺天朝镇压不臣成功的使者。   大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对南边下手了。   北边的蒙古和女真跟他们关系不大,所以知道大明干趴老对手后,这些国家的震撼并不是很强。   而且大明打蒙古,从本质上来说,证明了大明仍旧在维持“大陆本位政策”,对海洋没多大需求。   这让东南亚的政客们挺放松的。   结果突然来这么一回事,怎能让人不悚然?   大明的国策,又要转为海陆并举了吗?   压力倾斜而来,让人坐不住了。   特别是满剌加王国。   满剌加,又称马六甲,本是起家于马来半岛的一个小国家。   其开国君主拜里米苏拉原来是室利佛逝的王子,国家被满者伯夷所灭后,就逃到了北边半岛上求生,起先还向暹罗称臣纳贡,小日子过的着实不怎样。   但和正在疯狂独立的满者伯夷地区酋长一样,拜里米苏拉很清楚的知道,当孙子和当儿子,哪个更好。   所以趁着郑和下西洋,他跟着船队到了北京,拜见太宗皇帝,得到了大明官方的册封,由此建立满剌加王国,摆脱了暹罗的控制。   借由郑和开辟出来的西洋、南洋航线,位于马来半岛最南端,辖控马六甲海峡的满剌加赚的手脚发麻。   等后面大明内卷,放弃了海外利益后,满剌加更是接手了大明在南洋的大部分商路,还把领土开拓到了海峡对面。   李继业环岛打架,也“不小心”把满剌加在金洲上面的势力给剿灭了。   满剌加王国对此严重抗议,李继业不闻不问,只当有人在放屁。   反正皇帝说了,整个岛都是大明的,还宣布了海峡的归属。   满剌加没有办法,眼见赚钱的金猪被大明抓到了手里,就算势力差距再大,也不得不派人入京,对朱见济进行上诉抗议。   利益驱动之下,蚂蚁也是要去咬大象一口的。   另外,梁白开在走了快两年的路后,终于顺利从西边返回。   随同而来的,还有西亚的使者。   “也好,安排好时间,朕见一见他们。”   朱见济把趴在自己腿上不肯放爪子的肥猫扒拉开,让内阁去准备使者朝觐的事。   旧港收回来之后,大明势必控制南洋。   也该给那群松快了四十来年的小弟们立立规矩了。   “下臣请大皇帝为我国主持公道!”   五天后,朱见济才在椅子上坐下,满剌加的使者立马蹦了出来,趴在地上声泪俱下。   口口声声,都是在谴责李继业的蛮横不讲理,凌辱藩属国。   朱见济淡定的让他喝点茶,别嚎坏了嗓子。   “当年尔国之君来拜我太宗皇帝,所得赐的金印、图册,都只在半岛一角,未曾越过海峡。”   “金洲全境,本就由我朝所设的宣慰司管辖”   “如今你说金洲上有尔国领地,那我大明的宣慰司何在?”   “满者伯夷侵我旧港,故而有今日下场,其国主逃遁雨林不知踪迹,满剌加也想步其后尘不成?” 第242章 :大明对南洋有占有权   “不要以为朕坐在北京城里,就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朱见济每年花自己小金库里那么多钱去养锦衣卫和东厂,还有德云社那群鹦鹉,可不是为了好玩的!   虽然还是比不传言里的“无所不能”,但在近十年的努力下,大明的情报网络的确铺开到了很广阔的程度。   这极大的延伸了朱见济的“视力”。   加马六甲海峡在大航海时代开启后的重要地位,朱见济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满剌加在大明退出海洋后,从中攫取到了多少好处。   以前还有不少官员会念叨“朝廷下海,与民争利,于事无补,浪费国力”……   可等海贸为大明国库赚来的钱越来越多,这种傻逼也当起了缩头乌龟。   皇帝,不好骗啊!   “本来李继业镇守使不说你们的事,朕也就当做不知道。”   “满剌加要是乖顺一点,聪明一点,朕是既往不咎的。海峡那么宽,每天过的商船那么多,大明也不是不能分些好处给大家……毕竟靠海吃海,大家都是要过日子的。”   朱见济起身提了下腰带,俯瞰下面趴着的使者,“可你们不肯松口,就咬准了这件事,让朕想装糊涂都难!”   “现在朕在强调一遍,南洋,是大明的南洋!”   “当年郑和下西洋,可不是为了你们下的!”   “顺则共赢,逆则讨之,没有别的选择!”   他对着满剌加使者说道,“现在朕把话说开了,你是要点脸面自己退下去,还是朕让人把你拖下去?”   “下臣,下臣……”   “拖下去!”   朱见济抬手一挥,旁边的侍卫就把还在高喊的满剌加使者提了出去。   这样的强硬态度,让其余的使者都感觉到了沉重压力。   虽然他们也早就看满剌加不顺眼很久了。   这个小国从开国起,就透着一股阴风邪气——   拜里米苏拉作为流亡王子,在流浪到半岛后,就刺杀了接纳他的当地酋长,等抱了明朝的大腿,就对着原来的宗主国翻脸不认人了。   之后金洲的华侨面对着满者伯夷的步步紧逼,也曾向着隔海峡对望的满剌加求援,以免遭到屠戮。   结果满剌加明面说着接纳,转手就将华侨积蓄洗劫一空,还吞下了金洲的一块地方,霸占马六甲海峡的贸易暴利。   但这并不代表,看着在东南亚作威作福多年的满剌加被大明皇帝如此嘲讽,他们心中不会“兔死狐悲”。   因为大家都清楚,皇帝这番话的打击面有多大。   “安南使者何在?”朱见济又点明了一位。   坐下的越南代表立马心中一颤,站出来道,“请大皇帝训示!”   “回去告诉黎思诚,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让他管好越境的那些家伙。要是他管不好,朕就派兵去帮他管!”   黎思诚作为现任的安南国王,跟朱见济还是同一年继位的,于国家内政还算有点水平。   其人掌权之后,就在国内改革官制,大兴科举,把原本断断续续举办的考试制度固定下来,推广儒家文化。   而越南学习中国的政治制度,也搞中央集权制,这在权力松散的东南亚各国里是非常少见的。   因为越南的气候跟中国类似,四季分明,故而跟华夏文明走的近,蒙元攻陷中原之初,越南当时的君主还在那里哀嚎着要“为中华复仇”。   但其他地区气候却接近于印度,使得阿三哥的文化对暹罗、缅甸等国影响深远。   偏偏众所周知,阿三哥在对外打架,很不行。   所以越南这个模仿了中国的残次品,竟然成了东南亚一霸,还有样学样,强迫邻国对其称臣纳贡。   在幼儿园里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黎思诚未免有些飘飘然,不把大明放在心里供着了。   在此之前,大明和越南就因为边境问题,爆发过不少次地方斗殴。   广西那边的官员对此抱怨连连。   如果交通条件还没有改善,大明西南地区还是被土司盘踞着,那朱见济估计也不会知道,越南这个小国,还有胆子觊觎天朝领土。   因为从广西、云南传消息来北京,实在是太难了。   可现在朱见济不管什么“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强硬要求沿海地区的官员信件,多用快船发送,便强化了中央对西南边疆的信息收集。   对此,朱见济曾经下旨斥责过安南几次。   可黎思诚一边疏推脱,一边放任国内的土民向着大明境内迁移,然后偷梁换柱,鸠占鹊巢。   这已经踩到了朱见济的红线。   他杀满者伯夷这只鸡,不就是为了吓安南这只猴嘛!   “朕言尽于此!”   “尔等回去自己想明白,莫要犯了错误,引来天兵才知道肉痛!”   提高了裤腰带说话就是硬气。   朱见济腰板笔直的用言语敲打了一番这群使者,然后还毫不掩饰的表示,“旧港宣慰司重设,日后南洋的规矩都由大明制定,不要犯了朕的忌讳!”   既然要控制南洋,那往那边增派兵力也是应当的。   金洲那边的人力物力还跟不来,需要持续性的移民扶持,所以朱见济打算扩建广州的造船厂,以制造更多的船只用于军事和商贸。   到时候,不用皇帝亲自敲打,南洋各国自然会安分守己,知书达礼了。   至于造船所用的木材,那也是很方便获得的。   南方本就水热充足,金洲和琼州岛面长了不少大树,就地砍伐就地使用,省时省力。   这也是朱见济要在东北的旅顺建港的原因之一。   辽东的木材资源也是很丰富的,不用白不用,还能增加当地的就业率呢!   使者们心里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冒犯国,以免跟满剌加的人一样,被毫无尊严的拖出去。   于是他们只能忍气吞声,附和着朱见济的话。   “陛下今日训斥列国使臣,是否有些严苛了?”   宴会散去后,有陪侍的臣子对朱见济小小的提醒道,“我朝礼仪之邦……”   “礼仪是讲究往来的,下尊卑不分,不臣于大国,这哪里算得礼仪?”   朱见济冷声回道,“大明要有国气度,可不能一味容忍纵容他国,当个装聋作哑的管家翁。”   “朕也不做仁宣那样的天子,卿家也不必多劝了!”   仁宣之治的确不错,但国家政策的转变,却让大明走了前宋的老路子。   朱见济表示,虽然这两位都是他祖宗,但自己是被太宗托梦过的。   所以在学习前人方面,必须得尊老爱幼!   可公然暗讽仁宣二帝,也让座下耿直的文官们有点受不了。   这可是你亲爷爷啊陛下!   “内阁和六部要忙正事,不要总惦记着朕说了什么……”   朱见济打断了企图为仁宣说两句话的文官,转头叮嘱起了李贤和徐有贞。   “物价局、水利局和交通局要在地方州府建起来,人和事都要多多注意……这段时间还是要辛苦一下诸位爱卿的。”   总派中央的人手下地方视察工作,这对朱见济来说太麻烦了。   加封建王朝的体制下,对于事物权责划分本就不及后世详细,地方官员很多都是各种事情一把抓,无法将全部精力放到治理地方去。   所以朱见济在思考一阵后,决定增设几个地方机构,方便办事和追责。 第243章 :太学生下乡运动   眼下大明走在正轨上,除了老天爷不给面子,每年都喜欢弄几场天灾出来祸害人外,朱见济自我感觉,是符合一个正常王朝发展规矩的。   按照前面历朝历代的经验,一个政权建立后的七八十年左右,当迎来一个盛世。   因为大多王朝开国之初,政治清明,一路打拼上位的君臣脑子也清楚,能力强大,很容易就能安抚住从战争泥潭里走出来的百姓。   休养生息、劝课农桑、积蓄国力这是立国时期的主要基调。   等到二代三代皇帝上位,一边继承先帝政策,一边做出些许调整,国家就能迎来一个迅速发展的“治世”了。   就像大明朝的“仁宣之治”,还有汉朝的“文景之治”,本就是抚民政策推行几十年后,厚积薄发的成果。   而经历过如此的几十年后,应该是要更上一层楼,铸就巅峰辉煌,以成“盛世”的。   毕竟“治世”只是说明国家情况稳定,百姓没有大面积的受灾,挣扎在痛苦中罢了,在对外方面,可能还会存在着强大的竞争对手。   如大明的蒙古,汉朝的匈奴。   而“盛世”却是意味着经济文化和国力都到达了高峰,同时也击败了敌人,成为了该国所在文明范围内的中心。   以此类推,大明朝的盛世本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到了。   但这不是天降奇才朱祁镇了嘛!   那一大波见了鬼的操作,直接把朱见济这个大伯送上了历史帝王的倒数位置,保二争一,蔑视赵家三姐妹。   后面光是为了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就献祭了朱见济他爹和不少老臣子。   到了如今,这个属于“明朝”的盛世,也该到来了!   不过朱见济是个很注重实际的统治者。   “乾圣”可以有盛世,   可鞑清的“康雍乾”也有盛世啊!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沉浸在天下太平,没有爆发大规模起义和人口增长的快感里,最后让他的盛世也变成“吃糠喝稀”的样子。   天下兴亡反复多少次,可老百姓的日子差不多只保留在一个水平线上,还是在受苦。   朱见济和一些地方的农会管理者有书信往来,是知道此时农民情况的。   虽然集中生产让他们少了很多负担,可下面人还是希望朝廷能给自己多贷一些粮款和农具,以便度过荒年。   人,是很难胜天的。   更何况是在小冰河期里面。   这对于朱见济来说,想要缔造一个他心目中的“盛世”,难度自然比前人更高,要花费的精力也就更多。   而当务之急的,就是保障农业问题。   老天爷靠不住,他们就只能尽力而为的去调和水土。   广修水利,发展交通是极有必要的。   所以朱见济对朝廷机构进行了调整。   “以后专人专事,检查起来也方便。”   权责不明,是懒政怠政的一大因素。   毕竟不能确定这事责任在于我,那皮球就能随便踢,跟击鼓传花似的,随机找人背锅。   去年徐有贞为了讨好朱见济这个大领导,派了自己手下去地方查探基建情况,发现问题后,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气得朱见济直接把人给撸了,随后下定决心再搭一个班子出来。   这并不算“冗官”。   起码李贤他们也是赞同这事的。   只要有过实际的工作经验,有脑子的都会明白真正专家的能力有多重要。   “至于任职的人就去工科院里面找,学了几年出来,总有人才能胜任吧?”   朱见济想着他手底下的人才储备,觉得各种局子建立起来后,应该不会出现空荡荡无人主事的情况。   “臣等遵旨!”   内阁诸臣齐声答道,继续去帮朱见济完善这些新机构的搭建工作了。   新的岗位,新的权力   拿着勺子想往里面捞肉吃的太多了,必须得仔细对待才行!   而在乾圣君臣对国家管理工作进行整备时,太学和工科院那边则是响应皇帝号召,开始了他们的“工作实习”。   用皇帝陛下的话来说,这便是“青年人才下乡,为日后处理各种杂务练手”,需要大家打起精神来应对。   因为等到下半年,吏部就会对这群帝国精英学子们进行整体考核。   不止会看他们在学三年间的成绩和表现,还会根据这次“实习”的结果进行评定。   据说后者在评定过程中所占的比重还很大呢!   所以不管是对学霸还是学渣而言,这都是期末毕业前的最后挑战。   前者拼搏一把,证明自己可以“学以致用”,是个皇帝眼里的好学生,以后还能分配到一个好地方。   后者则是没办法,要想好好走出学校大门,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一入学就成为好伙伴的刘韫和张匂,就是这两种人的代表。   “张弄潮,起来了!”   宿舍里面,刘韫一大清早就起了床,爬下来后开始收拾东西。   等他弄完一看,发现张匂竟然还在睡觉,便跳起来,手越过上方床铺的栏杆,给了人一巴掌。   开春后的余寒让张匂极为留念被子里的温暖,被拍醒后也是磨磨蹭蹭的,不想起身。   但在太学里磨砺久了,他又清楚的知道,违背学校规矩会怎么样。   他们那个祭酒周洪谟,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老头啊!   司业孔公诚身为奉圣公,看上去笑呵呵的很好相处,实际上却是个能下狠手折腾你的。   强强联合的威慑力,让张匂被迫和刘韫一块整理起了包裹。   “我一点都不想下乡实习老刘你说我爹给我起这么个字,是不是傻了?”   张匂一边动作着,嘴里一边念叨。   随着后世的教育方式被朱见济复制到了大明的太学里,并且被学子们接受后,太学生那年轻人特有的骄傲也浮现出来,时常引用文政杂谈上的评语,说自己要在“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为此,张匂他爹迎合时尚,特意给自家的傻儿子起了个字,假装后者是个文化人。   可他看着能是“时代的弄潮儿吗?”   谁不知道他张匂,是靠着捐钱进来的!   “张兄不要妄自菲薄,你最近考试起码都过了线,可见还是能塑造的。”   太学生是真正的“为国储才”,所以就算是捐生这种走捷径进来的,朱见济也没有放弃压榨他们。   能捐钱入学,本就意味着那些人家里不缺财物和人脉。   如此,天然便携带这种优势的捐生们如果去了地方上干活,不管本人水平如何,却是能动用亲朋好友的力量,做出一番成绩的。   哪怕会出点小混乱,但最后老百姓还是能得到点好处的。   这是别人掏钱,朝廷受利。   为了充分利用这一批人,朱见济还鼓励捐生们在学校里找私教补课,降低了对方毕业的分数要求。   有赖于此,当年著名的废物张匂,如今也是能考试及格的了。   “而且你听说下乡的事,也就是嘴上抱怨乡下生活艰难,没有真做什么不像其他人,觉得以读书人的清贵去和乡下农户为伍,是自降身份,找祭酒打报告称病不肯去呢!”   刘韫帮两人检查了最后一遍行礼,觉得没问题后,才拍拍面沉如水的张匂肩膀,“不要担心!”   “在学校里,先生们不是也让我们种过田吗?”   “去了那边,顶多是多挑几担粪水,多搅几堆水泥而已!” 第244章 :太学生下乡日志(1)   太学生的第一次下乡实习,要在直隶、山东和辽阳三个地方进行,为期将近半年。   而且在此期间,很多方面的花销,都需要太学生们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赚取报酬承担。   当然,朱见济这个发起人也不会做的太绝,让学生们被生活负担拖着折腾不开手脚。   柴米油盐,是会消磨掉人身上灵气的。   所以他还是会出点钱支持太学教育实习的。   不过实习所用钱财的最大来源,并非国家拨款,而是来自于捐生家庭   谁让皇帝大发慈悲的降低了捐生的毕业要求呢?   既然领导都对你这么好了,允许你那个成绩拉胯的孩子出来当官了,不意思意思怎么成?   太学里面,对于靠门路和撒钱进来的捐生们也不是很友好,凭自己本事考进来的好学生和这群人很少有混一块的。   对于这种情况,土豪家长们也明白。   所以为了能让儿子在学校里广结人缘,弥补一下“不学无术”的糟糕印象,他们也是乐意出点钱资助学校活动的。   “出发了!”   带队的孔公诚清点了一下自己负责的那一堆人,和其他博士们道别后,便朝着目标地区前进。   他们去了位于北直隶东部的一个乡镇,那里才组建起新的农会,加上春耕一到,有不少事情需要人去办。   正好能让初出茅庐的太学生去历练一番。   有赖于交通的便利,以及孔公诚的催促,从京城出发到那里,也就花费了几天时间。   刘韫仍旧和张匂在一块组队。   毕竟他俩是同居三年的老同学了,搭配起来不用花时间去磨合。   “这什么破地方?我这辈子就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板!”   张匂骂骂咧咧的铺好了床,然后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妈的,还有虫!”   他觉得身上有点瘙痒,伸手往被子里一摸,抓到了只长的花里胡俏的甲虫后,立马跳下了床,吓得花容失色。   想他一个出身富贵的地主家傻儿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刘韫倒是见怪不怪了。   虽然在太学里过了几年好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遗忘了自己农家子的出身。   每次学校里举行各种实践活动,刘韫总是最积极肯干的那一批,不怕苦不怕累。   “没事,这是乡里常见的小虫子,不咬人的。”   他安抚了下张匂,让对方别激动,“夜已经深了,动静太大会吵到别人的。”   虽然没有住到大通铺那边,有幸分配到了一个双人小隔间,但乡下条件就这么好,这里还是新建立起来的农会,就别想有什么隔音效果了。   大家一落地就忙活了起来,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上了,要是再吵吵,估计还能惹来几个气血方刚的猛男上门跟张匂交流下肉搏经验。   于是张匂只能忍着一身鸡皮疙瘩,又把床铺拍了好几下,确定把虫子都吓跑了后,才缩到床脚处小心的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农会里就有人来敲门,把下乡的知识分子们叫了起来。   有农人带着年轻学子们去领工具,预备干活。   事情是有很多的。   比如说最基础的耕种,还有投喂鸡鸭等家禽牲畜,甚至还要人去修房子   随便一件都让学子们有点承受不住。   他们在太学里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读书的,那些实践课偶尔来个一两节,算是调剂品。   现在却是要全天进行,习惯翻书做题的双手得跟锄头镰刀黏在一起,哪里能好受?   但孔公诚这个带队老师都跟着一块干活去了,让学子们连发牢骚的机会都没有。   总不能承认自己好吃懒做,还比不上五六十岁的奉圣公吧?   但遇到问题还是要说出来的。   “为什么不用牛来拉!”   在拉着犁来回十多次后,张匂摁着自己磨破皮的肩膀,浑身大汗。   “因为向朝廷借的耕牛还没有送过来,会里养的是小牛犊,没长大,还不能使唤。”旁边指导知青工作的老农顺口回道。   作为一个才搭起来的小农会,这儿的人都是受了灾逃荒后,被朝廷集中安置来的,本就是白手起家,很多东西都是找当地官府要的贷款。   能有些小鸡仔和牛犊发给他们,已经算是朝廷仁爱百姓,在认真做事了。   “你也别嫌累,这爬犁可是新铁做的,破土厉害要是用我以前的铁犁锤头,还得花更多功夫才能把地翻好呢!”   老农唏嘘一阵,看着田翻的差不多了,就和张匂他们一块撒起了种子,嘴里还在说着,“也多亏了圣天子在位,要不然我这个老东西,哪来的机会跟你们这些读书老爷种地?”   按照过去受灾的经验,一旦风雨不顺,田地歉收荒芜了,农民们是没有多余出路的。   找官府请求赈济,可官府面对那么大的烂摊子,也不敢随意接手,很多官老爷是当了缩头乌龟,得过且过的。   开仓放粮更不是小事,需要报告上级审批后才可以去做。   而等流程走完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饿死。   所以在朝廷疲软无力的情况,自己又没胆子搞零元购的情况下,农民们只能去贱卖田地,从地主手里换取一些救命的粮食和铜板,先熬过荒年再说。   而他们失去田地后,不少人也跟着把自己卖给了地主当佃户苦力,挣扎着继续活下去。   这是很长时间里的老套路了,土地和人口也是在这样的循环里,被人不断的兼并。   幸好朱见济弄了个农会出来。   幸好朱见济有能力把农会强制性的推行到地方上去。   资源被集中在一起,对抗天灾的能力就提高了。   政治上面也在不停的改革,提高官员执政能力,把水利修建和百姓生活情况当做了考核升迁的一大前提,逼着官员去做实事。   以老农的说法,他本是山东那边的流民,被迁移到这里没多久,官府就宣布“以工代赈”,雇佣青壮男女去做事情,老幼则是有免费发放的粥水饱肚。   这让逃荒中的人活下来了不少,也没出现往年饿到吃土的例子。   “这些房子跟田,都是那时候弄出来的你能想象,官府掏钱让我们干活,搞来搞去,做出来的都归了我们?他们是给我们送钱啊!”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到了现在,老农提到几个月前的情况,还是觉得有点梦幻。   “可我看这里的事物都井井有条,不像是灾后匆忙建的啊?”   把田地收拾好了,刘韫和老农蹲在田埂上喝水,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是因为有工科院和农科院的先生们下来过了啊!”老农咕咚干了两大碗清水,咧嘴一笑。   要不是提前见过了那些人,以此时读书人和泥腿子的巨大差距,老农面对着太学生们,态度哪里会有如此轻松自在?   早就畏缩着求他们别动手,自己把活都包了。   “工农科院?他们也下乡?”   刘韫听到这里,惊讶了。   在目前北京城的顶层教育圈子里,太学排第一是肯定的,毕竟它的规模和人数都是首屈一指。   但工科院因为受到皇帝格外的重视,甚至让帝王自掏腰包给人当奖金补贴,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之后,原本的皇庄也在建立十年后得到改组,由当中经验丰富且参与过培育优良稻麦种子的农学专家牵头,成立了“农科院”。   这个新机构一经组建,朱见济就下旨邀请全国各地的种田好手前去交流,自己还亲自坐镇,那场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中华民族骨子里的“农本思想”加持,使得农科院一挂牌营业,就有和两个老前辈三分天下的趋势。   虽然论起人数,工农院加起来都不及太学,但人家知识体系本就不同,也没有走后门进去的,所以在教学质量上,的确让太学生们产生了一点竞争压力。   皇帝去这两个地方的频率,比来太学多多了呢! 第245章 :太学生下乡日志(2)   决定社会发展的根本因素是生产力。   但作为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生产力”对于现实里的很多人来说,都是无法直接看到的,顶多在用到一种新工具的时候,会恍然发觉“这玩意儿真好用”,而不会深刻理解到其作用。   能够承载“生产力”的,是工业和农业。   人类的生命活动离不开吃饭和使用工具,所以工农,是发展的基础。   至于以太学为代表的,授人诗书礼义等等知识的教育行业,却要在更上面一点,属于发展的第二序列。   所以就算有臣子腹诽不已,觉得皇帝过于关注工匠农夫,朱见济也没搭理对方,仍旧我行我素,向着工科院和农科院倾斜了大量的资源。   现在不着急打仗了,不安心发展生产咋办?   而在大明朝前所未有的君主集权之下,朱见济的个人倾向是可以影响很多事情的。   不管是不是企图讨好领导走捷径,这几年里加入工农两院的人的确不少,也弄出来了一些成果和人才。   不过虽然有了皇帝的鼎力支持,两院的师生们也难免混的灰头土脸。   因为他们的实践课太多了。   如果说太学是以文化科目为主,偶尔动手实验调剂一下,那两院就是完全相反。   即便朱见济用后发优势,把后世的初中基础科学内容搬运到了大明朝,可那也只有理论。   什么材料、验证,都需要两院师生自己动手去解决,做实验的条件还需要他们去努力创造。   一些像显微镜和铜铁氧化物的玩意儿还能折腾出来,但再想往元素周期表上摸索就难了。   毕竟老朱家还没繁衍到后面的世代。   理论学的再好,没有实际的东西,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所以到现在为止,两院师生还处在“半工半读”状态,一边辛苦吸收朱见济给他们编撰出来的教材,一边抠着头皮在身边寻找和教材内容相对应的东西。   而在他们眼里,几乎“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进了实验室里,也就是个用嘴去吹酒精灯的水平。   每次朱见济去两院查阅近期的科研成果,也就是靠着帝王威严和后世的眼界在装逼罢了。   遇到好奇宝宝提问题,向着皇帝祈祷答案,朱见济也只能一挥手,让其自己努力,或者挪用后世的理论敷衍而过。   他马上,就要被压榨的一滴都没有了。   再者工农嘛,本就是要扎根基层的。   在两院正式挂牌开学前,朱见济就指派过他们频繁下地方指导工作,教人种地,建工厂。   农会能够顺利推广下去,少不了这些人的功劳。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两院从上到下,基本人人沧桑,严重者犹如后世的土木老哥,饱受日月之精华,仿佛下一秒就能提桶跑路。   在这个小农会迎来刘韫等知青前,工农两院的人才走不久。   他们来前,这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难民聚集地,破破烂烂的茅草房里窝着一群茫然无措的人,等着朝廷施舍一碗拌了菜叶的粥填肚子。   他们来后,人有事情做了,房子和田地也修起来了。   可惜由于事情过多,两院的人无法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只能在帮人搭建好框架后,找几个机灵踏实的教他们接下来该如何做,便又赶去下一个地方了。   有如此珠玉在前,也难怪农会里的人对下乡的太学生们态度平常,一点都不胆怯自卑。   “两院的先生是在教我们做事,现在是我们在教你们做事喽”老农跟念佛似的诉说完了工农两院对自己的恩德,然后对着身边连五谷都难以分清的太学生打趣说道。   刘韫等下乡知青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没敢反驳。   他们这批学子还是比较踏实的。   面对着老农捧一踩一的行为,虽说有点小怨气,但也得承认,自己做实事的水平是比不上两院的。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学就行了!   “你们等会进去收拾鸡舍,不要怕脏臭”   在完成了耕田任务后,老农又带着人来到了会上的一栋小房子面前。   这是农会的“养鸡场”。   由于是仓促间建立起来的,里面养的也多是些鸡仔,所以还有点矮小。   不过这已经是附近最好的建筑之一了。   农会成员住的都还没鸡好呢!   刘韫和同伴们捏着鼻子,认真点头。   可惜事前再如何硬气,等踏入那个充满了古怪气味的水泥房时,他们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家禽的排泄物堆积在一起,那气味可够让人回味的。   刘韫还以为自己靠着农家子的底子,完全能对着鸡群面不改色,没成想还是高估了自己。   鸡仔的叫声在耳边回荡不绝,让人隐隐感到恐惧。   “这些都是安排给你们的任务,要是完不成,今天的饭得扣一半!”老农又在旁边提醒道。   可做了这事,吃饭的胃口也没了啊!   刘韫暗自想到。   只是人来都来了,只能强撑下去了。   他憋着气,嘴巴紧闭,拿着铲子开始给鸡舍做清理。   在孔公诚的带队下,知青们在这个小地方待了近两个月。   在此期间,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田园生活的太学生们被迫学会了搬砖、喂鸡和种地等等技能,手上已经长出了茧子。   像张匂这种富贵人家的孩子忍不住,蒙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了很多次,跟被人糟蹋了似的,差点因为缺氧而在被窝里晕过去。   刘韫也被生活磨砺的没多余精力去安慰好友了,顶多在夜深人静之时,回忆一下在自己的劳动参与下,农会发生的改变。   种下去的种子发起了苗。   鸡群也长大了,扩建的鸡舍还是知青们一砖一瓦弄起来的。   农会里的小孩跟他们熟悉了起来,还缠着知青们学认字和基础算数。   眼下,大明底层的教师资源还是稀缺的,知识青年们临时客串一下教书先生也是正常。   农会里的老人也知道读书识字的好,计算个人贡献点更是离不开这玩意儿,所以也非常支持小孩子跟知青学习。   为此,他们主动和知青们做了交易,帮后者做了些任务,只求让人安心教导小孩。   除此之外,太学生们还跟两院的人碰了次面   工科院的人是来检查当地水利修建情况的,毕竟上面发了通知,等他们毕业之后,很有可能就被分配到新设的水利局和交通局等地方工作,在此之前必须把经验刷起来。   要是以后工程出现了差错,那就问题大了。   而农科院的则是在春耕结束后,负责在各地巡回查看稻麦青苗的成长情况,以免出现大规模的传染病和虫害,防患于未然。   当时三伙人就在耕田旁新挖出来的水渠边上集了合。   比起两院学子,以往更要风度翩翩的太学生们都黑瘦了不少。   他们穿着打了补丁的麻衣,对着看上去,仍旧准备随时提桶跑路的工农两院学子,露齿憨厚一笑。   笑容传染开后,三方人马都憨了起来。   “好哇,好哇!”   带着遮阳斗笠的孔公诚躲在旁边喝水,见状微微一笑。   花了这么久,这群小子身上的浮躁之气总算去掉了。   不枉他年纪这么大,还要承受被皇帝派出来跟年轻人一块干活的辛苦! 第246章 :太学生下乡日志(3)   “等陪着这地方的小孩接种完牛痘,就要走了。”   用已经很熟练的姿势蹲在田埂上,刘韫和张匂闲聊说道。   种牛痘,这是当地官府下的新通知。   据说是皇帝陛下亲自下旨通过的,要求全国各地的惠民药局免费为七岁以下的孩童接种牛痘,以防治天花之症。   成人如果想接种,那交几个铜板也可以。   为此,京城里的太医们也有不少被派遣了出来,前往地方进行巡回诊治,还有宣扬种牛痘的好处   虽然当今天子还没有孩子,可他的兄弟沂王已经带着儿子接种了,没有任何问题,比起以前种人痘还要方便!   所以大家都来占朝廷的新便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些偏远的地方不方便孩子出行,那就让赤脚大夫一个个的找过去,官府会给大夫们发放行医补贴。   这是一项新的德政。   而刘韫他们待的农会,属于北直隶和山东的交界处,位置也比较偏,加上人少走不开,便会有大夫亲自过来。   从昨天开始,农会就在为迎接种痘大夫做准备了。   “现在朝廷管的是真的多啊,连治病都要管”张匂捧着个卷饼啃了两口,就着一股大葱味说道,“以前哪里会有这些事?”   “这说明世道清白嘛!”刘韫感叹。   蹲了一会儿,有人跑过来说大夫们到了,让他们过去帮忙打下手。   种痘,那也是需要做一些文书工作的。   知青们需要登记好接种人的姓名年纪和籍贯,确认无误后交给地方官府。   于是两人拍了拍蹭上泥的屁股,溜达过去,围观种牛痘的过程。   农会里的小孩子不多,也挺懂事的   毕竟是被安置的逃荒人口,不可能有太多老幼跟随。   因为太老或者太小的,在灾荒的磋磨之下,很大可能是先走一步了。   “接种三日后会出现一点红疹子,再后面会长疱。不过没关系,最后它自己会好,结痂完了留一个小疤都是正常现象。”   大夫给小孩种痘完了后,还在细细的嘱咐着大人要注意的事项,让他们不要因为种痘的原发反应而激动紧张。   “不过要是过敏的话,可能会出现一些不良反应,到时候就去城里,拿着今天开出来的接种单子,找惠民药局的人抓药治疗后遗症是不要钱的。”   人跟人的体质不能同一而论,大夫们一路接种过来,也的确遇见过有人对牛痘过敏的。   “那不得又让朝廷多花钱啊!”有农妇抱着刚刚接种完的孩子在一边不好意思。   他们吃惠民药局的东西,目前也吃了不少呢。   作为灾民,他们在逃荒期间是接触过很多脏东西的,以至于后面得到了救助,那后续影响就过来了。   而不管在哪个时代,生病吃药,本质就是在吃钱。   有时候他们自己在心里一盘算,觉得药水喝的浪费,自己能磕绊的活下去,就没必要多让朝廷费心思。   朝廷心疼百姓,   百姓也会心疼朝廷的。   “没事,官府和陛下会给我们补贴的,再说咱们当大夫,治病救人也是应该的。”   “日常喝水记得烧开,有条件就不要喝生水,里面有虫子和疫源,喝了容易生病。”   几个大夫把东西收拾好,就要离开去往下一个地点。   等他们走后,下乡知青们也要动身了。   下一站,是山东的登州府。   跟农会的人依依惜别后,装了一车人的队伍终于去开辟新副本了。   “你们做了两个月的农活,可有心得和老夫说说?”   在路上,孔公诚老神在在的对手下的年轻人问道。   张匂果断回答,“累!臭!脏!”   折腾的他爹都认不出张匂这个儿子了!   孔老头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还嫌脏臭?老夫不也是跟着一块做事的嘛!”   奉圣公都没嫌弃呢!   “天下大治,百姓有福人人称颂圣天子。”有人吹起了当今皇帝。   孔公诚砸吧嘴,“客套话。”   他很严肃的指出,“对待君王不能一味肯定,若是不能使其闻过,那飘然之后,难免不出个唐玄宗来!”   虽然谁都知道当代的孔家嫡传是皇帝的好舔狗,但不当着朱见济的面,这老头还是敢摆出一副清高样子装装逼的。   于是学生只能看着孔老头,期待他的指点。   老头子胡子一摸,架子摆出来了,“我所以存存不舍与所以遗子孙者,心田两字耳。心田若好,何福不长?彼巧取掠夺者,徒为子孙作祸胎耳。”   “汝等今日躬耕,自得百姓之苦。日后为官,还请顾念一方。”   “耕土田是生活,耕心田是修行要时刻谨记,修德修身修心呐。”   众人自然应下。   等到了登州府的威海卫,知青们又有了跟之前全然不同的任务。   孔公诚带着他们去当地的管理部门报道,负责起了文书工作,以及威海卫水师的建设工程。   作为能在朱见济军事改革后保留下来的地方卫所,威海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要青岛、旅顺等港口建好,这里就会成为北方最大的海军基地。   而到目前为止,水师基本也是从这边出发,负责打击盘踞在东海和日本方面的海盗。   这里的风貌,和农会里的庄稼人也完全不同。   同样的初来乍到,   知青们还敢在农会里嫌东嫌西,各种挑事,等被现实教训了才低头做事。   可在威海卫,看着那些昂首挺胸的士卒来来去去,他们愣是没敢多吭一声。   甚至不用孔公诚去催,知青们就主动把事情做好了。   没办法,威海卫这边可是真的军事化管理,比在太学还严格。   一个不小心,还要军法处置。   小皮鞭抽在知青肉上,当场就能给人点颜色看看。   而且他们也没空去抱怨了。   卫所比起农会来说大了不知道多少,事情繁杂且种类广泛,一天下来,吃顿饭都算休闲时光了。   “一卫尚且如此,以后治理州府,也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子!”知青们趴在大通铺上,裹着被子哀叹。   本以为种了两个月的地,自己已经锤炼出来了,谁知道还是累成狗子。   不止手脚酸疼,脑袋也胀痛。   威海卫在任的文职人员不多,囤积下了不少的工作,就等着太学生过来分担呢。   而在办理各种手续的过程中,光是人情往来就够小年轻们喝一壶的。   “这样也好熟悉一下这些杂活,以后为人父母官,也不至于被下面的小吏蒙蔽了。”   科举高中后,进士们只会在吏部接受短暂时间的培训,就被下放到地方任官。   可地方官府上,多有积年老吏,手段油滑,如果新官城府不深心思不够,很容易就被他们带进沟里,架空成一个只会用印的老爷,然后出了事,还得替其背锅,再怎么喊冤也没用。   每年考成官员绩效后,都会对官员的过错进行通报批评,其中有不少例子如此。   这也是朱见济让太学生进行工作实习的原因之一。   不实践,下去了不得被人扒皮抽骨坑死?   他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培养的人才,总不能被别人玩成了傻子。   以后有机会,那些举人和进士老爷们,在正式任职前也得跟着下乡,积累下工作经验。   再教育嘛!   “就是天天吃鱼,有点难受”   靠海吃海。   威海卫这边吃的大多为水产品,到处弥漫着一股水腥味。   卫所的长官也很实在,觉得太学生过来是给自家干活的,上头透露的口风,也是要磨砺他们,没必要多优待,所以能凑合就凑合。   别的不给,   鱼,多得是!   刘韫也觉得每天享受海味,有点过分了,尤其是牡蛎这等滑溜的玩意儿,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口感还奇特。   “不知道孔司业为什么能天天吃”   奉圣公是衢州人啊,又没有生活在海边。   张匂一语道破,“你傻啊这东西壮阳!”   “奉圣公有一大家子要伺候呢,再难吃也得天天补啊!”   原来如此。   那明天自己也得多吃点!   听闻此言,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内地孩子当即下了决心。   在威海卫只待了一个月,工作力度却多了好几倍,让人有种被吸干的错觉。   等知青们登船预备从山东去旅顺的时候,就算是天天吃壮阳产品补充体力,也不免松了口气。   旅顺,是这次实习的最后一站了。   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天地广阔,大有作为啊!”   孔老头补了一个月的身体,面色红润的站在船头甲板上迎接海风,对着学子们不由笑道。 第247章 :大明朝拒绝和亲   “西边来的那些使者都招待好了?”   北京城里,朱见济对着鸿胪寺丞说道。   “都安排妥当了!”   “妥当了就好,都是外来的贵宾,总得带他们见识一下我天朝的风物……”   嘴虽然这么说着,但朱见济一想到为了招待这群人而耗费的人力物力,就忍不住心痛。   可没有办法,不论古今,彰显国力的一大方式,就是拉着旅行团去自家的好地方逛一逛,让人亲眼见识一番。   不然两个国家才接触过多少次,你说“地大物博,物产丰饶”的,对方怎么会一听就信呢?   大明要扩大国际影响力,吸引更多的外国友人来这边经商送钱,最开始也得先倒贴一点出去。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   所以在梁白开好不容易从西边回来,屁股后面跟了一串中西亚国家代表的时候,朱见济便仿效太宗皇帝招待二十余国使臣的旧例,先让人带着对方去国内的几个好地方游玩了一圈。   不过节俭惯了,朱见济没敢像太宗皇帝那样,大手笔的请外国使者在国内免费游乐一年时间,只让他们耍了三四个月,便结束了这次公费旅行。   时间面虽然短暂,而且走的地方也不够多,只是在大明几个著名城市游走了几天,但仍旧给列国使者带来了不少震撼。   繁荣、富饶、稳定……   底层老百姓脸的笑容,是他们从未在自己国民身看到过的。   而判断一个国家是名副其实,还是外强中干,其实看一下他的基层生活也就明白了。   最下面都在有条不紊的生活着,更意味着层的强大。   这是外国远远不及的一点。   在永乐朝之后,大明其实是很少主动和外国往来的。   而且这几十年过去,大明自己在变,国外局势也在变,不少王朝政权更迭兴复,换了人间。   所以对于不少国家的使者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和明朝这个东方帝国接触。   当梁白开带着官方国书,跨过广袤的中亚到他们那儿的时候,还差点被当成骗子抓起来。   后面发现梁白开手里有帖木儿帝国开具的证明,以及招来国内懂点汉语的人翻译了文书内容,才勉强相信这是一国使者,尝试跟其接触起来。   用梁白开自己的话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天生亲和力高,嘴巴又会说话,不端着天朝使臣的架子,只怕还不会那么容易忽悠来这么多代表——   几十年前傅安出使,那可是被扣押过十几年的,何其悲惨!   使者团从陆来到大明,经过嘉峪关,见过大明的武备力量,又听说了这些年来明朝打击四方敌对势力的举动,对其武力值先进行了肯定,给朱见济省了一笔“阅兵亮肌肉”的费用。   现在进一步了解明朝的经济力量,已经有不少使者表示,愿意代表其国跟大明进行友好商贸了。   他们对明朝的很多商品都极有兴趣。   明朝对他们的市场也极有兴趣。   “帖木儿那边怎么说?”   朱见济心里盘算着对外国商品倾销能够赚多少银子,又问起了大明老朋友的动静。   这次帖木儿帝国又派了位使者过来,主要是为了和朱见济商量,他次提出的“夹击东察合台汗国”问题。   原使哈撒也在其中,不过从次的正使沦为了副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做****的人。   听说此人还是帖木儿帝国的军事贵族出身,可见卜塞因也是很看重这次交流的。   鸿胪寺丞低头小声说道,“帖木儿使者有言,说他家大王愿与我朝结盟同讨亦力把里,只是……”   “说吧,卜塞因有什么条件。”朱见济并不意外帖木儿那边有要求。   合作嘛,肯定是要各自付出一点代价,才能合得来的。   朱见济觉得要是能轻松一点收回华夏的西域,那先出点好处也没问题。   大不了以后再找帖木儿要回来。   “……只是想求娶固怀公主!”   按照帖木儿帝国的想法,自己和大明隔了这么远,利益冲突不大,的确可以合作。   毕竟帖木儿帝国是在原来察合台汗国的基础建立起来的,他们对攻打亦力把里有需求——   人家也想搞统一的嘛!   但没有任何条件,张张嘴就说联盟,夹击一个中亚大国,被欺骗的压力还是有的。   何况这些年来,大明转守为攻,对着周边主动发起军事攻击,可见猛虎獠牙又现,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一旦亦力把里被他俩成功划分,那两国之间就没有缓冲之地,变成了接壤的邻国。   到时候双方爆发冲突怎么办?   而且对于明朝重设旧港宣慰司,强行对南洋宣告占有,控制马六甲海峡,也让帖木儿帝国感觉颇为不满。   帖木儿帝国也是一个商贸大国了,陆海都有来自于他家的商人行走。   原本马六甲海峡由满剌加王国和满者伯夷接管。   这两个国家可以在南洋豪横一时,但在真正的大帝国面前就怂的厉害。   帖木儿的商船路过海峡,很少会被两国收取过路费,要交也就交一点点。   甚至南洋回回教能够在这几十年里迅速传播,以至于出现了几个将之奉为国教的小国,其背后也有帖木儿帝国的影响存在。   可等大明今年屯兵移民金洲岛,也开始对帖木儿的商船征收过路费了,还压制回回教在南洋的传播。   明令禁止宗教势力干预政务,还要求任何传教士和长老,都得归于朝廷统一管理,不然就是违法传播,得把人抓去坐牢。   要知道,大明的综合国力可是比对方还高一截的,根本不怕得罪人。   这让帖木儿帝国的统治者气得喝了不少酒。   有鉴于此,他们觉得得见证明朝的诚意后,才能放心合伙。   正好明皇帝还有个妹妹没嫁人呢,联姻正好!   “他放屁!”   当今天子一听,起先的自在顿时没了,锤桌而起,“卜塞因什么人,敢娶朕的妹妹!”   就算对方也是一国统治者,还是帖木儿中兴之主,那也不行!   大明的公主是能嫁给别人糟蹋的吗!   而且卜塞因都四十岁了,固怀才多大?   老牛吃嫩草,他恶不恶心!   卜塞因自己没有皇后?   让大明的公主嫁给他当小老婆吗?   朱见济越想越糟心,脸色冷的让周围的宫人都低了头。   “去告诉****,我大明没有送公主和亲的传统!他们要看大明的诚意,朕可以和他们做大笔的生意,分大笔的好处,但绝对不会拿个女人出去当纽带!”   “不止是公主,任何女人,都不可能!”   ——————   “明皇帝连个公主都不愿意嫁给伟大的苏丹,这是没有合作的真诚!”   使馆之内,****听闻朱见济果断回绝了卜塞因的求婚消息后,也跟着生气。   “我们应该马回去,让苏丹停止和明朝一起出兵的计划!”   哈撒在旁边淡定的给自己调奶茶喝,“我说过了,与其追求虚妄的联姻,不如和大明皇帝实打实的讲条件。”   “我见过那位年轻的君主,看得出他是一位务实诚恳的人……而且他的父皇只有三个孩子留下来,他作为大哥是带着两个妹妹长大的,是不可能同意这个要求的。”   娶个年轻貌美的公主,其实也没什么用。   该起冲突的时候还是会起的。   联姻,无非是想通过凌驾在尊贵皇室血脉的方法,来获得更高的征服感,假装自己处于合作的位罢了。 第248章 :和帖木儿帝国的约定   “苏丹需要战争,你还是放弃和明朝皇帝纠结嫁不嫁公主的问题吧。”   哈撒调好奶茶喝了一口,对着仍然愤愤不平的说道。   帖木儿帝国的统治跟蒙元很类似,顶多是“因地制宜”,把各种工具人换了个种族而已。   粗糙的体制,自然也带来了无限的烦恼。   像中国这样能够长时间保持大范围稳定以及繁荣的政体,在全世界是非常少见的。   帖木儿帝国建立后,其开国君主一死,就迅速爆发内乱,皇帝生前指定的继承人都被干掉了。   之后分分合合,西边的领土少了一半,到了现任苏丹卜塞因手上,才勉强统一帝国的基本盘。   而卜塞因是依靠军功起家的,以帖木儿帝国的情况,他也必须用不断的胜利来维持自己的地位,不然地方上面的军阀和军事贵族们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乖乖跟着他走。   这些年来,卜塞因一直企图把帝国触角重新伸到后世两伊的地区,再临地中海之岸。   可惜对面却崛起了个白羊王朝,其主乌宗哈桑也是雄才大略,把国家治理的蒸蒸日上,力压本家兄弟黑羊王朝,同时还强硬的挡住了帖木儿帝国的扩张,隐隐有一统原来波斯地区的架势。   向西,战事迟迟无法顺利推进,让卜塞因也感到非常焦虑。   他需要胜利!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放下西边,往东边试探试探。   如果能够灭亦力把里,统一察合台汗国,那卜塞因也可以凭借这股威望,好好睡几觉了。   大明不肯跟他联姻,那只是小事。   只要后面签订好军事联盟条约,互相让出些利益,那东征是必然的。   甚至跟朱见济此前对哈撒讲的一样   没人和老子一块干,老子自己去亦力把里搅风搅雨也行!   卜塞因和亦力把里的先王也先不花二世可是老对手了。   当年前者携统一帝国的威势,企图东进,结果被也先不花二世给打了回来,由此使得卜塞因深深记恨,时至今日都没能放下这段仇恨。   所以卜塞因收留了跟也先不花二世争位的大哥羽思奴,打算趁着笃思忒马黑麻把国家管的一塌糊涂的机会,扶持对方上位,让亦力把里先生内乱,再被其侵吞。   由此可见,东察合台汗国的运气实在不好。   同一时期,东西两边的强大对手都对它有想法,偏偏在位的君主还是个不靠谱的。   刺激!   “那你怎么看?”问哈撒,“你是学者出身,比我懂得东西多,你来出主意!”   帝国总得占占大明的便宜才行。   “明朝的船队很厉害,听说他们的船已经可以轻松行驶到红海那边了”   哈撒又往奶茶里扔了块糖进去,“大明皇帝既然说愿意跟我们做交易分好处,那咱们就再提一点要求,等打败东察合台汗国后,让明朝的水师帮苏丹去打白羊王朝!”   作为一个靠着跪舔帝国而兴起的国家,厉害以后反过来攻打宗主国,不止卜塞因,帖木儿上下都对其不满。   但帖木儿陆地上越不过去,海上力量也无法突破白羊王朝的封锁,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干瞪眼了。   如果能把大明拉过来,就算只借用其水上力量,把帝**队送到那边,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闻言,沉思一阵后点头道,“只要明皇帝同意这个,那他们家的公主,咱们也没必要了!”   女人,   多了去了!   虚妄的联姻,的确不比货真价实的利益结盟来的方便。   “我可以嫁去帖木儿的!”   宫里,朱见济被妹子突然拦住,还听得一头问号。   皇帝看着眼前忍住悲伤,伪装坚强的小妹,都快气笑了,“你说什么胡话?”   “谁跟你说的这事?我等会去教训宫里的人,嘴巴不着调,那就让他们的屁股知道知道疼!”   固怀咬着嘴唇说道,“我自己打听来的。”   外国使者组团来大明参观,这对中央来说也算一件值得关注的事了。   而朱见济果断回绝帖木儿的联姻邀请,还放出豪言“大明绝不送女人和亲”的话,自然也入了别人的耳朵。   特别是勋贵之中。   他们去年被带着去帖木儿使者面前走了一圈,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想法,对这次两国会谈,也是深表关切了。   张懋作为英国公,从使馆那边打听到了这件事,回头就告诉了老婆固安公主。   固安一听,便坐不住的入宫找了妹子,又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固怀。   根据“信息转发几手就失真”的定律,等固怀听说的时候,版本已经变成了“帖木儿使者盛气凌人,扬言没有公主就不结盟,皇帝因疼爱妹妹狠心拒绝”。   比起姐姐更要内向温柔的固怀知道后,担心因为自己破坏了国家大计,又蹭蹭的跑过来自告奋勇,表示愿意自我牺牲。   朱见济真笑了,“碎嘴巴!”   “张懋怎么什么都跟固安说!”   回头一定要把这个妹夫好好整一顿,一连吓着他两个妹子,张懋罪过大发了!   “你放心,帖木儿不可能跟大明翻脸的,他们对西域也惦记很多年了。”朱见济拉着妹妹坐下,让她别多想,“再说了,没了它,大明就拿不下西域了?”   莫要小看自家啊!   固怀还是有点担忧,“当年唐太宗那么厉害,也有文成公主入藏”   “那是他傻!为了个天可汗的称号,明明打败了吐蕃还送过去一个公主,做赔本的买卖!”   “再说了,唐太宗也没舍得送自己的亲女儿过去啊,文成公主那是宗室旁支出身!”   “反正这种事情,你莫要掺和,安心陪着母后跟祖母,读书也好玩乐也罢等到你动春心的时候,为兄自然会替你安排一堆青年才俊,排着队给你挑!”   “帖木儿那边要是娶不到我朱家公主就不肯结盟,那这盟友不做也罢,左右不少他们家的几万兵!”   朱见济把固怀哄走了,转头就去传唤张懋,怼着人揍了一顿。   尊重老婆,不代表国家大事也能跟老婆张口就来啊!   固安和固怀两个娇养在深宫里的公主能懂这个?   说出来不是白让她们担心?   “有这个功夫,不如回去早点和固安弄个孩子出来,免得到时候出征西域,她闲着没事瞎操心,天天来宫里跟我哭!”   上次让张懋去辽东,朱见济就被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子给缠的绕路走了。   “你要是没经验,我这里还有先帝留下来的经典,给你一份?”   英国公憋红了脸小声喃喃,然后就拿着皇帝给他的珍藏体操大全回家了。   十来天后,再次接受大明皇帝召见。   这回,帖木儿的使者一转口风,表示上次求娶公主,是因为国内苏丹的皇后去世,他们当臣子的替君主悲痛,不过脑子的唐突之言。   既然大明皇帝也疼妹子,那就当他们没说过这事,结盟可以换新的条件。   经过双方磨搓,最后两国成功签订了一份算得上是“友好通商”的互惠条约,并且订好了在明年出兵亦力把里。   更具体的时间,还得需要两国首脑来确定点头。   反正一切顺利的话,到明年下半年,亦力把里这个夹在两大国之间的蒙古国家,将会表演真正的“两开花”,沦落成强国的养料。   至于大明是否在之后协助帖木儿征讨白羊王朝,则是要在瓜分亦力把里后再行探讨。 第249章 :审计署收工   “跟外国人说好了要做交易,咱们这边也要预备起来,得鼓励海商们走远一点,不要只在南洋附近徘徊。”   “大明的步子,要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在和帖木儿进行了友好商榷后,其他使者那边也搞定了。   有鉴于大明的友好和富强,他们都很愉快的表态,可以促进双方各方面的交流。   脾气好又有钱,这样的合作伙伴谁不想要?   而且经济上面交往久了,以后要是有政治上的问题,也容易谈起来嘛。   不过对于大明来说,在外交上面打开了局面后,自身还有很多方面的不足需要弥补   比如擅长外国语言的人才。   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进一步交流?   朱见济想对别国搞思想文化输出都做不了。   所以四夷馆要加强建设,要培养大量的翻译人才。   在太宗皇帝时期,从四夷馆里走出来的翻译官还是有很多的,其中学子对南来北往的话基本都能说几句,还能做到“信达雅”。   可惜后面的发展,朱见济也说腻了,内卷嘛。   大明只关心自己家的事情了,连主动派遣使者去国外都少有了,四夷馆自然也就荒废了下来。   好在当年培养出来的学子目前还有不少存活,帖木儿方面也友好表示,可以为大明介绍一些语言老师过来。   作为一个商贸发达的中亚大国,国内还有不少人种混居,帖木儿在这方面还真赢过大明一筹。   朱见济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   两国目前是盟友,在合作破裂之前,于一些小方面表达善意,是很正常的。   在宣布要加强大明的外交能力后,朱见济又接见了在地方上徘徊了一年有余的吴敬他们。   过去这么漫长的时间,审计署终于把大明的各大省份都走了一遍,并且完整的回到了北京城。   就是派出去的人明显见老,可想而知他们在地方上经历了怎样的冲击和压力。   而这沉重的负担,皇帝也是早有预感。   要不然,朱见济怎么会在一开始就派定国公等心腹陪同审计署去沿海诸省查账,等人熟悉了流程,才让徐永宁他们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还给吴敬他们留了几百号人护卫?   “这些日子,是真的辛苦你们了。”   朱见济为了给审计署的成员接风洗尘,特意在宫里办了一场宴席,还和吴敬同桌而坐,给老头子敬了一杯酒。   当初用宫里典藏的数学著作钓上来这个大明朝少见的数学家,让他给自己培养算数苗子,现在又这么压榨人家,朱见济的良心都忍不住痛了一下。   可账本这种神奇的东西,没点眼力,还真难看出其中深意,随便派个代表出去,朱见济也信不过。   吴敬主持过一省的田赋工作,本身性格也带着学者的纯朴,有点较真和认死理。   更重要的是,他是自己从地方点名捞出来的,连同进士的身份都是朱见济请先帝赐下去的,跟脚清白,没和别的势力有太多牵扯。   这样的人,领导用起来最顺手。   “为陛下分忧,这是臣应当做的。”吴敬双手接下皇帝递过来的酒,受宠若惊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这忧能分出去,也足以见得先生花费的精力何其之多!”   “朕又不是没有做过账本。”   当年东宫的财政事务,可都是朱见济一手弄起来的。   吴敬可以谦虚,但他这个当老板的却不能当真。   朱见济是个忠厚人呐!   “大明现在稳妥了,可内政方面却不能放松。”   “盛世之下,阴影犹存朕是信不过地方上某些家伙的人性的。”   朱见济跟着吴敬感叹道,“老子曾经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今朕亲身体会了几年,的确是要事事小心。”   “朕是大明的皇帝,朕这儿放松一点,天下就要有一个地方烂掉,就要有一批百姓受罪这是朕不忍心看到的。”   “现在朝廷提高了给官员的待遇,摊子也越铺越大,要是连个账本都算不清楚,那问题就太愁人了!”   吴敬拱手回道,“陛下仁爱之心,实在少有,是社稷苍生之福!”   这话说的可不是拍马屁,算是吴敬的真心话了。   毕竟像朱见济这样喜欢折腾手下官员的皇帝,着实少见。   以前的皇帝强调清廉,嘴上说的多,可实际做的却少,通常是三把火烧完了,也就没有了后续。   可朱见济在当太子的时候就弄出来了“考成法”,严苛到了官员必须要定时定点的上班打卡,错过一点都得予以登记,时至今日从未有过中断松弛。   都察院现在都被他驯化成了一群饿狼,成天就想着如何抓了同僚换赏钱,以至于行政官员闻御史而丧胆,连都察院的大门都得绕着走。   审计署这种东西,以前又何尝听说过?   还派出天子亲军和国公护着他们去清查账目,耗时一两年,对各省的大项目都重新进行了清查,发现有问题后,不论大锦衣卫直接拿人法办,送去给大理寺和刑部刷业绩,以国法论处。   其中光是州府一级的官员,人数就有数百之多,可见决心和力度。   民间的变化更是翻天覆地。   谁让权力被约束住了,百姓的感觉就舒服了?   有时候吴敬也会和某些官员产生类似的想法,就是觉得皇帝何必如此多事?   以朱见济的年纪,正是享受大好青春的时候,收集美女,到处乱跑都算正常,偏偏就盯着当官的不放,累着自己。   要说做出一番功业,以大明眼下的情况,没有内忧外患,甚至还对外开疆拓土了不少地方,皇帝完全可以躺着等盛世自己过来。   到时候四海升平,自然会有好名声流传于后世,以为后代榜样。   做的太多,反而容易出差错。   “不行啊,朕就是要趁着年轻,把能办的都办了,不然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酒过三巡,朱见济也放开了一些,双手搭在桌子上,涨着一张喝红了的脸说道。   谁能保证自己一直不变心?   他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把大明的官僚系统打磨得高效一点,不早点做好事情,难不成还得等到系统再次钝化生锈了,再去解决问题?   “明年还要去打西域,军费又是一大笔钱,朕想想都心疼。”   但打仗是必须的,   大明要骄傲的屹立在世界之巅,不依靠武力不可能。   朱见济心里还想着把后世的大公鸡拿回来呢,国家版图上,总不能汉唐都有西域,大明就没有。   反正老前辈有的,老朱家管理下的华夏也得有!   “养军队也是烦心的事啊,朕让你们从东南走到西北,查了行政官,又查了军营里面的将官其实是在担心有人背着朝廷喝兵血吃空饷。”   天下太平,可军队还是要养的。   偏偏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让油水也变得极为诱人。   要是真有这种情况,那朝廷得亏多少钱啊!   朱见济老早就想着要对西北用兵,这些年大笔大笔的掏钱给那边,提高军队战斗力和搞基建发展,要是被坑了,朱见济的心都要碎了。   “等攻灭亦力把里后,大明于四方便再无敌手了,陛下自然可以缓缓,无需耗费如此精神。”   吴敬想让朱见济放慢一点速度,等一等他手下的打工人。   起码吴老头一直想要提前退休,好去研究他的真爱数学。   皇帝告诉他的那些公式理论,吴敬现在还没琢磨透呢!   “不行,”朱见济闻言摇头,呵呵一笑,“西域收回来后,朕还得给全国一个惊喜呢,哪里缓的下来?”   吴敬对皇帝说的“惊喜”完全不解,只能多吃了两碗饭,以慰劳一下自己。 第250章 :大明的日本攻略   按照朱见济的工作习惯,既然决定了要在明年打一场大的灭国之战,那从今年起,基本上不会再对外有大动作了   战争的频率不能太高,三年抱两就够了,总得留出点时间在内政治理上。   天天盼着打仗,需要用不断的对外掠夺来维持国内稳定的,是帖木儿和漂亮国,不是大明这个热爱和平的文明国家。   而且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朱见济的国库再怎么充裕,也不敢无节制的乱花钱。   他节俭惯了,再说还有很多方面需要朝廷掏钱搞补贴呢!   像海外移民,基础设施建造,开发三辽和西北大地,以及仍旧在扩建的造船厂和港口都是国家层次的吞金大户。   所以即便朱见济登基至今,没有大修过宫殿,甚至还以“自己年轻”为由,推迟了修建皇陵,省了不少花费,可户部每年做出来的财政预算,还是比较紧张的。   赚的多,花的也多嘛。   当今天子是个有强迫症的,跟太祖高皇帝一样,事事都想管,还要把它管好,能不花钱如流水?   “日本那边,弄的怎么样了?”   宫廷之内,朱见济又借着吃饭的功夫,接见了马欢的首席弟子周如。   “一切顺利,过个两三年就可以收网抓鱼了。”周如吃着皇帝赐的美味伙食,认真回道。   朱见济闻言点点头,“那就好。”   “为了大明的利益,也是辛苦你们运作了。”   在马欢成功带出来新一代的航海青年后,他便逐渐退休养老,把事务交给了周如等人打理。   如今大明和日本之间的海路,基本都是年轻人在跑,马欢这群老前辈偶尔去看护一下,防止出现什么疏漏。   而年轻人行事,比起老成持重的前辈,自然更加激进急迫。   按照马欢的想法,虽然皇帝很早就指出日本有座质量好,储量大且易开采的大银山,但一来,这个大矿是在别国领土之上,不好开采。   毕竟真起了冲突,大明也很难迅速的投放大量兵力过去,进行异国作战。   谁让隔着茫茫大海,光是路程就是个难题呢。   二来,石见银山目前还没有被日本人发掘出来,对方空怀宝山而不自知,还沉浸在幕府堕落,地方各国大名的争权内斗上,时间上没有很迫切。   所以马欢就向朱见济提议,对于银山,不必急于一时。   后世万历皇帝为了搜刮钱财做了不少折腾,也曾派人去海外挖矿,企图一夜暴富可那是他缺钱导致的,现在的大明没跟他一样啊。   乾圣朝开了海贸,地方收税也在正常进行,算得上是不缺钱的朝廷。   财政的确有点紧张,但那是建立在打仗的基础上,等打完了缓一缓,又没什么问题了。   由此,大明完全可以对日本徐徐图之。   既然其国内不太平,那就等着他们自己先打起来,乱成一锅粥无法理会大明这边了,就可以轻松将银山收入怀中了。   到那个时候,利用日本的乱局,指不定还能节省下许多支出。   毕竟在战争里面,发财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周如他们接手以后,觉得日本这么个小地方,哪里值得让天朝如此关注。   大明想要他们家的东西,直接拿就可以,对方的选择无非是主动配合和被动配合两种。   所以他们又对朱见济提出了新的建议,希望可以加快进度。   不过朱见济染指日本的初心是对方的赚钱来发展自家。   虽然他的确很馋直接挖银子的暴利,但对于整个国家的良性发展来说,稳定的做生意,能够惠及到的人更多。   所以他没有同意“直接抢”这个策略。   周如这群年轻人后面也看明白了,大明的商人正在蚕食日本的市场,这样的收益比起挖矿,也没低多少。   以后即便爆发战争,因为大明的商人“没黑点”,人脉关系还能保住一部分,还能继续搞倾销,甚至两头通吃都行。   不能图银山就把这条财路给断了。   到那个时候,大明在日本积攒下来的人脉废了,靠着海贸过日子的人,都得骂死他们。   既然是为了利益而做的行动,就需要尽量“最大化”。   仔细思索后,周如他们便把马老师的计划跟自己的结合了一下   在日本内部煽风点火,让内战早点爆发起来。   反正对方局势已然紧张的犹如开弓之箭,无非是个早晚罢了。   而且他们做的也很简单。   不是加大武器折扣和出售,让大名们进一步玩军事备战,而是帮日本现任的幕府将军生个儿子罢了。   室町幕府的足利义政和老婆日野富子成婚十年都没有子嗣,无奈之下,在去年便下令让此前出家的弟弟足利义寻还俗,改名足利义视,作为将军继承人。   但夫妻俩对于这个决定,其实都不怎么高兴。   如果不是迫于现实压力,谁会让弟弟过来继承家产?   特别是日野富子,更觉得不甘心。   她是可以生孩子的,跟丈夫在一起这么多年,男女其实都诞下过,只是男孩一出生便夭折了。   在身体没有出问题,年纪也不过三十的情况下,日野富子对自己生儿子一事,还抱有很大的期待。   诺大家业,堂堂的将军之位,哪里能轻易让给别人!   随后在机缘巧合之下,通过和幕府有生意往来的大明商人,她认识了来自海对面那个庞大帝国的大夫,从他们手里得到了生儿子的偏方。   日野富子吃了几个月,还说服了足利义政配合着大夫调理了一段时间的身体,最后男女搭配,成功怀孕。   上个月她就生产了,是个健康的男孩,哭闹时嗓门洪亮,大家都说可以顺利活到成年。   由此,那位据说是得到过大明皇家认定的妇科圣手,被幕府奉为了座上宾,现在还待在那边帮日野富子安胎   其实这大夫,朱见济也认得,是太医署的顾问之一,在帮人生孩子方面,的确有点本事。   当初他堂兄朱见濡跟万贞儿玩忘年恋,最大的阻碍就是周氏想抱孙子一事。   两人为此做了很大努力,车轱辘都快飞了。   但万贞儿已经年过三十,朱见濡又年纪轻轻,阳精不盛,用再多姿势都没能中奖。   最后就是找这人要了方子,解决了一大烦恼。   现在沂王世子朱佑极活蹦乱跳的,和他爹站一块,跟亲兄弟一样。   可想而知,这种人才漂洋过海去给幕府将军们解决子嗣问题,其实也是得到了朱见济这个皇帝批准的。   眼下,日野富子这个本就不甘平静的女人仗着有了儿子,已经膨胀起来了,正在鼓动丈夫废掉足利义视的继承权,让亲儿子继位。   在怀孕的时候,她就已经狂吹枕边风了,吹得足利义政也是心动不已。   谁不想亲儿子继位?   从这一点上说,景泰帝跟他是有共同话题的。   而周如作为大明如今在日本的官方发言人,也不断的对足利义政进行暗示,说“父死子继才是天理”、“我朝先帝和当今天子亦是过来人”、甚至还指出明日双方本就有深厚友谊   大明,是承认过其祖足利义满日本国王身份的!   只有个将军名分有什么好?   自己当天朝承认的日本国主,儿子也当国王,那才叫有出息!   其他的日本大名们也存在严重的继承权问题,为了确保自身一脉的利益,在“谁继承将军位子”上,非常主动的插手   矛盾已经很尖锐了! 第251章 :大明不担心通胀   如果拿下了石见银山,那么即便扣除开发、转运等等支出,那大明也是能净赚一大笔的。   毕竟不论古今,但凡手里有矿的,都是有钱人,何况还是一座珍贵的银山。   等到日本内斗起来,社会混乱了,那还能趁机收入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让他们负担起采矿重任。   反正日本人不比大明的子民命贵,死多少也不怕,倒是更能让他们发光发热,燃烧自己。   在大明内部,挖矿那么辛苦的事,朱见济是舍不得让他治下的百姓去做的。   现在国内开采矿物,除了必须的人手被雇佣而来,还有不少是犯了罪,被扔去矿场做苦力进行劳动改造的犯人。   只要不是罪恶滔天,必须杀头正法的罪人,一般都会去那边为国家贡献一下自己的剩余价值,做的活还是危险的部分。   因为朱见济觉得,一旦犯了罪,就没必要对犯法者抱有同情心了。   而对于对石见银山具有名义上拥有权的石见国大名,朱见济也不担心他会排斥明朝在那边的开发。   战争一来,对方求着大明插手支援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想着把人推出去?   开矿是一件很花时间精力的事情,银子也不能一开出去就扔到市场上去流通,银矿石是需要炼化的。   有这个功夫,估计人都被跑过来的对手打死三回了!   还不如想办法拉拢帮手,从大明那边多囤点武器。   在大乱斗里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   其他的,都是要放之后去说的。   再者,只要大明表现亲善一点,愿意给他一点好处,就和现在的松浦家一样,也能合作共赢的嘛!   那么大的一座银山,完全容得下两方势力,一个吃肉,一个喝汤。   明朝的体量完全碾压日本,何况更下面的一个小小大名?   漏点东西出去,就足够在日本这个小地方砸出层层水花了。   想来对方在权衡利弊后,会很乐意跟在大明屁股后面吃残羹剩饭的。   不过等白银流入中国以后,会不会造成通货膨胀呢?   朱见济酒足饭饱后抱着老婆说笑时,突然想起了这一点。   王氏见皇帝动作突然一顿,不解的把脸凑过去,张口轻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香香的老婆把朱见济召唤回神,“没什么,就是想着钱多了该如何。”   虽然有钱是好事,但大量的银子一下子流入市场,难免不给百姓的生活带来影响。   王氏笑了,“钱多了还有烦恼啊?这果然是天子才会有的问题。”   “那是当然,朕可是时刻把百姓放心上的!”   朱见济把老婆放大腿上搂着,跟王氏分析起来了“通胀”这个玩意儿。   皇后是和皇帝夫妻一体的,对别的女人如何不说,面对王氏,朱见济是不介意跟她聊聊大方面事务的。   有个好伴侣,生活压力也能放松不少。   基本的现象,基本的道理。   王氏本就是个聪慧的姑娘,未出嫁前,她父亲兄长也支持她读书,知古晓今,所以仔细听完皇帝的话后,也算懂了在国家层面上,“钱太多”并非全然好事。   “陛下放宽心吧,”王氏对朱见济说道,“当年宋朝巨富如此,都未曾出现过大问题,何况我大明?”   不说北宋,就说只留半壁江山永远北望的南宋,那钱多得也是让不少王朝羡慕嫉妒的。   根据记载,宋理宗时曾经为庆祝太后生日弄了场宴会,光这一次的花费,数额就逼近大明朝至今为止开铸的铜钱总量了。   如此也不得不承认,在不抑制土地兼并、鼓励海贸、疯狂盘剥底层老百姓后,大怂的确极为有钱。   这么有钱的前宋都没有出现过有名的经济问题,更别提大明了。   朱见济一听,也觉得有理。   大明的市场如此庞大,历史上大航海开启后,全世界的白银大部分流入了中国,也没出啥事。   现在朱见济更提出了不少项目,都属于用钱大户,就算百姓的日常生活吃不下这么多银子,靠着基建也能吃下来,根本不用担心“消化不良”。   至于配套的金融体系,以促进经济良性循环   朱见济相信,只要自己打好算盘,在执政期间坚持开海方针不动摇,勤劳勇敢的老百姓自然会自己摸索出一套合适的系统。   做生意搞经济这方面,中国人也算是老祖宗了。   “陛下年轻着呢,多得是时间去解决麻烦,现在操太多心无用,不如多操心操心妾身”   王氏娇羞的搂住皇帝脖子,对他疯狂暗示。   朱见济最喜欢的就是她在夫妻私下相处时的开放,不会太端着失去情调,能够有效维护天家夫妇之间的感情。   所以到现在为止,虽然宫里还有几个妃子,可朱见济还是喜欢跟王氏交流体操心得。   “成婚一年有余,还没有动静母后和我父母都愁着呢。”   作为皇后,虽然有皇帝宠爱,万事不缺,但王氏也是有心事的。   一直没鼓起来的肚子就是她发愁的源头。   先帝中宗只有当今天子一个儿子,可在朱见济这般年纪,也是下了蛋的,朱见济却没有成功播种的迹象   如今的帝室,血脉那么脆弱,必须得小心维护才不至于断绝,也让内外无数人都深切关注着。   杭太后在宫里礼佛,从来不多过问皇帝的事,却也羡慕沂王年纪轻轻就当爹的光荣伟迹。   她也想抱孙子啊!   王氏爹娘也为女儿产生了压力。   皇帝疼爱自家闺女是没错,但宫里还有其他女人,是不可能独宠一人的。   眼下小夫妻图新鲜,能蜜里调油,等日后人老珠黄了怎么办?   又不是人人都有沂王那般的特殊爱好,喜欢跟自己亲妈一样大的女人。   无法诞下当做依靠的皇子,对于王氏来说,终究不妙。   “咱们还小嘛,何必急着生孩子?”   朱见济嘿笑道,“我行不行,你自己最清楚,还怕生不出来?”   他打成人那天就计划清楚了,以自个儿的身体状况,再活个五六十年绝对不是事儿。   所以为了防止“天下岂有六十年太子”的情况发生,晚生优生,对他和未来的储君来说,都能幸福一生。   反正他是如此决定了的,要不然也不会拉着王氏事后洗鸳鸯浴。   “你放宽心,就算要生小皇子了,也得你先给咱们生一个,又嫡又长的,天生就尊贵!”   “母后那边我去说,让她别催着她儿子才成婚多久,可舍不得娇妻在怀的舒坦!”   王氏娇哼一声,“那陛下可别忘了这话,我会一直记着的!”   “我长的像是记忆力差的样子吗?”   朱见济给老婆香了一个,然后就和王氏继续调笑起来,在日常的繁重政务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旁边的宫人已经习惯了天家小夫妻的热情,都暂时性的耳聋眼瞎,没去打扰二人的白日放歌。   而等皇帝度过了这段快乐时光后,又是一大堆事要忙。   那些下乡的太学生们,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北京。   朱见济这个皇帝兼挂名校长,要去太学的大广场上面,对他们进行一次“毕业演讲”。   不止是太学生,还有工科院的学子。   反正广场的面积足够,两个学校的人都是同一时间毕业,一块办了也是省事。 第252章 :太学毕业典礼   八月底,北京城的天气已然降了下来,不过仍旧出了太阳。   阳光明媚,是个让人感觉挺舒服的好日子。   皇帝亲临太学,参加了他名义上学生的毕业典礼。   等这次典礼结束,后者就会迅速迎来吏部的审查和工作分配,去地方常驻。   在朱见济多番强调,甚至还对大臣提出过修缮大明律,把“地方经历列入升任中央的必要条件”的想法后,除了极少一部分人会留任翰林院等中央文书部门负责修书工作,其他的都会被扔去下面实干。   这些年轻学子日后能够走到哪一步,谁都无法想象。   也许是知道像今天这般的热闹以后少有,自己和好朋友最少也要迎来数年分别,所以在典礼没有开始前,大家聚在广场上面,都一伙一伙的聊天,有什么说什么。   有太学生抓着工科院的人问他们平时怎么过的,想临时套点经验出来。   毕竟在地方,少不得接触基建工作,多做点准备总比未来手忙脚乱好。   还有互相间拉开袖子露出胳膊,比划谁在下乡期间晒得更黑的。   在列的学子,除了那些被朱见济特批开了后门的留学生,都是下乡吃过苦的,所以现在做起这种“不文雅”的事,倒也非常自然,也没谁多哔哔有辱斯文   如此对待外国留学生,可不是因为朱见济这个当皇帝的带头舔。   他从后世来的,能这样?   在此时,可以来大明上太学的,绝对不像后世那样连汉话都说不完全,必须得是自己国家的精英分子,一口纯正的中华雅言,熟读儒家经典,才能来大明朝的最高学府就读。   朱见济心善,觉得他们漂洋过海来留学已经很辛苦了,不需要再来大明体会工作的辛苦,继续留在学校里研究文学,吟诵风月就好。   最好就跟朝鲜那边的儒生们一样,把朱子学学到骨子里去,把“忠君体国”印到灵魂深处。   忠朱见济这个天下万民的君,   体大明朝这个统御万邦的国。   然后回国,为传播汉文化,扩大华夏文明的覆盖面而努力终生。   至于多余的技术就没必要让留学生们多费精力了,自有大明自己人去关心拼搏。   没看见这些年,有越来越多的,产自大明的纺织品流入别国市场,为人们遮体御寒吗?   一想到还有不少未开化的地方人们穿不上来自大明的进口衣服,朱见济这个万民君父都忍不住气冷抖,攥起了拳头。   感念皇帝陛下的仁爱和教化之心,留学生们都对其吹捧不已,转而去同情大明本土学子的艰难。   读书人还要下乡干活,真是辛苦了呢。   “今日可以算是诸位在太学的最后一天了。”   毕业典礼开始后,朱见济没有让随从为自己撑伞遮阳,也没有坐在高台上不动,等周洪谟这位太学祭酒发表完了讲话,他就站上去。   为了方便皇帝讲话,工科院里的老师父还用木头弄了个扩音喇叭出来。   不然陛下一直扯着嗓子喊,多伤龙体啊!   好在朱见济也不打算长篇大论,那些勉励学子,对他们表达师长最后告诫等等流程,周洪谟和孔公诚这两个领导会走,还有国子监的官员也会念叨两句,不需要皇帝来当复读机。   他直入主题。   “朕不想再说些多余的话,只是念起当年和你们说的经世致用,颇为感慨。”   三年光阴就这么过去了,读书还真是个杀时间的事。   “此时此刻,在坐的诸位学子都去各地的乡下待过了几个月,亲身经历后,应该对这四个字能有更深体会”   “朕当了五年天子,也觉主政不易。”   “可你们去了地方为官,千万不能怕吃苦麻烦!”   “父母官,不是轻飘飘的三个字。”   “你们怕麻烦辛苦,求省事推脱责任,下面就要有百姓替你承担这苦头!”   “官府松弛怠惰一点,天下就要有一处糜烂的地方,就要有数不尽受苦的百姓。”   “你们既然做过活,手上有磨出来茧子,就不要说什么何不食肉糜的话!”   “朕选拔官员,不是让你们去享福,凌驾在百姓之上的!”   “学子中有不少是普通人家出身,为官做宰后,也要牢记这一点,顾念根本。”   “好生做官,认真办事!”   “只要诸位愿意尽心做到这些,百姓念着你的好,朕也念着你的好,青史之上,也要记着你的名字!”   朱见济说完这段话,停了一会喝点水润了下嗓子,最后说道,“朕今日就可以给你们做一个承诺出来”   “为官期间好一点,那你们要前程,朕就给你们前程!”   朱见济这个顶头领导,对于那些不搞事,认真上班的官员来说,人品还是靠得住的。   以前太祖皇帝定下来的官员待遇不够,逼的一些不愿意沉沦堕落的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是乾圣天子提高了待遇。   每年考成和频繁的派遣御史下去监督清查,虽然烦人,但大体上能保证公正,自己可以安心做事,甚至省下些人情往来的精力。   世上的老实人还是有不少的,他们求的就是个安稳,条件过得去,倒是没啥贪心。   “陛下是真的有心了。”   台下的人群里,黑了一层皮的刘韫跟同样肤色的张匂低声说道。   他们从旅顺回来,差不多绕了大明北边的一半,见识到了不少东西。   刘韫农家子出身,虽然在考取到了一定功名后,家里的负担基本没有了,但小时候干农活的辛苦也是印象深刻。   现在他重新体验了把幼时经历,却能深刻感觉到,乾圣朝的百姓生活松快了许多。   病都有朝廷派出来的大夫看,谁不觉得乾圣朝好?   而做到了这一步,皇帝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学子们说这种话,不是夸赞自己的功绩,谈些空虚漂浮的言辞,足见皇帝本人仍旧不忘初心。   统治者罕见的,不是善始,而是善终。   大部分在做出一些功业后,就会骄傲自满起来。   能够时刻警醒的,极为稀少。   真希望陛下以后也能这样。   唐玄宗真正花心思治理天下,也不过十几年,就能承上而缔造至今令人传颂的开元盛世。   如果一个皇帝能勤恳几十年呢?   那大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光是想想,刘韫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现在就希望不要分配到金洲那边当官太南边了。”   张匂给皇帝的讲话鼓着掌,却还是更注重眼下。   在结束实习,返回北京城的路上,太学生们对自己的未来情况做出了很多假设。   大家肯定会去地方的,而现在大明需要管理人才的方面还有很多,海外更是稀缺。   今年使者团来大明刷了一下脸,让某些政治嗅觉敏锐的家伙联想到了大明的对外交流和在海上迅速迈开的步子。   一通分析后,他们觉得自己被扔去海外领地,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更苦了,但刷功绩和资历也方便,从本土过去的官,到了海外还能升点品级。   反正他们在登州府那边坐过海船,感觉坐船还挺方便,比去云南这种地方还要好。   可张匂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个废物,读了太学也一直既来之,则安之,挺随便的。   不过他特别怕热,对南边有点排斥,不想过去。   就怕吏部的人想不开,送他去金洲搞美黑,回来后跟换了人种似的。 第253章 :乾圣五年底的辽东   辽东,   洪涛正迎着入冬后的寒风瑟瑟发抖中。   东北本来就严寒难忍,等到了小冰河期,这情况更让人难受。   尤其是对来自彩云之南的洪涛来说,辽东的冬天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   不过像他这样的西榜掺水进士,在就业方向上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吏部分到哪里就是哪里。   为了前程,洪涛再怎么不抗冻,也得咬牙接受朝廷安排。   不过比起以前,现在官员的待遇已经好很多了。   起码为了鼓励新进官员主动就任东北、西南等偏远地方,皇帝定了规矩,在关外的冬日会发放“冬补”,为官员和随同而来的妻子免费置办两身棉毛衣物御寒,分发一定量的火炭。   南边的夏天会有“夏补”,用硝石制冰法弄一些冰块出来分人   算是慰劳下在极端天气里努力办公的打工人们。   当然,这和皇帝提高官吏待遇的目的一样   朕对你们这么好,再搞贪污**,懒政怠政,那犯事抓到后,朕把你全家都处理掉,也是正常的吧?   在乾圣朝打工,作风出问题后被抓起来的官员也是不少的。   毕竟要求严格了,御史们也有动力了。   而且朱见济为了尽可能的打压官僚集团的特权,还把“连坐”这种古老的惩罚方式发扬光大,力求做到一人犯错,全族受苦。   哪怕没有采取朱太祖指定的“剥皮萱草”酷刑,但这种大规模的打击,也让官老爷们回忆起了高皇帝那碾压一切的威严。   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这让官员在掌权已久,每每临近上头之时,一想到自家几百口的族人,大多会变得冷静下来。   “洪大人,这么冷的天你还亲自吃东西,真的是太辛苦了!”   在把自己包裹成一个棉球的洪涛旁边,一个归化汉人觍着脸凑过来,跟他套近乎,汉话说的并不顺溜,想到什么词就硬套上去了。   洪涛啃着被冻的冰冷的肉饼,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什么叫亲自吃东西?   难不成他和老婆睡觉,也得请别人来帮忙?   “你话又说错了,哪里能随便叫别人大人!”   艰难的咽下去,洪涛还是没能抵过对方的臭不要脸,回了一句。   说话之间,吐气成雾,让人仿佛升了仙。   “大人”一词,在传统的汉家用法里,可是指代家中父母的。   随意用之,岂不就是到处认爹?   但在三辽这种少数民族数量居多的地方,对那些努力学汉话,让自己融入诸夏的蒙古、达斡尔、鄂伦春等族少民来说,能用汉话说出来就好,具体的含义没必要太过纠结。   而且随便认爹,这本来就是少民们的优良传统,在乾圣朝的代表人物,就是已经被大明册封为归义王的瓦剌首领达巴拉干。   在他为了维护自己作为二世祖的地位,不要脸的强行比他还小十几岁的朱见济为干爹时,达巴拉干的名声,就已经传遍五湖四海。   虽然很无耻,但效果的确很突出。   就达巴拉干那水平,都能在大明的扶持下,稳稳当当的坐了小十年的瓦剌统治者,还通过兜售羊毛奴隶发了财更加表明了,大明在养狗方面的用心。   所以引得不少人都对“认爹”一事很热衷。   但皇帝不是你想认就能认的,起码得是达巴拉干这种地位的人才行。   像三辽这边的普通部落首领,大多选择了驻守附近的主要将领当义父,意图借机打入大明的上流圈子。   就算皇帝讨厌这种风气,禁止过其流行,也耐不住人舌头厚。   而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洪涛在辽东当了一年多的官,也成了当地少民眼里的好靠山。   第一次被人这么叫的时候,洪涛还很惊讶,生怕传到老婆耳朵里,引起家庭矛盾,破坏夫妻关系,于是很严肃的指出了对方的语法错误。   结果这个汉名叫刘大志的,当场就给他跪了下来,眼含热泪,用磕绊的汉语说他是这里的父母官,本来就值得他们喊爸爸,自己也是真心认同这个说法,所以才会忍不住叫他“大人”的。   被如此对待了几次,洪涛也习惯了。   如今再听刘大志喊爸爸,他也就是轻声提醒一下,不再浪费时间去纠结。   “你是来办理开厂手续的吗?”   洪涛啃完了饼,又给自己灌下一碗热汤,才撑起滚圆的身体,挪到摆了各种档案的桌子边,“东西给我!”   “是的是的,这是大宁和通辽那边的大人给我打的证明我祖上真是八代良民,当初女真野**害辽东,我家也从未参与过!”   刘大志从鼓囊囊的棉衣里掏出几卷盖了公章的文书,递给洪涛看。   他来这边,是为了开水泥厂的   三辽地广人稀,而且气候严寒,搞基建对于官府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   明朝政府的动员能力,到底比不上后世,就算朱见济再想一手包办,把地方安排的明明白白,也得向现实低头。   加上其他地区也面临类似的问题,于是朱见济在今年决定先在辽东省试点,开放建厂限制,允许一些符合条件的人承办,但其发展,也需要在官府的指定范围内。   比如说搞私人水泥厂的,只能承办一些民居,大工程如修路等,关系重大,还是不放心让资本插手进来。   但给百姓修房子也够人赚的了。   东北三省多冷啊!   以前是没有条件,还有女真做恶,让当地人只能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现在环境稳定了,女真被杀的销声匿迹,朝廷的扶持日益加大,也让三辽百姓动了心思,想帮自己提高下生活质量。   修一座墙体厚实的水泥屋,装个玻璃窗,再盘个火炕,准备一身轻便的毛衣和狗皮帽子,已经成了这边小康之家的标配。   这一年来,通过圈养绵羊、采集辽东大山里的珍贵药材和矿物,也的确催生出了一些手里有点闲钱的人。   市场还是有点的。   于是如刘大志这样的人就动了心思,想要在这太平年景里做点生意。   他本是蒙古族的一个小部落主,原籍在兀良哈三卫的。   但景泰朝时候,大明不就在那边搞起了经济渗透嘛。   在羊毛纺织业的迅速发展下,不少蒙古权贵在自家主动展开了圈地运动,然后愈演愈烈,进化成了侵占别的部落地盘,以扩大自己的养殖场。   被夺取领土的蒙古人,要么沦为农奴,要么就是跑了出来,自谋生路。   刘大志就是后者。   对此,大明是持默认态度的。   反正明朝对兀良哈这种最早依附的蒙古势力进行了长久的“归化”,让习惯游牧的蒙古人慢慢的接受了半定居的生活,也为之做好了户籍登记。   刘大志他们放弃原有部族跑来辽东,就跟关内在原籍混不下去,外出谋求发展打工的汉人一样,没必要多讲究。   甚至分化蒙古上下阶级,让其离散无法有效整合,本来就是朱见济削弱蒙古的计划之一。   刘大志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茫然的带着残余的部落同伴迁移来了辽东,然后趁着女真被清洗后留下的势力空缺,迅速的跳上了官府的船,立稳了跟脚,然后走到了开厂这一步。   他现在好不容易攒下来了一点资本,手下也有几十个原部落的青壮,开个小水泥厂,当一个房地产商还是很有前途的。 第254章 :《三辽通志》   在辽东,搞房地产的利益大家都看得见,自然也都想着吃一口。   在竞争朱见济放出来的,那寥寥无几的小建厂指标过程中,很多人表现的极为激烈。   好在辽东在进行了一次“犁庭扫穴”后,原来盘踞的女真消失,顺便被处理的,还有不少依附于女真的势力。   不听话的,   都被杀的差不多了。   这就导致眼下的辽东布政司,在势力分布上,除了大明朝廷这个庞然大物高高在上外,就是小虫遍地爬,谁也别把谁当大王。   所以刘大志这种外来户都敢尝试一把,企图抓住发财的机会。   不过他在官面上属于归化汉人,不是纯种的,所以有点限制,办手续的要求也高。   刘大志此前已经投入了不少资本进去,要退缩是不可能的,手续再复杂,他也得咬牙办下去。   于是他从辽东省又跑回老家所在的辽西,按照要求开了各种证明,然后拿去辽东省会的通辽衙门请人盖章   作为原来的异族,朱见济是要求对其进行“政审”,以免给伤害过大明的恶狼占便宜的。   这一点,刘大志倒是不怎么在乎。   他以前是个部落主没错,可他小啊!   地盘小的能被人赶出来流浪,对大明这样的巨物,他又能做什么坏事?   顶多是在十年多前,兀良哈三卫还会不定期反叛的时候,被裹挟着冲击过大明的关隘。   不过前面的理由仍旧成立   太菜了,   自然也没啥影响。   就算再往上数几代,他爹他爷也是受限于一样的原因,根本没能薅下过大明的几根毛。   再者,在兀良哈慢慢稳定下来后,朱见济也曾下旨赦免过其过去所做所为,所以现在刘大志的确是一个身家清清白白的大明良民。   “行吧”   洪涛把凭证一样样的检查过,然后当着刘大志的面,把它放到一个结实的小木匣子里收起来,用小锁锁好。   这些都是重要文件,是要送去通辽的档案库里面的,以后出了问题,那只要手续齐备,也祸害不到洪涛这个经手人身上。   “这是你开厂的地契、你开厂的批准拿好了就走吧!”   别妨碍他吃饭!   “多谢大人,大人辛苦了!”刘大志高兴的东西收好,放到了衣服最里面的小夹袋里。   等他回家,老婆孩子也等很久了。   为了忙活开厂的事,刘大志这段日子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霜雪覆面,家里人瞧着也心疼。   好在辛苦总算有回报。   赚钱的机会,以后多了去了!   “只要做出点成绩,咱们就彻底在这边落脚了。”   把各种证件一件件的排上桌子,刘大志盘腿上炕,忽然感叹。   他现在住惯了房子,睡惯了床铺,跟一年前的生活情况全然不同。   可他是个蒙古人呐!   三年前还在辽西放牧的时候,要是有人跟他说,有朝一日他会住在这样的地方,过这样的日子,日常还只用汉名和人往来   刘大志绝对会当他放屁。   奈何世事难料。   他老婆张口就道,“早就落了,在草原上哪里有这样的待遇?”   “当初来这边,就说好了把自己当个汉人,何必总惦记从前?”   也就是刘大志这种过去有点小地位的,会怀念曾经的田园牧歌。   要是一般的被掠夺土地的农民牧民,流亡之后可是巴不得永远回不去过去。   他们都是地里刨食的,土地和放牧,对农牧民们来说只是生存的方式,要有发展上升的可能,再纯朴的老农民也能放下锄头,去追求幸福。   “反正咱们家是改姓刘了,等三辽通志修好,就是朝廷认可的汉人。娃儿也得去学校里读书,以后要是能上个郡学,有个功名,那就更好了!”   三辽通志这是在划分好辽阳、辽东和辽西这三个新的行政区后,朱见济想着要弄的一本官方地方志,以便于捏造,不对,是从历史长河里寻求这三个省份建立的合理性,同时促进这片地区多种民族的混合、汉化,而决定编修的。   三辽之地地广人稀,但生活的民族很多,如果不能塑造出一个共同概念,那总会闹出点事儿来。   现在大明在思想输出方面占有很大优势,不赶紧的把这件事做好,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而所谓的内容,无非是替生活在这边的多民族论述下血统来源,最后合流到华夏这个族群里罢了。   反正女真是外来的通古斯野人,这是朱见济认定的,不可更改。   但其他人不是。   认真算起来,还真有不少能划到诸夏这个范围里。   像蒙古,其族群概念一直等到成吉思汗打出“一代天骄”成就后才正式形成,在此前一直都没有过具体的思想来促进草原上诸多部落的融合,甚至还普遍存在有“认不清爹妈,我是野生孩子”的情况。   要在这方面掺点私货,说蒙古来源于北迁的古汉人,那也是挺方便的。   好忽悠嘛!   而且这事跟南北朝时北方大族帮鲜卑统治者攀亲戚不一样。   虽然都是在论述“夷人入夏则夏”这个东西,但行事主体不同。   一个是鲜卑外族为自己谋求统治中原的合法性而做的,一个是朱见济在扩大“华夏族”这个基本盘而做的。   距离唐朝和往上诸代,那种让无数外族人对因为“我有汉人血统”而自豪,纷纷改换门庭,死皮赖脸当个汉人后裔的强大文化吸引力,终究是过去好几百年了。   西晋后期拉胯成那样,也能让出身匈奴的刘渊觍着脸说自己是老刘家的后代,追认刘禅当孝怀皇帝,发誓匡扶汉室,还公开鄙视他真正的祖宗呼韩邪   当时刘禅的几个儿子可还活着呢,对这人的行为也很无语。   唐朝的安禄山跟唐玄宗打配合,弄了个安史之乱,但也曾经在宴席上,因为被人嘲讽是“蛮夷”出身而气的摔桌子,跟对方约架决斗。   五代十国,世道动乱,也能让沙陀人打出大唐旗号,自认为“李氏子”   光是想想,都能感受到那个时代中国人爆棚的自豪感,以及中华文化对周边碾压式的影响。   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无数夷人主动归化,你不承认他是汉人,他还能跟你打起来。   可惜现在不行了。   从大宋太宗飙车于高粱河起,中原王朝凌驾周边的盛况便不复存在,北边的辽国甚至还跟大怂抢起来了“正统”,说自己才是唐王朝真正的继承人。   而辽国的“契丹”之号,在后世也成了斯拉夫人对中国的称呼。   西夏方面,也不是很看得起大怂,要不是宋朝给的太多了,李元昊还不想去帝号呢!   后面靖康之耻,更是让人一提到就捶胸顿足。   蒙元一来,华夏陆沉。   到那个时候,蒙古有成吉思汗这样的猛男在先,中原王朝有大怂这样的软骨头在后,“成为汉人”在外族人看来,也就没有太大吸引力了。   蒙元皇帝甚至连汉语都懒得学,除了前头几个,后面的能听得懂手下的汉官说啥已经很不错了。   就此,“汉文化”对于周遭民族的吸引力大为削弱。   大明仍然是中央之国不假,但要说为了只拿到华夏绿卡而闹死闹活的,就远不及宋前的诸多朝代了。   可朱见济怎么能甘心呢!   他早就说过了,   汉唐有的,大明也要有!   所以三辽通志必须修起来!   归化学校里的思想灌输也不能放下!   最好的,就是把外族的祖先都划到“诸夏”这个概念里面,让大家都成为一家人,还都认炎黄当血脉源头,认大明当爸爸,才是正理! 第255章 :铸造新币和火耗归公   刘家人之所以会知道朝廷要编修三辽通志的消息,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家的身份特殊   从辽西迁移到辽东定居,还接受了汉人生活方式的蒙古人,简直是当代民族融合的典型例子。   所以有一些负责修书的官方学者特意过来采访过他们家,询问其迁移的前后过程和心态变化。   更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在私下吩咐过,要把这些外族人拉扯进这件事里,让他们有足够的参与感,才容易引起他们的重视。   等到书修好了,内容出来了,他们看过之后,才能顺利接受其中说法。   毕竟自个儿是参与了进去,看着这书修起来的嘛!   里面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   刘大志听老婆提到这个,也结束了感慨,转而去关心起了儿子的学业。   他可以肯定,自己以后能赚笔大钱,给家族积攒下前所未有的财富。   如此,孩子更需要长进一点,以确保不败家了。   要是儿子真的有汉人那样的读书天赋,那他们家的转变能更迅速。   别看刘大志天天跑过去喊洪涛爸爸,可他又何尝不想让别人叫自己爸爸呢?   “要是铸造新币的话,得确保钱币的质量”   在隆冬腊月,北京城里的天子也裹了一身毛衣,视察起了工部的工作。   朱见济对于“大明制造”是很重视的。   不管是哪个方面,如果制造出来的物品质量有缺,那问题就大发了。   想象一下,炮手点炮的时候,炸弹没射出去,直接在炮膛里炸了,把己方的队伍给炸飞了,那得是多大的震撼?   而且搞工程从古至今,都是一件很有油水的事,能馋的人昏了头脑。   如果上面不盯紧一点,那种“国道被修成乡间小路”的情况,指不定就能成普遍现象。   所以朱见济偶尔也会亲自来工部走一趟,慰问一下这边的老匠师们,监督各种工程的进度。   当然,他微服私访去郊区农村视察百姓生活的频率也不低。   特别是在今年九月份的时候,朱见济就问过近些年国库里的白银和黄铜进项,确定有了足够的储存后,便下旨让工部预备铸造“乾圣通宝”。   从很早以前开始,受到朱见济的影响,大明朝廷已经逐步的走上张居正变法的路子,把各种杂税进行合并,取消过去普遍的实物税,转而去收取统一的银钱税。   加上开了海贸后,周边各国手里的钱币也慢慢被吸入大明,把永乐年间流失海外的大量铜钱赚了回来。   还有开矿采掘出来的新铜和新银,都收入了不少。   所以到乾圣五年,中央金银铜的储量足够朱见济去铸造那以“乾圣”命名的新通宝。   对国家发展而言,明朝的经济体制在最初的设计上,还是有点乱的。   要想进行调整,那就需要有一种稳定的、受到大家认可的新货币来打底。   乾圣朝廷的名声很不错,以朱见济个人名义强行弄出来的农会贡献点,也得到了大量农民的认可,可见时机已经到了。   而永乐通宝的存在,也说明大明并不缺乏铸造良币的能力。   “通宝上面的字,要请名家来写!”   关于钱币的制式,朱见济决定沿用中国长期流行的“圆形方孔”模样,只是在边缘上,会多弄一些小锯齿出来,以免被人仿铸和破坏。   而技术上面,则是会使用工科院新摸索出来的水力冲压法。   关于水力的利用,在明朝的钢铁制造越来越高效和高质量后,也进一步提高。   毕竟好钢铁也是需要动力来捶打的。   像当初为了制造竹节炮和将军炮,朱见济就指导工匠研究出来了水力锻锤法,如今用来铸币,也是可以的。   制造方法变难了,仿制的假币数量也会跟着变少。   至于铜币和银币该用多少材料,占几成比例,朱见济没有多说。   因为他不懂这玩意儿,专家懂就行了。   强行插一手,可别让钱币给炼废了。   “还有火耗归公!”   朱见济在看了一下工部按照标准做出来的一银一铜钱币后,突然提到。   熔铸钱币,在制作过程里难免会出现一定的损耗,毕竟是从充满了杂质的矿石做成齐整、高纯度的硬币的,在整体质量上,绝对会下降。   而损失的这一部分,就会默认成火耗,是需要想办法解决的。   因为在铸币之前,朝廷自有规定,需要做出多少通宝。   在成果的量不能缩减的前提下,那原材料就得多准备一些。   所以官方通常会对百姓加以摊派,要求下面的人替朝廷承包这部分的损失。   反正老百姓就是钱袋子,需要什么就找底下的人要行了。   总不能朝廷亏钱吧?   偏偏火耗的量是无法确定的,这又方便了某些官员在其中谋取私利。   我说火耗厉害,多收一些税很正常的吧?   明朝的官员还算有良心,火耗基本是在十分之二和十分之三之间。   后世鞑清在雍正上台前,那是加到了十分之八这个程度,可见老爷们一有机会,吃起人来是毫不客气的。   朱见济需要防着这个问题。   他国库里有钱,过几年还能入手一座银山,没必要再去剥削老百姓,让他们为朝廷承担损失。   铸币,这本来就是官府应该负责的。   老百姓用你做出来的钱去发展经济,转过去还得承担你铸钱的花费   这不是白嫖了他们嘛!   一个国家的强大,不能只富了上面的人,下面的基层人员也需要享受到大明盛世的福报。   不然,就是第二个挫宋!   跟随皇帝一块视察工作的秘书处宫人捧着小本子跟在朱见济身后边听边记,等回宫后就会将之整理成口谕,发放内阁,经过阁臣商讨,以制定成可以顺利推行的政策。   工部的官员和工匠们都认真点头,表示自己谨遵圣意。   以此时工部的工作效率,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差不多就能对外流通起乾圣通宝了。   等市场上有了足够流通的实体货币,那新的大明宝钞也可以随之推出了。   大明的经济越来越好,不仅是跨国贸易,在国内,大数额的交易也不再少见。   就算有了银币这种代表更多价值的新钱,商人们也不会喜欢在身上背着沉甸甸的钱去跟人谈生意的感觉。   纸币,是必不可少的。   但新宝钞的发行,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用定国公徐永宁的话来说,他幼时闲着没事,是真的拿大明宝钞擦过屁股。   那坚硬的纸质,差点让他再开一个眼出来。   “陛下,不知道今年几月臣可以去吕宋就藩?”   元旦照常的家宴之上,朱见济正跟着他的堂兄弟们在喝酒聊天。   愿意来北京三陪卖笑的亲王已经很少了,在皇帝对皇族的要求越来越高后,基本上每个王爷都讨厌起了乾圣天子。   倒贴钱,本王都不入京!   好在朱见济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京城里还有朱见濡兄弟们呢,他还结了婚有了几个老婆,完全不缺一块吃饭的。   酒足饭饱后,朱见濡便提出了这个问题。   乾圣六年,沂王就年满二十岁了,到了朱见济定下的亲王就藩年龄。   而听到这话,朱见济还没多大反应,却是朱见清表现的很激动。   因为他哥一去就藩,他也得跟着走人了!   他根本不想离开京城,只想待在这边被皇帝堂哥当猪养,好吧! 第256章 :家宴上的兄弟交流   对朱见清来说,去地方就藩不是太好的选择。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皇帝对宗族管的很严格,不止皇族要交税,连每年发下的禄米,都不能保证完全到下面宗室的手里。   据说,这是皇帝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逼有能力但又懒惰的宗室自己走出去干活,也不怕被人私底下骂“刻薄”。   再下去几代,连宗室的名单都不给入了,衣食住行真就得自力更生了。   朱见清本性怠惰贪玩,只求混吃等死就好,根本不想承受生活的苦恼。   更何况现在亲王就藩,都得去遥远辛苦之地,跟西周的那些诸侯一样,拿着天子给的尊贵名义,自己去地盘筚路蓝缕的开荒……   多累啊!   和朱见濡不同,荣王殿下觉得自己北京城里他很自在,没什么尴尬的——   他亲哥出生的时候,是正统十二年,等到后面被废了太子之位时,朱见濡已经能够记事了。   被动卷入皇位争夺战,虽然先帝和当今天子都算仁爱可靠,可仍然给朱见濡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所以朱见濡对于远离北京城,去遥远的海外吕宋岛就藩,并不是很排斥。   朱见清正统十四年出生,开始记事的时候,关于皇位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在他的印象里,先帝是个挺和蔼的老好人,堂哥对他也挺关爱的,亲爹有没有都随便。   北京城这几年越发的繁荣,朱见济还下令对环境设施等进行了改造,更有世界第一大城的豪迈姿态。   这不比去外面受苦好?   所以朱见清对就藩一事,一直带有逃避态度。   当他知道朱见济为其选定的就藩地点在和吕宋隔了一个小海峡,位于前者南边的加禄岛时,还跑到宫里对着堂哥撒泼打滚,不愿意要这个地方。   他不想去那边带领一群野人搞发展好吧!   他还是个要被人养的孩子!   “这是家宴,沂王何必说这种事呢?”朱见清让他哥多吃点,把嘴堵。   朱见济无视他的紧张,一放筷子,却是点头道,“的确要考虑就藩一事了……”   “如果要去海,冬春之时的风从大陆吹,有利于往南边去,省时省力……不过不利用风向也没关系,以大明的航海技术,随时都能往吕宋而去。”   “沂王想几月份动身?”   朱见濡拱手回道,“南边气候热一些,赶着开春之时去也好。”   冷的时候过去,吕宋岛也不会太热,正好能给他们家适应的时间。   大明本土对吕宋进行移民,也有好几年了,眼下岛的人口有数万之多,也开发出了不少适宜居住的地方,管理体系已经搭建起来。   朱见濡这个名义的国主迟迟不到,以后想往稳定下的吕宋体制中插手也不方便。   而且越晚过去,他欠朝廷的钱就越多,谁让开发吕宋岛,对移民进行补助,都算朱见济借他的?   朱见濡偶尔也会带着老婆一块算账,预计这笔欠款要过多久才能还清。   总不能等儿子位了还背着债务。   他和万贞儿可都是想着要给下一代一个好家业继承的。   “那就依你的意思。”朱见济给堂兄敬了杯酒,“到了吕宋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找朕说。”   “亲王海外就藩,是为了传播大明文化,为我诸夏开枝散叶的,大明为华夏主干,能帮扶便要帮扶!”   “臣知道陛下的心愿,到吕宋后,必然以教化当地蛮夷为己任,于海外再建一个文明礼仪之邦出来!”   朱见清看着两个哥哥你好我好,则是在旁边抓耳挠腮。   固怀忍不住笑话他,“荣王不想就藩,看着沂王要去了,可急得吃不下饭了!”   “胡说,我这是替你找驸马着急呢!”朱见清果断否认,企图当鸵鸟逃避现实。   不过朱见济没放过他,“荣王,你王府的长史近来跟朕说,你的课业还没精进,一直都是拖拖拉拉才肯写完的啊。”   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是啥模样,朱见济特意给他安排了个负责的长史,替其掌管王府事物,甚至连棉兰老岛的移民工程,也多由该人经手。   但朱见清不争气,仍旧是个问题。   为什么要分封亲王去海外?   首要目的是为了华夏,次要目的,那也是为了老朱家的利益啊!   以后本土要是出现了什么变故,海外建国的亲王们也能支援一把,要是造反了,最后皇位还是姓朱的。   实在不行,时代从君主立宪要走向民主共和了,看着海外那么多老朱家的力量,本土的皇帝退位后,也能得到优待……   朱见济想的是很长远的,但前提也需要亲王配合。   能力不行的王爷扔去海外,到时候来个“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也足够朱见济憋屈的了。   “这……”朱见清低下头,不回话了。   “还有两年,你要是还不长进,朕就要考虑为你选个厉害的王妃,让她掌家了!”   大号练废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下号身了。   反正朱见清正好到了结婚的年纪,府里也有不少美人天天操练着。   “哦……”荣王殿下失去了干饭的心情,缩在椅子闷闷不乐。   固怀继续在边看笑话。   “你也别傻笑了,母后那边一直在问我怎么还不给你找驸马呢!”朱见济枪口一转,对准了妹子。   按照年纪,去年固怀就得嫁人了,不过出了帖木儿的事后,朱见济为了安慰妹子,没急着给她找,想着拖个一两年也是正常。   大明二十岁才出嫁的女子,其实也有不少来着。   就算固怀不肯嫁,朱见济也不怕。   皇家的公主,他又不是养不起来。   但汪氏对此很担忧,   她害怕皇帝对两个妹妹搞区别对待。   当初固安到了年纪,朱见济就开始带她见过诸多青年才俊了,可固怀这边却是没有。   对此,朱见济只能表示固怀自己又不急着。   她姐看过的俊杰,固怀也看过,没有入眼的,便让大哥别再拉着人出来溜了,白费功夫。   朱见济也不想跟个媒婆一样,便从了妹子的话。   可惜汪氏和杭太后没能放心,一边催王氏早日怀龙种,一边催着皇帝关怀妹妹,要给人选个可靠的丈夫。   “我看你有空,就去宫外转转,太学里也来了几千个新学子……指不定缘分就在其中呢!”   大明皇族嫁娶,又没有强求对方的家室出身。   随后,朱见济又对其他堂弟表示了关切。   顺义王朱见泽的封地,原本是想选在辽西那边的,只是近年来蒙古人越发的乖顺,让朱见济舍不得把东亚的大好土地拆分给藩王建国了,便打算再等一两年,看有没有新地方给人安排。   反正今年会打亦力把里,到时候大可在西边那后世的五个斯坦国范围里腾出来一块地方,给朱见泽作为立足之地。   朱见澍更不用管,才十来岁的年纪呢,书都没读完,先把人好好养大再说。 第257章 :出兵的安排和巩珍回国   乾圣六年刚刚开始的两个月里,朱见济召集了兵部、五军都督府等有关人员,多次商议起了今年出征亦力把里一事。   按照皇帝的说法,中原王朝从晚唐至今,已经失去西域太久了,以至于曾经在史书中繁荣无比,处处充满歌舞的西域大地,也被蒙古人糟蹋成了如今荒凉的模样——   虽然这种变化,很大程度是因为气候的变化。   唐朝的水热适宜变成了大明朝的小冰河期,让西域的河流干涸了无数。   而水作为生命之源,它在西域不断的消失,自然也让过去适宜人生活的城市不得不荒废,当地人为了追逐水源,从此不断迁移。   一定程度,也有中原王朝中断了对西域文化经济等各方面输出的原因在。   历史在后世已经证明了,虽然儒家构建的思想社会体系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乃至于在后期发展停滞后僵化的让人窒息,但对比起其他地方自己折腾出来的玩意儿,已然算是很发达的文明了。   西方的海盗逻辑在他们走入工业时代后没有得到改变,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主打的却还是抢劫别人那一套。   只有受过儒家文化影响的东亚几国,才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不劫掠他人的前提下做出点成绩。   甚至搁东亚是小国的,放西边都算大力水手,能称霸一方了。   要不然,东亚怎么会被称之为“怪物房”呢?   中原文明在内卷,不再辐射西域后,那边的社会情况也跟着退化起来。   毕竟没有老大哥带着一块补课提高成绩了。   但这并不妨碍朱见济把西域的社会文明退化,拿出来说是蒙古人弄出来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蒙古的统治有多么垃圾。   蒙元在有无数汉官参与下,朝政都治理的一塌糊涂,更何况其他汗国?   所以大明攻打亦力把里,除了收复汉唐失地之外,还有此等理由。   是师出有名的!   大明不是给西域带去战争的,而是带去更好生活,是去解放那边的人的!   帖木儿帝国方面最后的回信还没有过来,不过根据此前的几次沟通,朱见济和卜塞因分别作为两国的最高统治者,都确定了今年出兵一事,并且都觉得五六月是个好日子。   只是再具体的时间和行动,需要敲定。   不过太详细也没必要,只要能保证两国是在同一时间出动的就好。   毕竟等战事一起,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基本是各打各的,中断联系的。   到时候,一东一西的把亦力把里当夹心饼干对待,能啃下多少肉,就得看双方的能力了。   “一定要把好关西修路这个关口……交通方不方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打仗,还有打完以后的治理,如果道路不通,是会弄出大问题的。”   “打的话……土鲁番地区必须拿下来,那是一块好地方,能耕能牧,以后安排人去屯田也方便。”   朱见济对着绘制出来的大明关西行省和亦力把里大致地形的地图指指点点,跟边的大臣们说道。   性格跳脱如徐永宁都在认真听讲。   “等到春耕完成,大军就要出动,等会再让人去罐头厂看看,不要落下东西!”   罐头厂,这是朱见济在为巩珍的船队准备了一批玻璃罐头后,觉得这玩意研究一下可以大批量产,有利于行军打仗,便下旨开办的皇家新业务。   眼下,以“皇家”为前缀的厂子是越来越多了。   而罐头厂那边也办的顺利,以大明此时的钢铁制作工艺,完全可以做出密封小铁罐。   原材料也好收集。   地方的农庄基本都会弄个养鸡鸭的场子出来,大一点的农会还会去养猪,这就为罐头军粮的制作提供了稳定的肉类来源。   朝廷以市场价收购农会里的产品,百姓们也能赚一笔钱。   罐头可以存放长久的时间,体积也轻便,搞定一次,倒是能够大大缓解行军的后勤问题。   这次打的是灭国之战。   而且比起之前打瓦剌鞑靼和辽东,战列线拉的更长。   毕竟一切政令都是从北京出发去的,而东北和大漠南北,显然比西域更接近帝国的中心地区。   所以准备多一些,问题就能少一些。   “朕也只能做到一点了……御驾亲征,宫里宫外的都不让去,太可惜了!”   说完这些安排,朱见济又怨念起了自己无法跟着过去,见识亦力把里的覆灭。   他并不害怕御驾亲征。   谁让老朱家比起得了软骨病的赵家人更硬气些?   从太祖起,大明的每一任君主基本都参与过战事。   仁宗一个大胖子,那也是指挥过靖难时期北平保卫战的,宣宗跟太宗一块征讨了漠北。   至于土木帝……不提。   像朱见济的亲爹景泰帝,那也是个敢在北京保卫战时,出城跟瓦剌军队对刚野战的血性男儿,勤勤恳恳的拼命给弄出这局面的大哥擦屁股。   所以对朱见济自己来说,他不战场走一走,实在是缺了点什么。   可杭太后她们一听皇帝想御驾亲征,哪怕只是过去当个吉祥物鼓舞士气,也哭红了眼睛,不让朱见济干这事。   “你膝下连个皇子都没有,到时候若是有丁点差错,我如何下去见你父皇!”   “……”   “你若是过去,也只会纸谈兵,有何益处?学你伯父吗?”   为了阻止儿子过去,一向溺爱朱见济,并且对儿子水平总是抱有信心的杭太后都翻了脸,狠心点起了儿子的不足。   朱见济被老母亲揭穿了键客的真面目,不好意思的遁去,只能放弃了亲征的想法。   至于担心打完仗后出现将军“功高盖主”的情况?   朱见济表示不至于此。   灭国之战派出去的将领可不在少数,其中还有徐永宁这种皇帝铁杆,一旦论功行赏,绝对不会让一家独大。   而且从北宋建立起绝对的文官体系后,也没有再出现过以臣凌君之事。   再说了,以朱见济这个乾圣帝做的各种政绩,还把持着军队后勤这个命脉,哪个将军敢落他的面子!   大不了当个汉武帝嘛,   汉武帝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不也是管住了汉朝这个大家业?   ————————   “陛下!”   正在宫里和沂王朱见濡进行就藩前的最后一次谈话时,马冲突然进来,面是掩不住的喜色。   朱见济不解的看向他。   马冲焦急的禀报道,“恭喜陛下!”   “巩珍他们回来了!”   历时快三年,这人总算是回来了!   朱见济有时候都在怀疑,巩珍是不是背着他环游世界去了,不然怎么会费时如此之久?   甚至他已经做了打算,今年夏季再派一队人出海,往东边的太平洋走,顺着暖流一路漂到北美洲那边去开拓新世界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这人抓到面前来,问他到底搞了什么鬼!   “让巩珍过来见朕!”   朱见济拍案而起,脸笑得见牙不见眼,还不忘跟朱见濡分享喜悦,“巩珍是我朝的大航海家,沂王要去吕宋,还能跟他讨要些经验!”   “你我兄弟现在都见见他,让他为咱们说一下海外之景!” 第258章 :巩珍的海上冒险   “巩珍!”   “你可是让朕好等啊!”   巩珍才走进殿里,就听到坐在上位的皇帝对自己说抱怨话。   不过朱见济这人还是口嫌体直的。   一边埋怨巩珍花了这么久时间让他牵肠挂肚,一边还是站起来,主动走两步,拉上了巩珍的手。   出海远行快三年,巩珍又是年近五十的人,根本无法得到有效的保养。   所以相比起上次见面给朱见济留下的印象,巩珍无疑衰老了很多。   只是海外的经历给了他很大的体悟,让从小就热爱航海的巩珍看上去虽然黑瘦了,却又多出了别样的气质。   “能平安回来就好”   打量了对方一眼,朱见济为他赐座,不着急问人海外远航成果,只是感叹了这一句。   他是真的担心大明的航海力量受损的。   好在巩珍没事。   不过这么长久的经历,船队里难免出现伤亡,不少船员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了。   朱见济已经让人去统计名单了。   若是有带回来了骨灰,那就能让人落叶归根,没有骨灰就立个衣冠冢。   其遗留下来的父母妻子,归入养济院,由朝廷扶养安置。   巩珍听闻皇帝感慨,忍不住说道,“有赖于陛下鸿福庇佑这次出行还有回航,都没有遇到太大风浪。”   “而且,不负陛下所托,我们到了泰西之地”   “等等!”朱见济一摆手,“先等朕坐下,你再讲!”   “沂王也坐!”   朱见济让堂哥也别傻站着,赶紧进入听故事状态。   马冲很有眼力,皇帝落座后就让人送上糕点和茶水,连殿内的炉火都被扇了扇,散发出更多的热量。   巩珍等皇帝拢着袖子窝在椅子上舒坦好后,才缓缓讲述起他的远洋经历。   而故事的顺序,自然是要从东往西去的。   在去到印度之前,巩珍他们的航行都算顺利。   彼时马六甲海峡虽然有满剌加国和满者伯夷他们涉足,但前者为大明属国,后者在海峡附近的统治还不足够强势,施二姐的残余力量还盘踞着。   在打出大明旗号,得到了施二姐的帮助后,巩珍他们成功越过海峡,进入印度洋海域,然后沿着郑和当年的航线前去拜访印度半岛的各国。   可惜,印度不论在哪个时空,都是能给人带来惊喜的地方。   巩珍带着友好想靠岸跟印度的锡兰国和维贾亚纳加尔王朝做点生意,补充一下物资,结果就因为满载精美的瓷器和大明其他商品,被三哥盯上了。   锡兰国作为曾经被郑和揍过一顿,还俘虏了其国王的蛮夷岛国,完全记吃不记打。   当年先辈犯下的错误直接忘到脑后,企图重演历史。   巩珍面对他们如此要求,只能被迫配合。   在朱见济为船队做了精心规划,充足准备下,加上三哥独有的神奇能力,自然是大炮一响,便将锡兰国王派出来的海盗劫匪给成功击败。   过程顺利的让巩珍都对这个国家产生了巨大疑惑   锡兰之所以能在国王被俘虏后还保留下来,那是朱太宗开恩,觉得大明出海是友好往来,锡兰岛又偏远,不利于大明管理,方才让郑和放了对方一马,还责令其发誓永远不犯上国。   其国国力微国民犹如野人,战斗力是真的渣渣一般。   但它还敢来打自己?   在轻松击退锡兰进攻后,巩珍还沉浸在疑惑里无法自拔。   后面的维贾亚纳加尔也是同样的应对。   两团菜跑过来,抢着要巩珍吃自己,实在是让老实的大明航海家心里茫然无比。   哪里有这样的要求嘛!   “无妨,”朱见济笑了,“印度嘛,不能以正常人的脑子去想。”   后世伟人面对印度攻击,也曾经感叹过,“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出来,为什么印度会来打咱们。”   太菜了,   真的是太菜了!   谁能想到最可爱的人在反击印度的时候,受伤最严重的原因,是因为追击得太快摔了一跤摔出来的?   如果没有印度的不自量力,它那首都还不会叫做“新德里”呢!   不过人菜归菜,该记的仇还是得记。   朱见济在帝王的黑名单上,又添加了“印度”这个名字,想等以后有机会,报复回去。   随后一路西去,有了帖木儿的经历后倒是方便了许多。   卜塞因给了巩珍通行证明,大家总得给他两分颜面。   帖木儿作为老牌的中亚强国,对西方的影响力,倒是比明朝要大上许多。   对此,朱见济再怎么嫉妒也没有用,只能想着以后要努力往西边刷存在感。   到了非洲,在那种原始社会面前,环境带给巩珍他们的伤害更严重,那黑成碳一样的野人倒没什么问题。   “越过了炎洲角,到了泰西,就遇到了海盗!”   那是大明船队在欧洲的登场表演。   在不知所谓的海盗对大明的船发起勇敢冲锋后,巩珍立马下令还击。   望远镜和火炮搭配的天衣无缝,几发过去就炸折了对方的船杆。   以此时的造船技术,船杆折断,基本宣告了帆船的寿命终结。   于欧洲嚣张无比的瓦尔瓦里海盗,在大明的降维打击之下,见势不妙就跑了,只是记下了对方大船上高挂的金黄色旗帜,并且回去后迅速收集起了这面旗子的资料。   这群人什么来头?   欧罗巴啥时候有了这样的海上力量?   死里逃生的西班牙商船也很惊讶,还当上帝听到了自己的祈祷,真派了天使从天而降,拯救自己于水火。   毕竟飞剪船的样式和悬挂的旗子,他们从未见过,那种明显碾压整个欧罗巴的火力,也非此界所能拥有的。   只能说,大明朝在这个时代,还真是绝对的海陆霸主。   后世荷兰人都把台湾给占了,还殖民了不少年,结果仍被国姓爷带着大明的残余水师打成了狗子。   可见这技术代差隔了几个天顶星。   西班牙的海商怀着迎接天使下凡的心态,大胆的靠近了巩珍船队。   一来,他们要感恩。   如果不能及时表现友好的话,刚刚击退海盗的船队炮口一转,把他们打沉了怎么办?   二来,此前海盗已经快把他们的船给打烂了,船杆折断,没有别的船帮一把,同样免不了下海喝一肚子水。   于情于理于利,他们都得厚脸皮一把。   巩珍本来不想接触这些蛮夷,但中国人本性良善,终究是不忍心看人沉葬大海,还是允许了对方代表上船。   结果一见面,却发现了双方语言不通,交流只能靠比划。   语言天才如巩珍,之前也就自学了些阿拉伯语,偏偏此时阿拉伯世界和欧罗巴为死敌,互相扯头发扯了几百年,见面要死要活的,别说友好交谈了。   他们救下的,也只是普通的西班牙海商   根本不存在沟通的可能!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海面上有一些海盗被炮火打击的落了水,还活了下来。   巩珍把人捞起来,在里面抓出来了个会说点阿拉伯语和希腊语的人充当翻译。   磕磕绊绊的,转了几手,最后才表明了自己的来历,成功收获了西班牙商人们因为过度惊讶而落下的无数眼珠子。 第259章 :巩珍登陆了罗马   明帝国?   东方世界的统治者?   拥有万王之王称号的统治者特别派出的使者?   在中间海盗努力的翻译下,西班牙的商人们终于明白了巩珍的身份。   毕竟和外国人打招呼了不少次,巩珍也知道为了更好的交流,减少特殊词语,把意思直接说过去才是初次交流的正确方法。   考虑到那名会双语的海盗非常一般的水平,巩珍自己先把那些本国的特殊语句直议了一通,再转述给西班牙人。   而对西班牙商人来说,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群人,衣着华丽,材质是只有大贵族才能使用的丝绸。   在奥斯曼帝国崛起,截断了中西商路后,丝绸这种来自于东方的特殊商品更加稀缺,连一些国王都无法拥有一条完美的丝绸帕子了。   结果眼前的使者却能够从头到脚,都用丝绸做的衣物和靴面……   无意中的炫富,让巩珍他们在西班牙商人眼里的地位,第一时间便到达了高处。   再者巩珍他们游历多国,除了还在地图的南北美洲,可以说把当前的已知世界都走了一遍,自有一股超然气度。   胡须齐整,被修剪得极为美观。   宽袍广袖,迎着海风摇摆着。   船的人都身材高大,皮肤虽然被海的烈日晒得黑了一些,但总有一些地方能看出这些人本身是肤色白皙,体毛稀少的文明人。   这不由得让套着紧身衣,还狼狈不已的红毛商人自卑了起来。   光是靠外貌,就能让人相信这群人来历非凡,更别说巩珍等人在欧洲的登场首秀,就是以一股强硬的姿势,插入了他们和海盗的纠缠中。   等到翻译艰难的传达了几个重要意思后,更让他们惊讶。   对商人们来说,他们知道在遥远的东方,存在着一个华丽的帝国,《马可波罗游记》到现在也是西方的流行书,让人们对那个用黄金铺地造屋的富有强大国家充满了幻想。   何况除了马可波罗,欧罗巴还亲身经历过来自东方的打击——   蒙古人的远征。   被欧洲人称之为“黄祸”的恐怖事件!   后世的历史,一般会说蒙古人西征为西方带去了来自东方世界的伟大发明,从而促进了西方的社会发展,但很少会提到蒙古人对西方各国的蹂躏。   因为那过于伤当时已经掌控世界话语权的西方人的心了。   如果不是因为蒙古大汗被南宋炮死在了钓鱼城之下,引发了黄金家族的汗位争夺战,蒙古人的大军已经越过了多瑙河,饮马英吉利海峡,覆灭了整个欧洲。   自此以后,欧洲的社会在外来推动力下,吸收了东方的文化成果后,得到了大幅度的进化。   而此时距离蒙古西征,还不过一百年。   东方的神秘力量,仍旧是整个欧罗巴人心中不可驱散的阴影。   这让他们对东方,充满了向往的同时,又忍不住畏惧。   虽然不知道“大明帝国”,但帖木儿帝国他们是知道的。   蒙古人仍旧在遥远的地方占据着统治地位,并且兵锋时不时的会再次出现在西亚,跃入欧洲眼里。   现在突然出现的这群来历莫名的高贵人种,说自己来自东方古老的帝国。   在那里,他们抵抗住了战无不胜的蒙古人持续几十年的重点进攻,还杀死了蒙古大汗,也是最先推翻蒙古人统治,恢复独立政权的。   并且在建立政权后,他们把威风一世的蒙古人打的找不到北?!   这实在是……   有点碎裂这群人的三观。   好在后面他们没有纠结于此,只要知道巩珍他们有可能是东方帝国的使者,就足够自己表现殷勤了。   强大的船队,   满船的珍贵货物,   看去就很贵的贵人……   这让从炮火打击里缓过神来的商人们立马找到了新的商机!   这回船沉了不要紧,如果大明的使者真的打算来他们这儿做生意,作为第一批接触到的人,自己必然能有巨大的收益!   于是在利益和现实的诱惑下,西班牙商人中的头目打算抱一抱大腿。   只要能够从对方手里得到几个精美瓷器和几匹丝绸,他们的损失就能够赚回来!   在巩珍拒绝了和他们一起返回西班牙的邀请,并且说明自己打算去往罗马后,老板菲德尔和同伴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跟巩珍一块去,免费为大明使者当导游。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反正他们的船已经沉了,货物也被毁得差不多了,肯定回不了本。   商人逐利的天性让菲德尔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   而获得数十倍利润的可能,就在眼前!   “带着我的儿子回去吧,我要跟随这群东方人的船队……如果失败,那是帝的旨意,让我遇到了这样的命运,我不后悔!希望你们能帮我的儿子继承好家产,做引导他成长的长者。”   “如果成功,那利益我必然与你们分享!”   “我会带着前所未有的财富返回家乡,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富豪!”   然后,他就疯狂的舔起了巩珍,希望能够获得给初来欧洲的大明贵使当带路党的资格。   虽然语言不通,但巩珍也的确需要一个本地人来为他们解决一些麻烦。   卜塞因的手信,扔在欧罗巴可是没用的,拿出来还有可能被当场打花火。   欧洲有杀死异教徒的自由嘛!   所以在一顿比划后,巩珍决定暂时聘用眼前这个看去就很精明的中年商人,但前提是在登陆罗马之前,对方必须学会一些汉话,充当好交流的桥梁。   作为报酬,巩珍不会让他偿还自己的救命之恩,还会送他一对瓷瓶。   这足够让菲德尔去拼命发掘自己的语言天赋了!   果然是来自伟大富饶的东方,只是试用期,就对人出手这么大方!   那以后还得了?!   从直布罗陀海峡到罗马,越过风高浪疾的地中海,花了几十天时间。   而菲德尔也在财富的诱惑下,大胆的和自己的船队分了手,留在大明这边,成天到晚的学汉话。   努力是有效果的。   起码在巩珍等人于一片哄闹声中,出现在罗马教廷眼前时,他已经学会了几十个常用词,并且勇敢的站在了平时高不可攀的教廷使者面前,为对方述说巩珍他们的来历。   教廷也很惊讶,竟然会有东方人越过奥斯曼帝国的封锁,来到欧罗巴。   比起只能考虑到眼前利益的商人菲德尔,作为西方实际统治者的教廷想的更深远——   不管巩珍是不是来自东方帝国的使者,但他们绝对是东方人。   那些丝绸和瓷器,以及和欧洲人迥异的相貌,都做不得假。   所以,他们是怎么来的这边?   如果他们可以过来,那自己是不是能够过去?   这是新的东西方商路!   这是天父在指引他们发财了!   而且,他们还可以把天主的光辉传播到东方,让全世界都沐浴在主的仁慈之下,联合遥远的帝国,夹击可恶的***!   简直是妙蛙种子叫他妈开门,妙到家了!   在强行装出来的镇定下,教廷表示,自己可以接纳巩珍一行,并且给予他们高规格待遇,为东西方世界难得的直接交流,做一个好榜样。   至于巩珍带来的货物……   自己也可以帮忙脱手,将其送欧洲贵人们的怀里。   赚钱嘛,   不磕搀!   巩珍也知道,在远离大明影响范围,还无法借用帖木儿帝国旗号的西方,的确需要拜个码头才好混下去,便半推半就的接受了教廷的提议,跟他们做起了生意。   当然,该赚的钱他不会放弃。   回去的物资还得靠这些钱买呢!   有了金钱开路,巩珍就此在罗马暂时安定下来,随后就按照朱见济的吩咐,到处收集起了东罗马帝国的遗存。 第260章 :流亡的东罗马公主   在东罗马帝国覆灭后,面对的包围,哪怕和西边的天主教是异派,其国中的剩余人物也不得不跑来罗马。   而罗马教廷面对海对面步步紧逼的异教徒们,也不介意联合一下其他派别。   对欧洲人来说,什么“家国天下”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最真实的。   而信仰,是罗马教廷用于控制欧洲各国上下的根本手段。   它不可能在这方面让步。   甚至为了抑制南边崛起的埃及马穆鲁克王朝,教廷还带着西欧各国,向蒙古的伊尔汗国表示出了善意,遗忘了在被上帝之鞭抽打的时候,蒙古带给西方的伤害。   当时的伊尔汗国还没有改信绿教,在企图染指后世叙利亚地区的原因下,其国主阿八哈、阿鲁浑父子爽快接纳了教廷递过来的橄榄枝,采取与欧洲基督教国家结盟的政策,并且与东罗马帝国结亲,后遣使赴罗马教廷及英、法等国,建立了友好关系。   在伊尔汗国使者到来时,欧洲的国王们还有亲自出来舔的,可见隆重。   从东罗马跑来的东正教徒,数量不多,对教廷来说,完全可以把他们管好,然后借此机会,统一东西两派,整合基督教世界。   而且对方所携带的大量文物资料,对于教廷来说也是一大笔财富。   所以罗马教廷面对东正教分子,大方的伸出了双手,然后把主要人物都囚禁在了罗马。   当然,对外宣称只会是教廷心善,收留了这群遗民。   面对巩珍的举动,教廷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自然是觉得优势在我,没必要过多的关注。   对神父们而言,最重要的是跟这群东方人打好关系,然后从他们手上套出通往东方的新通道。   当他们听说巩珍所为,还有大明皇帝的授意时,神父们更高兴了   对方的君主如此命令,不就说明他对天主教很感兴趣吗?   看来他们希望主的荣光遍布世界,也不是幻想。   可惜,朱见济心里想的可没这么美好。   作为一名在前世,经常“一三五落泪,二四六震怒,周日吊死威尼斯总督”的键客,朱见济深知东罗马帝国的遗存有多么精华。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西方世界的千年文化代表了。   至于由日耳曼和昂撒等种族创造出来的文化制度不提也罢。   太差了,提了都是脏了朱见济的嘴。   所以,为了挽救世界文明的多样性,不辜负中华和罗马持续千年的友谊,朱见济必然要对其伸出援助之手。   继承后者的遗产,大明义不容辞!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西方现在正值文艺复兴期间,而在这次思想文化发展中贡献突出的,自然也有获得了东罗马遗存的原因。   不然就靠那啥“古希腊”?   开玩笑!   西欧的那些奴隶制蛮国跟古希腊隔了多久了?   不提就古希腊那个局限在半岛上的体量到底能不能孕育出伟大的古代文明,就说差了这么多辈,人种都不同了,还没有像中国古代一样重视历史文字传承,连个纸张都没有它怎么留下大量的资料,影响到日耳曼各国?!   靠苏格拉底托梦是吧?   苏格拉底没被人当成诱惑天父羔羊堕落的魔鬼,被神父驱魔啊?   有鉴于此,朱见济才会着重让巩珍收集东罗马的东西,最好把它们都打包带回大明,一个都不给西方留!   文艺复兴、宗教改革?   自己玩鸟去吧!   反正天堂之上,到处都是鸟!   而巩珍虽然无法理解朱见济的宽大情怀,却能够忠实执行皇帝的命令。   在教廷的放纵以及他发动了来自东方的钞能力下,巩珍结识了一个地位高贵的重要人物。   东罗马的末代公主,佐伊帕里奥洛吉娜。   在奥斯曼帝国迅速崛起,攻占了她家控制的摩里亚后,佐伊就让她爹带着,跟兄弟一起,全家被迫流亡罗马。   其父兄弟是东罗马最后一任正式的君主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她伯父战死后,她爹托马斯帕里奥洛格斯自觉按照传承世袭,在东边的皇帝挂了个精光后,皇位就该落到自己头上,于是非常果断的,自称起了“东罗马流亡皇帝”,还得到了西欧各国的认可。   为何?   一来,东罗马到底是基督教世界的一大成员,名声还是很响亮的。   托马斯全家都在罗马教廷手里,完全不怕他飞出手掌心,还方便了教皇打着他的旗号办事。   比如说以他的名义,联络神圣罗马帝国的腓特烈三世,继续发起十字军东征。   二来,托马斯在晚年宣布皈依了天主教。   如果承认他的皇帝头衔,那么也就能给教廷脸上贴金,说自己实现了基督教长达数百年的大分裂,可以很好的抵抗外界对教廷的不满,还有胡斯派等反对党。   这完全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区区一个名头,就能换来这么大的名分,教廷又何乐而不为?   佐伊作为托马斯的女儿,当时正值十六岁,处在敢想敢做的叛逆少女阶段。   在和父亲兄弟流亡于罗马后,佐伊对奥斯曼深感痛恨,发誓和绿绿作对一辈子。   但她又对东正教深爱不移,搬家罗马后没几年,她爸就转信了天主教,又让佐伊觉得父亲背叛了信仰。   甚至托马斯还想带着全家一块转信,年老得病后,还有点癫狂迹象,一旦佐伊和他表示任何反对意见,就会引来充满父爱的咆哮。   这便使得流亡的少女公主心情极为烦闷。   好在巩珍出现了。   一方是大明帝国的使者,虽然可信度还没有被证实,但教廷馋巩珍的航线,体面是绝对要给他处理好的。   一方是名义上的东罗马公主,虽然大家都清楚,佐伊全家是被教廷监禁在罗马当做招牌的,但在教皇国里,对方的自由度还得到了部分保留。   现任的教皇保罗二世,还算得上是一个态度保守的老实人来着。   于是前者有意寻求,后者在苦闷生活里对东方产生了兴趣,见面后一拍即合,成为了经常往来的忘年交。   巩珍和别人也学了几个月的希腊语,在天赋加持下,靠着比划补充,倒也能和佐伊公主聊上不少东西。   他被少女倾诉了不少心事。   毕竟佐伊在这边的生活是有局限的,而巩珍一个没有根基的外来者,被她树洞一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巩珍那传统汉人的风度,还有东方古典意味的打扮,也让他看上去像一位渊博真诚的,类似于古罗马的长袍学者,不像是会多事的。   只能说,外貌在人际交往上,真的很重要。   巩珍不动声色,只是沉默的让公主殿下自说自话,发泄一些负面情绪,然后请求她为自己引荐了其他跟着她家跑来罗马的学者,获得了一些东罗马帝国典籍   她爹托马斯对于巩珍并不是太友好。   虽然短暂的几个月下来,整个意大利都知道了这群东方人的富有,并且持续在西欧各国引起震动,一如当年伊尔汗国使者的到来但托马斯到底是个病重垂危的老人了。   他对钱,没有兴趣!   现在的托马斯,只是在病床上不停的祈祷天父,希望对方能在自己死后,派出天使接纳他上天堂。   所以流亡的东罗马皇帝陛下,额外看重巩珍的信仰!   在他看来,巩珍没有对天主宣示效忠,那就是一个可恶的异教徒!   如果不是因为教廷对其重礼相待,其他的罗马贵人也在拉拢这位东方使者,托马斯根本不想让巩珍上门,诱哄他那个不知道真理,还对外界念念不忘的傻女儿!   巩珍面对托马斯的糟糕态度,还是很淡定的。   这一路走过来,遇到的狂热教徒多了去了。   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还是诱拐小公主,继续从对方那边掏东西重要一点。 第261章 :佐伊公主来到了东方   佐伊并没有轻易的接受巩珍展示出的诱惑。   诚然,来自东方的各种事物都让她惊奇不已,但经历过国破流亡,又被教廷半囚禁在罗马地界之内,她不可能再保持一副天真的样子。   她乐于和巩珍交流,还能谈些心里话,一方面是后者在这边漂浮无根,知道了也没事。   一方面,则是闲着也是闲着。   她们家带来的帝国遗存不少,还有很多同样逃来西欧的人在和她们保持着联系。   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东罗马剩下的人都走上了融入西部世界的路。   哪怕他们一直认为,这些日耳曼国家是蛮夷之种哪怕在向西方求援的时候,已经苟延残喘的东罗马迎来的却是队友的痛击。   可无奈的现实让他们向着过去的仇人低头了。   但佐伊并不愿意看着日耳曼建立起来的国家把东罗马仅剩的东西吃干抹净,然后得意洋洋的将其当做自己的战利品   这种吃队友血肉,杀良冒功的事,十字军们可干过不少。   她宁愿把一些东西交给看上去很不错的东方使者,也不想让它们留在这群人手里。   天知道,   就算东罗马帝国衰落了几百年,现在都被灭了,可文明程度还是很高的。   结果日耳曼这边的蛮夷还不会洗澡!   古罗马人可是以爱干净,喜欢泡澡著称的!   可现在的西方,城市里都有人到处泼粪,恶心的佐伊被动减少了出门次数。   巩珍的长袍和喜洁,也是让佐伊迅速和他亲近起来的原因。   于是在佐伊的有意帮扶下,巩珍顺利联系到了几位这时代的西方学者,得到了部分罗马典籍。   他觉得差不多了,算得上达到了朱见济的要求。   而教廷方面,对于巩珍的收集东罗马资料人物,并没有太大反应。   前面说了,现任教皇是个保守的老实人。   保罗二世无法阻止教廷整体的堕落,但对于镇压一下比自己弱小的罗马学者还是很积极的。   他本人对人文运动并不热心,还认为过分地强调古典时代的思想文化,对基督信仰可能有不利影响。   同时,他也看到了过去的历代教皇所引进的学者当中,有些人不仅是思想有问题,连他们的私生活也不尽合乎教会的原则。   保罗二世觉得就是这些人,让教廷中本该为天主奉献一切的教士不断下坠,沉迷世俗享乐,不可自拔。   所以他继位以后,一直在罗马境内打击世俗学者。   关闭罗马学院,逮捕大量的人物。   在东罗马的家伙到来后,他们引进的思想又在罗马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保罗二世为此头疼不已。   他才搞定天主脚下的异端学者,又来一批新的偏偏打着东罗马的旗号,让他不好直接下手。   如果巩珍要把人带回东方,那对保罗二世来说,竟然还是一件甩开包袱的好事!   这就使得双方都很满意。   “公主殿下,如果有事,尽可来找我我国皇帝曾强调过,中罗友谊长存千年,一如兄弟,不可断绝。”   “我出使在外,还是有一些做主的权力的。”   从佐伊那边套来了不少东西后,巩珍计划好了返航,在最后一次拜访她家的时候,对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随着时间过去,巩珍上门的次数,已经减少很多了。   因为托马斯病了良久,终于在五月去世了,死前还在不停的祈祷天父,对女儿不肯皈依天主教恼怒不已。   父亲死后,佐伊当时才十二岁的弟弟安德列亚斯顶上了流亡皇帝的帽子,因为年幼,完全被教廷把持在了手里。   托马斯活着的时候,虽然也受到教廷不少影响,但好歹是个成年人。   他的子女托庇在其之下,还能活动一二。   现在不行了。   没有成年,没有大人依靠,她们的生活环境急剧恶化。   按照古希腊的逻辑,未成年的公民都是父亲的私有物,能被随意买卖的那种。   西欧各国也继承了这一良好传统。   后世著名的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曾因为自己未成年而无奈托庇到了姨夫家里,然后就被自己的亲姨夫盯上了她身上的王位继承权,闹出了恶**件。   由此可见,父亲一死,什么公主王子的,都得面临成为教廷玩物的下场。   佐伊这段时间忙着父亲的后世,弟弟的继位,以及为了自己的未来做出努力的挣扎。   她都快忘记巩珍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东方使者突然找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佐伊不由得不多想。   “我和教主谈妥了,回航的时候,会带上联系来的学者,还有各国使臣,一同去大明拜见皇帝陛下时间就在三天后。”   “保重!”   “当年贵国派使者来前宋求援,没能得到回应一直让陛下深以为憾。”   以宋朝的海上力量,去地中海一趟也不是问题。   当年的宋朝海商都在印度定居了呢!   可惜,大宋太怂了!   佐伊注视着巩珍远去的背影,咬起了嘴唇。   她看着自己的弟弟。   安德列亚斯也跟父亲转信了天主教,还接受了保罗二世的洗礼加冕。   保罗二世需要这位流亡的小皇帝,继续给教廷当镀金招牌。   同样的,他也需要自己。   为了实现东西教派的真正统一,在托马斯生前,教廷就和她家商议过,要求佐伊嫁给妻子刚刚去世的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   托马斯答应的很爽快,并不介意让自己年少的女儿去政治联姻。   哪怕莫斯科那边经济落后,自然生存环境恶劣,居民属于半开化的野蛮人,比起鞑靼人来,文明程度高不了多少。   而佐伊在形势逼人下,也曾经点过头。   她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与其寄人篱下,不如换个地图重新练号。   可惜,莫斯科大公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要求教廷承认,他和佐伊联姻后生下的子女,不具有对莫斯科大公之位的继承权。   这让佐伊深感受挫。   不过假如巩珍没来,历史顺着原有轨迹下去,在父亲去世后,佐伊还是会由于各种原因嫁去莫斯科,并且帮助这个北方的野蛮公国,进化成第三罗马,成就伊凡三世的“沙皇”之位。   但现在,   时代变了,大人!   巩珍的到来,给了佐伊一个全新的选择。   而这位年少的公主,又是个敢于做出别人不敢想象之事的心志强大的人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三年出航,不但给朕带来十几个泰西使者和罗马学士,还把东罗马的末代公主给拐了回来?”   朱见济听巩珍说完,哪里还不明白后续发展?   他立马拍案叫绝。   这个航海家选的太好了!   拐卖人口的能力完全不输给郑和!   郑和当年拐了个苏禄国王来大明,还让人在明朝老死安葬了。   如今,东罗马的公主都来了!   什么第三罗马,什么沙皇,   都让它见鬼去吧!   东西方的两顶皇冠,注定要在大明手里合而为一!   要是想办法把佐伊公主给扣下来,那大明就能获得对罗马的宣称权,真真正正的重续了两国间古老的友谊!   大明,   真是天下无敌啊! 第262章 :泰西使者来到了东方   “佐伊公主是在回航前一夜找到我,以希望来大明,求陛下助其复国的。”   对于佐伊而言,她在罗马待不下去,嫁去莫斯科那里,也不知道何时何日才能成功夺权。   现任的莫斯科大公能带着罗斯诸国跟金帐汗国硬刚,成为实际上的罗斯共主,显然也不是个能随便应付的。   既然东方人对她表示出了善意,而且皇帝本人也说过要重续两国友谊的话,不如尝试着开辟复国的新道路。   即便失败了,她也能够通过前往东方,从而逃离教廷的控制,见识到新世界。   佐伊相信,隔着整个大陆,都能惦记自家文献和学者的东方皇帝,不会和日耳曼的蛮夷一样,眼睛里只能看到利益。   至于她的弟弟也不用担心。   教皇是不会放弃这个金字招牌的。   “帮她复国?这个可要从长计议了!”   朱见济呵呵一笑,没有多提。   他的确馋东罗马的宣称权,但跨过大洲,发动军事战争,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的确很有挑战性。   更何况,他还没把宣称弄到手呢!   “先让那群使者在使馆里待一段日子,等朕有空了再接见那位流亡来的公主也好生照顾,务必让其宾至如归!”   朱见济吩咐下去,没急着去实现东西方历史性的会面。   他是什么人?   大明皇帝!   全世界最强大国家的统治者!   没必要火急火燎的去见一群夷人代表,不然多丢面子?   甚至那位佐伊公主,也得多练练口语,能把汉话说流利了,再跟朱见济会面。   朱见济这个皇帝,在面对非大明人士的时候,架子可是摆得超高的。   “对了!”说完这个,朱见济又忽然想到,“你是顺着原路回来的大明,还是绕道了?”   要是环球航行,大明自家干了,那叫好事。   如果是带着一堆泰西鬼佬做了,帮人提前发现新大陆,那就叫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殖民美洲,西方可比大明有地理优势。   巩珍意会,“是原路而返!”   作为一名老道的航海家,能担负起朱见济给的任务出使各国,巩珍也不是傻子。   在明知美洲跟欧洲的差距,以及那上面有多少种高产农作物后,他哪里会傻了吧唧的把如此好地方送到西方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出身的中华民族可是种了几千年地的!   高产农作物对一个国家的发展有多大推动力,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所以在回航前,巩珍带着水手们开会,就坚决主张沿着原路回大明,宁可多走一点路,也不能把一片沃土交给别人。   朱见济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好不容易默写出来的世界地图,培养了大明航海人才总不能给鬼佬打了工。   “卿家再跟沂王聊聊吧,他再过几日就要出海就藩了。”   他对着朱见濡一指,让巩珍给堂哥出点主意。   人可是要拖家带口的过去吕宋岛定居的,途中遇到点风浪,就够他老婆跟儿子受得了。   更何况万贞儿又被诊断出来有了身孕,只是还没有显怀。   对此,朱见济也还很惊讶。   毕竟万贞儿的年纪都小四十了,还能再怀上二胎,其中艰辛劳苦,大家懂得都懂。   周氏那边,听说她对只有一个孙子很不满意,担心出现意外,所以催了儿子好久,总算是催出来个小号当替补了。   朱见濡这次来求见皇帝,心里还在纠结要不要延迟一下就藩,以免航行路上出现意外。   “遵旨!”巩珍跟旁听许久的沂王交流了起来,为其讲解东海之上的情况。   而在使馆之内,刚跟着巩珍来到这座大明中央城市,堪称此时世界第一大城的泰西使者们还沉浸在震撼里面无法自拔。   从地中海出发之前,他们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如此伟大的地方,会有如此干净的城市。   在被选为泰西使者前,这群发色各异的人也看过马可波罗游记,也幻想过东方帝国的样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沿着非洲一路南下,绕过大陆角,他们在很多地方都停留过,补充过物资。   这个时候,巩珍的腰板迅速挺直了起来,说话都大声了   总算是到大明能影响的地方了,有个大国撑腰的感觉就是好!   所以在靠岸修整的时候,巩珍会特意强调自己明朝天使的身份,引得停靠国家的额外优待,从而让不知道他还有这副面孔的泰西使者刮目相看。   在罗马的时候,巩珍也有傲气,但为了不惹出事情,并没有做过什么大动作,以至于使者们对他的印象,更倾向于是一位渊博的学者。   结果巩珍端起天使的架子,对方国家的人还额外小心谨慎   看来,他口中说的“大明”,的确有可能干趴过蒙古。   等到路过锡兰时,这个吃过亏的阿三国家总算是还记着点疼,没敢再派出海盗来骚扰。   面对巩珍的登岸,其国王还特意出来迎接,表示自己现在脑子还很清醒。   阿三的脑回路永远处在一个凡人莫测的迷宫里面,能够保持短暂正常,的确少见。   巩珍对此都咋舌了一番。   而当使者们听说,这个国家曾经被大明俘虏过国王,还被巩珍打趴过一次后,更为慎重了。   这个岛屿听说和大不列颠差不多大可还能被明朝人轻易击溃两次,足以见得后者的武力值。   而过马六甲海峡时,那场面连巩珍都惊讶了起来。   在满者伯夷解体后,大明对金洲进行了持续近两年的移民和海量补贴,总算稳定了旧港宣慰司的统治,在金洲岛上修建起了好几座新城和港口,有上百艘舰船常驻于此。   巩珍悬挂着朱见济指定给他,充当大明国旗的“日月金龙旗”出现在巡视范围的时候,还被驻守金洲的大明海军当做是批皮货,几艘大舰围过去,差点闹出笑话。   使者们由此,能在修复成功的旧港城停留了两日,在这里先体会了一把大明的社会风貌。   用水泥修起来的城市,看着不是很干净整洁   毕竟是海外领地,不开化的土著数量居多,移民也只有数万,哪里舍得让他们去做扫大街的活儿?   要进一步加大这边的统治力度,让它追上大明本土大城的步伐,还得过个几年才行。   不过,这已经比欧洲国家好多了!   欧洲有泼粪自由的嘛!   一路到北京城,使者们本以为自己锻炼出来的心脏,已经足够承受得起大明本土带来的冲击了,谁知道还是在进入大明随意一座开放的海岸城市的时候,宣布完全失败。   他们   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半个月前,当我踏下大船,来到大明帝国的本土时,按照过去出访欧洲其他国家的经验,我准备了五条布巾用来挡住嘴巴和鼻子。”   “但当我呼吸到第一口大明的空气时,我就把布巾收了起来,并且决定把它全部扔掉!”   “那是怎样的感觉?”   “伟大的,让沿岸各国都无比敬畏的国家”   “干净无比的街道,没有家伙会在大街上倾倒粪便尿水”   “大明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香甜,还有一种奇异的奢华”   “我完全被它震撼了!” 第263章 :西方使者在大明的见闻   西方的使者被巩珍打包来北京城后,就被安置在使馆之中。   在去年,为了接待来自中亚的使者团,朱见济早就下旨,让人把使馆重新修整了一番,还着重突出作为东道主的大明风貌,处处都充满了东方古典气息。   这放在贵族都住在阴暗的城堡里,就连所谓的王宫,还能让人随地大小便的西方使者眼中,简直是天堂在人间的显化。   干净的、明亮的、宽阔的木制房屋,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在西方属于极高档次的精美瓷器被人大大咧咧的摆放在厅堂的醒目处,甚至于给他们饮用茶水的器皿,也是瓷的!   这里比起西方最宏伟的宫殿,还要精致美丽,并且豪华!   “我觉得应该禀报给陛下,这群蛮夷之徒竟然喜欢偷杯子的事”   负责招待使者的使馆负责人对总是莫名失踪的茶壶茶杯产生了无比的烦恼。   “要我说,那些人连衣服都不会好好穿,那裤子紧的,都把沟儿漏出来了上次让他们洗澡,还有人喊着有违天主旨意,不肯沾水最恶心的是,最后还洗出来了一水面的虱子!”   这群色目人真的是代表了一国颜面的使者吗?   听说在来大明之前,他们坐了最新升任礼部侍郎的巩珍船只,于上面受了些培训,没想到实际表现起来,还是极度的让人惊叹。   使馆接待外国友人并不少,也见过在郑和下西洋后,带回来的一大堆“外使”,可那些人的表现,也比这群色目人好一些,行吧?   “要我说,咱大明如此国格,就该给那群蛮夷之国一点脸色,不能平常视之!”   好国好待遇,差国差待遇。   何必为了一些傻逼浪费大明的外交精力?   “罢了罢了,他们连汉话都说不出两句,看到什么都得大呼小叫的咱们别跟他们认真!”   和傻逼认真,只会气到自己。   不如只按着程序走,混过去得了。   如此看来,中国人的本性还是很温和的。   起码面对这种挑战,还能保持住工作态度,愿意摸鱼,而不是对着领导打报告。   而西方使团方面可不知道自己给使馆的工作带来了多大的挑战,他们只是不停的对着自己登陆大明本土后的所见所闻发起惊叹,入住使馆后仍旧乐此不疲。   使者在自己的笔记里奋笔疾书,恨不得把大明朝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写成新时代的马可波罗游记。   比起还有一些幻想色彩的游记,他们可以用亲身经历保证,这会在西方,引起更多人的向往和崇拜!   “这个帝国拥有庞大无比的疆域”   第一件事,就是在论述明朝那远超西欧人印象中“国家”概念的广阔领土。   在小国林立的欧洲,哪怕是神圣罗马帝国,都只是一个牌子货,实际上还是八百诸侯奔北坡。   所以一个政权统一的,地方被中央完美控制在手里的庞大帝国,第一时间就打破了西方人的固有印象。   “大明拥有无数的城市,就算是乡村,也堪比欧洲的伯爵领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地方行政单位,被称之为县,而其长官有百里侯的称号。”   “如此范围,在西方足以成立一个国家了,可在大明,县官只是他们官僚等级中最低的一级。”   “如果我能够在大明担任这样的官职,我会觉得会是天主亲自给我赐福了!”   “大明的人都喜欢穿用丝绸和精美棉布做的长袍,头发都留的很长,梳理得很整齐,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都看起来很有风度。”   “我很羡慕大明人有这么优雅的外表,并且决定在以后留起长发,希望以后能像他们一样,梳起来,戴上漂亮的帽子。”   “巩珍使者带着我们去过了南京,听说那里曾经是大明的首都,皇帝会住在那里,可惜后面为了更方便和北方的蒙古人交战,他搬去了北京。”   “南京很让我震撼,在进入那座城市之前,我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么繁华美丽的地方存在。”   “我当时想着,世间的荣光和赞美都该给予这座城,而不是早就被异教徒攻陷的君士坦丁堡,还有帖木儿帝国的赫拉特城。真的很后悔,在此之前西班牙的使者竟然没有走过帖木儿帝国,来到大明明明他们是相邻的国家!”   “从南京北上,登陆了天津港。”   “听说这是大明皇帝下令修建的新港口,所以显得极为宏伟和漂亮,有大量的船只在这个港口停泊,我几乎看不到它们的边际。”   “帝国的军舰好像也在这边。有人介绍说,大明的军舰从天津港出发,主要针对的是位于帝国东北部的两个附属国,用无比的武力来统治它们,清剿这一方向上的海盗。”   “听说在大明,这样的港口还有很多,东南、南方都有军舰游走着,只是巩珍急着向他的皇帝汇报情况,所以没有带领我们一一看过,真的特别令人遗憾!”   “我觉得,只是天津港的船只力量,就足够征服半个地中海了,而这在帝国内部,只是一部分罢了。”   “来到陆地,接触了一下大明的农村。”   “如果没有人介绍,我根本不会认为那是个村子!”   “有规划整齐的房屋,方正的农田,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的自由农拿着钢铁制作的工具在田野里轻松的耕作着。”   “村子里的小孩会去附近的学校读书,听说这是根据皇帝的安排执行的。现任大明皇帝在还是继承人的时候,就非常重视教育,改善了国内的教学情况,还用国家财政,在地方设立了无数的小学校,为他的国民普及知识小孩子只需要交纳极少的学费,就可以享受到珍贵无比的知识!”   “他们甚至还能在中午的时候,免费吃一顿有鸡蛋和浓汤的饭!”   “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样的待遇,比起西方的任何学校都要优渥,结果这只是大明的一个普通村子!”   “我觉得这完全可以算得上城市了!”   “真希望西班牙以后也能有这样的场景,可惜教皇不会让人随便开设学校的,伟大的国王陛下也没有那样的富有和慷慨。”   “另外提一句,大明好像没有农奴,所有人都是自由的!”   “到了北京,我决定收回对南京的评价。”   “所有的荣光都应该凝聚在这座中央城市之上!”   “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因为生活而感到苦恼,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自信!”   “我觉得这座城市的空气,比最开始登陆的地方,还要香甜一百倍!”   “我就在大明负责招待使者的宫殿里住了下来虽然翻译和我强调了很多次,这里只是个正常的使馆,只有大明皇帝陛下所在的伟大皇城才能有宫殿,但我还是认为,如此大的面积和精美装潢,只有宫殿才配得上!”   “真没想到,我会有一天,住在比国王还要明亮、宽敞和华美的房子里。”   “听说大明的学校里并不介意外国留学生,我心里有了大胆的想法”   西班牙的使者疯狂的书写着,然后抬手摸了下怀里的瓷器小杯。   而他以上所记录的内容,也在其他使者的笔记上得以重复出现。   但使馆里不断失踪的配件,还是鸿胪寺官员们的烦恼。 第264章 :沂王就藩   唯一可惜的是,来到北京半个月,大明皇帝还是不愿意接见他们。   这一点,使者们表示理解。   毕竟大明如此梦幻的国家,它的统治者高傲一些,丝毫没有问题。   就连一向傲慢的罗马教廷传教士们,对此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反而在听说大明有着名为“景教”的天主教分支后,深感荣幸,希望可以跟这些大明本土产的天主信徒交流一番。   奈何景教在很早之前就传入中国了,那个时候,罗马帝国还没有分裂呢!   它认得正统到底是罗马教廷还是东正教,或者说在东方土地待久了自成一脉,这都是个没有了解的问题。   而且传教士们也不会说汉话,交流就更有难度了。   一大堆使者只能一边呼吸着大明的香甜空气,一边努力的学习中国话。   不过比起他们的待遇,佐伊公主获得的重视还是不少的。   好歹是被巩珍用“皇帝重视”的理由拐过来的,朱见济虽说忙着送堂哥就藩、铸造新钱币还有调度军队去西域等等事物,没有及时接见她,但并不妨碍他放其他人过来,接触这位胆子很大的公主。   正好还在宫里面临长辈催婚的固怀和佐伊同岁,得知后者情况后,就跟朱见济提了一句,跑出宫和佐伊迅速建立起了女儿家的友谊。   反正在皇帝下旨废止缠足陋习,还鼓励民间女性去纺织厂等地方工作的背景下,大家也都知道了朱见济并不是个古板的大家长。   别的地方不说,在一向引领潮流的北京城里,这几年来被放出家门,允许自由活动的闺中小姐可多了不少。   公主出宫交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固怀在姐姐出嫁后,在宫里也没什么地位同等的同龄人可以玩耍了,现在来了个佐伊,虽然只是个流亡的公主,不过敢于逃脱教廷控制,远渡重洋来到大明,也足够证明这位的心性。   所以固怀对她很好奇。   佐伊没有得到大明皇帝的即刻接见,心中也有点担忧烦躁。   有个大明公主送上门交朋友,却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而且她还得多锻炼中文口语呢!   于是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二人很快成了闺蜜,佐伊的汉语水平也拔高不少。   “你不要担心复国的问题,我哥哥对罗马很有好感的,他还天天让我读史书呢!”   朱见济是深信“读史可以明智”这种说法的。   历史是一个民族、国家不可断绝的记忆,更何况中华民族从古至今,对于历史的态度还是“承继先人之志,以鉴后人”。   换两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我不能对不起祖宗”,“我不能对不起后人”!   也正是因为中国人祖祖辈辈都带着这样的念头,才让这个文明生生不息。   后世钱穆先生顶着小日本入侵的压迫,在无比绝望的情况下修国史大纲,目的也是为了替中国写好最后一本史书,以期待后人能从民族历史里获得火种,实现复国。   所以其他书能不读,但历史必须学好,甚至在国子监编修教材的时候,历史书也是皇帝最为关注的科目。   固怀虽然比姐姐固安文静许多,但她很好的继承了父亲大哥的惰性,有机会就喜欢摸鱼。   只有历史能让她提起一点精神。   毕竟史书上说的,起码有一半能保证真实性,比四书五经踏实多了。   “我听先生说,波斯亡国之后,也有王子跑到大唐求援,唐高宗派人护送他回去,还建立了波斯都护府让他管呢!”   这一点,佐伊也听说过。   在阿拉伯帝国崛起之前,罗马和波斯两大帝国已经争锋很多年了,算是老冤家,而两国国力,也是在这样的比较下持续衰弱,以至于后面被阿拉伯人爆了泉水。   不过那时候唐朝在整个亚洲被公认为龙头老大,自身也在不停的向着中西亚地区扩张影响力,于是波斯末代王子俾路斯一路跋山涉水来到长安,得到了唐高宗的帮助。   可惜的是,大唐的波斯都护府也只存在了三年,后面就被阿拉伯人拆了,没机会在著名的帝国坟场上继续发浪。   俾路斯后面又带着儿子跑去长安,最后终老于唐朝。   “只要能让罗马复国,就算时间只有一年,我也心甘情愿!”佐伊直接说道,“希望大明能像大唐一样慷慨,给我一个和国家共存亡的机会。”   “那是一定的!”   “只是我哥哥忙着很多事情,今年还要打仗,如果要帮你复国,应该还有好几年才行。”   “几年时间,我可以等。”佐伊今年也才十七岁,完全能静候时机到来。   怕就怕,大明不给她这个机会。   固怀傻乐着点头,随后又对佐伊发出来邀请,“沂王要就藩了,我哥哥要去送他,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佐伊眨了眨眼睛,随即点头,“当然!”   能看大明皇帝一眼,她才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于是在两天后,佐伊和固怀同乘一辆马车,顺着京城四通八达的水泥大道,再次来到了天津港。   这是大明第一次正式建立起同血缘的海外藩国,所以朱见济也非常重视这次行动。   一路上,皇帝、亲王、公主的仪仗都打了起来,组成了豪华无比的皇家旅游团。   使馆里的人也有幸跟随在旁边,见证大明朝的重大活动。   他们自然又被如此隆重的规格给震撼了一把。   井然有序的护送队伍,明亮坚硬的盔甲,搁在欧洲都能当成精锐军队了。   在大明竟然只是一支礼仪性的仪仗队?   啧啧啧,又开眼了。   “该说的话,朕之前已经念叨过很多遍了,如今倒不需要多费口舌去重复。”   迎着海风,朱见济的袍子都被吹得哗哗作响,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麻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给朱见濡送行,和堂哥喝一杯临行酒。   “此去海外,风浪不定,堂哥要多多保重!”朱见济一口饮尽杯中烈酒,把杯子掷于地上。   朱见濡也感动的以相同行动作为回应。   上代人的恩怨已经过去了。   他们这一辈,倒没有那么多纠缠瓜葛。   “等沂王妃把孩子生下来,堂哥要记得送一坛美酒过来,让我再喝一次侄儿的满月酒。”   朱佑极这个大侄子的满月酒和周岁礼,朱见济可是都参与过的。   他对生下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太迫切的需求,但这并不妨碍朱见济喜欢逗胖娃娃。   反正玩哭了就能还给他爹妈,又不用自己哄。   朱见濡点头应下,“等到了吕宋,我就用那里产的粮食酿酒,酿好了就给陛下送来!”   万贞儿在旁边摸着肚子,微微笑着。   朱佑极只知道自己要搬家了,舍不得各路的亲戚,在边上垮着张小脸闷闷不乐。   要不是周氏拽着,他还想蹦过去给对自己很不错的皇帝叔叔一个离别拥抱。   更远处,眺望着皇家分别的佐伊公主在固怀的告知下,知道了穿着红袍子的那位是皇帝,对面穿淡黄袍子的是这次要出国的亲王。   “那他旁边站着的,是亲王的母亲吗?”她指着万贞儿问道。   离了太远,佐伊看不清人的脸,只能看衣服识人。   “不,是我的堂嫂。”   “啊?”佐伊对这个事实表示一愣。   东方人比起西方人更能显年轻,佐伊来这里后,也学会了以体态气质分辨他人年龄。   朱见濡才二十出头,于佐伊看来,是实打实的少年。   万贞儿长的漂亮,保养又好,可到底是年近四十,还高龄生育过,丰腴的体态还是能让人看出岁月痕迹的。   这对夫妻间的差别非常明显。   也许,这就是爱情。   佐伊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又指着衣着华丽的周氏说道,“那这个才是亲王的母亲?她旁边的小孩子,是他的兄弟吗?”   固怀都笑了,“不,那是我的侄儿!”   难怪皇后嫂嫂在私下跟小姑子谈心的时候,会分享一些朱见济不想太早生孩子的理由,还有自己被催孕的烦恼。   有沂王的例子在,的确不好太早生下一代。   父子俩被当成亲兄弟,这都好几次了!   佐伊也不尴尬,还在继续看衣辨人。   “那几个也是亲王?”她指着朱见清他们发问。   这回没有认错了。   固怀满意的点点头,“那是我的堂兄弟们。”   佐伊若有所思,“你的皇帝哥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对自己的兄弟都很好的样子。”   对于这话,固怀骄傲的挺起了她不怎么有的胸脯,为朱见济自豪着,“的确如此,我哥哥的胸怀,比海天还要广阔!”   能对具有皇位竞争力的土木帝血脉这样优待,以前哪个皇帝做得到?   最开始还有大臣对皇帝提议解决朱见濡他们呢,想把人打包送去凤阳或者其他地方监禁起来,以防不测,结果朱见济把这事打了回去,还让人不用再提。   “这皇位是先帝于国家飘摇间所得,又不是捡来偷来的,以功绩辛劳论述,我家不负太祖太宗,可称正统大义俱全,何必自做阴暗事,牵连无辜之人?”   要是还惦记这玩意儿,朱见济当初给他爹定下的庙号,也不可能是“中宗”了。   再说了,他已经坐稳了位子,京城禁军也掌控在手里,这些给自己脸上贴金,立优秀人设的话,说一说又何妨?   佐伊闻言,忍不住咬了下嘴唇,眼睛里忽然闪出光彩。   她向那几位亲王站着的地方多看了几眼。 第265章 :皇家银行和佐伊的计划   在沂王正式就藩以后,刚送走一位兄弟的朱见济就宣布发行新的钱币   乾圣通宝。   这是一件还算正常的事。   大明朝虽然铸币铸的少,远远不及前朝数量,但人的生活都需要实打实的钱币来进行辅助。   宝钞的公信力早就低入谷底了,这十年来的一些税收政策也证实了,朝廷正在放弃这种通货膨胀到犹如后世金圆券的纸钞。   太宗、宣宗,都铸造过以自己年号命名的通宝。   只是前者质量高,铸造的数量也大,成了东亚的通用货币。   现任皇帝再发行独家的钱币,并不值得让人惊讶。   顶多就是令人感叹下这乾圣通宝的质量比太宗造的还好,沿用的制式还是洪武钱,在背面标明了钱币重量。   但伴随着这个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皇家银行的开办。   这是一个在大明人看来,非常陌生的东西。   银行,银行   听起来,像是管银子的地方。   而用朱见济的话来说,这是他吸取了以前滥发宝钞的教训,特意设立的机构。   皇家银行建立起来以后,主要功能是向民间发放货币,辅助乾圣通宝的流通,直属于皇帝管理。   实现这一目的的方式,可以参考后世的银行还有前朝的飞钱、会子等等,还在下面人能理解的范围里。   但是皇家银行还负责收集户部、审计署、太府寺等其他机构的数据,联系地方具体物价和生活水平,对来年铸币数量做出规划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铸币嘛,   有矿有人就开干,能造多少造多少,没有就停铸,哪里用得着考虑具体弄几个铜板出来?   而且按照这个意思,以后宝源局这个铸币工厂,岂不是要归银行管?   还变相的从工部户部手里掏了东西出去。   皇帝在直控六部以后,还要削弱六部的权力吗?   皇权还要进一步的扩大?   除了这个,听说银行还有放贷功能、典当的功能,利息更低并且稳定,一旦展开,便相当于打击了民间的高利贷活动。   如此一看,皇帝的确是在搞新的事情。   会不会又来折腾自己?   官员们担忧起来。   这个时候,内阁著名舔狗徐有贞主动站出来,为大家解释皇帝陛下那远超时代的深意。   “我朝铸币较少,主要原因在于府库铜银金的矿石不够,如今虽有开矿新增,但也需要打算着用。”   “再者,谷贱伤农米贵伤民的道理,用在钱币上也是行得通的。”   “放出去的通宝一多,钱也就不值钱了!陛下高瞻远瞩,用意深远,我等做臣子的,即便一时半会不能理解,也是正常好生领旨去做即可!”   “思虑过多,有何益处?”   在徐有贞的一张巧嘴之下,官员们勉强理解了银行的用途,接受起了这个新事物。   反正老朱家的皇帝总有点奇思妙想,接受能力不强还真不好在他们手底下做事。   皇家银行宣布对外开业的那一天,朱见济还特意跑过去剪彩,把自己对这个新机构的重视,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当月月底,朝廷给官员发放的工资,用的都是从银行里提取出新通宝。   超市方面也迅速宣布,接受新通宝用于购买商品。   如果客人结账的钱币是乾圣通宝的话,还会享受到一定的折扣优惠。   农会那边,则是在朱见济号召下,展开了“贡献分兑通宝”活动,老百姓还可以去银行,拿过往的通宝和新钱进行兑换。   只是因为乾圣通宝铸造精良,光看外表都发着漂亮的光,所以和旧币兑起来,会有银行人员对其收取轻微的手续费,尽量让朝廷和民间都减少损失。   与此同时,朱见济还下令,严厉打击民间私自铸钱之事,一旦发现,全家连坐,流放辽西修路,力求把货币的发行权,全都收拢到中央手里。   铸币权也是“国之重器”了,岂能假他人之手?   总而言之,为了推行新钱,朱见济也是用了不少手段。   只等时间流逝,他就能在市场上看到活跃的乾圣钱了。   搞完了这件事,皇帝这才一边泡脚,一边听卢忠和阮伯山这两个特务头子汇报最新的消息。   官员那边,在锦衣卫和东厂联手,长期不断的渗透下,也成功实行了“精确到点”的监督。   要是某官员府里的下人还喜欢说八卦,念叨一些琐碎事物,那朱见济还能知道对方半夜起床尿了几次,又睡了哪个小老婆。   幸好在中央都察院丧心病狂的监督检举,和吏部严格的考成之下,此时的官僚还算肯办实事,也不敢对皇帝有太大抱怨。   毕竟祸从口出的道理,聪明人都懂。   更何况朱见济本人天天看奏疏批阅文件和抓人开会,算得上工作辛苦,自然也不可能让下面的人清闲潇洒。   在乾圣朝上班,平常工作也够人忙得了。   谁让当今天子年轻有活力,额外注重细节和程序?   在苛刻的管理下,官员们下班抱着老婆说骚话都嫌时间不够,哪里会做多余的事?   大明正在迎接盛世到来,很多方面都在良性发展,这让特务机构有时候并不能收集到太多重要消息。   国外还好。   眼下锦衣卫在大明周边的国家里都有部署眼线,特别是马上就要两开花的亦力把里,在梁白开的带路下,让特务们得以在那边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为乾圣荣光添砖加瓦。   但朱见济还是让厂卫方面定期给自己做一些关于国内的汇报,以便于皇帝及时掌握各方面动态,还能听八卦放松身心。   “罗马的公主最近和固怀走的很近,还有意接触了荣王、顺义王他们?”   朱见济听到这个,忍不住踩了下水。   固怀跟佐伊成了好闺蜜,这是朱见济默许的事。   东西方的两位公主能够建立起友谊,这必然会成为一段趣闻。   但佐伊借着固怀的关系,勾搭上他的两个堂弟,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难道佐伊跟自个儿有了类似的想法?   可在自己的计划里,忽悠她嫁给大明的王爷,是馋她家的皇冠宣称权,佐伊这一手,莫非也是馋大明的宣称权了?   不可能啊!   蚊子哪能吃下大象呢?   佐伊是个有胆魄的聪明姑娘,不至于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是对方近日来拜访过二位王爷府邸,还见过了英国公他们。”   朱见济并不限制两个妹子的交友。   在固安出嫁后,固怀作为宫里唯一的帝室女,更得到了朱见济的放纵。   她能频繁出宫游玩,想想也是皇帝那边先批准了,才会有人去给公主打开宫门的。   这就让固怀在权贵圈里的人脉还算广阔,在京城勋贵高官的后院里,结了不少手帕交。   佐伊借着她走出来的路,也搭上了一些人。   作风慢慢开放起来的大明贵妇们,对这位外国公主还是很好奇的。   别国的蛮夷王室,贵妇们不屑于理会。   但罗马帝国在官方宣传里,可是个和中华友善交流了千年的,还在汉朝史书里,得到了骄傲的汉朝人肯定,说它“有类中国”。   这小子,像我!   所以在贵妇看来,佐伊明显和其他蛮夷不同,是个可以平等对待的贵人。   不过佐伊的目标并不是混迹在贵妇堆里闻胭脂水粉。   她只是在找机会执行自己的计划。   在朱见济送行沂王的那天,佐伊曾对大明的几位亲王惊鸿一瞥,从而有了大胆的想法。   如果想要顺利复国,拿出足够的理由说动大明皇帝出兵支持自己,那佐伊就很需要贴上一位老朱家的王爷了。   前面说了,她并不排斥联姻。   牺牲自己的婚姻,换取复国的机会,这对佐伊来说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买卖。 第266章 :皇帝想随军西行   有了亲缘关系,再搭配上大明近些年来对外扩张的政策,佐伊觉得,她可以借此来为说动大明皇帝出兵,增加筹码。   但问题仍然显而易见   大明年轻的,还跟皇帝关系不错的王爷就那么几个,谁会选择跟她联姻?   东西方关于婚姻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前者是一夫一妻多妾,后者则是钉死了的一夫一妻制度。   虽然西方贵族流行养情妇,东罗马皇帝的私生子也层出不穷,但只有妻子所生的孩子才会得到继承权,私生子连认祖归宗的机会都没有。   这对崇尚多子多福,并且承认庶子、私生子也具有次等继承权的中国人来说,并不是能轻易接受的。   而且她长的也没有东方的贵妇们好看!   一想到这点,骄傲的佐伊公主也忍不住揪起了手帕。   东方帝国的人不止肤色白皙,近看起来,还没有西方人那样的粗糙皮肤,明显细腻许多,经过家族细心的培养,小姐们的气质也非常高雅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自己一个流亡公主,除了有官方给予的明面上的尊重,其他的也没什么。   完全不是以后能够建立起独立王国的亲王们理想的联姻对象。   也许当个小老婆可以。   中国的贵族在唐朝其实挺流行收外族少女当妾室的,唐敬宗的长子还是个波斯女人所生。   可佐伊怎么会愿意这个!   她是馋大明王爷,企图借用男人当跳板,实现复国目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放弃公主的一切傲骨。   在父亲去世,弟弟都皈依天主教的情况下,罗马只有她了!   如果她不自尊自爱,后世人会怎么评价东罗马最后的血脉?   这也是她没有打朱见济主意的原因。   一来,如此强大的帝国统治者,定然不会看上自己,哪怕佐伊后面低头选择入宫为妃,迎娶一名亡国公主对朱见济也没什么好处。   更何况固怀跟佐伊说过,大明的年轻皇帝是个老实人,对自家亲戚都很友好,和妻子的感情更是深厚。   没必要在这对夫妻之间强插一腿。   不愿意自降身份,也不想放弃复国的梦想,佐伊只能努力的和北京城里的两位适龄王爷打交道,希望能在对方年少之时拐过来,通过欺骗少男感情来保证把对方建国的名额划到罗马名下。   不是说现在的几位亲王,皇帝还没有给他们指定好就藩地点吗?   只要能复国,让罗马的双头鹰旗帜继续飘扬在空中,佐伊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对此,朱见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给大明做的规划,是恢复中国汉唐时期的世界影响力,而不是只局限在东亚范围。   所以在朱见济以后执政的几十年里,往西边扩张是必然的。   攻打吞食亦力把里,只是大明的军队走向西方的第一步。   如果能支持东罗马复国,对明朝布武天下的计划,还有不小的推动。   但大明的军队很值钱,汉唐以后,中国也没有经历过跨度如此之大的军事行动,所以朱见济不能轻易松口,对佐伊做出承诺。   对方要真能勾搭上一个朱家王爷,再花几年时间做好“中罗友谊宣传”,等明朝国力进一步增强后,那才好动手。   那个时候,是为老朱家的儿媳妇主持公道了嘛!   于是他放任佐伊顺着固怀的人脉网到处蹭。   毕竟要把宣称权拿到手的话,联姻还真不可避免。   朱见济是个厚道人,不想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造就一对怨偶。   他的几个堂弟,也算朱见济看着长大的,要真坑人一辈子,皇帝陛下心里也不好受。   可让他自己亲身上阵,出卖龙体,朱见济更舍不得。   他不可能废掉王氏,就为了个外国公主和罗马。   哪里有中华皇帝倒贴成这样的?!   精罗再怎么震怒,朱见济也不可能让罗马压过中华一头!   汉朝给罗马的最高评价,也就是承认这个西方大国像自己罢了。   嘴上喊着“赶汉超唐”,哪里能自己打脸?   “我打算跟着大军一块去西边,不亲征吓唬你们了,就留在嘉峪关。”   在皇家夫妻陪杭太后用餐之时,朱见济吃着吃着,突然语出惊人。   “动用了十万兵马,还要灭一国这事情太重要了,我得过去盯着点,争取第一时间帮前线把麻烦解决了。”   “如果前线出了问题,战报要从西域发来京城,等朝廷做出决策再发回去,要耽误非常多的时间。”   “将士在外面打仗,朕这个皇帝既然不能带着他们一块杀敌冲锋,就得把后勤这块保证好,让他们能放心稳妥的去替大明朝打仗”   杭太后的脸色变了,“说的这么好,还不是你屁股痒了坐不住,非得去外面乱跑?”   她放下碗筷,又要捂脸哭了,“西边的条件那样艰苦,皇帝要是出了点事,为娘也吊死在这皇宫里算了!”   “你这嘴巴就会哄人开心,到时候到了嘉峪关,肯定还会往西边跑!”   谁拦得住皇帝?   朱见济早就料到老娘会如此说,非常淡定的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我发誓,就去嘉峪关保证军资行吧?”   “儿子从未上过战场,正如母后过的,纸上谈兵可以,去了战场就暴露真面目了大明已经出了一个徽宗,儿子哪里会再重蹈他的覆辙?”   “反正儿子心意定了,母后跑到太庙跟父皇哭诉,大不了让父皇半夜托梦把我打一顿!”   王皇后在一边看着母子闹别扭,出来打圆场,“那我也同陛下一起去,为母后分忧,也替陛下安顿衣食。”   “这哪行?哪有前线战士打死打活,后面皇帝带着老婆吃喝玩乐的?朕能做那样的天子吗?”   朱见济果断拒绝了老婆的提议,“去了嘉峪关,不用多余的东西,士卒吃什么,朕就吃什么,安稳前线军心。”   “你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去了那儿如何受得了?风吹久了,你就丑了!”   王皇后闻言,忍不住缩了一下,摸了下脸。   她好漂亮的!   但她想想,还是坚持道,“吃苦就吃苦吧,陛下这个君父要以身作则,我为皇后,也得表率一番。”   “不行,你留在北京陪母后。”朱见济继续拒绝,并且表示就这么办,“这个例子不能开。”   “固安这段日子也跑过来说想陪张懋出征西域,朕没有准。哪能转手就带上你?”   “西域和中原分隔太久了,问题很多,灭了亦力把里,大明就要在那边重塑统治。”   “这是跟太祖收复燕云一样的功绩,朕必须用心一些。而不去西边走走看看,朝廷隔空对着那边下令,总不方便!”   治理也是需要因地制宜的。   杭太后拉着脸,气得当时就不吃饭,转回后殿逗猫去了。   王氏因为被皇帝拒绝了两次,也把朱见济赶下了床,让他去其他妃子那边过夜。   反正老娘跟媳妇今天都不想再看到他。   朱见济灰溜溜的跑去乾清宫自己睡,也没敢去宠幸另外的妃嫔,以免让夫妻别扭更严重。   “明晚给朕安排一下,朕要见那位罗马公主。”   准备睡觉之前,朱见济为自己明天的行程安排做了吩咐。   就快出征了,这一次去西部,估计要待好几个月才回来,总不能再晾着人。   至于别的泰西使者   朱见济愿意见他们已经是莫大荣幸了,再强求具体的接见时间,那是他们不识抬举。   先把汉话学好了再说! 第267章 :华夏自古关心人权   “公主在大明待的如何?”   在宴席之上,朱见济带着王皇后一块吃吃喝喝,肚子舒坦了,才对着佐伊问道。   反正是一次临时的小饭局,他又是绝对的主人,没必要太注重规矩。   陪坐的巩珍负责辅助翻译。   佐伊的汉话水平虽然不错,但碰上一些复杂词语,还是很难理解的。   她点点头,用卷舌音浓厚的汉语回道,“大明的事物都是西方未曾有过的,非常先进和稀有,我能够来这样的地方,十分荣幸。”   就算再强调帝国的荣耀,佐伊在东方领先西方数百年的情况之下,也必须承认大明的优秀。   她出生的时候,东罗马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哪里有什么太好的条件提供给她?   等到了罗马教廷,虽然教皇把他们全家当宠物好生养了起来,可西方也就那样了   利用十字军东征的机会,跑到东边打劫自己的队友。   穷到各国出不起足够的兵力物资,就哄骗国内的贫民和无知的小孩子上战场,为自己充当抵挡战火的炮灰。   而通过这样搜刮钱财的手段,在其国内,庄园领主和贵族们还是不太能吃得起柔软的白面包,住不了金碧辉煌的房子,就连家里有几样瓷器,都能成为西方上流绅士炫富的倚仗。   现在到了大明,瓷器随处可见,白面馒头想吃多少吃多少,衣食住行,乃至于思想文化,都对西方呈现出了全方位的碾压。   在东方帝国待的越久,从泰西来的使者就越沉迷在这样的梦幻里,恨不得用尽毕生的华丽词汇,来歌颂这样的伟大国家。   要不是佐伊好歹受过正统的帝国教育,知道过东罗马的光辉事迹并且深负民族自豪感,只怕也要在如此巨大的差距下,迷失自我,像那些使者一样,成为一个无情的舔狗。   “那就好,中罗从汉朝开始就有联系了,双方的国统都有千年之久公主要是在大明受了委屈,那是朕招待不周。”   朱见济笑笑,姿态从容的跟对方客套了好一阵。   在旁边负责记录帝王起居注的史官笔下,这自然是典型的“中外交流名场面”。   在这场宴会之上,乾圣帝向着东罗马最后的公主强调了两国的历史友谊,并且对其表示了深切慰问。   佐伊公主代表东罗马,向大明的慷慨仁慈回报了万分感激,还再三诉说未来继续双方友谊的希望。   二者有来有往,其乐融融。   王氏在旁边看着朱见济跟人说场面话,也含笑为他布菜倒酒,偶尔插两句嘴,快活一下气氛。   固怀没有来给佐伊陪坐,所以在场之中,只有王氏跟佐伊最能有话题了。   不过如此和善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趁着参与人员稀少,主人公就三个,朱见济在笑出强大后,直接提出一句,“公主想让大明复国,这并非不可以。”   他板起脸,手也扣上了腰带,“奥斯曼之国乃蛮夷所立,国政粗鲁,喜好杀伐我天兵自当讨之,解当地百姓倒悬之急,吊民伐罪!”   华夏民族自古以来,都是极为热爱和平,并且乐意承担起大国责任的。   毕竟从很早开始,华夏就把自己当成了中央之国,认为自身有义务为天下表率,去帮助世界更好的发展。   因为按照天朝体系来讲,没什么具体的你国我国,只要是天底下的,都归中国管。   所以华夏文明初生之时,周边那么多蛮夷,到了现在却都没有了。   是因为他们突然升天,变成玛雅人那样的未解之谜了?   不,   它们可不是被华夏先人消灭、吞并或者同化了!   而是由于先民们持续不断的乐于奉献,教化蛮夷,这才让野人感受到文明号召,和先民们打成了一片,自愿融入到了中国之中。   而等华夏大地归于统一之后,历朝历代的前辈并没有遗忘这个传承下来的伟大使命,还在以同样的方式,点化周边的蛮夷国家。   听话顺从的,允许你来朝贡,认我当爸爸。   不听话的,就需要天朝派兵过去教育一下了。   而且兵出外国,打的旗号也是绝对的光伟正   “吊民伐罪”!   我派军队过来这里,不是因为看上了你家的土地和财富,而是为了让全世界的人民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对方国家的统治者违背民意,逆行倒施,天朝自然需要发挥起他的大国责任!   至于打完以后,该国子民在感动之下,情愿并入天朝沐浴王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样的例子,在中国史书里屡见不鲜。   唯一的例外,是隋朝的时候一次廷会。   在隋文帝开创开皇之治,国力强盛后,大臣们上疏皇帝,表示”闲着也是闲着,听说林邑有不少宝贝,要不咱派点兵给这国给灭了吧?“   隋文帝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就派了一万军队,几千囚犯,就把林邑国给灭了,国王给赶到海里去了。   像这样好不要脸的行为,朱见济得知后是非常批判的,还跟讲解这段史料的学士交流了一番心得,认为做事情还是要像老祖宗那样,厚道、老实,充满爱心。   因此,在被佐伊当面请求派兵助东罗马复国的时候,朱见济自然也要拍着胸脯,严厉谴责一下奥斯曼崛起后带来的种种人权问题,贯彻爱与自由。   “可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三四年内,只怕无法腾出手来。”   “公主和朕的几个弟弟年龄相仿,这些日子也熟悉了,不如和他们多交流交流,等到各自长成了,也更有利于复国之后,稳固社稷,再建一个新罗马。”   “若是有感情,走到了一块,那是最好的。”   “华夏有句话说得好,夫妻齐心,其利断金。若我朝王爷能为罗马重建出一份力,亦是一段佳话。”   佐伊听完巩珍的翻译,懂了朱见济的言外之意   要大明帮她复国,必须联姻,还要接受明朝对罗马的渗透,甚至西方皇帝的皇冠,也要分给老朱家一半。   而以东方的继承方式来看,明朝可以通过王室和佐伊的关系,获得统治罗马的法理。   谁让东方流行“大家长”呢?   朱见济虽然没有直接出卖龙体,但他是皇族中最大牌的那一个,下面宗室的,就是他的。   这样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东方跨过大陆对地中海的野心,朱见济没让巩珍说给佐伊。   她只需要知道前面那部分意思就好。   这样的条件,对佐伊来说并非难以忍受。   罗马的皇帝被分成几等分来共同统治,那也是老传统了。   只要明朝说到做到,真的派兵远去地中海。   “请问我能否跟随陛下,去观看大明征讨西北的蛮族国家?”   佐伊觉得,她需要亲眼见证一下明朝的军事力量。   合同写的再好,无法落实也是废纸一张。   皇冠不能轻易的分享出去。   只要证明明朝的确能够轻松灭亡一个面积堪比欧洲几十个国家的百年中亚强国,那她绝对会想办法拖一个大明王爷去办婚礼。   强制的都可以!   “不行,朕的皇后都不跟着去了,何况于你这样的贵客?”   朱见济摇头,“那个西北的蒙古国家,对大明来说并不是很难的挑战。”   “公主留在京城,可以和固怀、荣王他们好好玩耍,静候传回的捷报即可。”   对于收复西域,朱见济的信心可是很强大的。 第268章 :至嘉峪关   第二日,朱见济就携带大军出北京,往嘉峪关的方向而去。   宫里的两个女人都哭哭啼啼的,可惜改变不了皇帝的意志,只能努力的为朱见济安排好出行所带的各种东西。   但朱见济之前就说了,他这次出去,是去为大军坐稳后方,解决其后顾之忧的,不能吃用太好,不然让前面拼命打仗的人怎么想?   所以一看到老婆老娘选的那些锦衣金玉,朱见济表面上没说,却在出发那天故意没让人带上。   自己只是穿了身普通材质的便装,拿了点简单物件,便骑着大马,以三千禁军拱卫皇帝,走了人。   张懋、徐永宁和柳承庆他们自然是跟着皇帝一块去西边的。   四个从小长大的麻友恢复单身狗的状态,在行军途中无拘无束,偶尔还会比一下赛马,发泄一下不交公粮的精力。   朱见济这个从小长在深宫里的天子,竟然还能赢一两回。   “我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放飞了点。”   勒马而立,朱见济看着周边安静荒凉的土地,不免感叹,“大明疆域辽阔,只窝在京城皇宫里,虽然顶着皇帝的帽子,可还是坐井观天了。”   “要想治理好天下,不出来走走,了解地方实情,都是放屁的。”   “这里是陕西了吧?”   朱见济算了一下自己在路上待的日夜,侧头问起妹夫。   张懋回道,“是到陕西了,离西安也没多远了要等秦王来迎接吗?”   之前朱见济宣布要搬去嘉峪关办公,早就下旨让人把后面的奏表申请都往嘉峪关方向发送,内阁和六部的部分人员自然也得跟过去。   考虑到自己手下的文臣有不少老人家在,皇帝陛下是让他们提前动身的。   不然跟着大军一块折腾,老骨头能再颠出来两根。   眼下,李贤他们应该已经在那边坐热了凳子,处理起各种事物了。   如此一来,盘踞在陕西的秦王他们哪里会装作无事发生?   老早在预备着迎接天子亲临了。   “不用了,”朱见济呵呵一笑,“我连自己的排场都不摆了,难不成还要去西安看他摆排场?”   “让秦王好生在王府里待着,潜心修学读书,免得下次宗室考核没过,闹出个大笑话。”   “用不着花太多钱在我这个皇帝身上,他要真想讨我开心,让他当个散钱童子,给百姓一点好的!”   陕西这片地方,在汉唐之时可谓天下重心,过去就不停有人念叨,“得关中者得天下”。   可惜后面天下大乱了几百年,再好的地方,也因为天灾**和过度开发给掏空了。   在小冰河期降临的明朝,陕西大地上的疮口进一步恶化。   朱见济让人统计过在朝廷大力支持民间建设后地方受灾的情况,陕西这边的数据仍旧很突出。   相对脆弱的生态,让这片土地极容易受到打击。   偏偏陕西这边还是军事重地。   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的嘉峪关就在陕西,以其为代表,构筑成了景泰朝以前,大明的最西部防线。   等现在设立了关西布政司,嘉峪关的重要性仍旧明显。   毕竟西部开发需要很多精力和时间,而嘉峪关作为分隔传统中原、西域地区的地标,朱见济必须要强化它的军政建设,以便朝廷能对关西之地,进行持久的经营。   当年太祖定陕西、甘肃诸镇,对嘉峪关以西置不问,这是朱见济不可能干的事。   此外,由于当地民族关系复杂,防守压力大,以至于朝中有大臣将之评为“边防之最艰”。   另一方面,嘉峪关地区东西狭长,地形独特,造就了极长的边防线。正所谓“四郡去河东,肃州独远,三面受敌通呼吸于一线者,独肃为危”。   如此背景,可见嘉峪关的重要性。   而陕西的老百姓,在承担起替朝廷征兵,加入嘉峪关防守意图侵犯的外族人,缴纳赋税和服徭役之外,还要负责给皇家养活众多的宗室   秦王王系是大明朝最早设立的几个亲王,繁衍到现在,可是有不少人口了。   虽然朱见济已经在削减养猪带来的负担了,可奈何不了猪仔已经生出来了,他又不可能真去杀猪。   “陕西的百姓很厉害啊!”   对此,朱见济只能叹息。   “比以前已经好多了,以前蒙古人不停的扣关劫掠,连关西七卫都不怎么听话,现在朝廷敢用兵还击,打的他们服气了,百姓就少服了些兵役,朝廷。”   柳承庆打马过来,跟皇帝说道。   徐永宁大咧咧的附和,“所以说把仗打好了,那是给朝廷省钱的好事!庙堂诸公以前念叨着用兵是劳民伤财,还把轻启边衅当成滔天大罪简直是被狗啃了脑子!”   再傻的狗被其他畜牲咬了都知道还击,结果有些家伙愣是觉得“退一步能海阔天空”。   幸好这种人才,在乾圣朝基本被清退了。   “陛下放心,亦力把里这个东西,臣觉得给你拿下,抓了他们那个叫啥黑麻的大汗去北京,给你御门献俘!”   朱见济被他们的自信吓得咧了嘴,“行了行了,想的太美了。”   “我不搞花里胡哨的排场,把亦力把里的好地方拿下是第一要事,抓王公贵族是次要的”   人,随时都有。   大明一份册封诏书过去,就能扶持起一个新的势力,没必要过于追求一些名义上的东西。   要知道,西边还有个帖木儿同样在进攻,和大明抢夺战果呢!   当然了,要真能抓到人家,那朱见济也乐于笑纳。   又过了几天,皇帝带着从北京出发的几个将军来到了嘉峪关。   朱见济是轻装简行的,一路过来别说宗室拜见,就连官员都被提前通知了,“一切如常,工作要紧”,要是让他知道某些家伙为了迎接自己,耽误了事情,那还得问罪。   地方官员和企图借机面圣的士绅都被朱见济这一手给弄懵了。   哪里有这样的皇帝?   真就一点面子都不要了?   对于他们的腹诽,朱见济毫不在意。   “朕纸上谈兵的功夫可以,但实战经验空空,攻打西域,还是要靠各位将军的。”   嘉峪关内,朱见济接见了聚拢在此地的文武官员,做战前总动员。   亦力把里是一个建制完备的国家,虽然很粗糙,但比起部落联盟形态的鞑靼瓦剌还是厉害点的,要不是也不会立国百年之久。   即便这两年来,其国主笃思忒马黑麻已经发展打到了“弄死我的队友,打劫我爸老臣领地”的地步,可基础还留了点下来。   大明要想一口气从它身上咬下来一块肉,要付出的精力是很多的。   从景泰朝到自己的乾圣朝,十年间也算立起来了不少勋贵能将,这次开打,朱见济把他们弄来了一半有余,中央文官也被调来,就近处理军政事务。   这样的高级配置,比起当年土木帝兵发瓦剌来,也不诚惶多让。   不过朱见济不是土木帝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物流大队长,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大明朝出一个朱祁镇已经够祸害的了,没必要再去冒险,重蹈覆辙。   “这次用兵,朕不插手前线调度,只管后勤!”   “仗要怎么打,打哪个地方,你们自己做决断,只要你们能打赢,那就是大明的有功之臣,朕重重有赏!”   “朕就在嘉峪关待着,保证供给,不给你们拖后腿!”   “前线缺了什么,将士有何需求,跟随军的训导官说一声,直接写信发过来,朕当场看,当场解决!”   “诸位将军只有一个任务”   “那就是把亦力把里,给朕撕了!”   “此战之后,朕不要在地图上看到这个国家。”   “朕要看到,属于大明的安西都督府,取而代之!” 第269章 :柳陈城下   乾圣六年的五月份,   十万天兵,西出嘉峪关。   天子率领中央多为官员坐镇后方,发誓要打赢这场开国以来的第一灭国之战。   亦力把里,或者说东察合台汗国,在蒙古帝国中的地位并不一般。   其原身察合台,本就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雄据中亚。   之后分裂,仍旧保留了不少实力,继续鞭笞大陆中部,即便有帖木儿帝国随后崛起,也只能与其打的有来有回,无法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蒙元北遁,退化成部落形态,金帐汗国衰落,伊尔汗国、窝阔台汗国相继灭亡,这让察合台能挺直腰板,自称“蒙古国”,宣称起了自己是帝国正统。   明朝建立起来以后,认为西域地乏人贫,不适宜经营获利,加上北方的残元势力持续不断的骚扰,使得帝国没有足够的力量向西发展。   加上该汗国对明朝采取了礼貌性的称臣进贡,给了老朱家一个面子,便更让大明失去了收复西域的想法   太祖之时已经对嘉峪关以西羁縻不管了,太宗继位后,虽然扶持了哈密二王,并且建立起来了西部情报系统,但也未能实际性的领略西域。   也许太宗想过把这个任务交给后人完成,但实在是经不住有个一口气赔掉大明几十年老本的正统皇帝在。   现在,由朱见济担起了收复西域这个责任。   大明的国力从他爹景泰帝时期恢复,等朱见济参政了,鼓励发明,并且凭借深受父皇宠爱的太子身份,改变了内卷的国策,要求朝廷主动出兵。   以后发优势,结合大明朝锦衣卫的情报能力,利用蒙古衰落的趋势,抓住时机就干趴了国家北边的老对手,并且让他们堕入金钱的大坑里,顺服于大明的统治。   及至眼下,朝廷的外来军事压力越来越完全可以把目光投向西域。   用朱见济的话来说,这是大明朝转向盛世的一场决定性战役!   大明终究还是一个陆权国家,不在大陆上面灭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完全显示不出它的厉害。   实现盛世的主要条件,不就是灭国吞地,先在武力上占据高位吗?   再说了,大明本就是靠打蒙古起家的,不搞它,搞谁?   “出了哈密,就是土鲁番了!”   大军开动后,纵马驰行,没用多久功夫便走到了目前大明统治的最西端。   凭借一身武功,得以在这次行动也占据一个领兵席位的王越扬鞭一指,越过荒漠,遥望西域。   “亦力把里虽称大国,但立足之地,多为荒芜,故而人口稀少,且集中于绿洲之中。”   “土鲁番这几年和我朝来往密切,放松了警惕,哈密通向柳陈的路上,并不设多少防备。”   而这,便意味着大明的将士可以很大程度的在亦力把里内部灵活行动。   徐永宁对此非常满意。   他就是喜欢莽一点的打法,要是束手束脚的,还不得自在。   “把龙旗打起来!”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王越刚指的方向,“告诉这儿的人,他汉人爷爷又回来了!”   阔别数百年,华夏中原王朝的军队再次出现在了西域地带。   “好儿郎,当建功立业,于他国之上,奋武扬威!”   “走!”   日月金龙并举,铁甲振出杀伐之气,已经蓄上一脸胡子的徐永宁对着身后士卒大声呵道。   随后,他猛踢了一脚马肚,带着龙旗浩浩荡荡的冲出哈密,踏上征途。   他没有带上大炮,手下士兵,大多也是蒙古人出身   蒙古到底是个马上民族,在过去还曾经征服过亚欧大陆,骑射的本领还是很强大的,适合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驰骋作战。   在明朝发家过程中,也有不少蒙古士兵出力。   等朱见济用经济手段收服了北边势力,更让明朝军队中,蒙古人的数量增加不少。   这次征兵,多有蒙古部落参与,尤其是关西保留下的赤斤卫和安定卫。   作为对大明最为忠心的两个西部卫所,这两卫堪称全员出动。   不过徐永宁觉得人数过多会拉下自己的速度,没有完全接纳,只是留了部分人手,带两千多人就够了。   他连大炮都不要,嫌弃这玩意笨重难动。   搁在人口稀稀拉拉的西域,拖着大炮这是在给自己找难受啊!   这跟以前打瓦剌也不一样。   对面还有个帖木儿在抢地盘呢,哪里有时间让他们慢吞吞的推着大炮走?   所以徐永宁决心,要仿效冠军侯的方法,打闪电战。   他带的队伍中,只让人准备了罐头、腊肉和囊馍等轻便的食物,在马背上装了一些火器,还有一把朱见济一拍脑袋,让军器监新制造的兵工铲。   如此配置,让他的军队在具有极强的机动性。   能抛的都抛了,带着的粮食也足够吃好几天,完全可以支撑他打到一座西域城池之下。   根据梁白开这个重建西部情报网络的消息贩子通知,西域的城池受限于地形和人口,除却几个大城,防守力量是很薄弱的。   作为前锋的几支部队,完全能够“以战养战”,打他娘,吃他娘!   剩下一堆烂摊子,直接丢给后面到来的主力军解决。   眼见徐永宁带着人跑得远了,王越也随之而动。   一天之内,大明军队就来到了柳陈城下。   对于柳陈的统治者来说,突然到来的明军让他非常惊讶,急匆匆的组织军队予以防备。   没等他派出使者前去质问原本相安无事的两国为何忽然兵戎相见,徐永宁就让人扬手一箭射入城中,给他送去了一份信。   信上面罗列的,自然是大明出兵的理由。   除了传统的“吊民伐罪”外,朱见济还细数了亦力把里对于大明的种种侵犯行为,以及土鲁番也密力虎自称汗王,来明朝骗贡的事情。   天朝上国,哪里容得下这样的侮辱?   必然是要出兵给他一点教训的!   对方看完了书信,愤怒的将之当场撕毁,“无耻!”   要打就打,凭什么还要占据道德高点?   “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啊!”手下慌张的告诉长官。   虽然土鲁番实际上是被也密力虎割据占有的,亦力把里上层间的混乱对它的影响不是很大,但也架不住也密力虎本身不是个可靠的家伙。   在佛教根深蒂固的土鲁番强行推广回回教,驱逐不肯皈依的佛教徒和原有贵族,对负隅顽抗者发动圣战,征服了柳陈、哈剌火州二城后,又对其盘剥不已,以供自己享乐   基本上,也让土鲁番情况恶化了起来。   在大明积极的推动中外贸易后,柳陈作为西域通向明朝的东大门,其实是有被吸收走部分人口的。   毕竟上层统治者给予的福报过于沉重,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大明来的商人也经常当众夸赞自己国家的富贵繁华,鼓动当地人去哈密经商做工。   他们来的时候带着一车队货物,走的时候带着一车队打工人。   柳陈长官被商人们塞了钱,在金钱诱惑之下,并没有阻止这种事情。   甚至在某些商人的钞能力下,他还偷偷的经营起了人口买卖,用各种手段强迫人去哈密。   在他看来,大领导把国内民众都当奴隶使唤,抓去土鲁番城给其修宫殿,本地的水土也撑不起太多人口,不如放他们去哈密谋生,顺便让自己赚点外汇。   反正两座城急得并不远,都属于国家边疆。   他这是在做好人好事!   死了见真神,是能够得到经书里的各种福利的!   谁成想,这么一件小事,让柳陈在几年内失去了大量精壮劳动力!   西域的人口普遍不多,柳陈经过各种糟蹋,现在的防守力量,竟然连轻装简行而来的徐永宁都比不上。   柳陈长官这才后知后觉,大明早就盯上了自家这回事。   “降者不杀!”   “如果让天兵攻进去,就要重责论处!”   “抗拒的人死定了!”   派了个会说当地话的原土鲁番人上前拿着大喇叭喊话,气得柳陈长官站在城墙上,对着他放了一箭。   喊话的人紧张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去,跑回了队伍之中。   “哼,不知死活!”   “他不肯开城门,咱们就自己开!”   “我就不信,这么个土墙,能挡得住老子!”   徐永宁眼睛一眯,决定在攻入柳陈后,把城墙上穿的最多姿多彩的那人拿来,当第一个祭天的战利品。 第270章 :柳陈中的锦衣卫在行动   在中国对外战争史上,曾经创造出一个“一汉当五胡”的故事,并且以这个方式,打的匈奴人哇哇直叫,使其后面果断走向了分裂。   愿意低头的,直接把汉朝认作了爸爸,还特别有感情,谁说它跟汉朝没关系,归顺的南匈奴人就得跟谁过不去。   不愿意低头的北匈奴,则是开始了迁移,越过大陆,来到了另一端,给统治地中海的罗马帝国带去了无比的惊喜   以西方古代的绘图技术,地图上的比例是失衡严重的,除了罗马自己,北部地区被描绘成了狭隘可怜的模样。而且受限于眼界,长期认为全世界就只有地中海这么一块地方,到了中欧部分,差不多就到了世界的尽头。   结果正是从那么个在罗马人看来极为落后蛮荒的小道中,莫名其妙的涌现出了源源不断的奇怪势力,跟地狱之门似的,给欧洲带来了巨大改变。   匈奴、突厥   以上都是在双方不知情之下,中国送给西方的大礼包。   被中国人打败的蛮夷带着残余力量,跑过去又把欧洲欺负的要死。   足以见得古人有多能打架。   而缔造“一汉当五胡”这个神话,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中原王朝对北方蛮夷的巨大技术优势。   马鞍马镫让本来不熟练骑马的汉人迅速的组建出了自己的骑兵,还能和匈奴人在草原上追逐,把客场转变为主场。   厚实的甲胄和利刃,让自己不会轻易受伤,还能一刀砍死对手。   文明之间的差距让汉军看起来跟开了高达差不多。   可惜等到唐宋之际,中原文明和草原部落间的差距慢慢缩小,辽国还跟大怂抢起了正统地位,自然也就再没重现“我能打十个”这样的神话。   而经过朱见济努力的发掘后世经验,眼下的明军,也算和同时代,再次拉开了距离。   虽然蒙古人也会用火器,但最为开放先进的蒙元时代,也就弄了大铳这个粗糙炮出来。   现在明朝的火炮、长枪,乃至于土手雷,见识过吗?   徐永宁嫌弃大炮笨重,可其他的小玩意儿,却是都带着的!   在柳陈出城迎击的队伍面前,明军仿佛开了挂,几排火枪射击过后,自己还没有接近,队友就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短短时间内,他们气势汹汹的冲出来,又手忙脚乱的爬回去。   其长官也心惊于明军的武器厉害,决定关闭城门,死也不开,又派人从其他城门走,去往土鲁番通风报信。   虽然他又爱财又蠢,可对也密力虎还是挺忠心的,不至于一看到明军过来就想着投降。   当然了,重点是大明的肌肉没对着他们亮过。   要是真赶上了汉唐的国际影响力,一看到明军的日月金龙旗,连刀都不用拔出来,就能吓得一堆人抢着投降。   不过没关系,徐永宁不是很挑剔的人。   对面不知道自己的厉害,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嘛!   他打算让人去柳陈城下埋一堆土地雷,直接把城墙给炸开。   然后在尘土飞扬中,冲进去踏平这座土城!   抢他娘的!   但在城里,除却得知外敌来袭,慌张的想用各种方法保全身家的人之外,还有一波隐藏分子在暗中窥探。   在徐永宁来到之前,他们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群人,在大明的国家编制里,被称作“锦衣卫”。   虽然比不上传闻里的厉害,但在针对性的渗透下,在亦力把里这座东大门里,还是有不少人盘踞着的。   毕竟在订制下西征计划后,朱见济已经让人过去当间谍了。   两三年下来,即便是被也密力虎直接控制的土鲁番城,也被他们渗透了好几个进去。   像柳陈这个最接近大明的西域城市,更是难逃被透个精光的结局。   因为当地的执政官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   拿了伪装成商人的锦衣卫塞过来的银子,还有大量的珍宝器物,只要不是当众说“老子要造反”,“让回回去养猪”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对方都是随便的。   有人要拿钱来考验干部,   这肯定是能考验成功的。   等乾圣六年一开始,打着经商名义在这边落脚的锦衣卫就在为“里应外合”做准备了。   他们不动声色的在住宅下面挖了地下室,藏了一大堆兵器,顺便的这些年收集的情报都转到了朝廷手里。   眼下徐永宁一来,击退了城中反击队伍,已然让和平了多年的柳陈城上下心慌意乱,正是他们搞事的好时机。   “不用多管别的事,只要打开城门,引入天兵,咱们便赢了!”   最麻烦的问题,往往只需要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   这个想法,跟徐永宁极为贴近。   就看城里城外,谁的手速快一点,能够爽起来了。   相对于徐永宁还需要派人绕路,去柳陈守备薄弱,少有人注意的地方挖沟埋雷,再点火引爆,城里这群锦衣卫做事更有效率。   在经过短暂的商讨后,他们便决定用诈   明军兵临城下,柳陈长官再蠢,也不会继续把城里的汉人老板当成可以任由自己摆弄的取款机,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如果守城艰难,迟迟不能让城外的明军退去,指不定他还得把手里的汉人推出来宰了泄愤,借头颅一用,安定民心。   甩锅嘛,   这是政客的本能。   所以只是待在挖出来的地下室里,他们也能猜到,眼下柳陈长官已经派出卫队,搜捕城里的汉人了。   也许的确有无辜商人受了连累,不过为了帝国崛起,这些人委屈一下也是应当的。   锦衣卫们找来一些绳子,把自己虚绑上,装作被俘虏的模样,要去城墙那边,被柳陈长官狠狠唾斥,然后当成人质,展示给城外明军。   至于押送他们的人,则是西域真正的二五仔,实打实的本地人。   对方本是柳陈原来的小贵族,家族从古至今都在信奉佛教,是祖传的虔诚教徒。   可等到统一土鲁番地面的也密力虎皈依绿教,还用刀子强迫所有人一起跟着信后,对方家族就垮了。   作为异教徒的代表,他们家被也密力虎划入了严重打击范围,年迈的父母被杀,弟弟逃跑去了哈密。   自己则是舍不得土生土长的柳陈,在散尽家财贿赂长官,并且和原配离婚,迎娶了一位蒙着黑头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淑女”,宣布改信后,苟且偷生留了下来,并且在城里担任了一个小小的卫队长。   他本人是被迫信仰的绿教,如果没有明军强势插足,哪怕心里再不甘,过去几代,子孙也会变成真的狂热教徒。   在绿教扩张的过程中,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情况。   幸好明朝过来解放西域了。   他的弟弟在哈密被梁白开收编,加入了伟大的锦衣卫,然后跟着柴犬一起回到了柳陈,兄弟重逢。   然后,他就成了西部锦衣卫的编外人员。   为了信仰、为了父母,还有恢复家族的期望,就算家里还有个绿教女人盯着,他也硬着头皮和汉人搅和在了一起,小心翼翼的不让人发现。   只等今天过去,大事便成了!   对方摆出一副淡定的表情,带着虚绑起来的汉人,光明正大的往城墙方向而去。   跟他们一块的,还有很多汉人老板。   有的惊讶于自己待遇的落差,还在不停强调自己有钱,和长官认识,让卫队人员对自己放尊重点。   每年都塞那么多钱给人,不可能真宰了自个儿吧?   “敌人都来了,你们为什么还不上去防备!”   “待在城下躲着,有用吗!”   走到接近城门的地方时,眼看再贴过去就要引起注意,二五仔的佛教徒神色自若,对着驻守的城里士兵斥责道。   “好歹多去几个,保护城主阁下。”   “这些汉人都是被绑好的猪猡,哪里需要你们这么多人看着?”   “现在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自家在柳陈经营多年,对于还没有彻底被绿教征服精神世界的原住民来说,还是有点威望的。   他们看了下对面双手都缠绕上粗绳的汉商,心里犹豫一下,还真被骗走了一些人。   主力本就出城跟徐永宁拼了一次,被打回来后还在舔舐伤口,留在城下守门的人,是不多的。   所以站在最前面的被绑汉商寻求到机会,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虚绑的绳子迅速从他们手上脱落,藏在宽大袖子里的短铳被拔出来,十来个人一齐开枪,直接给面前的柳陈守卫爆了一地的头。   随后,十人转身排成一行,为队友守护好后背,剩下的几人大步跑到城门处,打开了柳陈大门。   一座用粘土夯出来的城罢了,城门根本比不上中原的规模。   中原水土足够,长的大树无数,自然能够支撑起巨大城门和宫殿的修建。   即便用了同样的方法,中原的城门也不是几个人能够轻易推开的。   但西域不行。   它的技术,资源和财力,都无法支撑起一座强大城池的建设,很多房子都是用西域随处可见的泥沙夯起来的。   充当城门的木料在脱水之后,也变得更加轻松。   于是,   就在徐永宁让人去挖沟埋雷不久后,他就见城里突然射出来了一枚特殊的窜天猴,带着长长的绿色烟尾,向着自己释放某些信号。   这是锦衣卫最新的消息传递方法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操他妈的,这城里的二五仔比咱们手速还快!”   徐永宁也被通知过其中意义,当即吐了把口水去给干燥的西域土地润了润。   他一边骂,一边迎着已经洞开的城门跑马冲锋起来。   “走走走,跟老子冲进去!” 第271章 :前线战报   柳陈这个西域的东大门,一战而下,开门大吉。   徐永宁没来得及搞强制拆迁,只能把剩余的精力放在镇压城里的反抗力量上。   柳陈长官本来待在城墙上十分关心城外动静,没想到自己这边出了差错,一堆二五仔直接开门,给明军来了个里应外合。   当看到城门大开,他目眦欲裂,捶胸顿足,拔出刀就想冲下城墙,跟涌入城中的明军厮杀。   可惜好不容易在不断的受贿享乐的人生中展现出一点灵魂光彩,就有人瞄准他,开了一枪。   作为长官,其人衣着永远是柳陈城里最华丽的一个。   在围拢这座土城的时候,徐永宁也用望远镜眺望过,见其他人都对着这胖子毕恭毕敬,士兵在对方调度下行动着,很轻松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谁都想拿个大好头颅给自己邀功请赏。   所以当柳陈长官带着自己顺手的兵器要为也密力虎奉献**时,眼神好的明军立马满足了他的愿望。   徐永宁打马进城,先把城里的卫队统统扫尽,但凡有敢反抗的,全都宰掉。   城里的人惊惶不已,或缩在屋里,或失措的跑到街上。   这几年间,由于不少汉人商队前来贸易造就的繁华场景,于战争铁蹄之下,迅速崩溃。   “你们留下这边,我要继续往前面冲!”   在花了不少时间,把城中的武装力量弄掉后,徐永宁眼里的杀气还没褪干净,甲胄上新粘上去的血还在顺着往下滑,便对着那些锦衣卫们说道。   “王越带着人马在后面,不久也该到了,你们守好了这座城,把它交到朝廷重臣手里,就是大功一件!”   “如果有不服的,杀了就是!”   撂下这样的狠话,徐永宁又风风火火的出了城,连遍地的尸体都没有收拾,其中还有不少保留了体温,仍在抽搐着。   内应的锦衣卫们把自己在柳陈买的奴隶们拉出来,给他们分了早就预备好的刀兵,转过去带着人去把城里残余的富贵人家给抢了个遍。   “跟着大明办事,你们虽然是奴隶,可也能有如此财富!”   任由抢疯了的奴隶们搂上无数财宝,在场指挥的锦衣千户沉声呵道,“记住了,只有大明能带着你们发财!”   “你们今天抢的,都是城里的贵人,要是有人企图恢复亦力把里的统治,心里要想明白,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从今天开始,都给老子拿着刀去街上巡逻,别让人出来,直到天使过来!”   什么手段才能迅速的聚拢起帮手?   那当然是抛出利益的鱼饵   奴隶在这边可不算人,却也会馋富贵权势。   为了保住难得的财富,他们自然会死命的拥护明朝,镇压反对派。   这是埃及马穆鲁克模式。   临时拿来用一下,非常不错。   其他方面,跟着徐永宁同一时间出发的明军分出数路,展开了对西域的清扫。   对比起在中原搞事情,横扫西域还是很容易的,对着有绿洲的地方打就好了。   不过在十万大军齐齐发动之下,也有不同。   像王越就是攻抚并重。   愿意臣服的,把领头掌权的带到身边控制着,留下代表管理当地,之后无事,便把人放回去,给朝廷上疏请功,表彰对方的“识时务”。   不愿意的,自然有雷霆之威临头。   这也是不少老成持重的将军做法。   像徐永宁这种年轻的激进派,那是走一路杀一路,贯彻速战速决的策略。   在稳重派还在后面推火炮,收拢投降主义者的时候,这群家伙都不知道带着人跑哪儿去了。   大明的西域战线不断向着前方推进。   不过这样的顺利并不是一直持续的。   在也密力虎反应过来后,他便组织起了国中的大军,要跟大明进行对抗。   但锦衣卫的情报早就把他的老底给揭出来了   手下只有三个算得上繁华的城池:土鲁番、哈剌火州和柳陈。   其中柳陈已下,因为距离大明太近,官员都被派过去了,明显要被人扎根了。   剩下的两个城,和柳陈是类似的配置:夯土而成的城墙,大量的被摧残者。   城池附近的绿洲部落,要么在大明军队来时当了墙头草,要么就是因为太有骨气而被灭掉了。   如此,手上拿着一对三,如何能挡得住手握王炸的大明军队?   再者也密力虎自诩为“土鲁番国汗王”后,就一直沉浸在享乐之中,动不动就暴虐下属,手下人也不是都愿意给他打工,想着趁机推翻他的统治。   面对着大明势如破竹的扫荡,把城里十四岁以上的少年都拉出来对敌,也只能组成人数勉强上万的混合军,连指挥都难以统一。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西域过于地广人稀,以至于明军之中也出现了迷路迹象,没让双方的主力军直接碰面。   徐永宁和张懋这几个少壮派将军在抢了个痛快后,并不着急跟人对线,反而放起了也密力虎的风筝。   他们都知道,这家伙控制不住手下。   能够供血的地盘也不够,在附近有粮草的绿洲也被明军提前抢了的情况下,他的后勤是个大问题。   而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军队吃不饱饭,他们就要把领头的将军给吃了。   徐永宁他们完全可以多等等,自然就能看到对方自己出乱子的混乱场面。   所以当朱见济在嘉峪关接到前线战报,说过去一月有余,土鲁番地面便插满了大明龙旗后,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脚下踩着一副巨大的西域地图,朱笔画出圆圈的地方,正是明军攻下的战利品。   “也密力虎也算当地枭雄,竟然被生擒了?”   捧着徐永宁得意洋洋的战报,朱见济挪了几步,踩到了代表土鲁番城所在的三角形上。   李贤跟着拱手回道,“西域本就荒凉,其国亦是力弱民乏,我朝重兵往赴,自然手到擒来。”   这话说的倒是真事,即便是一向喜欢与李贤对着干的徐有贞也没有反驳。   因为在皇帝决心出兵西域,他们没能劝阻成功后,中央的大臣们就搬出来了大量的相关资料,为自己疯狂补齐西域的知识点。   而大明关于西部的资料,很多都是永乐朝弄过来的。   太宗时代对于西域的情报,是非常准确的,因为朱太宗曾多次派使者去帖木儿帝国催缴上贡、探听情报,到手的都是保熟的瓜。   可惜后面的大明诸帝严重懒癌,也没有想到对外面的世界而言改朝换代是极为频繁常见的事,只是把永乐朝记录的西域格局当成常态,几十年未曾更改。   后面更有西域的地方军阀和部落首领为了骗取大明朝的丰厚回赐,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来朝贡,更让明朝君臣对西域的认知犹如一团乱麻。   直到朱见济给他爹送了个地球仪,还有梁白开率队再次把丝绸之路走了大半,才让中央的精英们恍然发觉西域已经统一了。   他们手里捏着的,还是人家分裂时代的烂瓜   所以这几十年来,大明究竟被这群人骗了多少钱?   光是想想,礼部和户部的官员都觉得心痛,更别说朱见济了。   李贤他们翻了资料,最后总结出大明西边国家不多,从东往西,就亦力把里、帖木儿和白羊黑羊王朝几个。   那以前来朝贡的西方使者怎么那么多!   大明,被骗得好惨!   如此事态下,朝中重臣都深以为耻   亦力把里也是自己的邻国,国界线还极为漫长。   结果自己连邻居家里几口人都不知道,还对每年都有不同国家的几十上百个使者过来朝拜,感到得意洋洋。   说出去,都能成为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气恼之下,加上深知当今天子性格,再怎么温和的文臣,也都对西域充满了恶意。   这次朱见济力排众议把办公室挪到西边,千金之躯来边关受苦,别人会哔哔两句心疼,但六部内阁是没吭声的。   老脸都给这事丢尽了!   而这些年的屡战屡胜,也让朝中上下积累起了无比的自信。   大明当然是全方位领先亦力把里的。   打这个资源贫乏,还已经被国主折腾了好几年的内陆国,要是无法做到摧枯拉朽,那他们还盼什么盛世到来呢,回家洗洗睡更好!   “土鲁番地面不过是亦力把里一隅之地,还有南北两面,未曾攻陷!”   东察合台汗国,基本可以分成三块,一个是土鲁番盆地,一个是北边的汗国本部,一个是南边占据塔里木盆地的杜格拉特部。   前者比起后两者,的确不是大地方。   “有消息传来,帖木儿把当年投奔过去的羽思奴搬了出来,以其名义东征,收拢了不少部落。”   “笃思忒马黑麻应对不力,臣子与其离心已久,以至于节节败退,不过后面极有可能调转兵锋,抵御我朝大军。”   打不过一边,就试试另外一边嘛,反正都输过一回了。   “我朝还需要快马加鞭,与其争夺地盘。”   安西都护府可不是一个小地方,   手里头只有个土鲁番,那这个体面都撑不起来!   “还有一个任务。”   朱见济从激动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对大明眼下的打击能力再拔高了个档次后,拿着手里的木棍在脚下地图上指指点点。   “土鲁番受也密力虎把持十年有余,逼的不少本地的僧侣出逃朕曾经许诺过,若是复立安西都护府,则要助其修缮佛国。”   “朕不能言而无信!”   “除了土鲁番,再打到别的地方,都得这样!”   “要想办法把回回教的人赶走,不能留着”   这次能够这么顺利的推进,原来的番僧和流亡至北京的西域贵族们也是有不少功劳的。   他们比大明更了解情况,入城拉拢队友,培养二五仔,也多为这些人在做。   甚至徐永宁派出去喊话的,也是一个在二十年前出逃的贵族。   朱见济觉得,扶持一个被阉割的温顺起来,并且在西域仍旧残留不小影响力的佛教,有利于大明迅速的在当地建立起稳定的统治。 第272章 :卜塞因   在亦力把里的西方,帖木儿帝国在卜塞因的御驾亲征下,正对其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不过动作虽然狂野,但两国之间的武器技术基本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加上亦力把里的主力部队和城市大多在西面,所以双方打的有来有回,并不像明朝一样,迅速的吞并了土鲁番,并且朝着其他地区前进。   毕竟只要中原王朝自己强势一点,其他地方打的再热闹,搁汉人眼里,也不过是菜鸡互啄。   更何况在开国帖木儿大帝去世后不久,国家还处在巅峰阶段,来到明朝觐见的使者就曾经感叹过明朝的强大,还断定假使帖木儿活着,也无法将之战胜。   如今的帖木儿帝国,早就没了前期的雄壮,即便是中兴之主卜塞因,也必须依靠对外发动战争,才能勉强稳住手下一大班的骄横军阀。   “羽思奴那边有什么进展?”   在最新的进攻被抵挡回来后,卜塞因并没有为之气恼。   毕竟现任的察合台汗王是个脑子有坑的,其手下的埃米尔们也都跟羽思奴暗中勾勾搭搭了起来,主力部队更是一撤再撤,在东西夹击之下,留给他们的地盘越来越少。   垂死挣扎罢了。   “他还没有拿到笃思忒马黑麻的首级。”   “真是个拖拉的人!”卜塞因闻言,端起了一杯酒饮下。   作为汗国先王的兄弟,还是上一代王位斗争中的失败者,羽思奴在汗国内部,还是有不少人脉关系的。   十年之前,他就在卜塞因的支持之下,从流亡的伊朗回归,占据了察合台西部的几个地区,由此立稳脚跟,让自己的国家再次走向分裂局面。   不过羽思奴也不是个很有本事的,在和卜塞因联姻,获得亲家大力支援后,他的扩张却是被阻挡在了一个绿洲城镇之下。   后面卜塞因对这个亲家失去耐心,调头和东边的白羊王朝对抗起来,减弱了对他的扶持力度,使得羽思奴在谋求王位的道路上,未能再前进一步。   如果历史没有变动,他本该在三年后才会趁着帖木儿和亦力把里两国统治者同时去世的乱子,跑过去把侄孙子干掉,统一东察合台汗国。   可大明的西部攻略一来,搅动了卜塞因心中的一池春水。   后者又给了羽思奴一批新的兵马武器,让他去尽量分化亦力把里的抵抗力量。   事成之后,这里自然会成为羽思奴的封地。   卜塞因自己也会凭借统一察合台汗国的荣誉,成为和帖木儿大帝一般的存在。   顺利的话,大明还能帮他打一下白羊王朝,让卜塞因的声音重新传到两伊地区。   “让他加快点速度,把地方多撕下来一些!”卜塞因摇晃着酒杯,对着手下吩咐道。   “马黑麻不是和国中的毛拉们疏远了吗?不是对自己手下的埃米尔们不好吗?”   “让羽思奴展示一下他的胸襟,把这些人都拉拢过来!”   “追杀自己兄弟的孩子,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只要有足够的人投靠过来,自然会有人把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手下抚胸行礼,退出营帐去传令。   “明朝那边呢?”   “明朝的皇帝没有像伟大的苏丹一样,率领强大的军队前去征讨,只是龟缩在其国内,等待消息。”   卜塞因闻言,哈哈大笑,络腮胡子上沾染的酒水被震落到了地毯上,“果然是一个没有长成的孩子,连战场都不敢上!”   “不过敢出兵打别的国家,已经比他的祖父有胆子多了!”   “他拒绝了我的联姻也好,他的妹妹应该比他更软弱,血脉混入我的子嗣中,只怕会破坏我家族的勇武!”   对于朱见济不肯嫁妹妹给他的事,卜塞因心里还是有点疙瘩的。   虽然后面换成了海贸上的互惠互利,可人总是贪得无厌。   在打仗高歌猛进后,飘飘然起来的卜塞因又惦记起了明朝。   一旦东察合台汗国覆灭,他们之间总会有一场战争爆发,不然如何确定国界?   而且朱见济控制马六甲海峡,抑制圣教在南洋的传播,也让卜塞因颇为不满。   只是还希望明朝派出水师打击白羊王朝,不能真撕破脸,可反正周边又没啥人,自己口嗨两句完全没问题。   “我要重现帖木儿的辉煌,天下的土地,应该都归我主宰!”   在马背之上,带着大军继续前进之时,卜塞因俯瞰着他身后跟随的大量人马,壮志满怀。   “阿哈,不要再停留在阿克苏饮酒了,你要振作起来,迎击敌人!”   距离东西方同时被攻击,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国力本就处在衰退期间的亦力把里根本抵御不住两个世界级大国的夹击,节节败退后,才二十一岁的笃思忒马黑麻就丧失了心气,缩在由他父亲铸就繁华的阿克苏城里享受最后的快乐时光。   以前他一直被人阻拦的“扶养貌美后母”的提议,在此时此刻,也不成了难题。   因为自暴自弃的笃思忒马黑麻不会再去搭理劝谏的老臣,看上谁直接就睡了。   甚至在漂亮后妈表演宁死不从的时候,这人还发表了失志言论,“世上除了生我的和我生的,任何女人我都可以占有!”   老子治不了东西边的敌人,难道还治不住手底下的寡妇?   国家大难临头,君主竟然如此作派,更加让人心生寒意。   已经有不少贵族和毛拉跑去了羽思奴那边,壮大了这位王叔的力量。   “阿哈,你要振作!”   老臣心痛的上前,摁住喝的满脸通红的统治者,“先王把国家交到你的手里,你不应该这样啊!”   “卑鄙的羽思奴已经放出谣言,说先王是通过杀死自己父亲的方法上位的你作为也先不花的儿子,怎么能让人如此污蔑自己的父亲?!”   马黑麻一吐酒气,根本不在乎,“这个谣言早就出来了,你是先王留下的老臣,心里对这事肯定清楚。”   “再说了,我能谋杀自己的大哥,我父亲就不能谋杀他的父亲嘛!”   马黑麻说完这句话,却是让老臣抓他肩膀的手更加用力。   “你干什么?”马黑麻疼得大叫。   “你不能这么说!”老臣瞪圆了眼睛,气息粗重,“杀自己的父兄子嗣,那是一位伟大王者的必经之路”   “手上沾染了亲人的血,就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你和先王,都是这样!”   “先王过去也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可他之后的功绩,已经让阿哈您享受到了。”   “城里的士兵现在都很惶恐,阿哈出去安抚一下他们,把这些喝不下的酒赐给他们,让他们为你作战,不好吗?”   “埃米尔们在等待你出面,给他们希望和勇气!”   “不好!”马黑麻又听了一番说教,不满的随手拿起旁边的酒壶,砸到了老臣头上。   “滚出去,你个老东西!”   “不要和我说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坏我的心情!”   “我的美酒,就算倒去河里,去给沙漠里的胡杨当养料,也不会给那群低贱的家伙喝!”   “那些埃米尔也不是好的,要是有用,他们怎么会让我落到这样的地步?”   “都是你们的错!”   “都滚!”   老臣心痛不已,额头被酒壶划破,血和酒水混杂着,沿他的脸滑下来。   但马黑麻根本不管,他已经听厌了各种不好的消息,抽出鞭子在空中乱挥。   老臣只能退出去。   “阿哈没有希望了。”   在宫殿外等待多时的几位埃米尔迅速的凑过来,为老臣擦拭脏乱的脸,轻声问他里面的统治者如何。   仍旧是以前的作派吗?   沉默着让人为自己收拾干净,老臣绝望的闭上了眼,吐出自己的评价。   君主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但这个国家还有。   只要肯狠心牺牲。   在身旁埃米尔们惊喜的低呼声中,老臣将手探入胸口,将先王赏赐给他的一块精致的金坠子,扔到了地上。 第273章 :战事走入了后半段   “笃思忒马黑麻被手下的埃米尔们给围起来宰了?人头被送给了羽思奴?”   在嘉峪关,被这边干燥的风吹得成功憔悴了一些的朱见济接到这个消息时,手上的政务都没着急去处理了。   他眉头一皱,“这么快就送人头了?”   虽然早有预料   毕竟能亲自带队,向着忠心于自己的老臣发起冲锋,还劫掠对方领地的君主,实在罕见,土木帝都有点扛不住这操作。   但对方死得的确有点快了。   如果这人能多活一点,还能在帖木儿方面的进攻下,多拖一点时间,能给明军更多的扫荡机会。   土鲁番因为有也密力虎的存在,使得亦力把里中央君臣对这片地方一直不怎么上心。   一个地方军阀被明朝军队干掉了,那关我中央什么事?   土鲁番过去多次叛乱,即便是也先不花时代,对其的控制力也不强。   被抢了,虽说心疼好地方落到了外人手里,但莫名的还有一股快意。   谁让在某些人眼里,内忧可是比外患更讨厌的。   但西边不同。   亦力把里的西部绿洲更多一些,组成这个国家的蒙古人也大多在那片区域游牧。   可以说,那一边才是亦力把里真正的基本盘。   眼下卜塞因捧出来了个羽思奴,跟着这个亲家软硬兼施的拉拢了不少亦力把里的旧臣。   和那个至死都不肯悔改,承认自己错误的侄子一比,羽思奴这个当叔叔的,显然更加沉稳,能够服众。   更重要的是,他是老王后人,是先王兄弟,属于国家排名前几的继承人,而且还是一名虔诚的回回教徒!   在流亡去伊朗地区后,羽思奴就爱上了那里,并且在和卜塞因一块打回来的过程中,对那些毛拉长老都是礼遇有加的。   他侄子继位四年,先是疏远老臣,得罪了国中的军事贵族,又是贬斥毛拉,得罪了宗教贵族。   就算是忠心于先王的老臣,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狠心为了家族的延续和富贵,拔刀背叛了他。   所以亦力把里的贵族领主们对羽思奴做新汗王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羽思奴来了,   亦力把里的青天就有了!   他们的身家地位就能保住了!   而且还有明朝在后面拱火   在哈密推广了养猪场模式后,往来于这地方的西域商人也知道了明朝官府是不怎么喜欢回回教的。   虽然在明面上,官府是说要“落实皇帝指令,因地制宜兴办工农行业,扶持地方产业”,所以才会让尊重猪猪的长老们迎其进门,但谁都看得出,激进的教徒在明朝的地盘,是会被制止打压的。   在明朝的治下,就得听朝廷的话!   哪怕在这次出征西域,调配后勤物资的过程中,哈密的养猪能手能出力不少,很大程度保障了将士在行军过程中的肉类供给,还被皇帝下旨表扬过   等到战争一爆发,被攻陷地区的毛拉们,下场更不用多想。   打快仗,就是要用又准又狠的方式,去干掉自己讨厌的,还讨厌自己的玩意儿。   像徐永宁他们,仗着自己是跟皇帝一块长大的小伙伴,做的过点火也没人管,直接是走一路杀一路。   一些小部落听到这几个将军来了的消息,根本不敢做多余的反抗,为了保命,直接投降了。   王越他们这群官员则是稳扎稳打,收编了一些愿意接受哈密模式的地区首领后,继续往别的地方而去。   而这种种举动,对亦力把里国内的虔诚毛拉们来说,很难接受。   宗教贵族依靠的就是宗教!   他们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阶级!   所以到了现在,归于王化的毛拉数量都很少,其他的都是打不过就跑路,投入了羽思奴旗下。   “不用管这些事。”   朱见济想了想,随后说道,“只要还没跟帖木儿碰面,咱们就打自己的。”   “那些教徒要跑就跑,最好都跑到卜塞因、羽思奴那边去,给他们添乱,别留下来浪费大明的火药。”   排队枪毙,那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   火药又不是不要钱!   “朕要明朝把伊犁打下来大明朝安西都护府的治所,就在这个地方!”   “不要让它落到帖木儿手里!”   伊犁,原本是和亦力把里同名的其国都城,后面朱见济给它改了个新名字。   中原王朝在唐代失去了它,是个和汉人阔别六百年的地方。   现在,明朝的将士正距离那里,越来越近。   朱见济手里的棍子轻轻一点,在脚下的地图上画了个圈。   “可是筹备后勤是个大问题。”这次随驾而来的户部代表是商辂。   他拱手,为皇帝汇报最新的动向。   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的大明军士在武会、武校等组织培养下,已经有了近代化军队的影子,跟还用着老一套打法的蒙古人完全拉开了差距。   所以这次打仗,前线能够迅速推进。   但战事的顺利,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多,也意味着后勤供给的压力越来越大。   打下的地方需要分出人手巩固吧,不然打一圈就跑,跟个强盗似的,谁承认你的统治?   而分流出守城的士兵需不需要吃喝?   城池刚刚经过一番战事,好东西都被人搜刮走了,留给他们维持行动的储粮并不足够,便需要朝廷支援。   而且前线的供给也在被飞快消耗。   战要打得好,将士就得吃得好,不能让人饿着肚子打仗。   加上大家都知道皇帝给了承诺,吃喝都比较大气,天天都给嘉峪关发消息说让奶妈们赶紧打钱,给自己奶一口回红回蓝。   后方捧着奶瓶到处喂,忙的手忙脚乱。   如果说只是如此,那还算能凑合。   毕竟朱见济在此前准备了许久,物资是妥当的,即便被人浪费、克扣一些,都能撑着打完这场仗。   但最大的问题便在于,西域地广人稀!   之前为了尽量的清扫附近势力抢地盘,明军是处于分成几路的状态,到处开枪,后面亦力把里反应过来了,组织起大军还击,才慢慢合流做战。   可分散出去扫雷的还是不少,属于前锋打击。   这种人,仍旧需要点名徐永宁这个代表。   他们跑的很快,以至于一入西域深似海,后勤想给他喂奶都找不到人。   发来嘉峪关的消息不少,不过等补给好不容易送去信中提到的地方,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估计就地打劫了一个村镇,手上有粮后又放飞了自我。   于是目前的大明后勤,除了单纯运送物资去前线外,还要被迫分散式前进,偶尔还要负责找人。   商辂对此抱怨很大。   都是定国公开的坏头!   要不是有他来了之前那一出,别人也不会想着效仿!   “能做就做,现在已经打到后期了,咬牙也得撑下来。”   朱见济对徐永宁这一票子不着调的心中也有点恼火,想着回去后得给人骂两句才行。   “另外,抓来的俘虏不用一直养着,让他们都去修路。”   “他们生是西域人,死是西域鬼,给西域发展做点贡献是应该的。”   “大明要管好西域,不能只靠刀兵。” 第274章 :伊犁易手   “都跟上来了吗?”   徐永宁和张懋他们带队,两三千个装备精良的士卒跟随,正在急行军。   因为就在两天前,已然齐聚的大军总部得到了锦衣卫拼命传来的消息,说在阿克苏的笃思忒马黑麻被臣子割首献给羽思奴后,伊犁那边也是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决定将刚去见天神的阿哈之子嗣,小王子怯别等人五花大绑送出去。   反正也先不花二世一脉,在笃思忒马黑麻谋杀大哥继位以后,也被折腾的只剩下对方跟他儿子。   如今这人一死,二十出头的年纪,儿子中最大的也才六岁,完全撑不起台面,肯定是废了。   往上追溯,也只有羽思奴的继承权最厉害,更何况他手下还有军队。   如今献城而降,留在伊犁城中的贵族们也没上过战场跟人打过后面盘算一下,指不定还能有功劳!   除了城中的几个小王子们会受伤之外,贵族和羽思奴都很开心。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明军很激动。   他们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因为伊犁在之前的计划里面,是被大明选定的未来都护府治所,是真正的“天选之地”。   要是被别人先拿走了,就算后面抢了过来,那也是“二手货”了。   发展到现在,大明的将军们也是有骄傲之心的,他们不能接受未来的重地治所,并非自己先手夺取的。   更别说落到帖木儿手里,能不能再拿回来,还是两说呢!   皇帝就在后面盯着,投入了无比的精力,要是连个伊犁都拿不下,那他们又有何颜面见天子?   特别是对徐永宁三人来说,论关系背景,还是年纪性格,都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在经过紧急讨论后,他们决定拼一把,采取猛烈的行军,跟帖木儿方面拼速度。   先入伊犁者,自然是这场抢肉大战中的赢家!   不过为了防止带队的伴读三人组过于奋进,在路上闹出问题,王越被定为了这次急行军的主要领导   王越的军事能力在这次乱战里也得到了充分体现。   毕竟在一堆将门中,以文官出身领导一军,也足够证明他的才能了。   而且打地方的频率,也就是比起徐永宁他们慢了一点罢了。   到了后期,大明的声威在西域这块传够了范围,王越更是连打都不用打,直接一纸安抚的书信过去,就让部落主拱手而降。   毕竟他们也怕死不投降,第二天就被凶神恶煞的明军给踏平杀干净了。   再一点,担任关西布政使两年,王越在原来关西七卫的基础上,恩威并施,把人管的服服帖帖,哈密这个治所,摆脱了当年混乱到连朝廷使者都闻风散胆不敢靠近的阴影,已然有了另一番气象。   徐永宁出道之时,便跟这人在西南合作过,认可他的本事,所以也同意让他跟着。   万一真碰上了帖木儿的军队,他也怕自己没管好脾气,直接把“两国盟好”给破坏了。   甩掉大量包袱,连军粮储备都被压缩了一些,选出军中骑马的好手,这队立马进发伊犁。   此时亦力把里东西沦陷,地盘畏缩,又本就是草原文明,在进军途中,根本没有其他的城镇势力来抵挡,只能任由明军沿着锦衣卫探索好的路线,疯狂前进。   等到来了伊犁城下,就见城门紧闭,城墙上面有人来来回回的巡逻。   看起来,羽思奴估计还没有过来接手,不然城里的人不会摆出这样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   因为根据帖木儿和大明的口头协定,东西两边各自占有,等到能分的地方越来越少,那就按照先到先得选择,不能轻易的对对方攻占的地区发起进攻。   如果羽思奴到了,见了大明的龙旗,应该会先派出出来重申一下盟约,再做下一步行动。   口头上说着不打架,谁信啊!   算算时间,他估计也快过来了。   毕竟明军收到汇报的时候,伊犁的埃米尔们已经打包好了几个小王子,派人送去羽思奴的营帐之地。   “先去断了城中水源,再用火药把城墙炸开!”   三人组当即下令,把带来的火药都整合起来,给伊犁炸个大烟花出来。   伊犁能够发展起来,很大程度上依靠着附近的伊犁河。   这河给他们提供了生存必须的水源,也冲刷出来了个伊犁河谷,河谷拥有着此时的西域中,难能多得的,能大面积耕种的肥沃土地。   断了水源,伊犁的反抗再激烈,也只能拱手而降。   他们说完这话,才看了王越一眼。   王世昌冷静答道,“在帖木儿未到之前,都听几位将军的。”   “论打仗的功夫,还是三位上流一些。”   徐永宁笑了,“你用得着谦虚?我看这事完了,你就要凭借军功封爵了!”   “选几个不怕死的壮士出来,让他们顶好盾牌,护送爆破手去城下挖掘沟渠,埋入地雷!”   张懋拿着望远镜眺望伊犁城,发现后者在反应过来后,已经集结好队伍,进行防备了。   可惜大多兵力都消耗在了此前的军事中。   别的贵族有没有从自家领地中带出足够兵力,张懋不清楚,可伊犁到底是国都,是被汗王直接控制的领土。   笃思忒马黑麻迫于无奈搞了亲征,要和他伯父对抗,当然是能带的都带上了。   没看在被臣子割头之前,他还在睡漂亮后妈吗!   可如果城里真有人拿着东西砸下来,下定决心使用防守战术,男女老少齐上阵的话,他们这群轻装而来的两千多人还真有点不够用。   伊犁也是被经营多年的中亚大城了,是烧砖修起来的,跟土鲁番那块用泥土夯起来的城完全不一样。   更坚固,更难啃。   可时间不够,大明只能仗着自己的一口金牙去用力咬了。   很快,就有十人平举着藤盾,挡住自己的脑袋,骑马冲到了城墙角落处。   期间自然也有落石下来,砸得下面的人呲牙咧嘴。   但这个角落是柳承庆张懋他们用望远镜观察了良久才选定的薄弱处,人手比起其他方向并不足够,是个少有人关注的角落。   若非看的远,刚来的明军还难以发现这个地点。   反击的力量较顶顶,还是能撑住的。   一被护送到墙角之处,十几个负责爆破的立马解下背上的兵工铲,疯狂的挖起土来。   要想炸开城墙,那工程量可不小。   城里的人看着,无法明白他们的举动,毕竟这边打仗,还不怎么流行火药,靠的还是老一套的骑射打法。   但他们总能明白,敌人做的任何举动,都得阻止,不然自己就会吃苦头的道理。   所以城里的权贵企图组织起不多的守卫,出城去袭击一下,结果城门刚刚打开,对面明军就趁机攻城,吓得人立马又把门给关了,只能转去城墙上扔东西砸人。   夜深之时,城角处的人换了几波,也的确有伤亡出现,但让徐永宁他们欣慰的是,角落的坑越来越大了。   远处,负责截断伊犁河的人也回来复命,说用了炸药,成功执行了命令。   原本伊犁也是一条大河,但实在架不住这上百人特意跑到河道狭窄处,又拿出了火药。   旁边的土石被炸碎,落到河道里,旁边更有人添砖加瓦的堵塞,让水流越来越少。   “好!”   “再派人去城下喊话,告诉他们河被断流的消息要是识相,现在就主动开门让我们进去。若是等到城墙被爆开,咱们自己进去了,那他们的下场就没了!”   徐永宁想着不能把大明未来的都护府治所给搞垮了,眼见胜利的果实即将到手,便要发发善心,给城里人一个机会。   可惜,这话传过去,并没有人回应。   他们不信一天之内,伊犁河就能被人断流。   唬小孩儿呢!   于是明军方面也只能叹息一声,放弃了挽救这群家伙。   深夜时分,城墙脚下终于被挖出来了一个巨大坑洞,大量的土地雷被埋了进去。   徐永宁当初想给柳陈来的那一下,最终落到了伊犁手里。   巨大的轰鸣和火光响彻整座城池。   城墙在爆破之下虽然没有直接倒塌,但也出现了一个足够让三人并排进出的缺口。   早就准备多时,一点没有睡意的明军立马率队冲了进去,掏出手雷扔向对面。   伊犁方面大白天看到有人在城下挖沟,自然会加强这边的防备。   明军没有睡觉,他们自然也不敢睡。   在爆炸把人炸得耳朵出血,眼前浮现天堂景象时,还有一些勇敢者拿着武器上前,企图用**填补城墙的空洞。   结果地雷炸开了城墙,手雷炸开了人堆。   他们无法在第一时间阻止明军的进入,结果只能是任人宰割。   两三千人在城外,有城墙护体,还不算太苦恼的事。   权贵们只要尽量拖延,等羽思奴率军到来就可以实现命运的转变。   可人到了城里呢?   不管那些被巨响惊起的平民,明军直入城中权贵所在,抓了一群人当人质后,其下的卫队自然也就没有了问题。   空虚的伊犁城,被大明夺下了!   “由攻转守,更为艰难。”   王越在迅速控制住局面后,又让徐永宁他们安排人手去修复城墙。   现在,等待援军的从伊犁变成了大明。   羽思奴,就快来了。 第275章 :羽思奴到来   入城后的首要事务,一个是修复才被他们破坏的城墙,二个是去储备足够多的水。   伊犁河可是被他们断了的!   按照常理来说,对付守城的一方,断其水源是一种简单高效的打击方法,还时常因为守城者无法轻易出城,往往极为顺利的,就能干成这件事。   明军之前所为,也是依照这个逻辑,还想用这个把柄,让城里的人投降。   但他们也没想到进城会这么快,毕竟伊犁城墙看起来还挺高大上的,没想到挖了一天的坑,就给它炸开了。   柳承庆对此微微一笑,“陛下说了,要我们多读书,老子可是会自我发展的!”   “来这边之前,我正好看了一本书,是宋朝流传下来的营造法式”   这本书乃是宋代李诫创作的建筑学著作,代表了中国古代建筑学的最好水平。   不过,李诫写这书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教人做更好的修房子,而是为了防腐。   大怂的老百姓过得苦,但上流社会过得非常舒服。   北宋建国以后百余年间,掌权者大兴土木,宫殿、衙署、庙宇、园囿的建造此起彼伏,造型豪华精美,负责工程的大小官吏贪污成风,给国库造成了巨大负担。   这书内容的重点在于,规定好了建筑等级,把哪种房子该建成啥样,进行严格划分,从而减少工匠官吏贪污的可能。   在朱见济命人抄录永乐大典之时,又将大典中关于建筑的部分特意与其合编,增补了城镇、道路建设的规制,本意是为了方便大明眼下盛行的基建工程,在防腐之外,又多了个技术指导的目的。   柳承庆闲得无聊到处乱看,却是把它找了出来,凭借其中内容,敏锐的找出了伊犁城的弱点所在。   张懋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想起了成婚之前,大舅子特意送来的琵琶行。   在亲身经历后,张懋自然懂了其中的某些语句。   书读的多,的确很有好处呢。   徐永宁闻言,却是骄傲的一哼,“读书有个鸟用!”   “现在伊犁河都给咱们掘了,跑的比羽思奴还快它不是白掘了吗!”   这不是你最先说的吗?   王越都忍不住对着定国公侧目。   不过他还是站出来打圆场,“伊犁河断便断了,眼下不着急疏通,左右优势在我!”   “城中为了守备,必然有储水之处。”   截断水源这种百用不烂的套路,依靠伊犁河发展起来的城市可不会傻乎乎的只会去河边打水饮用。   在进去警戒状态,知道随时都会有敌人来袭的情况下,城里的百姓已经自发的用器皿装水,以备不时之需了。   而且伊犁河被截断之后,残余的水仍旧在流淌,能汇到伊犁这边的还有点,装起来,再加上城里的,足够军民数日所用。   虽然由攻转守,但他们跟普通的守城者又有很大不同   他们是一支急行部队,目的就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夺城,在目的达到之前,付出一些代价,没有关系。   因为他们后面有一支正在赶过来的大部队!   伊犁的东面,基本也沦为了大明的所属之地,而羽思奴他们要从西面过来,没有被人围堵夹击的可能。   所以后勤和援军,再过去几天都是可以保证的!   常规的守城者,面临的基本是后援无力,自己被人捏在手心里的情况,是故一见必须的水源断了,必然惊慌失措,过了几天就主动投降了。   对自己这边来说,只需要在城里守几天,保证不让羽思奴进来就好,其余的不用多愁。   就算赶在大军过来前,城池被抢,那他们还能反过去围堵了对方。   据他们所知,羽思奴的部队和帖木儿主力军可不是一块的。   “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样会打补丁的读书人!”徐永宁跟亲切的拍了拍王越,然后让他继续指挥防守事宜。   第二天,羽思奴到来。   他对伊犁的埃米尔们主动奉上大礼的行为非常感动,在宰了自己那几个年幼的侄孙,送他们跟亲爹团聚后,羽思奴便拔营领军,要来伊犁。   这里是亦力把里的首都,是他当年夺位失败,失魂落魄逃离之地。   可过去这么多年,他羽思奴,又回来了!   而且是率领一万多兵马,一路从西边杀回来的!   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羽思奴激动的一路上载歌载舞,和自己的手下们疯狂喝酒,做诗吟诵,同时给对方各种许诺,声称到了伊犁,会给他们怎样的富贵。   当然,那些在战事中投奔过来的毛拉们,也得到了羽思奴“随意建庙”的承诺。   一时之间,队伍里满是欢乐的气息。   直到他们看到伊犁城紧闭的城门,还有上面插着的日月金龙旗。   羽思奴震怒了。   “你们不是说献城给我的吗?这里面的大明人又是怎么回事?!”他斥责那带队的埃米尔。   “我不知道啊,我出城之前,他们还没有出现”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埃米尔很委屈,然后主动请缨,来到城门之下,用磕绊的汉话质问上面甲胄齐备的明军士卒。   “我家将军说,你们来迟了一步!”   “伊犁已经是大明的了,让对面依照盟约,退出不要再惦记了!”   “盟约?口头上的话,如何当真?”   羽思奴拉着脸,满是不高兴,在想着要不要攻城。   毕竟伊犁对他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还是先和城里的人聊聊吧。”被派来辅助羽思奴办事的哈撒上前一步,对其劝道,“明军实力非凡,苏丹还需要明朝的友谊,你不能轻易破坏了它。”   羽思奴眼神凶狠的瞪了这人一眼,胸膛剧烈起伏,却又无可奈何。   哈撒作为帖木儿国中的知识分子,又有几次出使明朝的经历,在卜塞因考虑到羽思奴冲在前面,很有可能和打过来的明军接触后,便让他跟着对方,好在冲突发生之前,起一下润滑油的作用。   羽思奴抢了大半辈子王位,很多时候都盘踞在亦力把里西部的一个小地方,对明朝的体量并不了解。   卜塞因也怕这人一个热血上头,来个蚍蜉撼树。   毕竟帝国要统治这片区域,还需要羽思奴来当招牌,死了多可惜。   “请让一位使者出来说话。”   哈撒骑马来到城前,仰头对着上头的人说道。   王越就在附近巡视,应声而来,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帖木儿大使。   “贵使别来无恙。”他拱手,对着哈撒打招呼。   “请问大明这是什么意思?占了察合台的国都,也不告知盟友?”哈撒问道。   “盟约所定,先到者先得,攻城掠地,各凭本事,何须多言?”   “可我国苏丹有命察合台的统治者而来,按照法理情谊,这里都该是他的地方。在此之前,城里的埃米尔也对他宣布的效忠大明是不可强行占有这座城池的!”   你说先到先得,   那城里贵族先效忠了羽思奴,也证明对方先获得了伊犁的统治权吧?   王越笑笑。   这种说口水话,扯什么“法理”的,本质上都是占据道德高点。   实力强大,后面就得出拳头了。   可只动嘴皮子,除了喷口水也没别的。   讲的再好,可在城里的是大明。   “各凭本事,各凭本事。”他嘴里说道。   羽思奴的儿子阿黑麻跑过来威胁,“你们就不怕我们断了河流吗!”   “实不相瞒,当初攻城心切,我们自己就把河给断了。”   王越无奈的叹气,“现在大家也都是在省着用水呢,好在大军就在后方,等人来得多了,河道一疏通,就没有问题了。”   “哈撒使者来过大明,应该知道我国办事的效率。”   “正好,卜塞因苏丹也正在赶过来。”哈撒一看明军代表如此作派,干脆懒得说了,“他的大军可以和你们聊聊这座城市的主人到底是谁。”   “我看城墙有个地方不对劲,像是新修的,可以借机攻进去。”阿黑麻不甘心的朝父亲和哈撒提议道。   羽思奴跃跃欲试。   可哈撒没有同意,“我去附近探查了,发展有很多马蹄印,想来城里的明军大多是骑兵。”   “如果有问题,他们可以直接骑马出城,避免和我们斗争,可后面被堵在城中无法出来的,就会变成我们了!”   没听到王越刚才说明朝大军正在逼近吗?   “而且伊犁河被他们断了,城中的水也被他们消耗了,一旦我们落入被围的境地,困难会比明军很严重。”   “我觉得还是等苏丹到来以后再说为好。”   “你要知道,这件事之所以能发展到如今地步,主导者便是苏丹和大明皇帝。”   “不要认为自己在名义上夺得了东察合台的一半,便敢于挑衅雄狮了。”   哈撒凑近,对着羽思奴小声说道。 第276章 :骄傲的卜塞因   羽思奴最终还是没有听从哈撒的话。   他在城下转了两天,想了各种办法来解决眼前的麻烦。   伊犁河被明军自己挖断了,破罐子破摔,根本威胁不了他们。   出兵进攻,也被打了回来。   虽然城中明军的火药用没了,但花大价钱养出来的兵又不是没了火药就无法独立行走了。   面对甲胄精良,拥有锋利刚刀的守城明军,羽思奴手下的那一万来人硬是没能啃下这块肉。   有伊犁出来的埃米尔企图通过消息传递,来跟城里的亲人里应外合,结果还没等他们写完信,就见不少衣着华贵的贵族们被明军五花大绑的吊到了城墙上。   他们身体被粗绳环绕着,脖子上还套了一个较短的绳套。   只要城外有人试图用箭矢射断绳子把他们救下,绳套就能利用万有引力,当场把人吊死。   双重绳索,让人只能吊在半空中哭天喊地。   城里的明军放话,只要他们硬要攻城,这些贵人有一个杀一个。   反正自己有足够的马匹,跑得了,到时候死得绝对不会是大明的人。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能留在伊犁城不敢出战的贵族,也不是啥狠心至极的。   见到家人被对方如此对待,出城献出小王子的埃米尔们目眦欲裂,反过去又想劝说羽思奴莫要跟明军作对。   羽思奴直接踢了他们一脚,转去痛骂明军无耻。   “打仗为得就是求胜,而只要有胜利,那脸是什么东西?”   想出利用人质来缓解防守压力的徐永宁得意洋洋,“当年蒙古人攻入中原,面对紧守的城池,还会对着里面抛尸体,故意在城里引发瘟疫呢!”   “攻城掠地,为了巩固后方,直接把可能反抗的人都杀了我现在只是拿他们亲人威胁一下,还没弄死,算什么不要脸?”   如果不是因为汉人的文明程度过高,打仗的时候都会出现讲人道主义的情况,这些蛮夷也不会轻易的入关残害中原。   现在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都不算,对面的蛮子就受不了了。   可笑!   “再拖一天左右,大军就能过来了。”王越在旁边看着地图,计算着援军脚程。   可惜,比起大明方面,还是帖木儿的卜塞因先到一步。   威风凛凛的卜塞因的确称得上是帖木儿的一代雄主,知道明军提前占领了伊犁,不肯交还给羽思奴后,并没有太过气恼。   “依照盟约,的确是看谁先到的。”   “可我曾许诺让羽思奴成为这里的主宰,亦力把里的埃米尔也率先投靠了他。面对他的首都被你们占领,我不能坐视不管。”   “这样吧,既然羽思奴无法攻陷你们防守的城池,那就让我和明朝的大军比拼力量,如果你们赢了,我就让羽思奴去其他地方铸造都城。”   面对王越派出来谈话的使者,卜塞因表现的很大气。   “虽然你们的皇帝是个胆小的孩子,但我听说了在东边,你们将军们的事迹,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和战力。”   使者听前面的话还挺高兴,可后面一句就不行了。   “我朝皇帝统御万疆,本就无需事事插手,能御人者,才能御天下。如此次出征,正是因为陛下鼎力支持,方能节节取胜。”   “帖木儿于大明称臣,汝如此称呼皇帝,已是大不敬之罪!”   卜塞因本想装个逼,在外臣面前展示自己的胸襟豪迈,没想到被对方揪着这话不放,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可哈撒在他发怒之前站了出来,让使者先行退下,回城传话。   “苏丹不能轻易动怒。”   “用中国的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外交礼节。”   卜塞因冷着脸听他说道,“而且,一旦帝国发兵向西,东方的守备必然会随之空虚,到那个时候,明朝和帝国接壤,如果心里对帝国有怨气,难免不会出兵骚扰。”   “是伊犁重要,还是波斯重要,还请苏丹想清楚。”   “我看你是去多了明朝,对他心怀恐惧了!”卜塞因粗着声音斥责。   “我如果背叛了伟大的苏丹,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哈撒解释道,“我见过明朝的军伍,他的确强大。”   “明人已经向北击败了瓦剌和鞑靼,向南控制了海洋,现在撕裂了东察合台汗国,獠牙已经露出来了。”   “以后帝国和明朝肯定会有一战,但不应该放到现在。”   因为比起明朝那个才二十出头,已经有足够的疆域让他折腾的小皇帝,白羊王朝的乌宗哈桑已经锋芒毕露,就在今年,刚刚打败了曾邀请卜塞因一同出击对方的黑羊王朝统治者贾汗沙,并且杀死了他。   黑羊王朝眼见就要覆灭,正不停的向着帖木儿求援。   卜塞因答应过贾汗沙生前的邀约,更加拉响了对白羊王朝的警报,在出发之前,曾经对着黑羊王朝的使者立下誓言,说征服了东察合台,就会调转兵锋,为作为战俘而死的贾汗沙报仇。   乌宗哈桑的锋芒已然逼近,帝国不应该在此期间两面树敌。   卜塞因喜欢战事而不爱文化,哈撒真怕他看不清局势。   如果他两年前知道贾汗沙会败的这么干净利落,人都没了,哈撒自觉也不会劝卜塞因答应和明朝夹击东察合台的事。   可事实早就定下,并且主导权由两国君主掌握,他说不上话了,只好请求随军出征,以防苏丹或者某些人做傻事。   卜塞因想想,觉得有道理,可心中仍旧不平。   “我对明朝的使者还算客气,只是想和对方大军进行一场正式的比拼罢了,并不是要发动战争。”   “这不会破坏两国友谊的,你先下去休息,让羽思奴不要激动!”   东方帝国的军队近在咫尺,让喜爱战争的卜塞因错过切磋的机会,实在困难。   再说了,他也记仇!   帖木儿对明朝称臣,那是为了套取对方丰厚的回赐,在除国书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称为苏丹的,卜塞因更要一统天下的土地。   结果刚刚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得对明朝皇帝放尊重点,哪里能忍?   等到第二日下午,明朝的龙旗在远处扬了起来。   大明的主力军到了。   卜塞因大笑着向对面发去约战的书信,伊犁城里也派了代表前去说明。   “真是一些不着调的!”   方瑛和赵辅这几个老牌将领听完以后,也拉着脸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哪边的家伙。   “他要战,便战!”   “不能堕了大明的威风!”   “这一场仗必不可免,如果不能把帖木儿打的服气,那这西域也安稳不了。”   由于卜塞因让大军先把他们跟伊犁隔开了,要对城里进行支援,必然要突破他的封锁,所以算来算去,还真的只有打一场最简单。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要是不给人点颜色看看,只怕在谈判场上拍桌子了,对方还觉得你跟他玩呢! 第277章 :两个帝国的短暂碰撞   响应卜塞因的邀约,方瑛他们决定给他一个好果子吃。   眼下战事将终,亦力把里注定要一分为二,一为明朝的安西都护府,一为帖木儿扶持起来的羽思奴版察合台汗国。   但是有赖于朱见济亲自主持后勤工作,同时特派审计官随军核查各方面是否安排到位,使得军队的物资十分充足。   好不容易从关西拖到这边,要是不花掉一点,那大炮不就白推了吗?   这铜炮也好重的!   不过由于打着的旗号是“切磋交流”,总不能真跟仇人一样,把对方往死里打,所以双方只是将军中精锐按比例各自抽调出来,进行对冲。   卜塞因亲自指挥自己这一边,仍然信心满满。   因为他这次出征,带来了数千名重装骑兵。   这些骑兵来源,都是帝国内部享有免税权的“良家子”,相比起步兵可以从平民中选拔,这群家底丰厚的人一开始就具备了锻炼自己军事能力,以及筹备军用物品的条件。   在战场之上,他们的体格和战斗力,是非常强大的。   这也是帖木儿,乃至于卜塞因能够带领军队,征服很多地方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因为往东察合台这边走,路途漫长且艰难,卜塞因还想带上一些象兵,让训练过的大象对明朝的步兵团进行无情的冲锋践踏,让他们变成肉泥之后,悔恨自己对伟大苏丹的不敬。   有鉴于大家是在联盟背景之下的“军事交流”,卜塞因可以考虑把踩踏事故控制的小一点。   只是他不知道,在明初沐英平定南方的时候,就已经对抗过象兵了。   而且此时的大明,也在朱见济的努力砸钱暴兵之下,勉强做到了火器的大范围覆盖。   虽然比起后世,这些火器水平还有许多不足,但已经比仍旧流行的骑兵力量好很多了。   后发优势告诉朱见济,火药是要炸碎旧时代的,   而大明在这样的滔滔大势之下,必须成为新时代的领航者。   在沐英发明“三段击战术”之时,来自火器的那一点星火,已经瞄准了佩戴着铠甲,不可一世的骑兵们。   等李秉他们在蒙古草原上,把三段击扩充为排枪战术时,骑兵老爷倒在马蹄之下的送葬唢呐就已经有人给他吹起来了。   在北边守了几年,经常和草原骑兵打交道的方瑛,更是见惯了这些敢于对大明的排枪队发起冲锋的人和马。   还是那句话,   大人,我已经说腻了!   用好不容易推过来的火炮压阵,排枪队在前,又有手持八步大长矛,负责对残余冲锋而来的骑兵进行戳刺伤害的矛手紧随其后,盾手在最前面,跟卜塞因的骑兵们摆开了阵仗。   伊犁城下,变成了两个帝国精锐军队角力的角斗场。   只有最关心伊犁城归属的羽思奴在旁边焦躁不已。   他无法理解明军手里的长管子有什么作用,只希望战无不胜的亲家公赶紧帮他把地盘拿回来。   如他所愿,卜塞因发起了冲锋。   明军的炮手点燃了早就装填完毕的大炮。   再厉害的具装骑兵,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大多享受到了跟罐头差不多的待遇。   他们的盔甲的确没有人能用刀兵砍坏,但撞击却足够通过身上的铁板,把他们五脏六腑撞的开花。   接着,是排枪手连续不断的射击。   他们已经很习惯做这样的动作了   摁下扳手,后退装填,再接着射击。   无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枯燥、乏味。   长矛手在火炮、排枪送走了大部分人后,得到了为数不多的表现机会,把靠过来的人马狠狠扎了几矛。   由站在城墙上吃瓜围观的徐永宁等人计算得出,从卜塞因的自信冲锋算起,但他派出来的表演队落魄下场,只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   卜塞因被火器的威力震撼的说不出话。   他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厉害的东西。   不是说帖木儿帝国没有火器,其实在蒙古人征服世界的时候,他们就有使用火药的经验了。   帖木儿大帝之时,也曾经让人制造过大型火器,企图折腾出大炮来攻城,但他到底是蒙古和突厥两个游牧民族的混血产物,天生没有这样的技能点,所以最后那些简陋的火器并没有在他的征服过程里发挥很大作用。   整个帖木儿帝国,流行的依旧是骑兵作战。   这也是太宗时期,来到土木堡观看阅兵仪式的帖木儿使者为什么会第一个纳头便拜的原因   作为一个兴盛的中亚帝国出身者,比起一些低眼界低文化的人,他更能看出明朝展示的火器威力又多么巨大。   这是两个时代了。   可惜到了现在,大明才有机会对着帖木儿帝国开一枪。   “卜塞因撤兵了?”   嘉峪关里面,又黑瘦了一点的朱见济对着传回最新命令的使者说道。   “看来他还是知道点进退的,不然我连他一块打了!”   敢抢自己钦定的西域治所,不要命了?   “就是,我大明天威如此,本就不需要跟这种属国一块动手,军队一动,西域便会手到擒来。”   旁边的徐有贞趁势又给朱见济拍了个马屁。   结果朱见济摇头,“还是有点必要的。”   西域此时的景象,远远不及气候湿热,降水充足的汉唐时期。   当年雄极一时的吐蕃王朝在气候转变后直接退化成了部落,可想而知西域也不是很美妙。   在出兵之前,朝臣里也有不少反对意见。   不是说朝臣又怂了回去,实在是打西域收益不高,治理起来又麻烦。   朝廷大开海贸之后的确有钱了不少,但也不能到处浪费啊。   甚至还有人企图转移朱见济的注意力,跟他提议与其西征,不如南扩,去打安南猴子。   宣宗当年让交趾分裂出去,在明人看来也是极为遗憾的一件事。   如今大明想打仗,还打得起大仗,不如把交趾收回来!   奈何朱见济心意坚决,没有理会。   在马六甲海峡入手,大明在金洲大搞开发后,以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南海和印度洋注定变成大明的后花园,所以处理越南根本不用着急。   对他而言,收复失地,维护秋叶海棠的统一,是更重要的事。   至于收益问题,以后重开陆上丝绸之路,总归是可以回本的。   “朕的意思,有告诉卜塞因吗?”   “此人又如何回应?”   “被咱们打了一顿,自然是都答应了,反正他又不吃亏。”传信的人嘿嘿一笑。   朱见济在战事走入后半段后,就手书一封送到了前线,为的是解决战后问题。   划分国界线是肯定要的。   朱见济也不狮子大开口,只是以后世的北疆之地为模板,往四周多了点地方。   这些地区正是大明打下来的地盘,卜塞因和羽思奴他们,经过之地大多为南疆。   这是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提议。   随后是关于战俘的事,别的不说,被大明俘虏的各个毛拉长老,朱见济表示他并不想要。   这几百年以来,西域虽然环境上绿化少了,可心灵上的绿化很迅速,并且大多是喜欢发动圣战的狂热教徒,你不信它就有人跟你拼命的那种,很不利于稳定。   但直接把这些人砍了,有鉴于眼下回回教在西域大为流行,可能会因为过于强硬的手段引起某些人反复,朱见济就想着,直接就把这群人打包送给同样是信奉回回教的帖木儿算了。   不管是卜塞因当接盘侠,还是羽思奴来当,他们都没有理由拒绝接受这群同信仰的教徒。   把该赶走的人赶走了,同时把更荒凉的地方交给对方开发,最后还在皆大欢喜的结局上展开双边贸易   这是朱见济拉上帖木儿一块打架的原因。   他得找人帮大明接受垃圾,分担下开发西域的压力。   要把小冰河时期的西域建设好,的确不容易。   再说了,东西一块动手,还减少了大明的后勤压力,以后要是再想拓土,就能以伊犁等地为基地,直接调度往旁边打了。 第278章 :战后   在西域的治理,朱见济决定仿效唐朝的方式,将之分为三种——   一类是在适合农耕的地方直接划分州县,接受朝廷管辖,一类则是设置新的卫所,实行军事化管理,最后针对散布在茫茫戈壁沙漠中的绿洲部落,则是采用羁縻统治。   没办法,虽然朱见济很不喜欢羁縻这种只拿个名义的治理办法,但那些部落实在分散,在打完仗以后,国库又陷入了短暂的空虚贤者时间,需要时间恢复,没多余的钱投入其中。   “大明是中央天朝,西域又是汉唐故土……你们臣服于大明,本就是应该的。”   在战事结束后,朱见济在嘉峪关接见了那些投靠明朝的原亦力把里人。   皇帝仍旧是一身干练的打扮,很客气的为他们举办了一次宴会。   不过朱见济可以随意洒脱,底下的人却唯唯诺诺的,不敢有丝毫僭越。   明朝那惊天动地的火炮,已经把这群生活在草原时代的牧人给吓破了胆子,而且敢于反抗的,也都被杀掉了,留下的更没啥骨气。   听皇帝这么说,他们自然疯狂点头。   “伟大的皇帝,是天底下最高的统治者,万物都该臣服于你!”   朱见济莞尔,随后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朕知道,你们还在担忧信教的事。”   明军在战中针对某些分子的重点打击,让这群人也有阴影。   虽然佛教在西域影响深远,他们能够迅速的投向明朝,也表明其并非狂热信徒。   毕竟很多人,都是被迫皈依的。   但底下的无知平民总是会很轻易的落到宗教陷阱里去,何况回回教作为一神教本就激进,成功洗脑了很多底层人。   这让信念浅薄的领导想要再次改换门庭,也得考虑下底层的反应。   他们又不能把反对者都杀了,那可是自家的基本盘!   所以他们只能保持现状,看看皇帝本人的态度。   如果皇帝厌恶,那他们自损八百也得改,因为要保住部落延续,不然明朝弄几个大炮轮一发,他们就没了。   如果皇帝态度中和,那他们就能像佛教、景教那样,融入大中华嘛。   “朕对这些东西,都是一视同仁的,总不能信了佛祖真武,就不准人去信别的神了……中华自古以来就包容万物,没什么嫌弃的。”   “但任何教派,到了中国,就得守中国的规矩!”   “那些被处决,被抓去修路的,是因为他们本就有罪!”   在激进的思想指导下,在大明以前对西部放任的情况下,那些人弄了多少次“圣战”,抢了多少次大明的商队?   朱见济在来之前,可是拉了一大串清单出来,要跟他们算账的。   眼前的这堆投降派能够好生的来到嘉峪关面见天子,很大程度,除了他们举白旗很快外,还有他们没有对大明造成过大的伤害。   所以朱见济可以给他们安排好吃喝。   至于世俗化……那也不成问题。   穆圣人在经书里还提出过女的不能乱抛头露面呢,奥斯曼的宫廷中不照样流行露着肚脐细腰跳舞的美艳妃子?   再高大的理论,都是要为人服务的。   特别是在从古至今都重视世俗生活,强调人本主义的中国。   在文明程度的碾压下,脱胎于原始游牧,还得依靠鼓吹神明来凝聚人心的一神教也没能抗住来自中华的同化。   太祖时代就有个回回官员,遇到教法和国法冲突,还被教徒走后门求情的情况,最后还是依律做出了处理。   对面前这堆信仰本不坚定,还见识过天朝福报的人来说,世俗化还是挺容易的。   而只要肯乖乖听话,朱见济也不会过于为难这些教徒。   都是大明子民嘛。   于是在皇帝的亲自指导下,新成立的安西都护府除了在建设方面定下了基调,划分了行政区域,在信教方面,同样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回回们表示要顺应社会发展,绝对不搞教条主义,并且承认,比起穆圣人那“最后一位先知”的身份,已经传承数千年,并且仍旧是世界第一强国的大明天子更具有权威性和神圣性。   一旦双方发生冲突,代天行政的皇帝必然是第一位。   同样的,他们也要接受朝廷宗教办的管理,跟佛道等教一样,经过定期考核,来看其有没有传教立庙当长老的资格。   因为对此持有反对意见的,已经死绝了。   所以在座诸位点头起来,都很开心。   剩下的事情,都有另外的人接手,按理来说,朱见济应该带着中央重臣们打马回京,回归他的正常生活了。   督办后勤,是一项很枯燥乏味,偏偏还极为繁琐的任务,毕竟出了差错,反应到前线就会造成将士伤亡。   以朱见济较真的性格,他无法忍受这种错误出现,连带着跟过来的大臣也天天盯着表格,老眼昏花。   现在大部头好不容易结束了,皇帝却还是不肯回去,哪怕北京那边的皇后已经传信过来,说“京城夏瓜已熟,君可缓缓而归矣。”   但朱见济要留在这边等着大军返回奖励其军功,还有继续收集陕西的土地占有资料。   他在陕西待了几个月,也不是只待在嘉峪关不动,坐着长痔疮的。   在空闲时间里,朱见济会走出舒适圈,去周边视察民生。   李贤他们也曾建议,西部气候干旱,皇帝万金之躯不能随便吹风,要想了解情况,传召陕西地方官员问对即可。   可朱见济拒绝了。   某些官员的嘴,那可是骗人的鬼,光听他们打报告又能如何?   已经来了这边,要是不去地方亲眼看看,那他这个皇帝哪能当的心安理得?   即便在北京,朱见济在休沐的时候,也不会放松自己,而是会跑马去附近的农院、工院里,跟里面的专家探讨良种培育和器物制造事务的。   不趁着年轻多干点,以后老了不能动,就只能养老于宫廷当咸鱼的。   让人去衡量陕西的土地占有情况,对每家每户的田地进行实际调查,然后跟官府中的黄册进行对比。   他要知道,这么大的一个省份,谁拿了大头,谁又苦哈哈的挤在巴掌大的地,翻身不得。   又是谁在后面贪婪怠政,连个数据都不想。   景泰朝对东南清田理户过,当时翻出来黄册配合,结果发现面的内容竟然还停留在洪武朝时期,引得朱见济跟他爸一块气得跳脚,狠狠惩处了涉事官吏。   而调查这个,总是避免不开这边的地主、士绅和宗室。   陕西的情况复杂,让这片土地的百姓生活艰难,所以在生活磨砺下,人民的性格也很剽悍。   次武校选生,陕西出身之人的占比不小,李贤这位兵部尚书也进言过,说这里的人适合当兵为将。   而百姓如此,统治阶级更加不可能柔顺恭谨了。   朱见济把带来的禁卫派出去辅助清查土地,还遇到过暴力抵抗的。   有一个地主根本不管来的是谁,组织了家奴乡勇,企图攻击禁卫和派下去的官吏。   由于人手分散,也没人猜到还真有人胆子这么大,差点还真中了招。   慌乱的逃出生天后,带队的禁军深感耻辱,又去当地官府找了人手杀了回去,把对方一家都抓了起来。   这,还只是个小地主在排斥田地清查方面。   陕西另外的权贵们呢?   陕西之外的又如何? 第279章 :慰问军队和移驾延安   九月份,随着大军慢慢的归拢入嘉峪关,朱见济便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   由于从刀兵砍杀的冷兵器时代走入了威力更大,操作也更简单粗暴的热兵器时代,可以做到远距离的杀伤,所以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大明将士身上并没有沾染上过多的血腥味。   只是眼神中透出的一股锐利之气,仍旧难挡。   这是一支真正的灭国强军了。   谁能想到,西域会被他们亲手收复,盘踞在西域百年之久的强大汗国,会被他们撕裂到国王全家都被割掉了头颅?   “朕说过,这是代表大明迎来新时代的一战!”   朱见济骑着高头大马,虽然没有亲身上战场,但几个月的后勤工作和下乡的经历,也让他周身的气质无比英武。   行走在这支队伍之前,丝毫不显得怯场。   而将士们在训导官的时刻精神灌输下,也懂皇帝陛下为了他们做了多大努力。   即使天子此前未曾现身,但他的影响力却无处不在。   在训导官这种扎根在军队中的组织面前,在武会尽可能的传授战事经验后,没人会忽略后勤和背后发出指令的领导者的作用。   所以面对年轻的天子,将士们也显得非常恭敬。   “此战之后,大明的兵锋是天下无敌的了!”   大明的西北两边,在这十来年里全都被打了一遍,并且没有再崛起新的挑战势力,东边南边海运昌盛。   新接壤起来的帖木儿帝国,在卜塞因亲眼见证火炮排枪的威力后,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回到营帐和对明朝有深度了解的哈撒单独会谈一阵时间,痛饮了十几杯烈酒之后,他再次接见了出伊犁城跟自己对过话的那位明朝使者,却是没有再表示出对大明天子的蔑视,也默认了对方咬定的宗藩关系。   一个称霸中亚的帝国,就此对明朝低头了。   等消息传到更远的地方,面对比帖木儿帝国更强大的大明,其余国家只会更加敬畏和崇敬。   所以朱见济说这话,是有很大底气的!   “你们都是国家的功臣!”   “朕不能亏待你们!”   论功行赏,这是必要的,朱见济甚至还要亲自手书战死者的姓名,为他们立上祭牌,供入在嘉峪关内,新修建的英烈祠中,有骨灰遗体等物,会派专人送还地方安葬。   而且当地的亲王,每三年还要代表皇帝,来祠中吊唁,以示皇家重视。   其人子女父母,由朝廷帮扶至成人终老,解决青壮年男丁死后,给家庭带来的剧烈动荡。   虽然这会给朝廷增加一个新的负担,可朱见济表示:   “为国家者,自当永垂不朽!”   如此考虑人的生前身后名,实在让将士感动的两眼汪汪,三呼万岁。   在大军面前转了几圈后,朱见济又专门去行伍之中,慰问起了受伤士卒。   他不嫌弃因为人数过多而引起的脏乱,在暑日之下充斥着汗臭味的营地里也面不改色,一个个的走了过去。   这次战事的伤亡率还算低的。   一来是技术优势,让敌人在碰到自己之前就没了,到了跟前也有各种器物护体,再送人上路。   二来,则是由于朱见济调了不少由医学院培养出的外科护士们过来,负责为士卒处理伤口   当年他让朱子埅在开封创办的方剂讲堂,如今因为年年加大投入,以及受到了皇帝奇思妙想的光环普照,在前年成功扩展成了大明第一所医学院校。   除了传统的中药方剂外,还新增了其他的科目,例如弄出来了种牛痘方法的儿科、进行外伤处理的外科、处理疫病和传染的防疫科等。   其中甚至还有专门的妇科大夫,招收的都是对医药学感兴趣的女性。   在皇帝的大力支持下,这科虽然冷门,还被人说了不少闲话,但也有收了几十个弟子进去。   开战之前,朱见济就把外科学子给调用了过来,效果非常显著。   毕竟在过往战场上,很多人受的只是皮肉伤,不算殃及生命,可偏偏因为后期伤口感染发脓,才导致了死亡。   有了这样的奶妈,就算人的技术还不太行,消毒药品上最多就是用蒸馏出来的高度酒擦擦,也救了不少人。   这在将士眼里,又是皇帝“爱民如子”的一项力证。   等到周六福被皇帝慰问的时候,天边已经发红,即将日落了。   “周六福?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富贵之气啊!”   朱见济得知面前这个糙汉子的姓名后,憋不住笑了。   “你以后要是想开珠宝店,一定要跟朕说一声朕帮你投资一点!”   周六福憨憨一笑,搞不懂皇帝突如其来的笑点,也没告诉朱见济,他兄弟中还有大福、万福这排号。   “朕听人介绍,你是从军多年的老兵了,功劳不少想要什么?”   周六福脸色一红,“我想要娶个老婆。”   他眼下在军队的职位还挺高的,但眼光也跟着挑剔了起来,不想娶个普通娘们。   军营里大多是汉子,人类高质量女性根本没见过,所以不愿意将就的周六福把婚姻大事一直拖着,还因为家里总是催婚,他这几年轮休,都懒得回去了。   现在人都快三十了,皇帝还很和蔼,不趁机找天子要个指标,周六福也白在武会里学习那么久的知识了!   机会,总是转瞬即逝!   一个好妻子是能够影响三代人的,周六福靠着军功从赤贫走到了此时能将数百的军官,自然希望下一代能够进化的更完美一点。   朱见济闻言,倒是沉思了一阵,最后点头应下,“想娶个好女人扶持家业,这是人之常情,朕得成人之美啊”   正好,他宫里培养出来了很多计算姬们都没有成婚。   她们平时忙着敲算盘实现人生价值,也未曾对朱见济提起过如此条件。   因为皇帝培养她们时,让人读过书。   有了知识和稳定的工作收入,对于男人的追求也就降低了。   嫁个一般守旧的男人,还当真比不上给皇帝做事。   毕竟嫁了人,计算姬们通常是要出宫,过百姓日子的,无法保证生活质量和未来的路。   不过要是安排单身有为的军官们跟她们相亲,估计后者的接受度会高一点。   要是军官的婆娘变成了自己手下的计算姬,也有利于朱见济更进一步把控军队。   “这样吧,朕等会就让人统计出军中年岁合适,又未成家的有功将士,给你们弄个相亲大会出来!”   朱见济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而继慰问士卒,让人去安排相亲事宜后,朱见济仍旧停留在陕西,只是御驾从嘉峪关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来到了大明的延安府。   名义上,是由于陕西省的土地测量还没有结束,数千禁军还跟着测田官吏忙活在乡间,镇压暴力抗旨的地主士绅,朱见济需要继续等待结果出来。   而嘉峪关周围,他在几个月里已经视察过了,自然要转移去另外的州府进行巡视,就在附近的延安府被皇帝履足,是很正常的事。   但只有朱见济知道,他来到这里,是有一种朝圣心态的。   虽然以皇帝的身份来到这样的地方,让朱见济望着延安府的大门有点踌躇不敢踏入,但最后在时代的召唤下,他还是仰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第280章 :皇帝在延安接见了农民   延安。   这个地方在后世,是鼎鼎有名的。   只是在此时的大明,延安于陕西诸多府城中,并不是很起眼的一个。   它北接榆林镇,又位于陕西之西,以地形气候和环境推断,人民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   不过这些年来,北边的蒙古人被驱逐收服,榆林镇太平了,延安也跟着稳定,不需要再承担向榆林运送物资军需,还有被征调过去抵御的任务。   没有了这样的辛劳,加上朝廷的政策落实到了这边,延安府城的百姓,在西北阔大的天地间,却也透露出了几分盛世太平人士的从容。   朱见济来到延安府的官衙时,都很难见到一些色彩鲜艳夺目的物件。   当然了,再穷的地方,只要想刮油水,那就算再偏僻荒凉,官老爷也能把自家修缮的富丽堂皇。   所以延安府衙这模样,很大程度还得算上现任的清廉。   “你把这里治理的很好嘛。”   朱见济和延安府的知府孔镛坐着,对这人就任延安一年后却得的成绩还算满意。   “听说你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劫匪当道,你带着两个随从,直接上去把人收服了可真是有胆子!”   孔镛恭谨的答道,“臣本是陕西三原人,与延安不远,对其中民情也算了解一二。”   “那落草为寇之人,本是朴素的良民,只是因为年景不好,又有当地官吏苛刻,不肯施行朝廷德政,一味压榨,故而冷热交迫,无衣无食,才上了山寨。”   “臣以朝廷的名义前去,与之说清,加之陛下扶持,这群人自然无有不可,不久就烧了山寨,返回旧籍生息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面对他们,你能有这般胆量,实在是不比一般人。”   孔镛拱手继续道,“臣乃陕西之人,年幼是也曾学武,为了朝廷和百姓,上山哪有迟疑的?”   “你说得对,”朱见济抚掌感叹,“有身份有胆子,还有赤诚之心,面对的又是被迫落草的百姓,哪有难做的?”   “老百姓求的就是有衣有食,本是良善之人,是能讲道理的。”   “上任知府无所作为,还欺上瞒下,不行扶农国策,逼的人走了这条路,还调来官兵攻打他们,给他们扣上一个叛贼的帽子,简直是畜牲投的胎!”   “他心思不正,便把老百姓也当心思不正的了前年才把这人抓出来,是朕和都察院御史们的失职。”   就延安府上任知府的事,朱见济差点把西安府的长官给薅了下来,连带的处理了陕西省诸多的地方官吏。   真是没想到,仗着天高皇帝远,御史人手不够,也无法及时揪住尾巴,还有如此作为的恶官。   “陛下爱民之心,天下咸知,只是天下太大,总有些地方难以触及,所以才会有这等人。”   “所以要改嘛,以前碰不到的地方,以后要把手伸过去,管住了当官的那上下两张嘴,就能减少这种事发生的频率了”   朱见济跟孔镛商业互吹了一阵,对这位景泰五年中榜,已经在地方混迹十来年的进士颇为赞赏。   有胆有谋,能文能武,这才是大明合格的统治精英。   “你好生做官,把地方治理好了,以后朕总有前程给你!”   对着孔镛勉励一番,朱见济又告诉他,“后天朕要在嘉岭山脚下接见那些农会和周边乡镇来的代表,你帮朕安排一下吧。”   以孔镛装点府衙的作派来看,不用朱见济多说,那接见农民代表的排场也不会过于隆重。   毕竟他以身作则了几年,消息灵敏点、脑子够灵活的,都知道皇帝不喜奢华的性格。   尤其是在朱见济派出随驾禁军前去清查田亩的当口,犯了点天子忌讳,下场那是显而易见的。   孔镛自然应下,随后去安排起了这件事。   而等两天后,朱见济同样是骑马,只带了一些侍卫护驾,便去了嘉岭山。   他没有上山。   一来是此时正值暑热,即使嘉岭山只是个不高的土山,爬起来也是费劲难耐的。   二来则是因为,他上辈子来过这座在几百年后改名“宝塔山”的山上参观,对于其中深意,更觉敬仰,不敢轻易亵渎。   所以能在这山脚下沾沾光,也是让朱见济轻松接受的。   孔镛在山脚处给皇帝搭了个牢靠的大棚,准备了一些瓜果茶水,还有一些冰块,以供众人解暑。   这种配置,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但坐在棚子里,那些老农仍旧拘谨扭捏得不行,旁边的贵人随便抬个手,都能让他们一惊一乍。   旁边的宦官想要呵斥这群家伙的无礼冒犯,但朱见济让他别管。   等对方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捧着皇帝赐下的大瓜露出类似于可达鸭的呆愣表情后,朱见济这才和颜悦色的问起了他们,关于陕西乡间的风土人情。   “还好,还好!”   从农会来的某位忙不迭的回声,“北边打仗少了,又有了农会,我家的小子都能去学馆读书了!”   “就是粮食每年收的还是差不多的份,有点对不住陛下派来的那些农院先生。”   他不好意思的啃了一口瓜,憨笑。   朱见济却是能够理解   什么解放生产力、改进耕作技巧,都还处在原始人力的范畴。   能有提升,但作用不是很大,并不能让人人饱腹,因为土地本身的肥力,已经决定了其中种子的成长上限。   所以朱见济推广农会,集中人力物力后,的确让人多吃了几口饭,偶尔还能从农会的养殖场里杀鸡杀猪吃点肉尝尝。   可要说吃饱吃撑,身上长出来肥膘了,那是想多了的。   促进后世农业爆发式增长,是因为伟人时代建立起来了完整的工业体系,让中国可以大量生产化肥,改善土地肥力,才长出来了一把又一把的“嘉禾”。   “不过入了农会,就只要给朝廷交钱服役就好了,不用给地主王爷们交税,一年下来,攒的比往年多不少!”   要说历朝历代的正税,除了大宋喜欢刮老百姓皮之外,基本都还算合理范围内,可以让人承受。   只是当正税之外,加上地主田租、摊派、加征响银等等,就让百姓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最后走上绝路。   朱见济的农会是他直接管理的,会长需要去省会的总会里培养一段时间,而总会会长则是要来京城的农科院里进行教育,再由朱见济批准,才能就任一地的农会头头。   而农会缴税,只需要上交朝廷规定的那些正税,偶尔参加下地方的公共建设服务,也没多大事了。   在人多力量大的背景下,需要上交的粮食、布匹等,对地方农会来说并非重负,给了这些,扣了花销,还能省点。   但凡有地主、士绅或宗室企图插手,朱见济也不会轻饶他们。   “这样才好!”   “百姓是国之根基,天底下做任何事,都得要你们出一份力才行得通,不然是做不成的。”   朱见济拍手笑道。   没加入农会,仍旧是自由农身份的人在一旁羡慕。   不是说他们不懂合力的好,只是受限于各种原因,让他们选择了不加入。   现在对方小日子越过越有滋味,自己心里自然也会发酸。   真遗憾,他们只是附近的佃户,如果不是因为就在嘉岭山旁边耕种,也不会被拉过来面见天子。   但朱见济也不是只管农会。   “尚书里说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天,就是民!”   “朕是天子,从字面意思上来看,朕是要替你们解决麻烦,办好事情的!”   “哪有让自家百姓受气受苦的道理?”   朱见济结束会见,起身走出棚子,面对着阳光负手而立。   “天底下的豪强那么多,占的地方那么大,却没有交税,让连吃饭穿衣都有问题的百姓去缴,这合理吗?”   “让他们给朝廷交点钱,这样你们松快了,朕也舒坦了。”   “百姓有难,在予一人呐”   “这种事情,朕不去办,以后还能托付给谁?” 第281章 :官绅一体纳粮   回程之时,朱见济突然勒马,反手一指旁边的嘉岭山。   “朕来时听说,这山上还有座宝塔?”   随侍的人立马答道,“回陛下的话,有座唐时修建的佛塔,登顶的话,借助山势,足以俯瞰整个延安府”   “只是年代久远,即便宋朝时修缮过,至今也破败了。若是陛下有意登高望远,臣即刻就着人前去修复”   “朕就不登山了,有这个空闲,不如去延安其他的州县看看。”朱见济吩咐下去,“不过宝塔还是修一修吧,唐时古塔,不至于到了大明,就坐看它倒了。”   “另外再铸一口铜钟在山上,找几个撞钟的和尚过去。”   朱见济说完,踢了下马肚子,滴溜溜的跑马走了。   他在延安府带了小半个月,每天都在孔镛的陪同下,视察地方。   君臣几个在了解民生的同时,也算过了一把微服私访的瘾。   朱见济甚至还在某个镇上看到了来这儿排班的德云社戏班子,给人表演新编的剧。   当然了,有上层领导指点,他们的剧本大多是扎根在日常生活,符合老百姓口味的基础上,宣传正能量的。   要不是的确能够让人看的进去,德云社也不至于开办出这么多业务。   他有点感叹,自家的宣传都扩张到这么乡下来了。   “秦王还是想求见陛下。”   张懋摸了下自己刚长出来的胡须,对着朱见济汇报道。   他也奉命率军去各地给人免费衡量过田土面积。   而英国公如此人才,总得啃点大菜,那才能显示出他的真正威力。   于是张懋就去找了陕西各地的宗室,上门服务,态度优良。   可总有傻逼不会看人眼色。   在查到当代秦王朱公锡那边时,他府里的长史自觉常人不敢得罪亲王,刻意隐瞒了一些。   张懋对此不动声色,转手就让人抓了那个长史,说他有意“欺君”。   自己可是有皇帝亲手诏令下乡查田的,朱见济更是在隔壁的延安府坐着,西安这边这么嚣张?   喜欢跟着一群文人舞文弄墨,不怎么管事的朱公锡得知后,吓得赶紧递了消息过来,企图先一步认错,让皇帝免于惩处。   在朱见济针对宗室制订了一系列严格规矩后,老朱家的王爷都知道这皇帝不好惹了。   “我赶着回京,让他自己一边待着去!”   朱见济对见远房亲戚毫无热情。   如果朱公锡是个有实际才干的,那朱见济肯定会像对待周王朱子埅一样礼重对方,与其再续血脉情谊。   可朱公锡当了个只会动嘴皮子的文人,成天待在王府里跟人饮酒作诗,玩弄风雅,完全没有踩到朱见济的点。   至于求见被拒,对朱公锡来说又会造成怎样的担惊受怕,那就不关朱见济的事了。   怎么来的怎么回。   等朱见济回到北京的时候,夏天都快过完了。   他老婆跟老娘在迎接天子回銮之时,都表现的很给人面子,可场面一散开,到了自家说话的场合,就揪着朱见济不放了。   杭太后围了儿子看了好几圈,最后又伤感的恸哭出声,“又黑又瘦的,我儿受苦不少!”   “让你带着皇帝的车架过去,再安排些宫人服侍,你都不要,连衣服都是没什么颜色的真是要气死我!”   王氏自然要过去安慰婆婆,“陛下看着高了点,也壮实了一些,还是有好事的。”   “可是黑瘦之后,青哥儿就变丑了好多,一点都不如幼时憨态了。”杭太后拉着儿媳,跟她抱怨起来“男人就会糟蹋自己”的话。   朱见济在旁边听得无语,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老娘给哄好了走人。   而长辈一去,夫妻俩对坐,王氏也给朱见济摆脸色了。   出发前一天,为朱见济整理了一晚上的东西,他都不带着,可把王氏气坏了。   皇后抱着已然膨胀到傲视同类体型的大橘去了一旁,嘴里嘀咕,“母后说得对,从小被供着长大的,出了门没人伺候,连个毛都打理不好,回来浑身乱糟糟的。”   “来,陛下都吃不到嘴里的瓜,咱们吃了它!”   王氏拿起果盘里切好的西瓜,跟大橘分享了起来。   朱见济凑过来,让老婆别当面阴阳怪气了。   就王氏这大家闺秀的水平,哪里能刺激到他的脸皮?   “这猪不能再吃了,我这姓朱的倒是可以吃几口。”   皇帝公然抢走了皇后要喂猫的西瓜,完了还有吃后感,“甜啊,难怪特意写信让我回京吃瓜,果然还是梓潼爱朕!”   他毫不客气的把肥猫赶了下去,再把身材小巧的王氏拎起来抱怀里。   王氏嫌弃的给朱见济理了理刚才赶猫时粘上的毛,“你是天子,哪里用得着事事亲为?御人得当即可。”   “眼下大明收复西域,是足以告祭太庙天地的功劳,可你愣是把自己搞的又黑又瘦,还往乡下地方钻”   “你也不嫌委屈自己了!”   “好不容易去一趟那么远的地方,哪能不多看看?我还给你从陕西带了些特产回来,等会着人拿上来!”   “我是国母,还要礼物?陛下照顾好自己,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王氏的气被皇帝亲了几口后就散了,抬手搂上了朱见济的脖子,“现在好了,打完了仗,东南西北都没有敢惹大明的,陛下可以休息休息了。”   她的想法很正常。   在亦力把里覆灭,重设安西都护府的消息传回北京后,即使是高傲的京城人士,也大为震动。   因为这是大明建都北京以来,干掉的最大体量的对手了。   而在官方消息中,又称亦力把里虽强,在大明天兵面前,却犹如婴儿,毫无还手之力,一路猪突猛进,势如破竹。   京里的德云社班子立马整出来了相关剧本,为大明如此的胜利,鼓舞庆贺。   在前几年,他们还编排过“张议潮”、“安西铁军”等曲目,吸过一波关注和眼泪,让人为西域退出中国怀抱而伤感不已,极大的激起了国人的爱国情怀,为收复西域做铺垫。   现在正好反转一下。   之前反对开战的声音也消失了   仁宣之后内卷了几十年,对大明部分人士造成的影响还是挺深远的。   太祖太宗时的明人精神风貌类同于汉唐,仁宣后面就类同于两宋了。   这群人,是讨厌打仗的。   他们在之前搞了很多理由出来,说“亦力把里一向朝贡频繁,无大罪过,朝廷是起无义之师,以征臣属之国,有失风度。”   也说浪费国力,不能因为这十几年来国家越发繁荣,就能当个败家子了。   可当真的吞并亦力把里,整回来了西域后,这群人顿时闭上了嘴,再有反驳的,刚张嘴就能被激动的国人给他重新合上,顺便缝了针。   臭傻逼,   盛世都要来了,竟然还有停留在旧时代的!   从消息传回到朱见济返京,这种热闹欢喜的气氛一直持续着,完美印证了皇帝此前的评语:   “攻灭亦力把里,收复西域故土,是大明时代转折的标志。”   骨气和强大的自信,那是打出来的!   对外战争的胜利,是缔造盛世的关键因素。   可朱见济摇了摇头,捏住了王氏抚上来摸他胡渣的嫩手,“不行,还有事要忙活呢,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还能有什么事?”发现皇帝脸上的神情格外严肃,王氏不解了。   朱见济笑了,“当然是关乎天下的。”   “你过段日子就知道了。”   于是,就在巨大胜利带来的爆炸式喜悦好不容易有些消退后,皇帝突然又颁布了一项政令   “官绅一体纳粮”。 第282章 :舆情汹涌   官僚,从春秋战国时逐渐登上历史舞台,并且成为掌控权力者的代名词后,就在历朝历代,一直享受着持久的方便。   因为在最初,他们是被统治者拉拢过来,对抗“生而高贵”,依靠血统就可以拥有无数特权的贵族们。   为了让官僚能够安心替自己做事,还要让驱使他们和贵族角力,君主自然要再拿出额外的好处给他们。   毕竟击垮贵族们,将后者所有特权收归己有,让君主成为名义上唯一的“生而高贵”者,还能选拔出一批更加高效,更方便自己统治的新团体,这明显是一件收益极大的买卖。   于君主而言,给官僚一些免税、给他们滥用权力的机会,那是做生意必然需要的成本。   在中华的帝国史开篇之初,重用官僚,放弃一些东西,整体上算是对国家有利的。   但发展到现在,该老化的也都老化了。   特别是当国政稳定,老百姓在满足了基础的生存生活条件后,自然有更大的诉求,也会弄出来更多的矛盾。   浮在水面的泡沫终归因为平静而消退,露出水下藏着的东西。   朱见济想要携大胜之威去解决这些东西,不仅是成全自己的生前身后名,还要给子孙后代和天下百姓留下一份遗产,更要给历史一个交待!   原历史上的明末乱景,那可真是太让人难受了。   不过“官绅一体纳粮”的旨意一下,民间舆论疯狂涌动。   士绅们在朱见济开办报纸,培植德云社以掌控部分舆论后,手里仍旧握着笔杆子,还是有不少喊话渠道的。   而他们本就是被这条新政令限制住的食利阶级,反应更加剧烈。   短短时间内,有奏疏如雪花一样的飞过来,加重了朱见济的批阅量。   不过作为一名勤政的皇帝,朱见济也不嫌弃,让秘书处和内阁一块帮忙看奏疏,然后再安排几个脑子灵活的在旁边统计这些收集来的奏疏、报纸的内容和来源   在颁布命令后,朱见济还很注意后续影响,想听听底下人对朝政有个意见。   最后统计出来,除了意料之中的传统官僚在各种反对外,因为朱见济而发展起来的棉毛纺织业主也通过很多方法,把自己的想法弄上了皇帝的御案。   一半人是支持的。   因为棉毛纺织在朱见济利用后发优势和政策扶持的情况下,迎来了长达十年的繁盛发展,虽说需要缴纳额外的税,还得给工厂留出部分指标保证农会成员就业,但这比起收益,远远不及。   他们赚了,自然感激朱见济。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利益牵扯。   随着老百姓手里慢慢有了积蓄,棉布市场变得越来越大,使得纺织业主对于原材料棉花的需求也越来越高。   可地方上的情况并不能让他们轻易的搞个大事。   分给农会的地盘,属于朝廷所有,又有扶农国策在头上挂着,没人敢去动它的主意。   可被整合入农会的,大多是小门小户的自由农,他们所占田土,本就不多,以前自力更生的艰难也促使他们对加入农会非常积极。   真正的大土地,被捏在士绅、宗族手里。   士绅自然不用多说,免税特权让他们天然能够去占有大面积的田地。   而宗族,则是聚众而居,慢慢的以一族的名义,将土地占有量提升了上去。   宗族在这个时代是很有凝聚力的。   “人多力量大”是个很通俗的真理,古人不可能不懂。   依靠血缘凝聚,同族人在各方面能够取得很大便利。   不过同族里也有问题。   根据朱见济所知,在农会推广的过程中,一些人曾经想过脱离宗族,加入生产队,但愣是被阻止了。   所以大明眼下,农会虽然在朱见济的一力推广下分布广泛,但密度很不够。   而且宗族大了,总能出几个人才,当几个有权有势的官员。   于是士绅又跟宗族勾搭在了一块。   受限于这两大地方势力,想要扩大生产的棉布商受挫严重,有时候还会碰上对方想反过来从自己身上咬口肉的情况。   因此,他们对按照田亩收税,取消士绅特权一事,态度积极,想要借此倒逼大地主吐出一些田地,让自己接手。   但另一半的棉商反应平平。   这些人脑子里“安田置家”的观念还很重,做生意有钱了,也要回去买地,于市场厮杀上,进取不够。   在这种明显是皇帝跟官僚们对抗的大乱斗下,左右摇摆,不敢明确表态,只能含糊其辞。   第一批太学毕业,已经下放去地方任官的太学生也有发声。   出乎意料,他们的支持比例,竟然是最大的。   一来是他们在太学受过朱见济的私货教育,能够明白“土地兼并”,对王朝的祸害。   作为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又下过乡,其中不免会出现一些怀抱着“欲为圣明除弊事”想法的勇敢者。   二来,则是因为这群人大多年轻,对特权的腐化还具有一定抵抗力。   不像一些老油条,即便清楚知道这是有利于国家的政策,也选择站在了自己的小家这一边。   “吵得很厉害嘛,”朱见济揉了下自己酸胀的眼睛,竟然还笑了,“挺好挺好。”   “吵得越凶,就说明朕的确是打到了某些人七寸上了。”   伟人不也说过,天下大乱,形势大好?   “舆情汹涌,可见此政要推行,着实艰难陛下不如缓缓?”内阁众臣企图劝谏。   官绅一体纳粮,对他们的伤害也很大。   但在朱见济手下办事久了,也管了多年中央政务,哪里会傻乎乎的直接表示反对?   而且也不是全然抗拒的。   总有几个愿意舍身为国的臣子,支持朱见济新政。   被拉过来参会的都御史王竑就道,“如此大事,如何能缓?”   “今日能缓,来日就能中断、废止!”   “提出政令的君王都这样,后继之君又会如何!”   “可我朝已然太平,又何须用此等猛药?”户部尚书沈固叹气。   朝廷现在虽然因为打了仗,空了国库,可赚钱的路子很多,东瀛那里还在着手拿下一个银矿,没必要走这条路。   “拔草耕田,总得趁着年轻力壮干嘛。”   朱见济用热毛巾敷完了眼睛,说着,“今天看了这些东西,明天早朝,朕也底气了。”   他起身,预备下班休息,“诸位爱卿,明日朝堂再见吧,朕现在得回去补补觉。”   昨晚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搞的朱见济精神可不太好。 第283章 :皇帝披甲上殿   第二天早朝。   朝堂之上,金台高升,皇帝还没有正式到来。   大臣们便聚在下面,以眼神或者扯袖摆手的方式,进行小声的交流。   而他们讨论的事情,基本都是皇帝的新政。   勋贵班那边也想说话,毕竟老牌勋贵家里基本都有大面积的田土,“官绅一体纳粮”制一来,他们也是无法逃过的。   结果徐永宁带着张懋、柳承庆直接拿着笏板对着那碎嘴子的勋贵一抽,禁了他的言。   定国公虎目一瞪,“朝堂之上,要讲仪态!”   “你们要是扯什么闲话,老子下了朝就去各位家里坐坐!”   徐永宁作为顶级勋贵出身,本来就比这堆二世祖高一头,更何况他既是皇帝亲信,又是身负功勋的大将军。   来自西域的各种消息在京城疯狂的时候,徐永宁这个“狂野突击”派的代表,在西域大肆镇压反抗者,还把几个部落杀得血流成河,直接断绝传承的事,自然也会传回来。   配上徐永宁已经养出来的豪迈络腮胡,一瞪眼便透出了几分杀气,立马把心疼田产的二世祖们吓得不敢言语。   其他几个能跟徐永宁顶一顶的勋贵,都漠然旁观,明显是站队在了定国公这边。   这些人,都有军功,也都能领兵,还是在朱见济手下提拔重任起来的。   他们如此,难保没有皇帝的授意。   勋贵班的动静让文官们注意到了,也察觉到了其中深意,交流顿时少了许多。   因为他们想起来了,国家最大的暴力机关,就是军队。   地主们再怎么组织力量抗税,那也抵不过国家的拳头。   除非皇帝握不住刀了。   等到捧着刻画了山河图香炉的马冲进来,立于金台旁,朱见济才现身来到了早朝大会上。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身后跟随着很多侍奉皇帝登金台的宫人,独自一人跨过奉天殿的门槛,在早晨刺目的金光下入了大殿,一步步来到金台前,却没有落座。   因为他身上披了副甲,腰上佩了柄剑,脸色极为浓重。   有灭国复土的威望在身,此时的朱见济虽然才二十岁,可在天下人眼里,已经是个让人畏惧的帝王了。   只是文治出众,朝臣之中还会有跟皇帝犟嘴挑刺的。   可武功一来,举手抬足之间,便有杀伐之威,足以威慑许多人。   特别是当一个继位七年,文治武功都足够让青史大书一笔的皇帝披甲执刃上殿之时,会让朝臣产生无数想法。   “诸卿见朕,为何不拜?”朱见济按剑而立,扫视众臣。   朝臣们这才从惊讶中回神,高呼“叩见陛下”,对朱见济走了朝会的流程。   拜完起立,李贤身为内阁首辅,六部大臣,是已然的宰相,便站了出来,对着皇帝谨慎问道,“臣斗胆,陛下为何如此作派临朝?可是殿中有匪徒,意欲刺王杀驾?”   “非也,只是朕昨晚想了一宿,自觉官绅一体纳粮缴税之事,关系重大,于国而言,能增百年气运,利百姓无数,故而不敢轻忽,以违祖宗之业,便换了身甲胄,以示心意。”   礼部侍郎忍不住踏步出列,“我大明君臣相得,陛下心意坚决,何须着甲上殿?一言而决,我等自然领命而行!”   朱见济笑了,“是吗?”   “可朕昨天统计过了那些反对官绅缴税的奏疏报告,多的是官员写过来的啊!”   “朕要你们做,你们就肯乖顺听从了?”   “当然,你们可以随意的许诺,但朕,不信!”   朱见济忽然来的一句,让臣子惊的不轻。   勋贵里的皇帝亲信立马跑出来,为朱见济维持秩序,排列两侧,盯着文官们。   其实要做这事,奉天殿上的禁军侍卫完全可以代替,何须这些有军功的将领亲自动手?   无非是表态站队而已。   朱见济继续说道,“卿家们知道,朕喜欢看史书,也很信服唐太宗所说的,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之话。”   “这些年来读史,先是想着为何唐宗有如此嘱咐,后人却仍旧天命转移,兴亡数代?”   “朕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根本是在民心上面。”   “民心不稳,自然国家社稷不稳!”   群臣呐呐,只是听着朱见济言语,不敢在一堆染过血的将领面前,打断皇帝发表感言。   “按稳民心,先是要让老百姓活下去,然后是要他们活得好其中要处,就是公平!”   朱见济点了户部侍郎邱浚出来,让他替自己接话。   因为业务能力出众,做事不怕吃苦,从而入了皇帝眼的邱浚表现的很积极。   “我朝立国以来,优待士人,故而免其税收之责,意在供养读书人,以为国事服务。”   “只是此政行来至今,已有弊端突显”   “士人有了功名后,名下免税田土面积广阔,亦倚仗权势,侵占地方。同乡地主,将田地投靠于其名下,以此法逃避国家征税,反而用低一等的银钱,交由结交的士绅”   “故而不仅士绅不用缴税,靠于其下的地主也不用缴税,本该交由朝廷的钱,落入了二者口袋,实瘦国肥家,以公谋私。”   “国朝承平日久,考取功名的士人越多,故而免于赋税的田土也就越多,其中还要扣除被侵占隐瞒的部分。”   “臣奉陛下之命,清点了户部档案,核算各地缴税详情,发现士绅所缴,远远不及农户,乃至于其他方面。”   “是啊,士绅不交税,税都让老百姓承担上了。”   朱见济让邱浚退下,继续讲道。   “肉食者都不肯为国家缴纳赋税,朕又有何脸面,强求百姓交钱?”   “天下士绅享受了那么好的待遇,住着高门大院,听着阿谀奉承,何其潇洒?怎么朕让他们缴税,就仿佛成了千古罪人?”   “百姓辛苦耕种一年,尚且难求温饱,却还要拿出部分钱财,供给国家之后结余,也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攒出来一套青砖瓦房。”   “朕去了陕西,路过直隶,见了不少世面民情,得知此事后,心中着实难耐!”   “官员、士绅,所兼并之田庄占天下之半,皆不纳税,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赋!”   “何其荒谬!”   “可这件事,本就是人人皆知,却人人不言!”   “那些上奏疏,说朕要自掘根基,违背祖宗与士大夫治天下道理的,说朕与民争利的是把朕当傻子,还是以为仍在前朝?!”   “如今天下太平无有外敌侵略,可打一个亦力把里,也要花掉近半国库”   “你们说大明远迈汉唐,可汉唐灭国之战何其之多,哪有我朝这样的?”   “诸卿列于朝堂之上,手里真就干净?”   “朕告诉你们,”朱见济拔出佩剑,锐利的寒光映在了他的脸上,“朕既然发现了问题,也颁布了政令,就是离弦之箭,绝不回头!”   “高山如何?朕也要踏平了它!”   他猛地持剑一挥,将金台一角砍出一道裂缝。   “乾圣之后,士绅一体纳粮缴税,就是基本国政。”   “朕要看看,是抗税的人头硬,还是朕手里的刀硬!”   朱见济当皇帝久了,也想明白了,要坐稳江山,最重要的就是办好三件事:   公平,   公平,   最后还是他妈的,公平! 第284章 :李贤决定支持皇帝   朝臣走出大殿之时,心里仍旧被皇帝刚才的作派,搅得无法平静。   自古以来,天子着甲胄临朝,最著名的就是隋文帝废太子的时候,披甲领队,先声夺人,在不少臣子未能反应过来前,把嫡长子杨勇给废黜了。   虽然历史证明了,他这么干没获得好结果,可在一切没发生前,皇帝是通过这样的行动,向朝廷传达了自己办事决心的。   废太子,还是废一个此前未曾有大错,身份嫡长的太子,立嫡次子当新的,这在哪朝哪代,都不算简单轻松。   搁在大明朝,那能弄出比万历朝“国本之争”更严重的腥风血雨。   而今天皇帝的所作所为,不止证明了他的决心,还暗示群臣,他这是把“官绅纳粮”,跟国本放在同一地位的。   “李阁老,这可如何是好?”   等走出宫门,没了皇家禁卫虎视眈眈,就有臣子对着李贤围过来,想请教他的办法。   李原德捧着笏板慢慢走着,从早朝出那事起,就没出过声。   直到眼下被人喊住,方才一叹,“什么如何是好?”   “陛下有令,为臣者行之便可!”   “可自古帝王与士大夫”还有人心里爱惜钱财,嘴上说着。   李贤老眼一横,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共天下?”   “这天底下只有皇帝能管,你我都不过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罢了!”   “如此腐儒自大的狂言,市井百姓说着尚且无罪,你为国家之臣,何以共之!”   说和皇帝一块管天下?   你要造反吗!   “可家中田亩”   “陛下说得对,天下哪有让人占尽便宜的道理?”   李贤说道,“之前太祖定制,不让官绅缴税,那是因为俸银较少,故而要减免优待如今陛下给了夏冰冬碳,加了俸银数量,让你我养活一家老做个富家翁,决不成问题。”   “甚至连乞老还乡后,也有退休待遇。”   “如此,还比不上你家的那边田产?还比不上国家之重?”   对方默然,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阁老家中也有宗族土地,退休俸禄是保住了自己,可族里的人如何?”又有人道。   李贤摇了摇头,“老夫是邓州人,为官日久,数十年未曾回过家乡了,宗族把土地靠挂在老夫名下,可收钱放钱,老夫从未管过,偶尔还要回信,以俸银资助乡亲,置办族田,点拨后人”   要是宗族里因为要缴税而唾骂自己,那李贤也没有办法。   他是对得起自家人的。   总不能,离了自己这个首辅,李家人就无法独立行走了?   “而且敢问诸位,士人免田赋的好处,究竟有几分落到了自己头上?”   此话一出,更多人沉默了起来。   这还真有道理。   虽然有士绅免税的特权,但真让个人吃到满嘴流油的,没有几个。   因为在官僚集团出现以后,皇帝为了防止他们膨胀成新的“贵族”,瞒着自己在地方割据,便规定了一个“回避制度”。   简单来说,便是官员不能在自己家乡任官。   这就导致了授职之后,官员长期漂泊在外,“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情况,数不胜数。   偏偏流官制度下,由于升贬有序,很多官员放弃了在任职的地方买田置业,乡土观念也让他们大多喜欢在老家搞田庄。   家族、地主靠挂田产,基本也都是在官员老家那边发生的,好处大多基本进了老家人的口袋。   要保障官员个人生活,还得靠朝廷俸禄。   这就使得大明的官员生活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情况   大家都知道当官的待遇好,能免税,可当个清廉守法的官员,在京在地,那日子却又是紧巴巴的。   如果朝廷拖发工资,更是拮据。   像于文正公在世时,按照免税特权,只收地主豪强靠挂田产后给的保护费,或者只是把田地租出去收粮食,也够全家吃喝了,何至于去世之后清点家产,只有京城一座简陋的二进小院,和几十两的遗产?   连回老家安葬,都得皇帝掏钱,安排专人送行?   在考成法出来后,贪污**没以前那般厉害了,清廉的官员也多了不少。   没有额外收入,特权带来的便利没落实到自己手上,只靠乾圣朝以前的工资水平,他们会过上什么日子,懂得都懂。   但还有人不肯松口。   “唉,真是执迷不悟。”   李贤又是一声叹息。   “景泰朝和乾圣元年的旧例,竟然就忘到脑后了!”   他甩袖而去,不再掺和进其中。   政令之初,李贤也是在服无不服之间摇摆。   他被人评价为有“宰相之才”,脑子自然是清醒的,也明白以国家之重,不可掺杂私欲。   只是背后各种利益纠葛,让他无法像直肠子的王竑一样,当即站队支持皇帝。   昨天跟着皇帝看了一天报告,又让人统计了各方发言,李贤别的不说,却是把心中迷雾给看开了   纵使反对又如何?   他今年已然六十,随驾陕西之时便生过一场病,此后便觉得手脚颇为无力,于政务力不从心,可见天不假年,寿数有定。   而皇帝才二十岁。   他们之间差了四十年,两代人。   如果乾圣天子决心要推动官绅一体纳粮,那是谁也挡不住的。   顶多一时阻碍,光阴过后,皇帝就能把他们这些老顽固一脚踢开。   他是没有时间和皇帝作对的。   而且对“公平”一事心知肚明,李贤也不忍昧着良心说这是暴政、苛政。   他思来想去,最后竟然回忆起了于谦。   如果此人在世,估计会对天子此法举双手双脚赞同,然后宁可背负骂名,也得帮皇帝把政策推行下去。   “于廷益啊于廷益,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也许是老来难眠,半夜李贤披着外袍在院子里静坐,忽然就对着庭中月光感慨起来。   “难怪你会有个“文正”的谥号。”   之后,他便定了主意。   他已经老了,以眼下辅佐两代天子重振大明的功绩,青史之上,自然能得几声赞誉,没必要给自己寻污点,弄个晚节不保。   相反,他要帮皇帝分担一些压力,把这个“君臣想得”,做到最后!   “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回家路上,路过太学大门,李贤轻声念出了皇帝亲笔御赐给太学生的校训,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李贤,岂能不得“贤”哉?   当天下午,早就有所准备的京中诸将以皇帝手喻出行地方,和都察院的御史坐镇各省,用武力帮士绅们算清楚,他们应该缴的税额,也顺便免费帮他们清点一下家产,免得这些人连自家田土有几亩都不知道。   在南京的李继业极为兴奋。   这活,他熟啊!   想当年,他就是靠着拆别人房子有功,成功抱上了皇帝的大腿,才有如今“南京镇守使”的风光。   若是再来一次,先祖的国公爵位,岂不能够失而复得?!   而且比起别的家族,李家的情况要轻松一点,缴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要知道,在物流专家李景隆作死,导致全家戴罪之时,李家的产业都是被抄了个干净的!   后面虽有李继业兴复家族,可他们家在南京这种繁华之地,田土早就被别人给占有了,没多少地方给他们插手。   而且李景隆起家便在于查抄土地,于兼并田庄一事,自有忌讳,不愿多干。   所以搞到现在,他家名下的土地都不多。   “今日又能得一场富贵!”   李继业抱住他老婆,大声笑道,“若是此生能以功勋重开曹国公府,为夫必要给你挣一个夫人诰命回来!”   妻子有点为他担忧,“像这种得罪人的事,夫君还需要多加小心。”   “我家为天子做事,何须小心他人?”李继业毫不在意,“大不了用刀枪棍棒,去和那些人讲道理!” 第285章 :后续   乾圣元年发生过的事情,又在乾圣六年上演。   只是上次被祸害的,乃没有足够依靠的普通地主,手握免税权的官绅是没有被牵扯进来的。   甚至在地主被收割过后,还有不满自家要交的赋税多,一怒之下,卖了土地的事情发生。   吞下地主不要的田宅,一般老百姓就别多想了,大部分自然是让旁边的官绅们接了盘。   所以在朱见济刚刚登基之时,下的均田赋之令,搁在某些官绅眼里,是一件“德政”!   反正他们是吃饱了的!   可是现在,被拿去收割的变成了他们,官绅们哭爹喊娘了。   不是没有人想靠自己的力量反抗一波,只是在朱见济下定决心,还有军权辅助后,他们再怎么抗议,也是无用的。   皇帝拿枪顶着他们的脑袋,不服就杀,不缴税就杀。   杀得个人头滚滚,杀得个天地清明。   地方上面,除了受皇帝命令来监督查办的心腹勋贵将领之外,都指挥使这地方最高军事长官也行动起来。   由五军都督府下令,让其带兵,辅助官府进行查田收税一事。   在朱见济“军政分离”的操作下,都指挥使基本上都是受都督府统属,其中有一些人,还是崛起于景泰朝打击蒙古之战中,差不多跟着朱见济执政经历一块过来的。   所以他们很习惯这位天子的操作。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兵多为募兵,都是朝廷出钱再养。   拿了领导的钱,自然得为领导办事。   不然后勤口粮一断,引发大动乱,都指挥使自己就能直接吊死在北京菜市场了。   而地方官府在黑黝黝的枪口之下,不管自愿不自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给皇帝把这件事办了   某些人为了表示“文人风骨”,放出过豪言,说要辞官,要挂冠而去的,不肯给剥夺自己特权的皇帝干活。   结果他们真的被免了官,还被判定为玩忽职守,不止有都察院弹劾,还有吏部追责,需要承担额外的代价。   没多久,吏部调任的官员就要过来,接手他们的职务。   天晓得,这些人只是一些传统的庸俗官吏,碰上这事口嗨一句罢了。   谁知道当今天子年纪轻轻,这么喜欢较真啊!   明明自己只是放话出去说不干了,又没真的要写辞职报告   以为自己很高贵,结果朱见济用事实告诉他们,“你们不配”!   “又不是国朝之初,人才凋敝的情况,如今天底下想当官,能当官的多了去了!”   “这群人还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个宝啊!”   文渊阁内,因为官绅被迫缴税一事而需要加班很久的王文老头拍桌骂道。   七十多岁了,老头子精神还挺好,骂人也有劲。   “王天官,你坐下歇歇吧,别气坏了身子。”朱见济在一旁笑着对王文劝道。   “那些跳梁小丑,朕从没有放在过眼里,平时考成没有查出错误,那不妨事,现在既然跳了出来,朕就当他是苍蝇,打了抓了就是。”   “你是先帝老臣,朕的肱骨,比那群人重要多了。”   王老头哼哼唧唧的,又坐回去看起了报告。   他也是最先表示支持朱见济新政的官员。   虽然王文自己也有私心,发生过儿子没考好就针对过主考官的事,但被人咒骂“刻薄”的老头对于钱财,倒是看得很开。   他性子急,也许在小事上容易过不去槛,但大事上却未曾糊涂。   区区免税而已,很正常的事情嘛!   向天下收税,本就是朝廷的权力,哪里能因为是官绅就得以豁免?   要说捞钱,屁股下坐着吏部尚书的凳子,又有考成法这种对付官僚的利器,谁不赶着给王文送钱,以求自己能有个好官途?   可王文还是我行我素,十几年来,愣是没把“刻薄”这个评价甩出去。   “老臣已经七十四岁了,世人常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臣受先帝和陛下两代信重,居高位多年,如今正是当以国士报之的时候!”   给官僚集团放血,这是一件讨人骂的事。   可王文不怎么在乎。   他已经被骂几十年了,还介意后面的?   这锅,王老头很爽快的就替朱见济背了上去。   朱见济对此也很感慨。   毕竟拉着个老头子给自己干活,良心上有点过不去。   但他必须和中央的几位部堂达成一致,这样才好把力量凝结在一起,推动政策落实。   王文和李贤是六部中权势最盛的,有他们支持,朱见济才能放心。   所以只能捂着良心,继续压榨这两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   “最开始,皇帝要清查侵占公田的不法之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没有去私吞公田。”   “后面皇帝让宗室按照田亩缴税,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宗室。”   “再后面,皇帝让地主均田赋缴税,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免税的官绅,均田赋均不到我头上。”   “现在,皇帝对官绅下手了,已经没人帮我说话了”   地方上,随着事态发展,因为抗税被抓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流放的路上,发出了如此抱怨。   但也有华生发现了盲点,“不对啊,勋贵之家可以帮咱们说话啊!”   “你傻了,带着兵来抄家的,就是勋贵出身的!”   “可他们家里也有田,凭什么乖乖缴税?”   “八成也是被当兵的上门了吧或者皇帝直接下旨,他们搞不听从?”   像徐永宁和张懋这两位国公,可是都被派来勋二代众多的南京坐镇的。   到底是大明的南都,待遇就是不一样。   有了两个皇帝小伙伴的支持,作为南京镇守使的李继业腰板更硬了,抓人毫不留情。   然后,他就被新任的魏国公徐俌给举报了。   因为李继业查到了他头上。   他爹徐承宗两年前去世,去年朱见济批准了他袭爵的请求,让徐俌成为了南京城中品级最高的勋贵。   但徐俌本人却不是很争气。   他的才能不是很出众,接人待物也比不上老爹的厚道。   这让一些士人想吹捧一下这位新任的魏国公,思来想去,最后却只能夸他孝顺,做事有风度,长的也帅。   没办法,实在没别的东西能夸了。   而当李继业查到他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徐俌在跟当地百姓争夺田产,完全忘记了他爹去世之前,辛苦叮嘱的“做事千万要存仁厚之心,今圣天子在位,莫要犯尊者忌讳。”   毕竟徐俌自己地位就高,还迎娶了皇帝亲信成国公朱仪的女儿,来南京坐镇的,更是他本家。   这身份,能不豪横?   徐俌不过十六七岁,没经历过他爹关于地位难保的忧愁,又因为后面徐承宗乖乖的给皇家开厂办事,家中钱财富余,从未受过任何委屈。   所以养成了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病,在天雷降落的时候,还在踩朱见济的红线,以为事不关已。   结果徐永宁正闲的抠脚呢,根本不管这小子是不是自己亲戚,抓过来就是一顿揍,然后压着去给李继业道歉了。   跟老百姓抢夺田产的事,直接被徐永宁拨乱反正,鼓动徐俌做这事的魏国公府管家被当街处理   徐俌才袭爵多久?年纪又有多大?   一个手头从来不缺钱,被富养长大的少爷,哪里会闲着没事跟老百姓抢那几亩薄田?   也就是徐俌傻了吧唧的,会轻易听信府里下人的话,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如果你不姓徐,你这个脑袋今天就保不住了!”   徐永宁笑着摸了把同辈小兄弟的后脖子,还捏了下徐俌的细皮嫩肉,掐的人嗷嗷直叫。   “你爹之前还写信让我帮忙多多管教你呢,我看就该把你送去京城的太学或者工院农院读书,免得什么都不学,脑子里装了屎。”   “咱们才是一家人,那个姓李的连爵位都没有,凭什么查魏国公的田?”徐俌在徐永宁手下挣扎,嘴巴还硬的要死。   “他配吗?他不配!”   张懋在旁边听了,都忍不住摇头,“如果我儿子是这样,我肯定要扔了他,再和固安生一个新的。”   也许是老来得子的缘故,徐俌完全被他爹宠溺废了。   幸好,这么大的年纪,还有机会改正,只需要外人一点小小的帮助。 第286章 :徐俌   于是为了让徐俌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如果没有徐永宁当机立断的压着他给负责南直隶收税事务的李继业认错道歉,会有怎样的下场,徐张二人带着这小子去南镇抚司的大牢里走了一趟。   在这里面,已经关押了不少因为抗拒查田缴税而上了枷锁的勋贵。   徐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小黄书,对官绅一体纳粮的风波不怎么敏感,也不怎么关心南京城里最近抓了多少达官显贵。   毕竟他这岁数,正是“皇帝老一我老二”的阶段,不屑于去搭理地位比不上自己的人。   所以当徐俌在牢里看到几个玩耍过的纨绔少爷时,不免惊讶。   因为对方太狼狈了。   镇抚司这地方,隶属于锦衣卫,本来就不是人能来的地方。   被抓进来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更何况锦衣玉食长大的二代?   十来天的功夫,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了,即便家里人想尽办法走关系为其开脱,但李继业得了上面的指示,铁了心要拿这一批权贵开刀,愣是顶住压力,没理对方。   不然仗着“与国同休”的家族背景,他们能比士绅还豪横。   徐永宁和张懋也时不时过去敲打一下城里的勋贵们。   与年少时来南京那次不同,徐永宁眼下都快三十了,论功劳年纪,都足够压服一众人,也没必要再借着魏国公这个地头蛇来怀柔南京的老牌勋贵们。   不配合的,直接带着人去对方那儿敲门放炮便是。   这就让徐俌能够和自己的酒肉朋友们在牢里相遇了。   “徐俌,你救救我啊!”   有人激动的从沤得都快成肥料的牢房草堆上爬过来,恨不得把脸从缝里挤出来,对着徐俌呐喊,“咱们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的!”   徐永宁和张懋不由侧目以对。   没想到啊,江山代有淫才出,各领风骚好几年。   才过十六岁的年轻魏国公面红耳赤的反驳,“放你娘的屁,我没做过那事!”   “你自己闯祸,不要扯到我身上!”   徐俌有点害怕的看了眼阴恻恻的周围,还有带血的刑具,后退几步,拉开了跟牢门对面,不成人样的二代距离。   这地方不干净,   待久了就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但徐永宁就是带堂弟过来开开眼的,哪里能轻易放过他?   喊了个锦衣卫过来,压着徐俌去了解下各种刑具的用途。   “这小子头铁的很,不打一顿不开窍,挑几个刑具给他练练!”   当着徐俌的面,徐永宁直接说道。   徐俌吓得小脸通黄,“凭什么!我没错!”   要是算跟百姓抢田,抗拒纳税的账,在徐永宁的**下,他也改了啊!   还补交了好几倍的钱呢!   他管家的血还在南京菜市场中央没擦干净呢!   “道歉又不是你主动的,是我的功劳!”徐永宁制服住小老弟,把人绑了起来,对旁边的人说道,“你们放心,这事定国公让办的,要这家伙后面计较,再抓牢里去!”   这段日子见多了显贵们的狼狈模样,更是亲手品尝过对方**,锦衣卫们豪气的一拍胸脯,保证在不让人破皮的情况下,让魏国公爽个够。   于是徐俌惊恐的看着徐永宁和张懋越走越远。   “你干嘛呢?”   “不带我回去了吗?”   “堂哥!”   “爹!”   “爷爷!”   “哎呀你们别碰我!”   一群在他看来脸色青白的魔鬼狰狞笑着,朝他围拢过来。   几天后,徐俌脚步漂浮的走出了南镇抚司。   收到徐永宁的警告,魏国公府没有安排人来接他。   徐俌只能自己挣扎着走回去,一见他娘就腿软跪倒,抱着对方的大腿哭。   他娘心疼的要死,正想咒骂心狠的徐永宁几句,结果就见定国公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又把儿子拎走了。   这次,是带着这位少爷去刑场,见识一下因为抗税而被判处死刑的南京几位贵人。   杀鸡儆猴嘛。   不见见血,只是抓起来关牢里的话,有些人是不会听你讲话,还会残留幻想的。   而且南京的勋贵也没几个能用的。   景泰朝就废得差不多了,如今十来年过去,成渣的更多,杀起来一点都不心疼,还能让老百姓拍手叫好。   徐俌被安排在了最前面的位置,直面其中一个犯人。   对方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被堵住的嘴还在呜咽个不停。   他俩是认识的。   徐俌被人带着瞎玩学坏的时候,对方就是团队中的一个。   他眼神游离,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徐永宁安排的人给他左右夹击,也不准徐俌后退,伸手帮他摆正了脑袋,让他看应该看的地方。   所以当人头落地的时候,飙出来的血有溅到徐俌脸上。   心志并不成熟的魏国公直面死亡,被吓得过于猛烈,眼睛嘴巴都张大了。   血腥味顺着鼻子和口腔塞满了徐俌的大脑。   惊恐的表情在脸上凝结,两股颤颤,丝绸锦衣的下摆,流出来了一滩水。   “这小子尿了。”旁边的人时刻注意着魏国公呢,听着滴答响就一低头,还手闲的去撩徐俌的衣摆子。   由于这位徐国公被关在南镇抚司里好几天,吃喝极少,眼下尿了一地,倒是没多大气味。   “不止,都懵了!”   “完了,别刺激傻了吧?”   “没事,有定国公兜着南京这边的勋贵哪里有北京城里的厉害。”   这两人属于徐永宁带出来的亲兵,跟老徐一样,就没把南京的这堆酒囊饭袋放眼里过。   他俩眼瞅着徐俌好久没反应过来,干脆扛着人送回了魏国公府,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据说徐俌到后半夜才回过神,又哭又叫,还呕了好久,吐了一地的胃水,后面请了附近的道士和尚过来做法收魂,才缓了过来。   从此以后,他见着徐永宁就站不利索,听见后者让他打包东西去北京读书的时候,也乖乖的去收拾包袱了。   而就在徐永宁在南京办事,顺便把堂弟当儿子一样训的时候,朱见济也在宫里生气。   因为有人汇报,在“官绅一体纳粮”的政令从北京传到地方上后,竟然出现了有学子乡试罢考的情况!   “给朕传旨下去,但凡罢考过的,以后都不必再参与科举了,此前所获的功名,也一律革除,其子孙三代,亦不录用!”   皇帝面无表情的让秘书处给内阁递小纸条传递口谕。   没多久,内阁那边又把纸条递了回来,并且有商辂等人求见。   “违背朝政,处罚罢考学子,理所应当,只是祸及子孙,是否苛刻了些呢?”   像沿海地区和直隶等地方,因为距离京城近或者交通便利,政令刚出便有所推行,故而也是最早开了杀戒,拿人头祭天的。   新政才下两月,山东、南直隶等多处,便有因为抗税而全家抄没、流放的事情发生。   如此惨烈,自然引起了一些原本默认新政执行的人摇摆。   中国人还是很讲伦理道德的,眼见别人家遭了大灾,也不由心软,更何况剥夺功名,连坐后人。   在他们看来,这么严厉的惩处,完全没有必要。   就连王氏也听闻了宫外的动静,跟朱见济做了一些燃脂运动后,趴在丈夫身上忍不住提了一下,问他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朱见济对此做出解释,“如今天下太平,朕有能力做这种事,自然要快点去解决这个问题,一拖再拖,只会如蔡桓公之疾,深入骨髓,扁鹊难医。”   “没有什么操之过急的。”   “朕之所以手段如此强硬,也是为了后来的学子、官绅好!”   面对妻子和手下的担忧,皇帝满脸仁慈的说道。 第287章 :泰西使团在等待皇帝召见   “庙堂众卿都知道朕要以公平治天下的决心,所以并未多言。可底下的人还不够了解!”   朱见济提了提腰带,眼神锐利说道,“正是因为他们不够懂,才会有频繁的抗税之事发生,乃至于眼下的罢考!”   “朕继位之初,便革新太学,广设郡县蒙学,每年耗费资源无数,却一点都不心疼,其原因便在于学子为国家未来栋梁,不可不优待关照。”   “可此时此刻,某些人却是为了蝇头小利,要把朕的苦心扔在地踩!”   他愤怒的扯了扯嘴角,“恩将仇报,目光短浅,如此学子,朕用不起他们!”   “为了防止后面再有人被他们古惑带坏,朕也只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告诉底下人,他们该做什么了。”   只有先把人杀怕了,后面才会乖乖配合。   而且新政策颁布下去,开头总是最难的,这难就难在如何让人听从指令。   有的人装聋作哑,就需要用刀枪棍棒给他们贯通七窍,“喜迎王师”才行。   拔掉塞子,池子里的水就捅了。   李继业那边发来了最新消息,说在南直隶雷厉风行的抓了一批人,当街处决了好几位勋贵官员后,本来就遭受过查公田、均田赋事件的东南土豪们已经彻底死心了。   他们从以前“朝廷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幻梦里清醒过来,面对门查水表的官吏,都是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隐瞒,亲眼看着官吏把他们家田土登记成新的黄册,然后按照面积,交了应有的税银。   官吏们办事也轻松了很多。   毕竟配合总比反抗来的好。   不然总掏枪出来打人,他们手也挺麻的。   当然,这还只是一些政令推行较快地方的情况变化,像中西部那边,由于交通问题,可能才刚刚开始。   而且按照大明的治下面积,真要把“官绅一体纳粮”彻底普及,那还需要很久的时间。   好在朱见济撑得住。   “现在让他们知道怕,后面就不会有人去引火烧身了。”   朱见济让商辂退下去,不用再提这事。   一些学子罢考,他根本不在乎。   反正哭的又不会是自己。   “唉,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这么倔强,明明对官绅而言,田税又不是很多。”   傍晚时分,固怀跑过来跟哥哥嫂嫂一块用饭,听王氏说大哥近来因为让地方豪强不愿依法缴税的事忙活的不行,不由得捧着脸叹气。   她今年还是没有成功的嫁出去。   一个是因为固怀没她姐那么活泼,会主动出击。   固怀更喜欢宅着听人说书,或者和佐安公主天天把臂同游,所以自己就没看过合眼的男人。   二来,今年开始,朱见济的事情就很多了,先是弄了个银行发行新的钱币,再是去嘉峪关督军,又是搞眼下这事的……一直在忙,从未停过。   皇帝那边没空,公主的婚事自然也得拖一拖。   没人敢背着朱见济,偷偷把他妹妹嫁出去。   因此固怀完全有空,时不时跑来兄嫂这边交流感情。   她读过书,也会算账,知道官绅家里一般都有积蓄。   所以这些人宁可全家被流放处死也不缴税的行为,让固怀非常疑惑。   王氏也弄不懂。   有很多人托关系找了她父亲那边,企图走国丈皇后的门路,让皇帝网开一面。   虽然王镇闭门谢客,一直不愿意见这群人,但总有风声会传到王氏的耳朵里。   要不然运动完了,她怎么会和朱见济提起“操之过急”的话呢?   朱见济吃完了饭,才得空笑着说道,“他们看重的不全是钱,人家看中的是体面。”   对于有身份地位的官绅来说,钱财还真是小事。   但面子很重要!   官绅不纳粮缴税,除了涉及经济利益外,更特别的一点,便是把“官绅”和“平民”划分成了两个阶级。   后者苦哈哈的要负担国家施加下来的各种压力,前者则是作壁观,不染凡尘。   这么一对比,不就显得老子高高在了吗?   官绅享受这种特殊带给他们的快感,并且不愿意放手。   他们要钱要权,也要名!   按照田亩纳税那是小事,可要打破这个界限,把官绅老爷放到和平民一样的位置对待,就让他们被刺激的跟疯狗一样。   而朱见济仗着手里有兵权,此时大明的国家机器还在高效运转着,也不跟他们客气。   你要体面,朕就给你体面!   要说起来,即便是在原历史轨迹,大明中期也没到一定要推行“官绅缴税”的地步,毕竟人口还没有因为高产农作物的流入迎来大爆发,人地矛盾还没变得很尖锐。   小冰河的威力还得等到一百年后才彻底显露,此时的天灾程度,在朱见济重视防疫和水利修建下,总是控制住了点的,国家财政也顶得住,甚至可以留出很多钱去办其他事。   朱见济不需要这么莽去,跟官绅们开战。   可有些事情,总得要人来做的。   不趁着有能力去办,以后等人膨胀起来了,再想去拔草,那可就难了。   未雨绸缪忙活几年,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算得是一件好买卖。   “体面就那么重要?”固安还是不解,“有这个挣面子的时间,还不如给朝廷多做点实事呢!”   “以后我要是嫁人,不能嫁给好面子的,那样子光是看着他,我就得被气死!”   朱见济对着妹子发誓,“这个你放心,为兄肯定给你选个如意郎君出来!”   “实在不行,学着汉唐公主那样,养几个好看面首也可以。”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可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王氏在桌下小小的捏了下朱见济的腿,“胡说八道呢,固怀才不是那样的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固怀也红了脸,“……就是,我才不会养几个面首!”   “不过哥哥,佐安那边托我问问你,多久才会见一下那些西方使者啊?”   从巩珍年初带着人回来,都过去半年有余了,再拖下去,指不定还得请这群人过年吃顿好的。   对泰西使者们来说,如果他们是游历而来的传教士,那自有其他地方可以行动,没必要纠结皇帝的召见。   可他们是国家使者,有政治任务在身,无法轻举妄动。   对罗马教廷派来的人而言,也是这样。   在大明的首都待久了,辛苦学了些汉话,扩大自己的交流面后,这群人对这个古老东方帝国的惊讶越来越多。   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放在欧洲都得被人抢着当做传家宝,编入贵族家谱大书特书,在后世把它炒作成一个传奇,搁在东方却是随处可见。   “物华天宝”、“中央之国”,这八个好不容易理解的汉字所代表的意思,完全烙入了泰西使者的脑子里。   虽然在明面,为了表现出自己对天主的虔诚,他们不可能承认东方帝国位于世界的中央,可身体总比嘴巴诚实。   使馆中的一些饰品仍旧在时不时的消失,已经让鸿胪寺的官员见怪不怪了。   而比起富裕平和到整个欧洲加起来翻几倍都比不大明的生活水平,更冲击他们世界观的,是大明皇帝的高度集权。   他是整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一切权力和荣光都归于皇帝。   他也是东方世界的“天子”,是世间行走的神明。   各种宗教都要承认他的地位,并且奉之为主,按照他制定的法律行事,才可以在大明土地自由传教。   听说就在几年前,皇帝还对宗教界进行过一次大清理,要给皇帝纳税,不服从的人都被处决了。   知道这件事的泰西鬼佬被惊吓得久久不能平静,比知道大明有很多宗教,信奉不同神灵的宗教间还能和平共处更惊讶。 第288章 :泰西使者的最新动向   泰西的教会和王权混杂在一起,在不少时间里,还是前者居于上风。   过去欧洲人大多称颂天主的荣光,歌颂教皇的伟大,给教会缴什一税,但却不一定会给国王缴纳。   这自然引得国王的不满。   虽然他们统治的地方远远不及大明,统治的方式也远远比不上中国人的早熟,思维方法还残留了不少日耳曼蛮夷时代的痕迹。   但他们到底是统治者啊!   真正聪明的人,也不会全然的相信一个人格化的神,而且还是个天天找你要东要西的“无所不能的主”。   想当初日耳曼人宣布皈依天主教,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借助在西欧影响力本就强大的教会,来巩固自己的统治。   不过教会势力根深蒂固,王权在日耳曼蛮族体系下,也一直磕磕绊绊的,无法实现大范围且高效的集权。   西方雄主如法兰克帝国的查理曼,死后就迎来了三个搞分裂的孙子。   所谓的帝国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只有教会屹立不倒,这让欧洲人如何去相信国王的强大?   好在时间过去这么久,日耳曼人在西罗马的故土上扎根久了,总能被历史长河的浪花,推着往前走一点点。   像后世人送外号的“天主孝子”的法兰西,就是率先踏出强化王权这一步的国家。   一百多年前,法王腓力四世就召开三级会议的机会,扩张了自己的权力,削弱了教会影响。   后面更是发生了“阿维农之囚”,让教皇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霸道总裁。   所以见识到朱见济在东方帝国的地位后,法国代表也不由感慨,“不知道我国的君主,何时能像大明的皇帝一样,拥有如此权威。”   文艺复兴在西方也已经展开了,不说其中有多少水货,折腾出来了多少“借古讽今”的典籍,但能搞起来,起码证明“西欧不直罗马教廷久矣”,是有群众基础存在的。   而且那些抨击教廷的人能好好活下来,背后八成也有势力为之依靠。   像法兰西这等西方大国,派使者来东方,想要通过它获得的不止是钱,还有权   光是巩珍一支外交队伍就能够轻松击败令人头疼不已的海盗,那如果是正式军队呢?   自己跟大明建立军事友好关系,岂不是真能开山立派了?   “还有一件好笑的事呢!”   固怀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笑着跟兄嫂分享道,“罗马教廷的跟和京城里的景教徒打起来了!”   朱见济疑惑了,“这怎么回事?”   罗马教廷跟景教为何突然起冲突了?   人性扭曲,道德沦丧?   原来,在朱见济率军出行后不久,眼见皇帝都不在北京城里,这些外国使团便于四周多活动了起来,想要更深入了解下大明的生活情况。   而教廷使者久闻东方有一支基督教派存在,想着能在这边扎根数百年之久,影响力估计有点,自己可以通过与之交流,替天主在东方传播光辉。   但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中国文化强大的同化能力,早就把景教改造了多次。   影响力最为广泛的佛道二教在中国都得跟着这边的规矩来,何况景教一个唐朝时期才传入的外来户?   眼下,除了还承认“天主”,景教跟基督教原教义早就相差出十万八千里了。   只是在接触之初,教廷使者只会说一点中文,听也听不太懂,北京这边的景教徒对蛮夷外语更是一窍不通,念的经都是汉语“信达雅”翻译出来的。   所以在沟通不畅的情况下,双方用微笑勉强维持了短暂的融洽时光。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后面卖笑卖的多了,双方也就加深了了解。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要说景教的来源,其开山祖师本就是东正教分支,乃君士坦丁堡牧首聂斯脱里一手创立的。   可惜其人在提出“神、人二性二位”、不承认玛利亚为天主之母,否认炼狱存在等等教义后,当即被东正教视为异端,驱逐出了罗马境内,部分教徒逃至波斯,由此发展壮大,再传入东土大唐。   及至明朝,景教还在原教义上吸收了儒释道的一些观念,形成了崇尚祖先,提倡礼教道德等新教义。   这对罗马教廷来说,如何能忍?!   异端就该被烧死!   而景教这玩意,更是异端中的异端!   基督教自从东西二分后,就把对方各自视为异端邪说,有的时候斗争起来,比异教徒还难以容忍。   罗马教廷之所以能够接受佐安一家,一来是馋他们家的排面,企图借机重新一统基督教。   二来,则是因为东罗马已亡,东正教也苟延残喘,不成气候。   周边的异教徒步步紧逼,自然也不值得教廷把它放到眼里了。   在罗马方面看来,自己是一家独大!   可谁他妈知道,在东方还有这么个诡异的基督分支?!   混杂了东方文化,并且在生活上还习惯以中国思维为主的景教徒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恶魔般的存在!   教廷使者恨不得当场就给他们用圣火驱邪,骨灰都给他扬了!   而在中华皇帝的铁棒之下,景教已经习惯了跟其他宗教和睦相处,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激烈的斗争了。   但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个色目杂种竟然敢在大明都城里对自己动手,必然是恶徒!   打这种垃圾是没必要多说话的。   于是双方互殴了一顿,最后闹到了大理寺手里。   执掌大理寺的朱骧表示“任何人到了大明都得遵守国法”,先动手的又是罗马教廷的使者,自家国民只是正当防卫,所以结果是把前者打了十几大板,关押了起来,后者放回了家。   教廷使者何尝受过这等对待?   当即在牢里搞了绝食,不断的向着天主祷告,希望祂降下神罚,惩处这里的异端。   如果不是因为饿到后面受不了东方饭菜的香味,养尊处优的使者还会继续他阶段性的绝食,以示抗议。   “那人放出去了吗?”   到底关乎到东西方往来,朱见济虽然对朱骧的做法很赞同,也免不得过问一句。   固怀继续笑,“肯定放出去了,这都多久了啊?”   “他们只是打了一架,受了点皮外伤,关也关不了多久的。”   “那个使者放出去的时候,还明显长胖了十几斤呢!”   而佐安跟固怀分享这个笑话的时候,笑得比她还夸张。   佐安信的是东正教,也的确认为景教发展成现在这样,比最开始还难以让基督徒接受。   但她可比教廷的人识相多了,知道这是谁的地方,自己还有求于对方,根本不会去多事。   见到教廷出这么大的丑事,她没当面嘲笑算是有礼貌了。   “啊,这”   朱见济也哭笑不得,“挺好的,说明咱们大明的水土养人,就算是把个泰西的关牢里,也能让他胖这么多。”   这是好事啊! 第289章 :皇帝召见了泰西使者   关于何时接见外国使者一事,朱见济想着把人都晾了小一年了,也到时候见人一面了。   毕竟对方不是以自由人身份过来的外国佬,而是国家使节。   要说立威,朱见济对自己治下的大明很有信心   本就不是明末那种残破落败的背景,虽然有个把往前数代帝王辛苦缔造的盛世拦腰斩断的明徽宗在,可瓦剌也是抢一波就跑了,以地方上的底子,伤害是不大的。   民间社会,还停留在过去的荣光里。   而以东西方的社会发展差距,即便没有景泰中兴,没有朱见济的各种操作,拼爹也是足够碾压西方的。   朱见济相信,有了他跟他爹将近二十年的努力执政,大明只会变得更好!   明朝,从建立到灭亡,即便有各种缺点,却仍然牢牢地站在世界之巅,甚至在都城沦陷后的国姓爷时代,也可以击败利用新航路称雄的西方殖民者。   这是个伟大的国家!   只是依靠文化来征服别人,那绝对没问题!   更何况,今年和帖木儿帝国一起攻灭亦力把里,并且在伊犁城下将之逼退的事,也已经在四方流传了。   对于大明本土的军事力量如何,西方没人看到。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帖木儿帝国水平怎么样。   要知道,在丝绸之路没有被奥斯曼帝国斩断的几十年前,西班牙的商人、使者,都是去过帖木儿的,甚至在傅安出使之时,为了羞辱大明,以示自己跟中国过不去,帖木儿还把西班牙使者安排在了傅安的前座。   这么一看,东西方的交流在宋元以来,其实还算频繁,只是官方不显罢了。   而卜塞因的名声,西方也听过。   既然大明能够硬刚帖木儿,还让其承认由大明划定的国界线,想来实力还会高上一些。   如此文化武力都超乎自己眼界的国家,怎么会不让使者们惊叹?   现在对东西方的实力差距有了基本的认知,朱见济也可以放下身段,去见一见外国佬了。   于是在泰西使者们继续在使馆享受文明国家的香甜空气,偶尔会受巩珍邀请,去四夷馆给其中学子教导拉丁语,介绍一些书籍时,突然收到了皇帝要召见他们的通知,不免手忙脚乱。   在礼部官员的教导下,他们换上了自己国家的服侍,然后临时学习了一下拜见皇帝时的礼节   说实话,在来到大明之后,有不少人自发的尝试起了这边的长袍衣物。   毕竟看起来材料精美,远比他们带过来的紧身裤漂亮多了。   他们原来的衣服虽然也好看,符合自己贵族官员的身份,但并不能做到像东方那样飘逸自得,对比久了,总得有些别扭的。   也许是被高等级文明冲击过后产生的摩拜向往,也许是在大环境下待久了不由的同化,反正刚刚套上袜裤,批上短斗篷的时候,使者们竟然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然后,他们走入了那座代表着无上威严的,如同黄金制作的巨大宫殿群。   由于朱见济给出的理由是“语言不通不便交流”,要求泰西使者能大体说些常用汉话后才进行接见,所以在使馆之中,除了日常体会天朝上国的美好,还会有专门人士过来,教导他们中文。   而在学中的过程中,总会让泰西方面更加了解东方古老帝国的统治。   比如说他们现在就很清楚的知道,这座不知道能包容多少人的伟大宫殿,是属于大明皇帝的居所,被称为“地上的星宫”。   其中建筑,就如天上的星星那样多而美丽。   在城里活动的时候,他们就能远远的眺望到这座庞大宫殿反射过来的光芒。   只可惜守备森严,顶多到皇城和外城分界的宫门前,所有人就必须止步了。   在泰西过来的人中,也就佐安公主因为和大明皇帝的妹妹玩的要好,才来过这里几次。   而且和后世的故宫不同。   故宫是在明末大火里被毁过一遍的,后面才被鞑清修复成了那样。   大明此时紫禁城,比起那可以让人开车撒欢的故宫,更要庞大豪华,殿宇之间,也更宽阔大气,未曾逼仄。   “主啊,这是何其伟大的统治者才能拥有的地方?”   “我王的宫殿在这里如此的微小。”   “如果让我在这样的地方住一晚,我会用一生来怀念那份感觉,并且再也不愿回到那黑暗潮湿的城堡里去。”   步行在仿佛走不到尽头的殿前广场上,使者们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东瞧西看,啧啧称奇。   引路的人很不满,多次提醒他们要注意规矩。   在这里犯下丁点错误,都能够被当成对皇帝不敬,是可以被问罪的。   但使者只听了一半,还在叽叽喳喳。   直到来到朱见济招待他们的宫殿,这群蛮夷才拾起礼部教给他们的东方礼节,严肃了起来。   入殿的时候,皇帝还没有到来,但佐安已经来了。   她坐在贵客的前排位置上,和固怀用发音娴熟的汉语说着悄悄话。   见到使者团过来,佐安也就是轻扫一眼,毫不在意。   开玩笑,   新的大腿已经出现,哪里能够停留在昨天?   而且和固怀交流,也比跟这群自诩高贵的日耳曼蛮子好多了。   作为罗马王室,别人不知道这群蛮夷如何,佐安能不懂?   说起日耳曼南下对罗马造成的伤害,精罗能把眼睛哭出来。   使者团见到佐安这模样,心里也是嫉妒。   在欧洲,对佐安这么个寄人篱下的公主,他们何尝正眼相待过?   顶多是企图通过婚姻关系,从她身上获得罗马帝国的宣称权罢了。   没想到来了东方,对方和大明公主交好后,竟然成了地位最高的人。   真是让他们非常伤心!   殿内的小房间里,朱见济正在被王氏检查衣服哪里还有疏漏之处。   宫人被皇后抢了工作,只是捧着东西在一边垂头静候。   “不用太关切,都是些小事。”   朱见济拉住老婆的手,让她别再拿着自己玩奇迹暖暖的换装游戏了。   王氏道,“还不是因为你经常念着什么东西方交流的?”   “听你口气,这是件挺重要的事,我肯定要帮你注意一点。”   朱见济搂住她,“可那也不是你我要亲自注目的,我是天子,你是国母,只需要定好国策让人去做就成。”   “那些蛮夷也不是什么好人,老祖宗跟蛮夷打了几千年交道,都在说夷人畏威而不怀德,可见真理永流传。”   “你给他们一分脸面,他们就能还你七分颜色不知好歹如何的。”   “今天见人,流程走了,姿态高了,若即若离,他们才会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后世的西方蛮族用工业革命赚来的血汗钱给自己包了层“文明”的外衣,享福几百年也没改掉骨子里的野蛮气息,现在哪里会更好?   再说了,朱见济何等身份,用得着跟他们小心对待? 第290章 :彭时反对教会   皇帝携皇后一同进入宴会的主场。   朱见济手轻轻一摆,马冲就利索的指挥起宫人上菜。   精美的菜肴被送到了各人的桌子上,旁边也点起了灯火,套了个玻璃罩子后,灯光越发显得温暖动人。   十月份的北京城是冷起来了的,但是待在室内,却一点冷气都没有,十分舒适。   更让使者们惊叹的是,大明皇帝过分年轻的外貌。   虽然在西北吹得沧桑了一些,可朱见济从小就是被溺爱长大的,底子比谁都好,看着仍旧比普通人多了华贵雍容。   不愁吃穿也让他比起同龄人年轻多了。   二十岁的年纪,就掌管了这么庞大的帝国,还吞并了另一个强大的,领土听说有半个西欧大的国家。   而在结束战争之后,他又迅速的在国内进行税收改革,要求“平均税权”,严重触犯了地方官绅的利益。   这放在西方,肯定是会引起层出不穷的贵族叛乱和市民抗议的。   但大明没有。   一些骚动被轻松平定,任何敢于对抗中央的人,结局都是被镇压。   要么流放,要么死。   如此的掌控力度,是西方国王们想都不敢想的。   他们要想去动税收,还得特意找一堆肉食者过来商量才行。   如果不是已经通过大明发达的邸报系统了解过这位统治者,也知道东方对信仰并不是很狂热,使者还真得怀疑人生,想着是不是天主独爱这东方的皇帝。   “各位国使在大明住的如何?”   随便尝了点东西,朱见济放下筷子,开启了谈话流程。   这顿饭的目的,又不是真带着对方用嘴欣赏大明的国宴。   “非常让人惊叹!”   西班牙特使卢卡斯最先说道,这话还特别字正腔圆。   毕竟在明朝待的小一年,这话他就说了好几百遍。   行走在紫禁城之时,也是他感叹的最起劲。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后世马嘎尔尼访华,曾将传说中的东方帝国评价为“半野蛮人”,说整个国家在鞑清统治之下,科技基本没发展过。   而且鞑清的圣天子乾隆对其态度还不行,在连英国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对方是为了“沐浴王化”而来的,产生各种思想冲突后,还以天朝上国的语气指责了人一顿。   但此时的大明可不这样。   朱见济清楚的知道西欧大体情况,还让巩珍收集过相关资料,态度也端正   既然是国家使者,就算是群黄毛崽种,朕也给你们相应的待遇。   在牢里也能被养胖十几斤的罗马使者可以证明它的真实性。   民间风气的逐步开放和自信昂扬,也不可能跟“野蛮”粘上半点关系。   这于对方而言,明显感官更舒服。   “这就好,”朱见济体面一笑,“你们是国使,是朕的特使从泰西带回来的。”   “东西两端差距之大,朕还担心你们不习惯。”   “东方是超乎想象的黄金帝国我们现在唯一的担忧,就是和皇帝陛下的交涉。希望伟大如您,能够越过奥斯曼野蛮人的阻隔,重新开通东西方新的交流航线。”   卢卡斯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以免真拖延到过年。   大明皇帝的时间非常宝贵,如果此时不说,下一次得到召见,都猜不到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在东方的所见所闻,也让他们迫不及待的返回欧洲,像马可波罗那样传颂其富饶和平。   当然,如果大明皇帝能够慷慨的分享一下他的执政经验,讲述东方统治者是如何建立起巨大权威的,作为国王特使的他们会更加高兴。   “大明出使泰西诸国,本就是朕的意思,你们今日提出双方往来商贸,朕自然无有不可。”   做生意赚钱嘛,大家都很想的。   多一个商品倾销地,就多一个财源。   只是在一些方面,还是得顾着大明的利益。   好在隔的这么远,能够让双方起争执的地方少,可以进行友好的你买我卖。   虽然大明皇帝话语里的强势态度让使者们有点不乐意,还要求泰西保证去那边商人的权益,但一想到东方的丝绸瓷器可以运回西方,赚取等重量的金币,他们还是很快乐的同意了。   唯一顶着张不高兴面孔的,是教廷使者。   他虽然胖了,但向着天主的心并没有改变。   所以在代表罗马教廷和大明谈了一些做生意的事后,他又提出,“请问皇帝陛下,可否允许我教在东方传教呢?”   朱见济还是用极为和善的眼神看着他,“自然,我中华兼容并蓄,只要遵循华夏之礼,不蛊惑人心,任何教派都可以在东方流传。”   这一点,仍旧在为西部养殖行业做贡献的毛拉们可以用命作证,大明的确是一个很包容的国家。   教使挎着的批脸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但陪坐的彭时却是站出来反对,“回陛下,此事不可!”   “泰西教派号为天主,然我华夏何曾有过此等神仙?陛下即是天子,天主之说,实在大逆不道!”   “何况此教派于泰西涉政极深,其教义称不为教廷允许者,不得为王还不忠不孝,鼓动信徒出家,只奉其神而不敬先祖,数典忘祖,实为恶教!”   “陛下是天子,自为百姓君父,此等教派之意,着实于我中华不成体统!”   这一大串话说出来,让边上只会一些通俗用语的泰西使者们听得一头雾水。   直到巩珍将之翻译过去,才惊起一地鸡毛。   教使脸色变了。   被朱骧送牢里住过一段时间,虽然有赖于国使身份,还能住个单间,但大牢终究不是啥好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在那儿除了吃就是睡,教使也不至于迅速发福。   不过由此,他也算明白了东方皇帝的威严和权势,跟西方国王不是一个等级。   在这边,根本没人会给他面子。   可传播天主荣光的心情是那样热烈。   一旦能够让东方帝国融入主的怀抱,那对罗马来说,是多大的好处!   所以在明知传统不一样的情况下,教使想着浑水摸鱼,赌大明皇帝对教义不了解,拿到传教的许可。   有没有官方背书,在传教上还是很重要的。   没想到眼见皇帝要点头了,却跳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头。   他自然想不到,彭时本就是朱见济故意拉过来的。   这老头可是传统的儒家士大夫,把忠君体国、仁义礼智刻到骨子里的那种。   虽然在教导年幼的朱见济读书之时,经常遭受小皇帝奇思妙想的冲击,也会收集报纸看上面的新奇言论,使得其放开了一些,没有走上腐朽刻板的道路,但仍然视儒学为正统,尊孔子为圣人。   朱见济搞“尊孔复古”没关系,反正是还在儒家体系内,不一定要求是宋明理学。   但对于宗教,除了跟儒家绑定很深的佛道二教之外,彭时谁都看不惯。   在去年之时,为了准备攻打亦力把里,抑制那边的绿化,朱见济曾把此前逃亡入大明的西部番僧们给召入京城,计划着在之后用上他们。   其他教派眼见如此热闹,也自告奋勇的想去西部为皇帝教化百姓   发展新教徒,是所有教派的发展动力。   大明内部多受儒学教导,敬鬼神而远之,其他的真信徒,也被佛道捷足先登给瓜分了。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把拜神当成一种生意方式的普通人,只要是个神都喜欢拜一拜,求的不外乎升官发财、身体健康,或者生孩子之类的愿望。   受限于中华老百姓这种纯朴的爱好,佛教的观世音菩萨都从原来的男神变成送子的女神了,何况其他教派?   天知道他们忍了多久!   每每想对来拜神的人说自家不承办送财送子的业务,可一想到这些人是为数不多的浅信徒,便闭上了嘴巴。   现在,西部的狂热绿绿们正在被朝廷大力镇压,以朝廷喉舌闻名的文政杂谈也暗示皇帝意图在西部扶持其他教派,以扼绿教。   这怎能让他们不激动?   那是一片精神世界荒芜的处女地啊!   于是从去年至今,各种教派都在京城中活动频繁了起来。   彭时暗中观察了一阵,随后对这群不尊圣人教化,就知道信一个虚无缥缈之神的家伙眼露寒光。 第291章 :皇帝拒绝了来自罗马的传教   彭时是打算仿效唐初傅奕的做法,跟这些外域之教做斗争的——   虽然傅奕斗争的是佛教,而眼下佛教已经融入中华,乖顺的劝人向善,早就不是像南北朝那样广建佛寺,侵占土地,引起不少中国学者反感的异教了。   在彭时看来,除了佛道,中国没必要再有多余的教派出来扰乱人心。   西域那边,不就是因为回教作乱,频繁圣战而引得天兵降临的吗?   由此可见,宗教实在害人!   特别是教义和中原迥异,违背中华传统道德教派!   华夏这么大,总有愚民容易被带上歪路。   有一个以造反为终身事业的白莲教已经足够烦心了,中国不需要再有企图干涉政治的教派!   只是彭时此前意图针对的,并非天主教,而是想对那些小教派进行打包处理,结果教廷使者的所作所为,成功吸引到了彭时的火力。   教使来到大明后,便把传播天主荣光的事提上了日程,时常对京城里的人进行传教,企图拉拢信徒。   奈何他汉话说的不通畅,长的也跟个杂毛鬼似的,没成功招到几个人。   彭老头有天下班,步行回家,却是遇到了对方。   因为知道此人乃是泰西使者,彭时便停下脚步,打算跟他聊聊。   彭时想问他关于泰西的事情,那里风物如何,增加一点见识。   对方把这老头当成一个“迷途的羔羊”,只是用磕巴的汉话跟他介绍天主教义。   双方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特别是当彭时听到“主无所不能”,“不信主就得下炼狱”之言时,直接甩袖而去。   “不信便有罪,此必是邪神!”   而且这神还自称“天主”,已经严重涉及了东方的政治正确。   皇帝自称“天子”。   从古至今,自颛顼帝绝地天通后,君主便是天神在凡间的法定发言人,是行走凡间的神。   任何教派在华夏君主面前,都得承认这一点。   何来“天之主”?   你是要给大明皇帝找个失散多年的爷爷过来吗?   一想到这样的教派在泰西影响深远,而皇帝有意和泰西开发一条贯通东西方的海上丝绸之路出来,肯定会促进双方往来,估计还被这垃圾染上,彭时回去后便着重收集起了天主教的资料。   佐安也被这老头找上门咨询过的。   等到教使殴打景教徒一事发生,彭时更是拍案而起。   景教徒再怎么说,那也是大明人。   现在有外国人在大明的地盘,因为点教义问题就打了大明的人,虽说还没打赢……但性质绝对非常恶劣!   在前几天,彭时就预备着写奏疏给朱见济,痛陈“异教之害”,想要皇帝防微杜渐了。   然后他还没写完,就被锦衣卫报告给了皇帝。   朱见济于是转手就把这老头捞到了宴会上陪坐,负责给人下马威。   毕竟引发矛盾这种事,总不能皇帝亲自下场。   朱见济是需要让自己当一个清清白白的莲花的。   而彭时也按照计划走,一听天主教意图“趁着皇帝不懂事”蛊惑人心,立马站了出来。   “竟是如此!”   朱见济当即拉下脸,质问教使,“尔等宗教,当真有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论?!”   回教再怎么激进,但在政治红线上,踩的是没天主教这么狠的。   因为绿绿们提倡****,政治上的领导,也就是宗教上的教主。   臣服大明的统治后,按照这个条件反推回去,朱见济自然也得被其拥戴。   除非回回们在被杀一顿后,还要作死。   而天主教……人家是强调“君权神授”的。   不是东方的“老天爷”,而是他们家的耶和华。   你能统治,那得亏了天主给你这样的命运!   不管你身份多尊贵,做出了怎样的伟大事迹,也得给老子跪着!   这种高姿态,在西方搞了这么久,引来了以法兰西为代表的国家强烈反感,意大利都出现了反对罗马教廷的学者流派,更何况在大明?   所以朱见济生气,理所应当。   其他的国使眼观鼻鼻观心,不涉入这场突如其来的吵架里。   他们代表的可是国王,又不是罗马教廷的狂热教徒,没必要为了它,去惹怒一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   面对如此直白的质问,教使想着要如何回答才能挽救一下局面。   但他忘了旁边还有个佐安。   东正教同样主张****,虽然教义也有点不合东方特色,但比起天主教来还是有底气的。   “的确是这样!”佐安直接道,“不只于此,他们还认为教皇比起国家君主更要高贵。”   “陛下,我想你应该不能容忍这种事情。”   朱见济面无表情了,“朕是无法容忍!”   他转头对教使说道,“贵使要在大明传教,当尊大明法统!”   “若是尔教能改一下教义,朕自然欢迎!”   “这怎么可能!”教使惊呼,“这是主绝对无法忍受的!”   “你的主子无法忍受,关朕何事?”   “如果拒绝天主,必然会遭到天启!”   “放肆!”朱见济大声呵斥道,“朕是天子,万民福祉所依,哪里会因为不信你这个教派就受罪?”   “朕看你是念经书念傻了!看在你是国使的份上,且先下去……朕以后再看你!”   朱见济不由分说,就让人把教使拖了下去。   这样冷硬的态度,和他出场时的和善截然相反。   彭时直接跪倒,三呼万岁,还想趁热打铁,让朱见济贬斥其他的教派。   好在皇帝见好就收,没让他过分发挥。   “宗教之事,朕很尊重各人的想法……毕竟我华夏也曾有玄奘、鉴真等法师,为传真法不畏艰辛。”   “只是人活一世,到底要关注世俗生活的,念经祷告静一时之心,然富贵在身,则是可以安一世之心。”   在当着泰西诸使的面表示出自己对天主教原教义的排斥后,朱见济又来打圆场。   而他说的这通话,正好与西欧文艺复兴的主题贴近——   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王权强化和世俗力量崛起是不可避免的。   人不可能靠着信仰活一辈子。   法兰西特使对朱见济丝毫不给罗马教廷面子的行为极为赞同,“如陛下所说,让天主的归天主,世俗的归世俗。”   “国王才该是国家真正的统治者!”   卢卡斯也点头道,“是这样的道理!”   “既然生活在世俗中,就该追求俗世生活的快乐!”   本来就不怎么鸟罗马教廷的国使们纷纷附和,打算用这样的例子,回国后给自家国王的集权添砖加瓦。   他们当然会继续信仰天主教,但教皇朝着他们的王冠伸来的手,必须打断!   在法兰西弄了个阿维农教廷,操纵教皇几十年后,这样的想法差不多印在了泰西大国的君主脑子里。   虽说后面格里高利十一世还是顶着压力迁回罗马,重新恢复罗马教廷的统治,但数代教皇成为法兰西禁脔一事,已经让人意识到,教皇并非不可超越。   等见识到大明皇帝的统治后,更加验证了这些国家君臣心中,对集权后繁荣强大的预想。   当然了,为了打压这群鬼佬,朱见济还是摆出天子的威势,对其说道,“大明自有大明的规矩,任何人要挑衅我朝制度,只会有一个下场!”   “朕等会儿便下旨,未有朝廷准许,禁止罗马教会于大明的传播,以防涌出不忠不孝之徒!”   这差不多是把天主教到处打光的想法给打骨折了。   即便后面出了如利玛窦这种把天主教教义改造成更附和中国人传统的,利于在东方流行的传教士,想来也不会比原历史上发展的更好。   “诸位使者也要牢记朕的话,以免后面出现误会!”   大明的拳头都不是吃素的!   既然巩珍能带着船队去欧洲,那朱见济也不介意派军舰过去。   反正等帮佐安复国成功,大明就在地中海沿岸有落脚的地方了。 第292章 :皇帝和佐安达成了共识   “陛下对那些使者真是友好。”   “不像欧罗巴本土的国王一样,守着小小的地方,连自己的庄园都无法彻底掌握,却还自视甚高。”   在和泰西使者团商议了一些做生意的流程,又互相承诺以国书形式,将要求明确合规后,朱见济结束了宴会,带着老婆妹子一块去旁边的小花园散步。   裹着一身羊绒在冷风微拂的夜晚观赏风景,也别有一番趣味。   反正穿的厚,也不怕感冒了。   几十个宫人举着灯笼在一侧随侍,为天下最尊贵的家庭提供星火灯光。   佐安继续陪同。   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趁着固怀又跟王氏抱怨起杭、汪两位长辈天天对她催婚之时,佐安对着朱见济笑道。   “家业越小,就越容易斤斤计较,觉得谁都馋他们家的东西。”   虽然朱见济的确馋西方那不要钱的劳动力和市场,但他还是笑得十分正直。   “大明富有四海,文化绵长,华夏先民提倡道德的时候,泰西的蛮夷都不知道在哪个山洞里藏着呢。”   “朕贵为天下之主,没必要跟他们计较太多东西。”   佐安嘴角含笑,跟朱见济附和几句,直到灯火摇曳,周边更冷了,才沉不住气。   “大明是中央之国,是要引导世界前进的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您的权威。”   “总有一些偏安一隅的国家,认为自己跟您一样伟大。”   朱见济知道她指的哪个,并不是对着泰西各国开地图炮,“你说奥斯曼?”   “没错!”佐安大胆的正视朱见济,“罗马和华夏帝国有长久的友谊,我听巩珍大使说,他当初去欧罗巴,也是有陛下特殊吩咐,去照应罗马的”   “我知道大明的力量非常强大,也听固怀说起过您的雄心”   “既然几百年前的大唐能够帮助波斯复国,那大明能否帮罗马复国?”   过去一年,这姑娘总算是把话说开了。   在收复西域的那几个月里,虽然没有去前线观战,但佐安很热衷收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回的战报。   一次次的报捷,足够让她相信大明有这样的力量。   更妙的是,她现在已经跟一位大明亲王打好了关系,有了基本的感情基础,只等再进一步,这生意就更值得大明投资了。   朱见济闻言,也直白起来。   “当年大唐援助波斯,后者将西方沿用千年的万王之王称号送给了唐高宗,其后复国,也是建了个大唐的波斯都护府。”   “罗马能给朕什么?”   “若是只论华夏与罗马的情谊,在罗马亡国后,朕可以把你一家接来安置,封以爵位富贵。”   “但要千里迢迢的出兵,送大明的士卒去异域作战,没有点东西,朕是不想做这笔买卖的!”   佐安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从被父亲带去罗马成为教廷的掌中之物,还被轻易定下婚约,要嫁给罗斯的野蛮人起,就意识到了现实的力量。   她在绝境里强调罗马帝国末代公主的尊严,但如果可以用尊严换取国家重生,那佐安并非不能换上另一副面孔。   毕竟强调帝国的尊贵,那本就是因为她已然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东正教比起天主教,虽说在形式上拘泥于旧制,但实际上是更为世俗化的。   因为东罗马比起西欧来,稳定一些的政治环境更利于皇帝的集权。   在强大的君主面前,传教士说的再好,也不会轻易的凌驾在统治者头上。   所以偶尔响应皇帝要求,更改一下教义,再增添些其他内容,对东正教而言,并不是很难做到。   反正它本身就不承认有哪个“绝对”的世俗存在,可以统领教派,号称至高无上,更尊重世俗君主的地位。   罗马那边的教皇,可从未获得过东正教的认可,甚至后者还分成了几大教区,有各自的牧首管理,其传教时也会“因地制宜”。   一旦大明插手进去,佐安可以在政治和信仰上,做出很大让步。   复国是她的第一目标。   其他的都可以往后稍稍。   “罗马复国之后,愿意仿效波斯的例子,尊大明为宗主国。”   “如果您还不放心,我还可以和一位大明的亲王联姻,以他的名义复国,让他成为罗马的王夫。”   合着弄完你当女皇是吧?   朱见济摇头,“只是王夫还不行,朕听说罗马并不介意有多位君主,还有夫妻母子一同执政的例子我大明的王爷,去了你们那儿,也算配得上个元首称号了。”   “而且不只于此。”   “你我都心知肚明,以地中海之遥远,即便罗马尊奉大明,那也是鞭长难及的。”   “朕的士卒,兄弟去了那里,水土不服怎么办?”   “你得答应些事,让朕更放心才好。”   除了认大明为大哥,让老朱家的人去统治外,景教,也必须成为罗马的正统教派。   这个教派虽然是被当做异端让东正教驱逐出来的,现在也被华夏文化魔改的不成样子了,但好歹还挂着个“基督分支”的牌子在。   这是东西方文化融合的代表产物。   罗马复国之后,把它出口转内销,挺有利于华夏对罗马进行文化输入的。   朱见济为什么要在海外进行亲王实封?   不就是想要把华夏文明推广全球吗?   后世那白皮遍地走装大爷,事事以西方视角看待评判的情况,可把朱见济给看腻味了。   另外,还要确保老朱家的血脉对罗马的后续统治。   罗马的禁卫军继承法,等大明帮他复国以后,八成是得断绝传统了,但朱见济并没有忘记,西方的继承权并不只限于君主的亲儿女中,家族里其他沾亲带故的,也是能继位的。   典型的例子,就是罗马第五任皇帝尼禄。   佐安还有弟弟在罗马教廷当猪养呢,等一复国,跑过来摘桃子怎么办?   大明太远,而日耳曼蛮子太近。   “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佐安想想,点头同意。   这些都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大明要干涉罗马事务,并不让佐安意外。   相反,要是朱见济大公无私的表示要免费帮她复国,那才叫天使下凡、圣光成精了。   朱见济道,“那好,先这么说定了,其他的日后再谈。”   口头上的东西,还需要实践才能把它履行完成。   “这几年大明的事情多,周边还有其他的要处理,在乾圣十年之前,朕不打算出兵。这个你要明白。”   “不过在这期间,朕不会给荣王他们指定王妃和封地,你可以和他们有了感情后再说不过朕还是希望你能尽早确定一个,等你在大明有了孩子,这个家就稳定了,朕这个当伯伯的,也能安心。”   没有看到佐安生下健康的老朱家后人,朱见济是不会彻底放心的   鬼知道去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会不会给丈夫戴绿帽子?   作为一个正统的罗马后裔,佐安也是黑发黑眼的模样,如果也找个罗马血统的情夫,生下的孩子还挺难判断是不是朱家皇族了。   孩子五官突出一点,可以说他随了亲妈,毛色眼睛还是黑的呢!   至于她看上的是荣王还是顺义王,乃至于还是只有十四岁的秀王想玩养成,朱见济都随她去了。 第293章 :送走了泰西使团   等朱见济和佐安说完话,旁边的固怀才蹭蹭过来,揽住她的手。   “你刚刚在和我哥哥说什么呢?”   她和王氏又不是一说话就自成结界,无法感知附近动静了。   皇帝和罗马公主在旁边谈话,她们自然是很自觉的没有去打扰。   王氏作为朱见济的枕边人,知道丈夫对推动大明走向世界的意图,也很确定,皇帝喜欢自己这类型的漂亮姑娘,对充满异域风情的佐安并不是很感性趣。   不然,为什么人家来了大明这么久,才见过几面呢?   在独得圣宠这事儿上,王氏还是很有自信的。   所以她带着小姑子在旁边,等谈话结束才款款走向皇帝,假装吃醋的对着朱见济娇蛮一阵,玩起了情趣。   夫妻俩迅速的腻歪起来。   固怀简直没眼看他们,只能对着佐安窃窃发问。   “你也想跟别的女人一样,当我的嫂嫂?”   这是一句说笑的话。   朱见济是个勤政的皇帝,每天都很忙。   而且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他还有意识的去维系自己在皇宫里的小家庭,确保在享受美色之余,能够有一个真正的“家和妻子”来接纳自己。   这样,也有利于下一代出生后,长成一个性格健全的人。   而爱护家庭,这也是从太祖皇帝那儿传下来的好习惯。   所以他没可不像别的皇帝一样,看到个美女就随时随地的发情,跟海狗丸不要钱似的。   但即便如此,想通过攀附皇帝获得利益的人还是不少。   固怀对此也是清楚的。   可佐安不是这样的人。   天天跟着人玩,固怀知道佐安对加入后宫没兴趣,反而对当王妃很有意向。   “哪里的事不过也的确聊了聊我的婚姻未来。”   佐安告诉固怀,“陛下刚才说了,我是罗马公主,身份高贵,要延续两国之好,打算让我嫁给你的一个堂兄弟。”   “他让我自己去选,看上谁再和他打招呼就好。”   固怀羡慕了,“哥哥对谁都这么好,竟然让大明的王爷随你选,跟点兵似的我都没这待遇呢!”   “是好。”佐安抬手摸上了固怀柔嫩的脸。   优越的生活让大明公主的脸蛋光滑至极,冷月之下也透出一股青春的活力,“可如果我是个男人,那就更好了。”   “我要是王子,我肯定娶了你!”   或者说没有太多顾忌,真能跟固怀在一起也挺好。   反正罗马皇帝里还真有同性恋的传统,男皇后都弄出来过。   大明的社会风俗在国民一同发展起来后,其实也挺开放的   如果不开放,从宣德年间开始,大明皇帝怎么会闲的没事去打击黄色产业?   还不是因为全民体操上了!   佐安比起一般的少女心思更深,背负的责任也更多,无忧无虑的固怀对她来说,很具有吸引力。   “那就好了!”   固怀也笑嘻嘻的回道,觉得比起苦恼自己未来的驸马是何模样,能和自己做闺中密友的佐安更合适过日子。   她才懒得选男人呢!   宴会过后,既然和大明皇帝商议好了商贸事宜,那泰西使者们就该回去了。   身为国使,他们总不可能一直待在东方,让自家国王独守空房,遥望不归人。   重点是,现在进入了冬季,风向很好,适合他们南下返回欧罗巴。   巩珍仍旧作为大明使者,怎么把人带回来的,又得怎么把人带回去。   使者们依依不舍的跟住了大半年的使馆道别,顺手又捎走了能够随身的物件,充当纪念品。   除此之外,他们的包裹里还有厚厚的手札,记录了自己在东方的所见所闻,预备回去和人吹嘘。   真希望下一次,能够再来大明。   这里当真是个梦幻之国,就像这个国家的国旗和称号一样,化作不落的日月,照耀着世界。   而为了展示天朝上国的慷慨,朱见济一边说着只用珍品回赐,不足以慰问泰西使者远渡重洋的辛劳,一边送了他们由四夷馆紧急翻译成拉丁语的东方古文献。   四书五经摘取了一些容易理解的内容,以传中华圣人的教化,不过其中占比最重的一本书,叫做韩非子。   古时法家名著,专门教导君主如何强化王权,驾驭臣子的。   用直白的话语把来自东方的古老智慧传给泰西蛮夷,朱见济并没有犹豫。   他可巴不得西方的国王们加强王权了。   如果是在东方,以政治传统来强化王权,短时间内还真有可能制造出一个强国出来。   可西方体制有问题啊!   地方上林立的贵族、宣称代神传教的教会,还有永远的“自由民主”这权力哪里是说加强就加强的?   没有足够的条件就急吼吼的去学着人强化权力,春秋战国时那些企图变法却失败的国君已经证明了结果。   事情,是不能瞎干的。   一旦真有人尝试着走这条路,光是国内的艰难险阻就足够他折腾的了,王权和教权的矛盾会被激化起来。   让有了新航道的西方更加失去了去大西洋另一头探索的动力。   成功了,也能证明东方智慧的厉害,更利于大明在世界范围内树立起“文明标杆”,掌握话语权。   “不过还是要防备一点的。”   在巩珍临行之前,朱见济再次拉着他谈话。   “炎洲距离泰西太近,而东西往来必经炎洲角,大明不能让商路要道落到别人手里。”   “你这次去,要在炎洲给大明占个位置,以供商品转运,得让大明来当这个客栈老板!”   朱见济在地图上把后世南非的位置画了个圈,“这个炎洲角,除了地理位置优越,气候与地中海也一致,更有金矿,花点功夫占了,于大明还是有利的。”   可惜,就是远了点。   国内的人口也不够多,如何进行大规模的移民,也是个问题。   所以朱见济打算等金洲那边发展的更进一步后,就在那儿营建造船厂,就地砍伐那儿的大树,制造船只,乘着印度洋的海流去往非洲。   现在,巩珍要确保的,就是大明对这个大陆角的所有权。   东西方贸易的中转站,想想就知道能赚多少油水出来。   泰西人手里没有世界地图,都是跟着巩珍的船队来的,指南针的变化以及船只航向,对住在船舱里的使者们来说,并不了解其中意味。   不过等多往来几次,他们就会知道这地方的好处了。   西方蛮夷的本性是看中就去抢的。   所以大明要先下手为强,并且要在那儿立稳跟脚,确保能够护住这块计划中的飞地。   “这次去,朕让你带了不少人。”   “队伍大了,航行速度也慢,爱卿要多辛苦一些。”   “那些多出来的家伙就可以扔到炎洲角,让他们去开荒立业的。”   多带的几千人,很多都是在官绅一体纳粮事件中的反对者。   他们的抗议力度不足以把自己全家送去刑场,但朱见济才不会就此放过。   流放万里,去海外发光发热。   反正这群人看重土地,为了自家的地都能对抗朝廷了,而南非此时正是不毛之地,适合开荒。   简直是天作之合!   直接扔过去,以中国人骨子里的种地天赋,以及比起其他蛮夷在困难面前更容易团结的特性和组织能力,朱见济相信他们会为大明开辟出一块新疆土来。   那会是大明最初的非洲基地。   而其中也有一些原来的官绅,属于知识分子,顺便还解决了下殖民地建立起来后的教育建设问题。   想想就很美妙。   “爱卿还要牢记一点”   说到最后,朱见济强调道,“航路,可以和泰西人分享,让他们顺着大明开辟的路线过来。”   “他们只需要沿着大明的车辙走就好了!”   “大洋对面的那片孤悬大陆,得让大明先去!”   新航路是欧洲人的外挂,在短短百年内给他们提供了丰富的原材料和市场,以及劳动力,使得西方文明能够弯道超车,把持住世界的脉搏数百年。   对此心知肚明的朱见济,哪里会让他们还把这外挂开出来?   好东西,当然得让大明先享用! 第294章 :沂国的新年(上)   非洲诚然有大面积的热带雨林和各种疾病,但朱见济对大范围的统治黑叔叔是不感兴趣的。   以大明眼下的国力,能够吃下周边的海岛,把东太平洋和印度洋变成自家花园已经很撑肚子了,没必要再眼馋一个蛮荒的黑非洲。   所以他只要后世南非的那地方,把控住东西方交通的新要道,收点过路费,偶尔去那边开开矿就好。   而在这几年内,朱见济的主要目标要转移到东边的大海上去,争取组织人手登上新大陆,把那些高产农作物带回来。   人口想要迅速增长,需要依赖稳定的社会环境,也需要依赖足够的口粮。   “爱卿此去,还可以跟泰西诸国说一下佐安公主的事情。”   “他们这些年来不是在搞什么东征吗?朕不介意帮他们一把,等日后重建罗马,对西方来说,也算好事吧?”   虽然那边打仗的根本原因,还在于抢夺资源,可到底打着宗教的牌子。   打压回回教,扩大基督世界,恢复罗马帝国,如此光伟正的理由,怎么着也能诱惑几个家伙过来,帮大明分担一下军事压力。   大家一起快乐分赃嘛。   巩珍小心的把皇帝的嘱咐放到心里,然后再次从天津港出发,南下过金洲海峡,去往欧洲。   这个时间,已经到了一年的最后一月。   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可巩珍还是要离开本国,进行一次长达半年的航行。   好在巩珍家里还有兄弟陪伴老母,他的儿子也已经长大了,足够奉养娘亲,让他的航海事业减少了不少牵挂。   这次去西方,一回生二回熟,应该不会再花费如上次那般的时间。   希望一年能来回个两三次,把这条航线稳定住。   不然航程太久,也不利于大明的海贸发展。   而在吕宋岛上,已经挂牌营业了三年的沂国也张灯结彩起来。   沂王朱见濡要在这里带着全家老小,度过正式就藩的第一个新年。   沂国对外宣称是建国三年了,可他们的国王却是今年三四月份才过来的,双方都不怎么熟悉。   朱见濡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宣扬一下他作为国主的权势,拉进一下君民关系   吕宋岛上的移民,大多是从本土招募过来的破产农民和无业流氓。   前者还好,只要手里有块地给他种田,很快就能恢复中华民族朴实的样貌,和蔼、勤奋,成为国家顺民。   而且吕宋岛上的气候,根据太学里的教材说法,是属于“热带雨林”的那种,水热充足,土地肥沃。   以前这里的土著不种地,光是吃天生地长出的各种果实都能够饱腹,也就没怎么开发过这座面积不小的岛屿。   如此作派搁在大明老百姓眼里,简直就是暴遣天物!   自打在本土失去土地的农民来到这儿后,就沉迷在垦荒中不可自拔。   唯一的问题,就是吕宋岛多山地,不好大面积的耕种。   不过朱见濡对此接受良好。   山地多在眼下根本不是阻碍,毕竟移民就两三万,完全够用。   他苦恼的是移民成分的后者,那些被招募来的无业流氓。   这群家伙多为手脚健全的成年人,可惜生性懒惰,喜欢混日子,由此在国势上升期间的大明本土都过不安生。   当初上船来吕宋,也是馋朝廷给的移民待遇,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是拿了钱就跑,企图白嫖朝廷的。   如果不是因为朝廷抓捕的及时,他们还不会过来。   等到了吕宋,他们在最初还会为了生存而干点活。   现在沂国慢慢稳定了,开垦出来的土地也成了熟田,能够收获不少粮食,还建立起来了几个人口聚集的小城,便不由得暴露本性,又搞起事来。   吕宋从年末到年初这段时间,正是凉爽少雨之时,便于出行。   所以朱见濡光是在这个月,就收到了不少关于流氓们“走街串巷”,偷盗抢劫的消息。   虽然顶多抢点小东西,根本不敢动手伤人,可带来的影响,也是很恶劣的。   “凡事开头最重要,要是在立国之初不把民风改好,以后人心散乱,就不好弄了。”   待在自己的王宫里面,朱见濡召见了他从本土招募来的一些谋士臣子,预备学习堂弟,给沂国来个“新年新气象”。   王宫修建的并不豪华,因为是赶时间建造的,还有点逼仄小气,完全比不上本土那些王爷的府邸高大阔气。   不过在内的君臣都相信,这只是一时的。   等沂国发展起来,自然会有大房子给自己住。   为了不损诸夏之国的风度,合理利用空间,朱见濡还响应手下人的提议,采用古时的跪坐礼节。   反正他们的情况,和西周的诸侯也差不了太多。   在朱见济提出的“尊孔复古”号召下,加之沂国是大明第一个海外实封藩国,自有不少在沂国落脚的文人雅士,想在这儿恢复一下上古之貌。   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趁机在蒲团上朝朱见濡拱手道,“有赖于皇帝恩德,我国得以三年之功,而定基业于此。”   “然正如大王所虑,人心难测,定要慎重对待!”   “流氓带来的扰乱要做整治,可百姓中的思乡之情,却无法以强势治之。”   治安问题,的确是小事。   沂国虽然小,但也能组织起几百号打手,把流氓抓起来,恢复秩序就成。   正因为如此,朱见濡也想着自己要找个机会立威,才一直放任流氓们到现在,准备过年杀猪见血。   “此话怎讲?”朱见濡对着那道士一头雾水。   在他看来,民间骚动,多为游手好闲之人挑拨的。   把人解决了,问题就没有了。   怎么突然说起了“思乡”?   道士露出惭愧之情,解释道,“贫道原为本土一处观宇小道,只是数年前观主不尊王法,执意抗税,故而被流于吕宋。”   “贫道来此地后,多有反思,为恕己罪,清心中贪念,常于百姓中行走”   后面,他就莫名在移民中有了点声望,被朱见濡招募过来,成了沂国殿堂上的顾问。   移民之初,忙活于生计杂事,老百姓没空想太多。   但偶尔看到个道士和尚,也喜欢蹭过来说两句,拜拜那用泥巴随手塑出来的偶像神仙。   毕竟是离乡之人,抛弃了祖宗来到异地,心里总有点过不去。   这种情绪,在生活忙碌之时,还可以压制。   可随着日子安稳,衣食暖饱了,就会浮出水面,搅乱一池春水。   这道士发觉,从今年起,喜欢来他的简陋道观里拜神的越来越多,也有些人喜欢抓着自己,倾诉一下漂泊的烦恼。   他们虽然有了土地,但心神还没有在沂国扎根。   “此等民心,堵不如疏。”   道士伏地叩拜,“贫道请大王于国内修些观宇,不论佛道,以供百姓舒解。”   “而且此地土著众多,既荒且蛮,一时难以将之教化,不如借神灵之名,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朱见濡想想,觉得可以,便点头准了。   儒释道三家本就交融极深,朱见濡自己也是深有体会。   他闲的没事,还拿着佛经炼过仙丹呢,两年前也画过一张一团和气图,当做给儿子的小礼物。   不管是在国内推广哪一家,只要有利于自己统治,还在华夏文明之内,都不成问题。 第295章 :沂国的新年(下)   随后,又有人提出了另一件事情。   完善治安、兴建观宇给国人当做情绪发泄的通道,安抚他们,这是沂国在给老百姓做事。   而现在,到了老百姓给沂国做贡献的时候。   “如今国势稳定,应当向百姓收税,以全国家事务了。”   朱见济给移民开出的条件,是免除他们三年间的一切税收,还会由朝廷出钱组织人力,修建一些基础设施,为他们提供住所和垦荒物品,以及收获之前,保障人的口粮供给。   这是短短几年内,大明能从本土找来这么多移民的主要原因。   这条件比起鼓励人口去闯关东和走西口的,还要优越。   为何?   因为事先说好了,这些钱财的一半,会转嫁给沂国,等朱见濡这边上手以后,他是需要用矿物和粮食来偿还这巨大支出的。   除了这基本的投入,还有利息和藩国对大明本土的额外供奉。   这些对刚刚成立不久的沂国来说,是绝对的大包袱。   出生即负债。   虽说沂王和皇帝是感情良好的手足,但在账本面前,亲兄弟都能撕的死去活来,何况隔了一代的?   而且实封藩国,这是汉朝以后极为少见的。   以华夏数千年的立国经验,只要熬过最开始的一段艰苦日子,后面差不多就是一个完整国家了,更何况吕宋岛还是个大岛,作物一年三熟,比起朝鲜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这样的大手笔,如果沂国不能及时表示感恩的话,只怕会惹来麻烦。   起码要凑一笔钱,先给皇帝交上去,表明态度吧?   朱见濡也有此意。   如果说人口是国家的根骨,那税收就是一个政权的血肉!   没有财政收入,没有问题也能变成问题。   古来兴亡,基本都是倒在了一个“钱”字上。   沂国要走上正轨,建立起健康的税收制度是应该的。   “只是眼下,国人大多只会耕织,工商之业并不繁盛,故而臣请大王先收田桑之赋,再徐徐图之。”   “可以。”朱见濡又一次同意了,“沂国还是该好生呵护。”   “不过只是田桑赋税,还是少了点。”   “我国土地粮产丰富,可以将之卖去本土,以换取一些财物。”   朱见濡欠了堂弟一屁股债,绝对不是一时半会能还清的。   他打算主要靠开矿还债,再靠卖粮食换收入。   一大家子在这儿,吃喝都是要钱的,不可能只顾着还钱,什么都不管了。   “还要操练卫队。”又有一人举手说道,“我国虽有上国皇帝庇佑,可吕宋岛上还有不少蛮夷抗拒,若是没有自己的卫队,恐怕难以防备。”   沂国可以不建军队,但用以自卫的武装力量还是要的。   岛上的土著蛮横,只会害怕拳头大的。   沂国相对而言,更为富有稳定,如果没有武力,肯定会引来他们觊觎。   “寡人此前已修书去北京,请陛下派了几个老军官过来,为我国练兵。”   在座的这些家伙,基本上是朱见濡利用空闲时间,在北京那一块招来的帮手,以及他来吕宋后“礼贤下士”请来的顾问。   他们或是落榜后对中进士失望的举子,或是觉得投资沂国比在本土刷题考试更有前程的士人,还有因罪而被贬于此处的改造分子。   文化水平对治理沂国来说绝对够了,但在练兵方面,的确不行。   所以朱见濡老早就跟皇帝打了招呼,让他再帮点忙。   他现在是债多不压身了。   最后,就是理定从明年开始,正式对沂国进行统治后,沂国的官吏结构。   他今年才到这边,对沂国上下都是生疏的。   从本土带来的人平时说的天花乱坠,也得实际操作一番,方见真本事。   所以即使就藩,朱见濡也没急吼吼的直接任命国相、长史这些官职。   现在到了年底,各人都露了一手,足够让朱见濡替他们安排好座位了。   就此,沂国的军、政、财的三大方面,都有了基本定调,只等过年那段日子来推行了。   “阿苟今天还闹你吗?”   等处理完了事情,朱见濡退回王宫内院,跟万贞儿享受起了二人时光。   他俩的小儿子朱祐樘才出生不久,正是哭闹不定的时候。   而万贞儿高龄产妇,生孩子的时候损了身体,眼下才恢复过来,应付小孩子的时间很少。   偏偏朱佑樘生来体弱,让万贞儿怜爱不已,再怎么着也得把小儿子放身边看着。   朱见濡没办法,只能应了她的要求,同时遵照“贱名好养活”的老传统,给朱佑樘取了个“苟”字小名,希望他能好好长大。   “今天他倒是安稳,没有闹奶。”   即使上了年纪,万贞儿也难掩美艳姿态,只是新生一个孩子,让她看上去憔悴了一些,“大王怎么样?国政还好吗?”   朱见濡上前抱住她,“自然是好的。”   “我在北京城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从先帝和天子手里学了点东西,管好沂国不成问题。”   这么大点的国家要是还疏通不好脉络,朱见濡感觉自己都能一头撞死在他亲爹的坟头前了。   “你放心,等佑极继位的时候,沂国会比现在好很多,他不会有什么烦恼事的。”   他都是一国之主了,总不能还保不了妻和子的前程。   甚至朱佑憆都能有足够的遗产继承,反正吕宋岛面积很大,只要好生经营,三代之内,子孙是无忧无虑的。   “那荣王何时就藩呢?”   万贞儿跟小老公温存了一会,又问道。   朱见清按年纪,也该就藩了。   此前乾圣天子不是给他选了吕宋更南边的棉兰老岛作为封国吗?   “这个不知道,京城那边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处理今年不是才收复西域吗?估计是陛下忙了这头,把他给忘到脑后了吧。”   “咱们也不要惦记别人的事,顾好自己才是正道。”   “阿苟总是爱哭闹奶,大夫说是没喝饱”   万贞儿哼了一声,“他为什么喝不饱,你这个亲爹会不知道?”   “我替他尝尝味,也算尽父爱了嘛!”   朱见濡一脸正直,打算把脸贴过去,再透支一下儿子的口粮。   结果朱佑樘立马感应到了危机,哭得惊天动地,逼的父母放弃温存,看他折腾去了。   等到正月,沂国王宫颁布了新政令,说从今年起,要对国人进行收税。   同时,沂国的城管大队也出动了,到处抓捕游手好闲的流氓匪徒,把他们关入大牢进行改造,仍旧死皮赖脸,决意白嫖者,则是会被送去矿场那边做工   就在沂国名义上的国境之内,有一个优质铜矿存在。   朱见济也明确提出要求,在沂国有一定能力后,替大明本土开采这些矿物。   朱见濡在自己的封国上度过了第一个新年,就此展开了属于他的统治。   而在北京城,才给自己过完生日,还没享受完老婆这几天任其施为,予取予求温柔的朱见济,正在被迫面对荣王新一轮的撒泼打滚。 第296章 :荣王只能说爱过   “陛下放我一条生路吧!”   “给我定个封地,棉兰老岛挺好的!”   “我马上就去那边就藩!”   朱见济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荣王朱见清在下面站着,勉强装出一副笑脸。   “去年还在哭死苦活的不肯就藩,现在突然急着来求朕了荣王莫非是中了邪?”朱见济挑眉说道。   正在给他暖脚的橘猫也跟着喵呜喵呜,完全不给朱见清面子。   朱见清支支吾吾,“这臣只是想着陛下不易,自己也到了岁数,应当为陛下减少些麻烦,自立自强了。”   “而且臣也十八岁了,该效仿沂王一样,成家立业了!”   朱见济把脚在猫肚子上蹭了蹭,换了个姿势。   大橘顺势抱着他的脚开始舔。   “以前不着急,现在也不必急着,再潇洒两年也是可以的。”朱见济揣手回道,“前些日子,不是跟佐安公主走的挺近吗?”   “朕怎么听固怀说了,你这段时间又给人脸色起来,躲着她走了?”   “这是传出去,人家要把我大明皇族当成什么样儿的人了?”   “臣是为了公主名声考虑!”朱见清瞪大了眼睛,“我跟她都不是小孩了,哪里能相处过久?总得避嫌的!”   朱见济差点给他一个白眼。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可去年也没见着他学会这道理。   谁不知道荣王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   要不是有钱氏和皇帝压着,早就能飞上天了,还管别人家姑娘的清誉?   无非是从某些地方听到了风言风语,说皇帝需要宗室跟佐安搞联姻,让大明有理由去为罗马复国罢了。   这个消息,也是朱见济不在乎,任由某些管不住嘴的人传出去的。   反正以后的确要出兵去大陆的另一头,现在有个打底的消息,也算做个心理准备。   从去年开始,朱见济就指示手下的舆论组织去宣扬中华和罗马的情谊了,以及蒙古人远征亚欧大陆的事   虽然后者可能会让人惊叹于蒙古的能打,但朱见济特意做出过批示,强调之所以宣传蒙古帝国的事迹,不是为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而是要立足于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伟大事业,前宋危亡之时仍旧可以炮死蒙古大汗,更为蛮夷马踏之处,抵抗最久,也是率先实现兴复之国这三点,升华出“蒙古做得,我大明也做得”的思想感情,减少以后跨大陆作战的抵触。   蒙古帝国能打,不管是老天爷给他们面子,征服四周的时候恰巧碰上那些老大帝国的中衰期,还是人家真本事如此,总归是缔造过一个军事神话的。   哪怕在此途中充满了血腥暴力,摧毁了先进文明,可这一点,是得承认。   如果不是馋蒙古人打下来的庞大土地,太祖高皇帝又何至于在一些官方文件上,昧着良心承认蒙元的“正统”?   不就是想着老子继承了你家的法统,以后能名正言顺的去继承你家那遍布大陆的地盘吗?   老朱同志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呢!   人家活着的时候,把国内的事情盘算好了,还盯着外面的肉,希望后人能把这肉给咬下来。   朱见济做大事,总喜欢打着太祖太宗的旗号,哪里能在这方面违背“祖宗之志”?   “荣王会说这种漂亮话,看来的确长大成熟了些。”   皇帝嫌弃大橘舌头上的倒刺,舔的自己不舒服,又把脚挪到了肥猫的肚皮上,靠在椅子上说道,   “可既然你长大了,朕也直说”   “大明的皇族,既然享受了各种优待,遇到问题,也得站出来,给国家解决。”   “牺牲一下,这很正常!”   朱见清听了,脸都快垮了。   “可西边在打仗啊!天天打,它就没停过!”   泰西使团在大明窝了这么久,他们收获到的各种消息,除却民间周知的,基本都要经过锦衣卫的挑选,防止泄露国家机密   这也是他们离开之前,没能得知太学里那张著名的世界地图的原因。   可大明对他们,却是能了解多少就了解多少。   加上的确对那些色目的蛮夷好奇,即便朱见清再怎么混日子,也是能听到一两句关于西方事态的话语。   圣战打了好几次,宗教间的火并比起正常战争还惨烈,一神教还具有极大的排外性,扔个外来者夹在中间,屎都给他弄出来。   一旦娶了佐安,那自己就必须去这样的鬼地方度过余生了!   跟战火纷飞的大陆西部比起来,棉兰老岛的炎热和原始森林都成了显得青翠可人起来。   毕竟棉兰老岛距离本土近,有问题开船回来通报一二,总是能得到点支援的。   他亲哥朱见濡这一年下来,混的也还行,便减轻了朱见清对去海岛上就藩的排斥。   “而且佐安还是个有心机的,陛下放心让我羊入虎口吗?”   朱见清对自己的水平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家里到底有个管事的嫡母,朱见济这个堂兄偶尔也会踹他两脚,没让他真混成他爹那样又菜又爱玩,完全分不清好歹的模样。   所以当把佐安来历打听清楚,知道这是个敢在教廷管控下,跟着巩珍一块绕过大陆来大明的狠女人时,朱见清退缩了。   他之前没了解,真把佐安对外表现出的傲慢公主样儿当成了此人真面目。   还觉得这女的虽说是个亡国公主,但死活维护骄傲的模样挺带劲儿,又有着和华夏全然不同风格的美貌,可以泡一泡,用**来实现两国友好。   不过要不要娶她,朱见清觉得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反正先玩玩嘛!   佐安觉得在京城这几个长大成人的大明亲王里,荣王一脸痴呆样,看人只会看脸,是个好掌控的,以后复国成功,指不定自己可以架空他,打着大明的招牌,做着罗马的事情,所以也额外亲近朱见清。   男女都不怀好意,迅速的走到了一块。   也难怪那天宴会,佐安会信誓旦旦的答应朱见济的各种要求。   只是现在,要是让朱见清对佐安的态度再做出个表示的话,他只能说“对不起,爱过”。   他什么水平啊?   敢去招惹女汉子?   再漂亮的老婆,那也得有命来享受啊!   前宋高宗就是在宠幸美女是听说了敌人来袭的消息,一下子就萎了、坏了,以后余生都只能跟老婆执手相看泪眼   朱见清不想步他后尘!   他妈万氏听说这消息,也着急不已,生怕皇帝真把儿子送上不归路。   最后母子一合计,干脆早点请皇帝为其定好封国,到了时间就跑路,免得真落到坑里去。   “臣荒唐爱玩,一去神洲之西,先怕刀兵临身,又怕以自己的能力,无法为大明守住如此飞地,让陛下心血空耗。”   “不如去往南洋外海,同沂王一起,为大明藩屏,世代朝贡,永尊上国。”   过于怕麻烦,朱见清跪在地上,哀求堂哥放自己一条生路。 第297章 :花落谁家?   朱见济闻言,倒是若有所思。   不是说他良心发现,突然放弃包办婚姻了。   而是朱见清最后一段话说得的确有道理。   以他堂弟的水平,只怕真玩不过佐安。   提出让佐安早点跟老朱家的子弟结婚生子,是为了安心。   可去了西边,佐安还能让老公英年早逝,人为制造孤儿寡母呢。   反正只要手里有个朱家皇族,总有名义法统在。   这样子,朱见济远在东方,插手不及,搞来搞去,指不定真给人做了嫁衣。   所以说若是选择亲王联姻,还得是个有点能力的。   荣王   “你是真的菜!”朱见济对堂弟的自我认知表示了赞许。   “不过朕已经给人做出了承诺,不能出尔反尔。若是你当真不肯,就去说服佐安公主,让她别盯着你,换个人上手。”   “若是无人应征,那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大不了先把荣王扔去军队里磨练几年,再让锦衣卫和东厂教他一些逃命和防人下毒的手段。   朱见清没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苦着脸回去了。   而佐安那里,自然也因为他的事儿苦恼着。   她此前心里知道,大明亲王身份贵重,又有娶妻纳妾的权力,不会轻易的迎娶一个异族女人,所以要想有所收获,必须选好目标,再重点突破。   好色又不怎么聪明的朱见清是个很好的目标。   加上朱见清自己也图谋不轨,所以几个月下来,佐安基本就在刷他的好感度,有时候气氛到了,朱见清也会嘴瓢的说两句想娶她为王妃之类的话。   佐安觉得有皇帝默认,朱见清也躺在自己的网里,沉迷美色没有深思,安详的犹如咸鱼,她嫁给荣王的事,可以算是板上钉钉了。   而且朱见济已经说了,希望等她生下老朱家的血脉,有了个低保,再出兵去西方。   所以扣掉怀孕生子的时间,佐安觉得自己需要在今年就把朱见清拿下。   虽然大明皇帝给出的期限是乾圣十年以后,还差三年,可孩子长大也需要时间。   太小了,是经不起折腾的。   原本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却没想到朱见清这条咸鱼突然反应了过来,甩几下尾巴,就要从佐安的网里跳出去。   荣王殿下看得非常清楚美色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要去那部落冲突不断的地方,还不如走他亲哥的老路呢!   佐安为此又气又恼。   她的好闺蜜固怀也跟着一块生气。   “荣王真是太不像话了!他竟然欺骗你感情!”   在她看来,佐安是个跟自己有些类似性格的好姑娘,只是因为身上背负着复国重任,让其看上去有些成熟多思而已。   这样的少女,怎么会故意钓鱼呢?   肯定是荣王过于纨绔,谁都敢招惹还不愿负责任!   “我要让哥哥派人去把他打一顿!”   固怀对佐安说道,“我哥哥不让的话,我就自己派人去!”   只是给朱见清一个教训,不会真打出事,固怀相信她哥是不会惩罚自己的。   佐安拦住了她,“算了,我们不要因为这种人而生气。”   不就是一条跳出去的鱼吗?   大明皇族这么多,总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在罗马的时候,教皇让她嫁给一个从未见过,还死过老婆的罗斯蛮子,佐安都认了,哪里会再挑剔?   朱见济让她在京城里的亲王中做出选择,一来是为了双方有个感情基础,别整的同床异梦,最后还因为政斗而夫妻相残起来。   二来,眼下在京的亲王基本都是朱见济看着长大的。   乾圣天子继承了他爹优良的道德品质,对自己的亲戚都很不错。   景泰帝把土木帝放南宫里好好养着,乾圣皇帝总不能还跟自家堂兄弟过不去。   罪过的又不是小孩子。   当年的废太子,如今的沂王都对皇帝亲近信任,可见朱见济这事儿办的让守旧的士大夫们都挑不出错来。   以这样的感情基础,让朱见济出兵帮他们建国,更有动力。   如果换成别的王爷,虽说政治因素还是会让朱见济执行计划,但没了情感上的牵绊,以后遇到问题,难免会有不一样的决断。   大明皇帝的感情,那可比黄金还珍贵!   “他不愿意娶我,我还不想嫁他呢!”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京城里不是还有一个选择嘛!   秀王朱见澍也就比自己小了几岁,这差距不算什么,还能加大她诱拐的成功率。   至于顺义王朱见泽,佐安则是没有多做考虑。   “顺义王”代表着什么,固怀是给她解释过的。   这根本不是华夏皇族传统的封号,是皇帝考虑到要安抚蒙古人的势力,才借口朱见泽身上一半的蒙古血统,给他安排的位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来蒙古人表现不错,不需要想额外的办法安抚拉拢,朱见泽的封地早就定上了草原的一角,让他以大明亲王的身份,成为蒙古的新大汗。   以后大明再开疆拓土,总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面对朱见济的安排,佐安很聪明的没去掺和。   所以朱见泽她都没近距离见过,只把心思放在了另外两个王爷身上。   “走吧,咱们去逛逛街,不要待在院子里生闷气。”   不至于为了男人气坏自己。   时至乾圣七年,大明的贵女们也渐渐敢于抛头落面了。   皇帝下旨废除了缠足陋习,还以身作则的拒绝选缠过脚的后妃,不许家中有这情况的士人为官,很严重的打击了刻板的理学规矩对女性的压迫。   毕竟这种恶心的行为,本就是出于某些权贵扭曲的心理。   而从五代到两宋,一直没能恢复大一统豪迈之气的萎靡国势,也让这种行为流行起来,让原本还能靠着家势读书自由的大家小姐们,纷纷闭门不出,羞于和郎君见面。   如今大明拨乱反正,倒是给帝国再添了几分色彩。   一向引领风潮,最善于模仿皇帝行为的北京城,在这几年里还新开了不少装饰品店,专门做女人的生意,欢迎各家小姐上门,挑选心怡的商品。   固怀为了让佐安舒心,特意带着她来这样的店里买买买,还大方表示看上的自己全包了。   大明公主,怎么会没钱呢?   而等她们包场完毕,预备去下一家店扫荡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宫里出来,预备回家的朱见清。   固怀出行,一向是大方的亮出自己身份的,从来不会玩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戏码。   她这样的作派,无意中也带动了更多的闺中小姐出门,顺便给各种装饰品店打了广告。   所以朱见清随手撩开马车的帘子,立马就看到了门口有众多侍卫矗立的店面,以及旁边的公主车架。   他脸色一变,缩回车里,让车夫赶紧开溜。   这个一直拖着嫁不出去的公主,可是荣王殿下不敢惹的人物!   一旦碰到了固怀,皇帝肯定会出手,还有她那个同胞的姐姐,以及英国公姐夫   这种华丽阵营,难怪迟迟的没人敢娶她。   谁让娶了这位公主,注定要当个妻管严了?   可惜他晚了一步。   同在京城大街上,马车转向是没有人脚跑得快的。   固怀一声轻呵,保护她的侍卫即刻上前,拦住了朱见清。   “莫要给陛下丢脸啊!”   朱见清不得已露了面,和堂妹打招呼,“有问题私下说就是,何必大张旗鼓?”   “那不是你一见我和佐安就想着跑吗!”   固怀带着好姐妹走过来,对着荣王撅嘴。   “好妹妹,是我糊涂!等会给你和佐安公主赔罪可好?”   “我才见完陛下,忙着回去读书呢你晓得宗室考核也快到了,我要是过不去,得被骂死的!”   朱见清眼睛滴溜溜的转,给自己找借口,不敢跟面前的这两个少女对视。   好在顺义王的车架此时正好过来   作为正统皇帝的儿子,朱见济给他们安排的王府都在一个地方,隔了一堵墙罢了。   所以朱见泽、朱见清和朱见澍三兄弟,总有机会在这条街上遇到。   以前还有沂王的,可惜他去年带着老婆孩子走人了。   “顺义王来了!”   “你们去抓他逗乐好不好?”   “我也不是谦虚,对面那位不是比我名声好多了吗?” 第298章 :王华   顺义王朱见泽的确比朱见清这个玩家名声好多了。   小同志跟他妈一块在小时候吃过苦,来到京城后也一直低调做人,除了偶尔出门散心和学习,基本不会过多的刷存在感,只安心等着皇帝给他定好封地,便去就藩。   京城里的子弟们也不是没想过带他一块玩,反正皇帝都不在乎他的堂兄弟“结交权贵”,自己又有何怕?   玩玩而已嘛!   但朱见泽性格上总有点阴郁,不喜欢加入他们的浪荡队伍,宁可窝在家里读书,所以二代圈里,他的形象就是“清高阴冷”,跟谁都混不来。   不过比起朱见清的荒唐,朱见泽总归是有更多人认可的。   由于固怀带人堵了荣王车架,旁边还有人围过来看皇家的热闹,使得宽大的京城大道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拥堵,让朱见泽好不容易出趟门,还回不了家了。   “真是”   朱见泽也探个头出去看了眼外面的纷乱,转过头不好意思的对着刚认识的好朋友说道,“今日遇到这种意外,只怕无法请王兄去府里饮茶了。”   王华哈哈一笑,“无妨无妨,今日不可,来日再叙嘛,顺义王能折节下交我这个太学生,已经很给王某脸面了。”   朱见泽听了,更觉不好意思。   他到了定封地的年纪,自然也要像大哥沂王一样,为未来谋划,试着去招揽一些人才,好带着去日后的封国搞建设   按照皇帝的意思,他们的封国基本会远离本土,刷新出人才的概率,更是远远不及。   而且为了有效推广华夏文明,教化当地蛮夷,防止像西方的诸多蒙古汗国似的被回回们反同化,封国的核心人才基本都得是本土出身才可以。   所以朱见泽在今年便常去太学,希望能从其中认识一些愿意跟随自己远离故土去异地开荒的人物。   毕竟太学生有好几千人,不可能人人毕业后都能任官,光是每半年一次的考核和期末的下乡运动,就能筛选出不少人了。   朱见泽也不会傻乎乎的去拉拢于考核中时常名列前茅的学子。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不止是不能拉拢去封国,还不能交往亲密。   不然,日后国家重臣和一个藩王有深厚交情,这把柄就大了。   而王华,则是今年才通过郡学考试,在全省的官学中脱颖而出,来太学报道的新生。   此人在自己的家乡也是个神童,据说启蒙的时候,能把他爹念的诗一字不错的背下来,震撼了不少大人。   等到十五岁中了秀才,预备着要更进一步,考个举人出来   乾圣朝的科举在原来的基础上多了很多新项目,除了要考国家政策、四书五经外,还有数学、格物、天文地理等等。   听说过两年,还要有额外的体检,让考生做基本的运动,免得招进来个体质极差的。   要知道,现在进士和太学生毕业任官,都要去地方了,如果体质太差,指不定人没到任,魂就飞了。   这对接受传统儒家教育长大的学子来说,就比较不友好了。   特别是一些已经上了年纪,想变通也无法有效吸收新知识的人,很反对皇帝的教育改革。   虽然他们仍旧可以通过明经、进士科获得上升渠道,可以前读书理解不及他们,却具有善于逻辑数算的,也能上榜,从而挤占了本就不多的中奖名额。   可在对外对内都颇为强势,镇压过多次地方运动的乾圣皇帝面前,士人的叫嚷反对并没有取得太大成效。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如果连简单的数学题都拿不到分,那直接弄死他们,朱见济都是不心疼的。   所以再怎么不愿意,这几年里,传统的士人也必须去学习四书五经以外的内容,强化自己的综合能力。   而在教授数算天文等方面,私人承办的书院和私塾没有足够的教师力量,只有官方开办的郡学能够满足目前做题家的要求。   王华小时候就被他的师长们教过古今儒家经典,长大后考举人一次未中,甚至在拿手的道德文章上,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失分严重,惊觉自身考运不佳,并且在明算、明法等科目上学的不行。   在跟家里人商量后,王华便想着入郡学,走升学路线出仕。   在从野生学子变成体制内的高中生后,王华也是一路高歌猛进。   科举考运不行,但学校考试常拿头名,是故去年底就得到了地方官府和郡学领导的推荐信,于年初到国子监报道,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太学生。   他初来太学,被其中的种种新鲜事物迷了眼,沉迷得无法自拔,倒没来得及去参加学生自发组织的社团活动,捞个出名的机会。   朱见泽也当他是普通太学生,眼见对方常来图书馆自修,以学为乐,行为举止间又颇为洒脱,便想着拉拢一下这人。   今天,正是双方熟悉后,朱见泽主动邀请王华去王府里饮茶论道来着。   一旦双方成了绑定关系,顺义王府也得是王华的常来之地。   “我去与固怀说,让她放车架过去。”   朱见泽下了马车,在几个随从的守护下,来到固怀面前。   他受母亲影响,常食奶肉,长的比朱见清高大多了。   来到三人面前,是完全的俯视。   “这是怎么?堵塞大街可是违法乱纪的事!”   现在再大的权贵都不能随意在街上放肆了,王爷也得乖乖顺着车道走,不然锦衣卫就要来找麻烦了。   “我,这”   “这都是固怀胡闹嘛!”   朱见清对这个比自己只小一岁的兄弟不怎么亲近,但好歹有血缘束缚,一见大高个儿来了,腰板都挺直了点。   “明明是你有错在先!”固怀双手一叉腰,杏眼一瞪,“佐安是你能随便欺负的吗?”   引发这动静的佐安在一旁站着,也不出声。   朱见泽闻言轻轻打量了这异族公主一眼,知道对方身份也不低,看朱见清和固怀的反应,八成是前者乱撒尿,污到了佐安身上。   “若是讲不清楚,还是先去附近的楼里包厢说话为好,要再堵塞街道,陛下得把我们全都召去问话了!”   “就是!我就说了你当街拦我的车马,丢人!”   荣王嚷嚷着,还是不敢直视对面。   他仍记着出宫前皇帝的话呢,想着顺义王正好来了,先试着把浑水引到他身上去,不成再试试别人的魅力如何。   于是朱见清拉着兄弟,不让等道路疏通后就打算离开的朱见泽走人。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难以扯清楚顺义王来的正好,不如给我跟两位公主当个和事佬,免得再闹出事来!”   “来来来,我出钱,我开房!”   “大家一起去包厢里坐坐!”   没等朱见泽回话,朱见清直接拉着人的手,就要把他往附近的楼里带。   身材高大,也抵不住朱见清的不要脸。   一个亲王,当街大呼小叫,还不顾体统的亲手拽人,朱见泽只能勉强应付一下。   “我还有好友在车上,我先跟他说一声”   “不用说了,让他一起过来,正好局外人,看得清楚!”   朱见清巴不得见证的人多,宁可丢点脸面让人笑话,也想早点跟佐安划清关系。 第299章 :酒馆里的故事   等到朱见清开房成功,把一堆人死皮赖脸拉进去的时候,王华也被迫在坐。   他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搞鬼,   为什么他会突然跟这么多公主王爷坐一块?   而且为了突出他的特殊性,王华还被迫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当个旁听。   真正的主角,就围了桌子一圈,叫了一桌子饭菜,然后沉默相对。   房间之外,被侍从们完全护住,以防走漏消息,或者有歹人不轨。   所以这对王华而言,想走都难。   这待遇,还不如回太学窝着看书呢!   固怀仍旧气鼓鼓的坐在一边,和佐安相互依偎。   “前段日子,是我孟浪了,在这里,我先自罚三杯!”   朱见清举了下杯子,开口就是充满套路的大白话。   朱见泽岿然不动。   他对朱见清和两位公主的事并不了解,不敢轻易插嘴,只希望能早点结束这种折磨,赶紧回家休息。   “你”   固怀被朱见清这不在乎的态度激的又要说话。   可佐安先行拦住了她。   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胡乱纠缠下去。   固怀是个好姑娘,以公主的高贵,直接在大街上替自己拦下王爷车架,就为了让她出气,佐安也不可能真坦然受之。   她是想维护固怀这种天真的,   所以她跟朱见清互相钓鱼,馋人身子的事,没必要让她知道。   她只是需要手里捧着一棵老朱家长出来的植物而已,至于是树还是草,没必要纠结。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去想办法接触秀王朱见澍了。   听说这位王爷因为小时候生病没得到过及时治疗,他爹还动不动欺负小孩子,导致身体虚弱,全靠皇帝时不时的恩赐良药,派太医过去探望,才能健康长大。   秀王长期在王府里养着,生母高氏也是个普通的女子,性格比起朱见清的荒唐放荡,倒是柔弱许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有些依赖别人。   据说这位秀王自己没什么决断能力,喜欢让他妈跟皇帝堂兄出主意,有点妈宝的意味。   不过没关系。   这样的性格对佐安而言,只会是优点。   “都不是什么大事,荣王殿下不需要这样。”   佐安同样举起酒杯,跟朱见清碰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我听说东方的习俗,是在食用酒菜之后,忘记过去的恩怨。”   “我和荣王算不上熟悉,但也曾相识过。为了不让大家都烦恼,今天饮酒之后,就当一切结束了吧。”   言下之意,佐安是要放弃自己,去掉别的鱼了。   “好好好!”朱见清眉开眼笑,生怕佐安把话收回去,“就这么定了!”   “公主大气!公主再喝一杯!”   朱见清给自己灌了几杯酒,眼瞅着佐安的白皮因为酒精泛起红色,更显得美貌,心里不由可惜起来。   幸好他对小命额外的珍重,没出现反复。   再一瞅,发现旁边一直游离在酒桌之外的朱见泽和王华,又把他俩拉上。   “今天波及到了你们,本王也对你们道声歉来,干一个!”   朱见泽越发的坐不住。   他本就是被强行拉过来的,说着当和事佬,结果搞事的一方退了一步,直接把矛盾解决了。   那他还在这儿干嘛?   “我先走了,若是要喝酒,来日再聚便可。”   朱见泽忙着收拢人才,没时间跟放荡子为伍。   而且除了固怀,佐安一个陌生女性在旁边待着,也让朱见泽坐立不安   儒家说法,男女大防啊!   身上虽然有一半的蒙古血统,可越是特殊,就越要坚定立场,要对得住另一半的老朱家血统。   朱见泽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异性独处。   在这一点上,朱见清与之完全相反。   更何况异族作风本就开放,朱见泽不了解实情,却也能看出佐安跟荣王的纠葛,没必要再把自己搭进去,成就一段纨绔圈中的“三角恋”流言。   人一旦八卦起来,可不会管真假与否。   王华也很尴尬。   他到现在都有点弄不清状况。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弄清。   跑路得了!   但固怀机灵的拦住了他俩。   将心比心,如果她像佐安一样遇到了渣男,又该如何?   肯定是立马甩掉,然后换一个更好的!   朱见清刚刚说得对,顺义王的确是个比他更好的人选!   由于佐安为了钓鱼,同时不破坏自己在固怀心里的良好形象,相处之时总会向她表露一些对大明皇族,以及在东方定居的向往。   所以当佐安跟朱见清走的近之时,固怀已经做好跟她变成一家人的准备了。   荣王突然充满了求生欲,也让固怀惊讶不已。   可大明适婚层的王爷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也许是赌气,仍旧心态不平衡。   也许是真心觉得佐安配朱见泽这个没什么坏名声亲王挺好的,固怀主动出声,请顺义王跟他的朋友留下。   皇帝可是很疼爱妹妹的,要说实际地位,两个王爷加起来都比不上固怀。   所以她一句定乾坤。   “反正这是荣王掏钱请的宴席,不吃可惜了!”   没想到堂堂公主会用这样的理由来留人,朱见泽跟王华都明显愣了一下。   王华表示,“我乃是外人,实在不宜在此处。”   要么放他走,要么让他继续缩角落长草,都挺好的,何必上桌面呢?   王华觉得,自己才来京城不久就能见识到大明顶级的贵人,以后出门实在需要看看黄历才行。   “这算什么?荣王天天跟外人在一块,也没见他得病呢!”   至于名声?   这人配得上和两位公主传绯闻吗?   王华和朱见泽被迫留座。   为了促进顺义王和闺蜜加深了解,固怀还换了个座位,自己坐到了朱见清一侧,让双方之间无有阻碍。   结果座位一换,八仙桌上五人各占一角,王华跟固怀成了对面。   想到这人是跟喜爱静修读书的顺义王来的,身上又是朱见济亲自设计的太学生“校服”,估计是有些墨水在胸的学子,道德也过得去,固怀便像河豚那样散了气,恢复娇憨姿态,还对王华露了个笑脸。   当然了,王华长的帅气也是一个原因。   固怀可是跟她亲哥一样,都比较欣赏好看的人。   王华也只能回以笑脸,再次反思起了出门没看黄历这事。   公主   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公主跟顺义王他们凑一块了?”   皇宫里,听到有德云社的人来打报告,朱见济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顺义王底子不错,除了气质没能摆脱小时候的阴影,其他的都算上乘,属于大明优秀皇族。   的确是个配佐安的好人选。   如果蒙古那边继续安分,倒是可以考虑把人送去大陆西边。   不过那个被朱见泽带出场的局外人又是怎么挤进去的?   “再探再报,别惊着公主就好!”朱见济懒得多想,反正不会是老朱家的人吃亏。   他只是让打报告的德云社探子,回去继续盯梢。   要说京城里的茶楼酒馆,到现在基本都会请一个德云社的说书先生坐台,以吸引生活富裕后,越来越喜欢听故事的市民百姓。   如此,便使得朱见济的耳目能够遍布多处。   而朱见清开房的那个,正好赶上不止说书先生是特务,就连店铺掌柜老板都被收编成了锦衣卫外围人员。   让几个侍卫站门口,的确防住了外来人探究房内动静,可也挡不住特务们围了整栋楼啊!   在他们堵大街的时候,就有人跑过来给朱见济通报了。   “最好就是在今年为京里的某位王爷办场婚事,把一切都定下来。”   “朕也能去喝杯喜酒!”   当年沂王迎娶万贞儿为王妃,那是挑战了很多人世界观的。   谁会娶一个比自己亲妈还大的女人?!   导致朱见济成人之美,下了圣旨给堂兄赐婚后,就被杭太后她们拦着,不让皇帝亲自过去主婚喝酒,使朱见济痛失看热闹的机会。   这一次,总不能还错过吧? 第300章 :大内政弘   兄弟姐妹谈恋爱的事,暂且放在一边。   反正朱见济自己是有几个老婆陪着的,他用不着急。   乾圣七年,他要关注的,是日本那边。   石见银山所在的石见国,已经被大明成功染指了   石见国的所有者乃是日本大名大内氏,如今在位的家主,乃是以文化水平高深而闻名日本本土的大内政弘。   大明方面,经过数年准备,位于平户的松浦丰久已经成功上了天朝上国的船,每天沉浸在和大明商人的互惠互利中不可自拔。   作为一个地方势力,还有家族的海上发展传统,松浦丰久在和大明做生意的巨大利润面前,对去本土争权夺利,并没有过多的兴趣。   更重要的是,他好色!   起先松浦丰久还在思考要不要把平户港口租给明人,最后是在他一个爱妾的枕边风下,才下定决心的。   后面明人投桃报李,给这位妾室送了不少奢侈品,让她更努力的吹风,直接把松浦丰久的骨头给吹软了。   这两年来,这位妾室还给松浦丰久生了个儿子,有了夺嫡的想法。   可惜随着家业渐大,松浦丰久也多了不少新女人,“喜新厌旧”这种事,自然就发生了。   妾室面对这种变故,很慌张。   如果没有了最基础的宠爱,也没有家室依靠,她怎么让儿子夺嫡?   好在明人又向她递来了橄榄枝。   丈夫睡别的女人不要紧,只要后者是跟自己站在一块的,那受宠爱一方就没有改变!   大明那边表示,自己可以跟她短暂的“结盟”,维护她的地位,但条件就是继续给松浦家吹枕头风。   妾室同意了。   然后她身边就多出来了两个从大明来的美貌“女仆”,继而被松浦丰久看上,纳为新的侧室。   虽然没能完全把人迷倒在床榻上,可后院里有三个女人联手一块给松浦丰久灌**汤,儿子也越长越聪明,比起温吞的长子更讨喜,便使得松浦家从里到外,都成了大明忠实的“伙伴”。   能做大明的狗,多幸福啊!   女人都有人给他送过来!   所以当明人去往石见国时,松浦丰久还特别热情的向大内当代家主大内政弘表示推荐。   大内政弘本就深爱文学,就算是日本那些混吃等死的京都公家,都被他以礼相待,对于天朝上国的文化,自然更为仰慕。   毕竟大明在主动强化和日本的往来后,由朱见济指导,格外注重形象宣传。   不管事实如何,反正要让大明在舆论层面上,成为世界文明的引导者。   这可是后世漂亮国的经验!   君不见骗了多少公知过去,自带狗粮的为漂亮国歌功颂德。   而除了大内政弘本人有和明人往来,学习先进文化的需求外,整个大内氏也是有加深和明朝关系的需要的。   因为就在两年前,大内政弘的父亲去世,趁着这个机会,幕府三管领之一的细川胜元与之抢夺勘合贸易的名额,引起了双方对立。   如今大明和日本的贸易频繁,但旧时定下的勘合制度并没有改变,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放开了不少限制,但数量仍有规定。   因为勘合贸易,是属于官方间的交易。   以小国朝贡天朝的习惯,是会有回赐的。   拿点土特产和小玩意儿就能获得大明额外丰厚的回赐,走的还是官方通道,简单有效又格外有体面,这种买起民间来,利润要庞大的多。   特别是随着大明不断朝着日本贩卖军火,加剧了日本国内紧张局势的同时,各地方的大名也企图从明朝那儿获得支持。   大内政弘就希望能够借助明朝水师的力量,驱逐北九州和濑户内海的众多海贼,以扩大大内氏在西国的力量。   跟细川胜元对立起来后,前者对大内氏发出了追讨令,可以说完全撕破了脸,也让大内政弘站到了山名宗全一边。   而山名宗全则是支持日野富子所生的小孩子当下一任将军的。   别忘了,日野富子能够生下这儿子,还得归功于大明来的“妇科圣手”的功劳!   在内外双重条件下,大内政弘对明朝来人,亦是热情。   他接待了据说从大明来的儒学大师,与之讨教一番后,尊为上宾,并且允许明朝商人在自己的地盘较为自由的往来。   于是继在松浦家传播“自由、文明”后,大明又把天朝的光辉,带给了大内氏。   等到乾圣七年,大内政弘已经习惯了自己身边那位来自大明的先生,不仅常常和他交流文学,唱和诗歌,偶尔还会与之分享关于国内混乱局势的苦恼。   “今年正月,畠山氏的内斗越来越严重了。”   府邸之内,穿着一身公家服侍的大内政弘对自己的家臣们感叹道。   正月爆发的御灵之战,名义上看起来,只是畠山氏为了争夺总领职位而掀起的内乱。   可对日本大名情况有点了解的,都知道这是两大势力打着畠山氏的旗号,进行的权力角逐。   畠山政长支持的是细川胜元,而畠山义就支持的,则是山名宗全。   利用这次动乱,山名宗全包围了将军御所和皇宫,要求幕府放逐畠山政长和细川胜元,被足利义政拒绝。   不过这将军也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继承人的选择上摇摆不定,迟迟无法下定决心,铲除另一方的势力让手下的大名们安心,也不会使得局势发展到这一地步。   面对山名宗全的刀兵,足利义政表示自己虽然不能放逐别人,但可以禁止其他大名插手畠山氏的内斗,随便他们折腾。   山名宗全和女婿细川胜元的斗争由此彻底展开。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等到现在,再耳目闭塞的人,也能听到他们磨刀霍霍的声音。   就在前几天,大内政弘收到了山名宗全的邀请,希望他能够加入这刺激战场,帮自己解决细川胜元。   大内政弘心里想要同意,却又担心自己走后,自家地盘出现动荡,而且无法及时返回。   关东军和关西军已经集结起了共二十多万的兵力,远超以往的大名战斗。   这是要掀开日本百年战国时代的大乱斗,即便是朱见济喜欢嘲笑日本是“村长械斗”,也无法完全蔑视。   毕竟,他还得在日本做生意呢!   军事上打得越激烈,大明的军火贸易就能做得更火热。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大内政弘把自己的意向和家臣说了,自然又是一阵大讨论。   有些支持家主响应山名宗全号召上洛参战,有些却是以“家主安危为重”反对。   大内氏也不是铁板一块。   大内政弘继位后,他的兄弟叔伯也还在馋着家主的位子。   如果走了,前方战斗未止,自家后院又着火,怎么办?   大内政弘面色淡定,但心里也因为家臣们的争论而纠结着。   好在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底,他没多少时间纠结了。   “古来正统之争,本就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为人臣、为人君者,若是不能以正统立身,那于天下、圣人面前,如何自处?”   在日本打得愈发血肉纷飞,大内政弘也蠢蠢欲动之时,他那位明儒大师说的一句话,终于成功让大内政弘下定了决心。   他要参与进去!   如此大战,本就不该少了大内氏的身影! 第301章 :石见银山入手   这位儒学大师长的极为和善,一看就知道是满腹经纶的那种。   他一句话,让大内政弘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自己却仍然是一副不甚了解的模样,只是在大内氏给他的客院中潜心读书,并且应大内政弘的邀请,将各种儒家典籍,翻译成日本文字——   在武士集团崛起后,隋唐之时,日本人以会说汉话为荣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回。   加以日本古来的,那种奇葩又浓烈的莫名“自尊心”,让国内流行起了自家的东西。   虽然从根源算起,日本仍然是由华夏文化演变来的次生文明,不少高雅之物,还是照搬中国的,但这并不妨碍日本自己面皮厚。   此时除了公家和崇尚“风雅”的地方大名会说几句汉话外,他们手底下的武士家臣们,说的基本都是日本土语,连字都不会写。   大内政弘其实是不满于这种现状的。   大内家已经传承多年,老早就成了日本有名的“文学家族”,比起京都的公家来,也不诚惶多让。   结果手下都是一帮大老粗,何其打脸?   所以大内政弘请求对方翻译一些中华典籍,来教导家臣们读书明理。   大师当然很乐意。   而等到大内政弘对外宣布自己即将率领兵马洛,支援山名宗全之后,“闭关苦读”的大师方才惊讶的找到他。   “阁下要搅入这乱局了?”   “不错!”大内政弘正想找他呢,“军情急迫,鄙人正好想请先生,联络一下大明方面,为我出售一些兵器铠甲,以防不测。”   “这是应有之意,老夫自然不可!”大师说罢,转而哀叹一声。   “只是这两年来,于石见等地活动的大明商人渐多,引起的问题也不小……阁下在这里坐镇,尚可以平复一二,若是离去了,只怕老夫也要走了……”   大内氏的地盘在日本大名之中并不算小,自然也有各种利益交织在其中。   对于守旧古板的家臣来说,他们也不是很欢迎越来越多的明朝商人。   大内政弘对面前这位儒学老朽的推崇,亦是让一些人不满良久。   但大内政弘对商贸往来赚取的钱财很满意,将这些意见压制了下去。   一旦他离开,没有了主事人,的确会有些冲突浮出水面,无法掩盖。   “那先生对此有什么要求呢?”大内政弘主动提出。   他的确尊重读书人。   大师摇头,“老夫在大明时,便是无儿无女独身一人,于日本能得阁下盛情,哪里他求?”   “老夫且为阁下去求取一些兵甲来,若是大明有话,那再转达给阁下,如何?”   大内政弘最欣赏大师这种谦虚淡然的态度,跟崇尚“风华高贵”的公卿对比起来,完全是一股清流。   而且要安抚好矛盾,避免自己打完仗回来后,老家的钱包都给跑了,是需要双方进行一次交流。   于是他同意了大师的话。   过了两天,大师回来,成功的带回来了一些兵甲,同时还有大明商人们的诉求。   他们表示,既然新旧势力有冲突,又不能爆发破坏市场经济,那就把人隔开,免得继续摩擦生热。   大内氏需要像松浦家一样,给一块地方出来,让商人停留集居。   “这个可以有。”面对这样的要求,大内政弘反而很淡定。   因为日本在很大程度,还在使用当年从唐朝学来的制度。   像“市”这种,更是普遍。   所谓市集市集,在中国以前,本就是商业活动集中之处,而不是指什么行政单位。   直到两宋商贸发达,方才打破空间限制,让市集能普遍开办起来,崛起了一大批商业城市。   可在日本,“市”就一直是“市”,未曾有过改变。   商人不会生活在大名的城中,会自己报团住在市里,成为日本一股特殊的势力。   等日本的战国时代持续,市里的商人们也会成为大名争相笼络的对象,甚至还有大名打仗缺钱,找他们借的事例出现。   所以大明商人请求划分一块地方让他们聚居,这在日本本就是一种常见情况。   唯一的问题,是指定哪里给他们住?   根据大明商人的要求,既然松浦家那边给了他们一个港口,也任由其在平户岛往来,那大内氏应该也差不多。   大内政弘当然不会愿意。   松浦丰久那是穷惯了,能挣钱自然什么都肯,可自己却是日本大户!   “不如在益田附近,让他们建一个市吧?”   经过各种讨论,最后有人提出,“益田位于石见国,而石见国沿海,利于大明和日本往来。况且此地本就多山地树木,不怕大明商人过多的居住。若是让他们把地方建好了,以后于大内家也是有利的!”   益田?   大内政弘挑眉,“我记得,这附近是否有一座银山?”   石见银山的开采历史还是有点的。   作为一个优质银矿待在那儿不动,不可能一直明珠蒙尘。   “是有,可它不是被开采完了吗?而且品质不高,有什么价值?”提出这一点的家臣无所谓道。   受限于日本落后的开采技术,以及对于银矿的了解不足,石见银山虽说有过开采历史,但没多久又没人去动了——   因为日本没那个能力去开发它,提炼出来的银子也多有杂质,难以花出去。   石见银山要想大方光彩,还得等到将近百年之后。   眼下,大名之间还真是普遍认为这矿废了,没必要花大力气去争夺。   要不然,大内氏也不会轻易的将领地扩张到石见国内。   “就算明人能开采银矿又如何?他们能够召集那么多人手吗?”   “大不了,等他们一开,我们就把地方收回来!”   大内政弘敲了敲手里的折扇,沉思良久。   最后在家臣的努力推荐下,点头同意。   对方说的的确有道理。   这里是大内氏的地方,要是有问题,凭一群商人,也不怕搞出什么大事。   而且益田附近,本就是一片荒地。   如果大明商人给这儿发展起来了,也是大内氏得利。   于是,在大内政弘离开本家前往战场的前几天,他给大明商人做出了答复。   益田附近会是他们集居之地,并且赐予了一个名字,叫做“大田”。   大明方面眉开眼笑。   他们就知道,在战争爆发之后,日本大名根本没时间去过多考虑,容易被鼓动做出决策。   既然有了个地点落脚,那以后的事,还能让大内家插嘴吗?   大明,是注定赖这地方了!   “辛苦了!”   在大师回去告诉“大明商人”这消息的时候,对方很满意的与之慰问。   “哪里哪里!”   此时的大师褪去了在大内政弘面前的一脸老实和淡薄,满眼精明。   “那个替咱们出声的家臣也得好好回礼,这人可是帮了大忙的!”   为了防止大师过多的引导暗示,让大内政弘反应过来不对劲,大明方面是提前去拜访了一位对“做生意”从充满好感的大内家臣的。   对方收了珍贵礼品,以及一对貌美的少女,当即同意了请求。   他不知道益田附近有啥好的,能让商人们看。   可收了钱就得办事,在家主面前说两句又不会出问题。   要知道,他当时说的还是真心话来着! 第302章 :日朝新况   大内政弘带着兵马上洛去了。   所谓的“上洛”,指的是去日本的京都。   毕竟日本的都城就是仿效大唐的洛阳城修建的,大的建不了,就弄了个小的出来,连街道名称都照抄的洛阳城。   不过即便是劣质的抄袭作品,也因为远超日本本土的城池而受到了日本人推崇。   等到日本乱了几次后,“上洛”的意思已经发展的跟“问鼎中原”差不多了。   由此可见,大内政弘响应山名宗全邀请出兵,意义是很不一般的。   他绝对会成为这场乱局中的主要人物!   而作为一场拉开日本战国时代的大乱斗,一个大人物涉及其中,没个几年能轻易脱身?   开玩笑!   等大内氏的大部分兵力跟随家主而去,大内氏的地盘也随之空虚了起来   领地和领主的关系,就跟丈夫和妻子差不多。   领主是需要像守卫家人一样,保住领地的。   现在领主带着一大波人离去,妻子独守空房,能不寂寞?   面对这种情况,大明很有义务帮忙解决!   反正日本从古至今,在中国面前都有一股奇怪扭曲的心理。   一面念叨着自己也是“大国”,不能以臣属的身份摩拜中国王朝,一面却又疯狂的从中国那边偷东西,拿到手后伪装一下,就说成是自家出产的了。   在血统方面,也是一样!   怂如大宋,那些出海而来的商人也是受到了日本人欢迎的。   为了让自家那又矮又小的基因得到改良,当时的日本人还很倾向于让老婆给大宋商人陪睡,等怀上了就喜当爹,到处说这是俺滴崽子。   有鉴于此,那么多年下来,某些日本人的身高的确拔高了一点点。   起码是从一米三四变成了一米五的样子,足够在岛国当“巨人”了。   所以中华帮扶日本实现各方面发展,这是“古已有之”的!   而大内政弘一去,大田市那边便迎来了火热的开工,拔起不少崭新的大明形式的楼阁,涌入大明商人居住。   有一些家臣被留下来替大内政弘看家,其中自有收受了明人极大的贿赂,从而被糖衣炮弹腐蚀,维护起明人的那位。   有这人的掩护,大明商人修建大田市的行动虽说急切了点,可也没有引起大内氏激烈的反应。   “以平户港为基地,以大明水师为臂膀,把控日本东部沿海之地,都能为之。”   “只要日本继续内乱下去,各方大名无力为我阻碍,等我国于大田市立稳脚跟,于银山自然无忧矣!”   周如他们给朱见济的汇报上,如此得意洋洋的写道。   作为对外处事上的激进分子,虽然朱见济没让他们直接去打击日本本土,抢夺一些矿产源地,只让他们趁势而为。   但这并没有削弱周如他们对岛国那些矮子的蔑视。   要知道,在大明灭亡前的二三十年,还有个万历三大征呢。   而这三次大战之一,就是打击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渡海进犯朝鲜的军队。   那时候的日本军队,经过了百年战乱的磨练,动员数量和战斗力都能算作日本有史以来的最佳状态了。   要不然,猴子太阁也不会膨胀到说出“要灭亡大明,去杭州建立新国都,自己当世界第一太阁”的话。   结果上了岸,距离完蛋就差二十来年的大明天兵还是把人按着打。   在后世享有诺大名声的武士刀连大明将士身上的甲胄都劈不开,那差距惨烈的,让猴子太阁手下的将领都为之胆寒丧气,从进攻派迅速转为了和谈派。   现在日本还没发展到猴子太阁时代,比后者要更弱更混乱。   而大明却是远超万历之时的强大。   这还怎么比?   当然只能是“鄙视”的鄙啊!   朱见济看完了石见银山方面的进度,批了个“朕知道了”的留言,没再去多说。   毕竟银山刚刚入手,开发起来还是个耗费时间的大动作。   他现在在这事儿上着急也没用。   于是朱见济又拿起来锦衣卫关于朝鲜的汇报。   朝鲜的李瑈在被唬弄的废除“训民正音”后,成功拉拢到了一些半岛上的守旧儒家士大夫。   世宗大王搞“训民正音”,那可是严重违背了朝鲜立国以来的“事大”思想,让长期自诩为“小中华”的朝鲜士大夫面上无光。   现在李瑈废此政策,放在这群人眼里,完全是“拨乱反正”的明君作派!   这是值得自己拥戴的好大王啊!   所以一些原本批判李瑈篡位的士大夫,转过头又吹捧起了李瑈,削弱了大家对他“正统性”的讨论。   李瑈对这种转变表示非常高兴,毕竟“篡位自立”是他心里永远的痛点,别人越讨论,他那伤口就越痛。   而李瑈是个心理温柔的人,忍不得一点痛楚。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接触到这世界的黑暗,他此前在国内采取了严厉的镇压措施,搞死了不少人。   现在不用杀人就换来一堆文人对自己的歌功颂德,让李瑈感觉心上的疤痕都浅了不少。   由此,出使大明后给自己带回来这么个好主意的朴珍樉也得到了李瑈的重用,让后者从一个曾经被人当做弃子对待的小官,成为了朝鲜国内颇有权势的新贵。   心里明白自己的机遇源于上国指点,朴珍樉自然要投桃报李,努力推行上国的要求。   国内但凡还有人说土话的,轻者杖刑,重者处死。   学汉话学得快的,会有物质奖励,极个别学习优越的,还能实现阶级跨越,从平民成为一个小吏。   虽然朝鲜两班贵族垄断官位的情况根本打不破,李瑈也没有搞大改革,让朝鲜走入新时代的想法,但贵人们怎么可能事事亲为呢?   一些杂乱麻烦的小事,分给手下的小吏处理,并不过分。   两班贵人们,只需要认真学习理学名著,把“忠君体国”四个字还有侍奉天朝的想法刻到自己骨子里,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事了!   “日朝两边的局势都不错,继续保持下去即可。”   朱见济给潜伏在那边的锦衣卫们做出了指令,同时还大方表示,在那边缺了什么直接给皇帝打报告,自己会尽量安排。   搞情报和舆论信息,最重要的是维护好织出来的那张网,保证自己的耳目能够覆盖足够大的范围。   然后,才是想办法提高消息的真实性,不至于出现耳聋眼瞎的情况。   在这两个方面,朱见济干的一直都还算可以。   他做得也很简单,在提拔了卢忠、阮伯山和仝寅等足够有能力的人后,就是给手下的人发好工资,赏罚分明。   对远离故土去外国搞事情的特务们,更要注重待遇这方面。   看完了外国的事,朱见济又看起了国内的情况。   他的官绅一体纳粮,推行的如何了? 第303章 :“暴君”朱见济   这个政策推行了快一年,除了最开始有各种阻碍外,后面却是顺利不少。   因为前面的荆棘已经被人用刀给砍掉了,道路被开辟了出来,自然通常了许多。   很多负隅顽抗的官绅被重法处理,被鼓动的士人学子企图用罢考的方式来对抗朝廷——   然后,他们就如愿以偿,不用在乾圣朝生活了。   他们可以追随先祖的脚步,去另一个世界享受那不用交税的快乐。   除了杀人,朱见济特意强调的,抗税会牵连子孙,也促使这个政策得以尽快推行。   读书人中的大部分,就是为了当官来着。   现在不让他当了,还祸害子孙不能当,时间累积起来得有五六十年。   这已经足够把官绅家里数代的积累给宣布作废,并且使得其阶级退化了。   以后别人平步青云,自家却只能从事一些低贱的勾当,见官点头哈腰,以后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心血才能重新回到流社会……   如此严重的后果,想想都觉得可怕。   于是一些人也只能忍痛点了头,交了他们家应该出的那笔钱。   毕竟比起钱财,他们更爱权势。   但交了钱之后,这群人又跑过去说朱见济的坏话,宣称他是个“暴君”。   登基之初便杀了一遍地主,   之后限制宗教特权,杀了一批出家的高人,   现在又来了,下手的对象变成了官绅。   在此期间,他还出兵灭了一南一西两个国家。   满者伯夷说来说去,也没怎么侵犯大明的威严。   因为人家的大肆扩张,占据旧港,是在大明主动放弃海外路线以后做的。   亦力把里在表面,也一直向大明称臣,偶尔的确会有打劫大明商人的事,但比起一个国家来说,死几人人算什么?   西域本来就荒凉的要死,偏偏有人要去那边经商,本就该有中途毙命的心理准备!   什么“汉人的命很珍贵”?   在这堆官绅看来,根本没必要!   大明朝内部还有三六九等的划分呢,几个商人平民算啥?   所以这两个被灭的国家,是没有罪的!   是当今天子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才遭受了无妄之灾!   在他们嘴里,朱见济仿佛成了隋炀帝、唐玄宗那样的帝王——   要知道,这两货可不是啥好东西。   一个又菜又爱玩,把老爹留下的大好家业给败光了。   一个前半生把大唐带了盛世,后半生把大唐推到了悬崖下面,半生功业毁于一旦,让后世最喜欢念叨的,不是他过去的文治武功,而是唐玄宗抢儿媳的八卦。   现在的乾圣天子,正有如此气象!   承景泰中兴,后设工厂开海禁,的确有所作为。   但喜欢打仗,喜欢找底下的无辜群众收钱,又像极了隋炀帝和唐玄宗的集合体!   在他们嘴里,朱见济不但每天要千百宫女服侍起居,还生活奢靡,养了锦衣卫和东厂为百官镣铐,扬恶抑正。   还喜欢养猫逗狗!   紫禁城那样的地方,是能养一堆猫猫狗狗的吗?!   宣德皇帝因为喜欢斗蛐蛐就能被人称之为“促织天子”,朱见济差点就被人叫成“狸奴皇帝”了。   这也没办法。   毕竟舆论这种东西,朱见济也无法完全控制。   官绅是老牌地方势力了,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抹黑当政者,还真不算太难。   后世不也有“你要搞文斗,我就扩大化”的例子吗?   一代伟人都逃不过这种污蔑,何况自己?   所以朱见济看到地方奏表之时,对那些骂自己的话一笑而过,只是关注政策推行情况,迟了慢了,还得御笔催一催下面的打手。   不过对比起原历史的鞑清雍正帝,朱见济遇到的阻碍还算小了点。   鞑清把官绅杀破了胆子,朱见济也把人杀破了胆子,双方站在了同一起跑线,还享受了差不多的骂名。   不同点在于,雍正是先搞了个“摊丁入亩”再弄的“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朱见济只是要求地方不论身份,以所占田亩大小交税。   他的动作简单了一些,也不坑人。   前者在搞摊丁入亩的时候,是说了交足了钱,就不必再充当苦力做徭役的,结果后面出尔反尔,又要求官绅和老百姓继续“当差”,去修黄河大堤,而且是以远低于市场价的钱强行“雇佣”人服徭役。   官绅不想当差做苦力,就必须以市场价雇佣别人代替自己,结果……   这笔钱又被鞑清收走了!   绝对的人财两空啊!   这一下子,不仅老百姓骂声一片,原本还想着交钱免灾的官绅也受不了。   那阻力能不大吗?   朱见济目前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对得住他当初持剑殿说的“公平”而字。   你交了钱,那朝廷就不会再找你麻烦。   像修黄河这样的大型工程,基本也是在向百姓征收正常的徭役税银的情况下,再由朝廷出大部分钱搞定的。   以后他要是来“摊丁入亩”,把大明朝各种赋税拧成“一条鞭”,可不能学鞑清那样出尔反尔,破坏朝廷的公信力。   再好的政策,也是需要当政人去执行的。   对于地方的老百姓来说,这样子最好。   把钱算清楚了,以后麻烦少了,自己能专心做自家的事。   朱见济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的想到。   等他把手边的奏疏看的差不多了,王氏才缓缓走来,气鼓鼓的模样也像河豚。   加她褪去了皇后的复杂装饰,只穿了一件简单的丝衣,步伐轻缓之间,衣袍被风吹起,更像一只圆润的河豚游荡到了朱见济身边。   皇帝憋的很辛苦,才把自己脑补出的画面压下去。   “你怎么生气了?”   朱见济拉住老婆,有点不解。   出门去陪杭太后遛狗的时候,还是副轻松模样,咋一回来就翻脸了?   王氏依偎到皇帝怀里,委屈死了。   “沂王送你的,他次子的满月酒,我喝到了。”   朱见濡有了自己的小国家,还有新儿子,忙起来头发都掉了不少,导致他就藩之时给朱见济许诺的,到现在才兑现。   沂王向自家的酿酒师傅讨教了一番,亲手酿制了一些米酒出来,用瓷坛封好,于月送来了京城。   那米,还是沂国本土产的米呢!   可惜当时朱见济也忙着事情,没来得及喝它,只是存放到了府库之中。   杭太后在跟王氏遛狗的时候,突然就叹息一声,随即派人拿出了这坛子酒。   不是很好喝的酒水,偏偏入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的口。   “沂王都有次子了……”   “沂王妃都四十了,还能生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   “青哥儿跟沂王,就差了一岁不到……”   所以皇帝和皇后结婚好几年了,什么时候能生一个孙子给她玩玩呢? 第304章 :皇帝决定拥抱继承人   “这个事,你不是常和固怀说吗?”   固安去年有了孩子,目前正在一心一意的玩弄四脚吞金兽中,入宫找小嫂子和妹妹玩耍谈心的时间明显减少。   所以但凡有些小烦恼,不好意思跟朱见济说,王氏总会与固怀念叨一二。   像被杭太后催生这事,也不是头一次了。   “你不知道,固怀最近被个小妖精勾搭上了,天天跑出宫看他呢!”   “那人也不知道长得有多少好看,能把皇帝的妹子勾着不放!”   朱见济倒是没听过这事儿。   固怀出宫玩耍十分寻常,佐安也在宫外,两个姑娘玩闹起来,留宿对方家里都是简单的。   于是朱见济也不怎么关注妹子在外面的动向,只要不出问题就好。   作为大家长,得给手下的小年轻们一点自由活动空间的嘛!   情报部门运作起来也不容易,没必要只围着他们家的人转悠。   但王氏这话听起来,貌似近来吸引固怀出宫的,可不是佐安了?   “她在外面有人了?”朱见济眼睛一转,跟老婆八卦起来。   王氏搂住他的脖子,靠上去,“没见过,不过应该是了。”   “我最近看固怀都喜欢打扮上了,前日打趣她一句,按照以往,她得跟我嬉笑玩闹,结果她没回话,反倒是闹了个大红脸出来。”   王氏虽说是入宫当了皇后,可跟朱见济也是有段婚前紧急恋爱过程的,结婚后也是极为受宠。   心里有没有惦记上一个人,她一个过来人,自然有发言权。   固怀的性格比较慵懒,仗着家里人撑腰,没人敢嫌弃自己,她可不经常涂脂抹粉。   那太麻烦了!   可现在难得来找自己,也会讨教起美妆技巧了   能让一个女人为之做出如此转变,还能有什么原因?   朱见济听罢,就决定赶紧派人去把固怀公主近来的消息收集收集,看是谁趁着皇帝不注意,让自己少奋斗了几十年。   “哼!”   “你到底关不关心我嘛!”   王氏轻轻在朱见济的喉结上咬了一口,让皇帝跟被猫挠了似的,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当场起立。   “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生孩子?”   “不算虚岁,到乾圣八年,陛下也该有二十二岁了,那时候生一个,可不算早了!”   王氏咬完以后又继续像猫一样,舔了舔。   小舌头舔的朱见济魂都快飞了!   虽然有时候,小夫妻两玩的也开,但那是夜深人静,两人拉了床帘躺床上,才扒光了暴露真面目的。   平常王氏还得考虑一下自己皇后身份呢!   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可王氏就这样可以见得她的确被杭太后的催生给刺激到了。   朱见济跟她说过,不想太早要孩子,说自己能再蹦哒几十年,以免孩子重蹈懿文太子的覆辙。   这种话别人听了,估计不会当回事儿,还是会缠着朱见济要种子。   毕竟生死有命,谁能料到昨天活蹦乱跳的某人,第二天就出意外失去性命?   碰着老天爷开玩笑,皇帝也是逃不过的!   宣德皇帝不就是个例子?   但王氏却是顺了朱见济的意思。   以她的话说,自己的丈夫从小就跟普通人不一样,是“真龙天子”,当了皇帝后也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出来,不可能走三十出头就暴毙的宣宗的老路。   只要丈夫高兴,没孩子也不算什么。   杭太后以前催生,朱见济去解释过了,但王氏却没有告诉过他,婆婆明面上没再找过儿子让他努力耕作,私下里找王氏谈心交流可没有少过。   老人家自然有老人家的考量。   小年轻想趁着年华似水多恩爱几年,不需要意外来打扰,这也是常理。   可朱见济不是常人,   他是皇帝!   皇帝到了这个岁数,没有孩子出生,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太祖当年二十五岁得懿文,高兴的到处跟人宣扬“我有嗣矣”。   宣宗生下了他的叉烧包,也在不久之后赶紧给人封太子,配置搞上,大肆庆祝。   近在眼前的,还有景泰帝的例子。   二十年前为了争夺皇位正统,朝堂上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朱见济六岁生的那场病,吓得爹娘都睡不着觉。   杭太后求神拜佛那是闲得无聊随大流,论起诚心也不知道有多少,但给儿子祈福之时,是真心投入,憔悴了不少的。   皇帝有没有孩子,那是关乎国家,关乎社稷的大事!   景泰帝就朱见济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这边断了,皇位还转回徽宗一脉手里,以后青史之上,受后代皇帝影响的文官又该如何记录他们父子在位的这几十年?   杭太后心里着急,可又舍不得把压力放儿子身上,只能抓着王氏念叨。   而这一切,王氏只会在憋不住的时候,用开玩笑的方式对丈夫说一下,仿佛毫不在意。   她是皇帝的妻子,当然是要以朱见济的态度为重。   朱见济也尊重老婆跟亲娘,不会让人盯着她们,跟防贼似的。   而今天这回,王氏憋不住了。   “宫外面有人骂你,我听说了。”   皇后在这紫禁城里,也不是全然不知外界事物。   她有喜欢往宫外跑的小姑子,有皇帝的宠爱在身,又喜欢让人去收集每一期的报纸   一些吵得厉害的,总能传到王氏耳朵里。   “他们那么骂你,真是畜牲!”   脑袋埋到丈夫肩膀上,王氏的声音有点闷。   朱见济才被老婆挑逗的起立,现在也没心思去关注下半身了,只能环住王氏,安抚她道,“都是些小事,我都不管的。”   老天爷都有人骂呢,他朱见济何德何能,能跟金银珠宝一样,广受人喜爱?   “可我听着烦!”   “那些官绅都不念着你的好,只知道编排你,不就是仗着陛下脾气和先帝一样仁爱有肚量吗?”   朱见济没敢告诉她自己特意指示了下面对负隅顽抗者杀狠一点,以至于现在骂人的都是残留分子的事。   真正恨朱见济的,都不在人世了。   皇帝没想到自己在老婆心里的形象如此光伟正,都快赶上被一些大臣歌颂为一代仁君的景泰帝了。   “所以我们生一个吧?”   “生个儿子出来,让他当太子,让你教他做事。”   有了保底的继承人,以后底下人骂朱见济也得悠着点。   毕竟大明朝提倡孝道,继任君主可不会放任别人扯自己亲爹的伤疤或者给他抹黑。   原历史轨迹上,土木帝当了两次皇帝,水平还是一塌糊涂,不也得了个“英宗”庙号,在实录里还春秋笔法,努力的给人洗白?   有没有儿子,皇帝从手下人那边得到的待遇,也是有区别的。   “再不济,他也能陪着陛下一块挨骂,不然总编排你,我都心疼!”   朱见济老早就跟王氏约定了,生下嫡长子就让他当太子,所以王氏说的一点都不怕忌讳。   至于未来的儿子知道了老妈生自个儿,就为了陪亲爹挨骂的事也不知会是何等感想。   朱见济笑了。   最后他点了头,“行!”   “就听你的!生个崽子出来!”   有一就有二,等开了头,这皇家就开枝散叶起来了。   眼下乾圣八年就快到了,扣掉备孕的时间,等孩子出生了,差不多要到乾圣九年。   那时候朱见济虚岁二十四,正适合拥有继承人。 第305章 :皇帝接见了王华   既然打定了注意,国内的事也走了正轨,只需要朱见济把方向盘握好不让它脱轨就行,于是在年尾年头的这段日子里,他跟王氏就预备起生孩子了。   夫妻生活无比和谐,让本来就娇媚可人的王氏看去又焕发出了更多神采。   杭太后一眼就看出来了儿媳的不同,也跟着高兴。   朱见济来看望她的时候,杭太后还老怀欣慰。   “你赶紧和皇后生个孩子,让你奶奶也高兴。”   太皇太后吴氏已经七十了,一直被孙子供养在宫里念佛,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只是这么大的岁数,保不准一个头疼脑热过来,下场就无法保证了。   所以趁着身体还行,得让人抱重孙子。   当然了,杭太后自己也想抱。   朱见济嘿嘿一笑,只说量力而行,不然弹尽粮绝搞的身体空虚了,于国于家都不好。   “那只老猫呢?”   以往来仁寿宫,朱见济送给他娘的那只大橘总会跑出来嚷嚷,不满这个跟自己命里犯冲的两脚兽闯入自己的地盘。   今天却是未见踪影。   杭太后眉毛一耷拉,有些失落,“老了,最近就知道睡觉,叫也叫不动。前段日子还总喜欢藏到不起眼的地方……估摸着是老猫有灵,想偷偷死了不让我瞧见。”   那条狗也是。   一猫一狗,是这皇宫大内里最先入住的宠物,已经繁衍出不少子孙后代了,为紫禁城的防鼠工作做出了杰出贡献。   如今十来年过去,养的再怎么精细,也不免颓唐。   “青哥儿去看看?你和王氏成婚那天,那老猫也掺和过呢!”   朱见济点点头,绕去内室,一眼就看到了杭太后给猫狗布置的豪华大窝。   狗子的精神还算可以,正趴在猫窝边,拿鼻子拱大猫的肚子。   皇帝走过去蹲下,摸摸狗跟猫。   大狗调头舔了舔他的手。   以前皇帝过来,这狗还喜欢给他来个肉弹冲击,恨不得把自己当个宝一样塞朱见济怀里。   现在不知道是年老体衰,还是不想打扰同伴休息,动作都是轻轻的。   老猫眯在窝里,给皇帝面子瞅了一眼,然后继续趴着睡觉。   “你可得好点,当初你给朕娶进来的皇后,就快有娃娃了……不得瞧瞧?”   拍掉手心里粘去的一撮猫狗毛发,朱见济微微一叹。   “对了,固怀的心人,青哥儿见过了吗?”   朱见济打算离开,结束今天跟老娘的会面时,杭太后突然叫住他。   有些话,固怀一个小女孩是不好意思跟兄长说的。   面对姐姐固安或者其他玩得好的小姐妹,也害羞,生怕告诉了她们,自己被打趣说笑。   特别是最近小嫂子跟兄长都在忙着造娃,没空理她。   而汪氏和杭太后就不怕了。   她们是长辈,看见固怀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要问来龙去脉,固怀也只能乖乖回答了。   朱见济摇头。   他被王氏勾得倾囊相授后,一时之间还真把妹子忘到脑后了。   ……有点心虚。   “我听说那是个太学里的人,年岁不大,文采应该不错……只是人品不知道怎么样。”   人一谈恋爱,那容易造成智力下降。   固怀生性娇憨,要是遇到个会装能忍的,骗了身心,该怎么办?   虽然她是公主,可有些事情,总是难防的。   朱见济当然懂他娘的意思。   毕竟汪氏作风守旧,他那两个妹妹活泼一些,更和杭太后亲近。   看着长大的孩子哪能不心?   “儿子明天就让人召那学子进宫瞧瞧!”   如果真是未来妹夫,他这个大舅哥提前掌掌眼也是应当。   说到做到。   第二天,王华就被召进了宫里,得到了常人求之不得的面圣机会。   王华心里清楚其中缘由,在出门之前还特意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仪表,看了下黄历然后才和自己的室友们握手道别,踏征程。   而他入殿行礼之时,朱见济正好看完了他入太学这一年来的档案。   成绩是很好的。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神童,王华入学之初低调了一段时间,后面一考试,便掩盖不住锋芒了。   祭酒周洪谟在私下对他写的文章答卷爱不释手,多次评价王华有“状元之才”。   如果不是考运太差,去年他来京城,不应该是入太学,而是该去参加会试的。   长的也不错。   只说成绩和长相,的确配得皇家的女儿。   看了王华一眼,朱见济放下手里的卷子,让人坐下。   王华半个屁股搁凳子,也不敢抬头。   朱见济让马冲先出去,“盯着点,别让固怀公主过来!”   小姑娘知道自己找了这人,八成会冲过来捣乱。   那可就不美妙了。   “朕今日见你,是为了私事,所以也不讲究什么姿态端庄了。”   朱见济放松的把手往桌子一撑,盯着面前的小子,“你知道朕找你为了何事?”   王华仗着自己一身宽大的校袍,袖子遮住了手,在下面紧张的搓来搓去,“学生知道,是为了公主……”   “朕这边有不少人说,公主对你很心呐!”   没想到皇帝会打如此直球,王华想着黄历写的“不宜出门”,更加紧张了。   “承蒙公主垂爱,学生感激涕零。”   朱见济继续问,“那你喜欢固怀吗?”   “啊!”   王华猛地一抬头,眼神惊讶,随后立马红了脸,“这……”   他也顾不袖子能不能遮掩了,搓手的动作越来越大,说话也结巴起来,“怎,怎能如此说呢?”   要说意思,那王华也是有那个意思的。   毕竟固怀都意思到了那份,他要是没意思,装死都得糊弄过去——   王华在十六七岁时,也的确被父母询问过亲事,只是他要入郡学读书,便以“无业不成家”的理由拒绝了早婚。   读书期间,同学间的交际还是要的。   几个走关系进来的纨绔意图耍他,故意把人哄到一个湖心亭,在亭子里藏了两个娼女,然后乘船回去,只留王华一人,想第二天看他出糗。   奈何王华的脑回路不同常人。   别人碰见这事,半推半就,春风一度也就行了,反正对一些文人雅客来说,这也算风流嘛。   结果王华犹如贞洁烈男,摆脱娼女纠缠后,把门板给拆了,大半夜浮水逃离了这个亭子。   后面升入太学,王华是一路从老家走来北京的,当做游学。   途中曾经在一处富豪家里借住。   巧合的是,那富豪正好无法人事,生不出孩子,偏偏又不甘心家业断绝。   听说王华是个年轻有为的太学生,基因优良,便动了心思,趁着王华睡觉,把小妾送了进去,想从他那借个种子。   “好人一生平安!”   娇媚的小妾匍匐在王华脚边,祈求怜爱。   王华怎么能忍呢?!   又是批衣而出,去院子里睡了一夜,熬到天亮就立马告辞。   清白而来,清白而去。   可见对没意思的人,王华是一点意思都不给。   哪怕固怀是公主,可他也是太学生!   硬要拉扯起来,王华大不了放弃学籍回老家,不再涉及功名科举。   皇家还能强迫一个太学生卖身吗?   而且固怀也不是傻的。   如果没从对方身获得回应,哪里会天天想着出去见人?   如朱见济所言,三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长得好又会哄自己开心的帅哥更是无数,何必自降身份去别人那边受委屈?   早就放弃攻略了!   但他俩都没想到,还在享受暧昧呢,朱见济突然把人拉了过来。 第306章 :第二位驸马   “嫂子和母后怎么就把话到处说呢!”   固怀在宫外,本来是想继续跟王华玩飞鸽传信的,结果知道人被哥哥捞进宫里后,又急又羞。   她是不怕朱见济对王华做出什么的。   王华是个有才干和足够品行的人,她哥哥也是个喜欢用人才的,双方肯定不会爆发冲突。   但一想到这是大家长见了自己的心上人,固怀就羞的不行。   太突然了!   被王华和固怀两人轮流喂养,故而长的有点像鸡的大肥鸽子在地上胡乱扑腾,飞两下就啄口爪子,好奇为什么今天两脚兽还不给自己装小纸条。   不送小纸条,它今天的口粮岂不是要飞走了?   可惜固怀忙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鸽子的需求。   佐安在旁边酸溜溜的道,“不用慌,陛下是个善良的君主,不会对有才干的人如何的。”   她还想王华最好能从朱见济那里得个警告,让他别总勾引公主,让固怀和自己回到过去的快乐时光。   自打两人认识后,佐安和她的小甜心就越走越远了。   虽然她自己这边也有事,可看到固怀一颗春心扔到了男人身上,总是免不了气闷的。   “早知道你会这样,那天就不该出去和你逛街!”   就是因为那次堵大街事件,才会让固怀和王华认识   几人酒席之上,朱见清自己跟自己玩得很开心。   放下了心里担子后,荣王殿下直接喝高了,抱着大老弟朱见泽嚷嚷着“哥把重担交给你了”,搞的朱见泽一头雾水,偏偏又甩不开这个酒鬼。   佐安倒是明白朱见清的言外之意,淡定的坐在一边没理人,抿着酒喝。   固怀不想去打扰她们。   一来朱见清这个酒鬼太能折腾,固怀一个柔弱女子,见了自然忍不住绕着点。   二来她那时赌气要给佐安配个更好的,朱见泽是目前发现的良好人选,不能过去打扰两人感情交流。   于是,她抱着盘点心,缩到了王华起初藏身的角落。   王华也被吵得头疼。   他出门之前就没吃过东西,本来是想应顺义王的邀请,去他王府里享用茶水瓜果填肚子的,结果来了这么一遭,还被迫响应号召喝了点酒。   空腹喝酒,胃里已经在造反了。   佐安是个异族公主,看情况跟两位王爷还有点关系,加之男女大防,他当然不敢跟她贴过去。   老朱家的两个更靠不住。   王华见状,也想学着固怀,抱着点心蹲墙角安抚下踌躇的胃。   结果朱见清耍酒疯,本想抱着大老弟继续哭诉自己差点上了女人的当,毁了一辈子,可不小心没站稳,整个人倒到了饭桌上,掀翻了整桌的菜肴。   王华的计划还没执行就惨遭破灭,胃抽抽的更厉害了。   佐安继续淡定。   老朱家的王爷,一个浑然不觉自己做了啥事,一个还在忙着挣扎出兄弟的禁锢,都没空搭理他。   想出门再找点东西吃,王华一看外面围着的侍卫,又退回来了。   这时候,察觉到王华尴尬境遇的固怀对他伸出了援手,主动把手里残留的点心递了过来,缓解了王华的胃痛。   “多谢公主”   有鉴于男女有别,王华蹲在另一个角落,从盘子里拿了两块点心就不敢再有动作。   不过良好的教养没让他忘记感谢下固怀。   虽然很大程度上,他今天能碰着这事,这位任性的小公主原因不小。   固怀不在意的摆摆手。   在一片混乱之下,两个小年轻就有了交际,随即也聊了起来。   固怀从小就有哥哥姐姐宠着,即便亲娘汪氏企图让她学点女德,但总会在各方掩护下,躲开这种东西。   所以她性格被养的很开朗,没有多少烦恼。   比起一般的少女怀春,固怀也更喜欢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宫里的各种猫狗,为什么带橘色的总是很能吃。   比如她哥哥说过“大地是圆的”,为什么人在另一端又不会掉下去。   正好,王华也是个富有奇特脑回路的小青年。   他有着这个时代,士大夫中少有的随和、开明,除了在维护自己清白这一点,守好男德上有点执着外,他对师长都不会绝对的敬畏信从。   其实在老家的时候,王华不管年纪差距,还牢牢霸占了孩子王这个位子,领着一大堆毛头打鱼爬树来着。   在入了太学后,看了不少在皇帝指导下编纂的教科书,吸收了奇妙思想,他更开放了。   对固怀的各种想法,王华总是能接的很好,还能指出“为什么”。   这让只会幻想,实际能力为零的固怀对他产生了好感。   之后,两人莫名关于“飞鸽传信”这一件事交流了起来。   固怀觉得国家疆域广大,沿海地区有帆船往来,信息传递的还算轻松,但放在内陆,特别是东北、西北这种边远之地,即便大明有发达的邮政系统,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传递消息。   正好翰林院的先生在给固怀教书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唐朝宰相张九龄“训鸽传信”,蒙古人西征的时候,也有飞鸽或者飞鹰来回递信,便记了下来,希望能给大明也训一些鸽子,替哥哥分忧一下。   王华则是表明,飞鸽传书的确可以实现,但安全性太低,谁也无法保证鸽子飞到天上会遭遇啥意外。   如果一定要搞起来的话,首先要保证飞鸽能稳定的于两地间来回,还要想办法提高消息的隐蔽性,让除了放飞接手的双方,没人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酒席结束后,王华和固怀就对这件事做起了实验,在此期间,自然免不了加深了解。   小一年的时间过来,这感情就起来了。   佐安旁观了一年他俩谈恋爱,只能在心里憋着生气。   “可你不也认识了顺义王?”   “他可比秀王好多了!”   固怀小嘴一撇,也揭起了佐安的短。   在佐安放弃朱见清,专攻秀王朱见澍后,发现这人不仅是个喜欢听长辈话的男宝,性格还很任性倔强。   他比荣王聪明一些,书读的也不错。   可就是这种人耍起坏来,更让人难以招架。   朱见清是单纯吃喝玩乐,碰着了为难的事,能压得住他就仗势欺人,压不住自己就软了,厚着脸皮道歉赔礼,也不怕丢王爷的脸面,基本不会闹到皇帝那儿去。   朱见澍却是有点心机,还会找人告状的那种。   佐安无法按照之前所想,轻易的攻略下他。   后面又有了几次偶遇,倒是让她和朱见泽熟悉了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佐安都觉得无语。   “只希望王郎不要被哥哥吓着了”   朱见济偶尔的恶趣味,作为妹妹还是知道点的。   他会故意摆架势,然后唬弄对方,仗着自己是皇帝就欺负老实人。   一些大臣被帝王如此言语恐吓,只觉得君威甚重,不敢放肆   其实也不是都能唬住人。   只是大家都明白这位皇帝是真敢杀人,而且是像太祖一样,一杀杀一片的那种。   一见面,自己这边得先胆怯三分,朱见济的玩笑话落到心里有鬼之人的耳朵里,自然也着有功效。   什么气场和城府?   那得有权有势才能生出来!   只要有这条件,无心之言都能有做题家给你分析出几百种意味来。   “你安心,你的王郎不是一般学子,不会轻易被吓到的!”   佐安为谈恋爱后更加娇憨的固怀不满,让她不要再多想,也别急着回宫打扰皇帝考察未来妹夫,在自己这边继续喂走地鸡就好。   而在皇宫那边,王华还在闹大红脸。   在皇帝一语道破他跟公主的事情后,王华基本把一切都倒腾了出来。   朱见济对这人的表现还算满意。   能有这反应,起码说明此人对固怀是有真心的。 第307章 :对问王华,鲤鱼入梦   朱见济又斜靠在椅子上,打量王华。   “你喜欢固怀!”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没有给王华留一点退路。   王华也干脆,直接从凳子上滑下来,双膝跪地,“学生的确心悦公主!”   “懂!”   皇帝敲了敲手心,又故意逗人家,“可固怀又不喜欢你,你这是单相思!”   后者当然不信,但也不能直白的说公主也喜欢自己,那过于自恋了。   于是他道,“陛下又不是公主,安知她的心意?”   “朕是她哥哥,不比你这外人了解?”朱见济一拍桌子,故作大声,“你连个举人功名都没有,还想尚公主?”   虽然固怀的婚事一拖再拖,让她都快二十了也没有成功找个驸马,但谁都知道,这不是皇帝不重视。   只是固怀公主身份贵重,又比不得固安主动出击早下手,让皇帝在选妹夫一事上慎重了许多。   谁敢借机嘲笑固怀“嫁不出去”,那结果只会是半夜有东厂敲门,请他进宫加入自己的组织。   王华不甘示弱,“学生虽然惜于天意,未能中举,可却是堂堂正正考入太学的!”   “太学乃陛下革新之处,出身其中者皆自称天子门生,学生如此,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举人?”   以前入太学,的确得是各地郡学中的优秀举子或者会试副榜之人,但朱见济改革以后,不论功名如何,只要乖乖走下大明版“小初高”流程,再通过“高考”,就可以拥有帝国最高学府的入场券。   由于有这样的便利,可以绕过竞争难度极大的科举考试,便使得地方上的读书人也倾向于走“社、县、郡”学的路子。   虽然课程很多,要求很严格,学起来吃力但好歹是比正轨科举多出不少名额的!   要知道,如今太学的总人数有五六千,其中新生起码能分到两千。   等再熬完了三年太学,成功毕业任官的概率,也有个五分之一,比起总共只录取两百来人的南北榜要高出不少。   水分很大的西榜只针对大明教育落后的一些省份,任官也必须定向到边远苦寒之地,日子过得又苦又累。   于很多学子来说,这也不是啥好选择。   人总是习惯趋利避害的。   地方上的官员也跟朱见济打了不少报告,说这几年来入学进修的读书人增加了不少。   “标榜太学,兴官学而抑私学,进而改革科举,这不也是陛下的心意吗?”   王华拱手,借着殿里没有多余的人,发出了大胆的言论。   朱见济不敲手指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背脊仍旧挺直的王华,挑起了眉头。   这的确是朱见济的意图。   随着愿意走学校路子出身的士人越来越多,传统教育培养出来的士大夫自然会变得少起来。   眼下进士科还科举考试中的占着大头,但在朱见济大力扶持下,一些实用科目已经发育起来了。   世人都知道当今天子重实际而弱清谈。   只哔哔不干活的人,连奉天殿的门都进不去。   而只要能干活,就算人品犹如徐有贞,同样可以坐到内阁次辅的位子上。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科举制不改不行。   道德文章,也许还能出现在考场之上,但它以后也会跟其他科目一样,沦为无情的分数制,成为考生们上榜的充分不必要条件。   而为了迎合科举录取标准,能够最大程度反映上层统治者心意的官学就受到了欢迎,继而又抑制了借用私学传播自身理论,进一步结党立派的势力。   朱见济对自己主编的那些教材具有很大的信心,毕竟那是后世很多前辈的心血总结。   所以知道私学里可能出现引导潮流的大学者、思想家,朱见济还是毫不留情的选择了打压   能做出一番成绩的大家,自然会在如此形势下找到新的出路。受伤最严重的,只会是顽固的守旧党。   利,是大于弊的。   而以上种种,都算阳谋。   是个人都能看出皇帝借用扶持官学,来引导社会思想的手段。   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表彰六经”,就是到处开学校让人学习儒家,从而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儒学官僚,使得儒家最后得以成功独尊。   可看出来了又如何?   他们又搞不过皇帝。   蒙元和大明都停过科举,也没见读书人成功反抗过。   反正朱见济是早就看出来了,只要能让他们当官,金瓶梅都能给读书人学出个高大上的精神来,何况一点杂学?   在大明的体制下,只要皇帝手里有点兵权和办事的人手,那他就是规则的绝对制定者。   玩不过他,就只能顺从。   而王华,是第一个对着朱见济明说这事的人。   “你这人还挺有眼光的!”   朱见济笑了,让王华起来重新坐下。   “可朕还是不能就这样,把公主交给你。”   “朕有两个妹妹,固安嫁给了英国公,那可是大明顶级的勋贵!”   “你是什么人?”   “朕看过你的卷子,还有其他的调查,论说人品学识,都可以。”   “但也就是在太学里面出名!”   朱见济朝他伸出了手比划,拇指跟食指搓来搓去,“你得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换成名气,让别人见识下你的本事,朕才能安心让你做驸马!”   “而且你当了驸马,还得给朕发誓,不欺负固怀,纳妾更不可能了要是让固怀受了委屈,朕得把整个王家都拆了!”   王华听了朱见济的指教,喜不自胜。   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造势扬名又有何难?   旧时的老前辈在给自己立人设一事上,早就玩出花样了,王华再不济找人出出主意,把这经验总结仿效一下,再绞尽脑汁写篇华丽文章出来,总能成功。   他又不是没这条件!   至于只娶一人   这对一直坚守男德的王华而言,不算什么。   他家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丁,开枝散叶轮不着王华操心。   “我这就回去准备!”   得了皇帝的准话,王华憋不住了。   朱见济嫌弃的挥挥手,让他退下。   王华刚出门不久,在殿外眺望的马冲就进来,笑着禀报,“固怀公主过来了,正好跟人撞上呢!”   固怀到底是没忍住,心不在焉的喂了下鸽子,就跑回宫里企图拯救情郎了。   “撞他个昏头昏脑的,人家还傻乐着呢!”朱见济也带着笑意打趣。   “你过去让那小子赶紧出宫,不准在宫里勾搭朕的妹子!”   这种事情,不要在大舅哥眼皮子底下搞好吧?   “原来是你准了她的情郎,难怪固怀今天都高兴得不行。”   在夫妻俩相互喂奶之后,王氏趴在朱见济身上,嘴里嘀咕。   朱见济进入贤者时间,抱着老婆懒得管别人,“总算能在今年把她嫁出去了再拖下去,母后都得骂死我了。”   妹大不中留啊!   “既然两个公主都有了着落,那陛下就该跟她们比别的了!”   王氏修整好后,又坐起来,话语和动作里都充满了暗示。   “固安那边,可是又有了好消息”   也许是老英国公张辅七十来岁才有个儿子的例子,给了张懋在延续家族血统上很大压力。   在结婚几年总算生了个儿子出来后,他跟固安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走上了三年抱两的道路。   孩子刚走利索呢,又要上手二胎了。   固怀二十岁才出嫁,王华也快二十二了,估计一结婚就要急着造娃。   这么一来,朱见济这个大哥可不能落后!   朱见济表示自己当然不会示弱。   于是在让王氏丰衣足食了一回后,朱见济又追过去冲塔了一次,保证让老朱家的事业实现可持续发展。   如此荒淫无度的过了几天,有点肾虚的朱见济梦见了他亲爹。   梦里的景泰帝很高兴看到儿子这模样,还很痛快的跟朱见济分享了自己的补肾秘方   景泰帝当年,也是拥有无数佳丽的马术高手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让儿子多注意身体后,景泰帝提了一尾老肥的鲤鱼给朱见济。   朱见济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接过,随后发现那鲤鱼一到自己手里就活蹦乱跳,尾巴还乱舞到了他脸上。   被鱼一尾巴给扇懵了的朱见济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   强迫皇帝对自己倾囊相授的王氏还在熟睡,脸上还有些许红潮未退。   “难道我真的要去补身体了吗?”   想起父亲梦中的叮嘱,朱见济不由得扶着腰喃喃自语。 第308章 :巩珍回国   朱见济最后还是没去补肾。   他觉得自己如此年轻,哪里需要走上亲爹的老路?   只是梦里的感觉过于真实,让他醒过来后仍然觉得脸上有点疼。   那鲤鱼的一尾巴,打脸打得可太给力了!   王氏知道皇帝做了如此梦境后,也没搞什么封建迷信,只担心是自己骑车良久耗油过度,让朱见济产生了阴影。   夫妻俩由此也没继续急吼吼的造人,让皇帝休养几天再说。   朱见济于是把多出来的精力又放到了国事上面   乾圣八年,巩珍回来了。   不像第一次去需要摸索航路,还有走走停停。   巩珍先把泰西使团打包送了回去,跟西欧各国领导人谈笑风生之后,转达了皇帝的意思后,便调头东归。   他没有多提出使东方帝国后,给西方带来了如何巨大的响动。   毕竟消息传播是要看时间的,巩珍的社交圈子大多还是在西方的那些贵族那儿,无法深入了解欧洲实情。   再说了,那“遍地黄金”的城市,巩珍也不想去走一走,免得一天扔掉三双鞋。   不过即便不说,朱见济也能想象到后续。   最起码,使者在东方的所见所闻,会很大程度激发到欧洲人通过航路来这边贸易的热情,同时加剧一下王权跟教会间的矛盾。   据巩珍所说,朱见济特意挑选出的中华古籍,可是被法王极为看重。   即便巩珍习惯性的落地罗马,在教廷这边做工作交接,不想去西欧林立的小国那儿浪费时间,法兰西还是特意派人请他去了巴黎一趟,为法王讲解韩非子。   卡斯蒂利亚王国也是一样。   甚至等巩珍在两国停留十几日,简要的为国王们叙述了一下东方的政治传统后,巩珍离开直布罗陀海峡,还是有两国舰队护送的。   虽然对比起大明的舰船,欧洲的军舰们实在有点看不过去,可好歹意思是表现出来了。   “泰西诸国对陛下意欲征讨西部神洲,为罗马复国一事,亦是积极。”   西欧本来就在谋划东征,只是东罗马亡了以后,他们失去了打劫盟友这一项保底活动,使得一部分人没了动力。   但对于西欧大国来说,自己倒贴钱打一场战争也是可以。   因为以他们的体量,此时谋求的已经不是小小的财富,而是声望和权力,扩大自己在欧罗巴的影响。   特别是大明一个远在东方的帝国都提出了要来小亚细亚打架,他们不响应一点,岂不是显得自家更胆怯?   东西方的通道已经打开,为了可能的市场和金币,在巩珍对法王他们提出合作要求时,起码得到了回应。   不过实际如何,那还得看以后了。   毕竟教廷的保罗二世继位后,就一直在谋划东征,可因为跟神圣罗马帝国的腓特烈三世没商量好利益分割,加之后者还忙着在各路诸侯的包围下扩大王室领地,这计划便一直停留在嘴上。   “朕在这边把教廷使者打了一顿,爱卿去了罗马,没被他们报复吗?”朱见济听完巩珍的汇报,对于西方的态度也不着急。   难不成大明做什么,还真得靠那堆强盗蛮夷才行?   给面子通知一下罢了。   本质上,跟当初打亦力把里是一样的。   巩珍微微一笑,“其教主保罗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倒是没怎么为难臣。”   更重要的是,已经证实了巩珍背后有庞大的帝国做支撑,以后西方赚钱还得靠着人家,哪里敢真动手?   要真造成啥不可挽回的影响,不说其他国家,意大利半岛上众多以商业立足的城邦就能跟教廷骂起来。   这边可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虽说跟教廷离得近,但反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何况保罗二世是个老实人,又不是狂信徒。   在心里,为了教皇在人间的享乐富贵,委屈一下天主也是可以的。   所以他没有把事情宣扬出去,而是在其中和稀泥,假装无事发生。   “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笑完毕,巩珍又正经起来,为皇帝奉上一个包装严实的精美盒子。   朱见济不解的接过,打开后发现有一个金灿灿的皇冠安静的躺在里面,上面镶了不少宝石。   做工细致,让缀满金石的皇冠华丽至极。   “这是?”   “是东罗马的皇冠!”   啥玩意?!   朱见济大惊,让巩珍赶紧给自己解释,这东西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巩珍抚须微笑,难掩得意,“自然是买过来的。”   原来在佐安父亲去世后,她弟弟安德烈斯继位成了名义上东罗马流亡政权的小皇帝,仍旧留居罗马,享受着天主的荣光照耀。   但即便能随时随地的听到那些唱给天主的颂歌,拥有心灵上的平和,人到底还是**凡胎,总不能半路升天成圣了。   安德烈斯是需要生活的。   不止是简单的衣食饱暖,他喜欢浮华,追求体面,加上年纪小根本抵抗不住诱惑,花钱极为大手大脚。   而全家流亡时带来的钱财,大部分交给了教皇当保护费,剩下的根本不够挥霍。   以前他爸他姐在,安德烈斯还能克制一点。   现在爸死姐走,哪里还有人能压制得住他?   短短时间内,家族剩下的财富都让他撒了出去。   教廷那边对于佐安半路跑路,使得自己通过联姻方式,统合基督世界的想法破灭,虽说不会在明面上给人使绊子,但也不会对破产的安德烈斯伸出援手。   必须让这堆亡国的公主王子认清自己的身份,吃点苦头,以后更方便控制!   只要尝过了落魄的滋味,安德烈斯才会成为教皇的好宝宝,更乖顺的任其操控。   但这样的计划,同样因为巩珍的到来而失败。   教廷完全高估了安德烈斯的骨气和忍耐能力!   破产后没多久,苦头还没吃多少呢,安德烈斯就忍不住了。   他主动找到巩珍,向这位以富有著称的东方使者请求援助。   反正两次来到罗马,巩珍都在念叨着“东西友好”,强调华夏帝国和罗马帝国的漫长友谊,以及佐安公主去大明后的优渥待遇,不给教廷往自己头上扣“拐带公主”帽子的机会。   既然这么宣传了,那“东罗马皇帝”没钱了,总能从他这边借点钱花吧?   东方又不缺钱!   他姐姐在联姻提出后跑了路,让自家在教廷的地位更尴尬,安德烈斯对佐安也是很不满的。   要是佐安乖乖嫁到罗斯公国那边去,自己起码能收获一笔彩礼,哪里会落到眼下地步?   知道佐安在大明得到了怎样的待遇后,安德烈斯更是嫉妒到咬牙切齿。   他皈依了天主教,又是“皇帝”,是不可能有机会,像佐安那样半夜跑到巩珍船上,离开罗马的。   所以姐弟落差这么大,他怎能心安?   找巩珍借钱的时候,他还挺理直气壮。   但巩珍第一次来和佐安接触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他们家的作派   除了佐安这个姐姐外,从她爹到她弟弟,都已经长废了。   欧罗巴那些所谓贵族的劣性,在安德烈斯跟他弟身上得到了完全体现。   无耻下流,自私自利!   要不然,被这样一群人包围的佐安,也不会轻易跟巩珍熟悉起来,还决定听巩珍的话赌一把。   罗马复国的希望,实在是堆都在佐安身上了。   在君士坦丁十一世披着王袍战死后,东罗马的男人哪里还有半点骨气?   所以巩珍先借了他一点钱,隔空给佐安一份面子,等安德烈斯迅速花光再来借后,就果断拒绝,并且让他吃了几次闭门羹。   安德烈斯气得跳脚,然后为了想办法刮钱享乐,竟然在私下里拿着巩珍的名义去到处吃白食开空头支票,吊上了一批贵族和富商。   随着使团回归,大家也都知道了佐安公主去了东方。   既然如此,那身为其弟的安德烈斯,跟东方使者的关系肯定不浅,指不定还有额外的沟通渠道。   他们想通过安德烈斯的路子,来和伟大的大明帝国勾搭上。   结果后面巩珍一直没出面,安德烈斯的谎言被人揭穿,沦落到了被这群人追杀讨债的地步。   末代周天子“债台高筑”的景象,竟然在安德烈斯这位流亡的罗马皇帝身上重演了! 第309章 :关于帖木儿帝国的新消息   安德烈斯被人追着打。   他那个皇帝头衔,拿去唬弄一下无知的贱民还行,但能来罗马城的贵族和富商,哪个不知道他就一落魄公子哥?   那些通过联姻,在欧罗巴有不少远房亲戚的西欧贵族家境败落后都得考虑生存问题,何况于逃难过来,被教廷收留,成为著名招牌的安德烈斯?   说句老实话,只要他人没死,那当街暴打这人也是能干的。   安德烈斯被人堵在家里,想逃都逃不了,最后还是惊动了巩珍,才过去给他解了围。   当知道这人借用自己乃至于大明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后,巩珍都快被他气笑了,心想拖着这么一大家子,佐安还能养出骄傲多思的性格,实在是不容易。   对比一下,也许公主殿下才是他们家基因突变的结果。   临时驱散了围着安德烈斯院子的那些人,巩珍进屋免不了给这位招牌皇帝一顿脸色。   安德烈斯自知理亏,重点是还得靠着巩珍解决门外面的麻烦,便乖乖听训,不敢吭声。   巩珍不想给他免费擦屁股。   活到他这岁数,又跑了半个地球,巩珍自然清楚这种人不是能用爱感化的。   你敬他一尺,他能要你一丈过去,还以为你好欺负,越发嚣张。   于是巩珍提出,要安德烈斯拿东西抵押,自己才会掏钱摆平外面的一堆债主。   要知道,这位陛下为了填补自己的欲壑,找人要钱那是毫不客气的,如今欠债也是一大笔款项,一般人都不想替他还钱。   而据巩珍所知,安德烈斯作为家族继承人,全家从东罗马逃亡来罗马时带的东西,大多留在了他手上。   只是到了眼下,能卖的也都卖了,死物哪里比得上能流动的金钱吸引人?   所以当巩珍提出这个要求,安德烈斯又必须同意以解燃眉之急时,不该卖的也得拿出来了。   朱见济面前这个金灿灿的皇冠,就是东罗马帝国的代表,本是托马斯逃亡之时,拼命带出来的重要物品。   奈何儿子实在靠不住,老爹死了没几年,就走上了变卖家产以求富贵的道路。   巩珍看到这人连如此底线都能抛弃卖钱的时候,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当然了,安德烈斯舍得拿这玩意出来,也舍得开口要个大价钱。   他得保证卖掉皇冠,能让自己过上好几年的富贵日子!   巩珍沉思一阵,觉得这条件还行。   大明的货物扔到西边,那是一等一的值钱,卖一批瓷器和玻璃制品,就足够回本了。   眼下巩珍都还没回航,手里的钱只会更多。   可既然安德烈斯连皇冠都拿出来了,那再多给点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巩珍又对他提出了新的要求。   自己可以加钱,翻倍都可以,但安德烈斯得将自己身上的皇位法统,也就是统治罗马的权力,转让给大明。   反正万物皆可买卖。   在西方待了这么长日子,巩珍对这些人的脑回路还算了解。   签订一纸合约,的确能达到很多目的。   像当初托马斯的皇帝宣称,就是教廷跟几个西方国家签约承认的。   巩珍没说把法统让给佐安,以免引起安德烈斯的抗拒。   毕竟以安德烈斯的态度,他对自己的姐姐貌似没啥好感,属于欠打型的弟弟,还怨恨佐安怎么不愿意当个扶弟魔,为自己做出贡献。   再说了,大明掏的钱,凭什么法统不给大明?   佐安以后也是要嫁到老朱家的,她的东西,自然是老朱家的东西啊!   安德烈斯纠结一阵,意图抬价。   巩珍表示自己可以一次**付巨额金钱给他,以后东西方继续往来,在安德烈斯步入老年后,还可以按月支付一些养老金,保证他挥霍半生后,不至于流落街头。   至于多的,那就不行了。   在巩珍看来,头上的皇冠多了没用,只有华夏的“天子”或者“皇帝”,才是世间最顶级的称号。   西边这些蛮夷之国的王号,他是不在乎的。   愿意拿钱买过来,那是当收藏品用,让对罗马很感兴趣的朱见济高兴。   如果他国不承认华夏皇帝的名号,那就找机会打得他低头就行。   世间焉有大明敌手?   欧罗巴这种四分五裂的局面,典型就是杀的人不够多,太给某些分子面子了。   安德烈斯见他摆出了一口价,最后也认了。   他心里也知道,能掏出买皇冠和法统这笔钱的国家,在欧罗巴根本没几个,也不会有人像巩珍一样爽快,交易后还能当场结清他身上的债务。   安德烈斯不仅卖了皇冠,还签了合同,以自己的权力,把王位转让给大明。   等到巩珍登船扬帆之后,他才按照协定把这份合同公示出来,气得教廷背地里大骂这个公子哥实在见钱眼开,不知道其中利害,同时也诅咒狡猾的大明使者,偏偏为了生意赚钱,表面上还得跟巩珍装出一团和气的模样。   “这人当真是荒唐!”   听完来龙去脉,朱见济都啧啧称奇。   原以为他堂弟荣王已经够纨绔了,没成想西边还有个超级加倍。   不过也幸亏安德烈斯的不靠谱,不然这皇冠还落不到自己手里。   唐高宗时有波斯送上的“万王之王”,现在又有罗马转让给自己的王位宣称,算上华夏帝国的皇帝,朱见济脑袋上面,可是有三个帝国的冠冕了。   那是奇观啊!   自古以来哪里有这么刺激的事?!   “这事儿你办的太好了!”   朱见济对巩珍进行了毫不客气的表扬,同时给他赐了不少好东西。   巩珍对钱财享乐倒是不看重。   他要是追求这个,也不至于天天跑船上漂流,和海上风浪斗智斗勇了。   “还有一事”   巩珍拱手又道,“回程期间,臣途径帖木儿,受其主卜塞因之邀,与之探讨两国联手出兵白羊王朝一事。”   这事帖木儿方面老早就跟朱见济打过招呼了。   卜塞因在伊犁城下被大明的火力覆盖给震惊到了后,一边免不了跟前辈一样产生“幸好帖木儿大帝没有来到东方”的想法,一边又对大明的火器念念不忘,朝思暮想。   谁不想要一支可以操控火焰,能轻易灭亡一个国家的军队呢?   对比起大明的武器,明朝以西的国家包括帖木儿在内,简直就是拿着烧火棍在打架!   他们的骑兵再精悍不怕死,能带刀进行无畏冲锋,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对方发一轮火炮过来,一切的勇气都只能表现给真神看了。   大明,已经和整个中亚的战斗拉出来了个时代的差距。   他们连火绳枪都无法建立起完善的生产体系!   哪里比得上不管大陆还是海洋,都能装备上热武器的大明帝国?   回国之后,从震撼中重塑世界观的卜塞因也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提拔起哈撒,把他当做顾问,让他出主意怎么从大明手里搞到这种武器。   哈撒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他属于调控局面的理论派,实际操作,他连怎么冶铁都不会。   哈撒只能劝谏伟大的苏丹,放眼实际,和大明打好关系,努力让后者参与到自己这一边来。   如果实在眼馋那大炮和火枪,可以用钱买一批过来。   如此先进厉害的火器,哈撒自觉谁都不可能轻易流传出制造工艺来,让他人仿造。   只要会使用这武器的大明是帝国的队友,那自家能不能造,便不会成为问题。   正所谓,造不如买,买不如租!   自家什么水平啊,还想着膨胀成大明那样?   当务之急,是解决步步紧逼的白羊王朝。   乌宗哈桑在干掉了御驾亲征的贾汗沙之后,势如破竹,一路追着黑羊王朝狂野输出,让这个帖木儿帝国的老邻居,陷入了严重的亡国危机中。   其匆忙继位的君主,哈桑阿里已经给卜塞因发了不少求救信,天天在地图上狂发喇叭   “救救我!救救我!”   如果不救,估计今年就得重复他前任的覆辙。 第310章 :《道法并用》   “而且过两年西征,为罗马复国,走黑羊王朝的路是方便一些的。”   巩珍指着地图对朱见济建议道。   大明的运兵船不可能绕过整个非洲,再横穿地中海过去打奥斯曼。   那太费劲儿了!   从陆上跑过去也是不行的。   扣除各种地理阻碍,人的脚程远远比不上航海的便利,要徒步远征西亚,等大明军队到的时候,估计黑羊王朝的尸体都凉透了。   “而过红海,途径马穆鲁克也一样不仅路途遥远,且及至尽头时,两面都会是其领土,若是要对我朝不力,该如何应对?”   陆地难行,绕路太远,那沿着亚欧大陆的海岸线,方便大明执行计划的,只有两个通道了。   一个是走红海,一个则是走波斯湾。   这两个地方差距不大。   从航行条件上说,都是狭长之地,和外界大洋接口亦是极窄,船只一旦进去,想轻易出来,那可就难了。   即便顺利进入,没有被敌对势力夹击,可如何搞登陆战也会是新的问题。   西奈半岛可是战略要地,马穆鲁克也不是真的大明小弟,什么都跟着天朝走,哪能轻易允许一支陌生军队借道自家,纵贯国境?   而波斯湾则不同。   左边,阿拉伯半岛上面早就分裂多时,诸多部落林立,发展水平还比不上亦力把里呢,只要他们还在内斗,就无力阻碍大明绕过海峡,深入其中。   右边,帖木儿帝国是邀请方,眼下又跟大明接壤,明白双方差距后,不会轻易做出破坏两国和平的事。   除非卜塞因拥有一个阿三的脑子,敢于玩一把大的。   同样濒临海湾的黑羊王朝更不可能了。   继任者哈桑阿里到处发求救信,不管是谁来施以援手,他都能热情接纳。   毕竟亡国之危就在眼前,什么国家尊严和领土主权的,都是小事。   他可巴不得大明往自家投掷兵力。   “大明可趁二羊相斗,于当地占据一角,以为来年做准备!”   趁火打劫,让走投无路的黑羊王朝割几块地给大明和帖木儿,这是完全可以的事情。   以后远征奥斯曼,自然也能以那边为起点,降低远距离派兵的压力。   “如此一来,这个海峡,大明也得做做准备啊!”   朱见济眼睛一眯,手指点了下地图。   正好是后世霍尔木兹海峡所在之处。   “此处险要至极,大明谋划西边,要长久治之,便不能让如此要塞落到别人手里。”   这可是大明后路的保证。   “徐徐图之!”巩珍默契的对答,表示大明需要先派遣一个长袖善舞的人才过去,为大明布局。   黑羊王朝不能亡国。   不然地盘落到乌宗哈桑手里,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大明靠岸占地盘的。   所以今年之内,虽不能匆忙的出兵,但必须去那边进行一些支援   反正哈桑阿里到处求救,让他砸锅卖铁找大明买点军火,完全可以。   卜塞因肯定也会出手。   两个大帝国给它输点血,总能让黑羊王朝撑过今年吧?   土木帝的狂送模板,总不能永远被人复刻。   所以那个外交人才是谁呢?   “给梁白开去信,让他给朕把这事办好了!”朱见济大手一挥,果断放出了柴犬。   才因为结束收复西域,给自己挣来两年假期的梁白开在家里陡然一惊,踢了下被子。   他翻过身就抱住了自己在前年迎娶进门的正妻。   “怎么了?”女人不解。   难道丈夫又回想起了某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想要讨好自己把人接回来?   谁让梁白开常年漂泊在外,总是会延伸出很多段爱情的。   “我可能又要去外地了”   心中有了预感的梁白开抱着老婆的胸脯寻求温暖。   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天里,也就老婆的身子能带给他安慰。   果不其然。   朱见济当天下旨,没几天就有快船从登州上岸,找到了在山东老家享受娇妻幼子陪伴的梁白开,让他赶紧收拾包袱,以大明外派帖木儿大使的身份,去那边干活。   “你放心,此次外出,常驻赫拉特,不会让你多做奔波帖木儿的胡姬也是很滑溜的!”   在私信里,朱见济同样对梁白开做出了勉励。   梁白开心知这是皇帝在给自己画饼,但他哪里敢抗旨?   只好扛着包袱,抱了下老婆孩子,跪别父母,又出了国。   至于朱见济,在把佐安召进宫里,告诉了她这件事后,就把皇冠和合同当着对方的面收入了皇帝内努之中。   是的,   他在炫耀!   佐安沉默良久。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宅,才蒙头大哭。   第二天眼睛通红的,让来见她的固怀都担忧不已。   “这是小事!”虽然对自己弟弟从来不抱有指望,可才过几年就亲眼见证他为了点钱把祖先荣耀拿出去充当货物,佐安心里不免挫败。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抓个朱家王爷结婚的事更加迫切。   希望到时候,朱见济能以罗马皇帝的身份下旨,在名义上宣称罗马仍旧存在。   “你和你的情郎怎么样了?”   佐安用热毛巾敷了敷眼睛,不再拈酸,问起了固怀近来的情况。   王华得到了大舅哥召见后,两人更加亲密,他还第一时间写信回老家余姚,告知家人自己即将尚主之事。   随后,针对朱见济的要求,王华也鼓气提神,为自己做起了舆论宣传。   他要出名还是可以的。   本事放在那里,年纪轻轻就成了太学生中的翘楚,搁哪儿都能得到别人重视。   更何况,在闭门苦思二十来天,熬夜翻看了文政杂谈历来对政务的点评,王华把握住上层领导,特别是大舅哥的爽点,写成了一篇文章   道法并用论。   在这篇文章里,王华明确提出,治理国家不能只靠古来的儒学,还得要有“法治”。   “人君之治天下,有体焉,有用焉。体者何?道是也。用者何?法是也。道原于天而不可易,所以根抵乎法者也。法因乎时而制其宜,所以品节乎道者也”   圣贤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也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修成正果的。   人生不满百,熙熙攘攘之间,能沉的下心学习圣人之道的少,所以一味推崇圣贤,只希望读几本典籍就能感化天下,实在是空虚清谈,异想天开。   针对这一点,需要“执道而用之”,在不偏离孔夫子指导下,坚持“入世、仁慈”的理念,用法度为补充手段,来纠正世人的错误。   有些恶人,不把他打疼了,他是不会知道错的,更别提改正了。   这一文章新鲜出炉,不仅为朱见济采取强硬手段推广自己的各种政策做出了法理解释,还成功迎合了近些年来文学界的“复古思潮”。   别忘了,   朱见济兴办报纸,改革太学教育的目的之一,就是在大明朝波澜不兴,有点死水迹象的思想界里掀起一阵狂浪,让内卷僵硬起来的儒家士人们找回汉唐之时的活力。   从“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的那一年起,他打出来的旗号,可一直是“尊孔复古”! 第311章 :大明朝的思想运动   何谓“尊孔”?   单尊孔老夫子一人,而不敬其子孙,要响应古人“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号召。   虽然这句话出自于孟子,但朱见济贯彻拿来主义的精神,跟人装糊涂,硬是要把这道理摁在孔家身上,谁敢违背?   要知道,在去年泰西使团来大明呼吸香甜空气的时候,朱见济为了给人普及西方的基本知识,特意拉着群臣兼当代奉圣公,讲了一遍“卡诺莎之辱”的故事。   大臣们也都是聪明人。   当即表示天底下唯有君主可为万民统帅,哪里能让一个搞宗教的爬到皇帝脑子上去,还因为思想分批意见不合,让君主给教主赔礼道歉?   简直是大逆不道!   谁敢在大明复刻这种事情,谁就该碎尸万段!   孔公诚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退下舔狗舞台了,没成想西边的祸水东引到了自家身上,只能迅速的滑跪在地,大声感恩皇帝。   “忆当年先祖周游列国,自嘲为丧家之犬,及至秦皇亦有坑儒之祸孔氏全族能得今日风光,天下士子能受圣人教诲,虽有孔圣为源头,然泽被天下者,自是浩荡皇恩!”   北孔做的糟心事,早就传遍天下了,光是“不敬皇明”这点,就足够丢掉它手里的话语权。   只有皇帝能被士人追随!   朱见济更是在世圣贤,只有孔家人和所有教派的首脑滚过来给他磕头的份!   所以当朱见济说“尊孔”,把孔子之下的儒家代表人们排除在外,要看皇帝心情再给他们排序后,没几个敢跟他对抗的。   反正孔夫子的招牌还在嘛!   又没说不要以儒治国了!   何谓“复古”?   当然是在“尊孔”的基础上,响应过去儒家的号召,像什么六艺的,都得搞上。   毕竟孔夫子身高九尺,周游列国很大程度上也是一路打过去的,士人既然以孔子为偶像,哪里能一副抓不了鸡的样子?   仲由年轻时候可是个狂战士,最后怎么被孔子感化成儒门贤人的?   当然是用拳头!   当朱见济同样用拳头把这两个口号摆出来时,自然会涌现出一批支持他的人。   不管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成功撬动了一下自两宋以来的僵化儒家体统,没让这古老的学派真黑化成僵尸。   因为一旦讲究起复古,汉唐时佩剑习武,崇尚建功立业,高歌进取的儒家士人能把宋明的士大夫们吊起来打。   从法理和作风上,跟强调清修和各种礼教的理学系统格格不入。   配合朱见济在政治上提出的“去虚务实”,频繁考成,以及他皇帝的权势,这三板斧打得理学家愣是憋不出屁来。   而在这一场“复古运动”之下,乾圣元年的状元公陈献章已然成了领头人。   在下放地方工作数年,在此期间还和皇帝保持书信往来,论述各自道理后,本该成为心学大佬,开启宋明理学新篇章的陈献章成功被朱见济带歪了路。   虽然陈献章被皇帝强制灌输新思想之时,已经三十来岁,形成了自己的三观和理论雏形,但大佬终究是大佬,一旦发现自身理论有缺陷,而对方又正好填补,自然会去修正和改良。   这修正主义一走,肯定是要跟原来有所不同的!   比如他赶在王守仁出生之前,就提出来了“知行合一”,还因为朱见济的掺和,偏离了应有的唯心主义倾向,转而成了单纯的实践主义。   陈献章的知行合一,就是在强调所知所学需要反应实际,需要用行动来形成具体影响。   其中的“知”,在认识论上,还被陈献章衍生出了“良知”之意,以“人性善”为基础,提出要做符合道德观念的事,实践以后也要进一步强化自己的道德。   这是他对程朱理学发起的一次重大挑战,引得复古运动的响应者,特别是年轻气盛的太学生极为兴奋。   学生从古至今,本来就是一群容易被煽动的人。   更何况,朱见济引导他们走的,还是一条庄康大道。   在北孔家族的烂事被翻出来后,在皇帝采取强硬手段,对内改革对外进攻,让国力蒸蒸日上后,在得知以前儒家的豪迈后,年轻人很不满于眼下理学的束缚。   太学内部的小报上,就屡屡出现抨击卫道士的文章。   只是太学生的声音多而杂乱,年轻群体里也少有能沉下心,把自己观念干净利落表述出来的,所以仍需要领头羊来进行舆论导向。   陈献章是一个,   王华写了道法并用论,显然会成长为下一个。   没跟老陈一样,直接和程朱理学搞掰头,但王华在文章里提出的不能只靠道德感化之言论,肯定跟理学合不来。   不管小王在以后会不会还走上心学的路子,起码此时此刻,他的主义之间,已经有了汉家治天下,“王霸道杂之”的味道了!   朱见济见到他这篇文章后,乐的哈哈大笑,趁着朝会,还捧着给大臣们轮流欣赏,直说这人要是在殿试上写出来这么一份作文,自己一定会把他当堂点为状元。   朝臣们早就知道了皇帝的口味,也不惊讶,只是心里暗暗把王华的名字记住,打算找机会拉拢。   于是小王在朝堂上的名声也传开了。   时机已到,朱见济又是大手一挥   为了表彰人才,赐婚!   “哥哥已经在和嫂子商量,给我怎么办婚事了!”   赐婚的消息还没传开,但固怀身为当事人,哪里不清楚?   不然,她现在应该跑过去找心上人,而不是过来佐安这边。   按照规矩,结婚之前男女双方可不能亲密往来,得先享受一下最后的单身时光!   王华那边也是把自己关在小院子里闭门谢客,没来得及享受出名之后的风光和吹捧,就迎来了婚前焦虑,天天抓着养的鸽子喂食,让这鸟肥的更像走地鸡了。   余姚那边还没有回信呢,他可急着家里打钱来京城,让他买座房子结婚!   “你呢,你跟顺义王怎么样?”   自己的好事将近,固怀也没忘记好闺蜜,捧着脸问佐安。   佐安同样无聊的捧脸,“还行吧”   在跟朱见泽熟悉起来,又得知朱见澍是个打小报告能手后,佐安的态度再次摇摆起来。   朱见泽跟佐安聊了几次,知道这位公主亦是博学多才之人,还敢于逃脱束缚,骨子里有点英武气息,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幼年生活在困境里,母亲也一直让他学会自强不能堕落,所以对佐安这种性格的女子,朱见泽是很欣赏的。   等后面跟荣王交流了一通,被朱见清抱怨佐安有心机后,他更对佐安好奇了。   朱见澍则是你来就来,本王躺平的态度。   他估摸着这位公主没事接触老朱家的王爷,还没什么人传她小话,背后是有缘由的,很大可能是有皇帝的授意在。   聪明的秀王就看她想要怎样。   不过朱见澍有妈宝特质,当佐安跟他犯了点冲之后,仍旧会毫不留情的打她的报告,找他妈跟朱见济抱怨。   而且他在私生活上类似于荣王,年纪轻轻,王府里已经有好几个暖床婢女了。   两者对比,让佐安明知“顺义王”代表什么,也忍不住偏向朱见泽。   他的兄弟跟他完全没得比。   “要是赶得来,咱们还能一块出嫁呢!”   固怀不懂佐安的苦恼,幻想着佐安跟自己堂兄定情后,姐妹俩一同结婚的美好画面。   只是一想到结婚以后,佐安身为王妃,肯定要和丈夫外出就藩,两人又要分开,便皱起了眉头。 第312章 :皇室有喜   想得再怎么好,固怀和佐安也没能凑在一块出嫁。   谁让后者感情线进展的太慢,完全比不上固怀的猪突猛进?   而当妹子结婚的那天,朱见济给她的待遇,也是不逊于固安的。   固安当年的结婚对象是英国公,属于皇家和顶级勋贵的联姻,规格之高自有道理。   王家在余姚固然是诗礼传家,世代文人,但论起权势,跟英国公可是一点都配不上。   但皇帝还是一视同仁,可见他对这两个妹妹的宠爱。   有人嫉妒王华的狗屎运。   毕竟凭借这裙带关系,他以后的仕途肯定是能保障的。   虽然太祖有规定,老朱家的驸马不能当大官,以防对方干政掌权。   可太祖以前也嘀咕过皇帝不能娶高门之女防备外戚呢!   他防了吗?   懿文太子、太宗皇帝跟大明一代王的老婆有几个是真小家出身?   西宁侯宋城他奶奶不也是公主?   所以祖宗规矩这东西,对皇帝来说本就有灵活的执行方式。   此前朱见济在大殿上对王华的文章做出了那样的评价,可见天子是有重用其人心思的。   顺手赐婚,那叫以示荣宠。   在御赐的公主府里,英国公家的大胖世子张钦在婚床上面滚了一圈,客串了把福娃的戏份。   “要是那家伙欺负你了,一定要记得和家里说!”   固安不舍得拉着妹妹的手,对其叮嘱道。   她和张懋好歹是认识几年,熟悉了之后走到的一块,固怀却只有一年不到的恋爱时光   这让固安对王华有点担忧。   “哥哥那边不方便下手,我直接让你姐夫上门帮你出气,千万不能委屈自己!”   固怀娇羞的听完姐姐念叨,才表示道,“没事他打不过我的。”   王华自己守男德,面对固怀本就要弱三分,而公主出嫁,宫里也是要出几个老人陪同,服侍公主驸马生活的,以皇帝对妹子的看重,他们哪里会坐视固怀被磨搓?   “姐姐快出去吧,姐夫还在外面等着呢!”   婚房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地方,能入场的异性,除了新郎官,就张钦这个尿尿都得手扶一下的娃娃了。   因为他娘一直拖着不动,小世子滚完了床单,就捏着床上撒落的红枣桂圆磨牙,偶尔还好奇的拿着手里的圆球球跟自己开裆裤下露出来的小鸡比划两下,好奇二者的区别。   固安被妹妹和儿子搞得待不下去,抱起张钦哼笑,“这么急着让我走,是只想等新郎过来吧?”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宫里,朱见济忙活完了妹妹的婚事,终于放下心来。   他跟王氏躺在床上,忍不住回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带着两个妹子骑羊车的场景。   三个小孩挤在小巧牢固的羊车之上,让拉车的高大山羊不堪重负,累死了一头又一头。   现在他从圆润的小胖墩长成了英武之君,妹妹也都有了好人家。   那辆羊车因为没有小孩用了,也被闲置在库房里面吃灰,很久没有出场了。   喜羊羊们摆脱了负重前行的噩梦。   王氏听着皇帝小时候的趣事,也露出了笑意。   她慢慢的爬上朱见济的身子,稳稳坐上了龙体。   因为入夏热了起来,两人都没有穿厚实挡风的亵衣,而是着了轻纱所织的薄薄纱衣,清凉中又充满了情趣。   特别是当王氏脐橙之后,朱见济从下往上一看,子弹立马上好了膛!   妹妹今晚入洞房,他也抱着老婆回味一下这滋味,不过分吧?!   结果正要上手,王氏突然坏笑起来。   朱见济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行,我有孕了,可不能让孩儿没出生就受棍棒之苦!”   ???!   “什么时候发现的?”朱见济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只是想到老婆孩子还坐在他肚子上,又手忙脚乱的去扶王氏,让她别因为自己的举动滚下去。   “早就怀疑了!”   “上个月葵水没来,我便找了太医把脉,只是月份太没有查出来。”   “这个月同样没来你又忙着固怀出嫁的事,我就拖到了现在。”   王氏故意磨蹭着朱见济,让皇帝实在受不了了。   他哪能打孩子啊!   “赶紧躺好,别给我折腾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知道这事吗?”   朱见济深呼吸几下压了枪,又跟老婆窃窃私语。   王氏摇头。   这样的喜事,她肯定是要率先和朱见济分享的。   “好哇,好哇!”   明天也能看着别人吓成自己这模样!   朱见济激动的抱着老婆,一想到自己就要当爹了,心里便说不出具体的滋味。   手臂揽久了,还害怕硌着老婆,紧着王氏。   可让他放手,却是万万难舍的。   第二天,皇后有孕的事到处传扬开来,紫禁城里跟过年似的,上下宫人都收到了皇帝批发的红包。   虽说数量不多,可这是额外收入,还能沾沾龙种的喜气呢!   杭太后惊喜的拉着王氏东问西问,还把自己当初安胎时吃的东西都热情分享给了儿媳。   太皇太后吴氏捻着佛珠,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止她们,朱见济其他的后妃也高兴   皇帝可是早就跟她们说了的,皇后没有生下嫡长子,那她们就不能怀龙种,以免坏了规矩。   现在皇后有孕,只要能一举得男,那她们的下半辈子也能有指望了!   不是说朱见济对她们就不行,其实只靠着颜值,她们就足够得到皇帝的恩宠,也就是比不上王氏的美貌和贴心罢了。   朱见济一个月里总能跟她们睡几晚,也会给妃子们送点玩具,说些笑话和琐碎事情,给她们增添点乐趣。   比起以前的皇帝睡了就不认账,穿裤子走人的情况,朱见济已经尽到丈夫责任了,后妃们也没什么怨念的。   可还是老话说得好,在宫廷之内为妃为后,没有后代是无法保底的。   于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大明朝都在为皇室有嗣而激动。   在大明喜气洋洋之时,波斯方面,黑羊王朝的统治者哈桑阿里终于等到了救援。   梁白开坐飞剪船吐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软着腿上了岸。   哈桑阿里被大明雪中送炭的行为感动的五体投地,跪在地上面朝东方对着朱见济虚空拍马屁。   在开放海禁,跟帖木儿帝国进行海上往来之后,大明朝和黑羊王朝也是颇有来往的。   在丰厚回赐的引诱下,贾汗沙在位时期,就对大明上表了称臣纳贡的国书。   在他看来,帖木儿那么大的国家都对大明这样,那自己做做也不丢国格。   这是它在占大明的便宜啊!   没想到,在名义上加入华夏朝贡体系后,自己碰着危险,还真能获得东方支援!   就算大使梁白开表示那些武器还得出点钱买,但危机之下,敌军已经在搜山检海的抓捕自己这个临时上阵的国王,出钱算什么?!   大明还给他打折了呢!   没看到帖木儿使者听说大明决定对自家进行武器援助之时,脸色有多难看,多嫉妒吗?   很明显,那些火器是极为强大的!   这么厉害的东西,平时肯定用钱都买不到!   给大明当狗,果然是天底下最幸福,最有安全感的事情! 第313章 :大明决定占取霍尔木兹   对于黑羊王朝拿到送过去的一波武器后,能不能把白羊王朝反推回去,朱见济并不关心。   反正他给这小国定的目标,就是再撑个一年,等大明天兵一到,那给它来个天增岁月人增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半只脚踏入近代化军队门槛的大明正规军跟还在部落冲突时代的游牧国家打,最后谁会赢,这不是个明摆着的问题吗?   自打中亚国家完全绿化后,那发展生产的水平,根本不必看!   初期强大还好,只要稳定久了或者一有衰落迹象,回回们就会迅速化身僵尸,顽固守旧到脱离世界潮流。   直到后世,中国都从牌桌打盹醒了,跟新牌友打得你来我往要拿回庄家宝座的时候,中亚那块地方还是旧时模样。   该一地鸡毛的,还是一地鸡毛。   “宝船要开过去,把霍尔木兹海峡控制了。”   内阁会议里面,朱见济指着地图给文武大臣做出战略规划。   “这面都是一些大食帝国土崩瓦解后四散的部落,气候炎热多有荒漠,要真打起来,也不足为提。”   至于海峡之处还有个霍尔木兹王国,朱见济都不想提它。   区区岛国,于中华面前焉能蹦哒!   说老实话,原历史大航海时代到来后,以西方殖民者那组织力和战斗力,都能征服无数地方,大明要真动起手来,哪里还有别人的事?   “正好,占了这块地方以后,大明往来于炎洲、神洲之间,也方便了许多。”   朱见济拿着棍子,在地图画了一圈,从本土沿海一直绕到好望角那边。   控制住马六甲海峡后,金洲也有了一定开发,可以修建一些轻便小型的航海船只。   如此,大明船队大可以从金洲出发,乘着洋流去非洲那一块。   不过印度洋还是很大的,一路也没有足够的补给点,和岛屿众多的华夏南洋地区全然不同。   这对大明的航海事业来说必然是个大问题。   要不然,当初被流放去南非搞开荒的那批官绅哪里会哭爹喊娘,最后被拖着压船的?   看过地图的人,都知道一去黑叔叔老家,就难以回祖宗之地了。   如果大明能成功的在霍尔木兹这块建立一个落脚点,那不仅有利于向西北延伸,触及奥斯曼,也能充当大明南非开拓船队的加油站,解决不少麻烦。   五军都督府的将军们看的热血沸腾,呼吸粗重。   他们又不是没打过仗,在这么明显的地图面,草包猪头也能看出那几个海峡的重要性了。   真正的由点及面!   而且所有的情报都在告诉他们,外面的蛮夷之国有多菜,还沉迷内斗不可自拔……   这样的条件下,要是大明不伸手摸一把,就得验证“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句老话了!   所以武将对皇帝再次出海作战的计划表示万分支持。   文臣们在一边严肃着脸,盘算打仗要多少钱。   他们现在可是不怎么敢跟皇帝对着干了,即便劝谏两句,让天子切莫“穷兵黩武”,那也是走个流程。   毕竟朱见济也早就跟他们透了底,平均两三年打一场大仗,要尽量为大明的子孙后代争取足够的生存空间。   以前没有世界地图,朝臣们蹲在奉天殿里,对大明统治的疆域感到心满意足,觉得外面都是些垃圾地方,没必要多做开拓。   可当巩珍航海一趟回来,把亚欧大陆的政局大体补全地图后,看着外面的世界,他们沉默了很久。   帖木儿帝国有这么大?   如果把当初蒙古人打下的地方算,那得有几个大明啊。   难怪太祖高皇帝一边鄙视蒙元,一边又咬牙承认他的法统……实在是他们能给的太多了。   不说远的,就说吕宋那边的沂国,据报一年下来,就能熟三次作物,国人吃饱之余,还能出口本土。   以宗藩关系算,这是让大明又多了个粮仓,还不用本土的朝廷去想办法搞开发。   从整体来看,朱见济的南征北战,对于华夏来说,的确有利。   再说了,当年受周边势力欺骗,还真以为大明有“万国来朝”的风光,之后随着攻打亦力把里而暴露到众人面前的事,也足够让朝臣们丢脸了。   对比起后世的东林党诸多人才,朱见济的朝廷还算要脸,也敢做点实事。   做错了,那就改嘛!   睁眼看世界不算难,难得是承认自己的短视,有没有一颗足够强硬的心脏。   而李贤、商辂他们,既然能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首辅,自然是不缺这东西的。   “打吧!”   李贤最后代表文官们捻着胡子投了赞同票,“国库里的钱攒着不用,会被虫蚁蛀食,白白浪费……不如现在拿出来,为后人多做一些铺垫。”   乾圣天子跟他爹景泰帝都不是个喜爱奢华的帝王,没有了大手笔的修宫殿开销,打仗方面的预算,其实是很宽松的。   而且水路比陆路通畅,地图看着虽然远,但船只一月便可到达,属于大明能涉及的范围。   西域都收复了,一个小海湾又何足挂齿?   于是文武统一意见,由朱见济下旨,让南洋水师出兵,前往波斯海域,先把地方给大明占了。   而朱见济等着内阁六部把后勤事务调度好后,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去看了下怀孕中的老婆。   “他今天有闹你吗?”   随着月份渐大,王氏也越来越嗜睡慵懒,偏偏睡意正浓的时候,肚子里的皮猴总会给她来一脚,惊的王氏无法入眠。   朱见济看了老婆的黑眼圈都忍不住心疼。   把手放隆起的肚皮,皇帝轻轻摸着。   王氏缩了一下,把朱见济的手拍开,娇哼一声,“你莫乱摸!”   “你一碰我肚子,里面的娃娃就不安分,踢的更厉害!”   “肯定是你当初梦到的红鲤转世了!”   王氏怀孕以后,朱见济闲得无聊跟她盘算起到底是哪一晚中的奖,然后不免想起了那个关于肾虚的梦。   那鲤鱼的一巴掌至今让朱见济印象深刻。   “要真是的,等他出生我再去太庙拜拜先帝,感谢他给咱们送了个崽子过来!”   朱见济扶着王氏躺下,旁边的宫人点了安神香,伺候皇家夫妇安睡。   等到第二天,朱见济起了个大早。   正是休沐日,他不需要朝。   给自己扣腰带的时候,察觉身边被窝变冷的王氏迷糊的翻了个身,含糊问道,“去宫外?”   “对,去宫外的农院看看,之前让他们培育一些种子和牲畜,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朱见济让王氏继续睡,自己打马出宫,去了多日不曾踏足的农科院里。   过去的皇庄面积本来就大,等朱见济把它升级成学院后,又增设了不少建筑,让其占地更为广阔。   便衣出行的皇帝抱着了解实情的想法,没让人大张旗鼓的宣扬,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就下马步行,准备视察工作。   刚入农科院的门,朱见济就看到一个穿着农院校服的学子蹲在一片田埂哭得死去活来。   “他怎么了?”   朱见济顿时来了精神,觉得自己见证了某个年轻人被权势压榨,无处投诉的黑暗时刻,预备出声给人主持公道。   他让人过去打探,结果问回来的却是这人起先种了一些菜,眼看着快要收获了,结果被鸡给啄没了。   “那怎么不把那只鸡炖了补偿自己?”   “此人的确炖了……只是那只鸡也是农院学子养的。现在两人因为考期将至,交不出作品,都哭着呢!”   一个对着田埂,一个对着鸡圈,不知道有多心碎了。 第314章 :农学院   农学院,   顾名思义,就是专注于农业发展的国家级学府。   虽然它设立在城郊之地,没有跟太学和工学院一同建于城内,但那是因为农院占地广阔,而且日常学习,不是闷头苦读或者窝在匠造室里打磨工具就可以的了。   人家是要种地畜牧的!   这两样,放城里哪能大规模的搞起来?   谁敢在北京城里开猪圈啊!   顶多就是修一些高尔夫球场,顺便不准下面的人抢自家浇球场草皮的水去灌地罢了。   在大明农学院成立之前,还是皇庄模式之时,朱见济就让人去广泛开垦,研究培育农作物良种了。   如今在大江南北推广开来的“御米”,就是其中产物。   所以里面的学子种地养鸡,都不算什么。   这很正常!   朱见济看了眼那位蹲在田埂无声哭泣的可怜农学狗,果断走了人。   “这些粳稻培育的如何”   每次来农学院,朱见济总是会下田一次,跟负责种地育种事业的农学家们咨询下大明朝的粮食问题。   就算他今年已经决定组织一支新的船队,穿过太平洋往美洲那边寻求高产的南瓜、马铃薯等农产品,但国内的农种发展也不能抛于脑后。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搞种植的国家,华夏也是把种地技能刻到了骨子里的民族。   但不能因为有外来高产作物的传入,就忽略稻麦等农物对中国农业的影响。   吃米吃面,那可是华夏子民世世代代的口味。   后世土豆玉米广种,也没见它取米面而代之,成为中国人餐桌上最常见的主食。   更何况像红薯这种作物,长得多是多,但营养不够,也不利于消化,遇到灾荒能救命,可太平时节也就是吃个新奇,当不得永久食用。   眼下大明碰着了小冰河期,即便朱见济压着乾圣朝的官员们尽力安抚民生,也免不了有灾情报来。   人力,是很难胜过天意的。   可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   要是因为老天爷不给面子就躺平了,炎黄子孙哪里能发展到如今雄霸东亚,领先世界的地步?   所以,继续育种中国本土的优良种子,很有必要!   等以后土豆玉米进来了中国大门,让大明朝万万子民遇到天灾也饿不死并非不可能。   可朱见济给自己的要求,是除了不让百姓饿死之外,还要让他们吃好喝好!   怀抱着这种信念,朱见济让日本那边的人给自己从北海道带回来了当地的“赤毛”粳稻。   因为他上辈子喜欢吃东北大米,还以中华能产出这么美味的稻子为荣,结果耍过了头,被人普及了一遍“东北大米的由来”   论说最近的祖宗,还是小日本传进来的赤毛稻!   这可狠狠打了朱见济的脸。   不过没关系,   乾圣皇帝不是小气的人!   就算东北大米来源于外国,可在中华大地上生长几十代,也早就同化了。   他不介意在当皇帝后,也引进一下这种稻子,改善下三辽省份的百姓生活。   粳稻耐寒,挺能适应东北那边寒冷气候的。   轻轻捏过一株稻穗,朱见济问道。   随侍的农博士摇头叹息,“还是有些不足虽然可以在辽东边寒之地种植,可产量还是太少。”   “我跟其他农博士商议,想试着用一些御稻与之杂交,希望能结出新种子。”   要真能强强结合,那新稻种会足够抗寒,产量也能撑起辽东那边的人口活动。   三辽之中,辽东最北,面积也最大,是朱见济比较了下蒙元之时的辽阳行省后绘制的,最北边已经是超出外兴安岭和库页岛的范围了   反正地图开疆又不要钱,趁着罗斯诸国还没开拓过来,先从法理上把北边的土地多要点过来,等以后人多了,总能去那边建立驻点进行真正的统治。   后世东北出海口的丢失,那可是想想都让人心痛的事。   而东北方面,旅顺港已经修缮完毕,大可从北京打马,一日之内行驶到天津,随后登船满帆再过两天,就能到达辽阳布政司。   极大的缩短了从直隶去东北的路程,也使得犁庭之后,大明朝能够遥控好当地情况,稳扎稳打的进行统治,以免出现女真一去,又兴起其他少数民族势力的事。   农学院的人就是通过这条路,去东北那边开发起了皇帝口里的三大平原。   皇帝告诉他们,那里虽然寒冷,可却拥有肥沃无比的黑土地,是老农民梦寐以求的好地方。   农学博士们对此并不怀疑。   皇帝有多么先知,他们这些最先跟过来的农人最清楚。   如果不是天子英明神武,他们哪里当的起这农博士?   于是一拿到日本传来的粳稻,就有人手去了辽阳,经过大面积的育种插秧,总算是折腾活了一批。   奈何收获比不上付出,产量不够,便意味着农学院还得再接再厉。   “粮食天生天长,长起来要好几个月,着急也是没用的。”   朱见济反过去劝慰失落的农博士们,“慢慢来,以后日子多的是,千万不能用拔苗助长的心思去做农活。”   放开了手里的稻穗,朱见济没在乎鞋上沾满了稻田中湿润的泥土,顺路看完了其他的豆田,麦田等育种实验田,又去了另一边看望牲畜们。   吃饭,是民生大计。   而肉蛋奶,也是老百姓不可以忽略的口粮!   人能不能长得高大威武,有精神气,那可离不开肉食。   但凡谁企图阻止中华子民吃肉蛋奶,那他绝对是在心里憋着坏水,是民族败类!   如今朱见济广建农会,鼓励百姓开养鸡场,每年都要派人过去指点鸡舍的维护和鸡仔的扶养,教导农会里的人养殖蚯蚓,把技术倒贴钱交给百姓。   他虽说没怎么出过直隶,但每天都会跟地方上的农会有大量的书信往来。   这让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终于打破了“皇帝会用金锄头”这种落后思想,成功认识到,原来皇帝不仅会自己试着种地,还会问自家肥发酵的好不好,鸡仔能成活几成这样的问题。   朱见济如此的接地气,取得的成果自然也是有的。   起码在没受灾,没有官员过度盘剥,地方上的官绅地主才被皇帝折腾的有气无力的情况下,农会里的小孩的确能做到每顿饭都吃个鸡蛋。   在负责孩子启蒙的蒙学馆中,孩子隔两天,还能免费吃到一顿肉汤泡饭,每年还有免费的量体裁衣活动,由当地官府出钱,给小孩做件粗糙的衣服   虽说朝廷拨款下来,平摊到蒙学馆里的钱也不多,以至于肉没多少,但好歹能尝个味道,汤饭里的盐也是足够的。   海水晒盐法用起来后,大明朝的盐是绝对够用的,没必要再扣扣搜搜的不让人吃。   蛋的问题,可以说缓解了不少,以后继续推进就好。   但肉和奶还没有。   华夏族农耕久了,对喝奶这事并不热衷,还普遍有乳糖不耐受的问题,放在后世,让大家都去喝奶,仍然是个任重道远的事。   可肉食,朱见济还是能搏一搏的。   正如德云社在宣扬帝王思想之时提出的口号:   想要富,先修路。   多生孩子多养猪! 第315章 :皇帝对养好猪羊很关注   牛要用于耕种,放开吃那是肯定不行的。   羊的产肉率又不高,繁衍起来也不够劲,一胎也就一两个。   所以算来算去,养猪,是让大明人都能吃上肉的最好办法。   虽然后世流行的大白猪还没传入中国,但中国本土的猪种也是很多很好的。   像太湖猪,其繁殖能力举世闻名,猪仔一串一串的下。   金华两头乌更是金华火腿的重要原材料,那肉质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其他的猪种,朱见济也懒得列举。   毕竟中华大地“地大物博”可不是吹出来的。   大明领土抵得上大半个欧洲,要凑不出一双手的猪类,那才叫扯淡。   而那英国大白猪,本身也是人为选种出来的。   朱见济相信,以中华猪类之多,自己之重视,选育出属于中国的优质猪种,不会是问题!   所以朱见济特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农院,让其中的配种天才为大明解决肉食来源的烦恼。   没有嫌弃脏乱差的环境,皇帝亲自去看了眼猪圈,看着正在喂奶的母猪和抢食的猪仔,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宫里怀胎安养的老婆,心里生出了一阵父爱。   好在他迅速的反应过来场景和对象都不正确,父爱刚升起就被朱见济无情掐断了。   “朕让太府寺的人统计过,这些年来地方养猪食肉的人家增加了很多”   国势上升,带来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国力和官方那边,一层层的向外拓展大明朝的影响力,为国家开疆拓土。   国内的社会也繁荣起来。   水泥不仅能拿去修路,也能拿去建房子,毕竟这玩意弄起来,比起烧砖砌屋可方便不少。   老百姓手头有了余钱后,就喜欢修这种房子,暴发户还会想尽办法弄几块玻璃过来装点门面,显示自家的阔气。   有朱见济此前的种种措施和政策,衣食住行这样的基础要求得到了满足,老百姓追求的自然会变得更好。   菜吃多了,就要吃肉了!   市面上的猪肉佬也多了起来,从附近的农会买些养肥了的猪,再转手拖去集市上买。   有超市开设的城里,会有物价局的人专程去跟农会商量这些东西,减少物品流通过程中不必要的麻烦,尽量降低物价。   而这些情况,也会有人特意收集起来,摆上朱见济的桌案。   皇帝知道老百姓能吃上肉后,自然非常高兴。   “有人跟朕说,天下是姓朱的,得禁止这种养猪吃猪的风气”   “这种屁话,哪个会听?”   “要朕说,皇帝是要来扶育万民的,太祖之时封了那么多藩王宗室在地方,也给当地百姓增加了不少负担。”   “百姓不负辛劳的供养了宗室和朝廷,杀几头猪很正常!”   “人要多吃肉,不吃肉是不行的!”   朱见济从育种的猪圈里出来,换了身衣服,一手拿着扇子扇风去残余的味道,一边捧着茶水说道。   “劳烦你们辛苦一点,给大明朝养批长肉快的大猪出来等朕的皇嗣出来了,朕就天天给他喂肉吃!”   农博士们跟着皇帝走了一大圈,亲眼见证了天子对畜牧民生的重视,心里也觉得亲近和敬佩。   能有这样的君主,这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继续大胆的跟皇帝交流畜牧经验。   “陛下所言甚是,吃饱吃好,的确是大家都想要的”   “只是现在农会多了,投喂鸡鸭猪羊不是太大的问题,可畜牲生病总解决不了,还是很棘手。”   畜牲一多,鸡瘟、猪瘟等病一出来,那能弄死一大片。   虽然朱见济一开始就强调过,工场养殖一定要注意卫生,减少脏乱,一旦发现有疑似患病的就得立马处理,可也没防住这种情况的出现。   而老百姓手头宽松起来也没多久,一看这肉瞧着还行,舍不得把得病的畜牲杀死掩埋,还会偷偷割了吃点,使得自己也变成病患。   “所以还请陛下下个旨,找几个善于医治畜牲的兽医过来”   朱见济听完点头,“是这么个道理,总不能让人辛苦把畜牲养大,结果死掉赔光了老本。”   “朕之前还没想到这点,幸好你们说了!”   皇帝一挥手,让随侍的秘书处人员把这件事记下来,又安排人去收集古来的各种兽医学著作,计划把兽医也放进医学院的学习范围里面。   “还有羊虽说肉没有多少,但现在羊毛纺织搞的很热闹,北边天一冷,棉袄里面还得裹件毛衣才舒服。”   讲完了猪,朱见济又念叨起了另一个畜牲。   还是跟养猪一样的道理,   既然外国能折腾出各种专门的牲畜,那大明也可以!   中国本土的绵羊品种同样优质,经过细心培育,肯定能选育出产毛量大的。   到现在为止,毛衣比起棉布,价格还是高很多的。   种棉花的地方多,一年下来能收不少,大明的纺织商人靠着眼下的产量,还是能吃得满嘴流油,没到去外面进行资源掠夺的地步。   可羊毛不一样。   大面积驯养绵羊的,仍旧在蒙古草原那一块地方。   那里天冷,每年总会冻死一些牛羊,加上偶尔爆发的牲畜病,让羊毛的供给充满了不稳定性。   已经习惯靠养牛羊和内地做交易的蒙古贵人们为这事也发愁。   自打朱见济把蒙古草原划为辽西布政司后,它就成了大明正规的统治地区,原来的边市自然也会跟着开放,鼓励两边往来贸易。   一些放弃骑射弓马,安心做生意的蒙古贵人也借助朝拜皇帝,给朱见济上供的机会来过内地,了解了把北边的市场有多大。   跳出水井后,这群贵人算是小刀拉屁股彻底开眼了。   过去光是大明设立的几个边镇,每年过冬向自己索取的羊毛就足够蒙古产生不少暴发户,要是同样寒冷的北边,以及辽东辽阳那一块都穿上了毛衣   自己能赚多少?   掐着手指头算不清楚,但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是个天文数字。   所以一回去,他们就扩大了绵羊养殖,恨不得把天下产草的地方,都放牧上自家的羊。   只可惜,即便为了这事,辽西那边还爆发了不少次部落间的火并斗殴,逼的朝廷出面才安抚下去,可一头羊能产出的羊毛,还是只有那么多。   如果农学院真能培育出多毛绵羊,那辽西的那堆蒙古土豪说什么也得请一头种公过去给羊群配种。   “都是花时间的事,朕也不会驯养牲畜跟种地,只能等你们的好消息!”   结束了一整天的视察,朱见济离开农学院的时候,拉着农博士的手勉励他们。   “另外这边朕再多调点钱过来,强化一下管理”   想起来时见到的那名不幸挂科的农院学子,朱见济只能表示自己这个幕后大老板,会在以后尽力防止类似情况出现。   让他再去种新的菜吧!   挂科,是逃不过的!   之后,朱见济又在周边转了转,看了下自己治下的百姓风貌,才回了宫里。   天色黑了,王氏点了灯,正坐着看朱见济为了给龙种胎教,从而命翰林院整理出来的各种古代故事。   “还不睡?”   “睡什么睡?”   王氏把书一放,对皇帝说道,“总不能你出门的时候我在床上躺着,你回来了我还在床上躺着吧?”   “我是怀胎,又不是变猪了!”   这话一出,朱见济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在观看母猪喂奶时溢散出来的父爱,心虚的根本不敢多话。   “快睡吧,今晚不去别的妃子那边,还陪着你!”   他赶紧转移话题,让宫人帮自己宽衣洗漱,回窝里躺尸了。 第316章 :大明的军队来到了波斯   波斯湾上,马云志得意满,站在船头眺望已然快要接近的陆地。   受皇命率领船队远征至此,别人有点嫌弃这地方偏远蛮荒,还战乱频频,但马云的响应却很积极   他参与过剿灭满者伯夷的那场仗。   起初,南边那群小国的人总跟大明打报告,说满者伯夷有多蛮横无理,霸占南洋有多厉害,唬得马云和李继业都挺严肃,以为会是个强敌。   谁知道天兵一至,地方诸岛太守望风而降,看上去领土不小的南洋大国数月之间,土崩瓦解,连国王的首级都在不久之后,被臣服大明的当地酋长献来旧港。   其主身死国灭,朱见济这个大明皇帝连他的脑袋都懒得看一眼,听说这事后只撩了下眼皮,让旧港宣慰司把首级送去广州那边进行验证,便彻底结束了“满者伯夷”国的存在。   以对方那落后的文明,连专门的历史记载都没有,后世人要是想了解一下这南洋岛国的兴亡盛衰,估计还得从大明的史册里得知。   只是以大明重视修史的风气,区区一个岛国,在海量文字中,也许只能占个一两行。   如此差距,加上后面持续打击南洋周边小国,严禁他们伪装成海盗来阻碍大明商船往来,还有收复西域等等事物,让以马云为代表的一批将领,积累起了强大的自信心。   海外诸国,皆是小丑,不足为惧!   大明是天下无敌的!   年轻的时候,马云还有点抗拒去别国地盘晃悠,就算是当时大明朝少见的翻译人才,马云也不想瞎出风头。   因为他知道,当时的天子是不喜战事的,只想安心守着大明朝的辽阔疆土,等着附属国来朝贡。   乱跑去别国,那叫“政治不正确”!   在宣德朝,将领反击蒙古入侵,一个不小心都能被朝堂上的老爷们扣上个“轻启边衅”的帽子,从而明明有功劳却要受罚   马云从那个时代走过来,见状当然会缩起手脚。   可现在不同了!   朱见济一个明白舆论威力的,会放任文官们玩“政治正确”?   敢当着乾圣天子面胡说八道的,最轻的都是把嘴皮子打烂。   打仗更是不准文官们哔哔赖赖,只要外族犯边,大明就有义务还击,不能跟大宋那群软了骨头的士大夫一样,只知道惯着塞外的蛮夷,委屈自家人。   这样的风格贯彻了好几年,马云也算是挺直了腰板,想打仗、敢打仗了。   他一个指挥使,本来就是战功起家的,要不是大势压迫,哪里会闻战思退呢?   所以当中央要派人去波斯地区打架时,马云自告奋勇,率军出发。   出动的兵力只有一千余人,但都是精锐勇武之士,不管是骑马还是海战,他们都经历过,有相应的作战经验。   正好能派去黑羊王朝那边,搞登陆战斗。   反正照皇帝的意思,大明在那边只需要先占块地方,以备后事就好。   怀抱着无比的自信,马云登上了陆地,来到了帖木儿距离海边最近的城市。   先到一步的梁白开跟这位同僚也算有过数面之缘,见马云的船队满帆满员,兵精粮足且武器完备,忍不住问道,“你们过海湾的时候,没碰着拦路的霍尔木兹王国?”   当初梁白开来的匆忙,也没带上军队,船上的武器更怕浸水失效,只好靠着飞剪船努力滑翔,才绕过这个海湾中间岛国的阻拦,上岸帖木儿,为垂死的黑羊王朝送来了一批明制装备。   马云想了想,“来的路上的确碰上了几个夜郎自大的傻子”   像印度的阿三,前几年才被巩珍打过,现在又忘记疼了。   大明商队在跟帖木儿做生意的路上,被他们骚扰过好几次。   所以朱见济还特意嘱咐马云,有时间去阿三那边给他们点教训,强化记忆,免得跟艾宾浩斯遗忘曲线似的。   马云必然是要执行皇帝命令的。   所以他出发的时候没带多少补给,直接去阿三家里抢了一波,三哥们自然束手就降,不敢反抗。   至于过海湾的时候   “那群被我们开几炮就四处逃跑的白帽回回,总不能就是你嘴里的那啥王国吧?”   “那种军备,也敢建国称王?”   梁白开很无语。   真有人把一个国家揍了一顿,还当做没必要放脑子里记忆的小事啊?   “罢了,你先跟我去见一下此地的使者,了解局势后,再往西边作战!”   梁白开拉着马云走了。   哈撒仍旧是卜塞因派来这边,负责商议三国备战事物的代表。   不是说帖木儿已经落魄到和大明交涉,都只能拉出哈撒这一头驴的地步了。   而是哈撒一直以温和派的学者著称,知识水平在崇尚武力的帝国贵族中属于上层,也熟悉东方,汉话流利。   大事情有他出面,总能少去很多麻烦。   再说了,卜塞因还眼馋大明的火器呢,可不敢跟明朝碰撞起来,爆出一些没必要的矛盾。   大明已然雄踞东方,没有外部烦恼。   要真惹毛了它,大不了不管什么开拓中亚,跟帖木儿打起来也是没多少顾虑的。   但帖木儿不同。   西边强敌虎视眈眈,要是东边也没稳住,卜塞因这个中兴之主,也能成为帝国的末代君王。   当年花剌子模尚且为中亚一雄,谁料碰上蒙古大军就直接劈叉,雄主摩诃末也成了熊猪。   卜塞因治下的帖木儿影响力比不上花剌子模,其才能也比不上摩诃末。   提拔哈撒让他给自己出主意后,卜塞因终于愿意放下一些急躁的心思,稳妥一点。   起码遇上大明的事,不会再派啥傻逼出来恶心对方。   而黑羊王朝的代表,则是其主哈桑阿里。   这个东奔西跑的君主在获得大明支援,顶住了一波进攻勉强保住块地盘睡觉后,又听说大明要派大军过来帮自己反击乌宗哈桑,立马感激的涕泪横流,说什么也要亲自过来迎接天使。   他继位以后的局面,比起中国的赵九妹和景泰帝都艰难。   虽然前任都很坑,靖康耻把大怂皇族一波送掉,土木堡把大明五十年的精锐一波送掉   可也比不上贾汗沙自己送人头厉害啊!   当着自家军队的面,国王被敌军斩首那冲击力多大啊!   而且黑羊王朝一个游牧国家,根基本来就比不上农耕帝国稳定持久。   于是前年一战之后,国家立马迎来分裂,支持哈桑阿里的残余势力也没“苟全性命于乱世”的想法,只顾着要求哈桑阿里率军复仇。   不去战场击败乌宗哈桑,那他就是没骨气的!   阿里都快被这局势折腾哭了。   不少晚上,他都得在枕头下放一枚匕首才能勉强入睡,飞虫一个震翅都能把他惊醒。   带着流亡朝廷辗转各地,手里的军队越打越少,反叛的势力越来越多,哈桑阿里还差点患上抑郁症,想着自杀得了。   回回教是不让自杀的,   而阿里敢产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可知他面对的局面有多让人吐血。   好在,大明天使来了!   “这就是伟大的皇帝派来的新天使吗?”   哈桑阿里来到马云面前,很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一声爸爸差点脱口而出。 第317章 :“咱们仨”和霍尔木兹国   马云并不是很喜欢给人当爸爸。   原因在于他曾经因功接受过皇帝的召见,而天子明显对他的名字很感兴趣,在勉励完了手下后,他就对自己问出了很多奇怪的问题。   “你叫马云,家里可有钱吗?”   “有没有兴趣去西边,找个阿里巴巴的人一块发展事业?”   马云哪里受过这种盘问,打好的腹稿早就说完了,结结巴巴的在皇帝面前出了大丑,出了宫门懊悔的捶胸叹气。   能面圣与皇帝对问,这是何等荣幸之事?   自己后半段竟然含糊了半晌,可别给天子留下糟糕映像。   而且马云还听说,当今天子虽然年轻,但天资聪颖,有太宗托梦,是故年幼之时便参与政务。   时至今日,论资历都跟朝中老臣差不多了。   所以他管理手下的经验是很丰富的。   锦衣卫和东厂受到重用,让皇帝的耳目遍及各处   天晓得,皇帝问自己那些问题,是不是收集到了某些不好的信息?   马云当时辗转难眠,第二天就想办法给随侍帝王的马冲太监送了笔钱过去,请公公指点一二。   马冲也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他揣摩圣心,没觉得皇帝是对马云不满,便秉持着收钱办事的原则,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告诉他,“陛下在你去后曾感叹,说天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抢着喊你爸爸。”   马云听后,生怕是自己喜欢收干儿子,搞点小团体的事被皇帝知道了,引得天子不满。   于是他回去就把干儿子们给遣散了,并且发誓以后除了亲生的,不会再让人叫他一声爹。   所以面对哈桑阿里握着自己的手,恨不得永不放开的行为,马云也只能遗憾的表示两人有缘无分。   “波斯之地,本就是我华夏法统所覆的地方!”   在推开阿里的缠绵拥抱后,马云代表朱见济发出狂言。   “唐朝之时,波斯王子便将其万王之王称号赠予华夏天子,如今传到我大明手里,正该于此地显示勇武!”   得让这地方的人知道谁才是他们的统治者!   哈撒眉头一皱。   他对这事可不清楚。   可他晓得,波斯之所以灭亡,那是阿拉伯帝国给它灭的。   现在论起法统,早就转移了个彻底。   你看现在中亚的国主称号,哪里还有“万王之王”?   用的都是阿拉伯帝国传来的“苏丹”了!   大明把这废了近千年的名头拿出来,也真是够厚脸皮的了。   不过他知道这时候不适合挑刺,所以哈撒保持了沉默,看大明接下来的举动。   “照皇帝的意思,是想让你们给大明划块地方驻扎,不然打起仗来,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谁愿意帮你家?”   “而且打仗的花费你也得出一点,哪里有倒贴钱帮人平叛的?”   “于大明于帖木儿,都该这样!”   哈桑阿里听啥都点头,贯彻“抱好大腿好过年”的理念。   他努力的用汉话表示,“可以!应该的!”   对现在的黑羊王朝来说,只要不让它亡国,割几块地算什么?   再说了,在这时代打仗,损失几座城池那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高傲如大明,对大航海后葡萄牙人“租借”濠镜澳的要求都同意了。   黑羊王朝为了请求别国相助,砸锅卖铁割地付钱,极为应当。   哈撒甚至觉得大明的要求太过轻松了。   他可去过大明不少地方,知道东方帝国的土地有多肥沃,跟黑羊王朝的荒漠戈壁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大明要这么点地方就出兵帮人家打架,真的是父爱过于浓厚了。   所以他额外提出了要求,让哈桑答应国家无忧之后,允许大明和帖木儿在他家进行征税,用未来的税收作为黑羊王朝请求出兵的酬金。   以后要是国家稳定了,那也得继续使用包税制,把税收事务承包给双方。   包税制,这是中国宋朝时便出现的一种制度,随着蒙古西征而扩散到很多地方。   通俗来讲,便是先让商人给官方缴纳订金,随后承包一地的赋税,将之收入自己的钱包里面。   这对中央权力不够,官僚体系不完善,无法有效管理地方的国家来说,是一个很方便的法子。   反正官方肯定是能收得上钱的。   至于承包出去后,老百姓过的怎么样,那也不管自己的事。   黑羊的国都,大明和帖木儿给面子不进行染指,可其他的城市就得乖乖听话了。   哈桑继续点头。   他一个临时上台的国王,平时都没碰过税收,哪里会心疼这钱?   眼下的主要矛盾,那也不是钱的事儿!   “只要大明天朝和卜塞因苏丹愿意帮助我,那我们一定会是天下无敌的!”   “咱们仨”的组合,在哈桑不要脸的拉住马云跟哈撒的手后,得以重现于世。   虽然他考的是倒数第一,可架不住一个学霸和一个出题老师肯帮他啊!   这分数平均下来,也是极为可观的!   马云也这么认为。   以这十年来大明搞大事的例子看,既然决心要干它一炮了,各级部门合力,总能马到成功。   他在这座边城待了两天,等手下的一千人收拾好后,便出发前去刺激战场,跟正在横冲直撞的白羊角力。   不久之后,大明又派了新的船队从金洲过来,落地霍尔木兹王国,并宣布将之纳入华夏领地。   要知道,这个国家在郑和下西洋时代,也是风光过的   控制着这么一个交通要道,于航海方面,人家也是玩的很顺手的,还趁着过去两羊相争,跟阿拉伯半岛上的一些部落联手扩大过势力范围,堪称波斯湾小霸王。   郑和船队途径波斯海域之时,就曾经见识过霍尔木兹王国的风貌。   不过由于当时记录人员将其和白羊王朝当成了同一个国家,在整合了双方海陆力量后,在书册里把霍尔木兹国当成了“西洋大国”,让朱见济看了也摸不着头脑。   霍尔木兹海峡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哪来的“大国”?   为了这事,朱见济还特意找巩珍打听过。   而巩珍往来东西方多次后,也把这误会搞明白了。   原来是霍尔木兹国也明白自家霸占海峡要道,犹如小孩抱金过市,容易引来别人觊觎。   周边还行,隔壁半岛上打成一锅粥,没空跟他抢地盘。   可冒出来的大明朝可不一定了!   能从东方率领上万人的船队来到他们这儿,那要灭亡自己岂不是轻松至极?   所以当时的国王一合计,干脆狐假虎威一把,打着白羊王朝的名号骗了郑和他们。   反正白羊王朝隔的远,要印证也艰难。   稀里糊涂的,这地方也成了“大国”。   而现在,几十年前老国王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   知道这岛国不过了了,朱见济直接派兵过来就把它给占了。   原历史上,霍尔木兹国在三十来年后就会被葡萄牙人派的六艘船和几百人给击败,国王被迫割地赔款,几年后自然也亡了国。   眼下,膨胀起来的大明朝哪里会比葡萄牙还弱?   纵使霍尔木兹国尽力的派出自家的舰队进行围堵反击,可望远镜在手,远射火炮装船的大明舰队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   几炮轰沉十来艘船,手脚灵活的大明士卒还跳到了附近的敌船上,轻松控制了船只,将之“化敌为友”。   剩下的,也都被扔了火油,在大海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两个时辰左右,这个岛国的船队基本被大明撕碎。   士卒冲上岸,将一千来人的抵抗力量征服,迅速占领了附近的村落。   同时赶过来的梁白开也赶紧起草一封“旨意”,劝降霍尔木兹国的国主。   如果他主动投降,那大明的作风,可以继续保留他的王号,让他享受过去的待遇。   但是这片地方的管理,得让大明来!   其国主本来还想仗着兵力威慑和谈判妥协来拖延时间,尝试着反击。   可控制着马六甲海峡的金洲往这边派兵增员,那是很简单迅捷的,明朝的战斗能力,也无法让他找到翻盘的机会。   于是在挣扎了几天后,岛屿都快被大明给占完了,其国主终于放弃挣扎,按照梁白开的意思,光着上半身牵着一头羊走出他那个低矮狭隘的城池,向明朝投降。 第318章 :新的内阁首辅   “那个海峡拿到手了?”   接到都督府关于海外战争胜利成果汇报时,朱见济正在手闲的搞绘画。   而画像的主角,正是大明皇帝忠诚的舔猫,肥橘。   皇帝对占领霍尔木兹的事并不意外,很淡定的画完最后一笔,拿着印章往画上敲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到手了就好好管,缺什么记得发消息回来。”   “如此要塞,总不能被浪费了。”   “至于那个投降的国王,等会朕就让内阁拟旨,承认他的王号不过他的牵羊礼晚了点,除了这个名头和常规俸禄,朕也懒得给多的。”   他让传消息的人退下,商辂又来汇报。   “陛下,天津港处的船队已经出发,远赴东洋了。”   时至冬日,又到了能顺风南下的大好时节。   朱见济没放过这机会,把预备了好几年的人手组织起来,要去发现新大陆了。   从东亚去美洲,太平洋过于宽大,途中也没多少好地方足够停留修整,所以如巩珍这种绕过非洲,跨过地中海的老航海家都感慨其中艰难。   想想都是心累。   可美洲又不得不去。   用朱见济的话说,以后都是没保证的,得趁着自己想干能干,尽力给子孙多留点遗产   于国内而言,眼下大明的人口和粮食还算充足,可人是会繁衍增多的。   到时候遇上“人多,但地少粮少”的情况怎么办?   小冰河期会越来越严重,没点经得住折腾的裹腹口粮压仓底,加上时间流逝,权力难免的**黑暗,总会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喊出一句“等死,死国可乎”?   只要想办法让百年后的百姓吃上口土豆红薯,那造反的情况就会少一点,老朱家的屁股也不会飞到天上去。   于国际来说,好不容易把西方稳在了东西方新航道上,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去开拓美洲,把法理名义拿到手呢?   虽然美洲距离大明遥远,不及欧洲相近,可先行一步总是能弥补这点差距的。   以后在历史书上,也能记录成“中国人最早发现新大陆”。   北美平原肥沃无比,美洲的印第安人还跟中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总得试着去扒拉一点,能吃就吃。   为了预备这件事,朱见济这两年经常派人尝试着顺东海而下,接触新的岛屿,顺路给沂国送点东西过去,慰问下还在菲律宾开荒开矿的堂兄。   如今,大明的足迹已经到了后世的马绍尔群岛之上,为横渡太平洋做了很大的铺垫。   “登陆殷洲的事要办好了,那是注定要名留青史的。”   朱见济背过去,看着身后悬挂的大幅世界地图。   商辂顺着皇帝的话应道,“殷洲之人,本是我华夏殷商遗民,其地亦是我华夏海外支脉,陛下顺天应人,派遣使者出海寻回这些遗民,使其认祖归宗,自是好事,足以告慰华夏先民。”   殷洲,就是大明给美洲定下的称号。   毕竟朱见济忽悠别人的时候,用的理由就是印第安人乃殷商亡国之后,东渡遗民的子孙。   就算这地方没能赶上西周那一波“大同天下”,但血脉上是和大明分割不开的。   太宗皇帝给他托梦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要后世君主把这自古以来的地方收回来,不能让殷商遗民们继续漂泊在外,受那无边寂寞。   大臣们听了,其实心里也嘀咕   乾圣皇帝也就梦见了太宗一次,谁能想到后者还派下来了不少任务,这数量跟质量都还挺有难度!   幸好自家祖宗没这么多屁事。   “李贤最近跟朕提出了辞呈,说他身体近来越发不好,希望能告老还乡。”   朱见济换了个话题,突然跟商辂提出了这事,“朕记得,爱卿今年也有五十四岁了吧?”   商辂恭敬答道,“谢陛下挂念,臣的确五十有四了。”   朱见济低头看着自己画的肥猫图墨水慢慢干透,继续说道,“那好”   “李首辅为朕做了不少事情,朕打算准了他的辞呈。”   “卿家回去好生休息,等着接他的班吧。”   乾圣皇帝是个不怎么喜欢打哑迷的人,对自己信得过的手下更是不愿意瞎折腾,以免让君臣沉迷在互相猜忌中消耗精力。   所以有大事,又逢当事人在前,朱见济常常是直话直说的。   君王行正道,用阳谋,才是好事。   治理天下,本来也不该有太多**和阴谋诡计。   商辂也曾去探望过月前患病居家的李贤,被李老头抓着袖子透露自己给皇帝打了报告后,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朱见济今日一说,他也坦然下拜,谢过皇恩。   “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替朕管内阁,还请卿家多费心思。”   商辂三元及第,智商上肯定是不用多虑的。   但朱见济考虑他入仕之后,多在中央任职,于地方实际经验不足,自己也放出过“宰相起于州部”的话   所以即使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李贤的接班人,也不得不磨砺两年,让人上手些事情。   起初是去户部担任侍郎,后面又多次外派地方担任巡抚,积累了地方理政经验,以至于商辂本人在中央的存在感低了很多。   可谁也不会看低商辂。   现在谁都知道,有地方经验,才能进入中央参与机密政务。   而商辂也明白皇帝用意,根本不觉得自己一个内阁大臣去地方干活是受了委屈,认真做事,执政一方,于管理调度上,又多了不少心得。   “臣,誓不辱命!”   等商辂退下后,朱见济才拿着自己的画作去找老婆炫耀。   肚子越来越沉重的王氏一点运动的想法都没有,天气一冷直接趴窝,见着皇帝画了肥猫,还挺高兴。   没办法,怀孕之后宫里好些人都说猫狗活泼,不能过多接触,让王氏大大减少了撸猫撸狗的频率。   “这猫看上去真机灵,陛下画的真好看!”   卧榻上的皇后很诚恳的夸赞丈夫,对着肥猫图爱不释手。   这可是王氏的真心话!   虽说太祖高皇帝起于布衣,出身为历代开国君主之中的最低等,但人有了点家底之后,可是极为好学的。   等到后期,太祖也能张口就来念首诗,子孙多了后,还严格规定了字辈排行,很注重后代的文化艺术能力培养。   而朱见济他爷爷宣宗皇帝,更是诗词书画无一不精,大力推动了大明宫廷画的发展。   可惜因为喜欢斗蛐蛐,让爱听八卦的老百姓选择性忽略了他的艺术水平,送了个“促织天子”的外号给他。   至于先皇景泰帝,别看其长期沉迷经典文学,喜欢收集美女,但也没落下书画研究,亲手绘制的花竹双鸟图也是能让挑剔的士大夫们竖大拇指的。   朱见济继承了祖宗的艺术细胞,当然不会把这手艺落下。   只是比起祖宗较为传统的梅兰竹石审美,乾圣天子更喜欢画些猫猫狗狗,还不自觉的用上一些工笔素描的技巧,灵动有神之间又不缺实际形象,算是拥有了独家风格,只等继续沉淀发展,自然又能引领一代潮流。   王氏也不缺欣赏能力,加上作者还是丈夫,哪里舍得给人挑刺?   “希望皇儿出生以后,也能像陛下一样聪明神武。”   她摸摸肚子,让亲爹到来后就显得极为激动,一直在打拳击搞摇滚的毛毛冷静下去。   “这是肯定的,我肯定手把手教他!”   朱见济也笑着拍了拍王氏肚子,语气温柔的说道。 第319章 :乾圣八年底的一篇文章   乾圣八年底,对大明来说,虽然多出来了一块飞地,并且朝廷公布了要重返波斯战场的计划,但并没有激起很大的波澜。   因为大明的领土已经够大了。   重设安西都督府以后,加上金洲、吕宋等海外领土,再看一眼被朱见济一笔开疆的地图,大明人士完全可以提着腰带,中气十足的喊一句“远迈汉唐”。   单说领土面积,是真的不差巨唐多少了。   而且大明对西南改土归流,广设州县后,实际控制面积也比汉唐广阔。   再多一个霍尔木兹,根本刺激不到大明人的爽点。   只有年轻群体间对大明隔这么远出海作战显得极为兴奋,尤其将那副世界地图了然于胸,明白霍尔木兹重要性的太学生。   “陛下尚武,实乃扭转两宋以来浮夸懦弱之风的大好事!”   “波斯之地,也就唐朝曾有涉足,如今再入我朝之手,可谓承唐风而开新气象!”   “如今南洋、西洋,我大明皆有驻地海港,日后泰西夷人过来,都得与我朝控制大明,定然是天下之主!”   打仗,特别是一直打胜仗,这对社会自信心的提高是极为明显的。   现在走在大街上,要是看到了一些外国蛮夷,大明百姓都忍不住提高点腰带,显示自己的高傲。   年初之时朱见济赐婚王华一事,更让年轻的激进派拍手叫好。   几年的复古运动下来,文坛中已然有了反对两宋理教的苗头,甚至还有狂士公然提出,两宋儒者属于三无群体   无骨气,   无眼界,   无大师。   两宋长达三百年的国祚,愣是没能成功灭过周边的异族国家,还被越南这个永久的小弟打进来过,让人弄了几场屠杀出来,之后跟有国耻之辱的辽金称兄道弟可见满座公卿,无有真气节之辈。   即便有岳飞这等人物,也被宋人自己搞掉了。   一个檀渊之盟,还乐的宋真宗跑去封禅泰山,以至于“封禅”这种顶级帝王才会搞的体面活,愣是没人再干过,生怕自己也沦为宋真宗这类的皇帝。   无眼界则是看不起两宋国土连秦朝都比不上,还死皮赖脸的声称自己继承了大唐法统,乃中央之国,偏安一隅百年,得意洋洋。   联金灭辽,联蒙灭金   这种狗屎一般的操作,还来两次,纵使大明有个土木帝,也是看不下去的。   而无大师,却是源于前段日子陪老婆安胎时无聊,朱见济偷偷用马甲在文政杂谈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最后被人引申而来的说法。   朱见济的本意,是想从根子上纠正两宋文人那儿传下来的风流之气,同时找个借口抨击下理学。   反正有马甲在身,他写点过分的也不怕。   虽然能在报纸上发表如此文章,作者会是何等身份,大家懂得都懂,可只要没正式把朱见济牵扯出来,他是不怕的。   在文章中,朱见济没有对着两宋儒者开炮,反而是热切的反对起赵宋王朝来。   宋太祖也算一代雄主,但驾车创造车神神话的宋太宗过于拉胯,直接把宋朝从最根本处给带歪了。   没能收回燕云,使得国家版图不全,偏偏还得咬死了自己是“中央天朝”,能怎么办?   别人搞不定,那就只能从自家内部下手!   朱见济用上辈子写论文的认真态度,分析了一遍赵宋从上到下的管理制度,以及历代皇帝的怂包表现,让人深刻意识到赵家人之**堕落和不争气。   皇帝和士大夫治天下,利益勾结好了后,就组成了一个很完善的官僚体系。   它不但压制着平民百姓,让朝廷能稳当的吸血,平定层出不穷的起义,还压制着赵宋的文人儒者,让他们只能顺着时代风气说话,敢于喊出“祖宗之法不可守”的王安石,直接被他们钉在了耻辱柱上。   张载的横渠四句叫的响亮,但实际上没几个跟着走的,其代表的关学也落魄断代。   就这情况,赵宋还需要文人鼓吹自己。   普通士大夫拿了好处,自然是真心吹捧赵家人,宋仁宗这等官家,就差不食人间烟火,立地飞升成仙了,赵九妹还有了个高宗庙号,可谓无耻下流。   而有点良心,能看出朝廷浮华不靠谱的真学者,也被迫捏着鼻子夸赵家。   他们知道这不对,偏偏无处发声,敢吭一下,下场肯定不会太美好。   于是扭曲之下,真学者们开始自我分裂,一边附和着赵家人,一边又想尽办法给自己寻找新的法理道统。   汉唐,他们是不敢碰了。   碰了那就是违背了两宋政治正确,暗讽朝廷,到时候总会有人找上门查水表,并且发出深切问候:   “你发这句话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的?你的动机是什么?你背后是谁,发这些想做什么?你在讽刺谁?想颠覆什么?破坏什么?影射什么?回答不上来?那么跟我走一趟!”   新唐书里面的记载跟旧唐书有许多不同之处。   不少属于两宋文人道听途说来的八卦,都被他们坦然的记录在了其中,当成正史去误导后来人。   史书之肃重,也被糟蹋了。   所以他们只能从气节上下手。   用朱见济的话说,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摆弄其他的东西,只能挑一些统治者喜欢,大家又都能接受的,还不涉及政治敏感的,去凝聚成“新儒家”。   而这,就是理学!   通篇下来,竟然还能看出一点对两宋儒者的同情。   毕竟一切,都需要为政治服务。   手握大权的人,是可以不让你发声的。   类似的,还有原历史上鞑清之时兴起的“考据学派”。   当然了,由于朱见济的文风一向是朴实直白,缺少华丽辞藻,容易被人看出来,他没直接发表,而是拉了妹夫王华过来润笔,两人凑在宫殿的小房间里面,正式折腾出了这篇文章。   王华一边帮大舅子重述语言,一边大汗淋漓。   大冬天的,不用烤火都湿透了衣背。   他原以为自己“道法并用”的思想已经够挑衅传统的了,谁知道皇帝还想把理学的根子直接掘出来,顺便鞭尸。   算了,谁让他是皇帝呢?   有权,任性!   而文章发表之后,波澜肯定是很壮阔的。   两宋没有真正“为往圣继绝学”的大师,自然也被人点了出来。   气上心头的卫道士们立马展开了新一轮的口诛笔伐,根本不管文章背后是谁。   只有一些脑子灵活的通读此文后,除却出了一脑门汗之外,则是看出了作者暗藏的豪迈气度。   鄙视国祚三百年的赵宋,一边批判宋儒又一边透露出同情之态   这种看问题的角度,是谁能轻易拿出来的吗?   定然是位高权重之人,才能如此!   急性子如王竑,直接衣服都不穿齐全,就跑到宫里跪求皇帝,问这文章是不是御笔所著。   朱见济对这问题避而不谈,只是一脸无辜的把王竑请到了殿里烤火整理衣服,然后让他回去睡一觉。   王竑跪地上不肯挪屁股,一心认定这种文章只有统御天下的帝王能写出来。   “陛下笔墨诛心,天下理学之人,如何能再行于世间?”   “岂不是愧杀宋明以来士人?!”   朱见济沉默不语。   王竑不住的落泪。   “那篇文章,朕也看了。”朱见济见他哭得实在伤心,最后才开口,不过仍旧没承认自己是幕后作者。   “归根究底,骂的是赵宋,关士人何事?”   可赵宋对于士大夫来说,是一个幻梦啊!   就是因为赵家人重用文人,士大夫才能与之共天下,彻底取代世家,成为新的特权阶级。   老百姓怎么样不关士人的事,可受了赵家恩惠的士大夫必须得把它捧在神坛上。   王竑磕头,鲜血顺着额角的伤口流了下来。   “我大明继两宋法统,若是否定前朝,则自己该如何自处?”   朱见济笑了,“大明法统不来源于前朝,也不来源于天授,乃是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所获。论说起来,得国之正,远超前朝!”   “再说了”   他收敛了笑意,眼睛瞄向王氏所在的房间。   皇帝本来是在跟老婆享受二人世界,讨论孩子出生以后是男是女的问题,结果被王竑不客气的打断了。   王氏知道君臣有事,自己不便参与,挺着大肚子转去了内室避嫌了。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   “宴席再好,也是会散场的。”   “我等既是此时此刻的风流人物,自当勉励自强,哪能离了古人,就走不动道了?”   朱见济弯腰扶起王竑,亲自为他整理仪容。   “爱卿是国家重臣,又正值壮年,何必妄自菲薄?”   “两宋的法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可取精华去糟粕,承先人志而创新道这有什么难的?”   他握住王竑的手说道。   掌管都察院,以正直敢为著称的王御史泪流满面,最后才一抚眼泪,不再多说,告辞退出。 第320章 :皇长子出生   波大归波大,只要这波不拍到朱见济脸上,那他还是能坦然装作不知道的。   过了年后,勤恳干活的皇帝宣布对内阁做出调整   原首辅李贤因身体不适而告老还乡,吏部尚书王文也没有再硬撑,一同退出政坛。   而继承两人位子的,分别是商辂和白圭。   白圭调入京城执掌吏部,代替他管理南京方面的,则是韩雍。   这二者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白圭平定过地方流民起义,韩雍在前几年也有镇压广西断藤峡之乱的军功在身,属于能文能武型的人才。   百官才因为王文这个刻薄老头的退休松了口气,没成想紧接着就来了两个亲手杀过人的新领导,心里更加惶惶了。   看起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啊!   只有徐有贞对这次的人事调动暗搓搓的不满。   他虽说比李贤大几岁,可身体却一点都不虚。   在李首辅身体逐渐病重之后,他就多次在朱见济面前积极表现过,希望皇帝能提拔自己当首辅。   他不想当万年老二啊!   谁知道,竟然半路杀出来了个商辂!   李贤收拾东西还乡之时,跟他有点关系的都来送这位老首辅。   徐有贞再怎么不要脸,这体面也得给人家,不然又得落人口实,连次辅都没得当。   “老夫为官多年,也算为国尽忠了。”   乾圣九年的二月还是很冷的,李贤穿着御赐的皮草御寒,对着商辂这位接班人说道,“天子圣德无边,汝当勉励辅佐,以创君臣相得之佳话。”   商辂自然答应。   他本性不是很刚烈的人,而且朱见济执政以来,推行的多为良策,哪里会跟着皇帝做对?   老寿星上吊,他嫌活的长啊?   “本来前年便预备辞官告老的,只是国事为重,不然脱身。”李贤又跟其他人絮叨起来。   朱见济搞官绅一体纳粮,那是被不少人明骂暗讽的。   李贤作为支持这事的内阁首辅,当然也逃不过各种口水,让他放弃了回老家的想法。   万一路上被人打一顿怎么办?   大明朝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他也得多替皇帝分担压力,安抚一些躁动不安的中央朝官呢!   眼下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一切良好运转起来,李贤才有了退休的机会。   等跟别人说的差不多了,李贤才来到徐有贞面前。   他俯视着比自己低了快两个头的徐有贞,病愈之后消瘦的脸上,露出几分微笑。   老徐很生气。   长的矮就得被这么对待吗?!   他迅速的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李贤,“你有什么话说?”   “听说徐次辅对陛下的调任有怨言?”   就算拉开了距离,李贤仍旧可以俯视徐有贞。   老徐继续生气,“你这是污蔑!”   以天子权威之重,这话要是传到了别人耳朵里,自己还能活吗?   “你要走就走,何必与我多事?”   李贤摆手跟老徐说悄悄话,“只是同僚多年,未能与徐兄交心一句,实在可惜。”   反正他退休了,过去政坛上的问题,总能放下。   “老弟今日要走,还是想劝徐兄于权位之上看开一些。”   这些年来,徐有贞执掌工部,算是跟他的能力对口,做的的确不错。   而皇帝的大方一向众人皆知,对能给自己干活的人,名利都给他配上。   德云社旗下的戏班子,就创造了好几部以徐有贞为原型的本子,赞扬为大家修桥铺路,固黄河大堤的徐尚书。   人品有问题是一回事,   但有造福老百姓,又是另一回事。   “你如今身为次辅,位极人臣了,再进一步已是不能。”   “你在正统朝说的那句话,被于文正公当廷斥责一事,道义之上,永不能弥补!”   “陛下提拔徐兄至此,是仁至义尽,爱惜人才。若是不知进退,贪得无厌,便要有灾祸临头!”   徐有贞在他说前段话的时候,差点跳起来打人,却是被李贤及时打断技能,跟着若有所思起来。   “徐兄长我几岁,也该为自己做些后面的打算了。”   “老夫的身后之名,已经有了着落,可以安心去含饴弄孙了。”   李贤说罢,没有再多逗留,上了马车便正式离京。   朱见济在宫里,知道李贤要走,但却没有去送,只是在李老头收拾行李的那两天,亲自上门去感谢了一下李贤为官几十年的工作贡献,又从内努里掏出几样好东西御赐给他,以示盛宠。   因为宫里头,王氏快生了。   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朱见济焦躁的都没心思去关注国事了,只是一脸严肃的盯着王氏的大肚子。   “陛下安心,这段日子他脾气好了很多,可不给我拳打脚踢了。”   王氏却是心大的很,还转过头安慰丈夫。   朱见济还是很严肃,“不一定我总觉得这肉球在谋划什么大事!”   他肯定会搞个大的!   王氏笑了,“一个没出生的小孩子,能有何本事?”   “放宽心就好,太医和奶妈都入住了偏殿随时等候,不会有事的。”   朱见济还是有点怀疑。   平日小毛头在他娘肚子里最喜欢动手动脚,结果预产期都快到了,却是安静如鸡,连个阵痛都没给王氏体会到。   难不成   胎死腹中?   朱见济想到这里,赶紧掐了下自己,结束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在王氏的劝慰下,皇帝去洗漱睡下了。   到底是要生产的孕妇,即便帝后如何恩爱,那也不能再睡一块,以免出现意外   万一皇帝睡觉乱踢腿呢?   万一枪没压住,把孩子棍棒打出又怎么办?   所以从正月起,朱见济就搬到隔壁房间睡去了,偶尔也会去别的妃子那边,让没有孕期烦恼的美人替自己暖暖身子。   及至半夜,动静突然大了起来,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的皇帝被吵醒了。   王氏半夜感觉有点不对劲,只觉得身下漏了水,迷迷糊糊的伸手一摸,果然湿了一手,便叫了宫人过来,担心自己是尿床了。   孩子长大后压迫体内器官,王氏再端庄持重,也无法避开这种生理现象。   她有时候是会遇到这种尴尬事的。   这也是王氏不愿意再跟朱见济睡一床的原因之一。   她哪里想在丈夫面前出这种丑?   宫人过来,却说是羊水破了,   龙种要出来了!   王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宫人手忙脚乱的跑出去,叫来了太医和产婆,随时准备着的相应器物也迅速端进了房里,然后驱散没必要的人员,关闭门窗以防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以及屋内的血腥气透出去。   朱见济听了老婆要生的消息,鞋子都来不及穿好,最后竟然是披着厚重的大袄,光着一只脚跑了出来。   “怎,怎么样?”   两辈子头一回当爹,站在产房外面,纵然执掌帝国多年,朱见济也有点受不住,紧张的胡乱出汗,脸上通红。   “还好,皇后并未有碍”产房里有人回应,请皇帝放心,“皇后胎像极好,必然是母子平安的!”   “如此最好!”   身边的马冲跪在地上给皇帝穿鞋,阮伯山给皇帝添衣,但朱见济却嫌他们给自己添乱,着急又找不到发泄之处,都快去咬手指了。   王氏的痛苦呼声隐隐从室内传出。   为了节省产妇力气,生孩子可不会随意让人大喊大叫,而是会给产妇塞上一块干净的巾布,让她咬着以免泄力,同时防止剧痛之下,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样一来,隔着产房还能传出呼声,可见白天还一脸轻松的王氏,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了。   “这怎么办啊!”   朱见济咬了下指头觉得不行,想要推门而入,“朕进去陪陪皇后!”   “陛下身负龙气,要是入内惊吓到了龙嗣,又如何是好?”   马冲手疾眼快的抱住企图冲锋的皇帝,“屋内血气重,皇后平时也爱美,肯定不愿陛下看到她大汗痛苦的样子啊!”   “朕,我”   朱见济急得跳脚,指着产房话都说不利索,“里面是朕的妻子跟孩子,有什么冲撞的!”   “朕得进去!”   于是,阮伯山也加入了绊脚石的行列。   皇帝第一次这么讨厌他这两条狗子。   好在产婆又在门房对面传出“一切顺利”的话,朱见济后面也冷静下来,这才罢休。   他在产房外面坐立不安。   明明等天亮之后,还有早朝要去,可朱见济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孩子果然是来折腾朕的!”   慌乱之下,朱见济抓着马冲大骂还在折磨他亲娘的龙种,“前几天朕就一直胡乱做梦,一直没有睡好,本来今夜安寝顺遂,结果他就突然出来了!”   “朕都没看见他呢,就为了他头疼了!”   马冲不敢接这话,只是不停的安慰皇帝,“父子连心,父子连心”   而两个时辰过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忽然从室内炸开。   产婆带着一堆人推门出来,满脸喜色的给皇帝磕头。   “恭喜陛下!”   “是个体格健壮的小皇子!”   “母子均安!”   朱见济在婴儿哭声没响起来前就心有所感的站了起来,看着产房的大门不动。   等听完产婆的话,才恍惚的转过头,发觉手脚乏力,鼻子还有点堵。   这好像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有点感冒征兆。   “好好!”   朱见济抬手捂住脸,连续说了几声。   有眼泪顺着指缝滑出来。 第321章 :朱佑栎   朱见济抱着刚出生的小毛毛,手足无措。   手一团柔嫩的肉被锦缎包裹着,浑身红扑扑的,眼睛都没睁开。   因为才从产道里挤出来,五官都没能长开,看去跟个小猴子似的。   真的丑!   这哪里像风流倜傥的自己,还有貌美如花的王氏?   朱见济一边忍不住嫌弃儿子的长相,一边又把小团子当个宝搂在怀里,生怕风啊光啊惊着这小子,脸也是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   这是他的儿子啊!   而小皇子也响应父爱,果断对朱见济拖着自个儿屁股的手尿了一泡,让皇帝感受到了童子尿的威力。   尿完了,还不高兴的嚎起来,尖锐的哭声吵得人耳朵疼。   ……   这小子果然跟自己不对付!   奶妈立马把皇子抱过去换尿布,宫人也端来一盆水供皇帝洗手。   朱见济洗完了手,又去探望了王氏。   由于辛苦了大半夜,还损耗大量体力,王氏生完孩子,看了一眼小毛毛后,就忍不住睡了过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好丑!”   好在父母不嫌儿丑,虽然朱见济跟老婆不约而同的对儿子的长相表示出担忧,可疼爱肯定是不会缺的。   王氏的头发被汗湿透,黏在脸,看去极为狼狈。   如果她醒着,以皇后爱美的性格,怎么可能让皇帝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她怀孕之后遇到了好多难以启齿的生理现象,都不想让朱见济靠过来呢!   朱见济伸出手,爱怜的帮王氏把头发捋捋,用汗巾擦了擦脸。   “对了!”   守着老婆孩子,皇帝突然想起自己还要朝,赶紧叫来马冲,让他去办事。   “距离早朝时间不远了,你派人去宫门口挂一张弓箭,再去准备红鸡蛋,越多越好,分给百官跟宫人!”   按照古礼,生了男孩,是要在家门口挂弓箭告知别人的,父方还要去弄一些报喜礼。   这么紧的时候,朱见济想大手大脚的撒钱都来不及,只能请大臣们吃两个红鸡蛋了。   而当朝臣们有序排队进入宫廷,要入奉天殿等待开会时,自然有注意到头顶的长弓。   没眼力的人只当皇帝又要搞幺蛾子出来折腾自己,心里一阵紧张。   只有内阁六部等常入宫廷和皇帝商议中枢事务的臣子一见便笑。   “社稷有嗣矣!”   皇帝铁杆分子,走在最前排的两位国公,徐永宁跟张懋指着皇宫大门挂的弓箭,满是喜气的大声说道。   这话一出,大家立马顿悟,也跟着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皇帝有孩子,这是稳固了国本!   大明的未来,那肯定会更加美好!   等进了殿,没等来皇帝,却是等来司礼监太监马冲带了十来个宫人来发红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臣们都能理解皇帝的迟到,正好大冬天的赶早班,总有些人没来得及吃早饭,有两个热气腾腾的鸡蛋填肚子,也是舒坦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朱见济才匆匆过来,步伐特别轻快,跨过奉天殿门槛的时候,还跳了一下。   九年天子,本有威仪,做这样的动作出来,足以见得皇帝心里有多高兴。   “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子!”   大臣们集体下拜,为江山社稷庆贺。   正好今天没有什么大事,他们完全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刚刚出生的国本之。   朱见济自然跟他们“同喜同喜”。   坐在金台一会,着重让人先把今年地方受灾、动乱和大工程修建情况进行汇报,又商量了下皇子出生后告祭太庙、天地的事宜,朱见济做了简要安排,就结束今天的朝会,赶回去继续陪老婆孩子了。   他这一去一回,耗时也不少,到底是处理了一些事务。   杭太后和太皇太后吴氏这等怕冷不想在冬雪之时乱走动的老年人,都出了自己的养老宫,来看望新生儿和老朱家的大功臣。   “这机灵的模样,可真像青哥小时候!”   杭太后抱着期待了多年的孙子,对着那副猴子样儿赞不绝口。   朱见济对老娘的眼光敢怒不敢言,转而又觉得儿子像爹,理所应当,哪有必要翻来覆去的夸?   “这手脚也壮实,难怪能天天在娘胎里打来打去的!”   两位长辈稀罕完了孙子,才抽空给了朱见济一个眼神,“皇帝打算给皇长子取什么名字?”   “按照太祖的规矩来,我打算给这小子取名朱佑栎……”   朱见济伸手去小心的戳了下儿子的脸蛋,引得小娃娃不高兴的撇嘴。   “栎树是良木,灾时还能供人充饥救命……就把这树的名字给储君用用吧。”   “至于小名,生在二月,和我一个月……当爹的叫青哥儿,他就叫春官吧!”   青、春。   这两个字在古语里,有时候会作为一个意思使用。   而把自己的小名传承给儿子,也看得出皇帝对自己嫡长子的喜爱。   朱佑栎。   两个太后把这三个字放心里嚼了两遍,也觉得满意,于是就此定下了皇子的名号。   朱见济想跟老娘抢儿子来抱一抱,惨遭失败后,只好转移阵地,入房里看已经醒过来的老婆。   凌晨时还一塌糊涂的产房,此时被收拾的整洁如新,王氏也整理好了仪容,躺在床看着朱见济,眼睛亮晶晶的。   她养胎养的好,生了孩子后,脸还有点肉,透出少女姿态。   “我生了咱们的孩子!”   王氏等着皇帝坐到旁边,抓着朱见济的手,得意洋洋的说道,声音还有点沙哑。   朱见济本来缓和下来的情绪,又被她这一句话炸开了。   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有对妻子的感激,让皇帝忍不住落泪,回握住王氏的手,不停对着她说“谢谢”。   在没有生孩子之前,朱见济还自顾自的认为,晚生优生,会幸福一生,避免很多问题。   可等把那团肉抱在怀里时,拥有了珍宝的喜悦,让朱见济彻底打了脸,只觉得有孩子是天下第一大好事。   王氏理直气壮的接受了皇帝的感激,只是对儿子的长相念念不忘,“就是把他生丑了,一点都不像咱们。”   “这个无妨,我过两个月就立他做太子,以后就继位当皇帝……长得再丑,也会有人要的!”   大不了找一堆漂亮的儿媳妇过来,弥补小毛毛的容貌缺陷。   王氏一听便放心了,“这就好!”   夫妻俩高兴的讨论起新生子的各种事情,听到朱佑栎一出生就尿了亲爹一巴掌的时候,王氏笑得不行,刚卸下重担的肚子都抽痛了一下。   好在抽痛转瞬即逝,不然朱见济又得吓到叫太医。   “你要好好养身体,我跟春官都离不开你。”   拉着老婆的手,朱见济说道。   ……   朱佑栎长得很快。   刚出生的婴儿本来就跟充气娃娃似的,一个转眼就大了一圈。   两三天大就喜欢瞪着眼睛滴溜溜的到处看。   虽然知道这个大小的孩子看不清东西,可朱见济一对那对葡萄珠子,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可惜,在当爹的父爱溢出之时,这崽子还保留了出娘胎之前的态度。   他喜欢打拳。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这小子总能把胳膊从襁褓里伸出来,跟空气斗智斗勇。   特别是当着亲爹的面,王八拳更是打得虎虎生风。   还总喜欢尿在朱见济身。   王氏对此都觉得疑惑,“春官平时不怎么尿的,你一抱他就尿,难道这么小就会认人了?”   “肯定是跟我有仇呢!”   大冷天的因为儿子,一天要换四五回衣服的朱见济嫌弃的回道。 第322章 :罗马正统在大明   “你说你要娶佐安?”   当朱见济好不容易从自己当爹的欢喜中抽身出来,抱着儿子在暖房里看书,努力让下一代赢在起跑线上时,朱见泽求见了他。   听到顺义王的请求,朱见济眨了眨眼。   “你知道顺义王这个爵号的意思吗?”   朱见泽点头,“知道。”   “可蒙古近来于大明忠诚无事,臣若是再领其命,不利于陛下归化其民。”   要是再弄一个第二中心出来,好不容易被大明用经济手段绑上船的蒙古人,指不定等形势不好,就要去自立门户了。   对蒙古的经济把控至今也就十来年,那边的守旧势力还是很厉害的。   眼下乖顺服帖,那是大明强大,让他不敢进犯,好好做生意,反而能过上好日子。   归化学校培养的那批受过汉化教育的蒙古学生,现在也才试着去科举考场里扑腾,或者入地方学校读书。   还没爬到蒙古体系中的掌权者位置。   大明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驯化草原上的奔腾野马。   即便如此,蒙古草原此时是群龙无首的,久而久之,结果只会有一个。   所以按照朱见济放弃了最初的想法,想把朱见泽这个顺义王分封到更西边去。   毕竟蒙古人建立的各种汗国太多了,大明要想接受蒙古帝国的遗产,是需要点名义和准备。   朱见济还想跟堂弟聊聊波斯方面的混乱,以及在那边立国的艰难,可联姻佐安本来就是既定的方案,对比起还算年少的朱见澍,朱见泽的确是个好人选。   所以他沉默一会,只是问朱见泽,“那你喜欢人家吗?”   他跟朱见泽的关系,比起一般的亲王也更密切。   朱见泽出生之后,亲爹对其不闻不问,最后还是景泰帝做主接纳了他们母子,还给人取了名字。   虽然后面放去凤阳陪土木帝了,但衣食住行也没缺他什么,回京后各项待遇和土木帝的诸多子嗣,一律平等。   所以他还是肯关注一下对方感情的。   朱见泽说道,有点羞涩,“臣,的确于佐安有意。”   不然,也不会听说朱见澍已经在跟他妈商量要不要联姻之后,先行下手。   去西边立国虽说辛苦,但等站稳跟脚后,好处也是很明显的。   鞭长莫及这个道理,可是相对的。   吕宋诸岛距离大明近,要是以后的皇帝看着那边发展好了,想收权接盘了,完全可以轻松搞定。   从地势上看,神洲之东,四海之地,注定只能有大明的声音响彻。   可离得远了,就不一定了。   万一发展的好,还真能自立门户。   朱见澍就是怀抱这样的想法,对联姻的事没有完全否定。   当然了,要没能抱上金砖,他也没啥遗憾。   反正藩国被打压这事,肯定不会在他的子孙三代里发生。   出了五服,他也懒得去管后代如何。   自己这边过得好就行。   洪水滔天,也淹不了他的坟头。   “那行吧,朕也成人之美,回去等消息”   朱见济豪爽的拍拍儿子屁股,让人去拟旨。   亲王成婚,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结果拍了没两下,就感觉手里又湿了一片。   朱佑栎又尿了!   “我是你尿盆吗,天天就对着你爹放水!”   当着堂弟的面,朱见济只能面不改色的小声嘀咕。   小皇子嗦着自己的手指头,眼睛眯着,尿了一裤兜也不啃声,安静的等人给自己换尿布。   朱见泽松了口气,谢恩后出了宫。   他没急着回家,而是特意打马去了御赐给佐安府邸的附近街道上,派人去给她传消息。   圣旨一出来,那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总不能另一位主角都不知道这事情。   佐安笑了,“顺义王呢?他自己不过来吗?”   传话的小子低着头,小心回话,“这个小人不清楚”   “你不清楚,我就自己去问,你先回去吧!”   佐安很迅速的让手下走人。   传话的滴溜溜的跑回道上,给停在这边的朱见泽复命。   朱见泽也不多问,只是知道佐安没因为自己的举动生气,反而笑出了声,心里就踏实了。   “那府上的管家还赏了小人一点金豆子!”   传话的拿出一个小钱袋转告朱见泽。   顺义王更高兴了。   管家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的是主人的意思。   佐安为了迎合东方传统审美,表面上还会给自己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实际上把自己的地盘管的十分妥帖。   府上的那些人手还在她的要求下,学起了希腊语,显然是要带回故乡的。   “好,回去孤再赏你一袋金豆子!”   人高马大,性格却颇为老实人的朱见泽爽快的说道,回王府跟他母亲说起了婚事。   他娘对朱见泽喜欢上一个异族女子,其实并不太满意。   因为从带着朱见泽入关认祖之后,她就一直在强调朱见泽的汉人血统,巴不得儿子永远和“关外蛮夷”搭不上边。   罗马帝国听起来很强大,可跟华夏比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   佐安长得黑发黑眼,五官出挑,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长相。   奈何皇帝有这个意思,朱见泽自己也有意思。   她只能默认了这件事。   没过几天,朱见济的旨意就传达下来,为顺义王赐婚,同时公布了他的封地。   就在波斯和罗马的交界处,也就是后世的两伊地带。   没办法,谁让朱见济是集三大帝国法统于一身的皇帝呢?   为了显示自己的一视同仁,他当然会给人选个好地方,方便大明朝的统治。   而在大明取得霍尔木兹的控制权后,船队大可从波斯海域直达该地,提供各方面的保障。   另外,考虑到“顺义国”这个名字并不好听,朱见济还御赐国号给了这个还处在纸面上的藩国,取华夏对东罗马帝国的古称之一,号为“海西国”。   在给堂弟的诏书里,朱见济还很谦虚的表示,中华和罗马联系久远,犹如没有血缘的伯侄。   如今“罗马既亡,朕心甚痛,特迎其国公主,以为顺义王妃,结两国之好,以续罗马血脉”   这封诏书被待在京城的一些泰西人知道了   自打东西方新航道被开辟出来,官方派遣的使者,基本可以实现每年一两次的来回。   面对充满诱惑的东方帝国,其首都之内,自然也有代表常驻。   部分使者对朱见济宣称“罗马正统在大明”十分不满。   神圣罗马帝国这个隔壁的自称继承了罗马法统,都有人嘲讽它呢,大明都跨大陆了,凭啥这么说?!   虽然娶人家女儿,然后吃绝户的事,在西方极为常见,哈布斯堡的人都快靠着下半身征服整个欧洲了   但西方双标啊!   我可以!   你不能!   对着大明,他们不敢直接嚷嚷,但发回欧洲的信件里,他们却是表现的义愤填膺,仿佛自己大闹了顺义王的婚礼,带走了佐安这个失足的公主。   还有一部分香甜空气入脑的,觉得这很正常。   大明很强,   罗马也很强,   东方帝国还夸过罗马“有类中国”,   所以罗马亡国之后,法统转移到东方理所应当嘛!   自家不该跟大明做对,应该尽量的迎合这个老大帝国,让其帮助自家实现王权集中,打压教会力量。   以上这些言论,朱见济并不了解。   他也没必要了解。   巨龙要做什么,几个蚂蚁在跳脚不准,成吗?   多看它一眼,都算朱见济自降身份了。   他只是对着卜塞因新传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快五月份了,   帖木儿帝国新来的使者捎带了卜塞因的亲笔信,请朱见济再派军队,跟他一块去迎击白羊王朝。   和以往的战事经历一样,卜塞因决定亲征。 第323章 :帖木儿风云   “波斯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百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所以古来就有帝国战场之说!”   “当面帖木儿大帝曾经亲自领军,征服波斯,兴师西去,抵达地中海。”   “十二年前,也正是在波斯地域,我有幸亲率数十万健儿,击败黑羊王朝,收复赫拉特,大获全胜!”   卜塞因顶着晨时扬起的风沙,骑在战马之,对面前的数万大军进行战前演讲。   他意气风发,宛若胜利在望。   因为他已经获得了大明皇帝的回音,双方可以联手出击白羊王朝,顺便带哈桑阿里一块玩玩。   毕竟,后者为了国家不灭亡,争取两大帝国出兵,很爽快的答应了一系列的条件,同时将西部南部的辽阔土地,转让给了帖木儿和大明。   所以卜塞因的自信,是有缘由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反对我亲征白羊王朝,仿佛这波斯古战场对我们决定了凶多吉少。十八年前,我从乌兹别克返程,踏征途,开始了夺位之路,四分五裂的帝国遂归于一统。卜塞因苏丹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犹在眼前!短短十八年之后,这里竟至于一变,因为一个小小的乌宗哈桑,就阻挡住我的兵锋了吗?”   “无论怎么样,此战是三国对一国,优势在我!”   哈撒在旁边听卜塞因激动的拔刀大呼之时,忍不住摸了自己的胸口。   也许是苏丹的演讲过于激动人心,使得他的心脏跳的非常迅速。   ……希望这不是什么坏事。   有大明的参与,乌宗哈桑虽是一代雄主,应该也坚持不了太久。   虽然对卜塞因亲征,哈撒还是挺反对的。   乌宗哈桑到底不好对付,国内的局势也不稳定,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卜塞因坐镇后方作为统帅。   可以指挥,但不能身先士卒的玩无畏冲锋。   而且跟大明联手出兵一事,帝国内部还有很大的反对声音——   回回教的首领阿格拉尔是个很狂热的教徒,性格又愚昧无知,敌视一切科学文化。   偏偏对于这人,卜塞因堪称言听计从,将之尊为国师,还公开表示过自己“绝对不违背他的教训和指示”。   正是由于此人存在,兀鲁伯时代自由、宽松的氛围一去不返。   学者们要么被杀,要么背井离乡。   不仅学术研究被视为邪恶,就连绘画和音乐被视为堕落,原本还算繁荣的艺术界万马齐喑,严重衰退。   如果没有大明打乱中亚的节奏,阿格拉尔完全可以继续快乐的生活下去,为自己缔造一个“每天一斋戒,科学远离我”的地天国。   可大明偏偏来了,还让别的方面不懂,于武力战斗却有足够眼力的卜塞因看到了火器的威力。   他渴望得到这种强大的力量,也希望结好大明,为此跟其进行了友好往来,还提拔了哈撒这种本来被阿格拉尔厌恶、打压的学者文官。   这让身为卜塞因好基友和灵魂导师的阿格拉尔如何能忍?   他对卜塞因表示反对。   为了照顾这位真爱,卜塞因在短暂了任命了哈撒官职后,又将之撤销,转而把他作为私人顾问带在身边。   没有正式的职位和权力,哈撒只能作为卜塞因的依附者存在,等局势一变,当然可以轻松甩开。   可阿格拉尔还不满意。   他对哈撒跟在卜塞因身边仍旧看不惯,但对其来说,最讨厌的,还是大明的各种事物。   就帖木儿原来那科技水平他都看不下去,何况此时绝对是世界文明顶峰的大明?   朱见济把后世的初中教科书复制粘贴到大明好几年了,有了远超时代的理论指导,还有总结了古来众多科技成果的《天工开物》出版印刷,也足够工科院里的埋头掉发的工程狗研发出一些新成果了。   只是像蒸汽机和电磁转换这种难一点的,还没能凑足技能点去给它兑换出来。   更别说,还有其他煽风点火的人,在阿格拉尔面前不断的说大明坏话。   要知道,被灭的亦力把里也是个绿化的国家。   在大明军队高歌猛进,推枯拉朽之时,来不及跑路的毛拉们被干掉了,可总有很多能转战三千里,虎踞西南的人存活下来下来,逃入帖木儿帝国境内——   这也挺合朱见济心意的。   毕竟当初他拉着帖木儿一块打架,除了想省力之外,还考虑到了西域众多毛拉的去留。   绿化的人太多了,总不能真杀光,不然以后西域就得更加地广人稀了。   用武力把一些家伙打包扔去帖木儿,让对方帮忙收下垃圾,也挺好的。   这些逃到帖木儿的人对大明破坏绿化,还把真神的教会放在所谓的宗管局之下,和其他教派一同竞争的行为非常记恨。   又因为他们是毛拉,在绿化的世界里,走到哪里都是人人,于是很轻易的就受到了阿格拉尔的接见。   听闻大明如此行为的阿格拉尔大怒,直接找到卜塞因,要求他驱逐帝国境内的大明商人,并且跟大明开战,维护真神威严。   卜塞因还需要大明的火力支持,虽说对大明的教派管制也不满,可好歹是个当了多年苏丹的,没像阿格拉尔一样,狂热的脑子里全是惩戒罪人。   他没敢和灵魂导师对抗,而是选择了退避三舍,躲开这个矛盾。   这个举动放在阿格拉尔眼里,便是卜塞因对真神不够尊崇!   卜塞因背叛了让真神统治世间的诺言!   作为帖木儿的教派首领,很多情况下,阿格拉尔都是一呼百应的存在,而阿格拉尔的家族,也是贵族团体中首屈一指的豪门,拥有着巨大的资产。   更何况,帖木儿帝国本来就不稳定。   从开国君主死后,它一直存在着动乱,卜塞因有时候也无法让地方的军阀动弹一下。   阿格拉尔开始号召教徒抵制触犯了神威的大明人士,隐隐的和卜塞因拉开了距离。   这对想挑战卜塞因地位的人来说,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只要获得了阿格拉尔的支持,取卜塞因而代之,完全不是梦想!   卜塞因是厉害,但他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当初能够进入撒尔马罕登基,那是他从乌兹别克汗国带了援军过来,完了还为了感谢对方,任由其人在国内进行劫掠,对乌兹别克称臣。   而其态度,可比对大明那只停留在纸面的称臣恭顺多了!   卜塞因儿子生了七个,但个个都没有出息,毫无可以称道之处,还沉浸在抢继承权和养**的游戏里不可自拔。   如果不是因为没生出过好种,当年卜塞因也不会脑袋一拍,对着朱见济提出娶他妹妹的要求。   实在是凑齐七龙珠却召唤出了一条臭虫,让卜塞因深刻的怀疑起了是不是血统问题,试图找人来改良一下。   称王之战不够体面,后继者也跟排泄物一样,自己还不注重文化思想建设,放权给阿格拉尔,难怪卜塞因统一了帖木儿疆域多年,仍旧没能把自己的根基弄好。   但对于眼下国内的暗潮汹涌,卜塞因还没有察觉。   他觉得自己的统治依旧稳固,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家伙,只需要用一场新的胜利,用一个强大敌人的头颅,就可以威慑住他们的野心。   他只需要打赢这一场仗,一切都会很完美。   哈撒只觉得心跳的有点不正经,想着要不要回去翻译几篇大明的著作来安抚心灵。   作为学者,既然有了被君主任用的机会,哪怕明知阻力强大,可哈撒还是希望能恢复过去帖木儿开明景象的。 第324章 :徐永宁来到了波斯   “国公!”   在遥远的中亚,马云见到了传说中的定国公。   已经奔三成功,并且长了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徐永宁站在马云面前,完全可以替老马遮风挡雨。   而马云对定国公亲自过来打仗,也是万分惊喜。   徐永宁是什么身份?什么资历?什么战功?   有他在这边落脚,自然体现了皇帝的重视,就算受挫了,估计也能减免点罪责。   真好!   徐永宁经过了短暂的接风洗尘,没有多浪费时间,而是跟卜塞因一样,清点起了自己手下的兵力——   为了优化战斗组织,徐永宁是不打算跟卜塞因一块行动的,不然谁担任总指挥都是个问题,还有语言不通等等障碍,很难实现合作,不如像次一样,各打各的。   反正黑羊白羊,都是游牧国家,同样的地广人稀,同样的缺少定居大城,多的是分散各处的部落埃米尔们。   集兵一处猛攻城池,那是中原的打法,在这边并不怎么适用。   再说了,就帖木儿那种战斗力,当年连贾汗沙统治下的黑羊王朝都打不过,还跟白羊合作过,卜塞因手下的骄兵悍将也很不听话……有必要找它来给大明拖后腿?   猪队友,大可不必!   虽说大明投放波斯的兵力不过两千,但都是善于使用火器的正规军,还有通过海峡以及阿里砸锅卖铁凑起的补给,搁在大明以外的地方,完全可以横扫一方世界。   君不见,从怪物房败逃西方的众多游牧部落,总是能把西边的垃圾暴揍一顿,以至于现在波斯的两只羊,还有奥斯曼帝国的人,大多为突厥化的本地土著。   以这两千不到的兵力,在中原乱世,都足够拉出数万大军,成为其核心了。   毕竟人能指挥的数量是有极限的。   人多起来,又需要调度,便会绕着一个核心运作。   唯一能够阻碍大明在这边横扫的,就是意识形态了。   面对非教徒的进攻,一些狂热者总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意志。   不过没关系,徐永宁就喜欢迎接挑战。   要不然,他也不会抢着过来。   大明眼下在东方是没有对手的,日本自己乱了起来,一直不安分的越南也缩了手安分无比,让朱见济想找个由头收复交趾都有点难。   徐永宁又不想蹲在安西、辽东那边当镇守将军,感觉不打仗就是在浪费自己生命。   他必须动起来,才能身心愉悦!   所以他来了。   蒙古曾经征服过的地方,蛮夷遍地,传闻里还算靠谱的王者,真实水平也就那样,了战场被人俘虏,当众斩首。   惶惶数百年,还停留在过去的光阴里,一点进步都没有。   大明,很有必要来这边“吊民伐罪”,传播新思想,新光辉!   “黑羊给咱们割的地方,是设拉子对吧?”   设拉子,为黑羊王朝南方最大的城市,也是波斯地区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两千年前,它是波斯帝国的中心,统治者居鲁士就沉眠在这里。   可惜再有意义的城市,对哈桑阿里这个流亡政府来说,也不重要了。   他连国家未来的税收都许诺给了帖木儿和大明,还差个城池?   设拉子……也早就落到了白羊王朝手里。   所以他毫不心疼的把贴近海岸线的设拉子连同周边地区都让给了大明,开出空头支票。   去打吧,   只要把设拉子打下来,这地方就是你的了!   “这座城也算大?”   望远镜里,远处那灰扑扑的城市看去有些低矮和残缺,完全比不中原地区用实打实青砖和糯米砌起来的城池。   面积和人口容量更不用提了,从城池的高度和长度推测,估计和江南之地的县城差不多。   “这边多荒漠山地,设拉子相对而言,已经很平坦了,周边的水源也足够,能让人耕种。”   “而且现在又小又旧不用担心,大明来了,还怕发展不起来它?”   马云同样眺望远方,和徐永宁一起对着设拉子指指点点。   他们完全没把驻扎在城里的白羊王朝军队放在眼里。   徐永宁一摸胡子,点头道,“那行吧。”   “把这城给老子攻下来,打出咱们大明的龙旗,告诉那些波斯人,他们的皇帝派人来了!”   “万王之王”,本来就该统治波斯的。   随着城外的的一声炮响,设拉子只在一个时辰内,就城破人散。   中亚地区的城池大多为土砖所修建,本来就不怎么坚固。   以前只用冷兵器砍打,完全够用。   等火炮一到,就能够检验一下其真实水平了。   城门依旧没有被打开。   白羊王朝在这边的守军还是挺忠诚的,可实在架不住城墙倒了。   巨大的爆炸声闻所未闻,震的人两股战战。   他们不是没见过火器。   可中亚科技发展的过于缓慢,以至于霸主帖木儿帝国想系统制造火绳枪都有无数艰难险阻,何况后面才崛起的二羊王朝?   在这些人眼里,火器还处于一种很朴素的状态,也是珍贵稀有的,无法大规模使用的。   此前交给黑羊王朝续命的热武器,也没有大炮这种利器,大多为一些土地雷,只需要点燃扔出去,或者埋地里就好。   简单粗暴的使用方式,才方便这里的“人才们”手。   不然火烧眉毛了,哪里还能腾出手给人训练?   偏偏就这么点东西,真把黑羊王朝给保了下来。   只是火力如此,如乌宗哈桑者,也只是认为大明提供的火器有点棘手,但并不足以让他们见之心寒。   直到大明正规军到来。   以中亚战区的优秀匹配机制,大明出了东亚,完全可以进行肆意乱杀。   设拉子的守军完全挡不住,城里的墙头草们也没有让他们抵挡多久,一看局势有变,立刻选择了站队。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向更强大的势力臣服,都能算是种本能了。   内外联动之下,白羊王朝的人只能选择带着残余人手逃跑,城里的埃米尔出来迎接新主宰。   大明的龙旗,他们也是认得的。   这些年来总有大明商船过来做生意,设拉子到底是个海岸城市,黑羊王朝也跟随帖木儿的步伐,对着大明开放了口岸市场,所以认出攻城的胜利者来自于何方,并不艰难。   徐永宁大摇大摆的入城之后,对这群墙头草也算可以,除了把城里的基础控制权拿过来之外,并没有掠夺那些豪门的基业,更没像收复西域时一样,开启杀神模式——   他在西域这么搞,那是为了给大明一个干净的安西都护府,其背后更是大明本土,皇帝坐镇,前线缺什么立马就能补,毫无后顾之忧。   但在波斯,哪里可以?   新的战场,自然要有新的手段。   在设拉子里,徐永宁甚至还见到了四五个幸运的大明商人。   他们来黑羊王朝做生意,却没想到其国主败的太快,全境直接沦陷了**,导致被困在了城里,交了身边的所有家当才换的一条命。   “你们说,乌宗哈桑带人攻破这城时,还见过你们?”   吃着波斯女仆送来的烤羊腿,徐永宁捋了捋粘油的胡子,问那几个商人。   “是的是的,他问我们定居建城的一些事,还有大明的情况……”   “临走之时,他还让人别对我们下死手,不然纵使交了钱给人,也难免有性命之危。”   商人乖乖的答道,对着面前的羊肉酒水不停咽口水,显然馋坏了。   徐永宁于是对着马云说道,“这个乌宗哈桑的确不好对付啊!”   “别的地方就是一堆只会放牧的野人,跟他们打起来,只要厉害一点,就能将之当成牛羊驱赶。”   “乌宗却意图转游牧为农耕,还在境内多建城池,轻徭薄赋……比起卜塞因跟那个死了里面的贾汗沙,这样的人物才该是这边的雄主!”   “咱们要是真跟白羊王朝往死里挤兑,估计也难把这块肉啃下来。” 第325章 :乌宗哈桑   “东方的大明国也过来了。”   乌宗哈桑听闻设拉子沦陷,周边小城和牧场草原随即落入明军之手的消息,皱起了眉头。   虽然很惊叹于大明方面的侵占速度,但一想到对方既然能制造出那样威力的火药武器,一些临时援助都能让濒临死亡的黑羊王朝吊住了一条命,又觉得理所应当。   如果不能够展现出这样的强大,那大明也不会在国际享有那么巨大的威望。   对比起卜塞因和贾汗沙这种在中亚被人称之为“中兴之主”,实际却封闭自己视野,只关心自家一亩三分地还厌恶文学艺术的统治者,乌宗哈桑非常的开明好学。   他从小就喜欢读书,长大继位后,对国内松散的部落联盟状态很不满意,便着力强化中央集权,同时兴修水利,鼓励牧民定居,发展国内经济。   在奥斯曼帝国霸道的垄断地中海贸易之前,白羊王朝和西方都有来往,甚至还有意大利来的使者,曾经跟乌宗哈桑商议过东西夹击奥斯曼的事情。   而众所周知,意大利方面来人,肯定只会是基督徒。   作为一个回教国家的统治者,乌宗哈桑对异教徒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更能体现其“包容性”的,是他允许身为异端领袖的祝奈德在国内传播教义,并保护其子哈伊达尔在宫廷中长大成人,以示自己改革和缓和信仰矛盾的决心。   毕竟很多情况下,异端比起异教徒更加令人厌恶。   欧洲的天主教跟回教相杀了数百年,现在都已经习惯这教派了,在过往历史,天主教跟回教国家联合对付别人的情况也有好几次。   至于异端?   除非你要死了,遗产我来接手,不然咱们就永远合不来!   天主、东正,便是如此。   而回教自穆圣去世之后,便分裂为两大派别,互相之间打死打活,恨的牙都快被咬掉了。   两派之间,也没什么衰落,使得相杀至今,在绿化的世界中,没有融合归一的架势。   可乌宗哈桑做到了。   在他的努力下,两个教派竟然还算冷静的生活在了白羊王朝之内,没有产生剧烈的火并。   二十多年的统治,让白羊王朝国力迅速壮大,足以向着雄霸西亚的奥斯曼帝国发起挑战。   这比起同样继位多年,内政治理却还是一塌糊涂的卜塞因,已经是过分优越了。   只是乌宗哈桑自己都没有想到,在灭亡黑羊王朝,统一波斯的道路,会冒出来个大明朝。   帖木儿掺和进来是意料之中的。   在黑羊王朝强盛之时,刚刚登基的乌宗哈桑还和卜塞因联手打击过它。   如今还是这三家势力,只是敌友关系出现了变化而已。   搞政治的,也没谁会把所谓的联盟当真,无非是为了自家利益服务。   “帖木儿帝国本来就很难打击,是个强大的敌人,现在又有一条巨龙加入了进来,我们的压力是很大的!”   面对大明、帖木儿各打各的,却同样高歌猛进,逼的自己把好不容易吞进去的黑羊王朝领地给吐出来,甚至还可能蜷缩回本国的情况,乌宗哈桑召开了一次将领会议。   他明确指出,一国对三国,是真的难顶。   虽然对面三国中,黑羊王朝的流亡朝廷完全是打酱油的角色,最大的作用是给大明和帖木儿提供一个进攻的招牌,但另外两个都不是好惹的。   众将领们也沉默。   随着战线推进,大明军队使用的火炮,他们也见识过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高大城墙,在大炮面前根本没什么作用,几发下来就崩塌破坏,然后就有拿着刺刀,披着厚重铠甲的明军冲进来,仗着自己破不了防,用刀肆意的攻击对手,让城中守军溃逃。   这样的戏码发生多了,一些南方城市和部落一见明朝那显眼的日月金龙旗,没等徐永宁让人把大炮推进来,就自己驱逐了白羊守卫,投降献城——   他们本来就是习惯于投降的人,在乌宗哈桑杀掉贾汗沙之后,也是一见他的军队就果断跪下来的。   昨夜降白羊,今朝降金龙,不奇怪!   正如华夏王朝更替之时的某些地方势力一般,城头变幻的大王旗,很多是城里人自己挂去的。   而且也有投机者,看明军主力不多,主动投靠过来,派出自家子弟或者直接自己阵,带着部落勇士和名下军队,为大明的胜利表现忠诚,顺便捞点政治资本,等大明在这边建立起正式统治后,自家还能长保富贵。   所以到现在为止,徐永宁手下的兵是越打越多。   梁白开还担心这事儿发展起来,让回回教黏大明在这边的管理系统,会让其中毒,特意找徐永宁商量了一下,对这些忙着投资入伙之人进行限制。   面对绿化的包围,大明不好直接表现出对绿色环保的不满,但也得警惕,不然病毒入脑,问题就大发了。   而且他们打这块地方,还得为了以后的“海西国”奠基。   海西国作为大明的罗马分支,肯定是会信基督的。   景教再怎么魔改,成为中华文明的一份子,但认得还是基督,跟一堆毛拉、埃米尔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我们打不过大明。”   乌宗哈桑闭眼沉思了近来战况,最后说道,“东方的汉人很厉害,他们的武器也很厉害。”   白羊王朝头铁的跟东方帝国碰一碰,只会让自己头破血流。   “要想解决这个麻烦,我想,需要从帖木儿方面下手。”   给对面来个三缺一,到时候远洋投运兵力的大明既有后勤压力,前线也是独木难支,肯定会考虑起放松脚步的事。   那巨龙就能和白羊和颜悦色的探讨下波斯的发展和所有权了。   “卜塞因是个勇武的统帅,他的性格傲慢,不会轻易退缩。”   “利用这个弱点,可以想办法把他引入包围圈中,对其发起突击!”   乌宗哈桑提出这一点,又跟手下讨论了一个下午,最后以绝对的命令,让人先放弃对大明、黑羊王朝的抵制,专心对抗卜塞因的进攻。   他要坚清壁野,引诱渴望胜利的卜塞因坠入陷阱,然后一锤定音!   而卜塞因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已经打胜仗习惯了。   从大明手里买了一批新式装备后,卜塞因率领的大军更加神勇,猪突猛进。   他已经想好,在灭亡白羊后,该怎么跟大明商量武器进口的事了。   他现在还很有精力,以后打仗的日子肯定还很多,国内又有阿格拉尔对科技的打压,所以在企图研究燧发枪制作却惨遭失败后,卜塞因果断决定“造不如买”。   大明做生意的水平,他还是很相信的。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卜塞因主要作战的波斯北部地区,已经被他深入了不少。   他来到了白羊王朝境内。   所有的抵抗力量都被他的军队轻易摧毁,让帖木儿的大军来到了它久违的波斯中部。   而伴随他的“势如破竹”一同发生的,是周边环境的恶化——   游牧国家打仗,秉持的是打一路抢一路精神。   帖木儿帝国内部的各种毛病,也不能支持卜塞因建立起强大的后勤部队。   所以一旦无法通过胜利获得新的补给,支撑军队向下一个目标发起进攻,那问题就大了!   哈撒在察觉到这一点之时,就跟卜塞因汇报了,担忧白羊一路的溃败,很有可能是在“诱敌深入”,一面拉垮帖木儿的战线,一面集中力量,围堵己方。   已经被频繁的胜利冲昏头脑的卜塞因有点恼怒。   明明是自己厉害,打得人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哈撒一说,就变成白羊方面在演他了呢?   他把哈撒训斥了一顿,然后不顾后者反对,继续突入白羊国境。   乌宗哈桑的中央集权做的还不错,命令一下,东部“坚清壁野”的计划执行的很顺利。   没有抢到新的粮食和珠宝,打仗感觉自己到了啥荒地似的,帖木儿的军队将领们慢慢的表达起了不满。   他们打仗,可不止为了帖木儿!   等后面携带的粮食不够,要饿肚子了,他们更和卜塞因抗议起来。   面对学者作风的哈撒,卜塞因可以很强硬的拒绝听取他的任何提议,但手下的将领都握着实打实的兵权,在国内也是军事贵族,卜塞因不敢将之忽略。   他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完胜乌宗哈桑,跟这个相差几岁的强大对手进行一场宿命般的决斗。   可在手下对战果越来越不满的情况下,卜塞因只能同意调头返回。 第326章 :卜塞因之死   返回路上,意外仍旧不断。   因为卜塞因带着军队已经深入太多了。   乌宗哈桑一看强敌来袭,立刻让人坚清壁野,只留下一些部队当做诱饵,吊住卜塞因这条大鱼。   一路冲到现在,军官们找到苏丹闹事,表达不满,让卜塞因不得不撤退返回,可以说军队里早就出现了“弹尽粮绝”的趋势。   而一来一回,徒增消耗,没有补给,这种情况更加危险了   帖木儿的政体之下,本来就没有足够的集权让卜塞因拥有强大的补给线,也就是一些临近的城市看在苏丹的面子上给他送点粮食。   黑羊王朝的哈桑阿里更不用多想了,到处给支援者开空头支票,手里仅剩的一点钱都去买大明军火了,吃喝拉撒都紧巴巴的,还得供着大明。   毕竟比起卜塞因,徐永宁他们才是真正的不远万里来相助,还是黑羊王朝名义上的宗主国,不多拿点好处,徐永宁可是敢直接杀羊的。   这么一来,卜塞因的后勤力量竟然还有点不及大明。   好歹朱见济能调动船队急行到波斯,需要照顾的人也就两千,压力是有,但可以撑住。   帖木儿那边却是各玩各的,哪怕你是苏丹也不能强行让我出粮食出钱。   更何况,国内还有个阿格拉尔在。   之前卜塞因的上位,除了乌兹别克人的武力支持,作为教派首领的阿格拉尔对其的扶持和肯定,也是卜塞因能坐稳汗位的重要原因。   继位之初,为了拉拢地方军阀贵族,让他们给自己一个面子,卜塞因大行采邑制,使得地方上遍布国中之国,各方诸侯矛盾不断,还有跟卜塞因爆发冲突的。   这种时候,常常是阿格拉尔出面调停,让帖木儿能保持表面上的统一。   可现在,阿格拉尔不干了。   国内的贵族抓住机会立马翻了天,趁着卜塞因在外亲征的这段日子,掀起了好几场叛乱暴动,以至于本就虚弱的补给线直接崩断,消息还传到了卜塞因耳朵里。   正因为军中缺粮而焦躁不已的卜塞因更是大怒,骂骂咧咧了一整天。   他不敢拿军官们撒气,但鞭打手下的奴隶士兵和前来劝告卜塞因冷静应对的哈撒还是很有胆子的。   哈撒看到军中有越来越不妙的情绪难掩,想让卜塞因出面安抚,起码带头减少粮酒消耗,限制军官的大手大脚,让剩下的储备能撑到回国。   实在不行,狠心杀几个闹事的,震慑住不良风气也好。   等回到帖木儿,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结果卜塞因一通皮鞭下来,打得哈撒夺门而出。   要是卜塞因读书多一点,知道“借汝人头一用”的典故,指不定哈撒还不能活着走出来。   再过几天,受不了这情况的军中将领终于试图做出改变。   他们觉得落到眼下境地,都是卜塞因的错!   如果没有这人强行出征跟白羊打,自己哪里会被逼的省着喝美酒吃美食?   国内阿格拉尔的态度显然不会再支持卜塞因,以后谁当苏丹还是个未知问题。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一场兵变,把卜塞因控制在手里,把他的物资都抢过来,回国后再把人献出去当做投名状,向阿格拉尔表态效忠!   万一老神棍一个高兴,支持自己当新苏丹呢?   说干就干!   哈撒待在营帐里,努力的翻译着手上大明的数学著作九章算术,希望能弥补下这些年来帖木儿大幅衰退的科学水平。   身边的箱子里,还有着他刚刚写完的史书帖木儿简史,极为难得的以旁观者的角度,记录了百年来的王朝兴衰。   这是哈撒一辈子的心血了。   他心里焦虑,也察觉出了这几天的躁动气氛,试着劝谏又没用后,只能沉迷学术,想着早点回到国内就好。   可惜没人愿意给他机会。   作为卜塞因的近臣,同时也是阿格拉尔的眼中钉,哈撒被人选出来开刀。   卜塞因要活着送到阿格拉尔身前,忏悔他对真神的罪过,但这个学者就可以用脑袋去给自己换取富贵了。   哈撒的营帐被大力掀开,然后在人猝不及防之时,冲进来一个提刀猛士,直接给了他一下。   哈撒当场丧命,桌上的稿件都没有收好。   而杀人的也懒得替他收拾。   确保人死透后,他就赶紧跑去围堵卜塞因了。   历史已经用很多例子证明了,搞政变夺权这玩意,没必要用太多阴谋诡计。   因为阴谋一多,流程就被拉长了,做起来更容易出现变故,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一系列计划能够完美无误的进行。   顺利的政变,往往伴随着粗暴的手段和简单的计划。   我把你骗进来,再把你杀了,后面镇住场面就行了。   尔朱、宇文之例,乃至于朱见济对付下面的官绅,都是在确保手里有足够的力气后,干脆的动手杀人,就完事儿了。   什么阴谋?   老子用得着跟你玩这手段?   所以兵变的将领们,在杀掉哈撒和卜塞因的一些亲信后,成功抓到了这位苏丹。   耗时,不到一个时辰。   不过意外总是存在。   早就尾随观察了多时的乌宗哈桑立马率军而出,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这些日子,也是受了不少苦头了。   坚清壁野,不止让卜塞因没能成功获得物资供给,一直潜伏的白羊军队也是同样待遇。   双方都在一片荒芜中角力,比拼持久和耐性。   好在为了更隐蔽,乌宗哈桑没有带多少人,只是率领他的数百亲兵,拿着能把牙弄下来的肉干和酒囊,小心维持着自己的体力。   卜塞因需要维护几万人的吃喝拉撒,肯定会艰难无数倍。   等对面终于按耐不住,乌宗哈桑也有了行动。   他直接突入阵营中央,把那些抓了卜塞因的军官收入囊中。   擒贼先擒王。   领导一被抓,手下的杂碎小兵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很干脆的投降了。   “好久不见!”   两个年龄相仿,又是老对手的两人见了面。   乌宗哈桑站在高处,俯视着灰头土脸的卜塞因。   后者脸色极为难看。   “你抓了贾汗沙,又抓了我你是最大的赢家!”   “我认输了。”   可乌宗哈桑没有接受卜塞因这艰难忍辱的低头。   西亚的优秀君主长叹一声,“你和贾汗沙都是一类人,只重视勇武,不知道温和的统治国家打赢了你们,我有什么成就感?”   “我不过是难以招架远征而来的大明朝,选择拿你下手罢了。”   而卜塞因轻易的掉入陷阱,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也让乌宗哈桑觉得没有征服强敌的快乐。   “苏丹,这是从一个营帐里搜集到的文稿。”   有手下去对诸多帐篷进行了搜刮,找到了哈撒那边。   桌上染血的稿件吸引了搜查者的目光,顺便还把旁边才写完的简史翻了出来。   乌宗哈桑简单看了两眼,又对着不争气的卜塞因大叹。   “有能力著史的学者,竟然就被你们杀害了,可惜!”   “去把那人的尸体收好吧,他不该受到这样的侮辱。”   “现在,我该拿着你的人头,去和大明谈判了!”   乌宗哈桑惋惜了一阵哈撒的命运和有才难舒,又提起弯刀,来到了卜塞因身边。 第327章 :和谈   “卜塞因被俘虏了?”   “他怎么这么废物!”   接到最新战报,徐永宁都对这地方的战斗无语了。   之前还打得很顺利呢,结果盟军主帅吃着烤肉唱着歌,突然就被敌人俘了!   听说跟前年的贾汗沙待遇一样,都是当着一堆手下的面给砍了脑袋,用石灰腌一下脱水后,还到处转手给人欣赏。   虽然徐永宁心里一直不怎么看得起这些化外蛮夷,坚信只有中华才是最好最强大的   可这急转直下的,吉尔都给他掰断了!   而帖木儿境内本就乱的不行,起先有卜塞因跟阿格拉尔打配合,才勉强粘在一块没分裂。   现在好了,卜塞因一死,儿子没一个争气的,阿格拉尔也态度不准,地方军阀立马爽飞了。   他们当然不敢在苏丹刚死就宣布造反,不然那过于不要脸了,也容易成为被打的出头鸟。   所以军阀贵族们找到了卜塞因的几个儿子,对其宣布效忠,然后支持这堆没本事的二世祖来打架,把卜塞因残留的家底都打完后,自己再从幕后站到台前进行表演。   据说卜塞因在被俘之前,还在撤军时,他的三儿子马合谋正在呼罗珊,准备会和帖木儿帝国在铁尔梅兹的士兵   此前卜塞因源源不断地集结兵力西征,铁尔梅兹的士兵刚抵达呼罗珊,大领导被俘的消息就传开了,搞的领军的军官们满脸茫然,停留在呼罗珊不知道是进是退。   马合谋立马利用自己王子的身份,以及许诺一大堆好处,把这支军队拉拢了过来。   他根本没想逆转局势,反攻白羊王朝替自己亲爹报仇,也没把卜塞因被俘后,四散逃亡,群龙无首的帝国西征军放在心上,毫无支援他们的意思,而是想集结自己的军队,东进撒尔马罕,赶在自己其他的兄弟前面进行登基。   他的兄弟们也是这么个想法。   一大堆孝子,正朝着帖木儿的两都,撒尔马罕和赫拉特进发,然后干掉自己的亲亲手足。   乱的这么快,徐永宁看消息的眼睛都缩了起来,全然不忍直视。   “不行了,没了帖木儿,咱们在这地方很难继续打。”   名为三国同盟,可真正发挥战斗力的只有两个。   现在一个玩大了,大明的远征军也必须停下脚步,等等他的国民。   步子拉大了,容易扯着胯。   只是哈桑阿里很遗憾,“那我呢?”   明明是我先来的!   爸爸,不要放弃我啊!   他也没想到之前视为亚父的帖木儿一战把自己玩成了残废,心里对白羊的恐惧更加深刻了。   先是杀他亲爹,再是杀他二爹   乌宗哈桑到底是啥人啊!   总不能,还把他精神上的大爹给干趴了吧?   阿里带着忧虑,不敢看徐永宁,只看把目光投向马云。   不知为何,   他一看到这位东方的将军就深感亲切,即使对方拒绝了他那一声真情实感的“爸爸”,可阿里仍然死皮赖脸的缠了上去。   “尔国既然向大明称臣了,为尔宗主,便不可能坐视你亡国不然大明来这边干嘛?”   徐永宁从帖木儿乱局带来的恶心中回过味来,对忧心忡忡的阿里说道,“最差,也会把你带回大明,给你个爵位,让你安养。”   阿里感动了。   原来大明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被父爱包裹的温暖,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永宁继续调度,让人统计完了这段日子的战果后,发现也算打下来了个百里之国,足够复命了。   沂国坐落在吕宋岛上,朱见济当初指给他的封地,也不到一百里,毕竟吕宋水热充足,能承载大量人口。   以后发展起来了,万一尾大不掉,还会给后人带来点麻烦。   所以等以后朱见济的儿子多了,吕宋岛是会被拆分成几个藩国的。   现在大明在这边占据的地方,也能撑起海西国建立了。   更重要的是,就两千人的核心力量,能打多久,能打多少?   除非徐永宁放开了接收这边埃米尔的投靠。   虽说一脸大胡子挺符合这边审美的,可作为堂堂定国公,徐永宁完全看不上靠跳大神建立起来的统治。   “算了,剩下的让顺义王他们自己来搞,总不能就藩之后还得跟没断奶的娃娃似的,让咱们出兵出力。”   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不跟帖木儿一块进攻了,还能被猪队友拖累到,徐永宁干脆停止推进,防备着白羊王朝的反击。   听说乌宗哈桑是用坚清壁野的战术拖垮了卜塞因的战线,现在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估计是要集中力量对付自家了。   徐永宁让人时常巡视,同时自己还亲自上阵,对城墙进行改造,力求给它加点防御。   结果等来等去,乌宗哈桑却是派了使者送来了书信,是来商量求和的。   徐永宁胡子抖了抖,安静的听起了乌宗哈桑的要求。   后者表示,自己必须要统一东西波斯,让白羊王朝从地方割据势力晋升为波斯历史上的正统王朝,要不然创业者还算兄弟好友的两头羊也不会死磕这么久,还顶着两大帝国的压力战斗。   如果把夺过来的领土吐出来,不止乌宗哈桑,其国内的众多权贵官员也不会答应。   阿里听得直蹦哒。   但马爸爸压住了他躁动的身体,没让他在徐永宁沉思的时候,打断大领导的思路。   白羊使者也只是给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完全没把这流亡的国君放在眼里。   “不过大明占领的土地,我们不会多做要求,黑羊王朝也可以得到保留。”   统一波斯和灭亡黑羊,并不是完全矛盾的。   此前帖木儿看起来强大,留给两头羊进行角力的场地,东为强敌,西为大海,地盘受限,两羊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可现在帖木儿内乱起来,二羊完全可以趁机从它那儿扣点土地下来,让白羊升格的同时,保留下黑羊的统治。   为了验证自己的诚意,乌宗哈桑还表示他可以出兵帮助阿里,反咬帖木儿一口。   而且阿里此前割让给帖木儿的地方,现在接手的人没了,头颅还在被人当球踢呢,当然也跟着作废,能够留下来给自己管理。   如此算下来,黑羊王朝的领土还不算小,足够阿里折腾了。   当然了,白羊也不是无缘无故把草场让给竞争对手啃的。   大明需要停止跟白羊的敌对,同时进行友好往来,承认双方的势力范围等等。   “他是这么要求的?”   拿着逗猫棒逗弄已经会爬的儿子,朱见济听人汇报完了中亚的诸多事宜,摸了摸自己嘴唇上最新留出来的小胡子。   都当爹了,总不能再一副小白脸的样儿。   “这乌宗哈桑还真是知情识趣的人!”   放弃了逗猫,朱见济把儿子的屁股一推,让他爬远点,给自己腾出榻上的位置坐下,带着笑意道。   在弄死卜塞因,引发帖木儿大动荡之后,没把自己当成天神下凡,继续开大挑战新bss,足以见得这人还挺有眼光和脑子。   毕竟帖木儿是外强中干,大明却是个实心的。   两千兵力越过海陆投放,都能打得白羊军队节节败退,要真打出感情了,招来更多猛男怎么办?   只要霍尔木兹还在大明手里一天,东方的船就能自由的来回中亚地带,向波斯宣告,他们的皇帝回来了!   而大明最初来这边打仗的口号,是响应黑羊王朝的求援。   现在乌宗哈桑退让一步,留下黑羊执政,让大明失去了继续征讨的理由,另外向之示好,态度诚恳,也让大明不好再跟他过不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朕听说他还在其国内大搞集权?”   “还宽容的让另外教派的领袖传教?”   马忠应是。   朱见济点点头,“那挺好的!”   “大明骤然落足在波斯,如果周边没一个有脑子的肯帮衬一下,的确难搞。”   “给朕拟个旨传回去,就说两国和平,朕可以给他,但他也要答应大明几件事”   “第一,承认朕万王之王的地位,他得向大明称臣,入我华夏宗藩之体系。”   “第二,维护好其境内大明商人的利益,纵然犯法,也要送还设拉子,由大明的官员审理。”   “第三,跟大明的海西国建交,不能让国内的疯子攻击景教徒两国同尊大明为宗主,互相约为兄弟。”   “答应了这三条,他不是想集权发展经济吗,大明肯定会好好帮他!”   双赢嘛! 第328章 :皇帝下棋论中亚   “陛下不是把海西国定在了波斯之地吗?现在白羊国占了它,日后臣就藩,岂不是只能在海边建国?”   海西国虽然沾了个“海”字,可那指的是地中海,不是波斯海。   哪能一样啊!   成婚以后,朱见泽在老婆跟固怀、固安等好姐妹逛街打牌之时,进宫拜访起了皇帝,同时询问下自己封国的动静。   跟沂国不同。   沂国就在人口稀少的海岛之上,很轻松就能建立起政权来,还能有本土随时援助,生存压力并不大。   可海西国在域外之地,千百年前便有无数蛮人在那边打来打去,可谓虎狼之地,一入就得口吐白沫,不少子少孙还出不来的那种。   其距离本土也遥远,一旦建国立足,外部的压力会非常严重。   如果周边都是小国、乱国还好,要是冒出来一个强势集权的统一王朝,那海西国怎么崛起?   朱见济给海西国的任务,可是打到地中海,让罗马如闪电般归来呢!   所以一听到白羊国和其雄主之事,朱见泽也沉不住气了。   他也就二十出头,再好的耐性,触及未来可能时,都无法坐稳屁股。   “这个你不用着急。”   拉着堂弟一块下棋的朱见济丝毫不慌,看着堂弟有点憋闷的模样还乐了,“平时都说你沉稳,现在倒是有点年轻人的朝气了。”   虽然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朱见济到底有了儿子,跟才结婚没多久的堂弟一比,还是很有“长兄如父”的风范的。   “你了解那地方吗?”他反问堂弟,顺手下了颗黑子。   朱见泽见他这手,眉头不由一跳,思索起自己下一步该下哪里才好,嘴里回应,“这个臣不了解。”   西域之西,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也就是朱见济搞了填鸭教育,才让这几届太学生们知道了点外面的具体情况。   要是以过去的方式眼光   中央内阁都能被随便来的“使者”骗取回赐,日本那疙瘩更是指着用这套路赚钱呢!   朱见泽即便耳闻,也没有听到很多详细消息。   因为大明跟中亚帖木儿等国恢复稳定往来,其实也就几年时间。   “那朕就给你说说”   “神洲中部之地,多有教派势力,权势如同王中王。”   “其国主必须依赖教派才能巩固统治,且常常主管军务,内政多有教派执法故而当地之人,都会信教,其国体可以称为。”   “国主之下,地方军阀贵族林立,从未有中央君主之威福,比之西周天子,也只强了那么一点点。”   朱见泽还在谨慎的落子,皱着眉头,“为何会如此?”   朱见济笑道,“这便是历史缘由了,还得追溯到当初大食国东征之事反正你只要知道,中部地区久未一统,从未中央集权过,教派影响极为深重就好。”   “你猜猜,如果有人想在这样的地方,缓和教派矛盾,强化自身权力,将游牧之民化为定居半耕会怎么样?”   朱见泽本来想举鲜卑北魏的例子,毕竟北魏立国之初,也有佛道争的不可开交,但一深想,中国佛道争的再厉害,也未能凌驾于君主之上,当时北魏国中,更有不少汉人士大夫为官,影响君王主政。   这个例子并不合适。   所以他只能道,“要中部真有想做如此事业的人,不得五代以上的明军沿用,其行新政必然是诸事不妙,一朝差错,日后便要子孙身死国灭的。”   保不准,自己在位的时候就得出这问题。   “那个乌宗就是这般人物。”   “他现在一统波斯,也算开国雄主,还能压住各种矛盾,可惜其人已经年近五十,长年征战又能活多久?”   “你等过个十几年,再看那地方,自然会有新热闹。”   朱见泽若有所思。   他现在正好二十岁,在堂兄弟之间,身体素质只比皇帝差了一点,也重视调养身体。   如此,别说十几年,二三十年也是可以等的。   这段日子,也可以让海西国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为日后扩张搬迁打好基础。   “帖木儿乱起来了,你得把握机会,给大明和自己子孙挣下一份大好基业不过还是要小心那边的教派,要牢记你是大明的封王,不是什么真神的仆人!”   朱见济跟堂弟下棋论完了中亚,低头看着自己下的棋,满意的笑了。   “行了,朕先去问候下太后,你把这棋盘收拾一下,回去找老婆吧!”   朱见泽恭送皇帝走人,然后预备收拾东西回家。   棋盘的上的黑白分布极为散乱,让任何一个懂点围棋的人看了,都不忍直视。   “你进宫找陛下做什么?”   顺义王回府之时,佐安已经到家了。   王妃一边为他安排酒水迎接,一边好奇问道。   “下棋。”   佐安奇怪了,“固怀经常跟我说,陛下的围棋技术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你没事去触这个霉头干嘛?”   固怀和王华结婚后,朱见济还时常拉着这个从小号称神童的妹夫下围棋,享受强强相对的快感。   根据旁观者公主透露,王华与之下完棋后,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夫妻躺床上享受贤者时间,感悟人生奥妙之时,一想到这事儿,还会委屈的哭出声。   固怀为了安慰精神受到刺激的丈夫,都陪着伤心好几次了。   朱见泽也没想到传闻还有货真价实的时候,以前常居家中不动,结了婚倒是意识到了跟皇帝往来的重要性,会主动进宫给皇帝堂哥问安。   不过和朱见济下棋,今天还是头一回的。   “我想挑战一下人类极限。”   “那体验如何?”   朱见泽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挺好的。”   起码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的让子、自断臂膀,以及在对方宣称“五子连珠”也算成就大局之时面不改色,淡定相对。   和皇帝下棋,的确艰难。   也是奇怪了,乾圣天子可以说是接受了完整的储君教育长大的,赏乐书法、绘画文章,都算拿手,继承了老朱家的艺术细胞。   加上他爹留下的文雅外表,脸庞白皙圆润,放出去只当是个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   谁知道围棋下的这么烂。   不过,这也算是另一种的天赋异禀吧?   宫里,朱见济陪着老婆亲娘用膳,自然也提到了这事。   “这么一看,我们这代棋艺最好的,倒是沂王了。”   跟别人下棋,朱见济输的少,多的是赢棋或和局,搞得以前拉朱见濡玩黑白子的时候,朱见济一看局势不妙,还会找借口走人。   只要他没玩到最后,他就没有输!   王氏在旁边抱着小皇子含笑不语。   朱佑栎坐在他娘腿上,朝着他爹张开了双手要抱抱。   等转移阵地之后,小皇子立刻放水出来,尿了朱见济一个猝不及防。   朱见济习惯的放下孩子,转去内室换衣服。   希望父皇能在这泡尿里面,认清自己的下棋水平吧   看着老爹远去的背影,穿着开裆裤的朱佑栎捏着自己的小鸟,严肃的喝了口奶。 第329章 :白毛阁大学士   “你亲口封的那对大学士,近日是越来越不好了。”   等儿子儿媳吃完了饭,又逗了阵孙子,杭太后开口说道,语气里难掩的哀伤。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可以前却是不然。   在景泰帝的后宫,杭太后长的不算上等,除了生下一个儿子,让杭太后有这个基础成为他的第二任皇后之外,她并没有多余的帝王恩宠。   儿子懂事,但从小跟着他爹参政议政,长大了也要搞事业,所以很多时候,杭太后是用那对猫狗来打发寂寞的。   猫狗都很机灵,又很天真,总会对杭太后表现出满心的依赖,给她的日子增添了不少乐趣,吃喝都紧着它们两只。   即使后面宫中的毛孩子们繁衍的越来越多,以至于让太医署的太医被迫提升了割蛋技巧,免得数量超负,把皇宫给掀了可杭太后仍然最疼爱起初的那对。   有鉴于此,朱见济作为手下心里的好老板,百姓眼里的圣天子,自然不会亏待这两位,大手一挥,直接封了个“白毛阁大学士”给它俩,同时赐予称号“喵国公”和“狗爵爷”。   毕竟狗是白狗,大橘的肚皮毛色也是白的。   可惜,皇家再怎么恩宠,到底还是抵不过老天爷的意思,白毛阁大学士的白毛,老的都快掉光了。   十五岁的猫狗,放在有各种宠物医疗手段的后世都算长寿了。   “那我也去看看它俩春官好像没见过他这两个前辈?”   把儿子接手过来,朱见济率先检查了一下他的尿布有没有穿好,然后把朱佑栎掏裆摸鸡的小爪子拿出来,进了宠物房。   王氏当然跟在父子后面。   起先有了子嗣,为了保证母子平安,皇帝夫妇刻意拉开了跟猫狗的距离,后面忙着带孩子,还有海外远征之事要上心,连太后宫里都少来了,更何况看两位趴窝中的老年大学士?   “你也跟着不动弹了”   看着一向活泼的狗子也缩在窝里,看到皇帝过来后才勉强抬头吐舌头露出个微笑,朱见济也忍不住伤感。   喵国公更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肚皮还在起伏,朱见济都得怀疑它是不是在无人注意之时,自己超脱了。   “都来瞧瞧,这是大明朝的太子!”   “你俩把朕从小看到大,现在还能看到第二代,应该高兴点,激动点!”   朱见济抱着儿子蹲下,把小胖子往窝边上递了递。   朱佑栎出生至今母乳吃得多,奶妈那里也不落下,双倍口粮来者不拒,整个人吃的比朱见济小时候都胖。   在老朱家大脸盘子的基因传承下,更显得天生不凡,富贵至极。   一撒手就能到处爬,活泼的让宫人都一时抓不住的朱佑栎此时顶着面前的两大团毛球,嗦着手指很好奇,然后拿粘满了口水的肥爪子碰了碰喵国公那掉毛太多,已经有点秃的肚子。   对皇帝的话都没反应,被小皇子一戳反而抬了眼皮。   老猫同样对面前的小胖墩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好,努力抬头蹭了下朱佑栎的手,任由他的口水糊了自己满脸的毛。   皇家三口之中,除了朱见济不被这位大学士待见,王氏和朱佑栎都受到了喵国公的喜爱。   朱见济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哥俩好的事儿。   “你们都跟着朕不对付,可朕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吧?”   “要不是朕脾气好,你俩的屁股都得被打烂了!”   朱佑栎根本不管他爹的碎碎念,摸完猫咪之后,又去拽狗子的尾巴。   小孩子不知道力道轻重,但两位大学士还是很放纵的让小皇子对自己动手动脚。   朱见济就和王氏站在一边,看着儿子跟猫狗玩闹。   “是不是该早点把春官带过来跟它俩认识?”王氏悄悄的对丈夫说道。   朱见济摇头不语。   小皇子出生之前,这两货就老态龙钟了,喵国公都试图给自己找处安身之地静静等死了。   早点认识又如何?   都是要分开的。   不过皇帝还是提笔,给面前的三坨肉画了幅小像当做合影,留为纪念。   三天后,朱见济还在看奏疏,杭太后派人来说,她宫里的两位学士去了。   活了这么久,这对已经见证一个时代了。   皇帝伤感之余,给白毛阁大学士们写了份悼词祭文。   固安固怀也进宫泪目不已,毕竟她俩也是被猫狗陪着长大的。   “现在陛下是彻底长大了。”   杭太后感慨着对朱见济说道,“你小时候贴身用过的小衣服和玩具,都让人收了起来,陪在我身边的,也就你景泰五年的时候送来的这对现在它们也走了,你也有了子嗣。”   “我明知道这是天理轮回,可总难免悲伤。”   朱见济听了,又见杭太后强忍泪水,眼眶通红的模样,忍不住拉起老娘的手。   再怎么养尊处优,杭太后也是会衰老的。   “母后不必多虑,儿子再怎么大,那也是你儿子!”   “白毛阁没了两位元老,可它们留下的子孙无数,可见血脉繁荣,哪有一直伤感的?”   “春官最近长了牙,闹得他难受,还喜欢咬他娘,母后多哄哄他春官很听你这祖母的话。”   婴儿闹腾起来那是绝对的魔王,跟朱见济嗦奶不同,朱佑栎是能把王氏啃出血的。   见她疼痛皱眉,朱见济都不忍去给自己谋福利,加额外口粮了。   杭太后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这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长了点米牙出来,不止啃那地方,还喜欢把好多东西往嘴里塞,看了都让人着急。”   “你跟王氏都是头一回带孩子,奶娘再用心也不是血脉亲人,还是我多带带春官的好!”   “是这个道理”   在大明国内平稳发展,皇家偶尔出现意外的同时,大海之上,年初被派出来远洋,企图登陆美洲的船队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地点。   太平洋过于广阔荒芜,没多少岛屿来让他们停留修整,分辨方向,所以迷路了好几次,被逼着在几个荒岛上浪费了好些时间。   而且和原历史上麦哲伦环球航行,感慨太平洋之“太平”不同,从东亚出发到美洲东海岸,其实是很危险的。   因为按照麦哲伦等人的路线,从美洲去东亚,借助南赤道暖流的力量,可以走“无风带”,安稳的横渡大洋。   但大明的船队,在同样借助洋流力量,节省消耗和探索精力的情况下,得顺着北太平洋暖流那边走,航行地带不仅不是“无风带”,还有着很强劲的风浪。   幸好他们出发的时间掐的准。   虽然从天津港扬帆起航之时,北半球还位于冬季,大洋上面还有个阿留申低压兴风作浪,但这又不关大明船队的事   因为等他们出了亚洲范围正式进入太平洋后,冬季已经过去了,狂蜂浪蝶消失了不少。   可惜的是,作为后世全球著名的风浪区之一,北太平洋即便在夏季,也不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该来的还是得来。   出发的时候组织了十几艘船,现在只剩下一半有余了,人手也是损兵折将,沉尸大海,难以寻觅。   唯一的安慰,是在出海之时,大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同伴身上放了些小物件,防着自个儿不幸落了水找不到尸体,能拿去当遗物,带着这份思念回乡归根。   眼下,经历了千难万险,大明终于踏上了面前陌生的土地。   如果要以后世的称呼来指代他们脚下的地点,那应该被称之为,   旧金山。 第330章 :殷地安否(一)   临近岸边之后,周似指挥人手落锚定船,然后架好梯子,开始上岸。   他跟按着时间算,正在日本挖矿掘银的周如,正是一对亲兄弟,而且都对航海很有天赋和好奇心。   在大哥周如忙着刨小日本银山的时候,周似就作为领队,带着远洋船渡海来了。   刚一落脚到地上,在海上漂了不知道多少时日的船员憋不住的落泪,还有腿软跪倒地上,抓着土往脸上糊的。   实在是海上漂泊,过于惊险和无有定绪,感觉自己是个流浪的蜉蝣,随时随地就可能死去。   作为农耕民族出身的人,对土地的依赖刻到了每一个华夏子民的骨子里。   所以他们坐了这么久的船,心里的委屈有多大,可想而知了。   “好了,趁着这边天气好,赶紧去把船上的东西搬出来晒晒,整理一下”   周似等人恢复了点精神,又扬着手吩咐起来。   海上水汽浓郁,船体脱过水浸过油,以此时大明的造船技术,防水防腐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可船上的东西没有这待遇,一晚上过去,箱子里的衣服都湿趴趴的,好多地方透着一股霉味儿。   好不容易来到了殷洲,那不得好好修整?   一些人搬东西,一些人拿着网去捞鱼或者去周边寻找猎物,预备迎接新生活。   “这片大洋着实惊险,可咱们还是把它挺过来了!”   “出发之前陛下就说,从有明文记史以来,咱们是第一批过这片海的人,渡不渡成,都要名留青史,还让咱们给这片大洋取个名字。”   周似跟人一块搭架子挂衣服,眼睛看着不远处惊涛拍岸的大海说道,“依我的看法,这海既然被咱们大明给过了一遍,那就叫它日月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日月所照,皆为大明!   “日月洋,是个好名字!”   旁边的人听了,赞同的点头。   一百来人用一个白天的时间,在登陆点不远处的背风坡上建了个临时驻地,生了几堆高高的火焰,烤了鱼还有从附近抓来的,又像老鼠又像兔子的小东西。   虽然后者看上去很可爱,但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其他肉类的航海家们根本没多余的心情去怜惜它们。   摁住,放血,剥皮。   “这种鼠兔见了人都不会跑,傻愣愣的,以后移民多了,可别把它吃光了?”   吃饱喝足之后,周似他们才有了点闲心去讨论这地方的事,“要是真有殷商遗民在这边,照鼠兔这表现,可别是很少被他们抓过?”   “要是连兔子都不会抓,那他们得失落成什么样啊?”有人联想到这一点,感慨起来。   出行之前,朱见济厚着脸皮给他们普及过“大明和殷商遗民是血脉亲人”。   既然如此,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就算皇帝又说这边的遗民因为从华夏体系中分离过早,以至于保留了很多夏商之时的古老传统,社会水平比起蒙古女真,可能都有点不足。   可一家人哪里能说两家话?   大明可以指着欧洲理直气壮的骂他是蛮夷,可对殷洲这边,就只能说其“失落”了。   得给人留点面子。   “他们怎么样,咱们只能眼见为实,现在想得再多也是没用的。”   周似结束了登陆第一天的座谈会,让人回到窝里,好生踏实的睡一觉。   在船上,总有暗流不经意的扫过来,威力虽不大,但总能扰人清梦,让船员每个人都顶着浓黑的眼圈,精神疲惫。   第二天上午,周似又带着人把东西收拾好,留下一批看守船只,自己亲自率着十几人,尝试着向陆地深处进行探索。   北美洲西海岸有着庞大漫长的山脉耸立,海拔较高,中间夹着一些平原和盆地,走起来还是不容易的。   周似他们走了两天,偶尔一抬眼,就能看到远处冒头的高大山峰,还有掠过天际的雄鹰。   如果看的仔细一点,还能看到不远处那十来个头顶羽冠,涂了一脸油彩,正拿着长矛警惕注视着自己的无名野人。   “这是什么东西!”   周似猛地一惊,迅速抬起手里的枪对准那人。   身边的同伴也各自抽刀拔剑,下意识的聚拢起来,摆出一个简易的防卫阵型。   双方人数相近,一个是东道主,一个是远来客,都不熟悉,刚见面就透出一股剑拔弩张之势。   好在大家都很冷静,没有谁先发起进攻,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对面的印第安人看着不远处那些披着奇怪布料,头发梳成个小球,整齐扎在顶上,手里还拿着奇怪防身工具的陌生人,率先表示出了善意。   有个高大的裸男走出来,把长矛举起来,对着周似他们嗷嗷呜呜的一通乱叫,手舞足蹈。   可惜语言不通,让周似等人对他的举动一脸懵逼。   “他在干嘛?”   “不知道啊,既然没进攻应该是对咱们表示友好吧?”   “他们看起来和我们长的差不多,就是黑了点。”   “正常,衣服都不怎么穿,这里也热,肯定会被晒黑的!”   周似他们遇到的这个印第安部落之人,五官端正,身材高大,肢体修长,去掉多余的装饰,单从外貌上看起来,的确和己方极为相似。   起码比西洋对面的泰西红毛鬼看起来顺眼多了!   周似让队伍中一个被海上日光晒得差不多黑的人出列,试着向对方做出回应。   那人立马应声,模仿对面裸男的动作,也是一通嗷嗷呜呜,只是比起对方满脸严肃的舞动肢体,他是面上带笑的。   而笑容,是人类社会里的“通用语言”。   哪怕双方服饰、语言,没有一点搭边的,但笑一笑,总能让对方感觉到善意。   经过短暂的比舞后,两边明白对方并非恶人,终于能够凑近距离,把武器垂下来,枪口对着地面,开始了面对面的交流。   以印第安人的逻辑来说,面对陌生部落表示友好的最佳办法,是分给他们一点猎物。   正好他们出来打猎,有了不少收获,便抬出来了一头小羊扔到周似他们面前。   被弓箭和长矛透了又透,伤口还在流血的羊羔落到周似脚边。   来而不往非礼也。   周似他们也到处搜罗,想还点东西回去。   这一路行来,他们抓鼠兔抓的多,身边还有几只留着预备下一顿。   只是比起对面直接扔了头羊,自己就拿几只兔子回礼,实在不合规矩。   所以周似又从自己身上抓了个小小的玻璃制品,跟着鼠兔一起交给对方。   “哇喔”   发现对方竟然回了个亮闪闪的神奇物品,印第安人直接呼出了声。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珍贵物件!   是可以拿去祭祀祖先的!   这么大方的吗?   一颗玻璃珠定乾坤,在亮闪闪的刺激下,面前的印第安人直接把对周似等人的好感拉满。   周似对他们的感官也不错,并且在心里也想着,这些人是不是他们试图寻找的殷商遗民。   “殷地,安否?”   当握住对面的手时,周似忍不住问了一句。   印第安人听不懂这音调转折多变的话,但听得出周似语气中的友好关切,于是也模仿着其中一个平缓简单的调子,紧紧握着周似的手回道,   “安!” 第331章 :殷地安否(二)   率先发现周似等人的身影,名字可以音译成“塔坦卡”的狩猎队队长把对方带回了部落里。   他们的部落并不是很大,因为比起东部那些拥有广袤平原和肥沃土地的印第安部落,他们一直生活在相较之下更加荒芜的西部。   往东边去,一些印第安人已经能够很熟练的进行种植农作物了,可这个名为“托斯卡”的小部落,却还是以打猎为主要的生活来源。   原始社会情况下,那跟高出生率差不多的高死亡率也不支持他们发展壮大。   “这里看上去真的连蒙古人都比不上”   跟在塔坦卡身后,小心观察着周围环境,有人嘀咕起来。   蒙古人好歹会扎牢固干净的帐篷出来,养的牛羊马匹也不知道多少,而且还会穿衣服。   可这里的人,住的是不算高大的茅草屋,穿的是简单的兽皮衣,其中女性也只在胸口和下面两个私密处围了块皮子,动作一大,那风就呼呼的贯通。   周似他们航海好几个月,出来的都是男人,哪里受得住这场面?   再多看几眼,这枪就压不住了!   于是他们当即红着脸,捏着拳头,不敢去看女的,盯着带路的塔坦卡那健硕泛光的背肌,神情严肃,目不转睛。   带着这些陌生人来到部落里最高大整洁的茅草房前,塔坦卡反身对着周似等人一扬手,然后指了指屋边上的空地,用长矛抵了抵地面,示意他们站在这边等候。   既然在人家的地盘,周似当然会客随主便,领着自己人乖乖站好,对着不断涌过来打量他们的目光面不改色。   没过多久,塔坦卡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肚子上叠着厚实脂肪的男人。   对方头上戴着部落中最华美的羽冠,批挂的衣服上也有一些精美的花纹装饰,脖子和手脚腕处,更挂着金链子,整个人流光溢彩,花里胡哨。   而这一位,自然是托斯卡部落的酋长,托斯卡   北美洲这边的印第安人,目前还没有进化到国家的地步,于文明程度上更是落后,甚至有的连家庭概念都没有产生。   所以他们的名字不像大明一样,讲究避讳、文雅,长期使用等等,还能时常更换。   托斯卡部落的每一任酋长,不管他以前是叫野狼还是蘑菇,反正继位以后,都得叫托斯卡。   酋长在塔坦卡的指引下,带着笑容向周似他们走来。   一口大白牙在阳光照耀下极为耀眼,羽冠还在空中摆动,看着的确威风。   就是闪的有点晃眼。   大概是被塔坦卡详细讲述过双方间的相遇,托斯卡也学着此前模样,握住了周似的手。   除了笑容之外,一定的肢体接触也是表示友好的途径。   他的力气很大,周似被捏的涨红了脸,但为了不给大明丢面子,还是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使出浑身力气反握回去。   但他的反弹一点用都没有。   酋长轻描淡写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头对塔坦卡说道,“这些人有些弱。”   “是的,不过他们很友善,一见面就给了托斯卡珍贵的礼物!”塔坦卡拍了一下胸口,啪啪作响。   酋长笑得更豪爽了,“是的,我们应该热情招待这些朋友!”   用手脚作为交流工具,努力的嗷嗷呜呜一顿后,周似他们总算是明白,这群人是要留自己在这儿过夜。   “这倒是挺好的,起码是待客之道。”   周似甩着自己被捏红了的爪子,对遇见的这个部落还算满意。   毕竟在传说中,殷商喜欢杀活人祭祀,有点残暴。   要是这边的遗民把这传统继承了下来,说不准就得弄出来一场火并了。   坐在火堆边上,托斯卡部落的人围着客人载歌载舞。   因为有客人远来拜访,本就是一件需要隆重对待的事情,加上周似给的小玻璃球放在他们眼里,是一件绝对的珍宝,像天神赐下的礼物,所以酋长在跟部落里的祭祀商量一下后,当场拍板,搞一场宴会出来!   正好这几天狩猎队都是满载而归,部落里的猎物多的吃不完,放久了就得坏掉,不如掏出来显示自家的豪爽和富贵。   周似他们虽说高挑,可看起来比较瘦,衣服袍子又宽松,在托斯卡人看来,仿佛一阵风就能给他刮走。   将心比心,   他们觉得周似等人八成很久没有吃过好的了,才会被饿的浑身没多少肉。   在篝火晚会上载歌载舞之时,还有人特意递过来几串肉,让周似他们多吃点。   那串烤肉也充满了原始部落的粗犷风情,不仅处理的很随意,上面也没有多余的调料,只撒了一点点的盐。   在美洲这边,食盐还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调味品,有些部落连盐都吃不上,只能通过饮用猎物的血和拿海水煮肉获得一点盐分。   托斯卡有赖于距离海边不远,虽然没有人工制盐的技术,但海岸边被海水冲刷久了,总会有水分蒸发,渗出白花花的盐来。   这算是老天爷给喂饭吃。   每隔一段时间,托斯卡的酋长就会亲自带队,率领部落里的精英们去海边收集这种白色的沙子,出发之前,祭祀还要给他们做洗礼,叩拜天神和祖先,祈祷丰收。   这次有朋友远道而来,酋长看在那颗玻璃珠的面子上,也大方拿了珍藏许久的一罐子盐出来。   只是在他们看来极为高规格的接待,仍然和大明的基本生活水平相差遥远。   对此,周似没有表露出任何嫌弃,带着笑容接过对方的好意,大大啃了一口烤肉,察觉到外面烤焦了,里面却还有点生,甚至透着股怪味的时候,他还是面色不改。   “谢谢。”   他对递肉过来的那位遗民点点头,用汉话说道。   对方愣了一下,等周似又复读一遍,同时做手势比划后,才明白这是在和自己道谢,赶紧嗷呜一阵回应,随即跑去跟漂亮姑娘跳舞去了。   “虽说行事粗鲁,但心还是一样的。”   周似继续啃肉,对着同伴说道,“此地之人,五官与我大明子民一般无二,也重视先祖,可见远离本土多年,还算是不变赤子之心!”   “咱们接下来,多跟这里的人聊聊,以后能不能在殷洲立足稳当,帮这些遗民认祖归宗,这托斯卡部,应当能发挥不小作用!”   一阵指点江山,大家都认同周似的看法。   他们在这边,是需要代言人的。   除了勉强自己吃完烤肉后拉了一晚上的肚子,搞的周似站都站不稳外,这相识的第一个日夜内,双方都有了不错的印象。   随后的一个来月,周似他们往返于托斯卡和登录点之间,并且在发现了一处有黏土,地理位置也更加优越的小盆地后,决定重新安营扎寨,请求托斯卡人帮自家伐木运土,开始了土法基建   朱见济是给他们做了很多培训的。   不止事前给远洋队伍全都种了牛痘,以免把天花等病毒带过去祸害无数生灵,还考虑到美洲与世隔绝的地理环境,以至于当地土著的发展和世界完全搭不上边,他还让工农两院总结了好多土法子,教导他们烧砖、制盐等等,保证远洋队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而人多力量大。   在用船上的物资作为交换后,托斯卡部落很热情的出动了男女老幼,帮周似他们建村子。   就是他们被拉去和泥巴,把它用木头格子拍的方方正正之时,非常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用意。   房子用茅草和木头就可以做好了,为什么要用泥巴?   好在等第一批砖头出炉,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搬砖砌屋后,托斯卡的人才恍然大悟,又开始激动的当场跳舞。   “你们,厉害!”   塔坦卡用好不容易学来的两句话,对着周似伸出了大拇指,然后又指着脑袋,感慨他们的智慧。   原本以为这些人不擅长打猎,生活会很艰难,没想到他们可以折腾出这么奇妙的东西。   而且托斯卡部落全程参与其中,砖头也是在对方指点下弄出来的,可见这些人并不介意自己学习。   愿意分享自己智慧的人,都是大好人啊! 第332章 :殷地安否(三)   等建好一个袖珍的小村子,又通过劳动干活,和托斯卡部落的人加深了熟悉后,周似也很坦诚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来历。   用学来的一点印第安语,还有大量的手脚动作,以及简易形象的图画,托斯卡人连蒙带猜了半天,终于明白,这些新认识的朋友,并非来自于奇怪的部落,而是渡过大海来的真正客人。   这是旧大陆的代表。   当部落里博学的智者祭祀用严肃的语气指出这一点时,整个托斯卡都震动了起来。   这完全是超过他们世界认知的事情!   虽然世世代代生活在海边,可托斯卡人并没有尝试着制造船只,去探索过海洋对面的世界。   因为那是非常危险的。   海上的风浪大,以原始部落的造船技术,出去没多久,运气好的被海浪拍回来,运气不好的直接沉了喂鱼,了无音讯。   而后者发生的次数,要远远超出前者。   北美大陆地广人稀,动植物数量丰富,总有大量的资源提供给印第安人,除了没有高大山脉阻挡的北边,会每年刮来无比的寒风冰雪,造成大规模的天灾外,这里就是一片天选之地!   要不是因为小日子实在过得不错,不怎么需要和自然斗智斗勇,印第安人也不会长期保持在原始社会的水平,发展几乎停滞。   毕竟人类的进化,以及所有的生存技巧,都是在无数次的自然磨砺下发展出来的。   华夏民族,也不是生来就善于农耕、作战和基建。   有鉴于此,不管是沿海还是沿河,印第安人的航行能力都不怎么强,部落里的祭祀还会用世代相传的恐怖故事,说水里充满了怪物和邪神,吓唬下一代人不要靠近水面。   所以当周似他们摊牌之后,带给托斯卡的刺激,几乎无法想象。   在已经和周似等人建立起友好交流的基础上,托斯卡为他们重新举办了一次长达三天三夜的篝火晚会,规模更加的隆重,同时贴上来的少女也愈发的多   作为一个小部落,即便再怎么不先进,可也知道长期对外封闭,大搞内部结亲不利于部落发展。   所以在外交方面,托斯卡很好的继承了老祖宗的传统,仍然流行走婚制度。   每年春秋之季,周边的几个部落会举行一些集会,除了互通有无,促进特产流通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目的,那便是让青年男女深入交流一下,为自家部落引入外来血脉,保持活力。   每到这样的时候,本来就穿的不多的印第安人会更加豪迈。   兽皮裤子一掀,就能招摇过市,于众目睽睽之下取人节操。   要是害羞也不怕,选个光线暗一点,又充满情调的小草地,无遮大会和人口发展会议就能直接来起来了。   当然,如果你有了固定伴侣,那就可以不用参加。   除此之外,部落里要是来了一些优秀青年勇士,酋长和祭祀也会很大方的准备一个小房间,让部落里的女性与其好好大保健的。   此前周似他们看着有些文弱,即便脱了衣服,比起部落男性来,皮肤也是更白嫩,从小不怎么吃肉蛋奶,也让他们的体格看起来更瘦弱。   就算打扮的干净,见人都是一脸笑容,那也不符合印第安人的审美。   她们还是很追求力量的。   直到建村过程里,周似等人表现出了远超印第安人的智慧和经验,手里的金属工具轻松制造出了无数器物,就连泥巴在他们手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让女人们都刮目相看。   毕竟智慧,也是一种力量。   根据周似随手统计了下他半夜出门放水见到听到的响动,就有不下二十起。   托斯卡姑娘们豪迈动听的声音,和在船上憋久了,差点对同伴下手,或者已经偷偷上过手的船员们,配合得非常有节奏感。   如果感觉快乐,   那大家就拍拍手!   如今知道对方不止有智慧,还是横渡过大洋的厉害人物,贴过来的就更多了。   好在周似已经跟几个姑娘肉搏过了,此时正心如止水,静若神佛,所以对来者的挑逗毫不在意。   他只是继续跟酋长托斯卡交流、摊牌。   又是一通比划,他总算是把“奉皇帝陛下之令,来找游子认祖归宗”,“咱们其实不止是朋友,我还是你同父同母的大哥”这几个意思传达给了对方。   托斯卡听了继续震惊。   本来就没缓过神,大炸弹还蒙头爆两个。   如此的震撼,除了后世的小日本,谁还能比得上此时的托斯卡部落?   但比起前一个,他们对周似话中双方的关系还是很怀疑的。   “这有什么怀疑的?长得都差不多,一看就知道咱们关系不一般!”有人着急说道。   搞建设搬砖的时候,他们也是脱了衣服亲力亲为的,几十个裸男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的挥洒汗水,激情四溢,加上同样晒黑的皮肤,哪能分得出谁是谁?   但托斯卡人也有祖先崇拜,现在有个才认识一两个月的新朋友,张口就说“你祖宗也是孙子,我祖宗才是你真的祖宗”,这谁能轻易相信?   如果不是相处久了,大家都和和气气,互相探了底细,酋长跟祭祀这两个真正的部落掌控者,就得拍地板赶人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嘘出了声,对周似他们的说法不屑一顾。   周似淡定的表示,这并非他信口胡诌。   他能是那种人吗?!   为了今日的摊牌,他也准备了良久。   只见他把手伸到怀里,掏出来了几份卷轴。   一份是用璀璨金布写的大明皇帝亲笔诏书,讲的就是其派遣使者出海寻觅游子之事。   端正的字体,托斯卡人是看不懂的,可朱见济苦练书法多年,如今画画都能提笔就来了,何况区区毛笔字?   所以不懂其意,也能让对方从格式和笔墨之间看出点美感。   周似指着这份诏书,解释上面的意思,以及那方正的红印,同时又从裤裆处里取出一枚小铜印章,递给酋长托斯卡。   “这是皇帝赐给海外诸国的印章,本意便是承认你们的血统身份。”   而且这小印也佐证证诏书的真实性,让对方知道,在重大事物的颁布上,大明人都喜欢盖印以表重视。   “而这一份,是大明皇帝得先祖托梦,指点而成的乾坤万里图”   趁着酋长拿着小印章打量的时候,周似直接摆出了地图,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不是乱来的,而且有备而来。   美洲如何,大明早就在地图上展示出来了,有了“先祖托梦”的说法,也更能让托斯卡的人接受。   毕竟,如果双方没有关系,大明的太宗皇帝又何必在梦中告知后辈殷洲之事?   很明显!   太宗皇帝肯定是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了以前的历代帝王,从而了解到了这件事,并且可能是受了周武王或者某位商王所托,叮嘱大明要完成这个召唤游子,整合华夏血脉的重任!   时代在召唤,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怎么能够停止不前!   不管是大明还是殷洲这些失落的手足同胞,他们都不能够在先祖的面前,逃避自己的历史任务! 第333章 :殷地安否(四)   托斯卡的人惊讶的看完印章,又端起周似摆出的地图,努力的对着火把看起来。   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浑然不知,乍一看到在脚下的大地之外,还有其他的大陆,吓得连连惊呼。   再仔细端详,看到了周似给他们指点的,托斯卡部落所在之地。   有赖于朱见济直接从后世搬运过来的世界地图,大致的模样和地形都有显示。   而托斯卡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边,对自家的土地总能有点认识。   周似在旁边努力的比划示意。   一个多月下来,双方都懂了点对家的语言,加上肢体语言用多了也有默契,倒还算顺利。   起码托斯卡人看完后的确承认,自己是生活在大陆西部的高大山地上。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这是从殷商时代传下来的话!”   在摆出证据的基础上,周似又努力的把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去,“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戴羽冠,可见这是祖传的爱好!”   托斯卡忍不住抬手一摸脑袋上的鸟毛,最后带着一脸深意,看向了部落里的那位女祭祀。   在周似提出暴论,引起一片喧哗之后,作为部落里的精神控制者,她并没有对周似表示出敌对姿态,反而很冷静的参与到了这件事的讨论里,看着他拿出来的这几样证据。   “你既然说来到这里,是祖先的意思,那就让祖先来决定最后的结果吧。”   祭祀站起来,矮小的身影却显出厚重之感,杵着拐杖慢慢的走出了帐篷。   她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周似说的信誓旦旦,也不怕触怒崇拜祖先的托斯卡人,应该是有几分真话的。   而且这段日子接触,周似对他们也透露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他们来的那个国家有多么发达强大,人口和领土又有多么丰富辽阔,不说那可以发出天雷之声的火枪,就算是他们随便拿出来的一把刀,也比托斯卡部落里最厉害的武器要锋利坚韧。   因为很多印第安部落,现在都没有锻造和使用金属的能力。   他们的蛮荒懵懂,在大明的纬度碾压下,完全不重要。   周似拿出来的任何东西,都是整个印第安世界闻所未闻的。   既然有了这样的实力,那再编造一些谎话来跟自家扯关系,就显得非常无聊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到在哪里都是实践真理,却从未见过有反过来的。   要真有人千里迢迢过来认亲,还不嫌弃自家小破穷,那还真得是祖宗显灵才说得过去。   所以祭祀在思虑之后,觉得看表现,大家都是好人,没必要动用武力,她去跳个大神,要真有祖先启示,就能把这事儿搞清楚了。   再说了,周似他们一百来个精壮汉子,大船之上还有不少武器,要打起来,托斯卡这么个小部落还真打不过!   祭祀走进了她那间挂满了彩色羽毛、兽类头骨和瓜果的专属房间,预备花上两天两夜,来向祖先寻求答案。   “我有点想相信你的话,又害怕相信。”   最早和周似结识,也是最先表示善意的塔坦卡和周似站在茅屋外面,对他说道。   “你们一直都在给我惊喜。”   在从周似他们那儿学到了不少新技术后,酋长为了奖励他带回来了如此珍贵的客人,又把收为部落共有的那个小玻璃球给了塔坦卡,让这名部落勇士身上,再添加了几份睿智色彩。   反正在双方熟悉之后,周似又送了几颗新玻璃球给托斯卡,最初的那颗已经不珍贵了。   而塔坦卡因周似得了这样的好处,自然成了部落里对他们最友善的几个,甚至还学习了好几个汉语词汇,充当起了周似他们和部落之间的主要翻译。   周似理直气壮,目光坚定,“你放心,我这个人绝对不说谎!”   因为他说的,全都是皇帝陛下告诉他的!   而从小就有神童光环,并且长大后更加不凡的乾圣天子,肯定不会骗人!   他一定是真的被太宗托梦,授予了这样的任务!   既然太宗能给朱见济托梦,那托斯卡的祖先也肯定会有相对的回应,不然,岂不是不给老朱家面子?   周似挺直了腰板跟塔坦卡一块当门神,自信的模样让酋长看了都忍不住觉得,大明皇帝是不是真的能够沟通鬼神先祖。   只有远隔重洋的朱见济在逗儿子喊“爸爸”的时候,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皇帝茫然之后,又没把它当回事儿,继续逗儿子,不停的对着面无表情坐在榻上,坦荡露出小雀雀的朱佑栎叫“爹”。   等到好几次玩拼图都被亲爹打断后,小皇子终于忍无可忍,抬手递了块拼图给朱见济,并且模仿他爹回复内阁奏疏的语气说道,“朕知道了!”   给你,不要再打扰本殿下玩玩具的雅兴!   王氏在旁边笑得喘不过气,坐视恼羞成怒的皇帝把儿子横翻过来打屁股。   朱佑栎被打得哇哇大叫。   皇宫之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而教训儿子的朱见济根本想不到,因为他的“章口就来”,正让远洋队面临着怎样的风险。   一旦跳大神的结果出来,跟朱见济的话对不上,那场面可就有的玩了。   好在真是上天庇佑,或者是祭祀先前看了周似摆出来的东西,心中的记忆深刻,在昏暗封闭的环境下,潜意识得到了激发   披头散发的女祭司闷在房间里,吃了一些传说中可以帮人沟通先祖,实际上只能令人致幻的草药后,竟然还真在迷迷糊糊中,见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从漫无边际的天际飞过,带出一尾赤红色的痕迹。   画面很快就消失破碎,之后就是一些散乱的幻像,还严重花屏,根本无法让人得知那是什么玩意。   等到烧兽骨,通过上面的裂纹来寻求先祖启示,更是显示出了大吉之兆。   难道   那些人和自己真的是同一祖先吗?   托斯卡部落祭祀了这么久,竟然真的将自己的血脉源头,更久远的先祖给遗忘了?   以至于先祖在天之灵震怒无比,让大明皇帝来解决这个问题?   祭祀慌乱的想到,对着裂纹深刻的兽骨沉默不语。   两天时间过去,她结束了跳大神的封建迷信活动,从茅屋里爬了出来。   祭祀也是年级大了。   以前向先祖寻求开导,她能把自己闷在屋里,不吃不喝五天之久,还能精神饱满的走出来。   现在只过了两天,她就只能爬着重出江湖了。   守候已久的塔坦卡赶紧把部落的精神领袖扶起来,询问她先祖的回应。   周似也过来搭了一把手,看着祭祀。   祭祀瞧了瞧这个,又盯了盯那个,语气缓缓的说道,“我在先祖给我缔造的梦里,见到了一只翅膀能够遮住蓝天的黑色大鸟”   “也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或者说,在周似问出那句“殷地安否”,而塔坦卡又懵懂的回答了一声后,一切都带上了点命中注定的意味。   老人分别拉住塔坦卡和周似的手,将之慢慢合在了一起。   虽然很不能理解“玄鸟”在古语中应该指代的是小巧的燕子,不是什么犹如鲲鹏之大的巨鸟。   可当托斯卡部落爆发出剧烈欢呼,又开始载歌载舞之际,周似还是淡定的接受了这结果,和塔坦卡牢牢的握住了手。   也许神话里的燕子,本来就那么大呢? 第334章 :殷地安否(完)   失散多年的兄弟相认,双方还都算好人,那放在哪儿都称得是一件好事。   酋长托斯卡激动的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和祭祀一起宣布了这件事。   其他人对结果当然也是极为惊讶,可部落里的两位领袖都承认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很多人在过完两天缓冲期,接受了这个真相后,跑去跟周似他们深情拥抱。   虽然双方话都说不通,顶天了就会点简单的字词,短短两个月内,突然就成了亲密的兄弟,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周似等人可以千里迢迢渡海而来,自己发展的这么强大了,还愿意遵循祖先指引来寻找自己这个垃圾弟弟,其中诚意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要是再嫌弃多疑,不肯接受,那就是违背先祖之灵,下辜负兄长之恩了。   做人,哪怕做个原始部落的人,最基础的感性还是要有的。   再说了,小部落在很多方面也不会太过纠结。   一些大点的部落,对于接纳很多外来人一事都是很谨慎排斥的,更别说承认双方都是一个老祖宗了。   毕竟按照通用的逻辑,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那我岂不是能名正言顺的统治你,吞并你?   也就托斯卡这个人数合起来不过两百出头,而且生活长期处于无忧状态的部落懒得想太多。   他们和周似方面一起举办了一次隆重的祭祀,告慰先祖和神灵,感谢两者让血脉可以团聚。   “如果以后遇到危险,你们可以打出这面旗子,大明一定会帮助你们!”   周似取出日月金龙旗,双手递交给塔坦卡。   塔坦卡已经了解过这面旗子的含义,严肃的接过,又是拍了拍胸脯。   “那接下来,我想继续往东边去,找寻其他的部落兄弟。”   “我会留一些人下来,帮助托斯卡耕种狩猎,教你们来自大明的智慧。”   塔坦卡意会之后,也表示,“托斯卡每年都会和周边部落进行集会,我也去过其他部落在的地方。”   “你是远道而来的兄弟,托斯卡应该帮助你!”   在集合起来商量一阵后,托斯卡决定派出十几个人,加周似的十人,合起来组成一支商队,去东方进行探索。   认祖归宗是大事,总不能只有周似他们独自忙活。   既然先祖认可了双方的关系,那托斯卡也有必须在这事儿出一份力。   周边部落的语言是相通的,有了他们的加入,起码能在沟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能不能让一些凶狠的部落安心坐下听周似传播祖先的意志……   朝天开一枪就行了!   体魄强如塔坦卡,在第一次听到火焰迸发的声音时,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以为神灵依附到了周似身。   子弹打完了也没关系,还有刚刀铁剑可以对付顽固分子。   北美这边的印第安人连金属武器都很少掌握,比起翻出扎甲穿,手里拿刀枪的周似他们,那血条脆的让人都舍不得用大力。   唯一可惜的是,周似在附近寻找几天,也没能找到一匹类似于野马的东西。   没有了畜牲作为原始动力给人类提供帮助,也难怪印第安的文明迟滞多年。   毕竟文明进步是需要交流的。   而交流的第一要素,就是交通方便。   不管是道路通畅还是动力方面,只要能去到远处,总归能开拓一些眼界。   反之,环境就会迫使很多部落自我封闭,生生死死都没人能知晓。   对没有牛马拉车这件事,周似还挺苦恼。   最后也是没办法了,又带着人做了几辆简单粗暴的木制手推车和板车出来,把多余的东西放去,就苦哈哈的开始了新的旅程。   在出发之时,周似还满心期待着,能在路抓到牛马羊这种较为大型的畜牲,用来做劳动力。   他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一片陆地,怎么可能没一头牛羊马?   ————   周似已经成功登陆美洲,而且真靠着自己的嘴炮忽悠到了一个部落认他当大哥,甚至还拖着各种包袱更进一步探索时,朱见济对之,一无所知。   他除了脑子里的东西,说来也就是个凡人,再怎么惦记海对面的那种事也是没用的。   就像他多次对巩珍等航海家说得话:   “卿一去海,朕便无能为力,只能祈祷天意顺你我之心,护佑大明海途昌盛而已。”   下海这种事,放在后世那也是很挑战人勇气的,搁在古代更容易出问题,哪怕技术有了发展,可远洋航行还是危险重重。   作为皇帝,朱见济只能保证官方每次派人出海,会安排好他们留在本土的一家老小情况,让其免除后顾之忧。   其他的,他就管不到了。   而且国内政务繁杂,朱见济也挪不开眼睛,只能在夜深人静得空之时,想起海外还漂着大明的船队。   “春官的抓周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夜里泡脚准备休息之时,朱见济跟王氏聊起了话。   王氏去了白天戴着的各种饰品,整个人如清水出芙蓉般卧在床等皇帝宠幸,闻言倒是点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乾圣九年一晃而过。   随着大明在中亚啃下来了一块地盘,白羊王朝在乌宗哈桑深思熟虑后,决定答应朱见济的三大要求,和大明建立起宗藩关系,并且与黑羊为大明的“海西国”共同组成一道防线,给了后者适应发育的时间后,朱见济便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内政。   至于海西国如何,则是需要朱见泽他们去准备谋划了。   大明眼下只留了几百兵力在那边,之后要做的,就是移民过去,等下半年朱见泽过去就藩,正式建国称王。   乾圣十年的年初,除了继续处理各地大雪带来的一系列灾害,以及官员的年初工作考核外,他在自己的小家,就要去预备儿子的周岁礼了。   这可是皇长子,等周岁一过,就得被册封为太子的!   以皇帝对皇后的重视,还有朱佑栎出生后,朱见济不顾守旧的礼官反对,时常抱着儿子溜达和看奏疏,连被儿子默认成尿盆都不会真生气的表现,足以见得母子俩在天子心里的地位。   如此,朱佑栎的事情,谁敢不心?   “除了照惯例用的玉陈设、玉扇坠和金银等物件,朕还想给春官放件弓、剑……富贵文华必须要,可武功也是缺不得的!”   要想当个好的继承人,为大明的未来而奋斗,那在朱见济看来,文武双全可是基本标配。   乾圣天子虽说没亲自过战场,可在宫里也时常跑马射箭,收复西域之时更是亲自坐镇后方,也是有着充沛理论知识的。   国家太平稳定后,善于管理的文官总会膨胀起来,抑制起武将势力,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即便朱见济能帮扶一时,那他还能给武将撑几百年的腰吗?   所以考虑到这点,他不仅要求以后的官员都要懂点武功,唤醒其骨子里的尚武精神,同时还要统治者以身作则。   在强权时代,君主的作为是能够影响整个国家风貌的。   唐太宗不说私德,起码他本人的性格作风就带动了初唐之时的繁盛开放。   太祖太宗之时也是一样,   土木帝一来,更是验证了这个道理。   从朱见济之后,大明皇帝皇子都得习武,一来让他强身,以免入水即化;二来防止大怂那极端的崇文抑武政策重新出现。 第335章 :皇太子的抓周和册封(二合一)   “陛下的龙种,自然都得听陛下的。”   王氏凑过去匐到朱见济背上,笑嘻嘻的勾了丈夫打理精致的小胡子一下。   朱见济被她素手一摸,顿时淫心大动,让宫人给自己收拾好,上床就抱住了老婆。   “你这胡子留的虽说不多,摸起来还又软又滑的,可还是扎我。”   王氏有点嫌弃,“上下两处的胡子,都扎我!”   “这那明天咱们就把胡子都剃了,免得扎嘴,弄的不舒服!”   朱见济已经不是小时候不懂人事的小太子了,他爹景泰帝当年碰到过的情况,也复刻到了儿子身上。   只能说除了对美人的收集远远比不上亲爹,父子俩在花样上,玩的倒是很相似。   “春官长得真快,眨眨眼就一岁了。”   完事之后,王氏也不再去嫌弃丈夫的胡子,一手把玩着朱见济,也进入贤者时间,感慨起岁月如流水。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捧着大肚子,隔着肚皮逗他玩呢!”   “如今不仅春官大了,顺义王妃也有了消息各自都成各自的家了。”   朱见济日理万机,去年还发兵去中亚打了一仗,好好的宣扬了一把大明国威,倒是没觉得时间有多快。   但在床上,老婆说什么都得应声,不然王氏下手重一点,朱见济就得呲牙咧嘴,大意失精州了。   “咱们年岁不及二十五,有什么感叹的?”   “就是一时无聊嘛,”王氏继续把玩朱见济,把它玩的大起来后,又是勾上了丈夫的脖子,“我刚刚还想说,春官既然满了一岁,陛下能不能再赏妾身一个龙种”   “不然宫里的其他妃子,也该等不及了。”   一个孩子还是很难保证朱见济“嫡长子继承制”的想法顺利施行,再怎么小心,这时代的幼儿夭折率还是很高的。   所以朱见济计划的是,先跟王氏生两个,等皇长子满了三岁,能跑会跳了,再让其他妃嫔去给老朱家开枝散叶。   那几个妃子当然会觉得委屈。   只是能挺到选皇后的最后一关,可想而知,她们还是很端庄明理的,就是比王氏长得差了点。   她们憋着不说话,情商在线的王氏却不能假装不知道。   皇帝的后宫不大,也疼爱自己,所以王氏更要好好替朱见济管好后宫,以免天子为了朝政烦心忙碌的时候,还要去后院灭火。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要这种事还需要皇帝费心,那就该算她的失职!   朱见济算算时间,也觉得可以了。   上次他们造小人,打了几个月的子弹才中一靶。   现在预备起来,正好赶上三年抱两,二次生产的痛楚也不会太大,加上王氏身边总有不少宫人随身伺候,不需要承担多余的抚育压力,生二胎并非让人苦恼的事。   “梓潼既然有这样的想法,朕当然无有不可!”   朱见济抱着王氏坐起来,趁着还没有入深夜,赶紧为大明朝的下一代埋头奋斗起来。   等到小皇子抓周的那一天,朝廷中深受朱见济信赖的重臣和有名望的勋贵们都入了朝,见证皇子满周岁。   明朝的抓周,被称之为“期扬”,其含义不言而喻。   天子对自己长子的疼爱,朝野皆知,如今还大张旗鼓的让人入宫来围观小皇子干这事,足以见得他对子嗣的看重。   徐、张、柳三家自然也都来了。   作为乾圣天子的伴读,他们也希望父辈的交情能延续到下一代身上,不止加强皇权对武将兵权的控制,也期望通过皇帝的关系,保住自家数代的富贵。   所有人,从老到小,盛装出席,都在对还没出场的皇家三口,翘首以待。   朱见济在另一座殿里掐着儿子的胖脸念叨,“等会不要乱爬和乱尿,当着天下贤臣名将的面儿,给咱老朱家挣点面子!”   “不然,回来朕就拿你捂裆门下的这根小雀雀逗猫去!”   朱佑栎被他爹不要脸的调戏了一下命根子,差点又尿朱见济一手。   幸好防备着他发达的泌尿系统那过于积极的工作,王氏没给他喂太多奶,从根源处断了小皇子行孝的能力。   “走着!”   朱见济把儿子抱在怀里,随后带着重负,入了大殿。   “拜见陛下!”   “拜见皇后!”   “愿陛下、皇后、太子,万福金安,长寿无忧!”   臣子们纷纷跪下,对着皇家三口说了一大串的吉利话。   “都起来吧!”   朱见济把儿子放下,察觉到小屁孩四肢一着地就想乱爬,不动声色的捏了把朱佑栎那肥嘟嘟的屁股肉。   小皇子警觉的抱住自己,看向亲爹。   “今日的主角可不是朕诸位卿家不必多礼。”   皇帝携手皇后走到正位处站好,让人把东西都摆出来,等着小皇子来搜刮。   不像后世鞑清为了面子好看,把皇子抓周的东西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还只准放寓意良好的,大明就没有太多的规矩。   而且朱见济也懒得弄门面工程。   因为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一两岁时的表现是决定不了一生的。   再说大明朝还重视国本,不可能让人去挑战嫡长子的继位顺序。   所以不管朱佑栎抓到什么,他们都能说出一大串吉利话,回去后把这事儿记录上小本本。   等很多年过去,看朱佑栎执政的表现,后人才会找机会把他的抓周礼搬出来,或是嘲笑或是赞赏。   弓箭、书本、算盘等等,被一一放好。   朱佑栎在原地叉着腿坐着,啃着手指头,好奇的打量着那些东西。   “来,还有这儿呢!”   徐永宁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瞅着小皇子动也不动,对摆出来的东西没啥兴趣的样子,又把带来的木头火枪拿出来放地上,“嘬嘬嘬”的逗小孩。   跟逗鸡似的。   好在京城里的人也清楚,这位定国公在大事上不糊涂,平常却有点神经质,没去搭理,也懒得弹劾。   哪个言官闲的没事,去弹劾皇帝的爱将?   乾圣天子,那是真敢杀人的!   就是他召唤皇子的那动作有点无礼了。   你这是在叫皇子啊?   你这明明是在召唤鸭子!   朱见济也是被他弄的无语,不过他还是很维护自己这个老朋友的。   于是皇帝也随之掏出自己的私印放地上,笑呵呵的逗儿子。   张懋跟柳承庆跟着皇帝走,也采取了同样的举动,就连英国公家的小世子也凑热闹,搬来了一盘点心,小嘴趴趴的。   一时之间,原本气氛严肃的殿里整的跟鸟巢似的。   幸好这场抓周礼本质是皇家私人宴会,于礼节上不必过于苛刻,皇家也穿着常服,一派的轻松写意。   朱佑栎在无数人的捣乱下,冷着张胖脸思考了很久。   最后才下定决心要有动作。   他拿自己脖子上挂的围兜兜擦了擦思考时留下的口水,用四肢慢慢蠕动起来。   在一堆陌生人的环境下,就算再怎么跟亲爹过不去,他第一个还是选的朱见济。   当小皇子拿起皇帝私印的那一刻,受不了这混乱,可不得不憋着的文官们总算松了口气。   真好,   小皇子就是聪明,能忽略旁边一堆不靠谱的。   可惜老朱家的人永远都会给文官带来惊喜。   只见朱佑栎拿了他爹的小印章后,很欢喜的放到了自己腰上围着的小口袋里   朱见济后世来人,虽说头一次当爹,可理论还是看了很多的。   所以在皇帝的亲自指挥下,内廷又给小皇子打造了不少小衣服和小玩具,努力让大明的皇长子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平常朱佑栎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会把它放兜兜里。   王氏甚至还在里面翻出来过一只猪儿虫,吓得抱着朱见济大叫。   小玉印并不重,朱佑栎兜了它以后,又去把周围的小巧精致的物件都收入兜中,撑得鼓鼓囊囊的。   然后,他依照玩小木头车的经验,把挂满了滚珠的算盘当做运载器,推着它一路走,一路收。   不管是书画还是啥的,能拿的都拿上,反正为了方便抓取,东西都不重。   算盘被迫客串推车,在滚动间落下了委屈的眼泪。   刚刚松了口气的文官直接被小皇子这一手弄的目瞪口呆,其他人也迷糊瞪眼,心想这是真厉害,小小年纪,玩得竟然这么大。   “都是你把春官教坏了!”   在无人注意之处,王氏拉着笑得很愉快的皇帝小声说道。   要不是平时朱见济经常装作要抢小孩玩具,逼的朱佑栎烦不胜烦,拖着玩具扭屁股爬走,他怎么会在抓周礼上弄出这事儿?   “这哪里叫坏?我看着小子明明聪明的很!”   朱见济笑得更大声了,对着周围人乐呵道,“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边上人也反应过来,立马说好听话附和,“殿下能有如此巧思,实在是国家社稷之福。”   只有朱佑栎在辛苦转了一圈,保证自己已经把看得上眼的玩具都收到手里,才翘着屁股,推着小板车慢悠悠来到老爹脚下,掀起口水兜给自己擦了擦汗。   结果因为之前刚擦了口水,上面还隐隐透出股奶味,让朱佑栎又闹起了肚子,揪着娘亲的裙摆要她喂饭。   “你也就趁着这么点大吃喝玩乐了,等过两年长大了,你哪里还有这种机会?”   在王氏抱起儿子后,朱见济揉了把他的脸。   皇子的抓周礼结束三天后,朱见济又率领群臣祭祀社稷和太庙,为朱佑栎举办了一次隆重的太子册封典礼。   在皇宫内殿举办的抓周礼上,可以让朱佑栎自我发挥,但册封太子意味着国家有了法定的继承人,不能含糊。   选了北京初春之时难得的一个暖阳天,群臣穿着合规的礼服,举着笏板,肃静的拱卫着朱见济父子。   气氛和老熟人集会一般的上次截然不同。   徐永宁都不敢“嘬”出声了。   朱佑栎被人抱着全程走流程,小衣服裹得很严实,头上还有小帽子带着防风,可以说是全场之中,最舒服的一个了。   他亲爹都得自己动手动脚,到处拜天地祖先,再扯着嗓子宣布事情呢。   不过无聊又漫长的流程还是让号为“春官”的小太子昏昏欲睡,有几次还被着急的王氏掐了屁股。   疼着了的太子第一反应是他爹来了,差点裆下一松,就要出一泡尿驱邪,好在朱佑栎及时认出了眼前人是他妈,所以又把裆紧了回去。   “春官现在是太子了。”   这一趟弄下来,父子俩连同抱孩子出场的王氏,都累的不轻。   朱佑栎被奶妈带去睡觉了,朱见济一回宫就脱了身上厚重的礼服,换上简装,跟老婆感慨。   “你说我以后能留给他多少东西?他又能把大明带成什么样子?”   “春官才多大?你又多大?怎么会想这东西?”王氏嫌弃他无聊,不想跟皇帝说话,“累了就赶紧休息,别继续费力了。”   “那不行,今儿是大明朝册立太子的日子,还有好多地方传了供表贺章上来,我得看看”   立太子这样的大事,从皇帝下旨起,就差人快马去地方通知了。   到了眼下,不止大部分本土的地方官知道了这消息,还有沂国的朱见濡也听说了,还上了奏疏表示庆贺。   除了替国家有后,国本稳固而高兴,朱见濡还向朱见济汇报了这些年来,他在吕宋岛上的奋斗。   大明要顾及的地方太多了,除了广阔的内地,沿海地带还有无数岛屿。   往北,朱见济要安排人去日本挖矿,掠夺大量的财富。   往南,还有个现名金洲的苏门答腊岛等着填充开发。   作为世界第六大的岛屿,金洲的土地可是比吕宋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边上还有个马六甲海峡,拿下后就能把南洋之地变成大明的后花园,在几十年里,都得列入大明朝发展的重要战略计划。   对于这些重要的地方,朱见济可是一点都舍不得将之分封给别人,只会自己吃到肚子里去。   不止马六甲,霍尔木兹和南非的好望角,也是同样的道理。   只抓重点,放手其他地方,也有利于节省大明的力量。   即便是世界第一强国,还被朱见济各种忽悠,让大明统治者有了点“世界皇帝”的倾向,但要说布武全世界,把七大洲四大洋都纳入手里,那可就太看得起此时的大明朝了。   论说生产力,还撑不住这么庞大的帝国出现。   如果朱见济硬要推广,国内的臣子也只能忠心进谏,劝说皇帝放弃这么无脑的事   这可是真心话了。   开拓蛮荒之地,需要大量的人口和金钱,之后还要管理到位,不然就会养一堆白眼狼出来。   这是大明在短时间内无法承担的。   现在海外就几个地方,虽说隔的有点远,来回费力,但只要皇帝心意坚定,上下官员也意识到其中的妙处,总归能撑下来。   所以朱见济还是只能把很多没空管的地方分封给老朱家的王爷,把开荒训民的任务交给他们。   反正只要各种关口把持在朝廷手里,中央自己不出乱子,诸侯王强大起来,也不过是块本土随时能扭一扭舔一舔的奥利奥。   秉持着这样的理念,朱见济在沂国建立后给当地封王的任务,就是尽其所能的“化番为熟”。   在朱见濡送来的奏疏里,他就提到了自己到封国之后,用半年理清了沂国的所有事物,提拔了几个诚恳用事的属官。   从第二年起,他就在着手开矿还钱和在吕宋大力推广汉家文化的事了。 第336章 :沂国的文教事业   “这些学生,这一年来学的怎么样?”   朱见濡带着儿子走在沂国的学校中,询问这边的院长。   “回禀大王,他们都学的很快,基本上都会用汉话跟老师说话了。”   “那就好,”朱见濡看着不远处对自己露出极为恭敬模样,原本还算活泼好动,他们父子一出场就立马束手束脚的土著小孩,严肃的点点头,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朱见济是个好皇帝,如果他遇见了这些娃娃,估计会笑得和蔼亲切一点   当然了,他能这么温和的主要原因,还在于作为大明天子,朱见济是绝对的最高领导,在他下面,还有很多层级的人负责管理。   离得远了,他没必要去很苛刻的去对待底下人,在体制良好运行的情况下,维护好自己形象,收拢民心就够了。   反而是直属领导,就容易板着脸,挑东拣西。   “县官不如现管好”的道理,放在哪儿都是能用的。   朱见濡作为沂国君主,管理这么点大的国家,自然要时刻维护好自己的威严。   沂国很在朱见濡就藩后,本土就慢慢停止了对它的投入,反而开始转为“讨债者”,从沂国这边定期低价购买粮食和矿产,转入内陆输血   大明本土眼下,南北都兴起了开办纺织、水泥等厂的风气。   北方布商辛苦捂了好几年的“黄氏机”和“飞梭”到底是被人用重金花心思给挖出来了。   这种好东西一流到南方,那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人激动到无法收拾。   江南之地本来就盛行种植桑棉,原历史上大明之所以崩溃,除了土地兼并严重收不上税收,以及卫所制度崩溃成“农奴制”之外,还有一大原因,便是在于江南的田土很多都被人拿去种棉花跟桑树了。   这些经济作作物能给商人带来不小的利润,于国家却不是收入大头,所以南方富豪众多,很多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的官老爷也肆无忌惮的兼并田地,然后自家开了不知道多少棉纺铺子。   至于国家和底层百姓没钱粮用了?   那关他屁事!   反正他们的商品很多也是出口的,赚了钱之后,完全有能力从海外再购买低价的米粮入手,根本不愁吃穿用度。   而且全国上下,富豪人数又有多少?   农民可以饿殍遍地,可商人却绝对不会。   可想而知,这样的技术,能给江南布商带来多大的刺激了。   他们一边骂骂咧咧,说北边的土大款有好东西不知道分享,一边又迫不及待的去开厂子。   虽说皇帝已经严格管制起了土地,用各种手段抑制兼并,可为了鼓励大明的商业发展,对桑棉之田,收取的赋税还是挺低的。   所以商人们仍旧对此狂热追捧。   在此期间,自然也少不得出现一些黑心工厂,还有强迫附近农会为自己服务的,甚至在朱见济提出要给皇家缴纳“专利费”的情况下,他们也装傻充愣,偷税漏税。   对于这些人,朱见济当然不会放过。   打着太祖皇帝的招牌,抓人抄家,然后打包流放,所有流程一气呵成,顺便为大明的海外领土发展和国家收入做出了巨大贡献。   而对沂国来说,就算只是贩卖一些原材料,也不能够良好维持国家运转。   毕竟这生意的本质,是在还钱。   等还了一部分欠债,留在手里的纯收入就少了。   沂国还要扩张领土,国内两三万的人吃喝拉撒也是个大支出,更别说挖矿这种重体力活了   如果粗放执政,跟西方一样把人当牲口控制管理,那倒没有多余的烦恼。   反正眼下的沂国国库,足够朱见濡一家过上奢侈的生活。   可朱见济海外分封诸王,是让他们传播华夏文明的,管理体系要跟本土配套,不能学西方殖民者的无耻,只负责掠夺资源,完事儿拍拍屁股走人。   于是这两年来,朱见濡在治理上花了很多心思。   他先是组织起数百兵丁,去周边的蛮人部落抢奴隶过来充当劳动力,还针对愿意顺服的土人,要求他们送子女来入学校,对下一辈进行统一的汉化。   吕宋岛上还有不少起先就定居的汉人,听说大明在这边建了封国,很多都跑了过来。   对华侨们来说,他们出海谋生日久,但还是很思念家乡的,只是基业在这边,让他们很难割舍重回故土。   现在有了个沂国,各方面行事又是满满的华夏风味,也能让他们一解思乡之苦了。   “这些学生都要好好教导,”朱见濡对院长说道,“他们都是周边土番的子嗣,以后是能继承土司之位的,把他们交好了,对沂国作用很大!”   华夏文明兼容并包,并不排斥别人自愿融入。   只要把这群人汉化成功,那沂国的综合国力就能得到迅速上升。   “如今我沂国之事,如东周时秦国西并十二国,楚国于南大启群蛮,都是对华夏有千古之利的事尔等好生辅佐,免不得名留青史。”   “尊大王令!”   院长他们乖乖应话,然后送走了朱见濡父子。   旁观的朱佑极一直没做声,直到回了王宫,才问他爹,“我华夏文明这么好,为什么那些土人还要被父王拉过来学?不应该抢着学的吗?”   对比一下,要是有人愿意免费送自己好吃的好玩的,就算他是王子,也是乐意接受的。   白嫖嘛,   谁不爱?   朱见濡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就是土人的短视之处了,他们一辈子都待在这样的地方,如同井底之蛙,鼠目寸光自然没什么分辨好坏的能力。”   “父王上承皇帝旨意,下应沂国民心,肯定不能放任这些人继续堕落。”   朱佑极若有所思,只是还在纠结,“父王刚刚说了两个成语,为什么青蛙和老鼠会放在一起?”   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不用在意这个。”   朱见濡打断了儿子的思绪,“真儿要记住,教化百姓是君主的职责就好。”   “要是有人死活不肯顺从好意,那就像父王一样,把他们放到矿场里去改造,等他们学好了,汉话说得流畅了再放出来。”   真儿,这是朱见濡和万贞儿给长子取得小名。   因为他们都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爱情结晶,命中珍宝,又怕直接叫“珍”过于俗气,故而以同音字命名。   第二个儿子朱佑樘就简单了点,就叫“宝儿”了。   幸好朱佑樘目前还不知道父母在享受爱情的同时对自己的恶意。   等他长大了,也不知道会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叫自己“宝儿”的长辈。   “那京城里,有了太子,我能不能回去看看?”   朱佑极放弃了对跨物种的思老,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他跟朱见济这个皇帝叔叔玩的不错,对三岁左右的事还记得一些,所以想回去看下。   沂国太热了,他刚来的那一年总会长痱子出来,搞的朱见濡不得不用硝石制冰法给他弄一些冰块出来降温才好点。   现在习惯了不长了,可还是很嫌弃这边。   他想玩雪。   可朱见濡拒绝了他。   “陛下有规矩,实封藩王要按照远近,隔断日子才能回本土述职。”   “咱家还要再等一两年才能回去。”   “不过等真儿长大点了,父王就想办法,让你去京城的太学读书,怎么样?”   朱佑栎点头,“好!”   “我要听父王的话,好好念书,教化土人!” 第337章 :吕宋总督许柴佬   “就回来了?”   万贞儿抱着小宝转进来,发现了正在谈话的父子俩。   “那些土人学的怎么样?”   她把孩子放下,让两个小东西自己去玩,问朱见濡道。   朱见濡当然是无所不答,“先生夫子都很负责,学校里的小孩看起来都挺机灵,学的挺好的就是除了移民汉人的子孙,土人的都怕我。”   “不过怕点也好,沂国立足不过数年,好多东西都没弄起来,这前头二十年,最好让他们怕咱们。”   会害怕,就会敬畏。   有了土人的畏惧,在少了本土大力倾斜资源后,沂国在吕宋岛上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二十年,也足够沂国繁衍出新一代了。   但那个时候,沂国也可以不依赖“害怕”去影响其他势力。   “这么说来,他们学得也挺快的,我还以为土人会很讨厌读书呢。”   万贞儿想起自己成为沂王妃后,跟着得道升天的三位弟弟,不由得叹了口气。   万家是个普通家庭,如果不是如此,万贞儿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卖入宫廷,伺候皇家。   按照正常逻辑,在皇宫大内打一辈子工,或者承蒙恩典,岁数大了后放出宫嫁人,差不多就是万贞儿的命运了。   可谁知道她能跟大明亲王来一场忘年交?还让从小就极为依赖她的沂王对之死心塌地?   万家由此一飞冲天,当上了皇亲国戚,在老家那儿横的不得了,就差基因突变成螃蟹了。   后面因为临近就藩,朱见濡跟万贞儿商量着把万家也带过来   对前者来说,这可是自己的岳父舅子,虽然万家长孙都跟自个儿一个岁数,但该尽的礼节还是要的,万贞儿也很照顾老家的亲人。   沂国初立,穷是穷了点,但跟本土的联系又没有断,总能入手不少奢侈品,加上他这个大王给的特权,待遇是不会降很多的。   后者则是觉得,沂王还在北京的时候,万家人在地方当个暴发户,闯了点祸事,那还能给他兜住,以免已经明确提出“道法并用”的皇帝把他们抓起来开刀放血。   可沂王就藩之后呢?   还那么嚣张跋扈的话,肯定是要玩完的。   于是夫妻俩一拍即合,把万家打包带来了吕宋。   来了之后,朱见濡都给万家人封了官职,万贞儿也希望三个弟弟能帮衬下小姐夫,结果全都去摸鱼糊弄人了,让他们读书,当个体面的知识分子都不肯。   后者还放出了“读书无用”的暴论。   毕竟他们发家致富,靠得可不是勤劳聪明,而是走了皇家的后门。   亲弟弟如此,也难怪万贞儿会觉得比之眼界更低,知识水平也更低的土人不会好好学习了。   “这倒也跟以前的人物有关。”   “要没有他,吕宋之人也不会习惯于学习我中华的文化。”   朱见濡笑着跟老婆解释道,“太宗皇帝之时,郑和下西洋,炎洲都到过,不止在金洲那儿设了个旧港宣慰司,吕宋岛上,其实也有个总督来着。”   反正在大明朝的头几十年里,中国对外的探索交流是非常厉害的。   后世人常听菲律宾这边有个苏禄国,其国王曾经带着妻儿老亲自入京朝拜太宗,乃至于自己死了,也葬在大明,却不知道,永乐三年的时候,三宝太监就奉太宗旨意,来到吕宋,册封了许柴佬为当地总督,统揽该区域军、政、财、文大权。任职直到永乐二十二年,达二十年之久。   而许柴佬其人,跟旧港那边的梁道明、施进卿等人类似,同样是明初大航海时代的著名华侨。   后两位能在旧港弄出一番事业,许柴佬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在吕宋耕作多年,家产不知多少,可称得上是西洋巨富。   而本人也算得上是一名儒商,一边赚钱,一边也没忘记惠及同来这边讨生活的老乡,还有些玩得好的土人。   所以时间一长,许柴佬便在当地有了巨大的名望。   成为吕宋总督后,许柴佬上忠朝廷,下效庶黎,身体力行,励精图治,在吕宋不遗余力传播中华优秀文化与先进生产技术,大兴造船、纺织、制陶及农业技术等等。   在大明获得制海权,西方殖民者注定无法借助海洋崛起四处扩张,用屠杀方式摧毁大量文明痕迹后,许柴佬注定是要名留青史的。   因为在吕宋这个已经被朱见济划入汉文化圈子里的地方,许柴佬可以称之为“普及汉化”的第一人,其人留下来的总督印章,在沂国建立之前,都被吕宋土人供奉着,视为神物。   朱见濡来了后,也把这印章纳入宝库,收藏了起来,甚至还想找过许柴佬的后人,用他们来拉拢当地民心。   结果经过一番调查后,才知道许柴佬跟梁道明一样,年老后思乡之情极重,最后不顾病重,强行要求儿女把自己抬到船上,回到晋江深沪老家。   落地之后不久,许柴佬都还没来得及看到族人迎接,便撒手人寰,连遗言都未曾留下。   在官方记载上,也没见许柴佬为子女请封的奏疏。   据说是许柴佬老成持重,知道自己名为吕宋总督,实则为其国王。   他儒学深厚,不愿意利用这样的机会,去窃取国家神器,让许家独霸吕宋,便未曾对朝廷提出这样的要求。   朱见濡把其后人又从晋江请回来后,对这位的经历深为感配,还让人给许柴佬在吕宋修了个衣冠冢,亲自祭拜了一次。   “寡人给许家待遇不薄,也算有回报了!”   说完许柴佬的事,朱见濡又激动的告诉老婆另一个好消息。   “许家人前些日子进言,许柴佬当年总督吕宋,曾经于岛上发现过一座金矿,还试图开采过,只是人力不济,岛上也有土人阻碍,未能提炼多少金子出来!”   “如今沂国已立,又有大明为靠,倒是可以试着去挖挖看!”   “如果我沂国能将之入手,便能一夜暴富!”   朱见濡这几天去外面巡视,就是想看看沂国内部有没有稳下来。   没有后顾之忧,他就可以安心去吕宋南边挖矿了!   万贞儿也跟着激动,可听到那金矿位于吕宋岛南部,而沂国在中部之地,在交通还没建设好之前,去那边搞事还是挺难的。   “不是还在开采铜矿吗?本来就用了不少人手,现在还能腾出劳力去掘金吗?”   “这个不难。”   朱见濡已经想好了,“以金矿之重之富,我小小沂国当然难以咽下这口肥肉,但陛下肯定会有意向!”   沂国能有眼下的几万人,很大程度上还是靠了本土前期的投入,而其中的花销,也是要算到账本里去的。   本来要想把这笔钱连本带利的还干净,八成得经过沂国两代人努力才行,但一旦有了金矿,那就能轻松解决了。   金山银山,那都是钱山啊!   如此财富,朱见濡肯定兜不住。   他要强吃,周边还有不少称臣大明的小国,万一他们去北京告发了呢?   万一往来于吕宋的本土商人知道了,通报上去怎么办?   他藏着掖着,等东窗事发,就容易坏了皇帝对他的感情。   朱见濡不想做无情无义的小人。   先帝和当今天子对他可谓自古难得的良善,他得投桃报李,顺便利用金矿,甩掉沂国财政上的大包袱。   沂国是小国,在发展上也离开不了本土,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坏了未来的可能。 第338章 :邱浚   “沂国找到金矿了!”   未央宫内,朱见济才结束内阁会议,就看到了朱见濡最新送来的奏表。   之前小太子满周岁,朱见濡就送来了章文庆贺,还有他在沂国的工作报告。   朱见济对堂哥的治理能力还是很信任的,看了两眼便回信去吕宋,对朱见濡表示了肯定,并且鼓励他再接再厉,毕竟教化一方蛮夷,把他们吸纳到诸夏的文明体系里,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好在朱见濡的水平以及远超出了及格线   在原历史上,他可是大明朝的成化帝,上承土木帝这个怂包脑残留下来的一堆烂摊子,下启了儿子的弘治中兴,那管理能力的确不错。   唯二的污点,就是前期励精图治,后期就松懈到沉迷小黄书,启用佞臣取乐,堕落的让原本的大臣失望了,民间也疯狂编排他跟万贞儿的爱情,让朱见濡的绯闻和趣事盖过了他本身的才能。   以及,成化犁庭犁的不够彻底,给女真人留了一线生机,最后给整个华夏来了个大炸弹。   好在这两点,不会出现在朱见济这个皇帝身上。   历史已经改变了。   熟知后世情况的乾圣天子也在努力的给大明铺路,让国家尽早走入近现代化的道路,永永远远的坐在世界霸主的位子上不挪屁股。   毕竟“天朝”的地位本来就是华夏祖传的,若非鞑清作乱,也不至于偏离正规。   “有了金矿,国库里就有了足够多的钱,邱浚就能跟朕少说两句了。”   在去年对内阁成员进行调整时,除了李贤因病致仕,王文年迈请辞,还有做事只能称得上“守成”的沈固也从户部尚书的座位上退了,让比之更熟悉账簿计算和规划财政开支的邱浚上位。   要说邱浚此人,那跟朱见济也是认识多年的。   景泰五年,邱浚中榜,按说文采是可以被点为一甲第一,当个状元郎的。   可惜他的文章里面有些地方,犯了当时的忌讳,让对贡士们进行排名的官员心生不满,想要降低他的排名,把这第一罢到三甲同进士去。   景泰帝态度游移不定。   他对邱浚的文采是很欣赏的,也觉得他能在策论中点出时弊,的确不是眼高手低之人,能给自己干好活。   可是一来,正值三十三岁的邱浚意气风发,还没入仕途就在殿试上直言不讳,以后可能会得罪人,二来其他臣子也建议不要将之点为状元,以免传出去,让天下对朝廷的政策产生疑惑。   所以景泰帝一下子纠结上了,不知道是同意降低邱浚的排名,还是坚持他的意见。   最后还是朱见济插了一手,折中了一下,让邱浚从状元变成榜眼。   毕竟他也看了邱浚的殿试答卷,敢在里面直接说“卫所制”承金元粗鄙之风,在大明开国几十年后就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的人才,要想让国家进一步恢复力量,就必须对卫所进行改制才行是真的稀罕。   景泰帝一听宝贝儿子这么说,心里的天平立马偏了,加上当时朱见济问的“家国何重”之话,是邱浚率先应声作答,便同意了这个法子。   事后邱浚入翰林院博览群书,参与寰宇通志、大明会典编著以及永乐大典的抄录,眼界更为广阔。   去地方历练几年后,回来就入了户部。   朱见济在审计查核方面倚重吴敬这位大数学家,在制定财政改革方面,则是多与邱浚探讨。   裁撤卫所,打击利用职权化公为私的地方军官,也是邱浚给朱见济制定好的具体执行计划。   如今其人步入仕途十几年,就成了户部尚书,也算深得天心,饱受重用了。   而正是因为从一开始,朱见济就对邱浚有知遇之恩,这人上位后也积极响应皇帝,就是对国库来来去去,长时间处于空虚状态的情况不满。   虽说不会反对朱见济的大政方针,可念叨总是不缺的。   现在朱见济被他说的,远远瞅见户部尚书的衣角就转头。   据说邱浚失去了皇帝这个树洞,现在又缠上了曾经同部为官的现任首辅商辂。   也不知道这位被后世誉为“有明一代文臣之宗”的邱尚书,跟连中三元的大聪明商首辅,谁的嘴皮子更能说一点。   “你是不知道,这几年打仗,国库有点钱也被我花了出去,邱浚有多少闲话说!”   朱见济跟王氏分享喜悦。   金银此时,已经被承认为国家的法定货币,皇家银行发行出去的,造型精美的乾圣通宝在这几年里,也获得了朝野之间的普遍认可。   只是大明朝眼下金银的储量不够,让其购买力比起铜钱的,要远远超出。   偏偏国内的铜矿,除了铸造铜钱,还要用去铸造各种器具和武器,用量也很庞大,间接拉高了铜钱的价值,限制住了钱币流通。   很多地方还是以物易物。   虽说朱见济完全可以凭借乾圣朝廷的威望推行新纸币来解决民间钱币流通量不够的问题,但没有大量的金银铜储备,到底是空中楼阁。   朝廷的信誉能持久保持在良好水平,保证纸币不贬值不滥发吗?   要真这样,乾圣朝也不会有地方农民暴动这种事了。   一场天灾下来,赈济不及时不到位,老百姓只能选择掀起暴动去抢别人的,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纵然在很多人口里称颂的朱见济这位圣明天子,也无法阻止这种事的发生。   说来说去,古代的生产力,还不支持大明朝完全的消除差距,跟后世一样,真正平静。   后世遭遇千年不遇的大雨淹没无数良田,咬牙还能撑下来,后续安稳渡过。   可要是大明朝遇到了这情况,那就有亡国之危了。   所以朱见济没有急着发行大量纸币来拉动内需,想让大明稳步的发展。   之前催着沂国挖铜矿还债,让人去日本掘银山,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标。   他的时间很多,又不着急。   把每一步都走踏实了,皇帝才能安安心心。   王氏不懂其中深意,只是她也晓得,金银都是珍贵物,有了总比没有好,所以也为了丈夫高兴。   在旁边玩小车子的朱佑栎哼哼唧唧,打算爬到旁边的小木马上面玩摇摇。   但小太子没有被他爹放过,遭到了一双背后黑手袭击。   朱见济把儿子捞起来,问他懂不懂金子有多好。   朱佑栎从小就机灵,现在也能听懂不少话了,甚至还能字正腔圆的跟人对话了。   看他爹取下腰上的金坠子摆弄,他摇了摇头,然后一指木马,“要玩!”   “放我下来!”   “不行!爹有钱了,你得替为父高兴高兴!”   朱见济把金坠子塞到儿子手里,把后者的玩具都拿到了自己身边,来了场强买强卖。   经常被亲爹抢玩具的朱佑栎已经能够理解这动作的意思了,当即震动浑身肥肉要去夺回玩具。   可惜朱见济一个巴掌就把他镇压住了。   最后逗了好久,小太子才意识到要把金坠子还回去,才能交换回心爱的玩具。   用金灿灿的东西,可以换到玩具。   这是朱佑栎关于金钱最早的概念。   在乾圣天子孜孜不倦的教诲下,想来他即便长大了,也是不会忘记这个想法的。 第339章 :二王就藩   等逗弄完了儿子,朱见济又把邱浚叫来,跟他说了吕宋金矿的事。   邱尚书自然喜不自禁。   “沂王深明大义,将金矿之事通报朝廷,实在是不负陛下隆恩!”   当初提出实封海外亲王,还有些臣子举春秋战国的例子,提醒皇帝不能为此,担心大明帝室重蹈周天子的覆辙。   等朱见济为了个“海西国”,还跨海兴兵去打架,也激起了国内的很大讨论。   虽说以乾圣朝的国力完全撑得住这场战争,开了海禁鼓励商贸后,大把大把的财富涌入大明,可如此遥远的距离,后勤消耗是一个巨大到让人瞠目结舌的数目!   如果打下来了地方落到朝廷手里,哪怕是个跟当年奴儿干都司一样,苦寒荒芜,甚至需要中央倒贴钱去发展的地方……那也能认了。   毕竟是自家的破烂。   可那是为了打下来给藩王建国,其王妃还是个异族女子,这就让某些人不乐意了。   隔着那么远,中亚又是个局势多变的地方,能保证朝廷的一番辛苦,撑到回报到来的时候吗?   现在沂国略有发展,有能力从金矿上摸点油水下来,大可想办法拖延时间,等自家先享受了第一次,再交给别人接盘。   朱见濡却是干脆果断的上报,送了朝廷一份大礼,足以让一些反对分封的人闭嘴了。   “你回去找到工部的徐卿家,两个弄一份文案出来,计划一下怎么开采……”   吕宋南部没有具体的国家形成,只有一些土人部落,对付起他们,大明是不需要多费心思的。   甚至还能利用他们去开矿,反正土人自己就流行奴隶制,可以从对方那儿购买劳动力。   沂国现在有不少苦力,就是靠着“自由贸易”,从土人手里来的奴隶。   “等金矿多了,朕就要……”   金山银山啊,   这可是后世别人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没成想自己真能捞来两座。   朱见济还沉浸在暴富的幻梦里,只是没等他说完,就见邱浚目光锐利的顶着自己。   皇帝对这位为了国库劳心劳力的能臣只好嘿嘿一笑,停下了幻想,让他退下了。   第二天,他又把朱见清跟朱见泽两兄弟叫过来,跟他们商量海外就藩的事。   佐安跟朱见泽结了婚,那之前朱见济跟人说的,“在三年内不会给亲王赐婚”之语就立刻作废了。   顺义王妃婚礼举办之前,荣王就被皇帝指婚,然后就上手了封国事宜。   朱见清还是不想离开北京这个花花世界,想继续混吃等死。   可他之前闹着想赶紧就藩,现在也不好意思再提,以免皇帝真生气把自己送去东厂调教——   他身上可有个东厂公公们求之不得的大宝贝,绝对不能放到别人手里把玩的!   就是皇帝给自己选的老婆,是真的剽悍……唉!   深知自己这个堂弟德行的朱见济可不会放任他去了藩国继续堕落,不然地方都让他给糟蹋了,于是特意海选全国,最后竟然选了定襄伯郭登的独女为妃。   郭氏将门虎女,性格犹如自己的老父亲,坚韧聪慧,还有朱见济亲口许诺的“代为管教”,完全不怵朱见清这个荣王,成婚几个月,就逼的他不敢再随意的浪荡于烟花柳巷之间,眼见着精气神好了不少。   明显是裆里有货了,腰板能挺直了。   可朱见清却是巴不得继续过去囊中羞涩的日子,奈何母老虎凶狠,挣脱不得。   “荣王的封国就在吕宋附近,本来是不用着急的……只是你们兄弟之间,他为长者,总不能哥哥没就藩,弟弟就先行一步了。”   就算是去年两人结婚,那也是先去荣王府下旨给他指了王妃,才让朱见泽去抱得美人归的。   “这个臣其实不在乎……”朱见清小声嘀咕,感觉到皇帝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又低下头闭了嘴,假装他刚刚啥也没说。   “海西国那边,更要从严从速的办好,是不能拖的!”   让朱见清趴一边玩儿去,朱见济又对另一位堂弟说道。   朱见泽自然明白皇帝指的是中亚不好混日子,得赶紧把地盘稳住才行,当即叩首应是。   “等你去海西国,朕就派一艘宝船过去,把招来的移民一口气给你送到地方,其中还有一些和尚道士和景教徒,你要好好用他们……”   “没有发展好,也别先让他们露头挨打,那边的回回们不好对付,还有不少疯子视异教徒为毒瘤,恨不得杀之后快。”   “趁着白羊跟大明签了约定,互相不干预对方国事,东边的帖木儿又乱的没空理你,要抓紧机会把根基打好。”   在徐永宁打完收工预备回国之前,深得皇帝信任的定国公也是来了手狠的,以各种罪名抓了几个著名的狂热分子,将其,以及跟他们有关系的人都砍了,算是提前给海西国消毒了。   当然了,为了不让依附过来的回回们动荡反复,徐永宁还是给另一派许诺了些好处,把前者的遗产拆分送了给他们,换得后者支持海西国的统治。   加上马云率领着剩下的兵力在那边盯着,短时间内倒不会出问题。   但日子一久,其人必反!   “小心那边的家伙……不过你手里要是有兵,全都杀了也可以。”   回回教当初能传播的这么快,也是靠的这一手嘛!   “臣领旨!”   “那好,回家收拾去吧,过两日就出发,不要耽误!”   朱见济大手一挥,又让大明在海外,正式增加了两个藩王国。   等到二人离去的那一天,皇帝又按照上回送沂王的例子,亲自出城跑马,目送两个堂弟远行。   顺义王这边虽说也有伤心,但更深处却是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海西国于沂国、荣国不同,一出生就有各种事端,处理起来极具挑战性。   朱见泽自己读书习武多年,也拉拢了不少愿意投靠自己的人才,如今正是要去大展拳脚了。   而佐安的高兴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毕竟一去海西国,就可以宣布罗马在那边重建了。   如果接下来的三四十年里,她能见证海西国打到地中海边,那真的是死而无憾。   可惜的是,她刚刚生育,生下了顺义王世子,身体和孩子都撑不起渡海远去中亚,只能让朱见泽先行一步,自己恢复了精力,孩子也强壮一点,再去跟丈夫出发。   唯一担忧的,就是朱见泽跟妻儿分开久了,会有一些小骚蹄子乘鸡而入,或者朱见泽迫于压力,纳几个当地的小妾……   这并非不可能。   一想到这一点,佐安就忍不住露出了点羞恼之态。   “怎么了?”   朱见泽跟皇帝饮了酒,打算和妻子说上暂别离居的话就走人,见到佐安这态度,不免挠头疑惑。   “哼,我告诉你,基督徒可是不准纳妾的,你在那边,不要给我拈花惹草!”   “你既然跟我一起皈依了景教,还带了那么多景教徒去,就不能做多余的事!”   景教也是基督!   这气得,成语都会用了。   朱见泽笑了,还挺大声。   他越笑,佐安就越生气。   “放心,我在海西国等着你跟樒儿!你给我画的那张罗马宫廷草图我带在身上了……虽然没有在地中海修复那座宫殿,但给你建个小的,我还是能做到的。”   “你好好照顾自己,母亲她是嘴硬心软的,要是吵架了,就把樒儿扔出去,她抱着孙子,脾气就下去了。”   朱见泽给了佐安一个拥抱。    第340章 :郭家事   另一边,朱见清没心没肺的,还在拉着皇帝,不要脸的想让他多多帮扶自己。   只有荣王妃郭氏,正在跟她的老父亲依依惜别。   郭登作为武将中的文人,诗文都能顺手拈来,除却军功显著之外,更有一身风骨。   当年土木帝带着瓦剌叫门,叫的就是大同城门。   郭登死活不肯开,还出兵退敌,多次击败也先攻击。   正因为他如此表现,加上景泰朝廷的态度,让也先意识到了自己手上这玩意儿是个赔钱货,有了送还土木帝的想法。   可以说,郭登是大明朝实打实的名将。   奈何天意弄人,或者是从生理上讲,长期骑马打仗,真的不利于繁育子嗣。   前任英国公张辅活了七十多岁,一辈子下来就两个孩子,在生育之前,还面对着弟弟的疯狂挑衅,企图捡他家的漏子。   之后生了孩子,长子是个残缺,幼子堪称上天赐予,宝贝的不行。   太宗皇帝也只有跟徐皇后生的几个孩子安全长大,继位后本当壮年,也有宠妃陪侍,结果二十年来一无所出,可见这胯下骏马再雄伟,也是让人失望的。   而在勋贵武将之中,这种事还有很多。   郭登便是其中一例。   他如今年近七十,年轻时如虎似狼,外表雄伟,有着一把漂亮胡子,不仅在战场上被人誉为“常胜将军”,房中私密之时,也有妻妾夸赞不已。   但说话归说话,夸了这么多年,结过来的果子就郭氏一个,还是五十来岁时,绝望的到处求神拜佛后才生出来的。   可想而知,对于唯一的亲生血脉,郭登会如何疼爱,甚至还想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别让她去当那狗屁的荣王妃了。   去了海外,以他这般的年纪,还能见到闺女一面吗?   在说完了一些场面话后,郭登便忍不住对女儿嘱托起来,让她注意照顾好自己,荣王是个不着调的,她既然当了女主人就把家里的权柄都收拢到手里,以免朱见清以身份压人,让郭氏受了委屈……   郭氏含着眼泪应话。   父女俩抱头痛哭。   等到松开,郭氏也嘱咐起了父亲,“郭嵩虽是父亲养子,可对父亲并不孝顺……父亲年纪大了,又是国家功臣,何必受那人磨搓?不如再去选个宗族里的后生,过继过来孝敬自己。”   还是那个道理——   没有儿子,皇帝都得受欺负,何况郭登这老将军?   在郭氏出生之前,郭登对于自己能不能生孩子已经绝望了,便把自己兄长的儿子郭嵩过继到了名下,期望着这人能在他死后,给郭登打幡摔盆,扶着棺材哭两声,也就满足了。   毕竟他已经功成名就,受封定襄伯,别的不缺,就缺了个后继者。   能解决这个烦恼,那让郭嵩继承爵位也可以。   只是没想到,郭嵩却是个绝对的白眼狼,根本不管自己从亲爹的庶子,变成能继承养父爵位的“嫡长子”,是何等跨越,郭登对他又是怎样的疼爱和看重。   以前看着郭登风光无限,他还能装出一副孝顺模样,可是在朱见济上位强化了对官僚的控制,以及各种清查兼并之时,郭登不幸中奖,成为了被处理的对象——   郭登乃是大明开国大将武定侯郭英之后,家族繁衍到如今,已经是极为庞大,而且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等到郭登成了定襄伯,深受先帝中宗信任,郭家便有了两个足以夸耀的爵位,走路都是带风的,还被城管抓到过好几次家族子弟在京城里飙车跑马,造成了不利影响。   上不正,下便要理所当然的歪掉。   郭家人顶着朱见济的三令五申,还偷偷的兼并土地,瞧着做纺织生意赚钱,又开了黑工厂,不仅压榨劳工,还借助自家在边地的人脉关系,在草原上掠夺大批牛羊,吃的满嘴流油。   郭嵩也参与了进去。   被查出来之后,皇帝自然大怒。   当然了,对郭登这位于国有功,很大程度上也只是被家族拖累的老将军,朱见济是想着网开一面,轻轻放过的。   但郭登自有武者的傲气,请求皇帝按照规矩处置。   要说起来,他这么干,还是有点心思在的。   自古新君即位,面对朝廷里大多是先帝老臣的情况,总得做掉几个,给自己的势力腾出位子来。   只是朱见济从小就跟在他爹屁股后面干活,父子俩基本共用一套行政班子,在这个问题上的矛盾不是很大。   可小问题也是问题。   郭登觉得以乾圣天子的性格,面对倚仗自己年老有功就肆意妄为的某些人,是不会容忍太久的。   武定侯郭家这些年来就出了郭登这位名将,其余的功绩寻常,肯定是要败落的。   所以怎么在家族扯后腿的情况下,保住自己这一脉的富贵呢?   当然是对着皇帝表忠心,同时展示一下自己的气节,好为了后代铺路啦!   以朱见济执政以来的作风,很容易看出这位天子是个务实耿直的。   朱见济并不喜欢跟别人打哑迷,更讨厌别人跟他打哑迷。   但凡有文官敢当着他的面扯什么无用的“圣人之言”,在虚头巴脑的小事上浪费皇帝的宝贵时间,基本都会被拖出去打屁股,然后通报批评,不给人做脸面。   遇上郭家的事儿发了,郭登立马就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如果陛下因为臣有功而放过臣一家的罪过,那落在其他人眼里,又该如何?”   朱见济对这位老臣的话极为动容,最后还是拉着郭登的手,让他受点委屈,先去甘肃那边吹吹风。   当然,召回肯定会召回的。   他俩不过是利用这件事,来敲打一下某些放飞起来的勋贵罢了。   主谋的武定侯一家被重重罚款,几个重要人士被流放,手下的产业被收为国有或者拍卖给了别人,多余钱财发给受害者作为补偿……   一套流程走下来,除了个爵位在头上,郭家算是败了。   这么一搞,原本由于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郭家对爵位长达近百年的争夺,也没人愿意干了。   郭英嫡长子早逝,按照道理是该让其子顺位继承的,可后面仁宗娶了次子的同胞妹妹为妃,还甚是宠爱,便点了小舅子承爵,由此引起了两房之间长达四代的争执。   现在倒好,朱见济直接从根源解决了他们的矛盾。   一个带不来好处的名头,谁想要啊!   只有郭登得了皇帝暗示,趁机把自己的定襄伯跟武定侯做了切割,安心的被“流放”甘肃。   等以后被召回京城,他就可以凭借这件事获得的好印象,向皇帝举荐郭嵩为官了。   他想得很美,   结果郭嵩并不领情。   在他看来,这老不死的东西都还没把爵位传给自己呢,就拖着自家来了甘肃这垃圾地方受苦,完全可以不用再跟他装好脸了。   郭嵩果断的跟养父摊了牌,暴露白眼狼的本性,克扣郭登衣食,让郭登的妾室要靠缝纫补贴家用……在甘肃待了一年,硬是用各种手段磨搓的郭登几乎丧命。   老头子哪里想到自己这养子是如此人物?当即悔恨的捶桌大骂,也不想着什么给孩子惊喜了,只等回了京城,再看郭嵩的表演变脸艺术。 第341章 :闲谈   等回到了京城这个龙盘虎踞,锦衣卫遍地走的地方,家丑总会外扬。   侯府郭家的热闹才落幕,伯府郭家就成了新的乐子。   把郭登召回京城养老后,朱见济都听说了这件事,下旨把郭嵩狠狠斥责的一番,还问郭登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把世子换掉。   郭嵩完全没想到这发展,只当老头子在坑他,名声坏了后也不装了,把定襄伯府闹得天翻地覆,恨不得早点气死郭登,自己立马上位。   反正郭登没儿子,现在再过继,不能保证会不会是新的郭嵩,也养不出感情的。   郭嵩的儿子郭参是在郭登膝下长大的,还挺得爷爷的疼爱。   这两者,郭登没有请旨废除他的世子身份,以及郭嵩能够坚持自我的主要原因。   郭氏把一切看在眼里,深恨郭嵩对自己老父亲的无耻。   “我儿就要远行海外了,还记着我这无能老朽……”   郭登老泪纵横,只是让郭氏别多虑,“你放心,为父已经在考虑这事了,如今只等多活几年,熬到海外藩王三年一回京朝见之期,再和我的乖女见一面。”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郭嵩和郭登已经从养父子变成了仇人,如果没有外来因素,估计也就忍下来了。   可现在天子垂恩,支持他在郭家再选一个过继,女儿还远嫁海外,三年才能回来一次。   如果一直放任郭嵩折腾,郭登自己指不定哪天就被气死了,死前都见不到亲生血脉。   自打女儿成为荣王妃后,郭登都找了好几个善于养生的大夫进院供养,就想着久活一点,能跟郭氏多见几次。   他不能再让郭嵩来折他的寿了!   拖拖拉拉,二王最后终于离京,各奔前程。   跟随而去,协助王国建立发展的大量人才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都要前往天津港乘船。   送完了两个弟弟,朱见济又不免关心起两个妹妹。   如此大事,京城里的显赫之家肯定都得派出人来参加见证。   固安固怀也都跟着丈夫出来了。   朱见济以舅舅的身份,抱了下英国公的二公子,重的让他感觉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这肉感……是实心的。   “小孩子真好玩,一个个长得跟猪一样。”   固怀在边上也逗弄外甥,在见证了朱佑栎和张铭之后,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闻言,朱见济也忍不住了,“佐安比你还要晚些日子成婚,现在她都生了,我跟你皇嫂也要生第二个了……怎么你和王华还没消息?”   “他不行吗?”   固怀嫁了人之后就理所应当的胳膊肘往外拐了,哪里听得这种话?   别人可以不行,   但王华必须行!   “我和他才成婚多久?可不急着生孩子呢!要趁着年轻多多玩乐,以后有得是机会!”   “而且他才从太学毕业,又和我约好了要周游天下,才没空做那事儿呢”   在朱见济对国家高等人才严格的要求下,王华就算是驸马,也不能刚入太学,就直接毕业了。   他得安稳的读完那三年,把东西都过了关,才可以出仕。   所以王华直到今年,才结束了学业。   而且皇帝爱护家人,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亲自扶养,更让身边的其他皇族养成了良好风气。   像张懋固安一家,也是常把孩子带在身边的,没跟别人似的,生了孩子就把娃娃扔给奶妈子伺候,连口母乳都不喂,等孩子大了就让他用孝道来顺从自己。   如果王华和固怀生了崽,后者肯定也是要他帮着管下孩子的。   要是生的早,王华就得抱着儿子一块去参加毕业典礼了。   朱见济被这对夫妻给气着了。   他可就等着王华毕业好好重用人才呢。   乾圣十年,不管王华是从太学毕业还是参加今年的科举,他都能够顺利出仕,结果人家下乡完毕,套着一层被晒黑了的皮,拿了太学的第一名后,竟然没去吏部报道。   已经想好妹夫该去哪儿被自己压榨的朱见济听闻这事,直接派人去把王华给抓到了宫里,问他究竟是脑子进了水,还是半夜中了邪。   皇帝对固怀驸马的看重,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日常生活里,还有不少跑过去和王华套近乎的……   现在好了,你放朱见济鸽子?   “盛世之下,人才辈出,陛下何必局限于臣一人?”   因为成了驸马,太学毕业后也有等同于进士的功名,所以王华已经可以自称“臣”了。   王驸马表示,天下人才有很多,眼下朝中老臣也能让皇帝继续压榨,自己二十来岁,正是趁着年轻多多积累的时候,没必要早早的步入仕途。   “天下这么大,臣也想和固怀去看看……当然也会替陛下去视察民情,以宣扬朝廷恩德!”   “安西都督府设立了几年,当年如何,眼下又是如何,陛下不想知道吗?天南海北,风光无限,也该有人去欣赏欣赏。”   王华在游学的时候,就对地方民俗和风貌产生了很大兴趣,等入了太学,见识到了诸多留学生和那副著名的世界地图,更加好奇世界的模样了。   当初大明收复西域的消息传到王华所在的郡学,就使得那片苍茫大漠,成了王华意图前往的目标。   重点是他的确年轻,又有了足够的名望和才学,别人一辈子都有可能考不上举人,但对王华而言,当官是根本不愁的。   有这个资本在这里,他完全可以去潇洒几年。   “而且臣和公主驯养了几年的肥鸽子,已经可以从臣的老家余姚顺利飞回北京,正好去试试它能不能东西定向飞行。”   王华在袖子里掏掏,又摸出来一张纸呈交给朱见济。   “这是臣为了防备飞鸽传书消息泄露而编造的一些隐语暗号,今日交给陛下,还望我大明蒸蒸日上,万世不朽!”   “你这个家伙!”   朱见济摊开纸一看,发现上面一半是自己认不得的奇怪符号,或者是完全不想干的奇怪字词,于是又假装无事发生的合上了,指着王华就笑骂一通。   然后,他就把王华放出宫,让他野生去了。   乾圣天子又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一定要别人全身心的给自己奉献才高兴。   再说了,王华也不是说不想当官做事,就是希望能多去地方了解实情开拓眼界,以后更好的为皇帝服务。   朱见济没有理由反对他。   “你们可真能给我找麻烦!”   王华这煮熟的鸭子半路飞了,固怀这个妹妹还晚婚晚育,让宫里的汪氏可着急的要死。   皇后王氏前年才生孩子,那是朱见济提前说明过,保证双方身体都没有问题,在男方明确有皇位需要继承的情况下,才没人说闲话的。   固怀要是一直没动静,王华可是有条件去纳妾的!   “成婚之前要我惦记,现在生孩子也要我惦记,宫里的几位太后都把我当什么了?”   放下手里的胖外甥,朱见济继续埋怨,“我看她们与其让我催你们,不如直接给你们请一个送子观音过去,大家都高兴。”   固怀娇憨的撇嘴。   王华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跟固怀还是自由恋爱谈上的朋友,婚后小日子当然没有消磨掉娇惯长大的公主身上的灵动之气。   “那等两年吧,两年以后肯定有好消息给哥哥!”   反正她得先和王华围着大明玩一圈再生。   可不能在这途中多出来一个意外的累赘!   朱见济懒得再跟这小两口说了,回宫之后继续开会。   上次关于吕宋金矿的事情,已经传话给了内阁的诸位大臣,正该让他们为了国库出谋划策。   邱浚满面红光的走进了文渊阁。   金矿虽说还没有开挖,但在他看来,已然是大明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子涌入大明,真是让人激动难耐呢! 第342章 :大明不搞奴隶制   “朝廷只需要派遣一些人手过去,充做监工、官员等等,至于劳力,大可从附近抓一些蛮人来做。”   “吕宋岛上不行,还有附近的岛屿……荣王如今就藩,想来也是忧愁王国周边蛮夷土人的,朝廷既然为其宗主,自然要替荣国解决些烦恼。”   反正是关起门来开临时会议,起居注的史官都还没有过来,邱浚放话当然也是毫不客气的。   不过要真记录到了纸面上,需要对外公布这个政策了,肯定会换成另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继续维护大明朝的神圣性和伟大国格。   毕竟吕宋群岛之上,对大明称臣纳贡的小势力有很多,其中苏禄国更是渊源不浅。   要打人家,那的确需要“师出有名”。   “若是周边土人酋长顺服乖巧,那朝廷可以批一些钱数过去,向他们购买奴隶人口。”   “等到金矿一开,那就是区区小钱,根本无需牵挂。”   要做大生意,那就必须先有投资才行。   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买卖!   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金山在前,大家都很动心。   针对邱浚直言不讳的“买卖人口”,也是面色如常。   因为大明朝的奴隶贸易,可不跟西方一样,抓了人就往死里折腾。   中世纪的西方,社会发展缓慢,而且阶级固化严重,大量的农奴为庄园领主奉献了一辈子,都还只能跟畜牲混居在腐朽阴暗的茅草房里,乃至于后世史学家还根据其特点,指出来人类社会中有“奴隶、封建”等等层次的发展。   但要注意,这里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是以西方世界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学说看法。   要是将之放到中国,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因为按照西方史学家的逻辑,中国并没有奴隶社会的存在,甚至那所谓的封建,也该算成“封邦建国”,在秦汉大一统后就没了。   毕竟“啥啥社会”的断定因素,是凭借社会主要生产力来弄的。   奴隶是主要的生产来源,便可为奴隶社会。   封土建邦,庄园广布,撑起了国家存在,便为“封建社会”。   但中华大地上,还从未广泛的使用过奴隶,将之作为生产工具。   毕竟要真跟西方一个套路,那“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这些话怎么来的?   厨师的老祖宗伊尹作为陪嫁奴隶去了商汤的地盘,五羊大夫百里奚也是被卖为奴隶,秦公以五张羊皮把他买回来,加以重用。   ……   由此可见,古代奴隶的确存在,但并非世世代代固定死了阶级,还是有可能实现青云直上,脱胎换骨的。   可惜在原历史上,西方崛起后掌握了话语权,培养起来了大批量的舔狗公知,最后才把这理论硬是套用在了中国身上。   当然了,朱见济突然想到这一点,也不过是发一发相应的牢骚打发无聊的开会时间,并不是说要替古代的统治者洗白。   自家人知自家事。   自打蒙元在中华大地上蹂躏了一番后,前宋保护奴婢、放松了一些的人身自由的社会风气,其实是开了历史倒车,又把人给绑回去了的。   大明朝的户籍制度,便是其中体现。   朱见济在国家里外发展的越来越好,送走了两位堂弟让他们去建国后,想着这几年不需要再多对海外用心思,维护好眼下所得就够了,便着手内政,想在这方面下手。   即便安于现状不再多折腾,凭借收西域、开南洋,扩中亚的武功以及推广农会、发展经济、教化百姓的文治,他已经可以在死后有个漂亮的谥号跟庙号了。   但朱见济还这么年轻,哪里能理直气壮的躺平呢?   机器太久不动弹,是绝对会腐朽落后的。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放松自己。   沂国为了发展去附近抓、买奴隶,国内也有一些厂子老板为了更加便宜和大量的劳动力去安南、缅甸等国偷偷运猴子的,朱见济都清楚。   但他是大明的皇帝,首要爱护的,肯定是大明的子民,不能让外国人越过去,反压本土的华夏血脉一头。   国内的经济需要发展,对劳动力有很大的渴求。   如果朱见济不去抑制土地兼并,也不扶助农工这等低贱的贫民,随着各种厂子的越来越多,甚至还放任朝廷加税摊派,还有官僚地主的横征暴敛,大明的破产者肯定会越来越多,走投无路之下,只会进厂给老板抛头颅洒热血去了。   藩国们也能用非常低廉的价格或者直接动用特权,把这些破产者打包去自己的小王国里,让他们去故土之外的陌生地方做贡献。   反正以后青史所书,各大史学家居高临下的去点评一个时代的样貌发展,只会说大明在乾圣朝的经济增长的有多迅速,领土又扩张了多少,为后世打下了怎样的基础……   反正老百姓不识字,在历史长河里根本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他们只配成为王朝盛世的踏脚石。   可朱见济不能这么做。   他哪里忍心这么做!   乾圣天子早就说过了,大明子民的命非常珍贵,不能任由别人糟蹋!   可大明要更进一步,必须要有牺牲出现。   所以只能让其他地方的人来了。   再说了,很多时候也是自愿的买卖。   南洋那边的锦衣卫就禀报过朱见济,这几年靠着向大明输入人口赚钱,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大富豪。   安南国主是个文化人,读过书的,自然懂这事的坏处。   他打不过大明方面,经过大明一战而亡满者伯夷后,也没了胆子去反抗,只能想办法控制国内局势,阻止安南内部的百姓被强抓为奴。   只是他这个国主对国家的把控力度,远远不及朱见济,跟地方势力无法翻脸对抗。   不然的话,前面安南内乱,频繁更换国主的场面,又能在这时重演一遍。   加上安南企图侵占大明广西部分的土地失败,又去旁边打真腊、缅甸等更菜的国家喂饱自己了,还需要国内各方力量支持自己的军事行动,所以搞来搞去,黎思诚也放弃了,坐视国内奴隶贩卖盛行而无所作为。   不过那些被迫奉献的劳工们也并非没有希望。   朱见濡就在书信里提到过,沂国的那些奴隶如果表现良好,工作出色,还能学会一口流利汉话,那过几年就能脱离原有身份,成为平民,指不定还能当上监工,反过去压榨别人。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替天子教化蛮夷,同时扩充国内的人口。   国内也是有这样道理的。   这也是号为当下理学大师的邱浚能大声提出这种做法的原因之一——   我又没有要彻底搞死你和你的子子孙孙!   在他和众多朝臣看来,我大明天朝上国,富庶繁华,文明开放,能让你一个外国蛮夷在大明的土地上生活已经够好了,辛苦工作几年后还能得到归化的机会,说不准几代积累以后,还能混个大明的上流人士出来,当官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不是在压迫你们,   这是在拯救你们于水火,给你们一个靠奋斗证明自己的机会! 第343章 :皇帝意图发展慈善   “陛下?”   邱浚拉着其他人兴奋的念叨完了金矿的开发利用情况,然后发现皇帝竟然有些心不在焉,便小小出声提醒了一下。   开会呢!   就算你是领导,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发呆吧?   朱见济反应过来,给自己狡辩道,“朕刚刚在想,若是国库充盈,那前宋的漏泽园、居养院等物,也能于我大明广设了。”   要说大怂努力的盘剥底层人口,那是肯定的。   但上面的统治者也不是全然的傻愣,知道人被压榨到极点,最后的结果就是掀桌子,不愿意再遵循之前的玩法,让自个儿安心当庄家通吃了。   而一直包受压迫的农工无产者们“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结果会是如何,已经得到了证实。   大怂是不敢面对这情况的。   那么频繁的农民起义,要是成功一次,虽说自家是读书人,能继续帮着新皇帝治理天下,可能保证新朝天子就跟赵家人一样怂包能忍吗?   自己在旧朝廷几十年的奋斗,积攒下的无数成本,也比去新朝白手起家,重新开始的要好多了。   得过且过。   大怂的精英官员和皇帝,也是有考虑过一边维护王朝统治,一边缓和下社会矛盾的。   毕竟,任何时代都要讲究可持续发展嘛!   于是专用于收敛无名和异乡尸体的漏泽园、帮扶贫困孤寡的社会老幼的居养院在大宋建立了起来。   大明起初也是有的。   太祖皇帝在文化人圈子里名声不好,但对乖乖听话的老百姓挺不错,也重设了这些机构。   可惜跟社学、武会等组织一样,后面都因为财政支出给罢了大半,如今不过了了几家还在维持。   朱见济想着,自己已经弄出来了供给穷人平民的“惠民药局”,那再多掏点钱,重新翻修这些东西也不是麻烦。   反正有钱……   邱浚胡子一抽,严肃回道,“若是金矿在手,陛下要惠及万民,我等自无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说钱都还没到手呢,你瞎想什么!   朱见济被他怼了回去,心说你这老头刚才不也是在兴奋的计划要拿钱干啥嘛?   自己想想也有错?   不过搞慈善机构的确极为费钱,好名声也只能流传于平民百姓之间,等以后更新换代了,掌握话语权的那一批高贵文人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反而会批判起朝廷有了钱就乱用——   反正他们能读书读到这个地步,家里肯定是不缺钱的,自然也看不上所谓的居养院。   至今为止,惠民药局虽然有皇家牵头,还符合儒家传统的“仁者爱人”道德观,让一些人闭着嘴巴不好抨击乱说,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张政策仍旧给国库带来了挺大的负担。   周王朱子埅身为宗室内德高望重的长者,还在拿着身家倒贴惠民药局。   如果不是这十几年来流入的财富更多,早就有人跳出来反对这项无所谓的支出了。   可以说,真慈善做的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后世的那些“慈善机构”嘛……   大家懂得都懂,赚钱而已,不磕搀!   内阁君臣关于金矿的事,高高兴兴开完了会。   半个月后,第一批开矿的就来了吕宋岛上,面见了朱见濡。   “拜见沂王!”   “快快请起!”   朱见濡赶紧把人叫起来,也不多说,说起了开矿的事。   “金矿所在之地,便是此处!”   他取出许家人献上的地图,落指一点。   众人心里一盘算,觉得距离沂国只差不到十天的路程,还算可以。   打着大明的日月金龙旗一路过去,只说是奉了大明皇帝之命来办事儿的。   他们没有说具体要办什么事情,也没有遇到多大的险阻。   因为大明在这边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   正如朱见济所言,金洲一下,围绕在大明周边的那些岛国势力,还有辽阔大洋,只能成为其后花园,任由大明在其中出出来来。   当年满者伯夷在南洋各国眼里,力量何其庞大,不也被大明一战而下?   有这么个例子下,各小国只会更加忠诚的侍奉天朝,不敢多做想法。   甚至在学着大明建立起简单粗暴的国家体制后,南洋各国因为加入了中华朝贡体系,还特意在国旗上加上了“日月”标志——   并非僭越之举,而是表明自己是大明的臣属国家。   除了“日月金龙”为大明独有外,附属国可以在日月之外加上其他的符号。   像沂国的旗子,就是日月之下,另有一条蓝色的四爪飞龙,表示自己是大明朝分封出来的藩王。   而且二图位置不能像大明一样将日月和飞龙并行于天,只能置于日月下方。   由此,才真的是“日月之下,皆为大明”。   只要是朝贡体系之内的国家,一见对面亮出来了什么旗子,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不是自己这一边的,以及在中华大家庭里的地位如何。   所以当大明的独有龙旗一展,除了大自然的山林猛兽蹦出来,就算是几个人的小队,也能在土人部落遍布的吕宋岛上横行无阻。   而在大明在吕宋开启快乐挖矿之旅时,美洲那边也没有闲着。   当然,按照朱见济给他们的定性,以及这半年多来周似等人的努力宣传,这片远离主世界已久的大陆,应该被称之为“殷洲”了。   北殷洲之地,周似从西部的山地出发,带着塔坦卡这些托斯卡部落的代表,一路走一路宣传,愿意配合的当然完美通关,不完美的在开了一枪后,也实现了完美通关。   原历史上,西方人架起一蹲大炮,或者只凭借几十个海盗就轻易灭亡一个国家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出现了。   因为大明可是一个极为有道德的国家,华夏也是一个极为温和友善的文明,才不会跟西方一样粗鲁!   除非对方不但不投降,还敢对周似他们的商队表示反抗,企图袭击这群好好先生,周似才会下令给他们一个教训。   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就用拳头告诉他们,自己的话有没有力量!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之下,途中遇到的部落,在对周似嘴里的话半信半疑,又不敢对这群给自己送来新祖宗的陌生人真咋样后,基本存在两个反应:   一个是像托斯卡一样,派了一些人加入周似的交流队伍,一边观察其中真意,一边学习对方的高深智慧。   另一个,则是装死不动弹,冷漠的送走周似他们后,又封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自娱自乐。   但总体而言,周似屁股后面跟着的人,是越来越多的。   塔坦卡他们一路跟着过来,对于周似等人也是越来越崇拜。   毕竟这等规模的迁移和交流,以及一路来显示出来的“谁挡就打谁”的强大武力,是他们的意识中从未有过的。   塔坦卡以前觉得自己是个很强大的勇士,即便托斯卡是个小部落,但他在部落交流时,从来不会以此为耻,还会用自己的拳头和长矛杀死嘲笑它的人。   这让塔坦卡在其他部落里也有点名气,是周边的姑娘们眼里的优秀种子选手,希望能把他的力量带回自己的部落。   可等走出舒适圈,看到更多陌生的部落,甚至语言都嗷呜不到一块后,塔坦卡才明白,周似告诉他的,“夜郎自大”这个成语的意思。   他长的再好,也不过是这荒野之下一颗强壮的草而已。   那些远洋而来的大哥,才是真正的强者! 第344章 :周似在殷洲(二合一章)   在跟随周似东进的路上,也有不少较为庞大的部落加入。   按照常理,塔坦卡在这些部落的代表面前,应该要畏惧谨慎一些,地位也不会高的。   托斯卡周围的环境并不差,附近部落的实力基本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塔坦卡一人勇武,可以带动托斯卡的名声。   但等这个实力差距拉开到了一定程度,便不能如此了。   他们反而会去嘲笑塔坦卡的不幸,如此强壮的男人,竟然出生在了那么弱小的一个部落里,进而嘲笑托斯卡的不思进取,存在几百年了,还就那么点人。   但因为塔坦卡是最早认识周似的,也是对汉语学的最快的,大半年下来,已经可以和周似做到不用肢体语言,日常也能勉强交流了。   而那些强大部落连托斯卡那边的通用语都只能听懂一半,哪能一下子会说汉语?   所以在塔坦卡面前,他们没有丝毫高傲,像普通的小部落一样,对塔坦卡称颂赞美起来。   毕竟,他们还需要塔坦卡这个翻译来让自己和强大又智慧的“远房大哥”交流。   伴随着周似队伍的扩大,一个来自于中华大地的神秘又古老的音符,也在慢慢的传播——   殷。   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周似拿出来的力量就在那里。   在这个蛮荒的大陆上,流行“以力称尊”。   但凡有一个部落掌握了周似手里的一半力量,只怕会毫不客气的去奴役其他小部落,把他们的男人和孩子杀光,只留下一部分女性,同时摧毁点对方祭祀先祖的祭坛,宣告其灭亡。   可周似他们没这么做。   华夏子民自古爱好和平,能交流就交流。   所以对于“中华”,对于对方所说的,大陆上所有人的共同祖先,那从遥远的大海对面过来的“殷商遗民”,他们充满了好奇。   如果先祖真的和周似等人有关系,又曾经那么强大,那自己……认祖归宗也没问题!   谁不希望哪天突然有个世界富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伸出双手满是感情的说道,“做我的儿子吧!”   唯一可惜的是,老祖宗有那么好的东西,搬了次家以后都没有流传下来,自己这个后人当得……够失败的。   难怪老祖宗托梦也托给大洋彼岸的那些人,而不是给自己。   “滋尔殷族——   “本诸夏之脉,奈商周交代,东移至此……今归于诸夏,当复先祖之命,承三代之德……”   在东进四五个月后,随着天气逐渐寒冷,周似也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大型动物用来拉车骑乘,光靠着双脚,实在是难以为继,于是带着队伍返回了最开始的落脚点。   他们一百来人也得以重新集结。   虽然落脚点位于后世的旧金山处,属于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可殷洲没有大型的横向山脉着实是个硬伤,北边的风雪太容易纵贯整片大陆了。   这便导致被周似命名为“新乡”的落脚点虽说在入冬没下雪,但也免不了冷风逼人。   在周似他们还没回归之时,留居新乡的其他人和托斯卡部落就在为了过冬而做准备了。   大明方面,帮托斯卡部落建了一些新的夯土房屋,还用土法烧了一些炭出来,保证冬季也能够有足够的热力来源,而不是要在冬天顶着寒风到处寻找火柴。   除此之外,趁着有时间,船队的航海家们还把自己从大明带来的一些农作物种子拿出来,指导托斯卡的人种下,让他们迅速的就从一个只会渔猎采集的原始部落,进化成了一个会进行农耕的“文明人”。   托斯卡的酋长和祭祀起初还不知道为什么远房兄弟会让他们把那些小小的种子撒到地里,还小心的呵护那些小苗。   甚至还会收集排泄物,混上一些东西,把它们堆积起来,过段时间再放到长苗的地上面……   夯土房子他们能理解,但这个实在不行了。   可是等丰收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   库房前所未有的满足,粮食第一次堆满了仓库,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冬天不会再像过去一样,饿死一些没有足够食物来源的老幼妇女。   酋长和祭祀望着这一幕,对于先祖的指引充满了感激。   如果没有祖先,没有那个愿意将先祖指引付诸行动,不惜辛苦来帮助自己的大明皇帝,没有周似这些拼命渡海而来的人……   他们哪里见得到这场面?!   而周似的回归,也让“农耕”带给殷洲的惊喜,迅速传播出托斯卡地带,喜悦和羡慕,在不少部落中出现。   那些跟着周似回来的其他部落代表,基本还是殷洲西部生活的土著,很多是没有见过“种地”这种东西的,连青铜器都没见过,每每过冬,也是省着混日子,挨饿等着春天到来。   而新乡这边,经过半年的建设,水平也许还比不上大明本土的普通乡村,但整齐的土房子和田地,以及因为缺少铁器,而不得不用木制和骨制来干活的临时工具……   每一样,都是能够让这群人羡慕的存在。   这个冬天可以过好了。   住在简陋的土坯房里,烤着炭火,吃着杂粥,除了周似他们还在挑东捡西,各种嫌弃外,其他人都觉得很满足。   特别是等到冬天过去,代表们回到自己的部落里,见到冬季给部落带来的摧残破坏,一些亲人离开后,对比生出的情感更加强烈。   周似乘热打铁,让一些倾向于自己说法的部落集合起来,举办了一次大型祭祀,告慰天地神灵,对分散于各地的殷遗民部落进行整合。   这次祭祀结束后,参与进来的部落之后都要进行一定的搬迁,集中起来生活。   周似他们会帮助这些人修房屋,如果力量足够的话,一座简单的小城也是可以弄出来的。   当然,搞基建实在是过于费时间,周似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边无私的扶贫济困。   时过一年,他还牢记着皇帝给他的任务——   除了引导殷商遗民认祖归宗外,还要去海外寻找高产的农作物。   如今以托斯卡部落为代表的殷人走到了一块,半年多来,自己也交给了他们不少东西,可以走远点,干领导派下来的另一份工作了。   周似看着手上的金黄色的玉米粒,心里想着其他的作物该去哪边找。   据说陛下所说,玉米的原产地在中殷洲,番薯南瓜则是在南殷洲。   这些地方,看起来都离得不远。   但周似走了几个月的路,已经知道在这片大陆上,是没有大型又性格温顺,可以被驯服为坐骑的牲畜存在的。   所以在华夏大地上凭借驯养牲畜牛马而发家的殷商子民,来到了这里后就迅速退化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祖宗虽说有这门手艺在,可也架不住这鬼地方没有牛马给他们养啊!   没有坐骑,远距离的沟通交流就成了很难实现的事情,即便有农耕,也是很原始古老的那种,单纯的凭借人力和看老天爷脸色行事。   殷洲大陆面积比起神洲要小很多,奈何受制于这种种情况,让这些物种中,只有玉米突破地域,流传到了北殷洲这边。   因为只有它离得最近。   周似他们要想获得番薯等作物,还得去南殷洲一趟。   总不能辛苦这么久,在一些东西近在咫尺之时,直接打道回府吧?   于是在举办完了这次大型祭祀活动后,周似决定再次扬帆出海,沿着海岸线南下,寻找那只闻其名的“阿兹特克”和“印加”王国。   听说他们那儿的黄金可比北殷洲的多多了!   周似看着自己只是走了几个月,就从其他部落手里捞来的成箱狗头金,心里充满了期待。   而与他一起出发的,除了原有的部分船员,还有塔坦卡这些北殷洲的部落人士。   他们之前跟着周似见过了很多地方,开了不少眼界,然后又被周似告知,他们走的并不是多大的地方。   这激起了塔坦卡等人心中的冲动和向往,并且决定克服对大海的恐惧,往遥远的南方去开启新的冒险——   既然几千年前,他们的先祖可以凭借简陋的木船就漂流到这片大陆之上,繁衍出他们这些人,那自己也可以追随祖先的脚步,继续乘船渡海!   先祖,庇佑着我们!   第一次踏上大船的塔坦卡他们昂首挺胸,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激动和紧张。   按照周似的话来说,他们应该是第一批走出大陆的殷洲人。   他们的功绩,是可以被刻在石骨上,让后人永远传颂的。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以后还有可能跟着周似回到神洲,去先祖的都城“商丘”看一看,还能拜见一下那位伟大仁慈的皇帝……   不过想得再好,也抵不过海上风浪的无情。   在陆地上可以肆意奔放展示自己肌肉的塔坦卡等人出海才半天,就抱着围栏疯狂的呕吐和头晕,看到那拍过来的海浪,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大呼小叫。   吵着周似耳朵都疼了。   偏偏离了海岸,不能再把这群人放下去,免得他们客死异乡,自己反倒多了一些不应该的罪孽在手,后面干脆给他们灌了一些酒,把人弄的昏迷睡过去了,才松了口气。   酒水在远洋船上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路途之远,让人绝望,如果不能借酒消愁发泄发泄,也不知道等到哪天,会憋出病来。   所以在保障了生存的基本条件后,能够麻醉人精神,让人在醉蒙蒙中获得一点安慰满足感的酒水就成了第一需要。   在西方一些海盗眼里,酒水能比黄金还值钱!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就这么用来堵人嘴,周似想想也心疼。   幸好塔坦卡他们以前没喝过酒,根本没有一点耐受性,人人都是一杯倒。   要说浪费,那也没有浪费多久。   “唉,可给我折腾的!”   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周似叹了口气。   “等去南殷洲拿完了东西,就回大明!”   “这破地方,哪里比得上老子婆娘的被窝!”   海浪一个顾涌,把注定青史留名,并且荣登后世教科书的大航海家涌了个趔趄。   才把塔坦卡这些大块头搬到房里关好的周似脚下没有站稳,倒在甲板上滚了两圈。   旁边的船员对他发出毫不客气的嘲笑。   周似捂着撞青了的脑袋,平躺望天,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嘿……”   “其实航海也挺好的。”   同样是顺着洋流南下,也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一船人便要到达南殷洲。   指南针的方向已经转变了。   越过赤道后,气候明显与先前不同。   切身感受到这种变化的塔坦卡他们抵抗住了晕船的可怕,跑到船头嗷呜大叫,对着新世界发出呼唤,随后猛地一弯腰,趴在栏杆上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新世界也许听不到他们的呼喊,但一定能够随着海水波动,感受到他们对环境的破坏。   原本还有几条海豚好奇的跟着船只在游动,被当头浇了一脑袋恶心东西后,立马沉到了水下,尾巴一动,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古怪的“巨兽”。   “好了,准备下东西,要登陆了!”   像当初登陆北殷洲一样,周似又做出了相同的指挥。   在落地的第一时间,他让人去收集木柴,预备烧热水泡澡和洗衣服。   这是听了朱见济的嘱咐,不想把一些能造成霍乱的“瘟疫小鬼”带到这边,免得找兄弟回家的好事,被他们弄成了一本糊涂账。   以华夏医学的发达,对传染病这种东西,很早之前就有了相应的认知了。   现在大明有了朱见济,有了后世复制过来的一点医学知识和劣质显微镜,对这方面的了解便更深一步。   当初在北殷洲,因为过于兴奋,他们头一天却是忘了这事儿。   不过等后面就反应过来,找到托斯卡部落的时候,算是“一身干净”的。   塔坦卡他们不懂,但也跟着做了。   “好了,让咱们去会会这地方的殷商遗民吧!”   周似换好衣服,看着远处,眼中雄心勃勃。   ————————   而在北京城里,迎来登基第十一个年头的朱见济正在着手培养下一代。   朱佑栎已经两岁了,从小有母乳和奶妈共同喂养,加上除了亲爹有可能暗地里偷家,皇宫里根本不会缺他的口粮,所以小太子长的白白胖胖。   在景泰帝之前,历代先帝长的还有点黑,看上去满脸威严。   也就太皇太后吴氏一身白肤,把这个优点传给了自己的后代,这才让老朱家的皇帝从大黑脸变成大白脸。   也许是老朱家祖传的大脸盘子属于那种很明显的显性基因,所以纵使皮肤变得白了,这脸型也是没变过。   朱见济自己换上常服,便是一股子富家子弟气息的有福公子,年幼的时候,更是让身体比较不行的景泰帝在很早之前就放弃了抱儿子的想法。   朱佑栎小小年纪,很像亲爹,长的跟个福娃似的。   嘟着脸颊肥肉的小太子被他爹抱在怀里,后者正在教他认一些简单的数字。   朱见济往桌上摆出一颗金豆子,朱佑栎立马露出小米牙回应,“一!”   两颗金豆子。   “二!”   因为从小被他爹刻意的通过抢夺玩具的方式培养金钱观念,这让朱佑栎对金子这种闪闪发光的漂亮东西很有兴趣。   他爹说了,只要他答的好,桌上摆出来的金豆子都会给他放到兜兜里!   “那接下来,爹该给你放几颗?”   “春官拿手比划一下?”   朱佑栎撇着嘴,不高兴他爹突然加大游戏难度,但为了金豆子,还是努力的伸出肥嫩的胖爪子,摊开巴掌,五指分明。   “好家伙!”   “我就听说过四大天王有五个,没想到在你这儿,三也能当五使唤了!”   朱见济给朱佑栎屁股拍了一巴掌。   小太子仗着皮厚,对他爹的打击一点都没反应,只是心疼被朱见济收走的金豆子。   一答错,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一个都不给他留,他爹怎么就这么坏! 第345章 :太皇太后去世(二合一章)   “陛下!”   马冲突然走过来,面带忧色。   作为一名脑子不算太聪明,但能一直按着朱见济的规矩办事,把皇帝周围打理的舒舒服服的好太监,马公公一般在皇帝享受父子亲情的时候,都会带着笑脸在旁边看着,以免破坏这好气氛。   但他这时候已经没空管理自己的表情了。   “太皇太后她病重了……”   岁月到底不饶人。   当年因罪入宫,因为美貌被宣宗皇帝一时性起临幸,从而被迫卷入各种波折的吴贤妃,如今的太皇太后吴氏,终究是在去年冬天病倒了。   乾圣十年的秋天比起往年要凉快得多,加一场秋雨一场寒,直接让人入了冬季,到现在还赶了倒春寒,让冬天显得极为漫长。   在寒冷的天气里,老年人是很受罪的。   冷空气吸到身体里,能割得肺一阵一阵的疼,还冻的心凉。   很多原本身体还算好的老者,哪怕照顾的小心,都容易在冬天生病出事。   吴氏就是去年冬天一时不慎多吹了点风,染了头晕脑胀的病症,喝药不顶用,念佛也没有菩萨显灵,一直拖到了现在,身体越来越差。   好在太皇太后本人看的开,还反过去劝杭太后跟王皇后宽点心。   她已经七十多岁了,曾孙子都抱了,在这人间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   吴氏,是早就准备好走了的。   朱见济朝堂的老臣子,也有不少是在冬日时节过世离去的。   在民间还有人认为,在冬天去世的老人是有福气的。   因为有太皇太后本人的意愿在,加这病已经生了好几个月,心理准备是早就做好了的,所以此时听到吴氏病重的消息,朱见济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抱着儿子去了吴氏住的清宁宫。   此前,大明朝的太后没有固定的宫殿住,看她自己的想法和皇帝如何安排。   直到宣宗时候,才把原本用于供养神佛的仁寿宫定为太后住所。   不过指定归指定,皇太后有时候不想在这儿住了,也会去清宁宫。   当然了,在宫里有多位长辈同期存在时,这住所是不能乱换的。   所以杭太后仁寿,吴太皇太后清宁。   ……   清宁宫跟它的名字很相称,环境清雅宁静,本来是给徽宗生母孙太后住的。   可孙太后不是十几年前,跟着先帝一块去了吗?   孝顺孩子朱见济觉得这么好的宫殿空着可惜了,便请了自己奶奶搬进来,还特意为潜心念佛的吴氏修了一座新的佛堂——   遥想当年,朱见济跟他爹为了不让孙太后乱插手自己的事,特意对外传话说她要吃斋念佛,静心养神了,还请了一个“大师”进来给她念经……   可愣是为了省钱,没给孙太后修新的佛堂。   现在清宁宫的主人从孙太后换成了吴太皇太后,“大师”没了,佛堂有了。   由此可见,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可惜,随着吴氏病重,一向飘散着檀香气息的清宁宫,此时却是充满了药味。   当朱见济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的时候,杭太后已经在婆婆的身侧了。   吴氏没精打采的躺在床,露出衣物之外的手脚都瘦的皮包骨了。   老年人血气不够,肤色还暗沉枯燥。   “奶奶!”   朱见济来到床边,心疼的握住吴氏的手。   “是皇帝啊……”   吴氏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瞄到旁边的王氏和太子,有意问一下朱佑栎的启蒙,还有最近新怀的龙种情况,奈何浑身没有力气,呼吸也浅的不行。   于是她放弃了这些话。   她的孙儿这么聪明能干,肯定会把东西都安排好的。   哪里会像自己那个儿子,本来身体就虚,还顶不住嘴馋瞎吃海鲜烈酒,把自己折腾的没了。   “预备我的后事吧……”   吴氏努力的凝视了一会儿自己的后代们,然后开始立遗嘱,“不要把我和宣庙合葬一处了,我喜欢安静,不需要那么热闹。”   既然宣宗跟孙太后是真爱,那自己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正好自己也懒得见到他俩。   宣宗当皇帝的确不错,可惜偏宠真爱,连带着对吴氏和景泰帝都不行。   吴氏对宣宗也没啥感情。   你说她一个罪官的女儿,被充入宫廷后努力干着活,突然就被皇帝给了……这冲击不大?   而且一杆进洞,一炮而红,肚子里就有了个娃娃。   作为宣宗后宫里难得能下蛋的女人,按照常理来说,只要有孕,不管生下来是男是女,吴氏好歹也能得个妃号,翻身一把。   她又没想着争宠什么的,母凭子贵享享福就满足了。   结果孙皇后闹了又闹,最后生下皇帝次子的吴氏,竟然就被送出了宫廷,连个名义都没有。   在宫外带着孩子独自生活,谁都知道吴氏跟皇帝的关系,但谁都看不起她,嘲笑声就没断过。   毕竟皇帝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孩子都五六岁了也不找回宫里,还让景泰帝继续当个没名没分的黑户私生子,显然是只爱孙皇后跟小太子朱祁镇。   如果宣宗皇帝没有英年早逝的话,母子俩估计到死都是这种状态。   因为即便宣宗病重,即将去世,把吴氏跟孩子召入宫廷之时,也只是勉强承认了景泰帝是自己的种这件事。   关于孩子要不要封王,吴氏要不要封妃,他提都没提,只让自个儿母亲张太后看着办,然后就去跟真爱孙皇后生死别离了。   不过这样也好。   儿子被承认是皇家血脉,也足够吴氏扬眉吐气,挺直腰杆了。   她有没有被承认为宣宗后宫的一员,根本不重要。   这样一来,也没必要跟着这男人殉葬了,没必要活着死了都得遭他折腾,挺好的!   而且她活得比宣宗和孙氏都久,儿子孙子也比他俩的有出息多了,哪里还有别的遗憾?   唯一担忧的是,她孙子是个嘴硬的——   大概是有太宗托梦的关系,在关乎自身法统的事情,朱见济跟太宗是一个口风。   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非正统”。   太宗靖难称帝后,把建文年号给废除了,把建文帝当政的几年给抹消了,自己的庙号还是“太宗”,就排在开国皇帝朱太祖的后面,以表明自己才是大明帝国的第二位统治者。   不管别人认不认,反正他那边是独家认证了。   朱见济也是这么干的。   虽说承认了他大伯的地位,但那重点在于土木帝在位十几年了,还有个差点把大明玩废了的土木堡之变在那儿搁着,影响力太大,不好否认,所以最后只得认了他的帝位,庙号“徽宗”。   可等到给他爹庙号的时候,朱见济就不认“世宗”这个称号了。   世宗可是有“帝系转移”的潜意思在的,他爹一个勤勤恳恳的接盘侠,把大明朝从烂摊子里拉出来,虽说自己出力不多,但用人决策方面,比前任可好太多了!   这样的贡献,简直比正统还正统!   所以他给景泰帝了个“中宗”庙号。   中宗,在谥、庙方法中,有着“延续法统、宗庙社稷”等意思。   朱见济在跟人训话之时,也经常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家得位于国家危难之时,极其的“光伟正”,纠正土木帝统治十几年的弊政,重续仁宣辉煌,政绩十分漂亮。   谁敢质疑他们家皇位的正统性,那就是没良心,睁着眼睛说瞎话,要被批判和贬官的。   这样的想法延伸到吴氏这里,朱见济自然也是想给奶奶一个交代,让她以“宣宗皇后”的身份入葬景陵的。   不管他爷爷认不认,反正孙子是独家认证了的。   毕竟他奶奶直到当时的太皇太后张氏替儿子点头,才有了实际的名分。   这是补偿!   “奶奶!”   没有说什么“老祖母”的正式称谓,朱见济伤心的跪趴吴氏的床边,最终还是同意了吴氏的意见。   不合葬就不合葬吧。   反正他爷爷是大明朝的内卷之王,对他爹又那样儿,自己也不待见他!   ————————   太皇太后去世,这是一件大事。   朱见济再一次为长辈披麻戴孝,还停了七天的早朝。   唯一好的,就是比起当年他爹的葬礼,朱见济在送走他奶奶的时候,冷静了许久。   说到底,朱见济从小是跟在他爹屁股后面长大的,对吴氏除了血脉带来的天然亲近,以及对她承受各种压力带大孩子的敬佩之外,并没有多少,值得让已经当了十来年皇帝的自己,哭得死去活来的感情。   虽说如此,但送走亲人还是让朱见济很伤心。   他并不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或者说真当了皇帝,朱见济也不可能跟话本讲的“帝王天子”一样,高高在,看谁都跟根草似的,充满了阴谋算计。   要真过成那样的日子,朱见济估计得成大明版本的“十全老人”了。   朱佑栎第一次见他爹这么低落。   才两岁大点,小太子根本不明白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甚至看到吴氏临终之前,那副老瘦病危的模样时,朱佑栎还有点害怕。   “给!”   到底是父子连心。   虽说朱见济跟他儿子,打后者还没出生前就有了合不来的架势,碰了面后,儿子都会选择性的尿他爹一龙袍,当爹也是针对性的抢孩子玩具……   但感情不是假的。   故意拖着自己喜欢的小布老虎在父皇面前转了几圈,发现后者还是没理他,仍旧在发呆后,朱佑栎终于忍痛割爱,把兜兜里珍藏的金豆子拿出来一把。   只是在递过去之前,朱佑栎想了想,又收回胖手,小心的放回去大半,只留一颗在巴掌里。   “给钱!”   “给爷笑一个!”   此时的大明宫廷里,一些受皇帝信任,并且给主子当忠实舔狗的太监,在私底下开始对皇帝采取“皇爷”这样较为亲近的称呼,来拉进主仆关系,巩固自己在皇帝这边的地位。   像阮伯山、马冲他们,私底下就会这么叫。   在严肃点的场合,他们就会用严肃点的“陛下”来称呼。   相对应的,太子自然就成“小爷”了。   加“爷”字的发音简单一些,比起“我”、“孤”等自称来,更受朱佑栎的喜爱。   朱见济被儿子这举动给逗笑了,“我堂堂大明天子,还是你亲爹。你这个黄口小儿,敢把父皇当成卖笑的?”   朱佑栎对金钱买卖挺有天赋的,听出来他爹语气开朗了些,又不愿意“卖笑”,就又缩回胖手,把金豆子放到兜兜里。   “干嘛,不是给钱的吗?”朱见济疑惑了,也收回了打算去拿金豆子龙爪。   朱佑栎振振有词,“不给钱,就不算卖喽!”   ……   完了,   忽然感觉儿子长的像豹子头怎么办?   “你曾奶奶去了,不伤心吗?”朱见济把儿子捞到怀里,闲得无聊,开始跟两岁小孩说些高深的东西。   谁知道朱佑栎继续玩他的布老虎,嘴里学着猫叫,“喵呜”两声后,突然就说,“娘说她要给我生弟弟了!”   小太子对“兄弟”还没有具体的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把他妈的话复制过来。   朱见济不解,“你这个话题转的有点大了,这有什么联系?”   “娘说,人是星星变得。”   朱佑栎努力的回想他娘说过的话。   可惜小太子再怎么早慧,但话说起来还是有点磕绊和无逻辑的。   朱见济跟他交流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要出生新的人,星星会下来。死了,星星就飞回去天……”   所以有什么伤心的?   从哪里来的,都要回哪里去的嘛!   朱见济莫名被儿子安慰了一通,忍不住往小太子肥到有点下垂的腮帮子嗦了一口,气得朱佑栎又拿起口水巾疯狂的擦脸,硬生生给福娃加了半边脸的“腮红”。   他现在已经在学着自己吃饭了,只是拿勺子还有点不习惯,总会把饭菜不小心倒身。   所以这口水巾一时半会还取不下来,还得戴身一段时间。   “走吧,去看看你娘跟你的弟弟妹妹!”   朱见济笑了一会,觉得心里松快多了,又抱着儿子去了王氏那边。   日子再怎么样,还是得着眼现实才行啊!   “你总算好点了,今天春官叫你没陪着他吃饭,都不肯好好用菜,拿着勺子饭菜故意乱扔呢!”   “还有这事?”朱见济拍了拍怀里的大胖儿子,“就这么舍不得你爹?”   “不过就算你孝顺,浪费粮食还是不行的!”   眼见丈夫又要把儿子扔膝盖打屁股,已经有四个月身孕的王氏再次出声给哇啦大叫的小太子辩解,“也不算浪费,他掉出来的东西,都让猫狗吃了。”   在皇家新一代出生后,也许是受到奶龙的气息召唤,在朱佑栎的身边也围绕起了好几只忠实的舔狗舔猫,天天给他舔手舔脚,一点高傲都没有。   “那算了。”   听到没浪费食物,朱见济这才放过了儿子的屁股,但还是念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小太子胖手叠起来,插到肚子的兜兜里,撅着嘴跟老爹讲条件,“那你也不能这样了!”   “这肯定的!”   只要朱佑栎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好,以后肯定不会是朱见济伤感。 第346章 :乾圣朝的荆襄流民起义   “李原被俘了?”   在新的早朝上,朱见济听到有大臣的奏报,不由摸着上唇处的胡子复读一句。   这是他留胡子以后养成的一个习惯。   毕竟胡须除了衬托人的相貌威严外,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吃饭喝酒容易沾上,每次碰上这事儿,朱见济都得拿巾子给自己擦干净。   时间一久,一思考就忍不住拿手去摸。   他胡子长的跟他爹很像,都是顺滑细软型的,留长了以后,摸起来还挺舒服。   短暂的思考后,朱见济下令,“不要杀他,把人押送北京,朕要见一见这李原!”   李原其人,本来是河南人,后面因为生活所迫,流落到了荆襄之地。   乾圣四年的时候,湖广荆襄那边爆发了个刘通起义,自称汉王,攻打了襄阳、邓州等地,据说起义原因,是为了抵制朝廷的不良政策,驱赶已经落脚于荆襄山川之间的流民。   朱见济曾经对此不解。   因为在他刚刚登基的时候,荆襄盘踞的百万流民就是乾圣朝首要解决的麻烦,朱见济甚至特意下旨让朝臣一块探讨,最后选取了祭酒周洪谟的提议,“安抚之”。   众所周知,乾圣天子是个对百姓很大方的人。   湖广那么好的地方,自然该由老百姓来享用,所以他没有封山禁田,允许流民们就地落户,编籍建村,还免除了一些开荒之初的赋税。   按理来说,这样的政策施行了四年,总不会还让人有造反的理由。   后面刘通被抓,也送来北京,朱见济当面问过了他,才知道此人天生大力,不说能跟霸王举鼎相比,但也能抬起一尊石狮子而面不改色。   有这样的条件,加上东奔西走之时见多了世面,便自然会起额外的心思。   朝政的政策再好,落实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荆襄那边的流民在很早之前就成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即便中央有了决策,地方上面会不会执行,执行的好不好也是无法详查的。   短短四年,一些没有见识,没能从朝廷政策中获得实际好处,或者觉得仍有不足的人,也的确存在不少。   这就成了刘通发展的基本盘。   在起事之后,刘通自称“汉王”,年号“德胜”。   这让朱见济气得跳脚。   农民起义对于以农业经济为基础的古代王朝来说,还算常见,因为控制力就摆在那里,总免不了有地方疏漏。   全看朝廷有没有能力及时将之压制,剿灭,同时知错而后改,削弱这种事情爆发的基础。   所以当初听到流民起义的消息时,朱见济只是感叹了一下,也没有多想,甚至还让去平叛的人少造杀孽,只干掉首要分子就好了。   毕竟他不能辜负肚皮上那提了又提的高腰带。   但刘通把年号叫“德胜”就不行了!   你啥人啊你叫这名?   更重要的是,在刘通搞活动的背后,还有著名的造反组织白莲教存在。   作为一个打着宗教旗号,但始终热衷于造反的组织,白莲教宋时反宋,元时反元,明时反明   总而言之,不管谁掌权,它都反,可谓是一心一意,从一而终。   其心性和持久,比起一般教派好多了。   只是对于统治者来说,白莲教的“坚持自我”,就成了国家不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   你说在朝廷昏庸无能,王朝统治走向末路之时,造反还算说得过去,毕竟不想死就只能去抢官老爷跟皇帝了。   那时候朝廷也没有足够的力量镇压各种问题,是真能做到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   可你在太平盛世造什么反?   朱见济扪心自问,他当皇帝还是合格的,起码对外打仗打得赢,对内治理也能提高下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为了确保后一点,朱见济还格外重视对信息的收集,锦衣卫这个特务组织不去其他国家搞事情的时候,在国内很多时候就是在给他收集各地方的物价田土情报。   数据再多,报告再麻烦,他也是会去看的。   所以朱见济知道自己这个“圣明天子”,不是某些人拍马屁拍出来的,百姓对自己的小日子也颇为满意,起码比以前好过了一些。   所以,白莲教的造反事业就让朱见济极为忍耐不住。   对刘通这个不甘寂寞的暴动头目,皇帝下旨一刀砍了,也算给人一个痛快。   但对被刘通点为军师,实际上就是荆襄之地白莲教大首脑的和尚石龙,朱见济就采取了更严厉的处决方式。   在刘通事件后,又赶上朝廷强化对宗教的管理,朱见济便再三强调,要抑制白莲教在民间的活动,德云社也全都发动,平时的下乡表演都换成了“邪教害人害己”的主题。   白莲教这才重新潜伏起来,不敢光明正大的搞事情。   可惜的是,刘通之后,其部下李原逃过了一劫,没被抓住潜藏入山林,并且在去年发动了新的暴动,同样是集结一批底层人,以及当年的漏网之鱼,自称“太平王”,旗下模仿官方设立了总兵、先锋等军职,另外还有“一条龙”、“坐山虎”等奇怪的东西。   在原历史上,这两人引起的起义,场面巨大,据说荆襄百万流民基本都加入其中,给大明朝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派了不少兵马才镇压下去,最后采用缓和手段,才使得湖广地区稳定下来,成就鱼米之乡。   但在乾圣朝,朱见济一来就注意到了荆襄流民问题,而且也是采用温和手段,安抚百姓。   在有了基本生存环境后,温驯的农民也不会闲得无聊,去跟刘通、李原搞要命的事情。   所以在朱见济治下,荆襄流民起义之事,比起原历史的,规模要小的多,解决的速度也快的多。   安远侯柳承庆领军平叛,于一次山洪爆发后,基本打包了这次叛乱的主要成员。   剩下的小鱼小虾,倒不需要过多注意。   如果那些人逃出去后还能掀起第三次暴动,继续在荆襄召集不少人,那朱见济就要反思自己的问题了。   “朕之前说过,只诛首恶。”   “荆襄开发没有多久,民生尚艰难,一遇刘李等人,便多为裹挟,更有白莲教蛊惑人心除了李原之外,其他人也不要杀了,都送到京城来,交由刑部审理后,就各自判刑吧。”   以乾圣天子的仁德爱民,那些人也许会流放,也许会直接放掉,反正死是不会死了的。   要真有才能,又真心归顺,指不定还能吃上官家饭。   “还有何事要奏?”   只见一名官员出列,举着笏板,“占城国派遣使者来报,今年初时,安南国主强令占城向之进贡称臣,占城国主不从,后为安南国发兵所破,其国主盘罗茶全及家属五十余人被俘,盘罗茶全之弟盘罗茶悦逃至山中藏匿其使者请大明出面,为之主持公道!”   朱见济听完继续摸胡子,“安南吞了占城?”   “这些年来,安南的胆子和胃口倒是没有变过,越发的过分了!”   安南和占城都是后世越南的地盘,国土沿着海岸线狭长分布,前者占据了北边大部分,后者占据了南边的尾巴。   气候方面,拥有部分季风气候的安南在发展上比起东南亚各国更方便,加上其国对汉化进行了多年努力,学了不少华夏的东西过去,在国力上,堪称东南亚小霸王,足以在东南半岛上面自己玩自己的。   所以以强欺弱,这算常理。   但这个“常理”,在面对大明的朝贡体系时,必须让位!   因为在国家地位上,占城和安南都是向大明称臣的附属国。   哪里有一个附庸,要求另一个附庸称臣的道理?   哪里有一个小国企图挑战大国制定的游戏规则,去吞并另一个小国的道理!   你有没有把你爸爸放在眼里?! 第347章 :安南的野望   “先前安南屡屡犯我广西,如今我朝水师日盛,倒是乖顺了一些”   受限于安南那样尴尬的国土形状,在开疆拓土上,它是有着强大需求的。   后世越南猴子也是一样的原因,对于华夏南部与之接壤的地区,经常动手动脚,搞的后者头疼不已,被迫采取种种措施,来阻断猴子那伸的过长的爪子。   到了乾圣朝,自然也要抑制安南的野心。   之前,安南对着大明的广西地区一直有渗透行为,朱见济甚至还下旨斥责过它好几次,安南却未曾听话过。   后面忍耐不下去,便采取了“围魏救赵”的做法   安南一动广西,朱见济就直接让广东那边的南洋水师去打安南的本土。   反正这个国家绝大部分的土地就在海边,打起来轻轻松松,领土纵深不够,也让安南逃无可逃。   毕竟仗着自己比周围的一群小朋友厉害,安南在东南亚那边可是一直自称“老大哥”的,要求周边的真腊、占城等国对着自己臣服。   如此作派,自然让安南跟周边国家的关系不怎么好。   到时候大明水师炮轰安南,也没谁愿意顶着冒犯天朝的危险去帮它。   加上大明开海之后,眼馋海商丰厚身家,同时对朱见济把国界线直接划到自家门口的事很不满意,安南不仅在明面上发奏疏抗议,还在私底下派人伪装成海盗去进行拦船打劫。   对付这样的行为,大明就更干脆了。   海盗嘛,   你敢来,老子就敢打!   而且还得把海盗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以免还有不长眼的来冒犯大明的威严。   由此,安南那边气得不行,但也是不敢再挑衅大明了。   毕竟天朝真的下手打啊!   不过安南的野望仍旧没有放下。   占不到大明的便宜,它就占别国的。   像自家南边的占城,便是一个极好下手的对象。   其国国土国力弱,是个典型的软柿子。   占城对于安南的侵犯也是很不高兴的。   它早就认了大明当老大哥了,哪里能再认一个?   针对安南多次要求占城向自己采取“事大”措施,把自己当成老二哥,还对着占城索取大量珠宝和珍兽白象等情况,占城国王盘罗茶全就派遣使者过来抗议过。   朱见济当然是很严肃的对待这件事。   华夏的朝贡体系是一个对比西方的殖民体系,更要温和、统一和强制性的同盟友好关系。   在这个体制之下,大明朝为公认的“天朝上国”,各国国主继位,必须要给大哥打报告,获得大明皇帝认可后才有真正的统治权。   如果大明不认,那他的统治就不会稳当。   当年朱见济拿捏了李瑈杀侄上位的事,故意压着朝鲜李瑈的继位奏疏不准,让朝鲜的守旧党高兴的,直接扯着虎皮大旗,对李瑈硬气的紧。   差点就把李瑈逼的在国内大开杀戒,屠光所有反对派了。   后面朱见济利用这件事,还跟朝鲜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这些年来从朝鲜赚了不少钱。   文化上面,各国还会在一定程度上仿效天朝。   大明会给称臣的各国赐予袍服,让他们拿回去自己用,推广全国。   各国为此还极为自豪,觉得爸爸愿意给自己送衣服,是真把自己当儿子看待了。   他们,是一家人呐!   这样的向心力,是靠着打砸抢技术建立起来的殖民体系,无法做到的。   不过中国在不动声色间,同化了这群周边国家,拿了不少好处,自然也得拿出老大哥的态度来,给大家一点回馈。   在华夏传统的概念里,大明对各国,就相当于是个大家长,得照顾到家里的众多孩子。   不说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手里的碗是不能翻了的。   看到孩子打了架,大明必须过去做裁判,让两国缓和摩擦,和平相处。   必要的时候,还得出兵帮小弟维护国家延续,典型的例子,就是眼下搬家去了原帖木儿地盘的黑羊王朝。   哈桑阿里这个死里逃生的国王经过惊心动魄的逃亡生涯,对大明是真心拥戴了起来,对待驻扎在那边,帮海西国统兵练军的马云将军,更是犹如亲爹,孝顺到了如果他生父贾汗沙见到了那场面,都能泪流满面,怀疑自己是不是抱错孩子的地步。   这跟后世专门打小弟吃小弟,把小弟当成狗的漂亮国比起来,是完全相反的。   所以这次占城派使者过来诉苦,反应的还是国破家亡的大事,大明必须要替它主持公道!   特别是这十年来,朱见济注重在南洋的开发,除了鼓励去金洲、琼州那边的移民种地,为大明养成未来南洋粮仓之时,还会从东南亚几国进口大量粮食。   像占城这种忠实不爱惹事的小弟,属于大明的进口粮产地之一。   如果它被吞了,那大明再想从东南亚进口粮食,就不会容易了。   而且东南亚的稳定必须维持,   大明的屁股底下,完全不需要一个强大国家的出现!   “乾圣四年的时候,占城王盘罗茶全便遣使入明,投诉安南国的过分举动,朕应其请求,照永乐年间旧例,遣使安抚两国,置立界牌碑石,以免除双方侵犯,杜绝仇衅”   “当时情景,朕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可如今安南那边,对朕亲自下旨,命人设下的界牌置若罔闻,还公然侵占他国,自命不凡。”   “诸国称臣大明,本是应当!安南让占城再向它称臣,是何居心?”   “诸位卿家,对于此事又是如何看法?”   朱见济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是非常直白的不高兴。   皇帝生气了!   对于这种无视天朝,还被皇帝惦记上的行为,大臣们当然会积极响应。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朱见济都打了这么久仗了,距离上次远征中亚,也过去两年了,正符合隔三差五发动一场大战争的规律。   面对一个重武兴文的君主,为其服务的大臣当然也要跟着重视武功。   这是**时代,皇帝本人对风气的影响力。   所以朱见济一摆脸色,就有人迅速跳出来,请求出兵安南这个长期的二五仔,希望皇帝效仿太宗时期的例子,帮助占城夺回被侵占的土地。   甚至还有激进人士,提出“灭安南,复交趾”的提议,得到了不少人附和。   对于大明朝来说,打别的地方,可能会有人反对,但打安南,那可是众望所归!   作为中国自古以来的领土,除了大怂之外,中原王朝把打这地方都视为理所应当。   当年宣宗放弃交趾,任由黎家建国独立出去,消息传到本土,也是让大部分文官反对抗议的。   到了现在,国家方针一转,“收复交趾”的声音老早就出现在了市面上,等到西域回来后,声势更为浩大。   只是在大明水师重新纵横南洋后,安南安分了不少,朱见济也不想太早下手去打它   安南地区还有很多本土蛮夷风俗,要统治起来还挺费力气,毕竟要对之进行大力改造,纯属倒贴钱行为。   正好此时的黎朝君主黎思诚在国内推广汉化,广设学校,干掉了不少原有的肉食者。   朱见济便打算等他弄个大事后,再去接盘,降低大明的统治难度。   而眼下,正是好时机!   “那就这么定了!”   “选个日子,出兵安南,复占城国,还有大明的交趾!” 第348章 :提审李原(二合一章)   既然要收复交趾,那军队也得动员起来。   朱见济让人分水陆两队,一个从广西那边调兵进发,一个从南洋沿海岸线炮轰安南的各大城市,阻断其援军和后勤,让其两面受敌。   至于时间,就定在了明年的秋冬之时。   今年已经到了下半年,大家都想安生一点,出兵之前的各项准备也需要时间,太过于匆忙是不行的。   “当年太宗让老英国公收了安南,朕想让你子承父业,作为统帅,也去一趟,怎么样?”   回到宫里,朱见济把好妹夫张懋拉过来,跟他一边吃饭一边交流。   张懋自然无有不可。   朱见济继续说道,“老英国公镇守交趾,治理有方,本来是能把地方管好的,可惜后面派过去的官员实在无能,镇守太监也贪婪无度,硬生生给了黎家大好机会。”   朱太宗郡县交趾,在张辅管理时期,本来是用强力把一切反抗镇压下去,然后慢慢同而化之的。   但张辅被调走后,接任管理的人员大多从云南广西那边来。   也不是朱见济想搞地域黑,实在是那些官员的水平不咋滴,国土匆忙之间扩大出来了一个省,还是那么边远的地方,如果不是有额外的期待,谁会一个劲儿的往交趾顾涌?   有道是,千里当官只为财嘛!   所以不论下,在张辅这个铁腕大佬走后,立马大捞特捞了起来,十几年过去,就把交趾糟蹋的,大部分人都跑过去支持黎利去了。   “等到交趾复设,咱们要吸取这个教训,不能匆忙之间,把好的坏的都往那儿扔过去!”   交趾也不是垃圾桶啊,   管理的好了,也是能开发出不少好东西的。   比如那边的红河三角洲和湄公河三角洲,在后世就是著名的水稻种植地。   虽说在朱见济的谋划下,苏门答腊和菲律宾之地肯定可以得到开发,也能种地产出粮食,可粮仓嘛,谁都不会嫌弃多的。   而且前两者还需要时间开发,但红河那一块却是早就折腾开了手脚,大明完全可以去快乐的接盘。   张懋听得点头,只是完了有点疑惑,“黎家在交趾耕耘多年,根基深厚,其国力在南洋一带也算强大……臣要是去了,岂不是得待不少日子?”   他爹当初在交趾守地盘,面对的情况还是安南内部改朝换代,刚刚爆发过大动乱。   就这儿,张辅还是辣手摧了不少花,才让交趾变得服服帖帖。   如今后黎朝在安南也算得民心,立国几十年了,要子承父业的话,张懋肯定要比张辅多待很久。   “又不是让你学黔国公,世世代代守着那边……人家论地位,可是实际的王爵!”   “你想要,我还舍不得给呢!”   朱见济说得很干脆,张懋嘿嘿一笑,也没敢多提沐家的事。   在景泰朝对西南地区改土归流之时,云南也是个问题。   毕竟镇守云南的沐家世袭黔国公,在朝廷没有对西南强化管理之前,他就是实打实的云南王,在大明朝诸多的勋贵中,可谓是一朵奇葩——   因为在开国近百年的时间里,大多勋贵爵爷们逐渐被收走权力,只享受爵位带来的尊荣了。   别看徐永宁他们掌兵当了将军,管了都督府,可权力比起祖宗来小了不少,延续到现在还有出息的勋贵家庭也就那么几个。   而治理云南多年,沐家人在那边的待遇,形同朝廷。   朱见济对此,曾经有过改变的想法。   毕竟他是皇帝,还是想搞中央集权,让地方面能被自己“一言而决”的。   可是一来,沐家对大明的西南地带稳定,着实功劳不小,历代黔国公,包括眼下的沐琮,都非常安分守己,还推广教化,重视教育,让那边的少数民族倾慕儒教。   二来,云南和广西不同。   广西以前跟云南差不多在同一发展水平,可到底有个靠海的优势,在海运发展起来后,交通方便了,比起内陆的云南条件可好不少。   交通不便,管理起来就很麻烦。   而且沐家在云南扎根已久,有号召力和影响力在,贸然打破,只怕引起当地的反弹。   所以思来想去,朱见济还是放弃了抑制“云南王”的想法。   大不了以后再干。   再说了,收复交趾之后,朝廷就能用两个省把云南包住了,也不怕它惹事。   当代的黔国公沐琮也是个知情达意的,明白朝廷对西南进行十多年的改土归流后,自己不可能独善其身,继续享福当土皇帝,便主动奏疏,表示云南这边有几个不听话的寨主被自己收拾了,当地人没有管理者,请朝廷派遣流官过来。   大明朝的改土归流政策,面对愿意配合的土司老爷还是很温和的,位置基本没动他们的,只是免掉了其家族内部的继承权,任满之后卸职,下一任由朝廷指定派遣。   所以在西南不少地方,老爷还是老爷,只是在名义,从土司变成了官员。   眼见沐琮如此贴心,朱见济也是很满意的。   不过皇帝此时对云南有好感,不代表身为臣子的张懋可以对奇葩的黔国公表示出什么。   乾圣朝的君臣关系能够如此和谐,一个是朱见济之前杀了几轮,把那些敢不给皇帝面子的人差不多都给杀服气了,让大臣不敢对着笑呵呵的皇帝摆谱,真把朱见济当成个好欺负的。   另一个,自然是因为做手下的自己懂事,不会去冒犯天子威严。   ……   “刘安死了?”   听说李原等人被送来京城,皇帝正打算见一见这敢于二次造反的家伙时,马冲便禀报了这事。   广宁伯刘安去世了。   这位爵爷本事低微,但搞事的能力并不小。   早在正统年间,刘安就因为违法乱纪的行为,被言官弹劾过好几次,结果都被土木帝赦免了,等人生病了,后者还派太医过去探望,可谓是“君臣相得”,臭味相投。   所以当刘安跟着郭登一块镇守大同,看见过来叫门的土木帝后,会悲伤难过到不顾郭登阻止,强行出城,跪在土木帝身前大哭,然后送给也先一大批金银珠宝绸缎,满足了瓦剌“携明皇以抢劫”的意图,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更离谱的是,见完土木帝后,刘安又在没有朝廷命令的情况下,从大同跑回北京,自称奉太皇之命来通报敌情,又说太皇已经允诺进封自己为侯,让刚刚登基的景泰帝对着他完全吐不出一口好气来。   大明朝为什么要坚持立景泰帝而不认太皇?   不就是因为那人土木堡送了一波,还跑去边关重镇恬不知耻的叫门卖国吗?   要不是人家当了“叫门天子”,存在感太强,正群情激愤的大明朝臣只恨不得当土木帝死了。   就算坚持旧皇法统,那也不能是在人带着也先才去大同拜访了一遍时表露情绪啊!   于是纷纷弹劾起了刘安这个没脑子的家伙。   “素无智谋,莫救邦家之难;不由朝命,自加侯爵之荣。”   景泰帝顺应民心,把刘安下狱了,说是要处死这个不着调的,如果不是后面在北京保卫战的时候,刘安努力守住了东直门,他那小命就没了。   之后景泰元年,中宗又令刘安督率涿、易二州各军防御,以阻止瓦剌南侵,结果阮伯山这位公公都受不住了这位,明知景泰帝不喜欢宦官干政,也大胆弹劾刘安玩忽职守,不修边备。   但比起刘安,景泰帝更加警惕宦官乱政,便把这件事搁置不管,让刘安溜过去了,过两年还恢复了他的爵位。   但等朱见济过来,刘安就不能蒙混过关了。   考成法一出,这人立马被免了官职。   碍于当时景泰帝还在,朱见济总得给他爹几分面子,所以也没立马办了刘安。   等自己登基了,刘安就迎来了追责,跟武英侯家差不多,除了头的爵位之外,家产基本被罚的见了底。   因为这个事儿,广宁伯家里还爆发了剧烈冲突——   刘安本是第一任广宁伯刘荣的第三子,大哥顺位承爵,结果英年早逝没有子嗣,按照顺序,应该由同样早逝的二哥之子刘瓘承爵,但由于刘瓘年纪小,爵位就落到了刘安头。   现在刘安年老,刘瓘长大,理当把爵位还给侄子了。   结果刘安死皮不要脸,嘴里说着“叔叔给你当家不容易”,手就写了封奏疏,请求朱见济让自己的儿子承爵,还在奏疏里疯狂的用朱见济跟他爹的例子暗示,可以说智商和情商已经拉低了整个家族的平均值。   朱见济没搭理他。   毕竟跟傻子过不去,容易显得他也不正常。   事后,叔侄二人也算撕破脸了。   随着刘安的历史遗留问题被皇帝翻出来处理,要整治一些尾巴翘起来的勋贵,广宁伯家门败落,双方关系更加恶劣。   如今刘安死了,只怕刘瓘他们得拍手称快。   “死了就死了,让礼部那边给他定个谥号就行,至于爵位,就让刘瓘继承了吧。”   皇帝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就让人把李原带来。   披头散发,面容消瘦的李原被压着跪在地,身的囚服倒是挺干净的。   很明显,关押他的人在卫生方面非常注重,以免会臭到皇帝。   “你就是李原?”   “不错!”   叛军头子颇为骄傲的挺了挺胸膛,虽然迅速的被人摁了下去,但其中桀骜,朱见济还是感觉到了的。   不过他并不在乎。   乾圣天子只在乎一件事。   “刘通之后,朕让人去荆襄严加行政,圣旨下了六次,白莲教蛊惑人心,也强化了对这些邪教妖人的控制……可朕还是不懂,为什么去年你一闹事,还会有人响应?”   要只有李原这堆残余分子,荆襄的二次暴动是起不来的。   如果规模没到一定地步,柳承庆也不会被朱见济派出去解决这件事。   乾圣朝已经十一年了,提出要解决荆襄流民问题,也有十一年了,总不能还没化解主要矛盾吧?   “哼!”   “你是皇帝,是天子,自然不懂咱们老百姓为什么要造反!”   “大胆!”   随侍在旁边的厂公阮伯山当即一瞪眼,呵斥李原的出言不逊。   眼角余光还注意着皇帝的脸色,只要朱见济有一点点的不悦透露,自己立马下手,给李原喂一顿好的。   好在朱见济没有让他动手。   他朝着李原点点头,只是让他继续讲。   “不就是被你带着你手下的那堆当官的,逼的活不下去了?”   李原本来抱着必死的心,想着砍头之前骂两句皇帝过过瘾,结果就见面前的年轻天子面不改色,仍旧端坐着手扶腰带,还让他继续骂。   既然如此,李原可就不客气了。   朱见济听到他说“官逼民反”,当即摇头否认,“朕可不是率虎食人的暴君!”   “朕登基以来,均田赋缓户籍,安置流民,还时刻叮嘱百官行事爱民……你这话,讲错了。”   李原呵呵一笑,“那陛下可太看得起自己了!”   “您坐在京城皇宫里,外面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您一道圣旨下去,下面人怎么做的,你知道吗!”   “我看你连那边米多少钱一石都不知道!”   朱见济又否认了,“朕知道,湖广之地的米价,是一两银子七石左右。”   永乐朝时,南京那边的米价便是一两银子七八石,折合后世七八十斤左右。   但朱见济接手的大明朝有了小冰河期,湖广地区在眼下开发程度还不足东南,所以努力了十几年,才勉强让那边的米价,赶永乐朝。   好在朱见济考虑到流民除了种地外,眼下还没有多余的收入,便再三减免了湖广赋税,让老百姓实际享受到的口粮,并不比别的地方差。   至于江南富庶地区,米价则是迎来了新低,加国外进口的大量粮食一般都是先往沿海地区投放,所以有些地区的粮食价格,已经有了唐朝时候的影子,一斗米几钱几钱的算,还需要朝廷去调控一下,以免出现“谷贱伤农”的事例。   ……   李原被朱见济的话哽了一下,随即一哼。   “你知道又怎么样?”   “米价再便宜,也架不住吃的人多!”   “当地的官老爷总有新法子来折腾百姓,土财主也插一手,你一口我一口,割肉都不够他们吃的!”   朱见济听了若有所思,“朝廷有考成法,也有监察御史外出巡视,地方的按察使总不能也毫无作为……”   “要真如此过分,你们怎么不报官呢?”   “报官没用!”李原振振有词。   结果朱见济又打断了他的话,“也对,你是个逃犯,当然不敢报官。”   虽说朱见济在搞定刘通的时候,就放话出去“只诛首恶”,但李原作为刘通手下大将,本身就是个值钱货儿,抓起来交给朝廷,仍算一份大功劳。   “算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朱见济看了眼李原被他多次打断技能,涨红了的脸,让他也别发泄情绪了,赶紧的把该说的重点说出来,免得到了刑场,还嚷嚷着自己冤枉。   于是李原倒了很多东西出来。   比如当地官员翻来覆去的抓人去服徭役,说是修路,结果修来修去还是条裂痕无数的泥巴路。   比如得知荆襄土地有一定时间的免税权后,跑过来买地的那些地主。   还有在朱见济推广官绅一体纳粮时,为了逃税漏税,官绅们故意找来一堆对国家政策丝毫不知的田间小人,骗他们说要把田低价卖出去,或者串通当地官府,修改黄册记录。   等朝廷测量土地的人一走,就把田强行夺回来,反手还给自己赚了一笔外快。   ……   这些,还是李原这个出身不高的流民头子所知道的。   到朱见济这样的地位,更能从其中品出一些额外的味道。   比如反复修路,谁给批准的?   当地的水利局官员全死了?   跨界囤地的地主没荆襄的户口,怎么占了流民的免税部分?   谁帮官绅改的黄册?   如此蒙骗老百姓,为什么没有人报?   他的六道圣旨,隔年就发一次,怎么就没多大作用呢?   光是简单想想,朱见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49章 :时时勤拂拭   为了维护制度的良好运行,朱见济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去使唤东厂和锦衣卫。   因为这两个组织根本还是服务于皇权的特务组织。   而想要一个王朝统治长治久安,整个社会的精神面貌昂扬向发展,大搞特务政治是不行的。   再说东厂和锦衣卫都是皇帝的狗,皇帝用的好,他们自然有利;皇帝用的差,土木帝身边的王振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所以朱见济很多时候,也只是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去给他收集各种消息,自己看过了再去做决定,让他们执行。   传说中“先斩后奏”的特权,朱见济很少有交给他们的。   当皇帝的这十一年下来,朱见济自我感觉良好,每年考成法的收效也不错,起码从很多层面的统计报告看来,数据很漂亮。   可能是日子顺遂以后精神怠惰了,朱见济竟然忘记了,数据也是可以造假的。   后世的水军、面子工程……每一样都能让东西看起来漂漂亮亮。   他长久的待在北京,不怎么出直隶周边看看更远的地方,的确很容易被人蒙蔽。   周围日常相处的,都是些中央大臣,国家阁老,而能做到这位子的,基本都是聪明人,也是有能力把事情安排好的。   跟聪明人相处久了,朱见济也免不得忘记,下面的蠢货有多少。   想到这里,朱见济只能暗自反思自己,不能真把治理大明当成P社游戏来玩。   他没有全知全能的系统,没有点击一下就能掌控全局的键盘,更没有风灵月影的外挂……   他只能靠着自己是个皇帝,时时刻刻预备着跟手下的官员较真。   实际,对于很多下层官员来说,皇帝还真是爱抠细节。   现在的工作效率比起太祖时期都有所提高,毕竟太祖皇帝是逼人好好工作,很多人是因为害怕而报打卡的。   现在乾圣皇帝是用高工资和绩效考核来让人班,干的好了奖励不少。   这已经很好了!   干活久了,就不能放松一下吗?   对此,朱见济当然摇头。   别人不高兴也没关系,   他现在才二十五岁,起码还能再跟人较真几十年。   到时候,他们自然就会习惯了。   李原看着面前的皇帝被自己一顿说,反而不住轻笑起来,不由一头雾水。   别是被自己说傻了吧?   “行了,下去吧。”   没有再让李原浪费自己时间,朱见济让人把他拖下去,照例给他一个痛快的。   阮伯山这时候赶紧跟,劝慰皇帝,“陛下不必为这种人的挑拨恼怒,我大明能臣如此之多,哪里会如叛贼口中那样,困顿至此?”   朱见济摆手,“朕当然知道,他是故意往严重处说的。”   不把问题说得严重点,怎么替自己的造反表明正义性?怎么显示出大明朝的腐朽不堪?   说来说去,就是推脱责任,把主动谋划的造反,说成被动的罢了。   要真是被逼无奈,兵行险招,那李原是去年四月起的事,今年七月便被押送到了京城,扣掉平叛和活捉他的时间,整个暴动持续了还不到一年。   就这么长的时间,他要没一点准备,怎么会一开始就设各种“将军”和“一条龙”的?   仓促无奈?   猪都不信!   不过能号召出那么多人,想来荆襄的问题的确存在。   “朕起先以为,自己做好了事情,把制度也改善完备一下,能给天下人带个好头……”   “可惜事实证明,朕是一厢情愿,天真了些,也对某些人看得高洁了些。”   现在对着朱见济,像景泰朝那样扯大旗用“正统”的名义来恶心皇帝,或者像后世东林党用“君子”来忽悠皇帝的事,是没了。   因为朱见济不跟他们耍这么低级的游戏了,官员不能够轻易的靠嘴皮子就把皇帝说死,反过来皇帝还能用舆论去压制他们。   所以君臣心知肚明,没人再干这种蠢事了。   那些“铁骨铮铮”,为了一点礼节小事就能伏跪大殿,显示自己文人风骨的言官基本消失。   但这也架不住,他们干活的时候摸鱼。   人,都是有惰性的。   朱见济在舒适圈里待久了,都会产生这点毛病,更何况在地方当“父母官”的家伙?   考成法推出这么久,下面也早就有对策了。   用形式主义打倒形式主义,   这是很常见的。   “所以说执政做事,还是要时时勤拂拭的。”   朱见济以手抚膺坐长叹,让马忠和阮伯山过来。   两个特务头子都在皇帝面前跪下。   “既然下面不肯照着朕的意思办事,那朕也不去守什么底线了。”   “荆襄那边出了事,朕这次还让吏部自查,也还派都察院的御史过去……”   “但你们也替朕去看看,到底有哪些家伙,在浑水摸鱼,光着身子在鱼塘里扑腾!”   “但凡有怀疑的,抓了人下狱,活着送来京城就行!”   还是那句话——   天底下想当官,能当官的人多了去了,   你不按照朱见济的规矩办事,那就别在朱见济手底下做事!   皇帝不仅要炒你的鱿鱼,还要抄你的全家!   “朕是不是还没有办过一个大官?”   朱见济想想,又对下跪两人说道。   阮伯山和马忠不敢多话。   不过皇帝也不需要他们回话。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去办吧。”   “利用荆襄的问题,把事儿往大了办,往重了办!”   “现在是不打个大老虎,吓不住某些人的了!”   “遵旨!”   二人退下,心情激荡。   马忠这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是个记仇的。   他仍然牢记在十几年前金刀案中,那些当官的对自己的疯狂围剿。   所以在被朱见济重新拉回来办事后,马忠仗着皇权又来撑腰了,把那些清高孤傲的家伙都给摁到了泥里面。   可惜,皇帝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养的狗发狂乱咬人,等狗到处叫了几声,吓住人了,就把绳子收紧了。   之后的任务,也是常让狗子去巡逻,抓些小猎物,并没有再放开限制让他们去咬人。   现在,马忠觉得年老的身体里,热血沸腾,兴奋有点抑制不住了。   阮伯山也是如此。   他跟一般的宦官不同,   阮伯山,是一个有政治梦想的宦官!   但受他那个没能力但又有条件乱搞的前辈王振影响,景泰帝没有重用他,现任天子自己是个勤政的,便让宦官难以干政。   阮伯山只能自己默默充实,提高本领,然后找到机会,绽放光彩。   他知道自己不会像郑和那样,有独立的史书纪传,也不会在太学里立像供人纪念,但只要能在史书被人用一两行话提及一下,夸赞两句,也是够的了。   而他要实现这个目标,最大的依靠,就是皇帝!   当今天子行事稳当,是个明君,那只要遵照皇帝的意思把事情办好,做的多了久了,这名望自然也就有了。   他只需要朱见济给予一个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 第350章 :在湖广(一)   朱见济是等阮伯山他们出发之后才在内阁上面说这事的。   作为特务组织的大头目,马忠的行动还是很让人关心的,就算内阁大臣们心中坦荡,根本不怕别人搞特务搞到自己身上,可也会有人主动向之汇报透露。   毕竟万一遇见大事,要殃及池鱼了,自己也好找个靠山。   也有可能某件事儿正好牵扯到了上位者身上,自己这么一透露,让他们有了防备,从而安全脱身那功劳可就大了!   再加上随着锦衣卫的扩张和在地方上的信息收集制度已经慢慢完善,马忠这条服侍过两任皇帝的老狗早就不亲自走动了。   很多时候就是把控大局,然后在京城这边监督中央级别的官员。   也只有高级官僚,才配得上让锦衣卫指挥使出动!   现在他突然离京去了外地,还是如此迅速,轻装简行,摆明了不是辞职回老家的模样。   这老狗肯定要搞事!   在城门口偶尔遇见队伍,还恰好认得马忠等锦衣卫的人有些担忧。   好在马忠在出城后不久也反应过来,自己动作有点大,拉胯的动静可能会把某些人惊着。   只是已经做了这些事,一下子改变更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便临时换了个方向,没有继续打马向荆襄,而是去了东南地区。   一看他这方向,大家就安心了   东南嘛,   事故多发地带,   京城里的大佬早就习惯了那边出问题惹得皇帝降下天雷了。   不说那边的六部,就说那边的老牌勋贵,哪个不是个能惹事的?   像上次在查田的时候,新上台的魏国公还企图阻拦,还是被定国公亲自出马给摁住揍了一顿的。   这回要是再出某位大爵爷的问题,那让指挥使动下也是应该。   只是那边的官场也不全然让人放心。   毕竟东南富庶之地,开海以后各种财富都从那边流入中华,让原有的利益网更加扩大和盘根错节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知道会牵扯到谁身上?   至于阮伯山那边,倒是平静很多。   作为另一个特务头子,他的存在感虽然很强,但大多时候都待在皇宫里跟随在皇帝身边,是不能被人时时盯着大门,看他今天吃了几碗饭,出了几趟门的。   而且皇帝除了阮伯山外,不少时候会带着马忠以及其他的几个太监在身边,刷新出阮伯山的几率本就不是百分百。   所以朝臣一见厂公没有露面,一时之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皇宫里每天都会派出采买宫人出来购买新鲜东西,以供皇家贵人使用,进进出出的,人员都不是固定的。   阮伯山就这样混着出了宫,又给自己请德云社的高人化了个妆容,贴了个假胡子,就大摇大摆的向着湖广而去。   胡子这个装饰品作用可不   有时候有它没它,能让人看起来呈现两幅面孔。   阮伯山一个打小进宫的,自然也没人见过他长胡子的模样。   “李原交待出来的东西,朕觉得很不对味,还是要辛苦下吏部和都察院的。”   “对了,白卿家此前,任过湖广布政使,对其地其民感觉如何?”   白圭担任湖广的头部行政官,那还是景泰朝的事情。   景泰九年的时候,因为执政浙江有功,景泰帝本来是召他入京,担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结果中途遇上了贵州那边东苗干把猪等人叛乱,便随军平定。   之后景泰帝见他一个文官有武功在身,又觉得只在京城搞监察有点委屈人才,便让他留任湖广布政使,安抚一下那边的流民   在景泰朝的时候,荆襄流民问题已经传到中央君臣的耳朵里了。   只是要不要解决,怎么解决,还没有正式提出来。   白圭在那边也没有待多久,平定了几次小规模的流民暴动后,满了任期,便被调去南京接任吏部尚书,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提起快十年前的事。   “湖广之地,民风淳朴,物华天宝乃是大明朝未来的粮仓!”   自打朱见济提倡让人打表看报告以来,对中央官员的影响力是不小的。   起码白圭可以从各种报表中看得出,在朝廷用十年时间去安抚流民之后,湖广的潜力是被开发出来了的。   粮食产量年年增长,物价局那边也有统计,湖广地区多有米粮作为商品沿着长江运往各地,在江案延伸出不少米市来。   这种变化放在中央决策者的眼里,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朱见济点点头,不多说什么,只是又问都察院御史原杰,“原卿家经略过郧阳,对于流民状况,想来了解不少。”   原杰乖乖作答。   比起离开湖广日久,在其他地方也颇有政绩的白圭,原杰才是在场众人中,跟湖广牵扯最深的人。   因为他能升任京中要员,本就是依靠经略郧阳安抚流民的功劳。   而且他入京之后,担任的还是都察院长官,正好撞上了,朱见济刚才说的“李原暴乱,多有贪官污吏所逼”的事。   要地方上真有如此贪污,那岂不是说明都察院没有做好工作?   朱见济还是点头。   “好,都好!”   “那就请两位卿家好生的替朕处理了湖广那边的事务吧。”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不做人的东西,在欺上蒙下!”   不过一月,在轻装简行又没有绕路的情况下,阮伯山率先到达战场。   他来到了郧阳。   距离襄阳府和荆州府都不远,同样是当年流民遍布之地。   好在原杰经略到底不是白费的,郧阳这边在安抚了流民后,设立起来了不少新的州县,让流民就地立籍成户,还分配土地,成为了“有产人士”。   随着地方发展,郧阳又位于湖广、陕西和四川多省的交界处,经济情况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阮伯山先是顶着假胡子在府城之中转了转。   他这胡子的质量还是能让人看出是贴上去的。   不过在朱见济的努力下,这几年来,民间渐渐流行起来了尚武之风,一些长的有点柔弱的,或者对自己留起来的胡子不满意的男子,剃了自己再贴也是常有之事。   阮伯山也说自己是外地来的老板,因为途中湿热脸上发了疹子,不得已剃了胡子,到现在还没重新长,又习惯了没事摸下巴,便给自己贴了个假的上去。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尖细,但没有常人印象中宦官的矫揉造作,所以也糊弄了过去。   太平世道里,人都得为了自己的小日子忙碌,谁闲得无聊去追究一个外来商户的问题?   “这里的官衙修的倒是简朴”   打着招待护送自己进城的极为马车夫的理由,阮伯山装作无意的感慨,“看来当地有位清官,我来这边经商倒是方便了。”   下面几个对视一眼。   吃喝了阮伯山一顿,觉得不说点什么对不住出手这么阔绰的老板,只能大胆开麦。   “钱老板莫要以貌取人官衙只是老爷办事的地方,你要是去人家住的地方看看,才叫真看清了人呢!” 第351章 :在湖广(二)【二合一】   在马车夫们的友情揭露下,阮伯山带着人很顺路的就去看了眼当地主官的住宅。   光是大门就修的很精致牢固,想来里面更加不错。   不过阮伯山还是很疑惑,“官员自己的房子修的这么豪华,怎么没人弹劾?”   东西就摆在这里,如此显眼,要有问题,为何朝廷之中没有人讲?   “这个钱又不是他本人的,是他家里亲戚的,自然让人说不出话。”   有机灵的早就替厂公打听好了,赶紧凑上来解释道。   贪污**,自古以来就那么几个手段,毕竟交易对象算来算去,也只有两个,顶多多转几个人的手罢了。   只说想办法把钱财送出去,要么直接给,要么通过主事者的亲属间接交付,还有一种办法,便是抄个艺术品出来,用虚假的高价,把账面作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那些大众一眼就能看出来,“货不值价”,但偏偏受到有钱人追捧的,就是典型之例。   总不能那艺术品有魔力,给人下了降智咒吧?   阮伯山在宫里当厂公这么久,见得多了去了。   古时这样,今时这样,后世还会是这样。   而这种事情做多了,总会有风声传出来,就看上面有权利压制这种风气的上位者能不能听到,听到之后又是怎么处理的了。   阮伯山既然来了这里,那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朱见济是不能忍的!   此时消息流动比起后世还要困难   后世的科技发达到了个人信息基本都被网络后面的平台掌握了,任何动静都能被探查,但还是有上面被蒙蔽、下面无处申诉的情况发生。   地方官大好的房子,乃至于私人宫殿就摆在那儿,也没见卫星给他扫出来,汇报给上面知道。   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成就一方土霸王,风光了几十年才暴露在世人眼里   后世都有如此种种,更何况大明朝?   “小事,咱们继续看看!”   阮伯山没有多在郧阳府城这边多花心思,只是找了一些人,确定他们对自家的主官颇为不满意,民间也着实流传着某些“谣言”时,便小小的给人记了一笔,转而去了其他地方。   反正皇帝说了,这次行动他们可以“便宜行事”,那么什么时候抓人,都能随其心意。   左右都是要抓的。   一来就下手,容易打草惊蛇。   走在路上,阮伯山看见了一些正在修路的人。   他去问了,得知这是官府新上任的老爷让修的。   拆了原来的路,自己再弄个新的。   至于为什么会修好几个月,为什么原来的路还不错又得修新的   这自然是另外的问题了。   于是阮伯山的小本本上又多了一个新名字。   再之后,他不止关注了当地的行政情况,还特意去附近的蒙学馆里走了走。   皇帝自从小太子出生后,便有满腔父爱到处发泄。   太子出生那天,不仅给北京城三岁以下的小孩都发了糖,还让内阁诸位大臣多做些预算,把蒙学馆的待遇提一提,每天多给其中启蒙的小孩发一个鸡蛋。   别小看了这么小的蛋,大明朝有多少蒙学馆,又有多少启蒙中的小孩子?   这都是朝廷在掏了打仗、行政、赈灾等等方面的钱后,再掏钱出去补贴,带来的压力也是不小的。   毕竟鸡蛋会破碎和腐坏,必须得保证新鲜才行。   而程序一复杂,考虑的东西一多,其中的油水自然也就涌出来了。   朝野都知道皇帝自己是个“神童”,长大了也看重国家人才的培养,在教育方面掏钱是很大方的。   要能扣一点出来放自己口袋里,那可不得膨胀了?   阮伯山边走边做记录,直到跟马忠汇合。   “你来了。”   厂公的假胡子在风中潇洒的飘荡着,其人目光浅浅的看向对面的老狗。   “我来了。”   指挥使也顶着自己的短须面无表情的回应,一身低调的布衣打扮,完全看不出他的身份。   “你已经来迟了。”   这个地方,我东厂已经翻过一遍了!   “哦,是吗?”马忠眉头一挑,呵呵一笑,“我怎么觉得,老夫来的刚刚好呢?”   “哼!”   “哈!”   走着瞧!   虽然同为皇帝的狗,效忠同一个主人,但两个特务组织之间也是存在竞争的。   自太宗创立东厂起,它和锦衣卫之间的斗争一直就没停过。   直到明中后期,凭借着东厂公公都是皇帝身边的亲近宦官出身,而锦衣卫主官到底不能随时随地的伺候着皇帝,东厂才压过锦衣卫,让后者当了狗中狗。   眼下,朱见济倒是一碗水端平了。   只是东厂人员无法像锦衣卫那样轻易出国进行任务,只能在国内打转,搞来搞去,还是有点居于下风的意思。   而现在,   正是东厂向皇帝表现真正实力的时候!   阮伯山和马忠暗自较劲儿,但明白皇帝脾气,不好互相陷害,给对方拖后腿耽误大事,只能憋着气各做各的,看谁掌握的信息更多,抓住的把柄更全。   至于他们在这边的任何动作,都会定期汇报给朱见济。   使用的通讯工具,则是王华带着老婆跑路之前,给大舅哥留下来的那几只会自动巡航的鸽子。   在王华和固怀的辛苦喂养之下,鸽子成功长得极为肥美,以至于朱见济刚刚见到,还以为他俩是特意送了礼物过来,给备孕中的王氏煲汤养身体。   幸好解释的及时,没有让这几只珍贵的肥鸽入了皇家的肚子。   现在,轮到它们替皇帝服务了!   用王华制定的,目前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密语写了好几份微缩报告,几只鸽子同时放飞,只要能有一只落到宫里,就是好结果了。   养鸽一世,用鸽一时,正是这样的道理。   而朱见济也的确在宫里收到了消息。   他让秘书处的几个人把上面写的话翻译好了,只是简单看了一遍,并没有多表态,也没有后续动作。   因为他在等都察院和吏部那边的消息。   他想看看,在皇帝明确提出要查荆襄的事后,那些人是原样,还是会乖乖扔出来人定罪?   好在原杰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在皇帝特意在内阁上点名,又强调自己的履历,交付任务后,他们就明白这件事不同于以往的“考成”。   考成法推行了十几年,说习惯也习惯了,毕竟眼下的官僚集团还没腐化到明后期那样的地步,加点油还能润一润。   习惯以后,就是怠惰。   大明朝原本就有两京一十三省那么大的地方,后面又扩了西域、西南和三辽这些实控省份,总归会有疏漏之处。   现在心里有了预感,又拿着放大镜去地方挑刺,哪里能挑不出来?   人,是没有完人的。   但他们抓了几个县令,锁了几个知府后,朱见济并不算满意。   他还是浑身痒痒的难受。   皇帝把自己办事的报告压着不管,没有一点消息,也让原杰他们觉得紧张。   白圭这样的暴脾气更加忍不住,就差自己撸袖子过去抓人了。   他在南京管吏部的时候,就因为南方官场作风懒散油滑,还真暴起过亲自动手的事,惊出来了一地大眼珠子,颇有前任遗风。   事已至此,他们也能模糊猜到锦衣卫和东厂,同样在湖广活动。   所以皇帝那边的消息来源,肯定比他们更丰富,指不定就有额外的污点被特务们抓到,而自己没发现的。   要是这样,岂不是要说都察院和吏部无能?   说外派出去干活的人不尽职?   王竑也直接表态,鼓励起了御史之间的自查。   要是监察系统内部有问题,那笑话可就大发了。   御史言官地位本来就特殊,以小官之身掌握了能弹劾首辅尚书的权利,可以说身上的确“皇恩浩荡”了。   要他们出了问题,皇帝肯定是要对官场进行一大清洗的。   于是在皇帝无声的压迫下,都察院和吏部都运作起来,中央直接施压给地方,地方不作为就抓,做的不合心意也抓反正等来了京城,进行几次审查后,自然会给无辜者清白。   从荆襄延伸,到湖广,再到江南其他的几个省份,轰轰烈烈的“大纠察”突如其来,打的人晕头转向。   时间长达四个月,直到皇帝的嫡次子出生了,那股莫名的氛围才缓和一点。   大家有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对李原暴乱之事如此的看重,毕竟大明朝这么难管,地方暴动是存在的,不止是农民,还有一些少民。   当然,这种事情随着乾圣朝越来越太平,西南那边的流官也逐渐上手,抚民生息,是越来越少有发生了。   更何况刘通、李原这些人的闹事,背后还有白莲教这个推手在。   作为一个邪教,白莲教在蛊惑人心上自有一套手段,起码半哄半骗,挑拨人心里的**,加上一些江湖把戏,是真能把一些眼界不广,心思粗浅的人洗脑成死忠分子,继而加入这个组织,为了他们的造反事业献出自己的一切。   而一入邪教深似海,从此理智是路人。   被洗脑的人,是很难再变回正常人的,这也是李原麾下,还会有部分白莲教徒的原因。   即便朝廷三令五申,努力压制白莲教的传播活动,也阻止不了人自己要走上歪路。   可以说,对比起以前的暴动例子,荆襄那边的矛盾其实真不是很严重。   贪官肯定会有,   太祖皇帝扒皮都没把那些人扒干净,乾圣天子又如何能做到?   贪婪是除之不尽,且无穷尽也的,只能努力的让人少贪一点,不敢去贪罢了。   所以突然来这么一招,官员们一边对李原这个挑拨者恨得牙痒痒,一边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内外部监察人员的各种挑刺,然后看着同僚被请到镇抚司里面喝尿   说实话,锦衣卫们最近抓人抓得很过瘾,工作忙起来也挺上火,导致招待客人的茶水气味有点大,蛮不好意思的。   如果有哪个养尊处优的得了糖尿病,慷慨的锦衣卫们也不介意给客人一点甜头尝尝。   趁着二皇子出生的功夫,中央地方的官员都往朱见济桌案上送恭贺的奏疏,疯狂拍皇帝马屁。   “这动静搞得,好像我生这大胖小子,费了多大力气似的。”   朱见济看着那些奏疏,手里抱着老二,也是高兴的。   不过该办的还得办,   乾圣天子是一个有工作原则的领导。   “要费力也是我费力,哪里是你来?”   王氏躺在床上轻笑。   她这次是生二胎,比起生老大的时候还要顺利,加上平时会和丈夫在私下里玩些高难度动作,倒是不吃力。   “这我怎么费的力,证据可就在怀里呢!”   朱见济嘿嘿一笑,把襁褓里的老二往王氏身边递了递,满是深意的说道。   旁边努力撑着身子观察小弟弟的朱佑栎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见父母笑了起来,也跟着插一嘴,“对对对!”   “爹是出力不小!”   “都给你顶傻了!”王氏又羞又恼,让大儿子赶紧闭嘴。   希望这小子别把这事儿记住,不然等长大成人后回想起来,也不知道会是何种表情。   “老二的小名就叫做秋哥儿吧,还是照春官的例子来,正好他也生在秋末,差几天就入冬了”   “至于大名,就叫做朱佑桂。”   跟朱佑栎一样,都是用常见的树做名字。   反正朱见济在自己登基之后,针对皇帝名字的避讳就做出了规定:   “前不避后,古不避今。”   但凡以前就有的字词话语,或者在皇帝登基前就定了同音同字的名字,都不需要避讳,只需要在之后注意一些就好。   加上大明朝的避讳制度本来就不是很严格,太宗之后,皇帝姓名又都是两个字的,基本上只要不连着用,直接说“高炽”、“瞻基”的,就不算犯忌讳。   所以朱见济可以毫不客气的用一些常见字来给儿子当名字。   当然了,由于老朱同志已经提前给子孙排好了字辈,大明朝的皇族还是逃不过成为元素周期表的命运。   在一些繁衍迅速的宗室里,已经有人在给自己造生僻字了。   “猪肉贵?”   朱佑栎在旁边继续复读,然后感觉这名字读起来有点怪,小眉头跟着皱起来。   “行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这话一出,亲爹也让他闭嘴了。   皇帝跟着老婆孩子在宫里享受阖家欢乐,宫外的风雨没有如某些人心中期待的一样平息。   正如朱见济的话,“就事论事”。   再说了,皇家有新血脉诞生,本就该与民同乐。   而怎么做能让老百姓高兴呢?   不就是把那些折腾大家伙儿的垃圾人给处理了!   该抓的,还是得抓。   “这是徐卿家的辞呈。”   在让人去掀起大纠察风浪之后,朱见济坐等结果,倒是减少了来内阁开会的频率,安心看戏,也省的看见一些脏东西,闹得他烦心。   直到徐有贞突然说要辞职。   朱见济知道,他这个唯一的观众不能再看戏下去了。   他得上台,选出最佳演员,顺便宣布今年的戏落幕了。 第352章 :徐有贞(二合一章)   “朕登基至今,已经十二年了。”   朝堂之,朱见济高坐金台,旁边的炭火烧的正旺。   奉天殿里,跟正在飘扬鹅毛大雪的外面完全是两种气候。   人多,热气也多。   但有些人拢着手低着头,还是觉得心里发凉。   正如“领导不会闲的没事突然问你一些简单到傻逼的问题,一问就很有可能要对你做什么”这个道理一样,朱见济以前的朝风格,是很讲效率的。   皇帝很少在朝会面说些无聊的话,现在他开了口,还在搞了几个月纠察之后,肯定是有缘由的。   说不定就是要杀人了。   “这座大殿,叫奉天殿,说的是我大明朝乃是承天意,顺民心而立的。”   “诸位卿家和朕天天都要来这奉天殿内,对着这大好江山谋划指点,怎么就不谨言慎行点呢?”   “臣等惶恐!”   “这哪里该让诸位卿家惶恐,是朕担忧才是!”朱见济一拍龙椅扶手,语气沉重的说道。   毕竟把国家玩坏了,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他们这些当官的大不了把乌纱帽一摘,就能沿着城门街道“跪迎王师”,再换个新老板打工。   只有老朱家的人,是真的逃也逃不过。   碰鞑清那样的“明君圣主”,就算代逃亡的皇族后裔已经七老八十,也能给你抓出来砍头。   “朕这几个月,每天都熬夜点灯看奏疏。”   “很多人给朕递奏疏,也有人给朕递折子的……”   在景泰朝的时候,朱见济就让李秉等几位边境地区的地方长官开了后门,让他们可以不通过六科内阁,直接给皇帝传纸条,到了现在,自然就形成了后世著名的“密折制度”。   这也是让原杰、白圭这些中央大佬感到紧张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们不敢保证,中央特派官员下去巡查,能不能跟地方奏报给皇帝的对。   要是有一处失误,那一定是其中一方有错。   这种二选一的游戏,他们是不想玩的。   “朕看了那些东西,连着三天晚没有睡好。”   “总想着太祖皇帝反贪腐,到了朕这一代,怎么还有那么多不正之官。”   “后面想想,天太阳高高挂,可还是有影子的,该暗的地方还得暗。”   “君子说,为人要慎独,朕觉得,于国而言,更要如此!”   “大明朝打了不少仗,从二十三年前打退也先开始,到现在为止,威服了蒙古,重下了西洋,收复了西域,设立了外藩……这世,没有外面的力量可以伤害到大明了。”   “现在只有大明朝自己害了自己,还会给人可趁之机!”   朱见济猛地站起来,走下金台,在通向高高在的皇位的阶梯站住。   “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朕?何况于大明朝?”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   商辂作为首辅忙带着群臣跪下,请皇帝冷静一些。   “朝中有人贪腐不轨,自有法度天理谴之,何至于让天子自哀自伤?”   “还是要尽人事,再去听天命的。”朱见济站在高处,看着殿外的满天风雪。   “以后朕会时刻警醒,严抓吏治……诸位爱卿好自为之吧。”   “另外考成法管了官员,倒是未曾限制了下面的小吏。”   关于地方贪腐情况的汇报,其实官和吏,后者造成的民怨还不小。   毕竟官员要贪污,可不敢找着老百姓直接要钱,好说歹说要编点理由,打着朝廷的大旗再去办事,或者官商勾结,私下交易。   而盘踞于地方的吏员作为实际的狗腿子,对能奉承主官,对下能欺负小民,在官老爷制定各种盘剥计划后,还能自己加点价,捞外快。   没办法,层层剥削。   很多东西,都是每个经手的人想多捞一点,然后叠加累积起来的。   所以吏治,不仅要抓好官员,还要抓好吏员。   “这几年也没什么大仗要打,军中一些军官可以退下来,依朕的意思,就放到地方为吏,也算是照顾这些为大明朝拼命过的有功之士了。”   除了安南这个跳来跳去的猴子需要处理之外,周边还真没多余的战略要地需要去攻占的了。   北边西伯利亚还没被罗斯诸国染指,大明完全可以慢慢派人过去定居、开发。   东边的日本,还有西边的帖木儿帝国,自己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有问题只需要大明去他们家门口转两圈,展示一下肌肉,就能威慑住跳梁的家伙,让他们不敢多事。   那些垃圾地方,大明也看不眼,以后朱见济儿子多了,封到那边自然就行了。   太平洋、印度洋的很多岛屿,也会随着逐渐繁荣起来的海贸,以及官方鼓励移民的政策,注定会慢慢归化为中华之地,更别提立起来的几个藩国了。   在十年内,大明在外部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安南地方完全可以交给水师和广西那边的驻军解决。   当年太宗攻安南设交趾,也不过花了四个月时间。   所以朱见济的确需要考虑没有大规模战事后,朝廷养的那堆兵该怎么办。   养兵不用,久了总会废掉的。   而培养几十万百万脱产士兵,是非常耗费国家财力的。   太平时代,是该精简军队。   不然财政背不住。   朱见济还想着继续掏钱搞基建呢。   正好地方的吏员有很多鱼龙混杂,或者本身就是地方老油条,下两头通吃的家伙,而军队经过多年建设,有个武会和武校在,培养出来了不少有基础知识和实践能力的军士。   这些人完全负担的起地方官府的工作。   朝臣们也不多说。   因为退伍将士当官做吏,这是旧例了。   大明朝初立之时,不少官员都是“不问出身”的,何况精简军队,本就是一件善政。   在商辂任首辅后,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就曾跟朱见济提起过这方面的事。   地方的一些军队无仗可打,久而久之就自己玩开了颓废了,或者当地官府见人无事可做,便将之拉过去作为徭役……   正统朝的时候,京城周边,号称全国精锐的那些卫所,本该是入北京轮换当值,拱卫首都皇帝的,结果就被土木帝拉去修城墙了。   这是承平日久避免不掉的变化。   只是裁军到底是件大事,无法轻易为之,后面还迎来了官场大纠察,便拖到了现在。   “不过当兵和为吏,还是不同的,也是需要好生的考虑才行……”   “内阁那边商讨一下,过两日给朕拟一个条呈看看。”   “遵旨。”商辂再次下拜,心里想着之前跟皇帝商讨这件事时,后者讲过的东西,还有联系这次事件和皇帝最新讲话要领,意图考虑周全,一击必中。   “那就退朝吧。”   朱见济挥挥手,结束了这次朝会。   徐有贞有心想请皇帝批准自己的辞呈,但事到临头又怂了回去不敢开口,直到顶着冷汗湿透的内衬走出奉天殿,想要出宫回家之时,才发现早就有小宦官跟在自己背后。   “陛下请徐阁老去未央宫,陪他说说话。”   小宦官低眉顺目的对徐有贞说道,把徐老头说得又出了一身汗。   他深呼吸几次,然后才点头回道,“既然是陛下有口谕,臣不敢不从。”   “请带路吧!”   他拖着短小精悍的身子,脚步沉重的往作为皇帝日常休息娱乐场所的未央宫前去。   等他来到未央宫的时候,刚刚下朝的朱见济的确是在休息玩乐。   这边的宫殿里也被御前带爪侍卫们给撒尿标记过了,基本每天都会有好几只窝在安了取暖地龙的殿内睡觉打闹。   而朱见济一下早朝,就抓了几把肉干随手乱撒,当喂鸡似的给猫狗喂早饭。   猫狗围绕着皇帝,渴望着他手里的肉干。   见到徐有贞来了,朱见济直接把装口粮的碗一倒,干脆的结束了喂猫活动,擦了擦手,便端坐起来。   “徐卿家也坐吧,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不必讲究太多。”   徐有贞颤颤巍巍的坐下,屁股刚碰到凳子,便主动交待了。   他抬着袖子哭出了声,“臣利欲熏心,有违陛下重托,实在罪该万死!”   徐有贞从还没坐热的凳子滑下来,跪下地对着皇帝磕头。   以他对权力的渴求,好不容易坐到了次辅的位子,六十六了还一直不服老,想着当首辅,哪里会轻易的请求退休?   无非是朱见济突然掀起了一场大纠察,把徐有贞给吓坏了。   诚如朱见济之前听李原讲话后的感想——   地方借用朝廷名义去压榨百姓,这是常有之事,大多也牵扯不中央的大佬要员,基本父母官自己贪得无厌,胡乱捏造的。   可朱见济当初设立物价局、水利局这些新式部门,早就把它们从地方官府的手里独立出来,直接归于中央六部管辖的。   毕竟他也懂,物价这种关乎基层的信息,很少有管事的想让皇帝清楚。   一旦皇帝对民情多了了解,他们就少了蒙骗的机会。   水利局这种随着朝廷基建越来越普及,每年都有巨额预算的,更是一种肥差。   工部由此也一改当初灰头土脸的模样,变成了“包工头”形象。   虽然还是干苦活累活,但爷有钱!   所以徐有贞这个工部尚书,内阁首辅,是有权有势有钱的,也是极大部分人心里的巅峰待遇了。   但别人眼里的巅峰,在徐有贞看来还不算终点。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他还有奋斗的目标!   而在向奋斗的过程里,给自己捞点好处也是可以的。   毕竟他那么辛苦。   所以当阮伯山他们查来查去,顺藤摸瓜摸到徐有贞身,知道是这个工部尚书在给地方修路工程开后门的时候,也就不意外了。   从另一面看,也能看得出朱见济和景泰帝对徐有贞的看重。   先皇景泰帝不知道徐有贞和“徐郢”之间的关系,是看着徐有贞的确能干活有才能,才把他提拔来的。   而朱见济明知徐有贞的身份过往,但看在这家伙在当时那一大堆只知道读圣贤书,口颂圣人之言的官员中着实能力显眼,精通天文地理、阴阳五行以及兵法、水利……感觉放过这人可惜了。   当时他地位已经稳固,皇位转移到景泰帝一脉身是板钉钉的了,所以也不在意徐有贞在原历史搞的政治投机,还有他在土木堡之变后提倡迁都的事。   乾圣天子,是心胸宽广的。   很多时候,决定事情结果如何的,并不是哪位奸臣进谗言,而是皇帝能不能做到“偏听则明,偏信则暗”。   徐有贞一心一意追求权力,当碰一个脑子清醒的皇帝时,忽悠不到也无法搞什么政治投机,只能尽其所能,投其所好,靠功绩让皇帝提拔自己了。   可以说,在朱见济手底下的徐有贞,绝对会有个跟原历史截然不同的名声。   “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朕也不追究你过去的事……何苦去贪呢?”   “臣……”徐有贞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于谦、李贤这些人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自己明明有一身才华,却没能享受到同等待遇,也不甘心商辂这个晚辈后来居。   只说功绩,大明朝水患频繁,但他徐有贞治理黄河数年,不邀近功,谋图远利,发了狠心要把黄河料理清楚,并且写下来著名的《言沙湾治河三策疏》,造福的民众不知有多少人。   这个大功劳在身,也是朱见济既往不咎,决定任用徐有贞的重要原因。   除了这个,徐有贞也是年少成名,拜师吴讷、胡俨,学问非凡。   甚至在物理学,他也造诣极深。   当初关于黄河该怎么治理,按谁的方法治理,徐有贞跟很多人的意见都不同。   景泰帝耳根子软,听多了就有些动摇,有意让徐有贞放弃治河。   然后是徐有贞面见景泰帝,为之演示了一个实验——   他拿出两个完全相同的水壶,里面盛满相同质量的水,然后在一个水壶开一个大孔,又在另外一个水壶开五个小孔,而这五个小孔的面积之和等于大孔的面积。结果开有五个小孔的水壶最先将水放完。   这就是后世水力学的水箱放水实验,西方的科学家做同样的实验,还要等到四百年后。   徐有贞一生之中,多半时间花在仕途之,由此可见他的天赋的确超乎常人。   朱见济知道这件事后,还特准他没事去工科院和太学,为学生讲授自己在天文地理和水利方面的成就,成为了当前仅有的一位能光明正大出入国家最高学府的官员。   毕竟为了防止有人串联勾结,以后结党谋利,不管是朱见济还是其他皇帝,都跟注意国家储备人才和官员的往来。   种种事例如此,徐有贞是不甘心自己只当个次辅的。   但朱见济心里有了首辅人选,他的履历终究有个抹不去的污点,能当次辅已经是天子圣明了,哪能真一人之下,万人之?   不得权,便得钱!   “还望陛下看在老臣一番辛苦的份,允许老臣辞官养老……”   徐有贞自己摘了乌纱帽,哀求朱见济。   他到底是怕死的。 第353章 :对大明朝制度要进行调整(二合一)   “卿家有一身才能,为何不修德行呢?”   朱见济一声叹息,对徐有贞的堕落很无奈。   他是一个喜欢收集人才的,毕竟自己几斤几两,朱见济很清楚。   除了嘴炮和后世带过来的理论优势,也没别的好东西了。   而且管理诺大的国家,只靠君主一个人也是不够的。   为君者最重要的,便是在于用人。   用对了人,当皇帝完全可以躺着混日子,丝毫不用发愁。   这一点,拥有于谦的景泰帝,还有拥有诸葛亮的阿斗都可以作证。   所以对徐有贞这种多才多艺的选手,朱见济舍不得放过。   原以为把人提拔成次辅,又给予重任,已经可以满足对方**了,奈何欲壑难填……   “事情已经闹大了,不好生处理,不可能收场……朕也不会让它收场!”   起初,朱见济就让阮伯山他们去大查特查,雷声轰隆隆的,要是光打雷不下雨,着实对不住这番架势。   要是不狠心整治,以后朝廷再反腐,谁还把它当一回事儿?   朝廷的公信力是不能败坏的。   “你去云南吧,去金齿……”   这是要被流放了。   徐有贞跪在地冷汗不停的流,最后只是磕头谢恩。   “谢陛下不杀之恩!”   再抬起头来,徐有贞也是泪流不止。   云南偏远,其人剽悍难驯,自己这么大的年纪过去,只怕是在生前回不到老家了。   而他又知道,只是流放云南,还是皇帝开恩的结果。   现在的犯人,大多都是被流放去辽东边远苦寒之地,充当人口开发那边的。   南方热起来脱衣服少穿点就好,北方寒冷难耐,呼吸都得小心着点,不然寒气入体容易伤身。   像徐有贞这样的老头子过去辽东,只怕待不了多久就要暴毙了。   所以他只能接受流放云南的事实,再做反对抗议,指不定皇帝都懒得流放了,直接让他永永远远的留在京城。   徐有贞退下了。   预计以后的日子,他顶多在民间“寄情山水”,而朝堂之,不会再有他的舞台。   朱见济把人送走后,一路沉默到了老婆孩子那边,陪她们用膳。   王氏刚给老二喂完饭,预备给自己充能,朱佑栎在旁边玩摇摇车玩了一午,也饿得慌。   不过两人对皇帝的心情都很敏感,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   等到吃完了,朱见济的心情放松了些,抱着朱佑栎开始逗儿子,“春官马就要三岁了。”   “朕的生辰也快到了。”   父子俩都是二月的生日,一个月中一个月底,凑的很近。   所以朱见济能打着给儿子过生日的名字,替自己折腾一些好吃好玩的,以免落了皇帝的面子。   王氏也明白皇帝的言外之意,立马笑着应了,“我已经在准备了,到时候给你们都做一些蛋糕尝尝!”   西方的“蛋糕”此时发展成什么样,朱见济不知道,反正大明朝的蛋糕是被王氏和固怀她们折腾出来了的。   当初王氏刚刚入宫,两个公主也没有出嫁,三个小姑娘天天打闹,在研究美食倒是挺有想法。   不过她们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闲得无聊,愿意以千金之躯去下厨,旁边又有御厨战战兢兢的指导辅助,一时之间也练不出来。   做出来的东西,也有不少入了朱见济的肚子。   毕竟当丈夫和当大哥的,总得陪妹子好好玩玩。   好在她们也不敢真弄什么黑暗料理给朱见济吃,不然出点问题,就有可能是“弑君”大罪了,御厨拼了一条老命,也不可能让她们端菜去。   所以顶多是口味过咸过甜的问题。   后面因为其他材料过于复杂,三位少女便专心玩弄起了面粉和鸡蛋,最后在朱见济不知道的情况下,弄出来了蛋糕。   现在手艺养起来了,朱见济倒是可以享口福了。   皇帝本人喜欢甜咸不忌,好吃的都喜欢尝尝,太子殿下也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习惯,每天都把自己吃的胖嘟嘟的到处滚。   “工学院也给你提前送来了个玩具。”   跟妻子说笑了一会儿,朱见济又对着大胖儿子说道。   朱佑栎手里摸着鲁班锁,不解的看着他爹。   然后,马冲乐呵呵的给天家父子送来了一个小玩具车,车顶有个发条。   朱见济把发条转了几圈,小车子就滴溜溜的在地跑起来,速度很快。   朱佑栎就会玩那种自己转方向盘然后开动的摇摇车,还没见过这种能主动跑的,当即高兴的在他爹腿激动的跃动身体。   一身肥肉夯在皇帝的龙大腿,震的朱见济赶紧把儿子放下来,给他自由。   这实在是撑不住。   朱佑栎一落地,就跟猴王出世似的蹦了出去,追着小车。   直到没动力,车子停下来了,他才把小车拿到手里东看西看。   “可以拆的!”   琢磨了一下这东西怎么运行的,小太子惊喜的对他爹说道,“里面还有铁轴轴!”   难怪这么重!   朱见济收到工科院送来的生日礼物时,对于他们的手艺也很惊讶——   搞了这么多年,用钢铁制造器物已经不算罕见了。   这些年来大明的海运发展的很热闹,远洋交流需要快速,所以前头空仓的飞剪船还是非常流行的。   但对于进行商贸的货船来说,速度是需要考虑的,可有足够的运货能力也是必要的。   要想一次性运载大量货物,只靠木头,撑不起那么大的负担,所以大明的工科院在继飞剪船之后,又弄出来了“钢铁龙骨”。   虽然以现在的工业材料产量和科技水平,还无法实现全钢大船的制造,但在木船的基础,加入一些钢骨强化船体还是可以的。   当然,在这其中也少不了朱见济的主意。   没有皇帝点头,一艘海运货船那么大,工科院也没办法轻易得到足够的钢铁,供他们实验测试。   有了这样的例子,木铁结合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像朱佑栎收到的玩具发条车,还有朱见济收到的座钟,就是典型产物。   小太子新玩具到手,显得非常兴奋。   不过朱见济没轻易就让他沉迷于玩乐,而是携玩具以令太子,考察了朱佑栎今天新认识的几个数字和简单字词后,才放手让他去玩。   朱佑栎撇着嘴回答了他爹“1 1等于几”的问题,然后就抱着小车不撒手。   不过玩了一下午,他就有点嫌弃这个新玩具了。   “开一下停一下,好累!”   小太子抓着发条一边拧,一边小气哼哼道。   “可你总不能把车子扔掉吧?”   朱见济对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挺有认知的。   比起自己依靠后发优势得来的“神童”称号,朱佑栎才是纯天然的小天才。   一两岁的时候,就能用一些充满逻辑的话来表达自己感受了,学习速度也很快。   朱见济这个当爹的亲自给他启蒙,有时候难度还会比后世小学二年级的还难一点,结果朱佑栎还是能跟,而且大多情况还是用心算的,那胖成萝卜条的手指头都不怎么掰。   除了这个,朱佑栎性格还挺耿直。   在襁褓之时,对自己认准的事就很有原则——   比如总喜欢尿在亲爹身,   比如会自觉控制喝奶的份量,争取他娘那里嘬一边,奶妈子那里嘬一边,雨露均沾,从不独宠一人。   以及,对自己用过的东西,哪怕过时不需要了,也得留着不扔。   这一点,倒是跟朱见济很像。   毕竟皇帝小时候骑过的羊车还放在仓库里收藏着。   朱佑栎口嫌体正直的拧好发条,放下车子让它动起来后,抬手擦了擦头不存在的汗珠。   “不扔,留着!”   谁动他的东西,小太子就跟谁急!   “爹也是这么想的。”   朱见济又把大胖儿子抱起来,让他坐自己腿看小车在地溜达。   “咱们家的东西,总不能让别人捡回去。”   “那阿爹治国,跟我玩车子一样?”朱佑栎抬头发问,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娘之前说你在忙,一直不高兴,还让我不去你那里跟你一起玩。”   他拧发条就好费劲了,想来他爹折腾大明朝这个巨大无比的“玩具”,会更加吃力。   朱见济见儿子关心自己,不由笑出了声。   “这倒也不至于让你担心。”   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该给妻儿解决外面的麻烦,要是让家里人替自己担心了,那朱见济这个皇帝当得可就有点糟糕了。   “爹这些日子做的,就跟你给小车拧发条一样。”   “大明朝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车子,一直传到爹手里,以后还要传到你手里……”   “这车子,是不能停的。”   “它一停,里面的东西就要坏掉烂掉,到时候坐在车子里的人就要想办法换个新车子了,咱们老朱家作为旧车子的主人,会被跟着一块扔掉。”   “他们怎么能这样!”朱佑栎狠狠一瞪眼,“谁敢扔我们,我们就把那些坏人都杀掉!”   朱见济继续笑道,“这个倒也不必,人那么多,杀起来手也累。”   至于再高深的道理,他也没必要现在跟朱佑栎说。   说了,儿子能理解多少,又能记住多久,还是个问题呢。   “咱们要做的,就是把祖宗传下来的车子修得更好,努力拧发条让它一直开下去,别停住就好了。”   零件落后了就换掉,老物件改改还是能用的。   就算最后改的祖宗都不认识了,可那也是传下来的那辆车子啊!   95改就不是95了吗?   开玩笑!   “哦!”   朱佑栎听他爹的意思,好像拧发条比杀人简单轻松一点,颇为认真的点点脑袋,表示“太子知道了”。   过了几日,内阁把关于“退伍军官转文吏”的报告发给朱见济,皇帝看过之后,就去内阁跟心腹们商量了起来。   “这次选吏,如同国家选官,是朝廷有旨意才办起来的,所以怎么用人,又用到何处,得让朝廷订个规章制度出来。”   “商卿家提议,让有意转为地方吏员的军官于军中训导处报名登记,同时让地方统计所缺人手情况,朕觉得不错。”   “不过既然如此,再把它改大一点也无妨。”   “地方不仅要呈报人手缺口,还要把他们需要人做哪方面的事务,有什么任职条件,都提前说好,然后再让退伍军官去训导处对标报名……”   “跟科举一样,公开考试,择优录取。”   “那些人既然是朝廷选出来的,那也得让朝廷出钱养,不能再让地方官府私人招募。”   地方容易出现贪腐情况,有一个原因便在于官员可以自己招聘幕僚来办事,要是做的广泛一点,府衙都能充满他的私人党羽,成就他的一言堂。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地方官府的吏员大多是本地人担任,久了就成地头蛇,架空外来的县令知府都是有可能的。   猛龙过江,有时候都得在地头蛇手栽个跟头。   现在朝廷把“谁来当吏员”的权利控制在手里,一定程度,还算强化了中央集权,进一步的巩固了统治。   “那些吏员,也要有绩效考核,他们每年所做的一切,都要有文书记录,送去级和按察司处,不合格者免职,合格者加薪有奖,若是积年有功,日后自然可以来吏部报道,升为一方主官。”   “若是无功无过,但行事可称勤勉,那其主官也不得将之罢免,了年纪退休后,也要像官员一样,有相应的待遇,以做养老之需。”   “当然了,朝廷的钱也不是白出的……”   虽然这么做肯定会加大朝廷的财政开支,但每年拨给地方的预算,本来就有一部分是发给当地吏员的俸禄,现在只是多加了一点钱去,要说压力,还不算太大。   “但凡任官为吏的,一律不准经商,或者从事与其所任之职务有关的所有可营利的事业。”   “此外,朕想了想,地方之所以贪腐不绝,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地方官除了主政一方之外,还自掌判罚之事……此等情况,若是遇到违法乱纪,按察司的人查出了还好,不查出,便要再演一次荆襄民乱,这是很不好的!”   天底下,哪里有选手、裁判都让一个人当了的道理?   司法权不独立出来,强大起来,当官的就对法律很难害怕。   大明朝只有省一级单位才有个提刑按察司,之下的州府县,完全是当地主官自管自罚,哪能有效?   罚酒三杯而已,你们老百姓还不给我这个父母官面子了?   商辂他们起初听朱见济说关于吏员的管理,本来就有些紧张了。   因为皇帝提到了“官吏不得经商”,这已经触及了不少人的利益。   很多家族怎么发展起来的?   不就是家里出了个举人进士当了官,手握权力后反哺家族,从而鸡犬升天,得道成仙的?   现在不让人经商谋利,那就让官员全家都难受了。   不过话到这里,还算可以接受。   皇帝已经在地方杀了好几波人了,不久之前的大纠察,不止是刑部吏部都察院这些官方机构,镇抚司都快住不下那么多人犯了。   皇恩浩荡之下,不让官吏经商,还算能忍。   反正当官的自己光拿工资,也是能够保全自家人的安心从容度日的。   家族里的人想想办法,拐弯几次,也能蹭到光,不怕没路子赚钱。   只要明面没关系,一切都能过得去。   可现在说,要对国家体制进行调整? 第354章 :地方要有检察的人   要改动国家体制,   这是一件绝对的大事。   自古以来能做这事情的,除了具有无比威望和权力的开国皇帝,其他继任者做成的,寥寥无几。   毕竟体制问题,是关乎一国兴亡的。   “这国怎,定体问,我陷思。”   从这一句话中,就足够看出国本的重要性。   不管好的坏的,在改革刚刚开始的时候,总会引来一片动荡。   当年太祖皇帝废丞相,即便有腰中血宝剑、江南百万兵,也是不容易完成的   好歹织网织了那么久,才让被权力迷晕了头的胡惟庸掉到网里,借口他的事,把丞相制度一鼓作气的废除了。   血淋淋的胡惟庸案让无数人胆寒心惊,吓得尿都尿分了叉。   “祖宗之法,国家制度,皆不可轻动,万一有过,如何承之?”   商辂作为首辅,还是要第一个开口,说说这场面话的。   虽然以他的聪明,以及乾圣天子继位以来杀的几波人,商辂明白很难对抗住对方的意思。   可流程还得走。   不然面对这种大事,自己这位首辅却一言不发,传出去不得跟前前任陈循一样,落得个“应声首辅”、“纸糊阁老”的名头?   彭时、王竑他们也极为激动。   皇帝此前要清田理户,要收纳赋税,这还在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因为收税是国家行动的根本,所有的事也没有越过“祖宗成法”这条线。   现在却不一样了。   “太祖有说了,不让后世皇帝设立新部门吗?”   “朕作为太祖血脉,难道还不知道祖宗的意思,还需要你们来提醒?”   朱见济淡定的把手摆上桌面,平心静气的说道,“只是扩大一下朝廷的监察权力罢了,洪武之时尚且有申明亭之设,怎么现在朕要延续改进这个老制度,你们倒是激动起来了?”   申明亭,乃是太祖皇帝于洪武五年创建的读法、明理、彰善抑恶、剖决争讼小事、辅弼刑治之所。   仿效秦汉时期的“三老”,推举地方上德高望重的长者来宣读朝廷的方针政策、同时调解一些地方上的纠纷杂事。   申明亭处调解不成,再向官府进行申诉。   可以说,这个机构是用来延伸朝廷权力,进一步对乡村等基层单位进行控制的,也有利于教化当地的百姓,让他们能够知道朝廷律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是这种权力在洪武永乐之后,随着大明内卷,仁宣二帝为了迎合士大夫们所期待的“太平盛世”,放松了对地方和对官僚集团的管控,从而迅速被地主阶层所掌握,成为地主阶层控制乡镇权力的工具。   那些人,则是被称之为“乡贤”。   也许有些乡贤的确贤德,造福了自己家乡,但从整体上看,“乡贤”称号也就是某些人在自己的黑脸上,抹了一层白粉,用来骗骗不知情的外乡人和上层漂浮到不接地气的统治者罢了。   所以申明亭制度荒废,至今已经是有名无实了。   朱见济也懒得再去依靠什么“乡贤”,还不如让德云社的戏班子多下乡表演一些正能量戏码给老百姓看。   起码比起绕口难懂的“仁义礼智信”,简单直白,言语开放的戏曲说书,更受底层人的欢迎。   哪怕有样板戏的嫌疑,可现在能让人娱乐的东西本就不多,传统的才子佳人话本也没德云社人才编出来的段子好听。   多听多放,也是没有关系的。   “朕想了很久,觉得只是依靠朝廷派人去管人、去反腐,是不够的,来不及的。”   逼得上司派代表去调查,这代表了什么?   地方上面自己已经烂掉了,它管不了了,自然只能让外部力量来调整。   老子在道德经里说得清楚,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强调什么。   要真是清廉务实的官员充满地方,朱见济又何必派锦衣卫和东厂这些特务过去?   “朝廷的御史太少了,地方上的按察司也不够用大明朝这么大的地方,就那么点人,即便人人用心做事,又能查多少案件,巡视多少地方?”   “而且州府之下,无有按察司之类的去管,县官不如现管何其荒谬?”   这就是“大政府”和“小政府”的差别了。   前者能把控制的力量延伸到最基层的统治单位上,后者顶多到了县一级就没了。   等水面上的船被浪顾涌起来的时候,下面可早就暗流汹涌了。   朱见济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要说大明朝的监察制度,比起前朝已经是非常完善了,中央地方都有具体的监察部门。   不过人是不能比烂的,   不止要比前人好,还要让后人受益非凡!   “朕意已决,以后吏员制度一搞起来,就要设立相应的人事部门,要是吏员有纠纷事务,离职退休,都要经人事的手。”   “州府之下,要设检察使,负责监督官员行政,以及对违法事务进行核查纠正,但凡地方主官升堂报案,都要有检察使在旁记录,若是行事有误,则向上级汇报,上级每年也要对其进行抽查,不得轻忽”   “县之下的村镇,要有巡法员,负责收集当地所犯之事,交由检察使,看需不需要报官审理。”   “当然了,朕一人的想法,只怕会有很大的疏漏,诸位卿家回去再帮朕想想。”   朱见济一锤定音,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这件事情,你们别给朕摇头不干,你们不干,就给朕脱了官服走人。”   “有功有过,朕自己担着,不用怕后人牵扯到你们身上。”   反正为了向官绅收税,朱见济已经有了“暴君”的名头,再多一个“控制狂”也不怕什么。   “就这样,走了!”   撂下任务,朱见济直接当了甩手掌柜,留下内阁众臣哑口无言。   然后,他们之间爆发了怎样激烈的冲突,就不关朱见济的事了。   反正他只需要这些人表态,   支持,还是不支持。   “设这么多部门跟官吏,岂不是和前宋一样,冗官冗费了?”   夫妻相处之时,王氏给朱见济摁着肩膀,听到丈夫说这事儿时,第一反应只是想着多出来这么多铁饭碗,朝廷得掏多少钱来养他们。   反正她是从来不会质疑朱见济决策的。   要是连枕边人都对皇帝的政策有意见,只怕朱见济睡觉都睡不舒坦。   “是有这个问题。”   皇帝被摁的骨头酥软,脑子也的确惦记着在地方搞“检察权”的事。   “但前宋设大量官职,为的是分化事权,使得皇帝独大,同时讨好一些读书人,让他们有官可做,从而吹捧拥戴自己。”   所以在大怂,一件事能有三个负责人。   一个拍脑袋,   一个拍大腿,   一个拍屁股。   “我搞这些,是分化职权,专职对专事本来还要有个小法官的,可现在人手不够,只能先把检察权分出来。”   有了个盯着的,就不怕县令老爷滥用权力,胡乱判刑,也不怕他故意压着事情不弄了。   因为检察使是有监督权的。   “多花一些钱也不算什么,只要把制度设立好,再把做事的人培养好,那受益可比投得钱大多了。”   “也是,有人盯着,地方上贪赃枉法的事就会少了君子说慎独,可惜世上有多少真君子?”   王氏继续给朱见济做推拿一条龙服务,不再说话了。 第355章 :周似回归   “商阁老,这”   等皇帝撂下话走人后,内阁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皇帝走了,他们没有了情绪爆发的对象,自然也就冷静了下来。   在沉默一段时间后,都察院都御史王竑率先对商辂开口。   作为主管检察的国家最高官员,王竑其实是乐意见到检察权力扩大,延伸到最底下的。   毕竟权威重了,不仅能体现出皇帝对自身的重视和对吏治的认真,自家也有不少好处。   名正言顺的权力,谁不喜欢呢?   倾向于守旧的彭时则是继续反对,“民可,使由之。这是陛下自己对圣人的句读之断,怎么如今,什么都给他包办了呢?若是事事都检,人人都察,岂不是说明朝廷连地方上的县令都信不过?”   朱见济在给太学编教科书的时候,是很努力的在塞私货,企图把学子培养成自己想要的人才的。   所以他“首创”了标点符号,对大量的典籍进行了断句。   一些已经得到普遍认可的语句,朱见济自然是沿用了的,但对于一些句读不同,意义就要变一变的句子,则是在天下士人中引起了不小反应。   典型的就是彭时刚刚所讲的那句,   到底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还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解读不同,对读书人的冲击是很大的。   当初在编修的时候,翰林院的学者就跟皇帝大胆的辩论过这话,可惜没能抵得过朱见济的诡辩,加上后者皇权在身,到底是认了   朱太祖连孟子都扔出孔庙了,对其人的著作都删改了不少,现在老朱家的皇帝要改一改别的话,谁能抵抗?   而且这意思一变,反倒是更符合儒家的传统思想了。   毕竟在如何治理国家上面,中国沿用了很久的儒家方法,也就是“以德治国”。   不管人心里怎么想的,起码大家嘴上说得都是这样的话,要遇上某些缺心眼的,就容易把这话当成真理。   而德治,就是儒家扯着嗓子喊了几千年的东西。   从春秋时期开始,德治跟法治就掐架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后面当官的都成了儒家的人,才慢慢的掌握法律解释权,用儒家思想指导起了法治建设。   对于真正的儒学家来说,他们是相信“道德能感化一切”这种事的。   地方上面已经有了乡约、社学这种东西,百姓是可以得到足够教化的。   再去强化检察,强化管理,那就没有必要了。   有道德就够了嘛!   人只要有了足够的教育,就可以变好的!   “陛下说了,道法并用,况且唐律疏议中也讲,德礼为政教之本,刑法为政教之用天底下哪有天生的君子?幼儿懵懂无知,都是要教的。”   商辂捻着胡子说道,“天底下有不服王化的、有不从圣道的这些人,若是要用道德感化,也不知道要多久。”   “于官于民,做事断案,以刑法辅之,以检察警之,以判法正之,也是弘扬圣人教化的一种方法。”   “而且你我,能于天子如何?”   大明朝的臣子,要真跟皇帝对着干,那得等老朱家的江山社稷要亡了的时候,才能做到呢!   以如今的皇权**力度,要皇帝真一犟到底,谁也没有办法。   还跟一个喜欢较真,又能带着兵马硬刚的皇帝打擂台?   这不是找死吗?   “而且广设检察使,管的是滥用职权的官,要是持身清正,何必怕这个?”   地方上已经有按察司了,再多一些也无妨。   “周似他们回来了?”   在经过一番冷战,面对皇帝的“独断专行”,阁臣们到底是没能抵抗住,最后还是认同了朱见济的要求。   说来说去,就是监督与被监督的事儿嘛。   对于任何当官的人来说,他们肯定是不想自己被人盯着,手里的印章被关进笼子的。   可内阁大臣们不仅仅是普通官僚,他们还是国家中枢的调控者。   看待事物,不但要看做事如何,还要看对国家整体的影响如何。   “县”作为郡县制普及以来,中国传统的基层行政单位,于体系中虽对地方小民而言,却是极大的。   县令还能被称之为“百里侯”呢!   有能力的知县,像朱见济接见过的延安知府孔镛,倚仗手里的诸多权力,一就任地方,便可以平定一方,抚民生息,带兵打仗都不虚的。   但没能力又贪心的,在一县权力在手后,造成的破坏就很大了。   所以对他们进行检察,的确有必要。   更低一级的乡镇,很多时候都是本地人在管理,申明亭被破坏后,法律意识更加淡薄,对于朝廷的敬畏心也跟着减少。   能派人再去那儿巡法普查,也有利于打击地痞流氓。   被人骂“管的宽”也没办法,   谁让老朱家的执政风格就这样?   朱太祖一个人就安排了多少事?   不仅有政务、子孙排序,连官员出门带不带妻妾的私人事务都管了。   从宣德皇帝到朱见济,祖孙三代人还喜欢打击大明朝的会所事业,让无数老色批流离失所,拔剑四顾心茫然。   连裤腰带都给人管了,那再多点也不算什么。   难道他们还真能忤逆皇帝的意思?   开玩笑,   乾圣天子是崇祯皇帝那种人吗?   只是事情这么重要,政策要准备全面一点,所以目前还没有实施起来。   朱见济旁观内阁商议,负责做一个把控全局的,也不急着催他们。   而在这时,皇帝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远洋了一年有余的周似等人终于回到了大明!   “等他们回来,就让其进宫见朕!”   朱见济对快马汇报这消息的人吩咐道,然后忍不住幻想起周似他们的情况。   有没有断手断脚?   有没有带回一些番薯玉米种子?   在殷洲,他们又经历了什么?   心情激荡之下,朱见济抱起儿子,父子俩一起看起了挂在墙上的超大幅世界地图。   大明通过航海和世界的沟通联系越来越紧密,世界地图也跟着补充更新了不少东西。   像原来在神洲中部占据辽阔地带的帖木儿帝国,此时已经分崩离析,由国内的军事贵族和毛拉们各自推了代理人出来,割据一方。   卜塞因的几个儿子被人当傻子利用,还以为自己“深得民心”,老爹一死就有人支持,高兴的不得了,心甘情愿的按照别人的意思,跟自己的亲兄弟厮杀的昏天黑地。   大明朝在旁边当个吃瓜群众,大部分时候不愿意掺和进这一团乱麻里面,不过在有利可图的时候,会打着当初跟卜塞因联盟的旗号,过去捡漏。   这让海西国的大王朱见泽也松了口气,一心闷头发展自己的小藩国,等着今年风好浪平,把老婆孩子接过来。   “世界好大!”   朱佑栎被他爹举高高的盯着世界地图,嘴里说道。   以前太对这个眼熟的地图,朱佑栎感触并不深。   可现在年纪上来了,也开始了启蒙认字了,小太子对于“天下”的概念,倒是有了点基础认知。   “这些地方都是我们家的?”   朱佑栎的胖爪子往地图上一摁,严肃的发问。 第356章 :大明朝的钟表技术   “现在还不是咱们的哦!”   “啊?”   朱佑栎听到他爹这句话,生来就严肃沉稳的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六分震惊、三分不解还有一分难受。   难怪这张图看上去花里胡哨的,颜色这么多,原来还没有归入大明啊   “怎么可以这样?”   作为世界最强帝国的继承人,小太子对自家还没能统治全世界表示出了极大不满。   “没办法,一口气吃太多,要撑死人的。”   朱见济颠了颠怀里的肉团子,“你能一口气喝三碗奶吗?”   “能!五碗也可以!”朱佑栎毫不犹豫的点头回应。   没想到这小子比自己当年还能吃。   “反正吃太多不好。”   而且世界上还有不少地方是很难直接控制的,与其花费巨大的心思去进行统治,不如采取割韭菜的办法,只跟人家交换资源和劳动力,转手赚一大笔钱就够了。   只要周似他们回来,大明朝就能对整个美洲大陆宣称“自古以来”了,还怕以后没地方?   正逢整点,旁边的座钟叮当当的响起了声音,然后座钟上方的小格子打开,有个小木头人从其中滑出来,手里举着个小牌子,显示着此时的时辰。   直到座钟停止响动,小木头人才收回牌子,重新回到自己的小格子房间里自闭。   朱见济抱着儿子一起看座钟的表演。   不管见证过多少次,父子俩都忍不住对这玩意儿的神奇表示惊叹。   “我明年生日,也要这个钟!”   朱佑栎的注意力从地图上转移,回归眼下实际。   他爹没把世界地图全都涂成一个颜色,大不了以后自己上手嘛。   现在先努力给自己讨要新玩具。   “可以。”   朱见济眼睛一眨,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反正到了明年,朱佑栎四岁了,也该正式请一些大臣和学者来给小太子讲学,教他读书了。   虽说朱见济这个当爹的,已经上手给儿子启了蒙,但皇帝到底没多少时间花费在陪儿子认字一事上。   还是需要专业老师的。   有了能定时定点响起的闹钟,也不怕这小胖子到点了醒不过来。   皇帝把儿子放下来,看着朱佑栎跑到座钟前面,踮着脚仰望上面不停转动的指针。   “工学院的匠造做的这钟,的确是巧夺天工。”   马冲赶紧的拍马屁,迎合天家父子的心情。   朱见济对此虽说高兴,但嘴上还是谦虚的,“不过是继承前人之法,后人改良了一些罢了。”   中国的钟表系统是极为古老的。   早在远古之时,中国人的老祖宗们就通过日升月落的规律,定好了基础的月份和年份,之后发展,就更深一步,有了节气、时辰等等划分。   通过日照投影原理来观测时间的“日晷仪”,便可以称得上最早和最古老的计时工具。   除了利用天然方式来计算时间外,古人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制造了很多钟表。   如滴水测时的水钟、滑沙计时的沙漏   其制造技术和相关的科学理念,不知道远超西方多少年了。   特别是后世人印象里的大座钟,其先祖也不是西方弄出来的,还是华夏古人的智慧结晶。   早在北宋初年,当时的科学家苏颂就奉宋英宗之命,设计制造了一座的“水运仪象台”,其水准堪称中古时代中国时代钟的登峰造极之作,也是全世界最为先进豪华的钟表,没有之一。   根据记载,整座仪器大概有三四层楼高,是一座上狭下广、呈正方台形的木结构建筑。其中浑仪等为铜制。全台共分三隔。   下隔包括报时装置和全台的动力机构中隔是间密室,放置浑象上隔是个板屋,中放浑仪。   后两者都是用来追踪“时间”,进行定时核对的,并且同步运转。   无论白天黑夜,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木人从仪象台上的小门里出现。   木人击鼓、摇铃、打钟、敲打乐器、出示时辰牌,其行动都由巨大的报时装置操纵。   这架装置则由巨大的枢轮提供动力,枢轮上有木辐挟持水斗,水从漏壶中滴入水斗,使整个仪器每个时辰前进一个水斗。   种种巧思,足够让任何看到它的人拍腿惊叹。   可惜的是,随着北宋亡国,这座水运仪象台被金国暴力拆除,企图将之移植到北方,结果途中也不知道疏漏了什么,只在金都之中转了几年,仪器便宣布报废了。   之后战争频繁,加上像苏颂这样手艺高超,知识水平也极为深厚的科学家也少见了,水运仪象台便在毁坏数百年内,无人复制成功。   直到工科院的人在天工开物里面找到这东西的记载,当即一拍大腿,跟皇帝打了个报告,希望可以重现一下古人的智慧结晶。   作为一本官方出力编纂,还特意从永乐大典抄录了相关制造记录的工艺学著作,天工开物光是修就修了三年,找了不知道多少资料,翰林院的人也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   比起后世宋应星自己编的,朱见济可以拍着胸脯说,乾圣朝的天工开物,比之覆盖范围更广泛,内容也更齐全。   毕竟是皇帝关心的书,集合了国家力量,还有永乐大典给人抄宋应星哪里有这条件?   而且水运仪象台虽然被毁,但终究有些记录流传了下来,被录入到了永乐大典里面。   工科院又为皇帝亲自设立的国家最高学府之一,其中获得“匠造”称号的匠人都有不少,算上皇帝掏出来的各种理论和这些年来的实践经验,修这玩意儿的资料和手艺,他们是不缺的。   就差皇帝批个条子下来,准他们开工了。   朱见济也琢磨着北京城里,得有个标志性的建筑才有特色。   若是重修了水运仪象台,虽然称不上奇观,但也足够给城市增加属性和光环了,再者国家也不缺钱,便果断的准其所奏,让他们就在皇城附近,北京的繁华地带上,修一座比宋朝那座还要高大豪华的钟塔出来。   从乾圣九年开始弄的这个工程,现在已经快完结束了。   相比起前宋的水运仪象台,大明的大座钟在技术也更有改进,运行动力不仅有水力,还上了一个巨大的发条,其中也多出来了不少轴承。   从表面上看起来,北京城那座高达七八楼的巨大钟楼,比起水运仪象台的复原图看起来,更要修长精美,也更加牢固。   等它完工,钟声应该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想想也是令人期待。   “今天正好没事,不如春官跟为父出去玩玩?”   朱见济又想起工科院最近在搞的东西,便抓着儿子,让他陪自己出宫看戏。 第357章 :大明朝的飞天计划   登基为帝的这些年,朱见济的主要工作是要把大明朝的视线带出东亚,走向世界,把太宗朝的开放和豪迈找回来。   现在大明已经在很多地方延伸了触角,还鼓励起了民众下海,每年流放的犯人基本上只会被扔去两个地方辽东,或者大明的海外领土,像南非和金洲。   甚至为了让国内的有钱人主动掏钱支持海贸,朱见济已经打算模仿原历史上的英国佬,跟敢于航海,为大明朝实现“天下大同”这一伟大目标做出不小贡献的人分享受益。   由于中华传统概念里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下海的那些人注定无法以为大明朝开疆拓土的理由,然后直接成为所谓的总督,但朱见济可以把当地的矿产、土地和珍惜药材等等,能够赚取钱财的东西承包给他们,并且许诺其子孙进入太学,毕业后去他们承包的地方任职。   从某一层面上讲,这也算是把这些地方“分封”给他们了。   而在大明本土上,富商官绅们被朱见济杀了好几回,已经是“心如死灰”,对于侵吞国有资产的事,慢慢的失去动力了。   毕竟他们还不想死。   在后世,还会跟你讲文明和律法,可能贪腐都给不给你判处死刑,要是把东西吐出来,指不定还可以“戴罪立功”   但大明朝不一样。   这里是老朱家的地盘,   朱见济就是天,朱见济就是地,朱见济就是所有人的爸爸。   皇帝的态度,皇帝的随口一句话,就能够代表法律。   很显然,他是很讨厌贪官污吏和某些不法官绅的。   朱太祖也这样。   后者为了表示自己对贪官的厌恶,是杀之而后快,将之剥皮实草的。   而朱见济比较温和,在没有贪到他的红线之前,基本上只会被全家流放。   至于那些人在流放路上如何哭天喊地,恨不得当场死掉算了,那就不关朱见济的事了。   所以面对皇帝在海外事物上表现出的“大方”,国内已经被割了几次韭菜的官绅非常惊讶,转而便惊喜的组织起家族里敢于闯荡的后辈去海外开拓新业务去了。   现在吕宋那边找到了铜矿和金矿,产量和质地比起国内来说要好上不少,在国内的宣传口上,基本上让人普遍有了个“海外有金子”的印象。   加上海外蛮夷遍地,社会发展水平落后,自己带上一批人,再摸上一些武器,完全就可以在那些地方称王称霸。   万一真发现了矿产,一夜暴富绝对不是梦想!   反正朝廷是鼓励人下海的,对于敢去海外冒险的家伙,也不介意支援一点刀兵。   国内已经在加大火器的生产了,以前很多冷兵器就要被取代停用,还不如交给别人,转手又收一笔“军火费”。   对于那些只是出海开拓,根基漂泊的人,本土是不怕他们“造反”的。   难不成他们还能凭空变出来大船,然后带着大炮打回来?   开玩笑!   有了以上种种,乾圣朝的十二年来,主动出海的人并不少。   只要朱见济坚持下去,并且把儿子培养好,大明朝以后是不可能再内卷的。   考虑到这一点,朱见济把目光调回了国内,预备改善一下大明朝的行政体制,保证它能够适应国家以后的发展。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反过来说,上层建筑也是能进一步推动经济发展的。   除此之外,大明朝的科技也发展飞快。   有了朱见济从“梦中”获得的天书,科技理论是不缺的,缺少的是把理论转化为实际的人才。   而且朱见济并不希望大明朝的科研人员对自己拿出来的那些理论过于依赖,这样并不利于培养他们的探究意识,摸索出具有大明特色的科技道路。   所以他在工科院、农科院设立的前几年,并不急着催人去搞什么实验,也不一股脑的把很多理论都塞到人脑子里,而是慢慢的玩养成,想要把这个思维给人培养出来。   好在等待总是有用的。   朱见济年年往两院里面砸钱,时不时就去那边亲问,虽说面对学院里学子提出的关于理论的疑惑问题,只能笑而不语,但总算是养出来了一朵花苞。   起码对工科院的人来说,做一些大胆的实验,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已经不算“大逆不道”之事的。   谁让皇帝这么支持他们呢?   除了复原一些古代的先进仪器,以及验证皇帝的理论,在很多方面,工科院的想法已经放开了。   早在几年前,他们就计划着弄一个热气球出来,实现人类的上天梦想。   关于飞天,不管在哪里,都可以说是两脚兽的梦幻之一。   特别是在中国古代,有关于上天的神话,数不胜数。   道士穿的衣服,以前被称之为“羽衣”,本意也是希望人能够像鸟一样,长出羽毛飞起来。   现在,随着科技发展和资金充足,工科院的人已经点亮了这个技能。   他们最初是想通过把大量火箭绑在椅子上的方式,利用火药射向地面的推动力,把椅子连带上面坐着的人冲上天,然后让人拿着大风筝飞下来的。   但考虑到皇帝重视人才,不想让工科院的任何一个成员出现事故,他们到底没有舍得自己亲自上场,最后让皇帝担忧。   所以,他们在椅子上绑了一个木头人,期待计划的完美实现。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在火药爆炸的那一刻,见证木头人的四分五裂。   附近的人还受到了波及,被火药伤到了手脚,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时间才下来。   计划失败,只能转换思路,想另外的办法。   好在朱见济传授给他们的理论中,有提到“热空气上升”的事,工科院的研究人员由此一拍脑袋,计划做个大号的孔明灯出来,载人上天。   早在去年,工科院就弄了个小热气球出来,带着一头猪成功飞到了半空。   可惜的是,因为气球的封闭性并不完美,出现了漏气现象,以及准备的燃料不够,到了空中,还没等人欢呼完呢,气球就摇摇晃晃的掉落。   伴随着世界上第一头上天的猪的惨叫声,那个热气球泄了气,然后沾到下方的火焰,被烧毁了。   那头猪也幸运的被摔死,朱见济事后听说,那猪摔出来了不少伤口,死得很痛苦。   有感于它对人类科技事业的奉献,朱见济特地赐名“飞猪”,并且阻止工科院的成员含泪吃下两大碗红烧肉的操作,将之厚葬。   前段日子,在工科院给皇帝太子送生日礼物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就高兴的告诉朱见济,他们的飞天计划再次成功。   同样五花大绑了一头猪上天,然后随着火焰的熄灭,还有热气球上连着的绳子,平安落地。   事后,工科院的成员到底是实现了含泪吃两大碗红烧肉的想法。   今天没有大风,有利于地上的人通过绳索把控热气球的行动,正是他们在送猪上天后,计划着把人送上天的日子。   为了见证历史的大事件,工科院的研究人员非常热情的恳求皇帝驾临,想要朱见济知道他没有白养活自己。 第358章 :周似面圣   冬末春初的日子,北京城的郊外地方还是有冰雪覆盖的。   不过今天没有风,体感温度倒是比以前舒服了一些。   如果有风的话,那吹在脸上就跟刀割似的,还是难受。   “拉稳点,拉稳点!”   在点火良久,眼看着热气逐渐让上方那用皮革做成的气球充盈膨胀起来,立马有人叫出声。   “压着呢!”   旁边的人回话,转头又让坐在大竹筐子里的那位同伴别紧张,“这球肯定不会漏气,下面绑了三根绳子,框子外面还装了石头”   “你要是想飞高点,就把石头袋子扔下来,我们也松一松绳索。”   “明白!”   已经实验过好几次,并且做了周密计划的工科院人员淡定的点点头,等着大气球带着自己飞上天。   别看他一脸从容,实际上,这人是因为过于紧张,已经放弃表情管理,不知道还做什么好了。   这是热气球实验第一次走出工科院的地盘,展现在世人眼前。   之前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做实验,热气球就算飞起来了,也不敢放的太高,以免又摔下来,真弄出人命。   但是这次,在公共场合要举行一次“高空飞行”,那么大的热气球,绝对会引来不少人目光的。   而且,皇帝还带着皇后太子在附近,   有这么重要的人物旁观,可不能出意外!   “那个球真的鼓起来了!”   王氏看着热气球慢慢的飘向空中,惊讶的捂嘴呼出声。   朱佑栎也是瞪大眼睛努力仰望,扯着他爹的袖子,指着气球下面坠着的竹筐,“我也想上去。”   “这个不行,太危险了。”   朱见济心说自己也想上天,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作为皇帝,他的身体可不止是朱见济一个人的。   万一出了事儿,朱佑栎还这么小,老二朱佑桂连爬都爬不利索,哪能顶得住大明朝这么大的担子?   幼主临朝,问题是不断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所有的政治努力,都跟着当政者一块下去了。   要真人亡政息了,那朱见济岂不是白穿越一趟?   所以就算心里也特想去天上吹风,但朱见济还是拉着妻儿在边上围观。   “放!”   指挥人员一挥手里的旗子,原本压着竹筐不让它被热气球迅速带飞的人便松手走开,竹筐子里的人也解下了几袋石头,减轻重量。   气球带着人慢慢的上了天。   “!”   一向不喜欢用语气词的小太子满脸的羡慕和惊叹,看着气球飘飘荡荡,升到了不可置信的高空。   气球巨大的体型也在到达一定高度后被人注意到了,顿时在城里引起一阵喧哗。   现在正是年初,还有一些过年时分的懒散在,冬天的寒冷也让人缩着手,窝在家里不愿动弹。   但热气球太让人震惊了!   没多久,再怎么懒散的都跑了出来,围在郊区对着天上飞着的东西指指点点。   等看见竹筐里竟然有人,而且那人还展开了个长长的竖条幅后,声音便更加的吵杂了。   “大明江山万代,国泰民安!”   有眼神好的,把那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也有迷信一点的,已经在对着热气球进行祈祷了。   虽说朱见济这些年来打着“尊孔复古”的旗号,疯狂的夹杂私货,的确培养出来不少敢于质疑权威,并且有进取心的新一代,但总有些思想是难以根除的。   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也没能转换过来,仍旧是过去的模样。   比如说一见到用往常思维很难理解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拜一拜。   反正就是念叨两句吉祥话,万一实现了呢?   工科院对此早有准备,立马让人过去解释。   为了验证自己话的真实性,他们还特意在郊区搭了个台子,台子上装了个大号的望远镜,允许人上去观看   当然,这是得收钱,还有时间限制。   谁让做实验也是有要投入的,就算科研人员也得考虑吃饭的问题。   皇帝愿意支持他们,也不代表工科院的人真能坦然接受一切,一直闷头做实验,抬头就要钱。   有些事情上,能节省些成本,那就节省一些,能趁机回本,那也不要嫌弃。   热气球可都是皮革做的,在橡胶还没传入中国的眼下,依靠手工把一张张皮子糅合在一块,并且让其不漏气,也是不小的花费。   之前实验失败,也浪费了不少材料。   工科院这么大的机构,可不能纯靠朝廷的财政补贴过日子啊。   朱见济作为皇帝,却是有特权在身,带着老婆孩子,一人捧着一个望远镜对着热气球指指点点。   他们看得非常欢乐。   毕竟见证人类飞天梦想的实现,是一件绝对有意义的事。   就算在回家的路上,母子两个都跟着朱见济撒娇起来,希望哪天能够得到皇帝允许,上天一次。   唯一不同的是,王氏是美女正常的撒娇方式,朱佑栎却是严肃着胖脸往他爹腿上一坐,颤抖着肥肉,用冷漠的语气进行“撒娇”。   朱见济哪能顶得住这冲击?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还是有些危险的。”   他缓了缓口气,没把话说死。   不过比起期待的朱佑栎,王氏知道,皇帝的“有机会”,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让周似他们进来吧。”   等热气球在北京城里掀起了一股上天的热潮,还给工科院创造了一个利润惊人的商机后,朱见济倒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大航海家没有接见。   正好,周似等人已经回到了京城,经过一夜修整和放松,也可以维持住冷静去面圣了。   要知道,在好不容易到达大明本土的时候,周似这位船队领导都忍不住跪在地上,捧着家乡的土泪流满面。   三年多了   他们终于回来了!   其他人更是控制不住,在情绪激动之下,站都站不稳,眼泪流完了就疯狂的吃吃喝喝,用记忆里的味道来填补自己空虚寂寞的心。   完事儿后,他们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了半个白天跟一整晚,才重新复苏。   以之前的精神状态,要是一回北京就面圣的话,八成得“御前失仪”的,也显得朱见济有点不体恤下属,奔波回来就催着他们完成工作业绩。   所以拖了快两天,朱见济才让周似进宫,跟自己汇报海外事物。   “这是臣从殷洲带回来的良种!”   经过修整的周似精神振奋,带着无比的骄傲把放在小木盒里仔细藏好的玉米、番薯、南瓜等种子拿出来。   “其实还有实物,只是那些东西有些沉重,还多长于土中,自有一股刺激气味在,轻易带入,只怕冲撞陛下。”   朱见济哪里会嫌弃这个?   “朕在宫里还开辟了块田,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自己下去干活,难道还怕另外的农物?”   “赶紧让人拿上来,朕要好生见见!” 第359章 :周似在印加   在朱见济的点头下,周似携带进宫,但只是停放在偏殿等候皇帝“召见”的各种传说中的农物出现在了大明朝统治者的面前。   而在场的,除了朱见济这位皇帝,还有农科院那些慕名已久的农博士,以及内阁的几位臣子。   中国人的老传统就是种地了,在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实现阶级跨越的眼下,不少大明朝官员本身便是“耕读传家”。   不管他们自己有没有真的种过地,反正对于农业发展,是必须要重视的。   填饱老百姓的肚子,让他们不至于饿红了眼造反,这是有点眼界和良心的上位者都要考虑的事。   皇帝很早之前就跟他们说过,海外有高产良种,能够在肥力不够的旱地和坡地上顺利长成,成为灾年之时,老百姓的兜底粮食。   有了这话打底,也算得上是朝臣不怎么反对朱见济搞远洋冒险的原因   去近海或者只是沿着大陆边缘前行,危险是不大的,受益也足够,不会白白浪费海运资源。   但远洋去殷洲那种地方,就算朱见济打着“寻回失散在外多年的华夏子孙”大旗,也无法完全说服别人。   因为那是真的在倒贴钱了。   可等皇帝又说那里适合种地,有好种子的时候,他们又闭了嘴。   农,百业之根本。   皇帝重视农桑,为了寻求良种不惜让国家出这么大的力起码是站在了道德高地,不能让大臣再对之指指点点的。   当然了,其中有他们无法对抗朱见济决意的原因在。   不过事已至此,能够见证一下成果也是好的。   要真能在大明推广高产作物,那就是能够让百姓立庙纪念的大功德了。   每一种作物都被人用竹筐抬了进来,突出一个朴实无华。   “这是南瓜,味道甘甜,并且耐旱易存。”   “这是番薯,同样味甘,能饱腹,只是吃多了不利于肠胃,根据陛下所授天书上说,其中的养分还比不上稻麦,荒年之时可以充饥以避免饿死,但作为主食还是不够的。”   “还有玉米,于南瓜、番薯有类似特性。”   “这是辣椒,比起我华夏的花椒,味道更要刺激”   介绍到这里的时候,周似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明显是尝过辣椒滋味了的。   “好好好!”   朱见济连拍巴掌,对周似一次性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感到无比满意。   他都不知道怎么夸这人了!   本来想着大明朝第一次去美洲那旮瘩,找一两样农物回来就够了,当初给周似塞的各种私货,主要原因还是朱见济无法保证他们的船队在哪里登陆,又会遇到什么。   本着“万一呢”的精神,朱见济就把美洲常见的一些作物告诉了对方。   他拿起一个小辣椒嗅了嗅,当闻到那很久未曾感触过的刺鼻气味时,也忍不住感动。   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辣子了?   遥想上辈子,朱见济还是个曾经纵横过川蜀湖湘的猛人,在久坐办公室当打工人之前,都没因为吃的太豪爽火热而去过肛肠科   他是爱吃辣的。   来到大明朝,如果不是因为他胃口和接受度良好,只怕还不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   事实证明,能吃才是福啊!   “来,你给朕说说,你们在海外的事情!”   抱着个大小适当的南瓜,皇帝带着满足的笑容对周似说道。   周似于是回忆起了自己登陆殷洲以来的一系列故事。   自打他去往南殷洲,问题也是不断的。   最先面临的,就是地形带来的阻碍。   南北殷洲的西部地区,有后世著名的科迪勒拉山系矗立着,高峰无数。   陡峭的地形导致的,自然是相应地方的人口稀少。   周似怀抱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想要找南殷洲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喝杯酒,结果走了良久,发现自己连山都爬不上去,也找不到别的人。   然后他才知道,在北殷洲那边,一登陆就能遇到塔坦卡他们,是多么的幸运。   面对天险没有办法,周似只能选择调整登陆地点,重新扬帆开船。   后面大家寻思着,反正已经顺着大陆边缘走了那么远了,不如直接绕过南殷洲的大陆角,从对面登陆。   周似同意了这个看法。   经过一番辛苦和风雨,周似他们总算是到达了印加帝国的地盘。   然后因为皮肤白皙,船只高大,超乎印加人可以想象的“强大”,受到了对方的热烈欢迎。   毕竟在南殷洲这边,貌似有个羽蛇神传说,里面提到过某年某月,伟大的神明会派遣天使驾临海岸,带着他们走向新生活。   而在这个传说中,“天使”拥有着他们无法媲美的嫩白皮肤,也有着他们无法抵御的武力。   会迎着夕阳的光辉,乘着海浪,劈波斩浪的来到自己面前。   印加人对这个说法十分相信。   所以一看到周似他们背对着夕阳的红色光辉出现在海平线上,并且迅速登录,以及那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皮肤时,是实打实的“惊为天人”   对比起南殷洲这边火热潮湿的气候,大明人在营养足够,作息正常的情况下,皮肤的确是偏向于粉白的。   在后世之所以会被西方定性为“黄种人”,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鞑清时代的平民过得的确艰难。   虽说有个“康乾盛世”的名头,但那不过是靠着番薯玉米流入中国而撑起来的,饥饿的盛世。   之前朱见济也说了,这些东西充饥可以,但当做主食一直吃,则没什么营养,让人长得面黄肌瘦,还有衍生出来的肠胃疾病。   所以当已经殖民世界的西方人来到鞑清的时候,对于那些平民的生活也是有些惊叹的。   谁让以前西方对东方的印象,一直都是“黄金之地”?   结果这里的老百姓竟然这副模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当时西方人傲慢的看不起其他民族,对之采用蔑称罢了。   反正朱见济也接见过不少次泰西使者了,询问过他们对大明的印象,基本都是在夸赞大明高质量生活的。   大明的人,当然也不会是“黄种人”。   相应之下,还没来得及走上大航海殖民道路,用无数人的血泪给自家积累出文明绅士风度的西方人现在还没大明人的皮肤白皙。   泰西人种在到了一定年纪后,肤色会变得暗沉,没有光泽的。   总而言之,周似他们在和印加成功碰面后,获得了后者最高等级的待遇,其国王还赠送了“天使”大量的黄金。   而周似作为大明朝的代表,五讲四美三热爱肯定是有的,不会像西方殖民者那样恬不知耻,面对印加的友好相待,转过手就抓了人家国王当人质,把诺大国家变成自己的屠宰场。   他向对方表示了自己的友善,并且将携带而来的货物作为回礼,转赠国王。   虽说几个小瓷器就换来好几箱黄金,有点不对称,但交易双方都很高兴。   周似之所以能够把作物收集的这么齐全,也多亏了印加国王的慷慨大方。 第360章 :周似的海外旅程【二合一】   依照过去对殷洲人的印象,周似虽说在表面上很有礼貌,还很谦逊,但心里总是难免骄傲的。   毕竟在北殷洲混了那么久,还没见到过他们种地,所见所闻,仍旧是一副蛮荒原始的样子。   先入为主,周似觉得印加和后面沿大海北上,见到的阿兹特克人应该也是这般模样。   结果他就被打脸了。   印加和阿兹特克还是比较原始,别说火枪了,就连铜铁都少用,还有用石器的习惯。   但在农业方面,已经打破了周似对殷洲人的固有印象。   他们的农业发展的挺好。   比华夏,那是肯定比不上的。   可对比北殷洲,那绝对是碾压的程度。   要不是农业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印加和阿兹特克也组建不起那么大的国家。   周似后面想想,也觉得应该如此。   北殷洲没有驯化的大型兽类,无法进行长距离稳定的交流往来,说发展肯定是没什么机会的。   可南殷洲水土充足,水运方便,还不缺少树木,依靠船只也是可以去很多地方的。   自然而然能够扩大地盘,演化出高级一些的文明。   所以说,人不能只局限在眼皮子那点范围里,得多看看。   周似通过跟印加和阿兹特克的交流,就认识到了殷洲人和殷洲人之间,也是不同的。   “所以说,你不止带回来了北殷洲的一些人,还带了南殷洲两个国家的使者回来?”   “而且绕过了殷洲南部角,你们应当走的泰西大洋那边这样一来,岂不是环球航行了?”   朱见济简单听完周似的经历,最关注的便是他打包回来的土特产们。   只是这些种子和果实,已经足够朱见济惊讶了,没想到周似还带回来了更多的惊喜。   三年多的时间,环球航行,还顺便在殷洲那里待了一段日子   周似这经历够丰富啊!   “回陛下的话,的确如此。”   提到这个,周似再一次骄傲了起来,“臣率船队绕着大地转了一圈,如今有实际例子可以证明,咱们脚下,真得是一个大球!”   在朱见济为他爹献上地球仪之后,大明朝关于“天圆地方”还是“天方地圆”,就产生了长久的讨论。   当然,由于皇帝提前给大地的形状盖了章,加上“天地浑圆如鸡子”的说法在民间也有不少拥垒,所以在官方层面和大部分人嘴里,地球肯定是圆的。   皇帝的话,绝对是正确的嘛!   但“天圆地方”之说也是深入人心已久,只要没有证据,反方辩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甚至扬言大不了绕着大地走一圈。   反正陆上和海洋的丝绸之路已经开通了,自己沿着这条线路继续走下去,总能到达“世界的另一端”。   听说太学里面最早的那一批学生里,有些毕业后跟王华一样,没去吏部报道,主动放弃了仕途,计划着把学到的东西验证真假,已经在筹措资金,要自己出海了。   而朱见济挺乐意看着他们发出质疑声音的场面,并没有阻止。   不是出于政治目的,只是出于单纯的学说和真理,而敢于对皇帝的话产生疑惑,还能主动行动起来的,都是大明朝的未来。   即使那些人坚持错误的理念,但有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不过现在周似环球航行归来,消息传出去后,指不定就让对方的计划“流产”了,想想也挺可惜的。   “那些人如何?”   感慨了一下周似给自己带来的惊喜,朱见济又关心起了那些土特产们。   周似这时候不骄傲了。   他低着头,有点失落,“实在是海上风高浪急,一些人受不住这个,中间生了病,便不幸没了”   跟着他回来的殷洲人总合起来有近百位,毕竟船只够大塞得下。   奈何从游离于整个世界的大陆中走出来,面对外面精彩的世界,带来的冲击力过于强大。   有些人在登船前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特别是来自印加和阿兹特克的使者,还抱着“要追随天使去面见天神”的决心,结果经过一次海上暴风雨,在船只摇摆间,愣是被吓得丢了魂魄,没多久就去了。   加上周似他们再怎么爱干净讲卫生,身上携带的病毒总是有点的。   殷洲大陆长期游离在世界主体之外,对来自于旧世界的病毒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要是不幸被感染,真得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所以近百号的土特产,活着跟周似来到大明的,只剩下一半了。   好在这些人通过跟周似他们同舟共济了良久,经过了各种考验,在身体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在这堆幸存者中,各方面的代表都有,大明朝还是能一次性跟殷洲完成历史性会面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水土不服了。   周似带着土特产登陆大明,后者才对“天堂”不可思议了几天,就因为这事儿拉了好几天肚子,至今还没恢复过来。   而且让他们学一些基础汉话,知道大明朝的基本情况,方便跟其他人交流,也是当下紧要之事。   “先让他们在这边养养身体,朕以后再见他们。”   听到土特产还在拉肚子,无法进宫面圣,朱见济也颇为遗憾。   不过人已经在自家地盘上了,也不必强求第一时间见到人。   朱见济摆摆手,表示下次一定。   “这些东西,分成三份,一份留在宫里,朕亲自躬耕,以表重视,方便日后推广天下一份给农院那边,拿去记录种这些东西要什么条件,还有成长情况最后一份,则是交给太学,让其中学子见识一下这些海外良种。”   “他们以后是要去地方上照抚百姓的,不能不知道人吃什么东西。”   农博士们拿着东西爱不释手,不停的感谢皇恩。   朱见济则是在见完周似后,就带着留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朝着紫禁城中的菜园子去了。   大明朝的皇宫比起鞑清的,面积上是大了不少的。   后世人如果去故宫逛过,参观一下皇帝妃子们住的宫殿,难免不会觉得地方院子都显得逼仄,然后感叹要是人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不挪窝,还真会憋出病来。   但大明版本的皇宫,宫殿并不小。   以奉天殿为例   老朱家上朝有时候会在奉天门“御门听政”,有的时候也会放在殿里。   像朱见济跟他爹,就喜欢在大殿里开会讲事情。   主要原因,便在于奉天殿够大,完全装的下满朝文武。   而鞑清就不行了。   鞑清基本就是御门听政,因为他们重建的大殿小了,要是大家都窝在殿里,就有点拥挤,不符合国家中心的形象。   除此之外,朱见济的后宫还没膨胀起来,新生代也就王氏生的那两个小子,长辈更只有杭太后和汪氏。   就算保留了固安固怀的公主殿,让妹妹们回家的时候方便休息,也有足够的地方让朱见济乱造。   于是,他就把一个小花园拆了,铲了其中花草,转为种田。   皇帝凭借自己的种地经验,把种子小心的埋到土里,随后又抱着小南瓜去了王氏那边。   因为皇后闲着没事的时候会研究做吃的,在坤宁宫的偏殿里弄了小厨房,朱见济就带着小南瓜让王氏去做了个清炒,供一家三口尝鲜。   又青又嫩的小南瓜获得了天家的一致好评。   本来就挺能吃的朱佑栎更是多吃了一碗饭,而已经在慢慢断奶,学习吃辅食的朱佑桂也流着哈喇子,对他娘喂过来的小南瓜反应热烈。   “这南瓜什么时候都能吃,连藤蔓都可以食用,要是去了民间,一定能避免不少灾荒。”   王氏只是尝了一点,虽然也很喜欢小南瓜的味道,但还是把好吃的留给丈夫跟孩子。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总惦记着海外?”   尝到上辈子滋味的朱见济心情很愉悦,转过头又对好大儿发问,“春官吃的怎么样?”   “好!”   小太子点点头,手里的筷子还夹着一点南瓜。   海外有这样的好东西,难怪父皇总惦记着。   以后自己也要派人去更远的地方,万一又能找到新的好吃的呢?   “现在钱有了,粮食也有了,民心社稷安稳,只要好好管住朝堂上的那些人,教好春官,我就可以安心了。”   朱见济看着努力吃饭的大胖儿子,忽然感叹道。   在周似回归的消息传遍京城,塔坦卡这些土特产得到了广泛关注,让才经历过热气球事件,觉得自己就像头在瓜田里的猹一样眼花缭乱,不知道宠幸哪一个时,乾圣朝新一轮的动作也随之而来。   最先的就是关于军官退伍转吏员的事。   为了推动这件事顺利执行,朱见济还特意颁布了一系列的圣旨,主题都是在强调“吏治”的重要性。   吏,就是权力小了一些的官。   不能够对之不理不睬。   只要他能够打着公家的旗号做事,那就得有相应的规矩管制。   不然,就会对朝廷公信力的造成破坏。   积少成多,总会出现滴水石穿之事的。   而对于吏员需要考核才能录用,并且正式享用国家俸禄,实际上被承认为朝廷法定工作人员一事,也有很多官员不解。   之后提出的检察使,更是让大部分地方官感到不愉快。   谁喜欢身上绑绳子?   可朝廷有令,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按照朱见济和内阁提出的各种条件,对自己手下的吏员进行纠察。   据说皇帝还有意对进行增补,把这事儿和考成法加入其中。   对朱见济来说,靠全然的“人治”还是不靠谱的。   今日他能规则吏治,以后指不定就会有后代皇帝把这东西给废了。   张居正弄的考成法效用不可以说是给正在走下坡路的大明朝加了不少油,可后面也不是继位的首辅为了拉拢人心,将之废除了?   没有明确的法律作为准绳,还是有点不靠谱。   就算法律也能被改动,可有个条文规定在,要破坏起来,总得多花点功夫。   而徐有贞的事情,以及大明朝以后肯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朱见济也把对六部改革的事写上了自己的小本本。   大明朝这么大,事情这么多,只有六个部门实在是不够用。   专门的事,要有专门的部门来对应。   六部人员的精力也不是用不尽的。   面对无数的工作,总会有一些疏漏出现,或者“厚此薄彼”,以至于国家运行出现问题。   处理国家事务的权力归于六部之手,也不利于皇帝的权力。   古来强化君主的权威和力量,在国家稳定地方服帖的基础上,基本上都会选择对丞相下手。   谁让丞相是名正言顺的国家第二领导呢?   如果皇帝年纪管不了事,或者没拿稳权力,实力不够,那么国家中心就会转入丞相手里。   所以削弱相权,加强皇权,这是很多有行事能力和想法的皇帝会做的事情。   像汉武帝的中朝,隋唐的三省,直到太祖皇帝废掉丞相制度,便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现在朱见济没有丞相分权的烦恼,主要的下手对象就得变成六部了。   手下的权力变小了,那领导手里的权力,自然就大了。   不过正如太祖皇帝废丞相是利用了胡惟庸事件才一鼓作气解决掉这个东西,要想对六部进行改革,还需要慢慢来。   要等到那个条件出现,才能动手。   至于内阁,倒是不用太担心。   朱见济手下的内阁是由六部官员、都察院御史和都督府武将们组成的,如果其中之一出现变动,内阁也会跟着变。   而且还有个比起内阁,更加贴近皇帝的秘书处在。   朱见济要改革行政,在他执政的时候,也不会傻乎乎的去把自己的皇权给削弱。   很多事情,还是要依靠君主的力量去推行的。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朱见济是在继续加强君主**,让大明朝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春官以后能当个好皇帝吗?”   在教儿子认字读书的时候,朱见济突然模仿起他爷爷宣德皇帝,把好大儿抱在膝盖上问道。   朱佑栎却没做出跟土木帝一样的反应。   因为入阁读书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小太子对上学还是有点心理压力的,没空跟他爹要你问我答的游戏。   听说他爹刚上学的时候,可是“无师自通”了很多字,还能跟老师对辩的呢!   自己不能表现的太差,不然肯定会被他爹笑话的!   “我还不知道!”   “而且不是要等阿爹没了,我才能当皇帝吗?”   他爹现在都没到三十,没病没灾身体倍棒儿,闲的没事用无聊的问题骚扰儿子读书,算什么本事?   不要成为小太子神童道路上的绊脚石!   “也对,也对!”   朱见济被儿子这么一说,哈哈笑着,也没再问了。   只有旁边的马冲跟阮伯山偷偷对视一眼,然后无奈苦笑,低下了头。   前面皇帝的话说得还算正常,可后面小太子的回答可就让人抹汗了。   作为帝国继承人,最应该忌讳的,不就是皇帝的寿命问题吗?   得亏了太子童言无忌,皇帝也喜欢好大儿,不然这话说出口,也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唉   希望皇帝太子以后能永远这般父慈子孝,要是以后关系出现了裂痕,这段对话被人提出来,那可就完蛋了!    第361章 :闺蜜分别   乾圣十二年的大事情,   一个是热气球载人升天的成功,实现了中华世代以来关于飞天的梦想。   据说这次成功让工科院增添了不少信心,计划着要弄一个更大更好的热气球出来,然后一口气带飞几十个人。   在图纸上,已经有一些思想天马行空的人,设立出来了类似于“天空堡垒”的玩意儿,还对皇帝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创作绝对可以实现。   只要朱见济给够经费。   对此,皇帝只能微微一笑,让他回去等等。   有时候,积极性太好,也不是啥好事。   另外一个,是周似环球航行归来,带回来的一大包的土特产,其中一些已经被朝廷的重要人物种到了地里,只等一年下来,看看那远渡重洋移植而来的良种能不能适应大明朝的水土,然后就会被推广全国。   他带来的海外消息,也让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了若指掌”的大明人再一次扩大了知识面,并且兴起了新的出海热潮   不是因为周似的伟大经历和对外面的好奇,而是他带回来的无数黄金,已经闪瞎了群众的狗眼。   既然知道殷洲那边盛产金银了,那大明人怎么忍得住?   又不是只有西方人渴望财富!   有了这样的好东西打基础,那皇帝说殷洲人是商朝遗民,是华夏分支,那肯定是正确的!   所以他们一窝蜂的涌向殷洲,跟那里的人做交易,不能叫“掠夺殖民”,得叫“走亲戚”。   大家都这么熟了,那就不用分谁跟谁了!   最后一件,便是下半年一到,整备多时的水师浩浩荡荡的出海,收复交趾一事。   由英国公作为主帅,另外两个皇帝伴读作为副领导,加上南洋那边的水师将军们,立誓要一口气把安南这个“不臣之国”干掉。   南边的猴子,已经蹦哒太久了!   朝野上下,对于收复交趾一事也充满了信心。   西域游离中原有数百年,说收复也就收复了,何况一个才“离家出走”几十年的交趾?   当年黎家人趁着大明朝躺平内卷,自立为王,建立安南,要是服服帖帖的给大明当狗,那还则罢了。   结果对方一直侵扰边境,皇帝多次下旨斥责,要么是不承认自己的行为,要么就是意思一下道个歉,随后继续我行我素。   面对这样的态度,大明朝已经忍耐够久了。   如今大明在南洋上的海贸越发的繁荣,跟泰西勾搭上后,每年都有不少西方人的船只到来,互通有无。   可以说南洋的海贸路线,已经成了大明朝赚钱的“黄金之路”。   所以必须要把安南拿下,解决掉这只乱跳的猴子,让南洋那边的生意环境得到净化。   而跟此事一起发生的,身为顺义王妃的佐安公主带着孩子,要跟大军一块南下,然后在广州分道扬镳,前去海西国之事,就不怎么显眼了。   不过对于固怀来说,好姐妹要远离自己而去,指不定此生不能再相见,实在是想想就伤心。   所以她不顾已经怀胎多时的身子,要来天津给佐安送行。   两个女人,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怀着孩子。   王华跟在后面干看着老婆跟闺蜜执手相看泪眼,什么话都插不上。   “在大明的这几年,我过的很快乐,特别是遇到了你。”   佐安跟固怀吻脸道别,怀里的小孩子也两手乱挥,想模仿他娘的行为,再给固怀亲一个。   固怀眼下有孕,对孩子还是很喜爱的,微微低头,让小世子嘬了一口。   小米牙咬在脸上还有点发痒,让固怀轻笑出声。   佐安目光温柔的看着这一幕。   旁观的王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今天出门没带帽子后,大松了口气。   “你是我的幸运,固怀。”   让孩子不再乱动,乖乖趴在自己肩膀上打量海边风景后,佐安又对固怀说道。   这话说得真情实感。   作为亡国公主,佐安以前过的日子可想而知,所谓的光鲜亮丽,也不过是作为一件珍贵的物品,被人做了一番打包,企图买个好价钱罢了。   只有来到大明以后,有了复国的希望,有了亲切的好友,甚至还组建了一个家庭佐安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被挪动了一些。   而这一切,主要的功劳便在固怀身上。   虽然佐安是自己主动跳上巩珍的船,主动找到大明皇帝寻求帮助的,但那都是命运的无奈胁迫。   佐安还是为了未来而感到十分忧郁的。   至于和固怀往来,那也是她有意为之。   有个倍受皇帝哥哥宠爱的公主熟识,佐安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里,能拥有足够的靠山和人脉,为她的生活构建一条底线。   所以在最初,佐安是想着,就算固怀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如何的坏脾气,自己也要忍受讨好她。   结果固怀出乎她的预料。   作为如此庞大帝国的公主,固怀娇憨的有点不像是皇宫里长大的,也让佐安的精神世界在黑暗之间,透出了一点阳光。   而且要是没有她,自己和朱见泽也不会认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场面发生。   “我也是!”固怀含泪说道。   她本来是不爱点眼泪的,觉得哭起来人会变丑。   可怀孕之后,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情绪激动起来,更别说和好友分别了。   对视一眼,两人又抱在了一起。   小世子被两人做成了夹心饼干,只能对着扑腾而来的海浪无辜的眨眼睛。   王华继续摸脑袋,   当他发现头上不知何时落上了一片绿叶时,忍不住哀叹一声,然后把叶子扔地上,拿脚蹭几下,给埋到土里去了。   “还差多久?”   依依惜别了好几次,最后等快登船出发的时候,佐安还问起了固怀的肚子。   “应该是十月份就要生了。”   提到孩子,固怀摸上了肚皮,还挺遗憾的叹气,“我和相公还没在西域玩多久呢,本来还想着绕路去草原上跑马的,结果半路就查出来有孕了”   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意外。   “打算叫什么?”   “还没想好呢,等到时候再说吧!”固怀继续摸肚皮,感受到肚子里的娃娃踢了自己一脚后,又轻轻拍了两下,让他安分一点。   “不过要是待着孩子的话,我和相公应该没太多功夫去远地方游玩了听说绍兴那边的山水很好看,足够我们游山玩水,所以生了,之后可能会搬去绍兴住。”   养孩子归养孩子,那也不能阻止夫妻俩到处浪的!   佐安落地大明后只住在北京,顶多去过周边看看,对于绍兴这样的江南山水不是很了解。   她只是点点头,让固怀好好照顾自己。   随后登上大船,离开了大明本土,去向海西。 第362章 :海西国   海西方面,朱见泽以盛大的排场,迎接了自己妻儿的到来。   海西国的大臣们自然也跟着迎接王后和王子。   因为佐安的孩子刚刚出生,大明皇帝就钦定他为顺义王世子,也就是海西国的法定继承人。   这个决策,就算是朱见泽这个亲爹也没办法推翻。   所以王国的未来长什么样子,大家都很好奇。   而在宴会之上,小世子朱佑樒还是很扛造的,小小年纪跟他娘漂洋过海这么远都还很有精神。   只是自小跟父亲分别,对着朱见泽有点害怕,趴在佐安的肩膀上不愿意放手,让面前陌生的叔叔抱他。   对于周边热闹的气氛,倒是接受良好。   朱见泽见状只能笑笑,继续关心分别一年有余的妻子。   佐安自然让他不用担心,还转过去问起了海西国的情况。   朱见泽的海外建国可不如他两个哥哥轻松,中亚地区已经开启了大乱斗模式,刺激战场无处不在。   作为大明藩国,在信仰上要扶持景教的海西,在这片风声呼啸的绿化带上极为醒目。   “一切还行,起码当初我给你的承诺是兑现了的!”   朱见泽挺骄傲的带着佐安来到了自己特意模仿罗马大皇宫修建的精简版海西王宫。   除了因为气候水土不同导致的差异,在样式上,倒真跟大皇宫差的不远。   可见朱见泽是真心准备了良久的。   也难怪他在就藩之前,会去频繁讨教那些被巩珍带来的罗马学者,询问罗马流行的样式纹理   本来朱见泽是想把那些学者打包带过来建设海西国的,只是他们作为皇帝特意让巩珍带回来的“重要人物”,历史作用是为大明朝的文化繁荣添光增彩,而且海西国是大明藩国,文化上面肯定也要以华夏风格为主,不能真让一堆外国人影响深重。   所以朱见泽只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做了些笔记就走了。   佐安对丈夫的举动,极为感动,当场落泪。   虽然只是复制品,可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大皇宫的样子了?   当奥斯曼征服东罗马后,大皇宫也随之被毁,早就成断壁残垣了。   不过有了如此王宫,倒也不用朱见泽再多做回答了。   因为能够修建起华美的建筑,已经是国力的一种证明了。   朱见泽也不是什么残暴的统治者,逼着人什么都不管的给他修宫殿。   就藩的这一年来,他是真按照堂兄朱见济的嘱托,以及一些智囊的指教在治理小小的海西国。   北边有白羊王朝这个地区大国作为屏障,两国也在大明的见证下签订了一些友好往来合约,这让海西国有了在中亚发展的底气。   朱见泽也没有白吃二十年的饭,在混乱到让人分不出谁是谁的中亚战场上,他是带领军队亲征过的。   有了一些军事成就在身,也让周边的其他势力,还有国内宣布臣服海西国的当地毛拉和埃米尔,不敢小看这位来自于遥远东方的大王。   起先看着朱见泽年轻,还是头一回来这边,他们有多余的心思,那是绝对的。   只是见证了大明的强大,对于东方帝国册封的亲王,他们不敢真的去造反,但打着“为大王尽忠”的旗号,然后把持海西国大权,侵吞大明朝给藩国的好处,还是有不小胆子的。   年轻的、不了解本地事务的国王,简直不要太好忽悠。   结果一落地,朱见泽只亲近信任自己从国内带来的智囊,以及在原来帖木儿那边招募的几位学者,完全没给他们进谗言的机会。   帖木儿的学者们本是被国中的激进绿化者排挤的正常人,以前国家稳定,怎么着也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偷偷摸摸的搞研究。   当他们团体间的著名人士哈撒成为先王卜塞因近臣时,学者派还觉得扬眉吐气,自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   结果一转头,哈撒跟卜塞因一块死在了征途之上,帖木儿分崩离析,自杀自灭的疯狂远超过去,八成是很难再出现一个中兴之主,统一国家了。   这群人于是连一个安静的地缝都找不到了,只能到处流浪。   幸好海西国愿意接纳他们,支持他们搞学问,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允许他们对海西国的宗教政策发出任何质疑。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过于激进的宗教态度,已经让学者们吃了很多苦头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信仰是祖传的,中亚这块地方就这么一个教派,估计学者之中,还得出现改信者,或者无神论的狂人。   正常人都是这样的嘛!   而不管是本地的学者,还是外来的大明智囊,他们在海西国站稳跟脚后,给朱见泽出的主意都很简单粗暴   在保证白羊王朝这位“近邻”对海西的庇佑下,努力打服周边的小势力,然后国内政策如何,不用多管。   毕竟中亚混战了几个世纪,早就养成了“实力为尊”的传统。   只要手里的拳头足够硬,怎么折腾也是不怕的。   极大部分中亚国家自身的体制建设,就是一团乱麻,糟糕透顶,一点都不完善。   要不然也不会一乱再乱。   再说了,玩大了还有大明朝支援,用得着担心太多?   立国之初,相关建设是很重要的。   在一些方面如果没能及时打好基础,定好基调,等以后涌现出一批食利者了,就不好对之修正了。   “听起来挺轻松,但做起来肯定不简单!”   武力有多重要谁都知道,但要把这个道理实践下去,就不是轻松的事了。   “这不用你担心。”朱见泽笑着说道,“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现在唯一的大事,就是乌宗哈桑的身体了。”   这人打拼一生,身体问题是不少的,年纪上来后,大病不说多,但小病生的很频繁。   前段日子,朱见泽还友情派了个大明来的大夫过去给他诊治。   时至今日,朱见泽对白羊王朝内部的情况还是有了更多了解的。   乌宗哈桑的儿子不少,继承人的地位并不稳固,国内有着严重的“夺嫡”问题。   而且随着他的改革,其国内的矛盾也越积越深,只等乌宗哈桑衰弱下去,就要爆发。   朱见泽当了一年的大王,也是培养出了一些政治嗅觉的。   他需要为了以后可能发生的乱子做准备。   “遇到事情不要强撑着,我也不是吹不了风雨的花朵。”   “以后有问题,跟我说说,我给你出主意。”   佐安抬手抚了抚朱见泽的眉头,深情说道。   朱见泽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要去文华阁读书了,”乾圣十三年年初,小太子正式满了四岁,到了上学的时候,“别紧张,要是受了委屈,回来跟爹说,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朱见济抱着儿子,跟他说些开学之前的嘱托。   而皇帝的心情,估计跟后世送孩子去幼儿园的父母差不多。   有点舍不得。   但太子读书一事又极为重要,不可能避免。   学到什么东西,也在很大程度上,暗示着帝国统治者日后的执政方针。 第363章 :当皇帝必须要偏心   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培养成知书达礼,能力出众的偏偏俊才,这是每一个正常老师的愿望。   更何况,当你教导的学生还是当朝太子,未来皇帝时,这股子“好为人师”的**,会越来越重。   毕竟要真能把握住小太子的心,以大明朝父慈子孝的传统,那未来可是有无限可能的。   现在的乾圣帝不是个真正的儒家君子,对手下这么严格,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统治者了。   所以朱见济也非常重视儿子的幼儿园教育   不但是作为一名老父亲的关爱,也是作为皇帝对继承人的期待。   朱佑栎过去,是要跟他的老师们斗智斗勇的。   他亲自给好大儿启蒙了一段时间,朱佑栎没有他后发优势的外挂,但也是个符合时代背景的小天才,日常之中还很有自己的想法,性格并不柔弱。   不知道对上一群教授资治通鉴、贞观政要等深奥书籍的老师,双方之间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反正朱见济肯定还会给儿子开小灶,教导他关于政务上的事情,倒也不怕真让别人把继承人忽悠瘸了。   “春官去上学了,这里就剩下这小胖子了。”   送走了大儿子,朱见济又玩上了小儿子。   因为出身皇家,作为嫡次子的朱佑桂营养也不缺,就算喝母乳,在他爹的努力拿捏下,也是有利于他口粮产出的。   唯一能让小皇子吃不饱肚子的情况,就是他爹先一步抢了朱佑桂的饭碗。   因为被他爹捏脸的不爽,朱佑桂不满意的哼哼起来。   不过他脾气好,被朱见济拿着小糕点一哄就忘掉了不快乐。   王氏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只是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   “怎么了?”朱见济敏锐的察觉到了妻子的转变,出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春官性子硬,在他跟前,可是不乐意看着你抱秋哥的。”   聪明归聪明,可朱佑栎到底是个四岁小孩。   该有的烦恼还是有的。   从小被父母疼爱,就连身为帝王的父亲都时常把他抱在怀里,这种优待没让朱佑栎感到快乐,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等到他弟弟一出生,时常被父母抱着的孩子,除了他之外,还多了另一个!   这让朱佑栎觉得自己的爱被人分走了。   起初还对小弟弟很有兴趣,后面发现这情况,朱佑栎就自己憋上了气,成天把自己气得胖鼓鼓的。   而且朱佑桂长牙断奶后也会跟朱佑栎抢好吃的,每每都能把小太子气到少吃半碗饭。   “这个倒也无妨,春官自己心里自有尺度再说等秋哥也到了上学懂事的年纪,我只怕是想抱也不能常抱的。”   等到次子四岁,长子就要有六七岁了,都是身体立稳,不容易夭折的年纪   以大明朝此时的医疗水平,加上皇室对子孙的重视,不会再轻易的让孩子中途而亡。   所以,区别后代待遇的事,也得提上日程。   虽说都是他跟王氏的血脉,但春官是一出生就被大家赋予众望的太子,秋哥身为嫡次子,和“继承人”的位子就那么一点的距离   如果没把握好其中方寸,只怕真的会在大明朝掀起国本之争。   毕竟为了从龙之功,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也是会有人去尝试一二的。   君不见,在脑子进水的建文帝还没上台,暴露出他身上的问题和骚操作之前,黑衣宰相姚广孝就跟当时还是燕王的太宗皇帝勾搭上了?   要知道,那时候懿文太子刚刚去世,姚广孝本人还是以“为太子念经哀悼”的名义,入宫见到的朱太宗。   当时,作为嫡次子和嫡三子的秦愍王、晋恭王可还没死呢!   即便太祖皇帝没有选择孙儿继位,而是按着儿子的顺序排下去,看起来也不可能轮到嫡四子的燕王身上。   可姚广孝偏偏上了燕王的船,并且借助建文帝自己作死的机会,真的说动了后者下决心“靖难”。   在天大的诱惑面前,谁能忍得住呢?   朱见济对眼下民间的风气也颇为了解,知道在一改国家内卷风格后,再一次朝着太祖太宗的时代狂奔而去,提倡奋武扬威,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点超越   毕竟在这两位强权皇帝的时候,大明也没收复西域,也没有“尊孔复古”,殴打理学家。   如此,再出几个狂妄,想通过人为制造机会的方法让自己青史留名的家伙,也不是不可能。   朱见济为了宣布官绅一体纳粮而披甲上殿过一次了,总不能真重蹈隋文帝的覆辙,为了废立太子,又披甲上殿第二次。   光是想象,他就有点不忍心。   作为一个父亲,他得防微杜渐,不能放松。   所以他在知道二胎还是个儿子之后,就决定要狠心在孩子之中搞“区别对待”。   太子,必须是太子!   趁着小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朱见济会多抱抱他。   因为小孩子天然是依赖父母的。   不能为了注定的“偏心”,让孩子的童年留下某些心理阴影,然后用一辈子去治愈童年。   但以后不会了。   对待和皇后生的嫡子都是如此,其他妃子生的更不用说了。   王氏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只是笑笑,没有多说,又拿着小碗给次子喂饭吃。   “春官是哥哥,现在还可以后肯定能把弟弟带好的。”   “是啊,兄弟之间要有序,也要和睦。”   朱见济看着小儿子好吃到不停的砸吧嘴,也呵呵说道。   老朱家的家庭关系,才不会像前朝那样冷漠呢!   “安南那边怎么样?”   王氏喂完了孩子,又问起来,“这几天固安天天进宫找我说话,抱怨你总让他们夫妻分别呢。”   自打去年下半年,张懋带队出发攻打南边的猴子,转眼就过了半年,新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以当年太宗命老英国公张辅征讨安南的例子,时间上多了两个月,也该差不多了。   任安南在东南亚如何的拳打幼儿园,但相对起大明,终究还是个弟弟。   即便面对强敌,安南想要搞“坚清壁野”来应对,拖垮大明的后勤,可它的国土面积让安南无法采用这个行动   坚清壁野是以弱对强的常用办法,效果十分良好,当年卜塞因带着帖木儿大军亲征白羊,乌宗哈桑就是拿这一招对付他的。   虽说这么一来容易自损八百,但在国家存亡面前,以空间换时间、以退让争机会,是一定的。   但释放这技能的基础条件,便是自己有这么个纵深。   国土不够圆润,是搞不来这事的。   安南,便是典型的,没有纵深的国家。 第364章 :太子入学第一天   “自然是一切顺利。”   朱见济并不是很担心张懋他们的安危,“要是好几位大将一起去围攻安南,都没办法打下来……大明朝只怕是不行了。”   但凡中原王朝是完全体,对周边小国都是不怵的。   更何况乾圣朝还在国势升期,就算朱见济现在突然驾崩,以后也能跟他爹合称,混一个“景乾之治”或者“景乾盛世”的好名头。   要这样都摁不住安南这只猴子,大明朝的脸面何在?体统何在?   好不容易把周边小国,还有远方的一些国家忽悠的加入朝贡体系,它们一看大明朝拉胯的管不了小弟,那不得翻天了?   “那交趾肯定是要恢复了,难怪我瞧着你书房里的那张世界地图又换了个模样。”王氏笑道。   “发兵之前就跟安南讲了,勿谓言之不预也……如今亡其国政,也是黎氏罪有应得。”   要做这种灭国大事,朱见济不可能让大明朝失去道德高地这样的优势。   反正理由拿出去,是不可能有错误的。   比如说这次攻打安南,朱见济没有把“收复交趾”作为第一理由,而是放到了后面。   第一缘由,自然是“为占城主持公道”,第二则是惩罚安南这个多次冒犯天朝威严的附属国。   没有把“我要抢地盘”放到引人注目的地方。   即便当年太宗设交趾,那也是因为在帮安南平定了叛乱后,后者国内“心慕王化”,大家都支持加入大明,才推脱不得,“勉强”收下了它。   总而言之,安南这个不臣之国在乾圣十三年消失一事,是肯定了的。   “等那边的消息再过来,我就传话给固安,让她带着孩子去交趾陪张懋算了。”   从南边传来最近的消息是,大明军队在安南连战连胜,已经收复了不少州府。   面对这种情况,黎思诚这个安南国王其实也是做了一番努力,企图抵抗的。   他就发动了国内不少百姓,号召他们和明军搞人海战术、游击战术,保家卫国。   而当初黎氏王朝之所以建立,也的确是获得了部分底层人的拥戴,如今黎思诚再一号召,还挺有效果。   一眼看过去,倒有几分后世的风采。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是没用的。   大明和安南的差距,比后世的还大,在大明决定主动出击之后,它的攻击是没有任何国家可以抵抗的。   螳臂当车罢了。   而在朱见济抱着孩子和老婆享受日常休闲之时,小太子朱佑栎正在文华阁接受折磨。   他很聪明,加他爹给他启蒙的早,很多东西,老师一说就能懂。   毕竟考虑到太子的年纪,教书的大臣也不会讲些复杂的道理。   商辂这位被钦定为太子老师的三元及第更是被朱见济提前招呼说,让他考虑到学生特点,不要把气氛搞的太僵硬古板,尽量风趣一些,以免让孩子坐不住。   为了这个,商辂还有了点压力,仿佛重新回到了年轻纵横考场之时。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小太子就能给他无比的惊喜。   朱佑栎真是个师者梦寐以求的小天才学生!   比起他那个正式开学没几天就跟老师玩跷跷板,还说得老师不敢回嘴的亲爹,朱佑栎这种稳重派才是师长心里的好宝贝。   小太子少年老成的胖脸落在他们眼里,也成了散发金光的神圣圆环。   吴敬这位数学家对朱佑栎也很满意。   为了让儿子全面发展,朱见济除了仍旧让内阁成员和翰林学士为太子讲读,还特意请吴敬出关,教导儿子的算数。   不会算账,那就看不懂账本。   看不懂账本,那以后管事了,朱佑栎对于手下的资金流动就没什么概念。   当一个执政者对金钱失去敏锐性,只将之当成一串简单数字的时候,国家就得出乱子了。   所以他又开了算数和明法等科目,请了老师来教导朱佑栎。   吴敬的年纪已经来了,前几年退了休,不再给皇帝当官服务,而后去了太学教导数算,心心念念的,除了把朱见济告诉他的那些数学定理论证出来,就是培养出一批新的数学家。   他是吃过学问断代苦头的。   《九章算术》这样的著作,都让他花费了几十年才得以在民间复原,可想而知要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学术继承体系,会对一门学科造成多大的破坏。   现在赶皇帝重视数学,还不留余力的支持,吴敬当然要把握机会。   虽然现在又得回来教一个小朋友最基本的数学,对吴敬这样的数学家来说有点大材小用,但如果能借机跟未来皇帝打好关系的话,那算数一道,以后应该不会再次中道而衰了吧?   “请太子殿下车!”   跟朱见济同款类型的羊车再次出现在了皇宫里面,为了皇家服务,方便太子下课。   可想而知,未来的羊肉火锅,天家是不会少吃的。   从另一种层面看来,这也算是一种传承了。   跟随在小太子身边伺候的小宦官拉着羊车,在朱佑栎下课的第一时间走过来,请殿下登车。   朱佑栎淡定的点点头,然后又关心起了身边的人,“汪直,你读书了吗?”   汪直摇摇头,乖乖答道,“奴婢未曾读过书。”   他眼下才十二岁,本身就是在韩雍平定断藤峡一事中被俘虏的瑶族人。   虽说他爹是个当地的小头目,但老家住的实在偏僻,文化发展水平一直提升不去,自然也不会强求小孩子去读书。   即便朱见济努力的推广农会,让底层百姓能够多一些可支配资金,也不是能够轻易供养起一名脱产读书人的。   更何况瑶族寨子中崇尚武力,对知识分子并无要求。   所以在被俘虏,然后按照惯例被送到宫里伺候皇家之前,汪直是没读过书的。   之所以能够跟朱佑栎认识,也是在于汪直已经通过宫中磨砺,学会了看颜色和给自己创造表现机会,趁着小太子在花园里踢球玩,不小心把球踢飞到池塘里时,主动跳下水将球找了回来,方才让朱佑栎对之有了印象。   如今太子要读书,身边自然要有跟班,除了几个领头的宫人需要年长一些来操持事务外,其他的基本都是些年少机灵,看去也白净漂亮的少年郎。   汪直有了先前给太子的印象,其他方面也符合要求,自然当选成了给太子牵羊车的宫人。   如果朱佑栎年纪再大点,更加懂事了,汪直也算是太子亲信了。   “那你要学一点了。”朱佑栎坐车子,让高大又无辜的羊慢慢拉动自己,一边对汪直说道。   “现在不读,以后再想学就会变难的!”   刚刚进行完开学第一课,秉持着先生对自己的教导,朱佑栎也让身边的人强化了知识的获取。 第365章 :南洋事毕   朱见济对于朱佑栎身边刷新出来了怎样人物,并不是很关心。   因为他虽然一直很关心历史,还在太学讲说强调学好历史的重要性,但他本人的历史知识……其实并不是学的很好。   他只知道在原历史,明朝有个求才若渴,天天喊着“需要你这样人才”的西厂,并不能断定,谁是西厂的管理人。   谁让“汪直”这个名字,在大明朝还是很常见的。   朱见济常去外面微服私访,看一下民间生活,然后就不知道遇到了几个“汪直”和“王直”。   所以当他知道朱佑栎钦点的拉车小宦官也是个汪直时,皇帝不过微微一笑,淡定点头。   那家伙就十来岁的年纪,能是西厂厂公?   看起来很机灵,以后跟着儿子当条好狗,也是挺方便的。   ……   “安南打完了?”   接到新通报的时候,朱见济正站在北京城中新落成的百尺楼面吹风,顺便欣赏下面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这一栋百尺楼,是在大钟楼的工程进行了一半后,朱见济下令修建的。   跟钟楼相对而立,高度还要高出不少,为得就是在前者修好后,能有个地方好好观赏。   这些年来北京城越发的繁荣,光是街道就进行了多次修缮,城区面积也扩大了不少,   常住人口越来越多,自然也衍生出了“居北京,大不易”这样的话。   北京爷们在外面走,腰杆子也越来越硬。   毕竟古往今来,太平盛世住在首都之地,比起外人都是有不少便利的。   就算有些家伙占了便宜还卖乖,说北京户口也没啥好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   当然,眼下矛盾还没积累到很严重的地步,虽然大家都很羡慕北京户口,但也没到,没了它就权益受损的地步。   朱见济作为主政者,求得可是京城周边发展完善,而不是弄出来一个“环京城贫困带”。   在北京愈发吸引人,加科举考试都必须在北京举行,每年往来于北京和外省的人还是很多的。   北直隶利用交通带来的方便,倒也发展了一些。   所以朱见济有闲心弄这么一栋楼出来,当做景观,来欣赏北京城的风光。   百尺楼也不是皇家贵人专用,是对外开放的,也是能让老百姓享受了一些城市建设的福利。   不过此时皇帝微服而来,自然是把多余的人提前清理了一下的。   “把永乐朝的交趾地图拿出来,按照那面划分吧……”   朱见济吩咐道,“占城国王如何?”   汇报的人不知道皇帝指的是被俘虏的那位,还是逃跑到山林里藏起来的那位,只能把两人情况都说了。   “前王盘罗茶全前年被俘虏后,便病死在安南将之压回国都的路,之后被后者斩首示众……其弟盘罗茶悦称王,至今在我大明军中,与英国公一起征讨安南。”   “这是其人亲手所书,以表对陛下的感激之情。”   说到这里,传话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呈给皇帝。   朱见济接过一看,这书信的字写的歪歪扭扭,满篇的语法错误,三句之内,必然有“感恩戴德”四个字。   皇帝再仔细看几遍,才从字缝里又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爸爸”。   “这盘罗茶悦倒是个懂事的。”   朱见济被占城国王舔的非常舒服,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使者耿直的说道,“其中也是有缘由的……”   “在大明帮占城复国后,盘罗茶悦为王,但也有两个侄儿在与之争夺王位。”   在盘罗茶全被黎思诚亲征俘虏之后,虽说情况跟大怂的靖康之耻差不多,王族大多被打了包,但还是有两个儿子跑出去了的。   现在复国了,作为唯二的王子,他们对王位自然有强宣称。   虽然盘罗茶悦在跟着明军复国过程中,有努力的表现自己,带兵打过几次仗,论功劳更有资格当国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出来捡漏。   而占城作为一个不怎么讲究的小国,还真有一些权贵怀念把国家玩完的先王,希望他的血脉能够继位。   对此,朱见济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附属国有了王位继承纠纷,那宗主国就可以在其中捞取不少好处了。   现在盘罗茶悦在书信里表现的如此虔诚,估计就抱着讨好宗主爸爸,获得大明正式册封诏书的念头。   这就有利于大明对他进行王化了。   没看盘罗茶悦已经学着写汉字了吗?   以前占城国虽然称臣,但在国内,到底还不怎么尊崇中华文化——   因为占城的气候是完全的热带,在文化影响,也是更倾向于印度那边,将印度教尊为国教。   朱见济在收复金洲,复设旧港宣慰司后,就对南洋各国进行了新的调整。   趁着当年一战而亡满者伯夷,让南洋诸国心惊胆战的威势,朱见济就对那些从满者伯夷国中独立分化出来的众多小王国提出了要求,其中自然有让他们像邻居琉球国一样,沐浴王化,由夷入夏的话。   不断打压在当地流行的印度教、回回教势力,命令各地国王派遣继承人到大明来接受先进教育,还鼓励移民在那里聚居,形成“明人街”这种特殊地区,以此为汉文化在当地的辐射中心……   这些年下来,倒也是有点作用。   起码有一些留学大明的王子回国继承了王位后,的确有在国内主张汉化的,有大明做靠山,搞的也算有声有色。   唯一不足的是,至今为止,在南洋推广汉化也没多少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见证到其成果。   但不管是谁想要坐占城的王位,总归要接受大明条件的。   “乌斯藏那边又如何?”   朱见济听完关于南洋的报告,又问起了国内的另一个特殊地域。   这片地方的问题由来已久,毕竟其地形对比起平原山地,更难被中原王朝征服。   即便是当初蒙元要将乌斯藏纳入领土范围,也是先占有了西域这块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携浩荡军威,直指高原,并且采取了相应的军事措施,才让那些喇嘛们大吃一惊,随后与之定了盟约,臣服于蒙元的统治。   不过因为蒙元皇帝大多信仰藏传佛教,对于高原的优待还是不小的,比如说设立了宣政院专门管理高原事务,还册封高原的宗教首领为“帝师”,以示优荣。   对于高原官员,也是承认他们政治和宗教的合一权力,喇嘛仍旧是当地主官。   但明朝在高原建立起统治,并没有延续蒙元的这一治理方式。 第366章 :大明朝对高原的管理   早在太祖皇帝之时,就确立了对乌斯藏“政教分离”的政策,并且广设卫所,派遣流官过去进行管理。   虽然和很多边疆机构一样,卫所之中的官员大多是乌斯藏本地的寨主担任并且世袭,但朝廷也不是白白派遣流官过去浪费人才的。   一方面,明朝承认世居其地的土官酋豪的世系特权,一方面派遣汉族流官,以流管土,以土治番,土、流官员皆为武职,听命于兵部调遣。   而其中,流官为主导,而土官为之辅,由此强化了中原王朝对高原的政治控制。   针对在高原势力强大的喇嘛教,大明朝也有自己的手段   永乐年间,朝廷就在高原建立起了一套僧官制度,僧官分教王、西天佛子、大国师、国师、禅师、都纲、喇嘛等,每级依受封者的身份、地位进行分封。   对宗教人物进行地位分化,然后又通过册封其首领为“法王”的方法,使得原本一体的喇嘛教出现了分化。   你是法王,我也是法王,凭什么这块地盘只能让你一个人念经?   我就念不得?   还有高原喇嘛教特有的“转世灵童”方面,大明朝也不是没有注意过。   毕竟只要掌握了转世灵童,就差不多掌握住了未来的高原宗教领袖,有利于加强朝廷对之的控制。   不同于后世印象里,好像只有鞑清时才创立的“金瓶挚签制度”,在永乐朝的时候,明朝就对活佛的转世灵童进行过审查,可以算得上是有史可查的,最早的中原王朝对藏传佛教转世灵童的审查记录。   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是永乐朝的末尾了。   太宗去后,仁宗执政短暂,宣宗盛行内卷,徽宗幼年登基,成年后更是一通操作猛如虎,抬头一看零杠五,使得在永乐朝开启的,对灵童的审查并没有延续下来。   朱见济继位以后注意到这个问题,便趁着整顿地方,规范朝贡制度的机会,多次派遣官员前去乌斯藏,探听那边的最新消息,并且参与到活佛转世的过程中。   毕竟通过太祖太宗打下的一系列基础,明朝在高原上的地位还是不小的,加上西域已经被收复,形势对于高原来说,犹如当年被蒙古人站在家门口拿刀比着,不需要多强大的军事威胁,就让众多的寨主和佛爷们低头了。   相对起水热充足,气候温暖的隋唐,气温的持续降低,直到眼下的小冰河期,已经让高原的文明水平退化到了比蒙古人还要落后的地步。   他们再也没有力量组建起像古代吐蕃一样强大的王朝了。   有时候,气候是影响国家、文明发展的重要因素,即便它因为过于普遍感受而容易让人忽略,但也不得不承认它的强大推动力。   高原生态本来就脆弱,气温稍稍一降落,就能让其政权走向土崩瓦解之路。   根据乌斯藏的一些流官汇报,高原地区很多人口聚集的寨子连路都没修,一些当地势力强大者,还是跟农奴主一样,只知道压榨奴隶种田,收割青稞,连基本的商业活动和税收都不懂操作。   就这情况,朱见济在对西南进行改土归流,还在三辽地方设了统归中央管理的省份后,都对去乌斯藏收税没兴趣。   穷,   实在是太穷了!   还贼她妈落后!   不过即便如此,朱见济作为国家领袖,大明朝作为中央之国,也不可能放弃自家的一点地方。   那是自家的地,嫌弃归嫌弃,但还是要管理的。   去年乌斯藏地区的喇嘛教法王去世,朱见济就派遣官员前去审查接替那位法王位子的转世灵童,至今还没有回来。   谁让地方太远太难走了呢?   “已经有了回复,说是找到的灵童出身在一个牧民家里,已经被带回寺庙修行了。至于灵童日后要修行东西,根据陛下吩咐,也送了一些汉传佛经还有四书五经过去,要求寺庙中的喇嘛对之教授。”   朱见济点点头,“还好。”   在宗教改革的时候,朱见济关于和尚道士就加强过管理。   那些西北的回回毛拉们都没有逃过这一劫,更何况高原上的喇嘛们?   朝廷直接派了几个中原著名的大德高僧和官员过去,并给高原的僧纲领导下令,要求考核当地喇嘛的念经水平。   念得不好,那就要剥夺他们身上的特权,发回原来的寺庙,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重新修行。   而高原上有点地位的喇嘛,基本上也出身于当地的寨子,是其寨主的族人子弟,利用出家人的身份,为自家人谋求福利。   一旦断定喇嘛不行,指不定还要牵扯到其家族身上。   对此,高原上的寨主们本来是不愿意的。   谁他妈念经还要人指指点点的?   朝廷是不是吃撑了闲得慌?   有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带着手下的奴才去把传令官员落脚的住宅给围了起来,威胁他改口。   可大明朝的官员哪里有权力轻易改动皇帝下的旨?   只怕没死在高原上,就得死在中原上了。   更何况天朝之官,哪里能被区区一寨之主所恐吓?   这点气节和胆气,官员还是有的。   所以他果断的拒绝了,并且义正言辞的斥责了一顿敢于包围自己的那名寨主。   一顿责问之下,文化水平基本没有的寨主哪里能挡得住一路杀过科举考试,并且成功名登金榜的传令官员。   文盲面对一身正气的文化人,总是难免胆怯的。   而且传令官的口才很好,让寨主不由得思考起了风花雪月、人生哲理和宇宙起源,最后拉着他的手痛哭流涕,表示自己错了。   以一个小小奴隶主的身份就敢对朝廷天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自己实在是找死,后面还反手送了点礼物给他,希望对方不要把这件事上报朝廷,破坏民族团结。   当然了,作为皇帝派过去的人,传令官不可能不把这事告知朱见济。   不过皇帝给人面子,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网开一面,也没有真的追究,倒是让那位传令官在乌斯藏的名声大涨,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睿智之人。   有意思的是,那位传令官并非他人,正是乾圣四年的状元公,李东阳。   回来之后,其人也受到了朱见济的重视,外放地方做官   按照乾圣朝的当官逻辑,当皇帝亲自点名让你去地方主政时,要么是你永远回不来中央了,要么就是你马上就要起飞了。   很显然,李东阳并不是前者。 第367章 :皇家日常   有了武力威慑,那么再去做其他的事情,也就没什么阻力了。   毕竟人都是想好好活着的。   虽然高原天险,有个氧气稀薄的buff来给上面的人增加防护,但这并不代表大明无法向那边派兵   要是中原人去不得高原,那以前派遣过去的流官怎么回事?以前拉过去打压地头蛇的军队怎么回事?   顶多就是受限于高原反应和后勤组织能力,无法大规模的发兵而去罢了。   不过就高原那种落后到连蒙古都比不上的水平,估计扔个两千人上去就能把各地的寨子给冲垮。   有这样的考量,也难怪李东阳能在敌人阵前,凭借一席话语,就说得对方拱手而降,还送了他不少礼物。   “让那儿的鳎蚂们多学学我汉家文化,长点见识。”   “说来说去,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要是连点圣贤道理都不懂,只会用土话来念经这算什么事?”   逐步的提高要求,以后再弄个大明版本的“金瓶挚签”制出来也没事。   谁让老祖宗基础打的好,让朱见济对高原的改革,能比鞑清都舒服一些?   要知道,高原在明朝后期,其实也是脱离掌控,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后面再向鞑清称臣,这控制力自然也跟着下降了。   “之前胡乱进贡,骗取朝廷回赐之事,朕不跟他们计较,但以后该听的话,他们一定是要听的。”   以前大明朝对地方势力和来进贡的外国使者可是极为大方的,回赐丰厚。   高原那边也是这样,原本是一两年进贡一次的规矩,后面为了图财,很多寨主和法王都是抢着进贡,以至于川蜀作为高原和中原联系的必经之道路,都爆发过好几次前者的争乱。   朱见济继位后,自然是把朝贡事宜都给整顿了一番。   乾圣天子不愿意放弃用丰厚回赐来钓取一些小国,让他们加入中华朝贡体系,方便日后大明操作,但这并不代表朱见济就是个冤大头,肯装糊涂给人哄骗。   手下人唯唯诺诺,不敢提醒皇帝,他把高原和尚的代称都给念错了。   也许是绕口令玩多了吧。   “走了!”   今天的宫外放风时间结束,朱见济拍拍屁股,就要下楼。   顶楼之下的几层还有百姓在欣赏风景,看见朱见济下来,也不敢多打量,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   百尺楼虽说整体对外开放,但最高层其实很少有人上去。   因为高处在很多人眼里,总有些特殊含义,比如说得是贵人才配“高处不胜寒”。   而且百尺楼落成之后,一些权贵为了享受高处风光,也常来这边饮酒作乐,自然会对顶楼上的百姓进行驱散。   久而久之,普通人也自觉放弃了爬顶楼的想法。   对于这种情况,朱见济没有主动去纠正,只是慢慢等着人们自己转变观念。   想当初修钟楼和百尺楼,就有人反对,说建设比皇宫还高的建筑“不吉利”,但不还是建成了?   建成之后,不还是常有百姓过来?   时间和现实,总会改变很多东西的。   “王华还是不肯来京城,说要在家带孩子,和固怀游玩绍兴山水。”   回到宫里,朱见济一边陪老婆孩子吃饭,一边又跟家人抱怨妹夫的不靠谱。   大明朝任何时候都是缺人才的,现在内阁成员基本都是些五十来岁的老头,就等着赶紧培养下一代,在老头顶不住后接班呢。   结果王华沉迷自由无法自拔,还是不肯来当官。   王氏对王华这个本家人还是很亲近的,当即一笑,缓声说道,“他和固怀的孩子才几个月大,自然离不开。”   去年十月,固怀肚子里的娃娃就落了地,掐着十月份最后一天,也算赶上了末班车。   据说在生他之前,余姚王家在盛情迎接了跟着丈夫来家里安胎等生育的公主后,王华老妈就做了个梦,梦见天上满是云朵,然后还有仙人站在云中对自己呵呵大笑。   王母当即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并且跟儿子儿媳商议,要把孙子取名叫“王云”。   固怀虽说自己怀胎十月,没有梦见奇怪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她充满了自豪感。   自家孩子伴着异象出生,说明他以后肯定不是一般人,作为父母,能不自豪吗?   所以在生完孩子后,固怀便忍不住在书信里跟兄嫂说起这事,字里行间都是炫耀。   看看,   这是我生的好大儿呢!   你有吗?   哦,你还真的有。   朱佑栎出生之前,也是有异象,说是“锦鲤”转世的。   朱见济对此当然不会羡慕嫉妒恨,只是在享受完洗面奶后,忍不住跟老婆吐槽现在小孩出生的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王华自己是个神童就算了,儿子生下来还这样,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搞出场面更大的。   王氏只能笑而不语。   然后继续让皇帝享受以奶洗面的快乐。   “春官好好读书,以后为父把那个王云找过来给你做伴读,看看谁的学问厉害!”   皇帝转头对着儿子说道。   朱佑栎对自己出生不久的小表弟也颇为好奇,点头应是。   “要,我也要!”   旁边两手都抓着小点心的朱佑桂蹬着腿,虽然听不明白父母大哥的对话,但应话是很积极的。   “不行,这是我的伴读!”   朱佑栎严肃的告诉弟弟,“不能跟哥哥抢东西。”   朱佑桂委屈的哼哼唧唧,像个小猪崽子一样。   朱见济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   小太子就缓和了脸色,给弟弟递过去一块鸡蛋糕,并且对他说道,“给你吃蛋糕,乖乖听哥哥的话。”   朱佑桂见了吃的就挪不开眼睛,当即奶着声音说了声好,“哥哥,好!”   什么伴读?   那能吃吗?   肯定没有蛋糕香香!   果然大哥拿了不好的,把好吃的就给自己了。   哥哥是个只比阿娘差了一点的好人!   难怪爹娘总是说让他听哥哥的话。   朱佑栎见弟弟吃的满嘴都是,一边嫌弃,又一边忍不住给他擦嘴巴。   读书上学之后,小太子懂事的很快,对抢了父母注意力的小弟弟倒是消退了嫉妒之心,也知道当一个哥哥需要注意什么。   而朱佑桂打小活泼,成天傻乐,卖萌打滚信手拈来,挺讨人喜欢的。   朱佑栎面上不显露,但的确也被他弟弟吸引了目光。   毕竟怎么玩都难哭,即便哭了也能拿食物迅速哄好的小孩可太少见了。   皇帝皇后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只觉得以后的日子可以放松一点了。   只要继续维护好兄弟之间的感情,他们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第368章 :乾圣十六年   时间转眼就到了乾圣十六年。   毕竟在一切走上正轨后,也没有多少可以讲述的了。   只要朱见济自己不调转国家方向,保证大明朝在既定方向上继续走下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华夏自己不封闭,并且开拓进取,那么还有什么文明敢跟它比划比划?   就靠泰西诸国?   那可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通过东方帝国开辟出来的新航路,和大明朝进行稳定持久的贸易后,正处于文艺复兴阶段的西欧也兴起了一股“东方热潮”,疯狂的吹捧起了大明。   一者,是华夏文化本来就早熟先进,比起泰西不知道文明了多少倍,翻译过去的只言片语,都能凭借其中智慧,而折服大量的西方学者。   正常人对比自己厉害的东西,总是会产生一种向往、渴望和畏惧之情的。   种种感情杂糅在一起,不让那些学者不疯狂也不可能。   二者,继马可波罗之后,西方对于东方财富的追捧本来就很疯狂,要不然奥斯曼一把东西传统商路打断,他们怎么会急得跳脚?   乃至于原历史上的西方大航海,本就是出于开辟通往东方新航路的目的。   现在东方的珍贵瓷器、丝绸流入泰西,成为了名流贵族之前争相抢夺的奢侈品,自然引起了下面人的仿效。   上下一起追捧起了东方商品,让大明朝不在西欧出名也难。   第三,则是出于政治需要。   西方教会正在面临王权的挑战,而后者为了强化手中的权力,自然需要新的说法理论来使其行为“正统化”。   总得找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让教会难以对自己指指点点。   在这样的背景下,自古以来就强调中央集权和君主统治的东方帝国,在西欧那些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国王的心中,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国度!   这世上真的有让君主统治一切,而且还能让神明俯首的国家存在吗?   那些从东方流入的古老典籍,又书写着何等让人心动的话语   所以不管是为了打压教会,还是强化王权,强调国家主体意识,像法王那样的统治者,都是要求国内加深对东方典籍研究的。   甚至为了促进这一过程,国王自己还直接圈养了一批学者,专门来学习这样的华夏书籍,还为一些敢于发表对抗教会言论的学者提供庇护支援。   不求建立起跟东方帝国一样,君主即是国家的制度,但总要把国内大大小小的庄园领主给制服,把凌驾于国王头上的教会给摁住。   于是在各种原因的综合下,大明朝的东西就在泰西流行了起来。   虽然走南非那条商贸路线的人带回来消息,西方人因为贴着炎洲走久了,强盗习性一上头,已经在乾圣十一年的时候,对炎洲西部的一个名为“加纳”的小国,并且对大明占有主要的商路港口南非表达了不满,有意夺取南非的主导权   但除了后者,朱见济并不在意欧洲人对黑叔叔们的奸淫掳掠。   因为西方人的天性就是强盗,不让他们去侵犯别人,简直就是活在梦里。   而加纳这个国家,跟东非那边的也不一样。   东非那边的人在郑和时期就跟大明朝建立了友好联系,后面把这联系重新连上,他们也没有忘记当年的外乡人,并且接受大明使者的建议,加入了朝贡体系。   同样用一些丝绸和瓷器,换回来不少的珍贵野兽和黄金。   但等大明船队走到加纳的时候,后者自认为自己是炎洲大陆上的古老国家,虽然也是一身黑皮,可跟东边的穷亲戚到底不一样。   不止社会文明发达一点,就连国内本就存在着不少黄金矿产,当初其国王去东北边的埃及、阿拉伯进行交流之时,可是一边走一边撒钱炫富的。   所以加纳充满自信的拒绝了向明朝称臣的事情。   对此,明朝也不觉得有所冒犯。   加纳就在泰西附近,跟大明隔着天涯海角,如果它加入了朝贡体系,以后遇到问题了,大明朝能做到及时支援吗?   要是没能搞定对方的问题,大明朝的声威岂不是要传到西方,削弱自己头上的光环?   要知道,目前维护好炎洲角的建设,对于大明的水师来说已经很吃力了。   如果不是因为炎洲角是东西方航路的重要关口,本地还有矿产,每年都能入账不少,大明朝内部总免不了有人嚷嚷放弃那地方   当年辽东可还跟着中原挨着边呢,都有人提议放弃那块寒冷偏远之地,何况炎洲?   所以当加纳迎来西方入侵之时,大明朝除了给予道德谴责和抨击西方的人权问题,并没有采取其他的措施。   即便有心,也是无力的。   由此,在西方的流行语里面,仍旧出现了“黄金海岸”这样的话。   当然了,西方的生产力就那么点,贵族还那么讲究排场,抢来的钱再多,最后也会流入大明境内,反而还让大明朝少了几分恶名。   这也挺好的。   “人说三十而立,朕现在做的功业,也不知道当不当得起这个立字。”   在刚刚过完三十岁生日的当天晚上,朱见济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须发,忽然跟老婆感叹道。   王氏才把三儿子哄着睡了觉,又要哄丈夫,不由得一阵好笑,“怎么说这话?”   “现在太平盛世,人人称颂你呢,怎么还在担忧这个?”   “只是觉得自己还有些东西得去做啊。”   朱见济把这几年留的漂亮胡子梳好,跟王氏躺上了床。   他还有心心念念的一条鞭法和新纸钞没有弄出来呢。   只是一条鞭法,收的是银钱,朱见济需要等待民间流行的银子够多了,才能执行。   纸钞也是同理。   没有足够的金属货币作为基础,轻飘飘的几张纸,是很难获得别人认可的。   而且乾圣朝的一条鞭法,还得包含后世雍正的摊丁入亩政策,又是一个大动作,在国家没有改革变法的迫切需求之时,可以慢慢准备。   现在,朱见济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   大明朝也已经准备好了。   根据皇家银行的汇报,自打新钱币发行之后,有了朝廷信誉背书,加上钱币质量的确超过此前历代,使得乾圣通宝的流通程度迅速提高。   而日本、吕宋那边,银山金矿被开采,没有外来力量可以阻止明朝把这些亮闪闪的宝贝运回国内,自然增加了大明朝本土的金银储量。   矿石被熔炼成通宝,进入市场流通之中,随后转入很多人手里。   即便华夏“囤钱囤粮”的习惯仍旧存在,但随着国内商业的发达,被使用着的钱是不少的。   这便为朱见济把原来的计划稳步执行,做好了铺垫。 第369章 :历史的必然性   “春官知道为父为什么会搞这东西吗?”   在对外宣布要推行一条鞭法,把大明朝各种复杂税收整合到一起来,然后全都以银钱收取,并且“摊丁入亩”,把收取田税的根据来源定在田亩之上,只按照田地大小收税,相当于解放了部分农民生产力后,朱见济没有在乎外面的纷纷扰扰,只是好奇的问朱佑栎。   眼下,朱佑栎已经七岁了,如果算虚岁,还得多加一年,加上人天生聪颖,启蒙又早,并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来对待。   所以朱见济也时不时的那一些政务过来跟儿子做游戏,把复杂的事情一点点的掰开了跟儿子解释清楚,让他尽量理解,然后得出自己看法。   说得好了,朱见济自然是不会吝啬表扬的。   朱佑栎的老师们基本都是内阁大臣,作为帝国继承人,商辂他们偶尔也会跟小太子提一下关于自己对政务的看法,其中目的除了开拓太子眼界,培养出合格的未来帝王,自然也少不得用自己态度去影响储君。   但就事论事,他们这么做,还有朱见济在其满五岁后,每次出宫基本都会带着好大儿一块去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之事打底,朱佑栎思考的范围是很广阔的。   于是小太子沉思一阵,带着婴儿肥的,跟他爹幼年时一般无二的胖脸上严肃无比,最后说道,“是因为民间经济发展起来了。”   他爹经常跟他念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当执政者还算正常君主,要对社会做出一些正常改革时,必然逃不过这个原因。   朱见济闻言哈哈大笑,对儿子拿这种政史考试上的万能用语来回答问题并不否认,只是继续问道,“如何见得?”   朱佑栎于是严肃指出,“父皇经常带我出去,也让我看太府寺总结的报告这两年来,民间的不少东西都有涨价现象,但出宫去外面微服龙游,又少见百姓对这件事有满心抱怨,可见这种程度对他们来说还能忍受。”   太平日子过久了,滋生出来的东西有许多,也是逃不过“涨价”这步骤的。   毕竟民间囤积的财富多了,总需要去稳定交易两端的平衡。   而且伴随着海外流入的金钱越来越多,原来金币、银币的购买力,必然是会跟着下降的。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大明宝钞的飞快贬值,也是典型的例子。   而不管是朱见济还是朱佑栎,看到对比起过去的物价,乾圣十六年的物价上涨程度并不是很高,属于正常爬升,便不去多管。   只要不是恶意抬高价格,把衣食住行方面的刚需炒到普通老百姓需要花一辈子才能负担得起的地步,那皇帝也不会太紧张的去解决这个问题。   在乾圣朝,恶意贩卖粮食这种奸商行为,可是能够被判处全家流放,去海外为大明做贡献的“大好事”。   没到利欲熏心的地步,正常商人也不敢去做这种事。   房子问题,除了城市里的住房随着人口增长出现了一些短缺,以眼下上亿的人口,大明的领土还是承担得起的。   大不了,把人打包去海外嘛!   海外领土地广人稀,正需要不少劳动力来开发建设。   “还有吗?”   朱见济期待的看着儿子,希望再听他分析一点。   朱佑栎于是抵着自己的双下巴思考,想了好久没有想到其他的说法,便摇了摇头。   “好好好,也差不多了。”   “你这样的年纪,能想到这点东西,已经有为父当年的风采了!”   朱见济好不要脸的夸完儿子夸自己,丝毫不管他的神童名号是靠着两世为人刷出来的。   他对儿子解释道,“物价上涨,老百姓的日子总归是会有点难过的,不能只看北京这边的东西。”   大明这么大的地方,日子难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北直隶生活舒坦,那是因为它乃天子周围地区,皇帝还喜欢有事没事出去溜达体验民情,不管表面还是实际,总得把东西捣腾的好看一些。   毕竟有点差错之地,当地主官只能就要丢乌纱帽了。   朱见济对此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出宫活动,一般都是出其不意,叫上几个侍卫或者把已经发福起来,挺着一肚子肥油的徐永宁叫出来,君臣哦吼一声,就跟脱了肛的野马一样出了城,完全没给宫外人准备的机会。   突击检查,这可是自古以来检验真才实学的好手段。   所以直隶人过的如何,皇帝自问还算了解。   但像西南、西北那样的地方可不行。   本来就是落后之地,要是收入水平没能跟上,反而是物价全国统一了,那大小就有问题。   偏偏对此,朱见济也是苦恼不已。   还是前面的理由,承平日久,除了粮食这种硬性产品要被控制在一定价格之外,其他的基本都会出现浮动。   大量的钱币流入市场,货币也肯定会跟着贬值。   这事情无法避免。   西部地区那些收入迟迟涨不上去,可又要面对高起来的物价,基本都会选择去进工厂打工   为了促进国内商业的发展,推动科技普及,朱见济在前几年就陆陆续续开放了一些工厂的开办权,并没有一直让皇室对之进行垄断。   想当年的皇家纺织厂,现在也就在北直隶这边招收一些工人,给这边的人提供就业机会,更多的工作也是协调北方纺织行业的运转,让其能够健康有序的发展。   至于皇室的产业收入,则是有海贸、矿业等等来源,并不强求在纺织业上吸金。   可以说,原本的“皇家工厂”在皇帝开放了办厂权后,经济上面的职能正在缓缓向着政治职能转变。   只等以后市场继续变动,这样的转变会更加彻底。   而民间自己开的工厂,则是为那些日子难过,或者想追求更高生活的人提供了新的道路。   毕竟工厂老板一年可以获得的利润,远比种田的地主来的多,又有朱见济要求,部分老板起码是能给打工人多发点工资的。   眼下的情况,便是一些农民过不下去,选择加入工厂。   唯一的差别,就是皇帝还管得住这些人,这些事,肯帮农民工一把,让他们不至于羊入狼口。   朱见济一直都在避免走上历史原来的道路,但没想到兜兜转转,仍旧如此。   这就是历史的必然性吗?   “所以为父现在搞摊丁入亩,一条鞭法,本意也是在减弱百姓负担的。” 第370章 :历史的必然性(下)   朱见济说的新政策,都是关于税收方面的,也有利于增加国库收入。   但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上,这两样都是在国家缺钱之时,硬是被逼出来的新政。   现在大明朝缺钱吗?   要是缺钱,朱见济现在也不会充满闲情逸致的跟儿子讲话了,也不会把自己三十岁生日的庆典搞得花里胡哨。   乾圣朝廷是很富裕的。   而朱见济现在弄这两个,本意也的确是在减少百姓负担。   农民“破产”,进厂子的确是个好出路。   而一旦农民选择加入市场,成为市场化洪流中的一滴水珠后,只要不遇到恶意的外来压迫,手里触碰的钱币就会多起来。   一条鞭法弄起来了,只要他们一次**满所有税额,其他的就不用再管,朱见济也要讲究朝廷信誉,不会再以别的名义找人要钱。   从另一种程度上,让地方上打着朝廷旗号,自己收取摊派费和各种杂税的官员没能力再去发财了。   而大明朝现在的经济模式主要还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要想进一步转型改革,也的确需要更多人加入市场之中。   金银钱币不是到处都有的,而是通过市场交易得来的。   想要这东西,就得把农家收成拿出去,变成商品才行。   这个过程,就叫做农产品的商业化。   “那摊丁入亩呢?”   朱佑栎听他爹说完前者,努力消化了其中道理后,又迫切的发问。   朱见济又是一阵呵呵,“你就没听说过,为父披甲上殿的事?”   “还是那句话,治理天下的百姓,你得公平公正的对待他们!”   “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应该存在越是有钱,却越是不交税,越是没钱,就越是要交税这种事。”   “如果我天天带着你的两个弟弟,而对你不管不问,春官高兴吗?”   朱佑栎立马小脑袋狂摇,“不好!”   “不能这样!”   他可是太子,跟其他的皇子,哪怕是同母而生的都不一样,天生的家国责任,天生的父母偏爱,这些都得凝聚在他一人身上。   这不仅是老师教他的道理,也是朱见济这个当父皇不断对他和他那几个弟弟强调的。   皇家血脉需要感情来避免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也不能只依靠感情。   人心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东西。   所以朱见济已经在私底下跟老婆老娘说过了,等朱佑桂这些后面的皇子满五岁,就会为他们定好封地,朝廷先去那边做投资,为他们开发一段时间,等皇子年满二十岁之后就要去封国,不允许就在本土,以免让某些家伙来破坏皇家情谊。   姚广孝这样的人,不能再出现第二个。   对于皇帝这样的决断,杭太后和皇后王氏都很伤心,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确需要这么办。   朱佑栎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惊讶于父皇对自己的偏袒,后面看着新出生的皇三子朱佑榆都充满了大哥的爱心。   在政治上定死了双方地位后,如果朱佑栎面对不可能跟他抢位子的弟弟还抱有戒心,将之视为“和自己争夺父母宠爱”的臭小子,那大明储君就不是早熟,而是心理变态了。   在朱见济和王氏的疼爱下,朱佑栎有个完美的童年,倒不至于发展成一个纯正冷血的政治生物。   “现在大明朝钱,被很多人拿去买地了,换个角度看,土地是不是跟财富差不多了?”   朱佑栎想想,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当一个物品能够承载大量财富之时,它其实就是“有钱”的另一种模式了。   就跟后世人一说自己家里有几套房时,别人第一反应就是“你家真有钱”。   “所以对那些大土地主,大工厂老板,要是不按照规矩去收税,老百姓就不会高兴的。”   人的不高兴积累久了,总有爆发的一天。   朱佑栎若有所思,“这跟父皇带我去乡下看那些蒙童上学,是一个道理?”   有的时候天气好,朱见济会带儿子外出看很多东西,其中就有让小太子去乡下的蒙学馆体验了一天农村小学的生活。   因为在此之前,朱佑栎问过他爹,为什么每年要花费那么多钱去补贴乡下,让那里的小孩子去读书。   那也太亏本了,   朝廷有钱也不能乱花啊!   他爹不是一直跟他讲不能浪费的吗?   朱见济笑而不语,第二天就把儿子安排去了京城附近的一所农会学馆之中。   虽然小太子跟个金雕玉琢的福娃一样,站在一堆灰扑扑的小屁孩之间产生了不同画风,但还是有点效果的。   起码朱佑栎会一边嫌弃,一边把蒙学馆发下来的,混合了腥味肉沫跟菜叶子的汤皱着眉喝下,而不跟别人抱怨。   当然了,看出来人身份不同凡响的蒙学馆夫子本来是想给朱佑栎更好待遇,陪着贵人演完这场戏,早点送大佛走人的,可朱见济直接不理他,指使人把馆中一应事物都给朱佑栎招呼了一遍。   他儿子从小身体就好,被亲爹这么折腾,除了体会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生活外,但没出什么问题。   事后,朱见济就问儿子,除了身份和因身份带来的条件不同,他跟那些孩子有什么区别。   朱佑栎诚实的摇摇头。   他才不会去举一些幼稚的例子。   没了太子的身份和特权,如果他出生在乡下地方,跟那些人的差别不会很大。   “那你觉得,那些孩子就不配读书吗?”   朱佑栎抿着嘴又摇头。   朱见济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天下的人都有读书的权利,只是缺了一些钱,让他们难以进学堂罢了。”   “国库里的钱,都是取之于民的,自然也要用之于民。”   “大人顾及不了太多,难不成几个小孩子,朝廷就不能帮扶帮扶?”   什么叫做倒贴钱给人办学堂没收益?   朝廷执政,能跟做生意一样,还讲究获利多少?   后面对自己不理解的国家财政支出,朱佑栎也不傻傻的去   现在被他爹告诉了“公平”在治理国家上的重要性,朱佑栎又想起了这件事。   “是的是的,你说得对!”朱见济继续鼓励儿子。   说完这些国事,皇帝又关心起了太子的日常。   “你姑姑姑父今年进京了,到时候为父把他家那位云中君接进宫,给你当个玩伴。”   “你比王云要大三四岁,记得不要欺负人,知道吗?” 第371章 :王云(上)   在孩子长到活蹦乱跳的四岁,一直带着老婆游山玩水的王华也终于愿意来到京城,加入仕途。   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他跟固怀已经把绍兴的山水欣赏得差不多了,加上以前的脚步经历,勉强算能把大明朝斜着穿了一遍,花花世界已经看久了,才能收心做做正事。   由于他本就是太学毕业生,本身便有名望在身,所以有资格不参加今年的科举便直接去吏部报道。   但王华没有同意。   “我此前入郡学读书,本是因为在科举之上考运艰难。”   “如今我有娇妻幼子在旁辅佐,自觉时来运转说不得要去科举考场上走一遭,与天下贤才拼上一拼。”   虽然如今当年王华所说,乾圣天子在刻意扶持官方学校,扩大太学的录取率后,科举制的确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天下的人和事,到底是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的。   哪里方便他们获利,自然就更加吸引人。   不过科举出身高贵一点的观念根深蒂固,十来年,乾圣朝的科举至今也不过举办了六次,还是有不少学子倾向于考科举试试自己水平的。   毕竟科举即便落榜了,只要还能登上副榜,就可以获得太学的就读资格。   前后都还算有可能。   所以对那些喜欢挑战自我,跟天下英才拼刺刀的天才来说,科举还是要考一考的。   王华自然也不例外。   “今年谢迁也要过来参考,我倒是要跟他在考场之上,见见真章!”   谢迁也是余姚那边著名的神童,从小读书比不上王华的过目不忘,但却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引经据典起来能把人说的哑口无言。   长大后参与科考,也没遇到王华那么倒霉的事儿,考了几次都凄惨落榜,虽有挫折,但还算有惊无险,今年过完了年,就乘船先行一步来到了北京,预备会试。   而他和王华之间,也不过三岁之差。   所以两人从小也算听着对方名声长大的,王华和谢迁还碰过面,交流过学问。   “那个谢迁也是个能干之人,你是大明驸马,要是有人要求避嫌,只怕你得被强行刷下来,低他一头呢!”   固怀在一边抱着安静的儿子笑道。   王华没有在意这个,“外人眼里的排名而已,我何必过于在意?只是科举乃人生大事,陛下出题,都不重诗词歌赋,只重国家策论,故而下笔书文,于国家大事上辩论,才见得双方水准如何!”   只拿一两句圣人的老话和景致做文章诗歌,那赢了不算啥。   要比,就比谁在国政之上的看法独到,更得圣心!   固怀肯定是支持丈夫的,“好!”   “你去比!等出了金榜跨马游街,我就带着大宝一起给你扔花庆贺!”   “你说对不对啊,大宝?”   固怀笑眯眯的捏了把儿子的小脸。   王云小朋友出生后就不怎么爱说话,一岁之前哼哼都少,要是以普通高门大户养孩子的方法,估计大人得怀疑这小子是个先天性的哑巴。   谁让一些豪门父母都不会自己奶孩子的?   固怀才不会这样。   王华到底是个男人,外出办事的时候多,等他出去了,固怀作为母亲,陪孩子玩的时间不少。   在亲娘的不断蹂躏下,王云还是被调教的会叫唤两声了。   就是小孩惜字如金,话还是不肯多说。   “不要总宠着他,以后他是要当门立户的大丈夫,哪能溺爱?”   当了爹之后,王华自己玩自己的,但对儿子却极为双标。   他是个快乐的游子,也是个严厉的父亲。   但他每次板起脸教训儿子,总会被老婆给打断。   “你自己都到处飞了,还要大宝乖乖听话?”   固怀一瞪眼,“以身作则知不知道?”   “啊,我跟他怎么能一样呢?”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除了满口乳牙,王家父子在零件上还有差别吗?   “哼,我今天和姐姐约好了去她那边,才不和你多逗嘴!”   固怀拉着儿子的手,带着他出门坐车,去了英国公府。   张懋打完安南以后,在复设的大明交趾布政司做了几个月的临时长官,带着大军对那边的反抗力量进行了清扫,在保证没人敢突然探头后,才率军回归。   之后交趾之地又有黎家人举旗叛乱,朱见济震怒之下,又让张懋去了一趟进行“军管”。   这一次,他铁了心让英国公在那边多待几年,把交趾控制的差不多了才将之调回。   固安不愿意跟丈夫分居两地太久,于是也打包东西跟着去了交趾,夫妻两也是今年才勉强回归本土。   在交趾杀了那么久,现在张懋的名声,跟他老子在交趾的倒是差不多。   姐妹两多年不见,都很热情。   固安让外甥跟自己的几个孩子一块玩闹,结果发现小外甥好像不太热情,过于沉默安静的表现也让固安担心起妹妹是不是生了个哑巴。   “他就是天生这样啦!”   “可我家大宝成天吃吃喝喝,活泼得抓都抓不住。”   固安担忧之下,建议妹妹要不要去找京城里有名的仝寅大师看个相   在奔七十的年纪,仝寅这名摸骨算命的瞎子还在为了皇帝战战兢兢的打工,并且成为了神棍界此时的传奇人物。   而且越是年老,搞算命就越吃香。   所以上了六十岁后,仝寅也摆起了谱,不再亲自去别人府上,而是让有求于自己的人主动上门拜访。   这么一搞,反而更吸引达官显贵们了。   “可他不是瞎子吗?”   在发现儿子不爱说话的最初,王家人都很担心王云的情况。   毕竟带着异象出生,在老王家着实是头一遭。   为了让王云不再沉默,王华他娘还到处寻找高人,企图给孙子开光。   在这样的过程里,已经功成名就多年的仝寅自然会被他们打听到。   从绍兴出发来北京之前,王华父母就忍不住让儿媳走关系让仝寅给孙子看一看。   “君子不是不语怪力乱神的吗?”面对公婆嘱托,固怀忍不住跟丈夫吐槽。   “都是小事有用的时候信一信也无妨的。”   王华当时很淡定的回道。   回想起这一点,固怀只能感叹这可真是祖传的双标。   希望自家大宝长大了不跟他爹他爷一样。   “那我抽空就去拜访一下大师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她的皇帝哥哥在召见她和王华之时,提到过有意把大宝招进宫里给太子当伴读,一直玩沉默,的确不能够承担这样的重任。   心随意动,便有行为。   第二天,趁着王华为了备考而闭门读书的功夫,固怀又带着王云来到了仝寅家里。 第372章 :王云(下)   “娘,来这里干嘛?”   面对着陌生的大门,王云到底才四岁不到,忍耐不住的问起了固怀。   “给你看相呢!”固怀直接告诉儿子。   于是知道了来意的王云再次闭上嘴巴,安静如鸡的让他娘领着进了门。   不过等他见到仝寅那双混沌无光的眼睛时,又忍不住抬头对他娘发出疑惑光线   这么一个瞎老头,你说带我来看相?   他怎么看?   用鸡眼看吗?   固怀倒是满脸淡定,跟仝寅介绍起了儿子的情况。   “基本就是这么一些了。”   公主缓缓把事儿说了出来,仝寅听得直摸胡子,时不时配合的倒吸一口凉气,让说故事的固怀充满了自豪感。   原来自己也有说书的天赋!   只有王云在旁边一直顶着问号,神色复杂的看着仝寅的捧哏。   “原来是天生异象之人,那老夫就不得不出手了!”   仝寅说了这句,当即将手一伸。   没有任何人指引,直接朝向王云所在的方位,就要摸上小孩的脸蛋。   结果王云也当即一闪,躲过了仝寅的触碰。   “呵呵,小朋友真活泼啊!”   仝寅大师淡定的一笑,随后继续伸手。   然后王云继续躲闪,上跳下蹲,完全不给自己被人玷污的机会。   仝寅越是难触碰,心里对这小孩就越是啧啧称奇。   以他天生青光眼加白内障的眼力看来,面前这小孩的确有些不凡色彩。   不过人脸摸多了,仝寅也非常淡定。   大明朝那么多人呢,出来几个特殊人物,那很正常。   就是明明不爱说话,怎么身手这么灵活?   忙的老头出了一身汗,也没能碰到王云的衣角。   王云小朋友站在高高的桌子上,仍旧对着他亲娘发出疑惑的目光。   固怀对此,只能努力把儿子抱下来摁在怀里,让大师摸了摸脸。   “这!”   仝寅本来还想装装高深,说两句玄妙之语来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挽回形象,结果等真摸到王云面相时,不由得脸色大变。   固怀也跟着吓了一跳,“如何?”   “此子之相,不是我现在能说的。”   仝寅把王云的眉骨鼻子都捏了一把,揉捏够了后,才收回手沉声说道,“只能说他前途不可方物啊”   “你们家取得名字不好,已经说破了来历,不利于孩子的发展,要是有机会,还是替他改个名字为好。”   “啊?”固怀一听到改名字,心疼的抱住儿子。   什么事儿啊,严重到让人改名的地步?   仝寅只是摇头,随后就要送客,不愿意再多说两句了。   之后老头子回去窝在躺椅上砸吧嘴,觉得自己能摸到王云这样的面相可真是厉害。   不过最有福气的,还是摸了把当今天子的龙脸   就是真龙下凡实在是深不可测,有那样的运气也没摸出来个所以然了。   仝寅对此,其实挺失落的。   好在今天赶上来个王云,让仝寅又弥补了一下遗憾。   皇帝的面相他摸不出来,别人的还是可以的!   “为什么不肯让大师摸你一下呢?”   出了仝寅家的大门,固怀对着儿子问道。   小朋友沉静着一张脸不说话,于是固怀又对他动手动脚,把儿子的脸扯了扯,才逼得王云吐出来一个字,   “丑!”   固怀听了皱眉,“怎么可以这么说老人家呢?”   “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自己在心里想想,或者私底下说就好了。”   “咱们不能以貌取人的!”   王云听了也跟着皱起小眉头,不知道他娘到底让他怎么样。   “那位大师竟然这么说?”   回到家后,正赶上王华读书累了在院子里遛弯,听老婆转述完事情经过后,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儿子如果去宫里给太子当伴读,那通往前方光明的道路,已经铺设好了,就看小孩子自己怎么走了。   君不见,乾圣皇帝的三个伴读,现在都是什么身份。   可如果儿子一直不愿意多说话,活泼不起来,也很难在太子皇帝面前表现自己啊   “那还是改个名字吧。”   略微思索一下,王华就做了决定。   反正大明朝没有身份证制度,改名字还是很简单的。   等到王华进入考场的那天,无所事事的固怀响应朱见济的号召,带着儿子入宫见了下亲戚。   此前为了减少王华身上的风头,固怀一直没有进宫和朱见济见面。   毕竟要是她进宫了,后面王华考的再好,也容易被人说成皇帝提前给他透了题。   即便水平和名声早就打出去了,可总有些人是红眼病终身患者的。   “要改名字?”   “那改成什么样?”   听到妹妹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后,朱见济注意到了其中封建迷信的一点。   但人家父母已经决定好了,他也不便多管,只是随口一问。   “之前我还打趣说你家小子是云中君呢,现在估计不能这么叫了。”   王云的名字跟他奶奶做的那个梦,很容易让朱见济给他取这么个外号。   可等名字一换,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打趣外甥。   固怀吃着糕点,看着儿子和太子在旁边互相对视,双双无语的场面,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很慎重的大名。”   “余姚王家世代研究礼记,我和相公商量了一下,就打算用仁义礼智信这几个字来给孩子取名。”   她和王华现在就生了一个,那是为了趁着年轻没稳定下来多玩玩。   等王华走入仕途,不能再四处游山玩水了,这崽子数量就能多起来了。   “王仁吗?”   朱见济听到这里,觉得这的确不是啥很严肃的名字,甚至还觉得非常路人化。   “不对,这名字太普通了!”固怀摇头否认。   “我和相公决定在这两个字里再加一个,就添个守字,合称守仁、守义”   “王守仁?听起来顺耳多了。”   朱见济轻轻点头,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附和着妹妹的话。   不过等他想起来“王守仁”究竟是何等人物时,大明皇帝突然就被自己口水咽住了,不停的咳嗽才缓过来。   再一看儿子那边,作为堂哥兼太子的朱佑栎正捧着小表弟的脸不停的打量,看久了还顺带捏一把。   而还没有正式改名王守仁的王云小朋友知道面前这人的身份,年岁差距也让他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耐。   “有点瘦。”   因为自己和弟弟都遗传了老朱家的优良基因,从小就是一副胖嘟嘟的福娃模样。   王云表弟这样的瘦小形对朱佑栎来说还挺少见的。   难道王家虐待皇亲?   “多吃点!”   想着王华也是父皇手下挂名的人才,不至于对亲儿子很过分,加上王云至今为止都不怎么吭声,朱佑栎只能把他当成一个不爱吃饭的自闭儿童了。   出于对表弟的关心,小太子摁着对方的肩膀,充满了大哥的豪迈。 第373章 :殿试   朱见济看着儿子带着类似于哑巴的表弟玩耍,还很照顾对方,一脸的难以言喻。   王守仁啊   不过后面冷静了一些,倒也看开了。   他都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碰上的历史著名人物不知道多少,再见到这位王圣人,也不至于过于惊讶,纳头便拜。   作为在民间富有良好声望的乾圣天子,朱见济这点自信和稳重还是有的。   所以他决定,对于王小朋友,还是按着原来的路子来   让他给朱佑栎当伴读,且看双方未来发展如何。   历史的确有奇妙的必然性在,但人在发展过程中可是充满了不确定性的。   他要是因为“王守仁”未来的成就而过分干预小外甥的生活,也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随他去吧!   “你跟我下盘棋吧。”   在跟小表弟熟悉了一会儿,总算从对方嘴里逼出来几个字,知道他喜欢玩什么之后,朱佑栎便让汪直给他拿来一副棋盘,打算通过下棋来拉进友谊。   毕竟他爹说了,这小孩会来跟随自己,按照遗传基因和家庭教育等因素,小表弟以后八成也是个人才,这感情需要提前培养好。   不过他年纪大懂得多,肯定会下棋让着表弟,不会把人欺负哭的!   想到自己那被父皇盛赞的下棋天赋,朱佑栎还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叹。   “今天进宫怎么样?”   王华大半夜跟老婆躺在床上,问起了固怀和孩子的事情。   大舅子在对待自己亲人方便不是过于严苛的人。   虽然他对那些早就出了五服的宗室设计了各种各样的法令,强迫他们出去干活,以至于有不少走出温室,面对外界狂风暴雨的宗室子弟哀怨不已,私下骂过皇帝不知道多少次,但对自己亲近的,基本都很大方。   固怀跟着他到处游山玩水,乃至于回余姚生孩子,其实也不符合“祖宗之法”,可皇帝还是准了。   可见乾圣天子的确是个仁厚君主。   “”   固怀沉默的翻过身。   王华从妻子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警惕起来,“怎么了?难道犯了皇家忌讳?”   “那倒没有”   固怀叹了口气,“只是大宝跟太子下棋了。”   而太子的棋艺,都是皇帝手把手教的。   王华何等聪明,立马就从妻子的态度和言语里猜出来了真相,然后又想起了当年受到的刺激,也沉默的钻进了被窝。   久久之后,他才透过被子闷声说道,“这样也好,让陛下和太子认清自己挺好的。”   人,总得认清自己。   哪怕经受一些痛苦也是可以的。   王云小朋友根本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就算面对太子殿下的下棋邀请,也是毫不客气。   起先还有点小紧张,毕竟朱佑栎年长他几岁,从小也是精英教育,必然棋艺高超。   结果唉!   好在朱佑栎的心态跟他的体重一样沉稳。   太子爷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他的问题,只是在感叹一下自己这样的下棋天才都被四岁的表弟的击败了,足以见得对方是个人才。   完全有资格给自己当伴读!   而朱见济也没有趁此机会看清自己。   在他知道王云就是“王守仁”后,对于这小孩做什么特殊事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下棋赢过他儿子,这对王圣人来说很正常嘛!   也就是没有下过王守仁罢了,   天底下有多少人赢不过王圣人呢?   他儿子的棋艺还是很厉害的!   对此,皇后只能微微一笑,然后拉着丈夫赶紧上床睡觉。   这种事情,还是去梦里比较好。   “今日的考题,讲的是户籍制度。”   “古时户籍如何,今时户籍如何,你们要好好的想,好好的答。”   乾圣十六年的殿试,朱见济坐在上头,对下方正襟危坐的贡士们说着。   后者自然认真听讲,不敢在皇帝发言的时候大喘气,御前失仪。   等朱见济讲完之后,他们才拿起笔开始作答。   户籍制度在中国古已有之,毕竟对于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来说,对国内民众进行统计是不可或缺的。   登籍造册,便是如此。   不过很多时候,户籍只是简单记录一下个人的出生地、家庭情况等等,以古时候的交通环境来说,普通人也不可能跑的太远。   出生在哪儿,基本上一辈子就在那儿过了。   除此之外,如果要通过参军、科举等手段实现阶级跨越的话,也不会有太大阻碍。   起码在流程上看起来,是没有限制哪哪的户籍不准参军考试的。   但是这种制度在蒙元之时发生了改变。   面对一个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情况,本来汉化程度就不高,对待富饶的中原江南也只是想着把农田变成牧场的蒙元统治者来说,他们可巴不得固定所有   民族上固定四等人制,让少数的色目人去帮忙统治多数的汉人,前者外来户,要想好好收税,就只能依靠蒙古的军事能力,办事起来自然尽心尽力,然后压制汉人势力,蒙元贵族便天天吃着火锅唱着歌,高枕无忧。   而阶级上,则是定下严格的户籍制度,使得工匠永远是工匠,农人永远是农人。   最好谁都不要改变。   蒙元覆灭之后,由于其统治华夏也有近百年,影响力还是不少的,所以大明也继承了这户籍制度。   毕竟后世人看来具有极大人身限制,是真“人权问题”的户籍制度,对于统治者来说是必要的。   屁股决定脑袋。   朱太祖开局一个碗,打下全天下,最后坐上了皇帝宝座,其根本目的,也是要把老朱家的江山社稷给维护好啊!   但历史洪流滚滚而来,该出现的变化还是会出现的。   大明朝的户籍制度在洪武年间就出现了变故,很多军户逃亡,之后更是一路崩溃。   到了朱见济手里,先是废掉了大部分已经失去实际意义的卫所,让那些早就不会打仗了的军户转为自由民,再是采用募兵制   即便向民间募兵需要朝廷出钱,又是一大笔开支,但一分钱一分货,整体上,总比征收卫所的军户们好一些。   之后对各地流民、移民也是就地编户立档,没有记录多余的东西,全算成自由民。   甚至李东阳这位状元公,便是军户出身。   皇帝本人都是如此做派,加上地方上早就有了的“逃户”现象,可以说,从蒙元开始的,把人一生乃至于子子孙孙都安排好的户籍制度,到眼下,可谓是名存实亡。   而一样东西既然到了失去实际作用,那就该果断一点,让它随风而去。 第374章 :户籍制度   今年搞了税制改革,可以说是当年“官绅一体纳粮”的延续和发展,之后要再进行改动,只怕不会这么频繁。   因为就目前而言,大明朝承载大部分财富的东西,还是土地,不是房子。   或者说严格一点,即便到了后世,承载财富的还是土地——   后世房价高成那样,很大原因也得归于当地官府给开发商批的土地就很贵,然后商人天生的谋利心,还有要还银行贷款的利息,一步步一层层的,把房价推高到了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   其中牵涉的东西和势力,可比大明朝要复杂多了。   最后的直接表现,便是谁有房,谁就有钱。   趁着大明朝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又是君主**的时代,乾圣皇帝可以采用快刀斩乱麻的法子,对占据财富代表的那些人开刀,要求他们交税。   而在此之前,地方地主士绅已经被朱见济犁了好几遍,对于朝廷的税收政策已经不怎么动弹了。   税嘛,交嘛!   不交,等着官府派人来抓是吗?   在几年前的那场大纠察之后,士绅串通地方官府也更加难了。   因为皇帝搞纠察从来没有个固定时间和地点,可能隔年来一次,也可能一年多次,抓到了违法乱纪的分子,处置也十分严重。   中央到地方的官员都被那群犹如疯狗的锦衣卫、东厂还有都察院给折腾怕了,不敢碰运气。   所以没了地方官府为之遮掩背书走流程,士绅们也只能面对新政低头了。   再说这些年大家可以去海外搞开发,针对海外领土,朝廷又是另一种政策,只要移民不在海外搞大屠杀,自立为王跟大明朝对抗,弄点啥也是随他去的。   本土这边安安分分的交了税,缺的就从海外找回来,算来算去也没亏。   至于摊丁入亩,那就更简单了。   朝廷老早就在对土地采取按大小收税的行动了,如今把人头税跟土地税整合起来,也就多了一点,还让部分农民不至于成天收着自家的地,等着官府来人清点人头,完全可以去其他地方闯荡发展。   在税收这种国家大事基本搞定,只需要按照之前的步骤推行的情况下,朱见济便把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层建筑。   他是想要把蒙元传下来的这套“户籍制度”给废除的。   只是皇帝怎么想,却不代表别人可以轻易的去想。   即便是朱见济,面对老朱同志选择采用的这套制度,也的确感受到了来自“祖宗成法”的一点阻力。   不能一拍脑袋就搞,   他需要先把舆论弄起来,等出现一批人明确认同废掉这玩意儿的时候,才能采取措施。   在殿试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让那些学子给自己找理由也方便。   朱佑栎也跟着父亲,俯视着下面的那些人。   看着他们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良久后奋笔疾书的模样,好奇起来。   于是他看了他爹一眼,得到朱见济的同意后,便下了自己的小椅子,开始巡场观看别人的答卷。   朱佑栎从小营养就好,现在的个子不止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就连大他一两岁的,可能都跟太子同一个头。   所以面对考生摆在桌子的答卷,他是能够轻松看到的。   都七八岁了,哪里能比桌子还矮?   而他学着大人模样,背着手在殿试之时左右观望的姿态,也让朱见济恍惚想起了自己在景泰五年时,跟着景泰帝在考场转悠的样子。   果然是祖传的基因产物啊……   皇帝在心里默默感叹。   之后收卷评分,朱见济也是把太子带着的。   见证到这场面的大臣也是见怪不怪。   景泰帝和当今天子,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这样的情感能够延续到下一代身,对于老臣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毕竟皇帝如此态度,表明了太子储君之位稳固,不可动摇,让他们这群大臣可以安心打工,不会被迫或者主动卷入皇家的争夺战中。   有的时候,站队能力可比自身的管理能力占据更高地位。   只要队伍选的好,猪都能飞天呢!   “如果选王华当状元,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呢?”   看着他爹捧着王华的卷子不放手,已经通晓部分人情世故的小太子发出了正常的疑问。   储君一发声,也有大臣跟着表态。   王华跟皇家的关系过于密切,的确不好操作。   不管是秉公还是徇私,都能被人乱嚼舌根。   “那你觉得呢?”   朱见济问儿子。   太子说道,“谢迁的可以。”   “这人写的东西多,理论扯的也多,估计本人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朱见济把谢迁的卷子拿出来,跟王华的放在一起,摸着胡子呵呵发笑。   从立意来说,这次殿试的考生都没有偏题。   在皇帝执政这么多年,政策行动来了一波又一波后,本来就习惯把握考试风向的学子哪能不摸准皇帝的爽点?   再说了,朱见济也不是个喜欢搞场面的人,做事说话都挺直接的,没有让大臣沉迷揣摩圣心而降低工作效率。   殿试面皇帝亲自强调了一番户籍制度,八成是要对之进行下手了。   不过是改革还是废旧换新,他们把握不准这个程度,写的比较小心。   而谢迁和王华的文章里,都是明确提出要废掉蒙元以来的户籍制,重新设计一套符合当下社会环境的人口管理制度的。   谢迁引经据典,附带了一些自己所知的情况,向皇帝说明了废旧换新的重要性,甚至还在文章中隐隐透出了“祖宗之法不足守”的意思,对喜欢打圆场,广交朋友的谢迁来说,算是非常激进的态度了。   他就赌这份激进,能入皇帝的眼!   而朱见济也的确被谢迁抓住了目光,如果没有王华的卷子,只怕皇帝就要当场点他做状元了。   王华那边,摆出观点之后,也是附录了一些社会现状——   毕竟朱见济提了十几年的“去虚务实”,没有资料打基础,可不能再用空口白话来说服皇帝。   但是比起谢迁单纯强调户籍制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王华更加注重修改制度要注意的地方。   对人口的管理也是国家治理的大项目,如果把税收当成让朝廷有足够行动能力的“机油”的话,那人口就是组成机子的各种零件。   人口一旦失控,那社会败坏是必然的,朝廷统治都会出现危机。   所以要改,就必须制定明确的法律,怀抱“不成不回头”的决心,培养一批能够将国家政策完整推行的人员出来。   这种缜密的逻辑,让朱见济看的十分心动。   有些东西,说说简单,做起来却是很难的。   王华在文章里不讲虚的,直接说明户籍制废改所需的因素,还有必然会出现的阻力,这是让皇帝拿着文章不想放手的原因。   “……就定王华吧!”   和大臣、儿子讨论了许久,最后朱见济还是决定举贤不避亲,让王华来当状元。 第375章 :皇次子的封地   张榜公布今年的进士排名后,一甲三名考生的答卷也是被放了出去,供人点评的   这可是乾圣朝的老传统了。   在朱见济对科举进行修正后,除了增加考试科目和考试范围,还常用“统分制”来为考生进行排名。   对此,当然有人不满。   别人写了啥东西啊,能得那么高的分数?   而且科考大事,每次都能引起无数人的关心,地方上也出现过因为不满自己名次,从而跑到京城对当地官府进行举报投诉的事。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一直发生,浪费人力物力,消磨大家的感情,朱见济直接下令,又给科举考试增加了新的规矩。   那便是每次考试之后,前十名的考卷都要对外进行公布,让那些不满于排名落榜的人心服口服。   当然了,那些卷子都是抄录版,原稿是需要当地官府收藏,然后送到国子监和礼部,进行共同保管的。   等到后世,那些收藏来的各种卷子,估计也会变成文物,陈列在博物馆里继续让人指指点点。   在科举改革之初,就有聪明人猜到了皇帝扶持明法、算数的心思,先行一步搞了几本法学小解、数学小解出来,以供那些以前只读四书五经,对这些科目全无了解的考生临时抱佛脚。   在前几次科考之中,由于刚刚开始实行,没有一下午提高题目难度,还真让一些基础极低的人低分飘过。   由此,在民间还催生了大明朝版本的“教辅行业”。   毕竟寒窗苦读多年,谁也不愿意因为朝廷政策的转变而放弃前程。   还是朱见济的那句话   只要能让他当官,哪怕学五代南汉之时,规定进士都得被阉割成太监,也是会有不少人积极参与的。   而两张卷子公布之后,一些原本想趁机抹黑,发泄一下自己不满的家伙也闭了嘴。   毕竟上面的内容完全不是自己写的那份能媲美的。   两人写的字数也很多,洋洋洒洒,一张卷子便要占据一个板块,并且全篇没有错字,都是端正漂亮的宫阁体。   就这答题写字的水平,便不是一般学子能够追上的。   谁让殿试之上,能紧张的人脑袋空空?长篇大论下来,总有可能写错字。   科举制流行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过到了最后考场之上,方寸尽失,汗流浃背,最后考试发挥失常的例子。   “把每次太学和科考前十名的卷子公布出去,是要让天下人意会到朝廷态度的。”   面对儿子的提问,朱见济提高腰带给太子解释道。   “有些东西,还没有做成,条件也不够充分,但偏偏要去做,便需要提前放一些风声出去,让大家察觉起来,讨论起来,促进问题的暴露,也促进问题的改正。”   太学和科考选出来的人,极大部分都是要步入仕途的,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皇帝本人还时不时去驾临太学,和其中的师生进行交流鞭策。   所以在这两个事物,和朝政关系密切,总能体现出不少的政治风向。   每年状元公的文采笔力如何,也是很多读书人争相讨论的对方。   读书人,总是喜欢拿自己和别人做比较的。   “不要担心事情宣扬出去,给朝廷带来什么坏处。”   “人要活的坦荡一点,朝廷里面有那么多官员,外面又有那么多老百姓,人是很多的,事情是很乱的。”   “越是混乱,就越不能多做无聊的操弄,把本就复杂的东西,变得更坏。”   “有问题出来了,那咱们就去想办法解决问题就好,遮遮掩掩的,把民间抱怨的话禁言,只让别人夸赞朝廷功德,反而是落了下乘。”   古代齐威王尚且有“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的胆魄,朱见济为什么不敢做?   “如果你连面对问题的胆子都没有,天底下谁还会怕你?”   朱佑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然后他继续问,“那秋哥父皇真的打算把他分封到河中之地吗?”   只看虚岁,朱见济的嫡次子朱佑桂也到了要考虑封地的时候。   对待儿子,皇帝肯定比对堂兄弟更加大方。   当初分封沂王和荣王,都选择在了海岛之上,即便水热充足利于耕种,但土地已经被限制住了。   顺义王虽然被定在了神洲西部的海西国,可周边敌人众多,朝廷只是在那边清理出来了一片供人落脚的地方便不再多问,条件也是不太好的。   而河中之地不一样。   河中是原先帖木儿帝国的繁华中心,地位等同于华夏帝国的中原地带,极为富饶,属于适宜发展稳定的农业文明的地区。   在帝国崩溃后,自然而然的成了诸多强敌觊觎的一块肥肉。   朱见济想利用当年帖木儿向大明称臣的“宗藩关系”,还有卜塞因在世时和朱见济确定的盟友身份,去插手那边的斗争,只要脸皮厚一点,倒也没什么。   反正理由肯定找得到!   实在不行,还有个“天朝上国”可以拿出去教化中亚,总归能找借口向那边用兵的。   但问题不可能不存在。   一旦立国河中,那面对的情况跟海西国差不多。   多方敌人包围,还有社会上各种因素的影响。   海西国的魅力对上河中,那可就不知道小到哪儿去了。   大明朝要在那边设立藩国,首先就得打到那边去,把附近的游牧民族都给揍一顿才行。   距离之大,行动之剧,都是非常让人难受的。   好在朱佑桂才五岁不到,距离他二十岁就藩的年纪还远,大明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这件事。   “为父也舍不得”   “只是你们兄弟都是为父和你母后结合掉下来的肉,为了你这个太子,为父狠心跟秋哥、阿奴拉开了关系这些日子下来,秋哥缠着你这个大哥的时间,可比缠着我这个父亲的时间多多了。”   小时候对待骨肉,已经要偏心到底了,等孩子一成年还要把人赶出家门,强迫其自力更生   朱见济只希望能给儿子们分封几个好地方,让他们独立出去后也能够过上舒服日子。   大明朝控制的地方已经够大了,再扩张领土就不利于治理,最后仍旧会变成羁糜失控之地,讨不到好处。   不如把那些难以染指的好地方封给后代,让他们去进行巩固统治。   夺取河中是困难了一点,但大明只需要派兵过去征讨,不需要考虑治理成本,还是减轻了一些压力的。   再说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呢,慢慢来总不会太吃力。 第376章 :皇帝想做个好爸爸   对他爹这种明明区别对待孩子,但又为之安排很多的行为,朱佑栎也只是稍微抿了下嘴,不再多说什么。   他现在可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朱见济又喜欢跟他说着朝政上的事,让帝国储君能够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治理问题,所以很多东西也逐渐明白其中道理。   作为太子,他天然是要和弟弟们做区分的。   为了防止一些旧事在大明朝重演,他爹也做了很大努力。   毕竟皇位的诱惑如此之大,完全能让原本感情深厚的兄弟拔刀相向。   当年懿文太子地位何其之高,于兄弟之间威望又何其之大?   可等太宗皇帝实现靖难,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统性,不也刻意在史书记载之中对其进行淡化?   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建文对太宗等王爷们过于苛刻,让本就性格直接粗暴的太宗惦记在心的缘故。   至于近例   他爷爷景泰帝和徽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因为疼爱妻儿,所以他爹是不敢在这方面进行豪赌的。   哪怕一点点机会都不能让其他的儿子接触到。   于是在日常上,年纪越来越大,也逐渐读书起来的皇次子朱佑桂发现他爹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对自己严厉起来。   完全不是小时候会对着自己又笑又抱的样子。   而他大哥虽说喜欢板着张脸,把自己打扮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黄袍,但在自己馋嘴的时候,总会很大方的给自己送美食过来,自己犯了小错误,大哥也会帮忙遮掩过去,完全赢得了朱佑桂的亲近。   如果太子大哥能把他当年坐过的小羊车送给自己就好了。   就算上学的地方也在皇宫之内,可每天跑来跑去也是很麻烦的。   可惜他大哥在别的事情上很大方,但对自己的玩具看得很重,小时候已经被他玩烂掉的发条车都不愿意给自己碰碰   唉,想到这一点,兴王朱佑桂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努力的多吃一点,以补充自己在读书上耗费的能量了。   “做父亲的,都想给孩子多一些家产继承。”   “可我一不能学唐高祖破国安家,二不忍看隋文帝诸子相争,只能趁着你们都还多做安排,等长大了,就把东西好生的交到你们手里。”   朱见济拍拍儿子肩膀,叹气说道。   他忙着修正各种制度,不也是为了把更好更强的大明朝交到朱佑栎手里吗?   不过乾圣天子也不担心自己做的太多,让儿子做个垂拱而治的安乐皇帝的。   一来朱佑栎不是那种安分放松的性格,二来世间问题源源不断,解决了眼下的就要出来新问题。   总有地方可以让朱佑栎发挥的。   而另一方面,考试结果出来的王华和谢迁也碰了面。   王华一振衣袖,气宇轩昂,对着谢迁一抬下巴,“如何?”   谢迁极为配合的装出一副“我认输”的姿态,对着王华拱手弯腰,“王兄大才,小弟佩服!”   “哈哈,你这家伙!”   王华当即被他逗的放声大笑,然后上前主动挽上谢迁的手,让他去自己家里喝酒。   两人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可是极为风光的   在确定贡士排名之时,朱见济为了贯彻公平公正公开的精神,特意在放榜之前,把参考的学子叫过来,让他们交换了答卷,并且有问题尽早提出。   所以殿试的贡士是最早得知排名的一批,也是最早见识过王华和谢迁水平的一批,有此之事,在放榜之后,他们也没多少问题。   毕竟有问题,早在当时就解决了,如果还打马后炮,到时候皇帝听说了也不高兴,还得治一个“欺君之罪”下来。   没有了当堂考试的学子应和,这也是关于“王华当状元”舆论风波得到迅速平息的一大原因。   而谢迁对自己败给王华也是坦然接受。   读书方面王华过目不忘,真辩经起来,他肯定比不过。   而且王华游历天下,见识也比他这个多在学校中读书的多,所以能够更加把握住当政者的爽点。   输了,接受就好了嘛!   无能狂怒反而败坏人品。   对于排名,谢迁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皇帝能让自己当个探花郎。   朱见济对此也一头问号。   他和很多人讨论过,对于谢迁的排名,除了王华,无人可及,那就是榜眼之位了。   怎么他主动要求降低名次呢?   谢迁回答的理直气壮,“既然不能做状元,那榜眼也不是大事了!”   “只是学生时常自诩年轻儒雅,于外貌才华之上,都能称作俊才若是不做个大明朝的探花郎,风光于人前,实在是可惜。”   换句话说,便是比起榜眼,第三名的探花更加有意义。   因为自古以来,状元榜眼可以看中文采,但探花郎除了文采,还得看脸!   作为不会刷人下去的殿试,大家的水平都有保证,那么探花基本上可以认定为那一届最好看的人了。   朱见济听了他的理由也是哭笑不得,最后没有抵过谢迁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和坦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哼,   长得比朕还差一点,但这口气却不小哇!   只有原定为第三名,却因为不够年轻帅气而莫名成为第二名的那位,充满了无辜和茫然。   名次上升了,这是好事。   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嫌弃长相了呢?   等到跨马游街的那天,王华谢迁他们都穿着量身定做的进士袍服,骑着高头大马绕着北京城的大道,让两侧的老百姓能够一瞻这一代进士的风采,沐浴智慧之光。   固怀也很豪迈,仗着自己是个公主,每年都有不少皇室下发的工资,直接包下了附近的一栋楼,打开窗子后,正好能看到王华骑马在前,得意洋洋的嘴脸。   “哇,你爹好小人得志啊!”   “大宝以后可不能学他那模样,一高兴嘴都笑歪了!”   固怀把儿子抱到窗边让他趴着,一边护着小孩不让他掉下去,一边啧啧有声。   虽然王华年纪也才三十,性格豪迈自由,生活水平足够,让他有了胡子也能保养良好,看得出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帅二代。   但固怀跟他睡久了,早就知根知底,哪里还会像其他女子一样,沉迷在状元公的美貌里?   固安和张懋坐在她对面,听着妹妹的凡尔赛,只能默默的对视一眼,然后假装无事发生。   “你要把这场景好好画下来,知道吗?”   转过头,固怀又吩咐起被她雇佣过来的那位原东罗马画家。 第378章 :贱户【二合一】   当年随着佐安公主来到大明的七八位东罗马学者,现在在大明朝发展的也不错。   主要工作就是在四夷馆和其中人员一起翻译罗马著作,教导学生拉丁语,有事没事也会被皇帝召见进宫里,为皇家绘制肖像画——   主要的原因,便是在于朱见济希望可以用图画的形式,把他们一家的生活保留下来。   以后要是传出去,总不会有人意淫他们家的各种事情,幻想乾圣朝后宫的风云变动,顺便还能记录一下儿子的黑历史。   为了更好的达到后一个目的,善于写形的罗马画家显然更趁手。   朱佑栎只知道他爹闲着没事会画画猫狗还有老婆孩子,记录一下属于皇家的难得温情,但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小太子袒蛋蛋玩**的画面都被录入了皇家档案。   由于皇帝挺欣赏这群西方画师的,其他的权贵自然也跟着仿效,聘请对方给自己绘制肖像。   面对这样的工作竞争,大明本土的画师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也要自我磨练着,研究了古人和西方的绘画技巧,力求突破眼下局限,开创新流派。   当然了,艺术界能够有如此的自觉和活力,根本原因还是大明发达起来了,有足够的闲钱和底蕴让他们去搞这事儿。   固怀不懂画师之间的竞争,只觉得丈夫中状元这种大事,不记录下来实在可惜。   她和佐安玩的时候,认识了面前这位善于速绘的画师,便在今天拉着人过来了。   小王守仁趴在窗户,手里拿着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大红花瞄准打马路过大楼门口的他爹,在一片喧哗热闹声中,难得的开口“啊啊”两句。   小孩子的声音自然会被人潮淹没掉。   不过也许是父子连心,在小王发现他爹可能听不到自己喊话的时候,老王正好一抬头,看向了妻儿所在的地方。   小王松了口气,然后把大红花扔给他爹。   花扔出去,被风吹得有点歪了。   好在王华长手一捞,正中大红花,然后哈哈大笑着把花朵别在帽子,继续得意洋洋的游街显摆。   谢迁瞧着也是羡慕。   不过他年轻才俊,虽然没有老婆儿子来捧场,可愿意给他扔花示好的姑娘也排了一大条街。   探花郎于是来者不拒,给自己戴了个满当当的花冠,也是别有一番风彩。   而等到游街完毕,吏部再对这些新科进士进行了一番考察,确定了他们除了有高超的知识水平,还有利落的实践能力后,便为他们安排了各项工作。   大部分人响应皇帝号召去了地方做实事,剩下的一些则是沉迷于各种学问理论,选择进入了翰林院。   在乾圣天子提出“摒弃清谈,重视实践”,连日常抄录圣旨,传达大臣执行的权利都被转移到秘书处后,翰林院也慢慢回归了它原本的职能,成了国家编修书籍史册的文华贵重之地。   当然了,在以前的基础,以及皇帝仍然重视国家各项书籍的管理和编修,翰林院的地位也没有一落千丈,在心思比较单纯的读书人看来,还是有一层巨大光环在的。   而之后的事情也如朱见济所想的那样,关于要不要修改户籍制度,把关于人身禁锢,限制百姓世代就业方向的那些条款废除,也在民间掀起了讨论。   讨论的主要阵地,自然是在各种报纸之。   继《文政杂谈》之后,朱见济又授意开设了其他报纸,还对地方官府和民间慢慢开放了办报权利,允许他们讨论国家大事、鸡毛蒜皮。   在搞了十几年“文艺复兴”后,大明朝的舆论场所也干净了许多,起码读书懂道理的人多了,还有地方交通便利,消息传递的速度提高,自然刷掉了某些仗着信息差而睁眼说瞎话的“大师”。   大明朝的文华风气也越来越主动奋进,反感保守的旧派作风。   加此时的大明朝本来就是世界军政文华中心,在各方面都能碾压四方,也没有境外势力敢来大明朝搞风搞雨,用舆论来扰乱民心。   一番浪里淘金下来,能在舆论场占据位的,自然是一些聪明人。   而聪明人也不会察觉不到皇帝的心意。   于是他们纷纷出声,支持把户籍制度恢复成单纯的“登名造册”,废掉那些多余的束缚。   民间也早就厌烦了那所谓的“户籍”。   乾圣朝在这方面的管制有主动的放松,对于逃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理,对待那些通过考核,获得职称的匠户,限制也是不存在的。   他们可是皇帝亲口许诺的特殊人员!   所以只有一些老人,以及被某些打着制度旗号,实际却是在进行人身压迫的官府虐待过一番的户籍人士,还记得自己当初想尽办法,拖家带口逃离噩梦的场景。   听到朝廷有意改正这一制度,他们还满怀欣慰的对着子孙说,后代是遇了好年景。   乾圣皇帝才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还能做很多事情,让大明朝变得更好。   有了官方和民间一齐响应,关于旧版户籍制度的“去与留”问题,答应也跟着显露了。   大家的确希望自己能“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但不会希望子子孙孙永远都只能做一件事。   而关于修改户籍制唯一的阻碍,便是在于“贱户”问题。   贱户,这是古已有之的一个特殊群体。   组成这一群体的人,很多是犯罪官员的家属、被法律判定处罚的罪人、以及前两者的后代。   贱户是很难像普通的某某户一样,随着政策的放缓修正,走向新生活的。   工匠可以因为皇帝的重视而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农户在农业社会,本来就受到执政者的重视,但凡是个好官员好皇帝,都会有“劝课农桑”的功劳在身。   但贱户没有。   他们从事下贱的行业,比如在会所坐台、给权贵卖唱、给人当奴隶、做讨饭乞丐等等,便是乐户、伴当、丐户这些人。   在广东那边,甚至还有一种疍户,从事捕鱼行业,不被允许岸居住,其人也被极尽羞辱,世人把男性称之为“裸跪”,女性被称之为“裸跪婆”。   朱见济历史学的不好,起初一些著名人物都认不出来,更别说知道这些本来就被淹没在民间的尘民了。   后面知道了,自然是要去改的。   不然皇帝嘴天天跟人强调的“公平”又怎么办?   人和人都有这么严重的划分在,哪来的公平?   然后朱见济又去翻查《大明律》,发现其中对于贱户、家奴的规定极为严厉,比起唐朝时期的相关律法还有所强化,又是一阵感叹。   原来太祖皇帝也不是事事都给后代安排好了。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朱见济希望可以废除“贱户”,将之转化为自由民。   改其他户籍简单,毕竟从洪武时期开始,很多人就在摆脱束缚了,现在户籍对平民的束缚已然名存实亡,今年提出今年废止都是可以的。   但释放贱户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人,都有需求。   在宣德、正统、景泰、乾圣四朝延续下来的“扫黄运动”之下,方便让人发泄的会所已经少很多了,乐户这种法定的贱人,却是不在打击范围之内,可以让人染指。   就算不考虑到下半身,就说脸面,普通人也是需要维护好它的。   伴当是世代相传的奴隶,拿出去不得比别人买来、招来的仆人风光?   看着那些只能在海漂流,吃穿都透着浓厚鱼腥味的疍户,陆地的平民难道就没有一种隐隐的高傲感?   这个社会是需要贱户这一群体存在,来增加自己幸福感的。   只要这世还有贱户,那他们再苦再累,也不会变成最底层。   他们不会是最烂的那些人。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哪怕朱见济在减轻对凤阳那些建文子孙的监禁力度,很早之前就释放了一批因为当年不肯依附太宗靖难,而被罚为贱户之人的后代,也无法改变整体情况。   全国各地,仍旧存在着大量的尘民,他们明明生活在朝廷之下,却又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释放了贱户,那谁来做一些垃圾事务呢?”   面对他爹想做的事,太子朱佑栎继续提问。   他是认同人和人之间有等级差距的。   在他爹的磨砺下,朱佑栎对平民没什么看不起,因为他很早就知道,平民可以通过很多方法实现阶级提升,变成官员、将军。   换句话说,任何一个平民,以后都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心腹。   面对自己未来的手下,统治的基石,朱佑栎还是很淡然平和的。   而且朱见济经常带着儿子出去见世面的行为也是有效果的。   起码在大人的教导之下,朱佑栎对于“敬天保民”这古老的思想也有了一定的认同。   因为要想巩固统治,就需要保持社会的稳定。   作为社会的大多数,“百姓”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对那些一辈子不得翻身的人,朱佑栎使唤起来就很坦然了。   就像他很小的时候,就能理直气壮的让宫人为自己做事情。   不过在使唤下人这方面,朱佑栎虽然视为小事,但他也是个善于学习他爹行动的好孩子。   在朱见济已经在宫里推行了较为友善的宫人待遇,还允许一些脑子灵活的人加入审计署、太府寺等机构任职后,朱佑栎也没有去违背他爹的规矩。   工资该发就发,有功该赏就赏。   所以在很多人看来,小太子也是个像他爹一样“仁厚”的主子。   “大明朝既然号称远迈汉唐,那怎么还要逼着自己的国人去做垃圾事呢?”   朱见济让儿子跟自己面对面坐下,“而且你为什么觉得,只有贱户才能做垃圾事呢?”   难道平民就没有从事为人家仆、会所头牌的了?   只要有好处,人还愿意当狗呢!   要是人人清白自持,那朱见济以前扫黄扫出来的又是什么人?   而且女的也就算了,回想起当年还抓到一些为了钱财而自愿出卖身体的男人,朱见济和每次都坚持领导扫黄,亲身前线的卢忠都颇为唏嘘。   不能高估人的底线。   “起初的贱户多是罪人当的,但眼下的,大多是受了祖宗牵连,被迫当的。”   “君子之泽尚且五世而斩,何况那些人?”   现在的贱户很多都是从大明初期延续下来的,可以说是繁衍了百年。   按照眼下四十年凑满三代人的生育程度算,也有六七代了。   也该替祖宗赎完罪了。   凤阳那边的看守官今年还给朱见济打报告,说建文帝的子孙勤恳踏实的养牛种田,这十来年里也积累了一点钱,都想给自家置办一些仆人使唤了。   也就是为了太宗皇帝的面子,无法在名义完全释放那些人,在其他层面,朱见济其实已经把凤阳囚牢的锁链给撤下了。   而有严重政治问题的建文子孙尚且能有攒钱当小地主的一天,何况其他人?   “况且贱户也是人,除了做那些下贱的事,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   在经济发展迅速的大明朝,劳动力什么时候都缺。   安南被打成了交趾,那之前往那边进口奴隶的事就不能够再光明正大、大手大脚的做了。   因为那里是大明的地方,得守大明朝的规矩。   而皇帝是不喜欢国人之间互相压榨的。   所以在国内,劳动力短缺还在跟个坑一样,越挖越大。   贱户虽说在整个社会存在感不强,但也有不少人。   一旦让他们脱离贱籍,又是一批新的,可以种地打工的人。   坐会所当家奴有什么好的?   所有人都能做,还对社会贡献不大。   多种点地,多织匹布,对于国家发展来说不是更好吗?   于是朱佑栎就懂了。   人力这种珍贵资源不能浪费,   让那么多人只能做一些垃圾事,太过于“大材小用”了。   人的性批多种多样,也不一定要同类才行。   要突出自身的高贵,也不一定强求有一批永远待在底层的泥巴种。   所以贱户完全可以解除封印,去从事更有意义的事。   脱籍以后,那些人的烙印还没有被清除,还会受到社会普遍的歧视。   但地主、工厂老板不会歧视他们。   只要这些人肯干活,那他们就是好用的人!   而且奴隶这种东西,还可以从外国进口嘛!   定国公这个时常会来宫里跟父皇搓麻将的长辈也在私下里跟他说过,其实在现在开办的会所里面,热情火辣的胡姬更受欢迎。   那些贱户出身的由于生长环境不够健康,歹竹出好笋的几率太小,这里面的生意也慢慢被外国人抢走了。   “儿子知道了!”朱佑栎眼睛亮亮的点头,并且决定听他爹的教导,在社会进程的道路,选择更多的让别国人来帮忙开发。   毕竟他爹爱民如子,作为好儿子,朱佑栎当然不希望让他爹伤心难过。   朱见济满意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单纯想释放贱户的行为,被他的天才儿子延伸多了什么特殊意义。 第379章 :修法【二合一】   关于贱户的问题,在乾圣十七年得到了解决。   热热闹闹的在报纸上让人吵了大半年架,等大家已经厌倦了这件事,希望可以停止争吵,爱咋咋地之时,最后以内阁首辅商辂率领大臣联名上疏,请求令贱户脱籍,顺便废除原有的户籍制度。   朱见济当然欣然同意。   就算民间有些人不想放弃这种用身份烘托起自己特殊性的“好东西”,但当政者自己都愿意放下这东西了,谁还能阻止?   所谓的贱户,其中大部分的人也是被皇帝贬出来的。   现在皇帝要释放他们,也让别人没有足够的理由劝阻。   唯一的盾牌,就是“祖宗成法”。   可朱见济对老祖宗的态度,一向是“有用的尊重,无用的就忽视”,而且只有他才能打祖宗牌   朕乃太祖子孙,朕都没有说话,你们拿着朕的祖宗来压朕?   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在乾圣十七年刚到,朱见济就宣布废除了贱户。   令下之日,无不涕零。   在圣旨下达之后,针对大明朝户籍的管理,朱见济也找人开了个会,决定修正一下大明律。   修改国家法律,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事情,也是一个十分出格的事。   但利用贱户一事把问题提出来了,大家也都承认大明律里面有没有赶上时代的地方,所以当皇帝讲要动一动律法之时,大家惊讶了一阵、议论了一阵,然后假装伤心对着太祖皇帝的在天之灵哭泣了一下,就把修法一事提上了流程。   还是那个理由,   天下是老朱家的,律法也是老朱家制定出来,巩固他家统治的工具。   如今老朱家的皇帝要改,他们扯淡干嘛?   乾圣天子一面打着“尊祖制”,一面有暗搓搓跟祖宗对着干的情况还少吗?   朱太宗能违背朱太祖“不征之国”的话把安南变成交趾,   朱见济虽说没有亲征的军事威望在,但只凭借把蒙古管的服服帖帖,收回西域这两样功绩,他就有能力对老祖宗的东西动手动脚了。   除了户籍方面,关于家仆的保护也要改改。   大户人家挺喜欢蓄养奴婢的,这也导致了很多劳动力被主人家给隐藏起来,难以为社会做贡献。   而且朱见济对此过历朝历代律法中对贵族家中奴仆的管理,发现大明朝竟然还有点比不过唐朝时候。   前宋虽然怂了一辈子,但对人身的管束的确松散了许多,还能让老百姓把皇帝家的糗事讨论打趣,也算是一个闪光点了。   对于他人的长处,正如朱见济常和太学生以及大臣们说的,“别人干的好不要怕,取其长补己短,知错就改就好!”   如果连前人的优点都不能够吸收利用,大明朝怎么发展的更好?   不过只是学习古人长处还不够,朱见济觉得既然要修改律法,那就得把握机会,改的更多更全面!   眼下大明朝的商业发展的很迅速,随着航路的开辟,能够获得的资源也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诞生出超越封建时代的新阶级。   这是历史的必然。   但由于华夏帝国长久以来的“重农抑商”政策,对于商人的各种行为,采取的是一些简单粗暴的压制,导致律法在商业活动上的规定有些不够。   而商人多奸诈,为了赚更多的钱,总会找机会去钻这个空子。   到时候,律法没有规定,总是不好对他们下手的。   当然了,在中国除了律法,其实道德也是对人进行强制束缚的,当地主官自然也可以依照民情,用“圣人教条”把作恶的商人给抓起来。   可朱见济觉得,那样的官员占比不多,多的则是选择官商勾结的,只依靠道德治国,政策是持久不了的,还是需要有明确的法律来进行规定。   不管这法制定出来有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反正朝廷得有这个态度。   当皇帝越久,朱见济也逐渐反思起来了自己以前做过的事。   他小时候仗着自己深受他爹的疼爱,以及闯了祸还有他爹这个高个儿的顶着,嫌弃当初锦衣卫的指挥使朱骧不够听话,转手自己去用了阮伯山和卢忠,的确对朱老哥有点不好意思。   像朱骧这种板正刚直的人,在官场上其实是“珍稀动物”,好皇帝得好好爱护他。   不过朱见济从不后悔使用锦衣卫和东厂做自己的耳目。   **和贪欲永远是除之不尽的。   后世尚且会出现巨贪祸国,大明朝就更不用多指望了。   要想保证清廉度和执行力,来自君主的监督和鞭策绝对不能少!   皇权要像一把刀子一样,架在官员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好好为老朱家服务。   如果是心里坦荡的人,自然面不改色。   反之,也不会让那些坏东西祸害到老朱家的江山社稷上。   “在商律方面,你们要和东罗马的那些学者多多探讨。”   “罗马律法虽说起步时间不及我中华,但其国祚能延续千年,亦有其优点可称赞。”   “西方盛行商贾之事,多国以经商取富贵有这样的国情在此,其国法也是多重视商业。”   “律法除了是一种束缚,防止有人作恶之外,也算是一种鼓励。”   “在经商过程中,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要给人说清楚,能让那些本分经商的人大胆的做去,放心的去做以后出了问题,也能有法可依,让双方弄个明白。”   朱见济特意把负责编修律法的那些大臣召集过来,跟他们说道。   不只有这些人,还有当初随佐安来到大明朝的罗马学者也被皇帝叫过来了。   朱见济历史学的不好,但高中教科书上对罗马好歹也是讲过一两个课目的。   作为浓缩的精华,能登上教科书的都是格局大、影响深远的东西。   朱见济对罗马别的不了解,可对“罗马法”这玩意儿还是有所耳闻的。   而大明朝和西方建立起稳定的联系后,也没有停止对罗马残留物品的收集,特别是那啥民法大全,虽然在东罗马衰败之后被损坏,但通过搬运过来的残留档案,还有一些学者的补充,倒也全面。   佐安还在的时候,朱见济既然给了她一个公主的尊贵体面,那除了让她嫁个老朱家的王爷,实现东西方两顶皇冠统一之外,还请她帮忙翻译过罗马典籍。   毕竟佐安可是个精通多国语言的博学公主。   现在佐安带着孩子去海西国陪老公去了,可翻译工作在其他学者接手后,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眼下朱见济要修改法律,还要扩充关于商业的法规,正好把罗马法搬出来,供大明借鉴借鉴。   全抄是不可能的,因为大明朝自有国情在此,可结合中华实际,让罗马法中国化也有可行之处。   所以朱见济特意让罗马学者们也跟过去,参与大明朝的商律修正。   “律法是国家行事的准绳,要想好好治理国家,就需要有符合国情民意,目光还要长远的律法。”   朱佑栎了然的点点头。   最近他也有看一些他爹写的,关于中华历代律法的总结小册子,倒是能够明白“依法治国”的道理。   汉宣帝就说了,“汉家之道,王霸杂之”。   他爹私底下也经常会背着文华阁的老师们给儿子教导私货,让他知道儒家的话听着很好,拿去管理百姓也不错,但皇帝觉得不能真把儒家的道德伦理当成天理看待。   谁当真,   谁傻逼。   “那父皇为什么对商人这么重视?他们的钱财积累的再多,可朝廷不还是能够轻易的将之抄家剥夺?”   “为什么还要在律法里承认他们的财产,鼓励商人去谋取钱财呢?”   有疑惑就发问,这是朱佑栎的好习惯。   朱见济当然也会好好的为儿子解答。   “商人不生产钱财,他们应该算是财富的搬运工”   典型的行为,就是拿了此地的货物去彼地去卖。   “但钱财过手,其中意味就不一般了。”   “商人谋利,会想尽办法在交易的两头进行盘剥。”   低买高卖便是如此。   “等他们手里的钱财多了,就有其他的**”   “他们要权力!”朱佑栎不得他爹说话,直接抢答。   朱见济点头,但之后又道,“有**也不能算全错。”   人欲,是天理。   人天生就喜欢享受,追求更好的生活质量,积累更多的财富,这很正常。   而别人不会轻易的把手里的钱交出去。   华夏大地地大物博是一方面,但自然的磨砺也是没少受的。   一路风雨走过来,攒钱囤粮可以说是很多人的习惯,总喜欢跟个仓鼠一样,看上去平平无奇,其实挤一挤它的腮帮子,就能从里面挤出来点东西。   鼠鼠我啊,可能藏了呢!   所以要想从这些人手里赚钱,就需要把握市场,把握先进技术。   黄氏机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商人尝到了开发新技术的甜头,以后也会肯掏钱出去,研发一些更便利更普及的东西出来。   只要**得当,那就是推动人类发展的动力。   “为了钱,很多事情,他们都敢做的”   朱见济把这些年来欧洲对炎洲的侵略告诉了儿子,还把后世西方殖民者的事迹,用“假设,如果”的形式给儿子做了些普及。   父子对话,私下没有外人,朱见济连“资本主义”都给朱佑栎讲了一些。   对于阶级问题这种死硬难啃的知识点,朱佑栎再天才,现在也只能一知半解。   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朱见济的意思   第一,发展商业很有必要,只是需要把绳子抓好,不能让商人有钱有权后跟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第二,科技是个好东西,发展科技有利于国家兴盛。   第三,西方人不是个好东西。   听说西方还有国家觊觎大明远在炎洲的那块地方,企图把它抢走。   要不是大明的力量还能延伸去那里,西方的船队力量在到达炎洲角的时候也有所受损,导致双方打了个平手,保持了原有态势,炎洲角这个海路要道早就被西方拿到手里了!   知道这事儿,朱佑栎心里满是不高兴。   可惜按照他爹的意思,大明朝有现在的领土已经足够了,再多就不好管理,而且以眼下大明朝的交通运输能力,也无法进行全球性的作战。   只有当交通条件改善,武器也更加先进,能撑起大明继续向外部投放强大军队时,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扩张。   “让人拿着枪站在热气球上和地上打架,可不可以?”   朱见济不知道儿子怎么跳到了这儿,但作为一个好爸爸,他是有问必答的。   “热气球左右飞行的速度很慢,承载能力也弱,不好用于实际作战的,勘探敌情倒是可以。”   “那它能飞得快点呢?”朱佑栎想起热气球的结构,“上下活动,可以通过调节火焰的大小控制,如果在两侧装个吹大风的,不就能影响气球的左右漂移了吗?”   “这是你的想法?”   “不对,是工科院先生说的!”朱佑栎摇了摇头,把人供了出来。   朱见济带着儿子出宫,很多地方都会去,自然少不了工科院这个大目标。   听到具体名称,朱见济就想起了当初给自己发报告,企图利用“天空飞艇”项目来找自己要经费的家伙,当即一拍大腿,“这家伙果然贼心不死,还想着搞空天城这东西!”   这人当大明一下子实现文明跃升,前脚点了热气球这个技能点,后脚就能造航母了呢!   看儿子这模样,还有点把这项目当真了?   不过能对科技有兴趣,朱见济也不去阻止,只是让儿子自己玩去,结束了这次对话。   修法之事,重要且耗费时间,就算对原本的修正处不多,扩充条目也多在商业方面,但估计也要一两年时间才能正式颁布。   朱见济对此,也只能慢慢等待了。   “唐氏没了?”   乾圣二十三年,朱见济正想着把身子骨越来越强健的儿子放出去,让他独立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之时,突然被马冲通报了这个消息。   “她怎么死的?”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朱见济才问自己的心腹太监。   “是寿终正寝的。”   “不到五十就寿终正寝?她的命数倒是艰难。”   朱见济感慨一句,然后想起自己好久都没去他爹的寿陵祭拜了,心血来潮,让马冲替自己安排出行。   乾圣天子和先帝感情深厚,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前者继位之后,也会保持每年为他爹祭拜一次的频率,为自己博得了不少赞誉,都夸他孝顺。   只是今年朱佑栎快到十五岁了,差不多是后世初中毕业的岁数,朱见济就考虑起了对儿子进一步培养,导致今年差点错过祭拜时间。   朱佑栎的体格因为膳食营养补充到位,虽然没有像后世的初学生一样,膨胀成超越年龄的低龄壮汉,但也是颇为英武的。   毕竟从七岁起,朱见济除了让他读书,还会带着儿子联系骑马射箭。   太子殿下在十岁那年,还在郊外靠自己的能力,狩猎到了十来只兔子,然后拿着那些蹦蹦跳跳真可爱的小东西去投喂了自己的几个弟弟。   那段日子,兴王朱佑桂和益王朱佑榆吃兔子吃的都快吐了。   可在大哥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只能含泪吃下去。   幸好唐氏死的及时,提醒了朱见济该去看他爹了。   “对了,把太子也叫上。”   为了延续从他爹到他儿子这祖孙三代的“父慈子孝”,还有让儿子意识到大明朝历代先帝的不容易,朱见济偶尔也会把朱佑栎带过去。   可惜孝陵在南京那边,不然皇帝还想带着太子去祭拜一下朱太祖。 第380章 :太子出宫【二合一】   “唐氏是你祖父的妃子。”   朱见济带着儿子穿行在冷清寂寞的寿陵里面,周围的柏树显得非常可怖。   正常人要是独自行走在这样昏暗阴冷的地方,难免心生暗鬼。   但这里是景泰帝安眠的地方,作为儿子的好爸比,朱见济不相信他爹会闲着没事跳出来吓唬人。   朱佑栎则是天生自信。   从小到大的待遇,让太子殿下养成了稳重漠然的性格,也不信这种神神鬼鬼的   虽说朱见济也是在万众瞩目中成长的,可小孩子的身体里塞的是个后世来的魂,性格已经养成了,外界也难以改正朱见济的性格。   所以从本性上来说,乾圣天子比起他的儿子更为温和。   特别是奔四之后,人都杀的少了。   而朱佑栎虽说小时候性格就很突出了,但还是一张白纸,能受到外界因素影响。   所以长大后,太子的性格除了天生的稳重霸道,还有高度自信。   伴随这自信而来的,当然还有他饱受精英教育锻炼出来的能力。   幸好太子性格鲜明,自信而不自傲,没有让朱见济为之多操心。   “你祖父去后,我让唐氏来这边为他守陵。”   “你祖父临死前废除了殉葬制度,不止给后宫妃嫔留了命,还给宫人留了命。”   “我有感先帝仁慈,所以后面把没有生育过,又有意愿出宫的年轻妃子释放回家只有唐氏,我没有放过。”   到底是心不能平。   要是这女的能多注意一点,哪里能让景泰帝在纵欲之时狂吃海喝,把身体玩废了的。   “只是当皇帝久了,又为人父亲丈夫,便觉得自己跟个无知女子较劲没什么意思,想免了唐氏罪过,让她回家。”   “结果她家那边父亲去世,兄长当家,根本不想接纳这个妹妹,又把她赶出去了折腾了一个来回,最后唐氏还是自己回来这边给先帝守陵了。”   “如今她死在寿陵也算好事,办完丧事便能入葬,让她去另一边伺候先帝。”   朱佑栎默默听着他爹说了这么一串话,然后才道,“父皇和先帝感情真好。”   每次带着自己来祭拜寿陵,都能进入回忆状态,念叨不少东西。   “咱们也不差啊!”朱见济闻言轻笑一声,拍了下儿子的肩膀。   当年自己是什么待遇,朱佑栎就是什么待遇。   在太子七岁之后,朱见济就带着他一块上朝听政了。   朱佑栎被他爹一巴掌拍下来,动都没动,反而是一身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把养尊处优多年,身体机能也慢慢走下坡路的朱见济给反弹的手心疼了一下。   察觉到这一点,朱见济又沉默下来。   “前天你母亲给我梳头,找到了一根白头发。”   奔四的年纪,又经常用脑,虽然朱见济从来没有生过病,但也免不了长出白发。   这是人都要经历的。   “你又长得健壮,比我和先帝的身体都好,所以我打算让你去地方游历一番,看看天下如何。”   “就当是替我看看。”   朱见济当皇帝之后,去地方的机会是少很多的。   虽说他还能出宫探查民情,但终究无法离开的太远,只能在直隶周边转转。   乾圣天子不是没想过学习朱厚照放肆潇洒一点,可他一没有后者放飞自我的个性,二是稳健久了,深知皇帝一动,就会牵扯到不少东西,不忍心任性。   要是自己出了事,妻儿老小怎么办?   大明朝才在对外扩张的路上走了半截,又怎么办?   所以皇帝只能让地方的人给自己打报告,通过文字图画去欣赏三辽的雪花和江南的柳色了。   对于天下,朱见济是高高在上太久了。   现在,只能让下一代趁着年轻,没必要负担起太多事情,去各处走走,积攒经验。   “这天下以后是你的,总得知道咱们家的地方有多大,各地的人又是怎样回事。”   “我经常跟你说,治理天下的道理很简单,因为真理无处不在,越辩越明很多老话能流传到现在,就已经证明它的可用性了。”   所谓的社会稳定国家繁荣,无非就是让老百姓吃好穿暖,生活便利,对外能保家卫国,不辱国格,对内良性循环,保证阶级流动,让高贵的普及出去,让高价的低廉起来。   “不过道理说来容易做来难,世间还是有很多东西来阻止国家发展的。”   “而其阻力,就在民间,就在人和人里面。”   “你出去要到处看,到处学,我和文华阁的先生也没什么可以教导你的了。”   朱佑栎点头,“父皇放心,儿子一定好好体察民情!”   朱见济满意的笑了,随后又带着儿子在寿陵中走了一会儿,慰问了一下为先帝守陵的宫人,给他们发了一些奖金和补贴,才回到宫里。   而等皇帝太子祭拜完寿陵没几天,朱佑栎就打包出宫了。   他这算微服私访,带的人不多,也没有用太子的名义,而是挂了个锦衣卫的招牌。   当然了,这些行为肯定是在确保了太子安全后搞的,不然朱佑栎掉了一根头发,其他人就要掉下一颗脑袋。   另外的缘由,也在于朱佑栎对自己的武力挺有信心。   他十岁后开始读史,学习先人智慧,然后对唐太宗的各种开挂行为极为震惊,随即把李老二当成了虚拟目标,力求追上对方的文武发展水平。   现在的朱佑栎,虽然在力气上受限于岁数和体格,可拿上武器,却是能做到十枪九中,还敢拔刀砍人的。   “先坐轨道车去天津那边,随后可以南行途中要是走累了,就可以就近换乘船只,直下南京、广州等地。”   汪直作为贴身伺候太子殿下的好太监,已经为朱佑栎的出行做了一些基础安排。   “去南京,可以沿着长江游历两岸,之后入内地。”   “去广州,则是能跟那边的外国商人交流,或者去交趾也是方便的。”   轨道车,这是乾圣九年左右在大明出现的东西。   因为在大力推广水泥路,改善全国交通问题后,新的状况又发生了。   总有些地方由于雨水、土地等等原因,出现水泥路面开裂,导致使用寿命短暂。   而且水泥比起泥地坚硬,人走在上面觉得脚踏实地十分便利,但不利于马匹长期行走,容易给其造成损伤。   更何况马匹需要运输物品,往往负重极多,让质量不算太好的水泥路被压的喘不过气,然后又是裂开。   所以经过工部的探讨,还有工科院的专家研究,便奏请皇帝对一些人口往来密切的地区进行道路修正,修建一些轨道,把车轮整合在轨道之上,通过轴轮部件,再让马匹进行拉扯。   特别是有固定路线的马拉公交,就更有必要了!   朱见济惊喜于他们会想着建设这种“原始火车”的事,加上铺设轨道和铺水泥路的用钱差不多,便爽快的同意了。   于是以北京城为中心,大明朝的第一条车轨就弄了起来。   最初还带点实验性质,不敢弄得太夸张,铺设的基本是木轨。   后面证明使用车轨更有利于省力省时,能让马匹拉动更多货物,承载更多人口,便推广出去,还慢慢的混入钢铁,用来强化车轨的稳定性和使用寿命。   时至今日,在一些发达地区,有轨车道是普及起来了。   一个新型的交通网络,正在大明朝逐渐的延伸去各处。   朱佑栎对汪直的提议表示赞同,“那就这么走。”   “从天津去山东,到时候就从威海卫出海去南方。”   威海卫在山东的最东边,按照这个路线,在陆地上他们就要穿过不少地方,也是能见识到不少地方民情的。   至于朝堂之上,大臣没看见太子跟着皇帝一块来开会,会是各种表情,又会引发各等猜想,那朱见济和朱佑栎可都不管。   打工人嘛,总是要有强大的心理能力,承受的住领导突然送来的大惊喜。   “春官在外面会吃坏肚子吗?”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朱见济跟老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结果听到了王氏充满母爱的发言。   “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跟着他,能有什么问题?”   “春官自己心里有主意,更不会瞎吃东西你别操心了。”   自打决定让儿子出远门,王氏就不停的在朱见济耳边念叨,先是怕儿子冻着了,又是怕儿子饿着了。   现在可好,又怕儿子坏了肚子。   “什么叫让我别操心了?春官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你要狠心当严父,我当然得做个慈母!”   “几个儿子都被你分封去了外面,二十岁就得走人本来以为春官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结果你连太子都扔出去了!”   王氏在被子底下戳着朱见济的腰杆子,把皇帝戳的直痒痒。   “你可别弄了,惹出火来你别怪我!”朱见济一个翻身,气哼哼的对着王氏说道。   正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王氏跟朱见济磨合了几十年,感情越来越浓厚,要说失去互相喂奶的兴致,那倒不可能。   他俩最小的孩子也才三岁,可见帝后之间恩爱的动静和频率不比年轻人小。   王氏也反哼一句,显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仍旧沉浸在“所有儿子都会离开自己,偏偏生的六个都是男孩”的心痛之中。   如果能有个女儿,她倒不至于如此埋怨丈夫。   毕竟老朱家的公主就算结婚了,也是可以常住宫里陪伴长辈的。   对此,朱见济只能咬咬牙挺起腰,身体力行的转移老婆的注意力。   “天地我立,万化我出!”   “心中自有万物万理,何用腐儒以天理束之,亡我之心!”   走到青岛的时候,朱佑栎听到了有一些人聚集在有座茶楼里面大声嚷嚷,说的话可谓“叛经离道”,偏偏还喊的理直气壮。   不过大明朝“尊孔复古”这么多年,还有朱见济在乾圣八年发的那篇堪称给宋明理学家刨坟的文章,大明朝眼下叛经离道的事,不说常见,但在到处也有发生。   比起原历史上轨迹上,靠着王圣人他们师徒几十年发展才冲击到程朱理学,有皇帝亲手解开大明的思想枷锁,还对着某些过分言论采取放任自由的态度,乾圣朝的思想界变动,只会来的更加迅猛和激烈。   不过这么狂野的说法,看报纸的朱佑栎还没有听过。   于是便装的太子好奇的带人走了过去,发现是一个年轻的书生正面红耳赤的在跟人吵架。   而双方争论的观点,无非是几百年前陆九渊跟朱熹吵过的东西。   前几年就有思想激进的学子仗着皇帝的放纵,还有陈献章这种当代心学大师官运亨通,意识到了前途的光明,对着理学展开了抨击。   可惜年轻人空有一腔热血,在学问上还没有多少精华言论可以支撑起他们的观念,社会上还有不少理学家掌握话语权,所以这抨击也只是抨击,还没到推翻理学,开创新流派的局面。   “他说的东西,是他自己的学问,还是别人的?”   朱佑栎问旁边看戏的学子。   对方看他是个身材高大,气质优异的少年,身边又有几个随从,便知道这是个高门大户出身的少爷,看热闹被打断也没有多生气。   “是陈先生今年新提出来的理论。”那人说道。   而陈先生,自然就是陈献章。   经过多年研究和为官做事的经历,陈献章终于在乾圣二十三年提炼出来了关于自身思想的核心   “心,乃天地之本。”   想比起原历史上,陈献章因为没有过仕途经历,只能闷头研究学问,从而使得他的“白沙心学”被后人评价为“略显软弱”,得到了皇帝支持,并且有幸和朱见济成为长期笔友的老陈嘴巴子磨练的更硬了。   继当年受朱见济影响,提前喊出来了“知行合一”的口号之后,在经济进一步发展,要求挣脱原有束缚的社会背景下,陈献章又把人性本身拔高到了新的地位。   比天地更高,比万物更重。   人、人心、人性不应该有其他的约束。   也就是说,要跟提倡各种伦理道德,等级划分的程朱理学划清界限了。   这种理论一出,当然引起了各种反应。   苦理学良久的热血青年们拿着陈献章的理论去跟道学家们展开新的辩论,后者肯定要对正式开宗立派的陈献章展开攻击。   打,是不可能打的。   陈献章状元出身,又和皇帝熟识,起点极高,如今已经做到了山东布政使,妥妥的封疆大吏。   他们哪里敢和大官玩肉搏?   只能跟老陈打嘴炮!   道学家深知陈献章这种人能发展起来,最大的靠山就是皇帝,于是纷纷向皇帝说他的坏话,企图让之失去圣心。   只要皇帝不再支持,那陈献章又算什么?   前宋王安石外号可是“倔相公”,变法也是轰轰烈烈搞了好几年,把反对派都扔去地方,颇有天下尽归新党的势态。   可等宋神宗一动摇,不就迅速罢相,回家养老了?   朱佑栎想起他离京之前,他爹收到的不少奏疏,心里了然。   可惜当时他在准备出行事物,没有再去帮他爹看奏疏处理政务,不然早就该听说陈献章的这句名言了。   “是个狂人。”   太子不动声色的点头说道。   旁边的汪直听说过陈献章的名头,其人本身也好学,对聪明的学者挺有好感,更何况,陈献章还是皇帝的亲信大臣。   他怕太子因为这话,对老陈有什么异样看法,从而在政务上跟皇帝作对,便想小声劝谏一下。   谁知道朱佑栎后面又面无表情的给陈献章这等人点了个赞,   “我大明朝国势蒸蒸日上,也的确需要新的学说引人向上,不可局限在原地。”   “天底下就该有些狂人出来,给不思进取的家伙敲敲钟!”   对待思想先进的学者,以朱佑栎还是有包容心的。   又不是说要推翻老朱家统治,他干嘛要去打压? 第381章 :太子在地方【二合一】   朱佑栎在青岛待了两天。   作为一个新发展起来的港口,青岛对外交流十分火热,不仅常有辽东的船只过来送货,还有不少朝鲜、日本那边的船过来。   甚至因为乘船上京大半会路过这里,青岛港附近还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色目人。   所以在这样的冲击之下,青岛的年轻人思想也很先进。   虽说山东“孔孟之乡”,具有深厚的儒家文华传统,但曲阜那边的孔家人还没得到皇帝原谅,仍然被软禁着种田呢,哪里还腾得出手斥责这种“不敬圣人教诲”的变化?   只能一边暗自对着孔林孔庙抹眼泪,期待老祖宗诈尸给自己主持“公道”,一边种田来赎自家罪过了。   而朱佑栎对这样的热闹并不沉迷。   因为太子知道,他以后到的很多地方,都会出现这样的新旧观念冲突。   青岛这边还不算严重。   除非陈献章自己抽空出来讲学,继续传播自己的白沙心学,太子殿下才肯多在这边停留几天。   可惜布政使工作繁忙,陈献章又不知道太子微服到了自己地盘,哪里会如此凑巧的出来开演讲会?   所以朱佑栎让人记录了一下青岛地方的各种物价和道路情况,就再次出发了。   乘着租来的商船往南方,一路上也没有多大的风险。   一来,路线就是按着海岸线走的,周围有可能遇到巡逻的水师,所以海盗不过来,开船的人也比较守规矩。   二来,是朱佑栎身边的人看上去没一个好惹的,全都是朱见济给他挑选出来的精英护卫,看着就很有威慑力,背后是何等豪门可想而知。   船老板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可比皇太子喝的奶还多,哪里看不出这是哪家大人打发孩子出来游历长见识了?   没办法,自打乾圣朝重视实务,只是闭门读书做学问,那是不可能当大官的。   吏部和都察院每年的考核检查,也要看当地官员的实政能力,想学过去清谈混日子,可不行了。   既然如此,那些希望后辈日后有良好发展,前途光明的长者自然要为之提前准备,通常等后辈长到十五六岁,有独立行为能力了,就把人放出去历练历练。   有这样的底子在,比起普通出身,没能力去太远地方开拓眼界积累经验的平民竞争者,可是容易获得上官青眼的。   反正只要家庭条件好,不管朝廷怎么选拔人才,总归是高门大户的方便一些。   而对这些富二代,船老板也不客气,当即狮子大开口,找负责联络的汪直要了笔大钱,让人上船后就井水不犯河水,把朱佑栎他们安排好了,就不跑人身边转悠了。   能敲豪门家的公子一次竹杠已经够好了,他一个普通的船老板,难道还期望能利用这机会跟人搭上线,从而平步青云?   那可别白天做梦了!   汪直起初对对方并不高兴,毕竟自己明显吃了亏,但后面见人识趣,不多折腾,倒也消了气。   等他们到了南直隶地区,船老板就按照约定,把人放了下来。   南直隶如今繁华无比,正是吃了海贸的红利。   北方虽然有新兴的青岛、旅顺等港口跟它抢生意,但南直隶海边的优良港口多,并且底蕴深厚,朝鲜、日本想进货,还是得来江南这片地方,所以就算漏了几条鱼游到了北边,南直隶也不差那么点钱。   而一落地,江南那和北方迥然不同的风气就扑面而来,一些建筑明显更加精致复杂,要是店家有钱,还要在门面上挂出漂亮的绸缎来引人注目。   道路齐整平坦,看得出城里的官府有时常派人出来维护通行秩序和市区卫生。   街道上走的人也明显更加富裕,悠闲的漫步在茶楼瓦肆之中,听里面的先生说书,已经跟别人扯皮,讨论国家大事。   反正当朝皇帝在放宽了避讳制度之后,又开放了民间言论,只要不是直接说要造反,哪怕对着皇帝的某些作为阴阳怪气,那也是可以有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   朱见济自己活的心里敞亮,还怕别人骂自己?   除此之外,江南之地还有很多风月场所,数量比起北方要多多了,有男有女,玩的很花。   这说明什么?   说明江南之人有精力!   这是好事啊!   “朝廷不是废除了贱户吗?怎么城里还有这么多的楼馆?”   朱佑栎游历了几个城市,在快要到南京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提出了疑惑。   其中一个护卫为了解决太子的问题,又不能让太子自己去那种地方玷污龙体,于是自我牺牲走了一趟。   他离开的背影充满了正气,脸上也充满了色彩。   毕竟这种自我牺牲的机会不好找,他们这些精锐都是体力旺盛之人,跟随在太子身边,自然得时刻注意姿态,不能放纵。   所以也是有点忍耐不住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身正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禀告公子,那些楼馆大多是本地的富商权贵所开设,其中女子即便脱离了贱籍,也没有离开。”   赚钱的工具,能让她轻易走人吗?   何况平民在爷的会所还有不少,你一朝老鸨翻身,难不成就可以裸辞找下家了?   风月场所没人了,那大家空虚寂寞的精神世界谁来抚慰?   一些读书人可喜欢看着追捧名妓,来显示自己的风雅多情了。   “还有一些人常年从事此业,不知能靠何谋生,便继续了这行业”   声色犬马,被金钱浸泡久了,不管是男是女,总难免堕落。   小姐从良了,以前的高档化妆品谁来给她买单?   做哪样生意,能比走花路来的钱快?   纵使是琵琶行中的琵琶女,也怀念自己“五陵年少争缠头”时的风光。   朱佑栎对这两种人都不置可否。   只是觉得朝廷放人自由,还有“逼良为娼”之事发生,这是违法犯罪。   后一项是自我选择,他管什么?   但作为统治者,面对广泛开设的楼馆还是要警惕一些的。   “歌舞堕人心气你们把咱们遇到过的楼馆都记下,孤倒是要看看,这江南膏腴之地,有多少良田,又有多少靡音响起之地。”   “公子要去祭拜孝陵吗?”   到了南京,作为老朱家的子孙,自然避不开太祖皇帝。   但孝陵为皇家陵墓所在,平时便有守陵之人维护,严防死守,朱佑栎要进入看老祖宗,只能暴露身份。   但身份一旦暴露,再想轻松的看到某些事情的真面目,可就不容易了。   而朱佑栎自小长在北京,对太祖皇帝的尊敬之情有,但更看重自己的责任。   “还是等下次过来再去祭拜吧。”   朱佑栎一摆手,选择不去看老祖宗了,给自己省点功夫。   南京这边,作为南直隶中心所在,大明朝的南都,奢侈繁华比起朱佑栎路过的其他地方是更为严重的。   在城区之间溜达,朱佑栎还见证了南京魏国公府大张旗鼓去城郊某座道观烧香的事。   那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王爷代表皇帝来慰问道祖了呢。   不用太子多问,只见朱佑栎盯着那边多看了两眼,汪直就主动去打听了消息。   “是当代魏国公徐俌所为”   自打因为年少继承爵位,被家里老仆鼓动了做了几件丢人害脑袋的事情,引来定国公徐永宁这远房堂哥狂揍一顿,还压着人去了北京太学,看着恩荫进去感受了下文华熏陶后,徐俌也算涨了点智商。   毕竟北京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魏国公这种原本就得罪过太宗皇帝,之后一直没振兴家族的人才,长期吃老本的勋贵,并不占有很大地位。   对这种只有名头,没有实权,偏偏家里还算有钱的勋贵,只要皇帝有需要,他们就是待宰的肥猪,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可惜徐俌起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端着魏国公的架子。   北京城里的勋贵起初还想着能南京的爵爷拉进点关系,哄着这财大气粗的小子出点钱,加深友谊。   结果发展徐俌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除了京城里的其他国公,其他的伯爵侯爵他都看不起。   如此做派,也是震惊了对方。   后面一合计,觉得以皇帝对城中勋贵的限制,八成容不下这家伙。   为了防止和傻子玩拉低自己智商,不如提前划清界限。   所以徐俌在北京城里待久了,还很委屈自己周边没多少人恭维,除了他花钱时候会凑上来很多人之外,其他时候没几个搭理他的。   也不知道受了谁的引荐,徐俌后面认识了仝寅。   这位大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开导了徐俌的苦闷,让亲眼见证过砍头行为,从而蒙上一点心理阴影的魏国公拜为神仙一样的人物,然后年纪轻轻的,就在封建迷信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对徐俌来说,吃喝嫖赌、欺男霸女不能多干,他堂哥和皇帝都不喜欢这样,干的出了圈,南京的官员还会弹劾自己,把魏国公当成凑绩效显功绩的,顺便展现一下自己“不畏权贵”的风骨   这么大的软柿子就在眼皮子底下,不捏白不捏啊!   可搞封建迷信就不一样了!   大明朝的佛道等宗派虽然受到了管制,但好歹是国家承认的正规宗教,配合朝廷来教化百姓的。   魏国公去信奉道祖,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为了显示自己的虔诚,徐俌太学毕业回到南京后,没等到朝廷给他封赏的名义官职,就先自己掏钱在城郊资助了一座道观,然后将之承包下来成为魏国公府的专有迷信场所,时不时就去洗涤一下心灵,请道长给自己驱一下邪。   “这人不可理喻。”   朱佑栎听完徐俌的消息,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就这样的人,也配当大明朝的国公?   北京城里本就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勋二代,没想到南京这边更过分。   看来以后不管是哪个京,都得把勋贵管理的严实一点。   勋贵是要与国同休的,也是皇权的依附力量之一。   他们烂了,皇帝屁股下面的椅子就要烂掉一个角!   他们坏了根子,老朱家的社稷就要出现大问题!   他爹当初能够把场子搭起来,起初也是拉拢了一些勋贵之臣。   幸好当初北京城里的爵爷们还没有彻底堕落,能够涌出几个人才,要是人人都像徐俌这样   “罢了,去广州那边吧。”   只在南京待了不到一个月,把周边的田地情况和物价情况摸了一遍,顺便了解了一把城里的超市经营状况,朱佑栎就要去更南方的地方。   心性稳重的太子殿下对南京这里的奢靡之气很不满意。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爹挂在书房里的那张巨大世界地图,想着要是把这边权贵滥用的钱财花费在军用之上,能给大明朝经营出多少新地方。   然后又想到那些钱能够为国做不少好事,结果被人给挥霍到美色、迷信和奢侈品上面,又憋不住的气闷。   朱佑栎七岁起就跟着他爹上朝,也会跟着朱见济处理国事,所以针对大明朝每年在地方上的军事、赈灾、基建,也算有点了解。   从小跟着吴敬这种大数学家学算数,更能体会到其中价值。   朱佑栎生怕自己走的再晚两天,就要忍不住暴露身份,然后抄了南京勋贵们的家,把他们的财产充公去填补国库了。   虽然海贸的长期开放,以及大明朝在海外领土上的经营开始有收获,不需要再倒贴钱进去促进那儿的开发,让本土的财政状况轻松了不少。   但是钱这东西,再怎么也是不嫌多的。   等到了广州,奢靡气息少了很多。   同样是新兴发展起来的港口城市,广州这边因为地靠南洋,还是西方商人上岸落脚的第一地点,比起青岛更要热闹。   谁让南洋这边的国家更多呢?   南京那里对口的贸易国家,还是以日朝为主。   又因为没有南京的历史名城包袱,还有政治上的牵扯,广州这边的人在做生意上投入的心思更加多和纯粹。   路上的人穿着也多是富贵的丝绸和清雅的精致布料,显然生活无忧,但还在为了完成繁杂的交易而脚步匆匆。   在广州港那边,挺靠了比起南京还要多的船只,无数的人正在对船上的货物进行搬运。   港口的岸边还有几台高大的机器架设着,通过绳索和那延伸出去的粗壮“手臂”辅助大件货物的运送   这是工科院的新产品。   很多港口在和外国频繁往来后,发现需要进行吞吐的货物越来越多,再怎么摇人也无法及时搬完,最后只能去工科院求助,拿出一大笔钱作为回报,请里面的工匠大师为自己解决这个烦恼。   俗话说得好,只要钱到位,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工科院那边利用制作“水运仪”和铺设钢轨的经验,俺寻思多日后,终于弄出来了结构简单的大明朝吊机。   主要是运用轴轮和绳子来活动,也还要人来提供基本动力。   但总比一个人搬来搬去高效多了。   所以这东西一出现,就得到了几个大港口的抢购。   没办法,工科院成立二十多年了,饱受皇帝重视,地位就在那里,谁也不敢强迫里面的师生给自己免费干活,只能按着规矩来。   广州港这边咬了咬牙,订了几台,今年正好架成,然后又引起了一片喧哗。   特别是西方那堆已经被大明朝香甜空气迷晕头脑的人,又多了一项回老家吹逼的东西。 第382章 :石油   除了比起其他地区更为浓厚的商业氛围,还有大量的外国人聚集在广州外,大明朝眼下的几个宗亲藩国来本土,如果不是按照规矩朝拜皇帝的,那他们也常来这边。   在广州,更容易买到很多外国的稀罕东西,也更容易把自己产出的商品高价转卖给外国人。   反正在那群色目人眼里,大明的货物大多值钱。   所以当朱佑栎在广州遇到堂哥朱佑极的时候,也不显得奇怪。   朱佑栎作为沂王世子,早就定下的下一任沂国统治者,也会定期来北京朝见皇帝,联络宗室感情,自然认得朱佑栎的模样。   好在他看着朱佑栎一行人的打扮,意识到太子这是在玩微服私访的游戏,没有大声嚷嚷,惊起蛙声一片,只在后面派人请了朱佑栎过去交谈。   入门之后,朱佑极对着太子行礼参拜,询问了后者出现在广州的原因。   难道是离家出走的?   不可能吧!   等听到朱佑栎说自己只是在游历大明地方,欣赏国家山河模样后,才松了口气。   要真是皇帝家里出问题了,岂不是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世子又为何在这边?”   朱佑栎叹了口气,“是为了我母亲和弟弟的事。”   万贞儿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虽然和自己的小丈夫生了两个孩子,生活方面也非常舒心,但岁月总是不饶人。   在朱见济和朱见濡都奔四十长出白发的时候,万贞儿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她可是比朱见濡大了小二十的。   所以年纪一上来,难免各处病痛,朱佑极和他爹都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所以前者被打过来本土求良医诊治。   加上今年,朱见济考虑到京城里的青少年教育状况,在北京下令开设了一个皇家学院,专门负责启蒙之后,十岁到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进行学习,知识体系也是承接了一学二院的。   等他们毕业之后,也可以参加太学等高级学府的考试,加入其中。   但毕业后不会直接获得功名,还需要学子自己努力一把。   大明朝的功名,那也不是能滥发的。   按理来说,这样不能够让人获得直接利益的学院,并不太吸引人   要说追求学问和未来出路,顺天府的郡学县学也够了,反正为了适应科考的变化,这些官方学校也开始采用从太学中流传出来的教科书教学。   毕竟还是当官重要。   圣人之言平时用用可以,但总不能把它当饭吃。   这些年里民间思想越发的进步开明,明眼人也看得出来,皇帝对程朱理学的招牌并不满意,只是做事委婉,给人留了面子,没直接将之废除。   不过以眼下情况看,理学被赶下官方正统的位置也是迟早的。   民间的聪明人已经改了口风,追捧起心学,要求挣脱束缚了。   不过皇家学院好歹是皇帝建立的,朱见济自然有办法把它的影响力拔高上去。   等地方一修好,朱见济就下令各地的宗室将家中适龄的孩子送进来读书,并且将自己的第四子送了进去。   大家一看皇帝这样,就知道这学院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也随即蜂拥而上,抢夺入学资格。   按照规矩,朱佑樘也是要进去的。   可作为父母的幼子,朱佑樘十分念家。   沂国现在发展的不错,当年看着发掘金矿狂赚了一笔,不仅迅速还完了欠朝廷的债款,还充盈了国库,各种建设都有能力去支撑了。   而且在沂国,朱佑樘是受宠的王子,他爹他娘都疼着自己。   去了北京,就不一定了。   朱见濡没有办法,在让儿子来本土寻医的时候,还让他顺带去京城看一下那学院情况,免得没有万全准备,真让儿子受了委屈。   反正藩王世子到本土,除了要事先给海关打报告获取许可,在规定时间内还要去拜见皇帝的,行动上也有限制不然让藩王势力到处乱跑,出问题怎么办?   “你也到了撑家的年纪。”   朱佑栎听完对方的来由,点头说道,“沂国交给你,不仅沂王放心,朝廷也放心。”   朱佑极笑道,“多谢太子抬爱。”   他后面又告诉朱佑栎,除了自己作为沂国代表来本土,还有荣国和海西国的使者在广州。   荣国情况与沂国差不多,不用多提,海西国却是引起了朱佑栎的注意。   “他们又来做什么?”   海西国这十年来的发展很迅猛,可以说是大明眼下的三个分封藩国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谁让海西国那边,风险最高,但收获也能更高呢?   乾圣十四年,作为中亚霸主的乌宗哈桑去世。   正如朱见济很早之前跟堂弟朱见泽说过的,乌宗哈桑凭借自己的威望,可以在国内进行改革,镇压一切矛盾。   但等他一死,继承人没有他那么强大的威望和能力,只会坐在火药桶上面束手束脚,直到因为矛盾继续积累,随便一个机会就将之引爆。   在中华漫长的历史中,北魏孝文帝的改革就是个鲜明的例子,白羊王朝也不例外。   老国王一死,乌宗哈桑的几个儿子迅速展开夺位活动。   哪怕亲爹在世的时候,已经明确定下了继承人,还努力的培养后者的能力,可架不住中亚地区的行为习惯实在跟华夏不同。   那边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完全能让他们在太子之位已定的情况下,仍旧对着最高宝座发起冲击。   而乌宗哈桑再怎么雄才大略,也得按照中亚的规矩来,利用自己成年的儿子去掌握兵权,压服地方上不肯听话的军阀。   所以,十几年前在帖木儿帝国里发生的故事,又在白羊王朝中重现了。   唯一表现较好的地方,乌宗哈桑对继承人的培养到底不是假的。   面对兄弟的厮杀,其人迅速的稳住自己的基本盘,一边抵抗冲击,一边向大明寻求帮助。   而大明自然也响应对方的请求,派了几百人过去,然后让朱见泽亲自率领,用火药开路,成功背刺了一个造反的王子,成功缓解了白羊王朝的压力。   事后为了表示感谢,白羊王朝将自己与海西国接壤的几座城市割给了海西国,然后又跟大明签订了一系列的商贸协议。   没办法,经过这样的动乱,白羊王朝这个底蕴不深的国家难免走了下坡路,边界的那几个城市也被海西国利用军事行动实际掌控了,还不如直接送人,讨个好处。   中亚这种混乱的战场,国家兴起的快,衰亡的也快。   海西国立足这边十几年,势头却是一直呈上升趋势,背后还有一个庞大又古老的帝国为依靠,拉拢住这边,有利于稳住才结束动乱的国家。   而对大明来说,白羊王朝是在大明势力扩张到地中海之前,打击奥斯曼帝国的主要力量,很多次乌宗哈桑跟穆罕默德二世在西亚争锋之时,大明都以优惠价格对白羊出售过武器来着。   要是白羊王朝这个屏障没了,正处在国土大力扩张期间的奥斯曼就有可能跑到波斯这边割草,加上中亚周边的混乱,对大明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事。   要海西国在这样的冲击下无法继续壮大,奥斯曼帝国这个距离更近的大国成为中西亚地区的霸主,那大明在那边的影响力就会下降,十多年心血白费   所以白羊王朝的存在很有必要。   而且其新王受乌宗哈桑教导,在教派问题上看的也比较开,并不是狂热者,也愿意和海西国这个处在绿林好汉中的景教国家友好交流,在绿林之中为海西国站台,赢得一些话语权。   如此,能不保着它吗?   而海西国也投桃报李,深知自己能在中亚顺利发展,离不开宗主国的支持,以朱见济和朱见泽的交情,双方的交流也非常顺利。   比如这一次,海西国使者过来,就是来向皇帝汇报朱见济曾经对堂弟提到过的“黑色火油”。   也就是后世著名的石油。   以中华的科技发展,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对石油有过相应认知,并且利用了起来。   比如在易经中就有提到过“泽中有火”之语,汉书中也对陕西和西域地区的石油情况有过记载。   等到宋朝学者沈括之时,由于华夏已经积累出了足够的火武器经验,而且也使用过石油作为燃料,沈括在梦溪笔谈里更能清楚的认识到石油对社会发展的意义。   他不仅定下了“石油”这个正式的称谓,还判断“此物后必大行于世”。   而朱见济经过调查,发现四川陕西那边有些地方,早就有人使用石油进行日常照明了。   皇帝对此挠了挠头,然后想起来后世中东那一块地方可特别出石油,于是在和朱见泽的通信中,提到了这个东西。   华夏虽然也有本土油田,甚至还有人用上了它,但产量到底不足,而且开采、运输花费的人力物力,和从波斯湾那边海运也差不多   飞剪船可省时省力了。   中东石油优质且容易开采。   把石油装铁桶里密封起来,然后满帆加速,二十来天的功夫就能够到达大明境内。   以大明眼下的科技进程,只要不被人为中断,日后肯定能比西方更早一步实现对石油的大规模使用。   既然这样,提前在中东那边划一块地盘,以备后人开发也是需要的。   朱见泽把这事儿放心上,找了一两年,终于找到了一处符合朱见济信中“易开采、产量大”的露天油田,然后派人前来向皇帝通报这个好消息。   当然了,除了这件事,还有商量和大明一起出兵,攻取帖木儿河中地区的事。   皇次子已经快十三岁了,朱见济这个当爹的需要给儿子准备一份家业,让他能够一成年就继承。   “海西国这是有心了。”朱佑栎说道。   真希望以后他还能保持如此态度。   对于他爹分封出去的几个国家,朱佑栎没多说。   他弟弟分封的地方都还在纸面上,就算以后立国,一两代人之间还威胁不到大明朝。   但他叔叔辈分出去的时间已经有十几年了。   沂国荣国就在大明边上,注定要依附本土。   可海西国就不同了。   要是它强大了,凭借地缘条件,要想挣脱本土的控制也有可能。   这也是朱见济坚持要把霍尔木兹海峡控制在手里,还要在中亚再分封一个儿子过去的原因。 第383章 :原始蒸汽机   “海西国和朝廷出兵,一同进攻河中之事,不该让我来讲。”   “世子在广州好生的寻求良医生,以尽孝道就好。”   朱佑栎跟朱佑极聊了一会儿,在表明自己的旅程还没有结束,在此期间对于国家政务并不插手之后,便提出告辞。   朱佑极不好过多挽留,只能请太子保重自己。   万金之躯搞白龙鱼服这一套,危险性实在是太大。   也就是当今天子跟儿子一样心大,敢把继承人放出来玩。   “那殿下,广州之后,可是要回北京了?”   汪直他们不知道太子还想继续在外面浪,只觉得从北边一路向南,走的已经足够多了。   太子也不可能长期待在外面。   这几个月里,朱佑栎从皇帝身边消失,已经引起了朝臣一片轰动,甚至还出现了很久没有发生过的,顶撞天子,伏跪大殿之事,就为了让朱见济把太子赶紧找回来。   这次,朝臣们这么做,就不是为了威胁皇帝,对之进行道德指控了,而是真心实意的担忧储君出问题。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危险无处不在,太子爷那么金贵的一个大宝贝,哪里能轻易放出宫去?   眼下皇室虽然摆脱了从宣德朝以来的,令人担忧的“子嗣稀少”情况,光是皇帝跟皇后就生了好几个儿子,还都平安长大了。   但这并不代表皇位的继承不会出问题!   对于皇家来说,儿子少和儿子多,都会有烦恼。   以大明朝流行嫡子、长子继位的传统,皇太子的安危不容忽视!   别看从七岁起,朱佑栎就被他爹带着上朝,各种事情都手把手教导,把“父慈子孝”发挥到了天下闻名,人人称颂的境地,看上去太子地位极为稳固,不可能受到冲击。   可这也架不住人心难测和天意弄人啊   懿文太子的待遇好吧?   壮年就忽得死了。   朱佑栎现在年轻,却也无法保证随时都能活蹦乱跳,在外面出了问题难查出来,搁在史书上又得是个不解之谜。   而且继承人跟皇帝距离远了,心和心就不相邻了。   距离能产生美,也能产生裂痕。   万一太子在外面久了,皇帝就偏爱起其他儿子了呢?   朝臣是接受不了任何可能的变故的。   朱见济面对这样诚恳的请求,只能顶着压力装做无事发生,然后在书信里跟儿子抱怨那些臣子有多难搞,偏偏自己又没办法对他们下手。   这样的情况落到汪直他们眼里,自然认为归期已到,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不,继续往内地走,我要去湖广,去陕西那边看看!”   沿海的诸多省份,在大明朝持续对外交流的情况下,属于全国的富裕小康之地。   朱佑栎在这里走了一圈,看得的确不少,但从整体风貌上,却只能沉浸在那些富贵繁华之中。   大明朝还有很多地方跟沿海地区不一样。   朱见济曾经跟儿子说过,当年收复西域,他在陕西甘肃那边看到的荒凉戈壁,还有那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   朱佑栎想去看看,过了这么多年,那里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太子有这样的意愿,团队便只能听从了。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顺着广州一路向北,要过洞庭,去西北。   而北京城内,朱见济得知儿子没有急着赶回来,还愿意去一些穷苦地方看看时,也满意的点头。   “春官在江南走了一圈,还没忘记中西部的苦难人把江山社稷交给他,我算是放心了。”   长期以来,朱见济最担心就是从小众星捧月一样长大的朱佑栎会“目下无尘”,只看到大明朝的强盛,而忽略掉很多方面的问题。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朱见济追求的大明朝,是国家强盛的同时,民众的负担也不必太大。   二者只得其一,都不行!   “还有工科院那边,最近总算是弄出来了一台蒸汽机,也是个好消息!”   朱见济兴奋的跟老婆躺在床上,在王氏昏昏欲睡之时,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蒸汽机这种东西,基本上每个穿越古代的家伙都得搞一搞它,着实是穿越圈子里饱受欢迎的“明星”。   谁让生产力决定一切呢?   蒸汽机出来了,其他很多东西就能够发展起来,完全可以开创新时代。   朱见济时常去工科院那边,也不是单纯的视察,在那边给研究人员当灯泡,增加他们的心理压力。   皇帝作为一个理论分子,也是会和科研人员做技术交流的。   反正只要动动嘴皮子,也没人真的敢让皇帝动手搬砖打铁,朱见济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即便有皇帝的鼎力支持,又有各种理论提前告知答案,推算解题步骤这一块也是很烦人的。   蒸汽机的制造除了要大量的研究资金,提供制造材料和燃料之外,对于技术也有要求。   钢铁不能随便,材质差一点,可能机子顶不住就得爆了。   蒸汽足够后,机器运转如何运转也得做好设计,不然上不去下不来的,机子没爆炸,研究人员看了自己就得晕过去。   好在这几十年来,大明朝的钢铁制造有了长足发展。   当然了,重点是朱见济砸钱砸出来了那个技能点   后世的土法炼钢法子再不行,好歹也能在大明朝混一混,等皇帝调配国力支援,质量不会差到哪里去。   至于机械运转,在重造了水运仪,和二十来年的初中物理培养之后,现在工科院研究者对于通过轴承来驱动器物的法子,摸索的可称得心应手。   中华的科技从来都不弱于他人,甚至在这个时代,仍旧是领先世界的技术强国,并且不知道甩第二名甩了多远。   有了技术积累,有了财力支持,蒸汽机被提前折腾出来也是可以的。   唯一的不好,就是最早制造出来的这一批蒸汽机使用效率并不高,现在只能用于提取地下水,并且需要燃烧大量的煤炭,支出和收入完全不能平衡,只从眼下看,是绝对的亏本买卖。   这玩意儿,弄出来跟没弄差不多。   提地下水有啥难的?   打口井就是了!   所以当朱见济兴致冲冲跑过去看“蒸汽机”的时候,看得最多的,还真只有蒸汽。   其次的,就是那从铜管口中,源源不断冒出的黑烟,晕得周围的人一个个跟去游戏里抽了奖似的。   “不过没关系,饭是不可能一口气吃饱的慢慢来,慢慢改,总会弄出来合适的。”   那瓦特改得蒸汽机,我大明朝的科研人员就改不得?   不可能!   “唉”   旁边躺着的王氏悠悠一叹,终于忍不住道,“快睡吧,年纪也上来了,还不肯早点休息你是真巴不得春官早点继位啊?”   老夫老妻久了,对朱见济的某些毛病,王氏也决定不再容忍。   被老婆一顿说的朱见济顿时乖乖躺好,强迫自己放空脑袋,随后也睡去了。 第384章 :完结!   年底,朱佑栎在北京大雪纷飞之时回到了家里。   朱见济看着又长高长壮实了不少的儿子非常欣慰,就算被爱子心切的王氏挤到了旁边,根本无法跟儿子碰一碰,也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等到王氏把儿子上下打量一遍,发现朱佑栎当真没有受伤,只是因为在外奔波而黑瘦了一些后,才勉强让开身子,让朱见济能跟儿子说话。   “父亲!”   “好哇,好哇!”   朱见济站到朱佑栎身前,看着已经长得跟自己差一个头的儿子,满心欢喜,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断的复读。   等到朱佑栎说了自己在外面做了什么,走过了哪些地方,虽然难免遇到一些危险,但到底是平安渡过了。   朱佑栎甚至还在一片山区之中,说服了当地的村民,跟自己一块剿灭了附近的土匪。   这经历听起来,还真的有开挂的以为。   不过朱佑栎也提到,那个村子长期与世隔绝,官府的一应政令都很少听说,只知道延续祖辈的生活,不断的种着那略微贫瘠的土地,对这些年里,朝廷大力推广的海外良种都没有见过。   这样的地方,不说穷山恶水,也不能称得上啥好地方。   所以要想说服当地的村民跟着自己一块干事,也是不容易的。   朱佑栎一个外面来的毛头小子,要不是自己能打,身边跟着的人也能打,他们能听话?   “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好就可以了。”   朱见济欣慰的拍着儿子的肩膀,“你去外面走了一遭,想来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了”   “正好这两年,为父预备着改革六部,你就来帮我搭把手。咱们父子齐心,总不会吃亏受累的。”   六部要改,要被拆分,这是很早之前朱见济就有的念头。   现在大明朝要办的事情越来越多,发展的势头也越来越好。   根据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真理,老一套的管理办法其实是不够用的。   现在不主动改,以后总会有东西逼着朝廷改,最差的,就是在改动制度之时,顺便把“朝廷跟谁姓”也改了。   要当一个好皇帝,目光就要放长远一点。   只是六部跟丞相之制差不多,源远流长,底蕴深厚,不能一拍脑袋就改。   对于这点,朱见济选择了温水煮青蛙。   在考成法的基础上,朝廷其实已经在进行严格的官吏管理,要求他们专事专办的。   而且表格模式推行出去后,每件事都有了明确划分。   朱见济这个皇帝也有点强迫症,大小事都要求有朝廷管控,利用几次查田的机会,狠狠打击了一把地方乡绅,地方监察权的延伸让大明朝能够实现对基层乡镇的监管。   所以在原有的基础上,让官员的工作负担又加重了不少。   除了这些,改土归流后的西南归入中央直接管理的范围,三辽省份的建立,还有西域的收复   对官僚系统来说,实际上也是一阵动荡的。   要他们管理的地方又多了那么多,这哪儿受得住?   偏偏每年考核有要求,不能偷懒,偷懒就实现不了今年的工作量,逼得不愿意被通报评批和因事罢官的人只能选择主动加班。   在某次,六部有数位官员因长期加班到深夜而不幸猝死后,朱见济应内阁请求,宣布对六部进行扩招,增加其中的办事人手,并且增设一些部门,将事权进行重新划分,提高办事效率。   时至今日,六部早就不是当初的六部了,已经膨胀到了可以让皇帝重新分割的地步。   当然了,面对扩大了的部门,六位尚书也不会很乐意被分走权利,一旦宣布要改革六部,定是要面对新风暴的。   好在自己的儿子,现在也长大了。   朱佑栎也充满了期待,“那就听父皇的!”   于是在朝臣惊喜的发现皇太子终于重新出现在皇帝身边,天家父子的感情也没有变质时,还没来得及为之高兴多久,就接到了皇帝的新圣旨。   很多好不容易适应了现在的工作强度,觉得乾圣朝都二十多年了,不会再多做折腾的官员在事后都忍不住回忆起这封圣旨下达之时,自己那复杂的感情。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皇帝年轻气盛会有很多想法,会做很多事情,但不知道一个做了二十四年天子的人还能这么折腾。”   “而且他还带着儿子一起折腾!”   “六部以前人多,门面很阔气的,人人路过六部正门,都要夸一两句,里面的人也都昂头挺胸的,气派的厉害。”   “可圣旨下来后,折腾了两三年,六部被分了十几块。”   “我来原来的部院门口,喊六部里面认得的老友名字,没有应,门开了再看去,只见里面空了不少房间,人也不多了。”   “我问,我那老友呢?还在这儿当差的人说,怕是调去新成立的某某部了。”   “我当时心里想着,不过外派几年,哪里会变得如此之大,就又倒退出门去看招牌,还在贴在旁边木栏上的人员调动告示”   “原来的牌子已经被换了,我那老友,也果然被调去了新部之中,做的还是以前一样的工作,也没有多轻松。”   “等我好不容易约他出来喝酒,他手里还紧紧攥着几份报告呢。”   谢迁是真能说。   听完了终于过完地方磨砺阶段,调回京城的某人长篇大论,前来向他请教为官经验的官场新人只能面带笑容,然后在心里感慨。   至于朱见济跟朱佑栎,在做完了大事后,在歇口气的空挡,却是受到了来自沂国的坏消息   万贞儿去世了。   年纪上来了,再好的大夫,也没办法跟生死簿抢人。   第一代沂王朱见濡悲痛难耐,竟然跟着一块病倒,并且很不配合治疗。   “你母亲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在她去了,我又何必独留在这世上?”   “你不要多讲了,好生照顾弟弟,把国家管好就好。”   面对着跪在面前,请求自己配合大夫治疗,缓和心情的大儿子,朱见濡只是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国事他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多关心。   所以现在朱见濡只需要安心等着死就好。   朱佑樘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没能陪在爹娘身边。   朱见济听说这个事情后,自然也赶紧派人过去探望,可惜一来一回到底是需要时间的。   等皇帝的使者登陆吕宋没多久,沂王去世和世子请求册封的消息就一同传了回来。   “沂王就比我大了一岁啊。”   哀叹堂兄之时,朱见济不免念叨起对方的年纪。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很有信心,倒不担忧自己像堂兄或者亲爹一样,三四十岁就没了。   可他担心朱佑栎。   要是这好大儿也英年早逝,自己的心血岂不是要白费了?   为了培养太子,朱见济特意拉开了自己和其他儿子的距离,特意让朱佑栎去领着弟弟们,树立起榜样形象。   如今成果已经出来了,后面的小子对大哥的确爱戴服气,被朱佑栎调教的很好。   但相对应的,他们对朱见济就是敬大于爱了。   “你说天底下,还会有第二个懿文太子吗?”   大半夜的睡不着觉,朱见济把老婆推醒,突然问她。   王氏迷迷糊糊的回道,“懿文太子?你和春官不都被人说跟他一样吗?”   当然,这里指的是待遇一样。   懿文太子朱标跟他爹朱太祖,那可是绝对的好父子。   当年朱见济跟着景泰帝一块干活,也有人常拿懿文太子来跟朱见济做对比,不过等话传到景泰帝耳朵里的时候,反而被皇帝斥责了一顿   懿文太子好是好,可偏偏命不长,硬生生带着他那一脉都往地下去了。   要是朱标多活几年,哪怕最后同样没继位,可指不定能把朱允熥培养起来,而不是让脑子进水的建文帝上台。   这么一来,历史就要完全改写了。   由此可见,太子的寿数如何,实在是影响国家根基的大事。   而自打朱见济五岁那年生过病,景泰帝就很忌讳别人在寿数这方面对儿子指指点点,怕人说多了,真把自己的独苗苗给吹去陪太祖了。   只是没想到,景泰帝替儿子注意着,自己一个调整弹道,把自个儿给炮出去了。   现在,轮到朱见济来替自己的儿子担忧。   “春官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啊!”   乾圣二十七年,政治上风波逐渐平息,也因为年岁已长,成功娶妻的朱佑栎突然被他爹语重心长的嘱咐了这么一句。   皇太子不由得猜测是不是自己在洞房之时的表现过于优异,从而引起了众人惊叹。   唉,其实这种事情只能讲天赋,后天是无法弥补的。   “儿子懂得!”朱佑栎看着父亲,严肃的点了点头。   可即便有这样的承诺在前,老天爷也不是太给面子。   等到朱见济才过完五十四岁生日,一直陪着他走过青春年少岁月的王氏就病倒了。   这时候的朱见济差不多把政务都交给了太子,自己倒是可以专心的陪着老婆养病。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还是在半夜,病中总是昏昏沉沉的王氏突然醒过来,然后发现皇帝竟然坐在床边,看着床杆闭目养神。   朱见济睁开眼,给王氏摸了摸额头,发现没发烧没出汗,才缓缓说道,“你病一直没见好,我不放心,多陪着你点。”   王氏笑道,“我已经好多了。”   “你这话,生病的时候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结果眼下不还在床上躺着?”朱见济哼了一声,根本不信。   “可陪床哪里是皇帝能做的?你也上了年纪,别折腾自己的身体。”   “快去休息!”   王氏都没想到,年轻时候丈夫睡不着或是睡得晚,自己要劝他去睡,现在还得这么说。   “我不!”   “春官他们也在隔间陪着,有问题还有宫人伺候,你担心我干什么?”朱见济继续哼哼。   太子要处理国政,是无法熬夜陪床的。   朱见济也不可能让儿子这么消耗自己的身体,所以把本想跟老爹一块陪护的朱佑栎给赶去旁边睡觉,自己霸占了床边唯一的位子。   可惜的是,其他孩子早就出去就藩了。   老二去了河中,老三老四老五三个去了印度,老六最惨,被分到了北殷洲那边   就算听说母亲病重,也根本没办法跑回来看望。   “有我陪着你,你就好好躺着吧!”朱见济让睡在偏殿的太医给皇后诊治了一番,确认皇后正在恢复,病情好转许多,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便得意了起来。   “你此前病的那么厉害,都亏了朕这真龙天子给你蹭了龙气护身,才有今天的好消息你不要白费了我的好心,赶紧养病去!”   他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在王氏病的最厉害的那段日子,朱见济总是难免想到马皇后的事。   这位老祖宗的境遇,跟他们家又何其相似?   为了这个,朱见济还跑去太庙拜见了朱太祖跟马皇后,希望这两位老祖先在天之灵,能够给自己一点面子,不要让乾圣朝重蹈洪武的覆辙。   幸好幸好,王氏从小就养的好,底子扎实,大明朝的医疗技术这几十年也是突飞猛进,简易版本的青霉素都有人弄出来了,这才挺了过来。   朱见济为之松了口气。   然后,那口气又被皇帝给猛地吸进去了。   因为在王氏刚刚病好一些时,朱佑栎又病倒了。   皇太子现在是实打实的国之副君,皇帝也仿效太祖太宗的例子,将朝政都放心的交给儿子,除了三品以上的大臣调动会关注一下外,其他的都让太子一个人决定了。   所以朱佑栎的负担是不小的。   以前被父亲叮嘱过,朱佑栎自己也习武强身,倒是从来没受过头疼脑热。   他从小厉害惯了,成天也是一副自信昂扬的“天生主宰者”的气派,让人根本想不到,他也会生病。   而原因,也不过是一边忙着国事,一边忙着家事,让皇太子忘记了日常锻炼,一个不小心就中了招。   这事情发展的,差点让皇帝也跟着病倒,然后一家三口排排躺着,整整齐齐。   好在朱佑栎只是简单的受寒,多穿了几件衣服,喝了几天苦药就好了,后遗症是因为生病缺了勤,积累下了一些政务,让有工作狂属性的太子极为难受,一下床就赶紧疯狂的扫起了文件。   朱见济看了直叹气。   “京张铁路这段日子也通了车,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从工科院弄出来原始版的蒸汽机开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有皇帝的大力支持,还有巨额奖金鼓励,大明科研人员对蒸汽机的摸索倒也顺利,在乾圣三十年的时候,做出来了完整版的蒸汽机。   当听到那刺耳的鸣笛声时,朱见济一边鼓掌一边扯着嗓子叫好。   虽然蒸汽机刚刚问世,那种引导人类进入新时代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显露,但皇帝这么重视,自然会有人响应。   一时之间,对蒸汽机的研究和利用就成了个热门。   而有了新的强大动力,火车这种标志性的玩意儿也得提上日程。   还是那句话   想要富,先修路。   把交通能力提上去,有利于大明朝强化地方控制,增强国力。   再说当年为了方便马拉车,各地已经铺设了很多轨道,正是火车推行的好条件。   在多次实验,确定蒸汽机的确能够拉动沉重车厢之后,朱见济就钦定,要在京城和张家口之间修建一条铁路。   克服各种困难,今年总算是修好了。   “可以。”   朱佑栎在蒸汽机问世之时也旁观过,还见过火车模型,对那能够拉动车箱,载重前行的大家伙也很好奇,所以不用多考虑,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皇家父子第二天就出了宫,坐上了火车。   此前,京张铁路已经试着运行过了,不然也不敢让皇帝跟太子坐上来。   火车的速度也不是太快,这样也方便出现意外,人能够打开门跳下去,不至于摔死。   “感觉跟马拉车的速度差不多。”   摇摇晃晃的坐了一段路,朱佑栎皱着眉说道。   不敢相信期待这么久的火车最后就表现出这么一副怂样。   那朝廷花了几百万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这算什么?新东西总是会改进发展的,火车刚出来就赶得上马拉车,以后要是多烧点煤,多加几个轮子,不就能跑的比马快了?”   “到时候,用不了多少时辰,大明朝都能坐着火车转一圈!”   “春官,你这是在和为父见证历史啊!”   朱见济对着窗外的风景可劲儿的欣赏,看够了后才勉强收回视线,突然提出,“等明年,我就禅位给你吧。”   朱佑栎猛地抬头,不知道他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天底下哪里有皇帝当得好好的,忽然放弃的事儿?   以前的太上皇那是啥人啊?   刘太公?   唐高祖?   靠着儿子坐的天下,当个太上皇是理所应当。   可朱见济威望足够,完全可以不管儿子的想法,在皇位上坐一辈子。   太祖高皇帝对太子多好?   不也是舍不得把位子挪给儿子?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诱惑,谁能放弃!   “这个不必了!”朱佑栎急忙拒绝,表示自己还年轻,不急着登基。   “不行,就这么定了!”朱见济一锤定音,直接把话说死了,“等明年,我五十五了,你也三十三了都是恰好的岁数。”   “天下哪里有四十年的太子?”   “你现在执政,做的很好,我完全不担心。”   “今年你母亲病了一回,我也想了很多,觉得既然已经把国事交给你处理了,为什么还要死抓着龙椅不放,拿着个名头有什么好的?”   “不如趁着还能走动,做个太上皇享享福,卸了担子到处走走为父活了五十多年,可很少去外面走过。”   “现在大明朝变得很厉害,为父却没有见过,只能从各地的奏疏里面瞧瞧”   “思来想去,发觉大好河山,不去看看实在可惜了。”   要是有精力,他还能去其他儿子的封地,父子重逢一番。   扭头继续看着窗外,有风从某处吹过来,把朱见济的胡子吹得飘动起来。   “天下是我的,也是你的,可到底会是后来者的。”   “人要服老,要学会退让。”   “春官,以后大明朝就交给你了。”   放松身体靠上真皮缝制的椅背,朱见济语气轻松的告诉儿子。   而朱佑栎听着他爹的话,也不再搞什么“三辞三让”的把戏。   “儿子不会辜负父皇!”   屁股底下的车子还在摇摇摆摆,吭哧吭哧的沿着铁轨慢悠悠前进。   他们知道,这火车终点就在不远处,用不着到张家口就会调头,载着皇帝太子返回北京,不会真的把天家父子带去很远的地方,给当地官员一个巨大的“惊喜”。   但大明朝这辆车,以后又会开向哪个方向呢?   反正是不关自己的事了。   朱见济喝了一口热乎的茶,舒服的叹了口气。    第385章 番外1   “问题来了,为什么朱见济会被追为明世祖?”   “世祖这样的称号,一般不是给力挽狂澜于危难,扶大厦于将倾的优秀君主吗?像刘秀有世祖之号我一点都不怀疑,不过朱大宝为什么会有?”   后世的论坛上,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对此,当然会有热心观众为之解惑。   “要不是你前面说了明世祖的名字,我还以为你的大宝指的是明高宗朱佑栎呢。”   作为同样从小受到父亲疼爱,同样长大顺利继位的皇帝代表,朱见济和朱佑栎这对父子时常会被人打趣为“爸爸的宝贝儿子”,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是谁给父子二人取了个“大宝”的江湖混号。   不过如果没有明确点名,“大宝”一般是指代明高宗的。   谁让他还有几个弟弟?   “首先你要知道,世祖的称号除了能给你说的那些人用,也能给某些带领国家迈入新时代,开创与此前不同发展路线的君主用。”   “明世祖在位期间,收复西域,开发南洋,还远定岭北,国土面积扩大了近一倍虽然起初占了地图开疆的便宜,但好歹后面的确安排了移民过去定居,并击退了西方罗斯人的进攻,让咱们现在能对北冰洋宣称自古以来,缔造了继汉唐以后的华夏大一统局面,领土面积可是超过了蒙元的。”   这里的大一统,指的不仅仅是传统的汉地十八省,还包括了西域、南海等等辽阔之地。   有了朱见济跟号为“武帝”的朱佑栎在后面当明猪,后世人对于朱太祖、朱太宗一直没能把西域收回来也是有点小话说的。   当然了,以古代的发展力,中原王朝同时掌握西域、高原和大漠南北等地区的情况也少见。   大汉也才把领土冲到西边,大唐南边有个独立的吐蕃,大明朝在前几位皇帝手里,能对高原进行实际掌控,同时开发好西南、东北地区,已经挺不容易了。   而且有了海贸这个巨大财源,相对贫瘠还被大量夷人占据的西域地区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以老朱家前两位猛男的姿态,以及流传出来的宫廷记载,他们对西边也是有想法的,只是蒙古帝国即便解体了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自己只能办了能办的,然后让后继之君努力。   “除了开创了领土的新上限,明世祖统治后期,明朝还运用起了蒸汽机,让人类步入了蒸汽时代,科学技术的积累和爆发,让他儿子统治的三十年里,成功把国家从农业国变成了基础的工业国这样的功劳,得个世祖也够了。”   “要是算上宗藩体系所囊括的范围,那大明的版图在其统治期间,都能扩到殷洲了。   朱见济的小儿子不就是被分封到了北殷洲建国称王吗?”   有另外的吃瓜群众蹦出来,“殷洲那个后面不是仗着自己天高皇帝远,企图造反吗?商桓王自己志大才疏,认不清局势乱蹦哒,差点还让欧罗巴的黄毛捡了便宜。”   欧洲距离殷洲有多近,从地图上就能轻易看出来。   大明虽然占了早一步发现的便宜,还用贸易路线栓着西边那堆黄毛,但人家也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明世祖统治后期,还在着手商国的前期建设呢,西方的船队就登陆了殷洲,并且蛮横的宣布自己是受天主指引来到的新大陆,“理所应当的对其进行统治”。   那时候,大明朝在殷洲的西部耕耘,西方在东部侵占殖民,双方之间倒也没有太大的冲突。   朱见济知道这事以后,对此也无可奈何。   除非大明立马弄出来高达,不然隔着个太平洋,跟西方比在殷洲开发的速度,他们是力有不逮的。   好在西方人少,国力完全比不上大明朝,除掉旅程遥远等因素,移民力度和开发程度,都要比西方强大。   而且西方的殖民者也不干人事,仗着自己比殷洲土著厉害一点,便对其进行了大肆屠杀,把人逼着倒向了大明朝这边,阿兹特克跟印加王国的末代王族都是通过大明朝周转,才勉强保住了身家性命。   当然了,在此之后,殷洲的大部分土著对“中华与殷洲是一家”这话也是深信不疑,毕竟有了对比才有伤害   以前没有西方殖民者,阿兹特克这些国家仗着有点底蕴,不愿意对明朝表示臣服,大明也懒得去强迫他们,赚钱才是最终的目的。   现在西方人来了,不听话要杀,听话也要杀,哪里比得上明朝的态度?   有了本土力量的加入,加上大明朝本身的能力,倒也抵消了不少远距离带来的负面影响,成功让商国建立起来。   可惜,地方跟中央离得远了,总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明世祖分封出去的儿子,明高宗带大的小弟,当然会好好听父兄的话。   等到第八代国君的时候,就蠢蠢欲动了。   八代人,都隔差不多两百年了,哪里还有感情在?   这样的例子,还有海西国。   “其实我搞不懂海西国的嗣君为什么会试图摆脱大明,他不知道武帝的控制欲有多强大吗?”   看有人在讨论里提到了“海西国”,又有相关群众忍不住出声。   海西国的初代国君是明世祖的堂弟,论关系比起皇家一般的亲兄弟还要亲密   根据记载,明世祖的人品还是很靠得住的,在经历了上一辈的乱子后,仍旧对堂兄弟保持着一个较为温和的态度,在分封的时候,都给了几个堂兄弟不少优惠。   像海西国,立足于中亚乱局之中,每次遇到问题,不都是靠着大明居中调停、援助,才成功吞下白羊王朝解体后的遗产,发展成一个西邻地中海,东抵波斯湾的地区小霸王?   所以大明各个藩国的第一代国君,都对中央皇帝抱有亲近的态度,也的确为了大明朝的利益舍生忘死,第二代在父辈的影响下,以及鼎盛期间大明朝的威压,同样对中央积极靠拢。   甚至在藩国绝嗣,没有法定继承人的情况下,还接受了从皇室中过继一个皇子继承王位。   像荣国传到第三代就断了,明高宗就把自己的儿子安排了过去。   可惜荣国那地方仿佛有种魔力,过继过去的皇子血统也传了三代,然后到孙子辈又生不出崽子了,大明于是把荣国的封地收回,设立了郡县。   所以像海西国立国四五十年,第二代在位之时就企图独立的情况,让当时的皇帝都很不解。   “海西国可是第三罗马!红罗也是罗啊!”   大明朝的皇帝姓朱,而“朱”在颜色里又等同于红色,所以对自称继承了罗马法统的海西国,便戏称为“红罗”。   正好跟当时人送外号“绿罗”的奥斯曼帝国相对。   自古以来,红要配合绿嘛。 第386章 番外2   “我觉得还是朱佑樒他娘的问题……佐安王太后跟她相公相爱相杀这么多年,估计给儿子灌输了不少思想。”   “佐安一心恢复罗马传统,海西国壮大起来后就企图在国内复兴罗马文化,以罗马为尊……这就跟大明朝作对了。”   明朝恢复实封的本质,不就是扩大华夏文明的覆盖面吗?哪里能让罗马来摘桃子?   “而且朱见泽也不是好欺负的……为了不跟丈夫直接对立起来,她儿子就成润滑油了。”   海西国初代大王朱见泽和罗马末代公主的爱情故事,还是值得人称道的。   明世祖朱见济虽说也跟老婆感情很好,退休当太上皇后,还忍不住带着老婆到处旅游潇洒,留下了不少趣事,但这也无法忽略他的后宫里,除了王皇后,还有几个妃子的事实,那些妃子的儿子,也有被分封到国外为王的。   并不像朱见泽那样,一辈子就跟佐安过。   虽然在名义上信奉了作为基督教分支的景教,但经过中华上千年改造的景教是个啥样想想也都明白,根本限制不住一国之主纳妾。   朱见济不娶小老婆,哪怕后期因为国家权利问题和妻子成为了政治对手,但终究是没有让别人来插手他家事的。   至于最大的受害者,只能是他俩的娃了。   朱佑樒小时候还享受过一家人的和睦融融,长大懂事了,却被迫见证父母因为政见不同而逐渐的感情分化,之后一直相爱相杀,在心理上肯定是有些问题的。   继位之后,他娘仍然活着,并且拉拢了朝野的一批能人,持续性的给朱佑樒输出“罗马必如闪电般归来”的思想。   而海西国受益于中亚优秀的匹配机制,还真有摆脱本土控制,自己称霸的底气,所以朱佑樒继位后的第十年,终于膨胀起来,决定不再事事奉大明为主。   为了实现自己“独立”的目标,海西国还在朱佑樒的领导下,跟对抗几十年的奥斯曼签订了合约,停止战争,让海西国的大部分力量,能拿去抵抗本土赋予的压力。   按照这样的谋划,要是大明朝赶上一个脾气好点,不喜欢折腾的皇帝,估计还真能成功。   毕竟海西国的“独立”,也只是想像朝鲜、日本那样,实现政治上的自主,不是为大明充当一把砍向西方的刀,什么都要听着本土指挥。   而且海西国也是真的远,领土对比起殷洲和本土来说,实在不够肥沃富饶。   的确是盘味道可以的菜,   但也不是一定要吃。   只要宗藩关系没变,明朝还是能忍的。   偏偏海西国面对的,是继位几年,正摩拳擦掌,企图大肆向外扩张的明高宗。   被后世人称为“大明武功第一”的天子,可不是好惹的。   “小时候就敢摁着世界地图问,地球是不是他家的,还按着精英教育长大,文武双全……谁闲的没事跟明高宗干啊。”   出名之后,小时候光屁股的事都能被人从旧纸堆里翻出来,更何况朱佑栎不是嘴强王者,人家继位后的功业也是足够吹的了。   像这样有深意的趣事,不被史家大书特书才怪。   “要还是旧时代的生产力,明高宗再怎么能开拓也对远征强大起来的海西国没办法,可工业革命一来,铁路都装上了,怕啥!”   古代王朝领土很大程度上受限于生产力,强如大唐,在波斯建了个都护府没多久,也不得不撤兵而去,可见对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封建王朝来说,也只能扩张成那样了。   即便是蒙元,还有朱见济统治前期,领土在地图上算起来突破了千万,大的吓人,可实际统治的地方还是以内地十八省为主。   毕竟开发荒地不是个简单的事。   不过哪怕不能实际管控,宣称权还是得先拿到手。   明世祖地图开疆的佳话,至今可还在让人津津乐道呢。   “海西国还是有点可惜的,朱见泽挺有能力,奈何后代靠不住……”   在大明出兵把朱佑樒揍了一顿后,海西国又服服帖帖起来。   为了表示臣服,王太后佐安再次返回北京居住,充当人质,直到终老之后,才由人把她的遗体送回海西国跟朱见泽合葬。   也许是以下犯上让老朱家的列祖列宗生了气,气运至此不再眷顾海西国,朱佑樒的继位人生育能力不行,折腾一辈子也没能生出个儿子来,海西国的嫡系传了三代就绝种。   王位空悬,朱佑樒的兄弟和其他儿子就争了起来,引发内乱,差点让旁边虎视眈眈的奥斯曼给趁虚而入了。   好在大明及时站出来调和矛盾,同时威慑住了奥斯曼,这才没让海西国就此覆灭。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设立在外域的汉化不够,有点当地那些气球帝国的影子……”   气球帝国,典型的就是花剌子模了。   看上去很强大,领土广阔,实际上被中央管控的地方并不大,地方上有不少各自为政的门阀贵族存在。   沂国荣国还好,本身就处在中华文化圈子里,很容易就实现了国内的集权,统治稳定,即便王室出了点问题,也不至于短时间里威胁到王座。   西晋的司马家撕成那样,可也是撕了几十年才把自己玩死的。   但海西国能在绿林好汉中,以基督教国家的身份发展起来,想想都能猜到,朱见泽做了多少妥协。   不过当他在位时,还能牢记堂兄嘱托,虽然迫不得已在后期任用了一些土著豪强,   在这一点上,他还仿效唐朝律法,不允许汉女嫁给胡人,拔高汉人地位。   等到儿子朱佑樒继位,其人受他娘影响大,又因为见证父母争权多年,对他爹留下的政策并不是很坚持。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同时方便摆脱大明影响,朱佑樒故意扶持了一些回回教的官员。   好笑的是,当海西国内乱之时,就是这些人率先背叛,联络奥斯曼吃里扒外的。   作为绿林中人,其实他们心底对海西国“民族歧视”政策,已经不满很久了。   为了民族团结,那只能把海西国折腾没了。   反正自己本就是当地土豪,国家没了,家族还在,地位还在,换个老板打工听命罢了。   只是这群二五仔没想到明朝最后站了出来,帮海西国撑腰,让其挺了过去。   毕竟对大明来说,海西国可是自家亲戚。   平时闹腾,自己想打就打,撒它骨灰也可以,但别人这么干,绝对不行!   而这些人的下场,自然是依照大明律法,诛杀首恶,抄没家产,流放相关人员的。   “幸好当时《大明宪章》已经颁布了,不然按照老版法律,诛九族就能把海西国境内的回回们全弄死了。”   “谁让明世祖退休后不搞政治,去研究学问了呢……说真的,要不是太上皇弄的《大明宪章》,这律法还没写完就能被皇帝满门抄斩了。” 第387章 番外3   对于后世讨论着朱见济会不会因为太学里最先点起了反抗王朝统治的火炬,从而推翻了老朱家的皇位而感到震怒一事,朱见济本人一无所有。   毕竟他没办法对自身所在时空还没发生的事做出反应。   再说了,自打建立新太学开始,允许里面的学生进行自由探讨,甚至对一些有悖于眼下理学家道德体系的言论采取放任态度,让乾圣朝的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瓦解掉了陈旧的理学,流行起了各种提倡开放进取的新学派,可见乾圣皇帝的脑袋还没有完全被屁股所取代。   朱见济还是有些幻想在脑子里的。   老朱家统治天下五百多年,末代皇帝能从容退位,保留住最后颜面,乾圣天子要是知道了,估计还得笑出声来。   自打秦汉大一统后,持续稳定的统治顶多延续个百年,后面就得走上下坡路,然后亡社稷覆宗庙。   强如汉唐,也不过各自当了二百多年的老大。   大明朝在维持目前接近两千万平方公里统治面积的基础之下,还能治理天下五百余载,结束之时也没有让诸夏的“大同”体系崩解,说什么都能让朱见济感到欣慰了。   要算上那些附属国,大明朝的领土还能再扩大两倍,直追当年巅峰时期的蒙古帝国。   也不亏当初太祖皇帝“忍辱负重”,承认蒙元法统了。   老朱家认孛儿只斤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就是馋人家的遗产。   手提着自己的裤腰带,朱见济看着远方落下的夕阳,发出老年人的一声叹息。   大明朝在他手上开疆拓土不少,整个国家的风气也勇武奋进,科技更是发展,出现了工业时代的曙光……此时的大明朝,从精神到肉体上,都足够成为“日不落帝国”了。   但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明。   那些日耳曼蛮夷,在大明面前连蹦哒都蹦不了两下。   “这两天总喜欢叹气,是不是后悔退位了?”   同样难抵岁月的王氏走过来打趣自己的丈夫,眉宇间还带着少女的春色。   这是她无忧一生的印记,   纵使年纪大了,时光也没有将之带去。   “怎么可能,”朱见济气的把腰带又往上提高了点,当即反驳,“已经做了的事,哪能反悔呢!”   “我只是想着乾圣朝四十年,大明变了不少,有颜面对祖宗后人罢了。”   “这我当然知道,要不是只有咱们在,哪里会提?”王氏哼唧一声,把朱见济勒到肚皮之上的裤腰带给拉回了正常的位置,还把他脸上的大黑框眼镜给取了下来。   “你眼神还好,不要总戴眼镜,免得以后真看不清东西了。”   “我这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睿智一点吗?”   朱见济又叹了一口气,跟王氏对坐,“这两天外面吵得要死,也就这时候能耳根清净点了。”   自打朱见济宣布要退位,朝野之间便闹腾个不停。   大臣们无法理解乾圣皇帝在身体倍棒,看上去还能再干十几二十年的情况下,突然退位让贤的决定——   毕竟从古至今,还真没有大权在握的皇帝主动退居二线的。   要么被逼退位,要么本身就是靠着儿子才显摆起来的……而有些皇帝虽说退位成太上皇了,可实际上还是架空着自己的儿子。   比如北朝的那几个,以及前宋的高宗。   当今的太子性格也很强势,并不是一位乐意被架空的。   一旦坐上那个椅子,乾圣天子想继续揽权的话,父子之间只怕会打破父慈子孝的局面。   诚然朱佑栎极为受宠,一如当初的懿文太子,但高祖皇帝再怎么疼爱长子,也没有把位子让给好大儿啊。   人家可是在皇位上坐到了七十岁的!   权力,太让人上瘾了。   没有人舍得把那天下之权拱手相让。   偏偏从来就喜欢出新招的朱见济喊出来了,不给人一点做心理准备的机会。   以大明朝眼下的发展,民间报社也非常发达。   关于皇室突然宣布进行权力更迭,民间的小说家们已经按耐不住,编出来了好几个版本的风风雨雨。   纵然皇家和睦天下闻名,也没抗过无聊者的脑洞,说皇帝跟太子坐了趟蒸汽车,回来便有了这消息,其中必定有深意。   总是喜欢想多的百官更是心里惶恐。   因为在太子生病的那段时间里,的确有一些更习惯跟着太子做事的官员暗搓搓的做了些联动。   毕竟他们不想重蹈懿文太子的覆辙,让几十年的投资打了水漂。   这种行为,遇上同样多思的皇帝,八成就能被定性为“有意谋反”了。   即使乾圣天子早就宣布跟儿子共同一套班底,让不少手下大臣兼任太子属官……可难保哪天他想不开。   当皇帝的,年轻时和年老时,是两个状态。   特别是衷心拥立太子的青壮派官员,虽然对老皇帝提前退位很高兴,但关于这件事,更加不能发表其他意见。   万一牵连到太子,事情就完了。   他们想的多,嘴上自然谨慎,一个个表现的对朱见济十分不舍,甚至还有为了皇帝“破天荒”的退位诏书,在奉天殿上哭晕过去的。   朱见济懒得理这堆子破事,决定退休后,勤政几十年的乾圣天子彻底摸鱼起来,国事完全交给了儿子。   不过在交付责任之前,朱见济也没忘记对手下的大臣进行一番调动。   在考虑退位之时,朱见济就把王华升为了首辅,又鸽了对谢迁的任命,让谢大嘴巴继续留任地方,担任布政使。   “王守仁是你的班底,却也是王华的儿子。”   “要是你继位后,任了王华当首辅,有了父子关系牵扯,再去提拔前者,会有人说闲话的。”   “我先让他坐上这个位子,当个几年,等到王守仁磨砺好了,就能上位了……谢迁至今五十出头,于政坛上还算矫健,我把提拔他的机会留给你。”   “虽说让你同为父一起执政多年,东宫里也有不少人才在帮你打理,可老臣不能不管。”   “国家动荡之时,一切束缚都能被打破,但太平世道下,没必要用过于激烈的手段去变动自己的手下,会伤到自己的。”   朱佑栎自然懂这个道理。   而王圣人在得知他爹升任首辅之后,便主动向朱佑栎表示,自己目前不便为官,请去地方游历,增强学问。   朱佑栎不知道自己的小表弟的“增强学问”会增强到哪个地步,只对王守仁的自觉很高兴,还抽空为之安排了一些游历要带的东西。   对自己的手下,朱佑栎像他爹,也是很大方的。   “还有一件事,为父要先与你通个气……”   跟儿子做私下交接之时,朱见济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为父做了太上皇后,万事不会管你,让你全心全意的做个皇帝……至于为父自己,则是想着做点学问。”   朱佑栎知道他爹文化水平并不低,平时就有不少奇思妙想,奈何受限于皇帝身份,让朱见济不能在报纸上畅所欲言,公共场所也得收敛本性。   没了重担在肩,放飞自我很正常。   “但这个学问,并非一般事物……”   “为父做了四十多年皇帝,年轻时尚可不羁无束,但当久了,便觉得皇帝之职责任深重,不可以轻松对待。”   “你我父子还好,可难免会有不肖子孙,将祖宗心血败坏。”   “所以我琢磨着,要弄本律法出来,正式的规限一下皇帝……你放心,为父相信你的水平,这本法典放出来的时间,只会在你不想再多事之后。”   朱佑栎沉思,对他爹竟然有意限制皇权天然的威严感到疑惑,心里还有隐隐的生气。   可这是朱见济提出来的。   他一个当过皇帝的都想整顿皇权了,自己这个还要两个月才继位的太子又能说什么?   只要自己活着的时候,他爹没折腾出这玩意儿就算了。   有苦头和不满,让自己儿子去承受。   于是经过一番商讨,朱佑栎决定对他爹的研究方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老父亲的淘气。   参与政务近二十年,朱佑栎霸道的脾气早就养出来了。   要不是面前这人是他爹,朱佑栎早就要叫人将之拖出去砍了。   “话说退位之后,你想去哪里?”   朱见济想想自己这段日子的交接情况,又对王氏说道。   “天下人都说我开疆拓土有功,可大明朝的疆域这么大了,我也没去过几个地方。”   朱见济还没有见过辽东的大雪,也没见过广袤的南海。   “要是有可能的话,还想去秋哥他们的封地看看。”   想起自己其他的儿子,朱见济不由得又是一叹。   他有点伤心。   为了保证在皇位传递过程里不出任何差错,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自己跟其他儿子间的关系。   后者知道自己很小之时就注定被父亲抛去荒蛮落后的外域后,也不免对朱见济的偏心产生愤恨。   别的庶子不说,可王氏生的那几个,总归会觉得自己跟大哥有什么差别,凭什么一出生就要得到这样的结果。   可朱见济已经狠心做了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再让他们如何。   朱佑栎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弟弟搞事。   所以皇子们就藩一事,进行的很顺利,只是在远离故土的时候,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现在朱见济退了位,朱佑栎有辅政威严在身,不怕有谁反对,倒是可以和儿子们缓和缓和关系。   要是条件允许,已经去往殷洲的小儿子也能回来一趟——   其他儿子虽然分散到了中亚南亚,可到底还算大明隔壁,以眼下的交通技术,一个月的路程顺风顺水,也能够见一面了。   可殷洲那儿不一样。   去大洋另一边建国,还要面对汹汹而来的白夷们,是无法腾出精力,跟父母重新会面的。   哪怕通信都难。   所以当朱见济决定把小儿子封为商王去殷洲就藩时,一向不插手政务,家事上也颇为顺丈夫心意的王氏也哭闹了一阵,最后颓然的送走了小儿子。   “我都听你的。”   王氏熟练的帮朱见济把眼镜擦了擦,又打开桌上的八音盒,放起了段轻缓的曲子。   她很喜欢这个音乐盒。   在悦耳的曲调里,王氏的眉目和蔼的舒展着,“你是皇帝,也是我的丈夫,你想做的事,我哪里不支持?”   现在大明朝也变了一个新样子,王氏也想出去看看。   “那好,等搞完了禅让仪式,我就跟你出宫……不用大张旗鼓的去,咱们老两口微服私访,也学一学话本里的情节。”   “指不定以后还能传下不少段子,让人编成故事呢!”   朱见济也跟着笑起来,伴着八音盒的调子,拿起一支簪子给王氏插上。   这是在王氏病好后,朱见济为了让老婆高兴一些,自己学着做的。   起初还有着皇帝的负担,进度一直不够。   现在要退位了,成了个闲人,便很快做成了。   样式是朱见济跟人打听过的,最近两年里流行的款。   “你带着可真好看。”   把簪子插到王氏青白相交的发里,朱见济不由得说道。   王氏笑了,“我要是不好看,哪能现在跟你坐一起?”   “也是,美人才能陪得上朕这样的天子嘛!”   朱见济理直气壮的点点头,然后笑了出声。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