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位面挖矿指南》 Chapter 1 楔子 沐鸢飞没有想到她居然穿越了。 她只是睡前玩了一会这款名叫“位面挖矿物语”的游戏,却不料想眼睛一闭,一躺下,再睁眼已是异世界。 为此她还用手指甲狠戳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以证实眼前的景象是否为梦境,毕竟像这样做清醒梦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掌心传来的清晰痛感向她昭示着这样一份事实—— 穿越这事虽然扯,但的确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面对着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矿场,沐鸢飞既没哭也没闹,而是平稳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哭又如何呢?闹又怎么样? 都没有用。 眼下至少还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好歹,它还告诉了她该怎么回去。 “挖穿矿场,掉出世界,就能回家。” 巨大的闪着夺目光彩的光框带着上述十二个字悬浮在沐鸢飞的头顶。不远处,一块写有“矿场起始点”的破旧木牌树立在那里,它脚边的土地上插着一把熠熠生辉的金色矿工镐。 沐鸢飞目光所及,眼前顿时显示出了它的属性: 【名称】黄金镐 【用途】挖矿 【属性】除了挖矿外,你也可以拿它试试做点其他事 【品质】神级 【说明】开局一把镐,装备全靠挖 沐鸢飞向那边走去。 她拿起黄金镐,往下锄开了她的第一镐。 沐鸢飞玩这款游戏时间也不短了,也算是位面挖矿物语的老人了。 所以就算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生存还是能生存下去的,只不过同她原本的世界相比,要差了许多。 眼下,她先要给自己挖出一个睡觉的地方。 矿世界的夜晚,陆面以上并不安全,会有不知名的影子怪物来袭击孤身在外,没有任何遮蔽的人。相较之下,地下反而安全,之前游戏时,除了需要献祭后召唤而来的矿场boss,沐鸢飞还没有在地下世界发现过任何危险,甚至在地下连活着的生物都没见过。 当然,植物还是有的,不过很稀少,基本是一些可食用的小红果子,想靠它们吃饱是不可能的。 不过,食物问题她倒不是很愁,因为她知道初始点旁有一条修好的路,沿着它走,尽头就是一家食堂。 第一次吃饭是免费的,可以随便任吃,此后需要用钱来买饭,没有钱也可以用东西来交换,最次的挖矿挖出来的土也能换两个面包加一瓶水。 她眼下最大的难题是:挖矿。 真正的挖掘活动和手机在屏幕上点一点就能前进的行动不同,挖土工作远比她想象得来得更为辛苦和疲惫,她才挖出一个刚到她胸前的坑就已经累得不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沐鸢飞坐在坑底喘气,她靠在土壁上,抬头看着脑袋上那片蔚蓝的天空,上头飘着似的柔软的云。她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挥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很贴心,却让她的眼眶湿润了。 之前的平静都是虚假的,那个在心底呼号出哭泣悲伤有何用处的沐鸢飞也是假的。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对莫名其妙被穿越到这个荒芜的世界没有丝毫感觉? 也是累极了,歇下来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一颗接一颗豆大的泪珠从面颊上滚落,砸到沐鸢飞的手背上。 哭完,正如同她一开始对自己说的,什么也改不了。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狠狠地擦去眼角的余泪,休息够了,又工作起来。 沐鸢飞没有选择继续往下挖,怕挖得太深到时候没办法从矿洞里出来,毕竟她四周的土壁十分平坦,显然没有任何攀爬点。 现在的深度也有些危险,于是她从自带的物品栏里将挖掘获得的土块拿出来准备制作一个台阶。 这只有十格的物品栏也是现下能够安慰她的物品之一,同玩游戏一样,当她获得什么东西时,物品栏就会自动收集起来,不然挖出来的土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 只是土台阶显然不能依靠她取出一定数量的土块就能自动合成,只能靠沐鸢飞自己用双手一点点制造出来。 背包里土壤取出来时被物品栏自动生成为四四方方的土块,沐鸢飞本以为这省了她一些力气,只要将土块堆垒成一个几级台阶即可。 没想到泥土原本松软,成块后也只是被做成了松软的泥土块,这样堆成的台阶并不结实,在沐鸢飞踩上去后立刻松散塌陷,她不得不从头再来,将已经散了的土先用脚将其踩踏严实了,在往上加土,继续踏实,再加再踏,诸如往复了好几次,期间她还重新挖了不少土以作材料,这才勉强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土坡的“台阶”。 虽然和她原先设想的大相径庭,但能走到“台阶”的顶端,再依靠一些肢体动作的配合,还是可以从洞里翻到地面上的,这也算达成了她的目的。 这些举动自然又是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和体力,使沐鸢飞不得不再次停下来,进行第二次休息。 这一次同上一次间隔了很久,久到阳光不再那么温暖,头顶的天空里铺落满了绚丽的红霞,映照得整个世界红彤彤的,犹如一支巨大红烛,烧燃于天地间。 这样奇异的美景,沐鸢飞却没有时间欣赏。 繁重的体力活一旦停下,只身来到陌世的纷杂百味就像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将她裹挟,将她卷走,将她不自觉,又推下泪来。 沐鸢飞声嘶力竭地号啕大哭起来。她的手紧紧地压在疲惫的脸上,压在紧闭的眼上,好像这样就能同这个世界一刀两断,将一切隔绝在两片手掌外。泪水濡湿了她的指缝,从她的下巴滚落,划得她的面颊上乱七八糟,满是泪痕。 头一次哭,她还会想东想西,想为什么会来,想什么时候能走;而这一次,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过于激烈的痛哭行为使得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余留下最为原始,最为机械的哭泣行为。 这场哭泣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沐鸢飞还想哭,眼睛里也分泌不出任何东西后,她才停止。 天也跟着黑了。影子怪物要出现了。 但沐鸢飞却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她踏上台阶,翻出了矿洞。 她想,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 这不是个疑问句。 她是真这么打算。 Chapter 2 追女孩的小影怪 这也真是她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沐鸢飞在离开矿洞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后悔了。 漆黑的夜,天上什么星星也没有,只有一轮如白漆刷过的镰刀般的月钉在那里,施舍似的往大地上漏下一星半点的光。凛冽的寒风像是一头兽,它呼啸着,刮卷过大地,一声接一声向沐鸢飞发出低吼,仿佛在说:“快跑。” 然而她跑不掉了。 一只漆黑的干瘦如烧焦枯木的手抓住了沐鸢飞的一条腿,那如同柳叶刀般细长锋利的五指已经透过她薄薄的衣物,深深地,深深地嵌进了她的皮肉。 当液体的濡湿感滑过她小腿的肌肤,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痛楚传达至每个神经的末梢时,什么样求死的愚妄念头顷时,即刻,立马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刻的她,只想活! 沐鸢飞从物品框里掏出黄金镐,她庆幸自己没有为了之前的蠢念而把它抛弃在坑洞里,不然此刻她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她挥起它,向那影子怪物的枯手砍去。神器不愧是神器,镐落肢断,还没等影怪反应过来,它的手和小臂便已分离。 沐鸢飞转身踏上那条通往食堂的路。她一边跑,一边试图将嵌在腿上的影怪手掰下来,但由于实在入肉太深,她根本奈何不了它分毫,只能带着那只手跌撞地往前跑去。 影怪很快追了上来,像是要报断爪之仇,它并不急于杀死或者是抓住沐鸢飞,而是像猫戏弄猎物般残忍地玩弄着她。增伤,刮皮,拔发,诸如种种虽不致死,却能让她痛苦万分。 矿场初始点距离食堂为八百米,但这八百米却是沐鸢飞这辈子跑过最艰难的八百米,比之过去体测八百米还要难过的八百米。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那漂亮的三分二十秒满分而进行赛跑,是为了从死亡的使者手下逃出自己的性命而进行赛跑。 她不是没有进行过反抗,可架不住对手的狡猾和灵活,每一镐它都躲了过去,并且在之后施加给沐鸢飞更为血腥和痛苦的报复。 她只好作罢,一心一意地向路的尽头奔去。 终于,历尽艰险后,沐鸢飞她到了。 而此时食堂却已灭了灯火,关了。 她当然不死心,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扑到门上,拼了命地敲。可里面就像是没有人般,任凭沐鸢飞怎么敲,都没有一点反应。 她累极了,支持不住的身体慢慢地从门上滑落,使得她倒在了食堂门前的地上。 在沐鸢飞的身后,得胜了的影怪迈着轻快的步伐,一点一点朝她慢慢逼近。 它咧开长满尖牙的大嘴,丑陋地狞笑着,向着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沐鸢飞举起了那只仅剩的巨大而尖锐的利爪,将给予她最后一击。 马上要死了。 也许……一切即将要结束了呢? 沐鸢飞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食堂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是这间食堂的老板——沃利斯。 沃利斯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影怪,它好像很怕他似的,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能看着他拎住沐鸢飞的衣领,将她提溜了进去。 Chapter 3 面条与绷带Ⅰ “你还活着,对吧?” 沃利斯取下她腿上影怪的残手,对着仍旧双目紧闭的沐鸢飞说。 虽然带着疑问,但那声音听起来却不像询问,不像猜测,反倒让人觉得是一种肯定和一种提示,他似乎在冲着沐鸢飞宣告着:你可以醒了,给我把眼睛睁开。 沐鸢飞于是照着做了。 目光相触时有一瞬的尴尬,他们突然像是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将话题接下去,面面相觑了几秒后,沐鸢飞嗫嚅着开口道:“谢谢,谢谢你的帮助。” 沃利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沐鸢飞被看得心下发虚,直犯嘀咕道自己是不是搅扰到了人家的休息,到时兴师问罪起来,被提溜出去再受影怪追杀可怎么好? “能走吗?” 沃利斯猝不及防地开口。 “啊?” 这使得沐鸢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能走吗?”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 “能能,能。” 她见状赶紧扶住一旁的椅子尝试着站起来。 只是高强度的劳作和被追杀后的极限奔跑所带来的疲惫同一天的饥饿已经使得沐鸢飞的下肢极度无力,再加之受了重伤,使得她刚一站起来,双腿就直打哆嗦。 还没等沐鸢飞将其分开,她那软绵绵的腿像一丛被夹起来的面条,还没等人咬上一口,便又顺着筷子滑了下去。 “呵呵呵……” 她冲沃利斯挤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试图挽回些什么。只见面前的沃利斯眉头一皱,伸手将瘫软在地的沐鸢飞拦腰一提,惊得她大叫起来:“别把我丢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 “什么?”沃利斯只是把她抗在了肩上,“真想让你死,我就不会救你,蠢货。” 沐鸢飞闻言松了一口气。 “谢谢。” 她伏在沃利斯的肩上说道。 沃利斯没有应答,扛着她转过大堂的桌桌椅椅,走上楼梯,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沐鸢飞放在地毯上,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几瓶药来扔到她面前。 “疗伤药,自己涂。” 说完,他关上门,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下楼后,沃利斯径直走向厨房,起火,烧水,从袋子里扯了把面条出来扔进去,焯水后捞出。 接着,他抽出一支萝卜,两把青菜,噼啦啪啦地将它们剁碎,连着碗里还有没卖完的酱牛肉和各式佐料,让它们同面条在火上自成一锅。 末了,沃利斯摸出个鸡蛋来,在平底锅热油煎熟,盖在这碗香气扑鼻的牛肉面上。 “你好了麽?” 他端着面来到楼上,在紧闭的房门前喊了一句。紧接着,里头传来一声比他更大的“好了”。沃利斯开门进入,将面放在桌上,顺口问道:“都完了吗?” “还,还有背后。”沐鸢飞一面回答,一面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背后,“够,够不到,我够不到那里……” “真麻烦。” 沃利斯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衬衫,盖在了沐鸢飞的头上。 “坐到那里去,把衣服反着穿上。” 沐鸢飞看了看他,只是穿了衣服,却没有动弹。沃利斯这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他又把她拦腰提起,摁在了椅子上。 沐鸢飞背后可谓是一片狼藉。 狰狞的伤痕盘踞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对着沃利斯呲牙咧嘴。那上头,破碎的衣物同凝固的鲜血搅和在一起,紧紧贴在破开的皮肉之上。 但这还算好的,有些裸露的地方,甚至于都没有皮肤的覆盖,只剩下外翻的血肉,冲着面前的沃利斯狞笑。 “先吃东西。” 沃利斯没有立刻替她疗伤。 “不吃点的话,待会你会痛得扛不住。” Chapter 4 面条与绷带Ⅱ “谢谢。” 这是一碗极香的牛肉面。 至少对于饿了一天的沐鸢飞来说,确实如此。 她抓起筷子大口吞咽起面条来。 沐鸢飞吃面的声音极大,一方面她的确是饿极了,食相不由得变得粗鲁,另一方面,她也想借着巨大的吸面声来传达她对沃利斯手艺的极度肯定,同时答谢沃利斯为她下厨的这份好意。 只是这份声势浩大的斗志在吃到一半时便土崩瓦解。 饥饿一天的缘故使得沐鸢飞的胃为了保护自己而缩得很小,即使再有进食的欲望,此刻它也不够资格将其全然敞开。 于是,仅仅只是吃了一半的面条,沐鸢飞便已经有了呕吐的念头,这是胃部在向她发出警示——你已经吃不下了。 可她还在努力地往下将面条夹起来,努力地把它往喉头送。 总不能白白糟践人家的好意吧,她想。 “你吃完了没有?” “啊?” 沐鸢飞看了一眼汤碗,她在犹豫是借机结束勉强进食的行为还是继续吃下去。 不过没有等她做出选择,沃利斯已经走了过来。 他也看了一眼汤碗,接着对沐鸢飞有些没好气地说:“吃不下就别吃了!把碗推远一点,先给你把背上的衣条撕下来。” 沃利斯搬了把椅子在她背后坐下。 “忍着点。” 他漠然地吐出这一句话,权当预警,之后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沐鸢飞背上同血粘连在一起的布碎一条接一条快速地扯了下来。 接着他将一大团药膏挤在手上,揉开后把它们往沐鸢飞的背上一糊,就完成了他的抹药任务。 沃利斯站起来,对着疼得简直要失去意识的沐鸢飞丢下一句话:“干了就把衣服穿好,今晚你睡这,有事阁楼找我。” 说完,拿起碗筷,关门就走。 那门合上的声音像是一道释令,令沐鸢飞终于能够松开因过于疼痛而咬住的衬衫,大口地喘起气来。 毫不夸张地说,方才的痛楚叫她真想满地打滚。为了固定住身体,不给上药的沃利斯添麻烦,她是死咬着衬衫,憋着那股致命的苦痛,直到大脑缺氧的地步才忍了下来。 所幸,沐鸢飞坐的椅子是靠床很近的,高度也同床一样。于是她只需要让身子往右手边一倒,上半身便正好落在床上。 接着,沐鸢飞调动身体上所有还能动的部位,拼了命将剩下部分也挪移至床上。 沾到了柔软的床铺,沐鸢飞这才有了那么一点劫后余生的真实感和获救后的轻松。 她调整身体,让涂了药的背朝上继续风干。等候的过程中,沐鸢飞不免又开始盘算起来。 明天怎么办呢?沃利斯会收留她一晚,难道还会收留她在这里挖穿矿场,离开这个世界前的所有日子吗? 可是,让她以这个身躯去挖矿,还要去睡到冰凉无遮蔽的地下,只怕她还没挖到几层就已经死在了那里。 如果沃利斯能留她在这里就好了。 而且纵观全游,沃利斯还是这世界里比较有用的大腿之一,能抱上自然是好啊! 一个念头在沐鸢飞脑内形成。 不管怎样,明天都要试试向沃利斯请求留在这里! 不过话说,背上药膏干了没? 沐鸢飞感觉有点冷飕飕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触及之处还是一片濡湿,不由得为之叹口气,感慨沃利斯涂得也太多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依旧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地趴着。 也是奔波了一天过于辛苦的缘故,不一会,疲倦如同潮水般向沐鸢飞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合在了一起。 甜美的梦境侵蚀了这个可怜见的女孩的意识。在那幻梦里,她貌似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回到了这一天原本应该的模样。 “沃……沃……” 睡梦中女孩似乎在呼喊他的名字。他不禁俯下身,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沃……沃……王……律……时……” 女孩低喃着的,实际上是另一个发音相近者的中文名姓。 那是谁呢? 同事?朋友?亲戚? 还是说—— 恋人? “你她妈……” 她含糊地说着梦话,像是在同那人争吵。 哦。 是死对头。 得到答案后,沃利斯直起身,掀开被褥,将女孩放进去,替她掖好被角,接着重新走出房间,离开了那里。 Chapter 5 抱上大腿好乘凉 次日清晨,这天恰逢食堂休息的日子,但沃利斯也不闲着,在厨房进行明日开张的准备工作。 “你想留在这里?” 巨大的水声在厨房里戛然而止,沃利斯停下洗刷手里的食材的动作,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沐鸢飞。 “可以吗?”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沐鸢飞莫名生出一股自信,她有种笃定,笃定沃利斯不会拒绝她。 她相信他是个好人。 “不行。” “哎?”没想到会被无情拒绝的沐鸢飞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太麻烦。”沃利斯又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洗起食材来,“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女人在我店里,我很难解释……” 啪。 一柄剪刀被扣在灶台上。 “我可以扮成男人。” 沃利斯看向抽过剪刀来的沐鸢飞。 “首先我的声音不是太纤细,不会让人一下子就听出我是女生,其次我现在脸上也受了伤,疤痕可以遮盖我一部分的样貌,接着换一身衣服,再把头发剪短,不会有人看出来的。”沐鸢飞同他对视,“而且,我还能在店里帮忙,我手脚很勤快的,洗菜,清理厨具,打扫大堂等等,我什么都能做的!您考虑一下吧?” 沃利斯没说话,继续手头的活计。过了一会,他关上水龙头,提起洗好的食材,边放到一旁,边回应沐鸢飞道:“再说吧。” “沃利斯先生!” 沐鸢飞咬咬牙,死命按住了沃利斯做活的手,使得他不得不再次同她对视。 “我现在无处可去,身上的伤又那么重,如果离开这里,我,我必死无疑。” 那双大而纯澈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它的主人凄然一笑,接着说道:“是您自己说的——如果不是想让我活下去,就不会救我。” 他听到她的声线颤抖着。 “求求您,让我活下去。” 沃利斯沉默地望着她。 良久,他开口道—— “好吧。” “你以后就睡这。” 沃利斯带着沐鸢飞上了阁楼。 在看到那供她休息的床具后,她真是惊讶极了。 那是一张干草床。 一张基本按照她曾经看过的那本书里描绘来的干草床。 松软的带着阳光芬芳的干草,上面铺着厚实到不会令尖锐干草刺穿的被单,除了上头盖着的薄被取代了原书中又粗又大的亚麻布袋外,一切的一切都很还原。 连阁楼也是,简直一模一样。 “行么?” “行!”沐鸢飞猛力点头,“太行了!” “那就成,在这里等着。” 沃利斯下楼抱上来几套衣物递给她。 “新的,我买小了的,先拿来当换洗的衣物吧。”他看看沐鸢飞昨天被影怪划得乱七八糟的裤子,“换了裤子下来。给你剪头发。” “好。”到现在为止,沐鸢飞已经同沃利斯致过许多次谢,但此刻,她又不自觉对着沃利斯匆匆离去的背影喊出那句—— “谢谢。” 楼下,沃利斯靠倚在椅子上,点燃了根烟卷。 明明自己思虑过很久,不会再心软。 但是一遇上那样明净如水的眼睛,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溺身于此。 沃利斯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该说是蠢货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他自嘲似的笑笑。 “沃利斯先生?” “啊,你下来了啊。”沃利斯扭头,在见到沐鸢飞裤子竟变得一只长一只短后不禁皱了皱眉头,“你那是,什么鬼东西?” “额呵呵……”沐鸢飞尴尬地笑笑,“腰围大了点。在阁楼上又摸到了针线剪刀,就拿过来改了改。针线功夫不到家,见笑了,见笑了。” 事实上,她压根不是针线功夫不到家的问题,而是她现在缝纫技能的等级只能做到这般地步。 像这种改腰围的技术活,不是裁缝的沐鸢飞根本做不到,只不过在阁楼上,当她摸到针线包时,传来了缝纫技能解锁的通知,她才会大着胆子,铤而走险对裤子进行了一场“修改革命”。 虽然0级的缝纫技确实弄得不咋地,但能勉强穿上新裤子,沐鸢飞已是心满意足了。 根据原游戏的设定,除了缝纫技能外,沐鸢飞届时还会解锁许许多多其他技能,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得了,你先过来把头发剪了。”沃利斯握起剪刀,“待会我给你把裤子改改。” “哎?!谢谢!!” 沐鸢飞一激动,冲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她走过去,坐到了沃利斯的前面。 “不过话说回来……”她在椅子上坐稳,又转过头去冲沃利斯真心赞美道,“您也太强了吧!连针线活都会!!” “闭嘴。”沃利斯似乎并不买账,还有些粗暴地把她的头扭了回去,“别给我瞎动。” 他举起剪刀。 一寸,两寸,三寸。 沐鸢飞头发很长,还烫着大大的波浪卷,在历经一个晚上的折腾后,它油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还打了结,但沃利斯没有抱怨。 因为他的记忆里,也有个相同的烫着蓬松卷发的姑娘。 虽然他同她常常吵架。 但她在他的心里,艳若桃李。 Chapter 6 放羊、珊迪、无名指 沃利斯的技术确实好,不仅没给沐鸢飞剪得乱七八糟的,还额外给她增添了几分少年英气。 替她拂去身上的碎屑后,沃利斯收了器具,进到大堂后头房间里物归原位,又从一处摸出一卷量身的软尺来,测过沐鸢飞的腰围腿长,便上阁楼去,把那几条裤子连同针线等物一概取下,在大堂拖过一把椅子来,随即比对着沐鸢飞的尺码修修改改起来。 沐鸢飞于一旁闷坐,手儿托腮,看着沃利斯的手指如一只蝴蝶,在那里上下翻飞。 “试试。” 沃利斯递过改好的裤子,并举起戴顶针的手往大堂后头那间屋子指了指。 沐鸢飞会意,进去换过裤子,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刚刚正好。 “您真的是……太强了!!!” 出来后,沐鸢飞不由得赞美起来沃利斯的手艺来,一时聒噪了些,招来沃利斯的一句—— “你话好多。” 接着,他继续于专心手头的活计,头也没抬地说道:“不是要帮忙吗?食堂后面有个羊圈,里头有几只羊,去,带出去喂草去。” “带到哪里去?” “往东直走几百米,有一片草坡。” “好勒。” 沐鸢飞来到羊圈,放出里头几只毛蓬如白云的绵羊。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畜牧技能开启的通知。 0级技能一天能发动一次,这次所幸有这个新开技能的加持,不然这几百米的路程她还不知道怎么把羊赶过去。 “这……真的是草坡?” 呈现在沐鸢飞面前的,说是草原也不为过。 广袤无垠的碧草接天连地,深没过沐鸢飞双腿,直逼绵羊腹肚,形态各异的野花如满天星子般散落其中。 在她身边,香车叶草剑似的笔直地插在土地上,从草丛中探出半个身子,冲她摇晃它的脑袋。那上头绽着一把或红或白小花,聚作圆球一只,将茎秆团团围住。 沐鸢飞见它这般天真可爱,忍不住伸手摘下一朵,捏于手中把玩。 “去吧。” 她拿着香车叶草的花球轻轻搔了搔头羊的背脊。聪慧的头羊得了令,领着伙伴向前走去,寻到一块好地,纷纷低下头咀嚼起甘嫩多汁的牧草来。 沐鸢飞就地坐下,转着手里头莹白如雪的花球,眺望起蓝盈盈的画布似的天来,正研究上头那刚用绘画刀从白颜料瓶里刮上画布还没铺陈开的不规则的白云时,逢着阵风吹过,掀起她身边绿草,一派碧波粼粼。 她不禁怔住了,眼耳心神,无一不被眼前之景占据。 还未等沐鸢飞晃过神来,一阵巨大的响动突起,原本安稳吃草的羊群被惊得四下分散,她赶紧站起来,眼前新景又让她一怔。 只见成千上万的牧群迈开四蹄,踏奔得地动山摇,起伏的背脊连绵成翻滚的波浪,直朝着沐鸢飞逼来。 一时间,她大脑空白,四肢僵直,身如旁边的香车叶草般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正当那庞大牧群将她那瘦小的身一口吞噬时,一个悠长的似乎是哨声的音响起,它奇特如某种野兽于牧原上啸叫,令所有牧群都停下了脚步。 “你没事吧?” 一个头上盘着一双艳丽如火的红辫子,穿着蔚蓝长裙的女人从牧群中走出来。她两臂上的袖子被高高翻起,露出里头白色的内衬,脚上半旧的皮靴踩着多汁的绿草,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沐鸢飞惊喜地看着来人。 这是她的老熟人,附近小镇面包店的老板娘珊迪,在原游戏里是她最喜欢的角色。 没有之一。 只不过沐鸢飞不知道她居然还放羊,她以为珊迪成日里只同黄油面粉打交道,不料想竟还是放牧的一把好手。 “我没事。”沐鸢飞回应道,“这些羊都是您家的吗?” “并不是。我不过替人看着罢了。因为家畜们……很听我的话。” 说最后一句话时,珊迪丰腴的脸上不觉露出几分落寞和苦涩来,那旁的沐鸢飞看了,心里头有些不解。 珊迪很快又恢复了笑颜,她打量了一会沐鸢飞,确认自己没在这里见过她,于是接着问道:“你是新来的吗?我似乎没在这儿见过你。” “是的。” 沐鸢飞点点头。 “我昨天才到了这里。” “哦!我们这儿可许久不曾来新人了!”珊迪有些激动起来,拉住沐鸢飞问东问西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珊迪话音落后,沐鸢飞四周的画面陡然静止,一个光标跳了出来,上面写着几个字—请键入您的姓名。 我的名字?不是默认…… 等一下。 沐鸢飞这才回想起来,到现在为止,沃利斯一直没喊过她的名字,都是以“你”作为指代对象指代她的。 接着,她又像是留意到了什么,从物品栏的第一格取出了一个文件袋。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时,沐鸢飞的自带物品栏里一开始就放着的东西,那里头放着矿场土地所有权证明和开矿许可证。 她一开始只是确认了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并没有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 沐鸢飞翻到署名处,不出她的所料,那上头果然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在游戏世界里,她还没有正式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说真名吗?还是…… 沐鸢飞想起她以前玩游戏的习惯,古风游戏她就直接用自己的本名作称谓,像位面挖矿物语这类欧风游戏,她一般用的是—— 玻利维亚。 “玻……” 沐鸢飞念出第一个字后突然停住了。 她仔细想想,这种情况还是用自己的本名比较好。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的名字是:沐鸢……” 她刚要念出最后一个字,她右手的无名指隐隐作痛起来。 沐鸢飞右手的无名指生得很不一样,它几乎与其中指同长,还比其他同龄人的粗大,看上去和她右手的其他手指很不协调,像是别人将一截男人的无名指安在了她的右手上似的。 她不知道这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的。她的记忆是有残缺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每当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或者她做出了什么不妥当的决定时,这根无名指就会像现在这样隐隐作痛起来。 “用我自己的本名,不建议是吗?” 沐鸢飞看着它。 “我知道了。” Chapter 7 松软领主牌良心面包 “玻利维亚。” 报出这个名字后,无名指不再疼痛了,沐鸢飞按下了确认的按钮。 “您的身份已生成。附加奖励:夜间威胁解除(满月除外)”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满月的普通晚上,沐鸢飞都可以自由出行,不会再受到影怪的攻击了。 而满月除外是因为在满月时,影怪受到特殊月光辐射,会分裂出许多分身,同时其感知和攻击力都将大大增强。 它们不仅会攻击房屋外的孤身者,还会去搜索独自呆在房屋内的人进行攻击。只有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不令自己落单,是安然渡过满月夜的首选。 不过平常日子不会再受到攻击,听上去确实是件好事,但欣喜过后,沐鸢飞却皱起了眉头。 她心里头有个疑问。 “小镇的夜晚,有过什么异常吗?” 重新回到游戏世界后,沐鸢飞向身边的珊迪询问道。 “异常?什么异常?” 珊迪的手习惯性地往裙子上抹了抹。 “比如,有什么怪物吗?专门攻击落单行人的那种?” 沐鸢飞紧张而期待地盯着她。珊迪沉默了一会后摇头说道:“我在这儿住了那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是麽?” 这倒是个她在原游戏里不曾发现过的细节。 一直以来,沐鸢飞认为影怪的夜间袭击在游戏里是无差别攻击,现在看来,它的目标似乎只有玩家一人。 不过,取名字后那个奇怪的奖励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由得想到了某知名电视剧里一段关于“我是谁”的讨论,里头提到了一个观点,其认为:名字即代号。 也就是说,在没取名字以前,在这个世界,她被默认为沐鸢飞,取了名字以后,这个世界的沐鸢飞就由玻利维亚取代了。 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所以,影怪事实上在追踪的是…… “玻利维亚?” 珊迪喊她。 “啊?” 沐鸢飞有些猝不及防。 “恕我冒昧。”珊迪看着她,“我想问问,你脸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被你口中所说的那种怪物弄伤的?” “是。” “那怪物是不是只攻击你一个人?” “差不多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珊迪的目光落在沐鸢飞结痂的脸上,“那可能是惩罚。” “惩罚?” “是的,来这儿的人差不多都有。” 珊迪冲她微微一笑,接下去说的话颇有些耐人寻味。 “那是取代镣铐和枷锁的,专属惩罚。” 什么? 沐鸢飞还没从珊迪的话中回味到什么,她的肚子便响起“咕——”的一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什么都没吃就出来放羊了 “你肚子饿了?” “是啊。”沐鸢飞尴尬地咧嘴,“早上没吃饭就出来放羊了。” “稍等。” 珊迪进入羊群,左看右寻,将目光锁定在一只皮毛略长的羊身上。她将胳膊伸向那只绵羊的腹部,从下面掏出一个包裹,打开来后,里头装着几块切片的白面包,上下叠在一起,中间涂了酸甜可口的草莓酱。 她递过一个来给沐鸢飞,沐鸢飞连声道谢,伸出双手接了。接着,她又拖过一个羊皮袋,去挤了半袋新鲜羊奶,然后同沐鸢飞寻了一处草地坐下,将羊奶递给开始咬起面包的沐鸢飞。 白面包里的草莓酱还留着柔软的果肉。咀嚼的时候,嵌含其中的籽受到牙齿的挤压,发出细小的咔咔声,像是催人奋进的低语。 于是一个草莓夹心白面包很快就被吃完了,珊迪又给沐鸢飞递过去一个,被她摆摆手拒绝了。 羊儿在山坡上恢复吃草,刚认识的两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从眼前的羊聊到天上的云,从身边的草谈到远方的风,二人渐渐熟络起来。 珊迪非常兴奋,面前的新人她很喜欢,于是她忍不住问起: “你住在几号房?” “哎?”沐鸢飞没明白过来珊迪的意思,“我住沃利斯那儿。” 珊迪脸上满是疑惑,她向沐鸢飞抛出了一个更让人疑惑的问题。 “原来你,不住在旅馆吗?” 旅馆又是什么? 笼罩在沐鸢飞心头的疑云不断增大,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只见珊迪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你看我这脑子,你昨天才过来,别说分房间了,估计连‘领主’都还没见过吧。” 这句话沐鸢飞倒是听懂了一些。里头的领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就是小镇土地的拥有者洛文德。 她记得原游中也是开始后不久就去拜会了这位领主,其后每个月还要上缴1000金币给他。这位领主还算良善,没有太剥削他手底下的居民们。 原游里其他封地的领主征收起来那件一个心狠手辣,沐鸢飞记得去隔壁封地的小镇上进行买卖时,那里的nc在同人交易之际疯狂吐槽他们的征收太高,每个月至少5000金币起步,简直活不下去,其吐槽频率几乎达到了每隔一句话就要来一次的程度。 相较之下,洛文德只收他们1000金币,而且收来的钱也多用作维护领地上各事项的经营运转,实在是居者之光,下民之福,良心得不要不要的。 “你不要担心。”珊迪见她发愣的样子,以为她是在害怕洛文德,“他和别的领主不同,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沐鸢飞冲珊迪点点头。 “不过按道理你昨天来的,昨天沃利斯应该就安排你去见领主了才对。”珊迪搓着自己的脸,“怎么留你到现在,还让你出来放羊呢?这家伙在搞什么啊?” “额,我的情况有些复杂……” “嗯,怎么说?” “我……” 沐鸢飞还没想好该怎么措辞,犹犹豫豫地正准备开口时,远处似乎传来了呼喊她的声音。 为什么说似乎? 因为沐鸢飞听到有人发出了一个她熟悉名字的开头后,像是突然被谁扼住了咽喉,随后转换成了另一个名字。 “玻利维亚!” 沃利斯向她们两个走来。 “跟我走。” “现在?”沐鸢飞的目光从混入珊迪羊群的沃利斯之羊身上掠过,“那羊怎么办?它现在混进去了……” “珊迪会负责的,她认得出每一只羊,她会把我们的羊挑出后送回来的。” 沃利斯将沐鸢飞从草地上提溜起来,旁边的珊迪看着有些不满,提示他要对女孩子温柔一些。 “你不要担心。”接话的是沐鸢飞,“这家伙人还挺好的。” 沃利斯小声嘀咕了句“你话好多”,不过沐鸢飞没听见,跟着他屁颠屁颠地走了。 “咱们去哪?” 沐鸢飞因着昨日同影怪生死时速导致运动过量,虽然借助游戏设定睡一觉后消除了不少疲劳值,但手脚仍然有些酸痛,再加之受了不少伤,走路时不由得怪异起来。 “还痛?” “不痛了,就是手酸脚酸,你不用管我啦。”沐鸢飞暗中调整自己的走姿,让它看起来尽量不那么奇怪,“你还没回答我去哪呢?” 沃利斯随着她放慢了脚步,而后吐出了几个字-- “去见领主。” Chapter 8 身体检查 然而他们并没有马上见到领主。 刚踏进洛文德的宅邸,沐鸢飞就被两个女仆人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说是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沐鸢飞问她们去哪里,做什么,她们没有回答。一旁的沃利斯皱了皱眉,也开口问她们干什么,她们却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把沐鸢飞架起,想强行将她带走。 两个女仆人皆长得很壮实,隔着衣服沐鸢飞都能感受到底下肌肉如山丘般起伏的形状,靠她自己用力挣脱那完全是天方夜谭,于是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沃利斯。 沃利斯很不满意女仆们无视他的态度,他挡在了她们的前面。女仆们虽然壮实,但生得矮了些,沃利斯高大的个子瞬间压了她们一头,紧接着他再次重申他的话语:“我问你们干什么?” “身体检查。”一个女仆受到这份威压后终于开了口,“所有人来这都得做,这是规矩,沃利斯先生。” 她的言外之意是让沃利斯别多事。 但沃利斯似乎并不买账,他一脸漠然地想要把沐鸢飞从女仆手下解救出来。女仆们显然也很不满意沃利斯的举动,她们暗中用力,同他较上了劲。 沐鸢飞身上的伤才刚愈合,此番拉扯不免牵连到她的伤口,她不禁吃痛,“嘶”地一声喊了出来。 “不多事的应该是你们。”沃利斯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位女士和别人可不一样,希望你们给我放尊重些。” 女仆们看了看两人间的沐鸢飞。齐根短发,一般的个头,瘦弱的身躯并不丰满,露出的一截脖颈上漏着血凝后的伤,苍白的小脸上还有铺陈着一块巨大的丑陋的疤痕。 一眼到底,平凡至极,了无趣味。 “沃利斯先生,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到了这都得一视同仁,接受同样的流程安排。”另一个女仆也开口了,“不管您有什么样的嗜好,对她怀抱着怎样的私人情感,都不应该带到这里来。请您记住,这是工作,必须配合。” 沃利斯闻言并不想同她们争辩,他对着女仆下了最后通碟:“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放了她。” 女仆们置若罔闻,重新架起沐鸢飞拔腿就走。沃利斯见状也不废话,既然说了那是最后机会,他也懒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警告,直接上手救人。 一个女仆被其一个重拳锤得直接倒地,另一女仆见此情景却仍负隅顽抗。 她一面将沐鸢飞搂得更紧,一面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吊坠,按动镶嵌其中的红宝石,那是通知领主洛文德前来的按纽,按下它,洛文德顷刻便会赶来。 “让领主来同你‘讲讲道理’吧。”女仆的面目因寻到靠山而变得自得狰狞起来,“沃利斯先生。” 她重重地发出了后面五个字的音,像是借此将沃利斯一段一段咬碎在牙齿之间,方才对他的恨意和极度不满即刻烟消云消,整个人登时舒缓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要我如此紧急地赶来?” 洛文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里。 他首先看向的是一脸不爽的沃利斯。 “哦,我的老伙计。”洛文德走到沃利斯的面前,笑眯眯地同他平视,“是谁惹得你如此不快了呢?” “你的手下。” 报复似的,沃利斯也重重地读出了那几个字。 “我的,老伙计。” “领主!我们只是按章办事,想带这位女士去进行身体检查,从头至尾并没有任何不妥!”女仆瞥了一眼洛文德旁边的沃利斯,“但沃利斯先生却多番阻拦,还出手伤人……” “哦?是吗?”洛文德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玩味的目光在沃利斯和沐鸢飞两人之间流连,“沃利斯,规定就是规定,新人来这里都是要例行检查的,况且替她检查身体的也是女性,你倒也…… 他将视线停在沐鸢飞身上,轻笑一声道:“不用如此咄咄逼人吧。” “我不想管你现在的脑回路拐到了什么十八弯的山路上。”沃利斯明显看出洛文德误会了什么,“我也是秉公执事,这位女士和一般的居民不同,不必理会他们所需要遵守的规定。” 接着,他冲沐鸢飞喊道:“把证明拿出来。” 沐鸢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证明?” “物品栏第一格放着的那个就是。” 哎? 沐鸢飞来不及细忖为何沃利斯会知道物品栏和证明的事,赶紧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从物品框里取出那个牛皮袋将它递过去。 沃利斯转交到洛文德面前。 洛文德看了看沃利斯,接过牛皮袋,抽出里面的文件仔细翻看起来。 依旧挟持着沐鸢飞的女仆看着自家领主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当她看到他翻动到最后一页署名处时,女仆看见洛文德左手似乎有根手指弹跳了一下。 她怀疑自己眼花,眨了眨眼正想看得更仔细些时,却听得洛文德冲她一声怒喝:“把这位女士给我松开!” “领主?!” 女仆从来未见洛文德如此过,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洛文德一个“闭嘴”打了回去,只好愤愤不平地解除了对沐鸢飞的钳制。 “退下。” 洛文德打了个手势,让女仆带着昏倒的同伴速速离开。 “抱歉。”他走到沐鸢飞身前行礼致歉,“让你受惊了。” “没那么严重。我没什么事。” 沐鸢飞试图一笑泯恩仇,不过由于脸上伤疤的缘故,看起来反倒有些滑稽。 “那个。”她指了指洛文德手上的文件,“可以还我了吗?” “哦,抱歉。” 他仔细地把纸张放回牛皮袋里,接着用双手恭敬地递还给了沐鸢飞。 “接下来是去建立档案吧。”在一旁被晾了很久的沃利斯开口道,他朝沐鸢飞挥了挥手,“走吧,我们去找管家……” “有我在这里,还用得着去找管家吗?”洛文德冲沐鸢飞微微欠身,“作为补偿,由我亲自带领这位女士建档。” “既然你有这个心,”沃利斯走向他们俩,“那就走吧。” “沃利斯,你不能协同前去。”洛文德将手搭在沃利斯的肩头拦下了他,“你忘了吗?领主的房间只能容许一位除领主本人外的客人进入。” “这是规定。” Chapter 9 欢迎来到第八号 沃利斯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等在大厅里。 洛文德拍拍他,承诺不会让他候太久。 他确实没等多少时间,不一会便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沃利斯扭头一看,却不见沐鸢飞的身影,只有洛文德一人。 “你下来了,她人呢?” “我命人带她领生活用品去了。她初来乍到,你那边想必也没什么准备,这里样样齐全,不如让她领些走,也省得你费心。” “这次的人靠谱吗?”沃利斯皱了皱眉,“可别像刚才那两位……” 洛文德朝他一笑:“放心,是我的人。” 沃利斯顿了顿,道:“多谢。” “先别急着谢我。”洛文德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揽过他来,“有事同你商议,边走边说。” …… “毛巾四块,牙刷四支,牙膏两支,大号塑料盆一个,小号塑料盆一个,暖水瓶一个,哎,你要大的还是小的?” 储物室里,女仆琪琪站在梯子上,将沐鸢飞要领走的生活用品叠放在一起抱在怀中。她一面搜寻着贴有“暖水瓶”的储物柜门,一面扭身询问沐鸢飞所预想水瓶的尺码。 “中等的。中等的就行了。” 洛文德家的储物室非常之大,说是仓库也不为过。和一般的储物室不同,里面的东西不是直接堆放在房间里头,而是被分门别类藏在储物柜里。 高大的储蓄柜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分列成几排,批着透进窗来的光,笔直站立于储物室之中。依照所储物的性质,外面的柜门随之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唯一相同之处,在于所有的柜门都统一贴上了同样材质的写有所储物的标签。 储物室里存放的东西不少,想拿全东西还是要费一番心思和精力的。 “啊……烦烦,暖水瓶放哪了?”琪琪在最上几层没有发现暖水瓶藏身的储物格,有些烦躁起来,她猛地扭身问沐鸢飞,“小玻,你看看你那边上面有暖水瓶吗?我记得就在上面来着。” 小玻是琪琪给沐鸢飞取的名字。她自来熟,没说几句话,便已经给人起了昵称叫起来了。 沐鸢飞并不讨厌这种性格,与人交往向来是恒古难题,能省去弯弯绕绕,直入主题的感觉倒也不错。 “我看看。” 沐鸢飞正叠着从柜子里取出来的毛毯,闻言后把视线挪移到上层,才看了没几格,琪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找到了!” 写有暖水瓶的柜门有些远,琪琪一只胳膊环紧了怀里的脸盆,侧斜身子,伸展自己的另一只臂膀,指尖刚刚好够到柜门,轻轻往外一勾,“吱呀”一声后,柜门开了。 经过一番努力取得胜利后的琪琪有些兴奋,她朝着沐鸢飞快活地喊道:“给你拿个大的!” “倒也不必——你小心点!别掉下来啊!” “掉下来?”琪琪笑了,“不会的,我可稳了,你看,我还能在上头跳舞呢!” 沐鸢飞睁大双目,看着琪琪收回自己的四肢,跃上梯子顶端那小小的一方土地,将塑料盆举高,随后绷直大腿,踮起脚尖,在梯子上跳起了芭蕾舞。 塑料盆里的物什随着她的相互撞击得哐哐作响,成为这场表演唯一的伴奏。 平心而论,琪琪的舞姿的确优美,限制于方寸间的芭蕾凭空多了几分危险之美的色彩,但沐鸢飞却无心欣赏,她提心吊胆,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她一个响动,琪琪受到了什么惊吓,从梯子上摔下来。 琪琪的个人秀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刚刚沐鸢飞看见琪琪脚底一滑,看起来要坠落的样子。 “琪琪!” 沐鸢飞将手里的被毯甩向琪琪的梯子,试图争取在琪琪摔落前能让她掉到毯子上,然而琪琪却轻笑一声,整个人保持着将要坠落的姿态,半个身子已然悬空,看起来马上便要摔下去,但实际上,她在那里纹丝不动。 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她直接静止在了梯子上。 “我不会有事的。” 琪琪笑嘻嘻地,像扯提线木偶般将自己扯回原位,在沐鸢飞惊异的目光中拿了暖水瓶后走了下来。 “你……你……” “想知道吗?”琪琪示意沐鸢飞过来,“那就到我这儿来。” 她让沐鸢飞靠近她的左胸膛,倾听衣衫之下的声音。令人吃惊的是,里面传来的不是噗通噗通的心脏跳动声,而是滴答滴答的钟表走动声。 见沐鸢飞一脸惊异的表情,琪琪笑眯眯地解开衬衣,向她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沐鸢飞望去,在本该放有心脏的位置上,镶嵌了一只圆型的钟表。 “这是?!”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半途却又折回,觉得不太礼貌。 “我与生俱来如此。” 琪琪看着她犹豫的动作,微微笑了。 “想要摸摸吗?” “哎?可,可以吗?” “当然,请随意。” 沐鸢飞小心翼翼递过手去,行至半路,被琪琪“哎呀”一声,一把拉了过去,直接放置于其胸口的钟表之上。 所触之处,是一片冰凉。只有那时分秒针走动发出的轻微震颤还提示着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正流淌于时间之河中。 “当这里的钟表停止走动,以我为中心的一定空间内的时间就会停止。”琪琪见沐鸢飞感受够了,便松开她并穿好衣服,“处于该空间内的一切事物都会静止,而我不受约束。” “但是你刚刚那个动作,按照常理来说……” “按照常理来说,我还是应该摔下来是吗?” 她握了握拳,接着说道:“怎么说呢……在静止的时间内,一切都是凝固的,都是被限制沐鸢飞的,包括空气,包括时间,包括规律。除了一件事务是自由的。知道是谁吗?” 琪琪还故作神秘,靠近沐鸢飞俏皮地说道:“那就是我。” “好了。”她冲沐鸢飞眨了眨眼,“我们去拿衣服吧。” …… “东西都拿完了?” 沐鸢飞和琪琪出来的时候,沃利斯同洛文德也谈完了事情,正回到大厅不久。 “嗯,都好了。” 沃利斯见沐鸢飞提着的编织袋满满的都垂到了地上,连带着其走路都困难了起来,便伸过手去示意给她帮忙拎。 沐鸢飞连忙摆手拒绝,表示她可以。沃利斯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是真不行,于是握着编织袋的拎把没松,而这厢沐鸢飞执意我可以,二人就此僵持了一会,最终以超嘴硬的死鸭子沐鸢飞夺得胜利。 “随你吧。”见沐鸢飞一意孤行,沃利斯也懒得再与她相争,“待会走回去时累死在半路上我可不管。” “放心吧,老大。我一定会紧跟您的步伐,绝不掉队的。” “呵,你最好做到。”沃利斯神色冷漠,“一言既出,你拖也得给我拖回食堂。” “好啦好啦,别吵啦。”一旁的洛文德此刻出声道,“坐我的马车回去吧,见玻利维亚小姐有伤,我早命人备下了。” 片刻不到,沃利斯就和沐鸢飞并排坐在了回去的马车上,对面那排连坐上放着那个莫名其妙引起二人争执的编织袋。 “你的面子……还真大。” “害。还不是沾了您的光。”沐鸢飞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领主不可能平白无故对她这么好,说是为着她的伤,实际多半是看在沃利斯这位老伙计的面上,“没您,我哪有这待遇。” “……写档案的时候。”沃利斯对彩虹屁很不适应,于是换了个话题,“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沐鸢飞闻言回忆着,并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洛文德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有些在意。 “他说了什么?” “他说,欢迎来到,第八号。” Chapter 10 晚宴 洛文德的欢迎语并不是什么客套话,他在和沃利斯商议事件时,特别提出要替初来乍到的沐鸢飞举办一场欢迎晚宴。他的态度还格外坚决,说是文斯杜许久没来过新人了,正好趁此机会让大家聚一聚,也能让沐鸢飞早些认识文斯杜第八号的居民们。 如果沐鸢飞在场的话,她绝对会说这大可不必。毕竟玩了这么久这款游戏,她对文斯杜的那几号人真的是门儿清。 正如现下她坐在晚宴的首位,目光扫视着全场,心里头像报菜名一般将在场所有的姓名及职业噼里啪啦地默念了一遍。 左面坐的是目前的老大沃利斯,自由职业者希拉瑞莉和马塞勒斯,开花店的多恩,珊迪的丈夫猎人米尔顿和珊迪,以及裁缝泰贝莎。 右面坐的是还没来的洛文德,刚认识的琪琪,开商店的琳,有一家酒吧的汤普森,女巫葛罗瑞亚同她的父母兰姆和莉莉。 原本按照沐鸢飞的打算,待在沃利斯的食堂,她能自然而然地同镇上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慢慢接触。谁能想到洛文德来这么个骚弯了腰的操作,直接把全镇的人一股脑抓到她面前,让她昏头转向。 她不知道洛文德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拘谨,特别是她唯二熟悉的人,她还说不上话。 珊迪坐得离沐鸢飞特别远,她要照顾她的好友泰贝莎。沐鸢飞晓得泰贝莎身体不好,之前玩游戏看立绘时觉察出她很瘦,但没有想到能消瘦到这种地步,她穿衣服,已经不能说是穿衣服了,倒像是一把枯柴勾挂在几片布料上,她咳嗽时,令人觉得她马上要散架了似的。 “是闻到肉味了吗?我把肉食放得再远一点吧。” 珊迪朝马塞勒斯颔首示意,还不等他作出反应,他身边的希拉瑞莉已经将离泰贝莎很远的肉食朝沐鸢飞和沃利斯的方向拿过去了。 沐鸢飞赶紧伸手去接,摆在洛文德的座位前,她听到一直在和琳聊天的琪琪见状感叹道:“可怜的泰贝莎。她的病大概又加重了。” “她不吃肉食。连闻一闻都觉得恶心。”葛罗瑞亚接过话头,看向泰贝莎,“似乎是以前吃错了什么东西。” 大概是咳嗽得太剧烈了,泰贝莎开始干呕。珊迪一面赶紧抚顺她的背脊,一面向空中伸手,像要抓拿什么东西,米尔顿将一杯水塞进她的手里。 “不,不,我没事。”泰贝莎挡住了珊迪端过来的水,她伸出她枯瘦的手,握住酒瓶细长的颈,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别为了我扫兴。” “别喝酒了,要不……吃点东西吧。” “我煮了菜粥。”沃利斯开口了,“给泰贝莎的。” “我去拿。” 他话音刚落,沐鸢飞便陡然站起,起身向厨房走去。 她需要喘口气。 不仅仅是因为她一个人呆坐的尴尬拘谨,还为着席间透出的一股隐隐约约的诡异之感。 第一件感到诡异之事,是小镇居民的着装。玩游戏时,所有人都只有半身立绘,再加之根据职业的不同,每个人都会有相对应的不同配饰和工具,沐鸢飞倒没觉察出什么不妥之处,但此刻大家褪去那些装饰,沐鸢飞才发觉所有人的服饰竟然高度统一,不仅配色是统一的蓝色,连服装款式和搭配都是一模一样的。 女性角色一律是沐鸢飞见珊迪穿过的蔚蓝长裙,白天时琪琪穿的是黑白女仆装,此刻也换成了蔚蓝长裙,而男性角色则是上白衬衫下蓝裤子的装扮。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一般游戏里就算是那些量产式的无关紧要的nc,哪怕设计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也都会有颜色的区分。 而反观文斯杜的各重要角色的服饰竟然高度统一至如此,不由不引人遐想。 第二件诡异之事,便是女巫葛罗瑞亚的父母兰姆和莉莉。沐鸢飞发现他们相当沉默,不仅和自己的女儿没有交流,甚至于连彼此之间的交流都没有。沐鸢飞同他们打招呼时,兰姆和莉莉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葛罗瑞亚帮他们介绍的他们自己。 “抱歉,我的父母他们并不善与人交流,由我代劳,还请您多加担待。” 这是葛罗瑞亚的说辞。 第三件事,是数字。 小镇居民似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一串数字。 这是沐鸢飞在多恩的脚踝上看到的,他挽起了裤脚,露出那里环绕了一圈的黑色字样。一开始沐鸢飞以为是自己眼花,她开口询问多恩道:“这是什么?” “啊,这个吗?”多恩伸近他的脚,好令沐鸢飞看得清楚一些,“是数字,我们每个人都……” “多恩!” 米尔顿走过来打断了多恩的话。接着,他看了沐鸢飞一眼。 那是让沐鸢飞永生难忘的目光,像是一杆冰冷的枪管直挺挺地对着你的眉心,仿佛马上就要扣下扳机,“砰”声过后,脑花四溅。 她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她的血都要凉了。 不过,同样地,她也在米尔顿的手指上看到了一圈数字。 这是……什么意思呢? 来不及等她细忖,外头传来一阵骚动。沐鸢飞忙端了菜粥出去。 原来是洛文德到了。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雕花木箱,抱歉地朝众人笑着:“我来迟了。为了找这东西,花费了些时间。” “这是什么?” 希拉瑞莉问道。 “吃过晚宴后先不要急着离开。”洛文德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今晚大家不用回旅馆。” 人群之间一阵骚动。 “真的吗?不用回去也行?”希拉瑞莉睁大了眼睛,“不会受到责罚吗?” 责罚? 沐鸢飞皱了皱眉头。 “玻利维亚。”洛文德突然喊了她的名字,“你觉得大家今天不回旅馆需要被责罚吗?” “哎?”沐鸢飞一时没明白过来这同她有什么关系,“这……没什么好责罚的吧?”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洛文德笑眯眯地望向众人,“今天不回去就没有惩罚。” “万岁!” 虽然其他人同沐鸢飞一样没有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但能不回旅馆似乎让大家很开心。 “对了,领主。”希拉瑞莉指了指木箱,“您还没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呢?” “这个么。” 洛文德低头浅笑。 “是桌游哦。” Chapter 11 拥抱 “桌游?”希拉瑞莉有些激动,“是新的桌游吗?” 洛文德朝她轻笑道:“是的。” “万岁!” 众人之间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好了。大家也等了很久了。”洛文德将木箱放至一旁后入座,“我们先开席吧。” 酒足饭饱后,众人帮着沃利斯收拾了残局,随后来到了阁楼之上。 沃利斯摸出几只放在阁楼的煤油灯,点燃后放置于洛文德所带来箱子的四周。雕花木箱上除了刻着繁琐复杂的纹饰以外,还有精巧的机关,解开它尚需一些时间。于是感兴趣的人们便留下来解密,而其他人便带着一盏煤油灯团团围坐在一旁聊天。 “这是我们这儿的一项规定。”珊迪向一直游离在众人欢乐之外的沐鸢飞解释道,“平时不能开展任何的娱乐项目。只有在特殊的日子里,在领主的同意下,我们才能使用由领主提供的娱乐项目进行放松和小聚。” “又是规定?”沐鸢飞的目光不觉流转到珊迪的裙子上,“那……大家都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还有都住旅馆,这一切,也是规定吗?” “是啊。” 珊迪冲她和蔼一笑。 沐鸢飞小声嘀咕道:“这里奇奇怪怪的规定还真是多啊……” “还好啦。跟其他几号比起来,第八号由于是领主直接管辖的,规矩反倒没有那么多呢。” “直接管辖?” 沐鸢飞听出了些许不对劲。 “你是说,”她压低了声音,“领主不止管辖第八号?” “是啊!整个文斯杜都归领主管的!” 琪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对着沐鸢飞科普道:“文斯杜呢,被划分成为十个区域,每个区域依照顺序进行相应的编号,从第一号到第十号都有对应的小领主进行管辖,而我们的领主大人呢,除了直接管理我们第八号,同时还管理剩余的九个小领主。也就是说——” 她靠近沐鸢飞,又故作神秘地说道:“他是最大的BOSS哦……” “哎?原来我们领主这么厉害的吗?”希拉瑞莉也凑了过来,“看不出来啊,琪琪,你居然知道得那么多!” “那是自然。”葛罗瑞亚替琪琪接过话头,“毕竟琪琪是C级人员嘛!” “也是啊。”希拉瑞莉一脸神往的模样,“C级还可以不用一直穿我们的蓝裙子呢!真好!” “我哪有不用穿啊!”琪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洛文德,赶紧辩解道,“女仆服也是因为工作需要才穿的,下了工了我不还是和大家一样吗?别搞得我能搞特殊一样。” “喔!说到特殊!有一个人是真的很特殊。”希拉瑞莉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面前旋了几圈后,猛地指向一旁默然不语的沐鸢飞,“就是我们的新人——玻利维亚。你们没发现,她都不用穿裙子,穿的是裤子,而且裤子居然还不是蓝色的!” “哎呀,那是因为人家是……” 琪琪赶忙出来为沐鸢飞辩解,却被旁边多恩的一声吼叫骤然打断—— “玻利维亚居然是女生吗?” Chapter 12 十圣Ⅰ 沐鸢飞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睡着了。只是吃完饭略坐一会的功夫,上眼皮便摇摇欲坠,急不可耐地要同下眼皮粘合起来。更料想不到的是,这短短没多少的昏睡时间,她竟然还做了个极为悠长的梦。 梦境的内容早在醒来的那一霎那便将它忘了个一干二净。唯一残存的,是那种久远绵长的余感。她好像一具刚载入数据的肌体,往昔的记忆纷至沓来,如走马灯般影映在她那长远到像是要醒不过来的梦里。在那里她行进了一生,直到一股轻柔的馨香将她唤醒。 沐鸢飞睁开了眼睛,周遭的喧闹令刚从安静的幻梦中苏醒的她有些不适应。她很诧异旁边的人打闹成这样,自己竟然都没有被吵醒。接着,她下意识地开始搜寻沃利斯的身影,却不料想陡然对上了琪琪的目光——她看着她的眼神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令她很是不解。 “醒了?” 沐鸢飞莫名地感觉琪琪的话语含着些试探的意味。她朝琪琪点点头,并低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琪琪垂了垂眼睑道:“就一会,没多久。” “真的吗?”沐鸢飞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事实上,琪琪也想知道。 如果按照她看到的来衡量,沐鸢飞被洛文德抱住没多久后就昏了过去,从被自家老大悄悄放到一旁令其自由昏睡到现在醒来,也不过过去了几分钟,但要是…… 琪琪回忆起被沐鸢飞蛊惑而动弹不得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顿了顿,刚想张口向沐鸢飞反问回去时,一个“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随后,因机关启动上升而制造的画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洛文德带来的雕花木盒如一朵莲花般缓缓绽开,在地板上铺陈出十个区域。木盒的正中央飘浮着一个光球,随着木盒逐渐打开完毕,它分出十个新的光球,降落到每个区域上,将其包裹在了里面。 洛文德走过去,从飘浮在正中心的光球里又取出了一只雕花木盒。 “游戏配件。” 他一面向自动聚拢过来的人们解释道,一面招呼众人围着坐下。 “领主,领主。”希拉瑞莉向他靠拢过来,“这游戏叫什么呀?” “这个么……” 洛文德看向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到她背后沐鸢飞的身上。 “叫做——十圣。” Chapter 13 十圣Ⅱ “顾名思义,也就是我能知道很多大家所不知晓的事。” 洛文德将先知牌收好,把目光投向沐鸢飞。 “下面,请意志开始决定诸君的角色。就从……你身旁的沃利斯开始,按照顺时针顺序依次决定,你觉得怎么样,意志?” 没来由地,沐鸢飞总感觉在洛文德提到“意志”时,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加重音,像是在强调什么,又像是——在召唤和测试着什么。 不过她对于洛文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异议。很快,她捏起了一张牌。 上面画着一只熠熠生辉的盾牌,牌义显而易见—— “沃利斯,盾。下一位。” 洛文德的介绍相当简短,沐鸢飞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一会。”她举起了盾牌,“这个没有编号吗?” “这是特殊角色卡牌,没有编号。介绍世界观时我会解释的。继续抽牌吧。” 沐鸢飞点点头,继续抽牌的行为。 这是一张画有一个身着巫师袍的女性。她怀抱一双人形布偶面向沐鸢飞流泪。怀中的人偶为一男一女,男性千疮百孔,女性焦灼不堪。 “第二位,葛罗瑞亚,女巫。” 接下来的一张是两个人。一个人手持玫瑰,欲将玫瑰赠予另一人。玫瑰的茎秆顺势而下,逐渐演化成一条毒蛇,对着另一个人虎视眈耽,像是随时都要张开那张血盆大口将其吞下。 而另一个人像是懵然不觉,笑脸盈盈地准备伸手去接。他身量矮小,形如孩童,肌肤皮肉上印着许多棕褐色的类似伤痕的印迹和深凹下去的手掌印。 “第三位,多恩,愚人。” 之后的一张又变成一个人。这是一个沉眠于充满液体的透明实验舱中的女人。她火红的头发如同海藻般将其上半身裸露的皮肤紧紧裹挟,不受头发遮掩的身体下半部分显现出一匹狼有力的双腿来。 “第四位,珊迪,狼人。” 紧接着的一张,画了一具棺木。里头睡着一位男性,身着猎人的装束,心脏中弹,怀中抱着一匹被一击毙命的母狼。棺木一旁,他的猎枪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第五位,米尔顿,猎人。” 随后,又一张牌被抽出来。这次画的是一只被充作祭品的丑陋蜘蛛,正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头顶翩然飞过的美丽蝴蝶。 “第六位,泰贝莎,蜘蛛。” 又一张牌摆放在“先知”和“意志”面前。这次画的很简单,就是一位女仆正在匍匐于地进行清洁工作,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附上了一句话:她被要求向他奉上她所能贡献的一切价值。 “第七位,琪琪,女仆。” 还剩最后三张。倒数第三张,画着是一个怀抱着一具小小尸体的女性。尸体的头部似乎被人用力击打过,血肉模糊。女性面色苍白如死人,眼窝下一片阴影。其额头也有被重力击打的痕迹,正流着颜色奇异的不明液体,她的额头上贴着一张驱邪的黄纸符,看起来应该不是给她拿来治伤的。 “第八位,琳,僵尸。” 倒数第二张画得非常明了,就是一个不老不灭的吸血鬼,正在寻死。 “第九位,汤普森,吸血鬼。” 最后一张。画面中一位身披白袍,举着火炬的男性,正在为底下的衣着破烂,身处黑暗中的群众带来光明,他的身后,两个服饰华丽,大腹便便的人一个拿起污水桶,将他的白袍完全玷污,另一个举起了刀子,一把将其捅进了他的身体。 “第十位,马赛勒斯,智者。” 至此,在座所有人都获得了相应的角色。 这时也许会有人会问,葛罗瑞亚的父母去哪了? 沐鸢飞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但巡视一周并没有见到这二位的身影,她询问葛罗瑞亚,葛罗瑞亚只是笑笑说他们不玩这个,已经回去了,叫沐鸢飞不用管他们。 紧接着,是世界观的介绍时间。 洛文德在木盒里摸了摸,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缓缓读道—— “这是一个刚从‘神明’手中诞生的新世界。” “作为新生世界,它尚且没有诞下具有保护生灵和引导发展的意志之能力,为了令新生世界顺利成长至诞生意志的那一日,神明编写了第一颗世界种子。” “世界种子的有效期为一个世纪。于是在神明的种子里,写着这样一条世界的运行准则:以一个世纪为一个周期。每周期的最后一百年,将生成众数据者,其数量区间为80-120,随机诞生在世界的任意坐标,进行一场关于世界种子编写权的游戏。” “这个游戏名字,便是‘十圣’。届时,世界会被划分为十个区域,所谓‘十圣’,就是这十个地区里的胜者,每一位圣者,都有成长为一个世界的能力。在这十位圣者之间再进行相互对决,直到决出最后的一位赢家。其将编写世界种子,决定世界未来一个世纪的发展。” “随着多次编写后,这个新生世界已经被数据者们经营得有声有色。他们心里逐渐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复杂情绪。他们幸福,他们留恋,他们自豪。”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终将属于将要诞生的意志,由始至终,他们不过是迎接意志的准备,一些随时都可以被删去的数据,可他们,并不想放手。” “但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临。若干个世纪以后,世界的意志诞生了。它将代替数据者接管这个世界。” “于是最后一次‘十圣’游戏诞生了整整一百二十名数据者,这是生成区间的最大值。数据者们决定,本次游戏不再使用淘汰制,败者不再是退出游戏,而是被胜者直接吞噬,成为更强大数据的一部分。” “这是因为决出的胜者,将会挑战世界意志。所以,其必须是最强者。” “他们想知道,这个新生的意志,是不是有资格掌管这个世界。” “本游戏基于此世界观,需要至少十人以上进行游戏。其中,必须有一人成为意志,剩余的可选择成为数据者或者特殊角色。” “首先,关于意志之选择……这段介绍过了,不读了。其次是特殊角色。特殊角色分为先知和盾,各一人。先知位于数据者阵营,其为特殊数据者,知晓过去未来一切事物,为数据者进行指引和帮助。盾为意志阵营,其为意志亲自挑选的护卫者,作用只有一个,守护意志,至死不渝。” “最后是数据者的选择。若除去特殊角色外,剩余人数为十人,则此十人自动升级为‘十圣’对决,若大于十人,则决出十名胜者后进行新对决。十人里决出一名胜者,与意志进行对决。” “那么,数据者们,决出胜者,同意志对抗吧。” “是你接管世界,还是——意志呢?” Chapter 14 八四六 淦。 沐鸢飞没想到自己居然又睡着了。 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特别嗜睡似的,头一点两只眼皮就上下一沾,严丝密缝,整个人又结结实实地滑进了梦乡。 这次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省人事的? 沐鸢飞努力回忆,似乎是从洛文德介绍完游戏世界观,再然后宣布了两两对决的名单后不久,她就精神不济,哈欠连连,紧接着就是两眼一闭—— 但她觉得这也不能完全是她的错。靠坐在她右侧的洛文德身上不知萦绕着什么香气,催熏得她昏昏欲睡,会想睡过去也不能全怪她吧…… 对了,这次又做了什么梦? 不同于上一次遗忘得一干二净,这次沐鸢飞倒还有些记忆。 梦里……似乎有座黄沙漫天的城,迷雾重重,她坐在浑浊窗玻璃前,看着细长虫腿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后来,她在城里好像砍杀了些什么,好像——又不止城里,火山,星际,地下城,乱葬岗,扭曲空间,好多好多地方,碍于梦境记忆的局限,她记不得了,还有一句话刚刚在梦里印象很深刻,但她现在也快记不得了,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还残存着,什么“小看了”,什么“这关过了”…… 算了,不想了。 然后,是什么呢? 是……一片麦田,风吹起生长其中的稻穗,掀起金黄的波浪,那波浪的尽头,坐着一个人。 是谁呢? 沐鸢飞走过去。 她看到了…… 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啪。” 沐鸢飞醒了。 她的头还昏痛着,身上出了一身热汗,喉咙干涩得厉害。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意识出些不对劲。 这不是她的房间。 虽然她在沃利斯食堂的阁楼上未睡过一天,但阁楼的顶和这里房间的顶她还是认出区别的。 这是哪儿啊。 沐鸢飞一边疑惑着,一边起身,头一低,一块叠成小长方形的毛巾从她额头上掉下来,湿的,但已经有些焐热了。她一顿,呆了一会,明白过来苏醒后为何顿觉身子不爽利,随后感觉到鼻子也开始堵起来,喉头也痒了起来。 她用力咳了咳,展开疲软的五指去摸那块毛巾,目光无意中扫到了视野下方一直展开着的物品栏,并注意到了物品栏第二格放着的那个物什。 沐鸢飞睁大了眼睛。 那里原本放置着她在这个世界获得的第一件道具黄金镐,而现在—— 沐鸢飞将它取了出来。 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从物品栏中拿出来的时刻,沐鸢飞似乎都能听到其从物品栏里的小小图标“Duang”地一声在手里倏忽弹开变大的配乐。 这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巨大镰刀,款式十分简洁。圆弧的刀片像是一轮锋利的弯钩银月,随时随地,能割开每种类型目标的喉管,切开不同粗细的动脉,收割模式各异的生命。手柄长而纤细,却很有力,保证不会发生任何失误,精准到每个人生的终止点。而在属性那一栏,只见它轻描淡写道—— “没有装饰,好用就行。” 沐鸢飞盯着从挖矿神镐变身成为死神镰刀的神器,正在捻究几句漂亮的吐槽语之时,她的房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琪琪的身影闪了进来,她张开嘴,大概是想吐露几句关怀之语,不料想话到嘴边,竟被眼前的彪悍之景硬生生断在喉头。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琪琪估计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话,便按照原本打算,磕磕巴巴地对着沐鸢飞道—— “你……好点了吗?” Chapter 15 问就是爱情 去或者不去,这是个问题。 显然,沐鸢飞和琪琪也没得其他选择。她俩互看一眼后,琪琪取出沐鸢飞被珊迪换洗过的衣物丢给她,先行一步出了门。 846的怒语像爆竹一般噼里啪啦地在外头炸开,听得在里头穿衣套裤的沐鸢飞心惊胆战,她不敢多加耽搁,赶紧收拾一通后也走了出来。 846的声音在走廊里撞来撞去,余音回荡。 “去,给我自领五十鞭!今天的任务加倍,限时晚上零点以前完成,超时一分钟加二十鞭,超时两分钟四十班鞭,超时半小时直接后面加个零!不许别人给你帮忙,发现一个两人各二十,发现一双各四十,听明白了吗?!” 作为主事官,给新人来顿下马威自然是少不了的。杀鸡儆猴便是不错的一招,正宣告着琪琪惩罚的846不免加重了语调,用恨不能令全旅馆,全八号甚至于全文斯杜都能听到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知道不遵守规矩的人是何下场。 当然,这规矩究竟是文斯杜的规矩,还是她846的规矩。这可就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洛文德这么个体恤下民的领主,怎么会容忍这么一个蛮横的下属在领地上作威作福? 这样的情况,洛文德自然是不会容许其在自己的领地出现。不过846确实有些横行的资本,这就要从文斯杜的管辖权上说起了。 之前琪琪提过文斯杜分为十个区域,每个区域一至十编号,每号领区都有对应的小领主进行管辖,这剩余的九个小领主在名义上由洛文德进行统一管理,实际洛文德也就管管他们给上头缴租缴贡时有没有到位,其他的事务是一概没有插手染指的余地。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沐鸢飞的记忆里,只有洛文德这个领主还算体恤下民的原因。 所以文斯杜虽然名义上是洛文德的辖地,但事实上洛文德的权限很少,他只对第八号享有直接管理权,并且还要受到846的监管。 846的监管对象为包括洛文德在内的全部领主,具体内容就是看看这帮领主有没有犯错啊,越权啊,违规啊之类,一旦发现其有过失,846可直接越级上报,让其接受相应惩罚。 顺便提一句,其实相较于其他领主对领地居民的铁面无情,846早对洛文德的怀柔政策不满意很久了,而且每逢上贡的时节,第八号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指标不合格,不过呢,每次846都是让其他领地连夜加工给第八号达标的,至于为什么嘛……嘿嘿嘿,绝对不是贪洛文德生得俊美无俦,风度翩翩,也不绝是馋他健壮优美的胸肌啊,背肌啊,臀肌啊,腹肌啊和腿肌啊啥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问,问就因为爱情。 Chapter 16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你回来了。” 沐鸢飞坐在麦田前横躺的木桩上,对着从背后森林款款走出的女人说道。 “抱歉哦,解决那位可爱的长官花费了一些时间。”女人到她的身边坐下,“久等了吗,我的甜心。” “没有,只有一会。” 沐鸢飞稍稍环视了下四周的环境,接着道:“所以,我是继续了先前的梦境吗?” “‘梦境’?你是这么称呼这里的吗?”女人眯眯笑,将碎发捋至耳后,“事实上,用‘识海’称呼它更贴切哦。” “是么。”沐鸢飞看着面前和她拥有相同面庞的女人,“那么,于你,应该怎么称呼?” “这个嘛……” 她用一种怀念的眼神看着沐鸢飞。 “就用你的曾用名‘玻利维亚’称呼我好了。” 沐鸢飞一惊,开口想要言说些什么,而玻利维亚翘起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唇上,眉目含笑,语调轻柔:“别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慢慢来,我们有很多的时间。” 接着,她靠近她,近到两人的眼眸里只有对方,近到她们可以真切感知到相互间炽热的气息,近到彼此能够融为一体,而后继续说道:“那么,今天先提三个问题吧。要好好思考哦。” 语毕,她离开她,她们之间的空气重新变冷了。 被蛊惑般,沐鸢飞没有急于提问。 她静默地看着她,看着那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生得比她更明媚,更艳丽,像是一丛弗洛伦蒂娜于藤枝上怒放,在月华下喧嚣。 良久,她怔怔地,缓缓开口道:“我们,是谁?” 玻利维亚又笑了。她本就是个爱笑的人,对上沐鸢飞,她的笑容更是用不完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有这样的魔力,想要逗逗她,却又忍不住要爱她护她,不忍心将她来捉弄。 真奇怪啊,你这家伙。明明清冷无情,却又透着诚挚纯真,表面上万事不在意,却又处处留心,带来满足,带来惊喜,以及,带来这世间的一切。 知晓一切的玻利维亚如是想。 “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了这个问题吗?那真是可惜了。” “怎么说?” “因为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慢慢想起来的。”玻利维亚托腮看她,“而且,那家伙也会给你提示和帮助的。到现在为止,他应该也明里暗里给了你不少了吧?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那家伙?是——” “哎。”玻利维亚出言制止她,“你已经浪费了一个问题咯,想在提问要想清楚哦。” 沐鸢飞于是沉默了。 “不过,我还是不让你这个问题就这么浪费掉好了。”玻利维亚朝她俏皮地一歪头,“你是谁的话,你慢慢会知晓的,至于我是谁么——我,就是你哦。” 面前的人闻言又想开口,又被玻利维亚用一根手指挡住了。 “我说过别着急哦,好好想想要问什么。”玻利维亚略带无奈地看着面前想到什么就要问什么的行动派,“我清楚你想知道些什么。解释一下,我不是你的另外一个人格,也不是什么另外一个灵魂。我的来历有些复杂,请你记住一点,可能有点绕,不过事后你都会明白的。” “听好了。” “我就是你,但是,你不是我。” 话音落下,她解开了对沐鸢飞唇上的禁锢,用欢快的语调说道:“好啦!下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或者说,我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这次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嘛,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玻利维亚满意地学夫子晃头,“你来这里的任务呢——就是——你猜猜?” “……挖矿?” 沐鸢飞的“挖矿”一出,对面的玻利维亚一脸“崽,你让阿爸很失望”的模样,并辅之以一声叹息:“姐姐,你这样,真的能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 “……so?” “我问你,你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回家。” “嗯~”玻利维亚一副“这次终于对了”的神情,“那么,回哪里去呢?” “自然是回——” 等会。 难道…… 她看向玻利维亚,只见她笑意盈盈,对她证实着什么:“你所谓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真的是你的最终归宿吗?还是说……是为了来到这个世界而虚构的合理解释呢?” “你究竟从何处而来,他可是连暗示都没暗示,就直接告诉了你吧。” “我说过,那家伙,很爱你啊。” “你还没告诉我。”沐鸢飞闻言突然冷淡下来,将话题转移,“来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讨厌哦。你这家伙老是这样。”玻利维亚的脸上多了几分失望,“行叭行叭,不说别的了。你会来到这个世界,主要是——” 她伸出手指,冲某个地方一点。沐鸢飞顺着她所指示的方向看去,不是别处,就是面前的麦田。 “所以,我来这个世界的任务是……” “割麦。” “哈?” “对哦,就是割麦哦。”玻利维亚又往她物品栏的第二格一点,“你看,镰刀都给你准备好啦。” “所以……黄金镐变成镰刀的原因就是为了方便我割麦子???” “不完全是。”玻利维亚支起下巴,“也方便你割人。” 割人? 沐鸢飞忽地睁大了眼睛。 “我之前梦见……” “那不是梦哦!是真实哒!那用来证明你实力的考验,毕竟——”玻利维亚将头靠在沐鸢飞肩上,“你过了那关才能开启识海,然后见到我嘛。” “对了,解释下割麦子是怎么回事。” “这算第三个问题嘛?” “你看到作者用问号了吗?”沐鸢飞看她,“这是陈述句。” “好叭好叭。你看到麦田里那些异常高大的麦穗了吗?” “看到了。一,二,三……一共十株。” “你的任务呢,就是收割这十棵麦穗。不过呢,现在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要想要麦子成熟,你知道要干什么嘛?” “……浇水施肥晒太阳?” “对咯!给它们所需要的东西。这里的每一株麦子都有它对应的需求物,有的麦子很执着,从始至终都只要一样东西,有的麦子呢,就摇摆不定,它的需求会因为外界刺激而改变。你的任务呢,就是找到麦子要什么,然后给它,接着‘哗啦’一刀,收割它的生命。你滴明白?” “知道了。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讲。” 沐鸢飞举起她的右手。 “那家伙,是‘盾’还是‘先知’?” 玻利维亚难得沉默了。 约莫过了一会,她从沐鸢飞的肩头起来,也伸出她的右手,其无名指处也随沐鸢飞的一样,有一根粗壮如男性手指的手指,只是沐鸢飞的同她的两厢一对比,倒是衬得她的那根相当纤巧秀丽了。 她听到她缓缓开口道—— “那么你,是‘玻利维亚’还是‘沐鸢飞’呢?” Chapter 17 辛苦劳作 の One Day 离开识海后,沐鸢飞重新苏醒过来,浑身上下是哪哪都疼。 她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用身体的痛觉驱散了些大脑的昏沉,正打算去找葛罗瑞亚拿些工具时,葛罗瑞亚反倒先一步上门了。 “小玻?”葛罗瑞亚在坑顶探出她的脑袋,“你的病好点了吗?” “谢谢,好多了。” “依照846的指示,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葛罗瑞亚找准空地,抛下一个装有些东西的背篓来,“这里头都是些一般的挖矿工具,然后我给你在这里装个草梯,这是我用能屈能伸草配了魔法药水制作的,不管你挖到哪里,它都会跟在你背后,你只要拉一拉它,就能回到陆地上。” 说是安装,实际上葛罗瑞亚也就是把绑在草梯上的两根支撑木棍往地上一按就完事了,接着也没和沐鸢飞多聊,抛下一句“还要赶年末的劳动指标”就走了。 背篓被扔下来的时候哐当作响,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东西,就一把矿工镐,配上两块黑面包和几瓶水,以及珊迪的一张爱心便签:“小玻!工作加油!” 本来沐鸢飞也就是试探下,没打算会收获多好的东西。看来看去,也就那张看起来相当寒酸简陋的草梯还可用一些。 拉一下就会到地面是么…… 嗯?! 拉下后,几乎是瞬间,沐鸢飞就站在了坑洞外平稳的土地上。 有点意思。 她重新跳回矿洞,从物品栏中取出自己的镰刀,开始了今日的劳作。 846所要求的五类基础矿石“铜锡铁银金”分别埋沉于地下不同的深度。从地下2米开始,就基本能看到铜的身影了,锡要深一些,大概在地下十米的光景,剩下的三种矿石隐没地则更深,反正是沐鸢飞目前人力所不能达到的范围。 所以,846的这项任务压根就不可能在三天完成,纯粹是她拿来找沐鸢飞泄愤的。不过,就算沐鸢飞有完成的能力,她也并不打算将其完成。像846这种剥削阶级,完成了一千以后就要一万,搞定一万还有十万,二十万,三十万,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直到榨干被剥削者能挤出来的所有价值。 总之,越勤奋被压榨得就越狠,倒不如消极怠工,测测846的反应如何再做决定,最差不过是像琪琪一样被罚一顿,受些皮肉之苦,横竖死不了。 这并非沐鸢飞妄自拿大。经历了那么些事,她心里大致有了个底。不管是何方神圣把她放到这个世界里来,这又是送神器又是开识海的,弄出这么大个阵仗,应该不舍得就这么随随便便让她死了吧? Chapter 18 他们喊我去吃烤羊腿 “你来了。” 玻利维亚早有准备似的,坐在木桩上看着沐鸢飞笑。 “我一昏,就又回到识海了?” “是的。这是因为现在的你还不能自主掌控对识海的进出。当你昏迷或者睡着时,都会自动进入这个世界。”玻利维亚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沐鸢飞坐下,“次数少还行,次数一多,你的这具肌体可就完啦。” “会怎么样?” “嗯,比如体虚无力,精神紊乱,肢节坏死,血液逆流什么的,然后就是肌体崩坏,意识消亡,简单来说呢——”玻利维亚凑近她低语道,“就是‘死’。” 沐鸢飞闻语却未慌乱。不知为何,她在识海之中莫名地气定神闲,仿佛天塌下来,她也只会淡淡地回应一句“好,知道了”。 如果是在识海之外,她估计早就来回吐槽个百八十遍了,而现下她只是漠然瞥了玻利维亚一眼,不含任何情绪地开口道:“你有办法的,对吧?” “真无聊。你就不能给点反应嘛?”玻利维亚小声嘟囔着,挥手打开了界面给沐鸢飞看。 “肌体升级系统。” 沐鸢飞看到上面如是写道。 “第一次升级需要:五粒铜矿石(100) 第二次升级需要:十粒铜矿石(100) 第三次升级需要:二十粒铜矿石(100) 第四次升级需要:四十粒铜矿石(100) 第五次升级需要:四十粒铜矿石五粒锡矿石(90) 第六次升级:五十粒铜矿石十粒锡矿石一粒红宝石(90) 第七次升级:七十粒铜矿石三十粒锡矿石一粒红宝石(90) ……” “升级一共三十次。每次升级都为你的这具肌体带来相应加强。差不多到第五次呢,你就能自由出入识海了。不过别掉以轻心啊,你身体里可有两份数据呢,要完全支撑这两份数据,使其正常运作不至于紊乱,你还得升到第十次才行。不过升级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哈,你看后面的那个‘100’‘90’啥的呢,就是升级的成功率。不过前十次的成功率都挺好的,你别担心。然后呢,升级也不是免费的,你也看到了,是要东西的,要什么很清楚啦,就是——” “可以了,我已经基本清楚了。”沐鸢飞打断了玻利维亚的喋喋不休,“铜矿石我带来了,支持两次升级,你先给我把肌体升了吧。” “……讨厌哦你!人家想和你多聊会天嘛!”波立维亚一面嘟囔着,一面完成着升级,“以前就没多少时间听我说话——升好了。” 一圈光在沐鸢飞周身闪现了两次。一旁的玻利维亚看着升级完成的沐鸢飞,满怀期待地询问道:“怎么样怎样样,什么感觉?” “下次再告诉你吧。”沐鸢飞刷地一下站起来,“我要走了。” “哎??你才刚来哎,姐?” “对不住了。” “你……是不是因为升级感知到了什么?” 玻利维亚看到沐鸢飞点了点头。 “那你,感知到了什么?” 沐鸢飞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其呼出,而后慢慢开口道:“是他们,有事了。” “他们……” 玻利维亚被沐鸢飞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弄得精神紧绷起来,带着颤音问出了下一句话。 “怎么了?” “他们……”沐鸢飞对着玻利维亚眼角泛湿,“他们,他们,他们叫我……” “叫你……做什么?” “去吃烤羊腿。” “……” “沐鸢飞!!!” 抖完机灵的沐某人适时离开,全身而退,从珊迪的床上苏醒,心情愉快地加入到了第八号女子旅馆的夜间偷吃聚会之中。 Chapter 19 平安符 把刀都拿出来? 这边正在沐鸢飞琢磨着这句话,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时,那头希拉瑞莉已经动手了。 静谧的房间中,“哗”地一声陡然响起,刀具碰撞声过后,五把大小不一的刀即刻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也许此刻你正在疑惑,为什么是五把。”葛罗瑞亚不知何时飘到了沐鸢飞的身后,朝她幽幽地吹气,“这是因为,希拉瑞莉只有五根手指头啊……” 那五把刀正是由希拉瑞莉肉掌上的五根手指转化而来。她将手掌靠近蜡烛,借助烛光探看哪把刀更适合切割羊肉。由此传来的阵阵刀具割磨声已经令沐鸢飞有些不适,偏偏葛罗瑞亚还要在她耳旁不停吹气:“呼——呼——呼——” “葛罗瑞亚小姐。”沐鸢飞强作镇定,“吃肉吧。” “她哪有那么快——你还真好了啊?!” “就这么点大,你还想我割多久?”希拉瑞莉将左手恢复如常,“别嚯嚯人家小姑娘了,过来吃肉吧。吃完赶紧睡了,明天还要赶工呢。” “说到赶工,我真的累死了。往年都没今年这么累。你知道今年他们让干嘛吗?”葛罗瑞亚生无可恋地咬了一口羊肉,“他们居然要我用一礼拜织完一个月才能织完的布。我说真的,我那几台织布机昨天刚坏,我还得先修好,然后还要造新的织布机扩大生产规模。那么这样我就去采草药来制作魔药,魔药制好还得把木材泡在里头,泡个七十二小时,不然组装起来的织布机就是普通织布机,就不会自己动起来。我弄了一天了,我真的累死了,手都抬不起来。哎,光是想一想我就累死了……” “我理解我理解。”珊迪接过话头,“今年的监管更严了,动作一慢下来,846领着837抬手就打,‘啪’地一个耳刮子就呼脸上了。今天我是眼睁睁看着多恩被打得两颊肿得跟西瓜似的,幸好他恢复快,不然连晚饭也吃不了。” 坐在床上的泰贝莎闻言缓缓开口:“是啊,今天琳还因为速度不够快,十根手指头被846全剁了下来。她还说琳没有痛觉的,剁一剁没关系,给她粘一粘就好了。她不清楚琳的身体状况吗?这一剁,就算粘起来,琳也得起码三个月才能长好。今天吃饭的时候,我都怕她往盘子里掉手指,惊动了846,就又是一顿毒打。” “我这儿有个小道消息。是琪琪告诉我的。”希拉瑞莉将羊骨上的肉啃食干净后道,“今年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朝圣’的事提前了。具体提到什么时候还不清楚,应该就在上旬。不然今晚846也不会带这么多人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看我们能不能三十秒内能吃干净一个黑面包吗?” “‘朝圣’是什么?”一直游离于众人话题之外的沐鸢飞好不容易插入进来。 “解释起来很麻烦。到时候小玻你就知道了。对了,小玻,846她没为难你吧?” “怎么可能没为难?小玻,你就说,846她打算怎么虐待你吧?” 沐鸢飞向众人诉说了846的要求。 “三天挖五千矿石给她?也亏得她想得出来。”希拉瑞莉义愤填膺,“小玻,你一天挖多少?” “二十粒。” “完犊子么这不……唔唔唔” 希拉瑞莉惊叫起来,葛罗瑞亚一把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将监管旅馆的837引过来。 “倒是被琳算着了。”泰贝莎缓缓开口,手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颤颤巍巍地从里面夹出了一张黄纸,“这是琳今天早上画的符,说是小玻可能用得上。” 珊迪赶紧给接过来递给沐鸢飞。黄纸上头满是了沐鸢飞不认识的线条符号,只有一样东西是沐鸢飞认识的,那就是印映在上头属性一栏显示道—— “平安符——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万事遂意,一世平安。” Chapter 20 消失的846 两个人又接着聊了些有的没的,而后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沐鸢飞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她睡在外边,伸手向外摸去,想按掉吵闹的闹钟却扑了个空。屋内白炽灯光紧随而上,为她带来了一波刺眼的攻击。睡觉大户沐鸢飞应对自如,把头一缩,埋首于薄被盾牌中接着构筑睡觉大业。可惜还没安稳几分钟,最终BOSS珊迪一个惊雷平炸落地吼“小玻快别睡啦!”,伸手挥出一个连根拔起,连着一套没命摇晃,再强的睡觉英雄都得醒。 只是珊迪没想到的是,她手上的这个英雄是睡觉届的荣耀王者。一番操作下来,沐鸢飞的眼皮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是举止端庄,一点不慌,急得珊迪的嘴像机关枪扫射起来:“小玻!!快起来!我们的洗漱时间只有十分钟!!你是想被846弄死吗?!” “唔……早上好,珊迪。”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珊迪抓起衬衣给她往上套,“快点快点把衣服穿好,待会盥洗室里就都是人了,没地给你洗漱去!拿个最后一名待会跑操的时候等着加圈吧!”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沐鸢飞此时已经完全醒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受,拿上了两人的洗漱用具和珊迪并肩到盥洗室去。可惜还是晚来一步,通共就两个水龙头,都已有了主人。她们俩也候在一旁,等正在用的人用完。 她们也算彼此拖累。珊迪叫沐鸢飞起床花了点时间,沐鸢飞等珊迪穿衣服又花了点时间。毕竟裙子不像裤子,两腿一伸,双手一拉就完事了。第八号统一分发的裙子是长袖连体裙,按珊迪的习惯,她是先套头再穿袖,这么穿有个弊端,就是稍不留意就钻袖子那里去了,留意了也容易钻袖子。好不容易穿好了吧,裙子内衬又卡在腰部了,这里整整,那里理理,就这么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幸而泰贝莎还算给力。她先一步出门,已经占了一个位子,共琳和琪琪用完便让给了沐鸢飞和珊迪。 她们赶紧一个刷牙,一个洗脸。也到了盥洗室的葛罗瑞亚赶紧凑上来,接了杯水转到一旁去刷牙。 虽是九月里余暑未消,但盥洗室终年不见天日,流出来的水依旧很凉。846可不会那么好心地给第八号的居民提供热水。连穿衣在内的十分钟洗漱时间令人们对于烧了热水过来用都觉得吝啬。毕竟开盖取塞倒水放瓶这一套动作下来着实浪费,再加上最后一名还要罚跑的惩罚,对第八号的人们来说,他们的时间真的非常宝贵,能省一点是一点。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万年迟到大户希拉瑞莉冲了进来。漱口的沐鸢飞见状正想让一个缺口出来,谁料希拉瑞莉一个错身,跑到男子那边接水洗漱去了。 “马晒勒师你也唔厚道惹,就唔能等等我……” 希拉瑞莉牙膏泡沫满口,口齿不清地还不忘抱怨马赛勒斯不等她。 被无端指责的马赛勒斯也不回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刷牙还喋喋不休的希拉瑞莉。 有八卦啊~有八卦啊~ 吃瓜群众沐鸢飞将视线不自觉投向珊迪,二人的目光可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八卦的火花噼里啪啦地往外头掉火星子,互相交换了一个“早饭时再聊”的眼神后,二人一个接起一捧凉水抹脸,一个含进一口凉水漱牙。 洗漱完毕,一干人陆续来到旅馆外准备跑步。这也是文斯杜的一项规定,每天早上起来,住民都要晨跑。比起其他的跑步项目,跑步更像是高中校园里的跑操,一群人列队绕着场地跑,要两两对齐,每跑完半圈还要喊口号。 和跑操一样,晨跑也是有人监督的。这项工作一般都是846负责。她对这事相当上心。洛文德对第八号的住民护得紧,846面上不好发作,便在这里惩戒她平时看不顺眼的人,洗漱最后一名加圈也是由此衍生出来。 只是今天格外奇怪,这最上心的人居然不在。不仅不在,连846带来的人也不见踪影。整个第八号,似乎只剩下了沐鸢飞那一干人。 “怎么回事?”珊迪小声招呼沐鸢飞,“难道真被你说中了?” Chapter 21 领主的山雀酱 事实上她这一决定是相当正确的,放眼第八号,没有谁能在力气上敌得过珊迪。 当她轻而易举地抽出一只又一只目测直径不少于一米的土块时,沐鸢飞已经惊到没话说了。有珊迪在,她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巨型土块放入物品栏里,然后看着物品栏把土壤和矿石自动分拣到对应格子里。 对应的物品格还挺能装,似乎连放置上限都没有。沐鸢飞看着里头土壤的含量从几十蹭蹭上升到几千都不带分格再装的。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凭借着珊迪的力量,沐鸢飞口袋里的矿石都足够她连升到第十级都不带喘的了。她不贪心,赶紧叫珊迪停了下来。 “太辛苦你了,珊迪。”沐鸢飞赶紧上去给她捏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不用给我捏了,这点力气活小意思!”珊迪慌忙摆手,“忙倒是有。你帮我做手工活吧!昨天晚上我看你在那里做,手巧得不得了了。我不行,我老做不好那个。” “行。那下午你的活就我来吧。” 手工活倒是沐鸢飞的强项。她的制造能力强得惊人,上手极快,不管做什么东西看一眼就会做了,创造力也强,打个比方吧,比如以前有段时间她痴迷粘土捏小人,某人过来看了一眼对她说—— “您别玩了,您这是捏小人吗?您这简直就是盘古开天,直接造了一个世界出来啊!” 回忆至此,沐鸢飞的头忽地疼痛起来,脑子里的画面突然丢失了。 话说,那个人是谁来着?她当时又捏了个啥来着? 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 吃过中饭,846依旧没有出现。去掉高密度监视的劳作,反倒令众人的劳动效率提升了。当然,疲劳度也随之上涨。唯一的好处是不用各干各的了,大家围坐在一起你帮帮我,我帮帮你,顺带还能聊聊天。 干了一上午农活的希拉瑞莉瘫倒在一堆淡水珍珠面前,实在提不起力气串珠帘。一旁的马塞勒斯摇了摇她道:“你要不回旅馆休息吧。去睡会?” “算了算了。” 希拉瑞莉像一只海星将自己完全舒展在椅子上,无聊地看着马塞勒斯替多恩用报纸把他的香水月季包起来。 这是一项流水线的活。源头是多恩,他负责修剪采摘下来花朵多余的部分。这是要摆放在贵族宴会桌上的鲜花,他们不关心绿叶、旁枝和钩刺,那一地鸡毛自有人替他们收拾。他们只要娇艳的花朵能够出现在桌上,供他们能够持续寻欢作乐,彻夜旋舞直到天明就好了。 马塞勒斯是中转站。他抓起一张报纸,用它将三四枝花一裹,修长的手指像一柄长刮刀,这里一拨,那里一抚,就将不服帖的地方修整齐平。他将一切拾掇完毕,粘上胶水,便送到终点站的葛罗瑞亚那里,由她举起魔法印章,盖上一只具有“不腐不坏”效力的纹样,这一项活计算是做完了。 希拉瑞莉盯了一会,便又把头扭向沐鸢飞。她正在做一只娃娃屋,倒是比马塞勒斯包花好看上许多。于是又看了一会,随后又把剩下在做活的一一看遍,最后实在看无可看,把劳作屋里贴的标语,什么“好好做人,勤劳生产”“奉献最光荣”都读了一遍,发出一声叹息—— “饿了。想吃东西。” “我去给你弄。” 珊迪起身,却被希拉瑞莉拦住了,说着“不用”和“自己去”,便摇摇晃晃地往劳作屋里的小厨房去了。 “好了,这个做完了。珊迪你看看怎么样?” “哇!小玻你做的也太好看了吧!”珊迪小心翼翼捧起一个小人,“做得好好啊!跟真的一样。” “额,珊迪,那个是原本就做好的小人,不关我的事。”沐鸢飞从有些混乱的地上摸出亚克力板,“珊迪你把小人放回去吧,我们用亚克力板把第一层包装搞起来……” “啾。” 一声突然的鸟鸣传来,所有人像是机器人被按下了暂停键,停下手中的活,一齐望向闯入劳作屋的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鸟。几秒过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欣喜的欢呼。沐鸢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停下只是单纯因为喜欢这些毛团子,特别是看起来圆滚滚的毛团子,眼前朝她飞过来的这只明显很符合她的审美,看品种应该是她很喜欢的长尾银喉山雀,真的好可爱啊,啊,妈妈我…… 山雀在沐鸢飞面前落定,张开嘴,从里面发出了洛文德的声音:“你的病好点了吗?” 萎了。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沐鸢飞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模样。 “是领主的山雀酱!用来传递消息的。”希拉瑞莉不知何时从小厨房回来了,她伸手戳了戳山雀的鸟头问道,“领主有什么指示吗?” “啊,希拉瑞莉你果然同我预想的一样迫不及待啊。”山雀持续发出了洛文德的声音,“诸位,朝圣提前了。时间就定在三天后,也就是满月的那天。不管你们现在正在做什么,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到马赛勒斯的学校里去进行迎接准备工作吧。另外,今年上头布置的任务不重,我和沃利斯会提前回来。最后,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24小时后开启回复录音模式,记得戳一下鸟头,提出你的诉求哦。” “太好了!我早就不想干了!”听到语音的希拉瑞莉一下恢复了活力,“我在小厨房里蒸了一盘豆沙包,我们吃了就去马赛勒斯那里吧。” “可。”马赛勒斯随即应和,“不过这个山雀酱……要交给谁保管?” “我记得山雀酱的第一句话是对小玻说的吧。” 葛罗瑞亚笑得不怀好意。 “对的,我当时在小玻身边,我听到它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病好点了吗?’。” 珊迪助攻一波。 “yooooo~~~刚刚领主说他会提前回来呢~~不知道是真的任务轻还是挂念某人呢~~” 希拉瑞莉添砖加瓦中。 “那个……上次游戏的时候,领主有偷偷抱小玻来着……” 那次事后被某领主抹除了相关记忆却唯独留下了这一段的琪琪直接来了个王炸。 “yoooooooo~~~” “来吧来吧。”希拉瑞莉把山雀塞到沐鸢飞手里,“收好你们爱的见证~” 哈? 一脸懵逼的沐鸢飞望着手里的毛团子。它已经恢复了一只山雀正常的叫声,睁着大大的黑眼睛,冲着沐鸢飞乖巧地叫了一声。 “啾。” Chapter 22 逆转Ⅰ “yoooo~~~” 是夜,沐鸢飞来到识海,只见玻利维亚迎面走来,笑嘻嘻地朝她“yoo”了起来。 沐鸢飞皱了皱眉头道:“你能知道我白天的遭遇?” “嗯啊。”玻利维亚指了指她的眼睛,“透过这里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哦。” “……行吧。”沐鸢飞并未在此事上纠结太多,“升肌体吧。” “哎?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只想着升级肌体的事吗?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工具人吗?” 沐鸢飞认真想了想,似乎还真的是…… “别闹。”她不知从哪想起来这个动作,捏了捏玻利维亚的脸蛋,“快把肌体升了,对你我都好。” “别捏我的脸。”玻利维亚揉揉面颊,朝沐鸢飞伸出一只手,“矿石拿来。” “就在物品栏里。我记得你自己可以拿。” “哼哼。” 玻利维亚瞥了沐鸢飞一眼,将目光向她的物品栏投去。紧接着,沐鸢飞听到她一声惊呼:“姐姐,您这是开挂了吗?这么多铜矿铁矿还有宝石??” “找珊迪帮忙的。你看看能升多少级。” 玻利维亚取出一块宝石把玩道:“不算成功率的话,应该能升到十三级。” “能到五级就可以。” 沐鸢飞也不要多,升到保证肌体不会损坏的等级就行了。 “五级?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玻利维亚眼也不眨地开始动手操作起来,“给你来个十级,让你知道知道高等级的好处。” “还能有什么……玻利维亚?!” 光圈闪过八次后,玻利维亚竟然在沐鸢飞面前凭空消失了。沐鸢飞不由得大声呼喊起来。几秒后,一个光框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见上头写着一行字:“我没有消失啦,姐姐。” “那你去哪里了?!” “现在的我,掌管了姐姐的身体了哟~( ̄▽ ̄)~” “那就好。” 得知玻利维亚并没有消失,只是接替她掌管了她的身体后,沐鸢飞安心下来。 “哎?哎?哎?姐姐大人您没有任何反应吗?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征占了你的身体哎?!你不应该觉得我是反派吗?(▼皿▼)” “噗。” “你笑什么啊(ノ=Д=)ノ┻┻” “颜文字挺可爱的,反派。” “……我也不想的啊喂!那是它自己生成的啊喂!不关我的事啊(`′)” “好好好。我的身体你要占用多久?” “哼!我要占用一辈子,让你永远困在识海里!(?o?o?)” “挺好的,割麦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哼!做梦吧!我才不会帮你呢!我要拿你的身体去干坏事!现在就去!(≧▽≦)” “现在?黑灯瞎火的,你出去干什么?出去遇鬼吗?” “你别吓我,没用的。我可是会耍镰刀的女人,什么妖魔鬼怪我一镰刀下去统统死光。您就瞧好吧!(?????)???” 玻利维亚话音一落,一个光框出现在沐鸢飞面前,上面显映的是马赛勒斯那所名为阿尔贝里学校宿舍门外的光景。 今日下午沐鸢飞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阿尔贝里。这学校也就朝圣时才开放,故此积灰颇多,看起来像是被废弃了很久似的。时间也所剩不多,所以他们只是将夜晚所住的宿舍收拾了出来,外头的走廊还满布着蛛网和灰尘。 “阿尔贝里冒险之旅,开启!?(&039;&039;)?” Chapter 23 逆转Ⅱ 这么雀跃吗? 沐鸢飞笑笑,她倒不觉得阿尔贝里会是什么有趣的冒险地点。近乎废弃的学校,布满蛛网的走廊,还有这晦暗不明的光线…… “你觉不觉得现在这情况,和恐怖游戏的开头还蛮像的吗?” …… 住口啊!混蛋! 玻利维亚其实一开门就已经后悔了。别看她表面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际上怂得要死。但她虚张声势那么久,大话都放出去了,转身就回房间实在太没面子。 当然pn b不是没有,她找个借口,比如“骚年啊看你这番言语貌似很期待啊那老夫就把这次探险机会让给你吧奥利给”把身体换回去也就是了,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这个东西不是她想换就能换的,为了防止一定时间内产生的过多交换导致肌体崩溃,这里设置了一个小时的意识锁定时间,也就是说,至少也得一个小时以后,她才能把身体的使用权交还给沐鸢飞。 本来玻利维亚也就是想给沐鸢飞展示下这个升级以后的新功能,然后带沐鸢飞搞个限制和允许玻利维亚的肌体使用权限(简单来说就是玻利维亚要用沐鸢飞的身体是需要经过沐鸢飞的同意的)就完了。现在自己搞得骑虎难下,自作孽不可活啊qaq! 玻利维亚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的所思所想是不会投屏到沐鸢飞那里的,因此她倒是还能维持一下她刚刚给自己立的“凶猛反派”人设。 她叹了口气,挪动步子往前走,打算走个来回,借口累了就回去。不过来回可能有点短,来个两三回应该够了。 “不是说,要冒险要作乱学校吗?你这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原地踏步吗?” “你懂什么?”玻利维亚回她,“咱这叫勘测地形,看看哪里适合下手。” “……噗。” “不准笑!” “好好好,大反派。找到合适的下手点了吗?” “找到了啊。”玻利维亚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下,“这儿我看就挺不错的。” “好的好的,反派大人,请问你要怎么下手呢?我的物品栏里可是什么毁灭世界的东西都没有啊?要不……委屈您去实验室制个三硝基甲苯?” “嗯,不错的主意。” “楼梯就在前面,反派大人。” “说实话,小鸢鸢。”玻利维亚清了清喉咙,“我有些累了,毁灭世界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实话,反派大人。” 玻利维亚听着沐鸢飞学她的语气接着道—— “您是怕了吧?” “谁说的!” 玻利维亚立刻反驳道,并身体力行,快速走到楼梯口,蹬蹬瞪下到连接平台上,以实际行动证实其并没有害怕。 “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看到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沐鸢飞听着她因害怕而加重的呼吸声,决定不再作弄她了,“那么现在就请累了的反派大人回去吧?” “哼!这还差不多——” 玻利维亚心满意足地扭头,准备回到房间,却不想身后不远处突然多出了一个怪物。它很高,背对着月光,正面被浸泡在浓厚的阴影里看不清楚,只留下一个形似花生的躯干像雕塑一般伫立在楼梯口。 “啊!!!” 玻利维亚大喊起来,本能地转身往后跑去。 “玻利维亚!” 沐鸢飞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光框中的画面一下子转到了被月光照射成惨白的瓷砖墙壁。 “玻利维亚!玻利维亚!” 面对沐鸢飞紧张的呼唤,玻利维亚没有任何反应。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过后,沐鸢飞那里光屏上才收到玻利维亚的一句回话—— “我的脖子,被扭断了tt” Chapter 24 第一人称之毒Ⅰ “你居然……还活着。” “……我为什么不能活着啊!盼我点好不行吗?(╯‵□′)╯︵┻┻” “照理说这个强度普通人都应该完犊子了才对……” “淦!你当你的肌体是白升的吗?”玻利维亚气鼓鼓,“现在的你从二三楼往下跳都不会死啊!混蛋!” “从二三楼跳下来一般来说都不容易死,至多摔胳膊断腿。当然如果你是个欧皇,那就另当别论了……” “靠!谁会想要在这件事上欧啊?!”玻利维亚double气鼓鼓,“快帮我修一下脖子啊!” “哦,好提议!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脖子要怎么修?” “我们坐的那个木桩,是不是有一截残枝?拉住它往右掰一下。” “这么简单的吗?我看到它了。”沐鸢飞握住那根树枝,“话说往左边掰会怎么样?” “……姐姐,这也是你的身体啊啊啊,拜托上点心好不好,不要这么无所谓啊,岂可修!凸(艹皿艹)” “试了,掰不过去。现在——我要往右咯——” “淦!你当开火车啊还拖长音——”玻利维亚不自觉也跟着沐鸢飞拖了尾音,“怎么样?看到了吗?” 片刻沉默。 “喂?喂?喂?在吗?沐鸢飞同志?在吗?[?_??]” “我说。” 面对着突然改换面目的所谓识海,沐鸢飞眼皮狂跳。 “敢情我们这原来是个科幻片。” 拉动树枝后,一望无际的麦田瞬间被充斥着无数光框的虚拟空间所代替。每个光框大小不一,分别显示着不同的光景,其中最大最长的一个被摆在沐鸢飞的正前方,它的页面十分干净整洁,一个和外光框同样规格但是小了许多的光框被摆放在中心,它的右边是一个放大镜,正上方安置着两个字:“搜索。” “你应该已经看到搜索界面了吧?往搜索框里输入‘如何修复脖子’就行了。” “嗯。怎么输入?” “……打字和意念都行啦!打字的话你就把手放到搜索框里,它会自动跳出来输入法,至于意念麽,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用脑子想你想要的——” “好了。它变成了一个小程序,准确说,是个小游戏,叫‘脖子修复拼图’。我看了下,密密麻麻一大堆,大概有一千片要拼吧。” “淦,这碎得可真彻底。”玻利维亚躺在链接平台上生无可恋碎碎念,“也罢,躺在这里等倒计时结束吧……” “什么倒计时?” “没什么没什么,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哪怕是到了这个地步,玻利维亚还是想维持一下自己的“反派”人设,却不料想沐鸢飞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希望。 “如果你说的是放在右上角的那个倒计时的话,很不幸,它已经停了,现在的时间卡在我淦淦淦淦淦!”玻利维亚慌得一批,“这不就是说我换不回去了?!?!?!” “什么换不回去了?”沐鸢飞意觉不对,“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此刻,玻利维亚终于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沐鸢飞。 “也就是说,等倒计时结束后,我就会自动接管回我的身体。”沐鸢飞略有所思,“依照现在这情形,我大胆猜测下,八成是这楼梯有古怪,刚刚你不突然遇到怪物了麽?” “就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这楼梯邪里邪气的。”玻利维亚不敢直视那个被月光照射得惨白的瓷砖,已经闭上了眼睛,“你待会修完脖子以后查查,那东西是什么,我还想知道我怎么莫名其妙被折断了脖子。” “事实上,我知道那是什么。” “你知道?是啥?” “透过你的眼睛,我看到了那家伙长得很高,由于背光,我只能看到其犹如花生的轮廓。本来根据这点讯息,我也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在看到你移开视线以后,它瞬间折断你脖子的反应,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它应该是……等下,我刚检出来的那块a区域的拼图不见了,我找一下。” “(??益?)淦,姐姐,宣布的时候一鼓作气好不好!我裤子……胃口都被你吊上来了你跟我大喘气。” “……我猜你原来想说点粗鄙之语。”沐鸢飞摸到了那块拼图,“不过,我说了你应该也还是不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晚点让你知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_?别小看人,我知道的说不准比你还多!( ̄へ ̄)” “那好吧。我说了。”对于某人莫名的胜负欲,沐鸢飞无可奈何,“那家伙是,scp--173。” “scp--173?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看。”沐鸢飞摊手,“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别管我知不知道了,解释一下吧。” “此刻,按照一般套路,我应该对你说,为了降低我被组织丢去喂682大爷的概率,我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毕竟这可是机密之中的机密啊!” 沐鸢飞将已经找出来的拼图尝试拼起来。 “不过毕竟我如此良善,还是不打算套路你了。” “算你有良心,快说快说。” “孩子,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有如此幸福安稳的生活吗?”沐鸢飞向上伸展双臂,作感恩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们的scp基金会啊!” “……你说好不套路的呢?!这什么基金会一听就很不靠谱的样子啊?!” “啧啧啧,年轻人,你还是图样图森破。你知道吗?人类到如今已经繁衍了250000年,只有最近的4000年是有意义的。” 沐鸢飞开始娴熟地向玻利维亚背述一套说辞,她的语速适中,中间没有太大的间断,看来这套说辞她应该向不少数量的人转达过,不然不太可能拥有如此惊人的熟练度。 “所以,我们在将近250000年中在干嘛?我们躲在山洞中,围坐在小小的篝火边,畏惧那些我们不懂得的事物——那些关于太阳如何升起的解释,那些人头鸟身的怪物,那些有生命的石头。所以我们称他们为‘神’和‘恶魔’,并向他们祈求宽恕和祈祷拯救。 之后,他们的数量在减少,我们的数量在增加。当我们恐惧的事物越来越少,我们开始更理智的看待这个世界。然而,不能解释的事物并没有消失,好像宇宙故意要表现出荒谬与不可思议一样。 人类不能再生活在恐惧中。没有东西能保护我们,我们必须保护我们自己。 当其他人在阳光下生活时,我们必须在阴影中和它们战斗,并防止它们暴露在大众眼中,这样其他人才能生活在一个理智的,普通的世界中。” 她顿了顿,在最后的结束语中插入了一些自己改编的说辞:“所以,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我们控制,我们收容,我们跑路……啊不,我们保护。” “当我决定向你转述上面这段话时,我亲爱的孩子,这说明我做好了被丢去喂682大爷的准备。” 沐鸢飞一脸祥和,仿佛已经超脱于人世间:“或者,被抓去给096画艺术画像,又或者被逼在249那里测试输入‘一杯沐鸢飞’,当然如果能去照顾999就再好不过了……” “打住打住,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所谓scp173就是这个基金会的一个收容物,它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用混凝土制成的雕塑,但是事实上是活的,并且对外界保持着高度敌意。它在直接视线内无法移动。也就是说,你盯着它看,它是不会动的。但是这视线一中断,比如眨眼,比如扭头,它就会在一瞬间把你的脖子折断,或这是勒住你的脖子。”沐鸢飞恢复了挑拣拼图的工作,“你算幸运的,至少它选择折断你的脖子而不是勒死你,窒息而死可不是一种舒服的死法。” “是这样。”玻利维亚若有所思,“所以,这个173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我想问,这个scp基金会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按照一般套路……” “还来?!” “好了,不逗你了。” 沐鸢飞为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拼好了一小块a区域而惊喜不已。 “scp基金会是个虚构作品,是描写这些异常生物的系列,里头的文章都是以档案文件的形式来书写的。如果你感兴趣,等回到我们的世界,我可以带你搜来看看。” 玻利维亚非常果断地拒绝了这份好意:“不了。您还是留着您自个慢慢看吧。”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 “嗯?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你解答。” “其实我也疑惑,为什么这么一个虚构的物体,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Chapter 25 第一人称之毒Ⅱ “……不清楚。不过,你大概可以‘搜索’一下。” “哦吼,是吗?”沐鸢飞重新打量了一眼目前变成拼图小游戏的“搜索”,“这东西这么万能啊,什么都能查到?” “应该吧。可能有些东西查得了,有些东西查不了。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沐鸢飞有点儿吃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算是这识海的主人吧?这识海的事居然还有你不清楚的地方?” “纠正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我充其量只是帮你打工的罢了。”玻利维亚躺得身体发酸发胀,又动弹不得,“你好了没?” “一千片,你觉得呢?拼到天明都拼不完,” “……” 波立维亚此刻连说“淦”的心情也没有了,她静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天亮了不是挺好,至少会有人发现我们,葛罗瑞亚肯定有办法让脖子恢复如初。” “嗯哼,这倒是不错的主意。只是按照先前的推断,这楼梯有问题的话。我怕我们很可能会一直待在这儿。” “……别说了。”玻利维亚在心里来了一个不存在的翻身,“我不是很想听你接下来的发言。” “一直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别说了。” “没有人来救你……” “真别说了。” “在这黑布隆冬的地方待一辈子……” “我让你别说了!” 玻利维亚愤怒的语句如炸弹一般在显示屏上爆炸。沐鸢飞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她很快向她道歉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 那头沉默。 沐鸢飞赶紧转换话题:“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继续沉默。 沐鸢飞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好消息是,这个拼图游戏是可以退出的。我刚刚搜索了一下如何快速修复脖子,现在我只要拼一百片拼图就行了。” 接着沉默。 “好吧。”沐鸢飞赶紧又退出搜索了“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修复脖子”,很快她拿到了一个只需要拼10块拼图的小程序。几乎是立刻,波立维亚被扭断的脖子完好如初了。 玻利维亚感受到了脖颈的重生,她闭着眼睛,动了动酸麻的四肢,而后缓慢谨慎地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继续不吭声。 沐鸢飞对此一无所知,以为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生气,有些自责地继续说道:“我搜索了我们遇到的怪物,证明确实是scp173。方才,我搜索了它出现的原因,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要听吗?” 那头终于不再沉默,朝着沐鸢飞投来一个字:“说。” 沐鸢飞举起一张纸,是由搜索变成的。这是一封信件的节选,上面用蓝黑墨水如是写道: “我的甜心,如果你非要在夜晚的阿尔贝里行走的话,我建议你最好避开学生宿舍的楼梯。那是一部麻烦的楼梯,一旦你使用不当,就容易被困在那里。 那部楼梯又叫墨菲斯之梯。宝贝,你应该知道墨菲斯吧?他是希腊神话中的梦神,所以那部楼梯的使用规则和梦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当有人在夜晚使用宿舍内任意一部楼梯超过13秒时(使用方式不限于行走,奔跑,停留等),它都会开始发挥它的功效。 如果你在墨菲斯之梯的第一级台阶,或第三级,或第六级,此后以三的倍数类推的台阶上,看到一个在你梦境中出现过的生物,那你就要注意了,这是来自墨菲斯的警告,说明你已经在楼梯上逗留了13秒。 生物的出现是随机的,其中包括对你极度友好或者对你抱有极度敌意的生物。如果你遇到了友好生物,那么恭喜你,它将有85的概率满足你的心愿,你可以借助它逃离墨菲斯之梯。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对你抱有极度敌意的生物,不要多想,赶紧逃跑,当你连续跑下十三层楼梯后,不管该生物原本的攻击方式如何,都会停止攻击。当然如果你不幸中招,也不要担心,因为梦境的缘故,你的痛苦会减去13,并且无论如何,你不会死亡。 一旦墨菲斯之梯发挥了它的功效,它的长度就没有上限,所以,我的蜜糖,你最好不要尝试走到底。不过别担心,墨菲斯之梯虽然没有尽头,但并不意味着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毕竟,梦总是会醒的。 甜心,我想你一定会问该怎么离开那部楼梯。很遗憾,我并不能给你一个具体的逃离方法,这也是它的麻烦之处。墨菲斯之梯是没有固定的离开办法的,它是根据使用人曾经的梦境来生成对应的逃离方式。也就是说,你不爱做梦,做的梦也很朴素,那么你离开的方式也会相对简单,如果你经常做梦,所做的梦又天马行空,那么恭喜你,你的离开方式也会很有趣,当然……相对地,也会很复杂。 很少有人的离开方式是极为简单的。因为大多数人的梦都可以称得上是光怪陆离,无所不有,也许甜心,你会说你不常做梦,我得纠正你,我的宝贝,应该是能够记得的梦境很少,因为大多数人的梦都在悄无声息中做完了,醒来他们并不记得,就算记得,能想起来的情节也很少。 不过墨菲斯之梯在夜晚也并非是一无是处。你是否有这种经历,在做梦的时候,能够很快地在各个场景之间跳来跳去,比如上一秒还是星际漫游,下一秒就变成火山喷发。梦是迷幻的,毫无逻辑的,不受限制的,墨菲斯之梯也是如此,它随意地连接着阿尔贝里的各个空间。不过这并不算一种逃离方式,从墨菲斯之梯而来,就得从墨菲斯之梯离开。 如果你有耐心的话,蜜糖,或许就能走到实验教室来,我在那里等你,我有办法帮你摆脱这该死的楼梯。 最后,亲亲你的小额头,我可爱的蜜糖。” “好了。”沐鸢飞将信纸恢复成搜索原本的模样,“读完了。” “这就没了?” “没有了。怎么,你还意犹未尽吗?” “嗯……没有落款?”玻利维亚眼睛闭得很累,便又重新睁了开来,“我还想知道这封信出自谁手呢。” “没有。我看过了。它的开头也不完整,估计是节选,况且知道墨菲斯之梯的特性也足够了。” “你就不好奇这信是谁写的?” “……好奇也没用吧。” “这可不一定。”玻利维亚兴致勃勃,“你搜索一下,说不准能搜到完整的内容!” “这……也行?” “你试试,试试。”玻利维亚撺掇道,“试试嘛,试试又不碍事,哎呀,我的好姐姐~~~” “我试了。” 沐鸢飞打断她。 “搜索显示,出于某种不可言状的原因,该信件的原貌不予公开。” “切,无聊。”玻利维亚站起来,“行吧行吧,咱俩找离开方法吧。” “嗯,我这边搜索下如何获得墨菲斯之梯的离开方法——它这里说——” “说什么?” “请等候,方法自然会出现。” “……淦哦。这不等于没说吗?!” “或许我们可以先在楼梯走一会。”沐鸢飞适时提议道,“你还记得墨菲斯之梯的另一个用处吗?” “嗯……”玻利维亚眼前一亮,“你是说,我们可以尝试走到实验教室去。那里有人会帮我们。” “我先声明一下,那家伙不一定会帮我们,毕竟我们不是什么甜心和蜜糖。那家伙好坏未知,现在是否还在那里我们并不知道,这些我们得有个心里准备。另外——” 沐鸢飞盯着她新搜索出来的界面。 “我们不是尝试着去实验教室,而是必须去实验教室。因为解决倒计时停止的办法在那里。” “嗯?怎么搞?” “我们得去那里拿一样东西,它叫‘第一人称之毒’。” Chapter 26 地下一层 二人于是在楼道里走了一会。面对漆黑的楼道,沐鸢飞没什么感觉,玻利维亚却不对劲起来。她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我们就老老实实等着不行吗?”玻利维亚向沐鸢飞提议,“走了那么久也没发现什么东西,还不如等着。” “再走走,说不定就有发现了。” “我不走了。” 玻利维亚干脆蹲了下来。 识海里的沐鸢飞盯着眼前的透着微微反光的瓷砖墙看了一会,叹气道:“你不会走了这么久还没适应这里的环境吧?” 另一头没有回应。沐鸢飞知道自己八成是猜中了,她瞄了一眼物品栏里某人的死神镰刀,无奈道:“别吧,耍大刀的女人胆子这么小?” 玻利维亚哼哼了两句:“怎么,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我能用镰刀和我胆子小有什么关系?”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沐鸢飞只是觉得能用这种武器的玻利维亚居然胆子小,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罢了。算了,她也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文章,便岔开话题道:“待在这里也好,像你说的,反正走了那么久也没见个什么东西出来,还是停一停好了。” 她顿了顿,自言自语道:“行走不行的话,停下来会不会出现什么呢……” 话音刚落,只见得和玻利维亚通讯的光框上出现了写有玻利维亚尖叫声的文字,紧接着代表视觉的光框画面便是一黑。沐鸢飞暗道不妙,好的不灵坏的灵,玻利维亚别是遇见什么了! 她急忙呼唤玻利维亚,询问她发生了什么。玻利维亚没有回应,半晌,她才传来一句:“有响动,现在安静了。” “什么响动?你没事吧?!” “没事。”玻利维亚重新睁开了眼睛,“好像是什么东西从地下冒出来的声音。” 沐鸢飞握了握拳头。 “还能走吗?” 她问。 玻利维亚顿了下,说:“行。” 她们便向下走去,只见连接下一层的楼梯上,多了一道装修妥帖的门,样式是老式的栅栏防盗门。门右边的白石灰墙上贴着一张纸,玻利维亚凑上前去,看见上头写道—— “本次的逃离方式来自沐鸢飞第36号梦境《飞越老人院》。 您所看到的是养老院的防盗门。它被用于连接老人院的各个楼层,想要上楼或者下楼,只有使用防盗门才可以。但防盗门通往的楼层是未知的,也许您想到3楼去,但是打开门,所到达的地方却是8楼;它的出现也是未知的,出现时间未知,出现地点也未知,目前连梦境创造者沐鸢飞都不知道这门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但梦境创造者不知道,并不代表居住在这家老人院的居民也不知道。 在第36号梦境中,被困在老人院的梦境创造者沐鸢飞通过随机开门,在第九层遇到了全老人院为数不多得知门出现规律的金花婆婆,在她的帮助下来到顶层成功逃离。 受困于墨菲斯之梯的旅人啊,如果您想离开这里,就祈祷门后最好是顶层或者是第九层金花婆婆的住处吧!如果不是,也请不要气馁,这里的住户多数还是十分和平友好的。当然如果您的脸过黑的话,那就有点问题了,因为老人院有些楼层的住户,可不算太好哦……” 看完纸条,玻利维亚也没来吐槽沐鸢飞这做的是什么奇异的梦境,她的关注点全在那句沐鸢飞曾经在梦中得到过知晓防盗门规律的金花婆婆的帮助,并成功逃离上,满心期待地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沐鸢飞却有些头大,叫她不要过于乐观了。 “为什么啊?难道,这个梦你不记得做过?” “不是,这算是少数几个我醒过来还能记得细节的梦了。” 沐鸢飞叹了口气。 “那还不简单?哇,简直就是放水啊。整个梦里最强的那个都教你怎么开门逃了,还不轻松?” “问题就在这里啊。金花婆婆呢,她确实是会算门出现的时间以及出现后的门是通往哪里的,但是……她压根没教我啊!她只是到了通往顶楼的门出现的那天把我叫过去,然后我一开门就一切结束了。至于那个门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后又是什么门,我是一概不知道。” “……淦。”玻利维亚用力拍打了防盗门一下,引得那门哐当乱响,“以为抽中支好签,结果呢,哎,是自己不争气啊!” “没办法了。”沐鸢飞摊手,“事到如今,也只能开门了。” “……你没看那个纸条啊?” 玻利维亚举起它,指着其中一条读道:“老人院有些楼层的住户,可不算太好哦……” “那也有附加条件嘛,‘如果您的脸过黑的话’,你不是这么背的吧,小玻?” “哼,说的也是。我横竖也算是个欧皇。” 玻利维亚舒展舒展筋骨,左扭三圈,右扭三圈,做足架势后,手往门把手上一握,心底大吼一声,伴随着“咔哒”一声,一个漆黑的隧道展现在了她们俩的面前。 “这……什么情况?” “你中头奖。” 沐鸢飞微微一笑。 “这是通往地下一层的路。” “地下一层?”玻利维亚朝黑漆漆的隧道里探了探脑袋,“里头是什么东西?” “赌场。” “什么?” “赌场咯。” “喂??” 若不是沐鸢飞现不在眼前,玻利维亚真想摸摸看她的额头有没有发热。 “有没有搞错啊,老人院的地下是赌场?” “梦本来就是毫无逻辑可言的嘛。别说是赌场了,我说是游乐园都行啊。”沐鸢飞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啊,对了,好像老人院真有一层是游乐场来着……” “哎哎哎,先别游乐园不游乐园。刚刚,你说我中头奖,为什么啊?” 沐鸢飞闻言微微一笑。 “因为那个赌场,无所不赌。只要你赢,你想要的东西一定可以拿来。” 玻利维亚睁大了眼睛道:“这么说来……” “我们或许,能赢到去实验教室的路。” 沐鸢飞看着玻利维亚走进那个漆黑的隧道,走到那扇流光溢彩的大门前,看着玻利维亚的手放到金色的门把手上,看着两扇大门被推开,露出里面的与外头截然不同的光明来。 突来的亮光刺到了她的双眼,沐鸢飞目光一滞,紧接着又焕发出了光彩。 她低喃道:“祝愿我们能赢,妹妹。” Chapter 27 听说某人想要个一百万(上) “这赌场还真够大的嘿。”玻利维亚好奇地左右打量,“哇,老虎机,轮盘啊,要什么都什么,最够劲的还是牌桌上真有性感荷官啊!” 识海里的沐鸢飞却默不作声,玻利维亚用指尖拍打起耳前的软肉,在脑内呼叫她道:“莫西莫西,小沐沐在吗?在吗?在家吗?小沐沐?喂?” 一直呼叫无果,这使得玻利维亚喊最后一个“喂”字时不小心发出了声,引来其周围一小片人的侧目,也由此引来了场子里的侍从。他同玻利维亚交谈了几句,便引着她往客座休息区走去,并给她端来了一杯茉莉花茶和一些茶点。 当玻利维亚咕咚咕咚喝下第三杯花茶时,识海里头的沐鸢飞终于有了动静。 “抱歉,刚刚走了一会神,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玻利维亚往嘴里送入一块曲奇饼,“哦,也就三块布朗尼,四个水果挞,两个芒果布甸的情况啰。” 沐鸢飞皱眉。 “……这什么东西?” “显而易见。”玻利维亚摊手,“我吃的点心啰。” 沐鸢飞双目微睁。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你还说?”玻利维亚呷了一口茶,“要不是为了等你有反应,我至于吃那么多?” “……抱歉。” “哎,别说抱歉了,我跟你讲下现在的情况。”玻利维亚取过一只小白桃软心草莓蛋糕来接着吃,“刚才呢,侍应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场子,那我说是啊,然后,侍应就给了我这个——一枚青铜徽章,表示我现在是他们的青铜会员了。因为这个场呢,它是会员制的,只有会员才能来到这里。那么事有例外嘛,这个场,总会有一些不是会员的人进入这里,这就代表这些人和这个场子呢,有缘,所以自动成为会员。我们,就是其中之一。” 玻利维亚接着从身边拿起一个本子。 “然后他还给了我这个,这是这里的会员守则,要遵循上面的规则,才能在这个场子里玩。还有啊,他还给了我们一个筹码,你看,像数字表似的,上面的数字呢,是我们现在的筹码。” “只有一百?” “对啊。喂,一百怎么了?你不会是小瞧一百吧?当年陈刀仔20块赢3700万呐!”玻利维亚举起那块筹码,“我们今天呢,就用这一百块赢它个一……一亿太多,一千万没那个水平,就赢个一百万好啦!嘿嘿嘿……” “低头。”沐鸢飞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价值一百万的美梦,“守则我还没看完。” “哦。” 玻利维亚只好乖乖垂头看守则,才看了没几条,这头沐鸢飞又提来了新要求:“看快一点,用浏览的速度。” “喂……看那么快,你记得住吗?” “我开了个记忆备忘录,你看到什么都会直接印到备忘录上。” “喔,你还挺能干的,这都被你想到。” “是你不会用。” “我当然不会用啊。”玻利维亚嘀嘀咕咕地翻着守则,“那脑子原本也不是我的。” 薄薄的守则很快翻完了。终于能去大杀四方的玻利维亚兴致勃勃地问沐鸢飞道:“我们去玩什么啊?” 沐鸢飞笑眯眯反问:“想玩什么呢?” “我都没玩过啊。有什么推荐吗?” “有啊,百家乐,德州扑克,二十一点,骰子,转盘等等,会哪个?” 玻利维亚笑嘻嘻。 “都不会。” 沐鸢飞也笑嘻嘻。 “我也是。” “……切。”玻利维亚像河豚丧了气,“那说个锤呀,害得我一脸期待,得了得了,你就说你会什么吧。” 沐鸢飞微笑回应:“亲,这边会斗地主和打麻将呢。” 玻利维亚又燃起了希望和斗志。 “这个也行啊,就玩这个。” “亲,我的欢乐豆除了转发领取就没有过千的时候呢。” “……啊!”玻利维亚欲哭无泪,“难道我玻刀仔这一生都做不了赌神?” “赌神呢,我是保证不了,但是小赚一笔呢,我还是可以给你的。” “真的吗?”玻利维亚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好姐姐,我们去玩什么?” “好妹妹。”沐鸢飞报之以一个神秘莫测的笑,“找侍应带我们去收益最少的那个项目。” 不一会后,两姐妹就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轮盘前面。 玻利维亚凑上去读上面的规则。 “投注随意,选定一个颜色下注,指针指到下注色,本金翻倍,指到其他颜色,只输本金。喂,这个赚很少哎,姐姐,难怪没人玩啊!” “在赌场,能够不赔本就已经是赚了。”沐鸢飞打量了下面前的设施,“还有椅子,能坐着玩,很不错了。” “哦。” 玻利维亚兴致缺缺地坐下,抬手准备下注。 “先别急着下注。照我的来,这里有绿橙两种颜色,嗯……不管赔还是赚,你都买绿色,每次下注一元,然后帮我记下每次指针指到的颜色,先来50次。50次没结束前,不要打扰我。” “哦,好。”玻利维亚乖巧前头,“等下,不要打扰你?你干什么去?” “我干什么去?” 沐鸢飞望着守则。 “研究研究能不能给你赚个一百万!” Chapter 28 听说某人想要个一百万(下) 玻利维亚闻言也就不再打扰她,但机械转转盘的时间实在太难熬。数到第34次,玻利维亚就忍不住要和沐鸢飞聊聊。 “你看了那么久,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么,很难说。”沐鸢飞此刻已经不再查看守则,手上不知在摆弄着什么,“如果我们想赢得通往实验室的路,首先得满足一个条件。” “要满足什么?” “黄金会员。场子的会员分为三档:青铜,白银和黄金。其中,只有黄金会员才拥有开设以筹码以外物件作注的赌局的权利,而成为黄金会员的条件是手里的筹码至少要达到一百万。” “啊?我们哪里有可能凑到一百万啊?” “倒也不是没可能。”沐鸢飞瞄了一眼一旁的守则,“这里的筹码可以到服务台去交换,支持现实财物进行一比一兑换,包括且不限于珠宝,房子,地契等,特殊交易请至服务台咨询。” “这么说的话,我记得……我们的肌体才升到了第十级吧?” “是啊。” “而我们的材料保守能升到第十三级,剩下的那些个红宝石绿宝石紫宝石随便来一个[滑稽]。” 末尾那个……是符号都拼贴不了你当下的表情,所以直接上文字了吗? 玻酱!你笑得是有多猥琐啊!玻酱! “那些东西刚刚给你修脖子的时候用完了。”沐鸢飞不带犹豫地直接否决了玻利维亚的提议,“从一千片拼图变到十片也是需要代价的。” “……淦。”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了。” 沐鸢飞差使玻利维亚起身。 “去面议下特殊交易。” …… “您好。” 服务台的漂亮女侍应面露微笑。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那个,特殊交易是怎么样的?” “这个非常简单。除了一般财物以外,您也可以交付特殊物品进行筹码兑换,比如四肢,器官,记忆,情感,对您来说意义非凡的物件等等。请问您需要特殊交易服务吗?” “等一下。”玻利维亚赶紧联系沐鸢飞,“好家伙,他们啥都换啊?咱有啥值钱的不?” “你觉得呢?记忆情感划不来,意义非凡的物件我们也没有,顶多……你问问四肢器官怎么换?” “……你真要问?” “问吧,就当最后方案。实在不行,我们选这个。” “好吧。” 玻利维亚依言执行。 女侍应向其展示了对应价格,并提出如有需要,场子这边是可以提供相应拿取服务的。玻利维亚拒绝了,并表示自己只是问问。二人于是又回到转盘面前。 “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行。” 沐鸢飞开口。 “等会??你不会是想……” “妹妹啊。” 沐鸢飞想象了下此刻玻利维亚的表情。 “听说,肾还挺值钱的来着。” 玻利维亚脸色不对劲了。 “你别想……” “这是适当舍弃,这里是幻境,和做梦差不多,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况且我们手上又有修复系统,痛苦也只有现实的23,而且不会死。你要的一百万很快就能凑到了,是不是很值呢?” “喂!”玻利维亚气得说话差点蹦出声来,“你他妈疯了吧?先不管真不真实,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犯得着这么冒险吗?” “我不是很想在这赌场耗费太多时间。你也说了,是我的身体。总而言之,我觉得可行。” “你觉得可行有什么用?我不动,你休想——你干什么?!” 玻利维亚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居然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紧接着另外一只手也跟着动了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 “是你说的,这里的一切原本就是我的。我只是,拿回了控制权。” “沐鸢飞啊沐鸢飞。”玻利维亚怒极反笑,“这么厉害,把我们俩换回去不就行了吗?还用得着拜托我?” “如果可行,搜索一开始呈现的方式就不会是让我们拿第一人称之毒了。所以,考虑合……” 啪嗒。 玻利维亚的手又掉了下去。 “哎呀。” 沐鸢飞的声音倒是很冷静,顺带夹杂了一丝机械的俏皮。 “时间到了,果然半成品的保质期也短呢。” “……你到底在干嘛。” “看看一下能不能有没有其他办法换回我们俩来咯。刚刚写了个程序,没想到还真能动啊……”沐鸢飞感慨了几句,接着话题一转,“既然不能强迫你卖呢,那就只好实施pn b了,做个肾,看看能不能以假乱真。” “你,又想做什么?” “物品栏里,不是有土吗?” 沐鸢飞舒展身体。 “你姐我呢,不才是个小泥塑家……” “既然要做。” “嗯?” “何不直接做个真的呢?” “真?”沐鸢飞笑起来,“这怎么真?再好的手艺人,都没法子把泥器官做成真器官呀。” “别人不行,不代表你不可以。” 玻利维亚又开始转盘。 “或许,你还记得‘数据重组’吗?” Chapter 29 数据重组Ⅰ “那是什么?” “嗯……举个例子。你玩过的ecraft记得吗?里头用方块就能造东西,数据重组就和这个差不多咯。获取‘方块’,建造你想要的东西,这差不多就是数据重组咯。” “那‘方块’,我从哪里获得?” “有两种办法,一种你现在可能还做不到,另一种——你刚刚说了呀。”玻利维亚瞄了眼物品栏,“用第一格的土咯。” “用土的话,不是只能获得土这种‘方块’吗?” “这就是你的能力了。” 玻利维亚微微一笑。 “本来还想晚点再说的,现在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得了,不然也解释不清楚这一回事。” 她像是回忆往事似的,慢慢说道:“有人说,这世界或许是一个程序。对你而言,这不是或许,而是真的。花鸟鱼虫,星辰日月,甚至于我,对你来说都只不过是一堆数据,只不过是被编写成不同的样子。你就像这个世界的程序员,能够随意地把世间万物回归到它的样子。你说,原始的样子,是什么样?” “如果世界是程序的话,那原始的模样,是代码?” “代码也被组成的。再想想。” “嗯……” “计算机二级总考过吧。excel里头的平均数怎么算啊?” “avedev(x:y)?” “那么这里头的avedev又是由什么组成的呢?” “a,v,e,d……” “没错,追准溯源到最后,一个程序就是由这些aved等等的字母组成的,像这样的字母,我们就把它称为初始因子,把一件事物打破,使它变回初始因子的模样,这被我们称为‘粉碎’,粉碎完以后,把初始因子构建成和原本不同的模样,这个过程叫做‘重组’。对于别人来说,土不管怎么粉碎,都只能是土,而你,却可以把它粉碎成‘初始因子’,这就是你的能力。” “我清楚了。所以,你能教我如何数据重组?” “我不能,但是你可以搜一下。” “那么,关键词是什么?” “创造。” “好的,等我研究一下。暂时不要……” “慢着,五十次到了。” 玻利维亚摊手。 “至少把接下来的任务给我吧?” 沐鸢飞瞟了一眼另一个记忆备忘录上玻利维亚记的绿橘次数,略顿了顿说道:“50次里转到绿色的次数有34次,转到橘色的次数有16次,其中有好几次连续转到绿色,明显绿色赢面大,目前我们还有84块钱,那就再来50次,和之前操作一样。如果这个现象持续,那么我建议我们保个50的底,只投绿色,没上200前呢,每次下注5元,上了200后呢,保100的底,下10元的注,如果是绿色持续期就多下一点,如果不是就少下,等持续期再多下,反正具体操作你自己调整吧,总而言之,如果确实是绿色赢面大,我们的策略就是保整去零。懂了吗,没有太大的问题就不要喊我,我要去参悟一会‘数据重组’。好了我会叫你,再见。” 话音刚落没多久,沐鸢飞又跑来补充道:“还有,如果连续输了也不要气馁,不要报复性下注,就好像人生,本就是有输有赢的嘛,细水长流,方能圆满——” “……知道了。你不是说不想在这耗费太多时间吗?我也是啊!给我快滚去研究啊!” “得得得,我走了。” 后50次的情况也同前50次差不多,绿色的赢面显然更大。玻利维亚便按照沐鸢飞的叮嘱进行下注,这轮盘也确实同沐鸢飞所言的“细水长流,方能圆满”一般,就拼得是个耐心,虽然赚得不多,但是看准时机下注,一点钱不断翻倍起来,也如滴水汇海,逐渐增多了。靠着那轮盘,玻利维亚也赚了一万多,胸前的徽章也从青铜更换成为了白金。正当她猜测自己指不准能靠这轮盘赚到一百万的时候,沐鸢飞那头传来了音讯。 “好了。” “呵,姐姐,你这一走可是够久的,我感觉我都不用靠你了,我自己都能赚到一百万。” “上瘾了?”沐鸢飞笑笑,“只可惜我要打破你的美梦了,这轮盘的赢取上限是十万。左上方小字标着,自己看。” 玻利维亚凑过去找了半天,还真是。心念一转,目光投向旁边的轮盘,沐鸢飞知道她想作甚,直接无情掐断她的念头:“别看了,总共三台,最多给你整个三十万。” “……哼!” “别不高兴了。接下来我会接管你的语音系统,然后你按我的指示行动。” “接管我的语音系统?也就是你要替我说话咯?凭什么啊,你觉得我不会说话?” “不是,单纯是因为我觉得我要说的话还让经过你再说一遍实在太慢。如果不是控制全身的程序出错率太高,我可能会直接接管整具躯体。” “……行叭,行叭,搞这搞那的,照你说的做吧。” 玻利维亚一面吐槽,一面按沐鸢飞的计划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了她。 Chapter 30 数据重组Ⅱ 她站起来,准备把物品栏里的东西交到服务台去,往前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男人拦了下来。男人的脸上挂着自以为是的笑容,问她要不要来一局。 “不要。” 她想也没想就作答。 守则第六条,白银及青铜会员可以向同级或低等级的伙伴发起赌局邀约。另外,每人每天可拒绝邀约一次。 拒绝的权利是宝贵的,但是她不假思索地使用了。 主动上门的东西一般不太会是好东西。 她如是认为。 男人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依照规定,他要是想再发起邀约,得至少四十分钟后了。不过他原本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于是他接着说道:“这么绝情吗,这位小姐?” 她和她的身上同时起了鸡皮疙瘩。 “他感觉好油腻啊。” 她对她吐槽道。 “赞同。”她朝她抛下一句,接着向那个男人问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如果同美丽的小姐你做不成赌场上的对手的话,可否赏脸——”那男人弯下腰向她施礼,“做我的伙伴呢?” 他还真敢说啊。 “他到底要干嘛啊?不会是贪图你的美色吧?” “你觉得我有什么可贪图的?一概全无,脸上还有那么大个痂没好全。”她继续对那个男人说,“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要做什么?” “就是想邀请你成为我的伙伴这么简单。”男人笑笑,“你仔细看看每个人胸口的徽章,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不想看。”她一动不动,目光笔直地锁定那人,“你直接告诉我有什么。” “脾气还挺大啊,哈哈,没问题。在这里,黄金徽章的数量要比白银和青铜多上许多。” “为什么?” “和来到这里的人有关。美丽的小姐,你猜猜是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想说的,能不能请你直接一次性全部说完?” “okok。”男人哈哈一笑,“遇上位性子很急的小姐,哈哈。这是因为黄金会员一般都是来到这里的富翁,根据财物一比一兑换的规定,他们很快就能够拥有一百万并升级成黄金会员。而青铜和白银会员则是由特殊人群组成的,他们虽然特殊,但并没有随意拿出那么多钱的能力。” “一百万也不算多了。” “哈哈说的也是,这也只不过是场子老板随便设的一个数额罢了。不过这位小姐,你不好奇,这群特殊人员特殊在哪里?” “特殊在哪里?” “他们啊,往往都天赋异禀,可能智力超群,可能刀枪不入,又可能……拥有特殊能力。” 她看了一眼他的白银徽章。 “所以……”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我的能力,就是看到别人拥有什么能力。” “那我是什么能力?” “你的能力,我看不透。”他嘴角上扬,“这也是我想和你合作的原因。” “真抱歉。”她果断拒绝,“我没兴趣。” “我懂我懂,找人合作需要诚意。所以,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她不再回答。男人等了她一会,听得她开口道:“那来一局吧。你赢了,我就和你合作。” “非常好。”他大喜过望,“我去找裁判。” 根据规定,私人发起的赌局是需要场子里的裁判来主持公正性的。发起者将双方的赌局形式连同赌注内容在裁判那里备案,裁判就位后,双方同意开始,赌局便立刻开始。 “赌的内容很简单。” 她双手握拳举起,拳心朝向自己。 “猜猜我有几根手指?” “这么简单?我如果输了会怎么样?” “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她毫无情感地说道,“是所有值钱的东西,所以劝你想清楚再回答。” “哇哦,所有值钱的东西,美女,你不会是想要我在这儿当众赤身狂奔吧?” 她对于他的下流玩笑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来就来,不来算了。” “来来来,为了争取你这个战略合作伙伴,赤身狂奔就赤身狂奔吧!”他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的样子,“我猜猜啊——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根,对不对?” “……到底几根。” “十根。这么美丽的小姐,肯定不会缺东少西啦,也不会多出点什么东西,对不对?” 她露出了遇见这个男人后的第一个微笑:“那还真是恭喜你。” “耶!所以美女你……” “答错了。” 她展开她的拳头。她确是十根手指不错,只是左手多握了一根手指在内。 这是她做的。 原本依照打算,她并不是做这个,只是临到将初始因子组装起来的时候,忽然变了主意。她怕玻利维亚会怕,所以只做了一根断指,干干净净,连血迹都没有。 不过某玻女士的害怕范围成迷,她非但一点不怕,还建议她加点血上去,以求更加逼真。 真不愧是你,玻酱。 “哎呀,看不出美女你居然是个狠角色呢!”男人故作娇羞,“愿赌服输,这次真’输的底裤都没有了呢‘!” “不止这些。” 她说。 “我说的是所有值钱的东西。” “嗯?”男人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些还不够吗?我可就这些了啊。” “心。” “肝。” “脾。” “肺。” “肾。” 她看着他。 “也够值钱吧?” 男人的瞳孔放大,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弯下腰去,双手抱臂,声音随着身体一起颤抖起来:“居然……还能这么解释……”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爆发出一阵狂笑,拿手指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对着她说:“真不愧是你啊,美女。” “不行吗?” 她扭头问裁判。 “行,当然行。” 接话的不是裁判,而是那个男人。他挥了挥手,叫来一个人。 “马上把这条解释加在隐藏规定里。” “你……” “他是我们的老板。”裁判回答了她,“也就是,这个赌场的主人。” “美丽的小姐,我很中意你。”他走向她,撩起她的一缕头发,“现在你是我们的特别会员了,特别会员有特别的待遇。相关事宜,去我的办公室谈吧。” …… “所以,我们这就算通关了?” 玻利维亚走在明亮的隧道里,向着累得虚脱的沐鸢飞问道。 “差不多吧……” “辛苦了。那家伙说话油腻成那样,你都没解除语音控制,全程自己和他对线,真是……有义气。” “有所得就好。”沐鸢飞瘫在地上,“他做得那个特别会员的胸针怎么样?你还喜欢吗?” “还可以。”玻利维亚摸了摸胸前的珍珠胸针,“虽然那家伙说话行事有点油腻,审美倒还不错。” “你喜欢就好。我不行了,待会到实验教室,如果有人,你负责讲话吧。” “成,你好好歇着!哎嘿,说实验教室,实验教室到了。” 玻利维亚摩拳擦掌,准备开门。 “让我看看,蜜糖的那个ta会是谁呢——” 门背后,灯火通明的实验教室里,响起了玻利维亚如同公鸡打鸣般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淦——” “玻?怎么了?” “我靠我靠我靠,那人是马塞勒斯?” “……你先冷静下来。学校是他的,他会出现在实验教室也不奇怪。” “但是,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这里,就很有问题。” “照你这么说,我们也很有问题……”沐鸢飞揉了揉眉心,“你看看他在干什么再下结论吧。人家在制造药剂,看起来也没有要等人的意思吧?现在他一脸疑惑地看着你,我们还是想想找什么说辞拿’第一人称之毒‘比较好。” “这个嘛,小意思小意思,看我的。”玻利维亚看似随意地敷衍了沐鸢飞几句,接着向马塞勒斯道,“那个,我是从墨菲斯之梯过来的。” “墨菲斯……是宿舍的那个楼梯吧?那家伙是有点麻烦。白天就应该提醒你的,可能是他们忙忘了……需要我现在帮你回去吗?” “那当然好,但是我走之前需要拿一样东西,是墨菲斯之梯的考验,不然我跑不脱。” “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你离开那部楼梯,你不用担心。现在走吗?我的药剂也差不多完成了。” “额……我其实还挺想看看那需要拿的东西长什么样的,你能给我看看吗?叫第一人称之毒。” 玻利维亚一面说,一面借机在实验教室里找了起来。 “这次考验怎么会要这么奇怪的东西?”马塞勒斯皱了皱眉,接着拦住了她,“不用看了,不在那些架子上,在这里,我刚研制好。” “是吗?”玻利维亚凑过去,“原来是紫紫的哎。” 紧接着,她趁着马塞勒斯一个不留神,赶紧用手指蘸取些许液体,飞速放入口中尝了尝。 “喂!你……这可不能乱吃啊!” “抱歉。”玻利维亚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就是有点好奇。我们现在走吧。” “……算了算了,走吧。” 临走前,玻利维亚和沐鸢飞通了个信。 “收到由味觉神经传送过去的数据了嘛,姐?” “收到了。我现在已经进行制造了。” “ok,等睡一觉我俩就能换回来了!对了,多嘴问一句,这药什么功效。” “就四个字。” “嗯哼?” “转换视角。” Chapter 1 承前Ⅰ 大家好。 我是沐鸢飞,拿回自己身体的沐鸢飞。 现在给诸位汇报昨天服下第一人称之毒后的情况。 首先,有件事我得先和各位提一提,是关于那瓶药剂的。在玻利维亚传给我的数据里显示——第一人称之毒存在副作用。 在服用前,我咨询过玻利维亚的意见,问她是否需要忽视其副作用继续饮用。因为在对副作用的解释中是这样说的:“我们无法告知您其副作用是什么,因为它是因人而异的,所以我们不能确保在服用药剂后您会发生什么,请三思而后行。” 我照实念给她听,她甩我一句:“别在那里给老娘叽叽歪歪。” 然后一饮而尽。 再然后,她失联了。 是的,她没有反应了,连同着那片识海。每次我尝试进入的时候,给我反馈的消息都是:“玻利维亚正在沉睡中。” 没了。也不告知我什么时候醒来,也不告知我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感觉到非常难过。不仅仅是因为识海的失去,虽然它确实是个好东西,特别是里头那个能搜索万物的程序,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的绝美金手指,失去实在可惜。 但我难过的不是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更令我心哀的是玻利维亚的离去。准确的说,是她的“沉睡”。 她什么时候会醒? 我不知道。 她醒来后会是什么光景? 我不知道。 她还会记得我吗? 我,不知道。 想到这,我的心,莫名地疼痛。 事实上,这次异常的发生,我似有预感。所以在研制药剂的过程中,我对自身加紧进行了一些小改造,比如把一直横在眼前的物品栏设置了自由开关的功能,令我不用每时每刻都得看见它;比如我初始化了物品“土”,重新打造了一把矿工镐,顺便还打了一把剑;比如我修改了识海里的那个木桩,把它变成了双人的软座沙发等等。 我好像真的预见了喝下那瓶药水会发生什么…… 我真的好像有感觉到什么…… 我真的…… 早知如此…… 哎。 我想,你们那边也在玻喝下药剂以后也发生了什么异变。真抱歉,我不清楚这给你们造成了什么影响,也无法告诉你们什么时候这一切将会结束。 实在抱歉。 虽然如此,但是……明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生活依旧要继续下去。 早上,我把那只山雀交给了珊迪。面对她和其他人那格外热切的目光,我无暇顾及,只是要了打扫图书馆的工作去做。 比起研究领主为何莫名关切,我更想知道怎么让玻利维亚回来。 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对她好像亏欠很多。 起初,我以为玻利维亚可能是我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因为她告诉我说我是她,但她不是我。 但从后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和进赌场前的陡然回想起的一段记忆中,我重新界定了我和她的关系。 那段记忆不长,并且只有一个画面,是年幼的玻利维亚朝我哭喊道“姐姐,不要走”,而我应该是站在窗台上,半侧身子回答她道:“我很快回来,妹妹。” 非常显而易见,我们更应该是姐妹,而非是两重人格。 我们应该还是双胞胎的那种。 但,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尚未可知。 只能依赖于我以后能再回忆起什么了。 Chapter 2 承前Ⅱ 接着聊聊今日的工作吧。 实际上,图书馆并不需要怎么打扫。那里门的背后挂了一只清香四溢的荷包,上面用彩线绣着“永驻清爽”,打开后能看到里头放着一张纸,纸上用我不认识的语言写有咒语。 不必说,这一定是葛罗瑞亚的手笔。有女巫的魔法在,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放咒语的荷包不离十出自琳之手。她往荷包上绣了艾叶草和菖蒲,绿油油的,看上去就很驱虫。图书馆多图书,蛀书虫自然不少,阿尔贝里的图书馆又被设计成所有墙体都是书柜的样式,藏书量看起来比一般的图书馆要多很多,驱虫更是第一大事。 我想,在葛罗瑞亚那看不懂的符咒里,应当也加上了驱虫的功效吧。 荷包的绣线大抵是用的蚕丝,略被光一扫,就闪闪发亮。 我有些吃惊的是艾叶草的模样,原来长得像裂开的羽毛。因为有个草字,总使得我以为艾叶是长长的,如剑那般,和葱韭很相像的植物。 说来蒙羞,虽然年年端午,玻都要在门前放上一把菖蒲艾叶,但我总是没有细看的时间,以至于望字生形,实在惭愧。 我凑近闻了闻,那荷包上的清香,倒是真有几分艾叶草的味道,还混杂了其他的香料。不过,我鼻子不灵,闻不出来是什么。玻的倒好使,连花露水都能嗅出个前中后调来。 不过艾叶草也不是时时都让人觉得香的。加进洗手液里,就不好闻了。玻就很嫌弃那股味道,她质问我有那么多好闻的洗手液,我怎么就挑了这样一瓶。 我当时回答她,我以为艾叶好闻,加进洗手液里应该也不会太差劲,所以就拿了来。 玻说,你真是大错特错,这东西就跟樱桃似的,樱桃吃着好吃,做了饮料不知为啥就恶心得要命。艾叶草也是如此,它还是草的时候就喷喷香,变成浓缩汁液后也是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就能让人备感不适。 因此,她问我,能不能去换成樱花味的? 我说,可能不行,我去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抢得七七八八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那瓶的。 哎。 她叹气。 我用着吧。 玻把东西放到洗手台上,接着说:“要是放在以前,要什么,你动一动手指就有了,还用得着和人抢。” “对不起。” 我对她道歉。 “是我没用。” 玻愣住了,跟着落下泪来。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她轻声啜泣着,“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是那豺狼狗,那群混账,那群猪狗的错!是他们贪得要命,是他们心狠手辣,是他们做得不对……” 她的言辞越来越激烈,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不住掉落,身体也因此难以控制地抽动起来。 我抱住她,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试图安抚她,让她冷静下来。 她在我的怀里继续哭嚷道:“你有什么错?!美玉本无过,那群豺狼凭什么决定怀其即是有罪?!” 玻死死抓住我,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 “凭什么,他们得不到,就要毁掉!” Chapter 3 启后Ⅰ 记忆到这里也就断了。 我没法好奇这里头提到的他们是谁,线索太少了,只知道他们在玻的口中是很恶的样子。 他们毁掉了我的一些东西。 大概……和数据重组有关。 我拥有的这个能力约莫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想要,但是没办法把能力转移到他们身上,然后干脆让我的这个能力灰飞烟灭得了。 我没打算再记起些什么。在我的观念里,这东西很玄,你越想记起些什么你就越记不起来,越执着效果就越差。就像你丢东西,你费尽力气翻箱倒柜往往就是找不到,等你心灰了,意冷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时,用玻的话说就是:“嘿——这孙子就搁我屁股底下待着呢!” 我很少有这个烦恼。我持之以恒地让我的东西坚守着从哪儿来就回哪去的原则,比如进门以后我首先第一件事是把钥匙挂在门边的挂钩上,而玻会根据心情甩在不同的地方,一般状态是甩在门边的柜子上,疲惫状态是甩在客厅的沙发上或者卧室的床头柜,特殊状态是哪也不甩,就挂在手指头上,忘了把它拿下来。所以有时候,玻就面临着出门要狂找一通钥匙的情况,而我没有。 就算丢了我也不太慌。我有一个朋友擅长算命卜卦,据说以前还跳过大神。东西丢了找她掐指一算就行,东西丢哪往什么方向找当天适不适合找合适找的时间是几点一应俱全,基本不离十。如果算出东西找不回来了,她还会开导开导你:“失主,有道是无缘莫强求,你与此物缘尽于此,是时候断舍离,学会放下了。” 所以…… 你看,这不又记起来一段麽。 我就这么慢慢想,放养式回忆,积少成多,积水成渊,聚沙成塔…… “小玻啊!你听得见吗?!” …… 吓我一跳。 我可能是太沉浸了,完全没发现珊迪已经在我身边好久了。 “我在,我在。”我连忙解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是早上的事吗?”珊迪看起来很内疚的样子,“是我们太八卦了,对不起,小玻。” “没关系,珊迪。事实上,我根本没在意早上发生了什么,我刚刚是在想过去的一些事。” “嗯……那就好。对了,这个给你。” 珊迪递给我一只篮子。 “这是大家今天的午饭,我待会可能没时间送,你能帮帮我吗,小玻?” “当然可以。” “太好了。”珊迪像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如释重负,“那,我走了。” “请等一下。” “怎么了?” 珊迪看起来很紧张。 “我想问个问题。” “嗯……你问吧,我尽量知无不言,尽量,尽量。” “你不用太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珊迪紧张得好像心都要蹦出来了,“我想问问,为什么大家突然都叫我小玻了?” “啊?这个……” 这个问题好像超出了珊迪的认知范围,她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琪琪先这么叫,她叫得多了,然后我们也跟着她叫起来的。嗯,是这样。” “嗯……关于这个问题,珊迪,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凑近她,“我更希望大家能叫我小沐或者其他含沐字的名字。因为,和我关系好的人都这么喊我。” 特别是玻,她花样百出,比琪琪还会给我取名字。 “哦哦,好的。对了,那个‘u’是哪个‘u’?” “三点水,加一个木头的木。” “好的好的,三点水加一个木头的木,我记住了,待会让琳或者葛罗瑞亚给我写一写……那个,我会去通知其他人的,你放心,小沐。” 珊迪认真地记下,随后走出了大门。 解释一下,这并不是我心血来潮的举动。 我只是不想再冒用玻利维亚的名字,特别是在得知确有其人的情况下。 尽管我一开始只是拿它当躲避影怪的挡箭牌,当初玻又说是我的曾用名,但根据我这边回忆带来的感觉是这好像真的,应该,就是她的名字。 所以我才会做出上面的举动,因为我想找机会把这东西改回来。 它不属于我。 它是玻的东西。 我想我要还回去。 Chapter 4 启后Ⅱ 没过多久,珊迪又回来了。她和我说是有事忘了跟我讲。 “小……沐啊。待会你送午餐的时候,可以先从资料室开始。” 我没想到珊迪的去而复返只是为了同我说这个,我回答她道:“好,我知道了。还有其他需要嘱咐我的吗?” “啊,其他的?没了没了,就这一件事。”珊迪从刚才开始都很紧张,她不住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我先走……啊啊,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那个,你喜欢什么颜色?” “颜色吗?”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颜色。于是,我借鉴了玻喜欢的颜色。 “红色吧。” “哦哦,红色,是红色。” 珊迪问完,又常舒了一口气。她的精神也不像先前那么紧张了,冲我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在她将手放在门把上时,我叫住了她:“珊迪。” 她的身体有明显地一颤,接着将身子半扭过来。 “有什么事吗,小沐?” “你手上戒指挺好看的。”我朝她微微一笑,“钻石很闪,以前没见你戴过,这是你的婚戒吗?” “啊啊,是的,是的。这是我的婚戒。”珊迪连忙地回应了我,“我真的要走了,小沐,再见。” 说完,像是怕我再阻拦她似的,珊迪她飞快地离开了。 我隐隐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 她太慌了,好像隐瞒了什么怕被我发现,又不得不过来这里走走流程,等应说应做的完成,便迫不及待地准备离开。 那么,珊迪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这个问题我暂无答案。接着,我的目光投向了她带来的那只午餐篮。 篮子很好,用藤条编得很结实,没有什么问题。它被设计成有盖子可开合的样式。打开盖子后,能看到里头超出容量很多的食物,这是唯一的疑点。但我知道造成它的原因。这肯定是来自葛罗瑞亚的又一产物。因此,这唯一的疑点也就不算疑点了。 那么,关键是在资料室吗? 珊迪宁可折返也要告诉我先去资料室送饭,那里应该是比较重要的地方了。 就去那里看看吧。 资料室就在图书馆斜对面的教学楼里,路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在这里我不由得感慨一下这学校的随意。因为马赛勒斯让图书馆,教学楼和宿舍这三个建筑就组成了学校的全部。这里没有独立的食堂,它被塞进了那栋看起来多个圆柱体粘贴起来的教学楼里。操场也没有,马赛勒斯认为它并不需要存在,其他譬如绿化植被之类,他觉得就更没必要了。至于学校的布局……按照昨天希拉瑞莉的解释就是“就三个建筑物,布局还想要什么自行车?没给它们安排成一条直线已经是马赛勒斯最后的温柔了”。 故此,这三栋建筑以等边三角形的形态均匀分布在光秃无物的土地上。再往外扩散的五百米外,倒是围着一圈绿油油的森林,生得茂密高大,看起来长了很久了。 当然学校的情况昨天大家也就是提了提,接着就投入到了清洁工作中,不然……我和玻也不会在墨菲斯之梯上吃那么大的亏。 和预想的不同,资料室里平平无奇。葛罗瑞亚和希拉瑞莉对着电脑各自在玩一个分类游戏。葛罗瑞亚在分类馒头,希拉瑞莉在分类鸟雀。 我把篮子在桌子上放下,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啊……”希拉瑞莉头也不动地回答我,“收集数据,整理资料呗!” “这是资料?” 我很不解,怎么馒头和鸟雀成了数据和资料? “沐?” 葛罗瑞亚注意到了我,同时我发现她对我的称呼变了。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继而解释道:“是珊迪告诉我们的,她说你更希望大家这样称呼你,不是吗?” “是……她来过了?” 我更有些不解了,珊迪既然要来资料室,为什么还拜托我送午餐来这里? Chapter 5 启后Ⅲ “她是用这个告诉我们的。” 葛罗瑞亚再一次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向我展示手上的手链。 “这是马赛勒斯制作的通讯器。我们基本上人手一个。不过大家的要求不一样,款式也不一样。我和希拉瑞莉的都是手链,珊迪的是戒指。你的马赛勒斯应该正在做。对了,你喜欢什么材质的?玛瑙?珍珠?金子?玉?还是……” 她打量了我几眼,继而说道:“还是普普通通的那种就好?” “珍珠吧。” 我说了玻的喜好。因为我对此也是实在没什么研究。 说到珍珠……那枚象征着赌场特殊会员的珍珠胸针现在正安静地放在我的物品栏里。 所以,我现在有些恍惚,在墨菲斯之梯上经历的究竟是不是幻境? “珍珠啊……”葛罗瑞亚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有品位,那你想做成什么样式的呢?” “项链吧。” “项链啊……ok,我会传达给马赛勒斯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吃什么?”葛罗瑞亚打开午餐篮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我喜欢芝士厚牛蛋三明治,你呢?” 这又问倒我了,我只好又按着玻的喜好来。 “我喜欢的蛮多的,一般的肉类和蔬菜我都喜欢的。芝士我也挺喜欢的,我会在辣白菜拉面加芝士,特别香,很好吃。” “这可是个别致的吃法。”葛罗瑞亚打开纸包,目光瞟到一直埋首于工作的希拉瑞莉,“好了,别干了,先吃饭吧。” “再等一会。我还差一点就完成了。” “你看看她。”葛罗瑞亚无奈地看向我,“这个工作狂。” “希拉瑞莉,我来帮你吧。”我走到她的身边,“这看起来也不算很难。” “什么?小沐你别过来!”希拉瑞莉反应很大,甚至一下子用身体遮住了电脑屏幕,“这工作不适合你,你也别过来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好吧。”我又走过去,拿过午餐篮来,“不过,还是先吃饭吧,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 希拉瑞莉妥协了,只是依旧保持着那个护崽的姿势,遮挡着屏幕不露出一丝画面让我看见。她伸出一只手在篮子里埋了一会,从里面取出了三个纸包。 “好了,你可以继续去送餐了。” 希拉瑞莉看着我离开她的身边,慢慢解除了她护崽式的姿势。她坐下,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大喊道:“等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又是问题? “你喜欢……”希拉瑞莉下意识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什么动物?” 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鸟。” 这次没有参照玻。她对鸟类态度平平,但是会帮我添置小米在阳台上,以喂养家附近的麻雀。 “鸟?!” 我的回答让希拉瑞莉很激动。她不可思议地看看我,又看看葛罗瑞亚,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葛罗瑞亚拍了她一下,她好像大梦初醒,突然反应过来,口内说道:“哦哦,是鸟,是鸟。” “有没有具体的种类呢?”葛罗瑞亚问我,“譬如麻雀,杜鹃,百灵,绣眼,椋鸟之类?” “嗯……” 这实在有些难倒我。对于鸟类,我确实又没什么偏好。于是我只好照旧搬出玻来。 “山雀吧。银喉长尾山雀。” 我想着玻对这类鸟的描述。她对鸟类实在平平,唯有这一类她还有点兴趣,说它—— “就还挺可爱的哦!吃得肥肥的,像一只球,胖滚滚的在树上滚来滚去……”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领主的那只山雀酱,不就是银喉长尾山雀? 葛罗瑞亚和希拉瑞莉眼里已经发射出炽热的不怀好意的光芒。我觉得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提起篮子准备离开,可觉得有什么遗忘了,“对了,可以告诉我其他人在哪吗?” 葛罗瑞亚和希拉瑞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们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而后希拉瑞莉开口道:“好吧。那个,马赛勒斯应该在实验教室,不过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去,因为他制作药剂会需要很长时间,这期间他不希望别人打扰到他。米尔顿和汤普森在打扫一般教室,琪琪在楼下清洁礼堂,还有琳,泰贝莎和多恩,他们此刻应该在河边钓鱼吧……我没有说错吧,葛罗瑞亚?” “没有,你说的都对。” “那个。”我觉得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们这里还有河流?” “当然。你不会以为这三栋建筑就是阿尔贝里的全部了吧?”希拉瑞莉拆开纸包,“这里本来是马赛勒斯为自己建造的小世界,只不过到了文斯杜以后,被上头强制征用为每三年外族朝圣的地方。现在这个所谓的学校是临时添上去的。你没发现它长得特别随意吗?” “发现了……随意得不止一点点……”我重新提起篮子,“那我走了。” “请等一下。给琳他们送餐的话,我建议你再等等。”葛罗瑞亚对我说,“他们很快就从河边回来了,接着会去食堂,你可以到时候直接去食堂。” 我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资料室的门。不过我并没有马上离开,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站在外面想梳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令人没想到的是,我听到了葛罗瑞亚和希拉瑞莉两人之间有些古怪的对话。 “你刚刚差点露馅知不知道?” 这是葛罗瑞亚的声音。 “怎么了我?我觉得我伪装得挺好的啊,挺自然的。” “……你直接跟沐说,琳他们在河边了。你是想让她提前知道吗?” “啊!我没留意!”希拉瑞莉惊叫起来,“如果她去哪里,就等同于让她直接知道了‘那个地方’的存在啊!” “何止啊……你还直接透露了阿尔贝里并不是以学校为主体的。这叫我们到时候怎么给她预期的那个?” “呜呜呜,葛罗瑞亚大人,我错了……” “算了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先吃饭吧。” 他们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什么叫‘给她预期的那个’? 大家,要给我什么? 我不得其解,只能拿着篮子继续我的送餐之旅。 遵从葛罗瑞亚的建议,我先去的是礼堂和教室。和之前的人一样,琪琪,米尔顿还有汤普森也分别问了我问题。接着我来到食堂,时机刚刚好,琳,泰贝莎和多恩三人正在那里。 “小沐!” 多恩热情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你来得正好。”琳拿起勺子,“我们刚煮好鱼汤。” 她替我盛了一碗。我没有马上喝,而是惊异地看着泰贝莎咕咚咕咚把一碗鱼汤喝了个底朝天。注意到我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地解释道:“我不是对什么肉都恶心……鱼肉我还是可以吃一点的。” “你拿了午餐来!”多恩快活地接过我的午餐篮子,从里头取出东西,“这是泰贝莎的,这是琳的,这是我的……嘿,这份是沐沐你的。来吧,我们一块儿吃午餐吧!” “我想我等一会再吃好了。我还没给马塞勒斯送去。” “不用着急。”琳拉着我坐下,“他没那么快结束。你吃完再过去都绰绰有余。和我们一起吃吧。” “好的。”我遵照琳的话坐了下来,目光投到她的手指上,“你的手好点了吗?” “就那样吧。要修养好久。”琳下意识伸展开自己的手指,“葛罗瑞亚给我在伤口处抹了药,让他们能暂时连在一起,不然我可什么都干不了,连吃饭都不行。” “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琳伸过她的手来。我对着其中一根手指摩挲了一会,而后有些犹豫地对琳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我想,可以让你的手重新长好,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如果真能这样。”琳笑了,“那是我的运气了。” 她把两只手都交给了我。 我将我的手覆了上去,开始重新组写琳手部的初始因子。约莫半小时以后,琳的手便伸缩自如了。 “这太神奇了!”她不住打量着她重获新生的手,“这是什么魔法吗?” “这个,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能力。” “这还叫小能力?这可连葛罗瑞亚的魔药都做不到。”琳满脸赞许,“别谦虚了,小沐。” “是啊!太厉害了!你真棒!小沐!” 多恩大声应和起来。 “啊,对了,小沐,有件事我要问问你。” “是要问我的喜好吧?”我无奈地笑笑,“每个人都这样,我都想问问你们想做什么了。” “哎呀,我就说嘛。”琳对着泰贝莎展现出一副被我猜中了的神情,“如果我们每个人都问她一个问题,她肯定会意识到不对劲的。” “是的。”泰贝莎笑着点点头,接着对我说道,“你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没错。”琳将双手一拍,“虽然被发现了,但这流程还是走一走的。那么我先来。” 她特意清了清嗓子,而后说:“你喜欢穿什么衣服?比如裙装,或者裤装。” “参半吧。为了方便,我可能会穿裤子多一点。” “好的。” “到我了。请问小沐,你喜欢硬一点的床还是软一点的床?” “这个……软一点的吧。” “好的,最后是多恩。” “到我了到我了。”多恩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照着上面念道,“请问,以下几种花草你喜欢哪些?有茉莉,月季,栀子花,铁线莲,海尔芙拉,珍珠彩叶桂……” 他报了一连串花草名,而后一脸期待地等着我的选择。我微微一笑,学着玻的口气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多恩愣了,挠着头嘀咕道:“这……也太多了吧……” “好了,这不是你该烦恼的事。”琳拍拍多恩,“问题问完了,赶紧把饭吃了吧。” 不多时,我们吃完了。我告别琳与泰贝莎还有多恩,来到最后一站——实验教室。 门是开着的。马塞勒斯看起来早就结束了他的制药工作,连实验仪器都收拾好了。 “我是不是来晚了?” 我很是抱歉,赶紧将篮子里最后一个纸包递给他。篮子应该被施了保温魔法,纸包里的还是火热如初。 “没有没有,你来得刚刚好。”马塞勒斯接过纸包,“你随便坐,待会和你聊一聊通讯器你想要什么款式的,不过让我先吃个午饭,可以吗?” “没事没事,不用管我,你先吃吧。” “那里的水壶有水,我给你倒一杯。”马赛勒斯刚坐下又站起来,“是有些凉了的,可以直接喝。” “好的好的。”我连忙接过他倒的水,“你快去吃饭吧。” 马赛勒斯于是又坐下了。 我握着水,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不由感概一句:“你真的好辛苦,昨天晚上也在这里制作药剂,然后今天又弄了一上午。” “你说什么?” 马赛勒斯的脸上遍布疑惑。 “昨天晚上,我在实验教室?” Chapter 6 互掀身份牌 Ⅰ 他一张口我觉出些不对劲来了。 “是啊。当时你也是在制药。”我留意观察着他的神色,“那药的名字我还记得呢,叫第一人称之毒。” “第一,人称,之毒?”听到药剂的名字后,马赛勒斯眉头紧皱,“当时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 我便认真回忆起来,尽可能详细地向他诉说了当时我所见的一切,不过暂时隐去了来到实验教室的前因,等把来了教室的后果说完,才在末尾添上:“其实说来,也是怪我乱跑,才致使从宿舍的墨菲斯之梯来到你的实验教室。而且,我还要向你道一句对不起。当时,你制完药,我还……偷尝了一口。当时你发了很大的火,我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不用道歉……” 听完我的话,马赛勒斯思绪看起来很乱,几乎是梦呓般在回应我。没过几秒,他应该是意识到了我话里的意图,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你吃了第一人称之毒?!” “是的。” 我回答他。 “我吃了第一人称之毒。” “为什么?”他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难道你也……”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你告诉我一件事。”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的眼睛。 “第一人称之毒的功效是什么?” 他沉默了,松开我,坐回到椅子上。 “转换视角。” “我知道!”我用力钻紧了拳头,“我要的是具体的功效解释!” 马赛勒斯又沉默了。但和先前的沉默不一样,这次,他的眼里透出一道深厚的难测的光,像探照灯般投射到我的身上,仿佛要将什么看个一清二楚。 我知道他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刚才的情绪失控,是我故意的。 我也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这也是我想要让他问的。被他主动探索出来的信息,带来的效果要比我一股脑直接白给他要好得多。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冲他微微一笑。 “因为,我是意志啊。” 我拿起茶壶,往空了的杯子里倒进一杯水。 “作为智者的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早知晓我的身份了吧?” 马赛勒斯又沉默了。 不过没关系,我等得起。过了半晌,他开口,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是。” 我笑了,继续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让我猜猜——是十圣游戏那个时候吧?” “是。” “也难怪,提示那么明显。猜不出来的人也算痴线了。”我用右拇指摩挲着左掌心,“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的我真是懵懂。如果不是她的提醒,领主那么直白的提示我可能依旧会无视……” “看来你还没全回忆起来啊。” 马赛勒斯突然开口 “何以见得?” “因为你,还在称呼他为领主啊。”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马赛勒斯。” 我猛地起身,三两步跨到他的面前,一把捉住其座椅两面的扶手。 “告诉我,关于我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他扬起脸,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智者,无所不知。” Chapter 7 互掀身份牌 Ⅱ 我看着他。 “不过,一时半会不知从何说起。”马赛勒斯笑笑,“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慢慢聊吧。” 我想了想,松开椅子的扶手,说:“也行。既然无所不知,希望到时候你能知无不言。” “一定。” 马赛勒斯承诺道。 “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为什么要喝第一人称之毒?” “显而易见,我有这个需要。”我坐回我的椅子,身体往后一靠,“玻利维亚在我的脑子里。” “玻利维亚?那个和你一起出生的双胞胎妹妹?” “……果然如此。”我摩挲了下我手指,“昨晚由于我们操作不当,致使我们的意识互换,并且只有依靠第一人称之毒才能换回来。我获取样本后得知那药剂具有不确定的副作用,玻利维亚执意要饮,所以现在,她沉睡了。我无法和她联系,你有办法吗?” “办法的话,不一定有。毕竟,第一人称之毒所带来的副作用因人而异,我也很难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马赛勒斯顿了顿,“这样吧,明天有空我们到诊所去,做个检查,到时候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好。麻烦你了。”我喝了一口先前倒好的水,“其实,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药是你研制的。”我看向他,“那么,你又用第一人称之毒做什么呢?” “像你说的,答案显而易见了。”马赛勒斯尴尬地笑了笑,“所谓的转换视角,其实只是一个缩写,它的全名是:转换另一个人格的视角。” “哦……也就是说……” “我患有精神分裂。在外面还好,有脖子上的这个,就可以抑制人格的转换。” 马赛勒斯解下脖子上缠绕的绷带,露出一圈黑色的字样。我走近查看,是罗马数字十。 “这东西我在多恩和米尔顿的那里见过。多恩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 “是的,这是我们每个人的禁制。” “禁制?禁什么?” “你还记得,十圣游戏里珊迪的身份牌吗?” “记得。她是狼人。” “没错……领主暗示的很明显了,那场游戏里的角色牌其实就是我们这几个人的真正身份。珊迪是狼人,她的禁制主要就是防止其狼化并且大幅度削弱其狼化后的能力。其他人禁制的作用也差不不了多少,主要就是限制每人自身的能力。” “居然要专门研制个圈来限制你们的能力?你们每个人是有多强?” “单就珊迪来说,她的狼身破坏力确实惊人,拥有足以灭一个族的能力。”马赛勒斯若有所思,“不过也不是人人如此,就好像多恩吧,他就是个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却也被安上这样的镣铐……实在……” “这些我们以后再交流吧。”我打断他,“当下,我更想知道的是,按你先前的意思,在这里,那家伙会不受你控制的跑出来?” “目前还在我的掌控中。只是,阿尔贝里和外面不一样,这里算是我精神体的一部分。所以,他挣脱束缚要比在外面容易得多。目前我和他达成协议,我负责白天,他掌管黑夜,我们分别享有自由活动12小时的支配权。” “这样他也肯?黑夜的话,人体不是至少需要时的睡眠时间吗?这样一来,他不就只有4小时的活动时间?” “这里的活动权并不等同于对身体的支配权,因为阿尔贝里的特殊性,即便我的身躯睡着了,作为一个精神体的他还是可以自由行走的,比如,出现在所有待在阿尔贝里的人们的梦境中,或者出现在一切镜面和类似镜面的能映照出事物的物件上等等。白天的话,他就只能沉睡在我的大脑里什么也不能做,即便是醒来,也只能被困在我的精神空间里什么都不能做。” “听起来,倒有一点像我和玻利维亚,她也是在我的脑……嗯,精神空间里。” “不,还是不一样的。至少,玻利维亚在行动的时候,你是在场的吧?” “是。” “你们彼此的信息是对等的吧?” “是。” “你也不用强迫玻利维亚喝第一人称之毒吧?” “这倒不必……” “以上这些我都不行。如果他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解除禁制以后都做了什么!我们虽然进行了约定,但是我能够遵守,他却不行,如果没有第一人称之毒,他就会一天天地蚕食我的主人格,逐步取而代之。这家伙真的是我见过最卑鄙,最无耻,最具威胁性和破坏力的家伙了!” “……嗯,既然你的精神体在这里会如此不稳定,那为什么上头还要选择阿尔贝里作为朝圣的地点呢?” 马赛勒斯闻言舒出一口长长的无奈的气:“他们是觉得这事我自己能搞定。在他们的逻辑中,既然你是智者,那这世上就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不然,要你这么聪明,干什么呢?” Chapter 8 互掀身份牌 Ⅲ 听到这番话,我颇感同情地拍拍他,然后道:“或许……我能帮上你什么。” “嗯?” 马塞勒斯抬头看我。 “好,等我有需要的时候来找你。” 接着他站起来,从实验桌旁的书架里抽出一本册子来递给我,道:“来看看你想要什么款式的通讯器吧。” 我翻开,里面全是各式珠宝的设计图。我有些惊奇,抬头看向马塞勒斯。 “我本来也想做些朴实无华的通讯器的。”马塞勒斯解释道,“不过希拉瑞莉问我‘为什么不能做得又实用又美观’,所以……” “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要用到通讯器?” “因为阿尔贝里……就还蛮大的。而且到时候负责那些外族人的事项时,有事的话,用通讯器要比当面通知来得快。” “哦——还有一个问题,你的通讯器是什么?” “袖扣。”马塞勒斯举起袖子向我展示,“图案是希拉瑞莉帮我选的。” “哦~~希拉瑞莉帮你选的~~”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挺好看的,希拉瑞莉的品味很不错嘛~很配你。” “意志啊,能不能把你的笑收一收?”马塞勒斯有些无奈,“我和希拉瑞莉只是好朋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哦~~好朋友而已,什么都没有~~~”我这个婆娘的嘴角都快咧到月亮上去了,“我懂我懂。” 马塞勒斯倒吸一口凉气,而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好了,意志,我再重申一遍,我和希拉瑞莉之间真的,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俩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君子之交。现在,请停止你的玻利维亚行为。” “你瞧你这话说的……等会,什么叫‘玻利维亚行为’?” “就是你学你妹妹玻利维亚的行为,特别是这幅八卦的模样,简直和玻利维亚是一模一样。”马塞勒斯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认真对我科普道,“意志啊,你本人以前呢,真的非常地高冷,对于万事万物都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你说,这是作为世界意志的‘不干涉’原则。所以,现在,我恳求你,恢复你的不干涉原则,做回你的冷脸酷姐,别再好奇我和希拉瑞莉的关系了!” “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原来我以前——” 我配合地点头。 “过得这么无趣啊!” 此话一出,马塞勒斯原本对我充满期待的眼里顿失光彩,他大口吸氧,好像随时就要抽抽过去。而我在一旁不仅没有施以援手,反倒继续添油加醋地说:“小马呀,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姐说你两句,咋就这德行了捏?” “停一停,停一停。把你的玻利维亚行为停一停。”他看起来像是自我调节过来了,“你还是我认识的意志吗?” “哎呀,小马你这话说滴,俺不是意志,谁是意志啊?” “……意志,关于那个通讯器的问题——” “哎哟,咋地,和你意大姐换话题聊啊?行,唠这也行,咱唠,咱唠。” “我收到的消息说你是比较喜欢项链这个款式,但是呢,我并不是很推荐你把通讯器做成项链的。” “咋滴,弄不过你意大姐,就弄你意大姐喜欢的了不是?”我铿锵有力地将大腿一拍,“项链做不了?那人琪琪脖子上的那八心八箭,啥玩意儿?给个解释呗?” 我把嘴一努,随即超有节奏地抖起腿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马塞勒斯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真别这样……我要被你笑死了,意志……” “哼,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叽叽歪歪的人。”看透一切的我假装有烟在手,轻吸一口,“别看姐失忆了,但是要想起来呢,也不是不行。” “盒盒盒盒盒盒——好了好了,别再整了,我真要笑死了。” 马塞勒斯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从你说‘玻利维亚行为’开始,我就已经想起来一些事了。”我又抽了一口假烟,“会不满意玻利维亚为人处事的方式,把她的行为称为‘玻利维亚行为’的,从来都不是你。” 我的目光落向远处。 “是葛罗瑞亚。” Chapter 9 互掀身份牌 Ⅳ “虽然不知道你想起了什么,不过建议你记住一句话。”他拍拍我,“未观全貌,还是别下结论得好。” “然后呢,项链我是真不建议你把它做成通讯器的款式。因为我——” 马赛勒斯贴近我的耳朵,悄悄说:“没那么多珍珠。” 我笑了,回他:“没事,你拿根绳给我穿一颗我也戴。” “这怎么行,多寒碜。要不,做成胸针,如何?” “胸针……”我想起被我放在物品栏里的那枚珍珠胸针,“说起胸针的话,我倒是有一个。” “有现成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直接改改就行了,也省去画图纸打样那些步骤,方便多了。你等我下。”马赛勒斯到一旁摸索了一会,拿出一副黑框眼镜带上,“好了,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我把胸针交给了他。 “怎么样,还好改吗?” “……哦,还行还行,难度不大。”马赛勒斯微眯着双眼,仔细看着那枚胸针,“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不瞒你说,这东西,来得蹊跷。” “怎么说法?” “这是……”我靠过去,低语道,“从墨菲斯之梯里带出来的物件。” 马赛勒斯看了我一眼,认同道:“确实蹊跷。按理说,墨菲斯之梯只会生成幻境,里头的一切事物都是虚无。从那里带出东西来——” 他举起珍珠胸针,令阳光穿透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先放我这里吧,我会仔细检查它的。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我就把它改成通讯器了,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我耸了耸肩,“有现成的就别浪费呗。” 马赛勒斯伸出修长的手指,略一歪头道:“o,k。” “小沐!” 珊迪的声音突然出现,扩散在外面的整个走廊里,接着直入教室,最终落到我的面前。 “小沐!” 珊迪一下跳到了我的面前。未等她说出下一句,马赛勒斯在一旁起先开口了:“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要弄到晚上。” “大家一起帮忙,自然就做得快了。”珊迪整个人精神满满,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那般红光满面,“你怎么样,和小沐商量好通讯器的事儿了吗?” 马赛勒斯朝她做了个搞定的手势。珊迪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拉起我的手说:“我们走吧,小沐!” “去哪?”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神神秘秘的,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去了你就知道。” 马赛勒斯跟着珊迪笑眯眯。 不由得我说出下一句,珊迪一把抓过我来,接着就是往外冲。马赛勒斯在我们身后喊道:“明天一有机会——我就给你打暗号啊——医务室不见不散,别忘了——” “知道啦——” 珊迪走路跟跑似的,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等着她去做。这使得我和马赛勒斯最后的对话就像唱山歌那般一来一回。 走得急归走得急,好奇可不能忘了好奇。珊迪一边火急火燎地往不知哪里赶,一边还朝我努嘴儿,问我:“你和马赛勒斯都约什么了?” 我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摸着她的头,一边摸,一边说:“没什么,我的好珊迪,请你走慢些,这路走的,我的脚都狠狠地踢向我的屁股了。” 珊迪放慢了脚步。借着摸头,我把她的那段记忆抹去了。 在我自己把这一切闹明白之前,还是……先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 Chapter 10 一幢红顶房Ⅰ 等穿过学校外头的森林,我想我知道大家神神秘秘不让我知道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们极力隐藏的秘密就是—— 一座小镇。 一座和外面那个差不多的小镇。当然布局什么的还是有不同,多了一条河,将整个镇子划分成两个部分。设施也丰富了许多,增添了诊所,酒吧,商店等等。珊迪的烘焙店也在,比外头的更大更豪华,店面装饰也更为精致。此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我叫不上名字的建筑物。 “这是什么?第八号的翻版20?” “诶,倒也不能这么说。”珊迪纠正我,“外面那个呢,是有名无实,这个呢,才是真真正正的乐园。” 我挠了挠头,其实并不是很明白珊迪的话,只是隐隐约约觉出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珊迪拉着我往桥上走。 “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去了你就知道啦。” 她很快活,牵着我的手一直往前冲,好像要收获惊喜的那个人不是我,是她一样。 路不远,也有可能是珊迪的脚程快,我们来到了一座红顶的房子前。 “小沐!” 珊迪很郑重地拉起我的手,其实她一直拉着,只是把它扯得高了一些,紧接着,她往我的手里放了一个东西,是长条状的,冰冰凉凉的。 我拿起来看,是一把泛着铜光的钥匙。 “这就是你的房子啦!” 珊迪说。 “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一员了。”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融化一样,也同时,要把我的记忆融化一样。 我的视线一涣散,眼前好像出现了什么。 是…… 穿着我原本世界服饰的珊迪。 我们原来,真的认识吗? “小沐?” 容不得我多细想,珊迪已经举起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可以打开它吗?” 我挥了挥手中的铜钥匙,心里想的却是,若是玻在这里,或许倒可和我说一说。 玻…… “当然可以啦,这是你的房子嘛。” 珊迪眯眯笑着,在门前给我留出了位子。当我把钥匙插入锁孔时,我听到了里面的骚动。 房子里有人。 “suprise!” 是他们,除了马赛勒斯还在实验教室外,其余人都在这里了。 “嘟嘟嘟——” 多恩吹响了纸笛。珊迪跑到人群之中和希拉瑞莉还有米尔顿扭开了彩带礼炮。所有人一起异口同声地喊道:“恭喜小沐/沐沐/阿沐乔迁新居!” 一阵热烈的鼓掌声接着响起。在掌声的余劲中,珊迪再一次来到我的面前,向我介绍道:“房顶是我涂的,选的是你最喜欢的红色。家具基本是现成的,米尔顿和汤普森把它们搬到了这里。葛罗瑞亚给该施魔法的都施了魔法。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家具的使用问题。我的汇报完了,有请下一位!” “我是负责绿植的,月季茉莉彩叶桂那些全都有呢,有些难办,不过我挑了又好看又好养活的几盆给你,保你是新手也能养得很好。over,下一位。” 琪琪闪过了。 “衣服是我准备的。” 琳走上来接过话头。 “裙子是由——” 她伸出手举向一旁。 “希拉瑞莉友情提供的。” 接着,希拉瑞莉探出头来:“都是新的,你放心吧。” “裤装是由——” 她伸手,还是原来的方向。 希拉瑞莉继续探头:“马赛勒斯的,也是新的,放心穿吧。” 琳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说道:“尺寸是昨天晚上葛罗瑞亚在宿舍里偷偷给你量,用的她的魔法测量法,我想应该准确,如果沐你觉得穿着不合适,就来找我,我随时都能帮你改。” “那么,到我了?” 是泰贝莎的声音。 “床铺是我准备的。被单和枕套选了有小鸟图案的,是银喉长尾山雀,你应该喜欢吧?” “喜欢。” 听到这里,我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我想我又知道了大家神神秘秘不让我知道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们极力隐藏的秘密是—— 一座小屋。 一座倾尽心力为我打造的。 专属小屋。 Chapter 11 一幢红顶房Ⅱ 然后,我们享用了一顿庆祝乔迁的饭。菜式基本是以我喜好的食物为主。汤普森还带来了两瓶酒,不过名字我不太知道,只知道是甜的,喝起来有奶油的味道。我不常喝酒,不敢多喝,便只尝了一小杯就止住了。葛罗瑞亚喝得最多,两团酡红迅速飞上了她的双颊。其次是珊迪和多恩,临到出门时,是米尔顿和汤普森一人一个搀扶出去的。 希拉瑞莉最后一个出门。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领主的那只山雀给我。 “我们都留完言了,剩下留给你和领主——”她凑近我,促狭一笑,“两个人说说悄悄话。” 我无奈地看她,回道:“别揶揄我了。” 很显然,希拉瑞莉并没有把我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我是害羞,笑嘻嘻地走远了。 我叹口气,把门关上,将山雀放到桌子上,死死盯住它端详起来。 那小山雀抖毛理背,啄干净了身上所有的羽毛,我都没看出什么异样,更别提我自己有什么异样了。 是的,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啊。” 我摩挲起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 “刚刚珊迪只是无意说了一句话,就浮现出了从前的画面……” 这小山雀算是那领主的贴身之物,根据玻和马塞勒斯的说辞,那领主和我又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怎么……就不灵了呢? “难道,是之前‘灵’得次数太多了吗?” 我伸出手指,搓起小山雀的两颊,接着绕到脖颈,继续揉弄。小山雀被搓揉得咕叽直叫。一阵狂搓雀头后,我决定既然想不起来什么,那就干脆—— 我朝小山雀闪过一道凶狠的厉光。咕叽不停的雀酱像是意觉到什么,突然哑了声音。 “别害怕,小宝贝。”我两指一捏,托起它的小雀头,“我只是想——戳戳你的鸟头罢了!” “叽咕!!!”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往那小山雀头上一点。小山雀凄厉地嘶喊着,痛苦地倒在桌子上抽搐着。但事实上……我压根没用力啊,大兄弟!你在那里抽抽什么啊!!太戏精了吧,山雀酱!!! 小山雀的表演并没有持续太久,紧接着,它像诈尸般从桌子上弹起,双爪呈八字分开,挺起胸膛,笔直站立在桌子上,接着从小喙里传出了领主的声音:“您好,录音留言模式已经开启,请在‘滴’的一声后留下您想说的话……” 有一说一,洛文德的声音还不赖,就是这一米八的壮汉的声音从一只还没食指高的小雀的嘴里说出来……………… 也太他妈鬼畜了吧!还我银喉长尾山雀的可爱啾啾声来啊!你个混蛋!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录音留言模式打开了,那么,我要说些什么呢? 我不觉扶起了额头。 怎么开口好呢? 嗯……如果是玻的话…… “喂,你他娘的就是老子以前的paraour吗?” 噗嗤。 她绝对会这么问的。 盒盒盒盒盒盒……不过呢…… 老子踏马不能这么问啊! 现在轮到我搓揉我自己的两颊兼脖颈了。深思熟虑一番后,我对着小山雀说:“请问,领主,我们以前认识吗?” 说完,我又想了想,接着补充道:“那个,方便的话,以后通讯能不能换一种方式?因为,小山雀发人声实在是太鬼畜了。” 语毕,我又戳了一下小山雀的头。 “文斯杜第八号所有人的留言已经采集完毕,任务完成,小山雀将在3秒内飞回。3,2,1——滴!山雀起飞!” 小山雀咕哝完毕它的任务结束词,将翅一展,把脚一蹬,便从开着窗户中出去,飞向了未知的远方。 Chapter 12 常胜女巫的麻将秘籍Ⅰ 随后天色也不早了,我便躺下歇息了。不知是否是因为昨天喝的那几口酒后劲太足,第二天我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糟了。”我急忙穿衣洗漱,“也不知道今天忙不忙,昨天已经什么都没做了……” 我找寻食物充饥。所幸冰箱里有昨天大家送来的吐司,我抓了一片在嘴里,边嚼边出门。谁料出门便遇“惊喜”,家门口的邮箱“叮——”的一声响起,紧接着一个机械电子音朝我喊道:“您有一封新邮件。” “不是吧,这都是语音的?” 我打开邮箱,里头只有一张纸。我将它取了出来,只见上面用圆润的字体写着:“小沐,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被邮箱的语音吓坏?我第一次用的时候就被吓到了,所以我请教了马塞勒斯怎么关闭它——只要拉一下邮箱上的小旗子就行了。” 我照着做了,接着往下道—— “是不是很方便?不过这样做,以后你就得自己时常检查邮箱里有没有信件了,要寄信的时候呢,就需要把邮箱上的小旗子竖起来,这样送信的才会知道你有信件要寄出。如果不关闭语音呢,邮箱就会自动提醒你和送信者。 另外,我猜你应该会想知道送信者是谁。这是一群小精灵,不过它们不住在这里,我们通过葛罗瑞亚和它们签订了协议,让它们负责这里的很多事。看到家门口的那个大木箱了吗?它被施了魔法,你需要什么,就在纸上写好你的需求,放进箱子里,第二天小精灵就会把你需要的东西送来。(只要是在它们能力范围下都能送) 最后,早上见小沐你睡得香就没吵你,如果你醒来,有事可以到社区活动中心,今天大家都在那里。 ps:你过桥直走,看到商店以后一直往上走就是活动中心了。 署名:珊迪。” 左右无事,我便到社区活动中心去了。 一进门,就听到“哗啦哗啦”像有几百号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不过这声,我倒不陌生,像是……搓麻将的声音。 循声问源,我朝左手边的一条连廊走去,打开一扇房门。这是一个大房间,里头人倒是齐全,基本都在。正中摆着一张电动麻将桌,绿色的,经典色,上头齐整码着蓝背面的麻将,四角圆润,筒子万字色彩丰富,印痕清晰,肉眼观来,觉得此牌手感应该不错。 围坐在麻将桌旁的有四人:北汤普森,南葛罗瑞亚,西琪琪,东琳。我一进门正对的是葛罗瑞亚的牌,她已经凑齐了三张东风三张南风三张西风三张北风,余下一个九条同一个二筒,再摸到个九条或者一个二筒就可胡牌。 我虽然对胡牌的牌组研究不多,但这葛罗瑞亚手上这副便是麻将小白也能看出此牌不菲,只看葛罗瑞亚有没有这个福气吃进二筒或者摸到九条了。这俩牌都不太好摸,看来只能依赖谁打出来了。 麻将桌的不远处,希拉瑞莉和多恩并排坐在书柜前看书,马塞勒斯在他们的旁边,正站着选书。泰贝莎和珊迪在织毛衣,旁边的米尔顿喝着茶,陪着她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见我来了,米尔顿轻轻戳了戳珊迪,珊迪抬起头,朝我打招呼。 我挥手致意,正要回一句我来了,却听得背后葛罗瑞亚将牌啪地往桌上一掀,紧接着中气十足地说道—— “我胡了。三东三南三西三北二九条,正是一副大四喜,八十八番,拿钱来!” Chapter 13 常胜女巫的麻将秘籍 Ⅱ “唉,真没劲。” 剩下三人齐齐泄气。 “又是你赢。你今天都赢了六圈了。” 汤普森将手里花花绿绿的塑料筹码全扔了过去。 “是七圈啊,老汤。”琳从牌桌的抽屉里摸出仅剩几块筹码,“真没想到葛罗瑞亚你手气居然能这么好,连赢七圈啊!” 琪琪则有些不甘心地检查着葛罗瑞亚的大四喜:“这牌型很难凑的,你怎么组出来的?别是作弊吧?” “什么作弊?这叫实力!” “是——” 表面上一直在一旁岁月静好的希拉瑞莉突然开口。 “作弊的实力嘛。” “……希拉瑞莉,你在说什么啊?”葛罗瑞亚有些不高兴,“别赤口白牙地污蔑人好不好?” “啊?我有说那种话吗?”希拉瑞莉朝她眯眯笑,“我明明是在夸你技术好,牌风顺,运气高啊!” “阴阳怪气。看你的书吧!” “教育”完希拉瑞莉,收了其余两家“钱”的葛罗瑞亚将手里的筹码盘得剥剥直响,对着一直钻研她大四喜的琪琪说:“别看啦,快,把钱拿来。” 她伸过纤细的手指来,上面新涂了朱红的甲油,鲜亮好看。 但琪琪很不喜欢,她愤恨地瞪了那指甲盖一眼,将筹码用力葛罗瑞亚手里用力一拍:“给你!” 接着她站起来,把椅子往后一撞。 “我不玩了!” “我也不玩了。”汤普森也站起来,“斗不过。” “我也不玩了。” 琳也跟着退了。 见牌桌上空无一人,葛罗瑞亚有些急了,她赶忙招呼他们道:“别走啊,再来一局嘛,指不准下一局我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不了不了。转运了也没办法。”汤普森赶紧摆手,“弹尽粮绝,弹尽粮绝啊!我是一点也没有了。” “我也是。” 琳抽出她先前拿来寄存筹码的抽屉给葛罗瑞亚看,里头空空如也,是一分没有了。 “没筹码了也没事。我这里有,我们重新分一分,再来几圈呗?或者干脆不计钱,我们只论输赢?怎么样?” “只论输赢?谁赢得过你啊?”心情不好的琪琪嘟囔着,“每次你都那么说,哪一次你不是赢得盆满钵满,我们输得四脚朝天……” 听到她的话,我走上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小沐,你给我们评评理。”琪琪拉着我,“你说,葛罗瑞亚这叫什么行为?你给评价评价。” “我……” “还能怎么评价?” 没等我反应过来,希拉瑞莉就又插了进来,替我回应琪琪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咯。” “希拉瑞莉,你注意你的言辞!” 听到希拉瑞莉的评价,葛罗瑞亚高声起来:“好好看你的书不行吗?在这瞎掺和什么呢?” 希拉瑞莉似乎沉默了。接着,葛罗瑞亚把头转向我,换上一副笑脸:“小沐,你会麻将吗?” “我……会一点儿。” “那我们俩来。我和你打双人麻将,好不好?” 琪琪面色不善地扯了我一下。我悄悄看看她,又看看葛罗瑞亚,摆手道:“不了不了,我打麻将水平很烂的。和你打双人麻将,那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自讨苦吃嘛,不了不了。” “哎——”一旁的希拉瑞莉又出声了,“众叛亲离啊——” “希拉瑞莉!” 葛罗瑞亚像是忍了很久再也忍不了似的。她用手一拍桌子道:“每次我打牌你就在旁边阴阳怪气,阴影怪气个不停。这么打抱不平,有本事你自己过来跟我打啊!只会在那里说算什么英雄好汉?!” “科科,和你?”希拉瑞莉很是不屑的样子,“和你这种阴险小人有什么好打的?” “和我有什么好打?哼,只怕——”葛罗瑞亚也摆出一脸不屑,“有人是眼红我手气又好,牌技还又高吧?” “厚!真是有够可笑的呢!”希拉瑞莉指指自己又指指葛罗瑞亚,“我羡慕你?你脑子被屎糊了吧?” “那就跟我来打啊?哦——”葛罗瑞亚像是想起了什么,捂嘴假笑起来,“我忘了,从某人到这里起,我就没看到过某人接近过牌桌呢~~希拉瑞莉,我看,你是根本就不会打吧?连麻将叫什么你都不知道吧?” “你放屁!” 希拉瑞莉放下手中的书,拨开挡在她面前的马赛勒斯,琪琪和我,冲上去和葛罗瑞亚对峙。我怕她俩打起来,准备上去劝架,不料马赛勒斯将手搭上我的肩头,把我按下。 基操了。 他向我唇语道。 这俩人吵架是基本操作了,不用理会她们。 “我不是不会。”希拉瑞莉盯着葛罗瑞亚,“我只是不想和你打罢了。” “会打不想打?哼,光嘴皮子说说谁信啊?”葛罗瑞亚轻蔑地回视她,“手底下见真章。跟我打几圈咯。” “成。打就打。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但说无妨!” “好,是你说的。” 希拉瑞莉微微一笑。 “放轻松,条件很简单。我要多恩和马赛勒斯做我的牌友。多恩做我的上家,马赛勒斯做我的下家。你答应我们就开始。”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条件。还怕你不成?” 葛罗瑞亚也跟着微微一笑。 “我答应。” Chapter 14 常胜女巫的麻将秘籍 Ⅲ 这时,多恩拉住我的衣角,我弯下腰,他对我耳语一番。我点点头,走到希拉瑞莉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转达道:“希拉瑞莉,多恩说他不会麻将,连看都看不懂啊。” “我知道。”希拉瑞莉看了我一眼,然后向多恩招手,“多恩来,我们稍微聊几句。” 多恩走过去,希拉瑞莉将他拉到一旁,叮嘱了几句。接着四人落座,自动麻将牌桌哗啦哗啦洗起牌来。我没再看下去,因为珊迪起身把我拉到了她身边。 “让他们四个人斗去。咱们四个聊天。” 她把我放在她和泰贝莎中间,并让米尔顿给我倒了杯茶,味道有些熟悉,带点微苦,约莫是龙井茶,因为里头看不到什么茶叶,应当是泡的时间长,粘在茶壶壁上了,所以我也只好约莫猜测它是龙井茶。 泰贝莎伸出她枯瘦的手颤巍巍地取了一把瓜子放在我的手里。这是琪琪捧过来的,她和琳还有汤普森三人反正也没麻将打,便各自带了一把瓜子花生凑过来聊天。 “今天是不用干活了吗?” 我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那学校马塞勒斯虽然建得随意,但占地面积还是很大,一天怕是清理不完。 “有小精灵呢,我们用得着干什么?”汤普森坐在米尔顿旁边,巴适地喝茶,“也对,你是新来的,不晓得这些,啷个给她解释一下?” “我来!”琪琪自告奋勇,“小沐,你想知道些什么?” “关于小精灵,我其实是知道那么一点点的。早上珊迪给我留的言里提到过。我记得……她说小精灵会在第二天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送过来,还有它们负责这里很多的事情。” “bgo!打扫学校也是它们的工作之一。有它们在,就不用我们动手了。” “既然有小精灵会干,那我们昨天还……” “还不是因为上头把时间提早了?”葛罗瑞亚甩出一只牌,“我们和它们的协议只签了十月到十二月,我昨天加急把临时协议赶出来送过去让它们签了,不然这剩下半个月就得我们自己收拾阿尔贝里了。” “原来她在听啊。”琪琪压低声音,“我以为她一心打麻将呢。” 琳也小声道:“看来是希拉瑞莉给她的火力还不够猛啊。” “那个。”我也跟着轻声,“虽然葛罗瑞亚打麻将老不让人赢是可恨了一点,但是我觉得她人其实还蛮好的,没有她的魔法,我们真的要累死的。” “小沐这句话可真是中听啊——”葛罗瑞亚十分夸张地发表感慨,“不像某些人,因为输了一点点点点点点麻将,就要跟我翻脸。” “她这都听得到?” 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人家是女巫嘛,是有些魔法在身上的。” 琪琪磕了一颗瓜子。 她的话让我想到了图书馆的香囊。 “提到魔法,为什么不干脆在学校里施个一劳永逸的魔法,就好像图书馆的香囊那样。” 这句话我没压低声音,很明显葛罗瑞亚听到了,并且很明显她想回答我的问题,不过琪琪拦住了她:“哎,这题我帮你答,你专心打麻将好不好?小心啊,别一不留神——给输了!” 话音落下,琳和琪琪一齐笑了起来,汤普森也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葛罗瑞亚背对着我,没有说话。但我能想象出她的表情,大概是“切”一类的神情。 随后,琪琪向我解释道:“葛罗瑞亚不给学校施魔法的原因呢,是因为材料不够了。当时给小镇所有的建筑放完香囊后,就只有一个剩余了。而葛罗瑞亚用来书写咒语的墨水,纸,笔等等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缺一不可。里面有些东西连小精灵都找不到,所以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原来如此。” 我认真听完,点了点头。 “别说这个了。”珊迪放下手中的针织活,抬头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该吃中饭了。你们想想吃什么,我去拿订餐本。” “那我不着急想吃什么,”琪琪笑眯眯,“我要看看今年有什么新品再决定。” “什么新品?”我一头雾水,“什么订餐?中饭不是我们自己做吗?” 琪琪摸了摸我的头说:“有小精灵啊,我们还动什么手啊,傻孩子!” “小精灵?小精灵不是第二天才送东西过来吗?” “如果没有约定时间的话,一般是第二天才能收到它们的东西。如果在纸上写了时间的话,它们会送达的。”一直闷声织毛衣的泰贝莎也终于了放下了她手里的活计,“午餐的话,我倒是挺想吃南瓜奶油浓汤和野蘑烩意粉的。” “我的话,今天想要来一瓶欧罗索雪莉酒。嘿,我的老伙计——”汤普森拍拍米尔顿,“你想要什么?” 米尔顿慢慢喝了口茶水,接着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说道:“珊迪会替我安排的。我不着急。” “哈——你啊,真秀,真秀。” 汤普森拍得更用力了,不过是拍自己的大腿。 “这就是有伴侣的世界吗?”琪琪戏精上身,“本单身狗的双目已经被闪瞎了。” 我凑过去,对琪琪说:“我也……” “你?你已经有领主了,好吗?”琪琪装作很不欢迎我的模样,“离本雪域孤狼远一点,不要弄脏了我孤狼的芬芳,谢谢。” “哈?” 我一头问号? 这是什么? 我和领主,什么时候的事? “哎,小沐。”琳听了琪琪的话,倒很兴致勃勃的模样,“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和领主怎么在一起的?” 嗯???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我和那个谁,不是只抱了一下吗?这事我自己还不清楚,还是听琪琪说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我俩已经在一起了??? 我一个眼神杀向琪琪,相信以她的智慧,应该能品出我眼神中的三分杀意,三分疑惑,三分不知所措和一分你给我个解释的。 “你看着我干嘛?”琪琪眨巴眨巴她的眼,“害羞啊?别害羞嘛,都是姐妹,说来听听。” ……靠。 全军覆没,一分她都没品出来。 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出来解释吧。 “那个,我和领主……” 我开口,还没说上几句,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一直很安静的麻将组那边传来,那边显然已经兵荒马乱了。我们走过去时,只看到葛罗瑞亚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颓然坐在椅子上,从嘴里念出一句—— “我居然,输了。” Chapter 15 常胜女巫的麻将秘籍 Ⅳ “葛罗瑞亚输了?那谁赢了?马塞勒斯还是——” “好像……” 多恩不懂牌局,但他知道谁喊了胡了,胡了就是赢了。于是他指向他的下家,也就是—— “希拉瑞莉。” 马塞勒斯看向她,又看向众人。 “是希拉瑞莉赢了。” “我的妈,真人不露相啊!”第二个不敢置信的人是琪琪,她冲上去查看葛罗瑞亚的牌,又跑过去看希拉瑞莉,“我靠,又是一副大四喜,太强了吧。” “哇哦!” “行啊,希拉瑞莉。牛掰啊!” “呦呵,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葛罗瑞亚输的一天哈!” “……” “够了!” 一直沉默的葛罗瑞亚突然爆发,止住了众人对于希拉瑞莉的祝贺。接着她咄咄逼人地朝希拉瑞莉道:“希拉瑞莉,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千了?” “喂,你够了吧。”琪琪实在看不过去,准备替希拉瑞莉打抱不平,“怎么能这样啊……” “条件是你自己答应的。” 希拉瑞莉出言道。 “怎么,现在自己输了,就要怀疑别人耍手段?” “不错。”葛罗瑞亚摆弄着手中的筹码,“条件是我答应的,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琪琪拉住我,悄声问道:“你听懂了吗?希拉瑞莉的目的是什么啊?” 我回她:“我没懂,我也不知道,先看着吧。” 接着,葛罗瑞亚继续说道:“就算一切按照你的计划实施,哪有第一圈你就有了的道理,还是同我上一副赢的一模一样的大四喜。你知道胡大四喜的难度吧?不出千,你上哪里整这么一出‘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的戏来给我看啊?” “你自己也会说,‘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之前多行不义,现在导致自毙呢?再说了,就算是,又怎样?只许你葛罗瑞亚防火,不许我希拉瑞莉点灯啊?”希拉瑞莉将身体向后一靠,“好女巫,你那么爱争强好胜,连打个麻将都要圈圈赢人。不过到头来,你又争赢了什么呢?” “你?!” 像抓住痛脚似的,葛罗瑞亚两颊通红,双目圆睁,仿佛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用麻将牌糊希拉瑞莉一脸了。她指着希拉瑞莉的鼻子骂道:“就你也配来评价我?你这家伙好好照照镜子,先把自己活明白吧!” 听到这话,希拉瑞莉“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也指着葛罗瑞亚说:“你给我再说一遍,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葛罗瑞亚丝毫没有落下风的意思。 希拉瑞莉双手啪地支撑在了麻将桌上,她逼近葛罗瑞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道:“我警告你,葛罗瑞亚。我不想和女人打,也从不打女人。希望你别让我破了例。” “呵呵。真是好笑了。”葛罗瑞亚竟然笑起来,“你用什么打?用你左手那五把破刀,还是右手那一支破枪?” 她用手指敲敲了脖颈,对希拉瑞莉道:“省省吧。有这东西在,你也就吓唬吓唬过两天来的那批什么也不懂的朝圣者。” 在葛罗瑞亚提到“有这东西在时”,我下意识朝她的脖颈处看去,没看到别的,只看到一条纯黑的chorker。希拉瑞莉的那条也是黑色的。 不过,我约莫能猜出在那片纯黑下隐藏的是什么。 “那又怎么样?你的,不也大打折扣?” “剩下的那些用来对付你也够了。” “少说大话,真比起来还不一定呢。” “你是真想试试了?” “试试就试试!” “希拉瑞莉!” 在只有希拉瑞莉和葛罗瑞亚两个人一来一回的空间中,突然冒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你干嘛?!”希拉瑞莉将头转向马塞勒斯,“有事快说,有屁快放!不要耽误我待会和这个婆娘打架!” “其实……我是打算喊葛罗瑞亚来着的。那个葛罗瑞亚,846找你。在入口处,她要你去领朝圣时学校需要准备的一些事项还有相关资料。” “你自己不会去吗?”葛罗瑞亚摊手,“你可是校长哎。” “那我只是挂名的嘛。学校里的一切事宜都是你这个副校管的么……” 葛罗瑞亚看看希拉瑞莉,又看看马塞勒斯,接着咬牙切齿道:“我去!” 等葛罗瑞亚走后,我戳了戳身旁的琪琪,问道:“她们刚刚吵成那样,舌战变肉搏,就差动手了,但是大家好像都没劝架的意思啊?” “哎,老操作了。”琪琪摆了摆手,“每次都吵成那样,也没见他们真动过一次手,过两天呢俩人就又好了,真搞不懂他们。” “哦。” 我茫茫然点点头,总觉得刚才两人吵得话里有话,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好茫茫然点点头了。 “希拉瑞莉,刚刚你是怎么赢得葛罗瑞亚啊?”琪琪显然对希拉瑞莉大败葛罗瑞亚的经验很感兴趣,“你是怎么破解她常胜的秘诀的?她是怎么做到能每次都赢的啊?” “怎么做到?那还不简单?” 希拉瑞莉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是女巫,有预知能力的嘛,这局做什么牌最好,她早就心里有数!” Chapter 16 小黑 Ⅰ “那她还说你出千?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千’啊!”琪琪猛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难怪每次和葛罗瑞亚玩游戏,不管是飞行棋,斗兽棋,五子棋,她统统没输过。连大富翁她都回回是最有钱的那个,原来——带,挂,了,啊!” “倒也不能这么说。”希拉瑞莉啜饮了一口绿茶,“毕竟人家是女巫嘛。” “蛤?” “希拉瑞莉的意思是,葛罗瑞亚是女巫,预知能力是她的天赋加成。”我对琪琪解释道,“一般来说,天赋加成不算挂。” “靠,那岂不是很没游戏体验。” 琪琪对着我吐槽道,我朝她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报纸,将它卷成圆柱状,把一头对着希拉瑞莉道:“那么请问我们的希拉瑞莉,您是怎么赢过她的呢?您的秘诀又是什么呢?” “很简单。著名法师老爹曾经说过,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希拉瑞莉一脸欣然地接受了琪琪的“采访”,“同理,对付葛罗瑞亚,就要用天赋打败天赋。” “那么再请问,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呢?” “首先,针对葛罗瑞亚的‘预知’天赋,你可以看到我打出了‘多恩+马塞勒斯’的组合来应对。” 希拉瑞莉放下茶杯,开始认真解说。 “如果你想要打乱预言家根据其预言所作出的计划,很简单,添加其计划里从未想过会出现的因素即可。而多恩,正是这因素所在。” 她将手伸向多恩的方向,朝众人展示着多恩道:“我们的多恩,运气极好,天赋加成,欧皇附体。他的技能就是把一切好牌都摸在手里。就算葛罗瑞亚算到了多恩会摸走好牌,但是实践起来,这拼手气和人品的事,她又怎么敌得过多恩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琪生找到了盲点,“可是——多恩他,不会打啊。” “所以,在开局前,我就嘱咐了他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那就——”希拉瑞莉请出多恩,“有劳多恩为我们解谜。” 多恩接过琪琪的纸话筒,发言道:“希拉瑞莉呢,叫我凭直觉打出她要的牌。” “妙啊,多恩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希拉瑞莉要什么,他就能打什么。”琳摸着不存在的胡子,眯起了眼,“再说,预言,本身就是一种玄学。而欧气,更是一种玄学。用玄学打败玄学,妙啊。” “有道理。那马塞勒斯又发挥什么作用呢?” “他嘛,聪明咯。聪明人虽然不能预知,但是他能分析嘛。”希拉瑞莉伸出两指弯了几下,“帮我分析出葛罗瑞亚的出牌思路,顺便作为她的上家——帮我盯死她咯。” “哇哦,好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琪琪鼓掌。 “其实,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我们三个是第一次搭档,彼此之间还没有默契,多恩打出的牌未必就是我想要的,马塞勒斯也是第一次和葛罗瑞亚交手,能获得的信息也不多,未必次次都能盯住,葛罗瑞亚的预知虽然只能在开局发动一次,但是她也是个聪明人,能根据自身情况随时调整牌组的构成。所以,这也就是葛罗瑞亚说的,她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但一次就成功的可能性不高,而且……最后还组成了和她上一副一模一样的大四喜,这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葛罗瑞亚才会怀疑你做了手脚。” “没错。能这么凑巧,又是一举得胜,又是大四喜。”希拉瑞莉笑笑,“可能葛罗瑞亚真的是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哎?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呀?” 珊迪拿着订餐册走了过来。 “你刚错过了一场好戏,珊迪。” “嗯?琳,啥好戏?” 琪琪走到她的面前,取走她的订餐册:“三英战吕布,啊不,是三英战葛罗瑞亚才是,嘻嘻。” “葛罗瑞亚刚刚输了麻将。” 我给珊迪解释道。 珊迪有些不敢置信:“真的?难怪刚刚葛罗瑞亚怒气冲冲地走出去,我跟她打招呼都不理我。原来是麻将输了。谁赢得她?谁赢得她?” “这事有点复杂。来龙去脉让小沐跟你讲吧!” 于是我们便坐到一边。我向她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 流转一圈,珊迪又拿回了她的订餐册,她把它摊开在我们俩的面前。 “不过哦,我在想,总不能每次都不和葛罗瑞亚打,或者一和她打,就要拉上多恩和马塞勒斯吧?那样不是很麻烦?” “说的是。” 琪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顺道给我推荐了她觉得不错的套餐。 “这么搞也不是办法。哈,要是你说,我们也有什么天赋能压制葛罗瑞亚,或者有什么东西能限制她就好了。” “限制……”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 “也许,我可以限制葛罗瑞亚的能力。” Chapter 17 小黑 Ⅱ “你有办法?” 琪琪眯起眼。 “唔。”我正思考着要在哪里设置这个禁制,“姑且让我试试看吧。” “没准小沐真的有办法。”琳走过来,向其他人展示她的手,“我的手就是小沐用她的能力给我治好的。” 琪琪小心翼翼捧起她的一只手,仔细端详起来:“哇哦,真的哎,看起来比没断之前还要灵活。你怎么做到的,沐沐?” “啊?” 她突然戳了我一下,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个人能力,个人能力。” 琪琪闻言又眯起了眼。 我朝她笑笑,然后走近了麻将桌。 这个禁制设在哪里好呢? 麻将牌? 不行,太多了,一百四十四张每张都要设置,我得累死。 椅子? 也不行,葛罗瑞亚的位子也不是固定的。 骰子? 不一定是她掷。 那就…… 我将目光投向麻将桌,满意地点点头,举手准备编写禁制,却又停了下来。 只针对葛罗瑞亚一个人的话,未免太不公平。 不如…… 我露出了会心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葛罗瑞亚去而复返。琪琪,琳,汤普森还有希拉瑞莉正在进行一轮麻将牌局。当然,他们是假装的。见到葛罗瑞亚回来了,希拉瑞莉便将手里的牌打出,琳趁机吃牌得胡。希拉瑞莉将牌一摊,舒展身体道:“累了,不来了。你们找别人吧。” 琪琪假意挽留道:“别呀,其他人都不打了。要是你也走了,我们就没得玩了。” “真不了,打不了。另请高明吧。” 希拉瑞莉在那头下场,我赶紧在这边上台。 “葛罗瑞亚。这些我帮你拿吧。”我走过去和她打招呼,顺势将她手里的资料拿走,“你要不要去和玩会麻将?” “和他们?”葛罗瑞亚撇嘴,“不怕被他们骂我赢,太,多啊?” “葛罗瑞亚。” 琪琪见机开口。 “刚刚——对不住咯。” “什么?”葛罗瑞亚将手放在耳边,“你讲咩啊?” “我讲,刚刚对你无礼,是我的错,所以……”琪琪加大声音,“对——不——住啊!” “这还差不多。” 葛罗瑞亚满意地嘀咕道。 “去吧。” 我拿胳膊轻轻撞了撞葛罗瑞亚的胳膊。接着,她就以一种施施然的姿态向琪琪他们走去,边走,边在口内说道:“呐,现在不怕我赢你们了?” 琪琪眯眯笑:“不怕,被赢好过没得玩。” 接着,在葛罗瑞亚落座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琪琪朝我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也朝她比出了那三根手指。 麻将牌互相撞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过没响多久,因为小精灵的送餐很快,所以用餐的声音取代了原本的玩乐声。 我注意到葛罗瑞亚也拿到了一份餐,并且吃得很香。想来是有人帮她订了午餐。琪琪给我推荐的套餐也很好吃,我看了菜品名,是红菜汤和熏鹿肉。 很快,社区活动中心又响起了推麻将牌的声音。我的耳边萦绕着葛罗瑞亚对明后天就要忙碌起来的抱怨和琪琪那就今天把麻将打个痛快的回应以及其他一些喧闹的杂音,例如时不时地喝水声,身边人的窃窃私语等等。 这使得我的思绪游离了。有时候,喧嚣如宁静般同样能使人置入一种忘我的境地。时间像是半凝固的液体,它不再轻易流动了,而我是一只陷在时间泥沼里的鳄鱼。每当这时,我总觉得我的眼睛是一部相机,周遭的一切在眨眼的瞬间,就统统被框在了镜头里,经过放空的大脑时长未知的冲洗,最后留下的,是不知多久前记忆里的光景。 这种老僧入定式的发呆是很难自我突破。除非…… 除非…… “意志?” 除非有人在我旁边发出什么声响,不用多大,我也不是什么得道高僧,一点小动静就足以令我从无聊和虚度中惊醒。 “马塞勒斯?” “去诊所吗?” “……走。” 我离开的时候,麻将桌上的人已经换了一批。葛罗瑞亚还在,她的精神真好,打了一上午都不觉得厌烦。现在和她鏖战正酣的是希拉瑞莉,珊迪和琳,四人看样子正杀得是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我的目光没有多留,很快随我出了门。 马塞勒斯今天戴了一副眼镜,是细框金丝边的。我本来并没有留意到,主要是一出门他的镜片就变成了黑色,实在很难不让人注意。 “你的眼镜……” “噢,今天的太阳有点猛。”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变色的眼镜,“戴个墨镜遮遮阳。”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我也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刺眼了起来。 Chapter 18 小黑 Ⅲ 诊所离社区活动中心并不远。我们拐了两拐,就到了。 说真的,它让我有点儿吃惊。因为从外面看起来,它实在有点小,和旁边几乎可以盘据大半条街的商店相比,诊所就像一只瘦弱的小狗,趴伏在商店的身旁微微喘气。没想到里面还挺敞亮的,器械齐备,床位充足,双层结构,楼上设立了独立病房以及—— “一个阁楼?” 和楼下的阳光明媚不同,一走进阁楼,光线瞬间昏暗了起来。明明是白天,我却快要连自己的手掌也看不清。不过模模糊糊中,还是能看出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阁楼居中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床,一扇玻璃圆窗装在它的上方,横梁被钉成了十字形。外界的光透过吸附着些灰尘的玻璃,落到洁白的床单上,带来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 床边放了一张照片,我拿起来,借助透过玻璃窗的光,看到上面是一男一女的合影。这是一位金发女性,生得很美,她的肌肤赛雪,正微微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弯弯的眉眼,像初生的新月。站在她旁边的那位男性也很英俊,栗色的卷发,同样雪白的皮肤……等等,这照片上的男子,皮肤好像比他身旁的女性还要白上几分,还有这五官,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意志?” 马塞勒斯站在门口喊我,他刚刚有点事,便让我随意逛逛。 “你怎么来这了,叫我一顿好找。” 我朝他抱歉地笑笑,放下照片,跟着他走了出去。 “马塞勒斯。”我和他下楼,“你知道刚刚那个房间是谁的吗?” 马塞勒斯的步子好像有些缓了下来,他顿了顿,回答道:“应该……是汤普森的吧。诊所是他负责的,那应该是他的房间吧。” 汤普森的吗…… 那照片上的男人,应该也是他了? 可是—— 我脑中浮现出汤普森的模样。络腮胡,啤酒肚,笑一笑眼角泛起的细纹和法令纹,还有发际线很高的油亮的大脑门,怎么看都不能和照片上的那个高大挺拔,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重合起来啊…… “意志?” 马塞勒斯又在呼喊我了。他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嗯?” “你今天好像一直在走神啊。” “啊,是吗?” “是在担忧玻利维亚的事吗?”马塞勒斯垂眸,接着叹了口气,“对此,我也很抱歉。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帮你,不过我会尽我的全力的。” “……谢谢。不过,你要带我去哪?已经没有路了。” 不知不觉中,我们走到了一个诊室的死角,面前是一堵雪白的墙,墙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方形笔筒。马塞勒斯扭动了它,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一条地道的入口展现在了我们俩的面前。 “我们要去的。” 马塞勒斯的声音突然离我的耳边很近,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气息似有若无地萦绕在我的颈后。 “是地下。” 这时,我右手的无名指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Chapter 19 小黑 Ⅳ 当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时,我右手的无名指就会像现在这样疼痛起来。之前在设置初始姓名那里,它就帮我躲过了影怪每晚的追杀,只不过满月夜它还会卷土重来…… 等一下,之前玻对我说过,所谓的穿越到游戏世界的记忆是假的,它是对于我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的虚假解释,也就是说这里根本就不是我印象里那款游戏里的世界,又或者说,连游戏都可能是假的,位面挖矿指南根本就不存在。那么,在玻告知我真相的那一刻,那个在游戏里所谓的会追杀我的影怪是不是也不复存在了? 再者,根据领主的暗示,啊,不,是明示。我原来的世界应该就是十圣游戏背景里面的那个世界,而我,是那个世界新生的意志。 但是又一个更大的谜团萦绕着我,那就是:我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玻给我的提示实在是过于模棱两可,什么满足麦子的愿望,什么割麦子,她在意指什么? 啊……有点烦躁。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判断出无名指在警示我什么。 嗯……是地下有问题吗? 还是…… “意志。” 马塞勒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不下来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进了那通往地下的甬道,站在不知道哪节台阶上,呼喊我过去。 他已经被黑暗包围了,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看不到他。 “你先下去,不必等我,我这就来。” 我回他,然后从桌上的笔筒里取了一支笔。 还是小心些好。 通往地下的通道有些长,我用了点时间,才达到目的地。 这是一间昏暗的实验室。空间不大,里面放着一台怪异的机器,一张盖着布的手术台,一个柜子和其他的一些东西,实在是太暗了,我没有看清楚。 马塞勒斯先我一步到这里,可我却没有看到他。 “马塞勒斯?” 我将一只手放进口袋里,以便待会从中取出些什么。 “我到了,你在哪?” 无人回应。 “马塞勒斯?” 于是我又喊了一遍,依旧无人应答。 我在房间中游走起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照明装置。 房间里安静地可怕,黑暗像是一只野兽,吞噬了一切令人心安的因素。 我顺着冰凉的墙壁摸去,在一个不具名的位置,触碰到了开关。 啪嗒。 灯并没有依照我的设想亮起。 那台怪异的设备也没有。 我又试了几次,没有引起其他的反应,倒是…… “意志?” 是马塞勒斯的声音。 “是你吗,意志?” “是我。你在哪,马塞勒斯?” “意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听得到。但……” 他好像听不到。 紧接着,我听到一些声响从我的右前方传来。 是那张手术台。 我扭头望去,只见原先手术台的盖布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 …… 啊!!!!!!!!!!! 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某个胆小婆娘的尖叫。 我绝对没有在影射你,玻。 这时候你要是能叫得起来就好了。 我走过去,掀开那层突然凸起的白布。 布下面什么都没有,除了…… 流得到处都是的血以外。 …… 啊!!!!!!!!!!! 玻的叫声又在我的脑子里响起来。 虽然,此时此刻,她依旧处于“沉睡”之中。 不过我相信她见到此情此景,肯定会歇斯底里地喊上一喊。 人间唢呐,玻利维亚。 我绝对没有在影射你,玻。再一次。 我松开床单往后退,以防止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血液祸及到我的身上。 一步。 两步。 三步。 第四步。我的后背撞上了一个未知生物的胸膛。它好像还在喘气,我感觉到呼到我脑门上的热气了。 它应该是伸出了一个类似前肢的东西,张开了一种名叫手掌的物什,紧紧钳制住了我连接在口袋里的那只臂膀,大概是想先发制人,防止我从口袋里掏出东西。 可惜,那是我的声东击西。 我又不是从口袋里掏东西的。 我是从物品栏里掏东西的。 “痴线。” 我要是愿意,我甚至可以不用双手,从嘴巴里喷出我物品栏里的东西,就像豌豆射手那样。 “想对你爷爷做什么,狗东西?” 我从物品栏里拿出我先前用笔解构成的手枪,这也就是我走楼梯那么慢的原因,笔的初始因子不够,我得等它“分裂”一会,等拿到足够的材料后再进行重组。 本来我还想组个加特林用用的,不过想到可能不太好拿,就算了。 我把枪抵在了它的脖子上。很精准,尽管我是背对着它的,但我还是准确无误地把枪口按在了它那尚且充满温度的脖子上。 只要它配合我的工作,我就不会开枪。 当然,不配合的话…… 死是不可能让它死的,我会把子弹拿出来,修复它的脖子,然后再来一枪。 世界意志,就是这么豪横。 它没有回应我,大概是在思考我话里的可信度。 过了一会,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响起。 “意志……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抵在我的脖子上……” 是马塞勒斯的声音。 “哦?是吗?别害怕。” 我将手枪按得更深了一些。 “只要你把右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左手从我的胳膊上拿开,你就不会再有这个感觉。” “你在……说什么啊……意志……” “啊——”我吸进一口凉气,“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撒开啊,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他也终于不再说话了。接着,是一样东西落地的声音。 加在我手臂上的力量也撤除了。我伸出被按压到酸麻的左手手臂动了动,然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面看着那个在我背后的家伙。 放心,我的枪口没松开,在那家伙的脖子上也跟着我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体动作。 我慢慢地蹲了下去,去拾拣那个被扔在地上的物什。这使得枪口短暂地离开了他的脖颈,不过它还是尽职尽责地对着那家伙,准备随时开火的。 我逐渐触碰到了那个东西,是一支注射器。 我拿起来。 正当我下意识想去辨识里面的东西时,异变发生了。 别着急。 是我授意的。 我只是想看看那家伙还有什么招数。 果不其然,在我注意力分散的那一刻,他动了,想用男人的蛮力制住我,不过…… “在你行动以前,你最好想想你面对的是谁。” 就在他暴起的那一刻,我手里的手枪瞬间解构成了一个可伸缩的铁爪,一把抓过他,将其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墙上。 我对于我这个瞬间的创造还是有些惊奇的。因为我的脑子里也只是出现了一个大致的模型,没想到一下就成功了。 事实证明,在将要危及生命的紧要关头,人的创造力是无限的。 “依托咪酯脂肪乳注射液。”我透过双眼的解析,看到了注射器中物品的数据,“全身麻醉剂。看来,你是想玩个大的。”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墙上那玩意儿发话了。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死鸭子嘴硬。” 我将铁爪的手柄缩短,而后一步一步向墙体走去。很快,我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墙面。 我感知到里面照明系统的构造。 约莫几分钟后,我修复了地下实验室的照明设施。 啪嗒。 灯亮了。 马塞勒斯的脸近在咫尺。 现在轮到我把热气呼到他脑门上了。 “我真想不到,智者的另一人格居然能蠢成这样。” 我注意到他的眼镜因为我方才的用力过猛,在他的鼻梁摇摇欲坠了。于是我贴心地帮他扶正了。 “怎么称呼,靓仔?” “小黑。” 一个区别于我和他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响起。 是希拉瑞莉。 “他叫小黑。” Chapter 20 小黑 Ⅴ 她的右手举起,双指并拢,形成一管漆黑的枪筒。见到这一幕,我突然明白了争吵时葛罗瑞亚说希拉瑞莉的右手是枪的含义。 她站在通道口,高举起的枪对准了被我按在墙上的那家伙。 “希拉瑞莉。”我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这也是我想问的。” 她的目光掠过我,随后又放回到了墙上那人的身上。 “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天,为什么要带小沐来这里?” 面对希拉瑞莉的质问,马塞勒斯,哦,不,现在是小黑了。他表现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我说,是马塞勒斯默许的,你信吗,甜心?” “你放屁!”希拉瑞莉不为所动,“还有,别用那两个字喊我!” “是真的……” “真个屁!你每次违反协定都说是马塞勒斯默许的,同样的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希拉瑞莉将枪管直抵小黑的脖颈。 “这一次你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把第一人称之毒从身体里弄出来的?我告诉你,这一版的药,入口即溶,皮肤沾到一点直接生效。今天早上六点,我亲眼看到你喝下去的,你别告诉我,第一人称之毒已经对你没用了吧?” “我如果说,马塞勒斯准备的药实际上是清水……”小黑直勾勾地看着希拉瑞莉,阴森森地笑了,“你信我吗,宝贝?” “我都说了别这么喊我!近似的也不行!”希拉瑞莉用枪管极其猛烈地戳向他的脖子,“特别是你还顶着一张马塞勒斯的脸,我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事实上,我也有点。 不为别的,我想起了那封信。 那封介绍墨菲斯之梯的作用的信。 …… “我的甜心,如果你非要在夜晚的阿尔贝里行走的话……” “那部楼梯又叫墨菲斯之梯。宝贝,你应该知道墨菲斯吧……” “如果你有耐心的话,蜜糖,或许就能走到实验教室来,我在那里等你……” …… “……我说,是马塞勒斯默许的,你信吗,甜心?” “我如果说,马塞勒斯准备的药实际上是清水……你相信我吗,宝贝?” 这个语气,又那么熟知阿尔贝里的种种。 而且实验教室的尽头,我和玻利维亚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就是…… …… 啊!!!!!!!!!!! 我的脑子里又响起了玻的尖叫。 对不起,玻,没有谁的八卦直觉比你更准确的了。 那个人就是马塞勒斯啊!不过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小黑来着。 也就是说那封蜜糖宝贝甜心的信,是小黑写给希拉瑞莉的啊!!! 也就是说…… 玻,要是你在这,一定会比我叫得更大声的。 “希拉瑞莉。” 我的声音里有些呆滞,这是亲手揭秘一个八卦后由于过于舒爽致使大脑反应有些迟钝的表现,不必担心。 “他是不是还写过一封信给你?给你介绍墨菲斯之梯功效的?” “是啊。” 她扭过头来看我。 “你怎么知道?那封信恶心至极,看得我极其不适,要不是因为那部楼梯是这死小黑自己搞出来的,我也不想问他。” “哪里恶心了……我明明写得很情真意切的……” “住嘴啊!”希拉瑞莉对着小黑又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说,为什么出现在白天,并把小沐带到这里来?” “那,你让意……” 别用那个名字喊我! 我朝他凶神恶煞地唇语道。 “小沐。你让小沐松开一根爪指,让我能把右手拿出来。” 希拉瑞莉看向我。 我摸了摸铁爪的手柄,让一根爪指松开了。 小黑得以腾出一只手来。他把手伸入衬衣前胸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珍珠胸针,是我交给马塞勒斯的那枚。 “我在这枚珍珠胸针上,安装了窃听器。因此听到了你和马塞勒斯昨天白天的对话,说你们今天要来诊所,然后……” “然后你就冒充马塞勒斯,带小沐来诊所?”希拉瑞莉凶神恶煞地指向他,接着又指向了我,语气不觉柔和下来,“小沐,无意冒犯,但是……我想问,你和马塞勒斯为什么要约来诊所?” “这事有些复杂。我待会再和你详细说。” 我眉头微蹙,心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说,你在珍珠胸针上装了窃听器。” 我的目光投向了墙上的小黑。 “所以,你是那个赌场老板?” 这不是空穴来风的猜测。 这珍珠胸针,我前天在赌场拿到,昨天交给马塞勒斯,持有时间不过两天,小黑又只能夜晚行动,东西还一直都放在我的物品栏里,他再有能耐,也根本不可能从这样的异空间里拿东西,他要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被马塞勒斯牵制住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从源头上,这枚胸针就不干净了。也就是说,它被打造的时候,就已经安上了窃听器。 但,又有一个问题。 实验教室里的那个小黑。 如果赌场老板也是小黑的话,那实验室的小黑不可能表现出对我的遭遇一无所知的模样啊…… 不管了,先问着再说。 墙上的小黑沉默了一会,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你啊,美女。” “真的是你?”我已经顾不上小黑用马塞勒斯的脸发出那个油腻赌场老板声音的别扭感了,“那在实验教室你为何又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 “墨菲斯之梯里的那个是我的分身。”他微微一笑,“它做了什么,我只有在天亮前把它招回来才知道。不过……它可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珍珠胸针不会消失的原因。因为它是虚假幻境中的真实造物。这么看来,你的能力也不差,是我小觑你了。” 接着,我将视线投向希拉瑞莉。 “希拉瑞莉,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能摆脱第一人称之毒的控制吗?” “我告诉你。” “第一人称之毒确实对他已经没有用了。” “什么?” 希拉瑞莉睁大了双眼。 “那天晚上,我想出去走走,无意中踏上了墨菲斯之梯。你知道的,希拉瑞莉,墨菲斯之梯有一个功效,就是它连接着阿尔贝里的各个空间。” “那天,我通过墨菲斯之梯,走到了实验教室。” “我看到小黑,在炼制第一人称之毒。” “并且,那药还是有效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希拉瑞莉?” 我看向她。 “既然他能炼出正确的药剂,也就是他已经明白了这药是怎么产生的。” “知道是怎么产生的,也就能知道怎么让它失效。” “毕竟,是智者的第二人格,再蠢,也蠢不到哪里去吧。” 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墙上的那家伙的身上。 “我说的对吗,小黑?” Chapter 21 小黑 Ⅵ 小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缓慢地承认道:“不离十吧。” “什么?”希拉瑞莉有些难以置信地将头扭向我,“那现在怎么办?” 还未等我回答她,她又开始自语起来:“不对,很不对,马塞勒斯不可能对此没有一点防备。他一定是有什么计划,他一定有……该死的,他什么都没跟我讲啊!” “希拉瑞莉,希拉瑞莉。”我呼唤她的名字,“你别着急,我们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希拉瑞莉明显有些激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小黑,靠近我耳语道:“强制小黑喝第一人称之毒是唯一能让小黑和马塞勒斯交换回来的办法。现在这药失效了,也就是说马塞勒斯换不回来了!” 我睁大眼睛看她。 “按道理说,马塞勒斯不可能是这么没有准备的人。之前小黑也不是没有过偷偷摆脱马塞勒斯控制的行为,可,可每一次都被马塞勒斯预见了啊。这,这一次,怎么会……啧,这马塞勒斯究竟在搞什么鬼?!” “希拉瑞莉,你真的先别着急。也许,这一次是小黑隐藏得太好了,马塞勒斯没有发现才会这样的。” “如果,如果换不回来的话,就只能把他送出阿尔贝里了……”希拉瑞莉喃喃自语着,“在外面,禁制会生效,小黑就不会胡作非为,可是846在外面,她是不可能放过马塞勒斯的……” “846不是关键,希拉瑞莉。” 我想到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马塞勒斯的禁制吗?” 希拉瑞莉看向我,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禁制的功用:“抑制人格的转换。” “他现在是小黑。就算我们把他送出去,他依旧还是小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看着她。 而希拉瑞莉看向墙上的小黑,吐出了两个字:“混蛋。” “或许——” 希拉瑞莉又重新看向我,眼里含着一点期待的闪光。 “我有办法让马塞勒斯回来。” 我对着希拉瑞莉微微一笑:“方便替我拿着这根手柄吗?我去去就来。” 她接过了它,对我说:“你要怎么做?” “很简单。”我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让它失效,我们就让它重新有效。” 接着,我转身准备离开,没多久又折回来。 “抱歉,我忘了一件事。” 我向希拉瑞莉解释道,随后将手放上手柄,“砰”地一声,把原来打开的一节爪指又关了回去。 无视着小黑因被反弹的爪指绷痛的嚎叫,我踏上台阶,到达地面的诊室。 取出之前悄悄藏起来的注射器,我把它举到面前。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对我不仁,但我必须对你不义。 再见了,小黑。 约莫半小时后,我带着一管第一人称之毒回到了地下的实验室。 它是由那支装有依托咪酯脂肪乳注射液的注射器解构而成的。和原先的第一人称之毒不同的是,我给它添加了一个禁制。 禁止饮用者本人的副人格再次进行人格转换。 “你确定有用吗?” 希拉瑞莉看了一眼,问我。 “姑且一试吧。” 我走过去,把药举到小黑面前。 “别挣扎。就算你闭口不喝也没有用。和之前你喝过的一样,入口即溶,沾到皮肤就生效。” 他看了一眼那药,说:“在被你强制灌下这药以前,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 我挑了挑眉:“问吧。” “希拉瑞莉。” 他将目光投向她,很是正经地开口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他的?” “怎么发现?哼,很简单,那家伙根本就不会戴这么好看的金丝边的眼镜。我给他准备了那么多眼镜。”希拉瑞莉有些许不屑,“他从来只戴一种,那就是镜框没有任何装饰,安镜片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变形的,最最普通的黑框眼镜。” “还有,我听到琪琪他们议论你的眼镜是会变色的。这就更让我确定今天的马塞勒斯不是马塞勒斯。” “你一直生活在黑暗里,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你的眼镜一下是无法适应白日的阳光的,所以你必须戴一副墨镜出门。但是马塞勒斯是从来不带墨镜的。如果他突然带墨镜出门,你知道很容易会引起我的注意。为了降低风险,你才会选择戴一副可变色的眼镜出门。” “而就是这样一副眼镜,让我发现了破绽。” 听到这里,小黑苦涩地笑笑:“你对他,还真是了解。” “下一个问题。” “是给你的,小沐。” 他看向我。 “你又是怎么发现,我不是马塞勒斯的呢?” “也很简单。” 我凑到他的耳边。 “我能看到,你身上的数据。在某一栏里,很清楚地写着——” “当前:副人格在线。” “很好。” 听完,他笑了,也靠到我的耳边说:“那么,希望你也能像看我一样,看清楚——” 小黑的语气忽地加重了。 “他的面目。” 我一下子将目光重新投到他的脸上。而他只是盈盈地笑着,丝毫没有为我解惑的意思。 我跟他对视了几秒。 然后我把药剂按在了他的唇上。 接着,没有任何迟疑,我毫不犹豫地给他灌了下去。 Chapter 22 希拉瑞莉的不甜蜜负担 他昏了过去。我松开了铁爪的禁锢,希拉瑞莉让我接下来什么都不用管,她会解决。于是,在她做事的时候,我趁机将铁爪重新解构回了笔。 “好了,我们走吧……喔噢!”回首时,她有些震惊,“你的铁爪呢?怎么一下不见了?” “事实上,它就在这。” 我举起手里的笔对希拉瑞莉挥了挥。 她狐疑地盯着那支笔看了看:“你的意思是,你,一下子,把那么大个铁爪变成了一支这么小的笔?” 我点点头。 她张大了嘴,似乎很有些不可思议:“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个人能力。一时间很难跟你解释的个人能力……” “ok。我明白。”希拉瑞莉出人意料地善解人意,“我们这里的人或多或少……嗯,都有这个难以言明的个人能力,我懂,我懂。” “是啊是啊,就好像——” 我顺着她的话讲,眼神不自觉往她那里飘,这才意识到希拉瑞莉正在做什么。 “你居然用一只手就把马塞勒斯扛在了肩上?!” “嗯,对,小意思啦,这家伙也就跟带了进弹机和传动装置的加特林差不多重,扛在肩上跟没有一样,小意思,小意思。” 希拉瑞莉的话听得我是一头问号。 一百三十多千克的东西你跟我说轻得和没有一样? 脑子啊,脑子啊。 我忍不住敲它的外壳。 你能不能告诉我,希拉瑞莉以前是干什么的? 当然,除了邦邦的响声外,它什么也带给不了我。 我们从地下实验室走出,将昏迷过去的马塞勒斯放在了诊所病床上。接着我们在床前坐下,开始解决方才遗留下的一些问题。 我先向希拉瑞莉诉说了为何会来诊所的前因后果,随后希拉瑞莉也告诉了我她来的原因——那副眼镜。因为那副眼镜,她意识到今天的马塞勒斯有问题,而发现问题以后能很快速找到我们,是凭借定位。 “马塞勒斯为了让我能够监视夜晚的小黑,在自己的身上设置了定位。”她露出手腕上的手链给我看,“除了通讯功能,我还能用这个检测到小黑的行踪。当然,前提是小黑使用了马塞勒斯的身体。” “我记得马塞勒斯跟我提过,他和小黑分别拥有12个小时自由活动权。”我回忆着实验教室里马塞勒斯对我说过的话,“在小黑的活动时间里,他是可以不借助马塞勒斯的身体活动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虚无。根据马塞勒斯的说法,他把小黑称作为精神体,对了,阿尔贝里也是他的精神体,只不过这个精神体是被马塞勒斯具象化了的,所以它才会存在于现实。精神体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虚无,所以小黑他能够在虚无中自由行动。” 希拉瑞莉努力地想向我解释清楚这件事:“比如镜面,它能够映照出一个人的面貌,但是你知道的,里面那个被映照出来的你,并不是真实的你,只是现实世界中你的一个投影。因此镜子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虚无之物,所以有时候,你三更半夜起来上厕所,会在镜子里面看到小黑那个……那个……黑不拉几的脑袋……” “看上去,你好像经历过的样子。” “何止是经历,你知道吗,那天还是万圣节哎!”希拉瑞莉从头到脚连手指都充满了对小黑的控诉,“他就那么血淋淋的,顶着他那个大脑袋,站在我的全身镜里……你能想象到吗,那场面,我的,我的妈呀……” “我想象到了,我想象到了。” 我小鸡啄米式点头。 “你知道他要干嘛吗?我的妈呀,他,他,他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句。”希拉瑞莉的手虚握成拳,在我面前猛地绽开,“surprise~~~si~~~斯他个头啊我,我要被他搞死了倒是真的!” 我拍拍她:“不容易不容易,你也太不容易了。” “我跟你说,除了镜面,还有水面,冰面,电视电脑屏幕黑面,但凡是个能照出人影儿的地儿,他都能把他那大头儿弄上去!” 希拉瑞莉被逼得都冒出不知哪儿的腔来了:“你是不知道,年年朝圣的时候,那帮来学校的外族人,到时候他们都是我们的学生,我们就教他们怎么能进坎特伯雷,怎么在坎特伯雷生存这类。那些学生之间就传啊,说咱这阿尔贝里,啊,夜半诡影,厕所冤魂,湖里水怪,这些全部是这小黑弄出来的!我跟你讲,我负责学校夜间安保,我快被他气吐了……” 我接着轻轻拍她:“消消气,消消气。” “我真的是,一提到他我就一肚子火。他还去人家的梦境捣乱你知道吗?我担任舍监的那几个宿舍,好家伙!每个人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我当时就找到他,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有什么你冲我来,行不行?好,他不去了,我以为他要去祸害别人负责的宿舍了,他倒没去。他直接给我整出了个墨菲斯之梯,你知道吗?” “有些学生他们会有晚回宿舍的,比如在图书馆看书,对吧?一回去就完蛋了,那楼梯在九点半生效,晚回的学生不就困住了吗?困住了我不就得去救吗?要救不就得问那个混蛋那楼梯怎么用吗?然后你也知道那封信的事了——对了,我还真想知道这信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个人能力,个人能力。” “你这个人能力——” 希拉瑞莉将我上下打量。 “挺牛啊。除了信,还知道点什么?” “有限有限。我的个人能力非常有限。”我赶紧摆手,并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只了解一点点信的事,不然也不能坐这听您给我科普不是?” “得咧,我知道了。” 希拉瑞莉没有深究。“反正后面就那么一回事,就老得救学生,老得去找他,真是烦得要命,工作量多了一倍。不过,他也就在这种虚无啊,幻境啊搞搞破坏。如果要在现实里行动,他只能依托马塞勒斯的身体,但马塞勒斯在身体里给他下了很多的限制,很多事他都做不了,唯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墨菲斯之梯了,他还为此偷偷摸摸地干了好几年。” “其实我在想一件事。小黑他在虚无中这么厉害,又何必拘泥于现实,直接离开马塞勒斯,自起炉灶,在虚无中建立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不香吗?” “哼,他倒是想。精神体是不能离开它的载体太久的,一旦离开时间12小时,他就gg了。” “如此,干脆整个属于自己的载体,一了百了。” “你以为小黑没想过吗?像他这种具备独立意识还能从载体里跑出来的精神体,是很稀有的,像这种有特殊能力的精神体,适合它们的载体也一定是专属的特别的。如果随意进入其他载体是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排异反应的,并且会导致载体的衰竭。假如不能在现有载体衰竭前找到接盘的下家,精神体就会和载体一起死亡的。” “所以……” 希拉瑞莉朝我摊手。 “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 这个话题结束后,我们俩沉默了好一会。 见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希拉瑞莉大概是怕我无聊,对我说:“要不小沐你先回社区中心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等这家伙醒了,我让他第一时间过来找你。” “这倒也不必。你让马塞勒斯休息好了,有空再来找我好了。” 我站起来。 “那我走了。” “对了,你千万别说小黑的事!除了我,现在还有你,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马赛勒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我让她放心,承诺我会保守秘密的。希拉瑞莉凝视着我,说:“他一定很信任你,所以才会告诉你这件事,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我知道了。我不会说。” “去吧。” 希拉瑞莉对我挥手。 “再见。” “再见。” 我走出诊所大门。 阳光还是,和我来时一样地刺眼。 Chapter 23 他们到底有没有one leg 我没有立刻回社区活动中心,而是到镇上的河边走了走。 有一些事,我需要想想。 我不得不承认,希拉瑞莉的话给了我一定启悟。 在发现玻沉睡后的这两天里,我不是没有灵光一现,想给她做一个容器,或者说,做一个载体,把她从我脑子里拿出来,放到载体里,这样她不就可以和过去一样,走路,吃饭,睡觉,以及和我面对面说话? 有这个想法以后,我倒没有立刻执行,原因无他,是碍于我才刚重新唤醒自己数据重组的能力,尽管用起来是得心应手,仿佛以前使用过多次,早已熟练得不值一提,但是……毕竟是要用到玻的身上,我还是想再慎重一些。 另外,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份能力,这项天赋,似乎并不完全是玻所说的那样。它还有一些其他的,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好像名字,它并不是叫数据重组来着,我感觉,我记得,我好像…… 好像是有谁告诉我,它应该叫…… “创造。阿鸢,你的天赋就是创造。” 啊…… 头忽然好痛。 我的脑子里很快速地闪过了一个身影,好像是个男人。 他是谁呢? 想不起来。 我分出两指,揉了揉左右各边的太阳穴。虽然这一举措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但能让我在心理上觉得舒服了些。 说回玻的话题吧。总而言之,听了希拉瑞莉的话,我庆幸于我的慎重。就让她继续在我的脑子吧,睡着也好,至少…… 她还在我的身边。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还”? 额……脑子啊脑子啊 我又忍不住敲打起它的外壳。 你就不能,让我早点想起来吗? 当然,和之前那次一样,除了邦邦的响声外,它还是什么都不能带给我。 在河边想了一通心事以后,我逛回了社区活动中心,看着葛罗瑞亚打麻将一下午就没赢过一次,不得不感慨一句风水轮流转。其实我没有完全限制她使用自己的天赋能力,我所添加的禁制内容为:凡在此进行打麻将活动者,如身上有利于该项活动的天赋能力buff等,前六圈一律失效或进行限制,剩下的则根据当事人的赢率进行选择性失效或限制,譬如十圈里赢了八圈,那么接下来的十圈内,则将其天赋能力buff等进行限制或令其失效,尽可能维持麻将桌上的相对公平。 不过话说回来,葛罗瑞亚的运气真的是非到极点,哪怕是在没有限制其预知能力的场合,她都没能拿到一副好牌啊……麻将这手气还真是一好长好,一坏常坏,当然也不排除葛罗瑞亚真的“作孽”太多了…… 很快到了饭点,但希拉瑞莉还没回来,我请珊迪帮忙联系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提了提她和马塞勒斯都不过来吃饭,就挂断了通讯。看来,是马塞勒斯还没醒。 挂断通讯后,珊迪一脸神神秘秘地戳了戳我,道:“小沐,还记得那天洗漱的时候,我们谈到希拉瑞莉和马塞勒斯的问题吗?” “嗯。那时你说待会再说,然后就待会到了……现在。所以——” “所以我现在就要给你揭秘他们两个之间不得不提的那些——”珊迪将两个大拇指相对,令其上下摆动了两下,“暧!昧!” 如果是以前的我,听到这句话倒是兴致勃勃,但是如今,经历了之前的种种,我反而不太认为希拉瑞莉和马赛勒斯之间有什么了。 首先是因为希拉瑞莉对顶着马赛勒斯脸的小黑的态度。虽然和小黑的作派也有一定关系,但是,如果希拉瑞莉真的对马塞勒斯有好感的话,面对小黑的追求……对,很明显小黑对希拉瑞莉有不一样的感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喜欢,甚至于,是爱。 不过他的那些追求手法确实太过拙劣和幼稚了一点。万圣节扮鬼,不停找人家的麻烦,这种捣乱的追人方式也只有那种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才会做了。不得不说这个小黑,还真是半点没继承到马塞勒斯这个主人格的头脑啊…… 说回到原题,如果希拉瑞莉真的喜欢马塞勒斯的话,面对小黑这个不停找她麻烦的“替身”,心里至少是复杂的吧,会感到甜蜜,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可以,说不准还会因为那张脸而爱上一个人……总之,不太可能是现在这般完全厌恶的态度,而且还是生理性厌恶,看到小黑用马塞勒斯的脸亲热地喊她就想吐,一副大防的模样。 虽然从希拉瑞莉的言语和现在珊迪正喋喋不休地给我抠的马希糖中来看,他们俩表面上确实让人感觉很有一腿,但总有什么细节是被我们所忽略了的。比如……希拉瑞莉给马塞勒斯准备了很多种类型的眼镜,但马塞勒斯还是只戴最普通的黑框。当然这和个人审美有关,做情侣也不一定要迁就对方,放弃自己的立场,因此也不能当作实锤,得出他们俩真没什么的结论。 但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是很亲近,但是……不够亲密啊!” “嗯?小沐,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是很亲近。但是,是亲近而不是亲密啊!” 我一拍大腿,仿佛发现了什么盲点。 “珊迪你看,你刚刚说在旅馆,他们是住同一个房间的,但是你又说里面用一座墙隔开了,变成了两个独立的房间。如果他们有一腿的话,何必再建一堵墙把他们俩分开呢?” 接着,我伸出一根手指:“还有啊,一个很明显的举动,你们有没有看他们做过?” “什么举动。” 我伸出我的左手,接着再伸出我的右手,然后让它们俩拉在一起:“牵手啊。” “这倒没有。不过希拉瑞莉会跟马塞勒斯勾肩搭背。”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呐,珊迪,我问你,我们俩算不算好朋友?” “当然是啊。” “我们做好朋友的,有时候都会拉手,一起去吃饭或者去哪个地方。”我将手搭在珊迪肩上,“但是请问,你有看到过希拉瑞莉和马塞勒斯拉手吗?”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 “牵手还只是基本,接下来例如亲吻,一方对另一方甜言蜜语,一方对另一方特别对待这些,你有看到他们做过吗?” 珊迪摇摇头:“没有。” “还有这么多年,你,琪琪,琳,还有其他人有没有对他们起过哄呢?” “有啊,还有很多次呢!” “这还体现不出什么吗?那么多亲密的动作他们都没做过,如果说是因为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心意,隔着一层窗户纸没办法更进一步的话。这么多年,你们都已经替他们把这层窗户纸捅了不止一次了,都捅烂了,他们还没在一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要么,他们有病,就喜欢这种朦朦胧胧,没有关系束缚的感觉,要么,他们根本就没什么,they are other,他们只是兄弟,没有任何和爱欲的好朋友,好兄弟。虽然现在这种好兄弟已经不多了……” 珊迪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我们每次起哄,马塞勒斯没什么,希拉瑞莉很不高兴的样子,说什么老子和这家伙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我们还以为是她欲盖弥彰……以后不能这样了。” 我拍拍她:“没事没事,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嘛。” “等一下。”珊迪好像发现了什么,“马塞勒斯对我们的起哄从来都没反应,也没有表态,会不会……” “不会,绝对不会。因为昨天,马塞勒斯反应很激烈地告诉我,他和希拉瑞莉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绝无半点其他的关系。” 珊迪愣住了。接着,她眯起眼道:“小沐,你昨天究竟在实验教室干了什么?马塞勒斯那么温柔,那么平和的一个人,居然会反应激烈地跟你解释他和希拉瑞莉没什么?” “也没干什么……”我心虚地将音量放低,“也,就是当着马塞勒斯的面吃了下他和希拉瑞莉的瓜……” 珊迪闻言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正主面前吃大瓜,你是我们这的第一个。” “狠人,狠人。” 她丢下这么一句评价,然后起身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而是—— 带回了我们俩的晚餐盒饭。 顺带一提,盒饭附赠了饭后水果。 是一整个西瓜,连皮带茎,还送一片西瓜叶。 玻,我相信,这应该不是在说我是个吃瓜不用刀的狠猹。 应该,应该。 Chapter 24 花 晚餐后,我站起来,拿过我和珊迪的餐盒去丢。与此同时,响彻一整天的麻将声也终于在这一刻停止。 “明天新生入学,就要忙起来了。”总算过够手瘾的葛罗瑞亚走到我的身边,靠过来朝我低语,“晚上八点我把制服给你送过去,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家吧?” “唔?什么制服?” “教师制服。就在后天新生典礼上穿一穿,显得隆重点。你八点在家的吧?” “应该在的。” 其实我是打算一个人饭后散散步的,不过也不至于逛到八点还没回家。 “那说定了。不见不散。” 她在我的肩头拍了一记,而后翩然离去。 我揉着我的肩胛。葛罗瑞亚的手劲可真不小。 饭后的散步,我又逛到了河边。 我不得不承认,对于水,我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那哗哗的水声会让我感到心安。我总是觉得,水的声音就是生命的声音,水不停地流动,就是生命在不断流动。 不过,站在河边听水声确然太累了。最好有一把长椅,能靠坐在上面,把身体瘫开,这时候你甚至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海星,把长椅当作沙滩。我就常常这么做,每个月我总有那么几天向往海洋,但又去不了,于是就拿这个代一代。 不过长椅久坐无趣,换成双人秋千就有趣多了。坐烦了荡一荡,很能驱散一些乏味。 我一面这样胡思乱想着,一面脚随心动,认真在河边踩来。 草在我的脚下咯吱咯吱地响。我已经看好了一块地,离河边距离正好,便伸出两脚来,充为尺用,在那块草皮上来回反复,总算是确定了秋千的尺寸。 接下来,就是生成初始因子,构建一个秋千了。 打定主意,我正从地上摘下一根名叫酢浆草的野草时,背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意志?” 听称呼也知道是谁了。 “马塞勒斯,你醒了?” 他的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边的眼镜。这使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不会还是小黑吧?” “没有,没有。”他竟有些慌乱起来,右手不知所措地扶了扶侧边镜框,“是我!” “噗嗤。”我以拳遮笑,“看出来了,扶眼镜的姿势不同了。” “唔?” “小黑的比较反派,你的比较娇……纯良。” 娇羞二字,我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怕被打。不过马塞勒斯应该也不会为这事揍我…… 话音刚落,马塞勒斯又很“娇羞”地扶了扶眼镜,接着开口道:“其实,平时我也不怎么戴眼镜,主要是实验室里戴。因为我有合并几种不同眼镜的功能到同一副眼镜上,所以我基本只戴那一副。” “原来如此。怪不得希拉瑞莉说你从来都不戴她选的那些款式好看的眼镜。想不到是你那平平无奇的黑框暗藏玄机啊!” “……我的那副黑框,不是很好看吗?”马塞勒斯一副欲言又止,努力思考形容词的模样,“很土吗?” “嗯,我觉得还行。反正你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那就好。” 他看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有。”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珍珠胸针交给我,“这个,我已经帮你改成通讯器。” 我接过它,打量了几眼:“这次总没有窃听器了吧?” “是我疏忽。”马塞勒斯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差点害了你和希拉瑞莉。真的非常抱歉!” 他俯下身,像是要对我鞠躬致歉的样子。 “喂……别这样……” 我赶紧阻止他,这礼也太大了,我实在受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是小黑的原因。你别这样了。” “我本该预见到的,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应该发生……” “你就别自责了。”我拍拍他的肩,一边走,一边开导他,“老话说得好啊,智者千虑,都必有一失。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况且有些事就算你能提前预知,做足了准备,它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不过早晚的问题。你说是不是?” “可是,那家伙差点就把你……” “我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吗?”我朝马塞勒斯摊手,“再说了,我可是意志哎,那家伙能奈我何?我早就发现他占据了你的身体,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算我不幸落入了他的魔爪,也有希拉瑞莉来救我。就算她没有发现,没有来救我,那,那也是我的命啦……” …… 草。 我还真是平平无奇的聊天小天才。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我只能尴尬地摸摸我的后脑勺。 “别这样说,意志。” 马塞勒斯的神情又严肃起来。 “如果因为我而害你有什么不测的话——” “够了!” ……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马塞勒斯。 真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纠结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我让语气尽可能缓和起来。“况且希拉瑞莉和我毫发未伤,你也换了回来,我还给小黑下了禁制,以后他也不会再侵占你的身体,事情得到了最优解,不是吗?所以你也没必要在钻牛角尖,这事到此为止,我们把这一页掀过去,别再提了,好吗?” 马塞勒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说得对,意志。” “太好了,兄弟。”我大力地鼓起掌来,“为了庆祝你想开,我给你准备了——” 我看到了手上的酢浆草,灵光一现,对着马塞勒斯神秘一笑。接着,我用一只手遮住酢浆草,学着魔术师的手势,很是故弄玄虚了一番,最后将手里的酢浆草重构成了一束开着粉白花朵的……酢浆草。 我把它拿给马塞勒斯。他接过去,打量了几眼,噗地一声笑了。 “所以,这是什么?” 他问我。 “这是粉白桃之辉。你别小看它,它可厉害了呢。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花。” “你最喜欢的花?” “对啊。你不知道,它陪伴我度过了无数苦难的岁月,每当……” 说实在,接下来说的这堆话其实都是我瞎编的。 好吧,前面的那些也不乏有乱讲的成分。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 粉白桃之辉真的是我最喜欢的花! Chapter 25 来信 Ⅰ 诸君,我好像犯了个错误。 就在刚刚……我鸽了葛罗瑞亚。 实际上也没鸽多久,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当我意识到到了该和葛罗瑞亚碰头的时候,已经很飞速地从河边往家里赶了。 所以…… “你能理解我的吧,葛罗瑞亚?” 我露出了相当诚挚的笑,以求博得她的原谅。葛罗瑞亚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一脸和善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温柔地说道:“去干嘛了,这个时候才回来,我的小沐沐?” “在河边逛逛,一时忘了时间。非常抱歉。” “哦?是吗?那河边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把你的脚都绊住了吗?”葛罗瑞亚的话音一转,“我真的好想知道,能让我抱着东西在这里等了二十七分钟零三十八秒的东西是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鸽你的,葛罗瑞亚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这次吧!我下次不敢了!” 葛罗瑞亚眉毛一挑。“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我真的知错了,大人!” “……那还不快点开门让我进去。站了那么久,腿都酸了。” “是是是,小的马上为您开门。” 到了屋内,葛罗瑞亚将手上的衣服拎给我,是一件纯黑的长裙,裙摆很大,没什么装饰。我给她倒了杯水,招呼她坐下。 她接过我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对我说:“这衣服就在新生典礼或者召开集体会议的时候穿穿就行了,平时给学生们授课,你就穿自己的。对了,这是课表。你的话,在火曜日的上午和木曜日的下午我给你安排了刺绣课,你能胜任的吧?” “是这样,葛罗瑞亚。虽然我的动手能力还行,但我是从来没碰过刺绣……” “但是你不教的话,我们就都得死。” 葛罗瑞亚一个眼神杀过来。 “那——这往年谁教的,就让谁继续教,不行吗?” “不行。这是今年新增的项目。本来是想让琳来的,但是她要让上她的东方术法和兼代我的西方魔法,任务实在太重。其他人么,珊迪和泰贝莎要负责斗场的事,希拉瑞莉没耐心,琪琪干不来这种精细活,米尔顿只会打枪,汤普森说白天太晒不想从诊所里出来,马塞勒斯就是个木头,多恩……他没那个脑子。所以横看竖看只有你最合适。” 葛罗瑞亚靠近我。 “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你不会……小沐同志,难道你是想看着我们跟着你陪葬吗?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想看我们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是吗?” “不是!绝对不是!” “嗯?” “我,我不会让你们死的,绝对不会……” “喂,喂?” 葛罗瑞亚发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哭了?我吓吓你而已的,你,你别当真啊。” 她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来擦我脸上的眼泪。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听到她的那番话就莫名地心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要是不行的话,我可以找别人的没关系。总之,总之你别哭了,好吗?” “我行的。”我让自己的情绪稳定,“我学得很快,到时候我会去上课的。” “真的吗?”她小心翼翼,“如果不行,别逞强啊。” “ok的,放心。” 我冲她笑笑。 “对了,这个给你。”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铁制的圆盒,上面印着一枚银色的月亮,“这是我最新研制的药膏,见效很快。你拿它涂你脸上的疤,只要一个晚上,你的疤就没了,很好用的。你记得涂啊!” “谢谢你,葛罗瑞亚。” “那没其他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我点点头,挥手同她告别。葛罗瑞亚走后,我把药膏放到桌子上,接着从口袋里又拿出一盒,也是圆形,铁制的,不过盒子上面的装饰不同,是金色的太阳。 现在,我有两盒能去疤的膏药了。 Chapter 25 来信 Ⅱ 另外一盒是马塞勒斯塞给我的,说是他自己研制的。 我将两盒分别拿起来端详了一会。 这俩的相似度挺高的,膏体颜色等等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还是有些许差异的。 这种差异在气味上。葛罗瑞亚的那盒基本没什么味道,而马塞勒斯的则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我忍不住闻了闻,是一股很特别很熟悉的味道。 啊,我记起来了。 这是桂花的香气。 每年的秋天,我都很喜欢这股味道。 它实在是太特殊了,使人很难在那个季节忽略它。因此,我也闻了很多次,这使得桂花的味道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真没想到,马塞勒斯居然也喜欢这个味道,还把它加到了膏药里。 我把盒盖重新盖好,接着放到床头柜上,打算睡前涂它。我看了眼钟,八点四十。这离临睡的时间还早,我打算看一会书。 正当我起身准备去拿书的时候,一个细小的微弱的声音从盆栽那里传来—— “啾。” 那只黑白相间的银喉长尾山雀扭动着它的身子,从花盆的后面滚了出来。 “小山雀?你不是飞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啾啾。” 它冲着我叫了两声,接着从一盆花的底下抽出一封信来,叼着那信飞到我的面前来。 是领主的信。 “所以,你是飞了过去,拿到领主的回复又飞了回来?” 小山雀点点头,然后发出“啾啾”的声音,似乎是在示意我赶紧把信打开。 我照做了。小山雀跳到我的肩上,看着我读信。 “展信佳。” 我读出领主写的第一句。 “收到了你的提议,所以这次我换了一种通讯的方式,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还符合你的心意吗?” 还,挺好的。 我接着读下去。 “对于你所提的问题,我的答复是:是的,我们以前认识。该怎样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呢?嗯……大概是挚友的感觉,又带了一点家人的味道。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没有颜色,没有形状,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物体。在那样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的身边了。” ……没有颜色,没有形状,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物体? 我以前,居然连人也不是? 有意思。 我挑了挑眉,继续读下去。 “创造世界的神明给予了我一项任务。这也是我所要肩负的责任,必须履行的义务,以及毕生的殚精竭虑。 这项任务就是——成为你的盾。阿鸢,守护你,从那一刻起,就是我至死不渝的信仰。” 看到这里,我不禁捂住了我的嘴。 我的天呐。 我,我是有想过,洛文德可能会写一些很出乎我意料的东西。 但是,这…… 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突然有一点想打退堂鼓的念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我有点不太敢看后面的内容。 “啾啾。” 小山雀在我的肩头跳上跳下,像是在催促我继续读下去。我揉揉它,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读了下去。 “你不要有所负担。作为盾,守护世界的意志,这本就是我们生来的意义。上面的话,是我们作为盾对神明的承诺,以及对世界之意志的宣誓。” 吓死我了。 原来只是誓词,我还以为是……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大致的解释,就是如此。如果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可以写信,然后让小团送过来告诉我。” 原来。 我看了一眼肩上的小山雀。 你叫小团啊。 我又读了下去。 “当然,如果你想写点别的,比如和我分享一下你现在的生活,也可以。什么都可以写,毕竟,我们原来也是无话不谈的挚友。有什么烦恼,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现在还离你们不远,当天写完,小团第二天就可以送过来。等以后走远了,可能就要多耗费几天了。 好了,这次的信就到这里。 署名:洛文德。” 从这里始,我们便开始写信。 一直到……那天的来临。 第一封 致洛文德: 入学典礼的时间到了。 我现在坐在梳妆间的椅子上给你写信。我已经坐了快一上午了。珊迪那边显然已经顾不上我了,她们又要化妆,又要盘发,忙碌得不行。 一切都是因为葛罗瑞亚说,要有仪式感,衣饰统一,头发长的要把头发盘起来,最好每个人再化个妆。 我想起早上的惨状。男人们被女人们拉进来,希拉瑞莉咯吱挤出一大滩洁面乳分别糊到他们的脸上,逼迫他们再清洁一次面部。 “亲爱的,我觉得我用清水洗得已经够干净了。” 米尔顿委委屈屈地,拉着珊迪的衣角小声嘀咕。 而珊迪则是叹气,不停地叹气。“哎,听她的吧,哎,一年也就这一次,哎……” 接下来的流程我就不详细说了。因为我也看不懂她们的手法,以及那一瓶又一瓶的长的短的,一支又一支的毛刷,还有大小不一的粉饼。我必须承认,我至多叫出一个大概的名字,至于怎么用……嗯,不在我的学习范围。 总之,在她们的巧手下,第八号的男人们确实大变样了,甚至变得有点过头。 哈哈,你一定想不到马赛勒斯变成了什么样。这几个负责化妆的人里面,希拉瑞莉的手艺最好,下手也最狠。其实,马赛勒斯本身底子就不错,不用怎么矫饰就很好看了。 可能是为了报上次小黑的仇,就是前天马赛勒斯的第二人格小黑差点对我和希拉瑞莉不利,你放心,最后我把他解决了,他再也不会跑出来捣乱了。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希拉瑞莉把马赛勒斯的眉毛修得又长又细,脸敷得好白好白,嘴唇涂得红艳欲滴,像个古代的面首。 “茜茜。” 这是对希拉瑞莉的昵称。马赛勒斯又无奈又哭笑不得地对他的茜茜说:“我还要作校长发言,你把我弄成这样,待会我怎么上台?” “不好看吗?小沐!”希拉瑞莉把马赛勒斯的头扭过来给我这个闲人品鉴,“你觉得呢?好看吗?” 我一边偷笑,一边说:“好看,好看。” “有品位。”希拉瑞莉满意地点点头,又提着马赛勒斯的头去给和我一样的闲人泰贝莎评价。泰贝莎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这下,希拉瑞莉是彻底满意了,而马赛勒斯是彻底郁闷了。他现在蹲在角落面壁,阴郁得能种蘑菇。 剩下的,我看了看,米尔顿有珊迪手下留情,没多大变样,看上去更精神了些。琳给汤普森去了胡子,肤色提亮了几个度,头发也整理过了,嗯,我现在开始相信那个他床头相片上的美少年是他了。 多恩反倒是最没变化的那个。听她们说,葛罗瑞亚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好一会,觉得没必要再往他的脸上做什么,于是多恩是唯一被保全的。 虽然其他女人们谴责葛罗瑞亚偷懒,但我觉得葛罗瑞亚没做错,多恩确实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我想我从来没见过像多恩这样的人。 他有着像天使一样完美动人的面容,有着一种介于孩童和成人之间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个专有的名词,叫……少年感,对,就是少年感。他的少年感好纯粹。他感觉就像是个没有被这世界的纷扰,复杂和污秽沾染过的少年。 他总是真挚地笑着,认真倾听你的每一句话,对你提到的每一个要求都全力以赴,尽可能地为你排忧解难。 他是十足十的良善人。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大家说他不太聪明……好像约莫只有十岁孩童的智力? 但或许,这样对多恩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在他的眼里,这世界永远保持着最初纯真的模样吧? 哦,我想我得离开一会了。我看见珊迪朝我招手了。 我回来了。 你一定想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要先喝口水,然后再慢慢把事情讲给你听。不过,等我讲完,有可能你会觉得……就这?嗯,好吧,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稍稍激起你的兴趣,设置个悬念。 首先,讲一下刚刚我去做什么了。也不是怎么特别的事,就是珊迪喊我去化妆,因为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我觉得我应该比较省事,所以她们把我放到了最后,但事实上我完全想错了。我居然是最麻烦的那个,因此我被她们放在了最后。 我其实蛮不解的,哈哈。我觉得我也不用做发型,然后妆只要按照其他人来就好了,没想到竟然变成了她们认为最棘手的那个。接着,我就跟她们提出了我的想法,差不多就是上面我跟你说的那些。我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吧?然后,她们反驳了我。 希拉瑞莉和我说:“哦,不,亲爱的,你不能这么想。适合其他人的未必就适合你。每个人的眉眼,脸型和皮肤等等都不一样,所以必须在认真考量以后,跟着决定今天给你画什么妆。” “这个,交给你们来就行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妆合适,你们专业,你们来,你们满意就好了,不会错的。” “哦~~no!亲爱的,不止要我们满意——”希拉瑞莉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你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接着,她拍了拍手,道:“好了,伙计们,我们开工吧。琳,把已经搞定的男人们赶出去。珊迪~麻烦帮我拿一下妆容样式册,谢谢。喔,葛罗瑞亚去哪里了?我需要她的魔法试妆水。” 琪琪回应她道:“喔,她去拿假发了。” “喔。” 这是我说的。我比了一个把假发戴在脑袋上的动作。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希拉瑞莉对着我笑眯眯:“喔,是你想的那样。” “哇,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别人呢,是不用。可惜你遇到的是葛罗瑞亚。”希拉瑞莉一边整理先前弄得七零八乱的用具,一边挑选着接下来她要使用的,“她可是个不好对付的狠婆娘。她的要求很高的。开学典礼作为她负责的一部分,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出现的。包括——你的头啊!” 她拍了拍我的头。 我下意识抱住了我的脑袋。 珊迪在一旁笑了,她帮我把手拿下来,对我说:“你不要紧张。葛罗瑞亚只是有一点强迫症。我们大家都把头发盘起来了,并佩戴了相应的头饰,而你却是一头什么装饰都没有的短发,对于葛罗瑞亚来说,她会有点难受。” 我看看她,接着又看看其他人。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那么,多长的头发会让葛罗瑞亚觉得合适呢?” “这个,只要能盘起来就好了吧?” “盘起来么。”我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对珊迪神秘一笑,“珊迪,可以请你帮我拿一下梳子吗?” “梳子?”珊迪有些疑惑,转身找出梳子递给我,“你要做什么,小沐?” “没什么。” 我接过它。 “我只是需要用它——” 我把梳子插进头发。 “梳一梳头。” 正如我所想的那样,一阵细小的惊叹声在那个梳妆间蔓延开来。在珊迪难以置信的眼神里,我问她:“盘发的样式有讲究吗?” 她一时不知道讲什么话,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权做回答。 “我知道了。” 我打算依照他人的发型做参考,便顺带环顾了四周围女人们的脸,惊讶地发现她们从来没有那么美过。每个人脸上的妆都是那么细腻,那么熨帖,那么地恰到好处,从少到老,尽显着每一位女性的美态。 真好啊。 阳光打在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像是为所有人上了一道细闪的高光。在那和融的光里,他们的身影渐渐地失却了,另一群人的面目在我眼前浮起。他们是昨天我和其他人在门口接见的那批朝圣者,以后他们将是阿尔贝里的学生。 他们站在阳光下,像是春天从土里抽芽的植苗,含着破开寒冬的热气,炽热地,热烈地生长在这世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躯体。这种感觉很奇怪,洛文德,你知道吗?我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要说鲜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强调他们是热的。 我回问自己,难道文斯杜的人就是冷的吗? 并没有。琳是冷的,因为她是僵,这是出于她自己身份的限制。但珊迪,琪琪,葛罗瑞亚……她们,她们都是热的呀。珊迪的手很热,她曾经用她那火热的手温暖过我冰凉的手。 可我为什么…… 我不懂,也不明白。你知道吗,在前天,葛罗瑞亚给我送衣服,她调侃我着如果我不去任职刺绣课的老师,所有人,都得死。 我落泪了,因为那句所有人都会死。 我落泪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一个劲地,不住地往下流眼泪。 你能告诉我,这是因为什么吗? 还有,那些学生在门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他们的未来时—— 我莫名地心悸了。 未来。 这个遥远的词。 在写下这个词的时候,我又不由自主地留下泪来,思想像是断了层,一片空白,隐隐作痛。 我好像应该记起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到底,我们原本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唯一能寄托希望的人,只有你。如果连你也不知道,如果连你也不记得……那我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本来,玻在我的脑子里,她能告诉我一些事,但是,现在她因为某些原因沉睡了。我是实在找不到一个人能倾诉这些事…… 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或者你知不知道,怎么样把一个特殊的精神体拿出来?或者怎么样给一个特殊的精神体匹配一个同样特殊的躯体? 我今天早上,在物品栏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很标准的字体,看不出是谁的手迹。我以为是玻醒了,兴冲冲跑过去一看,依旧是她还在沉睡中。 而那张纸上写着“如果要她醒来,请把她拿出来;如果要得知真相,也请把她拿出来”。 我猜到这半句的大概意思,就是让我和玻分离,然后给玻找一个躯体。但是,希拉瑞莉跟我说过,她当时举的是小黑的例子,但是小黑和玻差不多,都是特殊精神体。像这样的特殊精神体,能承载其的必须也是特定的躯体。如果强融,只会使承载精神体的躯体逐渐死亡,而在躯体死亡后,精神体也会跟着一起消亡,除非再找下一具。 首先且不说承载玻的躯体到底有没有,就算有,难道要强行剥夺躯体原本的意志,再让玻和那具躯体强融,最后躯体衰亡,再找下一具?这种害人的事我是不想做,玻也不同意我做的,也更不会同意使用这样强夺来的身体。 所以不可能,只有让她先在我的脑子里。 可是后半句……我真的很不明白,之前的那个我究竟在搞什么鬼? ……没错,我认为写纸条的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我真的想了很久,到底是谁。 没有人知道我的物品栏,没有人可以进我的识海,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还留下东西给我。就连玻也不能,她想使用,也必须在我的许可下。 所以,有且仅有,唯我一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在搞什么。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我自己,我想问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又是怎么进来,来这里到底做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明着来,又是把玻塞进我的脑子里,又是,又是,总之一团乱麻,我解也解不开,剪又剪不断…… 心烦意乱。 这次就到这吧,麻烦你了。 致以十二万分诚挚的谢意。 感谢你听我胡言乱语。 落款:沐鸢飞 回信一 致沐鸢飞: 收到了你的来信。很抱歉,隔了三四天才能给你回复。这边出了一点事,我和沃利斯在处理上费了一些时间。现在一切已经解决了,不必担心。 首先要同你致歉。关于你提到的特殊精神体和载体的事,很抱歉,我帮不上忙。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对不起。 其次,是你在信件最后提到的那些事。既然你能说出“我们原本的世界”这样的话,那么想必你已经识破了所谓游戏世界的骗局。真的非常抱歉,我想,按照你的设计,这本来应该由你自己发现的,是我偷偷作弊,泄露了信息给你。不知道……有没有打乱原本的你所想要布置的计划? 其实我也惊异,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身份,突然多出来的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记忆,以及和在我们原本世界里一模一样的名字。 我本不想提,但是此刻看起来不得不提。 在原先的世界里,我死了。阿鸢,我请求你在回信别追问为什么。 当我来到这里,我一度以为这是死后的世界,可是直到我一个接一个地遇见了—— 希拉瑞莉。 葛罗瑞亚。 多恩。 米尔顿和珊迪。 泰贝莎。 琪琪。 琳。 汤普森。 马塞勒斯。 他们都是在我死之前活着的人,他们是按照这个顺序来到文斯杜的。 另外,你还记得十圣游戏里,他们每个人抽到的编号吗? 一号,希拉瑞莉。 二号,葛罗瑞亚。 三号,多恩。 四号,米尔顿。接着,五号,珊迪。 六号,泰贝莎。 七号,琪琪。 八号,琳。 九号,汤普森。 十号,马塞勒斯。 你发现了吗,也是相同的顺序。 还有,我想你应该发现他们脖子上的那一圈数字了。当然,有些人是在别的地方。米尔顿和珊迪是在各自的无名指上,多恩是在脚踝上,其余人都是在脖子上。平时里他们会不露痕迹地遮掩,不过多恩不太会,就像你说的,他很纯真,大大咧咧的,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其实我想说的是,他们脖子上的数字,和他们来这里顺序以及抽到的编号,全部都是一样的。 一次是巧合,两次也可以说巧合,但第三次第四次,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种暗示。 我猜你一定想问第四次在哪里。这就是我将要说的,第四次巧合是,这样的次序正好是他们在我们原本世界里诞生的次序。 你应该还记得十圣游戏的背景吧。那就是原本世界的背景。 不过,现实和游戏有一些偏差。当然,我必须承认我对于世界的诞生什么的,真的不是很清楚,以下这些还都是你告诉我的。 根据你对我所说的,我们原本的那个世界,确实是从神明手中诞生的新世界。它同时也是神明创造的最后一个世界。原本作为新生世界,它是没有诞下世界意志的能力的,所以往往为了令新生世界顺利成长至诞生意志的那一日,神明会编写世界种子。世界种子蕴含了这个世界未来发展的生机。 不过,世界种子的有效期仅为一个世纪。但是神明并没有太多精力去一直管理一个世界。况且,还有一个原则限制着神明。那就是:不干涉原则。 简单来说,就是不干涉这个世界里所有生命体的行动,哪怕是毁灭性的举动,他们未来命运几何,都是生命体自己的选择。 这也是作为世界意志的必须遵守的原则。世界意志的任务就是为这些生命体提供一个稳定的可长期发展的世界。 仅此而已。 不过,既然神明无法顾及这个新世界,世界种子又有期限,那么神明便发明了十圣游戏。 以一个世纪为一个周期。每周期的最后一百年,将生成众数据者,其数量区间为80-120,随机诞生在世界的任意坐标,进行一场关于世界种子编写权的游戏。届时,世界会被划分为十个区域,所谓‘十圣’,就是这十个地区里的胜者,每一位圣者,都有成长为一个世界的能力。在这十位圣者之间再进行相互对决,直到决出最后的一位赢家。其将编写世界种子,决定世界未来一个世纪的发展。 当然,数据者不管将世界种子编写得再怎样完美无缺,其也是始终不能够取代意志对于这个世界的作用的。 看到这里你估计会嘀咕到底偏差在哪里,我马上就要说到了。游戏背景的后半段是—— “随着多次编写后,这个新生世界已经被数据者们经营得有声有色。他们心里逐渐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复杂情绪。他们幸福,留恋以及自豪。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终将属于将要诞生的意志,由始至终,他们不过是迎接意志的准备,一些随时都可以被删去的数据,可他们,并不想放手。 “但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临。若干个世纪以后,世界的意志诞生了。它将代替数据者接管这个世界。” “于是最后一次‘十圣’游戏诞生了整整一百二十名数据者,这是生成区间的最大值。数据者们决定,本次游戏不再使用淘汰制,败者不再是退出游戏,而是被胜者直接吞噬,成为更强大数据的一部分。” “这是因为决出的胜者,将会挑战世界意志。所以,其必须是最强者。” “他们想知道,这个新生的意志,是不是有资格掌管这个世界。” “数据者们决定,决出胜者同意志对抗。” 从这里开始,就是偏差。 阿鸢,你作为世界的意志,你的诞生是早于任何一位数据者的。只不过当时,你还是一个没有形状,没有颜色,我也说不上名字的一个类似于物体的东西。 这很奇怪,你告诉我,当然,在你具备说话能力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按照神明的规则,一个世界如果没有意志,才会使用数据者代为管理,直到意志出生,同当时的数据者进行一些交接,然后开始管理世界。 可你明明已经诞生,神明却还要让数据者暂为接管世界,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在于,一旦意志接管了世界,先前所用的所有数据者必须被删除。但是,神明却给你留了整整十个。那十个分别是十场十圣游戏的胜者(我们的世界一共也就经历了十场游戏),那十位胜者不是别人,就是希拉瑞莉他们。 第三,你后来和我说,神明留下他们的原因,也许是为了守护你。可是,明明有我,有我这个盾了,为什么还要再多此一举? 【一道很长的墨水的划痕,接下来是一堆写得很急促的字】 总之,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看来一切还是只能依托于你的记忆。如果你能想起来那就最好……不能多说了,外面有异动,我走了。 ld 第二封 致洛文德: 信至。 我也要说一声抱歉,这封信是经过了三四天以后才打开的。我也没有想到一开学会有这么忙,本来葛罗瑞亚一周只给我安排了两节课,我以为会很轻松的,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忙。 倒也不是课业重,我教的是刺绣,刺绣这种东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付出努力和汗水也得不到什么收获。 况且,这批学生有大多都是各族的贵族,平时闲来无事就练习刺绣,教起来也格外容易。就算有个别不会的,葛罗瑞亚的要求也不高,能穿针,能引线,会缝补,会绣朵花,会绣朵草的,也就可以了。 本质上,教他们刺绣和其他一些魔法啊,烹饪啊之类的东西,也是希望他们进入坎特伯雷以后能有立足的一技之长。 葛罗瑞亚告诉我,有幸被选入到坎特伯雷,成为神明的子民以后,他们原先在族群里受到的优待和特权统统都会被废除。在进入那座天空之城后,他们就是神明脚下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一员。 神明会为他们随机挑选职业,有的会成为农民,有的会成为士兵,有的会成为厨师,还有的会成为坎特伯雷里的贵族的仆从。 真是令人意外,我没有想到在成为坎特伯雷子民的队伍里,贵族子弟的数量居然那么惊人,放弃在地上享受养尊处优的生活,争先恐后地要跑到天上去过贫苦平民甚至于伺候贵族的生活。 这就是天上神明赐予地上各族的荣光。只需牺牲一人,就可以延续全族的荣耀,甚至还能借这荣耀大作文章,对于这些贵族来说,或许,是好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吧。 哎……你看我,本来是要先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的,结果写着写着就不知道写到哪里去了。那么,你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依照你的能力,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吧? 倒也不是想起了什么,这几天我是一无所获,连梦都没做几个。这只是一种感觉,你有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况且我转念一想,能守护世界的意志的人应该也弱不到哪里去吧? 好了,接着聊一聊这几天我在忙什么吧。首先,我拿到了三个册子,分别是三个图鉴。泰贝莎给了我两本,分别是鱼类图鉴和昆虫图鉴,还有一个是琪琪给我的,是植物图鉴。这三本图鉴在拿到手的时候都是空白的,准确的说,是只有收集品的外轮廓。 这是阿尔贝里学生的毕业考核之一:收集三本图鉴里的所有物品。每获得一样,只需把获得的东西往原本黑漆漆的只有外轮廓的格子上一放,这样东西就出来了,相当有趣。所以,我就问琪琪和泰贝莎要了来,最近也是一直在搞收集这件事,嘿嘿。 当然,最忙的还不是这件事。 葛罗瑞亚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种花,说是要拿来装饰一个月以后的新生舞会。我当时还问新生舞会为什么一个月以后才开,这样的话,新生不都已经变成老生了? 葛罗瑞亚说,本来按照正常开学,是十月开学,中旬办舞会,但是每次布置得都很赶,大家都很辛苦。现在提早了半个月开学,正好多了半个月能容她慢慢构思,慢慢准备,所以才选在一个月以后的。而且她后来还说,可能要我来负责这次舞会的筹备……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单单种花我就已经有点疲惫了。 她给了我两百颗一模一样的种子,到她的温室里分别种在两百个一模一样的加仑盆里。我好奇问她:“这两百个种子都是同一种花吗?” 她说:“不是,是随机的,可能是黄水仙,可能是百子莲,可能是朱顶红,也可能是蔷薇月季玫瑰杜鹃芙蓉牵牛花紫罗兰三色堇,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我有些惊讶了。“别的先不提,单说月季吧,人家一般不都是买苗养的吗?而且就算要繁殖,也多用的是扦插,单用种子,种得出来吗?”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用种子。问了琪琪才知道,种个花这么麻烦,又是什么种球,又是什么苗的,还有荷花要那什么莲藕,樱花还要种树,麻烦死了,就不能一颗种子解决所有的事情吗?” 葛罗瑞亚摆弄着手心里那粒种子:“所以我就跟马塞勒斯商量,一同研制了这个‘随机种子’,能种出一百多种花,种植时间也缩短了,短则五日,慢则十天,就能看到花,而且不用施肥,不用除虫,只要浇水就好,可方便了。” 她把种子放在我的手心里。 “交给你了。” 当时的我哪里知道,不用施肥,不用烦恼虫害的花,种起来也那么累人呢? 两百个花盆,我每天浇水就要花去一早上的时间。你知道的,要一个一个地浇,一次还要浇透,不过浇水倒是还好,最累的是给水壶补水。葛罗瑞亚给我的水壶没浇几个就空了,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去旁边的水箱里补水,这一来一回倒比浇花还累【苦笑】 我也有去请教过马塞勒斯,能不能请他造一个自动洒水器,就像学生们的种植田里的那样。 (上面提到的植物图鉴里有一半都是农作物,所以学校给每个学生分配了一块固定的田地,用来种琪琪给他们的农作物种子,当然这些种子也是被葛罗瑞亚和马塞勒斯联手处理过,生长周期被大大缩短了。一开始,他们每个人也是要手动浇水的,不过表现好的学生可以获得自动洒水器) 马塞勒斯给我的答复是,这项技术他和葛罗瑞亚尝试了很多次,还是不支持使用在种在花盆里的植物上。 好吧,看来我只能继续自己浇水了。 啊,对了,马塞勒斯有给我一些种球,他说是粉白桃之辉的。 你还记得这花吗? 虽然我的脑子里是没什么印象,但我隐隐觉得你似乎和它有关的样子……也因为马上就到很多酢浆草发芽的时候了,所以我放了一点在这次的信里,希望它能给你带去一点生机和乐趣,不过也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能种的地方…… 总之,就是想送一点给你,你拿到以后随意处置好了。 写完了。祝你,和沃利斯安好。 拜拜。 落款:沐鸢飞 回信二 致沐鸢飞: 来信已收到。 因为事情已经都解决了,所以这次很快给你回了信。感谢你对于我能力的肯定【在旁用蓝笔画了一个笑脸】对于盾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赞美。 还有,谢谢你的粉白桃之辉。你说,隐隐觉得我似乎和它有关的样子……其实……也没有多大关联,只不过这花一开始是我带给你的。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种没经验,最后没能种出花来,种球自身损耗的养分也很大,不再适合第二年复种了。于是,第二年我给你带了新的,这次成功了,开的花很漂亮,是粉白色的,白色的面积比较大,粉色的面积小一点。你很高兴,又问我要了更多的不同种类的种球去种,然后都成功了…… 啊,对不起,我写的东西是不是有些无聊了?其实我很不会写信,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每次你的信都很长,我要是只写一点点,会不会太失礼了?看着你那么长的来信,而我只有那么一点点,我自己都觉得羞愧…… 那,要不这样,我从神明任命我成为盾的那一天开始写,讲一下我【划去】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可以吗?然后……你如果觉得有兴趣的话,我们还可以聊聊从第一任数据者(就是希拉瑞莉)开始,每任数据者来到我们这里以后,我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哪些变化,可以吗?这样子的话题,你感兴趣吗?还有,你的妹妹,玻利维亚是怎么诞生的,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 虽然说,这些其实都是你原本就有的记忆,但是你的记性比我好太多了。我感觉你的大脑就像是一台超级电脑,可以随时随地调出任何你想要的数据,具体到某一天,某一时刻,某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穿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天气又是怎么样,比我说的要详细上太多了…… 所以,实际上我本人还是很惶恐的。我并不是个特别出色的叙述者。我记得,在你还是未成形状的时期,神明跟我说要让我给你讲故事,他说这一过程是在让你对外界形成初步的认知。那个时候可难倒我了。你每次都会提很多问题,类似于天为什么是蓝的,羊为什么白的,草为什么是绿的。 这我可说不上来。我就是一个照本宣科的人。因此,每次我都把你问的问题先记录下来,然后去资料室查找资料,把问题一个一个解决。当然,饶是如此,我还是有很多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后来……你好像慢慢长大了,尽管在外表上你还是那个没有固定形状的,没有确切颜色的物体,但是,你逐渐地,很少过来问我问题了,你学会了自己去学习,自己去解决,你不再需要我了。渐渐地,你开始变得无所不知,变得无所不能,反倒是别人需要你了…… 啊,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呢。没有什么是你解决不了的,对吧。就像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你一定能找到答案的吧!即便是没有我,你也会获得你想要的吧…… 哦,对了,你在那边有没有什么东西缺少的,或者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拿到的,然后让小山雀寄过来的。 那这次就到这里。 期待你下次的来信。 署名:洛文德 第三封 致洛文德: 好吧,你一定想不到我刚刚正经历完什么回来。今天早上,我们所有人吃了一顿小龙虾当作早餐。本来大家是打算今晚追剧时当夜宵吃的,我想你一定会问从哪里来的剧可以追,因为我们那真的什么额外的娱乐设施都没有,除了你带来的桌游可以玩——顺带一提我昨天晚上和他们玩uno连赢了十三把(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没作弊,没改幸运度,please believie ——意志从不作弊。 事件是这样的,我们在马塞勒斯家里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杂物间,从这个灰尘甚多,蛛网遍布,一看就知晓很久没被使用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台破旧的电视机,葛罗瑞亚用魔法清洁剂清洁了它,我用意志的能力修复了它,之后它便能使用了。 虽然没有什么信号,但是我们又找到了dvd播放机和一摞光盘。播放机积灰严重,内部似乎也有损坏,光盘上有很多划痕,马塞勒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让他去把播放机修一修。不过我拒绝了他,划痕和损坏,对于意志来说,这都不是什么问题,不是嘛? 当天晚上我们就开始追光盘里刻录的剧。这是个老套的爱情故事,希拉瑞莉说她看过一本内容很相近的书,她怀疑这部电视剧就是改编自这那本书。她立下誓言,改天她一定要把那本书找出来和剧进行比较——不过这应该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猜。 接着说回到小龙虾上。 早上,葛罗瑞亚给我们准备了一大锅小龙虾。与其说准备,倒不如说我们发现了一大锅小龙虾和葛罗瑞亚,她好像喝醉了,躺在地上酣睡不起。希拉瑞莉把她扛了起来,嘀咕着臭女人又喝醉了乱挺尸,跟着走了出去。应该是安置葛罗瑞亚去了,我猜。 桌子上放着一大锅煮好的还香气扑鼻的小龙虾,准确地说,是三大锅,我们后来走到厨房的深处,在灶台上还分别放着两锅,是十三香和红烧的,桌子上的麻辣的——这当然不是只凭鼻子闻闻就得出的结论,我反正是不行,珊迪可以,她一闻就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鼻子真灵,我是看了小龙虾的具体数据以后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她甚至还闻出葛罗瑞亚用了什么佐料。 “是酒吗?” 她第一时间问的是米尔顿,虽然米尔顿对酒一窍不通,但是夫妻之间经年累月的默契、仰仗和信任令珊迪选择先问米尔顿,我猜。 米尔顿默认了珊迪的猜测。他相信妻子的嗅觉,没有什么比一个狼人有更加灵敏的嗅觉了。(ps:写到这里我忽然有个疑问,为保持小龙虾事件完整性,过一会我写在后面) “不像是啤酒啊。”珊迪接着抛出了她的结论,“很馥郁的味道,像是,像是葡萄酒发出的气息。” “我来闻闻。”汤普森将这股酒香吸入肺底,“啊,是维莱格拉夫的味道——真不知道,葛罗瑞亚从哪找来的,这可是品质上佳的干白葡萄酒,连小精灵都找不到成品,我的酒窖里倒是有几瓶,还是我亲自种了葡萄以后酿造……”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大喊一句“哦!我的酒窖!”,紧接着快速跑开了。 可怜的汤普森,看来他终于意识到葛罗瑞亚烤小龙虾的酒是从哪来的了。另外,看葛罗瑞亚现在还红脸绯绯的样子,她应该不止喝了维莱格拉夫一种酒,再加上十人份小龙虾的用酒量…… 为你不幸的遭遇默哀,汤普森。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纠结了一会后,我们决定把小龙虾吃掉。挺香的,正好大家一觉醒来,又有点饿,就吃掉了。当然,给葛罗瑞亚和希拉瑞莉留了些。吃龙虾时,大家都在猜测葛罗瑞亚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珊迪说葛罗瑞亚会不会是因为失眠,跑出来借酒入眠,她听说喝酒可以帮助入睡,再加上她看到过葛罗瑞亚的柜子里有助睡眠的药物。 (ps:其实这里我挺疑惑的,珊迪为什么能认得出来葛罗瑞亚的助眠药,还有……喝酒入睡这事好像不太靠谱来着,喝少的没帮助,喝多了,酒精对人体伤害还是比较大的,难道珊迪经常这么干?) 然后我忘记谁接过话头说,接着葛罗瑞亚就跑去厨房撒酒疯,做了一堆小龙虾? (ps:你上次说我记性好……其实……我也有忘事的时候啊……[摊手]比如现在) 再然后大家说了点有的没的,又进行种种推测,天马行空飞铲,结果反倒是珊迪说的最靠谱。总之,现在葛罗瑞亚还没醒,到时候问问她,这一桩公案就了清了。 接着,和你说说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根据之前的提示,米尔顿的身份是猎人,珊迪的则是狼人。怎么说呢……这东西我也是突然想到,就猎人不应该是追捕狼的嘛……你能懂我的意思吗?按照身份来说,他们应该是捕猎和被捕猎的关系,但是现在他们是夫妻……就有一种不和谐感。这会是什么暗示吗,我想,所以我打算写在信里和你商量商量,看看你那边知道些什么信息。我目前就是有这种强烈的不和谐感,还有种好像什么正摆在我的面前,但是它被一块布盖住了,只要我把掀开就会有很大收获的感觉。 另外……你说我的信写得长,导致你不好意思写短。害,多大点事,信嘛,爱咋写咋写,我还没谢谢你不嫌弃我这个人屁话多,桩桩件件都要向你汇报,豆子点大的事都要和你聊呢。我说真的,我话是真的多,言简意赅四个字可能永远都不会在我身上出现。我连我写信时做了啥动作,啥心情我都写进去,个人怪癖吧,感觉这还挺有趣的,好像能借这些小动作小心情感受到一种进行时——就是这个人好像就在我面前做着这些事,所以我爱填写进去。 最后,上次的信你说,等一下,我拿出上次的信看看——哦,你说:“从神明任命我成为盾的那一天开始写,讲一下我……”这里你把“我”划去了,我猜你是写顺手了,其实没事hhh,你要是不介意和我聊聊你的经历和感受,我非常乐意倾听。 然后你写,写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再谈谈从第一任数据者(就是希拉瑞莉)开始,每任数据者来到我们这里以后,我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哪些变化……这些我觉得很好啊,不怕实话和你说,我感觉随着玻的沉睡,我的记忆也随之沉睡了一样,虽然时不时会闪过一些片段,但这样的次数不多,很稀少,就玻最开始沉睡的那阵,我记起来的频率还稍微高一些,现在么,几乎是获取不到过去生活的碎片…… 你的提议真的很好,我也很想知道过去的我,你还有玻,还有大家们都是什么样子。 感谢你的来信!致以诚挚的问候,祝你一切顺利。 署名:沐鸢飞 回信三 致沐鸢飞: 来信至。 夜半跑到酒窖里喝得烂醉,再用葡萄酒煮小龙虾,这听起来像是葛罗瑞亚会做的事……不过,请不要担心这会影响到汤普森和葛罗瑞亚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葛罗瑞亚给汤普森提供了很多连小精灵都找不到成品的酒类原材料,汤普森也知道葛罗瑞亚爱喝酒,他酒窖的大门是一直为葛罗瑞亚敞开的。正如珊迪所推测的那样,葛罗瑞亚失眠的时候会跑出来找酒喝,喝饱了就会有一定几率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事(当然喝酒助眠应当不是什么正确的事) 我这么了解的原因是因为——作为一名管理者,对在自己管理范围内的人或事,不自觉会进行一定的观察和检测的。这原本并不是我的习惯…… 坦白和你说,这来源于早期和你在一起的生活,神明要求我守护你的同时,还要每日向其汇报你的动态……不只是你的动态,当历任数据者一一登场时,我奉命也要记录他们的行踪。大概是怕他们再度加害于你?我不清楚,神明把应当销毁的数据留下,这已经让我感觉到迷惑了,又命令我监测他们,这使得我更加糊涂了。 当然,观测和汇报只实行于你还是“未成形状物体的阶段”。后来,你和玻利维亚一起出生后,观测就停止了,准确的说,从8号“琳”被收回后,神明就逐渐减少了和我的通讯,连看过汇报后所下达的指令也寥寥无几了。 我不太清楚这是不是常规操作……或许,在世界意志“成熟”的后期,神明会减少对这个世界的干预吧,但是葛罗瑞亚曾经提过,你是个“早产儿”……一切真是太扑朔迷离了。那么接下来,我就从最初开始写起。我想,你应该会从中发现些什么。毕竟,在你失忆之前,所知道的比我多太多了…… =分割线 (画完分割线突然不知道从何写起了。随意地开个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会尽可能地多写一些我记得起来的细节。在写的过程中,我就不用“你”这个直接称呼,改用“意志”了。因为在把信件寄出前,我写了一版直接称呼的,感觉……有些奇怪,所以还是用“意志”吧) 我是由神明所创造的。在其把我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把我的一切设定好了。我是谁,我该做什么,从出生到死亡,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东西。我原本没有名字,“盾”即是对我的称呼,我是神明的造物,一个被用来守护世界意志的造物,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归宿。 我没有见过神明的样子,我第一眼所见的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很难用言语形容意志的样子。意志,其没有固定形状,没有固定颜色,看起来是透明的,但在其相对光滑的表面上又浮现着斑斓的色彩。 意志被放在中央,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这时,我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光框,是神明的通讯信息。其说:“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你所站之处,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沉眠的地方。” “意志包含了过去和未来,以及无限可能。” 这是神明给我留下关于意志的介绍语。 “既是死,也是生,是无限种选择结成的果,也是造就选择出现的因。” 其余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我记不得了。这句“既死也生”的话让我印象很深刻,它的语序很奇怪,先死后生?先果后因?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生死生死,既然生在前,死势必在后,没有生,又何来死?因果也是如此。 接着,神明交代了一些基本事项。其告诉我,现在我和意志被包裹在一所建筑物中,意志所在的是大厅。我抬头,看到上面是一个半圆的穹顶,下面有十二根柱子支撑着这个穹顶,柱子旁边分别有十二扇紧闭的大门,上面刻着星图。 “狮子是你的房间。” 神明说完这最后一句,便结束了与我的通讯。 我向我的房间走去,里面的空间不大,刚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本册子,是空白的,一盏普通的灯,一个小型的邮箱模型,以及一张纸,写着字,纸很大,看起来至少有b5的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我打算待会再看,于是将它放在一边。 桌子是带抽屉和柜子的。左边的抽屉是唯一有锁孔的,也就是说它可以上锁,查看了一下,里面没有东西。右边上面的抽屉里放着一个手电筒,打开还有电,旁边放了几节电池和一把钥匙,看起来是用来锁左边抽屉的钥匙。柜子是个放置衣物的地方,我猜,因为我在里面看到了两三件换洗的衣服。 床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普通的三件套。床下面有个空箱子,可以用来放杂物。我接着走到桌边,拿起纸起来。 这是个使用说明书,写得很详细,罗列了我的任务,我房间的使用说明,剩下十一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等等。 我的任务很明确了,之前也有提过,是守护,观测以及照顾意志,每天撰写一份报告,投递到桌子上的小邮箱里,经过它传给神明,然后神明会根据我的报告给我下达相应指令。我记得神明还曾经让我给意志浇点水……是真的浇水,普通的自来水,神明说如果我愿意也可以放置几天,减少水中的含氯量后再浇,我当时听到这项命令以后还做了一组对比实验,事实上……并没有区别,实验的结果都是意志对水进行了吸收。 不过浇完水的几天后,神明给我送来了一瓶透明的液体,我用刻着双鱼星图的房间(这是个实验室)里的仪器对其进行了分析(我打了报告,神明准许我对液体进行分析),结果显示这就是普通的水。在意志吸收该液体的三天后,其头上长出了一片三叶草,并在两天内开出了一朵白花。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完整采下植株后,我将其寄给了神明,神明没有对此作出解释,而是给我寄来一颗种球,告诉我可以留着以后给意志种着玩。 不过这颗种球不是后来送的那种“粉白桃之辉”,粉白桃之辉是之后意志最喜欢的三叶草品种(准确的说应该叫酢浆草),神明送来的那颗只是一个普通的开白色花的种球。 其余对意志的测试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说回我来到世界的那天。 接着我该写什么——我看看,嗯,是我房间的使用说明,这个没什么,就是对钥匙和手电等物品进行了解释,神明说要是缺少什么就邮箱联系,另外还提到这房间以后会扩建,还有未来“狮子”会成为宿舍的所在,我的房间是神明随便做了做就放进来,以充当宿舍地点的标记的。 然后是剩下十一个房间的使用说明。这十二个房间并不是都能打开的,神明说不能打开的房间代表着其还没想好要让这个房间做什么用途,第一天能打开的房间有我的住所——狮子,实验室——双鱼,厨房兼食材获取处——天平,杂物房——射手,书房——室女。 我打算待会到天平的那个房间去看看,看一下今天的午饭——还是说应该叫晚餐?这里没有可以显示时间的东西,看来得去“射手”那里找找有没有钟表,我得来个闹钟,不然我有可能起不来。这还只是我诞生的第一天。我甚至都还没在这世上生活多久,便已经预见起床,或者说依靠自主起床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不过,意志倒是不爱睡懒觉,但这是很久远以后的事了,我们到时候会谈到的。 好了,我感觉信件已经够长了,那……今天暂时到这里。 等候你的回信。 祝你平安喜乐。 ps:你上次的“please believe ”里的“believe”写错了,你在v和e之间多写了一个“i”,特此提示。 署名:洛文德 追信 致沐鸢飞: 将近一周多都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有些担忧,故此,自作主张又追写了一封。不过不必担心,虽然没有回信,小山雀又待在你那里没有回来,但是我还可以摸出我的大山雀来寄信。 延续上一次的信,我会继续往下写。我都有点儿忘了我写了什么了。(其实仔细想想还是记得起来的)那么,打个分割线,就开始了。 +++++++++++++++分割线++++++++++++++ 我上次说到哪儿,哦,是说要去拿“射手”找找看钟表。我想我还是直接以房间的用途称呼这些刻着星图的地方吧。这样看起来也方便。 当时我并不清楚,为什么神明要给每个房间的门都刻上星图。我后来打了报告询问神明星图的奥秘,神明回复我说其自有用处,没有详细解答。不过,这十二张星图也一直没有用过。很久以后,意志和我说,大概是神明只是想用十二张星图来装饰各个房间的门吧。 说实话,还挺好看的,星图上的星星是银色的,到了晚上关灯的时候还会发光。和十二个房间的星图一起发光的还有大厅正中央的意志——那是一种奇异的难以用形容的光芒,我该怎么说呢?它很好看,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给人以无限安心而又温暖的力量。 我不知觉被这光芒吸引,我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它。它很坚硬,又很柔软,我说不出来我触碰到了什么物质。握着它,就像是握住了未来——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句话,同时跳出来下一句——又好像在回溯过去。 不过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唯一的过去,就是睁开眼看到意志的过去,我的未来,也是睁开眼会看到意志的未来。 这是盾的使命,也是盾一生至死不渝的信仰。 接着说回到那天,我在杂物房里找到了钟,看来我可以早睡早起,拥有个美好的一天了。接着稍微参观了下实验室,翻看了实验室的指导手册,图文并茂,很详细,很生动,暂时不用担忧上手问题了。不过即使我有,只要和神明打个报告,神明就会修改我身体里相关的数据,在同意志的事上,其绝不吝啬,也不拖延。我也是同意志有关的事,因此,我也是神明那里的优先级吧。 最后,我去了厨房。书房倒是不急,明天也可以去。我考虑着今天还是不要一次看完,给明天留个惊喜。“给明日留点未知去探索,这很好。”很久以后的意志一边说着赞同我观点的话,一边拆着手里的东西,“但是快递这种东西我不想留到明天,今天我就想把它拆完。好吧,盾,我知道这数量算是过多了,但是网购实在太爽了……” 好吧,我必须承认我也抵抗不了这种快捷方便的购物方式,特别是意志还修建了快递直达通道,意志和我甚至都不用出门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间拿到商品,连马塞勒斯用过都说好,他对这条通道特别感兴趣,一直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他追问了意志好几次,每次意志的回答都是:“没什么,这不过是意志的一点小小能力罢了。” 她故弄玄虚的样子像极了我的上司神明。我想应该可以这样称呼其吧,我也一直这么认为,我是神明的下属。我一直用“其”来指代神明,这是因为我没见过其,我不清楚神明是什么样的,其是男是女,或者根本没有性别的区分?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所以我就用“其”来指代神明。 写着写着又跑到遥远的未来去了。啊,未来,那是我觉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神明赐下的庞大建筑物里充满了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声音,就有无限流动的活力,还有彻夜不休的欢声和笑语。并不是觉得和意志在一起的时光无趣,但有了一个接一个的数据者后,我觉得意志比只对着我一个人的时候感到幸福多了,看到她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不过我可能也很快乐,我想我要诚实一点,我或许也有自己的快乐,不仅仅因为是意志的快乐而快乐,但我说不清了,我和意志待的时间太久了。从一开始我的命运线就和意志交织在一起,经过时间漫长的发酵,我已经说不清从心底里油然而生的这份快乐和喜悦,到底是属于我自己的,还是为她的欣喜所欣喜。或许在最初就分辨不清,因为命运从一开始就纠缠在一起。 来到这里后,我曾经短暂地忘却过去,后来又记起来,因为某件现在正安置在左手上的东西……这有空再说……我感觉我写了太多题外话了,我得拉回来,嗯。 厨房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厨房,有一个大冰箱,还有一个大冰柜,里面放满了食物,不会坏,只要放在里面就不会坏,这是神明的造物,所以不会坏。厨房往里走还有一扇门,门后是个巨大的温室,很巨大,像一个植物公园那样的巨大,里面种满了蔬菜和水果,我想在能吃好久,也不会腐烂,因为也是神明的造物,其设置了不会坏。你走过去,走到哪种植物旁边,哪种植物就会弹出来一个光框,上面着显示和它有关的一切。 晚餐我摘了些新鲜的蔬果,用冰柜里的食材做了顿饭。(食材要是没了,只要放入一张所需食材的纸,第二天这种食材就会出现)接着,吃饱后就睡了。 这就是我诞生的第一天。 ++++++++++++++++++++分割线++++++++++++++++++++ 写完这些,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嗯,嗯,嗯,是矫情,应当是这个词……这些是我心里的感受,你准许我书写我自己的感受,所以我有些不避讳地直接写下了属于我自己的情感。 我们是很熟的朋友,应当可以谈这个吧,既然你下达了这个指令,那么,如实上报是我的职责。不要有负担,我也……只是一个被神明创造出来的数据,没什么好特别的,不要因为其余人的起哄而有所负担,我知道他们会这么做的……不过他们没有恶意,这只是,只是人之常情? 但我觉得很抱歉,因为我给你带来的困扰。我有点迟钝了,到第四封信时,我才反应过来,上次我太着急你的病情了,抱歉,抱歉。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明的,等我回来,或者下一次传信时,我总会找到时机的。 那就,先到这里吧,不必着急回信,你应当也很忙,学校里的课也很辛苦,注意身体。 署名:洛文德 再追信 致沐鸢飞: 又是没有信的一周……嗯……我并不是催促,我只是有点可惜我又搭进去一只可以送信的小鸟。因此,我只好又摸出一只,这次是家燕。我很喜欢这只!它的羽毛好漂亮!因为做任务导致我们住的地方总是要变动,所以我随身带着它的小鸟巢,离开旧所就把鸟巢摘下来,等到了新的地方就再给它粘在房檐上,让它睡在里面。它真的很可爱,如果它也不能回来的话,我会有一点点难过,好像心少了一块…… 我刚刚又看了看你之前寄过来的信件,我怕我对某些问题的解答有遗漏。事实上,确然如此。在两周前的信件里,你提到了两个问题,都是关于珊迪的。 一个是疑惑珊迪为什么对助眠方法和助眠药那么清楚的。或许我可以解答。据我了解,珊迪的睡眠一直不好,她曾经向我请示可否购买一些助眠类的药物给她。这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是在马塞勒斯的那所“学校”还没有被征用为朝圣地的时候。 那个时候,所有人的自由都受到了限制,包括我在内,我受到了846的严密监控,但作为管理者,我的自由度统归比其他人要高一些。那个时候,凡是来到第八号的人,都要经过搜身,体检,拍照,入档等一系列的操作,然后统一饮食,统一作息,有任何需求都要向负责管理的人员进行报告,再由他们汇总到我这里。平时要进行劳务工作,如果指标没完成,就会受到责罚。 不知道你能看出我的意思吗?在这里,在文斯杜,一切居民都是没有自由的,他们做任何事都要向其对应的上级进行汇报……任何事,是任何事,哪怕是去如厕也要打报告。你觉不觉得这有些奇怪,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领主在管理他的领地,就算是再的领主也不会到连自己手下的那些住民的日常起居都要管吧? 而且年终的时候,我还需要去其他的区域巡视,我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核对各个区域的年生产指标,然后把上缴来的这些东西送到一个指定的地点,那里会有专门的负责人把这些年贡送到“上面”去,就是那座天空之城——坎特伯雷。 在我巡视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更加奇怪的现象。第八号还稍微有一点小镇的样子,而其他区域完全就是生产工厂的模样。在那里只有宿舍,生产粮食的农田和各式各样的加工厂。人们被一个巨大的铁链拷在一起,毫无生气地,从一个地点缓慢地走向另一个地点。旁边的监管者们举起棍子,催促着落后的人,必要时还会来上一棍。 这实在地,令我有些吃惊了。这情景……简直就,就是在驱赶奴隶,或者说,在看管犯人。我想,你也感知到这份异常了吧,从第八号的他们身上就可见一斑了,不是吗? 另外,我还想再谈谈马塞勒斯的“学校”……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和你提过。那是属于他精神体的一部分,是其颅内意志的“具象化”,这是十号(马塞勒斯的编号)在那个世界的能力,现在被他带到这个世界了。说到此处,还记得第一封信里我没说完的事吗? 那个时候我想说的是,一件关于我的事。可能和你疑惑的米尔顿与珊迪身份对立却又相处和谐之谜有关。上一封信我提到,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我从第一天被创造出来就在那个建筑物里面。但是在这里,在这个世界里,我的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我从来没有过的记忆。 在这个记忆里,我是斯塔勒家的小儿子,我住在上面那座天空之城里。我的父亲是斯塔勒家的当家人,我的母亲是他的第三任妻子,他不喜欢她,所以我从天上“流落”到了地上,变成了这里的领主。这块封地不属于家族的,而是这个世界女王赐予我的,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我的家族也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家族,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王却给予这样一个小贵族家庭出身的不受宠的儿子,一块很大的封地,虽然这块封地有些奇怪……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合理的,我就是斯塔勒家的小儿子,我完全没有在那个世界的记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直到在看到你之后,或者说,在看到那件“信物”之后,我才猛然“苏醒”,才发现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么,数据者和我一样都没有所谓的“过去”,他们所有的过去不过是十圣游戏里的“杀戮”和“争斗”。在珊迪来到神明的建筑物之前,我上次忘记说了,这个建筑物被神明称作“基地”,在珊迪来到“基地”前,米尔顿和珊迪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因为他们是不同场次游戏的胜者,他们是在基地认识的,一来到基地就是“完全成人体”,每一个数据者来到基地都是这样。 但是,在这个世界,从珊迪和米尔顿的交流里,我得知他们是青梅竹马,因一些原因被迫分开,许多年后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这太奇怪了,这是矛盾,他们明明是在基地认识的,哪里来的年少时的相知相许?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和我一样,被嵌入了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碎片。这块碎片很大,大到把他们在原来世界里的记忆都给覆盖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忆起真正的过去。我想,也许就像我一样,他们也需要某样和你有关的信物才能让他们记起过去,也许到时候,你就能解答很多你觉得矛盾的问题。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所有人来到文斯杜都要入档吗?除了你,其他人的档案我从来都没见过,都是经由846他们建立的,上面应该记载了他们在这个世界里的种种过往。你可以往这方面去调查一下。档案室在我住所二楼的右手边。还有,你的档案也不是我生成的,是沃利斯指出你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了档案过来了,而我只是看过档案后,把它放在了档案室里。 你一定很好奇我看到了什么,坦白说,那份档案是一项激活指令,用来激活我的记忆的,但是,我在看到那件信物的时候,就已经记起来了……然后我看到你失忆了,于是我就想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记忆也“激活”起来。事实证明,好像没多大用。 还有,你说你不明白过去的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现在的我,也开始有些迷茫起来了…… 时间不早了,今日先到这里。那只家燕,我真的很喜欢,就算没有回信,你可以不可以,放它回来? 不过,还是期待你的回信。 署名:洛文德 第四封 致洛文德: 之前的信全部都收到了!!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最近遇上个大事,所以收到三封信后压根就没时间看……【画了一个(╥﹏╥)的表情】我已经让小燕燕先回去啦!这封信会让大山雀来送,实在是很抱歉一直没回信qaq,让你为我担心了。 实在是事发突然,我现在才回到阿尔贝里,把饭吃好,把你的那三封信看完……说到信,我接到大山雀和后来小燕砸的信那一刻差点吓死——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在文斯杜。是的,你没有看错,我不在文斯杜,846把我带出去了,准确地说,她把我带到了文斯杜的门口,然后把我交给了一个人,她说有外勤任务给我让我跟那个人走。 时至那日,我才知道,原来文斯杜是一个半圆形的金属建筑。我在里面看到蓝天,白云,太阳,狂风还有骤雨……都,踏,马,是假的。你知道我在得知文斯杜的天空破了一个洞的时候有多惊讶吗?他们找我出去修的时候,我心想这还能破? 当我看到那一条巨大的虫腿,上面留着浓稠的,绿色的,恶臭的液体,还长满了鬃毛……是叫鬃毛吗?不管了,总之是毛就对了,那毛和刺刀一样锋利,没有人敢靠近。846指挥我去把那条虫腿解决了,说那虫子流的血会把她的电路板都腐蚀坏的。 啊,原来那恶心的不明液体是虫血来着……还具有腐蚀性,我当时心说你都怕腐蚀你自己的电路板,我难道不怕,我一血肉之躯——等会,电路板?846有电路板?她身上有线路?她不是人?!我光听希拉瑞莉他们天天说846不是人,原来她还真不是啊?! 总之,那一天,我被颠覆得很彻底。不只是外界的那些,还有我自己。 因为我居然真的把那条虫腿解决了!我碰到虫腿上的血时一点儿事都没有,我把手放上去,那些毛像是稻草一样往左右倒去,分出了一条路。我将它解构成一堆初始因子后放到了我的物品栏里。 接着我的头被846抓住了,大概是想重塑下她在我这里荡然无存的威严,她很不客气地将我的脸朝向了上面的一方窟窿,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堆话,大意是让我修好那个洞。 我看到天空破洞的地方还有一层天空,那是真正的蓝天白云,但也……有可能是假的吧。在846把我钳制的那几分钟里,被控制的部位那里穿来的酸痛让我的精神有些恍惚,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些细小透明的像是蠕虫的东西。飞蚊症,类似于飞蚊症的情况。我当时大概如此。 我的神思短暂地游离了。这是缓解疼痛的一种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过多地接受到疼痛这种感觉。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忽然不想再去追寻什么,我发觉好像追不到头,一层谜的后面还有另一层谜。我是一个很不会猜谜的人,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做什么?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我不想猜谜了,我只想要一句透亮清楚的话,哪怕代价很大…… ok,打住,矫情的时光到此为止。接下来所发生的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补天。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为此846把我带出去,让我爬到文斯杜的看起来极为光滑的外墙上,到破洞的地方去把洞补了。因此,我才知道,文斯杜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它就是一个半圆形的建筑,里面用了一些技术模拟成自然的样子。真不明白为什么天上的人族要建这么一个东西……等会,我突然想起你信笺里的内容,我看看—— 你说:“凡是来到第八号的人,都要经过搜身,体检,拍照,入档等一系列的操作,然后统一饮食,统一作息,有任何需求都要向负责管理的人员进行报告。”最后由地下的人汇总到你那里。平时他们要进行劳务工作,如果指标没完成,就会受到责罚。这一点我很清楚,因为在进来阿尔贝里前,我们大家就是在做手工劳动。 然后你说:“在这里,在文斯杜,一切居民都是没有自由的,他们做任何事都要向其对应的上级进行汇报……任何事,是任何事,哪怕是去如厕也要打报告。”跟着,你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领主在管理他的领地,就算是再的领主都不会到连自己手下的那些住民的日常起居都要管。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来的时候就觉得很有问题,所有人都穿一样的衣服,吃什么住在哪都有规则,违反规则就会被打被罚——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住民的生活,这根本就是在坐牢啊…… 等一下,坐牢,洛文德,你觉得文斯杜有没有可能就是一座监狱?以上的种种症状都很像监狱的说……不过,话说你从天上“掉落”到地上的时候,按道理,你应该看到了文斯杜外面的全貌啊,没理由你不知道文斯杜是一个所谓的假领地,除非……你别跟我说你是被蒙着眼带进来的吧? 那这样的话,那个女王的动机就很奇怪了。如果有空的话,最好能见见她……我可不想猜了,我上面说了,我真不喜欢猜谜,有什么事你直接告我就完了,最好别给我东来一个线索,西来一个线索的。这烦人呐! 好了,我先写到这,虽然我要说的还有很多,但是先发一封,给你报个平安,让你不觉得我失踪了,我还是很好的,很安全的。接下来我可能会写一封很长的信,可能会晚点让小山雀带过来,刚忙完846的那个外勤任务,现在又要重投阿尔贝里的忙碌日常……真是——真是——不让我做人啦! 档案室我会抽空去看一下的。稳住别慌,越是这种一团乱麻的时候,越是会找到点什么的时候,我们现在已经是掌握了一点信息了。 顺带一提,马塞勒斯很久前就回忆起了过去。不愧是“智者”,就是让人放心_(:::3」∠)_ 受他恩惠颇多,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_(:3」∠)_话说,你介不介意给我出个主意?因为先前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qaq 那,今天先到这里哈!等我的下一封信!我会尽快!尽快! 署名:沐鸢飞 回信四 致沐鸢飞: 信至。 答谢马塞勒斯啊……他还挺随和的,随便送点什么都可以吧?上次我拿个了发夹给他,他好像还挺欣然地接受了,并表示即可以带,又可以拿来当开门工具。……好吧,其实我也不会送礼。老马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就随便给点吧。 关于文斯杜是监狱这个说法,不错,我也这么想。至于蒙着眼被带进来,是的,被你猜得不离十,我是直接被扔进麻袋带到这里来的,一睁眼就是我在文斯杜的住所。所以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文斯杜其实是一个在地面上的建筑,我一直以为是某处不为人知的荒地…… 846那批人居然是仿生人啊,这还真是没想到。关于仿生人这方面你可以去问看看老马,他以前在上面的时候是干这个的,或许……846都有可能是他造的。 虫腿的来历也很让人怀疑。一般来说,因为上面人族“神明”的威压,其他异族是不敢靠近人族的建筑的,特别现在还是朝圣时期,敢往文斯杜扔虫腿的绝对是不想活了——慢着,846让你出外勤,不会就是干这件事吧?她是不是让你去惩罚袭击文斯杜的异族了? 【一个划痕】等一下,我得出去办点事。我现在位处于第3号区域,是距离第8号最远的一个区域,所以一收到你的信我就立马提笔回信了,因为一送可能就要六七天。这里同时也是接收异族朝贡的地方。刚刚虫族的朝贡送到第3号来了,我得去和沃利斯清点一下。前两天巨人族的朝贡还出了点问题,缺少了一部分,今天上午才追送到第3号来,还堆在那里没清点。 等我一会。 我回来了。 贡品没问题了,待会沃利斯会指挥人去把它装载到运输机上,送到上面去。你这次外勤的时间的确长,我刚才计算过,约莫有个18天了吧?想问……那个带你走的陌生人是男是女,有没有对你构成威胁?这个所谓的外勤任务是不是很凶险?总之……等你下一封信的回复了,我预感会很长,不着急,慢慢来。 另外,我看到你说有空想见见女王,所以,你这是计划离开文斯杜吗?如果是的话,提个建议,我们需要早点规划起来了。 接着,嗯,传统艺能,写点过去的事。上次我反思了下我好像写的太零碎了,有很多必要的东西都还没写出来,这次我尝试改正。 ++++++++++++熟悉的分割线++++++++++++++ 先写点基础的东西。 一是对“基地”的介绍,二是十位数据者到来的时间线,三是意志成长的时间线。 首先是基地。基地是神明安置意志的地方,由各种不规则的建筑体拼接整合成为一个实体。其中心为大厅,大厅上部可打开,是外界生物进入内部的通道之一。大厅正中央沉睡着意志,四周是十二个房间,分别刻有十二个不同的星图。这个上次提过了,后来空白的房间按照需要被陆续改成了训练室,游戏室等等。 上部的通道我去看过,在数据者还没来以前,上部通道的检查和维修都由我负责。通道有十个,以意志的沉睡点为中心环绕在它的上方。意志同我说她怀疑神明本来是想在她头上开通道的,因为她在其上部的天花板上发现了修改过的数据,被修改的数据显示这里原本是一个洞。 “可能是怕数据者从通道进来后直接掉到我头上吧。于是就在离我远点的地方开了新的洞,但是这样就很不美观,神明干脆就直接开一排,在我头上整整齐齐围成一圈,这样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对此我表示——好吧,我不懂。 基地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接下来是十位数据者到来的时间线,这个其实很早前就已经说过了,我再写一遍吧,方便你查阅。我附上他们的编号。编号就是每个人的诞生序号,所以其实到最后,我已经能猜出来每场十圣游戏的赢家是谁了,因为第几场就赢第几号的人。彼时尚未成人形的意志和我吐槽说:“就这样被神明剧透了啊,可恶!” 名单列表如下: 一号,希拉瑞莉。 二号,葛罗瑞亚。 三号,多恩。 四号,米尔顿。 五号,珊迪。 六号,泰贝莎。 七号,琪琪。 八号,琳。 九号,汤普森。 十号,马塞勒斯。 最后是意志的成长线。这个很简单,分为非人形和人形两个阶段。非人形的阶段很长,直到十位数据者都来到基地后,意志还是非人形的模样。虽然是非人形,但该掌握的基本都掌握了,比如说话,比如编写简单的数据,等等。 直到第十一场“十圣”游戏的来临,我收到了神明的最后一个指示。 “把意志放入‘母体’里。” 母体是诞生数据者的容器。一个母体只能诞生一个数据者。一百二十个母体分布在世界的各地。在母体诞下数据者后,新生的数据者会产生定位,我们需要依照定位将其一一收回,接着放入“十圣”游戏的主战场——模拟世界中。 “时间紧迫,意志必须要诞生了。但一般的母体承受不了意志的能量,也无法给意志带来一个合适的生长环境,去把意志放进数据者的母体里,那里有接近一切初始的生长环境。我的时间不多了,祝你们好运。” 这是神明留下的最后补充。等会,他还有一句。 “替我向意志转达……算了,不用了。总之,接下来的事,就由意志负责了。” 其实这时世界已经发展了将近一千年了。但葛罗瑞亚对我说,不够,远远不够,这对于一个世界来说,一千年的历史实在太稚嫩了…… “但是没有办法啊——”意志突然出现,她挤进我们俩之间,“陨落已经开始,新生必须出现。” “我得走啦。” 她离开,跟着又回头,好吧,我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回头,然后意志对我们说:“等我回来。” “还有一件事——” 我们俩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害怕这是什么临别遗言。 “葛罗瑞亚同志,请把你的烟掐了,你今天抽得太多了。” …… 不是就好。 之后,意志被放入了数据者的母体,是最“强壮”的那个。再然后,数据者一个接一个地诞生了,但我们始终没有看到意志的身影,直到第120号母体传来消息—— 生了两个。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从来没有一个母体会生两个,而且—— 是双胞胎。 辨认谁是意志并不是难事。在数据者的脖子上,围绕着一圈其的诞生编号。我们把意志和第120号数据者一起带回了基地。因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所以我想等意志长大后,请示她应该怎么做。 毕竟,神明已经把所有权利都交给了意志。 对了,第120号数据者就是你的妹妹,玻利维亚。 这就是你们姐妹的诞生,下次来信我会写你们姐妹诞生以后的事。 那么,这次就先到这里,等候你的来信,请详细地和我说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署名:洛文德 第五封 致洛文德: 你居然这么快又写了回信?!我这,这手里头的信刚写完,还没寄呢,这就收到了你的回复……您是人吗?!您这是肝上直接长了个人啊?!得吧,我拿了张新的纸,待会我把之前写好的那部分粘在下面。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你,和马塞勒斯……你们俩,居然,送发卡,啊,这就是猛男的世界吗…… 算了,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用我聪明绝顶的小脑瓜想想送什么东西…… 话说,马塞勒斯到底背着我们在这里干了什么——竟然,连846都是他造的吗???我惊了,我前天去问了他文斯杜的事,他告诉我文斯杜就是他设计的,并表示如果有朝一日我想出去的话,他可以给我带路。 其实,我之前已经通过跟踪小精灵找到过出去的路,从不知道哪个出口短暂地离开了文斯杜一会。当时是晚上,天太黑了,出口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连天空都几近遮蔽,我没待多久就沿着之前的标记回去了,因此也没有发现文斯杜外部的秘密…… 另外,洛文德同志,先不提你看出了我想开溜的想法,你居然对我的逃离计划完全服从,你就没有疑问吗???好歹,你也问一句这个计划有没有可执行性啊?!就这么配合我吗…… 关于过去的一些了解了,接着我跟你说说我过去十来天所经历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外勤任务。 ——————分割线————————— 【纸张粘贴的痕迹】 天晓得我经历了什么。 那日,我突然被846叫去“补天”。得吧,补就补,爱咋咋地,在这儿您846最大! 您叫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 叫我往西我就不敢往东; 叫我往南我就不敢往北; 叫我往北我就不敢往南; 南,南,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我是一小鱼;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北;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东; …… 别觉得我烦哈qaq,那天我的心理活动真的是这样,补那个天特别无聊,还修了老久,因此我只好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找自己唠点磕,不然无聊死了。 接着结束了,我从外层破洞处爬下来,846把我提溜起来,拎到不知道哪个门口,把我扔给一男的,跟他交头接耳几句后,往我手上像甩啪啪圈一样,“啪”地给我甩了个圈形手环。这是个定位器。做完这一切,她丢给我几句话:“去出外勤,跟他走。手脚麻利些,早点给我滚回来!”说完,就钻进里面去了。 留下我和那个陌生的家伙面面相觑,他摸了摸脖子,同我互相打量了一会后说:“费里奇。” “嗯?”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名字。” “沐鸢飞。” 他看上去很疑惑。“不是号码吗?” “什么号码?”我比他更疑惑。 “以前的人,都是号码。”他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么——” “120号。你可以叫我120号。”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报这个数字,好像是本能般就吐出了“120”这个数字。 (夹在字与字缝隙之间的补充:看了你的来信以后,我懂了,这是属于玻的数字,同样地,也是我的数字) “120号。” 费里奇又摸了摸脖子,他的脖子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的脖子。”我终于问出了这一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事后想想我这一举动确实有些冒昧了,但在当时,我所想的是要不要帮一帮他。 “喔,没事。只是我还不太适应人皮。” 人皮? “走吧。” “去哪儿?” “去我们的领地。” 话音刚落,费里奇身上的皮肤倏地炸裂,一对棕黄色的飞行翅猛然抖开,随后又收拢,其额前端有一只巨大粗壮的角,顶端分叉,全身呈褐棕色。这是一只双叉犀金龟,一般我们称其为:独角仙。 “上来吧。”费里奇有些不好意思,“额……麻烦您帮我把人皮收一收。” “为什么还要裹一层人皮啊?”我叠好人皮,找到位置坐稳,和费里奇聊起来,“本体不是挺好的嘛?总感觉再加层人皮有点多此一举。” “嗯,这是规定。面见神侍,要以人形来见。” “神侍?” “啊,就是那位把您给带出的女士。” 846是神侍?神明的侍者? “那我呢?” “您?” 他拐了个弯。 “您是神的使者啊。” 费里奇在参天的森林里穿梭,微风拂到我的脸上,温柔地从我的眼框里吹下一些水珠。水珠从脸颊上滑落,穿过费里奇上下飞舞的两片飞翅间,滴到路旁的稗子叶上,它摇摆着,将那滴水珠抛入深深的水池中。 “咚”地一声,那池子深不见底,四周的水裹挟着回忆向我袭来,将我团团围住,动弹不得。我好像想起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起,恍惚间,我看到一团光向我扑来,我张开双臂,迎接了它。 我到了虫族的地宫,就在我出神的时候,费里奇把我带到了他们的地宫。 高高的王座上坐着一个半人半虫的生物。费里奇说那是它们的王。 “欢迎来到虫族的领地。” 她上半部分是美丽的女性,下半部分是八只脚的虫体。她一步一步从王座上走下来,向我颔首施礼。 “尊敬的神明的使者啊,请您为我们主持公道。” “您一定是正义和公平的化身。” 她捧起我的脸,她身上好香,熏得我有些放松。她微笑着说道—— “我相信,您必定不会让我失望。” 额。 你等一下,突然有个学生来问我问题,我先回答一下。 泪目,这一问问了好久,我写到哪里了?算了,剩下的事懒得详细写了。 (你不要吐槽我,我实在是太累了) 总之就是虫族出现了问题,它们族里有人被卸了腿,那腿还被拿去刺了文斯杜的顶,这可不是个小事,这对上面来说这是明目张胆的示威和挑衅,正打算找它们算账时,虫族自己投案了说是有人诬陷。 然后上头就说找个人去查查,那个人就是我,我就去查了,然后发现是巨人族干的,巨人族又说自己的贡品被虫族无故偷盗了(对,你那个巨人族的贡品会少的原因在这里),所以才掰了虫腿。但是没有去砸文斯杜的顶,说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确实我猜猜也不敢) 再然后么,我把贡品追回了,不过砸顶和偷贡品的事还是一笔烂账,于是就两个族各打五十大板,以作警示,差不多就这样。因为是神使么,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没有为难我的地方,这点你可以放心哈,总之,俺没事,平安回归hhh ———————分割线———————— 话说,已经是11月11号了,时间过得可真有点快。下个月底朝圣就差不多结束了,也就是还有50天,我们这边就尘埃落定。那么问题来了,你啥时候回?不是说今年会提早嘛? 那这样,有准信之后你写信告诉我一声,然后我们规划下开溜计划。我设想的是新年假期我们溜。听珊迪他们说,朝圣以后我们有一个月的放风时间(放风这名字现在回过头来看,还真的是监狱用词),这是负责朝圣的嘉奖。这段时间大家可以外出,因此,我在想要不要趁外出的时候偷偷离开,不过846会给我们上定位器,这还挺麻烦的……容我再考虑考虑。 档案室我还是没去,因为阿尔贝里真的太忙了。我到时候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 哦,对了,我最近老是动不动就感觉头晕,嗜睡,葛罗瑞亚给我看了,说是我虫族女王的体香闻多了……好像这香是她的防御机制之一,含有一定毒素,并伴有致幻,让人眩晕和昏迷的效果,所以她给我打了一针,说是可以解毒,另外还给放了一礼拜的假让我缓缓……不过饶是如此,我写个信还拖到现在,哭哭。 还有还有,琪琪最近送了我一盒印了各式各样小胖鸟的明星片,幸福到瘫痪~~o( ̄▽ ̄)o 嗯哼,感觉差不多了,那这次就先到这里,早一点发出,你就能早一点收到。 祝你一切顺利! ps:给你放了一朵粉白桃之辉~记得抖抖信封~?(???)? 署名:沐鸢飞 特殊来信 致沐鸢飞: 收到了你的信。 发夹是上次846给了我一堆,我拿回来一人一包分掉了,连汤普森和米尔顿他们都有,不单马塞勒斯一个。所以……什么猛男啊,世界啊,我不太懂,你这是又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词。 对了,话说—— 等一下,我的背后有动静。 一阵异响从洛文德的背后传来,像是什么飞禽抖落翅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得清晰。他转过身去,看到一只下体纯白,尾羽黑色的小鸟。这是他用来送信的小山雀。 是阿鸢又写了信么? 他这样想着,从小山雀的嘴里轻轻摘下了那件东西。 不是信,是明信片。上面印着麻雀的图案。哦,他记起来了,琪琪送了一盒全是小鸟的明信片给阿鸢,上一次的信里她提到过。 这次,她又写了什么呢? 洛文德的嘴角不觉地往上扬起,温柔地将明信片翻过来,却在看到内容的那一霎变了脸色。 “救我”。 鲜红,血迹,尚未干涸。 他夺门而出。 一小时前。 沐鸢飞洗完澡,用毛巾搓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她拿起吹风机将头发吹了半干,接着用梳子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理顺,然后走到桌子前,打开台灯,拿出一张白纸准备写信。 夜晚总是那么静谧,静谧得让人心安,黑暗把一切令人恐惧的因素都包裹起来,叫人一点也看不见,但它又太静谧了,静谧得让人感觉害怕。因为太安静了,所以一切突如其来的响动都会被放大,随之而来的惊吓也会跟着被放大数倍。 咚。 咚。 咚。 有人重重地叩了三下门,或许敲得并不重,但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再怎么微弱的响动都是惊天动地的。 “谁?” 沐鸢飞没有急着去开门。这个时间按道理讲是不会有人来的。她握紧了手里的笔,以准备在需要的时刻将其重组成需要的物品。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沐鸢飞从门上的猫眼中看去,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奇了怪了…… 一无所获的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又看了一次,还是什么也没有。 是我听错了吗? 她暂且将刚才奇怪的事件归咎为自己的误听。她转过身去,摩挲着手里的笔,重新走回桌前,打算接着写信,就在她坐下的那一刻,敲门声又响起了。 沐鸢飞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她大骇,手上的东西在一瞬间被重组成一件武器。她猛地转过去,警惕的目光像快速飞射出的子弹在投落到来人的身上,但在看清那人的那刻,她的目光陡然柔和起来,紧接着一颗泪珠从她的眼框中滚落。 “姐姐。” “玻?” 沐鸢飞不敢相信,来人竟然是玻利维亚。 “玻!” 她慌乱地想要把自己刚刚重组好的武器改回到笔的模样,一低头却发现它并没有改变,还是笔的形状。 哎?我明明…… 算了。 她顾不上这个问题了,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玻利维亚身上。 “姐姐。” 玻利维亚微笑着走过来,跟着说了一句让沐鸢飞困惑非常的话。 “我们终于见面了。” “什么?” 沐鸢飞很不解。 “我们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她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妹妹。 “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时候从沉睡中苏醒,然后找到合适躯壳,然后离开的?” “你在说什么啊,姐姐?”玻利维亚蹙眉,“我什么时候沉睡了,什么躯壳,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啊!” “第,第一次?可是你明明在我的脑子里……” 沐鸢飞的头突然痛了起来。 “脑子?什么脑子?”玻利维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把扶住了头疼得快要支持不住的沐鸢飞,“你的脑子有我?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就在这,难道,难道那个是冒牌货?” “什么冒牌货?” “你脑子里的那个!” “啊?” 沐鸢飞被她吼得有些懵了。 “对不起。”玻利维亚连忙道歉,接着神色一变,喃喃自语道,“难道被她抢先一步?” “她,她……”沐鸢飞的头更痛了,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不楚起来,“她是谁?” “她,她是——” 咻。 毫无征兆地,一支突如其来的飞矢穿过了玻利维亚的身体,鲜血在她的身上绽开得越来越大。玻利维亚暗叫不好,她赶忙将眼神一转,目光投向站立在窗棂的小山雀,她示意了它,小山雀的嘴里凭空多了一张明信片,它振翅而飞,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你流血了,玻,你流血了!”沐鸢飞赶忙将那支飞箭拔出来,“你别担心,我能,我能修复,我能修复你的肌体,你别担心……” “别忙了。”玻利维亚压住她的手,“你做不到了。” “怎么可能?我有这个能力,我做得到的。你放开我,不然你就要死了!” “你刚刚,没有把笔变成武器吧?” “什么?”沐鸢飞看着她,“你看到了?”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玻利维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刚刚让小山雀去叫盾回来帮你了。” “什么?” “你必须马上离开,到她暂时伸不了手的地方去。等会,他来了,你见到他,跟他说——” “说什么?玻?玻?” “说,说,你还能不能,相,相,相——” “玻?!” 玻利维亚说不出话了,她已经被那支飞矢彻底地杀死了,她径直地倒了下去,尸体扑在了沐鸢飞的身上。 “玻?” “玻?!” “玻——” 沐鸢飞被惊醒了。 还好。 还好是梦啊…… 她长舒一口气,紧张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但很快又绷紧了。 她在睡着之前是正在写信,而此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信纸,桌子和台灯,而是一片暗红的,暗红的—— 车座。 “啊……好痛……” 沐鸢飞猛地起身,肋下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她不禁捂住了那个疼痛的地方。 “你终于醒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不,不是似乎,他就是。 “马塞勒斯?” 马塞勒斯从驾驶座上扭过头,神色冰冷地看着她。 “是我。” 笼罩在沐鸢飞心头的疑云更深了,她挣扎起身,却被带动了伤口,不禁哼了一声。 “你还是躺着吧。”马赛勒斯皱了皱眉,朝车窗外看去,“他怎么还没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沐鸢飞忍着疼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赛勒斯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窗外。沐鸢飞得不到回应,便又躺下去,这样会让她好受一些。 半晌,需要来的人还没到,马赛勒斯这才缓缓开口:“你走吧。” “嗯?” “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 “什,什么?我为什么要离开?” “总之,你现在必须走。”马赛勒斯又看向了窗外,“怎么还不来?” “你在等谁啊?” 马赛勒斯又不说话了。 “……每一个都是这样。”沐鸢飞躺在车后座上自言自语,“你也是,我自己也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要我猜来猜去,猜来猜去。好不容易,我猜出了什么,理顺了一点,但现在,你又把它弄成了一团乱麻……” “我在等的人是洛文德。” 马赛勒斯从驾驶座上转过头。 “有人要用这个取你的命。” 他递过一个六角玻璃瓶过来,里面装着的碧绿汁水晃荡出了声。 “什么人?” “上面的人,最大的那个人。” 最大的人,莫不是…… 沐鸢飞的眼睛微睁。 但是,为什么? “所以,你必须离开。”马赛勒斯继续说下去,“早点走就多一点时间——” “她拿什么判断我死了?” 马赛勒斯看了看沐鸢飞。 “肋骨,她要你的第七根肋骨作为复命。” “那洛文德和我一起走,不会被发现吗?” “不会。还记得你问我有关846的事吗?”马赛勒斯突然笑了,“这整个文斯杜的‘846’都是我所造的,对于他们,我有绝对的权限。我可以修改他们的记忆程序,让他们从来都不记得有洛文德这个人。” “但,洛文德这个领主之位是由那个最大之人所任命的——” “文斯杜的最高长官从来都不是洛文德。” “是我。” “什,什么?” 沐鸢飞被惊到了。 “洛文德他——他来了。” 马赛勒斯看到远处那个正在不断扩大的黑点。 “那么,得就此别过了。” “你还没说完呢!”沐鸢飞急了,“洛文德他怎么就当上了那什么领主,还是什么最高长官的?” “是我去把他带走的,所谓的委任状是假的,是我伪造的,我让他代替我做了文斯杜的长官,这样我就可以逃脱一部分监视,在这里有机会做我想做的事。” 马赛勒斯又看了看窗外,洛文德已经逐渐靠近了。 “他来了,你们可以走了。早一点离开,就能早一点到那里。” “到哪里去?” “到她在的地方去。” 马赛勒斯凝视着沐鸢飞。 “然后……” “然后?” “用她拿来杀你的东西,杀了她。”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地,离开这里。” Chapter 1 在路上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地,离开这里。” 沐鸢飞依靠在后座的窗户上,思索着马塞勒斯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可她什么也猜不出来,无功而返,她只好靠在窗户上发呆,车窗外是连绵无尽的像碧波一般涌动的树林。洛文德正在开车,他让她睡一会。 “你是怎么知道要过来的?” 沐鸢飞问。 “嗯?”洛文德应声,“我收到了明信片。” “明信片?” “是,小山雀寄的。上面写着‘救我’,是马塞勒斯的笔迹。我就赶紧赶过来了。” 洛文德想到沐鸢飞肋部的伤口和明信片上的血字,突然猛烈腹诽起马塞勒斯的作为来。 “喔……可是,你所在的地方离第八号很远,不是么?你怎么能……那么快就到了?” “快么?马塞勒斯还嫌我慢呢。” 洛文德再次回忆起马塞勒斯脸上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以及其恶狠的威胁——如果不是他一个半月后要拿东西去复命,他早就一踩油门,带着意志亡命天涯了。 啧,这个“智者”,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不过,又有谁能拒绝得了意志呢? 他,这个盾,不好当啊! 洛文德叹了口气。 “你就当——”他拐了个弯,“这专属于盾的一点个人能力吧。” “嗯。” 沐鸢飞把脑袋从窗户上放下来,靠久了震得慌,她决定将头放在靠垫的正中间。 “我饿了。” 她突然说,也不是突然,沐鸢飞本来高高兴兴,打算整点夜点心吃吃的。 “饿了?想吃宵夜?现在没有啊,待会可能也没有。” “我本来是打算用红油拌面皮吃的,淋上醋,撒上葱,吃完这票就睡觉。” 沐鸢飞扬天长啸:“谁知道啊——来这么一遭啊——” “别说了,你现在这情况,得忌口,戒油戒辣戒生冷戒油腻戒刺激性,一日三餐就吃清水煮白菜,去盐小白粥,其他的就别想了。” “苍天啊……”沐鸢飞碎碎念,“还不如直接让我被那女王做掉算了。” “也没办法啊……”洛文德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你的那个没有了么……你也不能自己给自己修复了。” “洛文德。” “嗯。”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玻了。她告诉我,我的能力消失了。醒来后,我就发现我确实不能用那个能力了。” “是么,然后呢?” “然后,玻就死了。她死之前,还让小山雀送了封信。” “送信……送给谁?” “你啊。就是你收到的那张明信片。在梦里,是玻送过去的,现实里,则是马塞勒斯。” “哦……” “醒来以后,我就发现我躺在了这辆车里,肋部有伤口,我试图修复,发现我用不了这个能力了,我再去看我脑子里的玻,她……也不见了。” 沐鸢飞又恢复到横躺在后座的姿势,她望着厚重的灰色顶部,像是望着一片乌云密布的灰色天空。她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嗯……阿,沐鸢飞。” “什么事。” “我想说,其实,在那个世界,在我死之前……” “嗯?” “你就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哦。” 她只是淡淡地应答了一声,没有追问,没有多语。按其平时的个性,听到这个,应该会颇有兴趣地谈论一会吧。洛文德叹了口气,他感受到了沐鸢飞情绪上的低落。言语在此刻统归是没有效果的,有些情绪只能倚靠自我消化。 于是,他便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专注地开车。 沐鸢飞张着眼,逐渐地,一股困意袭来。这是正常的,和之前几次突发的昏迷不同。她太困了,这个时间点本来便应该是人人在软枕上入眠的时刻。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不管心情几何,有多意乱如麻,该睡去的时刻,总归是要睡去。 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或许并不悠长,但在天马行空的梦里,总是会让人觉得过了很久远的时光。 她梦见了一座大房子,复式的,里头有很多的房间,非常多,至少有十多个吧,她转得昏了头,每拐个弯,就到了一个新的房间。外面是一片很大很大的花园,非常大,花园里的藤条枝蔓开着繁盛的花,缠绕在每个角落,盘附交错,构筑成一个复杂而巨大的花草迷宫。 房子有人居住的痕迹,不止一个人,有很多,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但是现在他们全都不在,只剩下沐鸢飞一个人在房子里徘徊。但房子并不阴森,也不破落,它完整地伫立在这片土地上,糅合着午后的阳光,将沐鸢飞包裹于其中。 一种温暖的坚定的力量围绕在她的身边,让她没有被遗弃在这栋大房子里的感觉。虽然没有人,但是每一处都弥漫着被人守护于此的善意。 也许他们都还没走,或许他们依旧留守,又可能其实谁都从未远走。 她哭了,在这样一个美好温暖的梦里流泪。 啪嗒。 啪嗒。 啪嗒。 泪水恍若流星般坠落,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沐鸢飞是被自己哭醒的。 醒来后她已经不在车里了。她躺在床上,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又是只有她一个人,这种转场让沐鸢飞恍惚,她怀疑自己还没有醒。 然而并没有,她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拍打自己真的很痛。她转了转,猜测自己大概在一个旅馆里,墙边放了一个手提箱,应该是她的。 床头柜上放有洛文德写给她的一张纸,字很多,她拿起来坐在床边慢慢地读,大概说的是他们现在和未来要做的事。 为免以后被女王发现沐鸢飞的踪迹,他们必须得伪装起来。马塞勒斯给他们做了假身份,现在他们是一对兄妹,哥哥叫霍克·洛斯,妹妹叫格兰达·洛斯。当然,外貌的伪装也是必要的,东西都在手提箱里,届时沐鸢飞弄上去就行了。 他们会先在这个旅馆住几天,规划下之后要去往的路。在地上有个地方是可以到达漂浮在空中的坎特伯雷的,他们得赶往那里去。 基本内容便是如此。另外,在纸张的末尾,洛文德写道—— “我有种感觉,现在的一切都不算什么。等上去之后,或许才是我们旅程的开始。” Chapter 2 旅馆 虽然洛文德在纸上说得很详细,但沐鸢飞还留有些疑惑。她决定去一趟洛文德的房间,不远,就在隔壁。 她去了,敲了门,但没抱有太多希望。她刚看了钟,已经四点了,再过两三小时就到一般起床的时间。沐鸢飞轻轻扣了扣门,果不其然——不,并不是,这微乎其微的敲门声被洛文德捕捉到了,他开了门,并请她进去。 在见到洛文德的那一刹,沐鸢飞有些惊异。因为洛文德把他一头如同绸缎般的长长的黑发剪了,她不知道这样形容合不合适,但这个男人的发质真是出奇得好,不毛糙,不暗沉,既柔顺,又光滑,用绸缎来形容也不为过。 平时他用一根缎带将头发束起来,顺带一提这家伙打结的水平也是一流,一条缎带能在他的手上变出丰富多彩的样式,记得问过一嘴他为什么打结那么能,他懒洋洋地回说了四个字:熟能生巧。 等会,这是过去的记忆吧?在这儿我好像都没和洛文德说过几句话? 沐鸢飞惊异地发现脑子里那口记忆之泉又开始往外咕嘟咕嘟地涌现记忆,它干涸很久了,沐鸢飞一度以为她再也记不起什么了……是好事吧,应该是好事吧。 她突然有些惶恐,对记起过去有些许恐惧。但是她不得不,不得不记起过去,现在的生活有太多的谜,她必须记起过去,从过去里挖掘答案。 不过现在并不是什么回忆过去的时刻,她得和洛文德探讨一些问题。 “洛文德……” 沐鸢飞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他的短发。好吧,也不是瞟了,简直是盯着明看。洛文德自然是接收到了这一目光,便解释道:“不是要伪装下么,剪个头不就等同把一个显著的外貌特征‘剪’掉了吗?怎么,觉得很奇怪吗?” “倒也不是……啊,对了,说到伪装,我有个问题。”沐鸢飞思考了下措辞,“话说,我们不能直接从文斯杜到坎特伯雷去吗?比如,伪装成贡品,被带到上面去,又或者伪装成朝圣者上去,这样不行吗?” “这个问题,我和马塞勒斯讨论过,你说的这两种方法都不可行。上头为了防止有人借运送贡品送奸细进坎特伯雷,把载具制作得根本没办法塞人进去,塞进去了也是死人一个。朝圣者的话,也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在最后会进行面部核对、血液检查等一系列严格的检控,总之没机会混水摸鱼。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到那个地方,那里有通向坎特伯雷的‘梯子’。只是路途遥远,我们要走很久了。” “嗯,这不是问题。” 获取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沐鸢飞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走也不是,不走又有点尴尬。 好吧,那就找点话题来说。 “你是一直还没睡吗?这个点,我原本还想你不会开门。” “睡过了,但是醒了。睡不着。” “啊……是失眠吗?” “差不多吧。最近有点睡不着。” “哦,是这样……” “我说。”洛文德突然靠过来,“特意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吗?” “嗯?” “就不来点……有意义的?” “什么,有意义的?” 沐鸢飞的呼吸莫名地急促起来。 “比如——聊聊最近一周,你在阿尔贝里的生活?”洛文德摩挲着下巴,“我感觉这里头有点猫腻。” “猫腻?你是说——” “你的能力。至少在去往虫族的那段时间,你还没丧失吧?” “没有,那个时候我还用过,应该用过吧,我现在有点不清楚了,虫族女王散发的香味让我在那段日子里,不时会有种眩晕的感觉。这感觉还一直延续到了回来以后。还记得吗?我写信跟你提过。” “是的,但你当时说得很省略。现在想来,很有可疑。” 洛文德双手交叠。 “我建议,我们趁现在这个时间,复盘一下你从回来到现在为止的生活。” “好。” 月沉星落,日出东升,不知觉中,天光既白。清晨的鸟鸣声已经此起彼伏,洛文德和沐鸢飞这才意识到他们讨论了许久。 “天亮了。” 沐鸢飞说着,望向了窗外。 “嗯。”洛文德站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日出?” “不能了吧。天色已经这么亮了。” “或许还能赶上个尾巴?”洛文德向她挑了挑眉,“出去走走?我昨晚打听过了,等回来,正好赶上这旅馆的早点出炉。” “好。” 旅馆位位于一片寸草不生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围半点遮盖物也无,独处在这样一片荒野中,倒有几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味道在。 “以前,这里是翠林千里,绿草无边,自从两年前巨人族和虫族那场大战后,这里便荒芜了。” 沐鸢飞踩着脚底下沙砾石子,听着洛文德介绍这里的过往。她听他接着说道:“一个是拔树投敌,一个是释毒割皮,把这里好一顿嚯嚯,现在我们脚下这大炕,就是当年巨人族留下的遗迹。” 沐鸢飞低头看去,那坑深不见底,绵延数十里,大得让人吃惊,不愧是巨人之族的手笔。 “照你这么说,这巨人族和虫族是两厢不对付很久了啊。” “是啊,不知道因什么而起,这本来好得亲如一族的两家莫名其妙地打得不可开交。”洛文德紧接着感叹一句,“世事难料啊。” “亲如手足突变为反目成仇,说不准其中有什么猫腻呢?” “你说到‘猫腻’,现下倒有一桩‘猫腻’摆在你我面前。” “洛文德,你的意思是……” “这间旅馆。” 他二人转身面对着远处渺小如墨点的那栋建筑。 “当初虫族为了获得胜利,释放自己身上携带的毒素,将这至少方圆百里的土壤水源全部污染,生活在这里的所有生物死的死,残的残,能活下来的都逃走了。” 洛文德望着那里,“这里早已不适合生物生存,这间旅馆不知是当时的遗留还是后来新建的,总之……” “总之,它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沐鸢飞眉头微蹙,“荒无人烟的地儿,能招揽到什么客人?建个旅馆开在这,未免太傻,但留在这里,又图什么呢?” “其实,它里头的客人,还不少。” “什么?” “是真的,登记册上有好多人。” 洛文德拍拍闻言便眉头紧皱的沐鸢飞。 “别瞎想了,马赛勒斯不会害我们的。” 沐鸢飞笑笑。 “也是。” “看日出吧。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其实此刻太阳早已从地平线上升起多时,不过—— 霞光万丈,倒也…… 可供一观。 Chapter 3 所谓的失踪 正当沐鸢飞和洛文德漫步荒野之际,原本平静的旅馆的一个角落里,却炸开了锅。 “布莉诺!布莉诺!” 旅馆的老板娘尤琳端着一盘早点,正慌忙地呼喊着自己的女儿,“布莉诺——” “我在。”布莉诺从一个房间中探出半个身子,她刚刚正在清洁客房,“发生什么了,妈妈?” “29号……29号……”尤琳跑得上气不接上气,“29号客人和30号客人不见了!” “29号和30号?” 布莉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尤琳看着女儿,停顿了一下,接着压低声音,“经由马塞……” 听到这两个字,布莉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马塞勒斯大人!” 她一把将自己的母亲拉进房间,同时关上了门。 “您的意思是,经由那位大人介绍而来的两位客人,不见了?” “是,我刚刚去客房送早点,那两位客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 “这,这可是马塞勒斯大人介绍来的客人啊……要是他们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不就辜负了大人对我们的期望吗?!” 布莉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地不停,“难道是他们惊动了客人,害得客人逃走了?不可能啊,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有这两位的存在……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先把妈妈稳定住……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被遗忘了的……” 突然,她停下来,盯着母亲看了一会,然后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朝外面搜寻了一番,待确定目标物依旧在那里后,便回转过来询问自己的母亲尤琳:“妈妈,您去送早点时,那两位客人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啊?客人房间的样子?” “比如,床是使用过还是没使用过,窗帘布放下了还是没放下,窗户有没有打开之类的。”布莉诺走近尤琳,“最重要的是,客人有没有把行李带走。” “行李……当时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两位客人的行李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去的时候,客房的墙边靠着两个箱子,不像是我们旅馆的物件,应该就是客人的吧?” “那就是了。”布莉诺松了一口气,她拉着尤琳来到窗边,“妈妈你看,客人连他们的车子都没有开走呢。行李也在,车子也没开走,客人一定没离开。说不定他们只是早起出门散步罢了。” “布莉诺,我亲爱的女儿,你知道吗?” 尤琳一脸凝重,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钥匙,在布莉诺面前缓缓举起。 “我去送早点的时候,没人应答,我怕出事,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哎?” 布莉诺一脸疑惑。 “房门,不就是用钥匙打开的吗?” “我把钥匙插进去,往右边转了五下才打开的房门。” “五下?一般不是三下就好了吗?除非……” 布莉诺这才意识到事件的不对劲来。她和尤琳大眼瞪小眼,跟着异口同声地喊道—— “房门是锁住的?!” “是的,昨天晚上我咨询过客人是否需要帮他们把房门锁了,那位男性的客人说‘好的’。接着,我就把两位客人的房门锁了。如果他们出来过,房门应该是没有上锁的才是啊。” “这就奇怪了。”布莉诺双手交叠,“房门是锁着的,房间里却没有人,那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呢?难道是——” 跳,窗,啊。 “想出来散步什么的,跳窗就好了。” 沐鸢飞笑眯眯地朝洛文德一歪头。 “……你还说呢,明明有门来着,为什么不走门啊!” “啊咧?”沐鸢飞又一歪头,“你不觉得跳窗更刺激吗?” “刺,刺激?”洛文德嘴角狂抽,“居然是为了刺激吗?沐鸢飞,那不是平地,那可是三楼啊……” “嗯哼。三楼怎么了?这点高度,作为盾的你,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吗?” “倒是没有……喂,别转移话题,我是没事,但是你——” “我?” 沐鸢飞眯起了眼。 “啊咧啊咧,作为吾之盾的汝,就是如此怀疑汝之aster能力的吗?” “……没有。” “我始终相信您卓越超群的能力。 “aster。” 言罢,洛文德一膝叩地,突然给沐鸢飞来了个跪礼。 “请原谅我方才的唐突和无礼,吾敬爱的aster。” …… “哎?” 沐鸢飞没想到洛文德会来这一出,一时卡壳得说不话来。 在脑子里掠过盾还是老得辣真不愧是把她从小带到大的拍档完全配合她的中二还脸不红心不跳啊等等诸多弹幕后,她缓缓开口道:“额……你先起来吧?” 洛文德没动。 “……那个,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吧。” “感谢。” 洛文德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仿佛刚才那个中二爆棚到尴尬的人并不是他,顺带还细致地掸了掸裤膝处沾染上的沙尘。 “你这家伙还真是……” “啊——” 洛文德突然情感充沛地长“啊”了一声 “哎?干嘛?” “话说,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呢?” 洛文德靠近她,跟着朝她展示出一个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a,s,t,e,r。” 沐鸢飞盯着他的脸,眼睛又渐渐眯了起来。 “啊——” 她也情感充沛地吼叫了一声。 “亲爱的洛文德先生,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那就是——” 她停了一下,紧接着,以极快的语速说出了下面的这段话:“之所以选择跳窗是因为就算你打开了房间的锁,旅馆大厅的那个大门你没有钥匙还是打不开的,最后还是要乖乖回来跳窗,于此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跳,这样就不用最后还要折返回来多此一举了。然后……” 沐鸢飞放慢语速,也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刚刚那一part就让它过去吧。” “谨遵汝命。” 洛文德如是回应着,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不过——刚才的提议不错。” 沐鸢飞伸了伸懒腰。 “也是时候回去了。” “那走吧。”洛文德扭头,“你在干什么?” “拉~~筋~~啊~~” 沐鸢飞弯下腰,伸展着手臂,并试图触摸到脚背,做完几个来回,随后开始按压起小腿以及大腿上的肌肉。“走了那么久,肌肉也是很辛苦的说。” “……说的也是。” “我好啦!” 沐鸢飞其实也就是随便拍拍,图个有在运动后拉伸的心理安慰。 她起身招呼洛文德道:“走吧,对了,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啊咧。” 洛文德歪头。 “这件事,我也正想问你呢。” Chapter 4 住客 沐鸢飞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起洛文德来。 “不可能吧?”她说,“依照你的个性,我觉得你会记路的。” 接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往前迈了一步,伸出一个手掌对着洛文德的脸道:“说,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沐鸢飞观测着面前人的神情,越看越像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她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拜托,我刚刚已经告诉,啊,不,是请求你把开玩笑的那一part结束掉了呀?啧,别装沉默了,我们真的得回去了。好啦,别玩了,洛——” “我没有。”洛文德终于发出了声响,“我说的是事实。” 空气像是被突然凝固住了,它迎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我们应该没走多远吧。”沐鸢飞开始检视起四周,“我们一直是笔直前进的,中途甚至还走了一段折返的路。而且,我记得在我们后面,十米外有一块巨石,我们还坐在上面休息了……” 她一转身,背后是空空荡荡,一片荒芜。 石头不见了。 奇了怪了。 或者说。 “有意思。” 沐鸢飞的嘴角挂起一抹笑。 与此同时,另一边。 “话说回来,妈妈,如果客人真的出门散步了的话,我希望他们不要走得太远。” 布莉诺又继续打扫起她需要打扫的那个房间,她抬眼看了看还是忧心忡忡的母亲,便走上前安慰道:“别多想了,妈妈。或许客人有随手锁门的习惯呢?” 她拿起扫帚,开始扫地。“虽然说客房的门没有钥匙是开不了的,锁门只是多此一举,但是锁了总是比没锁更让人觉得心安,不是吗?” 尤琳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布莉诺……” “好了,妈妈。你看,你手里的早点都凉了,待会客人回来了要吃早餐,你拿什么给他们呢?”布莉诺将母亲推出房门外,“等我扫完这个房间,我就出去找昨晚的那两位客人,你就放心吧。” “好吧。”尤琳看向女儿,“你一定要把那两位客人找回来啊。” “什么客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入到母女俩的谈话中,把她们俩都吓了一跳。 “啊!弗罗尔先生,您吓了我一跳。” 尤琳抚摸着被吓得噗噗直跳的心脏,对沉浸在阴影里的男人回复道。 “有新客人来吗?” “额……” 尤琳看向自己的女儿,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所幸的是布莉诺知道该怎么说,她微笑着向弗罗尔先生回复说:“是的,先生,昨天夜里来了两位新客人。不过天太黑了,时间又晚,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是故意的,继而接着说道:“是马塞勒斯大人介绍来的。他的人,您也知道,都不是什么好拿捏的番茄啊。” 弗罗尔先生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被震慑住了的样子。布莉诺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抹笑挂上了嘴角。果然,大人的名号即便是放在今天,也依旧是充满威严,令人畏惧—— “哼。” 被称为弗罗尔先生的人在阴影里冷哼了一声,似乎对马塞勒斯很是不屑的样子。 “大人?也就骗骗像你这种小女孩罢了。你是没见过他卑躬屈膝,为了恩宠不择手段的卑鄙样子罢了!哼,马塞勒斯,大人,呵呵呵,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呵呵呵……” 就这么狞笑着,被称作弗罗尔先生的那个男人沿着阴影的轨迹,缓缓踱步回他的房间去了。 直到听到那一声有力的关门声后,尤琳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下来,她有些担忧地对布莉诺询问道:“就这么告诉其他住客那两位的到来,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吧,妈妈。”布莉诺安慰她道,“弗罗尔先生不是喜欢和别人分享讯息的人,因此同他说了也没什么事。再者,有新客人到来的事,总归是要被其他住客知道的。况且,他们是马塞勒斯大人的人,想必一定是能力出众的人,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可我们就不能把他们藏个几天,然后让他们悄悄地走,别给其他住客知道他们的存在,不行吗?” “妈妈。”布莉诺皱了皱眉头,“你觉得我们能瞒得过达莎吗?那位女士的侦查能力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我们隐瞒的事被她知道了,你知道后果的。” 一想起那时候的事,布丽诺忍不住声线颤抖起来:“爸爸已经没了,我们母女不能再失去彼此了!” “……你说得对,布莉诺。我们不能再——我知道了。好歹是那位大人手下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了女儿的话尤琳也冷静下来,“也是。那我去把早餐热一热,你过会收拾完房间,去外面看看客人。就算是散步的话,都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我想多半是迷路了。毕竟,有那个东西的存在,不知情的人是很容易迷失的。” “是啊。”布莉诺垂眸,长长的睫毛下笼盖着抹不去的忧伤,“那个东西的存在,让我们也迷失在这片荒漠中……” “什么东西呀?” 意外的声音又一次插入到母女俩的谈话中,这次是个女声,不负所望地让尤琳和布莉诺母女再一次受到了始料未及的惊吓。 “啊!” 尤琳被吓得跌进自家女儿的臂弯中,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后,她将来人一看,面上竟流露出些欢喜的神情,“啊,是客人您?您回来了?” “是啊。出门逛了逛到现在才回来。刚才真不好意思,吓着您了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洛文德出门遛弯的沐鸢飞。只是,现在洛文德并不在她身边。 “妈妈,这位是?” “哦,她是……” “格兰达·洛斯。”沐鸢飞忙不迭将假名报上,“我叫格兰达·洛斯。昨晚和哥哥一起到这里投宿。夫人,这位想必是您的女儿吧?” “是的,洛斯小姐。我叫布莉诺·劳亚。叫我布莉诺就好了。” “好的好的。” “哦,对了,洛斯小姐。”尤琳朝沐鸢飞的四周巡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洛斯先生呢,冒昧请问下他去哪了?” “喔,他在楼下大厅坐着呢。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早上出门散步的时候,也没走多远,回来啊,居然迷路了。” “迷,迷路?” “是啊,迷路了。” “那,那之后呢?” “之后当然是找到路回来了啊。” 沐鸢飞冲她们微微一笑。 “不然我也不可能站在这和你们说话呀。” 尤琳和布莉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噢,对了,我哥哥因为走路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肚子现在饿得咕咕叫。不知道早点在哪儿呢?” “早,早点吗?” “是啊。哦,您手上拿的这——” “阿这,这就是。本来是要给您送到房间里去的……” “是我们的就太好了!” 沐鸢飞欢快地从尤琳手里端过装着早点的盘子。 “那我就拿下去了。” 语毕,她就跑开了。 “啊这——客人您请等等!” 尤琳赶紧追上去,临走前她叮嘱布莉诺道:“那么,清洁就拜托你了。我得去和客人说餐点有些凉了,得热了再给他们端过去。” “好的妈妈,客房我会好好清理的,您放心。” 尤琳欣慰地点点头,紧接着她提起裙角,小跑着追逐沐鸢飞而去。 等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后,本是一脸温柔的布莉诺转变了面上的神色,她蹙起眉,低声呢喃道:“能从迷阵中找到出路的人,看来不容小觑。” Chapter 5 秘密 I 尤琳在楼梯上拦截到了她想找的“洛斯小姐”,不过洛斯小姐看起来并不介意同哥哥一起食用冷却的早饭。 一番拉锯过后,很显然,能言会道的洛斯小姐在这场舌战中取得了全胜。她微笑着向尤琳颔首示意,啪嗒啪嗒快速地下了楼,留下尤琳在楼道口看起来有些彷徨,无助和不知所措。 在尤琳面前扮演完所谓洛斯小姐的沐鸢飞很快来到了位于一楼的大厅。 说是大厅也有些夸大了,它的用餐面积其实并不如一般来说那么大,同时还被一个放着琳琅满目玻璃杯的吧台和塞满各式酒类的雕花柜子占去了很大一部分。 显然,这里是供住客们喝酒的地方。 沐鸢飞在桌上放下早餐,刚刚在楼上,她同尤琳母女俩说她的哥哥,也就是洛文德在楼下等她,其实并不是。他去四处走动了,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讯息。 左右洛文德还没有回来,沐鸢飞便往那个在大厅喧宾夺主的吧台走去。 酒具和酒瓶很多,特别是盛酒的瓶子,数目和样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不过里面所放的酒就很单一了,大多数是葡萄酒,并且…… 沐鸢飞看了看,全部都是用一种葡萄酿造出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是很一般的酿造用葡萄。 也难怪,这家旅馆后院的空地要种番茄土豆玉米小麦等等这些日常所需的食物,本来土地就所剩无多,能匀出一点来种葡萄已经很难得了。 她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从另一边前台那里翻找出来的记录册,在确认了旅馆的食物来源后,她便开始发掘其他讯息。 从老板娘巨细无遗,写满内心独白——在这里,沐鸢飞要发誓自己无心冒犯,但……我们的老板娘真的是一位情感非常充沛的女士,这本该只需记录旅馆开支运作日常的册子堪比一本写满许多年来的心酸苦痛,甜蜜忧伤的私人日记。 通过记录册,沐鸢飞了解到该旅馆一共有三层,共有30个房间。1-10号房间在一楼,此外还有厨房,贮藏室和杂物间等其他功能房,11-24号房在二楼,25号-30号房在三楼,再往上还有一个阁楼。 虽然房间数量较多,但此刻入住的人却不到一半,偌大的旅馆目前只登基入住了五个住客。从登记册里可以得知,现在在这里住着三女二男。住客门牌号的记录被写在一张便签纸上,出于纸张大小的限制,老板娘尤琳写得很简便,这无形中方便了沐鸢飞获取讯息。 三位女性住客分别为:达莎(23号房),阿内塔(11号房),拉雅(9号房)。 而两位男性住客为—— “尼莫马(5号房)……” 沐鸢飞低声念叨着,还未等她读到下一个,一个声音在此刻插了进来。只听得来人对着她道:“嘿!” 见沐鸢飞没有理睬,那人又继续道:“你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我在获取想要的讯息。”沐鸢飞头也不抬,她得抓紧时间把手上的东西看完,“你有什么指教呢,洛——” 她停顿了一下,手中的记录册恰好翻到了最后一页。于是,她扬起头,向来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继而把刚刚没给出的称呼说了出来:“洛斯先生。” “说实在的,你刚刚这么一喊——我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洛文德看着沐鸢飞将记录册归于原位,他觉得她应该没有放错,或者说是放偏,论把东西恢复原样的手艺她一直很可以。 “没关系,以后将会有很多时间让你来适应这个名字。”沐鸢飞和他走到餐桌边,拿起刀叉开始享用已经被他们俩搁置了很久的早餐,“话说,你刚刚的‘四处逛逛’有什么收获吗?” “唔。” 洛文德正咀嚼着嘴里的煎蛋,他从胸腔发出了一个短暂的音节,等到食物从喉头划向食管接着安全着陆在胃里后,他才开口道:“一般吧。可能没有你从记录册上获得的多。话说回来,你那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先不问为什么你会突然去前台翻看记录册,话说,你……不担心被人发现吗?” “嗯……被发现倒是不会啦……毕竟,嗯,有那个——”沐鸢飞构想着措辞,她一时有点难以同洛文德解释,“有东西在帮我监测啦……” “什么东西?” 洛文德追问道。 “额,就是,直觉啥的?”沐鸢飞暂时想不出如何解释,不知为何,她突然语塞至此,于是她决定岔开话题,“那个,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什么都行,现在讯息对于我们来说是宝贵的。” 洛文德不说话,他盯着她,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沐鸢飞很心虚,其实她很想告诉洛文德一些东西,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她现在还不能说。 准确的说,是在离开这片荒漠前都最好不要说。 这件事发生在她和洛文德散步回来,又跨入这座旅馆时。沐鸢飞的脑内接收到了一条讯息,一条……同这个旅馆有关的讯息。 本来她是打算和洛文德分享的,就当她要开口时,她又收到了一条讯息。 这条讯息的大致意思是,如果能不将方才的信息和同伴进行交换,沐鸢飞本人就能得到一份神秘奖励。 依照沐鸢飞的性格,她感觉自己八成是不能拥有了,因为她觉得自己铁定会说啊,到了她认为某个不得不说的节骨眼上,她那张小嘴铁定叭叭叭,叭叭叭地将事情倒豆子般一股脑地全说了。 但是,她又很想挑战一下自我,或许,这次她就能做到自己之前一直没能做到的事。 我可以,我能行! 不过…… 洛文德那里看起来不是很可以,也不是很行。 他持续盯着沐鸢飞看了好一会后,什么话也没说,扭回头,风卷残云般吃干净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然后持续一言不发地从沐鸢飞身边走开了。 嗯?! 沐鸢飞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幸她也已经把早饭吃完了。于是她便追上去,问他想要干什么。 “嗯?没事。”洛文德淡淡地回应道,“我感觉到你并不是很有同我交换信息的意思。你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我说,但是你没有,你把它瞒下来了。那么我想我应该尊重你,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多问了。” “额……就这样?” “就这样。” “原来如此。”沐鸢飞松了一口气,“你刚刚突然就一言不发了,搞得我有点惶恐。” 她惶恐她自己可能真要把那个事情说出来了。 “之所以会一言不发——是因为我觉得你没有想要和我坦诚交流的。” 洛文德倚栏看她。 “既然如此,你不说,那我也不说了。等什么时候想说了,我们再聊吧。” 他转身,朝朝沐鸢飞挥了挥手。 “回见。” …… …… …… 淦。 沐鸢飞又开始惶恐。 她惶恐她可能真要把那件事说出来了。 Chapter 6 秘密 II 鸢鸢垂泪jpg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是瞒着一点事不说嘛……就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有彼此的小秘密,全无保留地交换互相的讯息吧? ……这家伙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头? 确实。 埋首于枕头中的洛文德也是这么想。 啊……真是,不知不觉又变成了那个样子…… 啧。 他翻过身,眼睛盯着天花板,躺在床上很适合放松,发呆,以及陷入过去的回忆。 没什么大事,洛文德只是想起了过去像带孩子一样带意志的那段时光。 初生的意志对世界有着天然的好奇,它探索着这世界里的一切,懵懂地朝着自我的目的地爬行。但众所周知,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是友好和善的。这是在意志的成长过程中所不可避免的经历,它难免会遭受到威胁,受到攻击,受到伤害。 于是,不知不觉,肩负着守护意志之责任的洛文德沾染上了作为监护者们惯有的习气。 他一刻不停地看管着彼时尚幼的意志,以防止其发生什么不测。 这是件好事,不是吗?洛文德想,他保护着意志不受到伤害,让它安全地健康地无忧无虑地长大。他很爱它,当然,不是那种男女之爱,是朋友之爱,亲人之爱,只是过于浓厚的爱意,到最后会变成沉重的负担。就像孩子总会大,不断成长的意志也有不在依赖他的一天。 但如果他对于意志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冷漠的看管和被看管的关系,那又怎么可能出色地,完美地完成神明的任务? …… 或许,或许。 或许他只是借着“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这个借口,去理所当然地把意志圈在那个由他构建的安全区里,并美其名曰:“保护”。 好吧,好吧。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监管过度了。 老实说,洛文德感觉自己逐渐像个不希望儿女离开自己的母亲,哪怕是远离一点点。他紧张,敏感,过分关切,或许不是意志依赖着他,而是他需要依赖着意志来生长。 好吧。 好吧。 就像玻利维亚说过的那样。 不要男妈妈。 嗯…… 她是这样用的吗? 不过这一切在目前暂且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他要去查看门外的那位不速之客是谁。 他隐藏得很好,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如果是普通人,除非是亲眼看见那个家伙,否则即便是他已经同本人接近得不差毫厘,也难以发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洛文德不是普通人。 再者,他要替意志抵挡的,也都不是些普通人。 洛文德走过去,透过木门上的猫眼,他看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像是堵用劣质石灰粉饰的墙,经历年久失修,墙体剥落,砖体坍塌,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这样的一张脸如果有需要,一定是低成本恐怖片的好去处,不昂贵,但是足够吓人。 那个人好像感应到洛文德正在看他了,便咧开嘴,露出一个瘆人的狞笑来。他的口腔像是一个血盆,尖利的獠牙勾挂着浓稠的令人作呕的红色不明液体,看起来像血,与此同时,还粘连着被血浸染的唾液的红丝。 隔着猫眼上的玻璃,洛文德都能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给人带来的不适感,以及那张血口中可能会释放的腥臭。 这次的敌人——实际战斗力怎么样倒还是其次,洛文德想,首先,足够恶心人就是了。 不过……阿鸢应该没问题吧? 问题很大。 沐鸢飞坐在房间里,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面对着木盒中散落得到处都是的零件,在没有说明介绍书的情况下,她该如何把这里头的物什拼接起来? 这事倒也不能怪她不小心,貌似她打开的那一瞬间,里头的东西不是组装好的,与开的同时,还飘落了一张纸,让她找找看。 “热爱冒险的你一向喜欢挑战自我,相信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下你也能将木盒中的物件组装成功。落款……哦,没有落款。” 虽然没有落款,但沐鸢飞还是一眼认出了字迹的主人——不是马塞勒斯,而是葛罗瑞亚。毕竟……将近两个月来,都在模仿阿尔贝里的副校长葛罗瑞亚的字迹,借此帮她代批文件和作业的工作不是白干的呢。 看来,在准备行李方面,马塞勒斯找了葛罗瑞亚帮忙。也对,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清楚一个女性都需要什么,只是令人颇觉疑惑的是,他居然找的是葛罗瑞亚,而不是希拉瑞莉。明明是希拉瑞莉同马塞勒斯更亲近和更要好啊……而且还是好到被珊迪怀疑俩人有奸情的关系…… “马塞勒斯居然选了葛罗瑞亚作参谋啊。”沐鸢飞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肉,“文斯杜的人际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 不过,她拿起木盒轻轻晃了晃,这一堆要怎么拼装?她用上了那个,但也只能获得“一堆零件”的讯息,可恶,真是毫无头绪啊。 她又拿起那张纸。 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像是写给她的啊! “热爱冒险……俺明明最喜欢的就是按部就班了啊喂!” 就好像现在一般,她其实已经有点不太想根据先前那条讯息对这个旅馆进行所谓的探索,然后找出背后隐藏秘密,从而获得一定奖励了。 因为……她的解谜和推理能力真的很弱,巨弱,非常弱,所以,一般类似于收集线索加解谜的游戏,她会先尝试弄一下,接着就会发现她压根不行,然后攻略走起。 泪目啊,泪目。 看来那个隐藏奖励她估计也是拿不到了。 所谓隐藏奖励就是,在不借助他人力量的情况下,独自一人通关这个旅馆的探索副本。 这也就是她对洛文德隐瞒的秘密,也是其选择不说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收到这条讯息,沐鸢飞本人也不是很清楚。她觉得先试试看,按照讯息的指示来,或许能获得一些线索。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拿着这个木盒去和洛文德聊聊怎么把里面的东西拼起来。或许他会有办法。 另外,哎,顺便把隐瞒的事也一并说了吧。 挑战再次失败了。 鸢鸢二垂泪jpg Chapter 7 小旅馆意外事件 沐鸢飞走出房门的时候,不曾想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很高,很大,大到能遮挡住走廊上的光,单用阴影就能把沐鸢飞压倒。沐鸢飞看不清楚他,因为他的全身被有着黑色暗纹的布料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带着一个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斗篷,它将他的面部怀抱在黑暗里,不露分毫。 “抱歉。” 声音是沐鸢飞发出的。 面前的人没有回话,他停在那里,像一只钟。 他好像正在打量着沐鸢飞。 沐鸢飞礼貌性地漏出一些饱含歉意的笑,跟着从那个人的身边绕过,到她想去的地方去了。 她走了,而走廊上的人却如同石化般伫立在那里,晌久,只听见他不住低喃着:“像。” “可真是太像了。” 语毕,他咧开嘴,露出遍布血污的长牙,爆发出一阵狞笑来。 “他这笑,可太难听了。” 沐鸢飞拿着一只透明的玻璃杯放在房门上,她的耳朵正贴在那上头。 “实不相瞒,他笑起来更难看。” 洛文德倚靠在软皮沙发里,正翻看着一本书。 “……话说你为什么有书看啊!” “唔,老马给我放在行李里的。一套的,这是最后一本,我还没有看完。” “淦,是吗?俺为啥没有,俺也想要看看。” 沐鸢飞走过去,有些愤愤不平地将书夺了过去。 她倒要康康是什么好东西。 “《关于那个不可名状之所以及七个难以言说的神秘旅人》,介是嘛玩意儿?还有评语——‘绝赞好评发售中☆’,这个真这么好看吗?” “见仁见智吧。”洛文德把书拿了回去,“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 “好吧。” “对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额……” 沐鸢飞一进门并没有马上把要说要做的给干了,而是取那个玻璃杯去窃听门外那个人的动静。不过除了那阵令人不安的笑声就什么都没听到。本来打好的腹稿和做好的心理建设倒是一下被淡忘了不少。 好在她也不是一时兴起,就跑过来“招认”的,稍微思考了下措辞后,三言两语也就把事情说清了。 她来这儿,第一是找他洛文德看看能不能帮她装东西,第二就是关于游戏副本的事。 幸运的是,第一,洛文德好像确实对那个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的东西有点研究,第二,对于游戏副本的问题,洛文德也有话要说。 “我想起一件事。”洛文德尝试拼那个东西,“你以前经常自己和自己‘玩游戏’。” “嗯?怎么说?” “就是字面上的‘玩游戏’。” 洛文德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上的功夫也不紧不慢地做着。其实在看到那一盒零件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至于是不是,还是要依靠拼出来以后才能得知。 “你有时候会自己做点游戏来玩,数量不多。我记得有一个是格斗类的,你和希拉瑞莉一起设计的,里面有一个角斗场,分了好几种模式,单人闯关,组队刷本,无限乱斗,自由创图,嗯——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像螺丝钉的,头上有个花,还是星星的零件?算了,都帮我挑出来吧。” 他停下来,思考着面前零件的拼接问题。沐鸢飞帮他把他要求的散件拿出来,依照长短分类,整整齐齐在一旁的桌子前码好。望着眼前一字排开的零件,洛文德内心深处不知哪根思绪的线突然被触动了,一时之间陷入了记忆的旋涡之中。 这股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接着,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游戏做出来以后广受好评——在基地里——你的自制小游戏都是我们内部流传的。葛罗瑞亚简直就是这款游戏的狂热爱好者,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和马塞勒斯一起设计地形图,互相给对方使绊子。劳驾,帮我找一个大约3大小的,中空圆形的齿轮,刚刚我看到它还在这个角落……对的,就是这个,谢谢。” 洛文德将那个微小的零件轻轻扣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继而又开始了他单方面的叙述。 “不过,你对这个倒是不感兴趣,我是说这个格斗游戏关于战斗的部分,你更偏爱剧情一些,原本这个游戏剧情才是主体,战斗不过是其中的调剂,谁能想到希拉瑞莉的战斗系统设计得着实出色……因此,才把剧情和战斗分离开来,剧情故事单独成立了一个模式,跟着针对希拉瑞莉的战斗系统,衍生出刚刚说的那些‘无限乱斗’‘单人闯关’来。” “嗯哼。”沐鸢飞笑了,“这样看来,我不是个很好的‘讲故事的人’呢。” “也不是这样说……在之前你也没有这样的经验。”洛文德停了一会,“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你之前是怎么创造那些世界的,好像你拿出一堆数据累积一下,一个象征世界的圆球就出现了,然后就把它放在那里,它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内部发展了……话说回来,你拿出来的那堆数据是已经包含你对世界剧情的构写了吗?” “唔,你这话说的,问我我也不知道呀。”沐鸢飞摊手,“我已经‘忘记’了。” “提到‘忘记’,你进入这些游戏世界时,都会做‘遗忘’处理来着。” “嗯?什么‘遗忘处理’?” “就是遗忘啊。因为你说不能带着你是这个游戏世界创始人的记忆进去,这样玩起来太没趣了,会发生什么自己已经提前预知了,大大减少了游戏的趣味性,所以你每次去玩的时候都会对自己的记忆进行‘清空’,一穷二白地进去。你说这样才有趣嘛。” “哦~” 沐鸢飞若有所思地应答着,顺带摩挲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个小物件。 “另外还有‘替代’,就是用虚假记忆替换原有记忆。这好像是被你用在某些,额……有‘穿越’需求的世界里,就是你会以为你就是那个世界的人,然后一朝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跟着想方设法地要回原本的世界,但其实你以为的世界压根就不是你想回去的那个世界,大概是如此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些都是你做了来,只供你自己无聊时消遣的。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进去过了。” 忽地,听到这里,沐鸢飞手上的动作一滞。 原来,原来。 原来如此。 Chapter 8 听 她想得入迷,一用劲,沐鸢飞将手上的东西捏碎了。 一阵微小到可以令人忽略的杂音从那件小东西里发出,29号房里的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又或者有人早就发现了,只是故意不提,想借着这股微小的杂音在某间房中掀起波澜。 是一楼的5号房,还是9号?又或者是二楼的11号,还是…… 哦,不必找了,是23号。 位于二楼和三楼连接处的那一间。 这间房的主人现下正急得跺脚呢。 让我们来复习一下各层的住客吧。 一共是三男二女。 5号是尼莫马,男性。 9号是拉雅,女性。 11号是阿内塔,女性。 23号,也就是现在正在跺脚的这位是达莎,女性。 嗯?好像还少了一位? 是谁呢? 哦,是一位男性,先前沐鸢飞正要念出那个名字时,就被洛文德打断了。 让我们看看……嗯…… 卡约,26号房,同沐鸢飞他们同住一层。 但不是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沐鸢飞微微眯起眼,此刻她的一只眼上正倒映着23号房内的情况,上述所有人全部到场,但独独没有她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人。虽然那人斗篷遮住了脸,但是作为意志,识人可不仅靠面部呵…… 这帮人现下正聚在达莎的23号房里看她对他们的房间进行窃听,她方才捏碎的便是达莎放在房间里的一个窃听器。 既然有一,势必有二,有二便会有三,三后又四,四完了还有五……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沐鸢飞一面自娱着,一面用意识检测着房内监听器的数量。 虽说是失了那重组数据的能力,但手上的功夫丢了,脑子里的可没有——透过物质看本质的本领可是作为意志与生俱来的能力,这是拿不走的。 只不过感觉失去能力后,用这个开始很费精神力,能看的数据也打了折扣。她用起来也是抠抠搜搜的,生怕一个过度支出,就又昏倒了,啊,忽然感觉被拿走的第七根肋骨处有些隐隐作痛呢…… 沐鸢飞托着头,刚才查看23号房时好像太集中注意力了,有些过度了,再加上检测了下房内监听器数量,眼前开始有些发花了,可能要暂停一下了。 话说回来,达莎这小娘对他们俩倒真是颇为厚待啊,光她方才检测出的9号的监听器就高达十三个,也太下血本了,怕听不清,有这功夫您整个监视器的它不香吗?还有画面,高清无码,这样搞起来多爽! 沐鸢飞一面吐槽,一面还给这个达莎起了个“达十三”的外号。横竖不能反监视23号房的动静了,沐鸢飞打算干脆回房睡个觉,补足体力再继续。这期间……嘿嘿,监视这种事也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嘛…… 她取过一张纸来,铺在洛文德面前,跟着又摸出一支笔,写下请求他帮忙去看看23号房的话语。 洛文德微微一笑,轻挑眉头,他接过笔来,写道:早猜到你背后有什么动作了。 哦?沐鸢飞也跟着挑了挑眉,写下:竟被你知觉了,还藏得这样深。想来……你也有动作了吧。 洛文德指了指耳朵,写道——早听着了。 沐鸢飞双目微睁,继写道:嗯?你?你早就?哪里来的东西,我怎么没有? 老马给的啊——洛文德回复道。 淦! 沐鸢飞有些不满,笔尖飞快地动着——你和马塞勒斯……还真是哥俩好。 说吧。她愤愤不平。哥俩还有些什么梯己好物?一并说出来,让我柠檬柠檬。 洛文德又微微一笑,提笔写了两个字。 秘密。 ……哼。 好个秘密。 我走了,她写,精神欠佳,睡觉去了。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洛文德将纸笔收起来,“这种小事便放着我来,何须劳动你呢?等好了,完了,我去叫你。” “呵,好,那我可押宝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啊!” 沐鸢飞狡黠一笑,便往自己的30号房里睡去了。 一时间他们二人的房间里便安静下来,只余下满屋子的监听器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不过这监听的那头却如沸水入滚油般喧闹起来了。 “好了,好了,达莎,不要吵了,不就是29号房那13个监听器坏了一个吗?至于你在那里嚷得跟死了什么似的。” 一个扁头的男人坐在达莎漆皮雕花的沙发上,端起她描金绘银的茶杯,啜饮了口他挚爱的超级加倍加糖加奶的咖啡,一番回味后,他将上面那番话对着达莎缓缓道出。 “我哪里吵吵嚷嚷了?啊?” 达莎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她用眼狠狠地剜了他几眼后继续说道:“坐着我的沙发,用着我的杯子,喝着我的咖啡,伴着我的糖和我的牛奶!而且——还要用我的手段去打探二十九和三十那两个活人的动静。卡约,你可给我清醒点,这桩桩件件都要是靠我的!还在那悠闲地喝咖啡,说些无知无畏的话!” “……行行行,我无知,我无畏。” 卡约深知这婆娘的脾性,她是很古里古怪的,越说越错,还是不要同她有太多无畏的纠缠最好。 “我知道达莎的意思。” 阿内塔出来说话了。 “她的监听器形态微小,且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难找先不说,就算找着了,也很难被人为地损坏。若说意外损坏……诸位,大家都是用过达莎的东西,她做的,到现在为止,可有一件损坏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她的东西,向来质量都是极为过硬的。”拉雅也觉出味儿来了,“也就是说这监听器极大可能是被人为损毁的,能做得到的——势必不会是一般人。” “啊,我记得达莎的东西之前只被三个人弄毁过!” 尼莫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靠着桌边的达莎。 “第一个是达莎的死对头。” 接着,他增了一个指头。 “第二个是那老家伙的死对头。” “第三嘛……” 他拱手往上扬了扬。 “就是天上的那一位了。” “你这话有歧义。”卡约插进来,“你说的那前两个,不也都在天上吗?” 他往后一靠,有些感慨地说:“想不到,现如今这地上,也有这样的能人了。” “哼。” 达莎微眯双眼。 “不过,没亲眼看到那东西究竟是怎么坏的,倒也不好就这么下定论。” “再说……”她将手搭在沙发边上,“在座各位都是曾经在天上的龙凤,不过小人陷害,才落到地上。对方再怎么强,也不过二人,我们这……可是有六七个呢。倒不要妄自菲薄的好!” “啊,说到人,怎么不见那老家伙呢?” “他呀,成天躲在那乌漆嘛黑地阁楼上,白天里是人影也不会见一个的。” “哎,倒是要请他过来一趟的,毕竟……这是关乎所有人的大事,没人可以独善其身的。” “他的主意可大得很呢,轻易请不动。” 达莎抚了抚梳得油光瓦亮的发髻。 “那家伙,就喜欢单干!” 尼莫马摇了摇头。“……可别让他坏了我们的计划。这样吧,我过会上阁楼,和他好好谈谈。” “但愿如此。” 达莎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些对其注定失败的怜悯来。 “祝你好运。” Chapter 9 夜 几小时后。 这厢沐鸢飞一觉睡起,天竟已经黑下来了,一找洛文德打听,连晚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所幸洛文德有叫尤琳给她留饭,不至于落到接连两顿没吃,肚子擂鼓大兴抗议的地步。 这一觉颇有些不值了,沐鸢飞吃着饭想,使用十分钟,睡觉十小时,也太不耐用了! 如是想着,她拿眼睛往洛文德身上一瞧,颇有种大领导托付江山的意味——我已是不中用了,这大小事务全靠你了,小洛! 洛文德跟着她吃加餐,正专注于和盘子里的牛排做对抗,对她热切的目光权作无睹。 “你这个还要吗?” “不了不了。”沐鸢飞把自己还未动一口的熏牛肉麦穗面包推过去,“给你,给你。” “牛肉不吃了吗?你最喜欢这种熏牛肉了。” “睡太久,饿过头了。我吃这一点就够了。” 沐鸢飞看洛文德把面包拿起来,舀了一勺土豆泥后又放下,跟着把面包置回原处,不由疑惑,出声问道:“怎么不吃了?” “睡了这么久,横竖你今晚是没什么困意了,方才又只吃了这一点点……留着给你夜里头饿了吃罢。” 洛文德说罢,按下房铃,不多时尤琳来了,将盘碗收去,按洛文德之言留下那一叠熏肉面包。等她走了,洛文德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来,和沐鸢飞俩人各拿了一把椅子加一张小桌到阳台上去,那里房间中唯一没被放置窃听器的净土。 虽然没有窃听器,但二人为了谨慎些,还是刻意放低了说话的音调。 “你下午给我那个——喏,拼好了。” 洛文德把它放在桌上,沐鸢飞拿起来放在面前端详。这东西上边大,中间细,下边比上边还一些大,长得有点像个没了尖钉的烛台,摸上去很光滑,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色泽倒像是黄铜一类的材质。 “这是你拼好的那个?可别哄我,这表面严丝合缝,可不想是组装起来的,倒……像是直接倒模浇筑的,但也不能够,怎么能这么一丝缝隙都没有呢?” “装好就是这样的。你便是不信我,也该信葛罗瑞亚的手艺。她那里什么样的魔法没有呢?说不定是施了令东西组装起来没有任何痕迹的魔法呢?” “说来我也好奇。”沐鸢飞把东西放下,“你先前说,数据者会编写世界种子以决定世界百年的未来。那葛罗瑞亚写的那个种子,是不是让我们的世界变成了一个魔法的世界?” “你提到这个。”洛文德笑了,往沐鸢飞头上轻轻一敲,“还不是全是你的功劳。” 沐鸢飞没来由地吃了一个榧子,心下疑惑:“嗯?与我有什么相干?这里面难道还有我的事?” “不是你,还有谁?” “这,这可奇了。”沐鸢飞自己也笑起来,“葛罗瑞亚编写种子的时候,我连个人也不是,还不成形状,哪里生出一双手来帮她做这个?” “你是没帮她编……”洛文德停顿了一下,“可你往她写好的种子里撒了一把‘亮片’。” “亮片?什么亮片?” “啊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亮闪闪的一堆,总之你放进去以后,那颗种子就演化成了一个拥有魔法的世界。对了——” 洛文德抚摸着桌子上的那个物件。 “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沐鸢飞抬眼看他。 “那……这是什么?” 洛文德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小纽扣,将其轻轻放在了那个物件上面。 “这是一个修改器。” “修改器?” “是的,不过这是最初级的修改器,只能修改数量。把想要修改的物品放上去,跟着选择数量,你就会获得显示数量的物品。你看,这里就是修改的地方。” 洛文德指了指它上面的一圈数字。方才沐鸢飞也留意到了,还以为只是装饰。 “比如,我想要10个纽扣。我就转动上面的这个——这个不是固定的,是可活动的,没想到吧?” 修改器的最顶层除了一圈数字还刻有一根指针,洛文德转动顶上的转盘,让指针对准数字“十”,随着一阵细小的齿轮转动声,微微有些凹陷下去的表面吐出了十个纽扣,但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输送的缺口,这使得这些纽扣看起来像是凭空出现的。 “哇哦。” “这件东西的来历还和我白天同你说过的那个格斗游戏有关。” 洛文德收起纽扣,见沐鸢飞有些好奇的样子,便又放在她的手心里。 “葛罗瑞亚不是很喜欢找马塞勒斯在那个游戏里对战吗?但是她运气实在不好,每次都是到了快赢的时候就功亏一篑,输给了马塞勒斯。于是她想,能不能改一改她在那个游戏里的运气,但游戏是你做的,她没有权限,因此她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她改。” “嗯。” “你看过以后说,做不到。就算是把数据改了,葛罗瑞亚的‘非’还是会把这数据修正过来的。葛罗瑞亚一听急了,难道她这一辈子就只这样倒霉透顶了吗?论才干和头脑,她也不比马塞勒斯差,只因为她运气不好,就必须被迫屡次输给马塞勒斯吗?她不服,结果一星期以后,她做出了这个。” “哦,你是说,这原来是葛罗瑞亚拿来修改自己的运气值的吗?” “没错。不过……让它最后被注入灵魂的,却是你。” “嗯?我?” “没错,你——” “着火啦!着火啦!” 一股烧焦的糊味从房门传来,紧接着沐鸢飞和洛文德听到楼下有一个男人冲着他们大喊:“喂——30号房的那两个——” “有人喊我们。” 洛文德往楼下看去。沐鸢飞一眼认出了那个男人。 “是卡约。” 继而,她冲着卡约大喊道:“您好!我听见着火了!请问我们该怎么逃?” “别走楼梯!那里已经全是烟了!”卡约喊道,“跳下来吧!我不是普通人!我可以接着你们!” “你觉得怎么样?” 洛文德问她。 “既然他开口了,那我们就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好心。” 沐鸢飞将修改器收进自己的物品栏里。洛文德见状眸光一闪。 “我们下来了!”沐鸢飞喊道,“辛苦您了!” “不辛苦——哎哟!” 卡约话音刚落,就被跳下来的洛文德砸进了深坑里。 Chapter 10 交易(上) “噗,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一个声音从卡约头顶上传来,“我哥哥他太重了,实在是无心把您压倒在坑里的。” 卡约见沐鸢飞轻巧地落在了地上,丝毫没有坠亡的风险,再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很难不觉得这俩不是故意的。 “其实,我们是有能力安全降落的,但是您看起来真是太热情……盛情难却,就只好让家兄跳下去,让您接了。” 沐鸢飞如是解释道,只是对于某人来说,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阿这,其他先不说,能不能让你的‘家兄’,先,先从我身上起来……” “哎呀!”沐鸢飞突然提高了音调,吓得卡约一激灵,“你原来还没从人家身上起来啊?怎么能如此失礼?还不快从这位先生身上起来!” 靠,好不容易能站起来了的卡约腹诽道,合着你才看到你哥哥还坐我身上呢?!你们俩绝对是故意的吧! 正这样想着,洛文德侧过头,对卡约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仿佛就是在坐实他这一猜想——没错,就是故意的。 卡约赶紧离了他们有一丈远。 奶奶个球,他想,达莎你最好保佑你的计划可以成功,要是害得我到时候被这俩祖宗弄死了,我,我就算死了也得找你当垫背的! “我们俩有这么恐怖吗?” 沐鸢飞偷瞧着卡约脸上变换的神色,暗自好笑。洛文德“嗯”了一声,抬头看楼上的冒出来滚滚的浓烟,对她说道:“这烟好大。” “嗯,是有点大。”沐鸢飞也看起来,“怎么,怕我们的行李被烧了?放心,是防火的。不仅防火,还防水呢。葛罗瑞亚和马塞勒斯联合打造,品质你放心。” “我知道。我是想说,你不觉得那烟有些古怪吗?” “古怪?” 沐鸢飞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那同黑夜快融为一体的浓烟有什么问题。 “什么古怪?你说说。” “你不觉得,那烟的颜色有些奇怪吗?” “这你都看得出来?”沐鸢飞惊奇地往洛文德眼前挥了挥手,“喂,老兄,天这么黑,你怎么看出来的。” “味道也有些不对。” “味道?”沐鸢飞嗅了嗅,“好像是哎,不是那种东西烧毁的味道,也不是很呛人的,倒是有点刺鼻,这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有些像是——” “硫磺。” 他们异口同声。 “或者说是硫的味道。” 洛文德看了一眼躲在一旁不想和他们再有过多纠缠的卡约,接着对沐鸢飞说:“看来,这只是一场火灾演习了。” “而且,还是很不用心的那种。” “也是。”洛文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怀表,“冒烟的是三楼,按理说,一楼二楼的住客应当早就跑出来了才是,现在都过去六七分钟了,出来的还是只有我们三个。你看那边的那位,一个人孤零零的,多没意思。” “对呀。”沐鸢飞也看了一眼另一头的卡约,“这样看来,他们这一伙……或许也未必同心。” “不必或许了。” 一个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出。二人扭头看去,看到一个身着斗篷的男子站在他们后面,见他们看到了他,那男人继续说道:“哼哼,和他们同心?哼哼哼,可笑至极!” “您……” 沐鸢飞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而巨大的抽气声打断了。 只见声音的主人卡约盯着那男人满脸惊恐,张着嘴巴想尖叫却也尖叫不出声音来,而等沐鸢飞再一次回过头来时,那男人竟然不见了。 Chapter 11 交易(下) 沐鸢飞蹙眉。“是走廊上的那个男人。” “你是说,他是那个血盆大口,满嘴獠牙的男人?” “你见过他的样貌?” 洛文德比了一个圈。 “透过门上的猫眼看的。不知和你看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了。我亲眼看过名单上所有住客的样貌,当时他们都聚在23号房里,里面没有你讲的这个有血口和獠牙的男人。刚刚那个,不离十。” “你亲眼看过?” 洛文德微眯起双眼。 “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沐鸢飞有些无奈,“是,我是失去了能力,但‘看’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现在也只是能‘看’不能‘改’而已。话说回来,你对这不应该很了解的吗?我有什么本事,你这个‘奶妈’不是一清二楚的吗?” “嚯嚯嚯,我一清二楚?听没听过‘儿大不中留’?不妨同你直说,在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你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洛文德装哭,“哎,可怜我,堂堂七尺男儿,又当爹又当妈,把你个没心肝的养大……” “好了好了。”沐鸢飞听不下去了,将其打断,“别贫了,后面那个不见了。” “哎,何止啊。”洛文德假装抹去脸上的泪痕,“烟也没了。” 沐鸢飞抬头一看,“嚯,还真是哎。弄这么一出,不知道他们想干嘛。就为了把我们弄出房间吗……” 她突然止住不语,片刻后,二人又异口同声道:“莫不是调虎离山?” “还真是啊。” 沐鸢飞和洛文德房里的箱子不见了。 “大费周章,就为偷我们两个箱子?这帮人也太奇怪了吧??” “横竖那箱子有密码,又结实,刀劈斧砍都不坏,就算被他们拿了,他们对我们的箱子也束手无策。喝茶吗?” 沐鸢飞点点头。洛文德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罐子,拿了些茶叶,用滚水冲开,过会倒了一杯茶给她。 “还好我机敏,赶紧拿了修改器放在物品栏里,不然也被他们拿走了。” “物品栏?” “哇,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沐鸢飞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不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你的三十六格物品栏么。” “什么三十六格?我只有十格啊。” 洛文德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沐鸢飞疑惑,刚想问时,只见洛文德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铁皮装的曲奇饼干,里头有抹茶海盐朱古力三种口味,全是沐鸢飞喜欢的,她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入口即化,香甜酥脆。 “哇,好好吃啊。”沐鸢飞一脸沉醉状,“话说回来,你抽屉里怎么有那么多东西?” “从我的行李箱里拿的,我有一半的东西都放在房间的抽屉里了。” “一半?!” 沐鸢飞想起自己迄今为止只从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一件东西,也就那个修改器,其他好东西还全在那个箱子里,这么看来,自己岂不是很亏? “你放心,我拿出的这一半大部分都是大家给你准备的,就好像这盒曲奇,就是你最喜欢吃的。”洛文德微微一笑,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大家很宠你的,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开心,很快乐,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我们大家本来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的……” 他的笑凝固了在脸上,整个人也变得呆滞起来。 “是什么事?”沐鸢飞小心翼翼地探询,“究竟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洛文德逐渐魔障起来,“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如果我可以晚点死的话……可以死得晚一点的话……” “洛文德!洛文德!” “救命啊!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 尤琳震天响的尖叫和惊呼从房门外传来,打破了29号房里令人不安的气氛。 “死人了?”洛文德醒转过来,“谁死了,去看看!” 三楼空旷的走廊中,此刻一下挤满了人,哭泣声,惊叫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人们围在26号房前,卡约现在躺在那里,浑身流淌着鲜血,死状极其惨烈。 布莉诺好像被吓哭了,不住地流眼泪,于是尤琳问走到她们身边的沐鸢飞有没有手帕或者其他可供擦拭眼泪的东西,她的那块已经让布莉诺弄得湿透了。沐鸢飞记得自己口袋里好像有块帕子,她伸手摸去,却触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质感。 她借口走开,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件东西来看。那是一张白纸,上面用红色的字写了几个字—— “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透过数据显示,她看到上面的红色来自于新鲜的血液。 是卡约的。 卡约的血。 Chapter 12 任务提示(上) “滴——支线任务已开启。” 一条讯息在沐鸢飞看到纸片字迹的同时向其传来。 来真的? “支线任务——血色交易。任务介绍:你获得了一张写有血字的纸片,上面有着神秘人想同你交易的讯息,但你并不知道想要交易的神秘人是谁,从现在开始,注意留心身边来往的所有人,因为每一个,都有可能是神秘人。” 这?没头没脑的,从哪里查起? “房间数据已更新。神秘人在30号房留下了同交易有关的线索。” 这还差不多。 “滴。” 还有? “主线任务进度更新。调查卡约死亡的真相。” ……这会子顾不上了,再说人这么多也不好调查。还是先考虑支线任务。 沐鸢飞转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一趟。刚没走两步,手臂便被人捉住了。 捉她的人是洛文德。 “你去哪?” 他压低声音问道。 “有事。你别问了。” “好吧。”他松开她,接着把手放进口袋,“手伸出来。” 沐鸢飞照做了,洛文德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她手心里。 “珍珠胸针?!” “通讯器。” 洛文德简单地说了名称,便又回到人群中。 这件东西是沐鸢飞的老相识了,就是那枚被小黑用来监听白天动静,后来又被马塞勒斯改造成集对话录音等等多功能一体的珍珠胸针。 马塞勒斯这家伙……还真是喜欢搞这种多功能的东西啊。 沐鸢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微微一笑,摘下一粒珍珠,轻轻塞在耳中,这是一个微型耳机,接着她小心地把胸针别在了胸前。 和她想象得有些不同,神秘人的线索并没有藏得很隐秘。一个上了锁的木盒被放在她的床上,一张画了奇怪符号的纸放在旁边。 沐鸢飞拿起来,发现纸的正反面都有东西。正面上画着一排六个符号,构化简单,但如果是第一次接触,便让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一个是一个大写的“l”,它下面的横上有个黑点,第二个是第一个的镜像翻转,第三个和第四个相同,是一个“匚”,黑点在其里面的最下面,第五个是“凵”,黑点在正中间,最后一个是一个对角翻转的“l”,黑点也是在正中间。 反面则是一个九宫格,使用铅笔写的,里面分别排布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除了最后一格,其余每格中都有三个字母,都是竖着排列在一格中,其中第三格最上面的“g”用红笔被圈了出来,其边框有被橡皮擦拭过的痕迹。 沐鸢飞没有急着破译。她又检查了下锁住木盒的锁,上面是字母锁,需要六位密码,正好与纸面上的符号数吻合。不必说,这纸张上的符号对应的便是这木盒的密码了。 她没有想多久,很快就把密码锁打开了。 这并不难。这密码可以说是比较简单的一类了,况且在纸的背面也给了提示。 以第一个为例,被擦拭过的边框就是符号中的那个“l”,黑点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被圈出的字母所在的位置。 这提示不可不说是很直白了。 以此类推,剩下的几个字母分是“a”“r”“r”“e”“t”了。 不过沐鸢飞解得快并不是因为她看懂了提示,而是她之前就接触过这种密码,也就没必要去猜提示了。 沐鸢飞取下锁,“吱呀”一声,木盒开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木盒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Chapter 13 任务提示(下) 怎么会这样? 看来,这事儿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沐鸢飞又检查起盒子内部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暗层,机关之类。不过一番检视后,这个盒子也就是个普通的木盒。 那既然盒子暂且没问题,那—— 沐鸢飞想起了木盒的密码,是用字母组成的。一般来说,用无意义的数字组成密码不是更好更方便么?再者,如果只是单纯用作密码的话,也不会刻意选重复字母的吧?这样不就降低难度了吗? 啧啧,有猫腻。 沐鸢飞将密码写下,也不用她去猜测排列组合,那密码已然是自动排列好了的。 g,a,r,r,e,t,garret,阁楼。 敢情是让人去阁楼啊。 不过,阁楼该怎么上去?走廊走到底吗?? 放下这厢沐鸢飞赶往阁楼不提,另一头,在发现26号房死亡多时的卡约后,经众人商议,一致决定,让身强力壮的尼莫马先把卡约的尸体安置到床上,接着,由达莎负责主持大局,召开群体会议,讨论究竟是谁杀死了卡约。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场会议一开始,就把矛头指向了沐鸢飞。 理由是,她突然消失,没有来到现场。 “她有事才没能来的。” “有事?!”达莎咄咄逼人,“我看是做贼心虚吧?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呢?” “你不信就算了。”洛文德不紧不慢地说着,丝毫没被达莎的情绪所影响,“不过女士,您未免也太激动了些,看您的语气,好像已经认定我妹妹是凶手的模样。一般来说,只有凶手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希望有人可以被误认为真凶,从而为其顶罪吧?” “你……您这是什么话?” 达莎一下转换了语气,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先前那么逼人。 “卡约是我们大家的好友,莫名其妙地死了,作为其好友,我自然是心急,难免语气上有些激动,我想,洛斯先生,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她靠近洛文德,一张明媚动人的脸直逼在洛文德面前。 洛文德看着她,嘴角勾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来。 “理解非常。” 听到满意的回答后,她鲜艳的红唇上下翕动,从那魅人的红浪里翻滚出轻柔的话语:“刚刚的那些话,我也只不过是合理推测罢了。” 她的舌尖在上颚弹动,她的声带在“合理”上变重。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甜腻香气,其他人默然地坐着,仿佛一具具无法视听的木偶,只是冷漠地看着角落所上演的这一幕。 另一边。 一阵摸索后,沐鸢飞终于摸到了上阁楼的路。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是一个小梯子,连接着一个盖子,那盖子所幸不是上锁的,一推即开。 再次和她想象的不一样,阁楼上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这让沐鸢飞很欣慰,作为一个过敏性鼻炎患者,太多的灰尘会让她打喷嚏打到涕泗横流的。 “您的任务已更新。” 提示音传来。 “同阁楼上的人进行交谈。” 沐鸢飞朝阁楼唯一的光亮处看去,那是一盏蜡烛发出的幽光,在跳动的火苗后,映照出一个人的一角。 “您好。” 她说。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烛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你是来交易的吧?” “是的。”沐鸢飞点点头,“不过在交易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想问——” 沐鸢飞悄悄将手伸向了物品栏的第二格。 “你们血族,都这么喜欢住阁楼吗?” Chapter 14 阁楼上的人(上) 短暂的沉默。 “你还见过除我以外的吸血鬼,是吗?” 这句话倒是说得巧妙。 没有回应“你为什么这么问?”,也没有说“住阁楼有什么问题吗?”,看来他抓到了沐鸢飞想问的点。 这年头,能听懂你说的话,并且做出你想要反应和回答的人,真是太可贵了。 “是的。弗罗尔先生。” “你还知道我的名字。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要能干很多。” 他拨动烛焰,一些微小的火球从里面弹射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到房间里其他有蜡烛的地方。 这狭小的空间一下子亮了起来,不过也没有亮多少,烛光的照明有限,只能给房里的物件们披上一层朦胧的光层,勉强可以看见它们罢了。 这个举动让沐鸢飞觉得熟悉。 那个人,他也用这样的方法来点燃蜡烛。 先前她也只是疑惑,因为房间的布局实在太像了,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现在看来,或许他们真的有什么联系。 “别在那里杵着了。” 弗罗尔举着烛台又向床边走去。 “去找把凳子坐下来。”他把烛台重新放在床头柜上,“给我好好说说那个——你曾经见到过的吸血鬼。” “弗罗尔先生。虽然有些多管闲事,但是我想说,‘吸血鬼’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吧,为什么您会……这样称呼自己?” 又是短暂的沉默。 沐鸢飞感觉弗罗尔正在瞪视着她,当然她完全没看见,因为那个巨大无比的斗篷,它把弗罗尔的脸遮得很好,所以她是通过一条“弗罗尔正突着眼睛瞪着你”的数据讯息得知的。 “以‘血族’自称又怎样?这样就能消除你们这些人类对吸血鬼的恐惧了吗?” ……倒是不能。 “不过是称呼而已。只要对吸血鬼的偏见一日未除,不管改什么名字,我们就永远都是那生活在不见天日,阴森非常之所的危险生物。” 他陡然站起,一步步朝沐鸢飞逼近。 “现在的你,想必也正在因为和一只吸血鬼共处一室而正在暗暗颤抖着吧!” ……倒也没有。 “如果可以。”沐鸢飞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黑洞洞的脸商量道,“请不要把你的斗篷拿下。不是说你丑啊,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听我的同伴说,您的尊容可能是我个人心理不能承受的范围。” “你——” 弗罗尔好像有些动怒。 “等一下!” 沐鸢飞赶紧用手把眼睛捂上。 “您一定要摘斗篷的话,我自己把眼睛捂上也行。” 下一秒,她察觉到一只冰冷到彻骨的手擒上了她的脖子,她能感受到那手上的青筋随时都想把她纤细的脖子捏断,她感觉到死亡正在她身上游走。 不过,没关系。 死亡也正在弗罗尔身上游走。 她把镰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很到位,正在肉上,应该已经留下血痕了。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知道,弗罗尔先生。” 对面的弗罗尔先生现在一定很惊奇,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说话的,他们连声音都不可能发出来了。 感谢玻,她现在不是一般人。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死亡镰刀,它能割断任何生物的喉管,包括你这种高级的血族,唔……” 她感觉到弗罗尔手上的力道又足了几分。 “我再次重申一遍,这是一把名副其实的死亡镰刀,它是有意识的,就算你杀死了我,只要我曾经下达过杀你的命令,它还是会把你干掉的……唔……” 弗罗尔手上的的力度越大越大,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沐鸢飞的警告一般,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眼看着要喘不上气了,沐鸢飞决定曲线救国,把弗罗尔抓她的手臂砍了下来。 “咳,咳,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沐鸢飞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叫你放了你不放,现在好了,好端端砍下一胳膊来,我告诉你,我可没办法给你接回去啊!” 弗罗尔沉默着,他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被砍下来的胳膊一动不动。 他在狂喜。 不是吧。 沐鸢飞接收到了关于弗罗尔情绪波动的数据。 他特么地。 他在狂喜! Chapter 15 阁楼上的人(下) 不会吧,难不成他真想…… “再来!” 他看起来很兴奋,好像是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突然找到一汪澄澈明亮的水。 弗罗尔用仅存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往这来,小姑娘,下手重一些,不要手软。” “请您清醒一些,弗罗尔先生。”沐鸢飞将镰刀藏于身后,“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我作出那样的举动,但我认为……我现在把刀收起来会比较好。” “你不想来的话,那就把它给我!” 弗罗尔像被礼炮射出的礼花般“嗖”地一声蹿了过来,他一把抓住了沐鸢飞拿着镰刀的手,将它从她的背后抽出来。在一阵因即将获得所想而产生的战栗般的狂喜后,他迅速地衰败了,因为那件他自得满满,自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并不在他所想象的地方,狂喜后所带来的空虚和失望一下子淹没了他,连带着他原本笔直的身形也跟着佝偻起来。 他喘着气,像是连精气神也跟着那柄镰刀一起消失。“……东西呢?” “收起来了。”沐鸢飞看到他像是要把她活剥一般地打量起她来,便赶紧补充,“放在只有我能拿到的地方。” “交出来!否则,我就——” 弗罗尔伸出他的独手,做了一个掐捏的威胁动作。 “你可以试试。”沐鸢飞反而冷静下来,“我只会作出和刚才一样的行为,如果你想再断一只手臂的话……那就来好了。” 他闻言后退了几步。 “顺带一提,死亡镰刀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沐鸢飞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达到令自己舒服的状态,“也就是说,你的那只胳膊是回不来了。你就没发现,你的右手到现在还没长出来吗?以你在你族群的等级,以你的能力,瞬生不是什么难事吧?” 她伸了个懒腰。“要是你想当‘断臂的弗罗尔’,随你,自便。” 他沉默了。沐鸢飞发现他沉默的时间真的很多,或许他正在深思熟虑利与弊,又或许……他就是这种不善言辞的人设。不过,说到不善言辞,必然有它的反义词——能言善道,这会说会讲的人嘛……达莎可以算一个。 沐鸢飞靠着椅背,猜测着洛文德那边的情况。不知道他是会中计,还是会中计呢,还是会中计呢? …… “我想我反对你的说法,达莎小姐。” 达莎没想到在她如此卖心卖力的演出一番过后,洛文德会说出这样的话。 “您……”她挤出一个笑,“洛斯先生,您说什么?” “你们啊……”洛文德喝了一口达莎刚刚给他倒好的茶,“不,应该是仅仅只有你,达莎小姐,一直在把我妹妹往杀人凶手的道路上引,不是吗?” 达莎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你一定好奇,你的幻术为什么没有用了。”洛文德跟着又喝了一口茶水,“你真很用心,飘散在整个房间里的迷香,你身上似有若无的致幻香水,还有这下了迷幻药的茶水,,让人意想不到,防不胜防。” “所以呢,你知道你还喝得那么殷勤。” “这是因为你的茶水确实泡得很好。”洛文德笑了,“再者,不喝仔细点怎么喝得出你这‘迷幻茶’里的都加了什么料呢?” “……好了,不要废话了,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不对劲的?” “嗯哼,很简单。”洛文德放下茶杯,“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在说话啊!” 他用一指房间里的人。“他们难道不用发表他们对卡约之死的意见吗?就像你说的——” 洛文德贴近她,在她的耳边低吟道:“这可是你们的至亲好友,知心之交啊!怎么舍得对他的死无动于衷,甚至一言不发呢?” 达莎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一些怒火。 “别这样看着我,要生气,请对你自己生气去。”洛文德起身,“这么多年你都毫无长进……啧啧,不应该对自己动点怒吗?” “果然啊,果然。” 他有些轻蔑似的,对着依旧逼视着他的达莎抛下一句。 “达莎·安赫洛埃塞尔,无论你想怎么用力追赶,你始终比不上这世间最伟大的女巫——” 他不紧不慢地,对着达莎·安赫洛埃塞尔说出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名字。 “葛罗瑞亚·卡德罗夫威斯特。” Chapter 16 汇合 另一头。 “谈谈交易吧。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谈谈交易么。” 沐鸢飞看着他,他还是维持着那种一言不发的状态。 “还是说,你想听听那个和你一样活了很久的血族人……” 沐鸢飞说着说着停住了,她觉得血族人这个称呼似乎有点别扭,略略思考后,她觉得弗罗尔的那个自称还是挺顺口的,于是继而言道:“还是说,那个吸血鬼的故事呢?” “他在上面过得还不错吧?” 弗罗尔总算开口了。 “嗯?” “那个和我一样活了很久的家伙,他在上面过得很美满吧?” “嗯……嗯……大概可以这么说……”沐鸢飞含糊不清地应答着,她也不知道汤普森在文斯杜的生活算不算很美满,以及那个“上面”她也不是很懂,是指那个她和洛文德接下来要去的飘浮在空中的钢铁之城坎特伯雷吗……所以原本汤普森应该是要住在那里的?那他又是怎么到地上来的…… “不过美满倒是说不上多美满的样子。” 她适时补充道。沐鸢飞并不知道她这一举动是达成交易的关键。在她顺着弗罗尔的意思说出模棱两可的话语时,弗罗尔已经在思量是同她只合作一次,还是长期合作。 如果是长期合作,那对沐鸢飞可是有很大的益处。弗罗尔由于活得太长,太久,又是曾经在天上住过的贵人,对很多事都很熟知,可以说是一本行走的“活字典”。要是能让他成为伙伴,对一个失忆到啥也不知道的沐鸢飞,另一个姑且算是原住民但对地上天上的事一问三不知的洛文德助益实大。 说真的,别看洛文德将一切安排的相当妥当的样子,其实他连那个所谓能通往天上的“梯子”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对外界一切的知识基本来自“听马赛勒斯说”,某种程度上,沐鸢飞说他们哥俩好,还真是没说错什么…… 说回到阁楼这边。沐鸢飞的那句“倒也不是很美满”正好是弗罗尔想要和她达成长期合作的关键。这么多年来,沐鸢飞不是第一个走进过这间阁楼的人,弗罗尔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各型各色,全部都有。 他们有的说自己是达官显贵,有的说自己是上流名媛,有些是威名远扬的侠寇,有些是几代流传的世家子弟,但这些在弗罗尔眼里都没什么区别,他活得太久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在这嘈杂的世间里走来走去,这些什么“显贵”,什么“名门”,在他眼里不过就是高矮胖瘦的人一坨,顶多再加点性别的差别,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人”罢了。或许,再严谨一些,应该说是披着人皮,有着人族形态的其他异族,可他们终究都不是人,不过是因为稳坐在钢铁城中,掌管这片土地的那位是人族的模样,所以这普天下的万事万物便都依照她的模样,生长成她的偏好,不断努力地向她所希望的未来靠拢罢了。 不过,谁又知道在那张人族的面庞下,是不是也藏匿着一只异兽呢? 弗罗尔突然想起了他的妹妹。 那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带着金色卷曲头发的女孩子,那个纯粹的不掺杂的一丝吸血鬼血统的人。 他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同一个人族的女性生下一个孩子来的,毕竟那个时候吸血鬼的地位是那么低贱,他们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就像阴暗潮湿里吸附着的水蛭,所有人见到他们都充满厌恶,每到一处,他们便对他们一族又喊又打,但又不可避免地对着他们一族颤抖…… 人们难以遏制对他们这种难以消灭,威胁性大,又能够异化他们同类的物种的恐惧,毕竟人是那么脆弱,即使他们现在把自己包裹在了钢筋铁柱构筑成的那座城中,他们还那样的脆弱,他们总会在一百年后死去,有些甚至活不到一百年,不,更多的活不到一百年,就像他那个妹妹一样……只活到第二十二个岁头上,便带着对人世间的一肚子遗憾撒手离去,他那个同他一样的妹夫哭得跟个什么似的……有什么好哭的呢?所有的生命都有尽头,只不过早晚的事,这有什么好哭的呢……真是,真是…… “弗罗尔先生,弗罗尔先生?” “做什么?” “您流泪了。” 弗罗尔抬起头,迎面看到沐鸢飞递过来的一方手帕。 “我哭了么,哼,你觉得我会哭么,哼哼,眼泪是你们小女生才会有的东西,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哭,哼,你看到我哭了么……” “这样是看不到。” 沐鸢飞把他的斗篷放了下来。 “这样就看到了。” 他没有说话。他仰着脸。 泪眼婆娑里,他透过房间那昏暗迷离的光,面前的人影与记忆中的那个交织重叠。 他没有说话。他抬着头。 现在和未来重逢交构的此刻,他又见到了那个一生只一次的救赎。 “殿下……” 他喃喃自语着,仿佛此刻并不是置身于窄小的黑暗的阁楼,而是在那个雨后破晴的夏,那个人,把他从泥淖之中拉出来,轻轻地,摘下了他用于藏匿的斗篷。 “这样,不就看到了吗?” 他依然记得,那一瞬,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她伸出手,笑着同他说: “那么,你决定了吗?” …… “您的任务已完成。” 离开阁楼后,沐鸢飞顺利地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当她感知到弗罗尔的情绪有明显的波动时,马上使用了她的“透视之眼”。(她自己给自己这项天赋取的名字)从弗罗尔的思绪里收获线索,虽然代价是精神力使用过度,有可能随时因耗尽而不省人事,但能帮助她完成任务的话,也算是值得,毕竟弗罗尔看起来是条大鱼,嘿嘿嘿…… 其实,由于自身暂时的限制,沐鸢飞并没有看清楚那个引起弗罗尔情绪玻动的人长什么样,但看到的其他景象也足够用了。 尽管用这种近乎作弊的手法窥探他人的记忆是卑鄙了一点,但奸诈是人类的本性,达成目的就要不择手段( ̄▽ ̄)b 摊牌了!俺就是反派,反派真爽!?(???)ノ “找,到,了。” 楼梯的档口,沐鸢飞看到达莎站立在那里,像一堵冲不破的墙。 她的身上挂满了血,粘稠的,新鲜的,尚温的血液,一滴,一滴,接着一滴地从她的指尖往下流。 “找,到,了。” 她又重复一遍,接着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 …… 太,淦,了。 和她相比,这才是反派正确的打开方式吧!!!!!俺算个什么东西!!!!!∑(口|| “滴。” “主线任务已更新。” 嗯? “请以非战斗的方式。” “躲,过,追,杀。(^^)” ……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特么地才是真·反派吧!!!你这个副本的系统是怎么回事啊岂可修!!! Chapter 17 离去 吐槽归吐槽,还是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沐鸢飞往后退了一步,随之而来的是“咚”地一声,通往阁楼的唯一道路被彻底封死了。 ……我去,你怎么知道我想放楼上的出来和达莎互撕啊!!! 阁楼里的弗罗尔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声异响,想要出来一探究竟,于是那个盖子“砰砰砰”地响了几声,沐鸢飞颇有些期待地看着,只是在响动过后,什么也没发生…… 果然,追逐战是不可避免的吗? “达,达莎?” 沐鸢飞试图和达莎先谈谈,不过达莎好像没有任何想要与她交流的意愿,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封,死,了。” ? ?? ??? 所以你原来这么强的吗?!达莎酱! “弗罗尔的实力可以算是不俗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你封印了啊……”沐鸢飞碎碎念道,“早知道这样的话,和你做交易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话音刚落,盖住阁楼的那个盖子“砰”地又响了一声,不过很可惜,还是没能打碎。 “算了。 沐鸢飞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哈欠。 “还是我帮你一把吧。” 她真的困死了,刚才精神力真的用太过了,现在急需睡一觉。她从物品栏里抽出死亡镰刀,朝着那个被封印的盖子挥去,碎木块扑簌簌掉下来,一道黑影闪现,他正想对沐鸢飞说什么,却见沐鸢飞朝窗口那边跑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翻过窗台,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 “别管我!快打!”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小时后。 处理达莎的时间远比弗罗尔想象的要长,没办法,她太能斗了,弗罗尔从来没见过达莎有战斗力这么强的时刻,平时他只是见她调调药水,做点会动的魔法小点心,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难缠,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了还一心想把他置于死地。 不过没关系,只要把达莎送回她的房间,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又会完好无损地醒来…… 太阳,哦,说到太阳,他不喜欢太阳。但是如果想离开这里,他就必须要忍受太阳。 “好了,好了,让老弗罗尔把你收起来。” 他摘下斗篷,哼起一首用他的姓氏制作的歌谣:“老弗罗尔的斗篷啊——是一顶上好的斗篷——布料织得软又细,针脚缝得绵又密!让老弗罗尔把你裹起来,背上来,送回来!老弗罗尔的斗篷啊——真是一顶上好的斗篷啊——只要你穿上老弗罗尔的斗篷,谁也找不见你!只要你穿上老弗罗尔的斗篷,就不要怕谁能看见你!谁不说弗罗尔的斗篷好——谁不说弗罗尔的斗篷好!哼哼——” 已经变成肉块的达莎被那件斗篷很好地包住了,连一点血沫都没扬出,只是那个长廊经过他们俩方才的打斗,已经遍布血渍,完全不能看了。 不过弗罗尔并不在意,他知道等他走后不到10分钟,那条走廊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谁也不会知道他和达莎曾经打斗过,不过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呢?这间旅馆里的人又不是没有大打出手过,反正只要回到房间,第二天还是会苏醒,就算不回到房间,照样还是醒来,不过时间长一些罢了,总之,谁也别想离开这里,谁都别想!除非…… “那小子,竟然也不是活的吗?” 弗罗尔突然发出一句奇怪的感慨。 “管他呢,反正那个小姑娘是就行了,哼哼。也不知道他被达莎引进房间后说了什么,把达莎激成那样,哼哼……对了,还得去找那个小姑娘,不知道她掉到哪里去了……” “我想,我会知道。” “嗯?是你啊,小伙子。”弗罗尔看到洛文德站在达莎房间的门口,“看到达莎手上的血,我以为你被大卸八块后至少要到后天才会恢复呢……” “还好吧。比这更严重的情况我也有过。”洛文德看着他重新披上斗篷,“所以,你和阿鸢达成交易了?” “是的。哼哼,话说回来,你到底对达莎说了什么?她简直快疯了一样。” “没什么,我只是,提了提葛罗瑞亚的名字。” “哦——原来如此。” “又提了一句她是永远也追赶不上葛罗瑞亚的。” “那你是真的该死。” “……”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得承认你确实有些手段,连这你都知道。” “过奖。其实,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我建议你不要再找死。” “放心。”洛文德拍了拍他,“至少在现在,我觉得你不比马塞勒斯差。” “……小伙子,至少在现在,我觉得你应该滚蛋。” “我会滚的,在我滚之前,前辈,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说。” “我们的行李不见了,不知道您是否可以……” “行行行,我会帮你们找回来的。不过我也有个要求,就是在我带着你们的东西回来时,我要看到你们俩个都应该待的位置待好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小伙子,你要知道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 “我知道了,前辈。我答应你。” “哼。年轻人,你的长辈一定教导过你不要正在别人说话的时候随便打断别人,特别是在一位资历比你深厚许多的长辈面前,这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我想你会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你有长辈教导你的话。” “好的,我明白了。” 洛文德认真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我要说一点,前辈,我好像确实没有可以教导我的长辈。” 如果神明算的话,可其应该算是他的上司?上司也是长辈的一种吧? “哦,对不起,前辈,我发现我好像又算是有的。” 但是神明又从来不说这些话,其的教导基本都是一个主题:照顾好意志,为意志做点什么。 于是他继续补充道:“但其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些东西。” “行了!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拖延时间,捉弄你的长辈了,小伙子!”弗罗尔终于听不下去洛文德的废话了,他有些愠怒地把洛文德赶出去,并催促道: “赶紧去把那个小姑娘找回来!让我们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Chapter 18 黑白交错之所(一) 沐鸢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车的后排座位上,然后手腕上还多了一条伤疤。 洛文德正在开车,弗罗尔带着他的那个大斗篷,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有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你醒了!哦,太好了,小姑娘,你醒了!”弗罗尔喜极而泣,“快!马上!我们俩换个位子,这副驾驶座的太阳要把我晒死了!” “你刚才还说——”洛文德替沐鸢飞接过话头,“你的斗篷是世界上最好的斗篷,永远不会让你晒到太阳。” “哼,你懂什么,小伙子,虽然我的皮肤没有晒到,但是我的眼睛晒到了!这该死的太阳,这卑鄙的阳光!它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现在换位子太危险了,我不允许。前辈,还是请您稍安勿躁,我马上就开到了。” “哼哼,你45分08秒以前就这样说,结果不还没开到吗?哼哼,恕我直言,我怀疑你压根就没有挪过位置!你这个不动泰山!”弗罗尔抛下这样一句话,继而躺在位子上重复他45分08秒前就重复过的话,“哎,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恕我直言,弗罗尔先生。”沐鸢飞终于找到时机插进他们的对话中,“洛文德他的年纪,应该要比你大得多的多得多得多的多……” “什么?!你说什么?小姑娘,不要拿我这样的老人家寻开心,我实实在在地说一句,我吃过的盐,或许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呢!我敢说一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活得比我还长了!” 嗯…… 或许…… 沐鸢飞想…… “总有人活得比这世界还要长的。” 洛文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 默契啊!兄dei!!! 沐鸢飞朝他投去赞许的眼光。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弗罗尔还在副驾驶座吵吵嚷嚷,“我没有听错吧?真的会有人活得比世界还长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弗罗尔你真的是好聒噪啊…… 沐鸢飞扶额,忽然有些后悔起选择和弗罗尔进行交易了,不过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吧,只在旅馆的那个副本里触发了这么一个支线任务,哎……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她纵身一跃,滚到草丛里去睡了一觉以后,旅馆的事就没有下文了,然后她就突然又出现在了车里…… “所以,在我滚到草丛里去睡了一觉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什么?!小姑娘,你跳下去就是为了去睡一个觉吗?”弗罗尔又要开始他的“不会”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为了睡觉就跳楼吧!” 天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或者教教弗罗尔正常地说话啊!还是说……这才是他正常的说话方式,阁楼上的都只是假象……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去多想。”洛文德对沐鸢飞说,“现在只要把握当下就好。” “哼,有你这样一个同伙,不要说当下,连未来说不定也跟着糟糕……” “弗罗尔先生。” 洛文德突然扭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弗罗尔。 “你知道为什么总有人会活得比世界还长吗?” “啊?什么东西?这我怎么知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活得比世界还……”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洛文德没有给他继续喋喋不休的机会,“有些事你只要知道它有就好了,不必对此评论太多。” “哈?” 弗罗尔一脸懵逼,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大变。 “喂,喂,喂,你为什么在对着我说话啊?!年轻人,你,你看路啊!看路啊!” “之所以我会对着前辈你说话……”洛文德保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是因为——到了。” “到……” 弗罗尔一时语塞。 “到了?” “到了。” 洛文德解开安全带。“阿沐,下车。” “好嘞!” 沐鸢飞欢快地跟着洛文德下车,临走之前,她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弗罗尔解释了洛文德先前那句话的含义—— “所谓‘有些事你只要知道它有就好了,不必对此评论太多’的意思就是——做人还是不要太etc啦,前辈!” Chapter 19 黑白交错之所(二) “什么跟什么啊……” 很显然,弗罗尔并没有听懂沐鸢飞话里的含义,但他又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件事,于是他便又使用起自己的“年轻人论”,用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古里古怪的,话也不好好说”结束了这场尴尬的谈话。 他们三个来到了位于巨人族腹地的一个小城。沐鸢飞在阿尔贝里替马塞勒斯整理资料时,曾经看到过一些关于巨人族的讯息,巨人一族非常高大,平均身高都在356米左右,目前已知最高的达到了437米。所以当她从洛文德口中得知他们所在的是巨人族的地盘时,内心还小小期待了一下,毕竟有一层楼高的人她还没有真真切切地看到过呐!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小城里居民的身高在巨人族中算是非常矮的了,平均身高在二米三左右,接待他们的旅店老板更是城里的矮中矮,他看起来都没有二米一的弗罗尔高。 “也还好。”沐鸢飞碎碎念着,“至少接近我们那一般人的身高,生活习惯应该也不会差异太多……” “嗯……阿沐……一般人也长不了二米多那么高吧……” “嗯?”沐鸢飞同洛文德眼神交汇,“哎呀,你都快一米九了,够高了,够高了。” “哼哼。” 弗罗尔挺直着他二米一的腰板表示很不屑,他走过洛文德身边,用鄙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跟着抛下一句:“小矮子!” “……” “不是在说老板你啊啊啊!!!你不要生气啊啊啊!!是说我们!!是我们!!哎呀哎呀,老板,我知道我知道,这家伙太欠揍了!您先把折凳放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哎呀哎呀,当心一点,不要闪了腰……” “咔哒。” “……” 十分钟后。 沐鸢飞心塞塞地处理完了入住手续,将三张房卡递到洛文德手中。之所以用了这么久……是因为弗罗尔用以毒舌洛文德的那句“小矮子”不小心误伤到了老板,老板又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当即抡起折凳要和弗罗尔决一死战,沐鸢飞赶忙劝架,并提醒老板小心闪腰,结果话音刚落,老板的腰就真的闪了…… 总之,她付了双倍的房钱给老板作赔偿,弗罗尔知道后又对此发表了一通看法,并在结尾处又啰嗦了一通他们现在可是三个人,资费有限,不要随意花钱等等。 钱的事沐鸢飞倒不是很操心,毕竟有那个修改器在,到时候放上一堆进行复制就行…… “不行,钱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别告诉我这个东西的复制范围内没有钱币这一选项……” “差不多吧……葛罗瑞亚在请求你给予这件东西以‘修改’的能力时,你就禁用了‘钱币复制’功能,你说连钱都可以复制的话,那就没有攒钱和氪金的快感了……” “……我恨。”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图那个时候的快乐,我不知道现在会遭遇这样的窘境,我真傻,真的…… “也不要慌。赚钱的方法有的是。比如……往来有很多商人旅客的,他们也有盘缠用尽的时刻,一般他们会去看城市布告,上面会有发布一些的任务,完成任务就能获取一定的金钱……当下,我们先看看老马和葛罗瑞亚给我们准备了多少钱,看看到达下一个落脚点的旅费还够不够,不够就去赚点。” “嗯……我这里有一个葛罗瑞亚给我的钱袋,这是个——‘超大容量金钱袋,内置不定数量的金币’,一眼望不到头啊,算了,我倒出来数数好了,一个,两个,三个……” “我这边还有一千零五十三个。” “嗯?洛文德你怎么能这么快?” “?我这边有直接显示数量。” 洛文德举起他的那个钱袋——说是钱袋,倒不如说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满满的,满是金灿灿的钱币,瓶子的正中央镶嵌着一个计数器,上面用阿拉伯数字清楚显示着:一千八百八十八。 “唔,你这个倒不错。不过葛罗瑞亚给我的这个也不赖,小小一袋,但是我感觉里面装了好多好多好多……一,二,三……” 经过二人合力,半小时后,他们用最原始的计数方式计算出了钱数,一共二千五百八十八。 “还挺吉利的,你以前一千八百八十八,我这也有个八十八,这是发啊,哈哈。” 沐鸢飞把钱装回钱袋中。 “嗯。现在一共有四千四百七十六。还是很富余的,暂时不用考虑赚钱的事了。” “……我看未必。”沐鸢飞叹气,“要是弗罗尔再‘妙语连珠’的话,我觉得这些钱估计就不够了。” “前辈比我想象得要话唠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会是不爱说话的那种。” “我也觉得,当初在阁楼上,我还没说几句话,他就沉默了,接着我又说几句,他又沉默,我再来几句,他再沉默……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能说啊!!” “可能是在阁楼上一个人呆得太久了。几乎没有什么人同他交流,现在是好不容易碰到能交流的人了吧,所以格外健谈了起来……” “不过他还真是很擅长‘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必须承认,在某些方面,他是真的很强……” “我待会去城里找找加油的地方,你要跟着一起来吗?还是说待在这里休息一会?” “唔。”沐鸢飞想了想,“我还是待在这里吧。万一前辈又闹出什么动静的话……” “好的。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那倒没有,暂时想不出——你带副墨镜回来吧。前辈他不是说太阳晒眼吗?给他带个墨镜遮太阳吧!”沐鸢飞摸着自己的下巴,“收了礼物的话,前辈大概会消停一点吧……” “ok。那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一点,有事的话——” 洛文德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袖扣和沐鸢飞胸前的珍珠胸针。 “用通讯器联络。” “好的,再见。” “再见。” 门被轻轻带上了。沐鸢飞坐在房间里,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之前她都还没怎么看过自己行李箱里的东西,现在便继续先前那份未完成的事业。她刚翻了两下,便翻出一个密封袋,里面封装着一个铁皮的曲奇盒子。看着那个色彩缤纷的盒子,沐鸢飞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接着,她打开袋子,取下铁盒的盖子,然后—— 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曲奇。 呜呜呜,还是这个的美味! Chapter 20 黑白交错之所(三) 洛文德开着车,在街上四处搜索。 很奇怪,这偌大的街道上格外得空旷,能看到的人很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也是一脸不自然的神情。 “您好,请问加油站在哪里?” “加油站?你往前面开大约一两百米,左拐,再开一条街就到了。”那个路人眼神闪烁,“话说,小哥,你加完油就赶紧回去吧,天马上要黑了。” “天黑?”洛文德掏出怀表看了看,“可现在才上午9点啊?” “嗯……小哥你不是本地人吧?是旅客吗?” “是的,我今天才刚到这里,过两天就走了。” “果然是旅客啊……小哥,我不能和你多说了,你快回去问你们的旅馆老板吧,不要在街道上游荡了。” 那路人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天空。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天黑绝对不要出门。” “为什么啊?” 上楼来的旅店老板也正在同沐鸢飞叮嘱这件事。 “哎,此事说来话长了……哎呦。” “真的很抱歉……” 沐鸢飞看着正在揉腰的老板感到很不好意思。 “没事啦,这个是我自己扭到的,又不关你们的事,哎哟,本来腰就不行,那时又太激动……” “我记得,我箱子里好像有药,我去给您拿!” “不用啦,小姑娘,我这个腰涂什么药都不会好的,除非有第一女巫卡德罗夫威斯特调制的万能药——” “给你!” 沐鸢飞递过去一个金光灿灿的琉璃瓶,那老板一接到手里,登时被吓了一跳。 “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女王的专属医官,第一女巫卡德罗夫威斯特亲制的,万!能!药!”老板看向沐鸢飞的目光登时变得不一样起来,“敢问小姑娘,阿不,洛斯女士,您是卡德罗夫威斯特大人身边何许人也?” “阿这,阿这?什么‘卡德’,什么‘斯文特’?”小鸢飞挠头,“我不认识哎,这是我朋友葛罗瑞亚制的药,虽然她不是什么第一女巫,也没什么名气,但是她的药真的都很有效果!相信我!” “哼。” 弗罗尔又出现了。 “卡德罗夫威斯特就是葛罗瑞亚啦!笨蛋!” 说完,他又怕沐鸢飞那个小呆脑瓜没听懂,又继续解释道:“葛罗瑞亚全名葛罗瑞亚·卡德罗夫威斯特,葛罗瑞亚是她的名,卡德罗夫威斯特是她的姓,懂了吗,小傻瓜?” “懂了,懂了。”沐鸢飞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感谢前辈,感谢前辈。” “哼。” 弗罗尔又把头扭向旅店老板。“饿了。有吃的吗,老板?” “有——”面对着这个臭屁得不行的客人,老板假笑着,“不知道客人您,想吃什么呢?” “来份你们巨人族的特色美食:午夜狼嚎的肉。多加葱,多加香菜,多加番茄酱,不要一点蒜,一丁点都不行。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亲爱的客人。多葱多香菜多番茄酱,不要蒜。您看对吗?” “嗯——不错,待会送到房间里来,顺便再给我带瓶酒,我要拉图干红葡萄酒。” “好的,您还有其他要求吗?” “暂时没了,等想到再叫你——” 弗罗尔发现沐鸢飞正有些惊异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小姑娘,没见过吸血鬼喝酒吃肉的吗?” Chapter 21 黑白交错之所(四) ……我可以说没有吗…… 沐鸢飞心虚地想。 “哼哼,小姑娘,在你的想象里,我们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可怖生物吧,哼哼,那样真是野蛮,粗鲁,原始。我,是不会那样生活的,我有自我选择的意愿,并且,我有这样选择的权力。听懂了吗,小姑娘?” “听懂了,听懂了。” “听懂,掌声。” 沐鸢飞赶紧鼓起掌来,连带旅店老板也配合起来。 “哼。” 弗罗尔挥了挥斗篷(其实并没有挥起来,那斗篷只是略微地抖了抖),自得地扬长而去了。 送走这尊大神后,沐鸢飞和旅店老板都不由自主地送了一口气。 “我说,女士,别怪我多嘴,这是你们什么人啊,这么难搞。” “呵呵呵……”沐鸢飞尴尬地笑起来,“这位是我们的前辈,刚从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面出来,这么多年了都没跟人好好说过话,所以一出来这话就特别多一些,呵呵呵,请您见谅,见谅。” “原来如此,不过有一说一,他还挺有见识的,一张口就点‘午夜狼嚎的肉’,这么多年,我就没碰上过有客人点这个特色菜的。嗯,不错不错,会吃,会吃。”老板摆了摆手,“那行了,女士,我先去忙你们前辈的那个菜,还有酒了啊,有什么事你就按房铃,我或者我大女儿会过来帮忙的。” “好的,您慢走。” 目送老板走后,沐鸢飞又缩回了房间,期间她想起一件事,刚刚老板好像要和她交代一件什么事来着?算了,老板后来没提,应该不重要了。 …… 洛文德遵循那个路人的指示,开了一会车后果然找到了加油站。 又一件令人疑惑的事发生了,加油站里空无一人。洛文德带着些狐疑,慢慢驱车靠近,开到加油站的正中位置时,才看到一块牌子:“今日休息。” 奇怪,明明是工作日,但是所有的商铺全都闭门不营业。刚刚那个路人又劝他赶紧回旅馆,不要在街上游荡,还说马上就要天黑了,天黑绝对不要出门……难道说,这个小镇的夜里有怪物会袭击人? 算了,不多想了,反正也加不了汽油,还是先回去吧。 洛文德打转方向盘,正掉了头准备回去时,异象突生,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四周一下子黯淡下来,道路两旁路灯感光而亮,一点两点的,像黑夜里的星。 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的时刻。就在四周暗下来的同时,洛文德看见几道黑影从墙上一闪而过,轻巧地落下,将他的车团团围住。 洛文德眯起了眼,他的手握紧了方向盘,紧接着油门一踩,随着汽车启动器的轰鸣,他一骑绝尘而去。 另一边。 “雾草!” 沐鸢飞将脸贴在窗口上。 “怎么一下子天黑了?不是才九点多……哦,已经快十点了,但是也不科学啊!这个点怎么会天黑的说——咦,那是什么?” 和洛文德的所见相同,对面楼的墙上,几道黑影闪过,还没等沐鸢飞看个仔细,一个巨大的黑色掌印直朝她飞扑而来,“啪”地一声隔着玻璃糊了她一脸,吓得她身体跟着一抖。 “我靠,什么玩意儿?” 那东西似乎是应声而动。听到沐鸢飞的惊呼后,那只巨大无比的掌印朝一边挪去了,紧接着是一只奇黑无比的手臂,再然后就是一个同样漆黑的肩膀,如果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应该就是那东西乌漆嘛黑的脸……可能看不到五官…… 不,它有五官,还是往下淌着血的那种……那个窗户上全是被血液拖行的印子…… 沐鸢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那里看,也许是傻逼吧,觉得自己的心理能力可以接受这样的场景。她在满脸扭曲中闭上了眼,接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自己心理建设着要正面恐惧,看多看熟了就不再害怕了。 于是她又睁开了,这次她觉得自己更傻逼了,因为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就正挺挺地对在她面前,跟她鼻碰鼻,简直就是心贴心的距离,她甚至都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空洞洞的眼框里正不断渗出的血液,血浆,还有一些黄白相间的脓液,以及几根似断未断的肌肉和动脉。 “草……” 她感觉到有点恶心。但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那个怪物又开始动作了,沐鸢飞感觉到一股血腥的气息喷射在她的脖子上,那个怪物张开了嘴,露出饱含浓稠液体的尖利獠牙,沐鸢飞的手握紧了,她准备好—— “啊——” 那怪物凄厉地尖叫一声,穿过玻璃的头又穿回去,跟着从窗户上掉下去了。 Chapter 22 黑白交错之所(五) 唉? 沐鸢飞表示很疑惑,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做啊? “……我感觉你自己好像应付得过来,小姑娘。” 弗罗尔站在她的身后,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手里锃光瓦亮的镰刀,他觉得自己仅存的左手正在瑟瑟发抖。 “前辈?”沐鸢飞忽然有些感动,“所以说,刚刚是前辈帮我击退了那个怪物吗?” “差不多吧……”弗罗尔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让那个怪物看了看他的脸,就让它吓得掉下去了。 “不过我觉得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弗罗尔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沐鸢飞手上的镰刀,他觉得自己的左手发抖得更厉害了,但是越想看越怕,越怕却又越想看,不管是吸血鬼还是人这种生物,在面对恐惧时,都保有这样矛盾的心理。怎么说呢,好奇心可能是一切生物的公共特性吧…… 本质上就是贱啊! 弗罗尔感慨道。 “哪里多此一举了,前辈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沐鸢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起来我可不怎么会打架,万一没能割准那怪物的脖子我可能就要gg了……” ??? 喂,喂,小姑娘你说这话过良心了没有?? 你特么还不会打架……等会,好像是不会,就目前为止,她确实没有展现出任何华丽的打斗技巧……但问题是,你有那个镰刀啊!!臣卜木曹,有那个神器,你还想要什么打斗技巧,直接拿着刀往上怼就行了啊!那刀还会自己找角度,根本不用你费心什么‘准头’问题——给我清醒一点啊,小姑娘! “也正是因为我不太会打架,所以……” 所以,你的那个镰刀就横空出世了? “我妹妹就出生了……” …… 谁能告诉我,这尼玛前后有什么关联吗?!因为你不太会打架,所以你妹妹就出生了,原来你妹妹只是替你打架的工具人吗?!苍天啊,还有没有点姐妹爱了?! “那倒也没有,我还是很爱我妹妹的,我妹妹……应该也很爱我吧……” …… 等会,我刚刚说话了吗?我明明没说话啊,你在接谁的下文啊?这房间还有第三个人吗??淦淦淦,老子毛骨悚然起来了啊喂! “没有啦,就是在和前辈你说话,哪里有第三个人啊,不要瞎想。” “可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弗罗尔眯起眼,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喔!!!小姑娘,你在窥探我的思想,你,好,卑,鄙!” “阿这阿这……” “哼哼。” 弗罗尔用目光锁定她,一副看你有什么话好说的模样。 “哪有啊?前辈,你是不是听错了?” ? 阿这阿这。 阿——你这小姑娘的脸皮—— 也太厚了吧! “哪有啊,前辈,我是很尊重个人的私隐的,一般都不会去听的,除非不小心,或者说……”沐鸢飞一脸惫怠,“某人的心声实在太大声了,哪怕我关闭了倾听功能,它依然还在我的耳膜上跳,大,神。” …… 淦! 老子有这么聒噪吗? 嗯。 沐鸢飞点点头。 …… 你这次干脆直接和我心灵对话了啊,小姑娘!下一步你要干什么……难道说是操控我的思想,让我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吗?!哼哼,放马过来,爷相信爷坚韧不拔如同青松般的顽强意志,是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 沐鸢飞扶额。“让我们聊聊刚才的那个怪物吧,前辈。” 什么?!突然就拉回到正经的主线故事上了吗?哼哼,就算是这样,老弗罗尔也是不会认输的,爷就是坠吊的! “苍天啊。” 小洛同志你在哪呢—— 沐鸢飞从未如此思念洛文德过。 此刻。 洛文德那头。 “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他正站在一个受伤者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在他们的四周,围满了长得像影子的黑色怪物,长手长脚,尖牙利爪。它们的下半身好像和地面上的青石板路融合在了一起,冒出的上半身则像游动的蝌蚪一般,不停地抖动着。 洛文德将手按在袖口上,从里面抽出了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 “这把剑,已经很久没有饱饮过鲜血了。” 他拔剑出鞘,伴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 “不知道你们的血,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 Chapter 23 黑白交错之所(六) “呵。” 那怪物原是有神识的,听了洛文德这话,便冷笑了一声,随即将手一挥,刹那间,七八只黑怪一涌而上,朝洛文德和那受伤之人扑去。 天黑,怪也黑,昏暗的环境是怪物完美的隐藏场所,要想辨认出每一只黑怪所在之所已是不易,再说黑怪通体漆黑,要找到致命处更是难上加难,又加上……洛文德根本不知道这些跟影子似的怪物们到底有没有一击致命的死穴…… 算了。 勿多言。 他拿剑划开黑色夜幕。 砍了先。 他用剑挑破一只怪物的手腕。 再言后! “唔——” 剑光过,一妖斩。 “呃——” 剑身连,二妖溃。 “啊——” 剑封喉,三妖齐倒地。 “你们呢?” 洛文德朝它们挑了挑眉。 剩下的那两个,后退了几步。 “如果你们的选择是不与我为敌,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不会……” “呵哈——” 就在此刻,风声起,他的背后响起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像是死亡的预告。 猝不及防,没有人能够预料。 那个偷袭的怪物从他的背后出击。 那个偷袭的怪物亮起自己锋利的利爪。 那个偷袭的怪物扬起将要得逞的笑。 那个偷袭的怪物……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被钉上了一柄长剑,而剑的主人连转身都没有,就宣告了它的败亡。 “我不会,做这种败寇才做的追袭。” 他从腋下抽剑回鞘,顺带拭去剑上沾染的血迹。 “嗷呜——” 各捡回一条命的余怪,用颤抖的声线低鸣一声,便消失在了黑夜的街角。 “你还好吧?” 洛文德上前查看那个伤者的伤势,除了有一道伤口看起来很深的样子,其他都是细小的伤口,都在可治愈的范围内。 “唔……还行,谢你救了我。” “还能站起来吗?” “能。” 洛文德搀扶起他,用身体支撑着那个伤者一起来到了车边,刚给他拉开车门时,异象又起,他们的背后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噪音。 “你先上去,把车门关紧。” 洛文德转过身,只见刚才击败的那几个黑怪重新复苏过来,将被砍得东零西落的身体又拼了回去。 重生的它们呈“人”字排开,先前为首的黑怪又站在了最前面。它咧开它那张大得过分的嘴,向洛文德呈现了一个充满尖利獠牙的笑,像是在得意地嘲讽:没想到吧,爷又活了。 “所以,是可以复活的吗?” 洛文德再次握紧了他手里的剑。他扫视过每一张黑怪的脸。 “只是不知道,你们会有多少次重来的机会呢?” “呵呵呵……” 为首的那个黑怪狞笑起来,似乎是在告诉他:会有很多,就给它等着吧,崽种。 “这样的么……” 说实话,他这个人有一个特别的好处,那就是不知疲倦,如果要打车轮战的话,也未尝不可…… “正好摸摸你们的底细。”洛文德拔剑出鞘,“虽然我没有她那样透析一切的本领,但是,用其他的方法也能够——看清你们。” 他的目光像已掌握未来。 “老样子。” 他的剑光像今晚的月光。 “还是一起上吧。” Chapter 24 黑白交错之所(七) 另一头。 “不知道洛文德现在怎么样了……” 饱受摧残的沐鸢飞望向了黑洞洞的窗外,试图在一片昏暗中找寻某人的身影。 “哼哼,你担心他?放心吧,那点子黑怪还不够他喝一壶的。” 弗罗尔也跟着她站在窗前,他叉腰,对着楼下不知道什么地方说道:“洛文德小子还是很强的。这点我得承认,快赶上我的水平了。” “呵呵呵……前辈您是挺不错的……”沐鸢飞尴尬地笑,“不过话说回来,前辈,这莫名其妙的天黑和怪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个么——”弗罗尔摸了摸肚子,“我饿了,我现在没力气和心情说话,等那个老板把‘午夜叫肉’端上来,先填饱我的肚子,再聊。” 语毕,他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沐鸢飞的房间。 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呢…… 沐鸢飞眯起了眼。 说起来,她刚刚看到那个黑怪,和她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所遇到的那个影怪,有些许相似呢…… …… “呵——哈——” 围绕在洛文德身边的怪物们疲惫地喘息着,为首的那个头领佝偻着它原本笔挺的脊梁,它早已失去了先前的斗志和骄傲。 洛文德扫视了它们一圈,轻描淡写地问道:“还来吗?” 如果那个头领有语言功能的话,它一定会说:还来?来个球啊! 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比它们作怪物的还要可怕…… 已经打过十八圈了,就算可以重生,它们这一群怪物,戳也被戳累了,而这个男的,居然不显一点疲态,看着还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多叫一点同伴过来和我打。也许数量一多,我有可能就应接不暇了呢?” “乌乌!乌合乌合乌!(翻译:对哦,老大他说得好有道理哦!)” 它的手下凑上前去赞同这个提议,被它一个白眼(幸好这个还是有眼白的,可以做做这个表情,沐鸢飞的那个就没有),翻得又退了原位。 “乌乌乌!乌合乌合乌合!乌合!(翻译:废话!觉得有道理,还不快去做!)” “乌合!(翻译:俺去也!)” 说是“去也”,其实它也就是吹了个口哨。紧接着,洛文德感觉到身边黑暗的气息开始流动起来,不一会儿,这个街区影影绰绰地就挤满了类似影子的黑怪。 “乌乌合!(翻译:给爷上!)” 那个头领振臂一呼,刹那间,数百只妖一跃而起,铺天盖地,将原本就昏暗的环境更是遮盖得没有一丝光亮。 头领环臂抱胸,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一次,看你怎么脱身! 那么。 单拿剑砍肯定是不行了。 “如果只凭那一柄剑干架的话,一旦人多,你不就应付不过来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意志对他说的话。 “我想我应该可以应付得过来。” 他回答。 “嗯哼,十几个人你可以应付,那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一亿个呢?” 意志控制着自己没有形状的身体,在他的身边漂浮。 “数量的增长可是没有尽头哦~~~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乃至于亿万,亿亿万,正可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而你,始终只有一人,一剑,最多也就是两只手。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 “嗯……有道理。所以,你有什么建议吗?” “很简单!它长你也长,它多你也多呗!” “好主意。” 他想了一会。 “我让剑进行分裂怎么样?” “好耶!那样很帅哎,像仙人修行,起势捻咒——” 意志兴奋起来。 “‘哗’地一声,瞬间裂变出成千上百把银剑,直指敌方眉头心间,一时间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没这么夸张吧……” “就是要有这么夸张!嘿嘿嘿,这样才有气势嘛。你到时候再想个起咒手势,仪式感搞起来!” 手势么…… 洛文德并起双指,手捻一咒,换作莲花势,合为一尊香。 “然后再念个咒,像什么‘一剑破万法’之类的。” 洛文德认真地想了想,过长的吟唱不太符合他的个性,于是最后,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分。” 顷刻,那柄修长的银剑瞬间生出无数同等体型长度的新剑,直指每个黑怪的额头,紧接着,在它们的膻中、心俞、期门等处都凭空生出一把长剑,剑尖直抵,叫它们不敢动弹,连在重妖包围之外的那个头领,身上各处要穴也被数把长剑挟持,大局已定,它估计这一次它依旧还是必死无疑。 但剑的数量还在增加。 洛文德凝神沉思,一只黑怪正好同他对上眼神,它很害怕,因为连那目光都像一把锋利的长剑,直击它的心魂,穿破这层由妖组成的屏障,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千一百一十一。” 他默念着,他已经覆盖了两条街区。 “三千七百五十三。” 他持续着,他已经覆盖了半座城。 “六千八百二十二。” 他结束了。 他已掌控了整座城里所有黑怪的行踪,让每一只黑怪的身上都至少背负着三个致命穴的威胁。 他其实没想做什么,他只是想搞个声势浩大点的测试,就像意志说的那样—— “这么搞搞,比较帅嘛!” 想到这里,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希望这个,能让你满意。” 然后,洛文德又简单地说了一句—— “破。” 此刻,沐鸢飞站在窗前,看到两条街区外突然爆发出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紧接着,那白光逐渐扩大,向上向外,不断吞噬着位于黑暗之中的每一栋建筑。它很快来到了沐鸢飞的小旅馆,将她和整栋楼包裹在一片刺眼耀目的纯白之中。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人群的欢呼声所唤醒,她睁开眼,看到原本藏匿于各栋建筑中的人们走出家门,来到街上,他们在那里惊呼,在那里行走,在那里彼此拥抱。 沐鸢飞抬起头,看着原本就应该好好待在那里的太阳。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真好。 天亮了。 Chapter 25 黑白交错之所(八) “比古比古——呼唤小洛同志——” 沐鸢飞打开胸针的通讯功能,一顿短暂的杂音后,洛文德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什么事?” “干得不错啊!小洛!”沐鸢飞难掩语气里的激动,“刚才的那一幕,酷爆了!” “嗯,嗯……” 通讯器那头的洛文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洛文德,干了件大事,你好像不是很兴奋。” “嗯……这还好,不算大……其实,我在找我们的车,我记得刚刚是停在那里的,现在它不见了。” “蛤?这也太奇怪了,车又不会自己长脚跑了。” “我也这么觉得。”洛文德在停车的遗址上徘徊,“可能是被我刚刚救下的那个人开走了……” “……那这家伙的心理素质还挺强的。”沐鸢飞逐渐从先前的欣喜中平复了心情,她尝试着在全城的数据构成中搜索到他们车辆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偷我们的车。” “找到了。” 沐鸢飞往楼下看去,信息检索将车辆的位置定位在楼下。 “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小偷,把车就停在我们旅馆下面。停车时间是——刚刚。” 沐鸢飞飞速转身,准备去楼下和那个小偷面对面。 “你先回来吧,我现在下楼打算找那个人对——前辈,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她打开门,只见弗罗尔斜倚在门框上,摇晃着一只红酒杯。 “没什么。我刚刚看到我们的车回来了,但是,里面坐的好像不是洛文德小子哦——” “……我知道。” “你知道?!”弗罗尔一脸震惊,“哼哼,小姑娘,你比我想象得要能干很多啊……” “您很早就这么评价过我了,前辈。” “……那就再评价一次!” “您还有别的事吗,前辈?” “没了。”弗罗尔落寞地晃荡着他的红酒,“哦,对了,帮我下楼催一催我的肉,那个矮子老板到现在为止,只给我上了一瓶酒。” “前辈,别叫人家老板‘矮子’啦,很伤人家自尊的。”沐鸢飞无奈,“再说人家也不算矮,和你不是一样……算了,我去帮你催肉。” “哼,算你识相。” 弗罗尔晃了晃他的红酒杯,看着沐鸢飞啪嗒啪嗒地下楼了。 她到楼下时,一个陌生男人正在和老板进行交谈。于是她退在旁边一面等,一面暗中观察。 这是一个瘦削的男人,脸很白,两颊带点雀斑,亚麻色的卷发,长到及肩。他胸前的衬衣口袋里藏着一朵蓝雪花,看起来像是一个流浪的艺术家,不像是小偷的模样。 她继续往下“看”,其实也不需要动用到那个能力,那个男人裸露的脖颈上就盘据着一道伤痕,是新伤,甚至伤口还尚未凝结,还有些渗血。 沐鸢飞又往外面看去,她确认了他们的那辆车就停在外面。 哎。 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你看到他了吗?” 洛文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沐鸢飞调整了那个珍珠耳机的位置,让它变得更舒服以后,才低声回应道:“看到了,他现在在和老板说话,不知道在聊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谈完。” “嗯。”洛文德淡淡应答着,“我迷路了。” “什么?” “我迷路了。” “不是吧,老哥……你所在的位置离我们旅馆只有两条街哎……” “是吗?难怪我记得离我们那儿是挺近的。”洛文德不慌不忙,“但我还是迷路了。” “你用定位,通讯器上不是可以定位吗?定位我的位置,就找到旅馆了。” 沐鸢飞看着那边的谈话像是快讲完了。“我要过去了,他们要结束了,到时候说。” “嗯……你去吧。”洛文德慢悠悠地补充道,“其实我有开定位……但还是找不到,算了,我再逛逛,说不定就撞到正确的路了。” 沐鸢飞没有回答。洛文德想她应该已经在和那个小偷进行交涉了。他又认真看了看那个定位的红标,然后走进了一家仍在开业的杂货店。 店铺不大,里面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不远处柜台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店主。洛文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向那个店主呼喊道:“劳驾——请问您这里有墨镜吗?” 店家没有回答。他缓缓地站起来,将一本书反盖在玻璃柜台上,接着从底下抽出一排形态各异的墨镜来。 “要什么?” 洛文德没有想过要求,他看了会,选择了一副经典圆款的墨镜。 “二十。放在这个罐子里。” 这是个和马塞勒斯给他的钱罐很相像的物件,透明玻璃罐的中央镶嵌着一块牌子,只是没有计数,当洛文德把对应数量的金币投进去时,那个计数牌才亮了一下,显示出“二十”的字样。 店家看洛文德做完投币的动作后,才慢慢地走进小店的更深处进行商品打包。 等待中的洛文德观摩着这家小小的店铺。店家的动作着实有些缓慢,他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柜台上的那本书。 “鳞翅目……” 他还没念出几个字,一阵轻快的驼铃声便打断了他。一个背着竹篓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洛文德,像是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盾先生,是您啊。” 他朝他打招呼,但他显然有些迷茫。 “您,原来认识我吗?” “是啊。”老人应答得很快,“您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抱歉。” “常有的事。”老人笑了笑,“你们这些贵人,经常忘事,不要担心。” 这不是一句嘲讽的话,洛文德感觉到,老人说得很轻巧,就好像是在随意地吐露一个正常的现象,但是这轻巧的背后,意味很深。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洛文德想。 “我来拿回一本书。”老人高声喊着,“我把书给错了,我应该给你这本,而不是——你把它放哪了?” “在这里。”洛文德给他指明了位子。 “哦,哦,在这里。盾先生,多谢,多谢。” 洛文德微微颔首,表示没有关系。 “你要把那本书收走吗?”老板急匆匆地冲了出来,“可是我还没有看完,这个很好看……” “但那确实不是你的书,你的书在这里。”老人把书放下,将那本“鳞翅目”放回了书篓里,“这是别人的一本私人观察日记,如果不是困在这里,我现在应该就给它的主人送去了。” “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不能,我的老伙计,不能。” “好吧,好吧。”店家把打包好的墨镜塞给洛文德,“从我的店里离开吧,老伙计!” “你原来选的那本也很好看的,伙计!” “走吧!” 失落的店家将老人和洛文德一起扫地出门了。 “哦,这家伙,真是……”老人念叨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怀表,“到吃饭的点了啊,街上的店基本都关了,不知道去哪里找点东西来吃……”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旅馆,我请您吃午饭。” “那真是太好了,盾先生。”老人很高兴,“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乐善好施。” “嗯……只要您不介意跟着我多兜几圈的话……我现在不知道那个旅馆在什么位置……” “看来,您又迷路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为您带路。”老人笑眯眯地说,“就像书籍能带领人们走出迷茫,现在,就让我带着您,走出您当下的困境吧。” Chapter 26 黑白交错之所(九) 另一头。 “老板,我们前辈托我来问问,那个‘午夜嚎叫的肉’什么时候上呀?” 卡尔科特看到她走过来,带着一点天真的笑。 她似乎看了他一眼,他不确定,她的动作就像湖水的涟漪一样细微,他很难肯定。 他注意这个女孩子很久了。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出现在大厅里的人。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都没看到她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但是…… 他看到她看了那辆车一眼。 “哦,洛斯女士。”老板看起来对她很有好感,“肉马上就好,马上就给您的前辈送去。我不得不提,您给的药真是太好用了,只用了那么一小滴,就那么一小滴,我的腰马上就不痛了……” 老板很健谈,他刚才就拉着卡尔科特聊了很久,关于他的花,关于他的伤,不然简简单单开个房间的事不可能耗费那么久。 托福,现在他找到了新的谈话对象,卡尔科特觉得他可以全身而退了。 “这位先生。” 该死。 她果然是个麻烦。 卡尔科特觉得自己不太擅长同女孩子们打交道,因此他决定速战速决。 “什么事?” 他有些没好气地说。 “您脖子上的伤……” 啊——又是这个问题。 “没关系,我说过没关系,不要再问我了!” 我发怒了,发怒了哎! 所以,拜托你快点知难而退吧! “被那种妖怪所伤,不及时处理的话,可是会危及生命的哦……” 什么,什么? 卡尔科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喔——”老板惊呼起来,“原来有这种说法吗,洛斯小姐?” “是的。”沐鸢飞微微笑着,持续扯谎道,“至少在一小时后就开始溃烂咯~” 老板闻言,非常关切地向卡尔科特建议道:“这样的话,先生,还是请您尽快治疗吧,我那里有一些药帮助你……” “我不需要!”卡尔科特恶狠狠地剜了沐鸢飞一眼,“不用你们多管闲事!现在,你这家伙赶紧把我的房门钥匙给我,我要去休息了!” “对,对不起先生,钥匙我马上给您。” 老板有些被他吓到,他像拿一个烫手山芋一般,颤抖着将钥匙递了过去。 卡尔科特保持着那种凶恶的神情,他从老板手里用力地扯下钥匙,转身准备离去。临走前,他又扫视了这两人一遍,以作威胁。 他捏着那串钥匙,手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刚刚,那个洛斯小姐的眼神,让他觉得可怖。 明明是笑着的,但为什么会让人感觉这么地森冷…… 还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真的会溃烂吗? “是真的哦,小子。” 一个斗篷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像是能透知他的心事一般,对应着说出了那样的话。 “你,你是谁啊!” “我是谁?哼哼哼,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连斗篷圣者弗罗尔的名号都不知道了吗?还真是孤陋寡闻啊……”弗罗尔面不改色,继续瞎说道,“也难怪有人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咯……刚才那个好心的小姑娘要替你保命,却莫名其妙被你呵斥一顿,实在是太可怜了~” “斗,斗篷圣者,弗罗尔?” 有这一号人吗? 卡尔科特犯着嘀咕。不管了,先弄清楚他要干什么。 “所以,你挡住我的路,是要干嘛?” “很简单——再给你一次机会啰。” “什么,什么机会?” “保命的机会。”弗罗尔给他扔过去一个绿色的玻璃瓶,“这是第一女巫卡德罗夫威斯特亲手所制的魔药,她的名号你总该听过吧?这药对你的伤,效果那是立竿见影。” “……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好的东西?” “哼,小子,这可不是白给的。觉得好用的话,晚上带着钱,来301号房。我的开价不高,一百金币一瓶,很实惠吧?” “你还不如直接去抢……” “哼哼哼,用不用随你,反正我这东西是一分价格一分货,绝对经济实惠。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别用,怕死的话,哼哼,多用点,用得越多,就越有效——” 他放下这最后一句话,就像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Chapter 27 黑白交错之所(十) 用还是不用。 这是个问题。 “你觉得他会用吗,小姑娘?” “我不清楚。这得看他今晚会不会来找你。” “他肯定会用,也肯定得来。” “这么笃定?你给他什么了?这么灵?” “不是灵不灵的问题,而是——” 弗罗尔微微一笑。 “那瓶子里装的是辣椒水。” “嚯。” 沐鸢飞给他比了个大拇哥。 “真有你的,前辈。” “一般一般。” 弗罗尔摆摆手。 “对了,洛文德小子怎么还不回来?都快吃午饭的点了,在外面瞎逛什么呢?” 沐鸢飞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要不要说,思想斗争了一会后还是说了。 “……他迷路了。” “迷路?!这么点大个地方他给我迷路??哼哼,真有他的。”弗罗尔一脸嫌弃,“成了,不说这些了。小姑娘,我的肉呢?那老板怎么说?” “老板说马上就好,一会给您送上来——你看,他来了。” “尊敬的客人~~您的肉来啦~” 老板脸上挂着谄媚的假笑,手里拖着一个大到令人震惊的托盘,用一个铁制的大饭罩覆着,虽然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就这餐盘的大小就足够让人震惊了。 “不错。”弗罗尔难得满意,拿拇哥儿往后头一指,“送我房间去,然后麻利地离开。” “好咧!” 没有被过多为难的老板心情舒畅,连做事速度都快上几分,不一会他便按照弗罗尔的要求,很快地消失在了他们二人眼中。 “那前辈你用餐吧,我就不多打扰了,我先走啦~” “等会。”弗罗尔却叫住了她,“你午餐点了吗?” “还没有。”沐鸢飞摸了摸脖颈,“我想等洛文德回来了,和他一。” “哼,等他回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哼哼,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懂得养生,要按时吃饭知道吗?不要等这个等那个,等到饿过了头才去吃!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沐鸢飞点头如捣蒜。 “知道了?”弗罗尔有些嫌弃,“那还不跟我进来?” “哎,哎?” “进来吃午饭啊。别不识抬举。” “啊,这样,真的,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磨磨蹭蹭的——” 弗罗尔的眼光犀利起来。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沐鸢飞赶紧表明心迹。“绝对没有,前辈,在下绝无此心!” “那就进来吧。这小子也是真慢……肉都好了还没回来。”弗罗尔自言自语道,“算了,不等他了,就我们俩先吃吧,到时候再给他点得了……” 前辈真是,连碎碎念都很大声呢哈哈哈…… 沐鸢飞跟在弗罗尔的背后偷偷地笑了。 …… 在卖书老人的带领下,洛文德终于回到了旅馆。 “太感谢您了,老先生。” 重新见到旅馆的红房顶,洛文德的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不敢,不敢。”老人笑眯眯地摆手,接着他往楼上一望,“看来,已经有人在等盾先生你了。” “什么……” 洛文德顺着老人的目光往上面看,只见弗罗尔和沐鸢飞并排站在房间封闭的落地窗前,弗罗尔还摘下了斗篷,他那棱角分明、奇形怪状的脸露了出来。 他们俩显然看到了楼下的洛文德。弗罗尔咧起嘴角,向他展现了一个充满獠牙的笑,然后沐鸢飞也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连牙根都能看到的笑。 他们俩就这么稀奇古怪地在楼上笑着,天又阴了下来,给这两个直挺挺站着的人增添了几分幽怖的气氛。 “两个幼稚鬼……” 洛文德如是评价着,但看过几眼后,他又忍不住跟着他们笑了。 “快来。” 他读出楼上沐鸢飞的唇语,于是他朝老人招招手。“我们进去吧。” 弗罗尔和沐鸢飞已经在大堂等候了。 洛文德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前辈是来去自如的,无论到哪儿都很快,哪怕是再带一个人。 “您好,您好,意志小姐。” 不等洛文德介绍,老人已经向前一步,同沐鸢飞打起了招呼。惊愕中的沐鸢飞问出了和洛文德同样的问题,老人笑眯眯地将回答洛文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贵人多忘,是常有的事。” 他很平淡地吐露着这句话,就像在述说一个随处可见的事实。 “这个老头不简单。” 弗罗尔给出评价。 沐鸢飞点点头。然后,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嗯……是我。” 其实不是他,但洛文德仍然说是他。他这个人除了不知疲倦,还不容易感到饥饿,反正……神明在造他的时候,把他制作得很耐用。 “总之,我们俩都饿了。”洛文德补充道,“这位好心的老人把我带了回来,我想请他吃饭。” “当然,当然,感谢您,老先生。”沐鸢飞向老人表达了谢意,“那我们就快上楼吧,前辈给你们留了午餐。” “你吃过午餐了吗?” 上楼的时候,洛文德和沐鸢飞并排走着,他小声问道。 “吃过啦,是前辈准备的哦!”沐鸢飞看了一眼前面和老人居然相谈甚欢的弗罗尔,然后再压低了声音说道,“前辈其实嘴硬心软呢……他点了肉,就是想和我们一起吃的,不过你还没来,所以我就和前辈先吃了。” “嗯。” 洛文德构想了一下词措,但没想出来,于是他决定沿用沐鸢飞的形容。“前辈确实嘴硬心软,心肠不坏呢……” “哈哈,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嘛!” 沐鸢飞又看了弗罗尔一眼,他还在和老人激烈地交谈着,从那个大嗓门里散发出的音浪几乎可以将整部楼梯都震碎了。 “前辈一开始还不露山不露水地说了一通教育的话,像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养生,不好好吃饭’之类的,等走进房间里时,他就开始碎碎念,说你怎么还不来,你这小子真是的,懂不懂爱惜身体,你也知道啦,前辈说话很大声嘛,就连碎碎念也……” “我哪里说话大声啦!”其实已经偷听他俩讲话很久的弗罗尔气呼呼地反驳,“你这狡诈的小姑娘,你又窥探我的思想,卑鄙!” “苍天可鉴!我可真没有窥探前辈你思想的举动啊!”沐鸢飞假装嘤嘤嘤道,“首先窥探思想这种事很耗费精力的,我是不会干的啦~其次,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是太大声,一般我们是不会看的哦~” “哎呀,哎呀,你这狡猾的坏姑娘!不过,哼哼,别以为这样就能击溃英勇的老弗罗尔!你的诡计是不会得逞的!”弗罗尔又一次抖了抖他的斗篷,但我们知道,那个斗篷还是没能抖起来,“好了,英勇的老弗罗尔要款待我新交的朋友了,先行一步,你们俩个小鬼头,速速跟上来!” 说完,他像一阵风,带着老人离开了。 …… “你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前辈还是很可爱的。” “不要说我‘可爱’!” 弗罗尔愤怒的声音从他房间的缝隙里钻出来,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上。 “或者,傲娇也不错。” 我行我素的叛逆者持续着他们的评价。 “也不要说我‘傲娇’!” “哎呀,真是口是心非的老弗罗尔呀~” …… 老弗罗尔暂且屈服了。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Chapter 28 黑白交错之所(十一) 弗罗尔发出了他的长叹,这记叹声的确很长,长到天幕重黑,耀星再临,天空中高高挂悬着一轮血月。 “血月……” 沐鸢飞低喃道。她想,又对上了一个条件。 没有人怀疑是不是夜晚降临,所有人都知道此刻不过是下午一点而已。 “看来,洛文德小子只是短暂地让这座城市迎来了光明。” 弗罗尔点起一支蜡烛,幽幽的烛光映照着他可怖的脸。原本封闭的落地窗此刻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了,并带来一阵森冷、阴气的凉风,吹得房里的每个人,每一条寒毛都耸立了起来…… 啪嗒。 洛文德走去打开了灯,室内亮堂起来,沐鸢飞跟着又把窗户关上了,方才幽怖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 “哼,你们俩这氛围终结者真是……多好的围炉说灵异故事的环境啊……” 弗罗尔悻悻地吹灭了蜡烛,顺带甩给离他最近的洛文德一个鄙夷的眼神。 洛文德对此丝毫不在意。“比起说故事,前辈,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务实一些,搞清楚这现象发生的原因。” “哼,看不出原来你是这么脚踏实地的人。”弗罗尔对着洛文德眯起了眼,“那好,你去吧,替我们把这一切搞搞清楚!” “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沐鸢飞终于想起来先前老板想叮嘱她后来却被打断的话是什么了。 “我们完全可以问老板,他是这里的原住民,自然对一切清晰非常。另外——” 她对着弗罗尔眯起了眼。“我们可是有如此博学多识的前辈在呢。” “阿这,你这小姑娘倒是很有见识,慧眼识人,足智多谋……”弗罗尔开始胡言乱语,试图用成语接龙逃避自己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现实。 “请不要转移话题,前辈。” 洛·氛围终结者·文德再一次开口打破了他企图逃避的幻梦。 弗罗尔又愤恨地瞪了洛文德一眼。然后,短暂的沉默后,他叹口气,吩咐大家坐下来。 他坐在中心,对面是那新结识的朋友。弗罗尔和他对上眼神,他这位新结识的朋友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拥有一个宇宙,好像洞悉了过去未来,同现在发生的一切,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里,好像能得知一切的答案。 他看到他朝他眨了下眼。 错愕在弗罗尔的脸上一转而过,紧接着他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你这个狡黠的老头,我的好伙计。弗罗尔忍不住笑笑,接着,他略显郑重地带上了他的斗篷,而后开口道:“那么,我就开始说吧。” 沐鸢飞和洛文德正襟危坐,他们也郑重地想要听到一些郑重的消息。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 十分钟过去了。 弗罗尔在说完那句开始后,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坐姿不动,也不出声,看上去就像…… “前辈?” 左边的洛文德呼唤道。 “前辈?” 右边的沐鸢飞也呼唤道。 弗罗尔纹丝不动,也不回应。沐鸢飞伸出手,戳了戳这位前辈的手臂,在没有得到反应后又推了推,他还是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要不……” “要不……” 他们俩同时出声,洛文德对上了沐鸢飞的眼神,他们同时领会了对方,并同时出手去掀那顶很大的斗篷。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顶斗篷,同它的主人一样纹丝不动。 “看来,让前辈告诉我们是没戏了。” 沐鸢飞往前辈的对面看去。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坐在那里的卖书老人已经不见了。他的座位上留着一本书还有一张纸,沐鸢飞把书拿起来。 “这是一本,?‘关于那个不可名状之所以及七个难以言说的神秘旅人’?这不就是你的那本——” 沐鸢飞看了看洛文德,洛文德点点头。接着她又看起来那张纸。 “致盾先生,感谢您的盛情款待,这本书是我的赠礼。听说您很爱看这本《关于那个不可名状之所以及七个难以言说的神秘旅人》,因此我留下这本书,这是这一系列的终本加特典,希望您读得开心。一个卖书的老头上。” “原来都已经出到终章了吗?”洛文德从沐鸢飞的手里拿过去,“还有特典,看来今晚有可能要通宵了。” “你居然已经把那个书都看完了吗?”沐鸢飞目瞪口呆地看着洛文德手里跟砖头一样的书,“洛文德,你究竟是什么狼人??” “嗯?这个厚度,还好吧。不多不多,老马设计的箱子还有减重功能,拿在手里一点也不重,因此每次出门我总是忍不住会多带几本书在行李箱里。” “好叭好叭。”沐鸢飞又瞄了几眼端坐那里的弗罗尔,他还是如同石雕般稳坐在那把椅子上,“我们去找旅店的老板……不,就我一个人去吧,你在这里看着前辈,他这样真的没事吗?” “嗯?这事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吧……” “我‘看’不到。”沐鸢飞压低了声音,“现在他那里什么也没有显示,我没办法掌握他此刻的数据。” “好的。不要自责。”洛文德拍拍她,“你受伤了么,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沐鸢飞凝住了,短暂沉默后,她问:“洛文德,我以前,有多强?” “怎么问起这个?” 他温和地笑着,眼里满是柔情。 “突然就想问问。” “你以前……很强。毕竟是要掌控一个世界的‘世界意志’么。”他和她来到窗边,“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拥有修改我们世界的权利,这是每个世界意志都具备的能力。当然,修改不是没有条件的,你告诉我,要坚持‘不干涉’的原则,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是这个世界里全部生命体的共同选择,而不是‘世界意志’的个人意志。” “除此之外……” 洛文德停住了,看起来他有些犹豫。他纠结一番后,还是准备说出来。 “阿沐,请你打开对我的‘心灵窥视’。” “哎?” 沐鸢飞愣住了。 “因为。”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下面这些话并不适合,把它说出来。” Chapter 29 黑白交错之所(十二) 什么? 沐鸢飞不觉有些严肃起来。她轻咬下唇,跟着点了点头。想来是什么重要的话,她如是考量着,虽然开“窥探”这事挺耗费精神的,但既然洛文德要求了,她便照办吧。 于是她打开了洛文德的维海,从里面看到了一句话。 “除此之外,还有‘创造’。” “哈?” 沐鸢飞心想,就这? “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让我……” “是的。”洛文德脸上却很认真,“这句话很重要。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能力的话,那些家伙也不会来吧……” 那些家伙? 沐鸢飞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玻的神情。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记忆中,偶然闪过的,玻那黯然神伤的模样。 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说起来,她也很久没有回忆起或者是梦到从前了。 “算了。” 沐鸢飞暂时不想回忆过去,她打算先把当下的事情解决清楚,先要去咨询旅馆老板关于这座小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白天黑夜相互交替的奇异现象的缘由。 “哎呀,女士!”老板一脸懊悔的模样,“本来上楼时就应该同您说的,结果……哎哟,我给忘了。还好您的同伴没有受伤,不然真是罪过!” “没事,他还,挺强的。话说,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白天突然就变成黑夜了?” “哎……”老板叹了口气,“我们也不知道啊,自打我出生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小镇都是这幅模样……” “每年的这个时候?您能否说得再仔细一些,是具体几月,或者说,是某几个月?” “就是每年的12月。在我们小镇的天空,会升起一轮鲜红鲜红的血月,然后那些怪物就降临了。” 沐鸢飞闻言微微皱眉。“你是说升起血月后,那些像影子似的怪物才会出现?” “对对,就和影子一样,它们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不知道会在哪里出现,一下子跑出来攻击走在街上的人,直到把他们杀死。”老板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毛骨耸立,“想要躲避它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进房子里,它们不会进到房子里来,除非——” “除非——我猜这个除非和月亮有关?” “没错没错。那轮血色的月亮一开始并不是完满的,和平常的月亮一样,它起初是弯弯的,像指甲那样的大小,接着变多变胖,直到变成一轮圆月,那些不敢入室的影子怪物就好像得到了什么鼓励一般,它们蜂拥而入,到每间房子里面去杀人……” “父亲——” 老板的大女儿在呼唤他,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女孩子,看着很小,面部被长长的头发遮盖了许多,看不清脸。“请您来看看妹妹,她好像不太好了!” “我就来——等我一下,赫纳!” 老板也呼喊着回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板忙不迭向沐鸢飞致歉,“我得先去看看我的小女儿,待会,待会我来找您,把本就应该交代清楚的事同您说明白,真不好意思。晚上我送一瓶酒给你们。” “没事。多谢。” 沐鸢飞朝他大女儿赫纳的怀中看去,那个被头发遮盖住面部的小女儿莉琳此刻正微微露出一点眼睛,也正看着她。 和别的小女孩水汪汪,亮堂堂,惹人喜爱的大眼睛不同,沐鸢飞从莉琳的那双眸子中看不出什么天真烂漫的情绪,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就像一潭死水,要把周围所有的生命都吸进去,吸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 令人感到不适。她想。 她就这么想着,莉琳对着她笑了。 一种猎人对着猎物的笑。 有意思。 沐鸢飞也对着她笑了。 那么,就看看是谁狩猎谁吧。 Chapter 30 黑白交错之所(十三) 老板从大女儿赫纳怀中接过莉琳,用手轻轻拍打着莉琳那瘦弱得过分的身体,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心爱的小女儿好受些。 沐鸢飞看了看那女孩如同秸秆一般细瘦的四肢,她很难想象,用这样的身体去“狩猎”一个比其自身要大上许多倍的“猎物”。不过,尊重对手一向来是她的习惯,不管面对怎么样的敌人,都不要掉以轻心。 这是洛文德教给她的道理。 啊……话说回来,这次下楼,好像没问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呢…… 唯一的收获,或者说对她原本认知的补充,就是这些怪物们只有在血月升起时才会出现。其余的信息,像怪物形状像影子,只在夜间出没,又或可说是只在黑暗里出没,会攻击不在建筑物中躲避的行人,当血月变做完满的血月时,便会从外面蜂拥而入,大开杀戒……这些,都和她先前掌握的不离十。 所以,她这是又再遇影怪了么? 沐鸢飞想起一开始刚进入游戏时,在夜晚追杀她的影怪,被她以改名换姓的方法躲过了平常夜晚里的追击,虽然说后来在阿尔贝里的满月夜中好像被她用死亡镰刀击毙了,但是会不会在此地重生呢? “我那天,把它弄死了吗?” 沐鸢飞挠挠头。 “应该吧,应该。” 就算没弄死的话,那影怪也损伤很重,毕竟死亡镰刀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本来这件事她是打算写在那些信里的,不过最后葛罗瑞亚让她去帮忙,她帮着帮着,忙着忙着,也就给混忘了。但她转念一想,横竖也解决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哎呀。” 她回到房间,发现弗罗尔和洛文德都不见了。 “真奇怪,这俩人去哪了?” “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 小镇的一条街上,洛文德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弗罗尔的斗篷里,弗罗尔把他放在自己的背上。洛文德努力从那堆不知名的结实布料里找到了缝隙,倒不是为了呼吸。这奇怪的黑色布料比想象得还要透气,朝着他四面八方地输送着氧气。 他把眼睛放在那道缝隙前,不过很可惜,天黑得够可以,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问:“弗罗尔前辈,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话音刚落,一条不知道从哪来的布料紧紧捂住了洛文德的嘴,紧接着是来自前辈弗罗尔的低声埋怨:“低声些!你这混小子,你想把它们引来吗?” “唔……” 洛文德闷哼一声,他想说,就算引来了也没什么关系,一个他,再加上一个前辈,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东西吗? “我们到了。” 弗罗尔背着他来到了城外。说是城外,其实距离城门只有没几步路。 “唔……我们是到了城外吗?”洛文德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城门。 “你为什么还能发出声音?!” “这个么……很简单,前辈,把布条咬断就行了。” “你……”弗罗尔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变换莫测,最后,他选择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你好恶心。” “稍后我会帮您把斗篷洗干净的,前辈。”洛文德被弗罗尔放了下来,“保证不留痕迹。” “……你最好会。” 弗罗尔有气无力地回应。接着,洛文德看到他把手放到了半空中。 然后维持了一会。 “您在做什么,前辈?” “……你看不出来吗,小子?” “看不出,前辈。我只看到您把手举到了半空中,跟着,就那样举了一会。” 蠢笨的小子! 弗罗尔怒气冲冲地腹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上他还是保持着冷静。 “这里有堵透明墙。” 他已经不想纠结洛文德到底有没有看见了,他觉得他肯定看见了,这小子眼力好得很! “你拿剑把它劈开。” “好的,前辈。” 洛文德从袖口里把他的那把银剑取出,拔剑出鞘,清越的龙吟声让弗罗尔很是满意,随着洛文德一个挥剑,弗罗尔看着一道强势的白光朝着那透明墙劈去,不觉露出了微笑。 只是。 这笑还没持续多久,便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那道气势汹汹的白光一落到透明墙上,就像是撞倒在了一块软豆腐的怀里,一下软绵下去,没让那墙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用劲了吗??” “用了,前辈。” “……真的吗?” 弗罗尔嘴角抽搐。 我不信。我不信啊!!中午那么大一块肉,你小子一个人全给吃了,还连吃了三块!凭任娘,都吃哪里去了?! “……你再来,再来,这回多用点劲!” 劲!听到了吗?劲!我特别加了重音,你最好听到,不要不识抬举。 弗罗尔再次看着洛文德挥剑,一道更大更强更好的剑气被挥了出来,不带犹豫,直冲着那道透明墙而去。 他再一次期待了,再一次地重燃了心之信仰的圣火,他知道,他就知道,这个充满精神的小伙子,这个充满力量的小伙子,一点也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 “嗞。” 这是熄灭的声音。 这是溃败的声音。 这是透明墙再一次吸收了剑气,毫发无伤的声音。 “卧,槽。” 这是弗罗尔的声音。 “再来一次。” 弗罗尔的眼里是熊熊燃烧的欲火,那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斗志。 “洛文德,给爷再来一次!” “好的,前辈。” …… “再来!” “好的,前辈。” …… “再,来!” “好的,前辈。” …… “再来啊!!” “好的,前辈。” …… “来啊!” “继续啊!” “最后一次!” “再来最后一次!” “……再,最后一次!” “好的,前辈。” “艹。” 弗罗尔瘫倒在地,好像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那劈不破的墙抽去。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结实啊……” “是挺结实的。”洛文德将剑收回剑鞘,作为出力最多的那个,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累的,毕竟,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知疲惫。 他走上前,摸了摸那墙。 “或许……前辈,会不会是我们的方法不正确?” “啥呀,啥不正确?”弗罗尔有气无力,“你都使那么大劲了,还破不开,还能有什么办法?” “也许……”洛文德看了看那堵透明的墙,“我们试试像这样轻轻敲一敲它?” “啥呀,你在说啥,怎么可能嘛,你用那么大劲都弄不破,轻轻敲两敲怎么可能破呢……” “噗。” 一个开裂的声音。 弗罗尔睁大了他的小眼睛。 紧接着,更多像是玻璃开裂的声音响起,那透明得看不到墙体的平面上出现了许多像闪电似的痕迹。不到一刻钟,那座围住这座城镇的透明墙应声倒下,城外,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弗罗尔,和一直面无表情的洛文德。 “卧,槽。” 还没等弗罗尔从墙体破裂的狂喜中缓过来,天上的那轮血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圆月。在墙体全部倒下的那一刻,原本明亮的它像个警报灯似的立马闪烁起来,刺耳的警报声登时响起。 全城的人都被它弄得不得安生,沐鸢飞捂住耳朵,忍着不适,挪步到窗前像一看究竟。 她看到,一团巨大的、黑色的、闪烁着不明光亮的黑雾从城镇的上空掠过,乌压压一片,朝着城外飞去了。 那不明的光亮。她看到。 那是人眨动的眼睛。 Chapter 31 黑白交错之所(十四) “前辈,那是什么?” 洛文德抬头望着天空。那一团迷雾,他看到,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是人的眼睛。 “什么?什么东西?你先不要管什么东西了,先——” 弗罗尔完全没在意洛文德在说什么和看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堵破碎的墙上,他的瞳孔放大了,那堵刚刚被碎裂的墙以极快的速度凝结起来,重新又伫立在他的面前,将整座小镇包裹。 “该死的……” 他咬牙切齿,看向天空中那轮变成圆月的血月,紧接着,弗罗尔便看到了洛文德所看到的东西——那团黑雾。 弗罗尔突然松了一口气。 “好吧,还好,全都在这了,暂时不会威胁到其他人。”他喃喃自语,“只是那轮血月有些麻烦……” “嗯?血月怎么了?” “它变圆了,如果满月的话,这些影怪会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来……” “这样么?”洛文德想了想,举起袖口的那个通讯器,“阿沐,麻烦想办法解决下血月的问题。” “我知道了。”沐鸢飞的声音传来,“我看看能不能多搜集一些讯息——老板正往我这里走来,正好可以多了解一些东西。” “好的。注意安全。” “……我去。” 弗罗尔有些震惊。 “你们俩居然一直开着通讯器??” “也不是一直,前辈。到该开的时刻,我们自然会开。” “哼哼哼,还挺哲学……” “现在怎么办?”洛文德看着那团黑雾靠得越来越近,“它们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就是冲我们来的,小子。” 弗罗尔将手枕在脑后。 “怎么办?很简单!不是它们解决我们,就是我们解决它们!” 他拍了拍洛文德的肩。这个壮实的小伙子啊,他感叹道,一直以来都会那么可靠,那么能打…… “数量好多啊,前辈。我感觉我可能不行。” ? “不要在我面前说你不行!” 你明明很可以!! 就在刚刚那团黑雾突然四下散开,朝着他们俩一只接一只地飞冲过来。洛文德一面说着我不行,一面快准狠地砍下了这些飞散影怪的头颅。 “我感觉到我有点体力不支了,前辈。” “滚。” “是真的,前辈。哦——”洛文德又剁下一个,“你看它的血,看起来有点恶心的样子,粘稠,让人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你现在就有让我作呕的感觉。” “是吗?那真是抱歉,前辈。”洛文德揽过他的肩,用他的身体作为支点,将围绕在弗罗尔身边的影怪逐一击毙。 “真的好多啊,前辈。” “……你的屁话也真的好多,小混蛋。” 弗罗尔毫不留情推开他。他舒展下身体,扭动扭动了脖子和手臂。 “让你一个人干,怕是天亮也解决不了,还是我费点心帮帮你算了!” 他一跃而起,黑色的斗篷在空中飞舞,衬得他无比靓仔。 “让你看看什么叫,大佬出手!” “那么,前辈加油。” “你小子就看好吧!对了,小伙子,小姑娘一人她能搞定血月的事吗?” …… 寂静,是无比的寂静。 没有人回答他。 几秒后,弗罗尔发出一阵怒吼。 “卧槽,你个小混蛋!你撂担子就跑,你特么还是男人吗?!” Chapter 32 黑白交错之所(十五) 另一边。 “女士!女士!” 老板神色慌张地朝着沐鸢飞奔来,看到沐鸢飞一个人站立在楼道口,面上便更紧张了。 “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我的天!您的同伴呢?那位前辈呢?” “他们不见了。”沐鸢飞倒是一点都不慌,反倒抚慰起老板来,“您不要紧张,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怎么没问题!!现在一个人待着最危险!” 老板大骇,他暂且先不纠结与她同行的人去了哪里,立刻抓起沐鸢飞就走。“您先和我来,跟我的女儿们待在一起。太危险了!那轮月亮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圆月!太可怕了!我们必须要和别人待在一起!对了,和您同行的那两位……” “他们在一起。” 沐鸢飞听着老板的话,她想圆月的形成应当同洛文德他们破坏了那堵透明墙有关。这堵墙在他们来时还没有,但是天黑后,影怪出现后,这堵墙就凭空出现,看样子,像是把这座城包围了起来。这就好像……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更逃不出去。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围城。 倏忽间,沐鸢飞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股寒气攀附上她的肩头,对面的老板惊呼起来。 “先,先生?!” “洛文德?” 她扭过头,看到洛文德的脸,原本那股蔓延的寒气一下子消失了。 “你回来了?” “嗯。” “前辈呢?” “嗯哼,他想单独同全城的影怪较量较量……我尊重他,于是就回来了。” 沐鸢飞听见老板在那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现在这是要去哪?” 他盯着老板抓住沐鸢飞的那只手,心里有些防备起来。 “老板怕我落单有危险,让我和他的女儿们待在一起,你知道的,现在当血月变成满月时,待在一起的人越多越好。” “诶?” 老板和洛文德同时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洛文德是因为,他真不知道有这规矩。 而老板,他没想到沐鸢飞居然知道这规矩。 “您……”老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他想了想,还有几间住客他还没有确认是否是独身,他得过去,现在先让洛文德和沐鸢飞跟他女儿们在一起,毕竟,人越多越好。 而且,这个在巨人族看来有些矮小的年轻男人,让人感觉很可靠的样子。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应该也能保护她们吧…… “我们到了。”老板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抱歉得让你们先在这里委屈一下,不过刚刚这位女士也说了,现在这情况,越多人待在一起,越安全。” “那您呢?您一个人奔走没关系吗?” “放心放心,当血月变成满月时,影怪他们在攻入建筑物前,会有一到两小时的沉寂期。再说现在,您的前辈还正和全部的影怪战斗着,能争取到的时间应该更多了。” 啊,说起前辈,沐鸢飞瞟了眼洛文德,他现在应该正在想怎么把洛文德千刀万剐吧…… “淦!!!等我回去,我打不死你!!” 弗罗尔此刻正无比抓狂地拿着一支木刺砍杀着影怪,顺带中气十足地咒骂着洛文德。 “你个小混蛋!你个,你个,那个小混蛋踏马叫什么来着??” Chapter 33 黑白交错之所(十六) 算了。 弗罗尔发觉自己对于那小子的了解其实还挺模糊的,不过现下他也懒得纠结这些了。名字,名字,横竖就是一个代号罢了。 “二千二百三十三。” 弗罗尔将木刺捅进最后一只影怪的脑子里,随后,他用指甲划开自己的手掌,让鲜血从掌心一路蔓延到木刺上,跟着进入到影怪的身体里。一个法阵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现,流出的血很快盘附交织成了他所想要的那个物件。他在口里振振有辞着,很快那具影怪的尸体就像流水般淌入到四面八方,不见踪影。 “差不多了,这下至少能清净三个小时。” 他掸了掸斗篷,看着上面的血迹皱了皱眉,手一挥,那些血痕顿时消失了。 “虽然不能破解,但至少能弥补些什么吧……” 弗罗尔抛下一句奇怪的话,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城郊。 他回到旅馆时,循人定位,正撞上沐鸢飞他们在玩游戏棒。 游戏的主要参与人是沐鸢飞、洛文德和赫纳,莉琳喝了药,一直躺在她姐姐怀里一动不动地睡觉。弗罗尔对于他们会聚在一起并不惊讶,他知道人越多越安全的规矩,他只是为他们居然在玩游戏棒这种无聊游戏而皱眉。 “你们……就不能玩点别的吗?” 赫纳明显有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惊道,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将怀里的妹妹抱紧,一旁的沐鸢飞快乐地惊呼起来,“呜啦!您回来啦~~辛苦啦~~~” 洛文德向弗罗尔颔首致意,趁着沐鸢飞向赫纳解释的空当,他还冲弗罗尔笑了笑。 弗罗尔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丢下老前辈不提,连小姑娘都知道跟我说辛苦,你就笑笑嘛?哼哼哼,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 好像感知到弗罗尔的不爽,洛文德紧接着说道:“您辛苦了,前辈。” “哼哼。” 弗罗尔勉强接受了这份谢意,他走到赫纳和沐鸢飞中间,像一支木刺一般,插进她们两个人之间,将她们分开了。 “不要说话,我就是想坐这里。”他先发制人,率先把想开口询问的沐鸢飞的话堵了回去。他瞥了眼躺在赫纳怀里一动不动的莉琳,哼了一声。 然后,他又对着面前正在进行的游戏指点方遒:“能不能换一个啊……这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嗯哼,那么前辈想要什么呢?” “这个么……”弗罗尔故作思考,“至少……” “至少——” “也得……” “也得——” “叠叠乐吧!” “叠,叠叠乐……” 沐鸢飞还以为弗罗尔会说出什么奇绝美妙的桌游名字,还小小期待了一下,没想到—— “到头来,不过是叠叠乐而已啊……”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叫‘不过叠叠乐而已’?”弗罗尔不服,“叠叠乐很有技术含量的好不好?我每次可是一拿就倒,你敢说你撑得过三回?” “为什么不行啊!”沐鸢飞惊了,“这游戏不是有手就能玩?谁都能拿好几回的吗??” 弗罗尔正想回答,突然开门的声音阻止了他的开口,老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来了。这边有位客人也是独身——您进来吧,在黑夜过去之前,我们大家就一起待在这里。” 一个青年人跟着老板走了进来。 房间里的人向来人看去,沐鸢飞便朝洛文德使了个眼色——老相识了。 那个青年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偷了他们车,后面又被弗罗尔骗涂了辣椒水,现在脖子肿得和蜜瓜一样大的小偷卡尔科特,好巧不巧,他第一眼瞅见的,是弗罗尔,于是其愤怒难耐地大喊了一声—— “是你!你个骗子!大骗子!” Chapter 34 黑白交错之所(十七) 卡尔科特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弗罗尔的衣领,指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被一把子无视了的沐鸢飞转过头来跟洛文德窃窃私语:“他还没真把我们俩个放在眼里啊……” “那个女的,也和你是一伙的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下看去,正好看到沐鸢飞的脸,嘴里念了一句“果然”,紧接着便又看到了洛文德的脸。卡尔科特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他有些意外,这个救他的男人居然和戏弄他的人是一伙的,但是左看右看,怎么瞧这个男人都是忠实可靠的人啊…… 感谢神明吧。其在创造洛文德时,第一件考虑的事就是要他散发出令人安心的、值得托付的气质。毕竟,作为“盾”,作为守护之物,锋芒毕露可不是一件值得让人安心的事。 “喂……你这家伙,把我们前辈放下。”沐鸢飞开口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跑过来找我们算账了?” 卡尔维特松开了弗罗尔,转身对沐鸢飞说:“什么算帐?我跟你们有什么帐可算……”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好好的灯泡突然发出‘刺’地一声轻响,一点火花微溅,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消失不见。 “……停,停电了?” 房间里传来不知谁的声音,接下来是衣物摩擦的声音,有人想要起身查看是怎么一回事,却被老板大喝一声:“不要轻举妄动!” 老板看着月光倾泻在了房间里,一点黑影在那明亮月光下窜动。那月光是红色的,看起来分外诡异。 “大家围坐得紧一点,注意,不要把身子漏在了那个月光下面。跟着挪好位子后,就别再动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沐鸢飞辨认出,这是洛文德的声音。他正在询问老板。 “很显然,是影怪。”老板的声音有些急促起来,“是它要来大开杀戒了。” “放屁!” 弗罗尔知道压根不可能是影怪,因为他先前已经用血暂时延长了它们复活的时间,他很清楚他的能力,那些影怪是不可能冲破他的封印的。 “绝不可能是影怪!” “先生!”老板着急地回应道,“您不是这里人!所以您不会知道影怪要打开杀戒前要做什么!都有些什么征兆!” “我知道!”弗罗尔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我比你更了解那些家伙的习性,因为那些家伙就是我……” 他戛然而止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可能是因为—— “嘶。” 黑暗中响起了沐鸢飞吃痛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胳膊上……” 洛文德闻言便坐不住了,他不想管什么影怪不影怪了,如果要来攻击他,那就来吧!他站起来,问了老板哪里能找出一支蜡烛点上。老板告诉了他,他点燃蜡烛,弗罗尔和他往沐鸢飞的胳膊上一瞧,只见莉琳一口咬在了上面,紧紧衔住不放,赫纳被吓傻了,直愣在当处。她的父亲,旅馆的老板惊呼起来,连带着卡尔科特都对面前的景象诧异不已。 在一片惊慌中,紧闭双眼的沐鸢飞身体一歪,朝着洛文德倒了过去。 Chapter 35黑白交错之所(十八) “您来了。” 在被莉琳偷袭后,表面上,沐鸢飞陷入了昏迷,而实际,她的神识此刻正无比清晰地存留在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地方。这地方植遍了奇花异草,顶上和四周皆以玻璃构筑,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温室或者暖房。 一个女子向沐鸢飞款款走来,待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后,沐鸢飞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她又惊又喜,脱口而出来人的名姓:“玻?!” “玻?”那个同她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女人笑了,“如果您说的是您妹妹的话,老实说,我也很想是她,但,很可惜,我不是。” 嗯? 沐鸢飞心下疑惑,只道这又是演的哪出? 那人见状,又是一笑:“请允许我介绍我自己,意志大人。我即是您,一个您安排在这个小世界里的分身,作用么,就是当您在小世界中‘死亡’时,给予您重生的机会。简单来说,就是让您复活。” “停!”沐鸢飞挠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算死了?” “没错。”她的分身持续着微笑,“您现在达成了死亡结局其一——被感染者莉琳咬死。” “我的乖乖……这原来真是个游戏啊……” “是啊。您不知道吗?这里是由您一手创造的游戏世界呀~只不过它还不是很完善,经常会出现bug,比如有时候您会莫名其妙地在某些地方听到任务提示。” 分身拉着她,在花园里走了起来。 “另外,这个游戏世界里的剧情主线和支线也不是很完整,您进入游戏时可能会不知道究竟需要干什么。因此,您就创造了我,当您在游戏时遭遇死亡,您就会来到这里,然后看到我,让我为您排忧解难,您还赐予了我一个名字,嗯,让我想想……” 分身停了下来,思索一会后道:“我想起来了,您叫我——系统。” “系统?” 沐鸢飞神色一黯,头也有些疼痛起来,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她勉强镇定了神思,继而问道:“所以,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由我本人创造的游戏世界?” “是的,意志大人。这个游戏还在开发中,尚没有明确的主线。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世界有在一直不停地发展,甚至还诞生了属于这个世界的意志。”系统微笑着夸赞道,“真不愧是被钦定的意志大人呢,这次创建的世界,这么快就能产生意志,能够自主独立地发展了呢~” 沐鸢飞闻言眉头微蹙,感觉到这句话里所蕴含的信息颇多。 首先,这个游戏世界是自己创造的,但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意志,也就是说,作为创造它的自己,可能不再能控制它了。 其次,对面的人说,这次创造的世界,这么快就诞生了意志……结合洛文德曾经说过,自己为了解闷,有在不停地创造所谓的‘游戏世界’。所以……有没有可能,过去的自己只是借着创造游戏世界之名,实则是在练习创造真正的世界?但是这项技能,是只有神明才能,或者说,才会使用的…… 再次,那家伙刚刚还提到自己是被钦定的意志…… 沐鸢飞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曾经回忆起的一段过往,玻哭诉着,有帮强盗夺走了自己身上的一件东西,并大骂他们个个不是东西。那么,那件东西是…… “是您的创造能力哦。” 一直沉默不语的系统突然开了口。 “要知道,一般的世界意志,对它们的世界只有修改的能力,它们可以对任何东西进行任意地修改,比如,让鸟类多一对翅膀,让鱼类多一对眼睛,但是它们是没办法进行创造的,例如,一个世界里没有鸟类,该世界意志只能通过对和鸟类相似的物种进行不断地修改,从而使该物种无限接近于鸟。不过,请注意,就算是无限接近,也不能代表它就创造了鸟。所谓创造,必须是从无到有,从0到1。一般的意志,它们所能做的,就是从1到1,或者从1到2,它们必须有所依托,才能做个东西出来。而您却不一样,您是真正具有创造能力的意志,只有您,才能真正地做出一只从来都没有的鸟儿。” 她朝她一步步走去。 “因此,唯有您,是神明钦定的,唯一继承人。” “唯有您,是下一个新世界的开创者。” 第104章 Chapter 35 过去未来之事(一) 意志飘荡在它的花园里。它注意到了一只小鸟落在了它的树上。 一只外来的小鸟。不是由它创作的小鸟。 它飘过去,正想看个仔细时,却被一个男人出言制止了。 “意志?过来。” 洛文德披着一件藏蓝的长袍,抬手唤意志过去。 显然意志对他身上带着金色花纹的及地长袍更感兴趣。它心想,横竖那小鸟总会在它的花园里。它便过一会再来看好了。 “盾盾,今天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洛文德不轻易穿这件长袍。一般都是在有很重要的事件出现时,他才会把它拿出来。这是其作为盾的身份象征。他总是珍重地将其熨烫一遍,让它看起来不生一丝一毫的褶皱。 “……不要这么叫我,好吗?” 洛文德有些头疼,头疼意志的小脑袋总是充满着奇思妙想,能给他取出一百个多姿多彩的花名来。 “就叫我的名字,洛文德。” 他想了一想,继而添道:“这是神明的指示,不要违背了其的意愿,意志。” “好吧,洛洛。” 意志对于洛文德搬出神明来毫不感冒,和洛文德相反,它生来就不对神明有着敬怕之心。它觉得很平常,在它的眼里,神明应当是朋友以及其余一切平等的关系,而不是臣属或者其余一切征服和被征服的关系。 意志围着洛文德转了几个圈,接着问他:“你是又要去开会了吗?” 它不是很清楚那是个什么会,好像是同其他世界的意志坐下来,谈谈各自世界近一个世纪的情况,有点像工作汇报,还没有诞生意志的世界就由守护意志的盾出席。 这也是神明定下的规矩,在意志还没诞生的世界里,盾会充当监控者和监督者,从一场又一场的十圣游戏里选择出自己所要追随的那个数据者,帮助它成为世界意志,或者帮助这个世界自然孕育诞生的意志,击败十圣游戏决出的胜利者,令其顺利地掌管世界。 在意志的想象里,会议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建筑物里,每个世界的意志择席而坐,最中央的一大块土地是空出来的,是留给发言者。它试想,用大理石去铺垫这块发言的地方。在这个发言之所的上方,挂着一只巨大的浑圆的水晶玻璃球,正散发出明亮的光,让整个会议厅恍若白昼。接下来是座位,每个座位都是由圆形的草编蒲团构成的…… 哦,救命!每每想到这里,意志都要惊呼一句—— “怎么都是圆的!天呐,我可太爱不由自主地选择圆形了!” 这时,洛文德总是会温柔地摸摸它的头,说:“不打紧,神明也喜欢圆,你设想的会议室跟真实的会议室几乎一模一样。那里到处都是圆形。” 今天确实是去那个到处都是圆形的地方的日子,只是…… “我不去。”洛文德又伸出手摸了摸意志的头,“今天有比去开会更重要的事。” “嗯?!真的吗?” 意志有些兴奋,兴奋这个沉寂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荒凉颓废的、只有它和洛文德两个人的世界里将要迎来一件值得洛文德穿那套长袍的大事。 “是的。还记得我们一百年前启动的‘十圣’游戏吗?” “记得!巨记得!” 意志用力地点了点头。 洛文德微微一笑。 “今天,是决出胜利者的日子。” 他伸出手,向意志做出邀请。 “同我一起去看看吗,意志大人?” 第105章 Chapter 36 过去未来之事(二) 意志笑了。虽然在面上显现不出来,但是它有办法让人们感知到它的情绪。 洛文德总会这样,突然变得隆重起来,就好像刚刚,特特意意地喊了“意志大人”,而非是“意志”。还挺有趣的,意志想。这使得他们俩有时候会突然戏瘾大发地来上一段,例如一方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另一方便会假意呵斥道:“如此不留意!你可知错了?”“我知错了,大人,请饶恕我。”等等,诸如此类的即兴表演总会上演。 “大概是我们俩个太无聊了。”意志如是评价道,“一个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连副斗地主都凑不起来,未免太凄凉。” 洛文德祥静地凝视着它。“您是觉得这样不好,是吗?” “啊。”意志有些失措,“没有,我只是——话说回来,洛文德,你不觉得这个世界荒凉吗?” “是挺荒凉的。所以,意志,你是想让它繁荣起来吗?” 意志点点头。“没错,正是此意。那么,就让我来……” “不必。无需您动手。”洛文德制止了它,“我会投放下第一批数据者,让它们开始十圣游戏的。” “哎,哎?可是有我这个意志在啊?这个世界不是已经有了……” “您志不在此。” 洛文德起身。 “这是神明给予我的叮嘱。” 他补充道,跟着拿来了装有数据者的小方盒。 于是这片新生的土地上,开始了第一次“十圣游戏”。 而今天,就是迎接胜利者的日子。 神明建造的基地在地下,而意志他们要去往地上。 “老规矩,你懂的。”洛文德对它说。 意志便飞进了他的宽袖里,将自己隐藏在那片蔚蓝之下。它对于这个规矩其实是有些疑惑的,不明白为什么外出就一定要隐藏起来。不过洛文德说这是神明的旨意,想来其总有其的道理。 他们坐上升往地面的电梯。意志有些兴奋,这种外出的机会并不多。尽管外面是一片荒芜,但相对天天待在基地里,外面的世界还是很新鲜的,再加上,这次能见到那个十圣游戏的胜利者。 说起来,十圣游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意志它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的。从游戏开始到结束的这段时光,洛文德忙得根本顾不上它。它守着不能随意外出的规定,也一直忍着没想过偷溜出去,故此现在它是既兴奋又好奇,既好奇又兴奋……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一阵沙土吹了进来。原来是到了地面了。和一开始的世界不同,意志惊讶地发现,现在的地面有了枯树、尘土还有石子等等。要知道,最初的世界真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干二净”。 洛文德打开了检测器。 “我们先往西走200米……别出来。” 他把探头探脑的意志按了回去。 意志没有事体做,只好数旁边路过的枯木。当它数到第六十五根时,一直移动着的洛文德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 它便向前看去。空旷的荒野上,立着一个战斗了很久的人。那人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像是一面流动的旌旗。 那人尚未从战斗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其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举起了枪,看样子是把他们当做了敌人。不过子弹还未射出,那人便倒了下去。 洛文德走上前去。他撩开了其沾着血污的头发,瞟了眼露出来的数据编号。 他动了动嘴唇,向没有第四者在场的旷野宣告—— “胜利者是:1号,梅纳尔利耶夫。” 第106章 Chapter 37 过去未来之事(三) 梅纳尔利耶夫整整昏睡了三日才苏醒。 一睁眼,其看到的是一个状若肥皂泡的东西飘浮在其的床前。 这个“肥皂泡”盯了其一会,而后开口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很重要吗?”梅纳尔利耶夫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把抓住了这个“肥皂泡”,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有五官,长得跟个‘肥皂泡’一样,这声音和被人盯着看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哎呀哎呀,别弄我了,怪痒的。”“肥皂泡”从他的魔爪下挣脱出来,“我不是什么泡泡,我有身份和名字的!告诉你吧,我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少来了,这世界如果已经有了专属的意志,还要我干嘛?” 梅纳尔利耶夫一脸不信,其伸出手,拍了下那个q弹的自称意志的“肥皂泡”,便偏向一边了。少顷,其像是回过神来,又一把抓过意志,盯着它盘问:“你真是?没骗我?还是说,这实际上是个考验……” “唔,你在说什么唔……你看我像骗你的样子吗?”被钳制住的意志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已经是胜利者了唔,考验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另外,我没说谎,我真是意志。” “意志——” 门外正好传来了洛文德的呼喊声。 “你听你听,这是‘盾’的声音,他在喊我呢!” 咔哒。 是开门的声音。 梅纳尔利耶夫赶紧将手里的意志塞进了被子里,并用双臂压锁住边缘,防止它跑出来。 “安静点!不准跑出来,不然弄死你。” 他威胁完。洛文德便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袍子,那个作为盾的身份象征之一。看到这个,梅纳尔利耶夫开始相信起对方才意志的话。 “您醒了?真没想到,抱歉,突然进来打扰到您了。”洛文德微微颔首致歉,“请问您有看到一个形状不成形状,颜色又没有颜色的——” “长得像‘肥皂泡’的东西是吧?” “‘肥皂泡’?” 洛文德一愣,继而笑起来。 “也可以这么说。所以……” “它来过,刚刚飘走了。” “是么?非常感谢。” 洛文德的目光触及梅纳尔利耶夫被铺中可疑的隆起上,却没有戳破,而是接着说道:“梅纳尔利耶夫先生。” “……嗯?” 在听到那个名字后,他面上一滞,有些不太适应的样子,但很快又调整过来,问道:“有什么事?” “等我找到那个‘肥皂泡’后,便来和您讨论关于编写世界种子的相关事宜。麻烦您稍后移步到会议室等我,可以吗?” “随你吧。我会去的。” “好的。会议室就在您左手边往前数第二间,门上刻了白羊座星图的那间。不打扰您了,先告辞了,梅纳尔利耶夫先生。” 洛文德刚合上门,房间里的意志便从被窝里窜出来,飘浮到梅纳尔利耶夫面前,对他说:“原来你是‘先生’啊!真抱歉,你太漂亮了,我还以为你是女孩呢!” “……是男是女很重要吗?”梅纳尔利耶夫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你还是快走吧,那家伙在找你呢。” “没事啦,不着急,他一般都没有事的。他只是不想让我乱跑啦~”意志跟随在梅纳尔利耶夫的身边,“你要起床了吗?那我去给你拿衣服,你要什么样的,裤子还是裙子呀?你来的时候穿在身上那条裙子好漂亮哦……” “我的裙子?”他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身上的衣物被换过了,突然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原来身上那条裙子呢?!你拿走了?!” “你,唔,你别激动唔……”意志又被梅纳尔利耶夫一把抓住了,“当时你浑身是伤,洛文德为了给你疗伤,就把那件裙子脱下来了,之后就拿给我了……”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唔……你捏的我好痛……然后我就把它洗了,那件裙子有好多破洞哦,我就把它补好了,现在放在我的房间里。” “是这样么。”梅纳尔利耶夫松开了它,“抱歉,我有点激动了。” “没关系啦。” 意志让自己光滑的表面上产生出一个短短的小凸起,用那个凸起充当手的功能,揉着自己被捏痛的地方。“你要去看看吗?我的房间就在你房间的后面,你打开身后的那个门就可以了。” 梅纳尔利耶夫看着它。 “我知道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意志露出一个诚挚的憨态可掬的笑,“那是你死去妹妹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扔掉呢?” 它飞到梅纳尔利耶夫手边,拉着他打开了那扇门。 那件长长的、绣着各色虞美人的裙子,正好好地被悬挂在那个有光的角落。 “你妹妹的裙子真的好漂亮哦!” 意志夸赞道。 “她的名字也很好听!” 梅纳尔利耶夫看着它,看着它吐出那个陪伴了他很久却又很遥远也很陌生的名字。 “希拉瑞莉。” “在我们的语言里,这是希望的意思。” 他说。 第107章 Chapter 38 过去未来之事(四) 梅纳尔利耶夫走过去,轻轻地将那条裙子取下。 意志在一旁等候着,它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情感正在这个房间里流动。它静静等候着,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讲一些什么,例如某人难以泯灭的过往和他视若珍宝的妹妹…… “你不走吗?” 梅纳尔利耶夫把手放在门把上,在开门的同时,询问意志道。 “哎,哎,哎??” 意志有些震惊,并伴随着一些失望,它原以为,以为…… 梅纳尔利耶夫仿佛一下看穿了它的心思,他的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所以,你在期待些什么?” “哎,我……” 不等意志开口说完,他又复而说道:“像我这种很快就要被销毁的数据,所谓的过往,听不听都一样,不值得一提。” 但是,但是。 意志它,想听啊。 不知道洛文德和梅纳尔利耶夫谈了些什么,从会议室出来后,梅纳尔利耶夫就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过。 洛文德说,为了不打扰到梅纳尔利耶夫对世界种子的编写,他将原本串联成一条直线的三个房间改成了两两相对,并为了对称和整齐,顺手又增添了一个。另外,根据梅纳尔利耶夫的建议,洛文德给他添置了密码锁,让他能确保编写世界种子的时候,能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这也使得意志没有机会去找梅纳尔利耶夫了。 但,勇敢的意志永不气馁。它很想知道这个荒芜世界将要迎来的第一个世纪是什么样子,于是它偷偷潜进洛文德的房间,复刻了一把监控室的钥匙。 这个监控室不是为了防范外敌入侵而建的,因为,不可能会有人主动来到基地,除非是洛文德和意志他们俩个把人接进来。 监控系统起初是为了意志而设的。一开始,新生的意志到处乱跑,洛文德根本不知道到它藏到了哪里。再加上,意志完全不挑剔睡觉的地点,经常玩累了就睡,那么小小一个“肥皂泡”,钻进不知道什么角落里真的完全找不到。故而洛文德向神明申请,给基地安装一个监控,至少能看到意志的活动轨迹。神明同意了,此后,洛文德的寻找意志大业几乎如有神助,突飞猛进,再没有没找到的时候了。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怎么用了,因为他也基本掌握了意志的几个藏匿地点,除非是真的特别难找,一般他是不会动用监控的。除此之外,现在的监控还有一个监护安全的作用,要是那个房间里出现问题,比如火灾,设备损坏,不明生物入侵等等,监控室里的警报就会响起,帮助他们快速定位到对应房间。 当然,监控是没有安装在私密空间里的,也就是“狮子”里的四个房间除了那个空房间,其他三个内部都是没有监控的。 意志用钥匙来了监控室的门,它想要的,是看看梅纳尔利耶夫有没有走出房间。 毕竟,虽然说是数据者,但他们的外观同需求还是和人一模一样的。意志心想,梅纳尔利耶夫不可能不需要出门吃饭吧?它可没见过洛文德给他送饭啊? 它小心翼翼地调动着监控,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多久,在显示着昨天凌晨一点二十分的时刻,梅纳尔利耶夫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意志认真地看着他的行为和踪迹,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第108章 Chapter 39 过去未来之事(五) 夜晚。 凌晨十二点四十分。 孤独的觅食者今晚提早了半个多小时出门“狩猎”,路程不长,地点直接,只要打开贮藏室的冰柜便可以大吃大嚼。梅纳尔利耶夫打开了一包膨化食品,“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他知道这不足以充饥,但是这薄片在嘴里清脆的碎裂声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依然是活着的。 他又塞下一片,像是捕蝉的螳螂般专注着自己的食物。他知道有只“黄雀”在后面,但他不屑于,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位不速之客。 他的精力早已耗尽了,这么多天来,他总是躺在床上,梅纳尔利耶夫第一次知道,原来连躺着都是那么疲惫,睡眠不再是精气神的补给,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想他要向自己终日横斜在床上的母亲道歉。 梅纳尔利耶夫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母亲,那个两个眼珠病得都快要突出来的女人,总是用那种盯着怪物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血脉。 或者,她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生下过这样的儿子,她恨不得将他一把丢进旁边燃烧着的取暖的火炉里,让他痛苦地如同蛆一般扭动着,像待宰的仔猪似的嚎叫着,被那火焰灼烧成一片片,连同血肉和骨殖都吞噬得一点不剩,就像外面翻飞的冬雪那样,将大地覆灭得一干二净。 那年的冬天真冷啊,这个同病魔,同自己的儿子争斗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向一切妥协了。她没有了呼吸,身体淹没在一层又一层的锦褥华铺里。 但梅纳尔利耶夫知道那也仅仅只是好看而已,里面早已被移情别恋的父亲在情人的撺掇下换成了芦花。那种远看起来像白茫茫的棉,实际上走过去看,你会发现那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什。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香蒲。妹妹希拉瑞莉很喜欢拿手去搓那个长椭圆状的蒲棒,用手一捏,大片的絮状物便喷涌而出,随风飘去…… 就像他一样。 梅纳尔利耶夫记得自己总是满怀忧伤地看着那蒲絮,看起来自由自在,实际上漂泊无根,天不能容纳它,地也不收留它,就像他一样…… 没有人能理解他。 妹妹不知道他在烦恼什么。至少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以为自己的哥哥在烦恼着生性风流的父亲的变心,伤心欲绝的母亲的病痛,却并不知道梅纳尔利耶夫其实是在为自己某些不该有的绮念而痛苦着。 他不在乎父亲,梅纳尔利耶夫想着,那个男人早已经不把这个家当作家了,也不把他们当作他的孩子了,他现在正在他的第八号情人的怀里,恨不得做那个情人的孩子。 母亲他也……无所谓了。反正横竖她早就知道了,甚至差点将他用皮鞭打死,她恨不得没有这样的儿子,一个想要当女人的儿子,她要着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就这么打死,或者用一把火烧死,连同着这个冰冷的房子,一起烧死,烧光! 他不知道母亲的病是不是也有几分是因他而起的。梅纳尔利耶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早已不关注这些事了,这已经不值得令他牵挂了,因为他本来深爱着的双亲,已经选择抛弃他了,所以,他也决定舍弃了。 只是,他唯一割舍不下的,他亲爱的妹妹,这个纯洁得像是洁白芦花的妹妹,他该怎么面对她呢? 已经成为这个家里唯一的主人的他,本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他想要做的事。但是,只要一想到妹妹那双湿漉漉的如同小鹿般的眼睛,梅纳尔利耶夫就喘不过气来。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敬重着的爱戴着的哥哥,居然是个喜好穿女子裙衫的怪物,她会,她会怎么想呢? 他开始呼吸急促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压迫着他一样。 如果,如果,被他挚爱的妹妹知道,那个高大的要撑起家里一片天的哥哥,居然甘于绣花缝线,将自己塞进那窄窄的裙衫中,她那纯净的心灵的天空,会不会就此塌陷呢? 眼泪爬满了梅纳尔利耶夫的脸,他克制不住地啜泣起来,肩膀抖动得厉害。他张大嘴巴,试图摄入更多的空气,却不知为什么适得其反,反而更加胸闷气短起来。 他真的不是怪物,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他只是喜欢穿裙子,并不是想要变成女人,他只是,他只是…… “够了!你这个涂脂抹粉的怪物!” 他的耳畔响起了母亲的惊雷,他抬起头,是当时还未生病的母亲的幻影。 她的耳光如同雨点般落到他的脸上,还屈起手指往他身上恶狠狠地连拧了好几下。 “我从来没生过像你这么丢人的东西!” 梅纳尔利耶夫闭起眼,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一切。 责骂和鞭打像是闪电和暴雨般双重交杂在了他这片土地上。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却没有一处可供他被庇护,因为那施加惩罚的,便是那曾经的港湾啊! “咔嚓咔嚓。” 脆片的咀嚼声让他从冰冷的幻梦中又回到了现实。梅纳尔利耶夫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摸到什么,或许那东西早已经流干了。除了自己的妹妹希拉瑞莉,没什么值得自己为其恸哭的。 他抹去嘴边的碎屑,从冰柜里拿出了两瓶水兼一盒饭,把饭叮热,便踱步回了房间。 探知完其方才精神波动的意志,也跟着漂浮过去,一转身,便走进了洛文德的房间。 “我就知道你要来。” 洛文德正在撰写这周要提交给神明的报告。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意志沉默了一会,跟着开口道:“所谓的‘十圣’游戏,究竟是怎么样的?为什么,梅纳尔利耶夫会有那么丰富的回忆?或者,我换个说法,就是……” “行了,行了,我懂你的意思。”洛文德伸手将它揽了过去,语气温柔,“帮我在这里按一个你的手印,宝贝。印泥在这。好了,谢谢。” 他摸了摸意志的小脑袋,而后说道:“在你的想象里,是不是觉得十圣游戏就是简单的一堆数据杀来杀去,最后选出一个最强的?” “是,是啊,就……有点像养蛊?把好多虫子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咬,最后那个没咬死的就是最强的,就是蛊王。” 洛文德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地弹给意志一个香榧吃。 “才不是这么简单呢,小笨蛋。我们的这个,可是相当高完整度的世界模拟呢。” Chapter 40 过去未来之事(六)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洛德摸着那柔软的小脑袋,心里暗暗想着幸好没有头发,不然凭着这软适的触感,自己非把这个小东西撸秃了不可。如是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插入自己的头发,嗯,托福托福,还很茂密。 “喂。” 意志看着他突然做出的动作,知道他八成思绪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它伸出它的小短手,朝洛德的胸口重拳出击:“所以,就是什么呢?” 其实那一拳很没有威慑力,顶多就是一团棉花轻轻挠了挠他的胸脯,不过意志可以凭借着这一“挠”,传导足够份量的痛感给洛德。因此,这一击,可谓是够呛的。 “唔你这个坏小孩”洛德闷哼出声,“痛啊” “痛就对了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走神!” “不敢了,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洛德赶紧把话题扯回到十圣游戏所谓的模拟度上,“简单来说,就是游戏中,世界的真实度还是比较高的,非常接近一个拥有完整明的世界。不过我们始终能力有限,这个小小的游戏世界不过偏居世界的一隅罢了。在游戏世界之外,还是无尽的荒漠。因此,就算有数据者不想参与游戏,打算叛逃,也活不了多久。饥饿、缺水、灾害每一样都会让它被销毁。” “所以” “所以,在这个模拟世界里,并不仅仅只存在着那些数据者,为了丰富世界,同时还会衍生出数据者的家人、好友、同事等等,这些非游戏主体参与者的数据们,被我们称为协助者。梅纳尔利耶夫的妹妹希拉瑞莉,就是这么一位协助者。” 洛德说着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曲奇,打开盖子让意志拿着吃。“另外,每个数据者自身都有着极为详细的出身设定,在这里,可能会有阶级,可能会有贫富,可能会有强弱。因此,一个数据者毁灭另一个数据者的方式可以有很多,并不仅仅是亲自实施直接毁灭。” “不局限于亲自直接毁灭?例如?” “你不妨来猜猜看?” 像是课堂上突然被抽中回答问题的摸鱼学生,意志一下子紧张起来。它伸出小短手,托着脑袋想了想,道:“例如,一个诞生于富裕家庭的数据者,可以通过买凶杀人,来消灭另一个数据者?” 洛德笑了。“差不多啦。” “那岂不是结局一开始就注定好了?”意志举起还沾有饼干碎屑的小短手,有些愤愤不平,“只要一出生就拿到一张好牌,不就注定是成功者了吗?” “是啊。你说得很有道理,神明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他还给所有数据者设置了觉醒这一环节。” “觉醒?” “是的,觉醒。数据者们在进入游戏世界后,是不知道自己是数据者的,他们会依照世界给他们安排的人生,循规守矩地生活,直到觉醒那一天的来临。” 洛德也拿起一块曲奇放入口中。“觉醒以后,他们会获得数据者原有的能力,以及知晓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获得游戏胜利,而不是同那些所谓的家人朋友们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当然,世界中协同者的数量是远远大于数据者的,因此,那些觉醒了的数据者必须隐藏好自己不被发现,然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干掉自己的竞争者。如果那个竞争者还没有觉醒,那对于他们来说,那可真是太美妙不过了。” “是这样吗?” 意志有些突如其来的难过了。 “洛德,觉醒以后的数据者听起来,好无情啊。” “那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生来的使命如此。如果不是别人死,那就是自己被销毁了。” 他合上了曲奇饼干盖子。 “好了,意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想问,数据者原有的能力是什么?” “原有的能力?那可是多种多样了,有力量高于普通人好几倍的,有能让时间停止3分钟的,还有能操纵水的,我记得,就在刚刚地那一场十圣游戏里,梅纳尔利耶夫差点就死在了这个能操纵水的数据者手里,也算因祸得福吧,他因此觉醒了自己的能力,将那个人成功反杀了。” “梅纳尔利耶夫的能力是什么?” “嗯?简单来说,就是打炮啊。” “打?什么?” “他的双手可以随意变换成他想要的武器,冷热兵器都行,使用时间为5分钟,前提条件是他必须非常熟知他接下来想要变换的武器,或者,他的左手接触到了该武器。” 洛德站起来。“梅纳尔利耶夫最喜欢用的就是火箭筒或者是榴弹发射器,哦,好像还有加特林,他比较喜欢干脆利落解决掉对手的感觉。” “额我” “好了,我事情要做了。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洛德把意志放在椅子上。 “对了,你帮我去催促一下那位已经在他的房间里蛰伏了将近快一礼拜时间的梅纳尔利耶夫同志吧,替我警告他,要是在第十二天我还收不到世界种子的话,我就会把他销毁。他辛辛苦苦战胜了九十八名数据者,成为赢家来到这里,不是只想过个十二天,什么也没留下来就这样被我们清除了吧?如果他是这么打算的,那为什么不干脆在一开始就在游戏里其他数据者被销毁啊?这样不是来得省事吗?”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那如果他写完了呢?会留下吗?” “写完的话”洛德思索了下,“那么恭喜他在做出贡献后能光荣地被销毁。” “哈?”意志头上冒出了三个问号,“这不是横竖都是被销毁吗?如果我是梅纳尔利耶夫,左右都是个死,我还写个头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看你怎么选择了?” 洛德摸了摸意志的头。 “别这么看我,这是神明的规定,我只不过是个执行规定的工具人罢了。” “哼。” “花园里来了一只小鸟,你不要去看看吗?” “哼。” “我最近没有发现你有制造生物的动向,所以那只小鸟” “哼。” “那就很可疑了!基地出现了不是由你制造的生物,而外面又不可能有生物迹象这,这是值得一级警戒的事啊,我马上去打报告给神明!” “那只鸢鸟吗?是我弄的啦。” 意志没说实话,它撒了谎。“我偷偷尝试做的,没告知给你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就算是外来生物” “你不懂!就是外来生物才可怕啊!你知不知” 洛德欲言又止。 “算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记得帮我通知梅纳尔利耶夫。” 他急匆匆地走了,好像是逃离一般,又或者是在回避什么。 “他一定有事瞒你。”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 是那只鸢鸟。 意志看着它。 “那么,你知道些什么呢?” Chapter 41 过去未来之事(七) “我什么也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 化身为鸢鸟的沐鸢飞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和这个幻境中的人进行交流,她原以为自己在这里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只能看和听,而不能说。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解开真相的同时,还能…… “你不能。” 画面突然从基地的房间一下跳转到先前那个纯白的空间。系统走到她的身边,向她解释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你能同幻境中的意志交流,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幻境比较智能,有着交互功能罢了。不过我建议您,还是少说为妙,因为就算说了,第二天,幻境里的意志也会遗忘掉同您的对话过程的。” “所以,还是请不要多此一举罢。” 言毕,她又是一推,沐鸢飞又回到了那个房间里。 意志正看着她,但显然有什么被改动过了,它忘却了刚刚同沐鸢飞的交流,只是走过去摸了摸鸢鸟的脑袋,而后就出门了。 它正在思考着怎么将方才的那番话委婉地说给梅纳尔利耶夫听,却不料想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梅纳尔利耶夫。 “你……” 意志讶异于他居然竟不在房间里。 梅纳尔利耶夫眼窝深陷,黑色沉淀在他无神的双目下面。他低下头,朝意志挪动他那干裂的两瓣嘴唇,有气无力地说道—— “很惊奇吗?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从觉醒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会被销毁。我本来就是在混日子,没规定赢家必须要编写世界种子吧?” “呵。” 他轻笑一声。 “多讽刺啊。原来神明一开始就告诉过那帮人,哦,应当称之为数据者,那帮数据者早就知道争到最后还是个死,还是在那里争来争去,呵,呵呵呵——” 他的神色突然黯然下来,像一片阴影似的笼罩住了意志。 “多可笑,你说是不是啊,意志大人?如果我是他们,我绝对不会这么蠢,蠢到相信你们真会给我们实现心愿的机会!如果能再来,我一定——” 他伸出自己枯瘦的手,如鹰摄住猎物般令意志动弹不得。 “我一定会联合起所有的数据者,尝试推翻你们。不用你们加冕我为王,我自己就是自己的王!不过……现在……倒也不迟!” 梅纳尔利耶夫倏地加紧了力道,他明显感觉到手上的意志有种越来越喘不过气的趋势。 他有气无力地笑了。 突然。 他觉得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感觉到,到,你喘不过气……” “你也不算太蠢么。” 意志漠然地看着他放过了自己,看着他因缺氧而一下子呼入太多空气,导致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果然……像你们这种上位者,不是……能够轻易被打倒的……” 意志注视着他,看着他蜷缩成一团。 “你真的,不打算留下点什么吗?” “留下来……又有什么用?我什么也看不到啊。” “如果我能帮你活下来呢?” 梅纳尔利耶夫笑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伟大?嗯?” 他那死灰般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点光彩,但意志知道那不是他的,只不过是自己在他眼里的一点倒影罢了。 “小东西,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看不到自己的挚爱亲朋,孤零零地走在一片死寂的世界里,有多么痛苦?除了在梦里,还能依稀见到他们的身影,可是梦太短了,醒过来,有什么都不记得。这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还不如不活着。” 他看到它似乎有些哀恸的样子。他复又说道—— “不必为我感到难过,销毁我就等于碾死一只蚂蚁。你会为了蚂蚁而哭吗?醒醒吧,你可是世界意志。这世界上每天都会有生物在衰亡。就算你一开始会难过,到最后,所有的哀伤都会化作一种司空见惯。既然死亡是一件必经之事,那就由不得你不习惯。” “那……” “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到胜利?” 它问。 “呵。” 他的眼里闪过一点希望,跟着又熄灭。 “我以为,游戏的最后,我可以见到她回来。”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妹妹。” “可惜,可惜。” Chapter 42 过去未来之事(八) 可惜,可惜。 它的心忽然地痛了起来。从梅纳尔利耶夫的脸上,它忽地读懂了他尚未说完的那半句话。 可惜,可惜。 可惜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倘若,我能让她复活呢?” 梅纳尔利耶夫愣住了。 这个条件显然非常诱人。 他呆滞良久,最后还是拒绝了。 “算了,违背生命本能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他直起身,随后向房间的方向走去。 “你就让我烂死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意志朝他喊道。 “你跑出来偷听我和盾的对话,难道不是还存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吗?” “呵。” 他虽然这么说着,想要打开房门的手却停住了。他扭过头,对意志说:“我只不过是想听听你们将怎么处理不会编写世界种子的‘失败品’罢了。” 意志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明不定的笑:“你会这么纠结我们处理你的方式,就说明你的心里根本还有顾虑。” 它上前一步。 “其实你不想死,对不对?” “哈?”梅纳尔利耶夫嘲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 接着,他语气一转,以一种轻蔑的姿态朝着意志道:“小东西,别觉得自己有多本事,能轻易地看破人心。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这句话我赞同,我是说,你刚刚提到的最后那句话。”意志面不改色,“作为一个年轻意志,我确实还有很多要学,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你……像看透人心这种事,对我而言,不是主观臆断,而是客观事实。” 什么? 梅纳尔利耶夫的手不自觉紧握住了门把。他咽了一口唾液,继续支撑起刚才的气势对意志道:“那,那又如何?小东西,不是扯两句谎,就会让人怕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意志像是想到了什么,它微微一笑,“总之我们大费周章地把你选出来,不把你利用到极致,那真是对不起我们这些天来的日夜操劳了。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都来劝说你编写世界种子,直到你回心转意,心甘情愿为止。做好准备吧,梅纳尔利耶夫先生。” “你……” 梅纳尔利耶夫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有病吧!!!” “咚”的一声,意志看着梅纳尔利耶夫在它面前恶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没关系。越是难啃的骨头,越有挑战性。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那么久了,嘿嘿。” 意志将两个小短手一拍,美滋滋规划起未来几天的计划。 “哦,对了!先得把那件事做了,我的计划才能开展。” …… “你想延长梅纳尔利耶夫编写世界种子的时间?” “是的是的。可以吗?” “他肯配合了?”洛文德用美工刀将一叠巨大的白卡裁割成无数的小白卡,“如果他肯配合,以积极的姿态编写世界种子,我不是不能向神明提交一份延长编写时间的报告。毕竟我们的投入也不少,能不浪费就尽量不浪费吧。” 他耸了耸肩,接着把裁好的白卡递给了意志。 意志一头雾水地接了过去:“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不是前几天你自己说要裁割好的白卡吗?” “我?有吗?” “……有。” 洛文德有些无奈:“意志,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呀?这真是你前几天提出的要求” 意志抚摸着一张白卡。“谁知道你有没有假传圣旨呢……” “你呀,要是真不信我,就用这里。” 洛文德拿手指点了点意志的小脑袋。 “究竟有没有这件事,你在你的记忆库里一搜索就知道了。” “那我懒得搜嘛……” “行了,想要就拿去,不想要就留在这里。” 洛文德看着意志一边说着“那我还是留着吧”,一边将白卡吞进了“肚子”里。 “你还没回答我,他愿意编写世界种子了吗?” “嗯……他么……其实快了,就还差那么一口气,他其实,嗯,他心里是有这个想法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就是……” “就是他还是消极怠工,对不对?” “也不能这么说,嘶——就是……” “不必‘就是’了。”洛文德拿出用于报告的纸张,拿起一支笔,“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没有太多编写的意愿,那倒不如随了他的心,五天以后,按照流程,将‘一号梅纳尔利耶夫’进行销毁。” “哎!别啊!” 意志扑上去,伸出它的小短手,制住了正要动笔的洛文德。 “……别这样,意志。” “再给梅纳尔利耶夫一次机会吧。” “意志。”洛文德看着它,“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说:‘别这样,意志’。” “再往前。” “你说,要按流程销毁梅纳尔利耶夫。” “再前面那句。” “你说……强扭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瓜不甜。”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就,就是——” “就是不要把你的意思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还记得,身为意志的第一原则是什么吗?” 意志顿了顿。 “是……不干涉原则。” 洛文德严肃地看着它。 “什么是‘不干涉原则’?” “不干涉就是——” 意志的眼睛垂了下去,它用低微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不干涉任何生命体的生命进程,不干涉任何生命体的过去未来,不干涉任何生命体在每一个时间节点上的任何选择。无论是毁灭还是延续,都是这个世界所有生命体在自我意愿下的共同选择。” “而不是?” “而不是,意志的选择。” “看来你还记得?” 他眉头紧锁。“从你现在一意孤行的行为来看,我还以为,你已经把这个原则抛置于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它想。 一直以来,他都很尊重它的看法,它的每一次行动他都很支持,哪怕是很幼稚的念头,他都会鼓励它去把它实践完成。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 也许……它真的…… 可是。 它也确实…… “洛文德。” “什么?”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Chapter 43 过去未来之事(九) “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洛文德凝视着它,郑重地说道:“您当然是。” “并且,是唯一。” 他补充着。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那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意志转身就走。 “神明那边……” 洛文德听到它好似叹了口气。 “我会打报告的。一切按照程序来。” 它扭过头。 “相信我吧。” 几天后。 “喂。” 意志被叫住了,转过身,是梅纳尔利耶夫。 “什么事,梅纳尔利耶夫先生?” “你——”他顿了顿,“要不要过来帮我一起编写世界种子?” “您,回心转意了?” “什么回心转意……是被你烦死了……”他举着手里的白卡,“我可不想一辈子喝这种无趣的心灵鸡汤!” 意志笑了笑。不得不说有些意外,自己不过是扯了一个“他不写世界种子就不会被销毁”的谎,再真的延长了他的销毁日期。没想到梅纳尔利耶夫如孩童一般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 不过……神明居然真的通过了它的要求,还说—— “喂,你来不来?”梅纳尔利耶夫有些不耐烦,他打断了意志的思绪,“让我抓紧写完,抓紧上路啊!” “你不会被销毁的。” 意志回复他道。 梅纳尔利耶夫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什么意思?” 意志微微一笑。 “因为这个世界,由我做主。” “哈?” “你先写吧!”意志用手拍拍他,“写完你就知道了。” …… “我真不知道要知道什么。”被编写种子折磨了一天的梅纳尔利耶夫跟在洛文德的后面,“尊敬的盾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小,额小小年纪就很可爱的意志大人等我写完世界种子,要让我做什么?” 洛文德瞥了他一眼,露出神秘莫测的笑来。 “你前几天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我年少无知……” “放心吧。”洛文德拍了拍他,“不是坏事,而是大大的好事。” “大,大大的好事?”梅纳尔利耶夫嘀咕着,“那小东西的脑袋里能装什么好事?” “你说什么?” “没什么。”梅纳尔利耶夫赔出一个自认真诚的笑,“您慢走,慢走。” 他感受到洛文德的目光审视地从他头顶掠过,有些不安地眨了眨眼,紧接着,那道审视的目光被他的主人收回,在几步的距离后,梅纳尔利耶夫听到某位“大人”的低笑。 他狐疑地往头上摸去,柔软、细腻、光滑并且茂密,犹如热带雨林般林木丛生,没有什么问题——等会,这是什么? 他认真感受了一会,在顶部的最中心位置,那引以为傲的铂金草原变得有些稀薄起来,他的手指游移,茂密的植草由盛转衰,逐渐稀薄,甚至……露出了斑斑秃痕…… “……意志!!!” 正在大啃小饼干的意志看到梅纳尔利耶夫如风一般狂奔至它的面前,犹如遭遇什么巨大不幸般一下跪倒在它的面前,准确来说,其实是一个不小心滑倒的。但这种能占便宜的好事自动上门,不要白不要,于是它吞下嘴里的饼干屑,一脸慈祥地说—— “快起来,我的好儿子,倒也不必给爹爹行此大礼。” “……儿你个头啊!不占人便宜会死吗?” 梅纳尔利耶夫站起来,看到了意志手里比它人还高的饼干桶,一个黑虎掏心,将罐子抢了过来,开始往嘴里丢小饼干。 “不会。”意志又把饼干罐抢了回来,“但是很爽啊!” “你还真能吃……这罐子比你人都高。” “你管得着么你。”意志把罐子往身后藏藏,“怎么了,你种子写完了?有空了?刚刚鬼哭狼嚎的,叫我什么事?” 梅纳尔利耶夫低下头。“那你看我的头。” “头怎么了?”意志盯着看了一会,“很干净啊,没有头屑,也不油。” “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少东西?” 意志假装认真看起来,其实它懒得猜,偷偷作弊读取了下梅纳尔利耶夫的思想。 “哦……我知道了,你是觉得你有点儿秃了,是吧?” “是,没错,不愧是你。” 梅纳尔利耶夫虽然表面上常常损意志,总要同它斗嘴的样子,但心里还是很乐意和它聊天的。 因为不管他想表达什么,意志总能快速而准确地明白他要诉说的点,再加上他本来就很喜欢聊天,这基地也就两个人。洛文德看起来是个不好相与的,又总是很忙,意志每天飘来飘去很清闲的样子,又整日笑眯眯的(虽然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但意志会让人感受到它的情绪),故此梅纳尔利耶夫就有事没事都会来和意志分享了。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意志的“善解人意”是来自于直接窥探他的思维。当然意志还是很有操守的,不到必要时刻不窥探私隐,也不会多看别的东西。其实它也很苦恼,每当它脑子里出现了——想要得知对方的想法这个念头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同对方的大脑连接了。它目前也正在努力地控制这项能力,不过还是常常会失控就是了。 而且,它也告诉过梅纳尔利耶夫,自己会读取意识的事。只是,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很快就忘了…… “意志。” 梅纳尔利耶夫一脸恳切的表情。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我有,我有,你别急。”其实意志根本看不出来他哪里秃了,不过权当给他个心里安慰,它把手在那个所谓秃顶的地方放了几秒,“分裂”了几丛头发出来。梅纳尔利耶夫摸了摸,感觉良好,心情又舒缓起来。 “怎么,是种子编写的太猛,头都秃了?” “很有可能。”梅纳尔利耶夫又忍不住摸了摸,“快收尾了,熬了几天夜。” “辛苦了。”意志拍了拍他,“来,吃点饼干。” 他没接。梅纳尔利耶夫沉默了一会,说:“写完种子后,我真的不会死吗?” “当然。” 它朝梅纳尔利耶夫伸出了一只手。 “君子一言。” 梅纳尔利耶夫有些狐疑,但还是握了上去。 “驷马难追。” 三天后。 “好了,完成了。” 梅纳尔利耶夫将一个流光溢彩的小球放在洛文德和意志的面前。意志飞上去,围着它转了几圈。 “原来世界种子长这样。”它捧起那个小球,“有点像缩小版的我哎!” “何止是像!”梅纳尔利耶夫回道,“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所有的世界种子都是这样的。”洛文德笑笑,将那个小球收进准备好的锦盒里,“明天送走你以后,我会把它放到该放的地方去的。” “什么?送走?”梅纳尔利耶夫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送走谁?那不成是……” “不必东张西望,梅纳尔利耶夫先生。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和意志是不可能走的。所以,明日要离开的——是您。” “离开?我要离开?为什么我要走啊?你们……” 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后退一步。 “你们不会是——” 洛文德同意志相视一笑,而示意道:“你去同他说吧,我要赶紧向神明报告种子的事情了。” 意志点点头,笑着飞上去,在梅纳尔利耶夫耳畔低声说了几句,梅纳尔利耶夫的双瞳一下变大了。 “你,你,你……”他咽了一口口水,“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保真。” “但是,但是,任命我成为一个新世界的意志,这种事……” 梅纳尔利耶夫在收集种子编写资料时了解到不少东西,他知道这样的事—— “是从来也没有过的。” “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呀。” “神明,竟然能同意?” “不仅神明同意,我也同意。” “你同意?”梅纳尔利耶夫瞥了它一眼,“你同意什么用?” “我同意为什么没有用啊?我可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意志,当然要经过我的同意。”意志也瞥了他一眼,“你要去的世界还是我造的呢。” “你造的?” “造了很久哎!我都快累死了,还不能让你发现……我藏匿的很辛苦的!” 它伸出一只手,按在梅纳尔利耶夫的脑门上:“因此,就算那个世界再怎么不完美,你也不许抱怨,毕竟那是我精心制作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行行行,知道了。” 梅纳尔利耶夫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或许他发觉了,但他暂时不想说出来。 “不过你干嘛对我那么好?不会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不愧是你,当然是有条件的。” 意志一步步逼近他。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 “这些年……” “只有我和洛文德两个人……” “两个人……” “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玩个超过两个人的游戏都不行!救救我,救救我!”意志一把抓住了梅纳尔利耶夫的手,“等洛文德写完报告,我们三个,就来一场紧张刺激的大型二对一竞技类棋牌游戏……” “紧张刺激的大型二对一竞技类棋牌游戏?这什么?” “这是。” 意志捧起他的脸。 “斗,地,主。” 于是之后,他们三个人就玩了爽。不过是意志单方面玩了个爽,这家伙牌运好到无与伦比,如果这一下午的牌局按真实财富进行支付的话,洛文德和梅纳尔利耶夫两个可以说把整个世界都给输尽了。 夜晚。 意志和梅纳尔利耶夫坐在温室的一截枯木上。这也是意志的产物,它永远不会腐烂,也永远不会变形。 温室和外界有着同步的时间。现在,在玻璃房的穹顶上,已经显印出一片模拟的夜空,繁星点点,很是美丽。 “梅纳尔利耶夫,你说,真正的星空是什么样子的?” “嗯?”梅纳尔利耶夫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意志笑了。“我之后会看到的。保持一点神秘感好了。所以,真正的星空是什么样子的?” “真正的星空?这不就是真的吗?” “这不是。这只是……一个投影。” 梅纳利耶夫疑惑,他眯起眼,似乎这样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投影?我觉得很像啊,外面的星星就是这样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吗?”意志抬头看着它看过无数次的虚拟夜空。 “还是有不一样的吧。就算模拟的再真实,假的……终究假的吧。” 扑簌簌。 它听到金合欢树上,那只外来的鸢鸟抖动了翅膀。 “镜花水月。”它无意识地低喃着,“到头来,终是一场虚幻的梦。”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对了。”意志突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表情,“活着的感觉,怎么样?” “哼。” 梅纳尔利耶夫冷哼了一声。“不怎么样。” “是吗?”刚掠过他的心海的意志对着他的心口不一继续高深莫测,“真觉得活着不重要吗?” 它拍了拍他。 “还是活着吧。” 鸢鸟展开翅膀从他们面前飞过,意志看向挂在金合欢树山的时钟:“该回去了。” “嗯?”梅纳尔利耶夫也注意到了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吗?” “一个小时我们就应该躺在床上了。走吧。” 意志漂浮起来,边走边说道:“明天,洛文德会带你去你要就职的新世界的。” “只有洛文德?你不去吗?” “我不去。” 梅纳尔利耶夫很是疑惑,他开口正要询问些什么,却被意志打断。 “晚安,梅纳尔利耶夫先生,祝您有个好梦。” 第二天。 梅纳尔里耶夫和洛文德站在新的世界里。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款款走来。 金色的头发,细细的眉毛,如同绿宝石般的眼睛,不会错,不会错。 是她,是她!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守护这个世界的盾。” 洛文德将她带到他的面前。 “她的名字是——” “希拉瑞莉。” 梅纳尔利耶夫满脸泪水,他努力喊出了那个名字。 洛文德继续讲解道:“意志托我带回了那个废墟里剩下的一切,它在那堆数据垃圾里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你妹妹的源代码,然后将其融入到这个新世界的种子里,然后又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制造了这个新世界……” “谢谢。” 他的声线颤抖。 他几乎说不出别的话,泪水已经将他的声带堵住了。 洛文德拍拍他。 “还有,意志让我转告一句话给你。” 梅纳尔利耶夫看向他。 “它说,只有活着,才有更多的希望,更多的机会,和自己想要见的人重逢啊。” Chapter 44 过去未来之事(十) “其实我很好奇……”洛文德从新世界回到基地,“你为什么会想到去拯救梅纳尔利耶夫,甚至任命他做新世界的意志的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他合适罢了。” 意志望向他的眼睛,顺带将同梅纳尔利耶夫交往时的记忆和洛文德的对接。 翻阅着梅纳尔利耶夫过往发言,洛文德也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能冷静地对待万物的生死,甚至在面对心爱妹妹能死而复生的诱惑时,他竟然也能抵挡得住,确实是世界意志的合适人选。” “再者,他的求死,其实也不是那么浓烈。” “嗯?”洛文德不解,单从梅纳尔利耶夫最早的行为上,他确实解读不出那家伙有什么求生的念头。 “他只是在愧怍罢了,愧怍为什么是温柔善良,能包容一切的妹妹死了,而不是像他这样的怪物。”意志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活着,只是……耻于活着罢了,但又确实没有死亡的勇气,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死与不死之间每天折磨着自己而已。”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不及你看得透彻啊。” “你也别夸我了。不过是我的能力所至。” 意志看向他,“如果你也有这样的力量,一定比我使用得更好。” “我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洛文德挥了挥手,“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我非常清楚自己不适合你的工作,因此对于你的力量,我没什么兴趣。” 意志笑了笑。“也对,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盾的品格的。” “哦,对了。” 洛文德合掌,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过两天要出门,你好好地待在基地里,不要出去。” “出去?可是交流大会不是才刚开过……” “是联谊会。周边的几个世界意志邀请我去联谊会。不过说起来也不算是周边的世界了,毕竟他们离我们还挺远的——” “联谊会?意志们还有联谊会?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你当然没听我提起过,因为以前的我都推掉了。”洛文德显然不是很有兴致,他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聚会,但他们言辞恳切,一定我去……如果我不去,他们就要来拜访我们的基地!我,我怎么能够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我——”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意志努力克制着自己,“你再说下去,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探寻你这番话背后的深层含义,跟着不由自主连接你的思维,找到我想要的答案的。因此,从我面前消失……快走!” “所以,要你的能力又有什么用呢?”洛文德临走前还不忘揶揄一番意志,“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快,走。” “知道了知道了。” 洛文德离开了房间。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一只鸢鸟悄悄地从屋子的盆栽后面飞出,跟在了他的后面,甚至同他一起,参加了几天后的联谊会。 Chapter 45 过去未来之事(十一) “……这只鸟。” 洛文德还是发现了她。其实他察觉很久了,只是他不想点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而且,他感受不到在这只鸟上有什么攻击性以及会威胁到意志的可能性——这是神明制造时赋予给盾的特性,为了更好地保护世界意志,他们拥有预判危险和估测威胁性等能力。 既然他在这只鸢鸟上找不到什么危险因素,他也没必要开启什么抹杀系统。 不过。 在基地里乱逛倒也算了,看在意志还挺喜欢搓揉它的份上。只是还偷偷跟出来,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你这家伙……说吧,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快准稳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鸟头,剩下的手指也坚实地固定住了鸟身,使其不会乱动。出人意料的是,那只鸢鸟倒是没怎么挣扎,只是盯着他不停地眨巴眼睛。 奇怪…… 按理说,非同寻常的生物都会让他警铃大作,就算是没有攻击性的,他也能因为盾的特性而判断出事物的好坏来,但是眼前的这只鸟,竟然,竟然—— 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知道好坏,也看不出凶吉来。 就像是一张白纸,不,就算是白纸,也能够形容其特性,而这只鸟却是…… 完全找不出形容词的存在。 怎么可能……即便是面对着其他世界的意志,他也是能够一眼就看穿的,不可能有不能描述的东西存在……除了,统领全部的那位,还有,现在应该是呆在基地里的那位…… “不要紧张。你的能力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那只鸢鸟竟然说话了。不过,其之鸟喙其实并没有动,所以其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像意志一般可以直接交流。请不必在意我,就算是要刻意地记住今天的事,到了明天,也全部都会忘记吧,毕竟,这里都不是真实的啊。” 它如叹息般说出最后一句后,突然沉默了很久。在这期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如凝固的白蜡倏忽不懂,良久,才被逐渐烧融,又重新流动起来。 “找系统那家伙设置了屏蔽功能,应该就不会再让我影响到幻境里的人了吧。呵……我真是,明明都知道只不过是把过去的事看一遍罢了,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却还是抱有着一丝想要改变过去的侥幸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沐鸢飞心里,想要回到过去,改变过去的愿望格外得强烈,但是又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劝阻着她,不让她这么做…… 算了。 变作鸢鸟的沐鸢飞晃了晃头。 别想这些了,还是专注眼前吧。 “奇怪。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洛文德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似乎正抓握着什么东西,但是他自己却记不起来了。 “随意吧。” 他也没感受到什么危险因子,便继续往举办联谊会的那个世界去了。 “您好,请随我来。” 一个果冻状的非人仆人走上来为他带路。 联谊会的地点选在了那个世界的一幢别墅里,金碧辉煌的同时,也长得奇形怪状。不过洛文德没有兴致研究这些建筑的设计,他不像意志,如果是它,大概会对这里的各种物什仔细把玩上好一会子。 “哈,洛文德老弟,你可终于来了!” 组织联谊会的主人是个自来熟。他热情地迎上来,往洛文德的手里塞了一杯酒:“你这尊大神之前可是怎么都请不过来啊,哈哈哈,今天总算是到场了!来,今天可要好好和你喝上一杯。” 洛文德不是很喜欢应付这样的人。明明今天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平时也没有太多交集,不,可以说是零交流,但对面的人就是能够毫不尴尬地说出一箩筐的亲热话,真是—— 甘拜下风。 洛文德礼貌地笑了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就转身退到角落里了。今天他就打算做个无情的喝酒机器,什么话题也不想聊。 如果硬要和他聊的话,他就只低头喝酒,什么也不说。横竖他也不在乎被误解成什么性格乖僻难搞,这样一来反而正中他的下怀,就再也不用来这种联谊会了。 这种联谊会十天半个月就会开一次。洛文德很清楚,这帮世界意志平时是一点事也没有,有不干涉原则在,世界如何运行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除非是出现什么特别大的事,比如位面入侵,次元破碎之类才需要他们出手解决。不过这种情况可谓少之又少。正因如此,这帮世界意志平时的生活可以说是闲出屁了,所以,才会经常开联谊会找点乐子。 不过,也有勤奋的世界意志。洛文德又喝了一口酒。虽然有不干涉原则,但是只要不太出格和过分,适当的参与世界运行也是可以的,比如给天选之子设置系列挑战什么的……说到这个,或许可以考虑让意志在第二次“十圣”游戏中进一步学习下世界管理。 虽然原则说的是“未来是全体生物的选择”,但它其实只是在预防世界意志替代世界生物进行选择罢了。如果不是替代选择,而是引诱其做出选择,也并不违反规定。毕竟,最终做出选择的还是世界生物,而世界意志只不过是给予一些选择上的帮助罢了…… 洛文德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中,对外界的变化懵然不知。直到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洛文德先生?” “哦,抱歉。我刚刚在思考一些东西,太投入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不愧是洛文德先生啊!真是日理万机,连联谊会都不放松吗?” 哈? 这突如其来的恭维让洛文德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说话的人他显然不认识,准确说,在场的世界意志他就没有认识的。 看起来也不像是阴阳怪气。至少开口之人的神色倒是很诚恳,甚至还流露出一些倾慕。什么东西?倾慕,为什么要倾慕我? 洛文德皱了皱眉。在场的氛围可以说有些诡异,虽然他能看得出所有人都对他很尊敬,是真诚的尊敬,甚至有些人怀抱着倾慕的意思,但是他就是觉得格外诡异,在这真诚底下涌动着难以察觉的危险要素。 这使得他决定接下来要更加谨言慎行了。 感谢这盾的特性吧,虽然不知道其他盾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的敏锐度,但此刻他确确实实感谢神明所赋予这份特性,能让他万事发生前有个提前准备。 尽管洛文德还没掌握情况,但他打算先顺着那位意志的话说下去先:“没什么特别的,说来惭愧,我所想的不过我个人的一点小事罢了。” “说起来,洛文德先生还没有要守护的意志吧?”开口的那人看上去一脸天真的模样,“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嗐!有什么想问就问么!”联谊会的自来熟主人站出来搭话,“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问什么都是可以的!” “可能会有些冒犯到洛文德先生……我想还是征求下洛文德先生的意见比较好。” “您说吧,没有关系。”洛文德的脸上挂起礼貌性的笑,“如果是我能够解答的,我一定尽力为您解答。” “好……嘿嘿,说来洛文德先生还真是温柔啊……要是我的盾也能这么温柔就好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洛文德有些不知道怎么接,所幸自来熟联谊会主人又搭上了话:“哈哈,小野的‘盾’确实有些过于严厉了。不过那家伙也没什么恶意,不过也是想让你更出色罢了!不要在意,小野!” “麦克罗先生,你说得对……”小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偷偷瞥了一眼洛文德,“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可以有一个和洛文德先生一样温柔的盾。” “小野先生。” 洛文德感知到这对话氛围明显要往某些奇怪的氛围去了,他试图将话题拉回原点:“不如还是说说您的疑惑吧。您方才要问我什么?” “哦,对!差一点忘了这个……”小野如梦初醒似的,“其实呢,洛文德先生,我想问的是——” “嗯,您想问?” “为什么洛文德一直没有需要守护的意志呢?按道理来讲,盾是为了守护意志而生的,因此,应该是先有意志然后才有盾,但是为什么……” 小野盯着洛文德。 “您,会先于意志诞生呢?” “照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说,其实,在您所在的世界里,已经有了专属的意志了吗?” Chapter 46 过去未来之事(十二) 好家伙。 洛文德盯着小野那张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脸,第一眼瞧过去倒是一派天真的模样,没想到,问出来的问题却是…… “哈哈哈,您在说什么呢?” 他大笑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裹挟住小野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 “这样的事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为什么,您会存在呢?” “呵……”洛文德轻笑,“您这让我如何回答呢?” “如何回答?” 小野也笑起来。 “是不想答,还是——不敢答?” “是不会答。” 洛文德突然语气谦逊起来,他饮了一口酒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何,又怎么会回答小野先生您的问题?不过,我姑且冒昧一猜,那位既然如此为之,想必也有其之用意。” “那位”指的是创世的神明。其实他们这些神明的创物之间,一般是以那位指代神明,以示尊敬。不过这些都是其他意志之间的规矩,洛文德和他的意志与他们不同,自然也不必刻意遵守这些繁文缛节。 “自有用意?” 小野有些不满意这个回答的样子。 “恕我冒昧,您能做什么呢?” “小野?!” 此话一出,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麦克罗先生被吓得不轻,赶紧出言制止,甚至还伸出手用力将他拉到身边。 “太冒犯了!”他用大得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叱责小野的行为,“这是极度无礼的行为,马上向洛文德先生致以最深的歉意!” 小野抬眸望了望他的这位伙伴,他看得到在麦克罗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深切的担忧和浓厚的哀伤,以及—— 抹不去的恐惧。 洛文德也感受到了。他明白他们在恐惧什么。 因为曾经,有一位盾,谋杀了其的意志。 “在一开始,盾是作为意志的附庸而存在的。” “意志的附庸?” “是的。” 洛文德想起来那个午后,在他给意志讲完一个故事后,顺便提起了这件事。 “那个时候,盾的唯一用途,便是守护意志。” 洛文德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肩上。“我们的身上有着神明烙印下的限制,这个限制包括且不限于:在任何时刻任何场所都应对意志的安全负责,凡事都应以意志的安全为先,必要时刻,可以以牺牲自己的安全来守护意志的安全,等等。” 意志专注地听着。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绝对不允许盾对其守护之意志存在加害的行为。” “加害行为?” 意志皱了皱眉。 “是的,加害行为。盾如果对意志做出伤害的行为,首先,不管其程度几何,都会失去作为盾的资格。”洛文德继续解释道,“其次,一旦行为生成,根据行为的严重程度,便会遭受到限制烙印对此作出的相应惩罚,甚至造成‘破碎’。所谓‘破碎’,便是指盾的死亡。” “其实,我想问的是加害行为。” 意志摸了摸下巴。 “我有些不能理解,盾会有什么理由加害意志呢?” 洛文德沉默了一下,他看着它良久,而后才缓缓开口。 “不是所有的意志都会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的。” Chapter 47 过去和未来之事(十三) 洛文德垂下眼眸,阳光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落下一片阴影。 “因为有这般‘绝对利己’的规定存在,所以有些意志,便不把自己的盾当作平等的创物对待,甚至都不将其当作有生命活力的个体看待。在他们眼里,‘盾’,只不过是一件好用的顺手的物什罢了。” 他依靠在椅背上,有些不愿提及地说道:“他们用最不屑的神色,告诉自己的盾,你们不过是附庸品罢了,唯一的价值,就是被我们所利用,如果我们不要你,你就是等于是没有用的垃圾。诸如此类,或许更恶毒,日复一日,用言语贬损着身为同伴的盾们,甚至用暴力奴役着他们。” “但……”意志有些犹豫不决,“你刚刚也说了,盾是意志的附庸?” “是附庸,就应该被侮辱吗?”洛文德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好歹作为盾,我们也是有着个体意识的创物。只不过是因为被下了‘限制’,才会变成所谓附庸品的。” “对不起,对不起。”意志连忙道歉,“我没有说你是附庸品的意思。” “而且,我说的是,差不多。”洛文德舒出一口气,“是因为限制,所以才逐渐变变成了附庸。也许那些意志并没有错,确实,盾的价值要依附于意志才能够得以实现。没有意志,确实不可能的存在。” 他又转为平静。 “那些被奴役的盾们,正是处于这样屈服顺从却又不甘心被如此对待的境地中。有些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被那些不怀好意的意志逐渐洗脑,放下尊严,选择了顺从。而有些,则选择了反抗,甚至……同意志玉石俱焚。” “就像那个,策划谋杀了意志的……盾?” “是的,其是唯一成功的一位。其余的,全部被身上的限制‘破碎’了。” 意志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个杀死意志的盾呢?那位是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意志在什么时候需要亲自出手吗?” “我想想……次元破裂,位面入侵?” “是的,那位盾,因为自身的限制,于是选择用别人的手来杀掉意志,为此,其不惜引狼入室,发动了一场次元入侵。那次入侵的破坏极大,不仅那个意志连同其之世界被直接抹去,尸骨无存,连周边的许多世界都遭受到牵连,成为了——陪葬。” 意志感觉到了些许寒意,它下意识想往某个熟悉的温暖源靠近,却又顿时僵住了身体,它有些不敢和恐惧,悬浮在半空中,看着那张脸继续不咸不淡地说下去。 “最后这事,还是神明出面摆平的。其大为震怒,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盾引狼入室,更多的是因为——其没有想到,居然会有意志对自己的盾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切的祸端,皆由意志而起。” “所以……” “所以神明重新修改了限制,提升了盾的地位,并且给所有世界的意志下了严重警告,并对盾们承诺,一旦意志们有不尊敬他们的行为,可以立刻向神明汇报,查明属实以后,其根据严重程度对世界意志给予惩罚。就像当初对盾下的限制那样,其也对意志们下了限制。” “是这样……那,那位引狼入室的盾……最后怎么样了?” “那位?”洛文德回忆着,“谁都没能想到,他居然在那场浩劫中活了下来。本来他作出这样的事,应该被处死的。但是神明发现,那场入侵所带来的,未必只有死亡。” “嗯?还有别的吗?” “是的。” 他抬起头,盯着漂浮着的意志。 “还有别的。” “是什么?” “一个人人都要的东西。” 洛文德站起来,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意志。意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它转身飘到了另一个地方,才接着问道:“一个人人都想要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希望。” 洛文德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它看到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它想再问下去时,洛文德的脸上回复了惯常的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说:“快点长大吧。” 它连接了他,但是它却什么没有探知到。它能看到他大脑里的任何一处,却唯独看不到那笑容背后所要表达的意义。 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洛文德的秘密,是关于它的。 既然现在无法探知,它也不打算再过多追寻。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Chapter 48 过去和未来之事(十四) 时间停滞在那个节点,幻境里画面流转,一时间,鸢鸟又回到了那个联谊会的现场。 它看到小野静默了一会,而后张开嘴,缓缓吐出了那两个字。 “抱歉。” 但这句话不是对洛文德说的,而是冲着麦克罗吐露的。 紧接着,他如同赴死般,继续向洛文德吐露着带有挑衅气息的话语:“怎么?回答不上来了吗?幻想自己背负着特殊使命的——洛文德先生。” “小野!”麦克罗一把上前抓住了他,身体向前弯曲,朝着洛文德露出满是歉意的脸,“您大人有大量,最近他那边有事儿,心里烦躁,说话不经大脑,您宰相肚里能撑船,饶过他,饶过他。” 他一面说着,一面捂住小野的嘴往后拖去。小野剧烈挣扎着,他把麦克罗的手从嘴上扯开,声嘶力竭地吼道:“洛文德!你是不是觉得,神明把你秘密派到那个世界里,会让你有机会能同我们意志一样,拥有创造万物的能力?我告诉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小野先生。” 他开口了。并没有什么不快。他还是先前那般温润的语调。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很明显,那件事致使您的状态看着不是很好。不管怎样,希望您能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 洛文德微微屈身,向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 “我先走了。” 场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有人拿胳膊肘捅了一下麦克罗。麦克罗赶紧大声喊道:“洛文德先生!” 他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 “那个,那个。”麦克罗拿眼睛看了看捅他的人,“那个,洛文德先生,我恳请您,不要把方才小野冒犯您的事上报给那位。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小野是我的兄弟,这事我替他担了!” 洛文德微微一笑。“您多虑了。方才,其实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嘛。不过小野先生……他看着确实很不好,您还是快带他下去休息吧。” “啊?”麦克罗这才意识到小野的不对劲——他不停地发抖,眼睛里也不间断地渗出泪来。 “快来人搭把手!” 他赶忙将小野交出去。一抬头,洛文德已不见踪影。麦克罗朝着出口追去,在走廊那里拦截到了他。 “麦克罗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麦克罗怀着心事,他看到洛文德的脸上还挂着那和煦的温润的笑。从一开始便是如此,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激怒过这位举止神秘的盾。 那如春风般的笑让麦克罗有那么一刹那的自我怀疑。他想,如果他将想问的事和盘托出,洛文德是不是也会像方才那样微微一笑,然后和和气气地解答他所有的疑问。 但是他并不能这么做,那样太冒险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洛文德开口了,果然如麦克罗所想一般,微微一笑,和气地开了口,只不过,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您放心,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特别是向那位。话说回来,小野先生能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有幸啊。” “啊,啊这也没有什么……”麦克罗构想着词措,“其实,洛文德先生,我们想同您来往也已经很久了,大家心里一直渴望能与您见面,这次联谊会也是为此所开,只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抱歉。” “您不必自责。” “事实上,您可能不能知道,每当诞生一个新的世界意志,我们这些周边都会带着礼物和资源上门拜访,帮助新生意志进行发展。不过……没想到您居然是个意外,因此大家也有些好奇过了头……” 看着麦克罗说话不停兜着圈子,洛文德替他心累,决定推他一把。 “麦克罗先生,我是个直接的人,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只是大家好奇罢了,想问问您为何从不邀请其他意志到您的世界去一聚,不过现在看来,感觉多半是因为您爱好清静,不喜欢别人打扰您吧。” “算是吧。我确实不善于应付这些社交场合,另外我的身份始终是盾,诸位……都是意志,还是有所不同的。再有……” 洛文德悄悄靠近了麦克罗,低语道:“麦克罗先生,我同您也是一见如故,相信您的为人,有些事烦请您代我向其他意志转达。” 麦克罗赶忙附身倾听:“请讲,请讲。” “并非是我真心不想同诸位来往,实在是……”洛文德顿了顿,“实在是那位的意思。” “那,那位?哦……” “具体不方便透露太多,我只跟您说,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同那位的一些往事牵扯,真说出来……只怕大家……都……” 洛文德戛然而止,以眼神示意麦克罗。麦克罗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该怎么说,想必您……” “哦,明白明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多谢了。”洛文德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麦克罗看起来像个聪明人。他想。聪明人的好处就是聪明,他并不用说上太多,只需要提个前半段,聪明人自己就把后半截给“悟”了。就算他是个寻根问底的,在交流的过程中,洛文德也想好了一套说辞,虽说还有些粗糙,但他说的吞吞吐吐,模棱两可些,也能糊弄过去。毕竟,他要营造出这样一套氛围——他所在的世界对于神明来说,是个“不可说”的存在。为了不“连累”这帮周边的世界,当然吐得越少越好了。 不过今天的事,还是要详详细细地同神明打个报告。他担心,或许有什么势力盯上了他和意志,还是审慎些为妙。话说回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在他那个世界旁边又多了一个新世界的样子。 是消息还没有传过去吗?还是说他们并不知道上面其实已经有了意志?应该是还不知道有了意志吧?新的世界每天都在诞生,而属于世界的新意志可是要等很久的。 另外,按照他们所言,新的世界意志诞生时,他们会带礼物上门。 啧,梅纳尔利耶夫那儿是离他们还是很近的。 那待会回去时,把他推远点好了。 Chapter 49 过去和未来之事(十五) 洛文德回家的时候,看到意志正蹲在烤箱前面看烤饼鼓起来。 煮锅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热气,里面炖着排骨、白萝卜还有切成段的甜玉米,满屋子都是肉汤独有的香气。灶上的小碟里搁置着切好的葱末,很多,堆成了一座绿油油的小山丘。 某人确是酷爱食葱,洛文德想,幸好他没有什么唯香菜独尊,只加蒜末诸如此类的嗜好。不过或许有也无事,世界也从来不是对立的非黑即白,就算不爱吃葱也可以彼此包容。 “喔,你回来了。”意志看到了他,“今天联谊会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就那样。” 洛文德走过去,看了一下汤,拿起勺子搅拌了几下,合上锅盖,而后和意志并排看着烤箱里的饼。 “无非是大家聊聊天。” “没安排什么节目吗?比如玩个游戏什么的?” “或许本来有。”洛文德盯着烤饼,它在烤箱里油光满面,流露出一种诱人的光彩,“也或许……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怎么突然这么说?联谊上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想到了别的事,我随口说说的。”洛文德刚撒完谎,登时想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向意志,意志却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他脱口而出,然后又迅速接上,“不问问我想到了什么吗?” “那是你自己的秘密。”意志笑意盈盈,“放心吧,我不会再不受控制地窥探任何人的思维了。” “你的意思是——” 作为意志,修理世界也是他们的责任之一。为了能及时修补世界的漏洞,他知道神明赋予他们“看透一切”的能力。不过在诞生的初始,他们并不能很好地掌控这项能力。比如意志,只要它的好奇心稍微重一点,它就会不受控制地同被它所好奇的生物进行精神连接,直到它获得它想要的答案为止。 “就是字面意思,或者换种说法,就是我学会了怎么控制我的这项能力。”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别担心,兄弟。”意志拍了拍他,“我不会来看你想了什么的。” “看了也没有事。” 洛文德想了一想。 “还是经常来看看吧。” “哈?你说什么?”意志故作惊讶,“淦,老兄你这癖好,好生奇怪。”“……你呀。”洛文德无奈地看了它一眼,“作为守护这个世界的意志,你定期都要把这个世界‘看’上一‘看’,这样才能及时修补世界的漏洞,以免届时使世界出现危机,甚至令这个世界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有这样的事吗?我以为我只要管管‘世界外头的事’,例如次元入侵啥的,原来还有‘世界内部的事’吗?这你之前怎么没提?” “我没提吗?” “没有啊,你每次都说那帮意志闲出屁了,没事干,所以才会天天开联谊会解闷,真是烦死了。” “我有说过这么粗鲁的话吗?” 洛文德一惊,自己都在意志面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他有些紧张地摩挲着后颈,努力回忆着自己还有没有这样不该有的时刻。待确认过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这样的情况之后,他心有余悸地开口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害,别紧张。”意志看洛文德一脸严肃的样子,想替他转移注意力,“喔!烤饼好了,你去帮我看看汤好了吗?” 洛文德照做。他掀开锅盖,时间刚刚好。他取出一只大白瓷碗,倒入汤,撒上葱花。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听到意志在身后问他:“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后也会被他们邀请去联谊里的吧?” 洛文德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他继续起手上的动作。“是啊,或许有机会的。” 其实。 他看向意志,它并没有在意到别的。 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看着它让自己膨大起来,以便稳妥的托住烤盘。 意志。 他看着它朝自己飞过来,伸手接过它递来的烤盘。 “我一定会尽到我的职责。” “嗯?”意志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没什么。”不小心流露心声的洛文德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随口答道:“自,自勉罢了。” 意志跟着笑了,它拍拍他。“你一直不都做得很好嘛?” 它接着说下去:“哎呀,能遇到你成为我的盾,那真是我三生有幸。” “能够作为您的盾,也是我的荣幸。” “那么,就这么一如既往下去吧。” 意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会陪我到最后一刻的吧?什么都会消逝,但,你会一直在的吧?” “我会的。” 洛文德回答,庄严而郑重。 “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会守护您直到最后一刻。” 早知道。 “这是我一生的职责。” 就不该信你。 “您……为什么哭了……” 他伸手,试图拂去那面上的泪珠。 “不……不要哭……” 就像往常一样,他勉力地支撑起了一个笑。 “能……能尽到我的职责,是作为盾的……” 他的手垂了下去。 “无上荣光……” 你明明,比他们离开得都要早。 一只鸢鸟挥了挥翅膀,很快地离开了这个承载着过往的幻境。 Chapter 50 回归 “你没事吧?” 洛文德看着醒来的沐鸢飞,他正打算上前查看她被咬伤的地方,却不料想,沐鸢飞在看到他后,登时落下泪来。他有些慌了,赶紧拿起蜡烛往胳膊上一照,昏暗中,见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在上面,看起来咬得很深,洛文德一下生起气来,吐出两个字:“混蛋!” 一旁的弗罗尔也看见了,他心中不忿,跟着骂道:“的确混蛋!这两个大窟窿给我们咬的!太混蛋了!” “前辈,洛文德,我没事。” 沐鸢飞制止了他们。她抹了抹面上的眼泪,她确实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哭的,她的身体经过先前玻利维亚的改造,这种程度的伤害还是带不来什么实质性的损伤的。不过,一想起玻利维亚,她的鼻头又是一酸,她长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昏过去多久了?” “没多久,可能……就一两分钟?” 沐鸢飞点点头。看来虚幻空间里的时间同这里的并不同步。 她接着想去看看莉琳,便发现旅馆老板正将手探向小女儿的鼻底。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已经死了。他听了听心跳,好像有听到什么,又好像没有。他又摸了摸脉搏,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所触及的只有女儿冰冷的手腕。他知道莉琳的体温一向不高,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凉,所以,所以…… “您不必再大费周章了。”沐鸢飞开口,“感染者莉琳,确实已经死亡了。或者说……” 她低头看了一眼莉琳,道:“她死了至少有三年了。” “什么?!” 恍若局外人的卡尔维特被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想找人倾吐一下自己的震撼,却发现在场所有人都镇定得不行。知道真相的沉默不语,不知真相的,在之前也或多或少看出了些许端倪,因此也不是很吃惊。 老板一言不发,他就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孩子。烛光的影子在他的脸上跳动,一滴烛泪缓缓地滑落下来。 “您现在可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照道理来讲,她不可能死。”沐鸢飞用不急不缓的语调继续说道,“明明有人用东方秘术将自己被感染的女儿‘救’了下来,那人也承诺,您的女儿绝不会死,但是此刻,莉琳确实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老板继续坐在那里,他沉默着,赫纳承受不住了,她有些崩溃地朝着沐鸢飞喊道:“请您不要再说了!我的妹妹,已经死了!” “不,赫纳。让洛斯小姐说下去。” 老板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圈红得可怕,他用嘶哑的声音请求:“您既然拥有知晓这些我们从未言及之事的能力,您就一定有办法救治我的女儿。” 他哽咽着,泪水让他一时难以继续。老板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让喉头发出声音:“如果您能救活我的女儿,我会竭尽全力让您和您的伙伴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老伙计。” 未等沐鸢飞反应,弗罗尔先开了口:“我明白你失去了女儿很难过,但是连我都未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仅凭你自己怎么可能把我们带出去呢?” “我知道您想做什么。”沐鸢飞接过老板的话头,“不过,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如果我救活了您的女儿,而她和她的姐姐却失去了她们的父亲,那实在是……太过可惜。” “什,什么?!” 弗罗尔大惊。 “现在您明白了吧,前辈。” 沐鸢飞的目光让弗罗尔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好像一支又一支带着审判的利箭朝他射来,刺得他说不出话。 所幸沐鸢飞很快收起了她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老板:“方才说到哪里了?噢,有人用东方秘术救了莉琳。” “是的。”老板证实了沐鸢飞所言非虚,“有人帮了我们。可惜……” “事实上,您遇到的人是这片大陆上的最强术士之一,她的秘法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 沐鸢飞顿了顿。 “只不过,莉琳小姐不该把目标放在我身上。” 她俯下身,将手放在莉琳冰凉的额头上。 “如果她咬的不是我,现在应该还好好地‘活着’吧。” Chapter 51 离去 这个地方的人,从来没有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感受过这么短的黑夜。以往的这个时候,游荡于城市中的影怪包裹在沉重的夜色里,穿门入户,大开杀戒。 但是今年,似乎谁也没有失去谁。 旅馆老板开着沐鸢飞他们的车,帮他们从汽油站里加满了汽油回来。他的大女儿赫纳手里拎满了包裹,她为沐鸢飞一行准备好了物资。这些都是沐鸢飞救回莉琳的酬谢。 离开的时候,弗罗尔望着后视镜里向他们挥手致别的老板和赫纳,他忍不住对沐鸢飞说:“小姑娘,那个变成殭的小孩子被你带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你究竟做了什么?他们俩为什么那么高兴?” “这是秘密。前辈。” 坐在后座的沐鸢飞神秘地笑笑。“每个人都有秘密。您有,我也有。” 弗罗尔捅了捅洛德的胳膊。“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她被咬了一口以后就突然变得怪怪的吗” “有吗?” “有啊,从她一醒过来就变得很奇怪。她突然变得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他压低声音,“你不觉得她和那个莉琳一样阴恻恻的吗?她不会被感染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是吗?我不觉得。”洛德打着方向盘,“她本来就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喜欢说。至于阴恻恻的,可能是她心情不好吧?” 只是心情不好吗??小伙子,我怀疑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д 弗罗尔有一肚子的疑惑。他想知道很多事,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坐在车上扭来扭去很久,最终还是打算开口。他的嘴唇刚一分开,后座的沐鸢飞笑吟吟递上一副墨镜:“忘了把这样东西给您了,洛德给您买的。阳光刺得您的眼睛很不舒服吧?我看您在座位上动了很久了。” “阿这”弗罗尔一时语塞,他接过墨镜带上,刺目的阳光一下变得柔和起来,两块墨镜片像是两块黑黢黢的幕布,一下子遮蔽了弗罗尔想要询问的心房。 沐鸢飞靠在柔软的后座垫上,回想着自己与老板的交涉。进入这个地段时,她读取了有关这个地方的数据。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影怪的诞生之地。整个小镇都是制造影怪的材料,影怪们登门入室,不仅仅是为了单纯的杀戮,而是为了制造新的影怪被他们杀死的人,都会变成影怪。 既然目的是制造影怪,如果旧影怪们没能产生新的影怪,它们是不会罢休的。 随后,她接触到了莉琳,通过读取数据,莉琳是被影怪杀死的人,但是她却并没有成为影怪。因为琳曾经到访过这里,时间正好是血月出现的那天,莉琳被影怪杀死,而琳出于某种原因,将莉琳制成了活死人,也就是殭。 因为殭的本性,所以莉琳对于鲜活的人体有着莫名的渴望。平时并不明显,但是在血月之日,由于血月对一切生物都有影响,会诱发它们的本性,并且增强他们的能力。因而在这一天,她会遏制不住自己的本性,对自己相中的物进行咬噬。 以往都是作为父亲的老板全副武装,想办法控制她不要出来。为了不吓到自己的大女儿,他便没有同其讲这件事。 然后,沐鸢飞所言的双全之法其实是,既然影怪必须制造影怪,那么制造一百个是制造,制造一个也是制造。于是针对莉琳已经变成“殭”的事实,她便让她变成了“影怪”。 准确的说,是变成了影怪,莉琳的灵魂依然陪伴在她家人的身边。她的家人能够感知她,并同她对话。沐鸢飞还给了他们一粒种子,一百天后,它会长出一个果实,那将会是莉琳的新身体。 沐鸢飞正出神地想着,一个细微的响声从后备箱里传出来,她知道,是卡尔维特在动。不管怎么说,他不取自拿了他们的车,确实需要一点儿小惩罚。况且,据闻他还是有名的窃贼,金光灿灿的三千赏金,不拿白不拿。 她也听到了弗罗尔的窃窃私语。她的行为或许真的有些让人感觉“阴恻恻”,但是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选择,她的心情确实不好,从幻境出来以后,她记起了一些事,一些关于死亡的事,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现在还残存在她的身上。 尽管如此,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她同系统对回忆过去这件事进行了协商,现在她可以随时随地地翻阅过去的回忆了,只要一闭上眼,就能重返过往。 过去可能不快乐,但那也是她的一部分。 Chapter 52 梦 她坠入梦里。 汽车奔驰在一望无际的道路上,和她的梦一样绵长。 沐鸢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她醒来,弗罗尔和洛文德已经把卡尔维特送往路过的市政厅,顺带拿到了那三千赏金。 天空已经变黑,但是这辆车还行使在一望无际的路上。 “我们本想多开一段路,直接赶往下一个城镇的。”洛文德解释道。 弗罗尔接上:“谁能想到,居然能一下开了这么久!早知道就在上一个城镇歇脚了!” “我预估下一个城镇不会太远的……” “不会太远!”弗罗尔哀怨地说道,“小伙子,你的预估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准!” “你觉得呢?” 洛文德问沐鸢飞。 “你说呢?” “看来你赞同我。” “我从不怀疑你。”沐鸢飞舒出一口气,“盾总是可靠的。” 她话音刚落,洛文德明显愣了一下,而弗罗尔则是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加入进来:“停停停,打住。你们两个年轻人这一来一回,在打什么哑谜呢?” 洛文德却没有回应他,他继续询问着沐鸢飞:“是全速前进,还是立刻停下?” “都行。”沐鸢飞说,“算了,你还是停下吧,休息一会。” 洛文德应声将车停下。弗罗尔一头雾水,他正想大声发表一些意见时,一个奇异的画面在他面前浮现。 他们的车刚停下,登时白雾弥漫,遮蔽了周围的一切事物。几个瘦长高挑的人在迷雾中行走,坐在车里的他们只看到了他们细瘦的腿绕着他们的车在移动。当那些人靠近时,弗罗尔看到他们近乎全黑的手在半空中舒展,像是在抓握什么东西。 “这都是些什么?!” 弗罗尔惊呼起来,饶是博闻如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物种。 “一些长着兔子头的生物。”沐鸢飞平静地回答道,“放心,它们不会伤人的,长相也不可怖。请不要害怕。” “它们在抓什么东西?”弗罗尔盯着它们不停抓握的手。 “在抓这些白雾。它们要拿这些白雾,放在纺织机上,织成又柔软又舒适的布匹,然后做成衣服。” “它们真的无害吗?” 弗罗尔望着那锋利似剪刀的黑手,不免有些担心。 “无害。请您放心。” 弗罗尔靠着他的椅子躺下,无边的寂静包裹住了他,没多久,他又局促不安地问道:“什么时候能走?” “您想走,便能走。” 沐鸢飞幽幽的声音从车后座传来。弗罗尔不禁打了个寒颤。 “哈?什么意思?” “我说,您想走,就能走。” 沐鸢飞的声音越来越大。 “您没有发现——” 弗罗尔扭过头,一张巨大无比却又模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立在他的面前。同时,耳畔传来沐鸢飞巨大的声音—— “其实您正在做梦吗?” “啊!!!!!” 弗罗尔大叫一声,登时从那个怪梦中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不在车里,正躺在一张床上。洛文德和沐鸢飞都不在旁边。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没走几步,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沐鸢飞和洛文德走进来,弗罗尔看到他们后,没有迎上去,反倒后退了几步。 “前辈?” 洛文德看着弗罗尔对他们摆出戒备的姿态,表示不解。 “不会还是梦吧?” 沐鸢飞听到他喃喃自语。紧接着,他们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地越窗而出。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弗罗尔。 “前辈!窗户——” “哎呀!” 弗罗尔摔倒在平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窗户离地面没多少距离的……” Chapter 53 梦(下) “前辈为什么突然跳出去了?” 洛文德疑惑,他看到沐鸢飞脸上的神情,心下顿时了然。他柔声问道:“是你弄的?” “嗐……我只是想,让他起床罢了。” 沐鸢飞一面走,一面同洛文德走出门去。她嘀咕着:“可能方法用的不太对。” 洛文德将弗罗尔背进来。他的身体像羽毛一样轻,因此搬进来毫不费力。 “我们出去弄些吃的吧……”洛文德提议,“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方才在车上你怎么不吃?还说不饿。” “我不喜欢嚼干面包……” “有水呀。”沐鸢飞倒了一杯房间里的水,她快渴死了,将那杯水一饮而尽。“那吐司又软又香,赫纳还涂了果酱,新鲜草莓制成的,酸酸甜甜,还能咬到草莓籽!” “那,我就是不太喜欢吃面包么……” “那你想吃什么呀?” 洛文德想了想,说:“不知道。” “……算了,有什么吃什么罢,我们去问问。” 一记轻柔的关门声,床上的人留心听着,待到脚步声渐渐远了,弗罗尔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窜了下来。原来他一直在假装自己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 弗罗尔自言自语道。他绕着房间团团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房间。 他走出房门,才发现这个所谓的房间是个搭建在平地上的房子,难怪刚才自己跳窗出去,直接摔了个屁股蹲。房子是普通的砖房,屋顶上铺了很多编好的干草,有的还在顶的两端各加了一束狗尾巴草,看起来很有些俏皮。 弗罗尔对此却不屑一顾。 “统统都是要枯萎的!”他绕到一座房子前,站在门前不远处,踱步走来走去。这家人用的是风铃草,有紫的、白的还有粉红的,煞是好看,而弗罗尔却嘀咕着:“哼,很快就会变得干巴巴的,还会招各式各样的小虫子,嗡嗡乱飞的小蝇、尖眼的蚊子都要飞过来,钻你的花心,啃你的花瓣,吃你的花蕊,哼,烦得很,烦得很!” 许是他的动静实在太大,那扇紧闭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门后探出一个矮小的身体,他的头发是褐色的,耳朵是尖尖的。这是一个精灵,应该还是个孩子。 他怯生生地望向弗罗尔,张开嘴巴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一道响亮而温柔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亚历西斯,我亲爱的孩子,是谁来了?可是来自远方的客人?” 不是。亚历西斯心里说,他想回答妈妈,他看到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丑陋的人。他比玛拉西娅姐姐童话书里的怪物还要可怕。 “怎么不说话,我的孩子。”苏扎娜走过来,她把自己羞怯的儿子拨到身后,满脸微笑地招呼着弗罗尔,“这位先生,看您风尘仆仆的样子,是来自远方的旅人吗?您可是饿了,渴了还是累了?进来歇歇脚吧!” “妈妈!”亚历西斯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他不想妈妈把这个怪物领进家里来,虽然他知道能进这个村子的人肯定不会是坏人。 “不,不用了。”弗罗尔的心里生出一丝后悔,“我只是路过……看风铃草很好看。” 事实上,上一秒他还在批判这些鲜花的不是,他的声音应该不大,但愿他们没有听到! “哈哈哈,多谢您。”苏扎娜爽朗地笑起来,“您喜欢吗?我们家里还有很多,我可以给您拿一束。” “额,额,额……不用了,女士,我其实——” “亚历西斯,让客人稍等一下!” 她的声音里有股令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啊哈,谢谢。”弗罗尔面带窘迫地接受了一大束风铃草,苏扎娜的热情超乎了他的想象,那束花几乎要埋住他的脸。 “愿神明祝福您!” 他抛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走到一个水塘的旁边,没人高的芦苇将其团团围住。他觉得这里是那户人家应该看不到的地方。他打算把花处理掉,他并没准备把它带回到落脚的房子里,他没想过——花朵被分开后,落下一个被纸裹住的包来,里面是一块柔软的白面包,内里被涂上了香甜的奶油。 弗罗尔愣住了,明亮的水塘波光粼粼,映照出他的面庞。他看着自己的脸,第一次为自己丑陋和可怖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 Chapter 54 兔子头的赠礼 洛文德同沐鸢飞回来的时候,感受到房子里弥漫着一股低沉的忧伤。 他感受到弗罗尔的情绪有些低落,尽管在面上看不出什么。 “前辈。” 他走过去,放下食物。“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您一定饿坏了……” 弗罗尔抬眼瞥了一眼,出人意料地没有出言嘲讽。他哼了一声,从斗篷下拿出一个纸包,在桌子上滑了过去:“你们吃吧。” 随后他又躺回到床上,丢下一句“我累了,先睡了”便不再动弹了。 “前辈可能是累到了。” 洛文德一面说着,一面打开纸包,他看到里面是一大块涂了奶油的白面包。 前辈也在为我们担忧着啊。他如是想,将纸包又完完整整地包好,小心地放在一边。 “我们下一站去哪儿?”沐鸢飞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还有几天可以到哇?” “可能还要好几天吧。”洛文德回忆着方才询问来的讯息,“直达下一个城镇的路上有个村落,但是这里的居民都不建议我们去那里歇脚,最好绕过去,这样一来,可能要多加半天的路程。” “什么不能去的村落?唔……他们宰人很凶吗?” “……差不多。”洛文德收拾起桌上的残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走比较好?” “后天吧。车也开了很久了,大家都很辛苦,休息一天再走。再说我们还要找一些礼物奉送给这里的守护者才能离开,不是吗?” “也对。我们三个人,得一人一件。”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上水塘那里采点芦苇,我们编点小蚱蜢什么的,再去后山摘点野果子……” 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小下去,接着被一阵细小的鼾声取而代之。月亮低垂,启明星拉着太阳从山顶来到天上,朝霞笼罩着公鸡的面庞,随着一声响亮的啼鸣,沐鸢飞的眼如幕布般被拉开,展示在她面前的,是新一天的场景。 她朝着其他两张床看去,洛文德还在熟睡,他实在太累了,那中气十足的叫声没能打搅他的梦境。她又往弗罗尔的床铺上看去,只见一个隆起的黑色小包在那里。 沐鸢飞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打算先出去给汽车加满油,然后带几份早餐回来,这个小村落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应有尽有。 等做完前两件事,她打算去寻找制作礼物的材料。只是,她刚走出门,就被门口一大片的芦苇和野果惊讶到了。她弯腰摸了摸芦苇那长长的白穗,好像知道了什么,紧接着她去检查了下油箱,当然,没有加满,因为弗罗尔不会开车。 沐鸢飞掀开弗罗尔的被铺,果不其然,那里是空的。 前辈啊。 她在心里感叹着。 桌子上也已经放好了几份食物,沐鸢飞用手指画上保温的图案,跟着坐在门口编起芦苇条来。 太阳下,弗罗尔披着他的斗篷,带着墨镜在后山行走。他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便在后山漫无目的地走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走着走着,他竟然看到几条近乎全黑的长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弗罗尔抬头望去,一个巨大的兔子头也正在看着他。这正是他梦里的生物,只是此刻他并没有梦里的恐惧。 兔子头向他递过一根手指头来,那锋利得好像可以划破一切的指尖握起来竟然如此柔软。 “喔……你们是这里的守护神吗?现在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那走吧。” 兔子头点点头,它用手掌将弗罗尔托起来,大概在山里走了几步,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治疗受伤的动物?不,我可不行。这事你得找那个小姑娘,而不是找我。” 兔子头没说话,它蹲下来,用没有五官的大脑袋对着弗罗尔。弗罗尔感受到一股殷切的期盼和信任,还有一份认定你了的执拗。他无奈,把那只受了伤的动物托起来。 “看起来并不是很重的伤,你们找点草药给它敷上就行。嗯?你们不认识?好吧,等我一会。” 弗罗尔处理好了动物的伤口,不多时,那只虚弱的动物哼哼唧唧地恢复过来,一旁围观的兔子头们举起手臂欢呼起来,它们的声音很奇怪,听起来像是鲸鱼在鸣叫似的。 为首的一个兔子头往弗罗尔的手心里塞了一件东西,作为他救治动物的谢礼。弗罗尔展掌一看,是一个玻璃的尖底瓶,里面灌了三分之二浓稠的橙红色液体。 “这是什么?吃的吗?好吧,我到时候会尝尝看的。那么,没有其他的事,我就继续散步了。” 兔子头点点头,又将他送回了原来的位子。弗罗尔继续他的漫步,他的手指在摩挲着那个尖底瓶。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下意识将其高举过头顶,不想在太阳的照射下,那个瓶子焕发出耀目的光芒,弗罗尔一时不防,竟跌了一跤。 “啊呀,我的墨镜!” 他有些心疼地捡起裂了一条细缝的眼镜。“小姑娘应该能修好这个吧。我的墨镜……” 那个瓶子已经被摔碎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登时在树林里弥漫开来。里面的液体已经洒了,只留下一些在还完好的部分,弗罗尔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是浆果的味道,还有点酸,没有气味上闻起来的那般诱人可口。 于是他便更加心疼起他的墨镜来,期盼着沐鸢飞能修好它。因为他真的不太喜欢阳光照射到他脸上的那种感觉。 不过说来也奇怪,尽管没有云彩,但现在的阳光好像没那么刺眼了一些。于是弗罗尔便不再用斗篷遮着脸,而是让它和自己银白色的头发一起松散地披在肩上。 啧,说到头发,弗罗尔摸着自己的长发,他觉得到下一个城镇时,第一件事便要找一间理发店来修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它摸起来实在是太长了,噫,尾端还有些分叉。 他皱了皱眉头。 不过现在么,只好先找一根缎带把它扎起来。 他想起昨天那户好心的人家,好吧,再去叨扰一下那家人吧。 Chapter 55 掳掠(上) 玛拉西娅正在自家的院子里忙碌着,她翻土,埋肥,跟着移苗浇水。她计划在这里种植一片月季。亚历西斯,她的弟弟,正听从她的指挥,一趟又一趟地往返着。 “劳驾!”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玛拉西娅抬起头,很快她娇嫩的面庞上浮起一层红晕。也许是因为劳作而发起热来,亚历西斯想,他有些懊恼刚刚没能再多帮姐姐一些。 “您有什么事吗?” 玛拉西娅用从未有过的轻柔的声音询问道。亚历西斯觉得姐姐一定是累坏了,累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小姑娘,您家里有缎带吗?” “啊……我不确定有没有……可以容我找找吗?” 玛拉西娅凝视着那位上门寻求缎带的年轻人,虽然他说话有些奇怪,但并不妨碍她一脸羞涩地扎进了房子里。 缎带其实就在她左手边不远处,但她好像没看见似的。她希望这寻找缎带的时间能久一些。 “你在找什么,姐姐?” “哦哦。亚历西斯,嗯……你看到缎带了吗?” “不就在你的手边吗?就在左手那里。” 亚历西斯觉得姐姐真的是累昏头了。 “啊。我看看,这是红色的,你觉得红色的缎带给那位客人合适吗?” “我怎么知道……”亚历西斯嘟囔着,“你就直接给他么,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嫌东嫌西的人。” “啊,是吗?他确实是一个优良的人。直接给他吗?会不会……” “我来给你送吧!姐姐,你一定累坏了,在家里休息会吧。” 亚历西斯在玛拉西娅的惊呼中,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缎带,干脆利落地交到了门口等候之人的手里。 “喔,谢谢你,小伙子。来,这个送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尖底瓶。之前它被摔破了,但他觉得这个瓶子还挺好看的,又小巧,顶部还系了根绳,可以拿来当个挂坠戴着玩,于是他便用自己的能力让它复原了。橙红色的液体依旧静置在那个小瓶中,亚历西斯拿起来,对着太阳,那玻璃瓶登时焕发出五彩的光来。 “哇——” 亚历西斯惊呼起来,他又为自己不够礼貌而感到懊恼,同时,他想向那个赠送他礼物的客人致谢。只是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那个人早已经不见了。 弗罗尔像一阵风似的回到他们的屋子。屋里头,洛文德和沐鸢飞都不见了,剩下三件被制作好的礼物放在角落。桌子上摆放了一瓶酒,底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尊敬的前辈,我们购买了这瓶此地特产的果酒给您,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您尝尝看吧。” “不错不错。”弗罗尔倒了一杯出来,“很上道嘛,这些小后生们。” 果酒喝起来很柔和,伴随着一股浆果的酸甜香气,不知不觉半瓶已经下肚。弗罗尔伸了个懒腰,他打算小憩一会,于是便又钻回了被铺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弗罗尔被一阵急切的拍门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下床,把门打开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您看到我弟弟了……哎,是您?” 门口站着的是玛拉西娅,一丝惊喜在她面上闪过,很快又被忧愁和焦虑所取代。 “那个,您有见过我弟弟吗?” “没有,我一直在房子里睡觉。怎么,那个小家伙不见了吗?” “是的,我和妈妈找遍了整个村庄都没看到他,所以才挨家挨户地上门询问……要是他跑出去就糟糕了!” “怎么,你们有不能出去的规定吗?” “准确说是最好不要出去……您知道这附近有个村落吗?它就坐落于去往最近城镇的路上,但一般我们都建议旅客们绕过它,因为那个村落……真的很可怕。” 玛拉西娅皱了皱眉头。“那个村落的头领经常带着手下出来洗劫附近的村庄,所幸我们有守护神的保护,他们进不来。但守护神的保护是有范围的,一旦出了村庄,就很有可能遇上那个村落的人。要是碰上了,那可就完了……” “只怕那小家伙已经跑出去了。”弗罗尔用了他能一望千里的能力,“你要是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捞他回来。” “真的吗?他在哪儿,先生!” “在守护范围的边界,好吧,他已经跑出去了。” “那可怎么办!”玛拉西娅捂住了自己的嘴。 “抓住我的斗篷,小姑娘。我们马上就能到那里。” 看在你们一家人都挺不错的份上,弗罗尔在飞过去的时候想,这次就帮帮你们吧。 Chapter 56 潜入 此刻,亚历西斯的母亲苏扎娜也正在寻求帮助。村庄里的人看到亚历西斯被那个可怕城镇的人捉走了,便马上赶来通知苏扎娜。村庄的首领召集起全村的人,商讨营救亚历西斯的方法。 “哈勒,你确定亚历西斯是被巴尔达的人抓走了吗?”村长向目击者哈勒再三确认,“如果被巴尔达的人抓走了,那生还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是的,村长我看得很清楚。”哈勒的脸被痛苦所取代,“幸亏玛拉西娅不在这里,不然她一定会痛苦得昏过去!” “对了,玛拉西娅呢?”苏扎娜闻言寻找起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不在这里?” 哈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嘴上还是说:“可能在后山找亚历西斯吧。玛拉西娅不会跑出去的。” “但愿如此。”苏扎娜满面愁容,“这可怎么办啊” “劳驾。”沐鸢飞和洛德站在人群里,他们目睹了整个过程。沐鸢飞向旁边的人询问道:“为什么说被巴尔达的人抓走,就无法生还了?” “您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我们是路过的旅客。” 那人叹气,“巴达尔生性残暴,派遣手下四处打劫,抓人去做奴隶。他在那城里有个城中城,那座城中城错综复杂,宛若迷宫,守卫如林,如铁桶一般,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根本进不去!逃也不能逃,救也不能救,你说,你说哎” “怎么说。”洛德拉住沐鸢飞私语,“帮不帮忙?” 沐鸢飞沉思道:“帮一把吧。住的还是苏扎娜女士家的房子。再说,那座城镇的人现在在四处打劫,我们也没办法顺利到达下一座城。” “好。我去和苏扎娜女士商议商议。对了,还得通知前辈一声。”洛德上前一步,“你先回房子一趟,和前辈说一声,然后再与我们汇合。” “行。” 沐鸢飞转身回到房子,却不见弗罗尔的踪影。许是在后山散步吧。她想着,拿过一张纸来,给弗罗尔留了言,便又出门同洛德汇合去了。 村长见有人肯出手帮忙,自然是喜不自胜,当下将沐鸢飞和洛德一起请进了村中的会议室。一众人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洛德、沐鸢飞和哈勒一起找机会潜入进城镇,村长、苏扎娜和其他几位年轻人在城外接应。 “所以,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巴扎尔的城中城,也就是内城,另一个则是外城。”沐鸢飞沉思,“那这样,我去内城,你们俩在外城打探消息,准备接应。” 洛德正想点头,一旁的哈勒却大呼起来:“这怎么行!内城凶险无比,就让你一个女孩子前去,这怎么行?!” “哈勒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悄无声息地潜进外城比较好吧。”沐鸢飞伸了个懒腰,“我先走了!到时候见!” 话音刚落,她便窜进了密林之中。 “我们走吧。”洛德拍了拍哈勒。 哈勒很是不解:“洛德先生!就这么放任她” “哈勒先生。” 洛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微微一笑:“我们还是想想,如何顺利潜入的事吧。” “走了那么久,一个人都没有。”沐鸢飞行走在路上,她感觉自己都快走到那座城镇的入城口了,结果连一个巴尔达的手下都没看见。 “不会变成我顺利潜入外城了吧。” 她调笑了一句,耳畔旋即传来一阵风声。她从物品栏中抽出自己的小镰刀,瞬间挡住了敲闷棍人的突袭。 来人正是巴尔达的手下,他被沐鸢飞的敏捷震惊到了。他迅速飞起一脚,想要将沐鸢飞踹到,却被沐鸢快速闪过,一个转身,他的脖子便架在了镰刀上。 我去。 沐鸢飞的本意是想直接被这帮手下们抓走,没想到他们抓人的方式不是直抢,而是偷袭敲闷棍,她下意识就来了个格挡,且三两下就扭转了局势。 这可咋整。 就在沐鸢飞思考着如何下台的同时,这个被镰刀威胁着的手下甲,正汗如雨下,他本想趁着沐鸢飞走神之际,给她一把制服,却不料想,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她,还眼看着那镰刀的尖刃离自己的喉头越来越近 “好汉饶命啊!我,我就是个小喽啰上有老,下有小,一切事都是那巴达尔逼我干的,呜呜呜,求求你,放了我呜呜呜呜呜” “行了行了,别哭了。”沐鸢飞决定将计就计,“你说你是巴达尔的手下?” “是的是的,英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我有眼不识泰山,未曾想在奶奶您头上动土” “好了,别废话!”沐鸢飞故作凶恶,“你说是巴达尔的手下哼哼,那就好办了。听说巴达尔那里遍地是黄金,我有心借几个来花花,你带我去!” “呜呜呜姑奶奶啊,这可不敢!要是带您去了我们首领的珍宝库,那我一家老小,就要人头落地了!呜呜呜” “行了行了,谅你们这种小喽啰也没有这般胆色!你只要带我混进内城就行了。” “嗯这” “由不得你不干!” 沐鸢飞从物品栏里又拿出一样东西,迅速丢进了这个手下甲的嘴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东西便已经顺着他的喉咙咕噜噜滚进肚子了。 “这可是我的宝贝,用了九种毒虫,九种毒花,还有九种不同的毒液,在毒王鼎里炼制了七七四十九才制成,可谓奇毒无比。全世界只有我有解药,你若不带我进去,哼哼,你就待在这里毒发身亡罢!” “我去!我去!”手下甲泪流满面,“好姑奶奶,跟我来吧。” “算你小子识相!” 沐鸢飞露出满意的笑容,跟在那手下甲的身后。她喂他吃的倒也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她在路边看到的一种橙红色的果子,数据显示叫什么“雪果”的,没有毒,闻起来有股异香,第一次闻的人会被催眠,不过对她没什么影响。她尝了一个,酸甜口的,味道还行,就都摘了下来。等事情完结了,请洛德和前辈也尝尝。 哎,不知道现在前辈身在何方。等他看到纸条,会不会又急又气,大骂她和洛德两个人过于莽撞呢 Chapter 57 会面(上) 弗罗尔从昏迷中醒来。 迎接他的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极度精致的床幔,通身雕花的家具,珐琅花瓶里放着的是满满当当的一价难求的鲜花。一堆繁复的花纹盘踞在墙体上,经过太阳的照射,焕发出金色的光。那是用一片片的金子贴附上去的。被褥上也满是复杂精致的刺绣,直逼人的眼。 弗罗尔被这个房间满溢的铜臭味恶心得有些想吐。 太花了,这个房间! 他想,恨不得每个地方都拿最好的铜子贴上去!贴,贴,贴,贴给全世界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富贵! 弗罗尔足足吐槽了十五分钟,才想起来问,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走到房间的露台往下看去,一个偌大的如同迷宫般的花园映入他的眼帘。 “乌诺树和芨芨草,从陆上走,恐怕难逃。” 他皱了皱眉头,又看向天空,天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弗罗尔隐隐地觉得,这正常的天,也正常得有些出奇。 罢了。先别轻举妄动吧。 弗罗尔踱步在房间里走了一会,接着一屁股坐到了镂空雕花的木椅上,那个木椅上还放着一个满绣的软垫,坐上去倒还是挺舒服的。 不过他实在不能忍,这个花里胡哨的装潢风格! 紧接着,他去摸了摸脑袋,一下摸到了后脑勺的凸起,想必是那个敲闷棍的人留下的。弗罗尔忍不住学着沐鸢飞生气时的口头禅,大声咒骂道:“捏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人,一个脑袋颤颤巍巍地伸了进来,他哆哆嗦嗦的,还不忘恭敬地询问道:“您醒了?” “废话!你没有眼睛吗?!”弗罗尔大声呵斥道,“捏鱼!谁给你们胆子把我绑这里来的?!” “您,您,您别生气……”门外的人抖若筛糠,“我去叫大人过来。” “少废话,快点滚去!” “您稍安勿躁!”来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同时还不忘叮嘱同伴,“给房间里的贵客快沏壶茶,要上好的,上好的!再送去一份茶点!快!” 茶和点心很快摆了上来,弗罗尔毫不客气地吃喝起来。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弗罗尔想,大概是他们的“大人”到了。 来人身着华丽,背后跟随着一队侍从。见到正大吃大嚼的弗罗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嘴角一勾,露出赞美的神色:“不愧是弗罗尔大人,不管身处何地,都能如此泰然自若,潇洒如初啊。” 哈? 弗罗尔看看一嘴碎屑还来不及抹去的自己,心说这家伙还真夸得下去口。 “小子,我可不认识你。” “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会把我这种蝼蚁之辈放在眼里呢?” 弗罗尔对他的恭维不为所动,他用帕子拂去了碎屑,接着端起茶杯:“有屁快放,别拐弯抹角了。” “既然您如此要求了,我便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了。”来人笑笑,“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介绍一下我自己——我乃巴达尔·普洛斯,是这座城镇唯一的主人。” “哦——” 弗罗尔若有所思地拖长声音,巴达尔见状,满脸期待。 “不认识,没印象。” Chapter 58 交流 此刻,另一边。 “好姑奶奶,我们到了。” 那个被沐鸢飞挟持的喽啰看上去像是个头目,这一路上倒也畅行无阻。他把沐鸢飞带至一个僻静处,小心赔笑道:“您看,解药可否给我了呢?” “先不急,我还有个问题问你。” 沐鸢飞上下打量着这偌大的珍宝库大门,想必里头必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如果今天我没拦住你,被你们打昏了,你们会送我去哪?” “好姑奶奶,我们怎么可能打昏您呢?你看我,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少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一般被掳劫来的人,都会先送去城堡二楼的房间,等主管给他们安排了工作,再流散到庄园的各处。” “那房间在哪?” “就在走廊的尽头。” 那喽啰再一次赔笑道,“好姑奶奶,那解药” “行了行了,看你还算安分。”沐鸢飞伸向物品栏,“这解药,便赏了你吧!” 她取出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下柄敲昏了那个喽啰,跟着连接他的意识,修改了他意图敲闷棍后的一切记忆。做完这些,沐鸢飞的精神力又有些撑不住了,眼下最好是能去哪里睡上一觉,只是哪里比较安全呢? 她抬眼看了看珍宝库,还有哪里比一个守护珍宝的地方更安全的呢? 沐鸢飞强撑着精神力,修改了一下墙体数据,直接穿墙而入。灯光昏暗,她跌跌撞撞地向里面摸索着前进,在支撑不住之前,她找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躺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您又来了。” 一闭眼,果然又是回到了那个小空间。系统迎上去,笑眯眯地询问:“这次又想了解过去的什么呢?” “什么也不想,谢谢。” 沐鸢飞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自从这个小空间被激活后,隐居其中的系统就开始对其进行了一番改造,现在的这里,已然不是当初的纯白空间了,变得富有生机活力,像个温馨非常的处所。 “你收拾得还挺不错的。” 沐鸢飞环绕了一周后评价道。 “多谢夸奖。” 系统带着她的新脸来到她的身边坐下。这是上次沐鸢飞来这个小空间后的改变。系统朝她抱怨说可不可以换张脸,她想用自己喜欢的容貌,而不是被沐鸢飞统一设置的面容。 沐鸢飞并不知道这脸居然是因为自己懒于捏脸,故而统一批发的,待听到系统的请求后,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马上同意了。 “怎么样?好看吗?” 系统骄傲地仰起脸,向沐鸢飞展示起来。沐鸢飞端详了一会,直言:“挺好看的。好精致啊。” “那是自然。”系统很是得意,“我的手艺不比你差吧。” 沐鸢飞只会点头:“很好。” “嘿嘿,这可真是最高的赞扬。” 系统满意极了。 沐鸢飞笑笑,转而看着上空飘扬着的精神值。它正在一点一点被加满。 “精神力很不够用吧。”系统也抬起头,“这就是小世界里的限制。如果是在你自己的世界,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你的精神犹如浩瀚星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沐鸢飞不知道接什么话,她只是冲系统笑笑。 “其实我很好奇,你干嘛要来这个小世界里生活。” “嗯?” “你不知道吗?这个小世界是你制作的最糟糕、最简陋、最不完全的小世界了。” 系统望着她充斥疑惑的眼睛,“但是你却在这个世界来来返返了好多次。让我数数。一,二,三六十八次!你来了整整六十八次!我不懂,你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我来了六十八次?”沐鸢飞愣住了,疏忽她又挂上笑容,“真的有那么多次吗?我不会六十八次都没同意你换脸吧?” “你别不信呀!” 系统有些不开心。“因为你每次一出去,除了这个小空间以外的所有东西,也就是这个世界,包括我!都自动刷新了一切又是从头开始。我好不容易改完的脸,就又没了。” “如果我每次出去,这个世界就自动刷新了,一切从头来过。那现在世界里的繁荣景象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不清楚。” 系统摇摇头,“我只知道,从你第六十八次离开后,这个世界就沉寂了下来。然后有一天突然又骚动起来,我困在这个小空间里,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我逐渐感应到你又回来了,再然后我像以前一样和你进行无声的连接,我才感知到外面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你这次回来,倒是和以往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你这次来,没有带记忆回来。” “记忆?” “是的。”系统肯定地点头,“之前的六十八次,你每次都会把你的记忆交给我,让我帮你保管。你说,万一有一天你要是突然失忆了,就可以翻看留在这里的记忆,然后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不过,我觉得你很有趣!你要真失忆了,你肯定也把这个小世界给忘了,到时候你怎么找回记忆呢?” “我把记忆交给了你。” “是的。” “那你,把记忆保管在哪里了?” “嗯我把它们整理好,并进行了备份。备份留在我这里。至于原始的记忆,我把它埋在了精灵族的圣地里。” “精灵族的圣地为什么埋在哪儿?” “是你说的呀!” 系统歪头看她。“你走遍了这个世界,最后觉得精灵族的圣地最适合埋藏你的记忆。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精灵族呢!我想,大概是因为埋了你的记忆,所以那里才会变成现在精灵族的圣地吧!” “这样” “现在,那里有一架可以连接坎特伯雷和地面的梯子。” “梯子?!” 沐鸢飞突然想起洛德说过,通过那面梯子,就可以上到那座天空之城,然后 “杀了她。” “杀了谁?”系统被沐鸢飞不知觉脱口而出的字眼惊到。 “马塞勒斯告诉我,只有上了那梯子,去往坎特伯雷,找到女王,用女王想要拿来杀我的东西杀了她,我就能真正地离开这里。你知道马塞勒斯吧?” “我当然知道呀,他是智者,在这里和现实世界里都一样。”系统突然有些兴奋起来,“那么,这次的剧情主线是被女王追杀,然后反杀女王吗?” “你在说什么?” “你忘了吗?这里是你创造的游戏世界,不过是最简陋的一个。你来过的六十八次,你每一次都不确定这个世界到底应该安一个什么样的剧情主线,你试了六十八条都不满意,倒是带来储存的记忆越来越多,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把这儿彻底当成一个记忆球了!没想到” 系统拍了拍她。“这次你倒是想了一个还不错的剧情。” 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要这一次按照剧情走向老老实实地走完哦,也不用完全一致,只要达到结局就好了。” “啊”她一拍掌,“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定型了。哪怕你离开,也不会被刷新了。我的脸可以保住了!嘿嘿嘿嘿嘿” “所以说,不止是杀死女王一条路?” 沐鸢飞的脸漠然得可怕。然而系统沉浸在保住脸蛋的喜悦中,并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 “当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你做主,你可以选择打通结局,也可以不打通,甚至于你想毁灭它都可以。哦,不,还是不要毁灭了。我还想和你多聊两句呢你的脸怎么黑?” “哦,我有点儿,不舒服。” “嗯也许你需要一杯来自帕特丽夏的甘爽青柠水。” “帕特里夏?这又是谁?” “是我给我自己取的名字。”系统帕特里夏端过来一杯放满冰块的青柠水,“请用,我亲爱的意志大人。” “呵,呵,谢谢。”沐鸢飞看着突然谄媚了不少的帕特里夏,“我感觉你的态度好像变了很多,是我的错觉吗?” “哦当然不是了,我亲爱的大人。”帕特里夏起来给她转了个圈圈,“你看不出我现在很快乐吗?你终于决定了这个世界的主线!” 她像个快活的小兽,一下子又蹿回到沐鸢飞的身边,“这一次我能够保住我的脸,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终于可以成为一个正式的系统” “其实”沐鸢飞有点儿不想打破她的快乐,“我还是没有决定好。” “哦”她看到帕特里夏像一朵被浇了热水的花,迅速得蔫萎下去,“好吧。” “但是,也许,我会按着结局走。”沐鸢飞摸摸她。 “哦” “额,不管怎么样,你都会保持不变的。我向你保证,你不会被刷新。” “真的吗?” 帕特里夏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我不会被刷新吗?” “不会,我现在就给你设置。”沐鸢飞开始修改起帕特里夏的数据,“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小世界不变,而你会变可能是我的疏漏吧,对不起。” 帕特里夏看起来开心些了。 “话说回来,我来了六十八次,没有一次帮你解决过这个问题吗?” “你每次来都心事重重的。我和你提过,但你总是忘记。” “啊抱歉。” “没事!你是个好人,我知道。每一次再回来,你就都会向这样和我道歉。”帕特里夏回忆着,“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来,总是很忧郁。” “是么我忘记了。”沐鸢飞结束了对帕特里夏的修改,“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帕特里夏摸着自己的脸,“这可是我最满意的一张脸了!” 她抬起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旋即一脸抱歉地对沐鸢飞说 “因为我,你的精神值,又清零了。” Chapter 59 帕特里夏 “没事。” 沐鸢飞抬眼看了下,她不是很在乎。“它自己过会又会补充满的。” 帕特里夏看起来很有些不好意思:“是吗?你不着急使用吗?” “着急用也没办法呀……”沐鸢飞笑起来,“它已经空了,不是只能等么?” 她拉帕特里夏坐下:“坐一会吧。我还有许多话想同你聊聊。” “好哦!”帕特里夏欢快地坐下,“你想聊什么呢?” “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比如——” 沐鸢飞在想要不要直白些,直接询问另一条离开这个世界的路。她看了看一脸纯真的帕特里夏,似乎单刀直入,也没什么不可以。但稳妥些,也没什么。 “嗯……谈谈精灵族的那部梯子吧?我有些好奇它是怎么来的。” “哈!那架梯子!” 帕特里夏以为她是要走向结局了,显得非常兴奋,一下开口说了许多。 “那架梯子位于精灵族的圣地!我们刚刚提到过。其实,说是梯子,倒不如说是一棵参天的大树。它是金色的树身,长着银色的叶子,风吹过,还会有钻石响动的声音。哦,我刚刚是不是还说了,这个世界会随着你的离去而刷新?但那颗树不会,我想,它应该是从你的记忆里生长出来的。因此才不会被刷新。它就一直伫立在那里,像这个纯白空间里永恒的记忆一样,在这世界里交相辉映……” “嗯。我了解了,然后我该怎么用它去位处在空中的坎特伯雷?” “很简单!爬上去就行了。”帕特里夏抓过空间里的一个悬浮窗口,给她进行影像演示。“你看,这棵树一直通向坎特伯雷的中心,它的树梢正位于皇城中央广场的正中心。也就是说,如果你能顺利爬到顶端,你就能直接来到女王所在之处。当然,你还得找机会潜入她的城堡。不过,这已经很近了。” “唔,我看看。”沐鸢飞倒也认真看了起来,“那么,这棵树,好爬吗?” “既然直连坎特伯雷的腹要之地,那肯定不是轻而易举就能上去的。不过,我相信以意志大人的能力,肯定可以的!” “是么……我倒是不怎么有信心。唔,对了。”沐鸢飞话题一转,“你之前说,除了达成结局,还有另一种方法能够离开这个世界,是什么办法?” “唔,这个么……” “你别担心,我只是想,万一我死活也爬不上去,我就退出这个世界,定个简单的主线,先把这个世界确定下来,这样,你也好早点成为系统。” “真的吗?”帕特里夏睁大了双眼,“你居然会选择随意糊弄一下,这是我没想到的。” “个人资质有限嘛……”沐鸢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都搞了六十八次,算上这次是六十九次了吧,还没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就简简单单开始,让这个世界发展起来先。” “嗯,很有道理。我现在都心动让你直接退出重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现在的所处的位子很尴尬,正在中间,去圣地也行,回文斯杜也行……” “等会?和文斯杜又有什么关系?莫非………” “其实你来到文斯杜的第一天就能回去。” 沐鸢飞既震惊又期待,她正等着帕特里夏说下一句,“叮”地一声,打乱了整个谈话的节奏。 “哦!我烤的小面包好了,你稍等,我去拿。” 帕特里夏起身,不多时端过来一盘香喷喷的面包:“你要来点吗?” “……不了。” 你看我像吃得下的样子么…… 沐鸢飞无力吐槽着。 “你还是说说,什么叫‘来到文斯杜的第一天就能回去’吧……” “你来文斯杜的第一天,落脚点在哪?” 帕特里夏用手帕拿起一块面包,一口咬下。 “第一天。”沐鸢飞想了想,“矿场啊。” “矿场上不是立了牌子么?你第一天应该看到了。” “牌子?” 沐鸢飞仔细回忆起来,她来到矿场的第一天,在拿到黄金镐的地方,确实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道—— “挖穿矿场,掉出地面,就能回家?” 她凝住了。 满嘴面包的帕特里夏点点头。 “所以,只要我挖穿矿场,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努力咽下面包企图说话的帕特里夏用力地点点头。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帕特里夏坚定地对她说。 “每次你要是想走了,就回到那个地方,也就是现在文斯杜的那个矿场。你打个洞跳进去就走了。至于为什么选在那里,那是因为每次进来你都降生在那个地方,所以你干脆把那里定成了出生点,还立了块牌子,写的是什么‘挖穿就能走’,反正就是拿来提醒你的。” “……我现在脑子很乱。”沐鸢飞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我好像刚降生在这里的第一天,还记得这件事,后来……不知不觉就忘了……” 算了算了,她觉得还是实际些。问问怎么挖穿吧。 “我以前都是用什么挖穿的?这把镰刀吗?” “嚯!”帕特里夏看着被缩小成真正镰刀的死亡镰刀不由惊呼出声,“这镰刀怎么小成这样了?” “……我改的,因为我不会使。” “确实是你的风格。”帕特里夏围着那柄小镰刀转了一圈,“毕竟你也不擅长战斗,这镰刀还是玻利维亚小姐的呢!” “这样么……哎,你还是说说,我以前是不是用这个出去的吧?” “你看起来好像很想离开这里。” 帕特里夏终于感受到了沐鸢飞的目的。 “留在这儿不好吗?可以暂时远离你不想要面对的现实,这是你创造的世界,你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这一切就不是真的。” 沐鸢飞收回了镰刀。“从第一天起,我就觉得我不属于这里。我应该要回去。” “可,可回去有什么呢?”帕特里夏走到她身边,“你的朋友,你的妹妹,还有你的盾,全都不在那边那个世界了。留在这里,你还能看到他们,回去了,迎接你的只有孤独和虚无!” 沐鸢飞沉默了。良久,她说:“帕特里夏。” “嗯?” “你好像,很熟知我原来世界的事。” 她的目光灼灼,滚烫地落在帕特里夏身上,仿佛要把一切烧落,露出事物原本的模样来。 她听到帕特里夏轻叹了一口气。 “每年,我是说,这个世界里的每年,当银色叶间生出一簇簇白色的花时,我都会走到那棵树下,去捡拾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的,记忆之花。 “作为记忆球的储存核心,这是我的使命。” Chapter 60 离去 “您是一个浪漫的人,您给我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您也不介意我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您说,哪一天我想出来的时候,可以从记忆球里来到您的世界,和他们一样,成为您的朋友,您的知己,您的家人。 “您说,人的逝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记,只要记忆还在,就好像他们还在一样。 “现在,真的只剩下记忆在陪着您了。” 沐鸢飞看着帕特里夏,她看到她的眼睛里缀满了泪水。她沉默良久,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 “不,不是我。”帕特里夏颤抖着声线,“我没有这个能力,这个世界本来是您的记忆球,可能是有您气息的缘故,它开始自我发展,最终变成现在的样子,而我只是,只是在了解您那边发生的一切后,试图,试图把您的好友们添加进这个世界,想要形成一个可以供您逃避现实的,小小乌托邦罢了……” 帕特里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喷涌而出的情感如同巨大的旋涡,一下子将其吞噬。她跪倒在地上,双肩颤抖着,泪水如珍珠般落在纯白的地上。 沐鸢飞看着她。 “帕特里夏。 “你究竟,还有多少是没有告诉我的?” 帕特里夏没有回答,她只是在那里,无声地哭泣着。 良久。 她终于平复了情绪,缓缓地答道:“全部。 “您的全部记忆都在我这里。 “因为您不想记起,不愿意面对孤独的现实。宁可将记忆舍弃在这个记忆球里,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会这样,帕特里夏。” “因为他们嫉妒您!” 帕特里夏带着几近癫狂的情绪嘶吼出了这句话。 “他们是谁?” “其他世界的意志。”帕特里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脸上带着轻蔑和不屑。 “再说下去,帕特里夏。” 沐鸢飞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疲惫。她感觉有些累了,身躯反倒和先前的帕特里夏一般缓缓地沉下去了。 “把我忘了的记忆,同我说上一说。” 帕特里夏颤抖的嘴唇中吐出一个字:“好。” 她的精神似乎因此振奋起来。帕特里夏深吸一口气:“您是神明指定的下一任继承者。” “……猜到了。” “哈?” “不必在意我,继续吧。” “因为是继任者,所以您拥有和神明一样的创造力。一般的世界意志,只有修改世界的能力。唯有继任者,拥有创造的能力。” “你提过。这里就不必赘述了。我想知道……马塞勒斯他们……” “他们都是在您所在世界里的胜出者。您知道您的世界里有过‘十圣’游戏吧?” “我知道。一般来说,胜出者编写完世界种子就会被消除,但是他们没有,因为我的缘故,我去向神明申请,让他们留在世界里。其实,其实,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 沐鸢飞忽然哽住了。她发觉自己难以说出那个字,明明自己向帕特里夏说的那样,为了逃避那份现实,把记忆都取出存放在外面,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有这样的情绪…… “帕特里夏,你说,即便是遗忘当时的场景,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是不是还会留在心里,流淌在血脉里,奔涌在身体的每个部分?” “意志大人……” “呵。” 帕特里夏听到沐鸢飞一声叹息,很轻,却像风吹过湖面,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其实。”她感觉到沐鸢飞似乎是稳定了心绪,“我想问的是,洛文德,还有珊迪她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帕特里夏快速而有力地回答道:“因为,其他的意志嫉妒您,嫉妒您所拥有创造的能力。他们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您一诞生就是被选中的继任者。于是他们想要加害您,神明知道了这些事,但那时其已经有心无力。” “什么?神明有心无力?是什么意思?” “彼时神明已是微末之时,本来就没有多少能力了,那些意志还联合起来,用毒令象征神明生命的金树枯萎了。一时风雨动摇,整个神明掌控的空间里,一切都在走向衰亡。在神明死亡的最后一刻,其向您的世界发送了最后一条指令,让您参与到您世界的十圣游戏里,借数据者的躯壳诞生。除此之外,其还留下了另外一样物品——死亡镰刀。它能够收割这世间所有事物的生命,包括世界意志的。” 什么? 沐鸢飞不知道镰刀竟还有这等功效。她继续听帕特里夏说了下去。 “镰刀后来您给了同您一起诞生的妹妹玻利维亚,原本的120号数据者。不过您放心,镰刀只会收割别人的生命,不管落到谁的手里,它都绝对不会来对付您,它是绝对效忠于您的。” “然后呢?” “也因此……造就了洛文德以及珊迪他们的死亡。” 帕特里夏观察着沐鸢飞的神色,她知道这肯定令沐鸢飞难以接受,毕竟,她知道意志是个重情义的人。 “……没事,你继续说。横竖,都已经发生了。” “因为死亡镰刀的存在,其他意志无法再直接加害您了。于是他们想了一个阴毒的办法,就是从珊迪他们下手,逼迫您交出‘创造’的能力。” “这份能力,还能取出来?” “可以……至少您做到了。” “那,珊迪他们……是怎么……” “作为数据者,您应该注意到了他们脖颈上的一圈数字吧?那是他们的出生代码,也是他们存在的根本。那些意志没法在您的身上下手,便动用他们修改的能力,想尽一切办法特制的‘定时死亡’病毒传输到了他们的这串出生代码上。他们威胁您,只要您能够将创造的能力交出来,他们就会消除病毒。 “您照做了。不过您也留了个心眼,您将‘创造’抛掷到只有您知道的地方,除非您给他们公布坐标,不然他们是找不到的。 “于是,他们只好清除了病毒,在确认过病毒消失以后,您公布了坐标。您不是虚伪的君子,但他们却是真切的小人。那个病毒只是被隐藏起来,而非真的被清除!在那帮小人发现,哪怕是得到了‘创造’的能力,也无法使用它以后,恼羞成怒的他们集体向您的世界发起了进攻,为了保护您,您的盾,尊敬的洛文德大人牺牲在了那场战役中。 “之后,这群嗜血的豺狼仍不满足,他们,重新启动了病毒。您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饶是如此,他们还要最后诛您的心,设计让死亡镰刀杀死了……玻利维亚。” 帕特里夏停住了,她似乎感受到巨大的痛苦缠绕在沐鸢飞的身边,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尽管她已经把最主要的部分说完了。 “这便是,我过去的故事。” 还是沐鸢飞打破了宁静。 “是的。那么,饶是如此,您还要……继续回去么?” “帕特里夏。” 她喊她,她看到她似乎流下了一滴泪。 “我想,我始终,不是属于这里的。” “那么,您还是决定要回去?” “我不清楚。尽管你讲述了我的故事,可我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我想,让我回去,看一看现实,再考虑待在哪儿的问题吧。” “如果您已经决定了,我不会拦着您。” “不过,现在转头回文斯杜……” “我可以直接带您去。” “什么?” “我说,我可以直接带您去。”帕特里夏朝着沐鸢飞微微一笑,“如果没有这等本领,我每年是如何去往精灵族的圣地,捡拾记忆之花呢?” “那……我走了以后,这个世界会不会刷新?毕竟它似乎有了自己的发展方向……” “那要看您的态度。”帕特里夏看着她,“您想让它留着,它就会留着;想让它被刷新,它就会被刷新。” 她抬手,一个悬浮框来到沐鸢飞的面前。 “写下您的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是您的。” 沐鸢飞看着那个光框。 她想了想。 写下一行字。 “好了,我们走吧。” 沐鸢飞说。 她们来到那片矿地。文斯杜的夜晚星光璀璨。沐鸢飞下意识望向珊迪他们居所的方向,帕特里夏看着她的举动,便小心翼翼地询问:“您要不要去同他们告别?” “……不了。” 她们走到她最初挖出的那个洞口前,沐鸢飞将镰刀放下,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同镰刀建立连接后,约莫30秒后,她睁开眼,一个黑洞显露在她们俩面前。 “对了,帕特里夏。”沐鸢飞站在那个黑洞前。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什,什么?”帕特里夏感到很震惊。 “反正回去也只是我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她的请求在风里,听起来好像叹息。 “你能过来的吧?” “只,只,只要您同意!”帕特里夏欣喜若狂,“一切自然都可以。” “我同意。” 沐鸢飞向帕特里夏伸出手。 “一起走吧。” Chapter 1 第一日 今天是她们回到现世的第一天。 帕特里夏很早地爬起来,她想给沐鸢飞留下个好印象,不料起身叫人时却扑了个空。她的意志大人看来早就起床了,她从露台向下望去,看到沐鸢飞正坐在门前的一块凸起的孤石上。 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球正以她为圆心进行着公转运动。那是帕特里夏原本寄居的记忆球,她还没有从外面见过它——她曾经想象过它的样子,各种形状的,有规则的,不规则的,只是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 像是一颗泪珠。帕特里夏想。她看到沐鸢飞一把抓住了它。 天空照旧是灰暗的,有没有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早已经没有一丝光亮可以照亮大地。因先前的战役而变作废墟的土壤,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黑色尘埃的气息,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 虚无之地——帕特里夏如此称呼它。 想到意志大人竟然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数十年,帕特里夏的心便一阵一阵地揪着疼。这已经不是生活了,这是放逐,是对自我的囚禁。 不过现在不同了。 至少……意志大人还有帕特里夏不是吗? 她正胡思乱想着,坐在石头上的沐鸢飞站起来,转身看到了她。她朝她打了招呼。 “早上好,帕特里夏。” 早上好。或者是中午,又亦或是晚上。谁知道呢?这片世界只剩下沐鸢飞的时候,时间便停止了。那些刽子手般的世界意志们在神明陨落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没有创造的能力,只能跟着一起去死,尽管他们将怒火尽数发泄在了这个世界里,但活到最后的,不还是—— 我敬爱的意志大人。 帕特里夏笑了。 她忽地庆幸起继任者拥有永恒的生命,只要其不开始创造世界,其的寿命就不会缩短,其也不会衰弱,能一直一直一直地活下去。 意志大人也不会创造世界……因为她再也不能了。 那份被取出的创造能力被无法据为己有而恼羞成怒的豺狼们毁灭了。 于是,世界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今天要待在房子里吗?”沐鸢飞喊她,“还是说和我一起去走走?” “当然是同您一起走走。” 帕特里夏怎么会待在房子里?她恨不得马上去往沐鸢飞的身边,于是她连楼梯都不屑于走,直接便从露台上一跃而下。 沐鸢飞倒也没多惊讶,她知道帕特里夏确实能做到。 “这个世界太沉闷了。” 走了一段,她听到沐鸢飞如是评价道。 “是的,意志大人。毕竟什么都死光了。” “倒也不用如此。” 沐鸢飞停了下来。帕特里夏顿时紧张起来,她赶紧检讨自己方才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我是说,倒也不必如此拘束。我们不是朋友么?叫我名字就好。” 什么? 帕特里夏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妨就同琪琪他们那样,叫我阿鸢即可。” “阿,阿鸢?” 帕特里夏的舌头一下子打不过弯来。她的脑袋是一片浆糊。 “帕特里夏。” “意……阿,阿鸢。” 巨大的狂喜涌变她的全身,她没想过能同意志成为朋友。 “你觉得这里还会有幸存的东西吗?” 沐鸢飞的手指摩挲着记忆球,如同触电般的冰凉感觉蔓及全身。她的脚底下,砂石被鞋子摩擦得嘎吱作响,像极了什么生物想要破土而出的声音。 “绝无可能。” 帕特里夏坚定地说:“全部都死光了。” “哦……”沐鸢飞发出若有所思的长音,“我倒是很希望有。这里太荒芜了。要是能有什么东西长一长,种一种,会好很多。” “我也这么觉得。”帕特里夏附和,不过听起来倒也不怎么情愿。 沐鸢飞笑笑,她们又走了一段。望着无边无际的荒凉景色,沐鸢飞有些看腻了:“回去了。” “好。” “哦,对了,帕特里夏。”沐鸢飞捏着记忆球,“现在几点了?” “您问这个做什么?这里早就没有时间了。什么都是一成不变的,知道时间,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尽管如此,我还是比较习惯按着时间过日子。”沐鸢飞将记忆球轻轻捏了捏,“我记得,房子里是不是有个袋表?那还能用吗?” “有吗?我不知道。” 帕特里夏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她在撒谎,因为早上她刚把这个袋表埋在房子的后面。那是琪琪被病毒侵蚀后幻化成的,用物件的方式继续陪伴着沐鸢飞。其余几人也是如此。 但她看到后却有些不舒服,甚至觉得刺眼。她有点儿嫉妒,他们能陪沐鸢飞那么久。 如果她能早一些诞生的话,是不是也能早点成为意志的挚友? 她怀着这样的心思,在夜里偷偷处理掉了这些东西。 珊迪和米尔顿的遗留最难处理,这对恩爱的夫妻,变作了两棵树——一棵菩提树,一棵橡树,缠连伫立在房子外花园的门口。所幸她们从记忆球中出来时,是落在屋内的,若是降落在屋外,这两棵树要是突然没了可不好交代。 帕特里夏连夜铲走了它们,将其种在了很远的地方。走之前,她还有些惴惴不安,朝着这对恩爱的树鞠了一躬,并送上诚挚的歉意,和对他们爱情的祝福。 “这样吗?” 沐鸢飞忽地松开了那个晶莹的记忆球,它又开始绕着她做公转运动。 “如果连你都说没有的话,许是我记错了。毕竟——” 她往回走去。 “你帮我保管着记忆啊。” 帕特里夏的手已经湿透了。她不敢看沐鸢飞,扭过头假装在看不知哪处的风景。 “你不走吗?帕特里夏,或者说你还想再在这里待一会?” “啊……我就来。” 帕特里夏偷偷瞥了一眼沐鸢飞,从面上她看不出有什么,好像还是寻常模样。 “帕特里夏。” “……是!” “明天我们还是再走远一些吧。” “嗯?” “也许真的有什么幸存的东西呢?不是说植物是最顽强的么?也许我们能找到一些可供食用的植株。”沐鸢飞畅想着,“比如,玉米,土豆,西红柿……” 帕特里夏愣了愣,继而又恢复了她一开始微笑的模样。 “或许真的有,意……阿不。 “阿鸢。” Chapter 2 新生 次日起来的时候,她们便走的远了些。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持续搜寻,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倒是带回来许多奇异的晶体。帕特里夏有些沮丧,沐鸢飞倒是状态还行,甚至拿那些晶体堆了一个水晶小屋送给帕特里夏。 “别难过嘛。” 沐鸢飞拿着那个水晶小屋过来给她。 帕特里夏觉得莫名的心酸,明明找种子的提出者是沐鸢飞本人,现在反倒被安慰的是她。 “本来就不好找,明天我们再多走一些路,或许就有所收获也说不定呢。” 沐鸢飞笑眯眯。 帕特里夏却不这么想。 这里怎么可能还有! 现在或许只有一个地方还留存着一些生机。帕特里夏想。她把目光放在了和沐鸢飞寸步不离的记忆球上。 她想从记忆球里取点种子出来,然后埋在这个世界的土里,假装是从废墟中发现的。 当然,这只是个设想。毕竟她并不是记忆球的主人,她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不过,她不想再看到沐鸢飞又一次一无所获的样子。 虽然沐鸢飞倒是一副无所谓没关系下次再努力的神情,但帕特里夏明白,她应当只是在强颜欢笑吧。所谓虚无之地,不正是扼杀一切希望的场所吗?想要在这里寻找充实,根本不可能吧…… 于是夜里,帕特里夏决定去接近那颗记忆球。 白日这颗记忆球简直与沐鸢飞形影不离,不是待在沐鸢飞的手中,便是绕着沐鸢飞不停转悠。但帕特里夏却意外地接受了它,因为她知道记忆球同沐鸢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心情好坏,一定程度上可以从记忆球上体现出来。 不过,帕特里夏尚并不能够解读记忆球的运行轨迹同沐鸢飞心情的联系,因为……那已经是属于沐鸢飞的新的记忆了。而她所拥有的,不过是过去。 帕特里夏蹑手蹑脚地踏进沐鸢飞的卧房。她发现沐鸢飞竟然没有关上落地窗,外面的光透进房间内,给所投射的地方蒙上了一层水样的胧光。沐鸢飞就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帕特里夏轻轻走过去,她屏住呼吸,用目光搜寻一番,却一无所获。 奇怪,记忆球应当就在阿鸢身边才是。 帕特里夏正想着,只见沐鸢飞翻了个身,差点吓了帕特里夏一跳。 还好,只是翻身,阿鸢没有醒。 帕特里夏呼出一口气。 一颗晶莹的球体此刻从沐鸢飞的身上滑落。帕特里夏的眼睫一颤。 记忆球! 帕特里夏又看了看沐鸢飞,见她双眸紧闭,似乎正沉溺于梦乡之中。帕特里夏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地,缓缓地,指尖碰到了那个浑圆的、冰凉的、晶莹剔透的—— 咚。 原本巍然不动的沐鸢飞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又翻过来,对着帕特里夏的手和那个记忆球覆身而下。帕特里夏赶紧收回了手,看着记忆球被淹埋在衣物和被褥里。 她等了一会,见沐鸢飞没有想要挪动的意思,便知道,这事是不成了。 隔天上午,沐鸢飞起床。帕特里夏见她神色无异,想来是并不知道夜间她的图谋,便将心放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一阵子。大概是一个月,还是说一周?帕特里夏不知道,因为世界没有白天黑夜的变化,它一直都是那么雾蒙蒙的,有光亮又不是完全的光亮,而黑暗又不至于是彻底的黑暗。她们俩也没有事做,不过就是每天出门找找有没有种子罢了。 帕特里夏忽地理解了沐鸢飞为什么想要寻找种子。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沉闷了,就像是一块黑布,盖住了所有的欢愉。一开始来到这里,望着沐鸢飞过去伙伴留下的印迹,帕特里夏觉得羡慕,甚至妒忌,但生活了这段日子后,她的心里,只有敬佩和理解。她敬佩他们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彼此支持着活下去,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在失去他们后,沐鸢飞会那么怀念他们。 “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真的很难过下去啊。” 帕特里夏面对着那永远雾蒙蒙的天空感叹道。 “不要灰心,帕特里夏。” 沐鸢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也许生活会带给你惊喜,也说不定呢。” “阿鸢。”帕特里夏看到她从背后拿出了又一个水晶小屋,“好吧,收到这个我还是很惊喜的——唔,和之前那个不一样。” 她把玩了一会,随后忍不住问道:“果然今天还是没有什么发现,是吗?” “呵呵呵……”沐鸢飞尴尬而不失礼貌得笑起来,“如你所见。” “或许,我们可以回到记忆球里去。”帕特里夏试探性地询问道,“至少……比这里好像要好一些?” 沐鸢飞默然不语,她盯着帕特里夏的眼睛看了一会后才道:“你想回去了吗,帕特里夏?” 跟着她叹了口气。“也许拉你出来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果你想回去。”她取出那个记忆球,“随时可以回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帕特里夏连忙辩解道,“我其实在哪里生活都无所谓,只是……我看您好像活得很沉闷很辛苦……” “是吗?我有这样的行为和表现吗?”沐鸢飞拢起她的眉眼,“抱歉,让你造成误会了……事实上,我反而在担心你。” “啊……担心,我?” “是啊,我反而怕你会觉得沉闷呢。” “啊,谢谢您的关心。” 帕特里夏心里充满了暖流。 “那明天,我们再走得远一些吧。”沐鸢飞兴致勃勃地说,“我有种预感,我们能找到一些什么。” “其实……” 帕特里夏有些于心不忍,她并不想说出这个世界已经根本没有希望的事实,但她又不想看着沐鸢飞在一个并不会有结果的幻梦里白费力气,犹豫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 她开口道:“其实,根本不可能找到种子。这个世界连同外面的那些,全部,全部都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沐鸢飞看着她。 “是么……” “真的!” 帕特里夏朝她投去无比陈恳的目光。 “您信我吗?” “我信。”沐鸢飞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毕竟,你保管着我的记忆嘛。” 她向前走,走到那块凸起的孤石上坐下,而后示意帕特里夏也过去坐。 “帕特里夏,你是说,这个世界已经死亡了?” “是的。全都死亡了,不会再有生机了。” “帕特里夏,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死亡的未来究竟是什么呢?” “哈?” 帕特里夏疑惑。 “死亡的未来?” 她不解。死了不就是死了吗?哪还有什么未来呢? “我打个比方,一颗植物死了,那它是真的死了吗?” “哈?植物死了,是真的死了吗?” 帕特里夏越听越糊涂。她实在不理解。 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沐鸢飞也不打算难为她。 “好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的。” 她拍了拍她。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再坐一会。” 帕特里夏带着一肚子的疑惑,遵从沐鸢飞的命令离开了。 她觉得很奇怪。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她如是感觉到。 果然,异变在不久之后降临了。 清晨,她一如既往地起了床,走到外面,想去和一早铁定会坐在巨石上发呆的沐鸢飞打招呼,却意外地发现那块巨石上没有沐鸢飞的身影,跟着往前几步,一棵嫩芽静静地探着它翠绿的脑袋,和帕特里夏来了个狭路相逢。 她大惊失色,连忙往回跑去,嘴里还喊道—— “意……阿鸢!快出来看啊!石头那儿长出了一棵嫩芽!” Chapter 3 新生(二) “哦,是吗?” 沐鸢飞懒洋洋地走出房子。在看到那株嫩芽后,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但很快又恢复成平静的姿态。 帕特里夏并没有捕捉到这一丝情绪,她看沐鸢飞似乎并不吃惊,不由得为自己方才大惊小怪的模样感到羞愧起来。 看来还有很多地方要同阿鸢学习啊! 她想。 沐鸢飞蹲在那棵嫩芽前仔细端详起来:“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芽呢……” 帕特里夏也蹲下来,她小声地向沐鸢飞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武断了。” “嗯?”沐鸢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昨天,我不该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了。”帕特里夏垂下她的眸子,细密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拢聚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我真是太狂妄自大了,以为拥有了您的记忆,就……就以为可以知悉一切……” “……噗。” 沐鸢飞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小妮子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她不觉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没关系的,帕特里夏,别和自己过不去,哈哈哈哈哈。” 她想想还是觉得好笑,一时竟也顾不上那棵突生的嫩芽。她看看帕特里夏,哈哈笑上两声,接着再看看,又忍不住,继续哈哈笑了起来。 帕特里夏竟也不作怪,她恭顺地蹲在那里任由沐鸢飞畅笑。 “好了好了,噗,我们来看看这棵嫩芽吧。你觉得它是什么,帕特里夏?”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温顺地回答,“您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我又怎么知道?” 说罢,她的脸因为自己无知的羞愧而爬上了一抹酢红。 她的神情全都被沐鸢飞尽收眼底。这孩子还是太拘谨。沐鸢飞想。 “其实我也不知道。它长得太普遍了。好像许多植物的嫩芽都是如此。” “嗯……” 帕特里夏不知道说什么,但她不想沐鸢飞的话落空,于是赶紧送上一个表示聆听的单音。 “不过,普通倒也很好。”沐鸢飞轻柔地摆弄着它的叶子,“因为看不出来,所以可以有无限的想象,以及无限的未来。” 帕特里夏似懂非懂地听着。 “你希望它是什么,帕特里夏?” “啊……我么?我没有想法……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生机,不管是什么,都很有意义。” 事实上,帕特里夏想说的是,只要能给阿鸢你带来生机,那是真的很有意义。不过世界也没差吧。阿鸢就是这个世界啊。 “唔……你说的很对。” 听到被沐鸢飞夸赞,帕特里夏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只要能带来生机和活力,不管是基础的农作物,还是漂亮的鲜花,哪怕是朵食人花,也很有意义呢。” “食人花……”帕特里夏想象了一下它的血盆大口,有些不寒而栗,“还是不要了吧。” “哈哈哈。”沐鸢飞看着将一切心情流于面孔的帕特里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向她承诺:“绝对不是食人花。” 接着,沐鸢飞站起来。“好了,帕特里夏。你在这里看着,我要回房子里拿一件极为关键的东西。在这里好好看着。” “好的。您要拿什么?” “我要拿的是一切生命体立身之根本,万事万物不可缺少之物什,缺它少它便会驾鹤西去之物。简单来说,就是——” 伴随着自己的解说,以快到帕特里夏还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话音未落,沐鸢飞便捧着一瓦罐晶莹剔透的东西回来了,顺带公布了这件神秘物件的名字—— “水。” 她小心缓慢地将水浇灌在嫩芽的四周,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倒快了,喷涌而出的水流会把这弱不禁风的小苗击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喝过水后的小苗看起来并没什么变化。这是正常的。植物的生长就是这么缓慢而又快速,当你一心想要它马上茁壮成长时,它便慢得如同乌龟爬行,蜗牛上树,而当你不再那么满心期待时,它又向坐上了火箭弩那般飞速地出笋长叶,连何时开过花,挂了果,都不让你掌控。 “好了,就让我们静静期待吧。” 真的能种出来吗? 帕特里夏有些怀疑,她连发现这棵小苗都觉得像做梦。但同时她又渴望着这棵小苗的茁壮成长,因为它能给阿鸢带来前所未有的希望。她满怀真挚地如是认为着。 没想到这棵小苗倒真的不负所望。经过了约莫30天,还是说45天,甚至可能是65天?谁知道呢,时间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但看着这棵小苗的不断成长,帕特里夏倒是觉得,时间又回来了,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岁月在万物间生长着,虽然她的“万物”,只是一棵小小的不知名的苗子。 哦,现在它也不再是“不知名的苗子”了,它有名字了,自从帕特里夏发现一个碧绿的可爱的小豆荚高悬于翠叶之间,她便知道那是一株豌豆了。 沐鸢飞知道得要更早一些,在豌豆开过它紫白相间的小花并且给它人工授完粉后,她便知道了。她站在房间的露台上,从下望去,看着一开始不感兴趣现在倒比她还痴迷的帕特里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那株豌豆苗。她会心一笑,并且不打算告诉她那是什么。 让她自己发现吧。沐鸢飞对自己说。自我发现比他人的告知要快乐得多。 因此,当帕特里夏献宝似的将她的发现告诉沐鸢飞时,沐鸢飞点点头,做出一个非常惊喜的表情。这是这么多天她波澜不惊如同平静湖面般的面庞上的第一个大表情,尽管是装的。 “真不错,帕特里夏,真不错!看来我们要有一个大丰收了!” “是的,我们就要有了!” 帕特里夏既惊喜又期待,更加殷勤地照顾着那株豌豆苗。那颗豌豆苗幸好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结出了八粒圆滚滚、胖嘟嘟、结实而又饱满的豌豆。像拿着什么稀世珍宝般,帕特里夏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进手柔软的手帕里,一路恭敬地托送到沐鸢飞面前进行检阅。 检查官沐鸢飞也故作认真地对其一一进行检视,随后发下郑重的指令:“再种下去吧!种之前可以浸水催芽,再种下去,哦,记得不要挖太深的土。” 帕特里夏一一照做了。她用清水浸了几个小时,捞出后,认真擦干,再用湿布包好放置到温暖的地方,等看到八粒豌豆都冒出了白嫩的芽,她高兴坏了,连忙用锄头锄出八块均匀的、湿润的、不深也不浅的坑地来,仔细地放入她的宝贝豌豆,再轻轻地覆上土。 沐鸢飞对她认真的种地状态很满意,她决定再去世界的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别的嫩芽。 “有一必有二。”她对帕特里夏说,“你就在家里不要走动,让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寻来给你种的。” 一向为沐鸢飞的小跟班,她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的帕特里夏居然点头同意了。看来种植豌豆的生活实在让她痴迷。 沐鸢飞也为她感到高兴。她慈爱地摸了摸帕特里夏的脑袋,叮嘱一番后便踏上了寻找新生命的征途。 Chapter 4 粉白桃之辉 其实,倒也说不上征途。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去看看珊迪和米尔顿。 一如往昔,伫立在空旷平野上的菩提树和橡树的枝干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愿同谁分离。 沐鸢飞的眼框微湿,她的手轻轻地覆上这两棵死树的躯体,她的耳畔仿佛响起了珊迪爽朗的笑声,眼前出现了沉默却总是用满含爱意的眼神望向自己妻子的米尔顿。 有些怀念了啊,以前的日子。 可惜死亡是不可逆转的。又或许可以,如果有那力量还在的话,以另一种方式…… “违背生命本能的事,还是不要做了罢。” 啊…… 梅纳尔利耶夫。那家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说的话倒真是有几分道理。 沐鸢飞想起了记忆球里以妹妹希拉瑞莉身份而活的他。 哈,梅纳尔利耶夫,当时的我并不真正地懂得什么是失去至亲的痛。我只是本能的同情、怜悯以及为你流泪,谁能想到,现在…… 泪水浸湿了她的面庞,这是这么多天看似平静后的第一次真情流露。 “梅纳尔利耶夫,你那么爱美,谁能想,在病毒发作以后,变成了一堆什么也不是的灰烬呢?” 沐鸢飞掏出物品栏里的铲子,对着树的下部挖去,很快,一副蝴蝶标本显露出来。 她拿起标本框,小心吹去上面的尘土。 “泰贝莎。” 她轻轻唤出她的名字。 泰贝莎,这个外形可怖但是内心柔软的黑蜘蛛,一生渴望的是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 幸好啊,泰贝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化茧成蛹,终于振翅成了你想要的蝴蝶。 “不过我想说,你不是蝴蝶,还是蜘蛛的时候,就很美丽了。” 她放下它,紧接着又挖下去。 挖出了袋表。 “琪琪。” 又挖出了布偶娃娃。 “葛罗瑞亚。” 紧接着是银质的十字架。 “汤普森。你的老丈人弗罗尔倒是个有趣的小老头,他身上有好多秘密,但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探索了。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应该已经收获了他的美好生活。因为在退出记忆球时,我写下的那个世界的命运是:所有人都获得幸福。” 沐鸢飞抽了抽鼻子。 “可惜,我们却……不说这些了。” 她继续挖下去。这次迎接她的是也是一个娃娃。 “多恩。如你所愿,和葛罗瑞亚一起变成娃娃了啊。” 再一铲子下去,带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干瘪的人状物体。 “琳。干了可不怎么好看啊。哈哈。” 最后的最后,是一面镜子。沐鸢飞能从里面看到自己身影。 “马塞勒斯。” 她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她还记得,他倒下时对自己说—— “不要难过……意志……死亡,或许并不是终结……” 他艰难地微笑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替她拭去最后的眼泪,可惜,还没有碰到,他的手便无力的垂下了。 “真的吗?”她叹出一口长长的气,“死亡,真的不是终结吗?” 沐鸢飞又重新把它们埋了回去。她早就知道了帕特里夏这小小的把戏。 “小女孩……果然还是小女孩啊……” 她无奈地笑笑。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追究她。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只有你,洛文德。” 她在树下坐下。 “消逝得无比彻底,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风在此刻吹起,像是什么远道而来的使者,它捧起沐鸢飞的脸,拉起她的手,捏着她的衣襟,像是要牵引她去什么地方似的。 她跟着它走着,风到了一个地方便停了。沐鸢飞往四周瞧去,一片黑黢黢的地面,她有些不敢放弃,低下来更仔细地搜索,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看到了一束枯萎的植物——有很多或匍匐于地、或直指苍天的枝条,细瘦枯黄的叶子耷拉在上面。 她觉得都有些眼熟,用铲子小心向下挖去,不料想竟带出许多细小的已经成熟的种球来—— 这是。 “粉白桃之辉。” 沐鸢飞想笑,眼泪却滚下来。她再往前看去,更有着了不得的发现。原来面前的这一大片,竟都是已经枯萎留球的粉白桃之辉。这里,是粉白桃之辉的花海! 虽然花早就谢了,连叶子都枯萎了,一片衰亡之状,但谁能说这片花海已经死了呢?它的下面结着满满的种球,只待时机合适,来年,这里又将延续一片美丽的、生命的海洋。 “等会……” 衰亡……并没有死……来年……开花…… 沐鸢飞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颤抖着捧起手中花朵的种球,跟着泪珠不停地夺眶而出,强烈而复杂的情感压得她一时说不出话,在沉睡的粉白桃之辉的花海前,她无声地恸哭起来。 …… 一直到睡觉前,帕特里夏发现沐鸢飞都还没回来。 她有点儿担心,去附近的区域仔细搜寻过一回,但没什么发现。她知道阿鸢一定是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会不会迷路啊?” 她担忧着,却又相信沐鸢飞不会,但又不可避免地自我怀疑和猜忌着。终于,在她决定要往更远的地方去寻找的时候,沐鸢飞回来了,她看上去很是疲惫,一脸精神被耗尽,什么也不想在意的模样。饶是如此,她放下那个装满种球的小布袋时,还是很注意地放在了一个平坦的地方。 “你回来了。”帕特里夏赶忙迎上去,她抽出椅子让沐鸢飞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给她。 “这是你带来的吗?你找到新的种子了?” “嗯。” 帕特里夏小心地打开布口袋,轻轻地从里面捏出几粒种球。 “这是什么?” “……一种草花。人们通常会叫它们为三叶草,事实上,三叶草应当指的是另一种三片叶子的植物,其名为白车轴草。”沐鸢飞喝了一口水,“而这种,叫做酢浆草。如果你咬上一口它的叶子,你会尝到一种酸酸的味道,酢浆,就是酸浆的意思。” “哦……那这种会长出三个叶子,然后味道尝起来如同酸浆,是吗?” “这种……酸不酸我倒不知道,但它不是三个叶子的,不过它也是酢浆草的一种。” 沐鸢飞凝望着那小小的种球。 “它有个动听的名字,叫做粉白桃之辉。” “粉白桃……之辉?” “嗯。它的花很漂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种植的季节……” 哦。 沐鸢飞突然想起来。 现在已经没有季节之分了。 “以前,我都是等着天气凉下去,这些种球自己就会冒出芽来,告诉你,它们可以种了。现在的话……我们就直接种吧。” “好哦。” “对了,帕特里夏。我今天还发现了一片由粉白桃之辉组成的花海。” “真的吗?”帕特里夏惊喜地呼叫出来,她从沐鸢飞说这种花很美丽时,就很期待粉白桃之辉的模样了。 “是的。不过,是枯萎的状态。” “啊……” 帕特里夏的热情好像被浇了一盆凉水。 “不过它们的种球很饱满,也很健康。我带了一些来。我想时机合适的话,花海会再显现的。” 沐鸢飞微微地笑了。 一如生命,也有再来时。 她想。 Chapter 5 关不掉的太阳 挑了个好天气,她们把花种了下去。 其实也说不上是好天气,因为根本没有四季和气候的变化。帕特里夏顿觉幸运起来,因为在这样未知的境遇里,她的豌豆居然能顺利长起来。 过了不知道几天,那些粉白桃之辉便从地里抽出芽了。一些翠绿翠绿的小叶片挂在上面,看着很是灵动可爱。 酢浆草喜欢太阳,没有阳光是不行的,没有阳光,它们就绝不开花。 沐鸢飞拿出剪刀和硬纸片她自己都有点讶异能在仓库里找到这玩意儿随后,她剪出一个圆和几条弯弯扭扭的尖顶长条,用胶水把它们粘了起来。 帕特里夏替她摸出了一个肮脏的调色盘,几支干裂了的固体颜料。沐鸢飞拿着手上那个大大的,还未上色的太阳看了看,觉得这是几支颜料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量。于是她便又重新剪了个小的,把橙色和黄色的颜料涂了上去,虽然最后只够涂一面的。 “好了,这便是太阳了。” 沐鸢飞拿出了一个自带电池的小灯,按下开关键,里面竟出人意料的还有电。她把粘在那个巴掌大的太阳上,这回轮到那个小太阳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苦了。所幸它倒很顽强,当沐鸢飞将它插进土里时,它只是挂在杆头晃了晃,随后便在沐鸢飞和帕特里夏的小农田里光荣上任了。 帕特里夏围着它转了几圈。“不错。”她评价道。 “可惜是个假太阳。”沐鸢飞伸手摸了摸它,“要是个真的就好了。” “有就很好了。” 帕特里夏安慰她。随后她在两种植物之间走来走去,像看宝贝一样看这两样东西。 “哎。” 沐鸢飞还是叹气。 “要是个真的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沐鸢飞的愿望太过于强烈。有一天早上,或者可能是有一天的晚上,帕特里夏走出房子,突然被一束很亮的光刺痛了眼睛。她揉揉眼,定神一看,发现天上竟然多了一个正在发光的球体! “阿鸢!!”她跑进房子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怎么了?”沐鸢飞从房间里缓缓踱步出来,她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上,天上” “天上怎么了?” “天上多了一轮太阳!” “嗯?” 沐鸢飞怀疑她睡迷糊了。 “怎么会有太阳呢?你不要开我的天呐!” 一轮圆圆的朝着大地大放光辉的太阳正挂在天上。它一扫积日来的阴霾,雄赳赳、气昂昂地睥睨着众生。尽管这众生唯有沐鸢飞、帕特里夏、几簇粉白桃之辉以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棵小豌豆苗。 “这是怎么回事?” 沐鸢飞惊呆了,她问帕特里夏。帕特里夏怎么会知道答案?她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在沐鸢飞一会看看太阳一会看看她时不住地摇头罢了。 经过七十二次的来回,沐鸢飞终于看出了端倪。她用手指了指那个太阳,然后说:“你有没有发现形状不对?” 帕特里夏眯起眼看了看,那光好像知道她看它,毫不客气地灼伤了她的眼睛。 “呜啊。”她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帕特里夏只好闭着眼睛回复沐鸢飞道:“对不起,我看不出来。” “没关系,帕特里夏,我来告诉你。”沐鸢飞指了指那个太阳,“那个太阳不是纯圆的,它的周边还有几条弯弯曲曲的线!我们前几天做的太阳跑到天上去了!” “什么?!” 帕特里夏连忙睁开眼睛,果然小农场旁边那个太阳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杆子插在上面,它显得很落寞,有些痴呆地望着天上的朋友。 “我们的太阳变成真的太阳了!” 虽然不能够说很真,但是起码有七八分像了,更重要的是,它像真的太阳一样给大地输送光和热。 “好耶!” 帕特里夏和沐鸢飞欢呼起来。她们快乐地给了彼此一个拥抱,尽管她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太阳会转假为真,但是至少现在她们收获了一个太阳。这个死去的世界原来也不是冷冰冰的,它还蕴藏了几分温情给这两个相依的小女孩。 但很快她们就“好耶”不起来了。因为那个太阳仿佛不知道疲倦似的,一直照耀在天空里,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情形。 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粉白桃之辉和豌豆苗。沐鸢飞和帕特里夏赶紧对它们进行紧急抢救,她们找来两个大盆,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移栽进去,然后把它们放在房子里能晒到太阳,但阳光又不至于太热烈的地方。 然而,太阳却似乎没有要放过这几个可怜的小生命的样子。起初,沐鸢飞和帕特里夏还能把它们放在像上面提到的那样还比较合适的地方,但后来她们不得不把它们挪去阴凉地了,因为太阳的光越来越猛烈了,再后来,她们把房子的窗户关上,窗帘全都拉上,但逐渐趋向无济于事。 阳光能穿透最厚实最遮光的窗帘,照射到房子的内部,它像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清理师,把每个角落的阴暗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最后还把墙体都粉刷了一遍,现在它变得金灿灿的,甚至趋于透明,很明显这墙压根挡不住这猛烈的光了。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带着护目镜的沐鸢飞同帕特里夏说。 “是的。”帕特里夏的镜片比她厚了一倍,“我们得去把那个太阳关掉。” “是的是的。真该死,这电池怎么用不完!”沐鸢飞还记得把它安进开关凹槽时的样子,它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好像一位病弱的深闺小姐,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那种,没想到居然这么猛! “我们怎么上去?” “不知道。”沐鸢飞看了看太阳,“要不我们试试跳上去?” 就像修理房间里坏掉的灯具那样,两人并肩站到了那块凸起的巨石上,它现在充当垫脚凳的功用。一号选手帕特里夏先来,她的弹跳力很不错,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同太阳完美地擦身而过。 二号选手沐鸢飞显然没有那么优美,她纵身一跳,径直和那个太阳来了个面对面,但同样很遗憾,她的手好像距离开关还差了那么一点。 沐鸢飞没有灰心,她纵身又跃了数十次,但不知怎么的,每次都与那个开关擦身而过。历经这数十次失败经验后,沐鸢飞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个太阳,它在躲我们。” 是的,太阳并不想让她们得手。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太阳迷迷瞪瞪地想。 它本来只是一个破烂纸板,挂着随时可能熄灭的一个经年不用的灯泡。它本来没有任何意识,只是安然地被挂在木条上。谁能想到,有一天,它听见了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对它说 “变成太阳吧!” 没有任何预兆,它从第二天的清晨睁开眼时,就变成了一个太阳。 一个假装太阳的破纸板。 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太阳! 这太奇妙了。 它控制不住它自己。 它其实并不想释放这么强的光线,但是它控制不住它自己。它感受到身体里有无穷无尽的光和亮,热像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奔腾在它的身体,就像它突如其来的生命一样,正源源不断地给它供给着能量。 它停不下来了,它渴望着在这世界上奔跑,好带走一些这体内停不下的热忱。但是它动不了,作为一枚太阳,它被牢牢定在灰黑色的天幕上。 于是它便让自己的光代替它跑,跑过黑色晶体堆积而成的山丘,跑过流淌在黑色土壤里的尚且缓缓而流的溪水,跑过这世上仅存着的万物两个女孩和两盆植物。 它停不下来了。 它想一直这么照耀着,照耀着。 获得生命的感觉太美妙了。 它停不下来了。 于是,它又提升了一些亮度,它想让她们知难而退。 但这招在沐鸢飞那里没用。 “我们必须得关掉它。” 她对帕特里夏说。她刚刚已经想到了一个计划。 “我们造一个飞往太阳的飞船。” 她对帕特里夏说。帕特里夏点点头,于是她们便进到房子里去设计图纸了。 太阳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用什么材料呢? 它想。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能用来制造飞船的东西。有且仅有的,不过是黑色的土和黑色的晶体。 随后它看到她们出来了。她们跑来跑去,收集了很多晶体和土壤。 要做什么呢? 它想。 这些东西盖不成飞船的。 它笑了。 但它很快笑不出来了。 它看到坚硬的晶体在沐鸢飞的手里像捏橡皮泥一样被轻易地变形了。它感觉得到身上的那几根弯弯曲曲的线明显地震颤了。 天哪。 这是什么怪物! 它惊呼起来,不过它没有发声装置,具体表现为又多射出了几道光线。 很不幸的,那光线溅到了帕特里夏的眼睛里,她惊呼一声,几乎丢掉了手里的晶体。 它看到沐鸢飞的眼神扫射过来,那目光,竟比它的阳光还要灼热。 这回,它整个太阳都抖了抖。 好吧。 它安慰自己。 她们造不出飞船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沐鸢飞和帕特里夏,主要是沐鸢飞,帕特里夏只是在一旁递一递材料,确实没造出一艘传统意义上的飞船,但她们捏了一个碗,一个足以装下两个人的碗。 这个碗像是一艘船,在太阳震撼的眼神里,居然朝着它飞了过来。 那是怎么动起来的! 它难以理解,就像它难以理解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沐鸢飞和帕特里夏驾驶着“飞船”向它逼近了,太阳想逃,但是它发现自己压根逃不了,它被牢牢地定在天幕上,它只能睁着它的不存在的眼睛,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看着对面的人朝它逼近。 直到靠近它的开关。 啪嗒。 沐鸢飞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刚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见她和帕特里夏有了一个关不掉的太阳。 这时,帕特里夏从房间外面走进来。她看起来一脸震惊的样子。 她朝她扑过来,然后难掩惊喜和吃惊地喊道:“阿鸢!” “怎么了?” 沐鸢飞感觉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她说不出来。 “我们有了一个太阳!” “什么?!” 她翻身下床,冲向露台。她先看的是小农场旁边的那个假太阳,谢天谢地,它还在,只是电池耗尽,不再亮了。紧接着,她感受到阳光铺在了她的身上,不是梦里那种很强烈的,而是很温暖、很柔和的阳光。 她抬起头,一轮太阳挂在天上,是世俗认知里的那种模样,没有旁生什么其他怪异的物件,就这么静静地,柔和地挂在天上。 那块突兀的巨石擦去了黑暗的外表,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块透明的石英。 小农场里,粉白桃之辉和豌豆苗昂首挺胸,接受着光明的洗礼。 沐鸢飞没有想到,或许她想到过,在潜意识里。 总而言之,她做梦,梦出了个太阳。 Chapter 6 雨 不得不说,有了个太阳后,世界变得不一样起来。 至少世界开始有了日夜变化,时光的流逝也变得明朗起来。 帕特里夏的豌豆苗最近有了收成,而沐鸢飞的粉白桃之辉也打上了花苞。 她期待地望着沐鸢飞的花。在她的想象里,这朵朵小花应当是惊艳无比。 粉白桃之辉倒也没让帕特里夏失望,或者说,没那么惊艳,但却也不那么失望。 当她捧着花进来时,沐鸢飞正望着窗外。 帕特里夏提醒她,粉白桃之辉开花了。 沐鸢飞似乎并没有很大的震动。至少面上不显,她拿手摸了摸粉白桃柔软的花瓣,而后让帕特里夏拿回去。 “您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没有。” 沐鸢飞解释道。她说不太出来她的感受。她知道花会开,也知道花的模样,好像因为知道一切的结局,所以显得没有那么惊喜。 可是啊,可是。 她却没有猜到他们的结局。 沐鸢飞又开始痛苦地自责起来。只是面上不显。 “这里的花倒是开了。”帕特里夏惦念着那片花海,“那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 “唔……那片面积很大。” 沐鸢飞摩挲着下巴。 “最好能下场雨。经过雨水的滋润,什么都能开出花去,连石头缝里都能变出根草来。” “下雨?不错。” 帕特里夏意外地喜欢雨,她喜欢听雨的声音。 “我知道,‘一任点滴到天明’。” “哈哈,你倒是会引。”沐鸢飞不知道帕特里夏从哪里看来的这句诗。或许是书房东边的架子上,那里沉积了许多关于诗的书,有西方的十四行诗,亦有东方的长短句。 “不过,应当是‘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她更正道。 那些诗是洛文德的存留。他很爱读诗,总是喜欢在雨天,躲在书房落地窗边的扶手椅上,一首一首地读起来。 “听雨要在夏天听。” 沐鸢飞想起洛文德最喜欢夏天的雨。 “夏雨很暴,下得酣畅淋漓,不顾一切。” 她闭上眼,眼前似乎又重现了那画面。 仿佛是要吞天裂地,与这世间的一切扭在一起,凶狠的雨水狠厉地洗涤全部的污浊,又用力地激起新的泥渍。风剐着铁皮的屋顶,一下一下,想要掀开底下遮掩的阴影。 “那噼里啪啦的雨声一定要在夜里听。” 她记得洛文德坐在椅子上,兴奋地望着外面的雨。之前在地下的基地里,他是没有这种机会欣赏夜雨的。 在那帮蛮横的家伙还没发现沐鸢飞就是继任者时,她和洛文德他们过了一段很棒的日子。 棒到什么程度? 人人欢欣。 洛文德爱听各式各样的雨,这点倒是同帕特里夏很相像。 他说,豆大的雨珠落下来时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响亮,而细针似的雨点听着却像瀑布倾泻,哗得一声倾下来,像不要钱似的没命的倾。 “你听,阿鸢,你听。” 他快活得像个孩子。 “你知道吗?听着这样的雨,好像自己这微薄之躯,也沾染上了一星半点‘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家国豪气。” 沐鸢飞点点头。他们俩一同感受着这天地之间,雨水的神奇和妙处。 不过珊迪不管这些,她走进来,一手一个,架着他们去吃暖锅。 十二个人围坐在圆桌前,往大得惊人的暖锅里投入食物。 其实可以分成两个,但是似乎谁也不愿意离开谁。 伴随着夏日的狂风,雨水冲刷着大而透明的落地窗,外头已然是天翻地覆,而屋内却是祥和而平静,唯一的风暴便是那口暖锅咕嘟咕嘟不断翻滚的旋流。 食物被裹挟在或红或白的汁水里,顺着筷子流入喉道,滑过食梯,最后安然于泛着酸波的胃池中。 偷偷地,有人惦念着沐鸢飞爱吃肥牛,给她夹上一筷放在碗里。 来不及看清是谁,又一双筷子袭来,这次是块土豆,照例还是她爱吃的。 有一有二必有三,才待吞下这滚热的洋芋片,又是一副无名之筷,扔下三只青菜便跑。 如此一来一去,整顿暖锅宴,沐鸢飞的碗便没有空过的时刻。 就如外头被狂风暴雨所裹挟的天地,她也被屋内的挚友,用狂风暴雨般的爱在保护着啊。 “阿鸢。” 帕特里夏叫醒她。 “你……眼泪……” 不知不觉中,沐鸢飞流下了她的眼泪。 紧接着,帕特里夏又发出一声惊呼,她指了指窗外。 细丝从天空中滑落,一道,两道,跟着紧随而来的已经无法数清了。如瀑布泄倾,天穹底,挂上了一道细密的银幕。 原来。 雨也一直在等她,就像是等着许久未归的老朋友。 当她落下第一颗思念的眼泪时,雨就如流星划破希望的天际,来到了她的身边。 雨后,大地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土壤褪去了它的黑色,变回了正常的棕栗色,当然有些地方还呈现着黑色的状态,那是比较肥沃的地方。 房子外花园的拱门也被洗刷一清,露出原本的白色。沐鸢飞走到它身旁。这里本来缠绕着弗洛伦蒂娜月季,一种美丽的花,沐鸢飞觉得很像玻利维亚。 哦,玻。 沐鸢飞这才发现原来玻才是那个真正什么都没有留下的人。 “或许你留了,玻。” 沐鸢飞抚摸着记忆球。 “在我的记忆里。 你曾和我融为一体。 然后又分离。 拿着镰刀守护我,也守护你自己。”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像是在低吟着什么歌曲。 帕特里夏艰难地从路上走过。因为下雨,这里的一切变得湿漉漉的且堆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道路变得难行了。 “阿鸢。”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沐鸢飞的身边。 “帕特里夏。”沐鸢飞向她介绍拱门,“这里本来长着一丛月季花,缠满了整座拱门,好看极了。” “是吗?”帕特里夏上手摸了摸,“可惜了,现在它不在了。” “它会回来的。”沐鸢飞的眼神迷离了,“你知道的,因为下了雨。” “什么?” 帕特里夏显然没有听明白。 “雨水能够带来新生。” 沐鸢飞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很快你就知道了。” Chapter 7 吔人花 很快,帕特里夏知道了。 雨后的世界简直天翻地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植物一下子从土地里冒出来,将整个世界覆盖得全然不同。原本充斥着漆黑、暗灰以及毫无生气的淡调的世界,倏忽间明艳起来,雨水洗涤尽了千层万层的晦暗,显露出那万紫千红、绿意盎然,金灿灿、黄澄澄、绿油油、红彤彤的大千世界来。 帕特里夏扑到她那豌豆苗的旁边,那里早已经是杂草丛生。绿意晃了她的眼,差点儿令她将自己的宝贝豌豆也拔去了。她小心翼翼地去除着不相干的杂草,直至围绕粉白桃和豌豆苗的那一方小天地,和外界的草禾,出现了明显的分隔,这才满意地停了手。 沐鸢飞走出来,她嗅闻着空气中泥土和草木的气息。雨后总是如此,仿佛自己也变成了天地间的一株禾草。她叫住帕特里夏,问她去不去散步。 “好啊。” 帕特里夏当然是爽快地答应了。她们两个人朝着远处走去。 仿佛一夜之间冒出来一般,又或者是本来就在哪儿,只是任谁也没有发现,帕特里夏和沐鸢飞走进了一片林子。林中有各种各样的树木,甚至还有果树,帕特里夏发现,是红彤彤的苹果。 “这也太快了。” 帕特里夏惊讶地说。只是下了一场雨,她想,这棵树居然一下就完成了从出生到长大成树,再开花结果的过程。 “是的。”沐鸢飞也有些震惊,“说起来,我还挺想吃水果的。下雨前,我还想:啊,要是有水果树就好了。” “那您要来一个吗?”帕特里夏一边问,一边已经轻轻一跃,来到了树上,“让我给您摘几个。” “其实。” 沐鸢飞没有接过苹果,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不爱吃苹果。” 呼呼。风吹过,苹果树的叶子发出了声响。但不知道为何,帕特里夏感觉到,那棵苹果树似乎在哀伤地悲鸣…… “你喜欢吃苹果吗?帕特里夏,如果你喜欢,你吃了它们吧。” “啊,我还挺喜欢的。”鉴于那棵苹果树的哀伤,她决定说点儿好听。帕特里夏咬开苹果,清脆的响声送来了甘甜的汁水。 “挺好吃的,您确定不来一个么?” “你吃吧。”沐鸢飞看了看她手里还剩的两个,“吃不完的话……” “嗯?” “那就带回去吃。” “哦……” 她们并没有什么对于进食的需求,如果不是沐鸢飞实在想划分一下时间,其实她们连睡眠的需求都没有。她们俩几乎没有任何负面的感觉。在这虚无之地上,世界是虚无的,时间是虚无的,连她们俩都感觉是虚无的。 没有需求和感觉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连欲望都省免了,帕特里夏想,人这一生或许便是被欲望所驱动,进食的欲望,喝水的欲望,睡眠的欲望,都是点燃人生命的火苗。一旦连生存的欲望不复存在,人那如火的生命,似乎也一下子被一盆水迅速地浇灭了。 太无趣了。因为什么都不需要做,又有着花不完的时间和生命,所以就好像行尸走肉般钉在这个世界里,随风飘摇,或者说,连这点子推动飘摇的风都没有。 然而现在似乎正变得不一样起来。 这个世界,在下了一场雨后,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或许,她可以同阿鸢谈谈,让她们一起在这个大变样的世界里冒险,而不一定要拘泥在那个小小的房子了,虽然它其实很大,还有一个硕大的花园,但是在孤独的一个人面前,又显得非常的渺小和压抑。 实在是不能想象。之前阿鸢是如何一个人在那个房子里,度过漫无目的的岁月的。 “喔喔!帕特里夏!你来看,这里有几棵橙子树。” 沐鸢飞有些高兴起来。“很好,我爱吃橙子,你爱不爱吃?不爱吃也没事,我会吃完的,我甚至能一天干掉二十橙子。” 看着帕特里夏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眸,沐鸢飞又进行了补充:“哈哈,开玩笑的,我也吃不下这么多。” 她走近那些树,甚至无需她攀爬上去,那树仿佛知晓她的心意,待沐鸢飞来到它的身旁,它便落下了一个橙子。 沐鸢飞拉开裙子作接布,顺利地接住了。看到她的成功,那树似乎很快乐的样子,帕特里夏又一次感受到了植物的情绪,紧接着她看到那树下起了一阵橙子雨。 “好了,我拿不来这么多。”沐鸢飞好像能和树交流一般,当她收获了满意的数量,并出言制止时,那棵树便停止了落果的行为。 “帕特里夏。”沐鸢飞叫住了她,“现在,我要给你变个魔术。” 帕特里夏没有反应过来。那堆簇拥在沐鸢飞怀中的橙子瞬间不见了。她知道它们去哪了。 阿鸢应该是把它们放进了物品栏里。她想。 “很不错,帕特里夏。” 沐鸢飞惬意地点点头。“我们再往前走走,多拿点回去,今晚有事儿干了。” “唔嗯。” 帕特里夏并不知道沐鸢飞想做什么。吃是吃不完的,她想,还能做什么呢? 只是未等她想出其中的关窍,一棵奇异的植物便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是什么?” 那植物奇大无比,它的脑袋大大的,一张鲜红的外皮如一层血污般覆盖在它脑袋的表面,上面有许多白色的点,或大或小,或规则或不规则,如珠子般凸起在表皮上,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恶心。暗绿的、粗壮的、弯扭的茎秆支撑着头和下部。在那下部,帕特里夏似乎看到了许多正在蠕动的绿色触手。 “它看起来好恶心。” 帕特里夏皱起了眉头。那怪异植物好像有听觉一般,举起触手便朝帕特里夏袭来。 “小心!” 帕特里夏灵巧地躲过了,同时提醒沐鸢飞注意。 沐鸢飞倒是没什么关系。这棵植物看着可怖,却伤不了她分毫。她刚才也观察了一会,已经知道了它的品种。 “这是一株食人花。” 沐鸢飞对帕特里夏说。 “食人花?”帕特里夏脸上写满了救命。她好不喜欢这种植物,它们总是散发着恶臭,那张大嘴里黄绿色的带有腐蚀性的粘液在那里翻滚。想到这里,她觉得她的胃袋也跟着翻江倒海起来。 “不过,它和一般的食人花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 “这个嘛……”沐鸢飞躲开食人花的触手攻击,“这只比较小肚鸡肠。” “……哈?” “你应该感受到了吧?它现在很不高兴,因为刚刚你说它很丑。” 沐鸢飞朝帕特里夏走去。 “刚刚的刚刚,我又说它小肚鸡肠。” 食人花的攻击明显更猛烈了。 “现在,它记恨上我俩了,不把我们两个吃掉,它决不罢休。” Chapter 8 花海 慌是不会慌的。 沐鸢飞和帕特里夏灵巧地躲过了食人花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直到它累得停下来气喘吁吁,如果它有排气的这个系统的话。 “现在怎么办呢?”帕特里夏搜寻着旁边可供通行的路,“我们要不,从这里过去?” “嗯……看起来可以。”沐鸢飞瞟了一眼食人花,“不过你最好不要说出来,因为……” 食人花显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们俩的。一听到她们想从侧边逃跑,它便迅速地抽出纸条,织出一张密网,牢牢地锢住两侧可通行的路。 “这家伙……”帕特里夏皱了皱眉。还真是,不肯善罢甘休啊。她想。 “好吧。看来只能试试这个了。” “什么?”帕特里夏看向她。 “既然我们说了让它觉得受伤的话,那么……” 沐鸢飞向前一步,朝着食人花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用洪亮而真诚的声音说道:“对不起!食人花,刚刚我们不该出言伤你的,请原谅我们!” 食人花愣住了。在片刻的沉寂后,一股沉闷的、奇怪的声音从它的身体传出来,像是一只坏掉的号,食人花的身体抖动着,因为狂笑而难以停下。 在这阵难以自抑的狂笑后,食人花并没有打算原谅她们,与之相反,它抬起一根触手,快速而狠厉地向沐鸢飞抽去,它要把这两个冒犯它但是看起来很弱,因为对它敬畏得要死所以道歉的家伙好好地玩弄一番,最后吞到肚子里去。 那带着毒液的触手飞速地向沐鸢飞的脸袭来。要是碰上了,绝对是毁容的程度。帕特里夏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她同时将手伸过去,决定帮沐鸢飞挡下这一击。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帕特里夏的手并没有碰触到那冰冷无情的腐蚀性毒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的触感,沐鸢飞抓住了她的手,牵着它缓缓落下,与此同时,锋利的死亡镰刀出现在沐鸢飞的另一只手上,并且瞬间割去了那条企图施展罪恶的触手。 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响起。沐鸢飞发誓她这辈子没听过比这还要冲击大脑的嚎叫,除了夏天趴在树荫里的蝉鸣,那是真的恐怖,数百只蝉同时鸣叫,让人的脑波瞬间通网了另一个世界。 “不是很清楚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沐鸢飞走一步砍一条触手。“我只是在想,方才话对你有所伤害,因此选择了道歉。你不接受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觉得我们是因为怕你才奴颜屈膝的话,倒也不必。” 食人花颤抖着,不仅仅是因为触手被砍的疼痛,更多的还有,眼前这个女人对它想法的完全洞悉,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呐,如果觉得方才的致歉不够真诚的话。”沐鸢飞将死亡镰刀抵在食人花的头顶,“我完全可以更有诚意地再来一遍哦?” 这个小小的、小小的镰刀,不知为何。透出一股巨大的寒意。食人花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但同时它又偷偷幻想着一件事。于是它悄悄张开了嘴巴。 “哦,是希望我进到你的嘴里道歉是吗?也不是不行哦?”沐鸢飞的镰刀在它的头顶刮来刮去,“只不过我出来,是从这里,唔,还是这里比较好呢?” 食人花“噗通”一声跪下了。它恭顺地收起了所有触手,并将它们码得整整齐齐,摆放在自己的身边,连同断掉的那些。 “谢谢你,食人花。” 沐鸢飞将镰刀收进去,而后招呼帕特里夏继续往前走去。 “接下来我们去哪?” “嗯……其实我本来是想带你去个地方的。” 沐鸢飞说。 “本来我有点想去看看那篇粉白桃之辉的花海,但是转念一想,才刚下雨,可能只刚抽了芽,顶多长了叶子。不过方才看到那个果树‘噌’地窜出来,连果子都有了。我便想,会不会……那里也开花了?” “或许开了。”帕特里夏想,她希望开了,这样沐鸢飞的期望不会落空。 “好的,让我找找方向。这突如其来的树林和植被,让我有点摸不到头脑。啊——往这边。” 她们俩并肩穿过一片混杂着很多树种的林子。帕特里夏看不太出来都有些什么,沐鸢飞倒是一一帮她指认出来。跟着她们沿着一条小溪而行,溪边有许多开了黄花和红花的小草,还有几块很突出的大石头,就像她们门口的那块一样,不过经过太阳证实,那其实是块石英。 随后,她们又爬上了一个小土坡。土坡上有许多伫立着的白车轴草,也就是三叶草,此外还有已经结了种子的蒲公英,白色的绒毛抱被着细小的种子,簇拥成一个绒球,挂在长且直的绿色茎秆上,像是一盏毛绒绒的圆灯笼。 沐鸢飞忍不住去吹它们。她给帕特里夏也摘了一朵,很小心的,以免在交到她手里时就让那个绒球圆灯笼散架了。帕特里夏也吹起来,一粒一粒的种子打着纯白的伞,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寄居的母体。 她们俩在这个山坡上消磨了一会时光。之后,她们便并肩走下了这个小山坡。粉白桃之辉的花海就呈现她们的面前。 “好壮观。”帕特里夏赞叹道。 铺天盖地的粉白桃之辉挥舞着细长的叶片,在风的吹拂下,翻滚出绿色的浪。白中带粉的花像是一只只小船,组成一组有一组密实的舰队,行驶在充满风波的海上。 “就像是绿色的苍穹之上,布满了白色的星。” 这是帕特里夏的形容。 沐鸢飞淡淡地笑了。她走进去,随后躺倒在那一片白波翻滚的海里。 帕特里夏也学着她躺下。和她一起仰头望着碧波如洗的天,天上正飘着大朵大朵的云,像是柔软的羊。 多美好的一刻啊。 帕特里夏想。 是啊。 沐鸢飞想。她的眼里充斥着不由自主的泪水,哪怕躺下仰卧看着天,也没办法阻止它从眼角滑落。 下坠的泪珠里,映出如星星般夺目闪耀的花。 就像那家伙一样。 Chapter 9 平静的生活 今日过得倒还算充实。 回去的路上,帕特里夏怀抱了一束长长的野菊,有白有黄。花开得到处都是,生得又高又直,实在教人很难忽略。沐鸢飞也有收获,路上看到一根绿色的长缨子,拔起来一看,是个长得肥嫩白胖的萝卜。 “带回去炖汤。”沐鸢飞看了看,“可惜没排骨。萝卜排骨汤最得劲了。” “不如做红烧萝卜。”帕特里夏弱弱地提议,“也不错。” “只能如此了。”沐鸢飞十分感叹,“太阳也有了,雨也有了,植物也有了,不知几时有动物?” 沐鸢飞都不知道的事,帕特里夏怎么会知道?她摇摇头,又说:“有萝卜就很好了,明天再走一走,白菜、土豆,只怕都有了。” “倒也是。” 这天她们俩吃上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尽管只有一碗萝卜汤,还有红烧萝卜。沐鸢飞连饮三碗萝卜汤以后,还是觉得有排骨的比较好喝,而帕特里夏吃了三大块红烧萝卜后发觉 “好想配饭吃啊!” 她发出这样的感慨。 “速速种起。” 沐鸢飞表示赞同,并拉着帕特里夏连夜开垦出了一块水稻田。经过几天几夜的寻找,她们终于种起了一小片水稻,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帕特里夏的豌豆田已经初具规模,在沐鸢飞的淫威下,种子的出芽率、生长成功率高达百分百,结果率更是一般豌豆苗中的翘楚。 沐鸢飞欣慰地点头,看来不久,就能吃上好吃的豌豆了。她喜欢那种水煮的,加上一些盐,就能直接吃了。 等等,盐? 沐鸢飞猛地跑回厨房,看着盐罐子里还剩下的大半罐子盐,心里忽然有了点底。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够,于是乎,她赶紧又跑出去,叫住帕特里夏,说要一起去找海。 “找海?”帕特里夏心说好突然,怎么一下子就向往起了海洋,只觉得不对,便询问道:“怎么突然要去海边了?” “啊哈。我想去海边,是因为”沐鸢飞凑近她,“感觉家里的盐要不够用了。” “盐?不够用了?”帕特里夏迷惑,“不是还有大一罐吗?怎么就不够用了?” 她记得仓库里那个罐子真的很大,可能是个装酒的罐子,还有那么大大的一罐子呢,怎么会不够呢? “嘛,现在不是吃的东西多起来了吗?总感觉可能不够呢?” 沐鸢飞想到的是灶台上那个小盐罐子里的盐,总感觉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就有可能用完呢? 虽然还不知道还能不能有那个时候呢 “不会吧?那个盐,我感觉吃一年都没问题。” “真的吗?” 轮到沐鸢飞迷惑了,难道那个小罐子是什么葛罗瑞亚遗留下来的魔法罐子么? “就灶台上,那个小小的、小小的罐子,真的够一年吗?” “啊!你说那个啊!那当然不行啦,我是说仓库里还有很多。” “原来是这样。” “你去海边,不会就是想提取盐吧?” 帕特里夏这才反应过来。 “可是那样的盐,不是粗盐吗?要用各种手段提纯过,才能用以食用吧?” “是这样啦不过比没盐吃,不是要好一点吗?而且我们房子里也有很多器具和药剂,提纯的话,应该不难吧?” “也是哦。不过不用担心啦,盐在仓库真的还有很多,其他调味料也是,如果你依然不信的话,可以去仓库看看,我记得就放在左手进去,第一个架子的旁边。” “哈哈哈,我当然信你啦,帕特里夏。”沐鸢飞笑着又走回到房子里去,她刚刚想到了葛罗瑞亚,有一点点难过。不过不想被帕特里夏发现,只好先假装不在意地回到房子里,才找了一个角落,蹲在那里默默地数蘑菇。 平静且祥和的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一天帕特里夏拿着一束类似于禾穗的植物走进来。 “阿鸢,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这是玉米啊。”沐鸢飞在帕特里夏差异的眼神下接过它,“对啊,这就是原生的玉米。我们吃的都是经过我们培育过的。” 她拿着那株植物不停地搓:“怎么你这么叛逆,还长回去了,变成一副我们都不常见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帕特里夏觉得,那个原生玉米,在沐鸢飞的手下正瑟瑟发抖着。 沐鸢飞把上面的颗粒都掰下来,而后拿小铲子在她们的农场里细致地挖了几个坑,把这些被薅下来的颗粒放了进去,接着,轻轻铺平,拿起小水壶一一浇过水。 “能种出来吗?”帕特里夏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 “不知道。”沐鸢飞对着土地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它们应该不敢长不出来吧?” 土地似乎震颤了。此后从这些坑里抽出几株高大而绿油油的植株来,沐鸢飞骄傲地指着被绿色叶片抱被的金色果实,对帕特里夏说:“你看,我就说它是玉米吧?” “真的,原来真的是玉米。” 帕特里夏有些难堪地回应着。这明显就是威胁玉米进化发育成大家认识的模样吧。她和玉米一起瑟瑟发抖,这段日子她总觉着沐鸢飞不对劲,好像和以前那种温顺和蔼的模样很有些不同了,现在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压抑于和善外表下的恐怖 “帕特里夏。”沐鸢飞走上前去,抚住她的肩膀,一脸关切地问候道:“你怎么了?抖得厉害,是身体不舒服吗?” 帕特里夏摇摇头,是在否定沐鸢飞,也是在否定她自己。 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看着沐鸢飞哼着小调,拿起水壶一个接一个地给植株浇起水,一副灿烂的模样。帕特里夏突然笑起来。 真是,阿鸢可是在之前那样的虚无之地,独自度过了好几年的人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问题呢?是我自己在给自己找事吧? 她迈步上前,接过沐鸢飞的水壶,微笑着对她说:“让我来吧。” “哈哈哈,不是,这种事,你还要来个你争我抢?” “倒也没有啦。只是看你最近,好像都没有睡好。” “竟然被你发现了。有这么明显吗?” “因为您的黑眼圈很明显啦不如去睡个午觉?” “也成吧。” 沐鸢飞接受了帕特里夏的提议。她最近确实睡眠质量不得行,原因嘛 是她最近不知为何频繁地在做一些她并不想做的梦。 也许,白天就梦不见了吧? 但愿如此。 入睡以前,沐鸢飞如是祈祷道。 Chapter 10 生命树 又来了。 就像是沉溺在无尽黑暗的潭水之中,沐鸢飞感觉到自己被一团粘稠的半流动固体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而去。耳畔,似是啼哭又似是嚎叫的声音萦绕难退,刺激着耳膜和神经,伴随着难以言明的压抑感直达胸腔,顺着血液通往心脏。心脏有若擂鼓,在她的胸腔形成共鸣,给予那阵难以言喻的声响以回应,激荡得身体都快破碎。 她试图从这个梦境里苏醒,但一如往常,无济于事。没有办法,沐鸢飞选择忍受,在这漫长的黑暗和摆脱不掉的苦痛中里漂流。她想知道这个黑暗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沐鸢飞感觉到自己逐渐忍受了这噪音和压抑,这时一点光亮从远处传来。沐鸢飞不抱希望地望向它,她并不觉得黑暗会将她涌向光明。不过这次,事实与之预想的恰恰相反,黑暗中,那团粘稠而压抑的半流动固体生出两只手来,将她托举至那光与暗的交界处,而后轻轻一推—— “走你吧!” 不知为何,沐鸢飞似乎听到了那团固体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纯白的空间。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个纯白的空间,有可能是因为光线太过充足,所以才变成纯白的模样。 “啊——” 一个悠长的声音企图吸引沐鸢飞的注意。但是沐鸢飞一副置若罔闻的死人脸让其很不爽。其清了清嗓子,维系尊严般再度开口:“欢迎来到我的地盘。” “打扰了。” 这次沐鸢飞倒是注意到了,她微微颔首,以示友好。但其依旧不爽。 怎么,双目空洞,一直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嘛! 可恶! 其说的倒是实话,沐鸢飞确实没把其放在眼里,因为……她压根看不到说话的家伙在哪里。 “恕我冒昧。”沐鸢飞缓缓开口,“请问您在哪里?” 捏树! 敢情她压根没看到它。 “吾即在汝之眼前。” 尽管因被忽视而骤生一肚子无名之火,但其还是按压下了自己的怒火,选择文雅地回应沐鸢飞的无礼举动。 沐鸢飞已经看了前面很久了,并没有看到什么物体。接着她往上望去,也没什么东西,之后,她又向下探去—— “抱歉,才看到你。” 一棵小树苗生长在地上,朝着她摇晃着脑袋,方才的话语都是它说的。 “哼……傲慢的家伙……” 树嘟囔着,而后它便介绍起自己。 “吾乃生命之树,此地之掌管者也。” “您好。” 沐鸢飞正打算介绍自己,不料却被生命树打断了:“我知道你,不必赘述。” “哦?”沐鸢飞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回应。 “废话也不多说,我找你来呢,就为了一件事。” 沐鸢飞不觉笑了:“何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啊哈,果然明人不说暗话!” 生命树满意地点点头,尽管看上去只是树枝抖动了下。 “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想要你的死亡镰刀!” “哦?” 眼见着沐鸢飞好不废话,便从物品栏中迅速地抽出了镰刀,生命树愈发满意,但随着镰刀的逼近,那股子死亡的气息蔓延,一直以来只接受过源源不断生命之息的生命之树难以承受,一下子蔫萎下去。 “救……命……啊……” 被那股子死亡气息压得喘不过气的生命树有气无力地呼喊着。 “嗯?这不是您的要求吗?”沐鸢飞笑眯眯,“想要我的镰刀,这不就正在给您感受着吗?” “啊……快,快拿开……”生命树欲哭无泪,“拜托了……” 沐鸢飞将镰刀收了回去,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几天的噩梦,是你搞的鬼吧?” “不是我!” 生命树揉着自己的脑袋。 “嗯?” “真的不是我!”生命树看沐鸢飞一脸不信的模样,“准确的说,是那把镰刀啊,那把镰刀!” “什么意思?” “那把镰刀,不是代表着死亡吗?你的生命气息太弱了,根本压不过它散发出的死亡气息,因此才会频繁地做噩梦的!” “哦……是这样么?” “就是这样!” 生命树叉腰,信誓旦旦地点头。 “我为何要信你?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嗯??你还看不出来吗?” 生命树一脸恨铁不成钢。 “看出来什么?” “……吾乃汝生命之息的具象化啊!” 一生气就往外飙文雅之词的生命之树如是说道。 “谢谢。刚刚知道。” “……汝这是什么态度啊!” “你一开始不也没介绍清楚吗……” “哼哼,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总之,你看到了,我很弱,根本承受不了那把镰刀带来的死亡气息。长此以往下去,你就会被死亡镰刀吞噬,最后失去生命体征的。” 生命树假装平静,试图营造一种用平淡的语气不经意吐露一件大事的氛围。不过……看起来收效甚微,沐鸢飞还是一脸不在乎的模样,甚至,它从她的眼眸中还读出一了一丝兴奋?? “喂……你这家伙,不会……” 生命树瞳孔地震。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讯息,不管是真是假。”沐鸢飞蹲下身来,“首先如果消息是假的,其他没有其他足够说服我的理由,或者说引诱我的条件,我都不会把镰刀交给你;其次,如果消息是真的话,你觉得——” 她微微地笑了:“我还有理由把镰刀交给你吗?” 可恶! 生命树咬牙切齿。 “你就这么?嗯?你,你,你想想帕特里夏啊!” “帕特里夏……” 看着沐鸢飞似乎还有回转的余地,生命树看到了曙光。 “帕特里夏的话,我会把她放回记忆球里去的,至于与我有关的记忆么,删掉就好了……” 看着沐鸢飞念念有词的模样,生命树顿感大事不妙,不知为何,它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逐渐虚弱下去…… “不要啊——” 它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嚎叫。 “噗嗤。” 沐鸢飞笑了出来:“逗你的罢了。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想要放弃的家伙。” 她望向远方:“如果真的想要放弃的话,在那个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刻,就可以放弃了不是吗?” 沐鸢飞又望向生命树。 “我啊我,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呢!” “你的使命是什么?” 生命树不禁询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 沐鸢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好像有点知道,但是又不是很清楚,总之你放心,你不会枯萎的就是了。” “……呵呵。”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想要死亡镰刀?” “呵……和你一样咯,就是好像有点想要,但又不确定你到底会不会给,总之你放心,想要镰刀的理由你不会清楚。” 生命树也打起太极来。尽管沐鸢飞其实说的是真心话,她确实有些迷茫。 “好啦,不多聊了。我这午觉睡得也有些久了,该醒了。” 沐鸢飞摸了摸生命树的树顶,叶尖划过手掌心,不觉有些刺挠。 “我走啦,生命树。下次再……我们应该还能再见面的吧?” “呵——见面是肯定能见面的。” 生命树注视着沐鸢飞走开,见到她大跨步离去,却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下来,随后她摸索了一会,看样子没什么效果,跟着又折返回来。见此情景,生命树有些得意地喃喃自语道:“不用下次,这次就能再见!” “小生命树,我好像出不去的样子。” 沐鸢飞又回到生命树的身边,她盯着它:“你别告诉我,是你搞的鬼吧?” “正是在下。” 生命树倒是坦白得敞快:“怎样?有本事你走出去啊?” 沐鸢飞看了它一眼,随后拿出了镰刀。 “用镰刀啊,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强行破开我的空间,后果自负哦。” 生命树顿时遗憾自己被固定在土里,不能自由行动,不然它一定围着沐鸢飞转来转去,来上一支爱的恰恰舞。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打算把镰刀给你呢?” 沐鸢飞又露出了她的招牌微笑,明明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却能令对方解读出各种意图来。 “你?!” 生命树怒吸一口气。 “好啊,吾笑纳了!” “啊~~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沐鸢飞又把镰刀放回去了。 “……随你!早晚有一天,你会选择把镰刀交给我的。” 生命树装作不在意地哼哼。 “反正不给我你也出不去,就和我一起在这个纯白到虚无的地方互相折磨吧!哈哈哈哈哈哈……” 它狂笑起来,试图给自己打造几分反派的气息。 “呵呵。” 沐鸢飞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她甚至给生命树提起建议。 “你如果想让人觉得你不是好人的话,就应该这么笑。桀桀桀……” “淦……这是什么怪笑声。”生命树皱起眉头,“不过听起来确实有够反派的。”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最擅长事情之一便是——” 沐鸢飞朝着生命树露出她的八颗牙齿。 “在虚无之处生活。” 生命树有种不好的预感。 “桀桀桀桀桀——” 救……命……啊…… 生命树有气无力地发出了它最后的呼喊,而后昏厥过去。 Chapter 11 虚无生活(一) 沐鸢飞说的没错,她诚然很会在虚无之地生活。况且这个虚无之地,看起来并不是很虚无。 “哦。我的小生命树,你看,这个土地一镰刀下去,竟然挖出了泥土呢!” “哦。” 生命树半死不活地回答着,它可不乐意见到沐鸢飞如此兴奋地在它的纯白世界里跑来跑去,毕竟对于只能扎根在土里,根本不能跑来跑去的它来说,这个地方就是一片每天不变的虚无之地。 但对于沐鸢飞来说,既可以自由活动,且身边有个什么都能挖的表面黄金镐,实际上是死亡镰刀的史诗级工具,这个纯白的虚无世界登时变得有趣了起来。 她正耐心地挖掘着,方才不过深入了几米,便挖掘出一袋种子,一个水壶,以及一把锄头。作为一名专业的狂热的种田人,沐鸢飞大喜,赶忙在洞口旁的不远处又开辟出一块小小的田地。 生命树在一旁看的是心惊胆战,它倒不是因为可能会有其他生命体出现威胁到它的地位,而是说—— 如果一个人发现一个地方可以种田,那么将意味着至少有233个小时可供那个家伙消耗。 救命,谁不爱种田。 不管是现实还是虚拟世界,一个地方如果可以种田,那么这个地方的有趣程度将上升一百到两百倍,反之,如果一个地方连田都不能种,那真的是,一个真正的虚无之地。 沐鸢飞却并没有发现生命树的战栗。她的目光,全在那袋种子上。种子出乎意料地很大,呈现棕色的长椭圆状,或者说瓜子状更形象一些。袋子里一共有十二颗,秉承着能对应就不浪费的精神,她开垦了十二块田,而后把种子播撒了上去,准确的说,是把种子放在对应的土地上就可以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浇水。不过目前沐鸢飞除了一个水壶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看来得挖个水源。 沐鸢飞看了一眼生长良好的生命树,看起来咨询它似乎并不能获得什么消息,因此还是自力更生来得比较好。况且这家伙和自己的生命相连,据它说,它乃自己生命的具象化,所以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吧……这家伙看起来不靠水和太阳都能活…… 她持续挖掘起来。土块被自动吸收到物品栏里,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不过最初倒是没有挖掘到底,反而偏离轨道,成为了一段不太妙的旅行,现在倒是回归了初心。 呵呵呵呵呵…… 沐鸢飞尴尬地笑起来,横竖在坑里,没有人能看见,唯一的活物生命树又动不了,笑死。 好吧,还是不该笑它。沐鸢飞想。毕竟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很惨了。 挖着挖着,面前土块的颜色变得不一样起来。原本是常见的棕色,现在逐渐变深,变成了褐紫色,伴随而来的,是一块又一块散发着铜光的矿石。 “啊,挖到铜矿了。”沐鸢飞看起来并不是很兴奋,她现在比较想挖到地下水源。 她很快又思考起另一个问题。“等会,如果真挖到水源,我要怎么把它保存起来呢?” 算了算了,还是能挖到再说吧。 沐鸢飞又挖了一阵,心心念念的水源倒是没遇上,却碰到了一只气焰嚣张的地下甲虫,扬着它坚硬的大鳄气势汹汹地向沐鸢飞袭来。 “哔——您遇到了一只铁甲虫。等级为一级,请您尽快选择武器,在听到哔——的一声以后,打斗正式开始。” 沐鸢飞一面给自己配着音,一面挥舞着镰刀冲上去。这只被定义为“一级”的甲虫很快成为了她的刀下亡魂。 “好大一个头壳啊——”沐鸢飞把它顶在了头上,“不知道能拿来干嘛用,啊,变黑了。” 她兴致勃勃地玩了好一会,才挖开一个坑洞,把这只坚硬的头壳放进去,权做一个标志。 “要是有显示到了地下多少米的东西就好了。” 沐鸢飞自言自语道,不料想话音刚落,一件物什便滚落下来,拿起一看,原来是一个可以测量探入地下多少米的仪器。 那仪器在沐鸢飞面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化作一个图标呈现在她的眼前。图标随她的心意开启或关闭。沐鸢飞定睛一看,现在刚好到了地下一百米。 “不错。不过要是有矿物探测仪就好了。” 她继续自言自语着,不过这次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也行。她想,未知也是一种乐趣。 沐鸢飞又继续了她的挖掘之旅,这一次,又出现了一只地下甲虫,和上一次的一样,紧接着,随着挖掘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甲虫冒了出来,不过对于沐鸢飞来说都不是事。一个漂亮的切割,几下完美的回切,这些冲上来的甲虫便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地上到处都是甲虫死亡后留下的头壳。 她慢慢往前走去,只见前方道路越走越窄,本就昏暗的光线更是越来越微弱,最后接近于无,甬道里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而过。沐鸢飞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镰刀,靠着土壁,缓缓地前行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照亮进来,沐鸢飞不慌不忙,稳稳地朝着散发光亮的洞口走了过去。 只是,刚走出洞口,她便有些后悔。这里明亮如白昼,各色焕发着七彩光亮的果实挂满了洞府,照得这个小小世界变得迷幻起来。伴随着这些七彩亮光的,是地上翻涌、重叠以及交错在一起的甲虫们,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它们在同伴身上疯狂乱爬着,像是在庆祝什么,正在爬行着狂欢。 远处,一块高耸突出的石头上,立着一只巨大到离谱的蓝色甲虫。它是这里的王。它的身躯比这里的任何一只甲虫都要大上数倍,相当于五只甲虫重叠在一起,才能达到它的高度,三只甲虫首尾相连,才能测算出它的宽度。 它盯着身为不速之客的沐鸢飞,显然很不待见她。它挥了挥它的手,或者说是它的一只前足,示意地下的甲虫们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解决掉。 它的手下,或者它的臣民们自然都很听话。它们个顶个都很强壮,绝对能把讨厌的入侵者撕碎。不用几只,也许一只就能把那个瘦弱的人形生物解决掉。看呐,那家伙已经害怕得找不到北了,甲虫王狞笑着,它看到沐鸢飞把手里的武器都扔了。 那是个什么?哈哈,一个可爱的小镰刀,那个生物拿着这种东西不把她自己割伤就不错了。不知道那迷你的小镰刀能不能在它强壮的甲虫战士的壳上留下什么印迹呢?哈哈,真希望这镰刀别把它自己弄崩了—— 扑哧。 咔拉。 咚。 甲虫王笑不出来,这是它的强化的甲虫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声音。它不敢置信,那个迷你到几近可以忽略的小镰刀居然一下子就干翻了它一个队的精锐。甲虫们不断涌上沐鸢飞所在的石坡,却无一不被死亡镰刀一一砍退,变成一个亡命孤魂。 那柄镰刀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仿佛杀疯了似的,没有任何生物能够阻止得了它,死亡是其唯一的目的,它必须确保,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能威胁到自己主人的生命。 蓝色的甲虫王愤怒了。它不信,更不允许有什么东西能打得过它们这个种族。它愤怒地在它的宫殿里嘶吼,于是一批又一批甲虫,前赴后继地向沐鸢飞扑去,结果无一被镰刀收割了个干净。 它决定亲自上阵,以自己过硬的本领,来挽回甲虫一族的荣光,只是令它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那个瘦弱的不堪一击的人性生物开口了,很奇怪,从一开始,它就没从她的脸上看到什么恐惧的神色。 “太多了,一下解决吧。” 还没等甲虫王反应过来,它的灵魂已经从躯壳中被分离了出来,而执行这一行动,便是它从一开始就没有瞧上眼的迷你小镰刀。 “好了,让我瞧瞧这里有多少死亡的灵魂。一、二、三……” 那个人形生物数起数来,甲虫王不解,就如同它对于自己是怎么被那个迷你小镰刀收割灵魂一般不解。是的,它还是觉得,或者死亡的速度实在太快,它还没反应过来,有关那柄镰刀的威力。 “三百三十只,还真够多的。抱歉啊,不是真想杀你们,只是……” 沐鸢飞跳进那堆甲虫壳里。瞬间,成堆的甲虫壳便淹没了她。过了一会,她又跳了出来,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一束光正从那里照射出来,这是顶矿工帽。手里还拿着一件,蓝盈盈的,变成灵魂的甲虫王知道,那是水石,是它的心脏,只要把它放在一个长度达到一米五以上,宽度达到六十厘米的长圆柱形里,就会咕嘟咕嘟不断涌出新鲜的水来。 “如果不击穿你们的肉体,我就拿不到这个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让你们重新做人,哦不,做虫,对了,还有之前的那一只……” 她收回镰刀,接着又往下抛去。灵魂状态的甲虫王再一次诧异了,那镰刀宛如大型掘土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正在迅速向下挖掘去。到达一个深不可测的地界后,那镰刀又跳出来,轻巧地回到沐鸢飞的手里。 一阵突如其来的怪风把所有甲虫的灵魂席卷进了那个由镰刀挖出来的洞里。甲虫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它们已经全员复活在了新的洞穴里了。 就像是一场梦,不过对于甲虫王来说,醒来也不是很感动。 “一般我不太想用这个技能,毕竟很耗费精神力,也很容易累。” 沐鸢飞伸了个懒腰。“不过在这世界里,好像没什么限制不限制。” 话音刚落,沐鸢飞突然昏了过去,在那个甲虫宫殿里。幸好她先前已经将怪物甲虫清理干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苏醒过来。来不及她作出反应,紧接着,便是生命树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可恶!竖子竟不顾自己身体,昼夜不分,日夜劳作,当吾如无物吗?!汝与吾息息相关,吾快累死了!莫以为无人能治汝!余可强制使汝休憩,下不为例!散会!” 在生命树半文半白的画外音中,沐鸢飞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不会疲惫的,一切疲劳的症状都会在生命树上显现,当疲劳值达到一定程度时,生命之树无法承受,便会强制令其休息,具体表现为两眼一黑,原地睡觉。 “抱——歉——”沐鸢飞大声呼喊道,“可是我挖掘起来,根本不知道你的状态啊——这可怎么整——” “哼。”她似乎听到生命树冷哼一声。过了没多久,一个金灿灿的东西被抛了进来。沐鸢飞一看,原来是一个微型的生命树。 “看好了!这就是一个拟态的我!你每消耗一些体力,积累一定的疲劳值,这棵生命树从上面开始,就会失去一定的金色,变成古铜色,如果你发现这家伙已经离全部古铜色不远了,就赶快停下来,回到地面上,否则……强制休息的后果,你不一定能承受得起哦,桀桀桀……” “多谢了。”生命树在她面前如先前那个仪器一般消失了,转而变成一个图标呈现在眼前,沐鸢飞一示意,其便不见了。很好,沐鸢飞很满意,这样既不占手,她也能看得很清楚,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的桀桀桀,学得还真有几分反派的味道了…… Chapter 12 虚无生活(二) 拿到了水石,沐鸢飞决定回到地面上去看看。 她往回走去,回到放着甲虫头壳的地方,而后取出土块,将其修改成了一条绳索,跟着将绳索的一端系在镰刀上,然后用力一抛,镰刀精准地掉落在洞口的外部。沐鸢飞拉了拉,感觉很结实,便慢慢爬了上去。 回到纯白的地面上,她瞥了一眼那棵拟态生命树,还是金光灿灿的,与先前没有什么区别。 看来只要不太动用精神力,不造成过分疲倦,那棵树也不怎么容易变成古铜色。 沐鸢飞偷偷瞄了一眼生命树,看起来它对此毫不知情。 她又取出土块打算垒造一个水井。要什么规格来着?哦,长度至少达到五十厘米以上,宽度至少达到三十厘米以上。 说干就干。过了不知道多久,沐鸢飞的水井便完成了。她小心翼翼地将水石放进去,不一会,一口清澈见底的水井便展现在她的眼前。她赶忙拿来水壶,灌满水,对着自己的十二块田一一浇下,不一会,干涸的土地便变得湿润了。 跟着她又取出土块开始垒房子。看来今天,或者说是这一次,这家伙不打算再下矿了。生命树想不下矿,不下矿好,至少没那么累,谁知道她在看不到的地方干了些什么累死累活的事,极度疲倦的事件它生命树是不想在经历第二次了。 那种虚脱感,那种无力,仿佛自己濒临死亡,但是又清楚知道自己其实没死,只是累得虚脱罢了。 可恶!它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这家伙光靠种田挖地就能在这里待好几天! 怎么把死亡镰刀骗过来呢?啊不是,是让尊敬的意志大人友好地转赠死亡镰刀给自己。这个思想嘛,从根本上上就不要乱了。 “咳咳。”它清了清嗓子,试图打打温情牌。“啊,我说你这家伙啊……” “嗯哼,什么事?” 沐鸢飞的回应很快传来。她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盖着房子 “现在也在我这里待了一天吧?这里的时间流逝可是和外面差不多的。” “所以呢?” “所以??至少只要我这里变成黑夜,你那边也是黑夜啊!所以说,你已经睡了一个下午兼一个晚上了,你睡那么久,那边的帕特里夏,不会担心的吗?” “哦,你说这个啊,放心吧。帕特里夏很有见识的,不会因为我睡久了,就大惊小怪的。” “……就算这点时间不算什么,但是你一天,两天,三天,乃至一个礼拜,甚至于一个月都醒不过来,你说说,帕特里夏不会担心吗?” “是哦,她好像是会有些担心。”沐鸢飞停了一下,又继续起来,“就算我想走,你也不放我走啊。我把话摞在这里,死亡镰刀,我是不会给的。” 可恶啊,可恶。生命树忍不住又想文绉绉起来,但是它要是这么干了,就会被沐鸢飞发现它开始气急败坏了,不行,不行,冷静冷静…… “要不然,这样。” 生命树深吸一口气。 “我退一步。附赠一些东西怎么样?” “说说看。” 沐鸢飞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而面向生命树。 “如果足够诱人,我也不是不可以,退让一步。” Chapter 13 虚无生活(三) 见沐鸢飞一阵小跑,又在那个洞前没了踪影。生命树开始叹起它那一百零一口气。骗镰,啊不,求镰行动迟迟未有丝毫进展,愁得它叶子都多掉了几片。 要不就这么放她回去? 但生命树又觉得心有不甘。 有时候它也想过,要是它是个人就好了。看着在四下里跑来跑去的沐鸢飞,生命树不免有些艳羡了起来。它不知道在和谁置气般想:生命的具象化也不一定就要是棵树吧?是朵花,是条鱼,是个蝴蝶,又或者是个人,又何妨? 变成了人,至少它能跟着沐鸢飞跑来跑去,它追,她跑,她插翅难逃,让她再也不能这么痛痛快快地种她的田,下她的地! 等会,为啥变成了人还要追着那小妮子跑? 捏树。论变成了人,自己还是个劳碌命。 可恶! 生命树无可奈何地谈了口气。 突然好想吃关东煮啊! 不知道为什么,生命树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大概是因为那家伙就很喜欢吃关东煮吧,准确的说,那家伙喜欢很多煮物,例如炖得烂烂的萝卜排骨汤,各种馅料的饺子馄饨,还有好吃筋道的牛肉面,其实什么面都可以,只要好吃就行,汤一定是要够美味的。这是那家伙的吃饭之理,一碗好吃的面,汤绝对是关键,连汤都不好喝,被煮的面又怎么会好吃呢? 说着说着,肚子就饿了。明明不是人来着……生命树自我吐槽着,却好像有着人的饥饿感,和那家伙共享着生命的感受,有时也是一件不太美妙的事啊。 不过关东煮确实好吃。和面一个道理,因为汤料很好喝,感觉很鲜美又不腻味,往里面加上各种新鲜时蔬是最妙不过的了,例如白萝卜,炖煮得烂烂,一口咬下去还带着汁水,又譬如洋芋片,就是土豆,但它喜欢叫其洋芋,真是个奇怪的口癖,也很好吃,不过一定要薄薄的,太厚就只有洋芋味了,且不能久煮,会碎掉。不过,厚切的洋芋片放在辣锅里就很好吃,牛油的辣锅里,它显得格外美味,白萝卜也是,跟着要加的是藕片……藕片,为什么会有藕片这种美味的东西啊!可恶! 越来越饿了,生命树想,还是不要贪心,说回到关东煮上吧。 还有海带结也不错,那家伙是不太喜欢这个东西,或者对其一般,但它却想尝试看看,那个劲脆的口感,嘎吱嘎吱地在嘴巴里爆开,没人会拒绝吧。 还有容易被汤料泡涨的豆制品们,像鱼饼啦,第一次吃鱼饼还是在麻辣香锅,这东西还是琪琪带那家伙吃的,竟然出乎意料的美味。另外,兰花串也好吃!加在里面,灌满汤汁…… 不过会卖关东煮的便利店一般都没有白萝卜、鱼饼、兰花串这些,都是一些速食的丸子,气味有些腥,味道也一般,不过售卖的里脊肉是好吃的。生命树突然有些怀念和琪琪他们一起生活了,当然是在一切还没破碎之前,那时大家就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甚至还有各自的工作,那家伙的妹妹玻利维亚就在一家公司上班,还认识了一个…… 一股暖流突然涌上生命树的全身,缓解了它那虚幻的饥饿感的同时,也打断了它的回忆。 是面条的味道啊,虽然是拌面,但是这碗茄汁拌川真的很不错哦。 看样子,那家伙是挖到地下的那家面馆了嘛。 那个面馆的老板,它记得好像是个长得不错的精灵来着…… “好吃!” 沐鸢飞大口地嚼着面食,面是酸甜口的,特别对她的胃口。面馆老板见新客吃得如此快乐,自己内心也很满足。这边正大快朵颐时,那边又传来一声呼喊,一个彪形大汉在吃空自己面前的汤面后对着老板大喊:“再来一碗,加菲尔德。” 加菲尔德自然是这面馆老板的名字,而呼唤他的则是他的好友蒙特斯,他最爱干完体力活之后来加菲尔德这里吃上几碗,毕竟他饭量大,再说,这等美味怎么能只吃一碗就满足了呢? 很快,他便得偿所愿,顺利地续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沐鸢飞吃完了她的那碗面。不过可惜她并没有能够用以结账的货币,她想了想,拿出挖矿时挖到的一枚钻石,不料加菲尔德见状脸色骤变,一旁的蒙特苏赶忙端起面碗,“咚”地一声放在柜台上,大喊:“加个蛋,加菲尔德!”随后顺势利用自己的身形将沐鸢飞和她的钻石掩盖起来。 “财不可露白,小姑娘。”蒙斯特压低声音说道,“快收进去。” 语毕,他快速往店里一瞟,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喔,谢谢。”沐鸢飞遵从建议,连忙收了进去。 “这钻石你是怎么来的?”蒙特斯接着问,他打量了一下沐鸢飞的衣饰,好像不是很能判断眼前的小姑娘究竟是不是富家出身。 “挖来的。” “挖,挖来的?”蒙斯特露出质疑的表情,“不可能,这里的所有矿产都是私人所有,普通人根本不能在这里随意挖矿的。” 啊? 沐鸢飞有些吃惊。原来这里的矿产是有主的吗?但是她挖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任何指示牌啊,怎么会…… “小姑娘,你最好还是老实地说出这钻石的来源,免得给你自己惹上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啊这……我确实是自己挖来的。不过我不知道这里的范畴包不包括那里。”沐鸢飞有点百口莫辩,“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是沿着一条很长的廊道走到这里来的,钻石是我在廊道的那一头挖的,在那里我没看到任何指示牌,指示那里的矿产是私人所有的。所以……我确实是挖来这钻石的。” “廊道的另一头……你是说你是从铁甲虫聚集之地来的?!” 蒙斯特很有些震惊,要知道漫长廊道的另一头栖息着许多铁甲虫,凶狠无比,寻常人很难在那里生存下来,没想到,今天他就遇上了一个…… “铁甲虫?啊,你是说那些很大的虫子,然后领头的是一个蓝色的那种虫子吗?” “你居然还见过传说铁甲虫王?!” 蒙斯特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他突然拔高的声调惹来了不小人的注目,已经有人因为他的那句“传说中的铁甲虫王”,慢慢地靠过来了。 “啊,没有没有,那种传说之神物我只是在书上看过而已。”沐鸢飞装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着对加菲尔德说:“老板,再来一碗!” 蒙斯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帮着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后,他赶紧低声询问沐鸢飞道:“所以,你真见过?” 沐鸢飞点点头,她指了指头上的矿工帽:“这就是打完那家伙之后的奖励。” 蒙斯特赶紧小心端详起来,在发现那其实只是一顶普通的矿工帽以后,又泄下气来:“就这吗?我还以为打败传说中的铁甲虫王奖励会很丰富呢。你别是吹的吧?” 沐鸢飞正想说其实还有一件时,加菲尔德开口了:“这当然有可能是真的战利品。因为打败传说中的铁甲虫王的奖励,并不是固定的有具体形态的事物,而是一个抽象的,随时可以变更的东西。” 他轻轻放下沐鸢飞的加餐面,又把刚煎好的鸡蛋放进蒙斯特的碗里:“准确来说,这个奖励是一个愿望——它会变成你最想要的一件东西。” “所以……你就选了这个?”蒙斯特指了指沐鸢飞的矿工帽,“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不要传说之剑呢?” “也许,对于这位女士来说,传说之剑不算什么,她可能有更好的武器,所以比起选择传说之剑,她更想要一顶方便挖矿的矿工帽。” 其实,沐鸢飞真想说,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还有传说之剑这个选项…… “我还是不能理解。”蒙斯特双手环胸,“有什么武器还能比传说之剑更厉害的?” 沐鸢飞吸溜吸溜吃面,明明是三个人的场合,她正假装自己是不存在的那一个。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吃面吧。”加菲尔德擦拭着盘子,眼眸里露出难以察觉的寒光。 “能打败传说中的铁甲虫王的武器,能比传说之剑差到哪里去?” 蒙斯特语塞,一时之间竟答不上友人的话,只好闷头吃起面来。 很快,沐鸢飞的那碗又见底了。但她忽然发现,自己仍旧没有货币可供支付。 “没有关系的,女士。”加菲尔德微笑着,“看您的样子,应当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让我想想,有哪些可以为您提供金钱来源的渠道。” “钻石你就别想了。”一旁的蒙斯特接过话头,“这里除了基础的铜矿、锡矿和银矿,其余的矿产,诸如宝石之类都被严密地监控着,你想用钻石换钱,除非到黑市上去。不过要是第一次踏足,像你这样的肥羊很容易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哎?等,等会?”沐鸢飞觉得信息量有点大,“这里原来不止是一个面馆吗?” “什么?只有一个面馆?当然不可能呢了,哈哈哈哈哈。” 蒙斯特笑起来,他大力一拍沐鸢飞的肩膀,对她说道——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旅人,欢迎来到我们的地下城——米兰丹科维奇!” Chapter 14 虚无生活(四) 完蛋了。 生命树在地上想。 挖到那家面店的话,不就意味着那家伙可以去那座地下城米兰丹科维奇了吗? 啊……这就意味着那家伙能有更多消磨时间的方法了吗? 可恶! 等生命树反应过来这一层,沐鸢飞已经站在面店另一层的大门口,从下至上,仰视着这座地下城市了。地下城位于一个巨大的坑洞内,里面各式的建筑鳞次栉比。蒙斯特带着沐鸢飞来到一架栅栏门的老式电梯前,上面排列了一排数字。蒙斯特选择了那个二十的按钮,这是这部电梯能到达的最高楼层。到达二十层后,还得走一段路去坐转乘电梯,才能到达位于二十一级的评定所。 “二十、十九、十八……十一。嗯?这部电梯好奇怪,居然是从十一层开始坐起的。” “这就和我们的等级制度有关了。” 蒙斯特简单和沐鸢飞讲解了下地下城的等级制度。城市里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共分为30级,不同等级区间的人住在不同的地方,一至十级的人居住在下层,十一至二十级的人居住在中层,二十一到三十级的人居住在上层。 每个进入地下城的人都要被评级,评完级后会被这座城市的管理者安排到对应的楼层去居住,只要不是什么凶残之辈,基本都不会被评定为下层居民,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没什么用处之人,也能获得十一级的评定,顺利进入中层生活。这里环境一般,但是胜在安定祥和。 如果能力出众,或者有什么厉害的天赋,就有机会评定到二十一级以上,进入上层生活。上层资源优渥,有若天堂,是不少人的向往之所。至于下层……如果被管理员发现,是经过伪装的穷凶极恶之辈,或者存有什么破坏性、危害性极大的能力,会被马上判定为十级以下,送到下层去生活,那里的环境恶劣到了一定程度,几乎没人想去。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评级,但这样一来,只能生活在下层了。 “原来如此。”沐鸢飞若有所思,“但是穷凶极恶的人都聚集在最下层,不怕他们到时候联合起来,破坏这里的安定吗?” “放心。那里被大法师施加了魔法术阵,他们根本跑不出来的。” “哦……是这样。那,我想请问,那个,你和加菲尔德是几级呢?” “我的评级为十二级。加菲尔德……那家伙其实在原始评级时据说很高。”提到这个,蒙斯特似乎很有些不爽,“但是啊,那家伙说什么想要和好朋友生活在一起,就愣是……一起住在第十二层的平民区了。可恶,这小子!明明好日子却不去过嘛!” “也许,对于加菲尔德来说……”沐鸢飞的脸在时明时亮,不断上升的电梯里晦暗不明,“和好朋友在一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好日子吧。” 蒙斯特语塞,过了一会,他才说:“嘛……怎么和那家伙一样,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哦!到了。”沐鸢飞跨出电梯,“接下来去哪?” “还要再坐一部电梯,沿着这边走。” 蒙斯特带着沐鸢飞在第二十层穿梭。相较于第十二层的平淡朴素,她看到这一层的人衣着打扮更加鲜亮时尚,两旁的店铺也更加繁华,电子屏闪耀着迷人的光,差点亮瞎她的眼。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一架看起来十分奢华的电梯前。这部电梯只有一个按钮,那便是直达评定所。 判定所同样也是极致的奢华,但却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而是十分的复古和低调。两个接待员走上前,恭敬地分别带领着两个人先来了个安全检查,在确保二人都没有携带什么危险性物品后,微笑着鞠了一躬,而后又将二人引至另一个房间内,开始检查证件。 沐鸢飞的接待员询问道:“这位女士是新入城的居民吗?” “是的。” “好的,待会请随我来。” 接着,蒙斯特的接待员询问道:“这位先生,您的居民证显示您是十二级的居民,且半年内都没有接受过评级认定,请问这次是否需要重新评定的服务呢?” “哎?”沐鸢飞错愕,“这个评定不是只能来一次的吗?还能重新评定。” “当然不是了。” 接待员面露微笑地同沐鸢飞介绍了评级认定的一些她所不知道的细节。 所有新入城的居民都会经历一次免费的评级认定。此后,为了激励居民不断进步,不断提升自己,管理员们经过商议,宣布居民们可以每隔半年来认定所再进行等级认定,一旦等级提升,就可以进入对应等级的层面居住,其中不乏有人从中层一跃而成为上层之人的。只不过重新鉴定不再是免费的,其费用为每次五百金币。 “不了。”蒙斯特摆手拒绝,“我今天没带多少钱,再说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用测也知道。” “好的。那女士请随我们来。” 接待员引着沐鸢飞来到评定员所在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个火红头发的女人,这使得她想到了葛罗瑞亚,她也是一头红发,不过比眼前的女子暗一些。她注意到评定员的胸牌上写着:“评定员:莱妮丝·尼亚孜。” 莱妮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让人感受不到冷漠,唯有恰到好处的恭敬。 “您好。下面我为您介绍一下评定的项目。基础项目一共三项。分别是力量、智慧以及天赋。下面我们开始第一项项目:力量的评定。您准备好了吗?” 沐鸢飞点了点头。 力量评定一共测3项。首先是速度,莱妮丝让沐鸢飞分别按照正常速度和最快速度在试跑机进行试跑,并记录下了数据;其次是举重,房间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黑色方块,重量不一,她让沐鸢飞拿取自己极限的重量,并作了记录;最后她们来到了一块软泥状的物体前,莱妮丝让沐鸢飞分别用拳击、肘击以及脚踢对其作出攻击,沐鸢飞一一照做了。 莱妮丝点点头,然后她们进行了智慧评定。她给了沐鸢飞一个平板,上面有一套用于评定的卷子。沐鸢飞做了几题,刚开始还好都是一些普通的常识题以及数学题,后面就开始不对劲起来,有一些细思极恐小故事,也有压根就看不懂,难出天际的坐标系题目,总之,磕磕绊绊地,艰难地完成。 最后,是天赋评定。莱妮丝带着沐鸢飞来到一个全新的房间。这个房间呈现出一片纯白,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正中心的位置立着一根立柱,上面摆放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球。 “下面进行天赋判定。尊敬的女士,请问您是否具有某些可以外化的超能力?如果有,请演示。您放心,房间以及正中的水晶球均由特殊材质制成,并且经过大法师的咒术加持,可以抵御一切外化的能量。” “嗯。我没有。” “好的。尊敬的女士,不排除您有一些内化的超能力。下面请您走进房间正中心的那棵透明水晶球,而后将您的手放上去。好的,就是如此。” 莱妮丝看着沐鸢飞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好,接下来,请您闭上眼睛。天赋评定,即刻开始。” 沐鸢飞闭上了眼睛。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点,或者说,她更希望称呼自己为:种子。 这粒小小的种子,诞生在混沌的黑暗之中。它静静地沉睡着,蓬勃的生命力在它的体内流淌,像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没日没夜地奔腾着。有一天,这条充满着生命之息的河流,悄悄地,破开了种子坚硬的外壳。那充满希望的,代表生命的河流,开始涌向整个世界。它冲破混沌,洗去黑暗,生命落满整个世界,焕然一新的气息漫布于一切角落。 种子也在成长。它从一棵小苗,逐渐生长为一棵金色的有着茂密枝叶的树。紧接着,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巨大的生命之树。 树的梢头呈现着新生,树的根部连接着死亡。她感受自己的灵魂从根部缓缓升起,顺着树干,逐渐地往梢头走去,一路上,她不断地遇见熟人。 “早上好,意志。” 马塞勒斯朝她打招呼。这是他同她说过最惯常的开场白,每天早上,马塞勒斯都起得很早,他会给自己煮咖啡,然后也给沐鸢飞一杯,有时候她不想喝咖啡,就会换成豆浆。 “嘿,要不要喝喝看我新酿的葡萄酒。” 酿酒是汤普森最大的爱好。他经常会问沐鸢飞喝不喝酒,不过沐鸢飞并不饮酒,不过他制作的葡萄汁一样好喝。 “唔。要不要喝喝看我的罗宋汤。” 可能是自身体温过低,琳特别热爱能带来热气的食物,特别是汤类。罗宋汤真好喝。 “好了,让我们来一盘紧张刺激的黑白棋游戏吧!” 琪琪。她最好的游戏伙伴,精通各种游戏,号称游戏之王。 “来试试我新织的毛衣,合身吗?” 泰贝莎总是小心翼翼地咨询着她的意见,但是沐鸢飞再清楚不过,泰贝莎,她是个多么手巧的人啊。 “要吃煮萝卜吗?嗯,你觉得加点排骨会更好?米尔顿,去买点排骨来。” 珊迪。总是和米尔顿待在一起。而米尔顿,也总是和珊迪待在一起。她总是给沐鸢飞做各种好吃的,如果缺了什么材料,她会让米尔顿去买点回来。 “来吹泡泡吧!” 举着大大的泡泡环的多恩在那里跑来跑去。他经常吹一个巨大的泡泡把人装进去,葛罗瑞亚是被装得最多的那个。 “这个泡泡还不够大。” 女巫并不是永远都在研究魔法,至少葛罗瑞亚不是。她偶尔会花一点时间和多恩还有沐鸢飞一起吹会泡泡,并且为了不让他们俩的快乐太快消失,偷偷研究了一种泡泡可以到停留五分钟的魔法。 “怎么,需要我帮你新买的裙子给点评价?找对人了。唔,裙子不错” 希拉瑞莉。或者说是梅纳尔利耶夫,是所有人的时尚教父,他一向很少对他人的穿搭给予赞美,不过沐鸢飞除外。 “阿鸢!” 连帕特里夏都在。抱歉啊,困在这个小小世界里,希望你不要被久睡的我所吓到。 她快要走到稍顶了。 熟人似乎都已经见完了。 但是。 最重要的那一个还没有看到。 她来到稍顶了。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她的面前。 好像有什么,她一点一点拨开它。 那个家伙,就站在那里,朝她微微一笑。 不需要任何言语,她也报之以一笑。 这是属于他们的默契。 …… 怎么回事。 莱妮丝看到这个被大法师加持过的房间正在支离破碎,她睁大了双眼,想要上前一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凝滞在原地。 这位新入城的居民,究竟是何方人士啊! 地面上,生命树感受到沐鸢飞的异动。它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啊……那家伙是接触到了那个用以评定的水晶球吧…… 不过这么大的震动,也一定会被那家伙感应到的吧。 地下城,第一层的地界。一座富丽堂皇的住宅中,一位紧闭双目的俊朗男子疏忽张开双眼,缓缓地站了起来。 “大法师。” 他的仆人恭顺地朝他鞠躬。 “您是要出去吗?” 大法师如同一尊雕像,他静静感受了一会那股能量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去评定所。” Chapter 15 虚无生活(五) “啊!大法师,您来了。” 饶是见惯无数高等级人员,在见到大法师的那一霎那,接待员的内心还是抑制不住激动。 大法师虽然以最快的速度赶至了评定所,但是连他也无法确定,是否能拦截得住那个散发着强烈能量的人。他定一定神,感受着空气中能量粒子的躁动,很显然,那个发出者已经离开了评定所。 “刚刚,是谁负责的评级认定?” 先去看一看评定的现场,他想。 “刚刚……是莱妮丝。” 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很快被喊了出来,她的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大法师很快便认出了她。是尼亚孜家的人,他想。 他们很快来到了用以评定的房间。 完全出乎了大法师的意料,这里一如往常,什么都没被破坏。 这不可能。他皱起眉头,那么强大的能量,这里应该支离破碎了才是。 “方才进行评定的人,其的最终等级是多少?” “最终评定的等级是……” 大法师看着她。 “十二级。” “什么?” 怎么可能……只有十二级……这种可怖的力量,至少也是五级以上,不,直接一级也是实至名归。 还有,房间怎么会是一如平常的模样……是被那个人修复了吗? 太奇怪了。 无数谜团萦绕在大法师的心尖,只是他面上不显。 “告诉我,那个评定者的名字。” “沐鸢飞。” …… “怎么会,怎么会只有十二级?” 从评定所出来,蒙斯特百思不得其解。 “打败传说中的铁甲虫王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十二级?!” “嘛……万事皆有可能么。”沐鸢飞笑笑,她才不会说,只有十二级的原因,是因为她对评定员说,她还是比较想住在十二层。 谁能想到和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水晶球会有那么大的共鸣,还差点把评定所弄没了……修复评定所可是增加了她不少疲劳值,那个金光灿灿的生命树一下子灰了一大半了。 “喔喔喔!蒙斯特,是龙虾哎!” 他们走到一家海鲜店前,沐鸢飞看到在水缸里生龙活虎的龙虾,一下扑了上去。 “喂,你不会是想买龙虾吧?” 蒙斯特看她一脸热忱的模样,不免好心提醒:“龙虾都很贵的……一只至少要2000金币了。” “没事。”沐鸢飞拍了拍口袋,“刚刚评定所给了我很大一笔居民补贴哦。” 居民补贴,是米兰丹科维奇城帮助新来的居民在城内快速安居下来的资金补助,一般来说,等级越高,所能领到的补助就越多,特别是评级能入住上层的居民,还会多给一笔人才激励补助。补助并不以最终居民证上的等级挂钩,而是与真实的评定等级息息相关。因此,不会因为沐鸢飞最终的评定等级是十二级,而少给她钱的。 米兰丹科维奇城的规定是,居民证上对应多少级,便去哪一层定居。非对应等级的人不得在非对应楼层居住超过七日,违者会根据情况,由管理者判定,作出对应惩罚。对于低等级的人来说,他们是没有选择楼层的权力的,对于高等级的来说,想去那层就是随他们选择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高等级的人都会选择到上层生活,虽然那里确实生活优渥,但人各有志,或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追求,生活在哪里,是他们自己的期望。 不过,该有的补助,还是一分钱都不会少给的。 沐鸢飞就得到了很大的一笔钱。单从那笔钱的数量,也能知晓,她的等级绝非十二级那么简单。 “很大一笔补助?”蒙斯特眨了眨眼,疏忽反应过来,“噢噢噢!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止十二级那么低的!” 他忽然变得热情起来:“要吃龙虾是吗?我来!经常帮加菲尔德进货,我可是很会挑海鲜呢!” 最后他们拎了一只很好的龙虾,加上一些青蟹、章鱼和其他种类的鱼,以及一只帝王蟹。当沐鸢飞提出再来一只这个时,蒙斯特更加得刮目相看了,因为帝王蟹的价格可是龙虾的两倍不止!不愧是打败传说中铁甲虫之王的人。 “话说回来,你这等级,去上层生活根本不是问题吧……”蒙斯特提着最重两件海鲜,“为什么要选择在十二层生活呢?” “啊,这个么。”沐鸢飞如是说道,“去上层生活,就一定好吗?” “阿这……” 蒙斯特语塞,过了一会他才说道:“至少生活环境会很不一样吧,会好很多?” “那十二层也不差嘛。” “嗯……” 蒙斯特又语塞了。他只好默默地领着海鲜往回走。他诚然很不会说话,每次只要话题一弯绕,他就不知道回答什么了。 “哦,你们回来了。” 回到面馆时,正好已经过了饭点很久,食客已经走光了。加菲尔德也洗好了盘子,笑眯眯地迎接他们回来。 “怎么样?等级如何。” “十二级。” 沐鸢飞回答。 “其实不止十二级!”蒙斯特嚷嚷道,“我猜真实等级至少有七级以上!” “那么,是想在十二层定居吗?” 加菲尔德一针见血。 “是的。” 沐鸢飞拿出金币,结清了面钱。加菲尔德笑着接了过去,又注意到他们俩手上的海鲜:“买了那么多啊!” “是的。那么,今晚我能吃到海鲜面吗,老板?” “哈哈哈,当然可以了。不过这么好的海鲜,拿来煮面倒是很可惜。不如这样,今天晚上给你做一顿海鲜大餐,留一点明天中午给你拿来煮面,好吗?” “好!” “嗯……既然决定在这里居住的话,首先要先找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吧……”加菲尔德托腮思考起来,“我记得,拐角达维拉大婶那里好像正在招租客的样子……” “哎?!连住所都能帮我解决了吗?” “哈哈哈,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蒙斯特,待会带她去看看房子吧。租金好像也不是很贵,一个月五百,你的补助应该够吧?” “完全足够啦!” 于是,沐鸢飞就这么安定了下来,至少表面上如此。 加菲尔德又给她介绍了几个赚钱的途径,例如去街角的面包店可以打零工,花店也缺帮手,当然更赚的还是赏金猎人,只不过要坐电梯到二十层去,高级任务基本都在那里的任务牌上。 沐鸢飞暂时没打算赚钱,毕竟补助还有很多,她打算在几个楼层之间多逛逛,熟悉下地形后,再去接任务。 这天她刚回到家,却见一直空着的对间突然热闹起来,房东达维拉大婶说,是新的租客。据说是一个高挑的美女。 沐鸢飞没怎么在意,只是不一会,自己的门便被剥剥地敲起来。打开门,一个艳丽的美人冲她微微笑,开口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刚搬来的,正好是你的邻居,认识一下,我叫:艾丽莎·莱昂。” Chapter 16 虚无生活(六) “沐鸢飞。” 作为礼貌,她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两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沐鸢飞便退回自己的那个小房间了。 她拿起放在沙发旁边的报纸,右下角的一块地方刊登着一些普通的赏金任务,一件三四十,多的能有一百,这对于生活在第十二层的人已经足够,这里物价不高,一百金币能用三天。况且沐鸢飞也不缺钱,她的补助金还剩很多,她只是想找点事来做,不能再这么游荡下去了。 “修理第十一层的地板,报酬,二十金币;解决第十四层发狂的猪,报酬,五十金币;调查位于第十五层的异常事件,报酬八十金币……这个不错。” 沐鸢飞很快决定了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出门的时候,她听到住在楼下的房东大婶达维拉正在热情激昂地向艾丽莎推荐着加菲尔德的面店:“喔喔,美丽的小姐,您饿了是吗?喜欢面食吗?还可以?那去吃碗面吧!就在离这里不远,您往前走几步就到了,那个挂着木质招牌的面馆,喔,你看到了是吗?就是那里,味道很不错的,煮面的老板也生得好……” 她突然注意到了沐鸢飞。“哦哦,中午好,小姐!” “中午好。”沐鸢飞打算帮达维拉一把,“我正打算去加菲尔德的面馆吃面。” “哈哈,加菲尔德的面很好吃吧!”达维拉爽朗地笑了,转而继续对艾丽莎推荐道:“你看,新来的人对那里的面基本都赞不绝口呢!” 艾丽莎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说出“加菲尔德”这几个字后,沐鸢飞明显感觉到,原本已经有些被打动的艾丽莎忽然失去了兴致。 “我会去试试的。” 身后,沐鸢飞听到艾丽莎客套地回应了达维拉。随后,一只胳膊搭上她的肩膀。她回头,是艾丽莎。 “你现在要去面馆吗?” “是啊。”沐鸢飞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那里的面真的很好吃。不是虚吹的。” “喔……那家面馆的老板,叫加菲尔德?” 显然她对这个名字确是很注意。 “是的。怎么了?” “你不要误会。”艾丽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羞愧的酡红,“因为……我的那个离家出走的弟弟,也叫作加菲尔德……” “有这样的事么?” 蒙斯特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本来也是打算去加菲尔德的面馆吃中饭的,未曾料想在路上遇到了沐鸢飞,还有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美艳女子。 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几度:“你的弟弟也叫加菲尔德?” “嗯。”艾丽莎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应当是想起了弟弟。 “恕,恕我冒昧。”蒙斯特不知觉磕绊起来,“请问您的名字是……” 大概是方才想到弟弟,一时情绪翻涌,艾丽莎没说话,只是用泪光涟涟的眼睛看着蒙斯特。 “艾丽莎·莱昂。”沐鸢飞替她解了围。艾丽莎转过去看着沐鸢飞,脸上写满了感谢。 “唔……”蒙斯特又语塞了,他其实并不知道加菲尔德姓什么,遇到他时,他也只是温和地道出了跟他说可以叫他加菲尔德。 也许加菲尔德是个假名字呢…… 他忽然有种这样的预感,感觉自己有些莽撞,又不想艾丽莎期望落空,只是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艾丽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哀伤地继续说道:“弟弟……已经出走很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那样了……” 沐鸢飞笨拙地安慰她,艾丽莎絮叨了一会后,向着蒙斯特和沐鸢飞致谢。 “也别去打扰那位老板了吧,我想也未必是我那叛逆出走的弟弟,万一冒犯到人家就不好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艾丽莎面色苍白地向他们辞别。蒙斯特听得心情沉重,他拿手肘戳了戳沐鸢飞,问她:“你什么主意?” “我?”沐鸢飞倒是没什么想法,“我不知道。” “你说,我们要不偷偷帮她问问?那个词怎么说?旁什么来着?” “旁敲侧击。” “对对,旁敲侧击地问一问。”蒙斯特看着她,“这种活我可能干不来,你行吗?” “啥?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会说话一点嘛……” “那你真是高抬我了。”沐鸢飞笑了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不去面馆吃面了?” “不吃了,事比较急,事实上,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了。” 沐鸢飞看蒙斯特一脸苦瓜脸。 “你要是真想那个什么旁敲侧击的话,你就直接把这件事讲给加菲尔德听嘛。” “怎么直接讲?” “把你的怀疑去掉,只说听到了一个和你同名的、离家出走的、男孩的故事。” …… 说是急事,那属实是诓蒙斯特的。沐鸢飞先装模作样地在第十三层吃了一顿午饭,是牛肉丼饭,加了咖喱和芝士,流沙似的咖喱在碗碟之中倾泻而下,裹住了每一粒米饭。她像一只小兽,呼噜呼噜地吃起来。随后,她坐着电梯,优哉游哉地乘到第十一层,修好了木地板;跟着就是解决第十四层发狂的猪,最后她再慢悠悠地来到了第十五层。 “那么,说说事件经过吧。” 接待她的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对这个瘦弱女孩上下打量,看起来对这女孩的能力有些怀疑。 “小姐,我必须向您事先说明一件事,您将要面对的事有可能会变得不可控制,我希望您能认识到这不是一场过家家酒式的冒险。” “真的有这么危险吗?”沐鸢飞挑眉,“如果真的是危险度那么高的任务,那就不应该出现报纸的布告栏里,而是出现在二十层的高级任务栏里。” “什么?”老人很是不解,“什么报纸布告栏?我们从来没在那里刊登过什么任务。” “哈?”沐鸢飞从物品栏里取出报纸,她指着上面的布告栏,“这不就是你们刊登的吗?‘请调查位于第十五层的异常事件,地址位于:十五层,时鲜水果店的老宅子处’,你自己看。” 老人接过报纸,仔细看起来,不一会儿,他面有愠色地对沐鸢飞说:“小姐,请您不要开我这个老头子的玩笑好么?这上面哪里有我们刊登的任务!” “不就在这里……”沐鸢飞拿过报纸,意图指出其先前所见任务的地方,不料她的手指所触及的地方,那则任务竟然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帮十三层的某某跑腿”这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任务。 “怎么回事?” “小姐,我不管您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则任务,现在我只想说,这任务并不适合您,请回吧。” 沐鸢飞皱着眉头,看了看报纸,又看了看老人。横竖看起来是做不了的样子了,打道回府吧。 “麻烦您了。” 沐鸢飞转过身,正准备离去时,不料想恰好撞上一个人。这个人戴着一顶高礼帽,背着光,整个人沉浸在阴影里,看不清脸。 身后的老人躁动起来,他赶忙迎上去,恭敬地喊道:“大人。” 那位大人没有动,他看起来饶有趣味地看着沐鸢飞,问道:“这是谁?” “啊这是……” “过来帮忙调查的人么?怎么不迎进去?让人家在门口干等着?” “我不是。” 沐鸢飞开口。“我只是把任务看错了。抱歉,我要离开了。” “那要不要考虑接下我这项任务?” “什么?” “如果能完成的话,给你这个数。”高礼帽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金币?” “是一万。” 他身后的老人睁大了眼睛。他一定觉得自己的主人疯了。 “一万啊……”沐鸢飞想想自己也不是没有,“也就那样吧。” 高礼帽笑了。 “十万。” 高礼帽的老仆惊得眼睛都快掉了。 “我有点兴趣了。” 能开到十万的任务,到底是何方神圣? 沐鸢飞想去看看了。 Chapter 17 虚无生活(七) 钱,她倒是不在乎的。因为她不会在这里久住,如果拿到了,她打算留给蒙斯特和加菲尔德,也给艾丽莎,祝她能找到她的弟弟,最后还有达维尔,她在这里认识的也就这些人了。 虽然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她就是想这么处理自己的这些钱。 “到了。” 高礼帽的大宅里,已经聚集起了一批过来完成任务的能人志士们,有男有女,正聚集在大厅里。沐鸢飞粗略地数了下,约莫有个三十人吧。 “各位。”高礼帽走到一个略高的平台上,站在上面,他的老仆默默为其递上一个话筒架。 高礼帽清了清嗓子。话筒传来一阵刺耳的消音,登时吸引了大厅全部人的注意。 “各位勇士们。首先,欢迎你们愿意冒着未知的风险,来到这里,完成这项任务。” “切。”沐鸢飞旁边一个大汉说道,“如果不是在任务栏那看到钱财丰厚,谁愿意来干这卖命的活。” “相信大家最想知道的是,完成任务后,能收获多少酬金。废话不多说,我便开门见山了。若是能完成本次任务,每个人,都能获得这个数。” 高礼帽伸出一根手指。 “一块钱?” 不知道谁在调侃,底下的人登时笑开了。 “当然不止,哈哈哈。”高礼帽倒也不恼。 “一百!” 像是拍卖似的,底下的人开始竞起了价。 “我说怎么都得一千吧?” “那我来个一千零一百。” “你们这也太没志气了,跟着我喊:一万!一万!一万!” “十万。” 沐鸢飞缓缓开口。 一时间大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那个大汉上下打量她,用一种钦佩的语气说道:“够可以啊,小姑娘,狮子都没你会开口。要十万,你做……” “十万。”高礼帽微微笑起来,“就是十万。” 沐鸢飞听到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开始议论十万到手后该怎么花。 “不过,前提是,诸位真的能平安回来,有命拿这十万块钱。” 大厅安静了下来。一些人不说话了,另一些人从来到尾就不屑于同这些聒噪的人交谈。 “这任务,能有多危险?” 沐鸢飞身边的那个大汉打破了沉默。 “喔——要说多危险么……我也很难形容。”高礼帽假作沉思了一阵,“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所要去的地方,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有多危险了。” “我们要去哪儿?” 高礼帽微微一笑,他的上唇和下唇分分合合,吐露几个让众人不寒而栗的字眼:“第一层到第十层。” 像是突然被千年寒冰冰封,大厅的人一个接一个凝固了,许多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高礼帽,渴望着刚刚所说的那几字,只是一个玩笑。 “我也不勉……”高礼帽正说着,一只纸鹤从一扇开着的窗户那里飞进来,它浑身散发着魔法的光芒。高礼帽伸出一只手,轻轻接住了它。 “各位。”看完纸鹤传来讯息的他一脸凝重,“关于本次任务的报酬,再加十万。” 众人愕然。发生什么了,人们面面相觑。 “以及,等级在二十级以下的,可以获得在二十层至二十四层居住的资格,二十级以上的,可以获得在二十五层至二十九层生活的资格,能活得多高,就看各位能在附加任务中贡献多大了。” 沐鸢飞身旁的大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甩膀子,道:“死就死吧!搏一搏,单车变巨轮,赌一赌,破瓦变金砖!” “这项附加任务就是——”高礼帽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说道:“营救大法师的弟弟——加菲尔德。” “加,加菲尔德?” 高礼帽抛出那只纸鹤,大厅里,加菲尔德的容貌投影高悬在空中,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真,真是他? 沐鸢飞有些难以置信,面馆的加菲尔德,居然是大法师的弟弟? “那家伙啊,听说评定的等级极高,但是非要生活在第十二层呢。” 是什么原因,让加菲尔德想要离开有哥哥大法师庇护的家族,来到第十二层生活呢? 又是谁掳走了加菲尔德呢?还将其带到了第一层至第十层的地界。 那蒙斯特呢?他也一起和加菲尔德被挟持走了吗? 沐鸢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扭过身去,从高礼帽的大宅中跑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老仆看到她跑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说道这个小姑娘果然不合适,还是被吓走了。 集中,得集中注意力,先到第十二层去,在那里看加菲尔德和蒙斯特的行踪轨迹,可以少耗费点精神力。沐鸢飞用力按着电梯按钮,从二十五层高礼帽大宅所在处到二十层倒是还算快,转乘的那部老旧电梯就不行了,着实慢得如乌龟爬行,好不容易到了十二层,沐鸢飞走到面馆,开始查看现场迹象。 饭点过了很久了,里面早就没什么人了。和沐鸢飞想的不一样,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如常,仿佛加菲尔德只是出门而已,随时都会回来的样子。 在寻常的气息中,沐鸢飞感受到了一股不一般的气息——是蒙斯特!他还在这里! 很快,她在柜台后找到了满头是血、奄奄一息的蒙斯特。 “蒙斯特!” 她赶紧帮他修复了伤口,跟着控制了他的神经,刺激他苏醒过来。 “唔嗯……”蒙斯特醒转,一见到沐鸢飞,他便大喊起来:“加菲尔德他被抓走了!” “我知道。” “唔嗯,准确的说也不是被抓走。”蒙斯特站起来,他摸着自己的头,“我的伤呢?” “我治好了。” “哈?” 蒙斯特震惊,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是打败过传说中铁甲虫王的人,也就不稀奇了。 “我们得去救他。”蒙斯特在店里搜寻起来,一边找,一边向沐鸢飞复述着今天下午的事。 “来了一个小孩,说自己的妈妈快病死了,求加菲尔德帮帮忙,去治治她妈妈。” 蒙斯特找到了一柄割肉刀,觉得有点不满意,沐鸢飞看穿他的心思,一把拿了过来,蒙斯特摸不着头脑,沐鸢飞一边修改着那柄刀,一边说:“你接着讲,别管我。” “加菲尔德就去了嘛。你别看他煮面好吃,他的医术也特别高超,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会魔法。” 沐鸢飞想到他哥哥是大法师,指不准加菲尔德的魔法造诣就很高超。 “我替加菲尔德看店,没想到,没过多久,艾丽莎就进来了。”蒙斯特提到艾丽莎,脸上不知为何出现了可疑的红晕,“她很着急的样子,跑过来同我说,叫我赶紧联系你,加菲尔德被抓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找你了啊!达维拉大婶说你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这时,我想起来加菲尔德有一部电话,据说是魔法产物,可以打给你想打给的任何人,我就去面店了么,结果刚一进门,就被人打昏了。” “不只是昏了。”沐鸢飞把改造好的刀递给他,“我要是晚来几步,你就没了。” “卧槽!”蒙斯特拿过刀,简直瞳孔地震,“这么小小一把剔骨刀,居然被你变得那么狂炫酷霸!” “要去下层,有把好武器是必须的。” “什么???” “加菲尔德,被人骗去下层了。” “哈??怎么会?”蒙斯特一脸不可置信,“加菲尔德平时为人特别好,待人温和有礼,怎么会有人把他骗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一定是他的问题。可能是他哥哥的。” “他哥哥?加菲尔德还要哥哥?哦,他好像是有。” 蒙斯特想起中午他给加菲尔德讲那个故事的时候,加菲尔德耐心地听完,然后微笑着说:“真可惜,我没有姐姐,家里倒是有一位哥哥。” “你知道他哥哥是谁吗?” “谁啊?” 沐鸢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大法师吧?” “废话,这谁不知道!” “大法师有没有仇家?” “大法师的仇家……嚯,那说不定海了去了。有不少恶人都对他看不顺眼呢,不过他们全部都被丢到下层去了。” “那估计是了。是他哥哥的原因。” “谁的哥哥?” “加菲尔德的哥哥。” “哈?”蒙斯特一头雾水,“你这说的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大法师。 “是加菲尔德的哥哥。” “哈?!?!?”蒙斯特语塞,这次是因为过于震惊。 沐鸢飞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你说的那部电话在哪?” “什么……电话?哦,你说那个魔法产物?就在柜台,红色的那个。” 沐鸢飞来到电话前。“这怎么用?” “你心里想着要打电话的人,然后拿起来,随便转两圈就行了。” “这真能让那个人听到?打电话不是要两部电话才能行?” “能行,你想传递的信息会以各种形式送达到你想传达的人,电话会为你设定最合适的那一种。”蒙斯特想了想他过去的经历,“有一次加菲尔德就给我打过,当时吓死我了,你能想象走在路上,突然旁边人家洗晒好的床单出现一行血迹吗?幸好旁边没人,血迹很快消失了,我当时真的是……” 在蒙斯特的絮叨声中,沐鸢飞拨通了给加菲尔德的电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别担心,我们来救你了。” 沐鸢飞放下电话,招呼蒙斯特道:“走了。” 临到门口,她又像想起什么,走进店铺里面,一边拿起那个魔法电话,一边问:“这个魔法电话,它要是没线能用……” 哦。 这个电话,压根就没有线。 很好。 “什么?你是要带那个电话走吗?淦,聪明啊!”蒙斯特见状往前走去,“挺重的不如我来……” 他看到那个电话在沐鸢飞手里凭空消失了。 我去! 蒙斯特今天已经看过太过不可思议的东西了,他的眼睛已经疲倦到难以瞳孔地震了。 Chapter 18 尾声 “你觉得你哥哥会来救你吗?”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加菲尔德的身旁。 “他应该会来的吧。”加菲尔德坐在椅子上,“又或者是他的手下来吧。” “哦——是这样。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他。”黑斗篷调整了下斗篷的角度,“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家伙,她应该正在赶过来吧。” “那个家伙?” 加菲尔德疑惑。 “哈,我知道你想问那个家伙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们见过面。” 见过面……加菲尔德一时倒也想不到是谁。 黑斗篷又变出了一把椅子。“来聊会天吧。在等那家伙的过程中。” “聊什么?”加菲尔德在黑斗篷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的气息,与之相反,他从黑斗篷的身上感受了磅礴的生命力,让人觉得很放松,很舒服。 “聊聊……嗯,我想想,比如你明明能居住在三十层,为什么住到十二层去呢?”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加菲尔德笑眯眯地拒绝了。 “……不能哦。”黑斗篷在椅子上调整了下坐姿,“你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这威胁没有丝毫威慑力,加菲尔德想。 “那这样我不是很吃亏?”他甚至讨价还价起来,“我都不清楚你的事情。” “也对。”黑斗篷认真思索了下,“那就你讲一件你的事,我讲一件我的事。” 加菲尔德点点头,表示认可。“不如从你先说?你说完,我再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你真的要听吗?很无聊的哦。” 黑斗篷歪了歪头,露出几根金色的头发来。 “从哪儿说起呢?我想想……就从开始说起吧,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就是有一天突然就出现在了那里,那个地方白白的,然后我就,就在那个地方生活很久。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 黑斗篷露出得逞的笑容,不过加菲尔德看不见。 “好吧。轮到我了,是吗?”加菲尔德温和地笑笑,“你问我为什么选择住在十二层,而不是三十层?答案很简单,就是我比较喜欢第十二层,所以住在了那里。” “……汝赖皮!” “赖皮吗?好像某人也是如此吧?” “可恶,我说的是真话!”虽然也有敷衍的程度的在里面就是了。 “我所言也不虚啊~”加菲尔德把黑斗篷的话打了回去。 “可恶,你好歹像我一样,多说几句吧!” 加菲尔德又笑了,这次他确实说得长了些。“那么重新来,之所以我会从家里离开,是因为比起魔法,我更喜欢做面。做面让我没有太多的压力,不用去面对贝拉斯克斯一族因为魔法而带来的压力。恰好在第十二层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因此便留在了那里。” “你不喜欢魔法吗?”黑斗篷不解,“你不想像你哥哥那样成为大法师吗?明明你的魔力和天赋要远在你哥哥之上哎!” 加菲尔德摇了摇头:“成为大法师需要抛弃很多东西,例如快乐,例如自我情感,你知道我哥哥的名字吗?” 轮到黑斗篷摇头了。 “他叫伊萨亚斯·贝拉斯克斯。但是当他成为大法师以后,就没有人再亲昵地叫他伊萨亚斯了。一个不再提及的名字,终究会被遗忘。所有人只会记得他是守护米兰丹科维奇城的大法师,没人知道贝拉斯克斯家的那个男孩也曾腼腆害羞,人多的时候会说不出话。” 加菲尔德垂下眼眸。 “我没有那么高尚。我接受不了自己不再是加菲尔德,于是我跑了出来,一走就是很多年。” “那他没有来找过你吗?” “肯定有吧。不过应该不是他本人,毕竟大法师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应该会派他最得力的一位手下来,我见过,在报纸上,是个很出色的女子,叫做艾丽莎·莱昂。不过我藏得应该还算可以吧,他们始终都没有找到这里来。” “或许找过了,最后又不想打扰你罢。” “也有这个可能。” “该我说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加菲尔德敞开心扉后,黑斗篷也很想一吐自己的经历。 “其实,我是一棵树来着。” “树?” “是的。本来因为是树的缘故,我应当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不过一天,一个异变突起,一道白光闪过,我突然从一棵平平无奇的树变成了一个人。” “这么神奇么?这是怎么发生的?” “应当是因为那家伙。”黑斗篷又一次提起了那个家伙。“一切都是因为她碰到了那个水晶球。哈,她一定不知道,因为和水晶球的互相作用,她现在已经全然恢复了,毕竟,那颗水晶球,可是我宝贵的心脏啊。” “水晶球?你的,心脏?” “对啊,就是位于二十层评定所的那个水晶球啊……”黑斗篷靠近加菲尔德,“那个哦,那个是我的心脏。” “可,可那棵水晶球不是……” 加菲尔德想起书籍中的记载,那颗用于评定的水晶球,来自于地面,而地面上唯一的生物就是—— “原来你是——” “生!命!树!” 沐鸢飞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带着黑斗篷,已经化为人形的生命树,缓缓地站起来,对着姗姗来迟的沐鸢飞说道:“终于来了,你还真是磨叽啊……” “哈,知道是你就好办了!”一靠近这里,沐鸢飞立刻感应到,坐在椅子上的一个是加菲尔德,另一个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人形的生命树。 “把你打趴下很简单,只要让那个拟态生命树变成古铜色就可以了,受死吧!生命树!” 沐鸢飞从物品栏中抽出死亡镰刀,她计算过了,将死亡镰刀从小镰刀复原成正常大小,就能正好将剩下的金色用完,且刚好还剩一点,也就是刚好给生命树留口气。 “受死吧!生命树!” 那柄泛着寒光的、款式十分简洁的巨大镰刀又一次登场了。圆弧的刀片依旧是一轮锋利的弯钩银月。生命树还能记得它的介绍语:“随时随地,能割开每种类型目标的喉管,切开不同粗细的动脉,收割模式各异的生命。手柄长而纤细,却很有力,保证不会发生任何失误,精准到每个人生的终止点。” 以及最关键的那句:“没有装饰,好用就行。” 完全无视旁观的俩人。蒙斯特今天的眼睛诚然累到不行,连神经也被一件又一件新奇的事物刺激得很麻木。加菲尔德倒是一脸淡定,他默默地欣赏了那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死亡镰刀。 “好了,结束的时刻终于要到了。”生命树狂喜,闭上了眼睛,“来吧,把镰刀赐予我吧!” 想象中的劈砍没有到来。生命树不耐烦地睁开,朝着举着镰刀却不动的沐鸢飞喊道:“汝在磨叽什么呀!速来把吾这个劫匪干掉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沐鸢飞后退一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眼拟态生命树,确实也变成了古铜色,可眼前的人形生命树却还活蹦乱跳的。 “你不是应该倒下的吗?” “呵呵——”生命树发出几声冷笑,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于是赶紧转换,“桀桀桀……” 这东西你倒是记得牢。 沐鸢飞在心底摸摸吐槽。 “如今的我已然是今非昔比了。”生命树快速地扑向沐鸢飞,“死亡镰刀,拿来吧你!” “或许你忘了,我还有物品栏这一选项。” 沐鸢飞手疾眼快地将镰刀放了进去,随后快速一闪,生命树立马摔了个狗吃屎。 “捏树!” 生命树气鼓鼓。 “不过,也确实是今非昔比了。”沐鸢飞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一如从前了。” “你终于发现了啊,也太迟钝了。”生命树看了看一直围观的二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俩还是上去吧。” 语毕,二人便从蒙斯特和加菲尔德面前消失了。 “……等会,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蒙斯特突然意识到,“我们根本上不去啊!” “没关系。”加菲尔德依然笑眯眯,“我可以带你上去。” 地面。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一直想要死亡镰刀吗?” “哼哼。要我说也可以,你先回答我,死亡的背后是什么?” “死亡的背后……” 沐鸢飞想了想,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片饱含种子的粉白桃之辉的花海。 “死亡的背后,是新生。” “宾果!”生命树欣慰地点点头。“那么连接死亡和新生之间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是种子啊,笨蛋!” 生命树敲了敲她的脑袋。 “意志,你就是那颗种子,一直都是。只有你能让世界获得新生。 “你已经在地下城和我的心脏呼应过了,就是评定所的那颗水晶球,你已经从残缺变回完整了。 “帕特里夏说得没错,他们夺不走你的创造,因为你即是创造本身。 “下面,只需要做一件事。” 生命树轻轻靠近沐鸢飞。 “把镰刀给我,或者说,把死亡交给我。 “因为一个世界既需要新生,也需要死亡。这样才会平衡。 “你相信我吗,意志?” 沐鸢飞沉默了。她从物品栏中拿出那柄镰刀。 “我相信你。” 生命树笑了笑,那圆月似的尖刃顿时没入了它的身体。 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沐鸢飞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回一棵种子。 世界在她的面前不停地旋转、扭曲,直达最后化作一片虚无。 在一切重新开始前,在她的自我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轻轻地说。 “洛文德,我们新的世界,再见吧。” 本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