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桀夫难驯》 第一章 井里女尸 眼前昏暗无光,宫九歌试着动了动手指,手指触感到的地方,没有的丝毫落实感,她的耳畔隐隐有声音传过来,像是魔使的诅咒,空灵却又让人难以生厌。 声音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刺目的艳阳破开了混沌…… “小荟姐,怎么办?”一个圆脸丫鬟一脸担忧,神色焦急,向旁边同样打扮的人问道,“这人都没气了!” 被问话的人一脸晦色,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真是倒霉,不就说了她几句,那副德行还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竟然就这么投湖了,要不是家主过几天回来,真以为姑奶奶乐意伺候啊!” 听到“家主回来”这几个字,圆脸丫头的脸色更难看了:“家主要回来了,那这……”她看着地上刚从湖中捞出来,气息奄奄的人儿,欲言又止。 那唤作小荟的丫头眼中满是轻蔑:“担心什么,别忘了我们身后有谁撑腰。” “哦?有谁?”一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清冽如雪。 察觉到不对劲的小荟转过头,“你怎么……”话未说完,颈间便卡了一只手。 那人刚从湖里被捞上来,全身都是水,且没有温度,长发打湿,凌乱的垂在身前身后,像极了索命的水鬼。 “啊——” 那圆脸丫头刚喊出声,却见那人身形一侧,一脚便将她踹下了湖。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呃……”小荟面色青紫,显然是缺氧所致,而她颈间的手,还在收紧。 “继续说,我听着呢。”那人嗓音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荟想要求饶,却说不出话来,挣扎的双手渐渐没了力气,垂在身侧…… 而这边,圆脸丫头刚扑腾着游到了岸边,抬眼就见…… 那疑是水鬼附身的大小姐,一脸的风轻云淡,将已经断气的小荟丢到了一旁,看向这边…… 强烈的求生欲让圆脸丫头放弃了上岸的想法,飞快地向湖中央游去。 宫九歌唇角勾起,鬼魅般迅速逼近,在那丫头回身之前,一把提起对方的衣领,丢到了岸上。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圆脸丫头头在地上重重磕着。 “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圆脸丫头心思一动,立刻识趣开口:“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奴婢只是出来找大小姐,并不曾见过小荟。” 宫九歌轻笑一声,眸中神色不明。 听到头顶的笑声,小丫头心都颤了,手更是发抖的厉害。 却听对方开口了:“你叫什么?” “回大小姐,奴婢江儿。” 场面一阵寂静,就在江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宫九歌开口了。 “去吧这个处理了,待会儿来房间找我。” 劫后余生的江儿刚松了一口气,却又意识到,那人说的“处理”指的是…… 宫九歌神色晦暗难明,但脑中插播的陌生信息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现在的身份,是尹家大小姐,尹无笙。尹家,七大古族之一,威望颇深,地位极高。然而,作为尹家的长女,尹无笙的名声可谓是……不堪入目…… 在这个信奉实力的地域,毫无能耐的尹无笙却有一个疼她的爹,占尽资源,却不见成效,一度被人冠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名头,至今未摘。 她现在所处之处,是一个寺庙。事情要追溯到七天前…… 简言概括,尹家未来家主,尹灼华,来这个久负盛名的寺庙上香,还带着他的两个姐姐,尹无笙,尹青妍。本来一切顺利,结果上香的当儿,尹无笙袖子里掉出个东西,一番争论解释后……成了惩罚她的理由?! (宫九歌:这都什么事儿!) 罪名就这么成立了,小家主尹灼华一句话,将尹无笙留在佛前思过数日。 据说,明日此地有大师讲经解卦,各方贵族公子小姐蠢蠢欲动,而尹家也打算就此将尹无笙接回去,就额外指派了几个丫鬟过来。 鉴于无笙大小姐无能在外,家主不在时,明里暗里的排挤从不间断,于是就有了这次的丫鬟以下犯上,逼主子投水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宫九歌倒是心宽的很。刚换下湿衣服,接着便听到了敲门声。 “笃,笃,笃” “小姐,奴婢能进来吗?”江儿言语间带着颤音。 宫九歌尹无笙解着衣扣的手指未停,眸光清凉:“进来。” 江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宫九歌眼角余光瞥见她手腕间的一串佛珠。 宫九歌:…… “那小家主派你们来做什么?” “回大小姐,”江儿不敢抬头,“明日悟德大师出关,会有很多名门望族到此,小家主派奴婢们前来给大小姐梳洗打扮,照顾起居。” “嗯。”宫九歌,“你们是谁挑的?” 小丫鬟更紧张了:“奴,奴婢是二小姐指点前来……” 这就对了,整个尹家,就数这位二小姐最看不惯她。 江儿心里拿不准,不敢开口,而宫九歌也没有开口让她起来的意思。 跪了近一个时辰,江儿膝盖火辣辣的疼,却还是不敢起身。 “你去厨房看看。”宫九歌开口。往常这个时候都会有小和尚来送饭,今天似乎来晚了。 “是。”江儿颤巍巍地起身。 宫九歌手指翻过摆在桌上的佛经,忽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不识字…… 不识字…… 不识…… 没错,无笙大小姐确实是个白丁。 记忆里,先生是请过的,但娇气的大小姐不肯学……尹家主无奈,就随她了……随她了…… 这种事也能随,该说这尹家主开明吗?! 宫九歌沉默了。等了半晌不见那小丫鬟回来,宫九歌自发起身出门。 她刚出门没多久,便看见不远处熙熙攘攘。人群聚拢。身旁经过的两个和尚一脸怒容:“不知道是谁干的,真是缺德。” 另一个:“明日师叔便要回来,那些公子小姐们早早便来山寺等候了,人多难免混杂……只是此等行为,当真让人……” 宫九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位师父请留步。” 两个和尚看着面前的少女,像是香客,立刻收起失态,“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贵干?” 宫九歌指了指人群:“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她指的方向,两个和尚差点破功,强忍情绪,开口解释:“刚刚小师弟来提水煮饭,井里吊上来一具女尸……” 第二章 初次交锋 宫九歌:该不会是…… 没等她想完,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句。 “快看,这个人和这具女尸穿的衣服一样!” 宫九歌侧目,发现众人所指……江儿! 宫九歌:…… “大小姐……”江儿像是看到了救星,连跑带爬的靠近她。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移了过来。 正如刚刚的和尚所言,这几天山寺多了不少人,非富即贵,围在这里的,也有几个名门望族。 迎着众人或怀疑,或嘲讽,或怒视的眼神,宫九歌无畏的向前走了几步。 “可能辨别此人的身份?”宫九歌冷静开口,却是对着旁边的江儿。 江儿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清楚的知道不能再出差错:“回大小姐,这次和江儿一起来的,衣着一样的丫头只有小荟……但,奴婢不知道她为什么投了井……” 宫九歌没应她,转而看向一旁的一位长者:“无笙刚过来,还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大师可否说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 旁边一小和尚没忍住开口了:“这位女施主可是认识?刚刚戒空师弟来提水,察觉水中有异样,不想竟然打捞出尸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井里的,早上可还有人用过井呢!” 放心,早上井里还没有尸体。 宫九歌是打定主意装傻了:“这个丫头本是家里打发过来的,也是我管教不到位,竟闹出了人命,破了山寺的戒律……” 那大师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戒律事小,这姑娘年纪轻轻却香消玉损,当真可怜,姑娘和她既然是主仆一场,不如将人安葬,好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 宫九歌颔首:“那就依大师所言……至于井水一事,当是我的过失,待明日家里人过来,除了解决井水一事,用了井的人,尹家也会一一赔偿,大师意下如何?”众人听到“尹”一姓,神色难明,毕竟姓尹的人着实不多。 然而宫九歌开口便是“尹家”,直接浇熄了在场人的不满。尹家,谁有本事去找七大古族之一的尹家的事! 那大师像是盯着她看了半晌,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尹姑娘?” 认识她? 宫九歌:“是我。” 那大师眼中满是惊讶,不怪他不敢认,实在是几天前,那尹家小家主交代他照顾长姐时,这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怯懦的紧,今天却…… 举止行为落落大方,眉眼清冽,也难为他认的出来。 尹无笙这一人物,虽名声不小,但见过她的人,真没多少。讲真,如果不站在尹家主身边,没有谁会认出她的脸。 大师难以置信,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难以想象:“……当真是不同了……” 宫九歌唇角一勾,眼眸清澈:“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何况是处在贵寺如此风水宝地,大师又何必惊讶。” 大师笑了笑,“明日悟德解卦,姑娘可务必前来求上一签。” 井水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主子……”黑衣侍卫云墨一脸慌张,看向面前长身而立,恍如神祇的人,“那井水……”他早上可给主子打水用了。 “那时候还没事。”嗓音如同细沙流入,沁人心脾。 “嗯?” 云墨不解,主子怎么会知道那时候没事? 赫无双并未解释,这件事情,他从头看到了尾。 待人群散尽后,又一相同劲装的黑衣男子在暗处现身:“主子,那人招了。” “那人果然有问题。”云墨紧了紧拳。为了找出内应,这次他们生生折了四个兄弟。 刚来的小黑看了看主子的脸色,继续道:“那人招出了另外两个内应,只是还有一个……”欲言又止。 赫无双一双眼眸寒冷如冰,看不出情绪:“继续说。” “……剩下的那一个,据说是夙壹亲自培养,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详细情况。” “不用再查了。”赫无双弹了弹指尖的灰,宽大的衣袖漾出凛冽的弧度。 “可是……”云墨犹豫。 “再查也查不到什么,白弄的人心惶惶。” “是……”云墨这才稳下心绪。 而这边,宫九歌双腿交叠,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让她面前的江儿不寒而栗。 “大小姐饶命,奴婢……” 宫九歌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也没像是多把这事放在心上。 “以后注意点就成,去把随行的侍卫叫来。” 这是,不怪她?江儿劫后余生,松了一口气,“是,奴婢这就去。” “大小姐。”那侍卫倒也恭敬,行了一礼。 “小家主明日过来,你把今天的事传信给他,让他多带点赔偿。” 侍卫:……没了? 宫九歌:“没了。” 侍卫:…… 感觉哪里不对劲。想到小家主之前有意无意的提点,侍卫试探性地开口: “属下听说缥缈城的城主也来了,大小姐要不要去……” 缥缈城,这一世界的三巨头之一,与另外两国分庭抗衡,里面强者如云,而缥缈城的城主,赫无双,实力更是莫测,但他最初被世人所知,并不是因为实力,而是……相貌! 宫九歌摸了摸下巴,尹无笙印象里倒是没见过此人,但据说这位城主的容貌如同九天神祇,俊美非凡……她……完全不感兴趣,美人?她见过的多了去了。 宫九歌:“不用,你下去吧。”应酬什么的,她早腻味了,还是推给明天来的人吧。 侍卫:大小姐不按套路来怎么办。 明天如约而至……山寺笼罩在晨雾中,破晓的光辉蔓延,视景逐渐清晰。马车车轮轱辘,高头大马侍立在侧,威严且严谨。路往的行人啧啧称赞: “快看,是尹家!” “真不愧是七大古族之一的尹家。” “真是气派……” 后面马车中的女子轻撩轿帘,众人侧目,顿时睁大了眼。虽是惊鸿一瞥,但…… “真美!” “这难道是尹家小姐?竟生的这般绝色!” “真乃天人之资!” “真是太美了,这姿色,比第一美人都差不了多少……” 旁边有人插话了,并不赞同那人所说。 “这尹家小姐虽美,却万万比不了那第一美女……” 第一美女是谁? 七大古族之一,姬家家主——姬沧澜!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担任家主之位的女子。 “确实……”还是有不少人赞同他的说法的。 “当心祸从口出!”旁边有人提醒。 众人这才收声,左顾右看,担心入了有心人的耳。 马车上的尹二小姐,尹青妍,却将人们的言谈如数入耳,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娇美,逐渐变的铁青。 车队逐渐入了山寺…… 接到消息的宫九歌只是打了个哈欠起身,入骨的慵懒,像一只睡足的猫儿,柔软无辜,让人忘了肉垫下还藏有利爪。 “主子,大小姐到了。”侍卫对尹小家主,尹灼华回禀。 “让她进来。” 旁边的尹青妍皱眉:“真是好大的架……”声音忽地停顿。 外面进来一人,入目便是一抹白色,月白色的衣袖上用简约青线勾出花纹,发间缠着素色发带,没有脂粉点缀的清秀小脸,清丽雅致,带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她的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形,带着几分阳光的和煦,沁人心脾。 “尹无笙?!” 尹无笙!! 小家主睁大了眼,本就是十五岁的年纪,稚气未脱,此时更显呆萌。 “怎么,几天不见,认不出来了?”宫九歌挑眉,声音含笑。 尹灼华还没有回神。等等,他想静静,那气质脱俗的人怎么会是他那个头都不敢抬的怯懦姐姐,一定是他今天起太早……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想到一些不好的情况,尹灼华的眼神立刻变了。 看了眼心思写在脸上,活像个表情包的蠢东西,宫九歌上前,在他旁边坐下。 “怎么这副表情?你前些天嫌夫子啰嗦往他茶杯放虫子并推到我身上的事,我可没说出去。”记忆里,尹无笙似乎给这位小家主背了不少黑锅。 尹灼华:…… 看了眼对方僵硬的脸,宫九歌接着道:“还有你拿爹爹的珍贵藏书垫桌脚的事,打碎七宝水晶茶具的事,和……” “停!”小家主听不下去了,表情包变成了调色盘。 宫九歌停顿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讲真,把这些事都推到我头上,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尹灼华:…… “有什么不安的,爹又不会罚你……”说到这,尹灼华不平衡了,“凭什么别人扒一层皮的事,到了你这儿就说都不说一句!” 宫九歌凉凉的看过去:“怎么感觉我不遭殃你似乎很失望。” 尹灼华:…… 真的是不一样了,但变化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大! “你,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尹灼华到底没忍住,还是问了。 宫九歌瞥了他一眼,卖了个关子,“你想知道?” “当然……” 话未说完,周遭忽地一片寂静,甚至可以听到人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三章 美人如玉 “是城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视线瞬间都凝聚在了门口。 在场的女客无不脸红心跳,偷瞄着进来的人,就连一旁自视清高的尹青妍也不例外。 宫九歌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首先对上的,是那双清冽的眸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在那双眸中,看到了清浅的银灰色,透着淡淡的蛊惑,仿佛一但沉沦,便是万劫不复。世人都引其为神祇,但在尹无笙看来,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丝毫不善。 长发未束披散在身后,浓墨色彩的映衬下,皮肤带出了瓷器般的白皙,一举一动都如画卷,真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偏偏他站在那里,便成一道风景。 “还真是漂亮。”宫九歌由衷赞了一句,这人比她想的要惊艳太多。 尹灼华:“那是个男的。” 宫九歌:“看到了。” 尹灼华:……那你还说人漂亮!! 宫九歌收回视线,转过头:“对我而言,‘漂亮’一词可以概括所有好看的东西。” 好看就说好看,东西又是什么鬼!! 尹灼华忽地叹了口气。 宫九歌侧目,挑眉,那意思像是在问,你又怎么了? “我把你留在这里足足七天……” 宫九歌: 所以呢?……不过你这时候提出来是什么意思,提醒我报复你? 不过这小家主,倒是比她记忆里好相处太多,想来到底是尹无笙实在怯懦,不敢直面他人。 尹灼华看了她一眼,声音压低:“那天你看到人家城主,直接就走不动路了……我特意给了你留在寺里接近他的机会,还调走了丫鬟小厮,就是为了方便你们独处,你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枉费了我一片苦心!” 宫九歌:……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不过……先不说尹无笙连自家人都处不来,你为什么觉得她能去和一个陌生男子独处?再则,调走了丫鬟小厮,你是打算让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直接一步登天?不过尹灼华虽想的不周到,却也是派了人在保护她,只是不知,那天为什么没人帮帮她。想到这,宫九歌看了眼视线黏在某一处的尹青妍。 “蠢弟啊,”宫九歌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旁边的小家主身上,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却让人背脊发凉,“想我和他独处,那你有能耐调走我身边的人,怎么不去试试调他的……” 而且,两人虽然都在一个地方,但却一个东,一个西,差的那叫一个远……你有能耐倒是把这儿的和尚也都调走啊。 意识到自己犯了蠢的尹灼华没在开口搭话,不过,等等,他抓住了什么…… “我猜的果然没错,你果然对……” “哐当”一声巨响,众人的视线投向这边。被行注目礼的二人…… “少主,当心。”宫九歌唇角含笑,将桌上打翻的茶盏收拾了收拾。 尹灼华:…… 要不是小腿在疼,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赫无双像是注意到了这里,面上是一派的薄凉:“尹少主别来无恙。” 尹灼华收起稚气,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起身与之攀谈。 宫九歌挑眉,观察片刻。她这蠢弟弟到底是嫩了点,不过也不是无可救药…… 旁边的尹青妍不知是什么想法,竟然也上前了几步,一副与赫无双相熟的姿态。 “……那日,多谢城主出手相帮。”尹青妍面如桃花,声音清脆悦耳。 从宫九歌的角度看回去,只见那美男城主蹙眉,声音好听的很。 “你是哪位?” 尹青妍面上一僵,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差点当场转身离开,可众人的视线集中过来,又让她骑虎难下,还想着再挣扎一下,让对方看在尹家的面子上,不至于给她难堪。宫九歌在旁看着,觉得这一幕很有趣。只是当她收回视线时,却又恰好撞进对方的眸光。美人总是让人多几分耐心,宫九歌也不例外,含笑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赫无双眼眸里有些许危险神色,他倒是极少看到这种眼神,这种,就像是在赞赏某样物什的姿态。 此番动静被尹青妍捕捉,正欲说些什么。 “阿弥陀佛……”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悟德大师!” 众人一脸期许的上前求签,宫九歌自觉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大小姐?”江儿看她往反方向去,疑惑。 宫九歌:“如厕,不用跟来。” 从厕房出来,宫九歌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反而反着方向逛了一段路。走了不久,前面出现一棵大树,树上挂满了红色丝绦,随风而舞。这是祈愿树? 宫九歌转了个身,往树的方向走了几步。 “回去告诉小家主和二小姐,人找到了。”身后有尖锐的声音传过来,语气中满是不耐。 宫九歌回眸,入目是个丫鬟打扮的人。 那丫鬟见她看过来,也不怎么收敛,反而大大的翻了个眼白。能混到大丫头的位置,谁都不简单。但是,自家二小姐就是看这个废物不顺眼,家主不在,再加上真做了什么,这个废物也不敢告状,这样一来,既讨了主子欢心,还能欺压羞辱这人上人,想想都高兴。 宫九歌:……真的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真想索性扭断对方的脖子。可惜,现在不能。 那丫鬟被她看的背脊发寒,“看什么看,还真当我得敬着你,把你当主子捧着?” 宫九歌偏了下头,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眸底一片冰冷。 “啪”一声,那丫鬟脸上多了个掌印。 宫九歌:……来的还挺及时。 来的是一脸铁青的尹灼华,以及,面上挂不住的尹青妍。 巴掌是尹灼华的侍从打的,人是打了,但他的脸色并未好转。 “怎么,你不想把她当主子?” 那丫鬟脸色一变,下跪在地:“奴婢不敢……” 尹灼华没再看她,转而对侍卫吩咐:“杖毙。” “小家主饶命,”丫鬟脸都白了,慌乱之中,一把抓住尹青妍的裙摆,“小姐,救救奴婢……” 尹青妍绝美的脸上带着不赞同,抬着下巴:“少主,这是我的丫鬟。” “对自己的主子不敬,你就是这么教下人的?”尹灼华怒目而视。 尹青妍手紧了紧,死死攥着帕子。 “主子,这里是寺庙……”能见血吗?侍卫在旁小声提醒。 这话无疑提醒了尹青妍:“管教不严是我的错,但这等圣地,见了血乃是对佛主的亵渎,还请少主饶过她一命。” 这事很显然尹灼华疏忽了,一时语顿。 占了上风的尹青妍柔柔的一笑:“看来少主也是想通了,那兰儿就下去吧,下次不要再犯了。” 那唤作兰儿的丫鬟破涕为笑,什么少主,什么大小姐,到底不是她家二小姐的对手。 “是,奴婢这就……” “既然杀不得,那就卖了,这等不懂事的丫鬟,没得降了妹妹的身价。”宫九歌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 见他们看过来,宫九歌倚着树挑了挑秀丽的眉:“怎么,我说的不对?” “很对。”尹灼华酷着一张稚气的脸,点头。 “姐姐和个丫鬟计较,说出去也不好听吧!”尹青妍表情不变,声音中却夹杂着威胁。 “还好,”宫九歌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她的话,“毕竟处理一个尊卑不分的下人,明眼人都知道谁对谁错,而且……妹妹在外说话做事什么的,还是注意点为好,知情人是知道尹家风气好,姐妹兄弟之间相处不顾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妹妹你有多想越俎代庖呢!” 越俎代庖!这个罪名不可谓不重。而且,那句明眼人是什么意思,是在拐着弯骂她瞎吗?! 尹青妍咬牙,这个废物竟然敢呛她! 顶着对方要吃人视线,宫九歌表示毫无压力,甚至想笑。 待尹青妍走后,宫九歌本来打算安慰一下吃瘪的蠢弟,毕竟刚刚是护了她,可没等开口,就迎接了对方的炮火…… “你是什么身份?” 宫九歌只记得当时听到这样一句,然后…… “你是尹家的大小姐,尹族的嫡长女,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能对你指指点点?!” 宫九歌:“……” “我……”她想说点什么。 “你什么你,从小就被爹爹捧在手里,刀不拿,剑不摸,甚至连笔都不碰,活活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宫九歌觉得他是想说废物,可能是又觉得话太重了,没说出来。 “……这次爹爹不过是外出几天,你就被欺负成这样……” “哪样?”宫九歌一个没忍住,接了一句,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这个行为有多蠢。 第四章 洗心革面 果然,听到她那两个字,尹灼华炸的更厉害了。 “你还问我哪样?你是傻的吗?!被人骂很过瘾是吧,你不想想你的身份,是她一个丫鬟说的了的吗!” 见她只是低着头,没有一丝悔过检讨自己的意思(宫九歌:?),尹灼华更来气了。 “其实也不能全都怪那个丫鬟……” 嗯? “……要不是你什么能耐都没有,至于被个丫鬟羞辱,这次回去,你把你那落下十多年的学业都补回来,明年开春,你去四方学院去修武,入不了境就别回来了……” 这个世界的习武者有八个阶段,分别为凝气,入境,粹体,修灵,至尊,炼神,羽化,王命,而每阶又有十三段。凝气为最低。 普通人一辈子卡在入境实属正常,但七大古族的血脉,注定不会普通,修炼起来也比普通人要顺风顺水,无论是天赋,还是资源。 宫九歌:“好。” “你再推脱也没……你说什么?!” 宫九歌:“我说好,……这些年是我不对,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先给我请个老师,教认字的。”至少现在为止,没有什么比她是个文盲更重要。 她这么坦诚倒是让尹灼华说不下去了:“请什么老师,想习字?我来教!你每天必须学会三……五十个字,少了……哼!”老师什么的,不是没请过,但谁敢管尹家主的爱女。 宫九歌:“没问题。”五十……五十就五十吧…… 这么爽快? 尹灼华目光带着狐疑,提醒她:“爹爹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你可没处告状。” 宫九歌……真的很想扶额,最后却只是笑了一笑:“那这段时间,就有劳少主鞭笞了。” 真的是不一样了…… 尹灼华到底没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你为什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宫九歌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本来之前有一说,不过现在,她想到了更合理的。他不是一心认为她喜欢那位城主吗?那正好。 尹小家主看着面前的人慢慢低下头,面上带上了绯红。 “那日,你独留我在这……”宫九歌酝酿了一番,徐徐道来,“……然后……在一片月光下,我以为看到了仙人,后来听到旁人喊他城主,方才得知他的身份,我与他有着云泥之别,回去之后,辗转难眠,惊觉自己是虚度了多少年华……” 无不在表达自己的仰慕与自责,想要洗心革面之迫切,一段话编的天衣无缝,毕竟尹灼华也不会去求证赫无双当时到底在不在场。 听完她的话,尹灼华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看着面前含笑的人,他心中不免触动。不晚,还不晚,你有这个决心便好! 问题完美解决,本以为事情可以翻篇的宫九歌正欲离开,忽地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迅速回身。 几片树叶悠悠的飘落在地,刚才的感觉再无踪迹可寻。 “怎么了?”尹灼华看了过来。 宫九歌收回视线,作势甩了甩衣袖:“刚刚有虫子掉下来了。”希望是她的错觉。 尹灼华瞅了她一眼:“娇气。” 宫九歌:“……还好吧,毕竟我九岁的时候也没有爬树摸鸟蛋,结果被蛇咬到……” 尹灼华的脸“刷”一下红了,咬牙打断她:“别说了!” 宫九歌扬唇笑了笑,转身挥了挥手,便要离开。 尹灼华:“你又要去哪?” 人已经走了,慵懒的嗓音远远的飘过来…… “补觉。” 走了一截,打算返回住处的宫九歌,看着面前的三条路……她是怎么来的?要怎么回去? 本打算原路返回,去找蠢弟,哦不,小家主带自己出去。谁曾想返回之后,人已经离开了。 宫九歌默默的叹了口气,索性随便挑了一条路,默默的安慰自己:“……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走远点,难不成还能撞见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不成。 “这个香囊,城主……”一道欲语还休的女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城主?宫九歌挑眉,而且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尹青妍! “主子,”云墨单膝跪地,将刚刚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回禀,“那尹大小姐的脾性确实与以前不太相同……她,她……”云墨有点说不下去了。那番痴恋,如果对象不是自家不近女色的主子,他真要感动了。 “说。” 云墨咬牙,硬着头皮一一复述。 赫无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狭长的眸看不出情绪。听着那感人至深的言论,也不见任何表态,哪怕里面有主角是自己。 “她真这么说?” 云墨:“是。” 赫无双笑了:“要不是这时间地点对不上,本城主都要信了。”感情他是被人拖出来挡枪了?真是好手段。 云墨听到他的笑声,心里发颤,暗自怜悯这位尹家大小姐。 “城主大人……”有人向这边走过来。 云墨皱眉,尹家二小姐?她过来这里做什么? “你先下去。”赫无双吩咐云墨,像是没有看到来人。 看到自家心上人支走侍卫,尹青妍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有信心了。 柔柔的上前几步,尹青妍倾身行了一礼,神情娇羞,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青妍有话想对城主说……” …… 果然走反了方向,并撞到了奸情的宫九歌并没有恶趣味打算偷听,她正要转身离开,就听递香囊失败的尹青妍绝地反生了。 “其实青妍也知道这个行为冒昧,奈何为了我那个姐姐……” 打算离开宫九歌:“……” “……不瞒城主,这个其实是我那姐姐亲手缝制,刚刚的话也其实是姐姐倾心所言,青妍也曾多次劝说,无奈……” 尹青妍也是聪明,从刚才到现在,说话模棱两可,这也方便她将解释的漏洞如数推给自家姐姐。 此刻的宫九歌可谓是百感交集。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如神祇般高高在上的男人开口了。 “既然是尹大小姐的,那就留下吧。” 第五章 抓个正着 尹青妍愣了,捏着香囊的手指都有点发僵,脑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既然是尹大小姐的,那就留下吧…… “为什么?”尹青妍一个没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是她的你就要留!” 被心上人数次拒绝,尹青妍一时忍不住。 赫无双向来讨厌痴缠,声音是一成不变的薄凉:“本城主似乎没必要和尹二小姐解释什么。” 纤长的手指轻叩,一道黑影出现。 “送客。” 本就是路过的宫九歌也没有多留,据她以往的经验……虽然并没有什么经验,但,尹青妍,百分之一百会去找她的茬。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还在想尹青妍的宫九歌脚步一顿。 尹青妍被暗卫带走,此地此时只有他们二人。 宫九歌本就不打算逗留,表示友好的打了声招呼,也不指望对方回应,转身欲走,却听那人来了一句: “尹大小姐倒是与往日所见有所出入。” 这与尹灼华刚刚的问题差不多,只是宫九歌想了想刚刚糊弄对方的答案,此刻当着正主的面,却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用了。 宫九歌:“往日不曾与城主见过。” 听着那人像是笑了一声,轻巧的接了一句:“本城主倒是见过尹大小姐。” 宫九歌也不确定见没见过了,毕竟记忆里,这位高高在上的城主只出现在过他人的言辞中。她一时好奇,问了在哪? 赫无双看了她一眼,回:“一片月光下。” 宫九歌笑容深深凝固在嘴角,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偏偏那人接着道:“本城主倒是没想到,尹大小姐如此的……”他像是在想一个合适的词,“……用情至深。” 宫九歌:…… 到底是宫九歌,纵然是在这样压迫的视线下,她也真敢开口。 “嗯,有什么问题吗?” …… “姐姐,不如和青妍一辆马车?” 一行人打算动身离开的时候,尹青妍亲昵的靠了过来。 事儿果然来了! 对刚刚那事尚存阴影的宫九歌,果断拒绝了对方:“不了,太挤。” 撩开轿帘,入目便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宫九歌手指一顿,她进错马车了?! 在她打算退后时,身后有人拍她肩膀。 尹灼华:“怎么不进去?” 宫九歌:“有人。” 尹灼华伸手将人推了进去,“当然有人,城主带来了爹的消息。” 爹?尹无笙记忆里,那位尹家主可谓是个宠女无下限的人,但,他宠的人,仅仅只是尹无笙。正如尹灼华先前所言,别人剥一层皮的事,在她这里说都不会说一句,可以说,是溺爱到了一定的地步,但…… 尹无笙的无能,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这溺爱! 有时候,捧杀也是一种毁掉人的方式……宫九歌唇角依旧是似有似无的轻笑,不及眼底。 赫无双狭长的眉眼精致,淡薄的目光恍若无意扫过,恰恰对上了宫九歌看过来的视线。 宫九歌看到对方薄唇轻启:“好看?” 想到对方不久前的挑衅,宫九歌淡定回以一笑:“确实好看。” 两个人对视之间,竟然带出了旗鼓相当的压迫感。 尹小家主:……一定是他的错觉。 尹灼华将矮桌上的信件翻看一番后,递给旁边的人一份。 “这个是爹写给你的。” 宫九歌默,没有接过来。 “怎么,不看?” 宫九歌:“……”她文盲,谢谢。 宫九歌将信接了过来,看都没看直接塞进了袖兜。 尹小家主颇有点幸灾乐祸的看了她一眼,被宫九歌凉凉的瞪了回去。 偏偏赫无双还在补刀:“尹大小姐不看看写了什么?” 宫九歌坦然承认,“不认识字,回去找人读。”装懂才是真的蠢。 她说的坦荡,这让别人想嘲笑几句,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词。 而另一辆马车上,尹青妍手紧紧攥着手帕:“你是说,赫无双也在那个马车上?” “是,小姐,奴婢亲眼所见。”小丫鬟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大小姐先前还好像有些不情愿,是小家主把她推进去的,然后,三个人都没出来……” 尹青妍冷笑一声:“她不情愿?到是学会了玩手段,还想着让那人另眼相待……” 只是,又想起那个男人那句,是尹大小姐的,就留下,尹青妍心头就堵得慌。 “……去让马车停下。” 马车很大,坐了三个人,一路无言,直到…… “少主,二小姐的马车在前面停下来了。” 宫九歌手指轻扣着茶杯,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她还以为这尹青妍有多能忍呢。 赫无双的眸光扫过她手指的动作,狭长的眸子似乎是笑了一下,晦暗难明。 “她……”尹灼华刚想说什么,外面就有声音传进来。 “妹妹一个人闷的慌,姐姐可缺一个说话的人?” 追男人追到这份上,宫九歌都想开口赞两句了。不过,她视线扫过马车上另外两个人…… “不缺。”够挤了。 尹青妍咬着下唇,实在是没想过那个废物会一次次忤逆自己,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尹灼华脸色沉了下来,要不是不可能,他真要觉得这两个姐姐是灵魂互换了,平日里清冷孤傲的人,现在这般没皮没脸…… 看了一旁蠢弟的脸色,宫九歌决定做一次好人。 “你上来吧。” 她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对,就是这样。完全不是嫌马车人多什么的,想要换尹青妍那辆。 宫九歌起身打算下车,忽地一支箭从窗了进来。她迅速身形一侧,避开飞来的箭矢,脚下却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向前摔去。 入手是一尺千金的黑绸,鼻息间是清冽淡雅的味道,好闻的很…… 如果不是唇上的温软告诉她,她不小心非礼了人赫城主,她没准会问一下,他平日是怎么保养的,皮肤这么好…… “这里竟然有刺……”尹灼华的声音瞬间卡壳。 赫无双显然也有片刻停顿,毕竟注意力都给了那支箭。 宫九歌道了声歉,接着注意力被外面的纷扰吸引过去。 马车外的刀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是有许多羽箭射向马车。 “保护少主/城主!” “山贼?”下了马车的尹灼华皱眉,眼中却有困惑。这里不该有山贼啊! 马车已然报废,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土匪打扮的人,个个凶神恶煞。 宫九歌目光扫过那群人的打扮,又看了眼插满箭的马车,出言提醒:“谁家的山贼这般训练有素,和话本子里的一点都不一样,还知道把箭集中点射死主人,毕竟不求财是吗?” 她这话成功提醒了尹灼华。 第六章 深藏不露 “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那人大刀一挥:“取你们命的人!” 刀剑交击,在场唯一没有动手的,就是宫九歌了,毕竟她现在的人设是柔弱胆怯。 尹灼华往这边看了一眼,指了几个人过去:“去护着大小姐先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来人是冲着尹家来的,不,或者说,是冲着他来的。 宫九歌视线扫过混乱的人群,土匪打扮的占大多数,实力大多在凝气六段左右,力量,速度,已然与常人不同。 几个侍卫护着宫九歌走出不远,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几个护卫护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娇弱姑娘,束手束脚,一个刺客找到破绽,挥刀逼近他们护在中间的人。 “大小姐当心!” 然而,下一秒,清脆的骨裂声传入众人耳膜。有一个侍卫眼睁睁的看到,他们柔弱的大小姐,身形敏捷的避开刺客的同时,伸手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于当事人而言,之前的宫九歌,深居高位,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躲的是枪林弹雨,现在换成普通攻击,哪怕速度快,对她来说,也是不够看的。 那个看到这一幕的侍卫正震惊自家大小姐的深藏不露,忽地眼前一黑。 刺客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护在她周围的人一一敲晕放倒,接着,脚尖挑起了地上遗落的一把长剑…… 长剑泛着冷光,刃间沾着的斑斑血迹不曾褪去,那只握着粗粝刀柄的手,通透洁白,手的主人却不见半分柔软。 “速战速决。” 那些刺客对视一眼,一拥而上。哪怕刚才那人行为出乎意料,他们也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可等真正动起手来,那些人才意识到,这个传说中一无是处的大小姐,不论她实力如何,单单就这速度而言,他们远远不及! 长剑折射出锐利的光,刺入敌人的胸膛,血光弥漫,最后一个刺客也随之倒下。 宫九歌丢开长剑,就着那人的衣襟擦了擦手,忽地感觉到身后的异样…… 宫九歌一个回旋踢迅速回身,却被来人风轻云淡的挡下,同时制止了她想要避开的动作。她从不会允许有谁近身,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弱点——力量上的不足! 那人扣着她的手腕,像是要废掉她的所有防御。宫九歌一个轻笑,隐藏在指间的薄刃袭向来人。 那人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痕,挑眉,一个武气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人,竟然能让他见血?! 一招得逞,宫九歌也看得清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恋战,但是,走不走的了向来是强的一方说了算…… 瘦削的肩膀抵着树,粗糙的树皮硌着生疼,这无疑是在提醒宫九歌,她输的多惨,对方动起手来,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宫九歌见状,不再挣扎,调整了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开口:“城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赫无双抬眸,嘴角噙着笑,眸底意味深长:“尾巴露出来了。”充满磁性的声音一度让人沉沦。 也亏的她这时候还能接上一句,“明明进化的很完美。” 听着耳边的人像是笑了一声,宫九歌刚要回头,就被人抬起了下颔。 入目便是那张俊美到能让人窒息的脸,“你是谁?真正的尹无笙在哪?” 宫九歌手一顿,本着好孩子不(hui)撒(che)谎(dan)的想法:“我就是尹无笙。” 城主大人明显是不信,唇角是邪佞的笑:“你觉得我会信?” 宫九歌:“……我们之前有交集?”自从承接了这个身体,她就发现,尹无笙的记忆,她并未全部接纳,而是有一定的缺失。 冷不丁的就想起,那天这个男人那句,“是她的,就留下”……莫不是,这位赫无双城主,真的认识尹无笙,而且对她非常了解?当一个陌生男人开始了解一个陌生女子……就在宫九歌要成功想歪的时候…… 赫无双一句没有,终结了她的所有想法。 没有?没交集?那她是真是假与他何干?! 宫九歌:“……所以,城主大人只是,太闲?”你管的太宽了吧! 看出她的想法,赫无双束缚着她双臂的手紧了紧:“总不能看着本城主的合伙人身边有什么身份不明的人。所以,你是易了容,还是用了什么其他手段?” 宫九歌不怕他查,她是尹无笙,这话没错。但,她怕他动手,毕竟,尹无笙的脸上……真的有东西。 刚接纳这个身份没多久,再加上最近事多,一些于她而言不怎么重要的事也被推到了后面。 记忆中,的确是有来自尹家主的叮嘱,让她不要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正因为她爹特意交代过,所以这件事,压根没有他们两人以外的人知道,也就造成了……如果真的被人揭露,尹家主不在的情况,她有口难言! 所以,现在…… “灼华?!” 察觉束缚有所松懈,宫九歌用力一挣,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的确是有人过来了,但来人并不是尹灼华,而是…… 宫九歌挑眉,看着神情呆滞的尹青妍,多少有点怪异,本想说点什么,就见那位高高在上的尹二小姐突然换了表情。 “姐姐,你有没有伤着?”本就绝美的容颜,经她一番梨花带雨,愈发动人。 这……和她的想象有点出入啊?! 如果不是记忆里,尹青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宫九歌都要信了她了。 不过既然对方有这般那般的想法,她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兴致。 宫九歌灿然一笑:“没有,这还多亏了城主大人相救,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才是。” “报答”两个字咬的很重,当事人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对方点了名,赫无双凉薄的看了过来,狭长的眸子闪着不知名的光,却是对上了那人星辰般的眼眸,像是在笑,眉眼都是弯的…… 绝对是调侃的意味居多,还有看戏的成分在,给人一种很坏的感觉。 尹青妍注意到二人的互动,掩下眼里翻涌的情绪。 宫九歌没理她,扫过面前几人,问道:“灼华他……” 话音未落,就听不远处有声音传过来。 “大家都没受伤吧?!”尹灼华走过来,似是嘀咕了几句,“这些人还真是奇怪,交手没多久,竟然都退了。” 退了?宫九歌直觉此事不简单,只是现在也想不了这么多。 第七章 欲擒故纵 尹青妍在一旁强笑着开口:“都没事,这要感谢城主,多亏他护着姐姐。” 城主护着?尹灼华内心“呵呵”两声,开什么玩笑,那位什么时候护过人。然而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尹灼华这边还在感慨不可能,那边就听当事人开口了。 “感谢就不必了,不过报答,倒是可以好好想想。” 这话似乎有点难以想象,这是那个高贵如神祇,不染丝毫烟火气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而且,他这是在对谁说? 尹灼华:……什么情况?! 宫九歌正在感慨对方的无耻,竟然就这么接了她的话。 她眼神坦然,迎上他的视线,似笑非笑:“这是一定的。” 尹灼华:……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宫九歌敲晕的侍卫们幽幽转醒,那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敲晕的侍卫看了眼自家大小姐,欲言又止。却见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偏着头,食指放在唇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侍卫一呆,然后脸红着挠挠头。怎么突然感觉……大小姐,变好看了…… 赫无双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 出了这事,也不方便同行了,两拨人各自叫车,就此别过。 待他们走远,云墨实在没忍住,看向自家主子:“主子,你和尹家大小姐……你们……” 赫无双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扳指,眸底像是深潭,幽邃清冽。 “你有注意她刚刚的动作吗?” 动作?云墨郁闷,不过还是努力回想…… “刚刚……”云墨灵光一闪,“整理衣袖的那个动作?!” 赫无双“嗯”了一声,又问了句:“像谁?” “夙壹!”云墨脱口而出,“难道她就是那个细作?!” 赫无双不置可否:“夙壹教出来的人,不会这么容易露馅。”只不过,有时候呆一起久了,潜移默化,一些动作可能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那,要不要属下去试探一番?”云墨手抓紧腰间的长剑,如果真的是,那问题就严重了。 “不用,”赫无双看着宫九歌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淡淡开口,“如果是细作,她会自己找来。” 这边尹家一行人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你这不会是想……”欲擒故纵?剩下这几个字,尹灼华没有说完。 宫九歌:……莫名知道他想说什么。 “好看我就要喜欢?”什么逻辑! 听到她这么问,尹灼华挺着小胸脯笃定道:“你不喜欢,怎会说人家好看,还一直盯着人家看!” 宫九歌唇角勾了勾:“那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尹灼华很没有心机的傻笑:“要是不好看,你还会一直盯着人家?” 宫九歌话锋一转,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叹道:“你放弃吧,爹是不会同意你和一个男子有什么的!” 尹灼华脸瞬间就涨红了,气成河豚样:“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喜欢的是女子!” 宫九歌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的把话还给了他:“都夸了人好看,难道不是喜欢?” 小家主暴走了:“谁说好看就一定会喜欢的?!” “你啊。”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还生生砸骨折的小家主…… 尹灼华挠挠头:“……可是连赫城主那种的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无聊。”宫九歌没有他理会这个问题。 尹青妍看着前面两个人谈笑风生,像是丝毫没有留意到她,皮笑肉不笑的插了一句话。 “姐姐从山寺回来后,倒是变了不少。” 无缘无故的变化这么大,不得不让人深究! 尹灼华想起她那时的答案,有意想要避开话题。 宫九歌:“头脑清醒了而已。” 尹青妍愈发怀疑:“你……” 尹灼华打断她的话:“行了,别说了,有变化不是好事?” 尹青妍笑道:“……怎么会,有变化自然是好事,只不过……就算是头脑清醒了,自身却没有任何长处,恐怕也……” 她说的也正是尹灼华心里担忧的,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尹无笙要是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她完全可以倚仗尹家过活,没有谁会真正对她出手,但是,她现在想通了,清醒了,打算抬头了,那势必会被拖进族内的纷争,就算她并不情愿! 这恐怕也是爹一直任由她胡来,不管不顾的真正理由…… “明年开春我就去学院进修,不会妨碍你们什么。”宫九歌意有所指。 尹青妍笑了:“姐姐刚刚可是说要去学院,可是你连字都不认识呀,这要是去了学院……”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听出她的嘲讽意味,尹灼华斜视了她一眼:“这些不用你担心,她落下的功课我会请先生,亲自插手辅导。” 尹小家主说到做到,回去当天就风风火火的给她安排了多项课业。 看着桌上厚厚一沓书,旁边有侍卫解惑:“……小家主安排了文学,武气,制器,机关,法阵,医学,礼仪七项课业给大小姐……” 这侍卫就是被敲晕那个,名叫青岩,被宫九歌要了过来。 看着宫九歌沉默不语,侍卫青岩接着开口:“……这些都是大小姐入了学院后要接触的……” 宫九歌伸手翻开一本,刚刚说的,法阵一类……等等,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阵?怎么和她之前见过的,这般相似! 青岩见她发呆,以为是课业太难,吓到了,毕竟之前都没有接触过,出言安慰道:“大小姐不必担心,法阵这一系是近些年才兴起,能领悟运用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学院之所以安排这一课业,也只是想扩宽一下学生的眼界罢了……” 尹无笙正在辨认书上的法阵图纹,听到他这么说,抬眸:“近些年?” 青岩点头:“没错,法阵初次为大众接受,就是五年前在聚英会上。” “哦?那是什么人?”宫九歌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手中的书往后翻了几页。 “忘书宗!” 门外有人代为作答,声音沧桑入耳,洪亮有力。 第八章 残了算我的 看到外面走进一人,宫九歌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看她站在那,径直走了过来。 “笙笙也想努力了?”言语间带着调侃与难言的宠溺。 循着记忆,宫九歌轻笑,一如尹无笙往常,撒娇似的喊了声“爹爹”。 尹家主揉了揉她的头:“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了吗?” 宫九歌默默的叹了口气,抬起眸子却是笑:“爹爹写了信,笙笙都不认识字。” “也罢,既然是笙笙想学,”尹家主也是拿她没办法了,“不过要学就在家里,爹爹给你请最好的老师,去什么学院!” 尹家主也是听说了自家千金的打算,可他担心的是,自家女儿几乎从未离开家过,就这样被送到学院,难免会受委屈。 宫九歌笑了笑,她大致猜得到对方的想法,只不过…… “笙笙也想到外面走走看看……还有就是,”宫九歌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想让笙笙的存在,成为爹爹的污点。” 尹家主不高兴了:“谁说笙笙是污点,是不是爹爹不在,有人欺负你了。” 宫九歌没接话茬,只是问:“所以爹爹应不应?” 耐不住女儿的要求,尹家主还是答应了,不过…… “去学院可以,但要把侍卫带上,把照顾你起居的人也带上,还有……” 宫九歌:……这是去上学还是去示威…… 不过也罢,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不着急此时决定。 学业很顺利,至少那几位老师是很顺利,武气的课程,是由尹灼华出面,正如他所言,亲自教导。 “……凝气阶段的提升,主要体现在体质的优良,凝气阶段的武者,体质要比常人优秀,这也是为之后的入境打基础……” 而入境的优势在于速度! 宫九歌看着台上比试的两人,身边有尹灼华讲解:“这两人的资质都不错,现在也已经到了入境五段,速度已然快于常人数倍……” 看着身旁的小家主一脸赞赏,宫九歌表情异样,试探性地问:“是说他们很厉害?” 尹灼华点头,宫九歌默了。她真不觉得这速度有多优秀,要是换成她之前生存的环境,这种实力……是真的不够看…… 看到身边的人一脸期待(?),尹灼华表示他很“善解人意”。 “你,过来。”小家主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弟子,“去台上和大小姐演练一下。” 被点名的小弟子:…… 宫九歌:……蠢弟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感觉自家姐姐并不是那么高兴,小家主以为她是怕输了丢脸,低声安慰。 “放心,这人不过是个凝气二阶,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宫九歌:……那她不是欺负人?然而她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 尹灼华很认真的解释道:“这些日子看你学的认真,这些口头知识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我觉得武气的提升,还是实战更重要!” 可是,知情人表示,这些日九歌不过是负重练习,还没有正式上过手,甚至连招式都不曾接触,就这样挑战一个凝气阶,未免…… 被点名的小弟子无疑是悲催的,他不怕输,但他怕赢啊! 尹无笙是谁,尹家大小姐,家主的心头肉,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她要是不小心蹭点皮,家主不得剥了他!!他不过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弟子,求放过啊啊!!! 然而看尹灼华的意思,是并不打算放过谁,这就要拉着两人上擂台。 宫九歌愣是被自我感觉良好的蠢弟拖上了比试台。 看着面前一脸生无可恋的对手,宫九歌刚想说点什么,小家主开口了。 “你尽管动手,不要有放水的想法,打残了算本少主的。” 那弟子:…… 宫九歌:……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初学者大多会选长剑一类的利器对决,宫九歌略一思索,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转而拿起长剑。 “比试开始!”台下人头攒动,欣赏着这并不精彩的对决。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可真正动起手来又是另一回事。对方的动作,在宫九歌眼里就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她真的是在很认真的在放着水。 那弟子本来想的是应付一下,但真正交了手,他发现自己完全奈何不了对方,剑尖所指之处,力度完全都被卸去。 尹灼华在台下无言:……他们是在比试? 他没忍住开口:“你们……” 却见宫九歌长剑一挑,那弟子拿着的剑脱手而出,重重地插在了尹灼华面前。 场面一度很安静,直到有人开口。 “大小姐赢了。” 待尹灼华回神,那赢了的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宫九歌轻笑一声:“这个比试结果,少主可还满意?” 尹灼华无言,指了指面前的剑,那模样,就像是在控诉她的“恶行”。 当事人一脸无辜:“我刚接触,不熟练。” 不得不说,这个行为的确含有报复意味,然而,她只是个刚接触武气的人,能打赢已经是侥幸,更别说这……准头!尹灼华默了。 然而旁观的弟子们却无一不惊…… “大小姐……还没有武气吧?!” “不可能吧。” “一个没武气的人,竟然赢了凝气二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说是凝气二阶,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罢了!” “可问题是……大小姐,就是个普通人……”还比普通人弱。 “……” “不错。”尹灼华终是点头了,却在下一秒…… “进步这么快,那今天的训练份额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她就说怎么这么快就松口了,原来坑埋在了这里,不过这也正和她意。 宫九歌:“可以。” 今天的课业,无论是负重还是徒步,都增加了一定的量,奈何让尹灼华失望的是,对方吱都没吱一声。 “看来真的是要下决心了……”尹灼华嘀咕了一声,决定通知厨房做个补汤什么的,不然某人病倒了,父亲准会找他的麻烦。 第九章 宫家九歌 时光飞逝,转眼几个月过去了…… 是夜,完成了课业的尹无笙松了松筋骨,打算泡个热水澡缓解一下疲劳。 热水蒸起氤氲,艳色的花瓣浮在上方,衬着浴中的人儿肌肤似雪,墨色的长发自光洁的后背垂下,些许蜿蜒在木质的地板上。 宫九歌手中把玩着一物什,如果有人在这,定然能认出来这件神器——易颜镜。 易颜镜,顾名思义。这件神器戴在脸上,可以改变人的形貌,还可以敛去人的气息,甚至是有一定的防御作用。 这是她从脸上取下来的,前身的记忆中,尹家主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戴上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取下来过。 宫九歌拂开水面的花瓣,看向水中的倒影…… 纤长的睫毛,浅色的瞳,眼睑垂下,划过惊艳的弧度。这是一张极美的脸,然而这张脸,宫九歌并不陌生……水珠从她的颈肩滑落,在她靠近心口的位置,浮现出一片鲜红色的花纹。宫九歌眸底神色不明,有了新的身份,她之前有的,现在算是都没了,偏偏这个她一直以为是胎记的东西,还在,这个原身身上并没有,而且,学了这个世界的文字后,她发现这个花纹,像极了一个“宫”字。 宫,宫家,亦是七大古族之一,不过它与其他古族的不同之处在于,宫家行商,商人地位不高,可偏偏没人敢小觑宫家半分。 宫九歌看着左肩下方的红痕,眼底神色晦暗难明。 闻所未闻的异界,一模一样的容颜,疑似与宫家有关的痕迹,以及,她到来的原因。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形成一张大网,而宫九歌被牢牢地困在中央,不得出路…… 既来之则安之,宫九歌现在到底是没有探索真相的实力。 “噔、噔”有人在外面敲门,“大小姐,家主有请。” 宫九歌恢复伪装,穿好衣服。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 来通信的小丫鬟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几位长老都在。” 长老们在?宫九歌挑眉,那几个老头可都看尹无笙不怎么顺眼,尤其是那个二长老…… “家主,大小姐来了。” “笙笙来了,”尹家主伸手,“来爹爹身边坐。” 随着尹家主话音落下,宫九歌明确感觉到几道视线聚集在她身上,很不友善。在场有几个长老,还有……尹青妍?她都要忘了这么一号人物了。 宫九歌自尹家主身边坐下,冲着看过来的尹青妍笑笑:“青妍回来了。” 尹家主揉了揉爱女的头,“你妹妹这次出去历练数月,实力有了很大提升,你也要努力了。” 宫九歌勾唇笑了笑:“爹爹说的是。” 尹青妍笑着道:“青妍此次历练,不负众望,连升了两段。”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自得。 两段?!连尹灼华都看了过去。 “好,好,好,”那边的七长老抚须,连赞三声,“不愧是天才二小姐,如今已经是入境七段了吧!” “正是。”尹青妍脸上是难掩的得意,偶尔有视线对上尹灼华。 又有一位长老点头:“少主不过也才入境七段瓶颈,二小姐短短数月,竟有如此成就,实属难得。” 听到这话,宫九歌将注意力放了过来。 尹家主皱眉,却闻那边的二长老开口了。 “二小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且实力超群,不知那件事,家主以为如何?” 哪件事?宫九歌明显感觉到,二长老开口后,旁边尹家主的气息不对劲了。 二长老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尹家主的脸色,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只是不在乎,继续道:“少主揽下贯县的事宜已久,可贯县的灾荒没有丝毫好转,这等能力,实在是难当大任!” “你……”尹灼华紧了紧拳。贯县是尹家掌管的一处富壤,近几年闹饥荒,不能上供不说,还需要接济,他是尹家少主,这件事交由了他负责,他也曾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可都像是打了水漂。 “怎么,老夫说的不对?”二长老心下冷笑一声。就凭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也想和他叫板! 宫九歌眸子微眯,嘴角是无害的笑,“听这话的意思,是二长老和青妍有了解决的好法子?” 二长老皱眉:“法子自然是还没有,但二小姐的实力有目共睹,此事如果是她来处理……” 这不仅仅是孰强孰弱的问题,倘若此事经尹青妍之手办成,那尹灼华少主的位子将会摇摇欲坠,心有不轨的人定会借尹青妍上位的名义夺权,尹家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 “此事……”尹家主正欲开口,忽然觉得衣袖一紧,就见爱女对他摇头。 “二长老所言差矣,”宫九歌轻笑一声,“这件事处理的重点不是个人实力,而是解决方法,既然二长老和青妍都没有合适的建议,此番提出来,又是为什么?” “少主处理此事已久,仍未有成效,这便是他能力的不足,更别提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有人应和反驳。 尹灼华咬牙,却未发一言。的确,是他能力不够…… 宫九歌手指扣着茶盏,指间划过杯沿,唇角似笑非笑:“谁说没有办法?” “大小姐莫要生事。”二长老打断她,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 “所以,二长老这是对少主有很大的意见?连别人开口的权力都不给了。”宫九歌挑眉。 二长老看到有部分人已经露出不满的神色,压下心绪:“当然不是……只不过,可惜了贯县的民众,本是丰收时节,却落的易子而食……” 宫九歌眸光微闪,轻笑接话:“二长老当真是心系苍生,就是不知道灾荒发生时,二长老可是做了什么善举?” “你……”二长老一噎。 宫九歌:“看来是没有了。” 七长老有心为二长老解围:“大小姐莫要无理取闹,这贯县本该是少主负责,现如今没有成绩,也该责问……” “七长老说的对,”宫九歌截下他的话。 第十章 鹿死谁手 “贯县一事本是少主的职责,虽说未见成效,只能说治理还未彻底贯彻,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听听少主的方案,诸位长老也可指点一二。” 她不相信那蠢蛋真的没主意,想来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那便依大小姐所言。”一旁迟迟未开口的大长老表态。 以大长老的武气实力,他开口了,便是向来自傲的二长老也得斟酌一番。 尹灼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发生灾荒的主要原因是旱灾,故此于南边引水……拨款放粮赈灾,安抚灾民……” 说完之后,长老们对视一眼,这些方案于情于理都可行,且一些细节处也有妥当的方法,只不过…… 有位长老犹豫开口:“……若这些方案都顺利实施,此次赈灾又怎会……毫无成效?!” 他的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尹灼华眼眸低沉,声音喑哑:“并非顺利实施,引水的山路崎岖,施工人员有意推阻,且当地乱民并不配合,甚至有人刻意生事,动摇人心……” 尹家主一掌拍向桌面,愤声道:“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阻拦!”他目光扫向长老席。 “家主这话不对,”七长老抚须,“赈灾中民众不信任不配合是常有的事,不能处理只能说处理的人能力不足,无关其他。” “那依七长老,怎样做才算是有能力?”宫九歌手指轻点桌面,笑着反问一句,“要知道,管理一职可轮不到负责赈灾的少主来。” 二长老脸色一变,管理人员一职是由他负责,而他之所以没有管…… “此事到此为止,”尹家主一锤定音,“灼华,此事依旧由你负责,但必须在一个月内,给大家一个交代!” 尹灼华:“是。” “民众到底无辜,若一个月内不见成效,望家主考虑二小姐接手。”这是长老们的要求。 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为难?那又如何!尹家的权势从来都不是在一个人手里,纵然是家主,也要衡量。 待众人散尽,堂内只剩下了父女三人。 “灼华,此事……” 尹灼华起身,重重地跪在地上:“灼华无能,让爹为难了。” “这是做什么,”尹家主凝眉,“你这般年纪有这样的良策已是难得,何况是他们有意为难……此番若是不应下来,难免有有心人借机夺权,说到底,是爹没有护下你们……” 刚刚二长老明显是有备而来,若不是笙笙争取来一个机会,尹家在今日,定然会四分五裂…… “今天都亏了笙笙。”尹家主揉揉她的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爱女也能自立了,这无疑是让人高兴的。 宫九歌看着尹家主故作轻松,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这次的事,不过是一个借口,长老们还有所顾忌的借口,可若到了他们无所顾忌的时候呢? 尹家主:“时候不早了,你俩回去休息吧。” 见尹家主不想在说什么,宫九歌先行离开。 偌大的家族,动一发而牵全身,现在的尹家,俨然岌岌可危。只是不知道,会鹿死谁手,又会是谁,笑到最后。 第二天,宫九歌一如往常,打算去武场训练,出乎意料的收到了尹家主要送她去学院的消息。 这个时候送她走?宫九歌沉思,尹家现在比她想的还要危险。只是再怎么危险,现在的她也无能为力。 “行李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把侍卫带上,爹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了,你去了可以直接入学。”尹灼华在马车前叮嘱。四方学院是缥缈城的知名学院,里面出来的学生,无一不是精英。 再多的想法,这时候,不过也是一句:“多保重。” 宫九歌:……她是去学院,要保重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你过来,”宫九歌轻笑一声,“离开之前,教你点东西……”看在她这便宜弟弟还不错的份上。 教他?尹灼华嗤笑一声,但是,当刻意压低的声音入耳,尹小少主的脸色一变再变…… 此时,尹青妍的房间里。 “师父。”尹青妍看着面前的黑袍人,半跪在地。 “最近可还顺心?”黑袍人声音沙哑,不辨雌雄。 听到黑袍人问,尹青妍笑了:“自从青妍服下师父给的药,实力大增,而且得到了二长老一脉的拥护。” 黑袍人挡在帽檐下的唇角轻勾,声音却毫无波澜:“少主之位,本就是能者得,尹家主别的地方都好,就是偏心的很,看不到你比他们都强。” 尹青妍喜欢听到这种话,尤其是…… “尹灼华也就算了,唯独那个废物,一无是处,爹还事事护着!”明明都是爹的孩子,真是偏心…… “哦?”黑袍人像是感了兴趣,“废物?你那个姐姐?” 尹青妍点头:“昨天也是她将二长老的想法堵了回来……不过两个月功夫,那废物倒是脱胎换骨的厉害!”不过,嘴上功夫厉害算什么,到现在不过也才凝气三阶,根本没法和她比。 “你说什么?”黑袍人突然开口。 尹青妍吓了一跳:“什,什么?” 黑袍人:“是尹无笙堵回了二长老的话?……把昨天的事详细告诉我。” 待尹青妍事无巨细的表述完后,黑袍人笑了:“不过是缓兵之计,计划照旧。” 尹青妍:“是,师父。”等着吧,尹灼华,尹无笙,她尹青妍,一定会成为你们瞻仰不可及的存在,还有,赫无双…… 无人可见的角度,尹青妍眼底涌起黑雾,逐渐掩盖眼白。 宫九歌的马车已经走出城外,陪着她的是青岩,和一个叫清苔的小丫鬟。 “大小姐刚刚和少主说了什么?”青岩好奇,毕竟小家主虽然年纪轻,但一直很有家主风范,可刚才他看到…… “没什么,”宫九歌理了理皱了的衣袖,“不过是前几天听了场戏,讲给他听听。” 戏?青岩疑惑了,小家主那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听了戏,奈何自家主子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倒是小丫鬟清苔一脸天真,“小姐也喜欢听戏啊!” 宫九歌笑了笑,没有应答。三人连行了十几日,终于看到了此行目的地。 “主子,到了,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青岩征求自家主子的意见。毕竟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连他都吃不消了,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第十一章 纡尊降贵 宫九歌掺着难受的晕晕乎乎的小丫鬟清苔下了马车,在四方学院附近的一处客栈安顿下来。 夜幕来临,万家灯火熄,宫九歌打发了要强撑着照顾她的清苔青岩,就要休息,忽地听到了楼下熙攘声。 “都起来,都起来!” 隐约还能听到小二的声音:“官爷,这都这么晚了……” 那领头的人一眼瞪过去:“今晚有恶徒逃出了牢房,不让爷来抓人难道拿你来顶?!” “不敢,不敢……”小二颤巍巍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冒死提了一句,“只是今天有几位女客,万一……” “滚开!”那些人将小二甩出去。 其实哪有什么凶徒,他们也是看这个小客栈落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人物住进来,可以搜刮点油水。 楼上,宫九歌手指一勾,将衣服拿过来穿好,门就被人踹开。 “例行公事,搜查犯人。” 宫九歌直接让开了路:“搜吧。” 官兵们:……还真是鲜少有这么配合的。 四下搜了一番后,什么都没有。 “大人,这……”小兵默了,别说油水了,这姑娘连个包袱皮都没有。 刚出手就碰壁,那领头人皱眉,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四处都是暗的,唯独房间有一盏烛灯。灯火摇曳下,倚着窗的人显得很是柔美,隐约可见那人的眸子,带着一丝清浅的优雅,透着无声的诱惑。 那领头的官兵挥手,吓退了下属。 看着其他人被赶出去,而且顺手带上了门,宫九歌微妙挑眉。 而那被忽略的小二见事不妙,趁他人不注意,跌跌撞撞跑向三楼。 “出事了,出事了……” 守在门外的小兵听着屋里桌椅的翻倒声,在门外议论纷纷,甚至指望待会儿分一杯羹什么的,完全忽略掉……里面,并没有人出声…… 屋里的人很想喊,很想逃,但是,他的嘴里不断地溢出鲜血,他的舌头已经断掉了,四肢更是有三个已经扭曲,只剩右臂可以勉强动弹。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给他留一只手,而他,只能靠这只手慢慢的向门外挪…… “好玩吗?”宫九歌一手托腮,含笑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连眼神都在发颤,仿佛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妙龄少女,而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宫九歌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朦胧的眸子里是未完全褪去的戾气。 真的是安逸太久了,久到所有人,甚至是她自己,都忘了她的本性…… 此时的三楼,小二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面前的人。若是像往常来捞点油水也就算了,他也不会冒着风险来打扰自家城主,可这次,那些人明显是要对那姑娘出手,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的姑娘惨遭毒手。 守在尹无笙门外的士兵们满脸兴奋,甚至还想扒拉着门偷看,忽地膝盖一疼,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哪里来的……”有个小兵张口就骂,抬眸却见…… “城主!” 城主大人怎么会纡尊降贵到这儿?! 那群士兵头埋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他们心里清楚,这次,真的彻底完了。 “把门打开。” 门那边的宫九歌是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城主?缥缈城的城主……赫无双! 宫九歌看着地上那一个在听到外面的声音后,很努力往门口挪,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挣扎。 而门外的云墨听到主子的吩咐,抬脚用了七分力,踹开门。 打算从椅子上起身的宫九歌,眼睁睁的看着,爬到门口的人,被一股力迎面袭上,连同门板撞了后去。 那吊着一口气的人,当场毙命。 宫九歌:……干得好,不算她的。 踹门的云墨愣了,看着那似乎是被他误伤的人,又看了看一旁的…… 尹无笙?! “主子,这……”尹家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赫无双也想知道。 “你怎么在这?” 宫九歌默:“路过,住店。”话说你在这儿是不是更不对劲? “大小姐!” 刚刚闻声过来的青岩拨开人群上前,护在宫九歌左右。当他看清状况,好吧,他完全没有看清状况…… 赫无双眸子扫过客房,完全看不出小二说的恶兵欺辱柔弱少女。 “有人说有官兵仗势欺人,”赫无双淡漠无波的眸子扫过尹宫九歌,“你怎么说?” 宫九歌看着不远处的死活不明的人…… 赫无双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思量了一番,接着叹了口气:“此事……我不作计较了。” 旁人看来,这姑娘就好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却迫于压力强行忍下的模样。 赫无双把玩着右手的扳指,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刚想说点什么。 青岩在旁抽了抽鼻子,忽地道:“……什么味道?” 宫九歌挑眉:“烟味,什么着了……” “隔壁着火了!”门外候着的人喊。 隔壁,什么人这么倒霉?等等…… 这边青岩瞪大了眼:“遭了,清苔在那边!” 火被扑灭,本来火势就不大,是烛台燃着了一旁的包裹,宫九歌过来就看到了站在那里一脸要哭的小丫鬟清苔和旁边欲言又止的青岩。 这表情…… 宫九歌:“烧了什么?” 青岩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坚定,撩起衣摆就跪到了自家主子面前。 “青岩办事不利,请小主子责罚。”虽然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可如果东西一开始便是他拿着的,也不会发生这等事。 清苔跟着跪下,低泣着不敢开口。 宫九歌:……所以,你们到底烧了什么? “行李?” 清苔弱弱点头。 宫九歌:“都包括什么?” 清苔:“……平日换洗的衣物……” 宫九歌:“这有什么关系,起来说话。”伸出手,像是要拉她起来。 “……还有,家主准备的花销……” 宫九歌手一顿,不过转念一想,她们也已经到了四方学院,却听清苔的下一句。 “……行李里还有四方学院的入院许可文凭。” 宫九歌:……算了,你还是别起来了。 第十二章 都不指望 看到她的表情,清苔又哭了。 “近来确实天干物燥,尹大小姐可是不小心烧了什么?”门外是赫无双的声音,薄凉寡淡,可宫九歌就是听出了里面的幸灾乐祸。 她就不信她们刚刚的话,他赫无双没听到! “没什么,”宫九歌还是让地上跪着的两人起来了,转而对着赫无双道,“城主大人有空问这种闲事,不如抽个时间整顿一下手下人。” 话音刚落,就见赫无双冷骏的目光扫过那些搞事的小喽啰。 “留一口气,把人给胡将军送过去。” 胡将军?宫九歌习字不久,在她习字看书这段时间,大多了解的是七大古族的内容,鲜少接触城池国度什么的,对方提的人她也不曾听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赫无双这话,是在有意说给她听? 倒是青岩知晓一二,有些诧异的抬眸。这些事,那位都不避讳的? “既然没事了,”宫九歌手放在门框上,“那就都散了吧,深更半夜的,打扰到别人不好。”话说的一本正经。 出于前几次被压的死死的经历,宫九歌是一点都不想对上赫无双,各种方面的对上。 “啪”一声,宫九歌合上门,逐客令下的明显,眼不见为净。 既然事情不可挽回,那就想解决的方案。入了院就可以联系上院长,也算是联系到了尹家,当务之急是先入院。 听着门外的人散去,宫九歌步入正题:“我记得四方学院过几天招新生入学,各项名次获得第一即可免去学费,有这回事吗?” 当时她大致扫了一眼,也没看清楚详细内容。 青岩:“是有这么一回事……考核分文学,武气,制器,机关,法阵,医学七项,在任何一项中拔得头筹,都能免去学费。” 眼瞅着问题即将得到解决,然而…… “大小姐打算报哪几项?”似乎,哪项都没有指望啊! 宫九歌:“哪几项?” 青岩:“最多可以报三项。” 宫九歌默,讲真,她也觉得没必要抱希望。 文学?她习字不过月余,阅读面狭隘的很,排除。 武气,排除! 制器,排除。 剩下的……机关,法阵,医学…… “就报这三个吧。” 青岩懵了,“大小姐,虽然少主之前请来的先生有教导过,但是……不说其余两项,单单说这法阵,因为近些年才兴起,了解的人寥寥无几,就算请来的是最好的先生,也教不了大小姐什么的,大小姐参加的考核,面对的……”是天下英才。 宫九歌轻笑一声:“所以才选这个。”正如青岩所说,请来的先生都是最好的,而她所了解的,远远比对方要多。 青岩见她笃定,也没有再劝。清苔在一旁低眉顺眼,不发一言。 与此同时,四方学院的一处院落内。 “音妺大人,”一小书童一手端着切好的水果,一手拿着蒲扇,很尽心的劝着面前的人,“院长让您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两个头筹,不然……” 音妺打了个哈欠,“这老头怎么想的,不是说好了让我无偿入院吗,就这么喜欢打击新生自信心?!”语气满是洒脱不羁。 小书童无奈了:“大人师从无上神尊,而院长与神尊素有交情,此番想来也是想给大人正名……” 听到“正名”二字,音妺嗤笑一声:“正什么名?是正心狠手辣,还是正六亲不认?!” 小书童知道说错了话,没敢再应。 “也罢,”音妺将手中的书卷丢到一旁的石桌上,美艳的容颜透着嚣张的气息,“不巧前些日子我那师兄指点过两招,法阵算一个……” 师兄?小书童睁大了眼,难道是那位出关了! “机关算一个。” 小书童:“大人不是不擅长……” “玩玩而已,那么较真做什么,”音妺随手捏过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再说了,我就是不擅长,也比那些个纨绔子弟强百倍。” 测试日如约而至,尹无笙眸子扫过黑压压的人群,退后了几步。远远听到有人在喊: “文学,第一批考生,自东门进。武气……” “这等了多久了,怎么才开始第一批?!”有人抱怨。 “不过今年的人,倒是比往年多了不少。” “大小姐,”清苔为她撑着伞遮阳,“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 宫九歌并没感觉有多热。 刚要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法阵第三批,进场。” 这其他科目才第一批,怎么法阵已经第三批了?!清苔不解的问出声。 淘汰的快喽。宫九歌拿着号码牌上前,随着第三批考生走入考场。 看多了好些考生丧着脸出去,这一批进来的人心里惴惴不安。尤其是从他们刚刚进来开始,就没人告诉他们要做什么。他们现在所处,是一个雄宏大殿,大殿里觥筹交错,把盏言欢,台上轻歌曼舞,真实还原奢靡帝王宴邀群臣的场景。 “这,这是……” “我们要做什么?” “这里,是法阵的测试吧?” 这句话点醒了众人,而且他们发现,在他们进来后,场内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所以…… “这是幻境?” “不可能,”这个说法很快被否决,“法阵里并没有哪一个是可以造出幻境的!” 不,有。宫九歌眸光扫过眼前的场景,心里有了一番思量。不过,有归有,那已经是高级法阵的范畴了,会用来测试新生? 所以,问题来了。试题到底是什么?! “这场景,是还原了洛幽国的……”一考生是贵族之后,他试探开口。 “没错,”经他提醒,另一位贵公子很快接话,指着高台上的皇帝道,“的确是还原,看龙椅上的图案。” “那这次的考题,是什么意图?” 洛幽国?宫九歌看向那人所指方向。如果是真的,洛幽国以木系为尊,所以…… “有木系法阵!” “木系。”宫九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音妺视线移了过来,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难题,遂又将视线收回去。 法阵结成不下四个,至少宫九歌是辨认出了四个——敛灵,现幻,绝声,木系贡源。 有几个考生四下游走,有人问了: “莫不是破了这阵才算通过考核?” 音妺闻言,嗤笑一声:“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们是通过无望了。”话说,师兄还真是大手笔,这么繁复的法阵,竟然无偿赠与四方学院,让他们用来考核新生。 第十三章 天赋卓绝 其中一个少女听到她嘲讽的语气,不乐意了:“你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音妺本来没兴致的脸突然换了正色,口气也带了严肃,可她的话却愈发让人吐血。 “谁?皇帝?那几个古族的家主?” “你……”那少女气结,“你听好了,我爹可是洛幽国的右相姚江!” 姚江?事不关己的宫九歌此刻侧目,看向那趾高气昂,自报家门的人,开口: “你是姚倩儿?” 原身的记忆中,有一段是关于姚家的这位小姐的。那小姐从小张扬跋扈,曾为了抢原身的一朵头花,推原身下河,当时两个人,年纪不过六七岁,后来原身高烧了整整七天,从此以后,尹家主再不敢将她暴露于人前。 还是个老熟人呢!宫九歌唇角勾了勾。 见有人认出自己,姚倩儿冷哼一声。然而音妺并不理她的茬,不屑一顾:“姚江?姚倩儿?那是谁?” 姚倩儿瞬间沉了脸,眼看着就要发作。 宫九歌轻笑一声,接话:“连姚家都不知道,那真就是孤陋寡闻了……” 音妺皱眉,目光不善的看向宫九歌。她一向看不惯趋炎附势的人。 眼看着姚倩儿脸色有所缓和,宫九歌接着道:“……不知道这位姚家大小姐,她哥姚威总该听说过吧,就是前不久强抢民女那个……” 姚倩儿脸色一变。 “……当街调戏不成,被人家家长找上门给废了……” 音妺“噗嗤”一声,毫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原来是这么个出名法……哈哈……真是我眼光浅没认出来……” 旁边也有人神色异常,但更多的是忌惮姚倩儿的身份,不敢出声。 “姚小姐何必跟这种人置气,”有人讨好着上前规劝,“当务之急,过了考核才是要事。” 在他看来,说话的那两人一没身家,二没背景,无非是端着一点天赋就敢对上洛幽国姚家,这种人他见多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难为他这么想,因为那两位的装束,真的是……朴素的很。音妺随心所欲惯了,向来不在乎外形上的修饰,至于宫九歌…… 宫九歌:烧了行李怪她喽? 音妺看不上那些奉承讨好的,不过那人有句话说对了,过了考核才是要事。至于其他的,等他们进了学院也不迟…… 宫九歌四下观察,摸清了门道,找了个阵眼,指下虚画,随着精致梵文层层递进,法阵雏形逐渐显现……音妺刚在一处定下一点,就察觉这幻境有片刻的扭曲。 “怎么回事?” 刚刚有几个上手的人更是狼狈,勉强成形的法阵尚未聚灵,就散的一干二净。 音妺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后停留在丝毫不受影响的宫九歌身上,眸中闪过诧异神色。 那边遭了反噬的姚倩儿一身狼狈,狠狠瞪了眼毫发无损的宫九歌 :“你做了什么?!” 这边宫九歌的水系聚灵阵开始运作,肉眼可见的小水珠涌向一处。 “五行相克,金方可克木。”音妺凝眉,她一时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用水系法阵。 然而下一秒,周遭温度骤然升高,毫无征兆。 像是想通了什么,音妺快速上前几步,往宫九歌的方向靠过去,见对方看过来,音妺毫无压力的回以一笑: “借我避避。” 其余人的反应就没那么快了,突如其来的高温让他们呼吸都有一定的困难。 姚倩儿看到了这边的安逸,撇了一眼旁边的人,趾高气昂:“你,去让她们把地儿腾出来。” 被点名的那人心中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可没等他靠近几步,就感觉周身温度有所下降,这人心中一喜,索性也就仗势了。 “你们两个,把地方给姚小姐让出来。” 音妺头都没抬,像是没看到这么个人,她手肘戳了戳宫九歌,开口:“喂,你叫什么?” 低头画梵文的宫九歌往旁边靠了靠,避开对方的触碰:“你别靠近我。” “要不要这么冷淡。”音妺对欣赏的人向来自然熟,看到她轻描淡写将法阵搞定,眸子里是掩饰不了的赞赏。 啧啧,这天赋,都能和她那师兄拼一拼了! 看到两人这般忽视自己,被指派来的那人脸色不好看了,可还没等他发作,就被人踹到了一旁,是耗尽耐心的姚倩儿。 “没用的东西,滚开!”姚倩儿将人踢开,下一秒,自腰间取出长剑,剑尖直指宫九歌。 音妺嘴角含着不屑的笑,却见姚倩儿的剑尚未使出,自己身旁的人就不见了。 宫九歌单手擒着姚倩儿的右手腕,唇角是风轻云淡的笑意,姚倩儿只感觉手腕一紧,右手片刻失觉,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考核禁止斗殴,姚小姐要是不想被赶出去,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姚倩儿一惊,没能把手扯出来:“你放肆,竟然敢对本小姐动手!” 宫九歌挑眉,正考虑要不要下个重手什么的。忽的音妺压低声音,在旁提醒: “有人来了。” 宫九歌松手退了几步。 来的是导师。只见他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这一批,全部……” “淘汰”二字未说出口,众人就见…… 本来运行安稳的木系贡源阵,突然一阵扭曲,像是平静的水面被人砸下一块石头,处于其间的人无不耳鸣目眩,还没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那千金难求的高级法阵顷刻间化作水汽升腾,觥筹交错的幻影也随之消失。 那位导师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这里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 音妺耸肩:“如您所见。”说完,却是没忍住,审视般看向身旁的宫九歌。 这人什么来头,木系贡源阵再怎么说都是高级法阵,她说解就解了。而且,还是用了像是炫技一般的法子…… 那导师懵了,他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顿了顿:“……你们回去等通知。”他要和院长商议一下,赔!必须得索赔! 第十四章 冒名顶替 宫九歌:“所以,考核内容到底是什么?”看这人的表情,难道是她搞砸了?不是破阵? 迎着众人的视线,那导师解释了:“这里面大大小小的法阵有八个,先得先解,能解就算通过。”谁晓得出来个刺头,直接来了招釜底抽薪! 八个?她只看出了有四个……等等,那几个小的掉渣的也算?! 宫九歌默了片刻,她一直知道,她对法阵的了解在这里的人之上,但,她似乎高估了他们。 听导师宣布了结果,宫九歌没有逗留,转身离开。音妺看着她的背影,像是歪着头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导师碎碎念,心想这法阵多重要,来的多不容易啊,夙壹那小子难得松口一次,无偿做了这么一个宝贝出来,到底是谁干了这档子事!事到如今,考核中出了个天才什么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赔……等等,天才?! 打算离开的导师忽然回神,迫切的问还没走出去的几人:“这阵是谁解的?” 能解高级法阵,哪怕是歪打正着,也实在坐实天才之名了。 姚倩儿眼里闪过阴鸷,上前一步抢先开口:“是我。” 导师问过名字,向剩余几人确认后离开了。姚倩儿冷眼扫过余下几人:“今天的事,你们要是敢说出去……” 那几人立刻打包票:“姚小姐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姚倩儿冷哼一声离开了。 宫九歌翻着手中的号码牌,医学的测试也是今天。 “喂,”音妺喊了一声,赶了上来,“走那么快做什么?” 宫九歌挑眉:“有事?” 音妺美艳的容颜上是张扬的笑:“人生地不熟的,认识一下呗。” 宫九歌:“伊芜。” 音妺:“音妺。” 宫九歌:“还有事?” “你不认识我?”音妺有点稀奇,鲜少有人听到这个名字眼里没情绪的。 宫九歌挑眉,似笑非笑。 音妺:“……”看来是真的不认识了。 看她绕过自己继续往前走,脸上带着笑意,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有那么一刻,音妺竟觉得这一幕和某人的身影,重叠了。 “大小姐,”青岩清苔看她出来,迎上前来,“医学考核要开始了。” 音妺诧异:“你还报了医学?”法阵已经有了如此造诣,竟然还在其他方面也有所长?! 青岩这才留意到自家主子身边有人,只是看那姑娘的容貌,似乎……在哪看见过。 留意到清苔的目光,音妺回以一笑。 清苔跟上自家主子的步伐,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大小姐可是认识那人?” 宫九歌:“她叫音妺。” 音妺?! 小丫鬟清苔大惊:“音家音妺?!” 见她反应这么大,宫九歌抬眸:“你认识?” 似乎奇怪自家大小姐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个人,青岩在旁解惑。 音家,幕幽国的世袭贵族之一,长久以来安分守己。音大人为人正直,乐善好施,音夫人贤良淑德,且医术精湛,盛名远扬。二人膝下有一女,一家人可谓是其乐融融,然而…… 音妺幼时,随音夫人出诊一个隐贵世家。这隐贵世家的家主夫人有一爱女,年龄和音妺一般大,却胎中带病,先天残疾,身体极弱,需要拿各种珍奇药材续命。也得亏这世家家底深厚,才能拖延至今。变故就发生在了就诊这天…… 音妺年纪小,不慎将那家小姐推下了水,虽然很快就有人将人救了上来,但那家孩子不比一般人家的小孩,平时就需要细养,何况经此大变,当晚就没撑过来去了。 世家家主失了爱女,怎可罢休,这事最后闹到了幕幽朝堂之上。一方是根基遍布的实力世家,一家是安分守己的没落贵族,再加上幕幽国主的软弱无能,最终将音家交了出去。 “后来……”青岩想了想,接着道,“似乎是那隐贵世家内乱,音家几人下落不明……再然后,音妺此人重新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是三年前……” 幕幽国举行的狩猎大赛中,音妺凭一己之力,猎杀七级凶兽,名动天下。 清苔也插话:“……而且当时,忘书宗的宗主夙壹,当众承认了音妺是他的师妹……那她的师父,就是无上神尊!” 有了这两座大靠山,再没人敢动音妺分毫。 不过奇怪的是,音妺一朝翻身,想的不是复仇那世家,而是回了音家,将音家分支屠了个干干净净,连自己的亲叔父都没放过……手段之狠辣,令人咂舌。亲手杀了自己的血亲,不用想也知道会激起什么风浪…… 清苔咬住下唇,心有余悸:“真看不出来那位姑娘会做这种事。” 像这种为大众所知的“真相”,一般都掺有很多水分。所以宫九歌也就当故事听听,不会当真。 跟她没关系就对了,宫九歌随手翻了翻手上的学院地图,很快便找到了医学考核的地方。 导师拿出一张图纸:“一刻钟之内,将图中人体的穴位标注出来。” 宫九歌毫无压力,导师看到她标注的详细,赞许的点头:“不错,去那边写下你的名字,明天这个点来参加第二轮。” 见她写下“伊芜”二字,那导师心里默念一遍,暗道今年的好苗子收了不少。 学院不会给考生提供住宿,所以附近的客栈几乎满客,房价倍增。而平生第一次身无分文,即将露宿街头的宫九歌,忍不了了…… 青岩:“属下这把剑还值些钱,不如找个当铺……” 清苔:“奴婢,奴婢也有一只簪子……” 宫九歌抬手制止他俩说下去。 青岩看她面无表情,开口安慰:“大小姐别急,等到入了院,就能重新联系到主家了……” 宫九歌还是没有开口,现在的她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势,不过是盘缠没了,联系不上主家,竟就让她生了无力感。 宫九歌:“不用当东西。”反正当了也不够。 青岩清苔眼巴巴的看着她,宫九歌:“……去找个角落……” 青岩清苔:……是要流落街头吗?讲真,他们在哪没关系,可他们家大小姐…… 第十五章 叫我赌神 青岩:“大小姐,这……” 宫九歌:“去找个角落,面向墙壁,好好反思。” 二人:…… 宫九歌:“快去。” …… 夜,是飘渺城繁华后的另一个面,街道灯火通明,人群集聚之处,是最奢靡不过。街道旁摆着货摊,贩着往常不可见的禁忌品,透过楼上琉璃窗,可见里面的妖娆身姿扭动,双眼通红的赌徒挤进赌场,死死的盯着筛盅,压上积蓄…… 像是容忍了一切罪恶,与白天的安逸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极端。宫九歌脚步一顿,眸子扫过周遭,然后走进不远处的赌场。 “压大,大,大……” “又输了!” “不是说了让你压小!” “这次绝对是大。” “开了开了……” 赌徒声音之大,彻彻底底地盖过了庄家。 宫九歌将筹码压上去,问哪来的筹码?清苔小丫鬟不是还有个簪子? 连赢了三局,旁边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披着黑斗篷的“小矮子”。几个赌徒下注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咬牙,压在了和宫九歌同样的地方。 “……赢了!” 有个赌徒伸出双臂,将面前的金银揽了过来,傻笑过后,还贴心的将宫九歌的那份,整整齐齐的摆到她面前。 这一行为很快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跟着她下注。 “这小子手气真好。” 宫九歌外面罩着大黑斗篷,且一直没开口,看不出男女。 “什么运气,这一看就是行家。” “说那么多做什么,跟着赚就行……” 宫九歌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把握着输赢的概率,也没逼到庄家变脸。又开了几局,宫九歌觉着差不多了,就想收拾东西走人。 “小兄弟别急着走啊。”几个赌徒围上来,把出去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这是……宫九歌别有深意的笑了,没让庄家翻脸,却让这些人上瘾了。 “怎么,想在这里闹事?”宫九歌意有所指,但凡开得起赌场的,无一不是有背景身份,远远不是这些赌徒惹得起的。 庄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透露出的警告,却是非常明显。他不反对找人麻烦,但他绝不允许在他的地盘上有人闹事。 那些赌徒对视一眼,腾出了路,却在宫九歌离去后,收拾了一番,也一并离开了赌场。 宫九歌打了个哈欠,也没理会身后跟着的几条尾巴,穿过灯红酒绿的长街,向着寂静的窄巷而去。 那两人面壁是在这个方向吧?宫九歌不确定了,这些巷子都长了一个样。 尾随几人看到她走的方向,眼里凶光毕露,加大了步子。月亮被乌云挡下,本来幽静的巷子愈发地暗了,偶尔传来两声犬吠。 脚步声一浅多深,空气中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宫九歌脚步一顿,后面的声音接连停下。 宫九歌回身,斗篷挡着脸看不清表情,刻意压低的声音倒是一派的安然:“跟着我做什么?” 见被她发现,那些人也不藏了,为首走出来一人,手里拿着把钝刀,刀刃边缘沾有污垢,不知道是锈迹还是血迹。 “你小子今天手气不错啊。”那人咧嘴一笑,面露凶相。 宫九歌抬手弹了弹帽沿:“过奖。” 那人提着刀上前两步:“说出你赌筛子的诀窍,再把你手里的金子放下,今天你就能活着离开。” 话是这么说,但这行人已经做好了杀人夺财的准备。 “诀窍?”宫九歌似笑非笑的捏着手中的包袱,“诀窍就是用脑子,这个你们应该学不来。” “你……” 那人挥着大刀,迎面劈了过来。 没有一点武气,光靠蛮力也敢和她动手?宫九歌挑眉,身形一侧,避开刀刃的同时,抬脚踹了过去。 那人招式使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背脊一痛,整个人向前扑过去,趴在了冰凉的地上……趴地上的人傻了,周围的人也都愣了 。 “都愣着做什么,上啊,他还能打过一群人不成?”有人喊。 围观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手里的家伙事儿冲了上来。最先倒下已经重新爬起来的人傻眼了,看着那人小胳膊小腿的,动作也不见得有多粗暴,却是让和他一起人一个个的躺着了那里,捂着胳膊叫唤。 这小子……什么来头?! “……你,你别过来。”那人顶着压力,步步后退,最后刀都没拾,转身就跑。 “救,救命!”那人边呼救边跑出巷子。 宫九歌扫了眼地上趴着哀嚎的几人,神色无波,提着包袱,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宫九歌一直在想,要怎样让这包金子存在的顺理成章。然而,还没等她筛出合适的理由,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 “又是你。”宫九歌笑了,这缥缈城也不小啊,怎么在哪都能遇到? 月色如许,宫九歌清澈的眸子倒影出来人的模样,那人逆着月光,周身像是镀了层银边,他的容貌极是出色,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眼尾微微上挑,深色的外衫搭在肩上,浑身的禁欲感。果然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的人。 赫无双看着面前的人抬手挑下帽兜,脸上是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像是裁量过,怎么看都感觉无害的很,如果忽略她眼底的寒意的话。 “尹大小姐怎么会在这儿?”赫无双的视线转向她右手的包袱。 宫九歌:“随便逛逛。” 赫无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手指上的墨玉扳指闪过锐利的光:“随便逛逛,逛到了命案现场附近?” 命案? 宫九歌还在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跟在赫无双身后的人逐渐暴露在月光下,除了他本人常带的几个护卫,还有疑似被绑的…… 青岩清苔:“……大小姐。” 宫九歌:“……”她一点也不想问发生了什么! 云墨接到自家主子的示意,上前一步解释:“距离这里百米处的巷子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死者六人,身份尚未查明。” 百米?是她刚刚过来的地方? 赫无像是笑了一声:“尹大小姐有兴趣过去看看吗?” 宫九歌:并没有。 第十六章 他想灭口 然而不由她做主,一主两仆就这样被带到了案发现场。果不其然,是她刚刚动过手的地方,而且…… 巷子已经被封锁,一个年长的验尸官正在检验地上的几具尸体。 “……死亡时间不足一个时辰,这几人的手腕骨关节生前都有脱臼迹象……” 听到这儿,云墨的视线不由移向这边。 “手腕骨脱臼?”磁性的嗓音在头顶想起,拉回宫九歌的思绪,“这一迹象倒是熟悉的很。” 宫九歌抬首,迎上对方狭长的眸:“死因与骨骼完善与否,有关?” 先不说这一起,就是之前那人,最后一口气,也不是她断送的。 赫无双:“有恃无恐?” 宫九歌勾着唇角:“城主大人严重了。”这也确实不是她的锅。虽然那些人的关节的确是她卸的,但她绝对没有伤及那些人的性命。 一旁的仵作有了新发现。站起来,行了一礼。 “城主,初步诊断,这几人的致命伤集中在头部,是钝器力凿导致,只是……” 只是现场并没有相关凶器,而且…… 宫九歌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不远处丢在地上的刀。 ……如果真想杀人,为什么凶手不用刀来解决? “又是这样的死法,这莫不是与近期的‘击头案’有关?”验尸长者身旁打下手的小童嘀咕了一句。 “近期?”宫九歌挑眉。听他的说法,这种事发生了不止这一起? 见自家师傅不悦的瞪了过来,小童缩了缩脖子,他说的声音不高,这姑娘怎么就听到了。 这儿动静不小,很快就围了一圈人。 众人交头接耳,三言两语中,宫九歌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类似事件,近来发生了不单这一起。半个月前,城西一家民宅,家里男丁三人,皆诡异身亡。 经查证,是头部被重击而亡,奇怪的是,几人不曾有被下药的痕迹,死前却不曾呼喊求救。 连环杀人案? 宫九歌:“所以这事,和他二人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她早就想问了。 青岩清苔:…… 还是清苔弱弱的开了口:“奴婢和青岩听到呼救声,担心大小姐……” 在角落面壁,一回头人不见了,然后听到这边有呼救声,结果正好撞到命案,还没看到凶手。 宫九歌沉默,那所谓的呼救声,还真和她有关系。这算蝴蝶效应? “怎么,不考虑去做个笔录?” 赫无双一句话,成功让众人的视线集中了过来。 “不考……咳……” 眼瞅着对方似乎打算强制动手,宫九歌笑了笑,话锋一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若能帮到城主大人,当然是要配合了。” 妥协总好过被强制带走,至少可以讲个条件什么的。 比如…… 宫九歌把手里的包扔给青岩,也不在意赫无双的眼神,压低声音开口,“我能帮你抓凶手。” 赫无双看着她毫不避讳,大大咧咧的动作,笑了:这是连伪装都省了? “原来尹大小姐还会抓凶手,就是不知道尹家主知不知道。” 宫九歌:…… “第二起杀人案都有了,第一起还没破,城主大人手下能人真是不少。” 云墨:“你……”这种没头没尾的诡异案子,真要那么容易破,也用不着主子亲自查了。而且,这案子…… 赫无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透着几分凉薄,偏偏那张脸却又好看的很。他抬手打断云墨,看向好整以暇的宫九歌。 “看来尹小姐是很有把握了。” “把握倒是谈不上。”宫九歌打量着他们驻足的地方,一处很不起眼的民居。一平民百姓打扮的人开了门,将几人迎进去,见到全然陌生的宫九歌等人,那人似乎愣了一下 。 宫九歌捕捉到对方脸上的神色,突然回想上次他们碰到的地方,那个低调十足的客栈,所以,这是……据点? 这位是已经打算灭口了吗?! 宫九歌还在酌量,就见他们进屋后,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还没回神的宫九歌:“嗯?什么?” 眼瞅着对方神色又冷了几分,宫九歌:“城主大人是问有关案子的事?……可我不过是刚刚听说此事,尚未了解,何来‘知道’一说?”表情无辜的很。 “哦?”赫无双手搭在大椅的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眼中透露出危险的信号,“所以刚刚不过是你的信口之言?” 宫九歌轻笑一声,抬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略微有些凌乱的刘海,回道:“不过是自信没什么事能难得到我。”不是难得倒,而是,难得到。语气之中是难掩的张狂。 遇到过狼的人都知道,不说实力如何,正面交锋,气势输不得,但凡胆怯丝毫,就会丧生狼口。虽说把眼前这人比作豺狼有种莫名的亵渎感,但,道理总归是没错的。 如果有什么,让他觉得处理掉她会有一些为难,那无疑就是她的身份了。可就冲现在这场合,不说天高皇帝远,就是对方一时兴起来个毁尸灭迹,尹家也不会有谁发现。 所以,当前的情况,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你最好能让本城主满意……”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仿佛不是在讲述什么惊悚的杀人案,而是在朗诵醉人的诗,清冽如雪水,光是听着,就沁人心脾。 听着对方收集来的信息,宫九歌理了下思绪:“……死者皆为男性,死亡方式皆为头部被重击致死,死前无明显动静……” “……这两次死的人邻里关系,社交情况如何?” 虽然听不懂她那句社交关系,但大致明白她想知道什么。 谈起这些,说的可就多了,赫无双唤了云墨取来一份资料。宫九歌接过那份档案前,全然没意识到什么,直到打开后…… 密密麻麻的字罗列在微微泛黄的纸页上,宫九歌只觉得眼前一片密密麻麻,抓着纸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一字一顿,解读的好不费劲。 赫无双是有点惊讶的,没想到她真看得来,毕竟,她不久前还一字不识。 第十七章 蝴蝶效应 不过,也不一定是真的一字不识。 赫无双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什么,下一秒又被他掩饰的毫无波澜。 “这是什么字?”宫九歌手中的纸张往这边偏了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赫无双作答。 宫九歌应了一声,继续往下看,又接连询问了几个生僻字后,算是看完了。 第一次死的三个人,一父,二子,祖上是经商的,家境殷实,邻里处的不错,据说这家还曾接济过一些穷人。就是经勘查发现,这家父子三人,贪恋女色,虽说在这里这个情况对于男人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值得谴责的事。只不过出事当天,三人还曾去过花街,叫了那里的小红姑娘…… 宫九歌:“三个人,去叫了一个姑娘?” 旁边侍卫云墨:……一个姑娘家问这问题真的好吗? 赫无双挑眉:“有问题?” 宫九歌反复看了看那句“家境殷实”,真要是她想的那样,这父子仨可就不是有点贪恋女色那么简单了。 抬眸对上赫无双的视线,宫九歌勾了勾唇角:“父子仨去花街叫了一个姑娘,没问题?”被叫的这姑娘…… “一个”两字咬的很重。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父子仨……你们是去玩升级吗?! 里面还夹着一张有关小红的笔录,她似乎是被这事吓着了,身体打那之后就一直不好,也没再出来接过客。 宫九歌手指翻动几下,挑出这一次那几个死者的相关档案。 如果说第一次的死者是爱嫖,那么这一次的就是好赌。好赌,再多家当也经不起挥霍,偏偏他们还都没有什么家底,能当的都当了,就差把命给抵出去了。 感觉……都死的不怎么冤啊? 宫九歌又翻了遍那几份尸检书,几人的死因可谓是一般无二,都是头部遭钝器重击,但偏偏生前都不曾有过挣扎的痕迹…… 这事其实并不难,至少宫九歌可以做到信手拈来,但是其他人要怎样做到,还是在不下药的情况下? 宫九歌突然想起来,“第二批死的人,是不是有一个活着的?”她记得,打劫她的是六个人,被她教训走一个,死的也是五个。 “是活着,已经控制起来了,”赫无双放下手里的茶盏,“不过,人傻了。” 宫九歌手一顿,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傻的?” 赫无双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宫九歌秒懂:……感情又是她的锅? “要去看?”这语气,似乎是将事情全权交给了她一样。 宫九歌放下手里的笔录,整理了下头绪。 这人已经将很多事都处理好了,笔录也是面面俱到,挑不出问题,可她要的东西,就这些完全不够。 “去看。” 宫九歌身边带着青岩清苔两人,毕竟某些方面来讲,他们也算目击证人了。 那人依旧是她不久前见过的样子,褴褛的粗布衫,一张油腻不堪的脸,唯一的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本来混浊的一双眼,现在变的呆滞无神,没有焦距。 正在收录病据的年长医师转过头来,先是对着赫无双行了一礼,继而视线移向宫九歌。年长医师面露不悦。这般严谨的场合,怎么还带了一个小丫头过来添乱! “这人的症状,是因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况且送他来的人也曾声明,此人于一起命案现场侥幸逃脱,其余人皆残忍被杀,这难道不能成为他丧失心智的理由?” 像是没看到那几名医师的脸色,宫九歌仔细打量着这个不久前打劫她不成的倒霉蛋…… 呆呆傻傻,抢劫她时的狂妄荡然无存。症状……吓傻也还说的过去。但是,至少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这人是好好的,出了她的视线范围没多久,人就出事了? “这种痴傻迹象,并非只有受到刺激才会导致,”宫九歌眸子半眯,纤长的睫毛勾出长弧,“况且,医师难道不是只负责检查病人的身体状况就好?什么时候都能涉及刑司负责的部分了?” “真是无理取闹!”年长医师摇了摇头,转过身,吩咐助手收拾东西,像是已经完成任务要离开。 云墨摸不清自家主子的心思,不过既然是让尹家大小姐沾手了这件事,那…… “受害或被害人的情况与事发现场相结合,可以加紧时间破案,避免更多无辜的人被波及。”云墨在旁解释。 宫九歌表示自己从未听过这种理论,不过…… “既然如此,青岩你描述一下见到这个人的场景。” 青岩还没从自家大小姐面对尸体如此坦然的情况下回过神来,突然听到她对自己开口,心里暗自平复一番,回答: “属下和清苔……” 他二人面朝墙壁站了好一会儿,结果发现身后没声了。两人一惊,担心他们家大小姐出事,不巧刚好听到不远的地方有人呼救,就赶过去了。 “救,救我。”跑出来的赌徒看到有人,逃跑的同时不忘呼救。 青岩心系主子,生怕出事,拉住来人询问情况。 那人像是被吓惨了,话都说不清楚,隐约只能听到斗篷,银子之类的话。 听到这,宫九歌额角抽动了一下。 青岩接着回想当时的场景…… “那人话说的急,语无伦次,属下担心大小姐,就顺着他出来的方向找了过去,然后就看到横了一地的尸体,接着就撞上了……”青岩看了眼赫无双。 宫九歌心里计算从她离开案发地点,到那些人死亡,再到青岩等人出现。这其中的时间间隔,紧之又紧,而且条条证据都指向了她。 宫九歌自认没有得罪过谁,她得罪过的也没本事在缥缈城做出这事来栽赃陷害她。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她———— 她和这地方的人犯冲! 然而犯冲归犯冲,洗白还是要洗的。 “这人此时神智不清,如果旁人拿重物砸下去,他也不会喊出声,对吧?”宫九歌脸上仍是浅浅的笑意,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十八章 是否该死 听到她的话,赫无双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眸子深邃迷人的很。 “这丫头真是胡搅蛮缠。”有人目露讥讽。若她不是随城主来的,早就被赶出去了。 年长医师身形一僵,反应过来后,蓦的顿悟:“你的意思是,他们痴傻在前,被杀在后?” 他话一出口,窃窃私语声瞬间停止。 “不对啊,”有人质疑,“如果说被杀在前,可那么多人,又怎么会同时丧失意识?” “这还用说,一定是凶手使了什么手段!”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手段?” “不是有药物……” “……那照你这么说,凶手是有预谋了。” 年长医师听着旁边几个同行的议论纷纷,他看向宫九歌。也在这时,他才留意到了自家城主的神情,心中有了计较,不禁正色了几分: “这位姑娘对此事,可是有什么看法?” 宫九歌:“没看法。” 顿了顿,她接着道:“……不过只是觉得,如果凶手下手的目标不是固定的某个人,而是一个群体,那就方便多了……” “这,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回答,让众人的惊了。 宫九歌双臂横搭在身前,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左肘,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 “只是提个假设罢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进来的人喘着粗气,扬声道: “罗医师,城西有处赌坊出了意外,有几个人无缘无故疯了,痴痴傻傻的,李大人让您带几人过去看看。” 场面有片刻死寂。 一直没说话的赫无双开口了:“继续说。”男神音,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听着也让人享受。 想法被证实了几分的宫九歌还在完善思绪,全然没留意某位城主大人的话是说给她听的。 赫无双发话后,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准备听某人接下来的见解。 如果是药物反应,那就容易多了。只要确定了自己下手的方向,找这样一批人出来……但是凶手的目的,而且,既然是药物,那为什么没能查出来…… 宫九歌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有预谋的报复某个群体。或许被害人只是有着某种凶手执着的特征,就被定为杀戮对象。 不过讲真,任谁看过有关死者的调查,都会觉得他们真的是死有余辜。 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说,个个嗜赌成性。其中有个家里有妻女的,妻子被上门讨债的人逼的跳河自杀,女儿则是被他自己亲手卖给一个盐商做了妾,然后,妻子尸骨未寒,他拿着卖女儿的钱继续去赌…… 为什么一些该死的人被杀了,那些站在正义一方的人还要探寻所谓的真相? “像这种人,本就该杀。”青岩皱眉,说了这样一句话。 宫九歌听到青岩的话,看了他一眼,忽的开口,“今有一人,恶疾缠身,需要他年方二八的至亲割肉做引,方能有片刻解脱,问,他是否该死?” 等了半天结论的一群人忽然等来这么一句话,一个个面面相觑。 被问这话的青岩吞了口口水,说出自己的见解。 “大小姐既说这至亲年方二八,那此人对他定有抚育之恩,报答抚养之恩,当是子女应该。” 宫九歌:“哪怕舍去性命?” 青岩笃定,点头。 宫九歌笑了:“今有一赌徒,欠债数百纹银,需要舍掉他正值芳龄的女儿,可解燃眉之急,他是否该死?” 这个问题若是单独提出来,答案不言而喻,但是有上一个问题在前,这个问题就突然变得……异常微妙。 赌,可说是恶疾;割肉做引,被卖的女儿,确实是如同割肉;片刻解脱,燃眉之急…… 从赫无双的角度看过去,那人侧对着他,唇角依旧是她往日的弧形,像是精心裁量,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舒适。 青岩彻底混乱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突然……开不了口了! “这,这……” 两个问题很相似,各种意义上的相似。前者的答案很好理解,可后者…… 见他答不上来,宫九歌接着问道:“现在,还觉得他该死吗?” 青岩脑海一片混乱,他只觉得一直坚定着的想法思维开始动摇,不,不对,不该是这样…… 青岩面上带出苦楚,咬着舌尖,却依旧坚定地咬出一个字。 “该!”他该死。 宫九歌笑了,倒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青岩此刻玉符动摇,脑海中错综复杂,却听到提问的人说了一句。 “嗯,确实该。” 青岩倏地愣了。你刚刚说的可不像是这么想的。 宫九歌怎么想,没人知道,因为她的下一句话是: “题外话晚点说,不过你要清楚,这些人现在在这里,是为了找出造成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还一方太平,不是为了给罪有应得的人申冤,你可明白?” 青岩内心撼动,语气中带上了恭敬,对宫九歌行了一礼。 “属下明白!” 宫九歌:“现在,把你之前看到的,重新整理一边,说出来。” 旁人这时才明白她的目的。青岩肤色本就偏黑,此刻黑里透红。 青岩重新整理出的线索和刚才差不多,只是多了些许细节。 “……属下觉得,那人的状态很不对劲,情绪波动,似乎……太大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属下的错觉,那人,不是在恐惧……”这只是青岩的个人猜测,但是这种猜测却是有迹可循。 青岩的说法和宫九歌意料中答案的吻合,她侧过头,对着赫无双开口:“你说,刚刚来禀的城西赌坊,那些人痴傻之前有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赫无双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扳指,狭长的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宫九歌恢复了一贯的轻笑,略带痞气的作风带出了别样的雅致。 宫九歌:“个人猜测,凶手下手的人群集中在一处,这些人成为目标并不是凶手临时起意,而是预谋已久……”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 第十九章 深不可测 宫九歌:“从手法来看,几次下手都有相似性,目的有几点:第一,心理异常,过分追求统一完美,如果他接下来还有目标,那死法应该还是相同的;第二,报复,凶手之前想必是有过类似的经历,他对有着某种特征的人出其的厌恶,所以极力还原,用他印象深刻里的残酷,予以报复;第三,掩盖真相……” “这个指的是,凶手以显而易见的手段迷惑大众,让人忽略他的真实目的,比如……实验……” “实验?”一旁的医师们惊讶出声。 宫九歌:“对。如果目的真是打击报复的话,手段未免轻了点。……你们不妨仔细检查一下,这名幸存者,和那几个死者,身上有没有遗漏掉什么东西。” 医师们丢开偏见,都忙碌起来。 青岩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高深莫测的脸,欲言又止。 “手段轻了点?”宫九歌听到某城主问。 “嗯?”她随口应了几句,“看过好多话本子,不都是说什么砍头,凌迟吗?” 旁观青岩:什么话本子会写这种东西?! “是什么话本子?”赫无双似笑非笑,全然忽略周围的移动背景们投来的惊异视线。 假装不在场的围观人群:能被城主亲自带着来,果然关系不一般! 宫九歌:……正常人听到这明显是借口的话,不是应该换个话题吗? 事实上,宫九歌的尹家大小姐的身份摆在那儿,她是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与课业无关的东西的。 所以,瞎掰都没得借口…… 宫九歌淡定回击:“城主大人也喜欢这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那我改日让清苔送几本过来。” 躺枪的清苔:…… 围观人群:…… 小丫鬟清苔一直都没开过口,这会儿躺枪,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自己大小姐。 宫九歌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她踱步到门口想要透透气,看到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 ……她怎么把自己的考核给忘了…… 宫九歌:“我这边有事。”刚刚怼完就有求与人是什么感觉?宫九歌生无可恋的表示一点都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比起她那副一成不变的笑脸,赫无双明显更喜欢看她现在这种纠结的表情。 “嫌疑人还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不允许脱离视线范围。” 宫九歌提出留个人质在这,并且表示人质在她定然不会跑路。被推出来的清苔傻眼了。 赫无双笑了,笑容里多了点别的意味。 “她做了人质,谁来给尹大小姐传家书?” 他这话出口,清苔楚楚可怜的表情有片刻凝滞,青岩不明所以,直言:“行李什么的都没了,怎么传信?”要是早能联系上尹家,他们也不会摊上这无妄之灾。 宫九歌没有说话,她看向赫无双,迎着对方平静无波的视线,宫九歌由衷赞了一句:“缥缈城,赫无双,真是名不虚传。”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名字。 宫九歌看出清苔有问题,尚且用了一段时间,这个男人见过清苔的次数寥寥无几,所以,他是早知道清苔的来历,甚至有可能知道她是谁的人,这事想必尹家主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把她安排到爱女身边。 能把手伸进一个世家大族,赫无双比她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赫无双:“尹大小姐也是深藏不露。” 清苔眼睛都红了,“大小姐,奴婢,奴婢没有……” 宫九歌抬手打断她,轻笑:“好,你说没有就没有。”语气里还带了几分像是无奈的宠溺。 清苔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梗了半晌,眼看宫九歌已经要把她扔在这,清苔挣扎开口:“大小姐,可这件事和奴婢没有关系,你不能就这样把奴婢留在这儿。” 宫九歌轻笑:“看你,又露馅了。”她靠近面色沉着的清苔,俯身靠近她。 “你觉得,我不能?” 清苔一愣,柔弱表情僵在脸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宫九歌取出一条手帕:“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相信过你,嗯?” 清苔彻底暴露了,破罐子破摔要动手,就听她旁边的人又来了一句。 “考核来的灵感,拿你试试水。”话音落下,宫九歌指间的梵文阵法勾完最后一笔。 清苔还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就感觉自己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清苔眼神一凛,“你不是……” 青岩看到自家大小姐靠近清苔,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条帕子,他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拿出来做什么的,直到他看到她将帕子塞到了清苔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解决了清苔,宫九歌继续和赫无双谈条件。赫无双表示内应做人质无效,宫九歌则表示可以原谅清苔的年幼无知,这样她就不是内应了,赫无双表示拒绝。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赫无双出面推迟考核时间,宫九歌则必须在指定时间内,解决至少一起案子。 围观人员静静的看着自家主子达成协议。 宫九歌衡量一番,将突破点放在了前一起案件上,父子三人逛红楼,惨遭非命。选择这个,一来因为案发时间不久远,二来这起案件人员关系相对简单。就冲刚刚发生的这一起,要真想找个嫌疑人,没几天绝对下不来。 她的考核才是要事! 赫无双则全程没有干涉她的决定。 “主子,你真的要去……那种地方?”青岩犹豫开口。花街柳巷,靠近一点都是对他家大小姐的玷污。 宫九歌应了一声,听着他的称呼中带着尊敬,嘴角上扬几分。 “不然还能把人绑过来不成?” 知晓不能太多人过去,赫无双谴了所有侍卫,只留了云墨。宫九歌则表示姑娘家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就把清苔留在了外面,让赫无双的侍卫看守。 清苔:……要不是她人被绑着,嘴被堵着,她都要骂人了! 过去的路上,青岩看着宫九歌欲言又止。 他该问什么?大小姐似乎非常深藏不露,不单单是懂的很多,而且举止言谈之中,也有了很多的不一样。尤其是她和赫城主之间达成的协议…… 这些事,家主知道吗?! 第二十章 一鸣惊人 到底是藏不住事儿的人,宫九歌还不想太为难跟在她身边的人,只是说了一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青岩一愣,却又听宫九歌开口。 “有些事情,总不该只是父亲和灼华去承担,而我,还没有实力,你懂我的意思吗?” 青岩记忆的忽然模糊了,他看到印象中那个怯懦自卑的女孩,忽然就挺直了腰。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在家大业大的尹家,没有自保的实力,谁又敢锋芒毕露?! 思及此处,青岩略有动摇的心,彻底沉淀下来。 “青岩愿意誓死护卫尹家,追随大小姐。” 宫九歌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笑了:“我信。” 她说,我信。 当青岩问起自家主子怎样处理清苔时,宫九歌悠然自得的坐在马车上品了口茶,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处理?” “啊?”青岩一愣,“可她……” 宫九歌随口回了一句:“各为其主,罪不至死。” 青岩手紧了紧,没有开口。在他看来,任何事都有余地,唯独背叛不行。大小姐,还是太善良。然而,作为目前唯一能联络上尹家的枢纽,宫九歌又怎会舍得对清苔下手。 宫九歌看了眼想法写在脸上的青岩,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到了目的地,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赫无双,听到青岩非常恭敬的喊了某人一声“主子”。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人给收服了? 宫九歌迎着赫无双的视线坦然下车。 两人的身份摆在那,来这种地方的确不太好,宫九歌眼角余光看到赫无双带上一张半月形的深色面具,默默的接过青岩递过来的纱巾,把脸蒙上。 脚步刚刚迈进去,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面而来,赫无双眸子里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有点不加掩饰了,但是下一秒…… 宫九歌心理准备是做了不少,但真的,这味道…… “你也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宫九歌还在适应,忽地听到这么一句,抬头就看到了某人同样糟糕的脸色。 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是怎么回事? “彼此彼此。” 几人到了目的地,却并不急着有所动作,主要是宫九歌不急。 她不仅没有立刻接触案件当事人,还叫了个姑娘来唱曲儿。 然后,两个随行侍卫面面相觑,眼睁睁的看着二位主子讨论什么曲子好听。 说是讨论,其实也就是宫九歌问了几句,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就敲定了一曲。 “阳春白雪。” 隔着轻纱帷幔,头牌看不清楚客人的真面目,心里却清楚,出了那般价位的绝非一般人。 只是……头牌往帷幔那边看了一眼,为什么来这种地方还要带个女人呢?到底是见多了大风大浪,头牌很快便进了状态,开始弹奏。 宫九歌虽点了曲子,却没有欣赏的意思,自顾自的拿过几张纸写写划划。 头牌一曲终,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 她轻笑一声,抚着琴弦,开口:“几位客人的来意似乎不是听曲。” 宫九歌抽出一张墨迹未干的纸,递给身后的青岩,做了个“念”的口型。赫无双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扬了扬。 青岩不明所以,将纸上的字读了出来。 “本来是。” 头牌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柔美一笑:“莫不是兰儿的琴音入不了客人的耳?”语气中含带有娇嗔的意味。 青岩收到了第二张纸条:“对。” 头牌兰儿:…… 不待青岩细想,第三张纸条也递了过来:“在下前不久路经此地,闻琴声悦耳,绕梁三日,不由心有思慕,闻路人而言,是此地头牌所奏,故高价来此地一观……” 听到这,兰儿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她攥紧手中的绣帕,打断对方的话。 “几日前,头牌确实不是兰儿。只是,客人即是闻琴而来,可是懂琴之人?” 青岩看着手里的纸条,陷入深思。他也看到了,自家大小姐的纸条是一开始就写好的,只是在按顺序在给他,他再三确认了,那边已经没纸条了,所以,这个回答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吗?! 青岩:“你吃过鱼吗?”什么鬼?! 兰儿也被这话问傻了。嗫嚅半晌,答了句吃过。 宫九歌也不要人传话了,笑着嗯了一声,道了一句:“难怪会挑刺。” 青岩:……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侍卫云墨:…… 那边弹琴的姑娘就差撸起袖子冲过来了。 赫无双倒是一直饶有兴趣的旁观,丝毫没有干涉打扰的意思。 宫九歌也没有刻意为难人姑娘,开口:“公子此次不远千里赶来,为的是一睹小红姑娘的芳容。她既是身体不适不见客也罢,又何必随便找人接替她的头衔。” 字字诛心!兰儿一张秀美娇柔的脸开始扭曲。 “公子这般多情,那想必定是不知小红为何身体不适吧?”她的声音淡淡。 青岩又收到一张字条,读:“……你这是什么意思?” 兰儿笑了:“兰儿一介风尘女子,多情却也无情,可却不像那位,在父子间周转,游刃有余。” 听到此处,青岩尚在思考,但他旁边的云墨却是明白了。 云墨看了眼尹家大小姐,忽地想起,这个歌姬,似乎是她刻意挑的,记得当时她还说了一句“就这个了,名字好听”。现在看来,哪里是因为什么名字!云墨清楚地看到了自家主子眼里的兴味。主子这是…… 宫九歌没去管别的,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面前的兰儿身上。 “你可不要污人清白,”宫九歌声音掷地有声,“小红姑娘冰清玉洁,又怎会……”话说到这适时停下。 兰儿见对方声音卡顿,猜逢她也是信了几分,再度开口:“姑娘莫要说笑,我等怎能担得起冰清玉洁这四个字。若不是无可奈何,谁又自愿落的这般田地……”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可我等纵然是到了这份上,也不会存什么坏心思,唯独……她图财也罢,又何必害得那章家家破人亡!” 听到这里,青岩服气了。他家大小姐真是神人! 第二十一章 套话最高境界 宫九歌:“你说的是……小红姑娘?” 赫无双作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清楚地欣赏到某人脸上神色不改,声音却起伏不定。 兰儿听着她犹豫却又不敢相信的语气,笑了:“妈妈顾及红楼名声,未将此事外传,兰儿念公子痴心一片,不忍错付……” 宫九歌却像是不相信她的话:“你话里话外无不在谴责小红,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又哪来的本事害章家?” 兰儿:“若不是她与章家老爷有染后,又去勾搭章三公子,章老爷又怎会怒急攻心?!” 这倒也符合那条“情绪波动大”。 宫九歌还待开口,就被隔壁的踹门声生生打断。 “真特么晦气,”一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对旁边人发着牢骚,“一个卖身的还装清高,扫老子的兴。” “少爷别生气,仔细身子。”一旁的家丁谄媚道。 那位少爷油腻着一张脸,嘴里挤出脏话:“别以为本少爷不知道她再想什么,指望着那姓章的赎她回去,我呸!” 章?宫九歌挑眉,收了声。 “少爷消消气,那女人也是个不识趣的,不说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就说她和那死了的章家老爷做了那事,那章三要真把人接回去了,那岂不是不伦不类,不得膈应的慌。” 那少爷一脚踢开椅子,愈发趾高气昂:“何止和那老不死的,他上面那两个哥哥也没少尝甜头,啧啧……” 那家丁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这……那这章老爷没死前知道这事吗?” “怎么不知道,他那两哥儿还是他爹亲自带着去的!” 这事大发了。 宫九歌神情自若,对赫无双道:“那两个人你要不要?” “不是说了,你全权负责?”赫无双淡定回应。 宫九歌:“那就要了,你们去把人‘请’过来。” 青岩云墨:…… 云墨看向自家主子,看到他点头,这才动手。青岩当然没有异议。 不出半刻钟,先是“扑通”“扑通”两声,继而是人的求饶声。 “大侠,大侠饶命!” “大侠有话好好说!” “我爹是吴家的人,你要什么都有,求你放我走……” 宫九歌轻飘飘一句:“再吵一句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了。”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兰儿看到这场景,吓得脸都白了。却闻先前说话的女子再度开口: “兰儿姑娘可能行个方便,找个安静的地方?” 兰儿看着腰间别着利剑的青岩二人,不敢开口,却又不敢不应,只得点头,带着这几人换了个清静的地方。 “几,几位大人招吴勇前来,可,可是有事?”那自称“吴勇”的公子哥壮着胆问。 回想刚刚抓他们的二人三拳两脚便解决掉了他爹高价请的护卫,吴勇脸上冷汗直冒,身下葵色的绸缎湿了大片,散发出难言的异味。旁边的书童更是眼泪鼻涕横流。 坏事做多了,看谁都像寻仇的。 宫九歌默默的退了几步,与地上狼狈的两人拉开距离。 青岩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人带过来的,果然,该说一个不愧是赫无双的近侍,一个不愧是在尹家暗卫队中训练,脱颖而出的人吗! 吴勇半晌得不到回应,终是求生欲大过一切,眼瞅着就要抱大腿求放过。 如果不是那人眼神冷到可以冻死人,他就真抱上去了。 “提议‘请’你来的是她。”赫无双看向某个躲的远远的人,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 意识到自己退的有点远了,宫九歌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们是为了章家的事……” “你们是官府的人?!”吴勇听到“章家”两个字,脸色大变,“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像这种人命官司,民众总是习惯置身事外,难免对官这一身份有抵触。对付这种人,得另辟蹊径。 宫九歌淡定道:“不是,我们和官府没关系,就单纯来寻个仇。”说到这,宫九歌看向旁边的兰儿,“你可以先走了,只不过……”不用她把话说完兰儿也明白,迫不及待的表示了她不会说出去后,迅速离开了现场。 “你……”那吴勇似乎是想说什么,被宫九歌打断。 “你可知你近日纠缠的那位冰清玉洁的小红姑娘,是我家公子什么人?” 云墨:你家? 云墨瞄了一眼自家城主的脸色,对方俨然只是一派王者之风,身下的椅子都被他坐出了龙椅的气场,他看着宫九歌,脸上平静无波,眼神中却多了些别的东西。 “冰,冰清玉洁?”吴勇愣了片刻,他是没想到这个词会有一天冠在那女人头上。 宫九歌挑眉:“怎么,是觉得我家公子看上的人当不起这四个字?” 顿了顿,宫九歌接着道:“前不久她还和我家公子哭诉,有一纨绔子弟对她纠缠不休,那人就是你吧……你说说,这笔账,怎么算?” 围观群众:……说的跟真的一样。 吴勇已经信了八分,觉得这几人的主子就是那女人找的下家之一,还真怕把事牵扯到自己身上。 “不,不是我,是章……” 宫九歌:“想说跟你没关系,纠缠她的是章家公子?” 吴勇惊讶她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连忙摆手否认:“不,不……” 宫九歌唇角轻勾,加了把火:“我们刚从章家过来,沿路可听了不少章家的善人事迹。” 善人?章家?! 吴勇面目狰狞,想来是章家把事都推到了他头上,自己做了妓子还想领牌坊! “你们都被章家给骗了!” 宫九歌达到了目的,打了个手势,示意旁听的云墨做笔录。 云墨:……您指挥的真是愈发顺手了。 不过这话也只能想想,主子不表态,他还是得照做。青岩暗暗给自家威武霸气的主子点了个赞。 “……章家老头明面上行善积德,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知做了多少。不说远的,就说那李老汉是怎么疯的,先前把那姓章的当救命恩人,巴不得给他做骡子做马,结果呢?他直接就给李老汉那闺女吃了药,弄床上去了!” 说完章家的不堪入目,吴勇也有些清醒了。 “……那个小红……”吴勇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小红……她……” 第二十二章 三分可信 看出他的想法,宫九歌“贴心”接话。 “小红才貌双全,而且和章家的某位公子两情相悦,你不甘她被素有过节的章公子抢去,于是就在章家老爷和另外两位公子前去商量婚事的时候,下毒谋害……” 云墨:……他们收集的资料,有写这个吗? 不说别人什么反应,那吴勇是忍不了了。 “怎么可能!……那章三就算再怎么喜欢那个女人,他娘也不会同意一个妓子进门的,况且,那天,那章老头根本不是为了他儿子去的!他,他们……是去找女人的,就是找章三看上的小红……” 内容信息量不小,且有毁三观倾向,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这,不太可能吧……”有人小声嘀咕。 宫九歌:“口说无凭,而且谁找女人会带着儿子去……”纵然有了某种猜测,有些话也不得不套一下。 “是真的……”吴勇也没有多少底气,毕竟这些事,说出来别人也不信,“那章老头很好色,平时也爱散财,这条花街的女妓,十个就有九个爬过他的床……那个小红本就是个势力的,他俩很久之前就勾搭上了,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红又搭上了章三……” 比起章老爷的老当益壮,明显章三少爷的翩翩公子更得人心。何况,说句不好听的,章老爷能活多久?至于家产,章三那两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又能分到多少?最后不也都是章三的! “……小红搭上章三后,就很少接客了……最后发生了那件事,小红避嫌就更不肯出来了……” 宫九歌若有所思:“这章三公子的母亲往日为人如何?” 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吴勇还是如实回答:“很普通。” 普通? “好了,了解的差不多了,让他们走吧。”宫九歌回身去翻看刚刚的笔录。 青岩云墨认命去善后,将两人带了出去。 赫无双看着她翻了几页后,拿笔划去一部分内容,“这是做什么?” 宫九歌:“留点有用的内容。” 赫无双放下手里的杯盏,象牙白的手指映着瓷白的茶杯,异常的好看。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 宫九歌还在筛选手上的有用信息,听到他的话,头也不抬:“除去刻意诋毁,恶意报复,摘清自己之外,剩下的,至少是他所了解的,有三成可信度。” 从赫无双的角度,宫九歌持笔利落,墨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有些许凌乱,有几缕倾在脸侧,模糊了她的容颜,一直清楚不变的,是她唇角的弧度,没有笑容的愉悦,但莫名的让人觉得好看。 “唰”!最后一笔落定。 “好了,”宫九歌收了笔,拿起那几页改过的纸,“你先看……” 刚打算转身的宫九歌没料到赫无双就站在她身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后面就是桌子,就在她重心不稳要撞到桌角的时候,赫无双伸手,拦在她身后…… 这个动作倒是避免了她直接撞上去,宫九歌道了声谢,随手挡开他,将笔录递了过去。 赫无双倒是不在意她的动作,接过那几页纸。 宫九歌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考虑下一环节。 从青岩的角度,可以看到自家主子和赫城主之间的距离……有点近。再则,他看到自家主子轻笑着在说些什么,手指时不时点一下赫城主拿在手里的纸张,而赫城主…… 说真的,青岩有点不敢置信,有关这位城主的传闻,褒贬不一,他听过不少,最耳濡目染的,莫过于赫城主年少成名,实力莫测,虽说只是一城之主,但缥缈城三个字出口,天下谁人敢小看,哪怕一分?! 至于贬,说实话,有哪个上位者的手是干净的,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赫无双狠名的由来,也只是因为他把那些见不得光的残忍,摆在了台面上…… 那位一度被神化的人,此刻只是在静静的听着,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是一个相貌再普通不过的少女,或许是被她的神采奕奕吸引,那眸子里冰封的疏离,都有片刻溶解…… “你认不认识夙壹?”赫无双忽然开口。 刚分析完情况的宫九歌被他的思维跳跃搞的有点懵。 忘书宗宗主? 宫九歌:“听说过。” 赫无双似乎是夸了她一句:“尹大小姐天资聪颖,想来尹家主也是放心的。” 听起来还真像是在夸赞。 “据说多管闲事的人都不怎么好运……”宫九歌压低声音回了一句,意有所指。 看着她这张好像永远都不会换下去轻笑,赫无双总是想着,如果这张脸,哪天有了其他的情绪,会是怎样的光景。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他放在某一处的注意力太多了。 “那就,拭目以待。” 纵然他们之间确实有不少不愉快,但宫九歌不可否认的是,这人的声线确实对的起他的相貌。 宫九歌等人砸了几块金砖后,如愿见到了目标人物——小红。 没了外人,宫九歌伸手将纱巾摘下来,丢在了一边。 余光看到赫无双似乎也要摘面具,宫九歌托着腮笑了:“还是带着好看……” 赫无双也不会觉得她是在夸他,刚要回一句什么,就听她接着道:“摘了面具,可不就让人看出来了吗?” 意有所指。 赫无双冷冷的笑一声,将她之前的话还了回去:“彼此彼此。”她还好意思说别人。 两人之间似乎都能带出火花,一个矜贵淡漠,一个乖张腹黑。 “小红姑娘来了。”远远的就听到了妈妈桑的声音。 宫九歌到是好奇这起案子里的主线人物长什么样,视线放过去,看向那道绯红色的身影……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袅娜的美人,弱柳扶风,一双欲语还休的眼睛惹人疼爱,她芊芊细步上前,对着赫无双的方向盈盈一拜。 “小红见过公子。” 声音婉转悦耳。 赫无双淡漠如常,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小红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虽说带着面具,可是看这男人通身的气质,就知道此人不凡。如果能沾上点关系,就再好不过了。她并没有把赫无双的冷漠放在心上。对她而言,男人,都是一个样! 第二十三章 催眠大法好 “茶,香叶,嫩芽,”小红莲步轻移,上前倒茶,“公子所饮庐峰云雾,为茶中上品……茶叶乃是取初夏的嫩芽,泡茶用的水亦是花间朝露,经小火轻烹,方成清茶……” 眼瞅着小红的手就要碰到自家主子,云墨上前作挡,冰冷的剑刃出鞘。 “滚。” 小红一惊,手中的茶壶应声碎裂,茶水沾湿她绯红色的衣摆。 “啊!” 一系列经过发生在瞬息间。 宫九歌知道某人不喜欢这种场合,现在看来,何止是不喜欢…… 别致的小院里只有他们几个,有什么响动外面也听不到。 看着狼狈的美人眼中含泪,宫九歌起身,柔声道:“我陪你去换身衣服。” 小红一愣,余光看了眼赫无双,继而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小红还有点不死心,再次回头,却见那人由始至终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由有点懊恼。 然后,她看到了旁边的宫九歌…… “姐姐,那位公子,可是不喜欢小红?”小红双目盈泪,惹人怜惜。 姐姐?喊她的? 宫九歌:“没事,他对谁都这样。” 他对你可不是这样!小红眼里闪过不悦,她来的时候,可是清楚的看到两人离的很近,还有说有笑的。 小红也是看准了她总是笑着,没有半点脾气的样子,还在打听。 “姐姐,你们是缥缈城的人吗?” 宫九歌笑了,这个小红比她想的还要直接的多。 “嗯……”宫九歌刻意应的含糊不清,“听说这里很好玩,过来看看。” 小红眼神暗了暗,再次试探性的问:“那位公子……是姐姐的什么人呀?” 说完,她又俏皮的加了一句: “看着不像是夫妻呢,他是你的兄长吗?” 宫九歌眸子轻敛,声音有点低,像是不想开口,却还是说了。 “……不是兄长。”接着,宫九歌像是疑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说,不像夫妻?” 确认了想法,小红笑了,却也没想着再为她解答。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姐姐别当真了。” 宫九歌笑的优雅:“怎么会。” 回房间后,小红换下脏了的衣服,回头打量了眼宫九歌的着装,手指略过艳色衣衫,挑了件素色罗裙。 这种级别,真的是让人连挑战的欲望都没有。宫九歌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 小红精心打扮好,心里想着待会儿再套几句话。只是这次,她对上了那人的眸子…… 那双眸子黑白分明,澄澈的很,小红脑中顷刻间一片空白…… 宫九歌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恍惚,很快又恢复如常……催眠什么的,她也不是很喜欢用。但是不得不承认,效果不错。 不出一刻钟,宫九歌了解了案件中复杂的关系链。 死者章老爷红的常客,但在一次意外中,小红结识了章三公子。 小红恩客不少,这章三公子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气质儒雅还上进不说,家世也好。 只是这章三公子并不知道,小红和他爹有一腿,当然,小红也不会让他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怎地,章老爷知道了那件事,那天来找小红,也是为了兴师问罪,虽说小红的身份就是那样,可他自认为待她不薄,别人也就算了,可那是他儿子,还是他最寄予厚望的三儿! 章三的两个哥哥那天恰巧也来了这里,长期受自家弟弟的压迫,心里不爽,而章三和小红那点事,他们也是有所耳闻,故意就叫了小红侍候他兄弟俩。然后,和前来兴师问罪的章老爷撞个正着…… 根据小红的说法,那天的章老爷气的不清,当场就被气的痴呆了,最后是被他两个儿子抬回去的。 痴呆?!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小红骤然清醒,身形一晃,眼神再次由迷糊到清明,这次是彻底醒了。不过清醒了的她却对刚刚的事毫无印象。 对上宫九歌的视线,云墨咳了一声:“主子让我过来看看。” 宫九歌摊平衣袖上的小褶皱,“没事了,走吧。” 小红似乎是想跟着出来,但是又忌惮云墨,她看向宫九歌,希望她能帮忙开口说句话。 只是想知道的事情问出来了,她也就没有价值了。 宫九歌:“你不用跟来了。” 云墨见状,有点诧异,“都问出来了?”这么快? 宫九歌点头,将刚刚了解到的事简述了一遍。 “凶手可能是她吗?”云墨开口询问。毕竟时间有了,动机也有了。 宫九歌却只是摇头:“不是她。” 那个一心想着飞上枝头的女人是不会有那种缜密的作案手段的,况且,她也不敢对着自己的大金主下手,扯上人命官司。 “接下来,直接去章家。” 不多时,宫九歌如愿见到了多重证据的主人公之一——章三公子。 章三公子身形清瘦,带着书卷气,相貌…… 宫九歌客观表示,看久了赫无双,看谁都长得一般。 听闻他们的来意,章三公子半晌无声,最后问了一句:“红儿……她还好吗?” 红儿?宫九歌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谁。宫九歌:“挺好。” 接着,她步入正题:“这次前来是想了解一下令尊和令兄的死亡当天的详细情况。” 章三公子表情中带着疑惑,犹豫开口:“那日……刑司已有人来过了。” 宫九歌:“没错,只是些许地方还有不解,叨扰了。” 纵然是看到一行人里,由一个女子来问答,章三公子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异样,回答的无懈可击…… “章公子是说,出事当晚,你恰好不在府内?” 章三点头。 “不单是那几日……我出游半月有余,回府时,父亲和兄长已去了数日。” 宫九歌一边脑海中整理收集到的所有信息,一边观察章三的神态以及肢体动作。 “那按照章公子所言,令尊等人的丧事都是由章公子的母亲来处理的了?” 宫九歌注意到,在她提到“母亲”两个字的时候,章三掩在衣袖下的手,攥紧了衣袖。 有问题! 第二十四章 打情骂俏 “家里出了这等大事,由当家主母来操办,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听到章三这样问,宫九歌勾了勾唇角。 是很正常,但你答的不正常。 之前她接连几个问题,这人都是以叙述的语气作答,没半分波澜,但在她提到“母亲”两个字之后,章三的说话方式变了。 “嗯,很正常。”宫九歌无害的笑了笑,“在外听闻章公子孝顺,到真是名不虚传。” 章三一愣,没料到她的话题走向:“何以见得?” 宫九歌:“先前的问题,章公子回答的游刃有余,提到令堂,却变了语气,此等护母心切,可不就是,孝顺?” 话说的无逻辑可循,却成功让章三慌了神。 章三脸色一变,“这事和我母亲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宫九歌手指轻叩木椅,发出有节奏的鼓点声,“她都知道,比如你恨你爹迷恋一个妓子,在他身上下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或轻或重的敲击声,萦绕在耳畔,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无限放大,章三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提醒…… 你杀了你爹! 你杀了你爹! “不,我没有,我没有……”那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不断扩散,放大。 赫无双的视线扫过宫九歌面上的风淡云轻,最后停留在她指间。 察觉到他的目光,宫九歌手指一顿,这是……注意到了? 随着她的动作戛然而止,章三也像是摆脱了什么邪秽,双目充血,猛地起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计划被强行打断,宫九歌挑眉,索性侧过头直接对上罪魁祸首的视线。 “你看我做什么?我好看?” 赫无双早已习惯了她语气里的微嘲,声音淡漠的应了回去。 “不好看。” 宫九歌:……这问题她问过不少人,敢这么直接回答的真没几个。 旁观的青岩,云墨:…… 刚刚他们还在惊艳那种别具一格的审讯方式,怎么突然之间画风就变了? 这还……打情骂俏上了?! “不好看就不要盯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些人口味奇特呢。”宫九歌抬手整理了下衣袖。 被点名的“某些人”毫无旁观者的自觉,“还有一个时辰。” 宫九歌:“什么?” 青岩暗暗提醒自家主子:“主子,学院考核,医学第二场,距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从此地赶去学院,乘马车至少也得两刻钟,还不包括途中有什么意外…… 她得速战速决了。 宫九歌:“既然章三公子觉得令堂不知情,那就把令堂叫出来问问吧。” 章三也没了刚刚的狂躁,像是在逐渐抚平情绪,“我母亲近日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时间摆在那儿,宫九歌也懒得跟他耗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学过几天医术,不妨帮令堂看看。” 几天?章三脸上的表情都有点维持不了了。 “不需……” “闻儿。”厅堂外有声音传进来。 章闻,是章三公子的字。 听到熟悉的声音,章三起身疾走几步,伸手扶住来人。 “母亲。” 来人年纪三十出头,脸色憔悴,因为家中逢变,衣着朴素。 “几位可是为了我那夫君和不成器的儿子来的?……这些事,只能说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怨不得他人。” “夫人倒是个明事理的,”宫九歌看了眼她攥着佛珠的手,“有些事,我想和两位单独谈谈。” 章夫人叹了口气,该来的,到底躲不过。她抬手呵退下人,低着眉眼,手里的佛珠转动。 见她没了动作,宫九歌:……我想,不是我们想,咱能不能换个地方什么的。默默的瞥了一眼好整以暇的赫无双。 算了……宫九歌:“说说吧,有关死者的死因,以及……作案过程。” 听她的语气,像是已经笃定了凶手是谁。 章三:“不是……” “想好了再说,”宫九歌慢条斯理的开口,“杀人是重罪,包庇重犯亦是过错……可怜自身难保,还要拉最亲的人下水。” 最后一句加的巧妙,成功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章夫人停了手里的动作,终是抬头,正视宫九歌,“这位大人看来是手上有了证据。” 大人? “不然也不会到贵府打扰。”宫九歌笑眯眯的回道。 云墨:证据?什么证据?什么时候有证据了? “既然如此,大人直接拿人便是,何必多此一举来问话。”章夫人气定神闲的开口。 章三瞳孔一缩,眼神里是不敢置信。 倒是宫九歌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像是轻笑了一声。 “‘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 年轻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稚气,就像是雨点打湿了门前的芭蕉叶,残留在叶尖的水珠欲滴不滴…… 旁人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会念这个,章夫人确是明白的,可就是因为太明白了…… 章夫人眼底透着难言的不甘,怨气,还有一种独属于女人的悲哀。 “夫人的动机不言而喻。” 宫九歌先前启用了意向催眠,章三情绪面临崩溃,可见他爹的死,他有一定的参与,至少是知情的。 但问话过程中,面对宫九歌抛出的饵,章三有恃无恐,因为他自信有不在场证明。 而当宫九歌矛头直指章夫人时,章三的掩饰非常生涩,他的情绪中,除了着急替母亲解释,还有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摆脱这件事情嫌疑的轻松…… 而宫九歌真正确定凶手,也是因为章夫人的那句“直接拿人”。 从章夫人出现的那一刻起,章三和她,无论是肢体行为,还是语言神态,都可以很轻易的看出,母子俩关系很好。 从人性出发,普遍来说,一位母亲对她孩子的爱是难用语言来形容的,绝对的无私。 章夫人有那么一刻意识到了她的目的,说那句话,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堵她。 但,纵然只是一句试探,她也绝对不会拿着爱子试水。 这便也成了她隐瞒的败笔! 第二十五章 找回场子 “不,不是我母亲……”章三还想要辩解。 “闻儿,住口!”章夫人打断他的话。 “是我做的……” 章夫人叹息一声,终是没有没有再多言,“抓我走吧。” “母亲……”章闻这时才像是真正慌了神,可是他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那什么,”宫九歌递了纸笔给章夫人,“打断一下,先写份供词。” 云墨:供词难道不是你来问,旁人来写吗?怎么还轮到犯人自己来了? 刚刚拉回思绪的青岩也疑惑:“主子,供词……” “有些东西不好开口。”宫九歌把玩着手指,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劲。 章夫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提笔,写下来龙去脉…… 她是富裕人家的闺阁小姐,当年花灯节上,一纸谜底,二人相识。她为了他,和家人决裂,母亲被气出了病,却终是点下了头,他一顶花轿抬她进了章家的门。 他许她海誓山盟,二人举案齐眉,糟糠多年,终于攒下了家业,可是,美人迟暮,她再无法留住他的心。 “……这药可以让人丧失神智,就算他变了,我也还是想让他留在我身边……那两个孩子,造了太多孽,我这做母亲的有大过,索性让他们随他爹一起……” 可是那天发生了太多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忽然上门大闹,要章家还他女儿,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她的丈夫,她的两个儿子到底有多不堪。 所以那天,她在几人服药后,拿起花瓶,砸了下去…… “那是什么药?”宫九歌就在她身后,看着她写。 章夫人回道:“是在街道上,一个算命的手中买来的。” 算命的?宫九歌隐约觉得,她似乎忽略了什么,但总是抓不住这个点。 宫九歌:“你为什么要砸?” 章夫人一愣:“什么?” 宫九歌:“让人致死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会选择这一种?” 章夫人也在想:“是啊,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砸下去。” 宫九歌与赫无双对视一眼。 仿佛顺理成章的,这一起案子圆满解决。 章夫人被带走时,还发生了个小插曲。 章夫人:“这位姑娘,我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她没有再叫“大人”。 宫九歌看了眼天色:“不好意思啊,我赶时间。” 确实是赶时间,可几句话又能耽搁多久,到底是不想听。 很大程度上摆脱了嫌疑的宫九歌,像是很愉悦的对着赫无双,开口:“后会无期。”说完就走,那一脸轻松的模样就像是甩掉了什么碍事的东西。 赫无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宫九歌离开的方向,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光。 只见他弹了弹袖口的灰尘,神色坦然自若,吩咐一旁的云墨: “你去……” “主子,”青岩一脸正色,“还有半个时辰,骑马的话……” 宫九歌:“我不会。”骑马。 青岩:“……属下这就去找马车。” 一刻钟后…… 青岩:“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带的马车突然都没了。” 宫九歌:“没了?”什么意思。 青岩点头:“似乎是都被人包去了。” 谁这么款,还偏偏是在这时候! “要不是在这没什么认识的人,真以为是得罪了谁,被故意针对了。”宫九歌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青岩急了:“这……再等片刻,有马车都来不及了。” 宫九歌:“你马术怎么样?” 青岩:“算是中上。” “可以了,”宫九歌颔首,“去找匹马。” 一刻钟后…… 宫九歌看着垂头回来的青岩……所以,真的是她倒霉?! 而这一边的云墨…… 本来他还不知道自家城主要马匹马车做什么,现在……忽然明白了什么…… “主子是不喜欢尹大小姐?”不对,主子就没“喜欢”过谁。 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真的好吗? 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赫无双看着远处那道倩影,“你过去……” 宫九歌还在想对策,旁边的青岩喊了她一声,示意她看过来的那人。 “云墨?” 假装路过的云墨应声停下。 “尹小姐?你们怎么还在这?”这话问的心虚无比。 宫九歌若有所思,看着云墨的神情,忽地问了句:“你家城主呢?” 云墨手一顿:“尹大小姐找主子?” 宫九歌:“嗯,有事想请教一下。” 云墨回想起主子交代过的,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尹小姐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宫九歌“嗯”了一声,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知道他要那么多马车做什么?” 语气平静的很,却成功让云墨变了脸。 “你怎么知道的?”这话说完,云墨差点没抽自己一巴掌。 宫九歌:“诈你一下而已,我不知道。” 云墨:…… 青岩:…… “他让你过来做什么?” 云墨已经有点生无可恋了,听了她的话,纠结一通,还是说了。 “主子……有马车。” 宫九歌了然:“让我求他?” 云墨也摸不准自家主子的想法,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宫九歌:“走呗,过去搭车,再晚时间来不及了。” 云墨:所以,这是服软了。 云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还是将人带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颇为大气的马车,低调奢华,就连车辕上的雕花都是出自名家之笔。 宫九歌挑眉,看了眼云墨。 云墨汗颜,“主子……” 宫九歌没等他再说什么,开口:“附近没找到马车,要叨扰城主大人了。”她表现的就像是丝毫不知情对方做了什么。 左右没有其他办法了,宫九歌到是真想知道自己哪惹着这人了。 马车内一片寂静,不多时,低哑的声音流沙般入耳:“后会无期?嗯?” 宫九歌不知道这话哪不对,莫不是她的嫌弃表现的有点明显了?但是,有什么问题吗?莫名其妙被扯进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论谁都不会对当事人有什么好感吧?! 不过,到底是她宫九歌,晓得对方就是打算找场子,唇角笑意不变。 第二十六章 你喜欢我 “嗯……”宫九歌很认真想了想,很认真的给出回答,“这不先前给城主大人添了麻烦,想在最后让你开心一点嘛!” “呵,”那人像是冷笑了一声。 宫九歌听出对方的不悦,好吧,她承认回答的是有些敷衍了。 外面到底人多口杂,已经有人频频看过来了。宫九歌见状,索性攀着车缘,一个借力上了马车…… “这……”旁边云墨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主子的马车不允许旁人靠近,他,他要不要把人拉下来,万一主子生气了…… 然而已经晚了,云墨眼睁睁的看着尹大小姐掀开帘子进去了……进去了…… 完了!云墨心里默哀。他该把人拦下的。 片刻……没声音……怎么会没声音?! 宫九歌动作停了一下,对方似乎是小憩刚醒,狭长的眸子少了往日的清冷寡淡,多了几分朦胧。嗯,没错,大家昨晚都没睡。宫九歌不平衡了。 赫无双看到她上来,眼尾微微上挑:“你想做什么?” 本来没有想法,经他这么一说,就莫名的有了……话说,赫无双,真好看啊…… 宫九歌打散脑海中的怪异冲动。 “没什么,”宫九歌挑了个离他远的地儿坐下,“找不到马车了,借城主大人的用用。” 云墨:……若不是经历了刚刚的事,他要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赫无双看着某人理直气壮,也不知道对方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看出他的想法,宫九歌偏着头,像是很不解的开口:“不帮吗?我不久前才帮城主大人处理了件棘手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而且……”宫九歌笑了一声,语气仍一成不变,“你弄走所有马车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 云墨:……他想闪人了。 赫无双毫不意外她清楚这事。只听他说: “继续说,你觉得我让你过来是做什么。” 宫九歌:“你喜欢我?” 猝不及防。世界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马车外的云墨:……他听到了什么…… 青岩也傻眼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连赫无双向来淡漠的俊脸上也出现了片刻卡壳,“你说什么?” “不是?”宫九歌像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她的语气凉了几分,“不是的话,那城主大人就只是单纯的想,添,堵,了?” 气氛由沉默转向压抑。 “主子,时间……”青岩忍不住提醒。 宫九歌:她知道,她还知道赶不上了呢。 “趁着第三个考核项目没开始,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误会解除一下。”宫九歌正色开口。 “误会?什么误会?”赫无双单手撑着头,想看看她还会说些什么。 “没有误会那就太好了。”你闲的发慌我不怪你。 “解释一下,你之前审问章三用的手语,谁教你的?” 手语?她没用手语啊……等等,你管那个叫手语? 宫九歌淡定否认:“习惯的一个动作而已,手语是什么?” 赫无双并不接受她的说辞:“一个习惯的动作,就让对方心态崩了?” 宫九歌装傻:“崩了?有吗?难道不是因为他心虚?” 赫无双:“人不是他杀的,心虚什么?” 宫九歌抿了抿唇,难得没有再反驳。 反驳什么?死者头部那样的伤,单单一个宅院妇人可砸不出来。可有些事到底是计较不得,这是她的底线。 宫九歌:“我自学成才。” 好个自学成才,赫无双没再就此事多言,还很是贴心的吩咐云墨驱车,送她过去学院。 “还来得及?” 云墨听出她的质疑,在马车外解释:“尹小姐,主子拉车的马,是‘踏云’。” 踏云骑,大陆最快马种之一。 宫九歌眯着眸子笑了一声:“倒是我眼拙了。” 往常马匹半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被踏云缩到了一刻钟。 “赶上了。”宫九歌起身,呼了一口气。 就在她要掀开轿帘的时候,马车突的像是碰到了什么,一个晃动不稳,成功让站起身的宫九歌失了平衡……这一幕似曾相识! 赫无双伸手扶着撞过来的人,“第二次。” 找回平衡的宫九歌回想起那所谓的第一次,忽然恶生心头,手撑到对方两侧,逼近近在咫尺的人,像是呼吸都能打在对方脸上的距离。 “这样才是第二次。” 赫无双明显没料到她的动作,手指一僵。不过很显然,对方只是开个玩笑,也没有真的贴上来。 所以,他是被她调戏了? 宫九歌顺利找回一波场子,也是挺开心的,眼瞅着就要抽身,却被人伸手按住了腰…… 赫无双拦在她腰间的手收紧,语气中带着危险,“怎么?调戏完了就想跑?”她的胆子是真的大。 “主子,可以下……”这边青岩掀开了轿帘……等等,他看到了什么?他家大小姐被欺负了! “放开……”青岩眼见就要动手。 云墨一把将人拉下来,顺手放下车帘。青岩直接冲着云墨动手打过去。 宫九歌没去管外面的纷争,看着面前的赫无双,她轻笑,声音压得有点低,像是在偷偷的说什么小秘密。 她说:“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眼瞅着对方又要说什么,宫九歌及时打断他的话:“不喜欢么?那太可惜了,你看我这么喜欢你……” 你看我这么喜欢你…… 赫无双手指一顿,本来要说的那句“尹大小姐向来这么自信”,都卡在了喉口。 这边宫九歌完美收场,推开人下了马车,车外交手的二人随之停下。 云墨没听到车里响动,也没敢吱声。 他看到尹家大小姐是笑着下车的……好吧,她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可是,那种就像是坏事得逞的笑……等等,坏事?! 云墨欲言又止,这边的青岩也是一样。 不过青岩到底没忍住,旁敲侧击的问出口:“主子看起来很开心……”莫不是自家大小姐,真的喜欢那位? 宫九歌低笑一声:“嗯。”抛开别的,她还真挺喜欢那人。 真是可爱。 第二十七章 涉世未深 这边,医学考核第二轮已经开始了。 “十三号。” “……”没人应。 “十三号!”导师又喊了一遍。 “许是有事耽搁了,先往后点吧。”另一个导师在旁边开口。 “十四号,十五号……” 直至点名完毕。 “十三号到了没有?”点名的导师皱眉,四下打量,“还没到的话就不等了,直接取消参赛资格。” 姗姗来迟的宫九歌:“不好意思,有事晚了。” 旁边有人听到她的声音,“是你?!” 宫九歌循声看去,入目便是一身绫罗,人群中异常显眼:“是你!”还是老熟人呢。 姚倩儿皱眉,她没料到她也报了医学,毕竟是做了亏心事。冒名顶替什么的,万一被人察觉……不,不会的…… 导师确定了她的身份后,发给她一个玉质环扣,像是带在手腕上的。 “考核的具体内容,你可以问你的同伴。”导师没再多言,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很显然,这位导师将她刚刚“打过招呼”的姚倩儿当成了她的同伴。 不多时,众多考生便被一起带入了后山——此次考核的地方。 迟到的宫九歌并没有听到有关考核的内容,当然,她也没有同伴可以询问。就在她想着找谁了解一下的时候…… “那,那个……”一个颇为小家碧玉的女孩子走过来,像是不习惯和人交流,脸都是红的,“你,你是不清楚考核内容吗?” 宫九歌轻笑一声:“是啊,刚过来,没听到内容,方便和我详细说说吗?” 女孩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好,好的。” 四方学院的后山是大片雨林,长年毒瘴不散,这次医学考核,就是寻找解毒瘴用的药草——留青子,但凡服下留青子,都可在毒瘴中行动两到三个时辰,不被其侵蚀。 但这次考核,难就难在,考生需要在雨林里面待够十五天!最后出来,按上交的留青子数量,决定排名。 不说留青子难寻,有一味药长的与留青子神似,一旦错服,就是性命攸关的事。 “这个手环,关键时刻可以选择退出。”女孩继续解释。 了解了情况的 宫九歌道了谢:“我是伊芜,还不知道你名字。” 女孩声音小小的:“我,我叫蔡芸。” 看女孩子也是一个人,不然也不会独自来搭话, 宫九歌发出邀请,蔡芸点头应下。 这个时间点,毒瘴还没有蔓延到外围,考生至少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找药材。 刚进雨林,考生便三三两两四散开来。 宫九歌观察了一眼地形,留青子好暖喜湿,多生长在老树盘根处。 “这边走。” 雨林里的红壤上,覆着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踩上去湿软湿软的。 蔡芸像是很少接触这种环境,一张小脸哭兮兮的。 宫九歌蹲下身,在粗壮的树干下细细摸索,最终在杂草纵横处,找到一根细细的草杆,上面颤巍巍的挂着两个小青果。 也该庆幸这次考核的内容只是找药材。不过,真的只是这么容易? “太好了,这么快就找到一株。”蔡芸高兴的拍手。 还没走远的考生留意到了这边,目光不善。在外面尚且注意不到的事,来到雨林后异常明显。 宫九歌轻叹扶额,这妹子果然不通世故人情,“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 “走,我们先去里面。” 宫九歌拉着人往里面走。 “不多找几株吗?”蔡芸不解。 “里面更多,我们去里面。”再待下去,保不准有人起歪心思。去了里面,至少有毒瘴做保护伞。 事实证明, 宫九歌的想法是对的,已经有人在靠近她俩了。而这,也不过是考核刚刚开始…… 宫九歌随手将果子一摘,一个自己服下,另一颗喂给了蔡芸:“尝尝咸淡。” 打算下手的几人当场傻眼了,说吃就吃?! 唯有蔡芸一脸的傻乎乎:“留青子,不是甜的吗?”为什么要尝咸淡? 宫九歌“嗯”了一声,“没事了,我们去里面吧。” 那些人看到无利可图,低咒一声,也都散开了。 宫九歌表情有点微妙,这不过是刚开始,就有人动了心思,真要撑十五日之久……看来,得像个办法了…… 蔡芸看到宫九歌脸上疑似开心的表情,也是高兴的。 她本就是第一次迈出家门,没有与他人沟通的经验,也不敢和别人说话,为此,她不久前还被人嘲笑了。 蔡芸想想要和人搭话,结识更多的人,交更多的朋友,但她一紧张就会说不出话,被几个人恶意嘲讽过后,就更不敢主动了。 想到这,蔡芸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她的唇角轻扬,脸上始终是雅致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打心底里想要接近……事实证明,小丫头的确是涉世未深。 宫九歌看到旁边的小丫头笑的傻傻的,疑惑挑眉。 这是怎么了? 她自己完全不清楚,蔡芸已经将她定位成了一个温柔善良,平易近人的邻家小姐姐。 进入毒瘴蔓延的范围,能见度并不高,两米开外看不清东西,偶尔有稀疏的声音,不知道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发出的。 考核的这十五天里,考生不仅要防毒瘴,还要防各种毒虫鸟兽,主攻医学的大部分考生可谓是苦不堪言。 “阿芜。”蔡芸低唤一声,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木藤,木藤的另一端被宫九歌攥在手里。 蔡芸:“这里我们昨天好像来过了。” 这已经是她们考核的第六天,可以说是很幸运了,路上没遇到猛兽,遇到的也大都有惊无险,最重要的是,收获很大。 宫九歌闻言,停下脚步。她没有丝毫方向感可言,但是蔡芸的却是很好。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蔡芸已经完全信服了宫九歌,听到她这么说,立刻发挥了自己的司南属性,“这边走。” 对于一个看着地图都能走偏的人而言,宫九歌打心底佩服这种人,没地图不说,路都看不清楚的情况,竟然能辨认方向,这是什么神仙技能?! 至于刚刚说的“回去”,早在她们进入雨林不久,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方便遮风挡雨。当然,也亏得蔡芸,才能找回去。 只是这一次…… 第二十八章 有恃无恐 “有人!” 宫九歌抬手挡在蔡芸前面。 “是其他考生吗?”蔡芸躲在宫九歌身后,低低的问。 “或许。” 这里属于开放区域,可以进来的人鱼龙混杂,如果是考生还好,如果不是的话…… “这个地方真是脏死了,一刻都不想多呆。”姚倩儿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脸的晦色。 旁边有人将外套铺到地上,讨好着道:“姚小姐再忍忍吧……幸好这里的地形不错。” 事先不知道考核内容,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姚小姐,喝点水,休息一下。” “我这有干粮……” 姚小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宫九歌感慨冤家路窄。 听这声音,对方差不多有四到五人的样子。 “阿芜,我们怎么办?”蔡芸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明明她们收拾出来的地方。 “谁在哪里?!”这边有人听到响动。 姚倩儿等人立刻警觉起来。 蔡芸无措了,她的声音不高,怎么就给人听到了。 宫九歌抬手捂上她的嘴,另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不等宫九歌有动作,就听到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传来几道诡异的笑声。 “嘿,小绵羊们还真警惕。” “老二,你吓着他们了。”那人走近几步,眼睛在几个少年少女身上扫来扫去。 “都是些嫩羊,啧。” 随着这些不速之客的靠近,姚倩儿等人,甚至是树后的宫九歌,都看清楚了来者的真面目。 来的人不少,除了刚刚开口的三个人站最前面,后面还跟着疑似随从的数十人。 他们身上统一围着兽皮,露着膀子,手上拿着弓箭、木棍不等。他们的头发像是长年不曾打理,杂乱蓬松的裹在头上,与胡子黏连在一起,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丰厚皲裂的嘴唇。 “来,把他们都绑起来,哥几个开开荤。”老三已经按耐不住了,舔了舔厚唇,掩在浓厚长毛下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们要做什么?!”这几个考生慌了。 “大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姚倩儿怒喊,不断地往后退去。 “你们不要过来!” 躲在不远处的蔡芸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单薄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那个漂亮。” 姚倩儿被一眼挑中,立刻就有几人上前将她拖了出来。 “滚开,你们滚开。”姚倩儿奋力挣扎。 有个尚存一点理智的考生,将自己的手环弄断,希望有人能来救他们。 岂料,那几人看到他的动作,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孩子还指望着有人来救,哈哈哈……” 宫九歌扶在腕间手环上的手一顿,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说是这个手环失效了?显然,宫九歌并不觉得那些人是在开玩笑。 “果然是极品,四方学院今年招的学生,比往届的那几个更销魂。”老三粗糙的手摸着姚倩儿的脸,感受着那份细腻光滑。 往届?往届也有?! 宫九歌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她可从不曾听说过四方学院的什么劣迹。要真有,尹家也不会把她送来这里。 “不急,老三,先把这些人都带回去,榨干了,咱再慢慢享用。” “嗯,”老三的手停下下滑的动作,转而移向姚倩儿的天灵盖,“不错,是个足的,可以用段时间。” 榨干?足?他们在说什么?宫九歌还在分析对方的目的,这边的蔡芸腿麻了…… “这次来的人武气都一般,不过胜在好对付……哈哈哈……” “再难对付的,到了这里面,不照样得任我等宰割……” “咔嚓”一声!旁边的蔡芸动了动脚。 不大不小的动静在宫九歌耳边响起,刹那间…… “还有人!” “走。”宫九歌直接拉起蔡芸,往反方向跑。 那些人反应也不慢。 老二点了几个人:“三弟你先挑几个人把这几只羊带回去,我和大哥去追那两个。” 蔡芸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招来了多大灾祸,偏偏她现在脚还是软的,“阿芜,你自己快跑吧,不要管我了……” 宫九歌还在留意身后不远逐渐逼近的气息,没有回蔡芸的话。 蔡芸真的是太害怕了,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要甩开宫九歌:“阿芜,你自己……” “啊!”蔡芸脚下一绊。 宫九歌暗道不妙…… “唔,”蔡芸捂着脚,小脸都疼的扭曲了,“好疼……” 宫九歌脚步一顿,抓着蔡芸的手紧了紧,没有片刻犹豫,蹲下身。 “怎么样,还能走吗?” 裙摆遮掩下的脚踝已经开始肿了,蔡芸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咬着下唇摇头。 “咻”的一声,一只木箭破空而来。 宫九歌揽着人往旁边避开,木箭插在她们刚刚停留的地方,嵌入地面寸许。 “阿芜,你走,别管我。”蔡芸推开一直护着她的人。 宫九歌视线看着某一处,摇头,“晚了。” “继续跑啊!”那些人聚过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嬉笑着向中心靠拢。 宫九歌抬眸,看向领头人:“我们是四方学院的考生,几位就这样动手,可是在公然向四方学院宣战?”纵然是有了思量,有些话也不得不问,至少她得知道,这些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那些人在雨林中对来人下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能这么镇定和他们说话的还真没几个,不过…… “四方学院?……哈哈哈……”领头那两人笑作一团。 “这些小绵羊还在奢望啥……哈哈哈……” “怎么,你们还真觉得那地儿能保着你们?” “难道不是?”宫九歌反问,“四方学院高手如云,几位长者更是德高望重,进四方学院的,无不以其为荣。” 听她这么说,那几人更乐呵了。 “真要能保你们,那怎么会同意……”这人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二打断。 “别跟她们说那么多了,都带回去。” 眼看围过来几人要动手,宫九歌指间的刀刃滑出,但下一秒,她留意到了旁边的,蔡芸! 她走的了,蔡芸怎么办?! 第二十九章 谈判筹码 宫九歌任由着他们拿麻绳绑起双手,看到他们要走,宫九歌开口: “她扭伤了,走不了。” 那老大上下打量着蔡芸,“倒真是个细皮嫩肉的。” “走不了?把脚砍了,拖回去。” 蔡芸吓坏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宫九歌:“我可以扶着她走。” 老大摆手,由着她去了,转头和兄弟讨论,怎样处置这次的战利品。 “出去的路,想的起来吗?” 蔡芸还在发抖,眼泪抑制不住,又担心又害怕,忽然听到耳边的声音…… 蔡芸点头:“……嗯。” 又听她低低的说,“不用开口,点头或是摇头。” 蔡芸点头,她想问我们要怎么办,可话梗到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哭。 “脚可以走了吗?” 蔡芸的脚踝还在疼,但她还是咬着下唇,点头。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跑……”顿了顿,宫九歌加了一句,“你一个人。” 蔡芸一愣,什么叫,她一个人?! 回想起一路走来,都是她在拖累她,蔡芸咬着唇,泪水再次决堤。 她不要! “你跑出去,求救,就说有考生遇到了危险,但记住,不要透露有关遇到这些人的事。”这些人刚刚的反应不对。 如果她猜的没错,他们在四方学院,应该是有着一些心照不宣的“特权”,或者是,和什么人,有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听话……” “不……”蔡芸哭着摇头,她不要自己走。 这动静引起了前后的注意。 “做什么呢?!” 宫九歌:“……我们有点害怕,这是去哪?” 老二闻言看了过来,走到她们面前…… 就是现在! 宫九歌绑着麻绳的手腕一松,电光火石间,一片薄如蝉翼,却异常锋利的刀刃比在了来人颈间。 “别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几人一惊,眼见领头的老二被挟持,周围人抓着手里削的尖细的木棍围过来。 “你想做什么?!”老大拧着眉头,恶狠狠的瞪着宫九歌。 宫九歌拿着刀刃的手向下压了压,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无措,“你猜我想做什么。” “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不过,如果只是你一个人,或许还好……”被挟持的老二浑然不顾自己已经流出了血的脖子。 离他不远的老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手一捞,制住了蔡芸。 “你要敢动手,当心她小命不保!”老大绝地反击。 这边宫九歌笑了,端的是不屑一顾:“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筹码需要划等号?” 看她一脸的满不在乎,老大掐着人的手收紧,“你当真不管她的死活?” 蔡芸被掐着脖颈,呼吸不上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宫九歌眸子冷淡,唇角却依旧上扬,“人,还是要管的……” 那老大以为他的手段起了作用,手松了松,“放下我二弟,饶你不死。” “……不过,”宫九歌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救是人情,不救归自保,大难临头,谁还论别人的死活?” 这意思是不打算救了?! “哦?你真不打算……” 眼瞅着被挟持这人又要开口,宫九歌手中的刀刃逼近几分,在他身后凉凉开口:“我要是你,就乖乖闭嘴了。” 老大见自家弟弟见了血,顿时大怒:“你敢动手!” 宫九歌(老二):(她)已经动了好伐。 “放我们走,我饶他一命。” 老大怒了:“你现在还有把柄在我手中,胆敢提条件!” 宫九歌“哦”了一声:“那换一个,放我走。” 老大:…… “还不行?”宫九歌挑眉,“那你是想只放她走?” 老大:“你……” “可以,”被刀子比着要害的老二,突然插嘴,“……哎,等等,别动手,我是在帮你……” 宫九歌:“你安静点对谁都好。” 老二:…… 老大明显是在犹豫,他不想放人,但他得听兄弟的,犹豫再三…… “行,”老大把人松开,“你走吧。” 蔡芸愣愣的看着宫九歌,忽地回想起对方不久前说的那句“还记得路吗”…… 阿芜是要牺牲自己?! (宫九歌:并没有。) 宫九歌面色如常,就像是往常在和她说玩笑话一般。 “你有一刻钟的时间。” 蔡芸眼里噙着泪花,重重的点头,转身离开。她留在这也是累赘,不如赶紧出去,找人求救。 老大看了眼越跑越远的蔡芸,直到看不见后,方才回过头来,“人我放了。” 宫九歌:“看到了。” 见她没有移开刀刃的意思,老大怒道:“你想反悔?!” 宫九歌神情自若:“一刻钟。一刻钟后,我放人。” “怕是用不了一刻钟。”老二笑了一声,忽地用力一挣。 宫九歌感觉手里的利刃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什,而她牵制的人也就此挣脱了束缚…… 宫九歌避开迎面而来的箭矢,由衷赞了一句:“头套质量不错。” “你看出来了?”老二抬手阻止了意图围攻的手下。 宫九歌:“这种造型的原始人类应该都不怎么玩得来勾心斗角这一套。” 老二摸了摸自己的头套,“还是个聪明的,看来更不能放你走了。” “能不能走,真不是你说了算。”宫九歌轻笑一声。 蔡芸小丫头在的时候束手束脚,现在都解决了,就这几个人,还真困不住她。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宫九歌对着离她最近的人下手了…… 那人只觉得手腕一紧,木棍当即脱手,后脑勺疼痛感传来,下一刻,眼前一黑。 好快的速度! “那人不是说这次来的考生主修医!” 难道那人……老大看向自家弟弟,想听听他的看法。 老二冷静开口:“这些事,等回去再说。”当务之急,是先抓住这个女人。 宫九歌也没有下杀手,连续敲晕几个后,对上了身强体壮的老大。 老大双拳挥舞有力,径直袭向宫九歌。强有力的拳头破开空气,宫九歌眸子半眯,后退数步,手腕翻转,木棍以一个叼专的角度,狠狠的敲了过去。 老大感觉右臂一麻,顷刻间失了知觉。顿时脸色一变。 老二见状,夺过身后人的弓箭,箭尖直指宫九歌…… 第三十章 四方秘辛 宫九歌长棍一挑,木箭失了准度,转而向老大射了过去。 “大哥!” 老二惊呼一声。 老大瞳孔一缩,堪堪躲开来,确在手臂上留了道长长的血痕。 “这女人……”老二刚收回视线,却发现…… “人呢?” “怎么眨眼间不见了?” 老二沉思片刻,双目一沉:“……把头套摘了,追!” 摘了头套?几人面面相觑,就连老大也有了顾虑。 “老二,这……”族里的规矩即是如此,但凡在雨林活动的本家人,必须的套上头套。 老二却有自己的思量:“考核开始的时间还未过半,这样明显的装束,有几层把握,找到那个女人?” “这……”老大犹豫。 老二继续道:“伪装成考生可就不一样了,毕竟,有了竞争就有想上位的,有的是棋子来抓人。” 老大是个莽夫,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他聪明的弟弟总归不会失手就是了。 “你们都听二爷的……” “话说,”重新穿戴好后的老大,看着自己俊朗的弟弟,“之前放走的那个……” 老二还在这边吩咐下属,相互遇到了要直接喊名字,至于他的名字,真名肯定是不能用。 老二低喃:“爷的名字叫沐言,你们要是撞见了,就喊我闫木,至于大哥……就喊他闫雷。听懂了吗?” 老大沐雷:…… 下属们:“是。” 沐雷:“二弟,我刚刚说的……” 沐言咧嘴一笑:“大哥放心,不用管那个。” 跑出去求救是吗?正好!守在外面的那人,了解情况后,应该会替他们解决掉麻烦,毕竟这事一旦抖出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而此时,跌跌撞撞了一路,终于跑到外围的蔡芸,勉强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她仍不敢懈怠,继续往前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啊!” 蔡芸惊呼一声,脚下一绊,狠狠的向前摔去,带在她右手腕的环扣应声而碎,锋利的碎片划伤她娇嫩的手腕,伤口渗出血丝。 蔡芸咬着唇,忍着痛,不让眼泪掉下来。 眼前的视线模糊,蔡芸抬起衣袖擦了擦眼。快一点,她要再快一点…… 前面有人!她看到人了! “救,救命!” 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蔡芸一瘸一拐的跑过去。 一路上,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但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救,救命,帮帮我。” 有考生的环扣破碎,李导师启用空间转移法阵来到雨林,却不想偶然遇到了…… “城主大人!” 这片雨林本就属于开放区,不过近期四方学院考核,外人避嫌鲜少踏足,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城主大人! 这位姓李的导师是四方学院较少的女导师之一,但凡女性,看到赫无双那张脸,就没有不心动的。 况且不管是对方的容貌气质,还是身份背景,无一不是上上等。 李导师红着脸,忍不住想要靠近几步,却还端着矜持。 “城主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儿。” 话没说完,脸就红了一片,李导师手把玩着发丝,不知所措。 背景云墨:……雅兴是什么鬼,谁没事做会来这种地方…… 这种女人,他见多了。而且,他都烦了,更别提……云墨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好吧,他忘了自家主子鲜少有什么表情,哪怕是非常厌恶。 李导师浑然不觉。 “这边我倒是常来,城主大人可需要有人引路。”她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这厢云墨都打算赶人了。 浑厚的笑声由远及近,李导师还在抱怨来人坏了她的好事,可当她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 “副院长?!” 来人六十出头,鬓角生了白发,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有几分英武。 “不久前听人说道,说见到了城主大人,老朽还在想,城主事务繁多,怎么会来这儿,不巧这就遇着了。” 赫无双只是“嗯”了一声。 赫无双名声在外,为人冷漠,这位副院长也早已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导师怎么会在这里?” 被点名的李导师这才想起她是来做什么的了,脸上浮现尴尬神色。 “这……有人弄碎了环扣,我过来看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听完她的话,副院长不悦的皱眉,“身为导师,你就要有导师的责任和担当,怎可随意弃学生于不顾,万一出了什么事……” 李导师面上一副受教的模样,心里却不屑的很。考核时间没过一半,弄碎环扣的就不知有多少人,都是一些吃不了苦的少爷小姐,个个娇生惯养的…… “救,救命,救救我……”一道瘦小的人影嘶哑的声音,踉跄跑向他们。 蔡芸发丝凌乱,一路跑来,还跑丢一只鞋。她的脸上,裸露出的手臂上,都是枝叶的划痕,或深或浅。 看到他们不同于考生的装扮,蔡芸喜极而泣。 “你,你们是导师对不对,帮帮我,帮我去,去救……” “……去救阿芜!”蔡芸喘着粗气,终于将话说完。 李导师将自己带的水递过去:“这位同学,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这本就是她负责的人,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可就麻烦了。 蔡芸推开她递过来的水,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我们遇到了好可怕的人,好多人……” “好可怕的人?”是什么人?李导师皱眉。 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无理取闹。 “不急,你慢慢说。”副院长手里蕴起灵气,下一刻,蔡芸感觉全身清爽,伤痕疲惫一扫而空。 “谢谢导师。”蔡芸并不认识副院长。 李导师在旁提醒,“这位是副院长。” 蔡芸瞪大了眼:“副,副院长?!” 副院长摆手:“无妨,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刚才头脑混乱,现在已经平复了下来,蔡芸脑海中回荡着宫九歌那句“不要透露有关遇到这些人的事”…… 她不知道阿芜为什么这么交代,但阿芜总归是不会害她的。 可是,她现在,又该怎么说…… “我们,遇到了,遇到了……很,很可怕的……”蔡芸话说的结结巴巴。 我们?副院长抓住重点,问:“除了你,还有谁?” 蔡芸:“还有阿芜……她叫伊芜……” 第三十一章 临危救场 伊芜……伊芜?! 云墨一惊,伊芜不是尹家小姐来了学院的化名吗?! 他刚查到不久,还没来得及跟主子说!这……怎么这就出事了?! “主子,”云墨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主子提一下的,“尹大小姐在学院的化名就叫伊芜。” 他声音压的低,旁人也听不到。 云墨成功的在自家主子脸上看到了情绪波动,果然是这样。 赫无双眸子闪过一丝凛冽,声音平静无波:“贵院这次的考核,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副院长心下一颤,四方学院坐落飘渺城,由其庇佑,但又不受其管辖。前来求学的大多是有身份的,如果真有人出了事,不说别人,便是城主,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位同学,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不然晚了,你那位朋友出了事……”李导师在旁开口。这要真出了事,她还得担责! 所有的说法,都比不上那句“如果她出了事”……是啊,万一晚了,出了事怎么办?! 蔡芸咬牙,打算全盘托出。 “我们不久前遇到了一群很奇怪的人,他们的打扮非常……” “打扮怎么样?”一道清浅的声音忽然就穿插了进来。 正在集中注意力听蔡芸描述的众人看向声源处。 “阿芜!”蔡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来人。宫九歌被她撞得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赫无双视线一凝,待看清来人,好看的眉眼有着明显的不悦神色。 见惯了她张狂自信的模样,就觉得她一直便该是那样,高高在上,俯览世故人情,然而现在…… 宫九歌的衣服还算干净,只是左臂上的那道血痕特别明显,血污浸湿周边的衣料,隐约可见还在渗血…… 只是当事人并没有受伤的觉悟,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清浅笑意。她像是丝毫不曾察觉有伤,还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蔡芸的肩膀。 “抱歉,途中忘了路,耽搁了点时间。” 副院长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考生,出声询问:“你们这是遭遇了什么?” 宫九歌听到他的问题,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找到的留青子,都被人抢去了,他们还动了手……” 李导师指着宫九歌还在流血的伤口:“这位同学,你,你的胳膊……” “嗯?”宫九歌瞥了眼手臂上的伤,“在他们动手的时候被伤到了。” “这可不像是刀剑伤。”副院长看着她的伤,若有所思道。 宫九歌像是没有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劲,很自然的回答:“当然不会是刀剑伤,这次主修医学的考生有人带了刀剑吗?” 副院长被她的反问问的一噎。 “刚刚这位同学说,你们遇到了一群奇怪的人……”李导师指了指蔡芸。 “是啊,”宫九歌点头,表情无辜,“一个个的凶神恶煞来抢,不是很奇怪,很可怕吗?……我们还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找药材测试。” 这话没毛病,况且蔡芸刚刚也没有透露太多。 这也是宫九歌比较庆幸的,幸好她过来的早,要是蔡芸没听她的,把刚刚的事都说了出来,只怕…… 有人不会无动于衷。 只不过,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赫无双。 宫九歌挑眉,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想看到她。 ……瞪她做什么?! “这位同学认识城主大人?”副院长忽然开口。 宫九歌收回视线,反问一句:“有谁会不认识吗?” 副院长点头:“的确,倒是老朽糊涂了。” “阿芜,这是副院长。”蔡芸低低的说。 副院长?副院长怎么会来这? 宫九歌还想着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比如,考核,还没结束,然而她们已经…… 没等她考虑好,就感觉受伤的手臂被人抬了起来。 “药。”赫无双这话是对云墨说的。 “啊?”云墨一愣,下一秒,动作迅速的把药拿了出来,还有纱布。 眼看赫无双要亲自给她包扎伤口,宫九歌抬手制止,“我自己来。” 云墨有点震惊,主子这是被拒绝了? 赫无双脸色有点冷,索性把药都丢给了她。他倒要看看,她这么喜欢拒绝别人,自己一只手要怎么包扎。 蔡芸在旁是想搭把手的,可她看到宫九歌动作娴熟,别人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旁帮她拿着药。 宫九歌知道他的好意,她也不是真的不识好歹,轻笑了一声,难得的解释: “沾了血腥味不容易洗干净,别弄脏了手。”那样一双手若是沾了血腥,可当真是可惜了。 蔡芸一路跑回来,小脸狼狈的很,别提什么脏不脏了。宫九歌这话是对谁说的很明显。 将伤口草草处理了一番,扯着纱布裹了两圈,她一只手要打结明显不方便。 就在宫九歌打算咬着一端固定时,赫无双伸手过来,帮她打了个结,嗯,蝴蝶结。 副院长笃实了内心所想,这两人一定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看来,他得查查这个考生的身份了。 李导师在旁眼红的紧,那药可是价值连城的紫参制的,用在那等小伤口,真是浪费了,而且,城主大人,竟亲自给她包扎! (宫九歌:明明是她自己包的。) 蔡芸只感觉这公子长的好看,人也温柔(?),并没有其他想法,好吧,她并不认识盛名在外的赫无双。 伤处理完了,接下来就是有关考核的事了。 按照规矩来讲,一旦弄碎环扣,发出求救信号,就相当于考生主动弃权,放弃考核资格。 本来规矩没毛病,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但是…… 副院长敏锐地意识到,这名考生,和城主的关系不同寻常。所以,这事儿怎么处理,就成了一个问题。 副院长将考核规矩跟赫无双详细说了,想探探他的口风。 副院长:“依城主看,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宫九歌也不是傻的,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副院长的想法。 他想卖一个人情给赫无双……可问题在于,您老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帮她承这个人情?! 第三十二章 百毒不侵 宫九歌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引得赫无双侧眸。 赫无双冷冷的“呵”了一声,看着她,“这是在叹什么气?” “唔?”宫九歌眉眼弯着,并不认账,“我这是松了口气。” “哦?”赫无双眼里闪过玩味,手上的墨玉扳指折射出凛冽的芒,“那换个问题,你松什么气?” 宫九歌还是没脾气的笑:“这些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我们可以先放一放。” 赫无双似笑非笑:“还是说清楚的好,毕竟关系到副院长的决定。” 宫九歌:…… 宫九歌看着旁边的蔡芸,这次犯事的不是她,却又有她的原因,如果真为这事让蔡芸没了考核机会……宫九歌看着面前柔软无辜的小白兔,陷入了沉默。 蔡芸心思单纯,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而且……她弄碎了环扣,该是没了考核资格的,可是现在这又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蔡芸不懂,她只能茫然无措的抓着宫九歌的衣袖,不知所云。 宫九歌看着懵懵懂懂的蔡芸,又想叹气了,算了,总归是她的锅…… “那这次,就有劳城主了。”宫九歌正色。 她这算是服软了? 赫无双看了眼挂在她右手臂上的蔡芸,因为这个人,她服软了。 蔡芸接触到他的视线,颤巍巍的躲到宫九歌身后。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着好看的男人,眼神让她好害怕。 能不能参加考核,也不过是赫无双一句话的事。忽略过程如何,两人这次的偶遇,算是圆满结尾。 除了可以继续考核,两人还收到了李导师不甘赞助的新衣服两套,这个小插曲着实让蔡芸开心了一下。 临别,云墨看了眼就要走的宫九歌,又看了眼自家主子:你俩就没什么话要说? 赫无双没看到他的眼神,但宫九歌捕捉到了。 宫九歌:你这什么眼神……一副他们有什么的样子。 想了想,宫九歌还是就刚刚的事表示了谢意,并且表示人情什么的她会还。赫无双应了一声,还难得的勾了勾唇角,着实让宫九歌惊艳了一把。 各自分道扬镳后,云墨开口:“主子,这位尹家大小姐……”能确定真假了吧?! 感觉她在他们面前连掩饰都省了,瞧那包扎的熟练程度…… “她很聪明。”赫无双表态。 接触了短短几次,就能看出她的不一般,她为人非常擅长伪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风轻云淡的笑,从不肯泄露半分情绪。而且,可以确定,对方极其善于解读他人的心理。 云墨:“……那这么想来,说她是夙壹亲自培养也不为过。” 而且,是他的错觉吗?主子似乎,对尹家小姐投入太多关注了!云墨觉得这事有问题,但他找不到问题在哪。而且,让飘渺城高层焦头烂额的内应,会就这么轻易的暴露吗? 赫无双看着宫九歌离去的方向,眸子深处意味不明,难掩清冽尊贵。 “找个人跟着她。” “阿芜,”蔡芸低唤了一声,“我怎么都没见过你服用留青子?” 服用一次留青子,最多可在毒瘴中撑三个时辰。可除了第一次,蔡芸就再没看到过她服用了。 宫九歌脚步一顿。一些被她刻意忽视的细节,此刻忽的被蔡芸提起。 宫九歌左肩向下寸许的“宫”字图纹隐约发热。宫家,宫九歌。原来的她百毒不侵,只是不知道,是原来的尹无笙体质就是如此,还是她的到来改变了这具身体的体质? 不过虽说都是百毒不侵,可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像是效力减弱不少,能力只有原来的七分之一左右。 当然这些事不能交代出去。宫九歌轻笑着回答她:“我有吃。” 蔡芸疑惑,“可是每次找到留青子,你都交给了我,我从没看到你在我这儿拿过。” 宫九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不见一点波动,“给你的时候我有留着几个。” 单纯的蔡芸接受了这个理由,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唔……不过说起来,感觉留青子不好找了。” 记得她们刚来时,多走几步就能看到一株,现在…… 蔡芸蹲在那儿巴拉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转头看到宫九歌也是空着手站起来,不由地鼓了鼓腮帮子,一副郁闷的小模样。 其实,想要留青子有很多途径,只不过……宫九歌看了眼天真无邪的蔡芸。她还是不要带坏小朋友的好。 “在精不在多,”宫九歌随手从草丛里挑出一株嫩芽,“至少我们没有鱼目混珠。” 蔡芸看着她手里的植物,歪着头,“无芩草?……长的是很像,但是很好辨认啊!” 但凡一个有医理基础的人,都不会认错吧?这是蔡芸的想法。 宫九歌:“这个还真不一定。” 蔡芸乖乖点头,然后很认真的辨别着方向,“这边走。” 宫九歌提醒:“避开我们遇到那群人的地方。” 提起那些人,蔡芸还是有阴影的,虽然她们换过了衣服发饰,但是…… 宫九歌倒是没有太多顾虑,谁都不会对见过一次的人有太多印象,服饰是明显提示,换过衣服后,不是打照面,就不用想太多……毕竟她们也不能中途退出不是? “阿芜,”蔡芸从精致的储物袋里取出所有的留青子,仔细数了一遍,“我们的留青子只剩三十四株了。” 考核还未过半,就这么几株,她们两人撑到考核结束都难。 宫九歌挑眉,注意力却不在药材上。她细细打量着那只储物袋,这么多天了,她还是第一次留意到蔡芸放东西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普通荷包! 蔡芸把东西一一收好,抬头就撞上了宫九歌的视线。她看看宫九歌,又看看自己的储物袋,然后小丫头恍然大悟。 “阿芜,你也觉得这个花样很好看对不对?” 宫九歌:……花样?是说荷包上的花纹吗? 宫九歌:“……嗯,好看。” 听到她说好看,蔡芸笑了,圆圆的大眼睛眯起来,只见她又从袖兜里取出一只新的荷包。 “阿芜,送给你。” 第三十三章 她毁容了 宫九歌伸手接了过来。 巴掌大小的储物袋,上面的花纹绣的非常别致,幼猫扑蝶图栩栩如生。 见她看的细致,蔡芸以为她留意到了刺绣的不足,一张小脸顿时红了:“……这是我自己做的。” 宫九歌有点惊讶:“自己做储物袋吗?” 蔡芸惊讶她的反应,不解:“是啊,有问题吗?……只有修武的人才可以有自己的意念空间,像我们学医的,没有武气,就只能用储物袋了。” 当然,也可以买储物戒,就是那个太贵了。 “很漂亮。”宫九歌诚心赞了一句。 蔡芸小脸又是一红,很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惜我不精通法阵,附在上面的都是最低级的空间法阵……只能放很少的东西。”而且,普通的丝线也承受不了比较高级的法阵。 法阵的使用范围这么广的吗?宫九歌轻笑,诚然,于她而言,这是个好消息…… “沙、沙、沙”,窸窣声逐渐靠近两人。 宫九歌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身形一侧,挡着蔡芸身前。 “小心。” “沙沙”声愈发清晰,那物也随之显了身形。赫然是一只豹形猛兽,獠牙利齿,虎视眈眈的盯着二人…… “啊!”蔡芸一惊。 宫九歌眼角余光观察地形,伸手拉了蔡芸一把:“你先走。” 蔡芸果断摇头:“不行,我要和你一起,这次我不会……” 宫九歌:“……你在这儿我得分心保护你。” 蔡芸小脸顿时垮了。 “可是……” “去前面等我,”宫九歌尽力安抚她,“走远点,我很快过去。” 蔡芸也只能点头了:“那你一定要来。” 蔡芸一动,那只凶兽猛地扑了过来,宫九歌眸子一凛,抄起手边的棍子,冲着凶兽要害挥了过去…… 成年男子手腕粗细的木棍,还未损伤凶兽分毫,便应声而断。 宫九歌扔下木棍,眼看凶兽被激怒,脚下使力,一个轻跃,跳上老树的枝桠。 凶兽嘶吼着,在树下绕了几圈,忽地跃起数丈有余,粗厚肉垫下的利爪伸出来,狠狠地扑过去。 宫九歌手臂用力,将枝叶间的一根枯藤抽了出来,两端抓在手里,结了个圈,手里的束缚法阵,雏形出现。 凶兽迎面攻来,宫九歌退后了些许,结了圈的木藤准确无误的套在凶兽的脖子上,宫九歌从另一端跳了下去…… 被派遣来盯梢的暗卫瞪大了眼,刚想要出手相帮的动作停滞。这,这是……束缚法阵?! 宫九歌紧紧攥着木藤,看着被勒着脖子吊在半空的凶兽,没想到法阵真的有用! 然而,随着凶兽的挣扎,木藤越来越细,附在木藤上的法阵闪现,下一秒,木藤的断裂声,凶兽的落地声,相继传来。 宫九歌:……有用个鬼。 她怎么感觉绳子断的更快了?!不过她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想必是这材质无法承担法阵的效力。 眼瞅着那凶兽又爬了起来……这时候有个趁手的武器显得尤为重要,然而……她并没有。 所以说,让修医的人来这种地方完成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 宫九歌并不知道,这片地域的猛兽都是事先驱逐过的。这只……可能只是漏网之鱼。 被安排来盯梢的暗卫,心情跌宕起伏。 他眼睁睁的看到,那个传说中弱不禁风的少女,瞬间将弱势反转过来! “吼”! 凶兽的嘶吼声响彻这片领域。 附近闻声的考生慌乱不已……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的危险凶兽都被驱逐了吗?!”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是凶兽吧……” “会吃人吗?!怎么办,要不要求救……” 一群考生可是被吓坏了,有落单的人为了安全起见,早早弄碎了环扣。 在导师的带领下,不少考生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到了方才的区域。 现场血肉模糊,引起极度不适,不少考生都被吓到了。 那导师上前几步查看:“不用害怕,是刚刚有人猎杀了一只二级凶兽。” 凶兽被开膛破肚,取走了内晶,应该是个高手有意猎杀。这是导师的分析。 只不过……导师仔细打量着,凶兽上下颚间支着一根木头,双目皆废,两只前肢上松垮的缠着木藤,致命伤则是脖子上的一支拇指粗细的……还是木头?! 导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若真是有备而来,又怎么会就地取材,还这般……粗糙? 目睹了全过程的暗卫,找了个隐蔽的地儿,给自己主子传信,详细描写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边,云墨接到了消息,看了眼还在与四方学院院长交谈的主子,打开了传讯…… “这……”云墨大惊,这才多久,他们分开有两个时辰吗?就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云墨手都有点颤。看着那一条条消息,什么遇到凶兽,尹家小姐徒手……我去,云砚你个臭小子不会出手帮忙吗?! 而且,看到最后,还有一条……尹家小姐,毁容了?!! 完了,云墨有点方。 这要是让主子看到了……然而没等他想完,身后就…… “云砚的传讯?” 云墨一惊,迅速回身行礼,“主子。”这是已经谈完了? 赫无双看了眼他手里的传讯,“写了什么?” 云墨不敢像之前那样直接念出来,可不念也不行啊! 随着云墨每念一句,赫无双的脸色就沉一分,念到最后…… “咔嚓”一声,赫无双脚下的大理石裂了,“你说什么?” 云墨哪敢再开口,冷汗淋漓,双手将传讯递上。 赫无双眸子冷的像能冻死人,“确定他们现在的方位。” 云墨:“是!” 而这边的宫九歌,低头看着水面的倒影,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然后,伸手,揭了什么下来…… 刚刚传信回去的暗卫云砚:……他是不是汇报的早了点。 宫九歌看着自个手里的神器易颜镜。主人没实力,连神器都跟着受气,一介神器,能被个二级凶兽毁成这样,说出去都是笑话。 这么久了,她的实力不过凝气六段,有两段还是刚刚升的,也难怪发挥不了神器实力的百分之一。 阳光从枝叶间细碎的打下来,水面上映着的明媚倒影,水珠自她指间滑落,泛起层层涟漪……精致的眉眼,难掩的美艳惑人,像是雕刻大家耗尽心血的藏品,不可方物。 暗卫有片刻失神…… “好看吗?” 声音清冽,就像凉水朝头上浇下来,云砚瞬间清醒,惊出一身的冷汗。他这是在做什么! 第三十四章 一念永恒 就在云砚转身就要闪人的时候…… “噔”一声,云砚眼睁睁地看着离自己眼睛寸许处的“凶器”,深深的嵌入面前的树干。 她是怎么把木头削这么尖的?为什么能丢这么准,而且,最重要的是……谁特么给他提供的信息,说什么弱不禁风,你家的弱不禁风能把这么轻的木头戳树干里一寸?! (云墨:阿嚏。) 暗卫云砚心底的歇斯底里,宫九歌没体会到,不过,她感觉的到这人对她没有恶意,再加上她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这人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 “赫无双派你来的?”宫九歌把玩着手里的刀片,笑的无辜,像是刚刚动手的人不是她似的。 云砚:竟然直呼主子的名讳! 云砚偏过头,一脸正色的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他那一刻的停顿,以及接下来的反应,宫九歌就知道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云砚内心还在天人交战,他在想这姑娘接下来万一有什么动作,比如威逼利诱问他主子是谁之类的,他要怎么回答。不料想…… 宫九歌拿出损坏的神器易颜镜:“这东西坏了怎么修?” 云砚:“……啊?” 云砚有点懵,打死他都没想到,是问这种问题。不过……修神器?他不会啊! “这……”云砚有点卡壳。 宫九歌也没对他抱太大指望:“问问你主子,这东西怎么修。” 云砚:“……我,我主子?”我还没承认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主子是谁了! 宫九歌还以为是自己表达的不明确,改口:“问问赫无双,易颜镜损坏怎么修复。” 云砚:…… 这边云墨还在承受着低气压,跟在主子身后往目的地赶,就又收到了一条传讯。 云墨是不想打开看的,毕竟如果再来条刺激人的消息……虽说他并不知道主子对尹家小姐是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怀疑她和夙壹有关系? 想归想,还是得看,毕竟要是错过了什么大事,可就是他的过错了。 打开传讯,只有短短一句话。 “砰”!看清内容的云墨直接撞到了树上。 “主,主子。”云墨冒死喊了一声,把传讯递了过去。 相比上一次的长篇大论,这次的传讯只有短短一句话—— 易颜镜损坏怎么修复? 这语气…… 云墨笃定:“不是云砚。”一般传讯都是要给主子过目的,那小子敢用这语气? 不过,易颜镜?那个传说中可以易容成任何形貌的神器? 云墨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绪像是被安抚了下来,所以…… 发这消息的是尹家小姐?!可是她哪来的传讯……等等……云墨想到了某种可能。 云砚并不知道自己主子在来的路上,他还在这儿苦口婆心。 “尹小姐,这传讯是我们的机密……” “哦。”宫九歌头都不抬的应了一声,继续编辑文字,然后传了出去。 云砚:……得,惹不起,他躲。 宫九歌抬眸:“去哪?” 云砚:“尹小姐,我的任务是……” 宫九歌:“可你刚刚才把‘机密’给我。” 云砚抓狂:那是我给的吗?! 宫九歌忽略他幽怨的小眼神,传讯还没有回,索性找了个话题。 “你和云墨是兄弟?”这性子还蛮像的。 云砚:他没有那种坑人的兄弟…… 都怪那混蛋提供的情报不准确,不然他也不会栽,什么柔弱,什么无害…… 云砚看了眼宫九歌,聪明的没再吱声。 云砚不能透露太多信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交流。 “刚刚你扔的是什么?” “你说这个?”宫九歌拿出一支新的。 云砚兴致勃勃的接过来,“竟然真的是木制的?!” 入手是比较硬的质感,扁平菱形状,四角尖尖的。云砚感觉很新奇,这么个小东西,真的能戳进树干里? “这是怎么做的?” 宫九歌拿出自己的“装备”。 云砚:“就这么个刀片?”太寒碜了! 宫九歌:…… 云砚想了想,又问:“你就是拿这个,把那个小东西开膛破肚的?” 宫九歌:“小东西?”那只无比凶残的凶兽? 云砚:“是啊,一只连阶都不算的畜生。” 灵/凶兽七级为一阶。 宫九歌:…… 赫无双过来后,看到的就是那女人,背对着他,和别人谈笑风生。 旁边云墨的注意点则另有不同,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兄弟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这……要不要提醒一声,云墨还在犹豫。 很快这边云砚留意到了,瞬间正色行礼,“主子。” 赫无双看着宫九歌,心底冷笑一声,到底是不知死活。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最近放在这边的注意力着实有点多了,也难怪一时收不了心。毕竟她的身份,着实让人好奇。 只是此刻再多的想法,都抵不上她的浅笑回眸…… 那样的容颜,像是将周围的一切都压作陪衬,唯独留了惊艳,一眼万年,一念永恒。赫无双从来都不觉得容貌有多重要,只是看到这张脸,他竟然也有了片刻失神。 云墨:“尹家大小姐呢?” 宫九歌:…… 云砚默默的眼神示意兄弟。 云墨秒懂,却是惊天霹雳,这是,这是要对主子使美人计吗?夙壹血本下的太大了吧! 宫九歌:“这东西,有办法吗?” 赫无双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易颜镜,本来就是尹族所持神器,在她手里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不过…… “怎么会毁成这样?”这个问句直戳红心。 宫九歌:…… “你家暗卫传讯没提?”反将一军。 云砚:……突然中枪是怎么回事…… “提了,”赫无双丝毫没有被揭底的尴尬,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上,始终是从容不迫,“只不过是不怎么相信,毕竟一件神器能被只低等畜生毁成这样,也是件稀奇事了。” “还成,”宫九歌挑眉,轻笑着回击,“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不会对忠属的传讯有什么质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过什么历史。” 云家两兄弟冷汗都下来了。 赫无双却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慢条斯理的接道:“有时候传讯未必在他手里。” 云砚头垂的更低了。 宫九歌鲜少被人怼到没话说,事实上,之前敢和她开嘲的也没几个。 云家兄弟:…… 宫九歌笑了:“……正事,这个怎么修?” “找你主子换一个岂不是更方便?” 第三十五章 讨价还价 唯二知情人云墨:这是,要坦白了?主子已经确认了吗?……那他会怎么处置尹,哦不,眼前这位? “主子?”宫九歌一愣,继而笑了。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几人第一次看到她笑出声,虽然她一直都是笑着的,但那种仿佛被精量过的弧度,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愉悦。当然,现在依然感觉不到…… 就像是笑可以表达她的任何情绪,可唯独没有开心。 宫九歌笑够了,坐在半截木桩上,“难怪你无缘无故接近我,现在我可算是知道原因了。” 想来是她“来”的不是时候。 云墨看她的反应,感觉她不太像是内应……太坦荡了,而且在她笑的那一刻,他这个旁观者甚至还有了点莫名的难堪,那种质疑她的难堪……什么鬼?! 云墨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看了眼旁边的主子。 赫无双并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未等他表态,宫九歌开口了。 “我还真想知道,什么人能做的了我的主子。”这话,真狂! 能说的了这话的人不多,可偏偏她的神情态度,仿佛再自然不过。 “不如城主大人提个意见,好方便我找个下家?” 又来了。 云墨感觉,这姑娘特喜欢调侃他家主子,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想…… 宫九歌:“等尹家让您霍霍的呆不下去了,我再去别人那里。” 云墨:好吧,是他想多了。 赫无双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看她没有了再说话的意思。 “说完了?” 宫九歌笑了笑,没再开口。 赫无双薄唇轻启:“等你说完了,你的易颜镜也就不用再想着恢复了。” 宫九歌还是笑着的:“说说你的办法。” 赫无双没在乎她的语气,也真的是在阐述方法:“百年地葵的汁液,滴入水中,再把易颜镜放进去就可以了。” 百年地葵? 就在宫九歌想这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赫无双就给出了答案:“百年地葵,适潮热,长生于金霜铁木树根下……” 地葵她不清楚,但这金霜铁木,可谓是如雷贯耳,比如可以吸纳灵气啊,蕴养灵田什么的,光是其加工过的器具都会被炒成天价,现在的金霜木,说千斤难求都不为过,何况是长在它树根下的…… 宫九歌挑眉:“这和没救了有什么区别?” 赫无双把玩着右手的扳指,一双精致的眸意味深长:“我有。” 宫九歌:“条件。”想想对方也不可能是善意捐赠。 赫无唇角微勾,开口:“……” 云墨云砚的表情随着自家主子的谈吐,由疑惑转向震惊。 宫九歌听着倒是没多大反应,仔细衡量了一番后,得出结论:“我亏了。” 赫无双:“你是有多小看这件神器?” 宫九歌:至少现在,这东西对她而言只是个面具。 赫无双:“它的防御作用很高。”不然那伤就直接在她脸上了。 宫九歌默了:只能护脸的神器?鸡肋。 赫无双接着道:“只要持有者的实力高一点,就能发挥其作用。” 宫九歌:“高……一点?” “达到粹体阶,就能勉强发挥百分之一。” 一阶十三段,凝气,入境,粹体……她现在凝气六段。 宫九歌:…… 行吧,冲他的暗卫刚刚那句“小东西”,她就应该就明白,这事没误解,他们只是实力不在同一层面。 宫九歌:“额外应我两件事,成交。” 云墨:还从没有人和主人讲过价…… “可以。”赫无双应了。 云家兄弟:竟然答应了…… 宫九歌也很意外,对方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城主大人竟然这么爽快,”宫九歌唇角勾了勾,“既然这样,那我免费提供一条消息,以示诚意。” 宫九歌:“有关,四方学院。” “说说看。”赫无双好整以暇。 宫九歌将她之前遇到的事说了出来,赫无双还不见有什么反应,他旁边的云墨却是瞳孔一缩,飞快地看了眼自家主子。 宫九歌:“……初步怀疑,这些人应该是和四方学院里的某个人有什么交易。” 赫无双笑了:“不错的诚意。” 二人的协议就此达成。 宫九歌当务之急,是提升自身实力,有了自保能力,再谈其他。 “再会。” 突然想起来,小蔡芸还在等她,这么半天,那小丫头又该哭了。 云家兄弟:……就这么走了? 宫九歌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既然协议达成了,她还留下做什么。 云砚看了眼自家主子:……他还需要跟去吗? 如同宫九歌所料,蔡芸以为她出事了,哭的眼睛都肿了。 “别哭了……”宫九歌刚将手帕递过去。 蔡芸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抬头,待看清来人的脸,先是狠狠惊艳了一把,再然后…… “你,你是谁?” 宫九歌:……差点忘了脸上没东西了。 “我是伊芜的朋友,”宫九歌反应迅速,面不改色,“她刚刚有事,要提前离开……她让我来找你,和你一起参加考核。” 蔡芸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点头:“那,阿芜没事吧?” 宫九歌:“她很好。” 蔡芸松了口气,又问,“那个,我,我叫蔡芸,该怎么称呼你?” 宫九歌脚步一顿,继而轻笑一声,“叫我宫九就可以了。” 宫九? 蔡芸看到她们要走的方向,“这边,来过了。” 路痴晚期宫九歌:…… “是吗?”宫九歌笑了笑,“我不太认得路。” 蔡芸也笑了,她想起来阿芜也不认得路,总喜欢在一个地方转圈圈。 宫九歌:“参加考核的人不少,就算我们没去过,别人也应该去过了。” 蔡芸懵懂:“那我们怎么办?” 不等宫九歌开口…… “咦,这儿有人!” 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 “刘哥,这边有两个妹子。”俊秀的少年边往这边走了几步。 蔡芸瑟瑟退了几步,小脸上满是紧张,宫九歌挡在她身前,这个动作让蔡芸呆了片刻。阿芜的朋友……人也这么好吗? 看到两人戒备的动作,上前的少年忙停了步子,摆手解释。 “同学,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 俊秀开朗的少年笑嘻嘻的,让人生不了厌。 “白傻,你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怎么,又看到好看的小姑娘了?” “你这次可要收敛点,别吓坏了人家。” 另外几道声音也随之传来。 俊秀少年听到“白傻”两字,炸了。 “靠,老子叫‘白飒’,傻你……”少年脏字差点飙出来,要不是眼角余光瞥到这边还有两妹子。另外三人随之过来这边。 第三十六章 临时组队 阳光少年白飒非常自来熟的一一介绍,“同学,我叫白飒,这几位是刘晓,复阮,成迟,都是单身。” 宫九歌:……F4? 四人大约弱冠年纪,从气质上看,白飒开朗,刘晓稳重,复阮谦和,成迟硬朗,各有不同。 刚刚过来的三人听到最后一句,纷纷一个踉跄。 白飒笑眯眯的问道:“两位同学怎么称呼?” 宫九歌默默的把抖成一团的蔡芸护到身后,看向开口的阳光少年。 “有事?” 这几个愣头小子此时看清了她的脸,瞬间傻了。 “这……” 刘晓拽着白飒的衣领,把人拖到一侧,另外两人也靠了过来。 “这……”这姑娘是不是漂亮的有点过分了。 “确定没搞错?”复阮皱眉,“没听说这届考生里有这么拔尖的。” 成迟脸有点红:“要不,问问?” 另外三人看过来,异口同声:“你去!” 还是被队友推了出来的成迟:…… “同,同同同,同学……”成迟都紧张到结巴了。 宫九歌:…… 刻意压低的声音,更方便了她的伪装,宫九歌:“你们有事?” 声音真好听。 成迟脸更红了,搭配着他强健的体魄,给人触目惊心的视觉体验。 “我,我我我,我们……” 三个队友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看不下去他丢人了,把人拖到了一边。 第二个被推出来的…… 复阮:…… “二位可是这届的医学考核生?” 气质儒雅,翩翩公子,不错。队友点评。 宫九歌完全体验不到他们引以为豪的点,不过冲这架势…… “怎么?需要上交保护费?” 复阮:…… 完败! “哈哈哈哈……”白飒笑坏了,完全忘了自己是哪一边的,“你个笑面虎也有今天……哈哈哈,笑死我了……” 复阮倒是没什么情绪,手肘戳了戳刘晓。 “到你了。” 刘晓表示很有自知之明,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就不挑战了。” “你们都弱爆了,看我的。”白飒拍拍胸脯,跃跃欲试。 “那个,”蔡芸有点害怕,“我们……” 宫九歌:“……绕路吧。” 等那边四人商量好…… “唉,等等,你们先别走……” 白飒急忙拦住两人。 见对方面露不悦,白飒立刻说了目的。 “你们是来参加医学考核的对不对,我们是四方学院的老生,是来做任务的,我们可以帮你们完成考核……” 宫九歌:“不用。”转身就走。 白飒:同学,能不能听他说完先。果然,长的好看的女孩子都有脾气…… “这位同学,”刘晓忍不住开口了,“我们是组队前来做任务的,只是负责治疗队友的那人中途退出了……” 这话的意思,宫九歌听懂了,是想让她们帮忙,负责这支队伍里的治疗一职。 “你们是武气院的?” 本来以为没戏了的几人一听,频频点头。 “没错没错。” 宫九歌又问:“你们要做什么任务?” 白飒一看有戏,笑嘻嘻的道:“不是什么麻烦任务,只是猎杀一只六级凶兽。” 宫九歌:刚刚一只二级凶兽就够呛,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蔡芸。 看到她半晌不语,成迟也急道:“两位同学放心,我们的实力应付一只六级凶兽没问题,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而且,”复阮开口,“我们绝对不会白要求你们帮忙……” 他接着道:“一方面,我们会负责二位的安全,另一方面,关于这次考核的内容,我们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们对这个雨林很了解。” 言外之意,是可以帮她们找到足够的留青子,顺利通过考核。 宫九歌轻笑:“可是以我们的医学底蕴,怕是帮不到几位。” “这……”这也是他们担心的问题,可是,时间紧迫,他们也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只才看到这两个人。 刘晓倒是看出来了,这姑娘不像是没实力的,倒像是…… “这次的医学考核,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争执,抢夺,请外援,不知两位同学有多大的信心,应付得来剩下几天?” 宫九歌挑眉,似笑非笑。 刘晓语气放轻,接着道:“当然,如果两位愿意出手帮忙,不管有没有帮得上,我们的承诺都做数,保两位通过考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九歌回头,征求蔡芸的意见:“去吗?” 蔡芸:“我都听九儿的。” 宫九歌:“那走吧……” 白飒开心了:“小学妹你们真是人美心善,放心,我们很靠得住。” 宫九歌:…… 刘晓等人的任务在医学考核区以外,因为没有做过清理,沿途遇到不少大大小小的野兽。 蔡芸一路拉着宫九歌的衣袖,躲在她后面,头都不敢抬。 宫九歌倒是没有出手,当然,也用不着她出手。就如之前说的,四人围成一个圈,严严实实的把她们护在了里面。 这几个愣头青悄悄的打量着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妹子。 一个柔弱内向的很,沿路走来,除了另外一个问她话之外,都不怎么开口。 而另一个……颜是没得吹,漂亮的过分,至于性子…… 他们沿途处理了不少野兽,虽说也有意避免,可到底是血腥,不堪入目,但是这妹子眼都不眨一下,偶尔还看的出神…… 这……莫不是漂亮的妹子都有什么特殊癖好? 隐约有所感悟的宫九歌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只是觉得,他们下一次动手时,她可以看的更仔细点。 四人:…… 四人并不知道宫九歌心里所想,只是他们接下来的每次动手,都被她看的极为认真专注。 白飒是个闲不住的,开朗热情的很。 “对了,小学妹,怎么称呼你们?” 宫九歌:“叫我宫九就可以,她叫蔡芸。” “宫?”复阮看了过来,“是那个宫家?” 莫不是七大古族之一的…… 宫九歌唇角的笑意不改,却是摇头:“只是巧合,我从小无父无母,又怎么会和那个宫家扯上关系。” 无父无母?几人心里一阵悸动,场面瞬间沉寂。 “呃……”白飒机智转移话题,“待考核完,小学妹你们是要报医学院吧?” 说完,白飒差点咬掉舌头,迎着几人鄙夷的视线,垂下头。 刘晓瞥了他一眼,不是报医学院,难不成是报武气啊! 然而…… 第三十七章 有趣的队友 宫九歌随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转向身旁的蔡芸,语气温柔。 “阿芸是怎么想的?” 蔡芸还是紧张的,不过到底是有一点熟悉了。 “我,我报医学院。……九儿你呢?” 宫九歌:“我报武气院。” “你要报武气院?”旁边四人异口同声的惊讶。 “怎么了?”至于这么惊讶?宫九歌挑眉。 “不是,”白飒有点反应不过来,“学妹你为啥子要去武气院?” 宫九歌很认真的想了想:“因为我医学基础薄弱,这次要是能勉强进去的话,当然要选自己擅长的了。” 擅长武气? 成迟由衷赞道:“真看不出来学妹这般柔弱,竟然擅长武气……学妹武气现在在哪一阶段?” 宫九歌:“凝气六段。” 场面再次死寂,静的足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连白飒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这么低的武气,还说擅长。 ……所以,她只是个花瓶吗? 可毕竟人是他们找的,好与不好,他们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遗憾虽然是有,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很介意,毕竟人家事先有声明过的。 虽然……他们真的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看清楚了,”刘晓等人一边降服遇到的野兽,一边回头指点她,“武气不高的情况,遇到这种的,不能正面上。” “看我,”白飒边出手,边嘚瑟,“要想我这样……敲头,打脊椎,嘿……” “你认真点。”复阮青筋暴起,差点没摁住他打一顿。 白飒见状,出言调侃,“哟,复大公子,你那翩翩君子的形象呢?” 复阮:“你……” 成迟往这边看了一眼,见怪不怪。 刘晓拧眉,“你俩认真打,漏掉一只当心伤到两个学妹。” 这是他们路上惹到的野狼群,不过也只是最低等的野兽,连级别都没有。 于是几人忙活的同时,还有精力传授经验,毕竟某人自称要报武气院。 忽然,变故发生…… “小心!”刘晓瞳孔一缩,看向宫九歌身后的,不知什么时候绕过去的一只…… 一只灰狼出现在她们俩身后,尖锐的牙齿利爪直扑柔弱蔡芸…… 宫九歌抓着蔡芸的手一紧,将人扯向一边,抬腿迎面踹了过去。 四人眼睁睁的看着扑过去的狼,又顺着刚刚的轨迹飞了回去…… 这…… 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解决了隐患的宫九歌却看着他们的方向,开口:“小心。” 四人堪堪收了心,可心里却在打鼓。 狼多势众,可到底是四人的实力站了上分。不多时,狼群退去了,可四人却迟迟不肯过来…… 复阮:“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刘晓:“你是说……” 成迟:“……你是说宫九学妹的实力……” 白飒:“……很正常吧,凝气六阶,她这个年纪,勉勉强强吧……” 复阮皱眉:“我不是说这个,她刚刚动手,你们看到没?” 白飒反问:“有谁没看到吗?” 复阮白了他一眼:“废话,既然都看到了,那我问你,你就什么想法都没有?” 白飒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去,你对人有想法了?作为兄弟劝你一句,放弃吧!” 那张脸简直好看到让人不敢萌生想法啊有没有?! 复阮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特么的是这个意思吗?! 眼瞅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刘晓开口:“你的意思是,宫九学妹的……反应?” 经他一提醒,成迟也想到了。 “的确是太平静了,一点点的慌乱都没有……而且动作,太干练了。” 白飒似有所悟的点头:“有点深藏不露。” 刘晓:“不管人实力如何,到底是请来帮忙的,都客气着点。”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这是一定的。 宫九歌和蔡芸排排坐着,等着那四人商讨完过来。 白飒是个闲不住的,一路上都在说话。 宫九歌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这是不知怎么,就变成了…… 白飒提议:“要不下次,你和我们一起出手,毕竟实战最能提升……” “胡闹!”刘晓打断他,其余两人也一脸不赞同。 宫九歌本人:“好。” 其余三人好说歹说,劝她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宫九歌:“担心我拖后腿?” 并不是,是担心你缺胳膊少腿…… 白飒倒是觉得他们多虑了。 “我们几个的实力还算说的过去,这片区域的兽类也普遍不强悍,既然学妹想报武气院,提前了解一下这些也好啊!” 成迟也点了头,他觉得白飒说的有道理。 无奈,其余两人也应了,就是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 宫九歌感觉的到几人的真心相待,哪怕他们接触的时间着实不长。倒是几个有意思的…… “天要黑了,”刘晓抬头,打量着天色,“我们找个整顿休息的地方。” 待找好适合的地方,领队刘晓开始分工。 “我和成迟去找食物,复阮去打水,白飒留下生火。” 宫九歌挑眉,那她们呢? 白飒笑嘻嘻的开口:“晚了不安全,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就行。” “是啊,”成迟也道,“这片地域的野兽尚未被驱逐,你们独自行动的话会很危险。” 宫九歌轻笑:“那就有劳了。” 带几人分散开来,白飒一边摆弄着火折子,一边说话。 “宫九学妹,你们这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 宫九歌:“什么意思?” 白飒:“别的先不说,这见鬼的考核……你们两个女孩子,怕是连口热乎的都碰不到吧!” 宫九歌顿了顿,“这个倒是无所谓……” 旁边蔡芸小脸泛红:“我……我很少,出门……” 门都少出,更别说来这种地方。到底是精贵的人儿,难适应这种环境。 白飒笑着:“你们的关系真好,以前就认识的吧?” “没,没多久,”蔡芸摆手,“今,今天才……” 宫九歌帮她解释:“我是受一个朋友的拜托,我们同行没多久。” 白飒了然。 微凉的风拂过脸庞,明朗的少年,惊艳的少女,羞涩的女孩,静谧的夜里,一切都那么祥和。 “等一下,”宫九歌忽然开口,打断了少年的说话声。 “有血腥味。” 白飒仔细闻了闻,“有吗?”他怎么没闻到。 蔡芸也嗅了嗅,秀眉微颦,她也没闻到,但是,她对不好的事情,总会有一些预感,会感到不安…… 宫九歌起身,看向一个方向:“是顺着风飘过来的味道,应该是在那边。” 白飒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不是复阮那家伙的方向吗?!” 白飒还是不信的,“确定是那个方向?会不会是他们猎杀了野兽的血腥气味?” 宫九歌:“不一定是和复阮有关系……不过人和动物的血腥气味还是有所差别的。” 白飒越想越坐不住:“我过去看看。”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起吧。” 白飒脚步一顿,制止道:“不行,万一要有危险……” 说到这,他自己先停了。 第三十八章 认贼作父 万一他走开了,遇到危险,刘晓他们没能及时回来,她们两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办?可是他要是不去,复阮那家伙,要是遇到什么麻烦…… 白飒心里纠结不已。 “行!”他还是咬咬牙应了。毕竟真的留她们在这儿,他也不放心。 虽然是应了,白飒还是再三叮嘱,遇到危险就跑。 “是这里?”白飒压低声音询问。 离得越近,血腥味越重。 宫九歌拨开身前的树枝,身后跟着蔡芸,亦步亦趋。 “方向没错。” 白飒心里有种不安,复阮那家伙出来打水,这里确实是最近的一条河流。 白飒四下打量,找了个草叶繁茂的地方,把两人塞过去。 “你们两个就呆在这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白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提前嘱咐两人。 宫九歌看到白飒面色凝重,看来是真的注意到了什么。 “你自己多加小心。” 白飒点头,冲着一个方向而去。 “九儿,我们……”蔡芸拉拉宫九歌的衣袖。 宫九歌回身安抚她。 如果没出事,白飒不多时就会回来;要真出了什么事,她们也帮不到忙。话是这么说,可真要出去了两刻钟都没回来…… 宫九歌回头对蔡芸开口:“你在这等我。” 蔡芸抓着她的衣袖,咬着唇摇头:“我,我不要一个人。” 宫九歌转念一想,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将人带上了。 宫九歌沿着白飒刚刚离开的路线向前走,没走多远,前面隐约可见有火光,和说话声…… “别出声。”宫九歌食指放在唇间,示意蔡芸别说话。 蔡芸乖巧点头。 宫九歌靠近了一点,视线所及,是几个人拿着火把围在那,而被围着的……白飒?! ……还有复阮,像是晕过去了。 这里可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白飒恨恨的盯着那群人里的其中一个:“李灰,老子真是看错你了。” 被称“李灰”的人,被他凶狠的视线逼的后退几步,转而想清楚他的处境,又很快的挺起了胸膛。 “白飒,你也别怪我,良禽择木而栖,跟着宁哥,我才有前景。” 李灰看了眼旁边皮肤偏黄,眼呈倒三角的男人。 在他看来,白飒等人太过老实,不懂变通,得罪了那位还不服软,迟早会被退学。 而江宁就不一样了…… 白飒怒的并不是他的投敌,而是他的忘恩负义。如果不是他刚刚套近乎,趁机下了毒,他和复阮又怎会任人宰割! “怎么?”江宁斜着眼扫过去,“就是你们这几个渣滓,和我干爹过不去?” 白飒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江宁,好你个认贼作父,连‘干爹’都喊的出来。” “你……”江宁被戳到痛处,拿起剑就向白飒刺过去。 白飒没躲得开,任凭剑刺穿了肩胛,血流如注。 被重伤的白飒没有丝毫收敛,继续嘲讽道:“你这般爱戴他,却不知你九泉之下的爹,该怎样安息……看着你娘和你干爹,还有你,在他灵前,其乐融融,好不乐哉……这便是他曾以身相救的兄弟和妻儿……哈哈哈……” 江宁已经失了理智,拿起刀狠狠劈了下去…… 关于江宁的事,学院里可谓是人尽皆知。但是,从来都不会有谁胆敢在他面前提这些。 因为,江宁的干爹,是坐镇武气院的分院副院长。 江宁感觉,从白飒开口开始,他旁边这些人的眼神,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很…… “我要杀了你!” 宫九歌手里捏着利刃,正要出手。 一条通体暗纹,细长冰凉的蛇吐着信子靠近,二人的注意力都在一群人那里,所以没有发现。 蔡芸颤着手,抓紧了宫九歌的衣摆,不敢看那里的血腥场景。 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她的手…… “啊!” 蔡芸一声惊呼,宫九歌丢东西的手就这样偏了……偏了…… 江宁的手也抖了一下,这让白飒有了躲避的余地。 下一秒,宫九歌手上缠上了凉凉的物什。 宫九歌条件反射的起身,身形敏捷的把手上的蛇甩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毒蛇被甩到了李灰的身上。 江宁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他。 李灰手忙脚乱,挥舞着手臂想要甩开。往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人,此时此刻避他如蛇蝎。 “走开,走开……”李灰扯着蛇尾,一个用力,将蛇弄开。 毒蛇早被激怒,毫不犹豫,一口咬了过去。 一阵人仰马翻后,江宁等人处理了毒蛇,看向罪魁祸首…… 宫九歌迎着那些人恶狠狠的视线,一脸淡定的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白飒看清楚来人,瞳孔一缩,大喊一声:“你们快走!” “怎么,来的不是刘晓那几个?” 看清来人,江宁等人大笑。 “这两人不是四方学院的吧?”有人忽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旁边有人问。 那人看了他一眼:“学院里外貌出众的女学生不就那几个?” 而且,她们绝对没眼前这个漂亮。 江宁看了一眼白飒,从他刚刚喊那一句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伙的。 “你们是什么人?” 白飒急了,“江宁,你小子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对女的出手!” 江宁一脚踹过去,狰狞的笑:“真想不到白飒同学竟然能找到这种极品。” 旁边围着的人一听江宁这么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虽然说学院里发生这种事一定会有严惩……但是,他们丝毫不用担心摆不平,而且,这般貌美的女子,又有谁不想尝尝甜头。 江宁视线扫过宫九歌:“这位姑娘,你跟他可是一伙的?”指了指地上的白飒。 宫九歌挑眉,似笑非笑,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这一笑,让江宁晃神。 果然是极品美人! 江宁清了清嗓子,脸上扬起自认为潇洒的笑:“想来姑娘也听到了,这人说和你相识,这……” 宫九歌抱着手臂,倚在旁边的树上。 “所以?” “所以……”旁边的人很善解人意的解释,“你要是和我们江哥有了什么关系……嘿嘿……” “……就能证明,你和白飒,没关系了!” 宫九歌脸上表情不变,依旧是难掩勾人的笑:“所以,你们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都说露骨了。宫九歌听着一句句污言秽语,抬手捂上蔡芸小丫头的耳朵。 第三十九章 兄友弟恭 “真是不该和你们废话。”宫九歌抬眸,“还是动手吧。” “不识抬举!” 那些人就要动手,却在下一秒…… “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我也是。” “是你动了手脚!”江宁最先反应过来,瞪着宫九歌。 宫九歌:“是我,如何?”本来是给一些不安分因子准备的东西,现在却浪费在了这儿。 宫九歌走上前检查了复阮的情况,又查看了白飒的伤:“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平淡如水的语气,仿佛是在问“你们今天吃了什么”。 一旁的白飒被呛到了。 “过来帮他们看看伤。”宫九歌叫来蔡芸。 蔡芸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战战兢兢的靠过来:“白,白飒学长是皮外伤,不过比较严重,还有轻微的中毒迹象,复,复阮学长也是一样。” “能解吗?”白飒哑着嗓子问,那些人下手有多黑,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这个问题也问到了旁边几人的心坎,尤其是李灰,迎着周边几人的逼视,李灰手心里满是汗渍,他知道江宁等人的心思…… 他用的料不少,应该很少有人能解才是,至少给他们下药的女人一定解不了,毕竟,她如果真的医术精湛,也不会下这么普通的药……这么想着,李灰右手手指动了动。 蔡芸柔柔的笑着:“可以的,不难解。” 她话一出口,李灰就明显感觉到了江宁看向他眼里的不善。 “别说大话,你怎么可能解的了?!”李灰语无伦次。 蔡芸涨红了脸,想要辩解。 宫九歌笑了:“这是什么罕见物吗?” 拿等量的冠心花,流瑜草,兮希子,加适量生水,循环过滤两次,加入蛇胆汁适量,不就能解? 李灰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蔡芸气不过了:“就是,又不是罕见物,拿等量的冠心花……” 听她说的详细,李灰睁大了眼。 宫九歌:“现在能解的了吗?” 蔡芸点头,拿出自己的储物袋,“我这里面有药材。” 李灰忽然动了。他猛地扑向蔡芸,抢夺她手里的东西。 早有防备的宫九歌抬脚踹过去,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莫名的让白飒想起了那日被踢飞的野狼…… 这动作熟练的…… 李灰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目眦欲裂。 宫九歌按了按蔡芸的肩膀,算是安抚,“你先帮他俩医治。” 然后,她踱步到了李灰身旁。 宫九歌笑着问:“好玩吗?” 李灰死死地瞪着她,不说话。 宫九歌笑了,“你觉得我是因为医学基础薄弱,才下了这么普通的药?” 如果说李灰先前还有这想法,在蔡芸说出那药的详细解法后,就彻底没有了。 宫九歌也不在意他答不答,继续道:“再玩一把怎么样?” 李灰本是不想理的,可转念一想,这事办砸,江宁一定饶不了他,可若是能借机解了江宁的毒,他不就能将功补过了?! “你想怎么样?”李灰故作镇定。 宫九歌指了指失去行动力的那几个,足足七人。 “除了那个带头的,还剩六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没让他猜太久:“那六个人里,我说一个数字,你就要说出与其对应的人数的名字……每一轮被你点名的,都能活下来。” 她的意思,莫不是除了江宁,其余人的生死权,都在他李灰手里?! 李灰心里莫名的有了几分雀跃。 但是,当游戏真正开始时…… 宫九歌:“五。” “李灰,说我,说我的。” “李灰,说我。” “灰哥,我,我!” “灰哥,咱俩关系好!” 李灰突然回想起不久前,他身上不过是被甩了条蛇……还有听到白飒他们的毒有解时,他们的谴责目光…… 真是风水轮流转!李灰此刻甚至有了幸灾乐祸的情绪。 “你们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啊!”李灰摆出迟疑不决的表情。 宫九歌很是善解人意:“半刻钟一轮,你慢慢选。” “当然,”宫九歌又加了一句,不过这次,她的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只有李灰听的清楚,“如果实在为难,你也可以替了他们。” 至于替什么,李灰心知肚明。 有了宫九歌这一波的敲打,李灰开始认真了。说了五个人的名字…… “厉变,李宏,张江……” 没被点到名的人,无疑是被下达了死亡指令! 这一次被推出来的,是一个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好事不沾边,坏事他顶缸,平时最多也只是随着江宁等人,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只是他想不通,他从不曾得罪过李灰,也不曾像厉变等人一样,欺辱过他,为什么会被推出来?甚至他被推出来后,他明显感觉到这几人松了口气…… 多可笑,往日勾肩搭背的兄弟,现在却…… 李灰左右看看,不敢与他对视。 宫九歌毫不意外他的选择,在几人的视线下,给那人使了药,那人当场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第二轮。” 短短三个字,让那几人的心又揪了起来。 宫九歌:“三。” 李灰这次紧张了,但他看了眼刚刚服毒的人已经毫无生机,又放下心来。 李灰丧着一张脸:“我也没有办法,大家都是兄弟,我这该选啊!” 宫九歌挑眉,刚刚怎么没听你这么说? 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劲:“李灰,别选,这女人是想杀了所有人。” 宫九歌笑眯眯的打包票,“放心,我至少留的来四个人。” 四个?那就是除了江宁,李灰,还能活两个。 那些人心里打鼓,却没人再说话。 “真为难啊?”宫九歌见李灰迟迟不选,“你要是当场自刎,我放过所有人。” 魔音绕耳,李灰只庆幸她声音不高。 李灰也是有想法的,比如,他能让那些人恢复行动力,只是,宫九歌一直在灌输给他一条潜意识—— 只要他们死几个,自己就能活的好好的,还能……借机做人情! 而且,这也是他报复的好机会,你们这些人,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吗?现在,求我啊,求我救你们啊! 李灰心里狂笑,脸上却是忍辱负重:“大家都是兄弟,我,我该怎么办?” 宫九歌在旁只笑不语,静静的看好戏。 “李灰,选我。”有人开口了。 “张江,你……”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内讧开始了。 “谁不想活?老子不想死!” “选我,灰哥选我。” 李灰一脸为难,心里却有着极大的满足,他甚至想感谢宫九歌设的局。 就这样,在那些人的开撕中,李灰点了三个人。 被点名的张江,再次保了一命。他就知道李灰这怂货不敢把他推出去。 松了口气的同时…… “李灰,救厉变。” 第四十章 谁是赢家 这命令的语气让李灰很不爽,往常也就算了,现在…… 李灰并不买账:“都是兄弟,我也只能选三个,要不你替了他。” “你!”张江脸色一青。 宫九歌:“这提议不错,可以。” 张江脸更青了。 厉变看着张江,欲言又止,张江直接撇过头。 “你……”厉变指望不了他,转而看向江宁,“宁哥,你让李灰救我。” 江宁脸色也不好看,他知道他开口,李灰会遵从,可毕竟都是跟在他身边的人,留哪个,不留哪个的,他也不好决定。 厉变眼看求救无望,看向了李灰。 “李灰,你救我,做兄弟的待你不薄啊!” 李灰没说话。 感情牌没打好,厉变瞬间变了脸:“李灰,你今日见死不救,就不怕厉家的人不放过你吗?!” 李灰冷笑:“厉变,可不是我不救你,谁让张江不肯顾及兄弟情,一命换一命。” 张江:“凭什么要我来换,被选中的又不止我一个。” 另外两人:“张江你这话什么意思?” 宫九歌还嫌不够乱:“选好没?” 李灰怒气未退:“那让张江替了厉变。” 张江瞪眼:“你敢?!”那语气,和刚刚想要保人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宫九歌饶有兴致,“所以,你们到底选好没有?” 要不是他们现在动不了,估计都得打起来。 “这样好了,”宫九歌看了眼事不关己的江宁,“你来决定,包括李灰在内,留三个。” 刚刚被选好的三人,以及李灰,脸色难看。这样一来,他们存活的优势,瞬间都归零了! 现在包括李灰在内,还有第一轮挑出来的五个人,一共是六个,留三个,就得去一半。 “宁哥,留我。” “宁哥,我,救我。” “宁哥,我待在你身边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宁哥,我……” 江宁头都大了。 宫九歌在旁好意提醒:“想着让人留自己没有用,要想着怎么让人不留别人……” 这句话像是给了暗示,六人互看几眼。 “宁哥,那次击杀三级凶兽的任务,厉变把内晶私吞了,还弄了钱当了其他人的封口费……” “你胡说,宁哥,他污蔑我……” “你在背地里论宁哥长短的事……” “你说你早看不惯宁哥……” 被包扎好的旁观者白飒:…… 他一开始还不理解她的行为,但是现在……说真的,看这些人互撕,比打他们一顿都要解气。 李灰也被厉变揭了几次底,唯一能动的他忍无可忍,直接扑上去动手。 厉变不能动,只能被动挨打,眼里都能喷出火。 宫九歌抬手解了他的药。厉变察觉能动了,一刻都不怠慢的还手,二人扭打在一起。 宫九歌看着吵起来的其他四人,也体贴的出手解去了他们的药。不出所料,他们也都开始动手……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白飒,不解的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对劲,这些人虽然很不是人,但是—— 本来他还觉得她解药的行为太冒险,毕竟那方人多,战斗力高,万一动起手来,真的很没有胜算。 然而,现在……战斗力是挺高的,砸自家人也真是毫不手软。他不知道的是,宫九歌的手段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挑拨,她真正有恃无恐的——心理暗示! 江宁身为旁观者,是最清醒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能动的。 “蠢货,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江宁大吼一声。 白飒都想堵他的嘴了,他也生怕这些人反应过来。 那些人闻言都停了手。 宫九歌不见丝毫慌乱,气定神闲:“我身上带足了药,你们与其想着怎么反抗,不如考虑考虑对我出手的后果,仔细想想,你们宁哥还没有选人。” 那些人闻言,想法瞬间打消了一半,视线都集中在了江宁身上。 “宁哥,你就快选吧!” “宁哥……” 江宁被这群蠢货气到了,就在他想要骂醒他们时,宫九歌又开口了。 “当然,你们宁哥如果愿意以命换命,我就放过所有人。” 这话出口,气氛再次变了,偏偏被激怒的江宁还脱口而出: “不可能!” 正中下怀。 张江算得上是理智的,开口附和:“这事当然不可能了,宁哥还是快点选三个人吧。” “宁哥,我……” 江宁气急,却又担心这些人真的动什么心思,咬着牙说了三个人。 被点名的三个人松了口气,而另外三人脸色变了,他们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 “宁哥……”他们还想争取,奈何不管他们说什么,面临的都是江宁的一言不发。 被选中的人面色红润,张江就是其中之一。 “能为宁哥去死,是你们的荣幸。……姑娘快动手吧。”他甚至在这样说。 宫九歌看了眼面如死灰的三人,没说话,只是看向白飒,和不久前醒来的复阮。 “怎么样了?” 白飒正看的津津有味呢,一时没回神:“啊?什么?” 宫九歌:“伤怎么样了,能走了吗?” 白飒权当她是在关心他,拍拍胸膛:“这么一点小伤,没问题。” 复阮:“可以走。” 宫九歌颔首。 那三人都想着要殊死一搏了,却见…… 宫九歌:“那我们走吧。”说完,取出一个小瓶子,交给了李灰等没被选中的三人。 “这是那人的解药。” 江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些人都被她的举止弄的一愣,劫后余生反而被懵圈取代了。 更懵圈的还在后面…… 宫九歌等人走远后,躺在地上,先前被“毒死”的人,竟然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在那几人惊骇的视线中,那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江宁骂了一声:“被那女人耍了!” 李灰紧紧攥着装着解药的瓷瓶,脸色晦暗难明。 那边张江看着他:“蠢货,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解药交出来!” 李灰没说话,可他也没有交出解药。 张江脸色阴沉,上去就一巴掌:“跟你说话呢,废物!” 李灰被打的头晕眼花,解药脱手…… 这边的白飒很是不解。 “我还以为你那架势是要解决掉所有人。” 复阮瞪了他一眼。 宫九歌倒是无所谓:“过程不重要,结果满意就好。” 第四十一章 一场游戏 白飒挠头,这就满意了?不过也对,毕竟这事也跟她们没关系,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帮他们出了口气。毕竟是女孩子,杀了一个人已经…… 宫九歌:“我不喜欢杀人。”更准确一点,不喜欢亲自动手。毕竟她以前答应过某人,不会随便对人下死手。 白飒笑了一声:“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刚刚死的那人也不能怪你……” 宫九歌:“刚刚没死人。” 白飒:“不是有一个被下了毒的……” 宫九歌:“吓吓他们而已,我哪有那东西。” 复阮,白飒:…… 差点被那一幕吓哭的蔡芸:…… 复阮很奇怪:“你设了局,只是为了让他们内讧?”以那一群人凑一起的目的,想让他们翻脸并不容易,刚刚也无非只是狗急跳墙。 宫九歌:“只是想到了很有趣的一个游戏,想试试……” “游戏开始第一轮的时候,李灰掌握生死权,面对可以淘汰一个人,他一定会选择试水,选择了一个毫无实力,甚至是一个脾气都没有的人,这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阴险谨慎的人,而且报复心强。……随着第一个人的‘残忍死亡’,李灰心里有了底,开始了第二轮选择,这个时候,他就要开始报复了……” 白飒不解:“可是他犹豫了挺久……”难道是在顾及兄弟情义?他可不信。 宫九歌:“做给那些人看的,他要真忠义,第一轮也不会那么快选出来。” 复阮:“他难道不担心那些人以后的报复?”李灰就那么笃定,她真的会杀那么多有身份背景的人? 宫九歌明白他的意思:“他担心,所以我告诉他,不选自己就得死。” 白飒,复阮:…… “正如你们所想,他担心,所以在第二轮,他还是保守了……意料之中的内斗,顺理成章的能将矛头指向了江宁。” 白飒:“他们平时也只是随在江宁身边的狗,主人说什么,他们还会反抗不成?”白飒说的起劲,一时没留意自己爆了粗口。 眼看复阮又拿眼刀剜他,白飒才自觉失言捂嘴。 宫九歌:“平常来看这话没错,只是这支队伍里有不确定因素。李灰,和张江……” 李灰自私又记仇,心眼小的很,张江仗势欺人,且爱见风使舵。 “从他们想要活下来时,说出的话来看……” 白飒,复阮想起了那段互撕,真的是巴不得把底都撕干净,而且他们透露的信息…… “先不说当事人江宁的感受,至少那两人,就不会让他有回过神来报复的机会……最后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白飒二人听着宫九歌这段话,还未有反应,就听她又加了一句。 “如果是李灰赢了的话,你们回去学院可要当心,别做了替罪羊。” 白飒不解,倒是复阮若有所思。 白飒:“话说,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等他们回去后,迎接他们的是…… 刘晓走来走去,面色凝重。成迟脸色晦暗,在火堆旁默不作声,他脚下的猎物,血迹已经干涸。 白飒:……他现在想起来了。 见到他们回来,刘晓脸上有了松动。 “你们去哪了?” 复阮正想着怎么作答,成迟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伤。 “你们受伤了?!” 白飒没办法了,只得将刚刚发生的事阐述了一遍。 刘晓,成迟怒不可遏。 “这事儿没完!”江宁竟然玩阴的,还有李灰…… 白飒安抚了两人,并把宫九歌替他们出气的事也全盘托出。 成迟听的解气:“那群人也有咬起来的时时候。” 倒是刘晓,看着宫九歌,眸底涌着不明的情绪。 宫九歌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浅笑不语,整个人都显的很是无害。 白飒摆手,大大咧咧的,“不说这些了,先把打回来的这只烤了,大晚上的饿死了。” 刘晓被他的没心没肺打败了,搭了把手,和成迟一起把猎物烤了起来。 一群人围着火堆,吃着烤肉,商量明天的行程。 “明天就能完成任务了。” “白傻受了伤,对付六级凶兽的话……” “你才是白傻,我这点伤,别说六级,就是对付二阶的,都绰绰有余。” “就你?” “我怎么了……” 几个人虽然打闹的热火朝天,但,白飒的的确确是伤的不轻。 “我们三人倒也不是对付不来。”成迟分析。 刘晓点头,眼看就要做决定,白飒忽地起身。 “嘶,”他倒吸了口凉气,扯到伤口了。脸都有些扭曲了,偏偏语气笃定的很。 “我可以!” “你逞什么能。”复阮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刘晓安抚他:“说到底不过是只六级凶兽,还是在应付范围内的,你这次就休息休息。” 白飒看了眼胸口染血的纱布,没再说话。 不多时,有几人睡过去了。蔡芸靠着她,闭着眼睛,呼吸声小小的,将自己抱作一团。而白飒等人就睡的不安分多了。 宫九歌看着那四仰八叉的睡态,很奇怪他们在这种场合是怎么保持的。 无意扫了眼过去,结果撞上了一个同样没睡的——刘晓。 刘晓见她看过来,动作轻微的起身,对她比划了一个“出来一下”的手势。 宫九歌将蔡芸轻靠在旁边,提步跟上刘晓。 刘晓见她过来,迟疑了一会儿,从意念空间内取出一物。 宫九歌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想起蔡芸那句“武者有意念空间”…… 刘晓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宫九歌:“这是?” 刘晓犹疑半晌:“这是这片地域的线路图,我在上面标注了留青子的广泛分布方位……” 宫九歌挑眉,没接。 刘晓有点尴尬,因为他之前的承诺是,带人去找,并且保驾护航。只是…… 宫九歌看出他的顾虑,伸手把地图接过来。 “并不是不信任,只是想问问原因。” 刘晓迟疑。 宫九歌试探着说出想法,“因为白飒?” 刘晓手一顿。 宫九歌确定了。 “因为白飒。” 刘晓叹气,“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宫九歌想说,她并没有看出什么,那猜测也不过是因为他的态度。 “白飒受伤,这次的任务为难?” 刘晓脸上闪过震惊神色,然后,点头。 这次换宫九歌奇怪了,“你们的实力都不弱。”至少这些天,她观察到这四人,至少也是凝气十二阶,成迟和刘晓,至少是入了境。 刘晓摇头:“虽说只是六级,可若是灵兽还好,但凶兽和灵兽不同,凶兽让人忌惮的是凶性,其杀伤力远大过灵兽。” 本来在一开始安排好的对策,都因为白飒的受伤作废,可是他们怪不了白飒,毕竟白飒这次重伤,都是因为他们往日与江宁结怨。 第四十二章 替补上场 宫九歌:“白飒实力如何?” 刘晓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凝气十三段。” 顿了顿,刘晓继续解释:“这次的任务有了风险,要是牵连了你们……” “你看我怎么样?”宫九歌忽然开口。 刘晓一愣,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实力?” 宫九歌:“嗯。”不然呢? 刘晓缓了片刻,“你这个年纪,凝气六段……不错了。” 宫九歌:她就知道是这个反应。 “我可以试试。” 刘晓:“不行,太危险……” “江宁那些人实力怎么样?”宫九歌挑眉,“换个问题,那些人一起上的话,对付的了六级凶兽吗?” 刘晓:“应该是没问题。” 宫九歌:这不就结了? 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刘晓还是摇头,“不行,还是太冒险,你们……” 宫九歌:“我觉得你们需要一个善后的。” 如果到时候被凶兽伤的狠了,确实是需要一个治疗的。 刘晓想了想,很坦诚的表示: “我记得你说过,你医术一般。” 宫九歌:“谦虚一下而已。” 刘晓:…… 最后还是答应了。 “别的不说,他们俩绝对不能去。”白飒和蔡芸。 宫九歌似笑非笑:“你要是拦得住,我没意见,真的。” 刘晓:……他说这话就是想让她出面啊。 宫九歌:蔡芸就算了,白飒你让我怎么拦。 “刘哥!” “宫九学妹!” “刘晓!” 二人对视一眼,看来是那几个醒了发现他们不在,过来这边找了。 “在这儿。” 等那几人循声过来…… “你,你们……”白飒抬手指着二人,忽地伸手拉过刘晓。 “刘哥,你真敢下手啊!” 刘晓拍开他的手,“你想太多了。” 白飒嘀咕:“怎么就是想多了,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 刘晓这才意识到,他这行为有多冒失,皱眉:“不是你想的这样,还有,这样的话不可再提,会破坏了学妹的名声。” 白飒面色一正:“这是当然。”胡闹归胡闹,他分寸还是有的。 复阮:“你们说什么了?” 刘晓没有多言:“一些琐事,不打紧。” 成迟见人找到了,松了口气,却是没有多言。宫九歌这边则是在哄蔡芸。 “都没事了,回去睡吧。” 然而,第二天早上…… “不让我去?为什么?” 宫九歌是被吵醒的。 “这是怎么了?” 这边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学妹你醒了。”刘晓先和她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对白飒道: “说不行就不行。” 宫九歌疑问:这是在说不让白飒去的事? 这边白飒还在力争,复阮,成迟还在拦,刘晓忽然二次注意到了看的津津有味的宫九歌: “不如听听宫九学妹的看法。” 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躺着也中枪的宫九歌:……她没什么话语权吧? 宫九歌轻咳一声,还是开口了:“刚醒,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确实需要有个人陪着蔡芸去采药。” 采药?蔡芸小脸懵圈。 “用于治疗的药,量不够了。”宫九歌解释。 第七十八章 “真的?”白飒怀疑。 他也不是傻的,如果话是那三个家伙说的,他绝对第一时间否认。 宫九歌笑眯眯的看向醒了多时的蔡芸。 “阿芸说说,用于治疗外伤的还剩多少?” 蔡芸仔细想了想:“不是很多了。” 这么多人,是一定不够分的。 宫九歌一副“你看我说的”的模样。 白飒也不是想不到什么,他只是…… “就这样吧,”刘晓插话进来,“等你俩采好药,我们约定的地方会面。” 白飒低眉,手紧了又松,然后,他取出一把弯刀,递向宫九歌。 宫九歌看着他递来的东西,不解。 明朗的少年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很是爽朗的把弯刀塞到宫九歌手里。 “要想有实战机会,武器可少不了,先凑合着用吧。” 宫九歌笑了,握紧手里的刀:“多谢。” 白飒也笑了,要真说谢,也是该他们来说。 分开没多久,成迟想了想,拿出一把长枪。 “学妹可以多试几种武器,选一把趁手的。” 宫九歌接下白飒的刀,也是想着要还的,怎么好再接第二个。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刘晓在旁道: “这些都是我们之前练习用的,学妹可是嫌弃不够好了?” 带着玩笑的语气,很快让气氛活跃了起来。 不接就说不过去了。 宫九歌道了谢,将长枪接了过来。 复阮也道:“我就没带这些了,不过我箭术还说的过去,学妹要是进了学院,箭术上有不解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宫九歌鲜少和人相处,不过这几人,倒是真不错…… 一路上,三人都在和她详细解说这次任务的艰难,并再三嘱咐,不许插手。 宫九歌应的爽快,让三人放心不少。 毕竟不是在医学考核范围内了,几人多多少少都会遇到几只前来觅食的生物。 宫九歌只是看着他们动手,刀光剑影间,那些人的动作仿佛都被放慢了,一招一式印在了她的头脑里。 “是不是太血腥了,受不了?”复阮看她出神,开口询问。 宫九歌摇头:“还好。”一点都不觉得。 “这儿的凶兽已经开始难对付了,要仔细观察周围。”三人护在她周围向前。 刘晓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怎样做能避免吸引野兽之类的。 “对了,”宫九歌指着他们身上的大片血迹,是不久前猎杀凶兽溅到的,“这些都不用处理一下吗?” 血腥味,应该会招来不少走兽。 “学妹放心,”成迟开口,“这一部分的凶兽,实力都差不多,六级都算是顶尖的了,我们应付的了。” 其余两人也附和点头。 宫九歌见他们笃定,也没在多言。 “到了!”刘晓压低声音,抬手示意止步。 宫九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视线所及都是暗色,丛林繁茂,将光线隔绝在外,闷热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 偌大的雨林,鲜有鸟鸣,耳边不时有东西摩挲的声音想起。 “是不是静了。”复阮皱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沙、沙”。 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在几人耳边想起,随着而来的,是空间的一阵扭曲…… 第四十三章 力战凶兽 “这……” 他们脚下并未有什么晃动感,可视线所及的景物,却肉眼可见的在……动? 宫九歌看着眼前的异象,安稳如山。 “法阵的波动感,应该是有人在试图破解附近的法阵。” “法阵?”刘晓抓住重点,“这里竟然有法阵?” 而且,法阵效力的涉及范围,到底有多广,光是这距离,都得有上百米吧?! 宫九歌说:“怎么会有不清楚,不过法阵涉及范围这么大的,确实少见。” 听出她语气里带的欣赏,复阮有点汗颜。 “这法阵会不会有危险?”复阮开口问道。毕竟法阵这方面,他们也不是很了解。 宫九歌默默的感知了一会儿,笃定:“不会。” “学妹还懂法阵?”成迟有点惊。 “略懂,”宫九歌解释:“只是这法阵给人的感觉很柔和,应该是隶属防御一类,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宫九歌没说的是,之所以会有空间的扭曲波动,充其量可以解释为……绘制法阵的人实力碾压,而破解的人明显无能。这明显是在使用暴力强行破解,然而法阵最忌讳不过这个,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空间波动。 想来动手的人,定然是吃了不小的亏。 与此同时,四方学院一处地宫内,院长目光阴鸷,死死盯着眼前的咒文,嘴角有鲜血溢出,身形晃了晃。 “院长!”一个中年男子慌忙上前搀扶着他退后。 “还是没有破解?”一道带着轻蔑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的气氛。 院长听到来人如此语气,也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回道:“要真这么容易,阁下还用得着三番五次的往我这跑。” 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容颜。听到他的语气也不恼,只是笑了一声,开口:“看来是没办法强行破除了,真不愧是夙壹用了三年时间弄出来的东西。” 听出他话里有话,院长不悦皱眉:“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那人直入主题:“贵学院法阵一系似乎有不少良才,今年更是有个新生一鸣惊人,破了木系贡源阵……”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院长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容我想想……”这办法确实不错,只是有颇多顾及。 那人也不急,只是慢条斯理的又加了一句:“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不急。不过,拖的越久,那边的事就越棘手……你好好想想吧!” 院长寒着脸看着那人离开,心底思量片刻,有了决断。 “来人……” 刚刚的经历不过是个不重要的插曲,宫九歌一行并未多逗留。 行了足足半日,期间刘晓等人还担心宫九歌体力不支,频频侧目。 然而,这姑娘并没有让她们失望。 宫九歌一路走来气息都没乱一点,脚下生风,面对他们的惊讶目光报以些许疑惑。 三人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又过了近两刻钟,一处隐藏在密林下的山坳出现在四人眼前。 这山坳并不是天然形成,更像是被刻意打造。若不是专程来找,寻常路过的话,断然不会注意的到。 刘晓率先停下脚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人交换了下视线,点头,便按先前说好的开始布局。 只听“轰”的一声,山岩炸开,碎石乱飞,一抹巨大的黑色影子在灰尘中凝聚成型—— 那是一只黑褐色的凶兽,有着熊一般的身躯,以及巨大的獠牙,有些长的皮毛大片黏连,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腐烂的味道冲入鼻腔,引起人的一阵反胃。凶兽实体未成凝聚,却已经有了冲天的煞气。 “准备!”刘晓喝了一声,身形敏捷,向前一跃,手中握着的重剑挥下。 重剑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一挥而下,浅橙色的剑气石破天惊,狠狠的击中了目标。 凶兽皮糙肉厚,那样猛烈的攻击并未在它身上留下印迹。 一击不成,刘晓退后几步。 “这东西比预料中的麻烦多了。”复阮客观分析。 宫九歌身处战圈之外,脑海中回想眼前凶兽的相关资料。 煞熊,六级凶兽,食肉目,高九尺有余,通身长毛,皮糙肉厚,四肢粗壮,具五利趾。擅长撕咬抓拍,弱点则是…… “主攻它的头部。” 刘晓主攻,成迟次之,复阮远程主辅,三人的配合极为默契,只是,到底是对手更为强大,而这种强大,也在持久战中抒发的淋漓尽致。 刘晓重剑砸下,却被煞熊以爪做挡,厚重的爪子狠狠的拍了过去,刘晓躲避不及,右臂传来剧痛,重剑也一个不稳,成迟适时上前,出招吸引开煞熊的注意力,复阮更是箭无虚发,尽力在拉仇恨。 煞熊已然被激怒,发出通天怒吼,周围的地面似乎也有所感,碎石微颤。 “不好!”复阮瞳孔一缩,竟是直接弃了长弓,拔出一柄长剑,头也不回的冲了过去。 近战中加了一人,减轻了刘晓二人的些许压力,但也仅仅只是些许,何况复阮本就不擅长近战攻击。 “这是你该涉足的领域吗?!”刘晓气急怒骂。 成迟没有开口,只是面色难看,逐渐迟缓下来的动作,看出了此前二人战斗的勉强。 复阮昂首不语,却是坚定了与兄弟并肩作战的心。 “凭二人之力,根本奈何不了它。” 煞熊的反攻来的猛烈,再容不得三人半点分心。 三人互换一个眼神,立刻默契散开,形成三角,三人各持一点。 煞熊防御极高,持久战并不适合,因为拖久了最先耗死的一定是他们。 一次次武气的爆发,精准的打击,双方都已疲惫不堪,战斗步入尾声。 “再加把劲!” 煞熊已然伤痕累累,只要他们再使几分力气,定然能拿下胜利。 煞熊野兽的直觉让它感觉到了濒死的危险,爆发了最后的气力,一爪拍开复阮,复阮躲避不及,被拍个正着,生生被击出八米有余,撞到了树干,树干明显凹陷了下去一个洞。 刘晓的担忧来不及出口,就见煞熊尖利的獠牙冲向了他,目标正是他的头部…… “刘晓!”成迟瞪大了双眼,却已经来不及施以援手。 刘晓手尚且来不及抬,就感觉到了煞气扑面而来,他甚至感觉到了煞熊的獠牙碰到了他的脸。 第四十四章 正式入院 “咻”的一声,一支箭矢破风而来。 带着腐蚀的箭矢准确的射在煞熊张开的嘴里,卡在了它上颚,延迟了獠牙的闭合。虽只是短短片刻,却是给了刘晓脱困的时间。 刘晓避开危机后,爆发大招,成迟默契跟上,二人合力出击,终是顺利击杀煞熊,摘下了战果。任务完成,虽然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刘晓向刚刚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宫九歌单手持弓,正在收给散落在地上的箭矢,见他看过来,点头示意,然后往复阮的方向走过去。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再自然不过。但是,刘晓心里很清楚,那样的精准与力道,远远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只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大家都伤的不轻,而复阮伤的最重,已经昏了过去,毕竟他本就不擅长近战攻击。 “怎么样?“刘晓与成迟站在旁边,等着宫九歌的答案,脸上难掩关切,哪怕此时,他们自己也伤的极为严重。 宫九歌检查了复阮的伤势,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好在没伤到要害,就是得在床上躺一段时间了。”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接过宫九歌递来的药,动手给自己包扎。 凶兽的任务完成,接下来便是履行之前的承诺,帮忙两位学妹寻找足够的留青子来完成考核。 出于复阮的伤势不轻,由成迟与白飒先送他回学院,刘晓则留下,负责保卫与带路。 宫九歌很含蓄表示了对伤员伤势的不放心,对方则表示小菜一碟,甚至还有力气再战一场, 于是一行三人在考核的最后几天,开始刷分。地图在手,方向感超神的蔡芸已经取代了罗盘的存在。偶尔遇到趁火打劫的,也都被刘晓两招打退。宫九歌全程打酱油。 到了最后两天,两人满载。 “抛开我们需要服用的,还剩下好多好多。”蔡芸开心的笑了,面前的留青子堆成小山,被她分开收进四个储物袋。 刘晓看着她的动作,不解:“为什么要分四份?除去这两日服用的,不该是分成两份吗?” 宫九歌看着地的动作,心里有底,却是轻笑一声,没有开口。 蔡芸很认真的指着四个储物袋,解释道:“一个是要吃掉的,一个是九儿的,一个是阿芜的,最后一个是我的。” 阿芜?刘晓听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名字,想了想,也没有多问。 刘晓本来是要和两人随行,直到到考核结束的,只是宫九歌说了什么,让他提前走了。蔡芸在旁不明所以。 迎着蔡芸疑惑的视线,宫九歌揉了揉她头:“没关系,我也可以保护你。” 考核的最后几天,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大都是连服用的留青子都没采集够,被迫退场。剩下的人,除了运气好,量足的,还有一批靠抢夺留存的人。像这种人,她们也曾三三两两遇到过,不过这种最原始的靠蛮力攻击,压根不够看! 宫九歌递来一块帕子,“乖,把脸遮起来,别让人看到你的模样。”到了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蔡芸乖乖的点头。 然而,宫九歌的担忧似乎是多虑了。考核到了最后一天,仍然风平浪静。觉得自己多虑了的宫九歌并未想到,就在这几天,有那么一行人差点没把整片森林翻过来。 刘晓受宫九歌所托,把她要的东西带了过来,顺便将两人直接带了出去,三人在考核审核处分别。只是在分别的的时候,刘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宫九歌,毕竟学妹让他带的东西……回想那日…… 宫九歌:“……我在学院里有位心上人,不想这样狼狈着见他,学长可方便带点东西给我?” 然后刘晓惊了,毕竟这位学妹在他眼里的形象,冷静自持,看似平易近人,却又带着无形的疏离……这样的姑娘,也会为悦己者容吗?! 想归想,刘晓还是应了她的要求,买来了很多的水粉胭脂。毕竟他也不清楚哪种好用,就一样挑了好几个,都带给了她。 宫九歌当然没有什么悦己者,只是易颜镜尚未修复,她顶着这张脸实在不方便,毕竟她进四方学院的初衷是重新联系上尹家。 成绩排名没多久就公布出来了,宫九歌成功拿到一个免费录用名额,顺理成章的以“伊芜”的身份,尹无笙的容貌,踏入“四方学院”! 宫九歌入院当天,赫无双如约而至,还带来了被宫九歌遗忘在角落的清苔。 青岩看着这个内应,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没有谁可以容忍背叛者,他也不例外。 宫九歌让青岩把人先看着,她要先出去。毕竟她进四方学院的初衷就是找院长,联络尹家。 等宫九歌出去后,赫无双开口说了一句:“你猜他会动手吗?” 宫九歌:“不会……”不会动手,她把人留下做什么。 背景云墨:……他们已经默契到这种地步了? 赫无双视线扫过她的脸:“还想着带个面具给你,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宫九歌抬手摸了摸自己上过妆的脸,厚厚的一层,将她的惊艳之处如数抹去,生生的呈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比之前,还是有着些许差异。不过不是太亲近的人,绝对看不出来。 面具带着难受,可上妆又需要太多时间。 宫九歌酌情一番,伸手:“不多。” 四方学院的院长收到老友的消息多日了,但迟迟不见有人找来,就在他想要回信问问老友是不是在消遣他的时候,人找来了,还是城主大人带着来的。 然而城主大人只是把人带到,就出去了。 院长:还真是专程来送人的! 院长看着面前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小丫头,想起老友在信里的再三叮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老东西真是杞人忧天。” 宫九歌:“……”说真的,尹家主真的和“老东西”这三个字不搭,无论是从年龄外貌,还是气场。 不过看的出来,这二人的关系是真的好。 院长惊觉自己在小辈面前失了态,立刻端起长者风范,一派文人之资,正色道:“小丫头可还记得你木叔叔?” 宫九歌当然不记得,轻笑应着:“家父时常提起木叔叔。” 木院长在两人交谈中,更感觉的到面前的人与外传言的不符,想来应该是尹家保护她的手段。 “木叔叔还以为你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在木院长了解到面前的小丫头不想走捷径,报名参加了考核后,这般道。 并不想说真正原因的宫九歌轻笑一声:“让木叔叔担忧了。” 木院长儒雅温和:“小丫头拿了什么名次。” 宫九歌默了,想着怎么解释学院里并没有“尹无笙”这个名字。 木院长以为是她成绩不理想,开口安慰:“当然名次什么的都不重要,小丫头想去哪个学院,尽管和木叔叔开口。” 宫九歌笑了笑:“多谢木叔叔好意,名额无笙已经有了……” 她含蓄表示自己想要在学院自力更生,不想要家里人过多插手。木院长含笑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交谈中,宫九歌不仅成功拿到了尹家的联络途径,还额外收获了木院长的好感。 第四十五章 并不在乎 等到宫九歌处理好这边的事回去后,看到了满身血痕的青岩。 宫九歌:?! “属下无能,没能看住那叛徒。”青岩已经连那人的名字都不想叫了。 这个神展开宫九歌倒是没想到。她本以为青岩会不动声色的把人处理掉。这是直接搞了个狠的? 宫九歌:“不要紧,你先把伤处理一下。”对自己下手可以轻点的,真的。 青岩把人处理掉了,但是又担心自家大小姐不忍,就想了这样一个法子。他身上的伤是真的,衣物破损也很到位,一般人还就真瞒过去了。然而,深谙其道的宫九歌并不是一般人…… 四方学院近来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医学院今年拿得第一名的某位新生,要转投武气院。医学院的分院院长死活劝不动,并且表示要和武气院院长决斗,这事后来还惊动了学院总院长,至于怎么解决的没人知道,反正那位同学最后还是去了武气院。 宫九歌默默回想当日,木院长愣是看了她半晌,最后了然喊了一声“伊芜”。 第二件事也和武气院脱不开关系,武气分院副院长的儿子,哦不,干儿子江宁,此次出任务,结果整个小队的人都出了事,江宁更是受挫严重,整个人都废了。当然,这个废了指的不仅是身体,还有智力方面…… 听说了这事,宫九歌的第一反应:终于有人出手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是他们哪个做的。 只是不管现在四方学院发生了什么,都和她没关系了。 宫九歌合上手中的书卷,唇角笑意依旧,看向身旁的赫无双。 “城主真是好手段。”直接留了个替身在学院可还行。宫九歌在意的不是替身,而是你这替身多久前就开始准备了?! 赫无双被她看的毫无压力,风轻云淡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尹家的消息,看吗?” 宫九歌:…… 宫九歌接过信件,看信件的内容,这信是写给赫无双的,没错,是尹家那边的眼线给赫无双的信。 宫九歌笑了:“这信给我看,合适?”至少她现在还是尹家的大小姐,他赫无双真这么放心她? 赫无双迎着她的目光,对上了她的视线。 宫九歌挑眉,看着那人薄唇轻启,问了她一句话。 “你在乎尹家?” 宫九歌没料到她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在乎?说真的,宫九歌从到了这个地方开始,就没有在乎过什么。尹家主,尹灼华对她好,确实是好,但那份情感不是对她,是对原来的尹无笙,那个在尹家成长的小丫头。 宫九歌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也不清楚原来的尹无笙是她来的当日溺亡了?还是与她互换身份,就像她代替了她一样? 前者暂且不论,如果是后者,那尹无笙现在……可能连渣渣都不剩了。宫九歌这般想着。 身份的代替,宫九歌无可奈何,但她还做不到直接取代了对方,拿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对于尹家,宫九歌一直抱着“能帮则帮”的态度。可即使这样,尹家于她而言充其量也只是个避风港,留下与离开对她而言没有区别。 所以现在,面对赫无双的问话,宫九歌也只是笑着回了句:“比起尹家,我更在乎你。” 被宫九歌花样调戏的赫无双都要免疫了,听到她这话,正要开口,却听那人接着道。 “我记得你说过,尹家是你的合伙人。”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时,赫无双说过的话。 赫无双:“是这样没错。不过尹家的纷争,谁赢了都对本城主无大碍。”无论是谁赢了,都改变不了尹家需要依附缥缈城的事实。 宫九歌闻言,幽幽开口:“你确定?” 赫无双:“……” 宫九歌:“尹青妍赢了也没关系?” 赫无双:…… 赫无双:“有关系?”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不过她都能赢的话,尹家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宫九歌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没再开口,打开了手里的信件。 信里提到了尹家的现状,尹青妍背地里拉拢长老一脉,尹灼华贯县一事初显成效等等详细事宜。 从信息的详细程度来看,要么赫无双安排在尹家的人不少,要么,这人地位不低。 宫九歌仔细看了几遍后,把信件还了回去。 “接下来,处理我们之间的事。” 之前她和赫无双达成协议,全权接手之前的案子。 不看不知道,看了收集来的资料,宫九歌发现类似的事竟然前前后后发生了不下十起。十起!然而这么严重的情况,却没有在民众中激起任何波澜。至于原因…… 宫九歌猜测,因为死的人都在一定程度上死有余辜,民众萌生了凶手见义勇为心态,自发认为自己是安全的……这么想,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 宫九歌:“所以,之前验尸的人依旧觉得尸体本身没问题?” 赫无双“嗯”了一声,接着像是说了一句:“就算是有,他们也找不出来。” “什么?”宫九歌没能听清楚他后面一句。 “没什么,想知道的清楚一些,不如自己去看看。”赫无双这般提议。 宫九歌想着也是,与其看别人不靠谱,不如自己上手找证据。 负责验尸的官员将尸体反复检查,仍没有收获,眼睁睁的看着城主又带了一个姑娘过来。问为什么说“又”? 出于离开了学院,宫九歌继续维持“尹无笙”的容貌,反而会带来不便,便索性真颜出镜了。 于是围观人员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将口鼻掩上,拿过皮质手套戴好。接着她还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们要围观?” 旁边的人:…… “这,这是打算……”验尸官们不淡定了,她要做什么?! 宫九歌难得好心的提议了句:“你们先出去?” 再怎么糊涂的人都看的出来她要做什么了。 “城主,这不符合常理,这……”旁边有人提出质疑,让一个小姑娘来上手是什么意思,是在打他们的脸吗?! 宫九歌看向说话那人,“看来这位大人是已经找到了关键证据。”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没有用过药的也是他们,自己什么实力有点数不好吗。 开口那人一噎,换了个发难方向:“纵然是不满我等效率,城主也不该指望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宫九歌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她很多时候是真的看不懂赫无双,为什么对方在用人方面如此的……别具一格? 第四十六章 宠无上限 除了这四个字,宫九歌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不说别的,就说面前这位,宫九歌就实在看不出来对方可以胜任现职的地方,换做是她,这人绝对不会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是传说中的关系户? 宫九歌:“别浪费我时间。” “城主三思啊!”那人仍在坚持。 宫九歌看了眼赫无双,示意对方把人处理掉。然而对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向。 宫九歌算是懂了,感情这事儿也算在“全权处理”里面了?!所以这人不会是他故意安排来膈应她的吧?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姑娘拿起锋利的刀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不想走,就都留下吧。” 众人:…… 接下来的场景,成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毕生噩梦。 宫九歌下手不见迟缓:“如果是单纯的药物所致,不该有这接下来一招的,他们头上的伤,是个突破点。” 缥缈城四季如春,何况是在炎热天气,尸体不好保存,开始腐烂,好在环境的密封性比较好,气味传不出去,可这就苦了空间里面几人。 宫九歌一番操作下来,近一半人吐了,还有晕过去的。 宫九歌面不改色,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和他们聊聊天,当然没人应就是了。不说别的,他们张不开嘴,一张嘴就得吐。 宫九歌剖开对方脑颅的刀刃停了停,这是最后一个,她仍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不过想来也是,这些都是被动过手的。其实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没死的,只是她还不至于对活人下手。 “找到了?”赫无双看着她丢下刀具,手套也摘了下来。 宫九歌摇头,“出去说。”她也受不了这味道。 赫无双由始到终眉头都没皱一下,听她说出去,也只是点了点头。 云墨看了几眼晕在地上的人,宫九歌见状,温声道:“许是站累了,让他们躺这儿休息一下吧。” 神特么站累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这是活生生的被熏晕过去的啊! 宫九歌:“不然你守在这儿等他们醒?” 云墨秒移视线。 赫无双唇角勾了勾:还挺记仇。 宫九歌站在通风口处好一会儿,感觉味道没那么重了,这才开口:“什么都没找到,不过发现了个有意思的。” 赫无双看着面前的人,带着笑意的唇角勾着,在绝美的容颜上落下惊艳一笔。 “每个死者,颅内受击的位置,是同一处。”从外面看,或许只会认为凶手们下手方位靠近,但是看的更深入一点才发现,每个人的致命受击点,直径相差不超过两厘。 这就完全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排练都未必能达到这种效果! 宫九歌:“在新的受害人没出现之前,看好那个没死的。”这些死者的背后,定然有那么一个人,观览全局。 她感觉有个地方不太对劲,特别明显的不对劲…… 随着线索深入递进,真相抽丝剥茧。 宫九歌似笑非笑的问了旁边人一句:“给我的期限是多久?”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案情已经有了大的突破,几乎每个死者背后,都站着一个凶手,而那凶手,无一不是其至亲…… 这就有意思了。 “这人的目的还不清楚,”不过看的出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只是等搞清楚也怕是晚了。” 从动手的人的口供来看,给他们药的人身份各异,有的甚至还说是仙人(?)。而且他们确实是亲自动手,可普通人哪来那么精准的方位力道? 查清这些之后,案件却陷入了新僵局,是宫九歌的僵局。因为有些信息涉及范围太广,她充其量是个帮手,哪来的权力去了解那错综复杂的上层关系网! 赫无双很大方的表示无所谓,随便翻,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宫九歌就真的下手了。 然而还在宫九歌衡量折中的时候,尹家来人了,来的是谁尚且不清楚。 宫九歌对此表示,你让替身上……赫无双看了她一眼,应了。 结果还是她自己来了!不说别的,在她见识过赫无双的“用人得当”后,就不太敢放任对方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宫九歌不经意的决定显然是无比正确的,因为尹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尹家主!每当宫九歌觉得自己对尹家主的宠爱有了个了解范围之后,对方总能给她新的视野。尹家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这么敏感的时段,尽然还能抽空来看她! 尹家主之前就收到过信,对爱女在学院的表现也有一定的了解。说真的,他是比较意外的,毕竟小丫头在家里确实是被他宠坏了。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让她离开家。 “爹爹。” 尹家主还在和院长磕叨,听到门口的声音,话音一顿。 “爹爹,木叔叔。”宫九歌维持着一贯语气,笑着对两人问好。 尹家主多日不见爱女,这会儿看到了,直接笑着起身,将人护到自己身边:“笙笙又漂亮了。” 宫九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妆。 木院长看着老友对女儿关怀备至的模样,蓦的回想起多年前对方在自己面前炫耀…… “哈哈哈,有些人表面光鲜,背地里却连个女儿都没有。” “这局博弈可是尹兄输了。” “哈哈哈,可是你赢了也没有女儿啊。” “尹兄说笑了,儿女情长于我尚且是浮云,何况……” “快,快听,小笙笙会喊爹了,哈哈哈。” “尹兄……” “太可爱了,不给你抱,哈哈哈。” “尹锦我…ap;…¥” 想到这里,木院长百感交集。视线落到那女孩身上时,眼里带着几分欣慰。这老东西,到底是能放下心了吧!然而不等他欣慰完…… 尹家主:“木啊,你看笙笙也长这么大了,你,何时成家啊?” 木院长:他敢肯定,要不是孩子在一旁,这老东西绝对是要问“你的女儿呢”! 宫九歌竟然在这和谐的气氛里嗅到了味。然后她就听着木院长将她一阵夸赞,然后借机狠踩尹家主。宫九歌默默消化着木院长吐槽尹家主年轻时的囧事,咳咳,她是真没想过,尹家主这般豪迈爽朗的人,年轻时候这么的…… 尹家主也不发难,在木院长一本正经的夸完爱女,踩完他后,笑着回一句: “是啊,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笙笙这么乖巧” 木院长:…… 宫九歌:…… 木院长的怨气成功被点了起来,就在他说到老友追求姑娘,结果送了人家一大把白菊花的时候,宫九歌被呛到了。 第四十七章 无能为力 尹家主这才后知后觉,老友这是在诋毁他在爱女眼里的高大形象。这便要带着爱女离开。宫九歌难得看人这么放松,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爹爹和木叔叔先叙叙旧吧,无笙想起来还有课业没做。” 尹家主多日不见女儿想的紧,不想就这么放人离开。说笙笙啊,课业什么的不重要,可千万别累着才是。 宫九歌笑着应了,还是留了私人空间给二人。 木院长看着老友依依不舍的模样,啐了一口:“没出息!” 尹家主瞥了他一眼,冷笑:“你这没成家的当然不懂。” 木院长随口怼了回去:“说得好像你成了似的。” 话一出口,木院长自觉失言,下意识看了眼老友的反应。 尹家主拧眉,饮了口茶,继而长叹一声:“这件事,以后莫要提了。” “这是自然。” 一个惊天的秘密就这样隐在了茶水氤氲之中。 宫九歌与赫无双安排在学院的替身交接过,对方老实本分,在课程上不落后,不优秀,人缘往来也是平平淡淡,整个人存在感薄弱。这些,宫九歌都极为满意。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思考走远之际,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停下了脚步。 “刘晓,怎么了?” 刘晓看着走远那人的背影,眉头皱了皱。是他的错觉吗?这个女生的背影,和宫九很相似。而且……在刘晓当日接受请求买那些胭脂水粉时,其实是发生了个小插曲的。那就是刚好有款新上市的香料,因为材料难寻,所有售卖有限,他当时想着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就随手买了,刚好是最后一份。而他来了学院,也不曾闻到过类似的气息,除了刚刚! “那女生是谁?”刘晓问旁边的同学,“也是我们武气分院的?” 这同学调侃了两句,“看不出来啊,喜欢这样的?”说完,他想了想,“嘿,好像还真见过,是不是那个医学分院转过来的?” “医学分院?”刘晓眼皮一跳。 “是啊,”那同学随口答道,“当时院长好像还不同意来着吧,隔太远我也不清楚状况。” 刘晓颔首:“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同学对他的态度表示怀疑,“这么上心,不会真是你的菜吧!” “胡说什么!” “行了,不说这个了,”同学拍拍他的肩膀,换了话题,语气带了凝重,“副院长那边的事,你们几个千万要小心应对。” 江宁出了事,中途还牵扯到了刘晓等人,虽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们,可副院长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这边宫九歌也不是真的去完成什么课业,她的目的是青岩。 替身入学未带青岩,所以青岩并不清楚,自家主子换人又换回来的事。 “主子!”纵然知道自家主子在学院有院长护着很安全,可还是有点担心,现在看到人平安,而且面色红润,他放心了不少。 宫九歌看到人精神抖擞的样子,笑着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青岩身手卓绝,却因为随从不能进学院,只能干耗在这儿。 青岩笑了,道了句不委屈。 “家主来了,随我一起过去。” 青岩知道尹家来人了,却万万没想到,来的是家主。不过转念一想,家主本就宠溺大小姐,来看看似乎也正常。可是很快,青岩又察觉了一处不妥。 青岩:“主子,清苔的事,若是家主问起……” 他那日借口清苔暗逃,实则是动手将人处理了,索性大小姐没有察觉真相,不然怕是会不忍(宫九歌:……),可家主那边,该怎么交代! 宫九歌声音淡淡:“尹家的担子够重了,这些小事就不用让父亲忧心了。” 青岩:“属下明白。” 宫九歌唇角勾了勾,已经可以为了她瞒着家主了,青岩果然没让她失望。 尹家主临别,揉了揉爱女的头:“笙笙既然下了决心,那就拿出成绩给爹爹看……若是没有成绩,就别回来了。”最后一句话,说的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旁人感受到的是尹家主望女成凤,然而当事人敏锐地察觉了不对。 尹家主向来随她所欲,以她高兴为主,从不肯勉强半分。她平日的成绩表现平平,在学院里都拿不出手,更别说拿回尹家。成绩一事,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起色。尹家主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在说,你别回来了。 可尹家主之前的挂念做不了假,那脱口而出的担忧也是真真切切,能让对方说出这样一句。尹家…… 尹家主最后交代老友:“笙笙在你这,可不能受了欺负。” 木院长点头:“放心。” 这是已经在交代后事了?宫九歌一瞬间竟有点手脚发凉。好笑的是,她能看的清清楚楚,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发展。像极了那时候…… 宫九歌揉了揉额角,面上不掩烦躁。青岩难免忧心,正欲开口再劝,就见自家主子递过来一个玉珏。这东西他认识,这是家主的信物。 青岩还在不解,就见他素来笑意盈盈的主子,第一次敛去笑容,露出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 宫九歌:“我给你三天时间,拿着这枚信物调动能力范围内的所有职权去查一个人。” 青岩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他的主子,他青岩誓死追随的主子! “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 交代完青岩,宫九歌便要去和替身交接了,临别前给了青岩一只纸鹤,上面附有法阵,可随时传信给她。青岩捏着这神奇的纸鹤半晌无声,他从来都不知道法阵竟然还有这种效益,更不知道自家主子有如此能耐…… 等宫九歌拜别了副院长,回了她在学院的住处。当她拿出钥匙开锁时,旁边院落的学生也回来了,是两个小姑娘,看起来关系很好,有说有笑的,与宫九歌的形单影只形成鲜明对比。 “你听说了吗?法阵分院那边今年的榜首,又拿到了进修名额。” “好羡慕呀,”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小姑娘活泼的很,声音清脆,语气中带着濡慕,“听说她在法阵方面的造诣不输夙壹宗主的师妹,还解了夙壹宗主的木系贡源阵……” 听到这句话,宫九歌捏着锁头的手一顿。木系贡源阵? 第四十八章 新的线索 学院里还有第二个木系贡源阵吗?很明显,没有。 所以,是谁顶替了她的成绩?宫九歌扬眉,将已经开了的锁再度扣回去。她向说话的小姑娘问过路后,提步走向法阵分院。 “师兄?”音妺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有空过来。” 来人一袭月白长袍,广袖无风自动,玉冠束发,面上笑意温润,好一浊世佳公子。 夙壹看到音妺从长椅上蹦起来,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院长抱怨说,你报了两项考核……” 音妺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那老家伙又跟师兄告状了! 夙壹看着音妺低了头,想也知道她不是在忏悔,“机关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法阵是怎么回事?” 音妺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听说有人解了木系贡源阵?” 听到这句话,音妺眼睛一亮,忙道:“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小看这次考核,但法阵考核里的失足着实怪不了师妹我啊!”接着,音妺开始讲述考核当日,对方是怎样仗着天赋不畏权势,又是怎样当着众人的面秀技法,最后轻而易举的解了法阵,夺得榜首的。 音妺边讲边留意自家师兄的脸色。见对方无动于衷,又在对方秀技一事上大夸其词。不说别的,别看师兄看起来温柔体贴,她可没少被狠虐,特别是在她没完成法阵的相关课业时。所以这个时候,能推……就让她推一下吧。最后她又接了一句: “师兄不是常说,法阵一脉,容不得毫厘之差?” 夙壹怎能看不出来他这师妹的小心思,不过他还真没见过谁能让他这傲气的师妹这般夸赞。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见见这位天才。” 音妺闻言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就听师兄又开口了:“师父也来了,既然应付完我了,就去见他老人家吧。” 音妺瞬间石化。 “……等等,师兄,你刚来还不熟悉,我给你带路啊!”她不要一个人去面对师父啊啊啊!!! 夙壹已经提步离开了,远远的飘过来一句:“不用。”分院榜首向来瞩目,随便问一个人都知晓。 “今年的第一名?”法阵分院的一名同学答道,“叫姚倩儿啊。” 宫九歌得到这个答案的第一反应是否认,雨林里,面具人,那一幕的细节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姚倩儿,竟然还活着?! 那名同学看到不远的地方熟悉的人影,指给她看:“喏,那个就是。” 姚倩儿此次考核以榜首的身份入院,可谓是受尽拥戴,无论去哪都聚着一大群追随者。她也一直秉着清高,不屑与他人过多交流,每每有人问起她如何解了那木系贡源阵时,都会被她以运气糊弄,旁人也以为她是谦虚,对她愈发敬重。只有姚倩儿自己清楚,每当她被人问起,心里有多么煎熬。 木系贡源阵,那般高深的法阵她只能望其项背,别说解了,这都是她第一次见到!不,不能这么想,那个贱丫头能做到的,她为什么不能?!只是她还没有想到,如果院长等人问起,她该怎么回答。若是能再见到那贱丫头,她…… 姚倩儿刚想到这,猝不及防的抬头,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人。 姚倩儿:…… 宫九歌也没料到对方突然看过来,不过对方这表情…… 姚倩儿内心百感交集,一方面,她见到了人,可以借机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另一方面,她怎么会来这里?是知道了什么?! 宫九歌看着对方调色盘一般的脸色,笑了:“看到我,很激动?” 姚倩儿没料到对方会说这样一句话,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态度这么好,莫非是来和她协商的,亦或是她还不知情?后者可能性不大,前者却极有可能。想到这里,姚倩儿自信了许多。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宫九歌看着对方胜券在握的神情,唇角抑制不住的向上翘了翘。 夙壹寻来的时候,旁人告知他,人去了学院内开设的茶馆,就在夙壹到了茶馆包间时,听到了他要找的人的说话声。 能听的出来对方的音量在刻意压制,可仍不免情绪起伏大:“现在学院榜首刻的可是我姚倩儿的名字,你可别不识好歹!” 宫九歌唇角的笑意不减,甚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条斯理:“姚小姐可千万别激动,毕竟隔墙有耳。” 隔墙的夙壹:…… 宫九歌的话让姚倩儿找回片刻理智,很快回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给你好处是本小姐大发慈悲,得罪了姚家,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后果!” 就这一句,让夙壹的好感度瞬间降了不少。 宫九歌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模样:“我以为姚小姐来此,是要和我谈条件。” 终于挑明了!姚倩儿冷笑一声,目露不屑:“你要什么?” 宫九歌敛了眸子,端起桌上的茶盏,开口:“我要你……” 夙壹一噎:……这剧情走向,他是真没想到。 姚倩儿:“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宫九歌饮了口茶,茶水里加的“料”让她话音一顿,卡在了一个诡异的位置,“……回答一个问题。”品出成分后,宫九歌浑不在意的又喝了一口。 姚倩儿没想到对方只是要问个问题,她再三肯定:“只是这样?”不过她看到对方喝了茶水,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你问吧。”她施舍一般开口。反正不出一炷香时间,这个贱丫头就是个死人了。在此之前,她得抓紧问出木系贡源阵的解法。 宫九歌:“你为什么还活着?” 姚倩儿一愣,继而大怒。 宫九歌像是没看到她的反应,继续问道:“在雨林进行第二轮医学考核的时候,你被那些人带走,带去了哪儿?” 姚倩儿张了张嘴,那个贱丫头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什么考核,什么带走?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去参加医学……”不对,她好像确实去了,不,不是这样…… 姚倩儿脑子一片空白,她去了?没去……不对,她去了。那她为什么……想不起来! 宫九歌眼神一暗,上前制住她挣扎的动作,强迫对方直视她的双眼。 “你去了……你在雨林遇到打扮奇怪的人……你被带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蛊惑。 姚倩儿空白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些声音,“我去了……遇到了……人……带走了我……”脑海中的空白逐渐被填充,一幕幕被迫忘记的画面被生生挖了出来。 “不……不是怪人……虫子……脑子里出来……寄生……” 第四十九章 隐世古族 虫子,脑子,寄生,一个个夹生的词汇从神志不清的人口中冒出来,一个大胆荒谬的想法在宫九歌脑海中浮现。 姚倩儿先前记忆被封,用的也不是什么温柔手段,现在被这般粗暴的强行回忆,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脑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相缠相斗,不分胜负的同时,带来的是足以窒息的疼痛。 “啊!”姚倩儿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宫九歌松开制住对方的手,任凭对方摔在地上。不得不说,此番真是有了个意外之喜。宫九歌临出门前,翻出了姚倩儿身上的解药。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夙壹指尖可见停顿,月白衣袖沾了些许水渍,接着他笑了一声,对方这说话方式,倒是像极了……那个人。 这些事情,宫九歌并没有打算去善后,毕竟对方来的时候她便留意到了,没有透露什么个人信息。接下来便是和替身交接。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有人找来了…… “师兄,见到人没有?”刚挨完训的音妺见师兄回来,沿途的少女都羞红着脸在偷瞄,心里对师兄的魅力感慨了一番。 夙壹:“算是见到了。” 说到这,他问了一句:“你觉得此人如何?” 音妺只在法阵考核的时候见过那人一面,不过那人留给她的印象却是极好。 “很好啊,性子不错,脾气也挺合我胃口。” 夙壹笑了:“我还当你只是法阵不精通,没想到在识人方面也这般清丽脱俗。” 音妺:…… 音妺愣了半晌,不对啊,这不是她师兄的台词啊!师兄什么时候也学会拐着弯儿骂人了?!伊芜到底做了什么!! 直到自家师兄离开,音妺才反应过来,她的第一反应是好奇,师兄到底见到了什么情景,让他对人失望至此?想也想不明白,她索性打算直接去找人问问。 想也知道,当音妺去了法阵分院,听到姚倩儿的名字时,音妺脸都扭曲了,姚倩儿是什么玩意!伊芜呢?说起来“伊芜”也算小有名气,拿着医学分院榜首进了武气分院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的音妺呆了,是的,她没看错人,伊芜果然是天才,拿下了法阵考核不说,还搞定了医学! 当替身迎来音妺的时候,傻眼了。音妺她认识,可是给她提供的信息里没这么个人啊!还能不能好了! 替身到底素质好,努力模仿着宫九歌的假笑三连,愣是没露出破绽。 音妺当日对此人的印象便是外热内冷,此时面对替身的疏离,也没丝毫怀疑。 “说起来,”音妺看着对方拿起书卷,似乎是彻底不打算理她了,“你和我师兄真像。” “师兄?”音妺的师兄,不就是夙壹? 音妺点头:“对……脾气像,行为上也有点像。”师兄对谁都是温柔而疏离的模样,他只会把真正在乎的人放在心上。 替身眼神暗了暗,接着笑道:“我可不曾见过夙壹宗主。” 音妺闻言挑眉:“那时我与你搭话,你连我名字都没听过,现在都知道我师兄是谁了?” 替身不知内情,不敢继续说下去,将手中的典籍翻了一页,没再开口。 音妺的话也是随口一说,毕竟如果对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才是真的奇怪,毕竟她名,气,大。 “见没见过,谁知道呢。” 音妺的本意是,师兄那人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经常一袭便衣,独自一人便能出门,除了他那张俊脸之外,真没什么辨识度,见过却没能认出来也是常事。 然而替身听到音妺说了这样一句,心思动了。 宫九歌在回去后,直言了姚倩儿身上发生的事,当然,可以忽略的就忽略过去了。 赫无双听到她的描述后,直接从书房取来一沓纸张。 “你要的信息。” 宫九歌:……说真的,这混蛋是不是已经全都查清楚了。 他有没有查清楚宫九歌不清楚,只是她现在做的事对她而言并无坏处,赫无双是何想法,她也不用知晓。想到这里,宫九歌接过资料。 “沐家?”七大古族之一的沐家?果然,敢和赫无双杠上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角色。 曾经称霸一时的七大古族,现如今面目全非。 洛族,幕族两家独大,揽权建国;姬族依附洛族,现在该称洛国,百年大族俯首称臣;苏族隶属幕国,与其并驾齐驱;尹家看情况,是选择了缥缈城。剩下两族…… 宫族身份地位特殊,因为他最初成名是因为富甲一方,宫族行商。当前商人地位低下,宫家能以此问鼎,实力可见一般。后来宫族生变,族长失踪,宫族出于自保低调隐世。而沐族…… 沐族也选择了隐世,只是和宫族的保留实力不同,沐族族内内乱,百年大族四分五裂,沐族嫡系一脉被迫隐退。 被迫隐退的世族突然有了大动作,这是要出世? 宫九歌翻着资料,随口问了旁边的人一句:“话说,这七大族未成名之前,与缥缈城,是什么关系?”缥缈城,一个在七大族之前便存在的城池。御一方安康,千秋万载。 这话问出来,半天没得到回应。宫九歌抬眸,正好撞上赫无双的视线。那是宫九歌从未见过的眼神,与他往日的高冷淡漠形成强烈对比,她从没有在哪一刻有像现在这样明显的感觉——她真的看不透眼前的人! “几百年前的事情谁清楚。”这是他的答案。语气凉薄,像是刚刚都是她的错觉。 宫九歌:你这语气还真不像不清楚。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想究根结底,听了他的话就去继续翻资料了。 “怪药的来源不是沐族?”宫九歌看着上面的特别标注。 赫无双:“至少药方不是。” 宫九歌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上面标注出的药方来源,水源部落? 赫无双:“这药在水源部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宫九歌也看到这段内容了。这药被水源部落奉为神药,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有资格享用,据说但凡服下,就能脱离污秽的躯体,获得永生…… “真的是这种药?”真要这般珍贵,又怎会“广泛”流传! 赫无双:“异曲同工。” 第五十章 法阵效力 宫九歌默默的想,莫不是有人也想享受这永生,结果意外拿到了残缺的药方,所以拿人试药? 不过也只是想想,毕竟能和赫无双杠上的人,还不至于搞不定一个部落,拿到药方。而拿不到药方的人,也不敢冒着和缥缈城作对的风险来拿这里的人试药。 宫九歌:“这个水源部落,隶属哪个势力?”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上,赫无双开口解释。 水源部落算是独立的存在,至于为什么独立,一来是因为水源部落的地理位置太偏,一般人就算想要探查,也不得其道;二来就是因为里面的人与世无争,真与世无争…… 难得听他说了这么多话,宫九歌在旁体贴入微的添茶。 宫九歌:“所以,这个部落有必要去吗?”探查不得其道?没关系,这不有赫无双在! 赫无双听到她的话,眸中意味不明:“为什么这么问?” 宫九歌轻笑一声:“这药意义非凡,药方想必也珍贵非常,定然不会为外人熟知。”可你刚刚说——异曲同工。同工,这意味着不只是这药,甚至是涉及案件的药方,他也清楚。 赫无双听懂了她字里行间的意思,然后他说了一句话,打消了宫九歌的想法。 “本城主见过服药的人。” 宫九歌:…… 然后她又听到他说…… “要是都查清楚了,本城主高价请你做什么。” 宫九歌:……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是,你真的需要我来插手? “所以你是想去水源部落看看?” 宫九歌点完头,然后蓦的反应过来,这问题不是她在问吗?! 被带偏的宫九歌:…… 她还想说点什么,耳边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宫九歌就看到一只颤巍巍的小纸鹤跌跌撞撞的向她飘过来…… 赫无双也留意到了这个小东西。 “这是什么?” 宫九歌:……她当时是不是忘了告诉青岩晚上再用。 宫九歌对法阵的掌控还很生涩,这小纸鹤的材质又承载不了过多法阵加持,脆弱的很,小东西花了她不少心思,可也只能传信,普通人都能做到随手把它截下来。她很难想象这小东西是经历了什么才找过来的。 赫无双看到这个奇怪的小东西靠近宫九歌后停了下来,在她肩处立定,觉得颇为有趣,伸手想要探查。宫九歌还在心疼它不容易,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小纸鹤。她直接先一步动手截下。 抓空纸鹤的手握住了那人的手指,指尖传来的温度让赫无双眉心动了动。宫九歌将他的手拿下来,笑了笑:“找我的。”她将小纸鹤收进衣袖。 赫无双:“传信用的?” 宫九歌:“……嗯。” 赫无双:“会动?”看样子似乎还会寻人? 宫九歌见他不打算询问具体,似乎只对纸鹤的构造感兴趣,直接拿出一只新的给他。 赫无双仔细端详手里的小东西,这只可比飞来那只崭新精致太多了。 “上面附了法阵?” 宫九歌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应了,“只加了隐匿和寻息,纸张一类加持不了太多法阵。” “隐匿?”赫无双挑眉。 宫九歌:…… 她沉默半晌:“这个只限于气息上的隐匿。” 赫无双把玩着手里的小东西,问她:“法阵的功效仅限于依附物品,还是也可以在人的身上使用?” 宫九歌:“理论上是可以。” “理论上?” 宫九歌:“嗯,理论,我没试过。” “和我试试。” 宫九歌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赫无双:“法阵一脉应该有攻击一类法阵吧。” 宫九歌手指指尖轻敲椅子扶手,思考着他的话,然后,她摇头,“不妥。” 赫无双以为,她不愿意,是出于对自己底牌的保密。 宫九歌接着道:“我对法阵的了解仅限于绘制和了解它的作用,但效力如何,我把控不了。”这些法阵的等级她都分辨不出来。不过她自己私底下倒是有研究,好比小纸鹤就是成品之一。 赫无双唇角勾了勾:“你伤不到我。” 这么自信?宫九歌笑着应了。 在外面候着的云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要去武场了? 赫无双鲜少真正出手,自他年少成名,后又加持缥缈城城主的身份,敢向他挑战的人本就寥寥无几。现在两人交手,你来我往间,赫无双竟然萌生了几分战意。 要说实力,宫九歌自己也清楚,论中规中矩的交手,她估摸着得再练个十几年。对方恐怕也就是本着陪练的想法,不会真正出手,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正面迎战,然后…… 开场前,宫九歌花了一刻钟时间,尝试绘制了一个成品,繁杂的梵文,迟缓的动作,带来视觉上的累赘感,让人不禁忧心接下来的交手。开场之后,赫无双照顾她技能的迟缓,出手有所顾忌,可他很快就意识到,她的动作越来越快…… 宫九歌开场前就意识到了两人实力上犹如天堑一般的差距,所以她先营造了法阵绘制的繁赘感,就地做了一个防御类法阵在她周身。接着便是开始交手,宫九歌指下虚化,梵文组合起来的法阵在她身前成型。此时二人尚且保持了一段距离,一连串的火势从地面冒出,赫无双后跃了一段距离,避开法阵波及范围,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赫无双的攻势逼近,宫九歌躲闪的同时继续绘制,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赫无双,并不精通法阵,所以他也不知道…… 赫无双并未出全力,甚至可以说,并未出力。他有点惊讶她的敏锐反应,从出招到现在,他都没能真正碰到她。他对法阵并不精通,可也能看到到现在为止她画了不少,有的可以直接看到成效,好比刚刚的火焰,有的却像是作废一般,没激起丝毫波澜。 “这种陪练效果不错。”宫九歌甚至有闲心赞了一句。 此时赫无双也没有最初的不上心了,交手过程中,他能明显的感受到法阵的效益开始增强,随之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他的动作开始慢了下来。 宫九歌抓住时机,在对方露了破绽的同时,法阵叠加,周遭瞬间水汽弥漫…… 第五十一章 平衡上限 宫九歌指下的法阵光芒一闪,却见之前似乎有点吃力的人瞬间逼近,宫九歌暗道不好,却是躲闪不及,被他制住。 眼看她指尖的梵文碎裂,赫无双以为现在该是结束了,却不想她喊了句“躲开”!下一秒,都没来得及避开的二人,被浇了个透心凉…… 宫九歌:…… 赫无双:…… “法阵被打断还会有效力?” 宫九歌听到这话,抬眸:“当然不会。”她看着眼前向来尊贵淡漠的人,此时身上都是水。水珠从他发间滴落,流过他坚毅的下颔,鬼斧神工的面容仿佛是开了鞘的利剑,透着触目惊心的美感。 宫九歌接着解释:“你最后一下打断的,是我打算用来隔开水幕的法阵。” 赫无双:…… 两人默默对视了半晌。宫九歌看到赫无双视线偏了一下,然后,不等她看到对方在看什么,就被一件干净的外套迎面罩下。这是武者的意念空间取出来的。 赫无双移开视线:“披上。” 宫九歌看到对方拿出来一件,猜他可能没有准备多余的。宫九歌本想着用法阵尝试烘干,但她下一秒就被袖口烧起来的火苗打消了所有念头。所以…… “衣服还是出去换吧。”湿的也比裸奔强啊。 云墨看到二人衣衫凌乱的出来,他整个人都凌乱了。 二人各自回住处换了衣物,嗯,对,他们现在正是在城主府。 宫九歌换完衣服,拿过干毛巾擦着头发,打开了青岩不久前传来的小纸鹤。纸鹤上面短短一句话——梅花口味的茯苓糕三份,带走。下面标注了一家酒楼的名字。这是暗号? 想着之前的事算是谈妥了,剩下的赫无双安排便可,宫九歌和门外的护卫打过招呼,就往纸条上的地点走去。 缥缈城四季如春,没有冬天,也不会有梅花,当她说出纸条上的暗语时,那酒楼的管事却没有丝毫不自然,直接拿出打包好的糕点。 “姑娘小心烫,拿纸垫着些。”事实上入手微凉,怎么会烫。宫九歌摸了摸打包好的糕点下面略微发硬的纸张。 青岩没有现身,但是资料收集的很到位。这是她第一次动用尹家的特权。 宫九歌看着洋洋洒洒了三大张纸的资料,手指紧了紧,这种一眼看过去眼晕的感觉真不怎么好,尤其她对这里的文字还不是特别熟悉。 资料内容是宫九歌当日吩咐青岩调查的——赫无双!资料所诉远远比道听途说要靠谱不少。在这份资料里面,宫九歌看到了一个天赋异禀,少年登顶的绝世天骄,像所有的风华少年一般,赫无双的出彩除了本身的优秀,他更有着坚毅不拔的信念,资料所述,少年成名之后,拒绝了各方拉拢,依旧醉心武学,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拜得前任缥缈城城主门下,后来顺理成章继承了城主之位。 说真的,宫九歌看到这份资料,第一反应是否决,资料里的这个人,她丝毫没办法把他和她认识的赫无双联系起来。 天赋异禀她认,但是任何能在资料里看到的,那关乎少年的风范……赫无双,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深藏不露,像她以前打过交道的黑势力头头,那种经过风霜的沉淀与鲜血洗涤的气场,端的是不动声色,却极为致命!赫无双,不过加冠,他继承缥缈城也不过三年。 宫九歌揉揉额角,继续往下看,接下来写的都是缥缈城与各方势力的纠纷。当前势力以幕国为尊,摄政王幕初筵掌权。洛国位较次,两方相制衡,不遑多让。至于缥缈城,它从最初的七大古族诞生前便存在,中间经历数任城主,得以延续至今,与另外两国没有直接利益纠纷,但是…… 宫九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哪一国能够吞并缥缈城,就能真正做到一家独大。但是缥缈城较之两国虽小,实力却不可小觑…… 不对,不仅是这样!如果哪一国能得到缥缈城的“垂青”,那无疑剩下那国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这次的案情,怕也是和这两国脱不开干系。 宫九歌翻到最后一份,是关于尹家的近况。事关尹家,信息事宜虽多,却远不如赫无双那里的来的详细。其中一段说的是尹小家主尹灼华的,这位小家主在贯县处理一事上可谓是让尹家长老们刮目相看。 尹灼华抵达贯县,面对随处得见的灾民,直接全国喊话,十倍高价收购粮食。众人都傻眼了,然而有一部分人乐呵了,那就是全国售卖粮食的商人,这些人眼见有利可图,不远千里拉着一车车粮食过来,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般美好—— 尹小家主:我们说话算话,十倍就是十倍。 商人:…… 的确是十倍买的,但你一两一两的买是什么意思! 尹小家主表示贯县闹灾,民众手里没有银两了,做不到大批购买,只能吃一顿买一点。 商人们……他们能怎么样!人家一开始也确实没说大量收购,可这也不是办法啊!这些天来,来了不少粮商,先不说彼此间的竞争,就是大家一起卖出的,也不够他们近些日子的花销,不仅茶楼客栈贵的要死,就是想找个民居,也能被就地起价,更别说还要防贼防盗…… 这里气候干旱,严重缺水,商人们叫苦不迭,近一点的商人已经早早驱车离开了,像一些跋山涉水,拖家带口的,根本走不了,车费都够呛。 信的最后一句提到,那些商人已经有了降价售卖的举措。 宫九歌看完信件,唇角勾了起来,眼里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接下来,便是准备着去水源部落一探究竟了。 此次随行人员,赫无双只安排了两个人,一个是随行云墨,另一个,是他专门挑出来给她的女暗卫,云枫。 宫九歌忽略那个女暗卫的打量,上了赫无双的马车。 云枫见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了,眼里浮显异样。缥缈城暗卫无数,其中以“云”姓为尊,但凡姓云,都有被选中调到城主身边的机会。云枫以为,她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接近城主,却不想,挑她出来的人再三叮嘱她,不要冲撞了城主的贵客。 第五十二章 法阵的正确使用方式 城主府的人并不知道这貌美如斯的姑娘和自家城主是什么关系。 按理说,城主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可却连个通房都没有。而这位姑娘先不说身份背景,就论这容貌,比第一美人都不遑多让……然而主子没有特别吩咐过,他们除了把她当贵客,还能怎么样? 前往水源部落的行程并不算太平,但出于几人的实力不俗,一路上可以说是无惊无险。除了…… “伊姑娘是哪里人?” 他们几人此时在沿途的客栈落脚,云枫进来给她铺床时,状似无意地询问。 宫九歌翻着手上的杂记,随口回了对方一句:“缥缈城。” “姑娘是缥缈城伊家的人?”原来不过是个小家族里出来的。 宫九歌:“不是。”她看了眼对方举止间掩饰不了的怨气,轻轻挑眉。 云枫得到否定的答案,还欲再问。这边宫九歌将书合上:“收拾好了就出去吧。” 云枫手紧了紧,接着便退了出去。她刚出去就遇到了云墨,直接开口叫了人。 云枫拉着云墨来到楼下,问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云墨没有多言,只是提醒她,主子的想法不是我们能干涉的,劝她把不该有的想法收一收。 云枫对他的语气不满,特别是听到他为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说话,冷笑一声:“不就是那张脸能看点,主子身边什么时候缺过女人!” 云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宫九歌察觉的到这个女暗卫对她的敌意,只是她有点不明白,她和赫无双虽然同车,但平日二人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连交流都甚少,怎么就被敌视到这种程度?! 赫无双安排云枫过来,宫九歌感觉得到他的好意,无非是看她一个女的有不方便的地方。 云枫一事在宫九歌这里连小插曲都算不上,被她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过去。 当几人快要到达水源部落时,被前方的森林沼泽拦住了去路。森林里长满了大片的云杉和落叶松,树的枝干两侧长出的侧枝,将地面覆盖的严严实实,踏入其中,幽寂渗人。 “当心!” 安静的灌木丛静倚着树,当中突的蹦起一只拳头大小,浑身上下黏糊糊的生物,它身上汁液溅到地上后,腐蚀了地面。宫九歌往旁边一避,闪开了袭击,接着长剑刺过来,将这生物钉在了树上。 “这是?”云枫从不曾见过这等生物。 赫无双看着宫九歌,也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宫九歌先前翻的杂记便是赫无双有意挑选,现在对方这般询问,无非是在考她。 宫九歌:“腐俎,是只雌的。” “怎么说?”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腐俎通体灰绿,雄性多为群居,体表可分泌具有腐蚀性的黏液,量多致命,雌性与之差异,体现在雌性分泌黏液会散发异……味,达到吸引雄性的目的。”书上写的是异香,只是切实感受到这味道的宫九歌实在说不出香字。 “所以它现在是在求偶?”云墨一惊,这东西他也了解,单个还能不放在眼里,可蚁多食象。 宫九歌附了个简单的符文上去,“解决了。” 云枫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出手,只是动动手指画了几下,她解决什么了? “现在就遇到了一只雌兽,那接下来会不会遇到……求偶成功的大批腐俎?”这是云墨担心的地方。 云枫:“主子可要绕道?” 墨菲定律指出,如果一件坏事有发生的概率,那不管他的概率有多低,他都会发生!宫九歌倒是觉得没必要绕道,腐俎虽然难缠,但它的威胁性比起偌大的森林沼泽还不足为惧,况且她的技能对付这种东西也更为得心应手。 “应付的来?” 宫九歌听到那人问她,颔首:“可控范围。”法阵其实更偏向群攻。 赫无双:“那就继续走。” 云枫睁大眼,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听那女人的,在云墨不赞同的视线下,云枫收回即将脱口的话。 行了不久,果然如先前所言,枝丫树干上满是黏腻恶心的腐俎,生生拦住几人去路。交配被打扰到的腐俎将毒液对准过路的人,云墨见状,拔出长剑挡在自家主子身前。 然而飞溅过来的毒液却在距离几人几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凝滞一般停留在半空。宫九歌指尖虚画,滞留在半空的毒液被周遭扭曲的空气生生分解,接着大片焰火燃起,将眼前的路障焚烧殆尽后,消逝在几人眼前。 宫九歌自己私下尝试过多次,这还是第一次用到实战中。 赫无双唇角勾了勾,可见对他看到的极为满意。 云枫傻眼了:“这,这是什么技法?”像控灵,又不像,她从没听说过谁可以控制多重元素!云墨也很惊讶,他看的出来那是用了法阵,但是……他也见过别人用法阵,可他从来都不知道,法阵……还能这么用?! 宫九歌:“走吧。” 有了宫九歌这一出,接下来遇到的,赫无双都有意交给她练手,这一趟下来,她的收获着实不少。 到了水源部落,与宫九歌想象的排外不同,里面的人,并不敌视外人,反而对他们的异样装束充满了好奇。 “哇啊。”一声明显的惊呼声,一个漂亮的裸足少女向他们走来,那少女长发扎成鞭子束在脑后,额前带着银饰流苏,常年裸露在外的肌肤偏黑,带着别样的风情。 那少女似乎非常喜欢赫无双,(嗯,这个可以理解)上来便要挽着他的手臂。赫无双突然伸手,将在旁观望的宫九歌揽进怀中。 少女:…… 云墨云枫:…… 宫九歌:……这种莫名被拿来挡枪的感觉…… 少女似乎不高兴了,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除了少女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接下来的,宫九歌一个字都没听懂——来自文盲的绝望。 然后宫九歌就听到抱着她的人,用同样的语言回了那少女什么。那少女噘着嘴,不高兴的跑开了。 宫九歌:“……熟人?” 赫无双挑眉:“你听得懂?” 第五十三章 他的所有物 看来真是了,宫九歌一句“眼神不陌生”算是解释。 赫无双:“嗯,以前来过。” 他话说完,刚刚跑开的少女又返回来了,领着几人去了一个地方,留了一串宫九歌依旧听不懂的话,便要带她离开。 赫无双看了眼云枫:“一起过去,解释给她听。” 云枫面上不显异样,尊敬应着。 宫九歌看着她似笑非笑,她倒是不担心对方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在小事上使绊子什么的也让人烦得很。 走了不远,云枫突然听到走前面的人开口问了一句: “他们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枫几乎没听到过她主动和自己开口,这么一来有点晃神。却听对方接着说了一句话……赫然是刚刚少女和赫无双的谈话,完全陌生的语言,她竟然复述了下来! 云枫怔了片刻,继而又想到对方出神入化的招式,心里有了些许较量。 “那女子在问主子,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待云枫说完,却是猛地反应过来。 宫九歌哪里是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她这分明是在敲打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虽然她听不懂,但她能记得住,所以最好不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云枫沉默下来,心底却是对眼前人的身份更好奇了。 少女领他们到了一处住处,指着里面说了一大串话。云枫翻译:“她说来了这里要入乡随俗,外来人的打扮有诸多不便,里面是准备好的衣物,要你进去换上。” 宫九歌颔首致谢。 光看外面少女的那身打扮,就猜得到准备的是什么衣物。宫九歌也没有抗拒,只是里衣刚褪下,左肩向下三寸许的血色花纹一览无余,而且冲这衣物的尺寸是绝对挡不住的。宫九歌无法,重新穿回自己的衣物,对外面等着的少女含蓄表示衣服不太合身,能换一件。 云枫掩下神色中的鄙夷,将她的话说给少女听。 少女一听急了,直接上手就要扒她衣服,二人推攘着进了里屋,云枫没有跟进来。 宫九歌隐约能从少女的动作里品出她话的意思,衣服怎么会不合适,我亲自穿给你看!宫九歌没有还手,她还犯不着欺负一个孩子。 少女并不会脱她们这种相对较繁琐的衣物,半撕半扯非要给她脱下来。宫九歌担心这件衣服就这样废了,打了个自己来的手势,少女没有看懂,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妥协了。宫九歌也没想到会惹毛少女,但她身上的图纹暴露不得,将衣物褪至肩头,血红色的图纹暴露在空气中,少女看着图纹一呆,宫九歌借机打手势,告诉少女她担心自己身上的东西吓到人,所以不能穿那件衣服。 宫九歌不知道少女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见少女一言不发,难得安静了,接着她起身走出去,不多时又拿了一件像是披风回来,递给她。直到宫九歌换完衣服,少女都没有说话。换好衣服出去后,少女突然叫住云枫,表情愤愤,说了一段话。 宫九歌注意到了云枫脸上的……不敢置信! 云枫听了少女的话,震惊之后有几分欣喜,然后回了少女什么,同时还不忘回头看看宫九歌,这一看,就撞进了对方视野中。 宫九歌轻笑看着她:“在说什么?” 云枫按耐住心中的情绪,开口:“她只是对你不喜欢这身衣服表示不满而已。” 她在撒谎。宫九歌唇角勾着,质疑:“是这样?” 云枫却是突然硬气起来,回了一句:“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别人。” 宫九歌笑了,对方这个反应,不难猜测,那小丫头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告诉了云枫,而恰好,云枫把这个当做了一个筹码,一个可以威胁她的筹码。 “看来是知道了什么。” 云枫看她的反应不一般,眼神冰冷,开口便是质问:“你真的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宫九歌面上神色不改,笑着答:“你猜。” 云枫面色一变,眼看就要说出心中所想,却被宫九歌抬手打断。 “我要是你,现在就该将小丫头劝下,不要将事情说给别人听,不然,你拿什么从我这获利?” 被拆穿心思的云枫脸沉下来:“你这是承认你的身份了!” 宫九歌挑眉:“我的身份你主子清楚,你要我承认什么?” 少女看到她们对峙,说了一句话,云枫闻言收回咄咄逼人,回了少女两句,接着便不再理会宫九歌,跟着少女前行。 本来嘈杂的篝火盛会,忽然就在这一刻静谧了下来。 赫无双看着向他走来的人,白皙修长的双腿在长裙摇曳下若隐若现,腰间挂着的细碎银饰,随着她走来的动作,摇曳生光,白皙的肌肤仿佛盈着光,纤细的腰身,光是看着,就让人心中一动,不难想象真的握上去是何等的享受。眉间的红宝石吊坠更是神来一笔,被她的笑容掩饰到近乎柔和的面容,在这身无比诱人的装扮下,被衬的妖冶如斯。 “达给娜(仙女)!” 很快有人惊呼了一声,打破寂静。 接着便是无比狂热的呼喊,全程听不懂的宫九歌向着赫无双的方向走去,只是这短短的几步,却很快堵上来一大群人。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迷恋,挤上前来,只为博美人一眼。领着宫九歌来的少女见状,气的鼓了鼓腮帮子。 宫九歌听不懂对方的话,也不懂这里的习俗,不好表态,直接往赫无双的方向看过去……人呢?! 宫九歌忽地感觉腰间一紧,然后听到身后有人开口,随着他话音落下,场面刹那间恢复寂静…… 宫九歌:日常听不懂。 云墨看到自家主子起身,说真的,他是丝毫都不意外……他把这两人从相识起到现在,两人之间的互动他都看在眼里,或许主子自己都不曾发现,有时候,他看向尹大小姐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他本来以为自家主子都把人接府里了,是打算要下手了,结果人什么动作都没有……哦,他忘了,二人在一起呆着的时间倒是挺长,不是聊案情就是实力切磋,他是很少看到主子这么有耐心的对待谁,只是这耐心的方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 第五十四章 后果自负 就冲这场面,自家主子做出什么事云墨都不会惊讶。他是坦然接受如常,但是有个人接受不了……云枫就差扑过去把两个人扯开了。 云墨瞪了眼失态的云枫,云枫咬着牙收回视线。 “你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就敢放任她在主子眼前作妖!”云枫咬出这样一句。 经她这样一说,云墨忽然想起来……这位的身份,他们还真不清楚。云墨的停顿让云枫眼神一亮,真是她想的那样?! 云墨冷冷的提醒面前的云枫:“主子自有决断,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主子真要有意,身份不明又有什么关系。 云枫此刻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她结合云墨的反应,再加上宫九歌模棱两可的回答,一个念头的产生,只在刹那。 这边宫九歌听到赫无双在对围过来的人说了什么,那些眼神狂热的男人闻言,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什么,奈何她依旧听不懂。 “点头。”她听到身后抱着她的赫无双在她耳边开口。 宫九歌似笑非笑:“他们在说什么?” 赫无双料到了她会问,声音淡淡:“说什么不重要,只是你不点头的话,接下来发生什么,后果自负。” 宫九歌:……文盲是罪。 周围的人看到她点头,脸上不掩饰对某人不满的愤恨,可还是一一让开了路。 宫九歌正在考虑怎样拿开他放自己腰上的手,就觉得腰间一紧。赫无双突然拦着她的腰,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你……” 赫无双:“后果自负?” 宫九歌:“……” 赫无双把人放到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先前和他说话的少女看到他这番动作,眼睛都气红了,嘴里念念有词,坐着那边的长者笑着将少女劝下,接着上前攀谈。 宫九歌听着二人攀谈,她听不懂,加上旁边也没人翻译。她拿起摆放在面前的酒杯,杯子是陶制,杯身画着人形图案,杯内盛着红色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果香。宫九歌放到唇间轻抿一口,酒液入口,唇齿留香,并没有普通酒的刺鼻呛喉,像果汁更多一点。 宫九歌往日并不喜欢饮酒,哪怕是在应酬场合也是滴酒不沾,原因也非常简单,她不喜欢酒的味道。 这个还不错。这是宫九歌喝完一整杯后的想法。 宫九歌把玩着空杯,一只手从她后侧方伸过来,赫无双拿走她手里的空杯。 “你喝完了?” 宫九歌:“嗯。” 赫无双看了她片刻,问:“有没有不舒服?” 这时候的宫九歌是真没感觉,赫无双见她摇头,收回视线,和交谈的人敲定了什么。 “随我去见老酋长。” 过去的路上,赫无双告诉她,老酋长身份地位制上,而且受部落子民的爱戴,所以有资格享有神药。至于享用神药后……据说会摆脱人世间的苦难,脱离干预人的七情六欲。 宫九歌:…… 当她真正看到了服药人,心底突然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权力及声望的抗拒。 如赫无双所言,这症状,与案情现场的人极其相似。 宫九歌压低声音询问:“服药之后,人就这么放着?” 赫无双说:“服药之后的人,都不会活太久。” 宫九歌:“没人质疑过药性?” 赫无双:“服药的人大多年事已高,或是重疾缠身。” 痴傻的人感知不了病痛,更是坐实了“神药”一说。 “不过有一点,”赫无双接着道,“服用神药的人死后,遗体会被祭天。至于如何来祭……” 赫无双看着她,说:“今晚你便能看到了。” 原来那篝火盛会,是为祭天准备的!宫九歌心里有种难言的悲哀,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祭天盛会当晚,老酋长过世,这样的事在水源部落的人们看来,是德高望重的老酋长应征神的旨意,离开了俗世,人们的不舍与难忘,都掩在了这场狂欢之中。 赫无双是水源部落的尊客,身份特殊,像祭祀这等场合,也无需回避。 “敬,神明。” 高台之上,神秘的祭祀穿着黑色长袍,浑身上下密不透风,他举着权杖,口中念念有词。高台中央摆放着过世老酋长的遗体,呈坐姿,祭祀在念完颂神词后,一挥权杖,高台上出现了几个壮年,围在遗体四周,下一刻…… 宫九歌蓦的睁大眼,他们在做什么!她竟然看到……饶是宫九歌心里有准备,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将遗体的头颅打开了。没错,是打开! 接着她眼前一黑,是赫无双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 是将她的反应当做害怕了?宫九歌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划过男人的掌心。 赫无双掌心有点痒,看到台上的遗体被放入棺木中后,将手拿了下来。 台上的祭祀手里捧着一颗珠子,因为隔了段距离,看不太清楚,隐约能看到珠子表象,通透有光泽。 “那东西是刚刚取出来的。”没有说是从哪取出来的,但联想之前那一幕,不难猜测。 赫无双接着解释:“这珠子的含义就像是佛家的舍利。” 宫九歌:她从不曾见过如此凶残的舍利。 宫九歌仔细盯着那颗珠子,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它像不像虫卵?” 赫无双眸光一闪,还在等她开口,就见那人像是抽了口气…… “嘶,看不清了。”她眼睛好痛。 不见身旁的人回话,宫九歌接着开口:“他们会怎么处理这小东西?” 赫无双:“你确定要听?” 宫九歌:…… 宫九歌笑着反问一句:“有什么不能听的,难不成是煮了吃了?” 赫无双:…… 宫九歌没听到赫无双的答案,转头看他,二人…… 宫九歌:……不会被她说中了吧。 赫无双说:“不是。” 宫九歌松了口气,只是这气还没松完…… 赫无双说:“不是煮着吃。” 宫九歌:…… 赫无双说:“会碾成粉末,随果酒吞服。” 很好,可以碾成粉,看来不是肉块什么的。 宫九歌的承受力显然比赫无双想的要强,没有恶心,没有恐惧,除了惊讶再无其他情绪。 第五十五章 佳酿醉人 宫九歌问:“……服用这个是有什么寓意?”口味挺重啊! 赫无双说:“不清楚。” 宫九歌:……她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宫九歌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祭天一事,是从旧时传下来的?当时是出于什么缘由?” 赫无双:“不清楚。” 宫九歌:……她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阀门? “你觉得,那些涉及案情的人死之前,头颅里有没有这样一个虫卵?”再答不清楚,这天就不用聊了。 赫无双反问一句:“如果有,你觉得要怎样定义这件案子?” 宫九歌想说:如果有,就不是我涉及的范围了。她可只答应了抓凶手。 宫九歌说:“如果有的话,就要把重点放在和部落有渊源的人身上了。沐家的归属是重点。” 自成一派目前是没指望了,沐族的现状,应该是崛起在初,之前的内乱让它元气大伤,有意复出的话,依附某一势力是必然的。 当然,不排除特殊情况…… 宫九歌接着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这事要在我这告一段落了。”她拿过面前的果酒饮了半杯,心里想着事情结束后,她得回尹家一趟。 赫无双眸子微眯,夜风吹过来,撩起他的墨发,仿佛空气都带了几分冷凝。他看着她这般豪饮那看似无害的果酒,这次竟然没有出声提醒。 宫九歌把玩着杯盏,看着高台之上的祭祀落幕。周围是狂欢的人群,她这一方天地,独留一片寂静。宫九歌很享受这种感觉,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而她,始终置身其外…… 事实证明,赫无双之前的出声提醒并不只是随便说说。 喝了一杯精神百倍的宫九歌,在第二杯下肚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从不曾经历过“宿醉”,所以当陌生的感觉涌上来,她首先想到的是穿太少,着凉了。 这是还发烧了?宫九歌觉得有点热,脸也跟着泛起红,索性又倒了一杯。赫无双这次没再看着,拿开她的酒杯。 宫九歌按住他伸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来,“我要去休息一下。” 赫无双看了眼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那颗珠子?” 疑似虫卵的珠子?宫九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这情况是真的不好受。看她似有犹豫,赫无双又接了一句: “今晚之后,就见不到了。” 这句话抓住了宫九歌的软肋,先前想要结束这件事的联想此刻涌上来,不断在头脑中放大。此时的她,并不曾察觉,她的思绪完全被人牵引着。 “去,”头脑涨的厉害,宫九歌低喃了一句,“给我杯水。” 赫无双倒了一杯给她,宫九歌入口,甜腻腻的味道袭击着味蕾。不是水?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场合也不会刻意备水。 宫九歌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杯子。赫无双却像是不解,问她:“不喜欢这酒?” 宫九歌摇头,只是这摇头的动作也做的异常艰难。到了现在,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真的傻了。 “这酒……” 赫无双坐在大椅上,一副睥睨之资。宫九歌是站着的,她看着赫无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直接伸手捏起对方的下巴,将对方的面容抬了抬,离自己更近了几分。 “你知道?”在她问出来之后,接着笃定,“你知道。” 确实是知道,她之前喝第一杯的时候,他就问过她。没有分寸是她的过失,只是他最后倒给她那杯酒又是几个意思?! “看我出丑很好玩?” 赫无双先是听到这样一句,接着唇间一凉,她竟然…… 宫九歌是真的晕了,不然她绝对不会……将自己先前喝过一半的酒水,如数喂给了赫无双。说喂还不准确,因为,她是直接扣着人家的下巴,灌进去的。 酒杯容量不多,先前又被她喝了不少,剩下的…… 宫九歌把杯子一抛,唇角勾着戏谑的弧:“味道如何?” 赫无双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危险。 “胆子不小。” 宫九歌眼前重影交叠,听到这句话,抬头看着他。男人面容鬼斧神工,纵然是没什么表情,也惊艳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像极了她收藏在私库的宝石,美丽而又价值不菲。 二人对视片刻,宫九歌视线下移,然后凑了上去。赫无双唇上触感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果香,他扣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有水。”宫九歌抬手擦了擦他的唇角。 赫无双声音低哑,眼神不善:“别玩火。” 宫九歌笑了,偏偏她还将碰过他唇角的手指放在唇间轻吻了一下。赫无双直接把人拦着腰抱起来。 云墨云枫候等候在外面,像祭祀这种场合,他们外来者是不能参与的。 “主子……”云墨看到人出来,刚要开口,结果等他看清楚…… 赫无双往二人的方向瞥了一眼:“你过来。” 云墨:确认过眼神,不是对他说。 云枫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抱着那女人出来……抱着…… 赫无双将怀里神志不清的人儿放到床上,对着随行的云枫吩咐:“给她清理一下,换身衣服。” 云枫垂首应下,却看到自家尊贵的主子在门外……主子竟然在外面等?!刹那间,云枫心里的恶念压不住了,手上一个没分寸使了力,接着一声痛呼! “啊!” 赫无双将人放下后就出去了,再不拉开距离,他就真要做出点什么事了!本来是为了惩罚她,才让她喝了酒,怎么最后糟心的是自个儿。赫无双回想着她那时的视线,全然的欣赏与着迷,但是,那是一种对物品的着迷,和情与欲没有丝毫关系! 这女人…… 赫无双觉得那酒的劲头真心不小,不然怎么解释他现在异常烦躁的心境。 “啊!”身后屋内传出声音。 宫九歌捏着云枫的腕骨,手下用力,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之前的神志不清。 “想做什么,嗯?”此时的她面无表情,与之前时刻挂着笑容的那个判若两人。 第五十六章 酒醒之后 云枫吃痛,手上的招没有收敛,对眼前的人击过去。宫九歌冷笑一声,拧着她的手腕绕到她身后,避开攻击的同时,一个擒拿将人摁在地上。 云枫一声惊呼。 “你……” 宫九歌问她:“谁派你来的。” 云枫:…… 赫无双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那女人收了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凛冽的视线如同刀锋一般,刺进人的心底。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 听到身后有人开门,宫九歌敲晕自己制住的人,丢到一旁,这才回了头。看到来人,宫九歌清醒了一瞬,至少是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她看了眼赫无双,又看了眼地上的云枫,陷入了沉默。 赫无双走过来:“怎么回事?” 宫九歌面无表情的抬起手臂,上面明显青了一片。 赫无双看了眼地上躺着那人,再看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一副我很有理的某人。莫名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赫无双:“清醒了?” 宫九歌摇头……摇头…… 赫无双:“既然清醒了,那就谈正事。” 宫九歌:“……” “你是谁?” 宫九歌听到对方这样问,迟钝片刻,她消化了这个问题,然后缓缓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问我?” 她是真的很认真的在问。 赫无双被气笑了,捏着人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尹无笙?” 宫九歌没能挣开他的动作,遂冷笑一声:“这么有能耐,你去查啊!” 很好,某人喝醉和清醒着一样难搞。 “你在和谁说话,嗯?”赫无双捏着她的手紧了紧。 宫九歌还是没能挣开他,索性不动了,昂首看着他,挑眉: “你待如何?” 赫无双:“你的身份。” 这是宫九歌印象里的最后一句话,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宫九歌完全清醒是在第二天午时,此时的她穿着干净的里衣,坐起身的时候,还带着些许不适。床头备着她平常穿着的衣服。 等她穿好衣服打开门,门外候着的是云墨。 宫九歌随口一问:“云枫呢?” 云墨:…… 云墨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宫九歌:“……怎么了?” 云墨组织了下语言:“云枫她昨夜受了点伤……” “怎么受伤了?”莫不是和部落里的人起了冲突?宫九歌想到云枫那性格,越想越可能。 云墨默默地换了话题:“主子已经在外面等了,我们还是尽快过去吧。” 宫九歌:…… “主子,那女子身份不明,为何要将她带在身边?”云枫两只手臂都带了伤,此时跪在赫无双面前。两只手臂传来的阵阵疼痛以及无力感,让云枫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恨不得把某人抽筋断骨。 云枫很委屈,她一个百里挑一的死士,好不容易被主子挑选了出来,却被迫去照顾一个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最重要的是,她,她竟然被对方暗算了。没错,就是暗算! 在她给她换衣服的时候,装出一副没意识的模样,趁机下黑手,还一下就是两次!第一次还把她给打晕了,让她在主子面前出尽洋相! 宫九歌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云枫两手都缠着绷带的模样……这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啊! 宫九歌上了马车,第一句话就是:“昨晚有没有去看那颗珠子?” 赫无双手指点着手里翻开大半的书卷,他倒是没想到,她第一句是问这个。 “去了,”赫无双压下心中的不爽,这般回答,“你当时笃定是虫卵。” 宫九歌:……很好,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想想,赫无双也不会在这事儿上阴她。 宫九歌再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她喝完那果酒后发生了什么,隐隐约约记得……还是不要记得了。不太像她做的出来的,还是问一下吧。 宫九歌犹豫片刻,很含蓄的开口:“以前倒是没沾过酒,不过听说很多人喝酒之后都会做些反常的事?” 赫无双:“哦。” 宫九歌:“……” 赫无双看着手里的书卷,状似无意地问了她一句:“酒后吐真言?” 宫九歌轻笑一声:“或许是胡言也不一定。” 她脸上的笑意一如往常和熙,将她艳丽的容貌减了几分侵略性,添了几分柔和,全然没有酒醉时的凛冽。 “其实也没什么,”赫无双看了她一眼,视线似有似无的扫过她左肩靠下的位置,淡漠开口,“就是你酒后做了很多冒犯的事,还说喜欢本城主。” 宫九歌:……她差点没把刚喝的水喷出去。然后她又听到他问了一句…… “这个是胡言?还是真言?” 宫九歌:……城主大人在线反撩? 宫九歌的重点放在了前一句“冒犯的事”……怎么算冒犯?昨夜给人灌酒,她也不是全然迷糊……宫九歌一脸淡定的维持着笑容,视线却移向别处。 “云枫的伤是怎么回事?” 赫无双见她生硬的转移话题,狭长的眸子微眯。 “云枫。”赫无双唤了一声,“和伊芜说说,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伊芜”两个字清晰,这是宫九歌第一次听到他叫她的化名,只是这语气…… 云枫听到自家主子的吩咐,咬了咬牙,说完昨夜发生的事后,还额外加了一句:“倒是没想到伊姑娘防范心这么重。” 宫九歌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先前云墨欲言又止,感情她才是两次拧断对方手腕的人?! 宫九歌脸上的笑意依然温和:“还要谢谢你帮我换衣服。” 只是她的防范心再怎么重,也犯不着对真无辜的人下手,莫不是在昨晚,这位暗恋自家主子的女暗卫,没能控制住对她的杀意? “姑娘客气了,云枫分内之事,况且……”况且托你的福,衣服也没能换完。云枫话未说完。 赫无双:“下去吧。” 云枫一愣:“是。” 衣服确实不是云枫全权换的,毕竟她第一次被打晕,第二次换到一半又被拧断的第二只手。 宫九歌没再继续话题,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第一次沾酒还贪杯,冒犯了城主大人的地方还要多多担待才是。” 一句话,将昨晚记得的不记得的,通通一笔勾销。 第五十七章 一言为定 一笔勾销! 赫无双看着她,忽地笑了,他说:“如你所愿。” 事情在宫九歌意料之外翻篇了。看来对方确实是不打算追究了,这无疑让她松了口气。 赫无双看着她事情翻篇后的轻松,心底冷笑一声,他倒是希望某人全都想起来后,也能这般爽快的说翻篇。 宫九歌难得遇到对方好说话的时候,心情也是不错。二人疑似心情不错的聊起案情。 在听到赫无双口中涉及几大势力的信息时,宫九歌中途插了一句题外话: “话说,如果我判断出现失误是由于你这边收集的信息出现误差……”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赫无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开口说:“不会有那种情况。” 宫九歌仔细酌量片刻,开口:“那两个条件,我要先履行一个。” 赫无双:…… 赫无双:“所应承的条件要与你付出的等同,现在履行,并不划算。”语气中肯,似乎真的是在好心的建议她。 宫九歌晃着手里的茶杯,所余不多的茶水在杯壁上打着旋,听他这么说,噗的一声笑了。 “你是真的不适合这个语气。” 不过赫无双的话成功提醒到了她,等价,不划算。 宫九歌恢复正色:“那就先提个不划算的。” 赫无双:“你想要什么?” 宫九歌没有犹豫:“我要尹青妍背后那人的一只手。” 赫无双敲了敲桌面,他给某人看过不少关于尹家的讯息,但是这些,绝对属于没有涉及的范围。到底是小瞧她了…… 不过这个条件,很有意思。 “本城主以为,你会更想要了他的命。”纵然说的话这般薄凉,可配上这副嗓音,竟让人生不出丝毫不适。 宫九歌暗想,她又不是傻,就那样把人处理了,万一对方把账算在尹家头上,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宫九歌看着马车车窗外的风景,没有理会他的前一句话。 “等我过两天回去再动手。” 赫无双:“怎么?拿到好成绩了?” 宫九歌脸上的表情差点就绷不住了。你是在我身上放了窃听器吧?! 赫无双看出她的想法,好意安慰了一句,“当时人不少,我的人恰好经过。” 宫九歌并没有接受这个答案。不过不妨碍他们话题的继续…… “看来要让学院那边的小姑娘努力一下了。” 赫无双气定神闲:“已经想着要回去了,看来是有头绪了。” 宫九歌挑眉:“有头绪的不该是你吗?” 现在需要调查的是,水源部落与外界接轨的对象,以及,沐族的立场。当然,还有存在违和,疑似与沐族有关的——四方学院! 不过最后一个,面前的人,似乎并无意去干涉。他不想干涉,宫九歌也不想多事,一个问题最大的漏洞,被二人刻意翻篇。 赫无双有意忽略,宫九歌故作不知。从某些方面来讲,这两人是真配。 宫九歌:“所以,这件事什么时候在我这里终止?”她得确定一下才是。 赫无双唇角勾了勾:“等你彻底确定幕后真凶。” 宫九歌常年发挥作用的第六感感受到了反常,奈何这句话听不出问题。她想了想,或许是在赫无双身上栽太多次了,反射弧下意识排斥……算了,算她神经过敏! 宫九歌:“一言为定。” 赫无双:“一言为定。” 几人回到城主府。宫九歌照例翻查案情相关新资料,赫无双则去处理他近日不在,堆放起来的公务。 云枫回来之后就被送回了暗卫营,虽然这在云墨看来,是主子看到尹大小姐没有吃亏,格外网开了一面,但对于云枫而言,她的忠诚,她对主子的一片真心,在那来历不明的女人的伪装面前,主子更在意后者,这对她,不公平……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宫九歌收到一张请柬,赫无双差人送来的。 请帖送来的时候,宫九歌在整理繁杂的资料,没有详细询问来人,现在拿起来翻阅……一连串的专业术语眼花缭乱。她果断挑出重点:幕国,皇帝,选后…… 宫九歌捏着这张请柬,暗自琢磨这当中的弯弯绕绕。 “主子,”云墨恭敬道,“伊姑娘求见。”他们称呼宫九歌统一用她的化名“伊芜”。 赫无双笔锋不断,墨迹留在竹简上遒劲有力。 “让她进来。” 宫九歌进来的时候,看到赫无双处理公文的案桌上,竹简堆起小山。作为一个加班加点处理公事的过来人,宫九歌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这些东西带来的窒息感。 她放轻脚步,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出声打扰对方。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宫九歌觉得,这句话的前提绝对要建立在主体的颜值上。像赫无双就是例子,往常就好看非常,此刻更是附加了层层光环,有那么一刹那,宫九歌想着,若是面前的人没这么强大,她一定要将人据为己有,最好是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给他另一番天地,任他做任何事,嗯……或许可以多找一些奏折给他(赫无双:???)。 想到这,宫九歌看着自己的手,干净无尘,掌心柔软,没有一丝瑕疵。啧,忘了她不是以前的身份了。 赫无双看着她脸上表情变换莫测,挑眉,却是没做声,继续手上的事。 赫无双近半个时辰没停下,宫九歌同样不曾打断他,只是翻来覆去的翻着手里的请柬。就在她思考到这请柬的纸是怎么渲染出来的时候,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当然,打破寂静的并不是屋内两人…… “主子……”云墨要回禀的声音,在看到宫九歌的时候停了。 不对啊,这位不进来很长时间了吗?! 赫无双:“接着说。” 云墨:“……幕国选妃一事……” 宫九歌坐直身体。 “……李大人订好了名单,请主子过目。” 赫无双:“给她。” 云墨:“……”这个他/她是指? 宫九歌听着云墨汇报的讯息,若有所思,然后……她就收到了云墨递来的名单。 宫九歌:? 第五十八章 心甘情愿 宫九歌看着他将名单递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云墨回道:“这是缥缈城要送往幕国选后大典的贵女名单。” 宫九歌默:所以这和你给我有什么关系? 云墨放下名单就果断走人了,只是他心里也在纳闷,主子怎么突然想着要动身前往赴宴了?然而他并没有想到,他主子的真正意图! 宫九歌没有去翻手边的名单,她并不想染指与案情无关的任何事项,尤其是相关政事方面的东西。 赫无双合上一本批完的公文,抬头看她,开口:“幕国一直以来都是由摄政王幕初筵掌权,空有名头的的皇帝成人礼一过,就要依照祖训开始选后,这便算是给了幕秉之(皇帝)一个拿回权力的念想。此次受邀的除了缥缈城,还有洛国,各大古族,贵族,此番前往,能对各大势力的心思想法都有一个轮廓。” 这次前往赴宴的人大约有三种,挑事的,表忠诚的,隔岸观火的。 最后一种参看缥缈城;第二种,借此事站位,决心依附于幕国摄政王;第一种,借此机会来挑拨幕国皇帝与摄政王决裂。 不过这份贵女名单……宫九歌手指在纸页上点了点,还是没有去翻。 “所以为什么带我去?” 赫无双勾了勾唇,开口:“不是带你去……” 宫九歌挑眉:所以那请柬是你送错地方了? 赫无双接着道:“……是这次只有你去。” 宫九歌:……不好意思刚刚风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赫无双:“这次我会让云墨随你去,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宜,你都可以问他。” 宫九歌:“……”你认真的? 一刻钟前,宫九歌还在想对方带她去的目的,现在,现在…… 宫九歌很理智的拒绝:“我认为不妥。” 他还真是对她放心啊,那是什么场合?竟然敢让一个不熟悉的人代为出面?! 赫无双说:“既然打算出手了,机会摆在眼前,何不尝试一下?” 宫九歌指尖微不可察的僵了僵,她不动声色的倒了杯茶,“天上掉馅饼?” 赫无双唇角微勾,向来淡漠的容颜上多了几分人气。 “盟友强一点,对本城主而言,并无坏处。”原来的她油盐不进,是因为她什么都不在乎,现在的她,似乎要对尹家上心了。当真是个不错的把柄…… 于宫九歌而言,现在的情况就是面前挖了一个深坑,尹家在这个坑里,想让它自己上来是没可能了,她若想出手,就得跳下去,至于尹家上来后,她上不上的来,就不好说了。 宫九歌摆弄着手里的瓷杯,白皙纤长的手指比那精致的瓷器还要美上几分。 赫无双并不急着让她决定,毕竟某人犹豫了,就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宫九歌思考良久:“馅饼我接了。” 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某人又笑着接了一句: “馅饼是接了,不过想我下口,城主大人可要把馅料备足了才是。” 赫无双笑了:“自会让你,心甘情愿。” 宫九歌脸上仍是笑着,看不出其他情绪。 接下来,赫无双直接唤了云墨进来,交代事宜。云墨本以为主子要亲自前往,再不然也是安排某位大人,结果,竟然直接让尹大小姐去?!!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去吃个饭啊!况且这等场合,涉及的不仅仅是外交,还有各大势力牵扯不清的利益纠纷……再万个一,尹大小姐身份本就存在争议,若是在这等场合有心使坏,会发生什么后果,云墨想都不敢想! 云墨人都要炸了! 宫九歌安静的作为旁观者,表示非常理解云墨。不过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这事对她就有点微妙了。 宫九歌本人答应的毫无压力,为什么?连云墨这么个心大的(云墨:??)都接受不了,更别说旁人。她就坐等某人的忠属冒死谏言。 第一天,风平浪静。 第二天,云墨来给她普及缥缈城内外事务。 第三天,云墨来给她普及缥缈城与各国的基本权益纠纷。 第四天,云墨来…… 宫九歌:……说好的忠属谏言呢?!感情赫无双放了话,连个质疑的人都没有? 云墨将随行人员的名单拿给她:“尹小姐,这次随行的是李大人,在缥缈城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出发之前,可要引见此人?” 宫九歌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想法问出口了。 “你主子这么胡来,就没人拦着?” 云墨的脸有一瞬扭曲,却在下一秒恢复如常:“尹小姐说笑了,主子才是做主的那位,他的决定,旁人怎敢质疑。” 宫九歌回想她刚接手案情时的场景,那时候的赫无双,可是用人眼光成迷……不过,等等,似乎在那之后,她再没见过类似情况! 云墨听了宫九歌的隐晦询问,回答了一句:“主子确实是养了些不安分的。”至于养着做什么,云墨没有说。 不过他没说,宫九歌却是懂的。有时候,上位者需要的,并不仅仅是忠心耿耿的下属,一些野心勃勃的不安分因子也能给人带来适当的惊喜。 宫九歌收回思绪,“引见先不急,继续你刚刚的话题。” 事情似乎就这样敲定了,迟迟不见接见的李大人自发上门求见,宫九歌本想着将事宜安排好再去拜访,没想到人自己先找来了。 李大人习过武,年过半百也不显老态,他看到面前的瘦弱的不堪一击的小丫头,差点没当场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小子欺人太甚!” 宫九歌听的出来对方话里的“小子”是在喊赫无双。对方怒目圆睁的模样,也完全在她意料之中。不过她既然把事情接手了,自然要给对方一个交代…… “让这么个小姑娘去那虎狼之地,当真是欺人太甚!” 宫九歌:??? 等等,她意料的不是这样啊! 宫九歌已经打算应付各种反应了,唯独没想到选项中还有这么个结果。 背景云墨异常淡定,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位的脾性。 宫九歌揉揉额角,她果然还是适合应付“恶人”…… 第五十九章 见家长了 宫九歌回想了一下,云墨说起缥缈城的内务时,倒是有提到过这位李大人。李大人名唤李渊,为人刚毅不屈,在外名声极好,与前任城主是生死之交,在缥缈城威望极深。 李大人的脸上满是愤愤之色,只是这情绪不是对她。 “丫头,你说,是不是那小子的主意!” 突然被点名的宫九歌:…… 李渊看到她点头,大力一拍桌面,震起桌上茶具。 宫九歌泰然自若的将东西整理一番,开口: “本想着将事情整理妥当再去叨扰李大人。” 李渊闻言,爽朗大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叨扰。” 宫九歌一愣,继而想到对方说的一家人指的应该是都是缥缈城的人,毕竟他们这一趟要出使他国。 李渊见她没否认,脸上笑容更甚。那臭小子难得看上个姑娘,早点把人迎回来才是。 宫九歌忽略对方打量她的视线,将此次出行的详细事宜一一复述。其实这些都是片面话,毕竟这些事,他们知道的或许比她还要早。 “……伊芜不通政事,此次出行,要劳李大人费心了。” 事实上,李渊压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小丫头不必这么生疏,随那小子叫我李叔就行。” 宫九歌挑眉,不对啊,这人对她的好感度是不是太高了些。赫无双对这些人都说了什么? 李渊又道:“出使一事,小丫头尽管放心,拿不准的,有李叔把关。” 宫九歌:…… 直到李渊离开,宫九歌琢磨过味儿来,这场景怎么这么像家长来相看? 等等……她似乎知道赫无双是怎么来劝说这些人的了……这是在报复他们初见的时候,她拿他挡枪吗?真是……幼稚!! 此时的宫九歌并未多想,所以她也不知道,李渊出来之后,径直去见了赫无双。 赫无双自案桌前抬眸,看了眼来人,“见到人了?” 李渊点头。 “感觉如何?” 李渊思考良久,反问一句:“你小子就决定是她了?” 赫无双唇角勾了勾,在李渊面前,他明显更近人情。 “李叔对人似乎不太满意。” 李渊瞪了他一眼,他怎么会听不出这小子话中的调侃。 “虽说都想你选个身边人,可你小子也要就事论事啊,门第咱就不说了,你好歹选个有心眼的,像这种傻乎乎的小丫头……” 赫无双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渊,“她是做了什么,竟能让李叔竟然这样想她。” 傻乎乎?小丫头?呵。某人的伪装,该说天衣无缝吗? 事实上,宫九歌这次还真没做什么准备,只是李渊的反应与她事先想的天差地别,一时之间没能在对方的热情中将反应调过来,再加上这类人她之前接触的着实太少。面对他人的善意,她明显无可奈何更为居多。 而她的这种反应,总会不自知的会带给人一种朦胧的单纯无害。 李渊说:“说话行事倒是中规中矩的很……别跟我说你小子事先没给人做功课!” 赫无双也不想着把人的观念调过来,只是说了一句:“她是什么人先不说,只是这次的行程,李叔不必费心安排,全权交给她便是。” “你就这般信任她?” 赫无双突然来了一句:“水月之镜拿回来了。” 李渊蓦的瞪大双目,却听他继续道: “李叔猜我看到了什么?” 水月之镜,上古神器,可做护盾,可易容形貌,还可以通古时,晓今来。 “这件物什不是在尹家……而且缥缈城与尹家合谋,不正是为了此物?你小子什么时候拿到的!”这合谋不还没终止吗?! 赫无双语气淡定:“哄过来的,还得找个时间还回去。”当初和某人说修复需要珍贵的药物……然而哪里需要什么来修,淬体阶高手全力一击都不见得有事,更别说只是只小畜生挠了两爪子。无非是神器太久没能吸纳到灵气温养,看着像是受挫严重罢了。 事实上,东西放赫无双这儿,第二天便已经完好如初了。 李渊:…… “所以你看到的内容和那丫头有关?” 赫无双“嗯”了一声。 李渊到底没再规劝。 赫无双:“缥缈城的立场天下皆知,这次若有意外,李叔让她来处理便可。”既然是变数,那就让他看看,这变数能带给他多少价值。 “还有她的身份,也要多注意一下,她和夙壹脱不开干系。” 李渊眉头一皱,“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又和夙壹扯上关系了? “她出现的时间太巧,”赫无双指尖点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敲击声,“而且她懂的东西,太多了。”法阵一脉问世不久,还是由夙壹开创,按理说其他人再怎么有天赋,也不该精通到这种地步。 李渊沉思片刻:“有没有可能,也有其他人用过这水月之镜?”通古时,晓今来,可不仅仅能通晓自己的。 赫无双不置可否:“不好说。” 李渊也不好质疑他的决定,又问询了几句其他,便离开了。 到了出发那天,赫无双亲自相送。 “可别搞砸了。” 宫九歌听到这话,微笑反问他:“感情你交到我手里,还是往好的地方想的?”他这语气,是怕她搞不杂吧! 赫无双唇角勾着,意有所指:“你回来之前,尹家会好好的,我和尹家,都会等你回来。” 宫九歌上前几步靠近他,忽的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对方的身形为此前倾些许。她凑近他的耳边,声音放低:“那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近乎暧昧的语气,二人却是在宣战。 赫无双挑眉,手臂一收,直接将人揽进怀里。 “你小子差不多点就行了。”围观大批人群之一李渊李大人,忍不住出声制止。众目睽睽之下,你小子能不能再猖狂一下! 赫无双揽紧怀中挣扎的人,对着李渊道:“李叔,人可是交给你了。” 宫九歌:……赫无双你给我等着! 李渊有点受不了这往日神情冷漠到极致的人,现如今对谁这般……动情? “行了行了,”李渊摆手,“快点把人交出来,早去早回,以后有的是亲热的机会。” 宫九歌:…… 宫九歌心底冷笑一声,接着做了个任谁都没想到的动作,她在赫无双脸侧落下轻轻一吻,接着是声音娇柔无比。 她说:“你可不许在人家不在的时候找别人呀。”矫揉造作至极。 因为二人贴的极近,所以宫九歌明显感觉的到,她话说完,赫无双整个人僵了那么一下。 第六十章 城主夫人 宫九歌笑意渐深,伸手拍了拍对方的面颊,拿开了他的手。 “再见。” “主,主子?”暂代了云墨的云砚看完全过程,咽了咽口水,主子这是打算找个女主人了?可他怎么感觉气氛这么不对劲呢! 随着宫九歌离开的云墨想法是相同的。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开口。 从缥缈城出发,到达幕国皇城,需要一个月左右的行程。原身并没有出过门,宫九歌记忆里的各国风景,也只在书上出现过。 缥缈城在古结界内四季如春,与它相邻的幕国气候相对如常,正值八月的季节,暑意还未褪去。一行人换上更为轻薄的衣物,踏入幕国皇都。 李渊给她科普幕国皇室内幕:“先皇膝下有子十二个,摄政王幕初筵排第七,幕国当今皇帝排最末。” 幕国先皇最初有意传位嫡长子大皇子,大皇子一脉另有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三位皇子相辅:另外几支,三皇子无心政事;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三人沆瀣一气;十皇子,十一皇子则年幼非常,并未参与进来;十二皇子由先皇帝亲自教养。 “……至于这位如今执掌幕国的七皇子,”说到这,李渊顿了顿,“他的母妃身份……未知,他是先皇幼时自宫外带回,有人传言他是先皇与平民女子所生,不过这说法并无人求证……” “……身世就先不说了,”李渊接着道,“这几位皇子在争储中,无不付出惨痛的代价,像风光无限的大皇子,最后落得尸骨无存……”大皇子尚且如此,别说其余几位。 争储最后只剩下八人,新皇上位,摄政王当权,又去了两位。现如今,皇室一脉只余六人,在幕初筵的压制下,个个安分守己。 “这位七皇子无权无势,是如何笑到最后的?” “因为,苏族……”七大古族之一的苏家,当前掌舵人苏止棘,选择了拥护幕初筵。 这一消息出来,众人都觉得,苏家是想扶持一个傀儡上位,然而,这位傀儡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他不仅拿到了幕国,还成功压制了苏族。只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七皇子幕初筵最后只选择了当摄政王,而不是坐上那至高的位置,名正言顺的掌权。 缥缈城来使入城的消息很快传入幕国皇宫。 传说中的摄政王幕初筵,此时坐在书房,面前摆着棋盘,与平常的棋子黑白二色不同,这个棋盘上呈现了三种颜色的棋子,黑白,还有一种是淡淡的银灰色。 他手执黑子,听到下面的人来报,问了一句:“来的是谁?” 那人回想:“来的是李渊,还随行着一个貌美的女子。” “貌美女子?赫无双给秉之挑的美人?”幕初筵将黑子落下,道,“把他们和洛国来人安置到一处。” 虽说是安置一处,可两方人马也是各居一栋小楼。颇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态,奈何几大势力都不是省油的灯。刚安顿好没多久,下人便来报,洛国有使者求见。 李渊拍拍面前小丫头的肩膀,道:“别紧张,凡事有那小子撑腰。” 洛国来使是洛国的太子——洛玄奕,此番来访,无疑是为了探探口风,看看缥缈城的立场,能不能把这个强大的盟友收入麾下。 看到使者被迎进来,宫九歌起身相迎。 “这位便是李渊李大人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洛玄奕率先开口。 李渊看向说话那人,接着对宫九歌恭敬道:“夫人,这位便是此番洛国来使,洛国的太子殿下,洛玄奕。”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人脸色都变了,心思各异。 云墨:这关系已经官方认证了吗! 洛玄奕:赫无双成亲了?这女子是什么身份! 宫九歌:她就想知道赫无双要怎么和他以后的爱人解释,哦,她忘了,就他那注孤生的性子,或许不会有爱人也不一定啊。 宫九歌坦然,颔首道:“原来是洛国的太子殿下,久仰。” 洛玄奕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儒雅开口:“玄奕敢问夫人名讳。” “伊芜,”宫九歌忽视对方打量的视线,让人入座,“此次太子来访,可是有事相商?” 李渊看着人行为举止不见拘谨,暗自赞许。 待几人落座,洛玄奕还欲与李渊搭话,李渊直言“随夫人出行”,让洛玄奕对眼前女子的身份更为惊疑。 洛玄奕收了与李渊交谈的心思,转将目标放在宫九歌身上。 “在下曾有幸一游缥缈城,也只有那般好山水,才养的出夫人这样的美人。”话是客套话,却不假。眼前的女子,是他见过平生之最。难怪能打动赫无双。 “太子过誉。”宫九歌唇角笑意不减,却没像多把这句话听进去。 接下来的交流,洛玄奕言辞间不见异样,却是句句都在下套,打探她的身份。 李渊皱眉,却听身旁的小丫头四两拨千斤,语气不见起伏,都给挡了回去。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随着交流渐深,洛玄奕对面前的人兴味渐浓。 “夫人的见多识广,真是让玄奕惊讶。” 宫九歌:“太子也不遑多让。” “明日可有幸与夫人同行赴宴?”洛玄奕出言相邀。 宫九歌唇角勾了勾。这便要出手了? “还是不了。”她出言拒绝,然后不等对方开口,接着笑道,“家里那位知道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李渊对这话很满意,笑着点头,就应该这样才对。 洛玄奕此时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赫无双的夫人!这般出彩的女子…… 待人离开,李渊哈哈大笑,“李叔真是小瞧丫头你了!”这样一来,明天他也能放心了。 宫九歌不知道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让人安心了,只是笑着应了几句。洛玄奕话里话外的试探,明显是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城主夫人更感兴趣。 两大势力的谈话在无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很快传到了幕国皇宫里。 城主夫人?幕初筵看着下面人递上来的情报,赫无双,成亲了?! 第六十一章 认错人了 各大势力莫名感觉,自己的人脉就是个摆设,缥缈城城主有了夫人这么大一件事,他们竟然才知道!而且这位夫人什么来历,他们也一点都查不到! 幕初筵视线扫过众谋士,理智分析道:“是查不到?还是这所谓的夫人,压根就是刚刚才冒出来的?” “可是连李渊都承认了她的身份,而且她身旁跟着的,是赫无双的贴身侍卫。”有谋士这般回道。 幕初筵说:“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点是当事人的态度。”他还挺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拿的下赫无双。 幕国皇帝的选后宴,各方来使聚头。排在上首的宾客,当属洛国太子洛玄奕,然后就是…… “夫人?!” “缥缈城城主成亲了?” “这女子什么来头!” “她可真美啊!” “是哪家贵女?” 这是宫九歌能纳入耳的窃窃私语声。迎着场上或探究,或质疑,或艳羡的视线,她安稳入座。这场宴会的主人还未到,洛玄奕坐在她的对面,遥遥举杯示意。 宫九歌的身后除了李渊护航,云墨随侍之外,另有几个清丽卓绝的年轻女子,她们是缥缈城挑出来给幕国皇帝填充后宫用的。 “皇上万岁,王爷千岁!”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台之下,群臣皆匍匐在地。 幕初筵?宫九歌眯着眼睛,想要看看这位传说中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到底长什么模样。 入目是墨色为底,红线绣着张狂蛟纹的华贵袍服,来人的长发用玉管松垮绑了几缕,不见懒散,只余洒脱,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至于他的容貌…… 宫九歌手中的杯盏自她指尖滑落,下一秒又在她反应过来之际,被她稳稳接住。只是她发颤的手,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幕初筵?为什么,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七皇子幕初筵,七皇子!幕七!柒! 不,不会是他,应该不是他,他应该……已经死了啊…… “伊……夫人……”云墨看她不对劲,开口低唤了一声。 宫九歌额上溢出冷汗,她现在情况不太对,连云墨都看出来了。 云墨认识她这么久,从不曾见过她这般……近乎失态!难不成,她认识幕初筵? 宫九歌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视线。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瞬间被这张相似至极的脸生生掘起,连血带肉。 她动作突兀,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洛玄奕看着她情绪起伏,若有所思。 幕初筵似有所感,视线移向这边…… 这几人的小插曲并未在宴会上激起丝毫波澜,盛大的宴会依旧觥筹交错。 装扮着满身绫罗的适龄少女,个个出类拔萃,她们莲步上殿,娇媚的面容就像是初生的花儿,让人看了,无不想捧在掌心,细心呵护。 本该是人人赞叹的一道风景线,气氛却没有人想象中来的热切。幕秉之的视线自从看到宫九歌之后,就不曾转开片刻……天下怎会有这般绝色的女子…… “皇上。”幕初筵出声唤他。 幕秉之没应声。 幕初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皇上。”幕初筵又唤了一声。 幕秉之还是没应。 幕初筵挑眉,嘴角的笑意逐渐犯冷。 “缥缈城的使者真是貌美,皇上以为如何?” 这句话幕秉之听到了,他附和点头,道了句:“美,真是貌美……” 幕初筵闻言提醒说:“既是缥缈城的来使,那就是我幕国贵宾,皇上可莫要轻慢了才是。” 本是在提醒他注意场合,却不料对方口口声声言着“对”,然后,拿起酒壶,径直走到上宾席。 “姑娘可是缥缈城的来使?” 幕国皇帝这一番动作,引出不小的动静,得到不少人的注目。 “夫人,这是幕国的皇帝陛下。”李渊这般开口道。这话听起来是在告诉宫九歌面前人的身份,却是在变向提醒幕秉之,不要逾越身份! 宫九歌回神,听到李渊的话,敛起情绪。然而她这一抬头,就听“啪”的一声…… 幕初筵瞳孔一缩。场面一度陷入凝滞。宫九歌抬眸,视线对上看过来的那人。 “姬沧澜?”她听到他开口,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宫九歌默:…… 场上众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姬沧澜”这三个字。姬沧澜,七大古族之一,姬家继承人,也是天下第一美女,只是这位美人鲜少在人前露面,人们可谓是只闻其名,鲜少见到其人,但据说,只要见过她的人,无一不魂牵梦萦。 刚刚摄政王叫她什么?! 宫九歌知道这个名字。她目光坦然迎上幕初筵,眼底不见丝毫情绪,唇角上扬。 “王爷认错人了。”从他开口那句,宫九歌就意识到她认错人了。 幕初筵也像是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重新拿过下人端来的酒盏,举杯,“是本王唐突了,夫人莫怪。” 宫九歌举杯回应。 幕初筵看了眼还欲开口的幕秉之,道:“皇上,可莫让在场的贵女久等。” 见过了真正的绝色,幕秉之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其他。但规矩不可作废,况且,旁人的话他也听到了,他们叫她,夫人?! 能让李渊称一句“夫人”,面前的美人身份不言而喻。 幕秉之好心情骤降。他坐回人人敬仰的龙椅,然后看着台下的人询问他那尊贵的皇兄,丝毫不顾及他的想法,选后开始…… “李叔,”宫九歌身形靠后些许,声音低沉,唤了一声。 李渊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皱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宫九歌手指紧了紧,然后点头。 “再撑一会儿,”李渊纵然心疼小丫头,可这等场合到底随意不得,“不出半个时辰便能离场。” 宫九歌唇角带了一抹笑意,“李叔,我没事……” “……我就是想问问,李叔可见过姬沧澜此人?” 姬沧澜?李渊回想片刻:“几年前倒是见过。” 几年前? 宫九歌:“我与她,形貌可有相似之处?” 第六十二章 谁更好看 李渊听到这个问题,仔细回想一番,抚须道:“这么一想,好像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时间久远,他有点记不起来了。 宫九歌神色不明,半晌,回了一句:“这样啊。”那还真是巧。 云墨在旁问了一句:“伊……夫人以前可是见过这位摄政王?” “没有,”神色恢复如常的宫九歌唇角噙着清浅的弧度,扣了扣手中的瓷白茶杯,“就是觉得他长得真好看。” 云墨:“……” 李渊眉头一立,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慌张:“丫头,人不可貌相……” 云墨再次:…… 宫九歌:可是赫无双不是更好看吗? 李渊也想到了这一点,某个小子似乎长得更好看,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退一步讲,就算是比相貌,也是城主更胜一筹。”李渊补救道。 宫九歌忽然很想笑,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缥缈城城主赫无双,在长辈面前,就像是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 然而迎着对方“你说是不是这样”的眼神,她也只能点头称是。 李渊看着她点头承认,这才满意了。 苏族的席位就在缥缈城旁边,只是席位上坐的并不是家主苏止棘。看来对方今日并没有亲自到场。 苏族来人向宫九歌举杯,“不知城主是何时成亲,我等竟然没有来得及送上贺礼?” 说话的人笑眯眯的,似乎是在为没有及时祝贺而感到自责。他的问题,也是在场众人都想知道的。 宫九歌唇角是和熙的笑,她回道:“时间确实赶得紧了。不过阁下的心意,缥缈城收到了。” 答了,却是什么都没透露。 苏族来人赞了一句:“能娶到夫人这般美人,城主真是莫大的福气……不知夫人是何方人士?” 宫九歌笑着扫了一圈看似谈天说地,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放下杯子,声音不急不缓,开口。 “伊芜自小随亲人久居深山,后来有幸遇到城主,现在想来,却也记不起来那是哪处地界了。” 除了名字,迄今为止一无所知的众人,面面相觑。 苏族来人各种旁敲侧击,却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待选后进行到最后,通过重重选拔的少女无一不拼尽全力,想要竞下最终名额。 宫九歌看的尽兴,忽的闻那苏族来人又道了一句: “夫人的容貌气度,倒是将场上的贵女都压下去了。” 这话可不是在夸她。在场没人不知道,这是幕国皇帝的选后大典,不是普普通通的纳妃。这意味着,场上将会有一名少女不久的将来,在幕仪天下,而宫九歌当前的身份,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区区一城之主的夫人。 他这话一出,就已经有人蹙眉了。 “阁下这话,伊芜认为不妥,”宫九歌并没把他的挑拨当一回事,反讽回去,“场上的贵女无一不是幕国的贵族自小精心培养,倾心呵护长大,所知所见,皆为万里挑一。阁下这般出言对比,是置他人于何地?” 没有如同对方想象中的贬低自己来解围。 这种场合,宫九歌的身份,若真要自贬,那贬的可就不仅仅是她自己了。她代表着的可是缥缈城! 苏族来人被她噎的不轻,清楚的感觉到旁人投来不善的视线。 他本以为对方是个软柿子!……到底是赫无双看上的女人,他倒是小瞧她了。 “玄奕以为,苏掌事说的不错,”洛玄奕走上前来攀谈,笑道,“不过是措辞让人不喜了一些。。” 苏族依附摄政王,一言一行与幕国脱不开干系,所以言辞间得罪不得幕国朝臣,但是洛玄奕这个敌国太子可不一样。他是巴不得越乱越好。 “夫人之姿,是玄奕平生所见之最。” 宫九歌知道刚刚的言论不会对此人起作用,客套回道:“洛太子也是人间龙凤,纵观场上,除了摄政王与幕皇,无人可与争锋。” 这语气,直接将挑拨转到了赞美。 洛玄奕来了兴致,问道:“那夫人以为,玄奕与摄政王谁更出色?” 这个问题,宫九歌本来可以回答的很漂亮。对,本来…… 然而,宫九歌扫了眼丰神俊朗,气宇不凡的洛国太子洛玄奕,继而视线转向潇洒不羁,颜如舜华的摄政王幕初筵。 二人交谈的声音不低,旁边有耳朵支起,静待下文。 洛玄奕本意是打算再听一串客套话,结果对方直接砸了三个字过来。 她说:“洛太子……” 听到这话的洛玄奕心中一喜。围观旁人则讶异难掩。 宫九歌:“……洛太子,我觉得摄政王更好看。” 洛玄奕仿佛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反转,弄得围观人群心里七上八下,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李渊,云墨。 李渊:那是因为那小子没来,不然还比什么! 云墨:感觉尹大小姐对这位摄政王特别有好感? 说出答案的宫九歌:嗯,果然还是那个更好看,不,更符合她的审美。 洛玄奕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虽说他问的是“谁出色”,对方答得是“好看”,但他就是有种被人压了一头的感觉。 李渊颇为幸灾乐祸,不过场还是要圆的:“洛太子见谅,夫人就是这般性子。” 云墨:……这是在圆场? 洛玄奕还能说什么,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宫九歌:“不过出彩倒是真比不出来,毕竟二位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宫九歌并不想营造出缥缈城要站队的景象。而最后这句话,成功释怀了前一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玄奕也没再纠缠,客套几句走开了。他的神情之中隐约可见,他被容貌输给幕初筵一事,打击的不轻。 李渊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只是事后还不放心的压低声音,追问了一句。 “小丫头觉得,这幕家七子,和赫无双那小子,谁长得更俊?” 宫九歌被这问题,还有对方的语气惊到了。 “李叔……”宫九歌觉得她有必要解释一下,赫无双真不是大龄剩女,哦不,剩男。 第六十三章 相谈甚欢 李渊是打定主意要这两个人一较高下了。 宫九歌:“李叔,人不可貌相……”她刚那么说,也不过是在膈应那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李渊道,“咱不单比长得怎么样,咱们比内涵和人品。” 宫九歌:最后一个是拉分项…… 李渊浑然不觉,“芜丫头你说呢?” 宫九歌笑着应是。……比什么不好比相貌,您不觉得不太对劲吗? 李渊并不觉得,而且非但不觉得,还很满意那小子的地位保住了。毕竟在这些长辈眼中,他们看着长大的某小子,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张脸了。 宫九歌:…… 选后进行到尾声,最后从中脱颖而出两名少女。 “皇上,这两位秀女人品姿容皆为上上等,皇上可要亲自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太监弯着腰,依照历年惯例问这位九五之尊。 幕秉之毫无形象的靠在椅子上,转问某位真正能做主的。 “皇兄,你觉得朕选哪位美人合适?” 幕初筵闻声,回道:“皇上大可不必问过臣的意见,毕竟您选的不仅是,还是要与您相伴一生的人。” 相伴一生……幕秉之的视线不自觉的移向缥缈城的席位。 幕初筵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未曾理会。 宫九歌看着那最终敲定下来的美人,身后李渊告知她。 “这是太尉的长女,太尉站队摄政王,”李渊接了一句,“不过也是,幕国但凡有点本事的,还活着的朝臣,都是他的人。”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是一两句能解释的清的。 “这位摄政王的王妃是哪家闺秀?” 李渊:“他还不曾娶亲……” 这个回答宫九歌没想到。 李渊:“不说是他,就论七大古族,除了洛国太子洛玄奕有个侧室,也没听说谁娶了亲。” 除了沐家和宫家下落不明,尹家继承人年纪尚小之外,其余几家,年纪都不小了…… “都是宫家带起来的风潮啊!”李渊接着叹了一句。 宫九歌:……? 李渊也就当趣事讲给她听了。 “宫家有一个规矩,就是每逢嫡系子女降生,就会在连通心脉的地方,纹上一个隶属宫家的特殊图案……” 宫九歌手蓦的一紧。 李渊:“……我当年和宫绝交过手,见过那个图案一次,我当时还问他这个有什么含义,结果那人直接就恼羞成怒了。”这个图纹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没人清楚,但它这效果,若是女子纹上还好,偏偏男的也不能免俗……也是后来他才听说,这个图纹有点类似于女子的守宫砂,在成亲前和成亲后,颜色会发生变化。 宫九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那个图案长什么样……” 李渊:“记得花样还挺漂亮,隐约还能看到个‘宫’字。” 宫九歌心头猛地一跳。心口处隐隐发热。宫家,图纹,嫡系子女! “夫人,”幕初筵上前几步,来到跟前,“可有意在幕国多留几日?也好让本王尽地主之谊。” 这边的事儿还没到尾声,宫九歌想听听李渊等人的看法。 李渊直接拒绝:“多谢摄政王好意,只是夫人思家心切,就不多逗留了。” 宫九歌:李叔,咱倒是先把事情处理完…… 幕初筵没看出来思家心切。不过,话虽说不逗留,也总是要留个几天的。 “这宴会也近尾声了,”幕初筵出言相邀,“幕国皇都的芙蓉盛名天下,夫人可有兴趣随我前去御花园一观?” 宫九歌:“有劳。” 李渊眼一立。这怎么能行! 宫九歌:“劳烦李叔在这里等我片刻。”真要带着去了,怕不是要动手? 李渊:“……” 李渊怎么可能放心让人独处。特别是小丫头还对某人有好感的情况下。 “云墨。”他唤道。 云墨:…… 宫九歌:您开心就好…… 幕初筵很厚道的对眼前一幕视而不见。 花园里经过精心打理的荷塘里面,雅致的芙蓉呈起鹅黄的蕊亭亭玉立,翠色的荷叶托起柔风,在白皙的花瓣上留下一抹粉红。 几朵花儿探出荷塘,宫九歌上前一步,伸出手。 幕初筵见多了随手取花的人,这里本来是有专人负责管理的地界,不过刚刚被他支走了。 云墨则是听说过这位摄政王的某些行径,比如某些近乎追求完美的执念,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他纵然不放在眼里,也不会容忍别人去破坏。他正打算出声提醒…… 宫九歌摸了摸娇柔的花瓣,温热的指肚感受到几分凉意。恰似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片刻,她收回指尖,赞了一句: “名不虚传。”当真是引人入胜,荷花正好的时节。 幕初筵见状,饶有兴味的笑了笑。 “夫人赏的是只是一朵?” 宫九歌问道:“怎么说?” 幕初筵回想她刚看到荷塘的场景,说:“你在看了荷塘一眼后,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一朵花上面。” 宫九歌唇角勾了勾,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他在我触手可及。” 幕初筵也笑了。 又交谈了几句,发现二人竟然意外的聊的来。 随行云墨看到二人间的和谐气氛……他从来都不知道尹大小姐也可以如此健谈,果然是和自家主子没得聊么?! 也难怪,没话聊就聊公事的人,哪个姑娘受得了。 ………… 幕初筵:“嗯,和夫人一样,都没有成亲。” 云墨:他走了一会儿神,这两人都聊到哪了…… 宫九歌笑着说:“继续说,我再听会儿。” 幕初筵合理猜测,道:“看李渊大人的态度,赫,城主似乎很没市场。”不然怎么会那般小心谨慎的担心她接触旁的异性。 宫九歌没说是或不是,调侃:“当前现状?”没市场的可不单是赫无双一个人。 幕初筵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可没有赫城主的运气,遇到合适的人。”言下之意,我要遇到了喜欢的人,怎么还会……没市场。 宫九歌掩下唇角的笑意。对方的话,突然让她想起一句——我这不是找不到,是遇不到。 第六十四章 立场为何 “时候不早了,”宫九歌说,“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幕初筵送人出去的时候,洛玄奕也要离场了。宫九歌恢复一贯的神色,与几人打过招呼。李渊站在他身后告诉她,带来的美人刚刚送出去了,幕秉之当场将几位美人都给了妃位。 “夫人似乎和幕王爷很合眼缘。”洛玄奕是看着二人出去的。 宫九歌:“这位摄政王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摄政王幕初筵,一个以负面影响名扬天下的传奇人物。 洛玄奕也听多了所谓的传言。不过好的传言或许不可信,但是坏的传言…… “夫人涉世未深,可能不清楚,传言,并不是,不可尽信。”特别是关于幕初筵的传言。连血亲兄弟都能下得去手的人,手上不可能有多干净。 涉世未深。宫九歌鲜少听到这个词,更鲜少听到,这个词拿来形容她。在此刻她才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在别人眼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形象?正常一点的眼神,她只见过赫无双。 这就很奇怪了。 洛玄奕见她没有开口,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竟有一种赫无双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俨然,这位除了容貌,没有丝毫能与赫无双比肩的能力。这于洛国而言,是个好消息。 待一行人回去住处之后,宫九歌别了李渊,回了房间卸下身上华美的饰物。金制的簪子镶着绚丽的宝石,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夫人,”门外是小丫鬟脆生生的嗓音,“奴婢可以进来吗?” 随行的丫鬟只有两个,往日她也不会带着,不过她听的出来,门外这人,并不是那两个小丫鬟其中某一个。 宫九歌:“进来。” 进来的人低眉顺眼,将手中托盘上的东西呈上前,“夫人请看。” 宫九歌挑眉。 婢女打扮的人躬着腰,手中端着铺着红绸的托盘,上面呈放着一个宝石盒子。 “夫人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丫鬟仰头问她。 “是什么?”宫九歌饶有兴致,却没有上手的意思。 丫鬟轻手打开宝石盒子。随着精致的盒子缓缓打开,缝隙间溢出一丝柔光。当盒子被彻底打开,宫九歌…… 没有料想中的机关暗器,盒子里面,是一颗漂亮的夜明珠。 “谁送来的?”宫九歌问她。 丫鬟模样的人见她不为所动,说道:“这颗明珠当世只有一枚,且价值千金。” 宫九歌:这是要她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如此珍贵之物,当真是世间罕有。” 那人:…… “主子说,宝珠赠美人,此等贵重之物,只有夫人的美貌可与匹配。” 宫九歌将那珠子拿了起来在指尖把玩。珠子有婴儿拳头大小,很是通透,由内至外散发着奶白色的柔光。 宫九歌:“替我谢过你家主子。”然后示意对方可以走人了。 那人放下东西,出去之后还轻手带上了门。 宫九歌手上垫了块手帕,将宝石盒子随手合上,扔到一边。是谁送来的很好猜,估计是看到她和幕初筵聊得来,担心她吹枕边风?还是想试试她这位“夫人”的斤两? 洛国和幕国表面上存在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就看哪一边先按捺不住。宫九歌不了解洛国政情,不过幕国一事上,皇帝已经成年,更是已经选后,幕初筵掌权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这是很明显的隐患。 不过话说回来,幕初筵又是什么想法,放任威胁在身边……虽说好像那人也做不了威胁。 宫九歌刚理清思路,“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进来那人披着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跌跌撞撞的进来,行径间难掩狼狈。看到他后,那人眼前一亮。 “夫人……”他开口。 “夫人。”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夜间巡逻的侍卫,还有,云墨。 云墨在门外驻足,开口:“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宫九歌看了眼狼狈那人,声音她听出来了,是幕国皇帝,幕秉之。一个本该在皇宫里和自己的皇后共度良宵的人。 幕秉之衣着凌乱,可见能进来废了不少功夫。他视线中带着乞求神色,可又不敢开口,怕外面的人听到。 宫九歌:“没事,大家都回去吧。” 幕秉之松了口气。 “云墨进来。” 幕秉之一愣。进来的云墨看到屋子里有人,也愣了。 宫九歌:“别愣着,把门带上。” 幕秉之和云墨回神,竟是都要去关门。 云墨:“幕皇怎么会在这儿?” 幕秉之手一顿,垂下头。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云墨:…… “幕皇可是走错地方了?”宫九歌道,“洛玄奕太子等人住在那边的小楼里。” 云墨:…… 幕秉之看了眼云墨,欲言又止。 宫九歌看懂了他的反应,却没有理会,只是道了一句:“天色晚了,幕皇待在我房里对名声不好。” 幕秉之咬牙开口:“夫人给我一炷香时间,说完我便离开。” 宫九歌颔首,“善解人意”道:“若是谈公事的话,我便将李渊大人请来。” 幕秉之连忙摆手:“不,不是……” 宫九歌:“不是公事?那幕皇想说什么,大可不必避讳云墨。” 见她是打定主意不打算支人走了,幕秉之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夫人此番前来,可是站在缥缈城的立场?” 宫九歌:“自然。” 幕秉之苦笑一声:“果然,就连赫城主那般人物,也是站在那窃国贼一边的吗?” 宫九歌挑眉:“幕皇何出此言,缥缈城向来不问世事,更何况这不单是国事更是家事,旁人更不好干涉。” “这么说,”幕秉之来了精神,“缥缈城没有站我皇兄?” 宫九歌只是重复了一遍:“缥缈城不问世事。” 幕秉之又道:“在宴席上,夫人与皇兄相谈甚欢,甚至还相邀赏花,秉之还以为,这是城主做出的决定。” 宫九歌听着这毫无心机的言论,唇角勾了勾,眼底未见有情绪。 “幕皇多心了,”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无论是幕国也好,洛国也好,缥缈城都不会破例干涉。” 第六十五章 苏家止棘 宫九歌:“幕皇若是没事了,便随云墨出去吧。” 幕秉之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些什么。 “依夫人所言,缥缈城便是要事不关己下去吗?” 宫九歌:“历来关乎财权,人都不会一笑了之。只是大国间的纠葛,稍有不慎就是民众的灾祸,缥缈城也不过只想守一方安宁。” 幕秉之脸上是一片哀戚:“没想到父皇留给我的百年基业,最后竟会是这般结果。” 宫九歌:……说句实在的,幕国现在不挺好吗? 幕初筵一名出口,幕国谁人敢犯? 宫九歌:“家事尚且不好管,遑论国事,幕皇这便随云墨出去吧。” 云墨:“幕皇,请。” 云墨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却见对方嘴唇动了动—— 把人送到侧门。 云墨不解,还是听了她的意思,把人带了出去。 宫九歌等着云墨去而复返。 一刻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夫人,人送出去了。” 宫九歌手指点了点桌面:“进来。” 云墨迟疑片刻,推门走进来。 “夫……” 宫九歌抬手制止他喊下去,“你们这个这么叫,你主子知道吗?” 云墨:……好问题。 云墨很理智的开口:“李渊大人既然这么喊了,那主子想必也是,知情的。” “是这样?”宫九歌挑眉,似笑非笑。 云墨汗颜。 “夫……咳,特意把他送到那里是为什么?”云墨迅速转移话题。 宫九歌反问一句:“你觉得这个幕皇为人如何?” 云墨第一反应是觉得那人蠢,他组织了下语言,说:“……这位幕皇,很单纯。” 宫九歌:“一个单纯的人能找到我的住处?”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墨清楚,这位的住处,里里外外保护的严严实实,绝非一般人能闯进来。 宫九歌:“他那副模样应该也是装的。他若真要这般——单纯,又怎会在宴会上对幕初筵是那般态度。” 云墨恍然:“那他此番前来,是为了找能与幕初筵相抗衡的同盟?!” 宫九歌:“不见得,没准他已经找到了也不好说。” “什么意思?”云墨不明白了。 宫九歌:“缥缈城的立场是不掺合外界斗争——至少表面看是这样。” 云墨:…… 宫九歌:“洛国探过口风尚且不敢笃定,他想必也是为这个而来。” 云墨皱眉:“他们是误会主子站队幕初筵?” 宫九歌笑了一声,反问:“他会站幕初筵?” 云墨想都没想:“不会。” 缥缈城对上一国都绰绰有余,何必站队别人,而且,要站也不会是幕初筵! 宫九歌唇角勾着,笑着回道:“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云墨下意识反驳,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们怎么会知道缥缈城韬光养晦?” 宫九歌:…… 她叹了口气,像是拿他没办法了:“我是说他们也觉得不会。” 云墨:“……”他都被这位整的条件反射了。 偏偏对方还说了一句:“你这样可不行,这么轻易被套话——况且我这还没套。” 云墨:…… 宫九歌:“说说别的,你主子让我过来做什么,现在都结束了,可以给我个解释了?” 云墨:“……这个主子没提过,真的。” 宫九歌: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那你觉得是什么?” 云墨心想,我觉得主子是想宣誓主权。 宫九歌:“把你想的排除,应该就有个底了。” 酌量一番打算开口的云墨:“……所以你还听不?” 宫九歌:“咳。” 云墨:“看主子的意思,是想尹家掺入政事?”至少这件事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宫九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是什么原因回去就知道了——行了,去休息吧。” 云墨退了出去。 宫九歌大概能感觉到,某人想拉她下水的心思,只是这一点就很微妙了,他为什么想着拉她一起。 若说她的身份,尹家主对她确实是百依百顺,但这份宠爱,宫九歌却不会拿来与权力作比,况且尹家这一势力,她真没觉得某人多放在眼里。这点持保留意见。 其次,她在他面前展示的实力,应该也用不着某人这般大张旗鼓,况且她自认没展现过什么。 最后一项——她的真正身份,是了! 她之前多次说过自己是尹无笙,某人明显是不信的,甚至还一度怀疑她是某一势力的内应。可怀疑归怀疑,赫无双的举动,她却是真的看不懂。 不过也不用她懂,宫九歌这般想着,到时候将尹家的事情处理完,再和某人清算也不迟。 幕国的事情告了一段落,世人皆知,那位如九天神祇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城城主,赫无双,有位夫人,他的夫人倾国倾城,据说比第一美女都不差。 莫名其妙就被绑定的宫九歌:…… 她突然很想看看某人的脸色。 一行人不曾在幕国逗留,之后便要返程,摄政王幕初筵亲自相送。待车队走远,幕初筵身后一个不起眼的护卫忽然倾身,开口: “是她吗?” 幕初筵没有回头,回答那人:“你觉得呢?” 那人沉默半晌:“我没看出来。”没看出来是,也没看出来不是。 幕初筵:“我觉得姬沧澜更像。” 那人:“话说之前在殿上,为何要叫她姬沧澜?” 幕初筵冷冷一笑:“怎么,苏家主的人这便传话过去了?” 苏家主,也就是苏止棘,被他噎了一下,无奈道:“大殿上发生的事又不是什么密事,况且苏家也有人去了。” 幕初筵算是听了他的解释,回答道:“没什么,随口一喊,我若叫了其他更欠妥。” 苏止棘没再问下去,说:“我倒是觉得这城主夫人有几分熟悉。” 幕初筵:“那人什么时候学会笑了。”明明以前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苏止棘:“等我回去查查这位的来历。”不过涉及缥缈城,或许会比较棘手。 幕初筵闻言,头偏了偏:“你又要走?” 听着他这语气,苏止棘失笑,伸手抓住他长袖下的手:“那边事情有点棘手,我很快便会回来。” 幕初筵避开他的触碰,冷笑一声,“你不回来最好。” 第六十六章 桃花劫 车队行了数月,重回缥缈城。 在随行他人都去休息安顿的时候,李渊去了城主书房,呆了一炷香左右才离开,据知情人士透露,李渊大人离开时红光满面。 宫九歌换洗一番后也去了一趟书房。路过奴仆侍从看见她,无不止步行礼。 “夫人。” 他们都知道这位姑娘在此住了好些时日,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城主或许会给个名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名分是有了,一来就是当家主母,感慨自家主子雷厉风行的同时,只得庆幸自己之前不曾轻慢过这位。 宫九歌:…… 来了书房门口,守卫更是拦都没拦,直接放行。 宫九歌:你们这样是会被解雇的。 守卫早就收到消息,这位进书房不必请示,然而对方似乎不知情? 宫九歌进了书房,刚好赫无双将最后一本账目看完。 赫无双看到她来有几分惊讶,“怎么不去休息。”长途跋涉的赶路,任谁都吃不消。 宫九歌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 “一路都是睡过来的。”只不过睡马车里是真的不好受就对了,一度觉得自己会比马车先散架。相比之下,李渊等人骑马才是真的累。 宫九歌直接步入正题,说:“具体事宜李大人应该汇报过了,还有一点,幕秉之和洛玄奕,可能已经结盟了。” 她详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然后随手掏出一个小东西。 “嗯,还有洛玄奕送来的贿赂。”精美的宝石盒子外裹着一层绢布,被她随手置于书桌上,露出一角熠熠生辉。 赫无双自案桌前起身,走到她旁边。 “这是什么?” 宫九歌打开盒子—— 赫无双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又看着她一脸淡定,开口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宫九歌挑眉:“怎么说?” 赫无双:“这颗夜明珠应该是罕有的花颜明珠,随身佩戴,可让人青春常驻,是个养颜珍宝,据说这是洛国开国皇后的遗物,价值连城,历来多少宫妃为此抢破头而不得。” 宫九歌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默了半晌,因为,她忽然想到,洛玄奕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洛玄奕:……) 赫无双看着她沉思片刻,接着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开口问他:“贿赂所得算是私人资产吗?” 他似笑非笑的回答道:“没充公之前算。” 宫九歌闻言,唇角一勾,将盒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折现,对半分怎么样?” 幕国之行一完,接下来就是处理尹家的事了。赫无双拿出准备好的一沓信件,上面依旧详述了尹家近日来的现状。 尹家……宫九歌有点头疼。一枝从根部开始腐烂的花,远远比面临凋零更要让人棘手。 “四方学院那边怎么样了?”某家主好像说让她有了成绩再回去? 赫无双知道她在问什么,回道:“近期有次考核,不过并不建议你此时出风头。” 宫九歌也不打算出头,她只要“表现过得去”就好。 “那就在考核前回一趟尹家吧,”宫九歌这般决定,“你随我一起。” “那尹小家主说,高价收购粮食,结果……唉!” “怎么,难道他反悔了?” “他倒是没有反悔,”叹气那人接着道,“可说是高价收购,每次就买个几两……贯县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压根没法子呆,水都喝不上几口,地租又高……” “那后来呢?”旁边的人追问。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那人苦笑一声,“呆不下去了,粮食……近些的还能原路运回去,像我们这些远的运不回来的,不说运输成本,就是沿途的流寇我们也吃不消啊……” “最后只得把粮食低价抛售了,成本压的比原来还低……”不说赔,反正是一分都没赚到。 这是宫九歌沿途听到的相关贯县的消息。 赫无双说:“尹小家主倒是开窍了。” 她的那个蠢蛋弟弟到底是有的救。宫九歌“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尹家主迎来了另一个坎,他的继承人尹小家主—— “爹,灼华非罗儿不娶。” 尹小家主跪在地上,旁边还带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尹灼华抓着小姑娘发颤的手,语气坚定。 尹家主看着自己日渐长大的儿子,眼底怒气上涌。 “家主,”侍卫在外面战战兢兢,迎着自家家主散发的低气压,咽了口口水,道,“城主来了,还……” 尹家主手里的杯子猛地一砸,瓷杯碎在尹灼华身旁,也同时打断了侍卫的话。 侍卫身后的宫九歌挑眉。 “先去前厅招待赫城主。”宫九歌吩咐身边下人。 那人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宫九歌推门而入,守门的侍从也不敢出言阻拦。 “你给我滚出去!” 刚进来的宫九歌:…… 尹家主话刚说完,就听到推门声,他还在想谁敢就这么进来,转身就见到—— “笙笙?!” 尹灼华也看到了进来的人,讶异道:“你怎么回来了?”换来尹家主狠狠一瞪。 宫九歌唤了声“爹爹”,尹家主强行压下见到爱女的喜悦,板起脸。 “你怎么回来了!” 尹灼华:“……” 宫九歌笑着回道:“城主有事过来,笙笙想家了,就搭了个顺风车。” 尹家主怒目,故作严厉:“不成器的,这才走了多久……等等,谁来了?” 宫九歌:“……城主大人。” 尹家主脸色一变,问她:“那他现在人呢?” 宫九歌:“前厅。” 尹家主缓了情绪,正了正衣冠,道:“笙笙随我去前厅,”然后又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你就在这里跪着。” 宫九歌挑眉,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二人,自家蠢蛋弟弟先不说,另一个…… 她饶有兴致的走过去,抬起那少女的脸。 在赫无双提供的资料里,尹灼华处理贯县一事初有成效后,引来几方觊觎,暗杀成出不穷。一次意外中,尹灼华遇险,与尹家护卫走散,幸得当地一个少女相救,二人暗生情愫。贯县一事刚完,尹灼华便领了少女到尹家主面前,扬言非她不娶。 第六十七章 要取下来 “爹爹,灼华他——”宫九歌刚开口,尹家主便转移话题。 “是城主送你回来的?那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宫九歌:…… 尹灼华:…… 然后宫九歌就被尹家主硬生生的拉走了。尹灼华心底叹了一声,看着人走远,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被送走的某人会突然回来,就被旁边的少女扯扯衣袖拉去了全部思绪。 “灼华,”罗儿声音小小的叫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哀伤,“你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尹灼华哪里见得心上人委屈,低声轻哄。 “别多心,爹他只是心情不好。” 罗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声音哽咽:“我,我膝盖好疼。” 尹灼华无法,思量一番后,想着先让罗儿起来,罗儿却哭着不肯。 “灼华跪着,我也不起来。” 尹灼华为难,一边是父亲的命令,一边是爱人的要求。罗儿也没再说话,只是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 眼泪滴在尹灼华的手上,灼伤了他的心,他咬咬牙,就要扶罗儿起来。 “啧。”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尹灼华动作一顿,接着视线转向门口。 “你怎么来了?” 宫九歌踱步上前,“爹让我来看看,某人在他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开小差。” 尹灼华默默的跪回去。 “爹只说了让我跪着……”尹灼华看着她,犹豫开口,“罗儿她……” 宫九歌挑眉:“都决定要在一起了,有难同当都做不到?” 尹灼华一噎。 宫九歌也不是真的来查岗的,她伸手把蠢蛋弟弟拉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爹发了那么大火?” 尹灼华默了,片刻后,解释了一番,倒是和宫九歌了解到的差不了多少。 “爹也不是注重门第的人啊!”尹灼华烦躁道。他不明白为什么爹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确实不是。宫九歌也这么觉得。 “灼华,”罗儿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尹灼华将人拉到身边,道:“罗儿,这是我……姐。” 宫九歌:那个停顿是几个意思? “姐姐好。”罗儿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 宫九歌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少女外貌并不出彩,双颊泛着健康的红色,一双眼睛大大的,像只小兔子。 尹灼华看她神色不明,悄悄上前几步,对她道:“说句话。” 宫九歌挑眉,那表情就像再问,说什么? 尹灼华有点急了,还打算说些什么,宫九歌问他:“所以,爹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问到了点上。尹灼华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门外传来沉稳的步伐声,宫九歌使了个眼色,尹灼华秒懂,跪回原处。宫九歌看了眼他跪下的位置,分毫不差……这熊孩子都被罚出经验了? 来人是尹家主的贴身侍卫,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宫九歌:“大小姐,家主找您。” 尹灼华插嘴问他:“你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那人:“是家主说的,让属下直接过来找。” 尹灼华:“……” 宫九歌:“那你先跪着,我过去一趟。” 尹灼华:“……” 等去了书房,尹家主呵退旁人。 “笙笙,过来。” 宫九歌看了眼安稳如山的赫无双,上前几步。 “还要多谢城主送笙笙回来。”这话就有意思了,毕竟尹家主当初费了多大心思才将人送走,现在…… 宫九歌视线挪移,就是不对上某人的眼神。 赫无双:“客气了。” 尹家主:…… 赫无双:“这次前来拜访,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之前的约定。” 他这话一出口,尹家主面色一变,宫九歌作势又要离开,尹家主发话了:“笙笙也留下来听听吧。” 宫九歌挑眉,思考一番,还是坐了回去。 尹家主:“之前尹家与城主立下契约,城主出面保我尹家,尹家不依附任何势力的同时,奉上‘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宫九歌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看向赫无双。 “……奈何天意弄人,尹家在众多势力中得以独善其身,却在内部土崩瓦解……”尹家主接着道。 七大古族,终究不复以往。 尹家主:“还要多谢城主愿意让步。”在尹家自顾不暇之余,没有落井下石。 赫无双没有开口。 尹家主又说:“只是也不能再劳烦城主什么,水月镜花,尹家如约奉上。” 宫九歌:突然感觉忽略了什么——等等,水月镜花,易颜镜? 待她反应过来,似乎已经晚了,尹家主的视线转向她。 “笙笙。” 宫九歌:…… 诚然,某人脸上,此刻除了厚厚的妆容,再无其他。 眼看尹家主就要开口,宫九歌打断他:“爹爹,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水花?” 赫无双眼睁睁的看着某人装傻。 尹家主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沉吟片刻,还是开口:“笙笙,你原本的容貌,其实不是长这样……” 早已知情的宫九歌,适时做出一副惊讶神色。赫无双唇角勾了勾,宫九歌眼角余光瞄到某人的神色,表情差点挂不住。 宫九歌:“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家主看着她:“你把脸上的东西取下来便知。” 宫九歌:“……”她没有动。半晌,她开口: “爹,当初为何要遮住无笙的容貌?” 尹家主沉默了。 宫九歌又问了一句:“无笙的生母又是谁?” 尹家主猛地一震,对上她的视线。 “我和灼华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宫九歌合理猜测,毕竟尹家主对他们三人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解。 尹家主依旧没有开口,然而不开口,也是一种变向的默认。 宫九歌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爹爹要是为难,就不必回答了。” 尹家主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笙笙在担心什么?” 宫九歌一愣。 尹家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爹的女儿。” 宫九歌明白了尹家主的意思,许是觉得她担心摘下面具后,会地位不保。然而对方没想到的是,他的女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换了个芯子。 第六十八章 她中邪了 赫无双眼看着某人疑似撒娇的行为,听着她说:“爹爹,面具我不摘。” 尹家主:好好好,不摘…………不过话说这摘不摘,还真不由他单方面决定。 赫无双挑眉。 宫九歌凉凉的看向他。他们二人可都清楚,她现在没有东西能取下来。 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赫无双也没有刻意为难她,出言解围。 “那就先等尹大小姐平复了心情吧。” 在门口驻足的尹青妍,脸上的狂喜根本掩饰不住。她听到了什么?那人竟然怀疑她自己的身世,而爹,没有否认?!还不等尹青妍消化这一消息,接着又被当头一棒,易颜镜——水月镜花,竟然在尹无笙身上?!! 尹青妍没敢多留,拎着裙摆轻手轻脚的离开。她去的方向,赫然是尹灼华罚跪的书房…… 书房里,先前被宫九歌这个小插曲拉起来的罗儿,泪哇哇的看着跪了许久的尹灼华,满脸都是不忍与心疼。尹灼华从小就皮,被罚也不是一次两次,对他来说再跪个三天也没问题,可问题是,父亲的态度。 就这样,尹灼华一边想着如何让父亲接纳自己的心上人,一边还要手忙脚乱的安慰爱人。尹青妍就是这时候来的。 “你怎么又来了……”推门无声向来是某人的风范,尹灼华感觉到有人进来,自然以为是宫九歌去而复返。 尹青妍刚进来就听到这句,不由一愣。这话虽带了几分抱怨,但是到底是亲近之人才有的语气,面前的人,是她的亲弟弟,可却从不曾对她有过如此态度。想来也是了,父亲疼爱的,一直以来只有那个孽种,不讨好着她,指不定这家主之位会传给谁! 想到这,尹青妍怨气愈发重了。 没听到回应的尹灼华回头:“是你?你怎么来了?”说出的话何其相似,态度却是大相径庭。 饶是被亲弟弟这般双标,尹青妍也不见失态:“怎么,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能来看看你?” 尹灼华突然很想笑,姐姐?有哪个亲姐姐会对同胞兄弟不遗余力地下狠手?现在倒是好了,狠手不针对他一个人了,直接要将尹家葬送进去。 尹青妍比起数月前,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不少,如今哪怕对上他的恶语相向,脸色恐怕也不会变上一分。 “姐姐听说了你的事,父亲太狠心了,竟然要生生拆散一对相恋的人。”说完这句话,尹青妍抹了抹眼角,看的尹灼华这愣头小子目瞪口呆。 这,这是尹青妍?她莫不是中邪了?! 尹青妍见尹灼华不为所动,上前几步走到罗儿身边。 “这便是灼华心心念念的人?真是纯真可爱的紧。”赞完这句,尹青妍褪下手上的玉镯,“初次见面,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尹灼华蓦的起身,将罗儿护到身后:“你想做什么!” 尹青妍本已递出去的镯子经他这么一打断,竟直接落到地上碎成两半。罗儿愣住了。 尹青妍颇为不赞同道:“你这是做什么,是觉得我这礼送不得,还是罗儿姑娘收不得?” 尹灼华不在意尹青妍,但不能不在意罗儿。他看到罗儿受惊的表情,忙低声安抚,罗儿咬咬下唇,声音小小的说了句“没事”。 尹青妍像是无奈,解释了一句:“以前的事,我确实多有疏忽,不过我到底是你的姐姐,亲姐姐,对你的事自然是要上心许多。” 说到这儿的时候,尹灼华不置可否。 尹青妍接着道:“不过罗儿的身份……爹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尹灼华也不是傻子,对方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放在心上。 尹青妍似有犹豫:“我这做姐姐的,实在不忍看你与心上人有缘无分。” 尹灼华是打定主意听她扯淡了。 尹青妍:“爹不同意这门亲事,无非是出于门第之见,只要罗儿有了与你比肩的身份,何愁你们不能长相厮守?” 尹灼华别的话会当耳旁风,但是涉及心上人,恰恰对方说的还是他最在乎的。不过尹灼华也不是毛头小子,直接放话赶人。 “家主的书房向来不让人多呆,你过来可有父亲的首肯?” 尹青妍面色一僵,却仍是将话说了下去:“我有一个法子,可以……” “来人,”尹灼华直接喊人,“送二小姐出去。”哪怕是跪着,气势也丝毫不减。 按理说尹青妍此人心高气傲,被直接赶出去,面上肯定挂不住,但此时的她,却心神气定,临走还留下一句:“你若是想通了,可随时来找我。” 尹灼华不屑一顾,只是撇过头的他没看到,尹青妍的视线直接对上了罗儿,而罗儿受惊一般扭过头。 她何曾不想要高贵的身份?她也想不用每天都做粗活,她也想锦衣玉食,她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这位所说,若不是门第之见,她又怎会被人这般轻视。 “你放心,”耳边是器宇轩昂的心上人的安慰,“我一定会迎你过门。” 迎她过门?尹族是七大古族之一,一直以来只能在人们口中听到的百年世家,又怎会是她这种乡野人家能够得着的。 “灼华,”罗儿低声问了一句,“这位,也是你的姐姐吗?” 面对心上人,尹灼华耐心自然会多一些。 “罗儿,你要记得,以后见到她,一定要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罗儿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她刚刚说,有办法让,让我们,在一起……” 尹灼华担心她因此靠近尹青妍,再三叮嘱,并且一再保证自己的真心实意。罗儿像往常一样小声应着,心里却带着莫名的委屈。明明说喜欢她,可却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未来! 宫九歌询问尹家主关于蠢蛋弟弟的事,尹家主开始不肯松口,爱女几番纠缠之下,还是透露了几句。 尹家主:“门第倒是小事,毕竟七大古族最初也不过是承蒙那位大人提拔才有了如今成就,只是,尹家现状……”说到这,尹家主停顿了一下,意识到不能对爱女说这些,立马改口: “他们都还小……” 宫九歌:…… 第六十九章 是恩是爱 当然,尹家主改口并不仅仅是为了应付爱女,这也确实有他的想法在其中。 “灼华心性孩子气,他想娶那个女子,是因为那个女子对他有救命之恩,”说到这,尹家主叹气,“是爹爹没能保护好你们。” 宫九歌没有说话。 尹家主继续道:“爹只是担心,他心智不成熟,因为一时好奇,而让别的人付出代价。”这个“别的人”涉及到的可就多了。 “灼华是尹家下一任家主,而能让尹家上下信服的女主人,也不能是等闲之辈,这是其一;其二,二人的身份差距……”说到这,尹家主补了一句,“爹不是在乎门第,而是这个人。” 尹家主说到这,宫九歌多少也清楚了他的意思。门第可以不提,但是两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造就的心性,价值观,以及面对取舍时的态度等,都存在极大地差异,这注定会成为二人间的真正障碍。 尹家主:“……灼华打小便锦衣玉食,喜欢什么都能拿到,不喜欢了也能随手丢弃。他这出于报恩的真心,未必能撑得过长久的考验。” 饶是心思缜密如宫九歌,也没能想到尹家主真正在意的是这个,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他到时若是看清了,走出来了,那个女子又要怎么办?出于残留的情意让两人都解脱不得?还是他自认为的好聚好散?” 宫九歌看向尹家主,第一次以旁观者的态度观察他,她很难想到,对方当初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今这般想法。 尹家主的目光看向她,脸上是无比的严肃。 “笙笙你要记住,每种感情中都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千万不要让它越界,更不要拿你自己的后半生去做赌注。” 宫九歌要问出口的话梗在喉间,最后只应了一句:“嗯。” 尹灼华喜欢罗儿吗? 喜欢。 他爱罗儿吗? ………… 作为父亲的尹家主并不觉得。不说尹家主,就连旁观的宫九歌都不会把这件事当真。谁还没有个青春期? “爹爹打算怎样处理此事?”这是宫九歌比较在意的地方。毕竟某个熊孩子叛逆起来真的难搞。 尹家主也是想到了这点,不由扶额。 宫九歌提议:“父亲要是为难,不如让无笙来处理?” 尹家主出于客观不忍,不过在宫九歌看来,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决定负责,无论是尹灼华,还是罗儿。 依旧罚跪在书房,无人问津的尹小家主。罗儿刚刚出去了,此刻书房就他一个人。 宫九歌找过来的时候,看到蠢弟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铺在上面的昂贵毛毯,那一片都被扯秃了。宫九歌眼看着他将扯下来的毛绒又一点一点的堆了起来。 宫九歌:“还挺闲。” 尹灼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你走路没声的吗?!” 宫九歌:“这是你玩儿地毯的理由?” 尹灼华默默地将堆在一旁的毛团成一团,藏了起来。 “你又来做什么?” 宫九歌拉了个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来监督啊。” 腿已跪麻的尹小家主咬牙。 宫九歌开始扯东扯西:“话说有段时间不回来了,家里怎么样?” 尹灼华不想理她:“能怎么样?就这样。” 宫九歌:“贯县的事情可还顺利?” 说起这个,尹灼华咳了一声,头扭向一边,不自在地说了一句:“这事,说起来还要谢你。” 宫九歌:“什么?大声点。” 尹灼华牙都要咬碎了,“喂,你别太得意了。” 宫九歌不逗他了:“不用谢我,这么坑人的事,我可没有参与。” 尹灼华:……忍住,不能动手,不能动手,不能…… 宫九歌:“刚刚那小姑娘哪去了?” 尹灼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罗儿:“刚出去如厕了。” “话说你就这么把人带过来,她家里人呢?” 难得有他在乎的人关心这事,尹灼华回道:“她父亲上山打猎出了事,母亲郁郁而终,家里只剩下了年迈的祖母,卧床不起。” 宫九歌:“你喜欢她哪点?” 尹灼华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稚气褪去几分,他苦笑一声:“当时贯县一事有了成效,尹青妍……呃,有人动了其他心思,那时候我招人暗算,又和影卫们走散,当时命在旦夕……” 说到这,他话音一顿,看了眼宫九歌脸上的神色有异,忙改口:“……也还好,没那么严重……”眼看她要开口,尹灼华匆匆打断她。 “反正就是那时候,”尹灼华说,“那时候罗儿外出挖野菜,遇到了我,就把我带回去了。”很难想象,一个纯真朴实的小姑娘,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是拼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将他带回家医治。 宫九歌能在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他在那时候的心境。濒死之人眼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会有多绝望,罗儿的出现,给了他救赎。 宫九歌无声叹了口气。这或许不是爱情,但罗儿在他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 “也难怪你会喜欢她,”宫九歌应了一句,“她也喜欢你吗?” 尹灼华:“当然。”语气倒是笃定得很。 宫九歌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比你大吧?”按理说平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都嫁出去了才是。 尹灼华瞬间炸毛:“比我大怎么了,你还比我大呢。” 宫九歌直言询问:“所以她为什么还没有嫁人?” 尹灼华:“你不也没许人家!” 宫九歌凉凉的看他一眼。 尹灼华焉了:“……她家境贫寒,家里还有年迈老人,所以……” 与此同时,如厕完出来的罗儿,遇到两个容貌秀美的丫鬟。 “罗儿姑娘,我们主子有请。” 随罗儿出来的还有尹灼华指派的两名侍卫,因为不方便随她过去,便在远一点的地方候着。 罗儿涩涩的后退几步:“你们,你们主子是谁?” 有个丫鬟笑着应道:“我们的主子,是尹家二小姐。” 二小姐?灼华和她提过这些,面前两人说的二小姐,应该是给她镯子的那个人。 罗儿:“你们小姐,找我有事吗?” 第七十章 有难难同当 “姑娘去了便知。”其中一个丫鬟这般答道。 心上人的叮嘱尚在耳畔,罗儿咬咬下唇,摇头拒绝。 这两个丫鬟见她没答应,左边这个脸色一沉:“这点胆色都没有,还妄想进尹家。” 右边这个脸色则坦然太多:“罗儿姑娘,我主子是少主的亲姐姐,难道主子还会对亲弟弟的心上人动手不成?” “许是少主根本不曾将人放在心上,不然她又怎会这般小心翼翼。” “别这么说,少主想必也是上了心的,不然又怎会找到家主面前。” “就她的身家,也配出现在尹家?!” 两人一唱一和,明踩暗贬,句句说在罗儿心头上。罗儿眼眶一酸,猛地推开二人,哭着跑走了。 慌不择路跑出来的罗儿待平静下来,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她顿时慌了,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她奋不顾身的随他来了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到底是一件多么冲动的事。可若要说放弃…… 罗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精致绫罗,颜色不怎么鲜艳。村里人大多不会穿艳丽的衣服做活,灼华便以为她喜欢这素净的颜色,准备的衣物相差无几。虽说她不喜欢这颜色,但这衣料……罗儿穿着这料子有段时日了,现如今还是觉得爱不释手。这料子若送到当铺里去,足以让她三年之内吃喝不愁。 真好啊…… 尹家的环境布局可圈可点,静下心来的罗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桃林之中,大片的粉红色迷住了她的眼。罗儿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融入花海之中。 然而步子迈出没几步,她就顿住了。 漫天花海之下,立着一人,只是一眼,便让罗儿彻彻底底的呆住了。她想遍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想象不到有什么形容的了眼前的场景,眼前的人,原来素净的颜色也能这样好看。 他一定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仙人。罗儿这般想着。 “来了?”她听到仙人开了口,声音也让人沉醉。罗儿情不自禁点头,就要上前。然而另一道声音让她瞬间清醒。 “你怎么在这?”罗儿顷刻间回神,看到的是不久前才见过的…… 宫九歌笑眯眯的看着她,轻声问道:“迷路了?” 罗儿手脚无措,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 “是要找灼华?” 罗儿愣愣的点头。 “从这里直走,”宫九歌替她指路,“桃林尽头处右转,遇到岔路走中间那条道……” “在说什么?” 察觉身后的气息,宫九歌话音一顿,罗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宫九歌挑眉,没理他,将后面的话一并说完:“然后你就能找到灼华了。”她话说完,却发现原本认真听她说话的人此刻面带桃花,含羞带怯的看向她……的身后。 宫九歌:…… 接着她身形一偏,挡住罗儿的视线。 “听清楚我说的了吗?” 罗儿:“啊?什么?” 宫九歌:…… 她侧过头,看了眼中途捣乱的某人,又看了眼丢了魂的罗儿。 然后赫无双就听着某人睁眼说瞎话。 “清楚了就回去吧,”宫九歌说,“灼华看不到你该着急了。” 罗儿看着那位谪仙一般的人,视线没在她身上停留一秒。宫九歌直接拉着某人走人。看着他们走了一段距离,罗儿这才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宫九歌停下脚步,神情懒散的靠在桃树下,调侃:“城主真是魅力非凡。” “那就是尹少主心心念念的那位?”赫无双问她。 宫九歌实在不想回想刚刚那姑娘的反应。 “你给她指的是哪?”赫无双听着她指的方位实在诡异。 宫九歌再次沉默下来。她难道会说自己也不清楚尹家布局,所以直接让对方兜个圈子,反正蠢弟应该已经开始找人了。 宫九歌:“怎么?对她感兴趣?” 赫无双:“吃醋了?” 宫九歌:…… 到底是道行深,宫九歌勾唇一笑:“要在‘夫人’面前提别的女人?” 夫人这称呼,宫九歌笃定是赫无双的手笔,至于目的,还真不好说。 赫无双说:“这称呼本城主不知情。”原本确实是不知情不错,只不过知情后也没去刻意纠正。 宫九歌说:“我信了……”你的邪。 二人对视几秒…… 宫九歌:“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赫无双:“这件事相较而言谁比较吃亏?” 宫九歌:………… 赫无双:所以? 宫九歌竟然莫名看懂了他的意思。吃亏的人都没说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好顾虑的。而且退几步来讲,坐实“城主夫人”这个身份的人,是“伊芜”…… 宫九歌直觉哪里不太对,只是摆在面前的答案让她挑不出毛病。 赫无双:“我以为你会更在意关于‘易颜镜’的问题。” 宫九歌忽略刚刚涌上来的一点反常,回归正题:“修好了?” 纵然深知压根没有“损坏”一说,赫无双也仍面不改色:“可以用了。”接着他将东西取出,递了过去。 宫九歌接过来,说了句:“我不想在尹家露脸。” 赫无双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眸子溢出一丝光,嗓音低吟:“你是担心尹家知道我们的关系?” 宫九歌:是她太敏感?为什么听出了偷情既视感!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趟代表缥缈城出使他国,被人们熟知后,有几幅绝笔画作私下流传,所见之人,无不惊为天人。再加上她的身份无人知晓,街市坊间传出不少关于他俩人的佳话,什么玄女到凡尘历情劫啊,仙帝为一貌美女子倾倒,不忍独返仙界等等…… “这个倒是不担心,”宫九歌别有顾虑,“如果在尹家能安稳一世,别的也就不打算了;如果不能,我不打算掺和进去。” 赫无双笑了:“有福可同享,有难难同当?”她倒是明明白白,享福可以,沾腥不行? 宫九歌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对上他的视线。 “尹家风平浪静,我自然是怎么安逸怎么待着。只是它的现状你我心知肚明,在我看来,分裂是它最好的结局,人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说到这,宫九歌走近几步,视线直逼对方,“你说,这种情况,我该不该出手?” 第七十一章 姐妹情深 她的不掺和,是说不掺和权力纷争。 “先前还好说,只是现在来了个小变数,”宫九歌说,“刚刚在书房看到个有意思的事……” 尹家主罚跪蠢弟,一向搞事归搞事,受罚乖乖受罚的某人,开始偏移了。 “那个女孩,不说尹灼华有多喜欢,但在他心里的比重绝对不轻,偏偏尹家主有别的看法,不同意这门婚事。”讲真,站她的立场,她也不同意。 赫无双明知故问:“所以?”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宫九歌说:“所以要先把这个变数解决了——但是尹灼华不会同意。”说到这,她看了眼面前的人,接着道: “尹灼华和尹青妍是尹家两方势力的代表,尹灼华一出事,大家都不用争了。……所以这种情况,我还掺和做什么?”两方都得罪,吃力还达不到目的的蠢事,她向来不会做。 “你倒是看得清楚,”赫无双意味不明,说了这样一句,“所以你这次,是打定主意作壁上观了?” 宫九歌脸上笑意未变,回了一句:“这谁说的准呢。”有些事也不是想不参与就能不参与的。 罗儿走了没多远,就想不起来宫九歌说的是哪个方位了,站在原地左右张望。 “罗儿姑娘。”竟然是尹青妍亲自来找人了。 罗儿掌心发汗,一时想不到该如何称呼,嗫嚅着喊了一句:“……二小姐。” 尹青妍说:“不要这般客气,你既是灼华的心上人,那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随他唤我二姐姐便是。” 罗儿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尹青妍接着说:“刚刚我让丫鬟前来请你一叙,怎么给推脱了?” 罗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尹青妍像是毫不知情一般,笑着道:“怎么,难道是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乱说话,让弟妹不高兴了?” 罗儿手足无措:“……没……没有。” 尹青妍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说道:“那太好了,难得找到人,罗儿可要陪姐姐好好聊聊才是。” 罗儿再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接被尹青妍带走。罗儿心里一直回荡着尹灼华的叮嘱——离她远点。只是,罗儿并不觉得他视若虎狼的这个姐姐有多恐怖,反而觉得,对方…… 尹青妍将人带去自己的院落,修缮精致到极致的院落入目,罗儿眼里难掩艳羡。 尹青妍笑着道:“地方不大,别见怪。”她声音轻柔,让罗儿放下心防。 罗儿声音小小的说:“没,没有,很大。” 尹青妍说:“你别取笑我了,灼华的院落比这里不知道大出多少,爹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往他哪儿送。” 罗儿心猛地一跳。 尹青妍将人迎进屋,罗儿脚步一停,瞬间被屋内的陈设迷得目不转睛。她偶然见到过尹灼华的屋子,里面的摆设相对内敛许多,她大都看不出材质。然而眼前的屋子,没有一处不显奢华……罗儿连迈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脏了玉石地板。 “没几样东西,就都摆出来了,”尹青妍这般道,“像灼华他们,都有自己的库房。” 罗儿咬着下唇,没有开口。 尹青妍像对待姐妹(宫九歌:?)一般,与罗儿相谈甚欢,罗儿也逐渐放下心防,与她无话不说起来。 “难得遇到个说的来话的,若不是你已经是我弟妹,姐姐还真想与你结拜。”尹青妍这般道。 罗儿脸红红的:“我,我还不是……” 尹青妍却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握住她的手:“罗儿,你告诉姐姐,你喜不喜欢灼华?” 罗儿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尹青妍:“只要你也喜欢他,姐姐一定会帮助你们在一起,哪怕父亲反对。” 她的最后一句话将罗儿打回现实。 罗儿猛地一个激灵,刚刚脑海里浮现出的某个身影顷刻间消逝,她想到了尹灼华,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俊朗男孩。 “你喜欢他吗?”她听到尹青妍这样问。 “喜欢……”这是罗儿最后的答案。尹青妍笑了。 这边尹灼华找不到人都要急坏了,半个尹家为了寻人鸡飞狗跳,引起几位掌权人不满之际,人又自己回来了。诚然,开心的只有尹灼华一个人,得知此事的长老,没有一个给出好脸色。 “罗儿,你去哪了?”尹灼华面上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罗儿咬着唇,泫然欲泣:“迷路了。” 宫九歌站在旁边,视线在罗儿卡在手腕间的金镯子上停留片刻,没有做声。 尹家主眼里的怒意已经遮掩不住了,眼看就要爆发出来,宫九歌适时将茶杯递了过去。 “爹爹,天热,消消火。” 尹家主看着爱女,到底还是没将火气发出来。尹灼华逃过一劫,对着宫九歌投了个感激的眼神。他也适时带着罗儿离场。 “到底怎么回事?我安排的人没待在你身边?”尹灼华到底是担心罗儿,想要知道真相。 罗儿犹豫一番,还是开口:“我,如厕出来到处走走,找不到路了,遇到了你的姐姐……”她担心事情牵扯到青妍,就忽略了那两个奴婢的事。 “你说她给你指了错的方向?!”尹灼华听完后不敢相信。 罗儿又怎会说是她看着别人失神没听完整,点了点头。 一边是他无比信任的家人,一边是他的心上人,尹灼华想要问些细节,罗儿却不想开口,这让他很是心塞。 “这不可能,”尹灼华说,“她要是不满面上就不会给好颜色,但绝对不会整这些幺蛾子。”尹灼华对宫九歌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他这话一出口,罗儿眼圈当场就红了,让他又是一阵好哄。 把人安排好后,尹灼华为求证此事,专门去找了宫九歌一趟。 宫九歌听到他的来意,笑了:“她是这么说的?” 将心上人的话复述了一遍的尹灼华不开口了,这事他本就半信半疑,偏偏还不好问罗儿那个当事人,现在他听到她的语气,恨不得当场夺门而逃。 宫九歌细品罗儿说的话,道了一句:“你这心上人有点意思。” 尹灼华:…… 第七十二章 两情相悦 尹灼华: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不重要,”宫九歌说,“只是既然想追人女孩子,就别问那些她不开心的事。” 尹灼华:为什么感觉话里有话,不开心的事?发生了什么不开心? 尹灼华问:“所以你真的给她指路了?” 宫九歌点头。 尹灼华表情奇怪:“你,找得到路?” 中了一箭的宫九歌:…… “这不是我家吗?” 尹灼华:“我也很奇怪,这不是你家吗?” 宫九歌:她不想说话。 “你只要知道,她要是真听了我的,就不会闹出幺蛾子。” 尹灼华嘟囔了一句:“路都找不到的人,哪来的自信。” “行了,说点别的,”尹灼华在她变脸之前,迅速转移话题,“你这次怎么会跟着他回来?” 宫九歌:“你还有心思打听我的事?” 尹灼华惊了:“你的事?!这怎么成你的事了!” 宫九歌:…… 尹灼华:“他不是为了水月镜花,易颜镜来的?” 宫九歌挑眉看他:“你知道?” 尹灼华咬牙:“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宫九歌心一跳,问他:“你还知道什么?” 尹灼华:“父亲没和你说?……也对,他向来不想你掺和这些。” 尹灼华知道的显然要比一般人清楚许多。他看着眼前的人,犹豫再三后眼一闭,彻底打算豁出去了。 “算了,我就都告诉你吧!”都是尹家的人,是时候承担责任了。 尹灼华说了近两刻钟,口干舌燥,宫九歌随手倒了杯茶给他。 “……你听到这些都没什么反应?” 宫九歌:尹家内乱导致分裂,二长老一脉拥尹青妍上位这些事,她早知道了,要有什么反应? 不过心里想什么先不提,宫九歌面上还是带出忧虑,说了一句:“爹对他们不好吗,为什么想着背叛。” 尹灼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片刻,他冷笑一声道:“人心没尽,权力面前,恩情又算得了什么?” 宫九歌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这种事,她看的比谁都清楚。 “其实这种时候,内乱还不是最棘手的,”尹灼华喝了口茶,继续道,“别的势力虎视眈眈,而我们最大的隐患——缥缈城!” “嗯?”宫九歌倒是没料到这个答案。 尹灼华听到她这声,突然想起什么,惊讶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宫九歌似笑非笑看着他。 尹灼华俨然误会了:“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好地位高吗,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心思啊!” 宫九歌默了半晌:“先前撮合的人不是你吗?” 尹灼华:“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这个类型吗?”他难道要说他先前也不清楚这档子事?! “你的意思是,爹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宫九歌问了这么一句。 尹灼华心想,第一个不同意的难道不是赫无双吗?他很理智的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回答她问题。 “不,不会,应该是不会。”这是尹灼华的答案。 那挺好。宫九歌这般想着,但接下来,尹灼华听到的是如下台词: “那怎么办,我不想放弃……” 尹灼华:当初是你亲口说不喜欢的!! 宫九歌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尹灼华抓狂:“这种时候,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宫九歌冷笑反问:“这话在说谁?”他果然是忘了自己的情况吧。 尹灼华:…… 他坚持嘴硬道:“至少我们两情相悦。”两情相悦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宫九歌唇角勾着,笑道:“是吗?” 尹灼华:…… 宫九歌:“咱试试?” 尹灼华直接拒绝:“谁要和你试。” 宫九歌添了杯茶给自己,然后慢条斯理道:“两情悦不悦先不说,至少他不会拒绝我贴上去,你说呢?” 尹灼华炸毛了:“你疯了!你什么身份,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你还要贴上去!你是要气死咱爹吗!” 宫九歌非常冷静:“光说我?我找的好歹是个有钱有颜的,你呢?” “这能一样吗?!”尹灼华反驳。 宫九歌问他:“哪里不一样?”好像是有不一样啊,罗儿没赫无双好看,还没他有钱。 尹灼华:“我,我们……”他结巴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最后挤出一句,“反正你们不能在一起!” 宫九歌:“你就可以了?要不要这么双标?” 尹灼华咬牙:“我们是真心相爱,赫无双就算对你有好感,他的感情也不纯粹。” 宫九歌脸上差点就绷不住了笑出声,到底还是她的定力更胜一筹,维持着面无表情,接着激他:“我才不信,要是你能证明你们的感情真挚,我就放弃喜欢赫无双。” “一言为定!” 宫九歌唇角含着笑意:“一言为定。”空手套白狼,天真的蠢弟成功上钩。 话是说好了,但这怎么证明,还得有个章程。 宫九歌问:“你要怎么证明?” 尹灼华陷入沉默。证明?证明什么?感情一事要怎么证明?偏偏他还应下了。不过他打定主意想让自家姐姐放弃心思了,这些问题不是问题! “你随我去找她,就现在。”尹灼华道。 宫九歌:“可以,不过还差个人——” 罗儿心烦意乱,一方面她无意间将走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另一方面则是她背着灼华与尹青妍交好,还有就是……罗儿脑海中的那道身影挥之不去,如果能在见到他…… 不,不能这么想。罗儿使劲摇头。她已经有灼华了。 “罗儿?”刚想到灼华,罗儿就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她起身前去开门。 “灼华?”罗儿打开门,“有什么事吗?” 尹灼华摸摸鼻子:“那个,待在屋子里会不会闷,我们出去走走?” 罗儿不想出去,外面那些人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只是她一点都不懂这些大家族里的事,只能出声附和。 尹灼华见她答应,自然是很高兴,这便要带着人前去应某人的约。 “灼,灼华……”罗儿想要解释一下,她迷路是因为自己没听清楚,而不是对方的问题。 第七十三章 给我证明 “嘘,”尹灼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俊朗的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意,“有什么话,等我们到了地方再说。” 罗儿声音一卡。 走了不多时,尹灼华伸手捂住了罗儿的双眼。 “别怕,跟着我走,就在前面。” 罗儿小心翼翼的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直到他说“到了”,放下手。 罗儿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大片桃林。赫然是她之前来的地方! 花瓣落下来,在空中悠悠打转,最后落在二人发间。如梦如幻,宛如人间仙境。 罗儿一愣,听尹灼华解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罗儿不敢置信:“给,给我的?” “对,给你的。”尹灼华点头。 罗儿满心感动,眼中有泪水凝聚,尹灼华一愣,忙手忙脚乱的安慰:“怎么哭了,是不是不喜欢?” 罗儿摇头:“太漂亮了。谢谢你,灼华。”她怎么会不喜欢。 毛头小子尹灼华脸一红,“喜,喜欢就好。” 罗儿很开心,这次是真的开心。她终于找到了真心待她的人。 “还真巧。”某人的声音不适时想起。 尹灼华都要忘了他来这的真正目的了。 宫九歌也没料到,这地方竟然是蠢弟给他心上人准备的。 尹灼华:“你怎么在这?”好吧,他比谁都清楚她为什么在这。 宫九歌笑了笑,没有开口,只是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被桃花遮挡的——赫无双! 尹灼华一惊,感情你说找人就是去找他?! 宫九歌没说话,算是默认。尹灼华暗自咬牙,他却没有发现,自己身旁心上人的不对劲。 宫九歌友好提议:“一起走走?” 尹灼华:…… 罗儿:什么意思? 赫无双笑了,他似乎知道某人叫他来做什么了。 尹灼华刚说了句“那好吧”,就见赫无双忽然倾身,伸手拦在他那姐姐腰上,接着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他说: “不是说好今天只陪我。” 尹灼华差点没冲上去。 宫九歌:没说好,真的。不过她倒是不意外他的态度,只是她也挺想知道,他要是得知了她的真正目的,还笑不笑的出来。想到这,宫九歌伸手摸了把某人的脸,笑着道: “你不想见见自己的小舅子吗?” 饶是知道她的秉性,赫无双也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脸上被摸过的地方冰冰凉凉,纵然是这样的天气,也不见她身上的温度提升。 宫九歌:“这是罗儿姑娘,灼华的心上人,不久便要和灼华结为连理。” 尹灼华感觉这话有哪里怪怪的。罗儿垂下头,视线却不受控制的瞥向一处。 宫九歌像是在彼此间介绍认识似的,继续道:“罗儿,这位是缥缈城的城主大人。” 她话一出口,罗儿的呼吸突然重起来,她瞪大了眼:“城,城,城主?”竟然是城主本人! 罗儿腿一软便要下跪。毕竟在缥缈城见到城主不亚于在洛国见到皇帝,罗儿一介平民百姓,心情可想而知。 宫九歌一把搀扶住她,余光看了眼赫无双:“他随和得很,就不用行礼了。” 尹灼华:…… 赫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某人。 罗儿胆怯的看了眼赫无双,似乎是在问“是这样吗?”。 “不是要走走?”赫无双说,他倒想看看某人还想做些什么。 宫九歌为他的配合感到震惊,尹灼华从最初的惊讶过后,反而成了镇定的那个。 尹灼华非常平静,甚至还问他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宫九歌:“因为从没来过?” 尹灼华:…… 赫无双难得开口:“能在结界内造出这样的风景,尹少主真是天赋异禀。”这个时节,桃花也有在结界内才能肆意绽放。 尹灼华:“城主过奖。……城主待在尹家可还习惯?” 赫无双:“都好。” “城……”眼看尹灼华就要带头聊公事了,宫九歌一脚踹过去。尹灼华话音一顿。 宫九歌:证明? 尹灼华:……他很想抓狂。 宫九歌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给他起个头:“罗儿的镯子真……别致,是你挑的?”她想说好看来着,愣是没能说出口。 尹灼华看了眼之后就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那镯子好俗气,怎么可能是他挑的。 罗儿慌忙将手一藏。这时候的尹灼华也注意到了什么——罗儿的衣着饰品都由他一手操办,什么时候多了个金镯子?而且她在尹家没有熟悉的人,谁又会送她镯子?尹灼华猛地想起尹青妍初见罗儿那天,那次尹青妍递出的是个玉镯,还被他打碎了,这样一来,这个金镯子又是什么时候…… 罗儿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 “你……”尹灼华嘴唇动了动。罗儿脸色煞白,想要开口解释。 宫九歌突然道:“想起来了,我送的。” “什么?”尹灼华一愣。 罗儿也呆呆地看向她。 宫九歌重复:“我送的。” “是这样?”尹灼华求证罗儿,罗儿轻轻点头。 尹灼华压下自己感知的异样,看向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识的某人:“你审美很特别啊。” 宫九歌:“不敢当,也就比你强点。” 尹灼华冷笑,心想你是哪来的自信。然后他对罗儿道:“你喜欢什么款式可以告诉我,不用看她的面子带这么丑的镯子。” 宫九歌听到他这话,忽然想起三个字“注孤生”。 果不其然,罗儿面上有一阵扭曲。而尹灼华浑然不觉……果然还是个熊孩子,宫九歌这般想着。 尹灼华挤眉弄眼:看,我们是真爱。 宫九歌:你逗我? 尹灼华:我对罗儿这么好。 宫九歌:两情相悦? 尹灼华:…… “叫本城主过来是为了看戏?”赫无双看着二人眼神交流,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这样一句。 宫九歌笑着回了他一句:“如果你愿意友情出演的话。” 赫无双说:“我们可不是朋友。” “差点忘了,”宫九歌唇角笑意不减,“我可是你‘夫人’。”这话出口,她都没忍住笑了。 赫无双挑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留意到这一幕的尹灼华沉默了,在证明的人压根就是你吧。 第七十四章 习惯有我 尹灼华终于看不下去二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了。 “咳,”他试图引起二人的注意。 宫九歌:“你怎么看他两人的这段感情?” 赫无双:“想说什么?” 宫九歌分析:“我觉得他的智商不足以谈情说爱。” 赫无双:…… 被忽视且被吐槽的尹灼华加大音量:“咳咳。” “灼华,你不舒服吗?”罗儿在旁关切道。 尹灼华:“……没事,被呛着了。”这动静成功吸引了宫九歌的视线。 见她看过来,尹灼华又是一阵挤眉弄眼。宫九歌饶有兴趣看向他。尹灼华的暗示迟迟没得到对方回应,瞬间急了,一把将她拉到旁边。 尹灼华:“你是来看我证明的,还是来证明给我看的!” 宫九歌没理他的茬,而是问他:“你真的喜欢她?” “那当然。”尹灼华依旧笃定。 宫九歌再问:“她喜欢你吗?” 尹灼华的答案依旧:“那还用说。” 宫九歌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表情,默了片刻,然后开口:“你回头看一眼,然后再告诉我。” 尹灼华闻言回头……罗儿脸上的红晕像根刺一般戳进他心里,而她的视线,不是在看他。 “她这样,多久了?” 宫九歌听到这句,明白对方想问的是,罗儿看了赫无双多久。她酌量了一下,开口:“不是很久——也就刚见到那会儿?” 尹灼华早该想到的。他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站了很久。宫九歌觉得陪他站一起自己也像个傻子。 尹灼华终于开口了:“是不是很多人都喜欢他?” 宫九歌:他?还是她?应情应景,她觉得他是在说赫无双。 得到肯定答案的尹灼华苦笑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找答案:“哪个女孩都会喜欢他吧。” 宫九歌感到哪里不太对:“你想说什么?” 尹灼华:“你对此事怎么看?” 宫九歌:“看赫无双,还是看你的小心上人?” 尹灼华默:“你看我心上人做什么?” 宫九歌:…… 二人面面相觑。 尹灼华又问:“你都不吃醋?”女孩不都对自己的心上人有占有欲吗? 宫九歌:“我和你那位小心上人比,谁更有优势?” 这还用问吗?尹灼华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宫九歌:“我若连一个不如我的情敌都解决不了,还怎么喜欢他。”句句戳在尹灼华心上。诚然,他比不过他的情敌。 不过尹灼华仍然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你真的那么喜欢赫无双?哪怕爹不同意?” 宫九歌:“你现在还非罗儿不娶?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候?” 尹灼华:…… “我,我要想一下,我要好好想想。”尹灼华说完,转身欲走。 宫九歌摁着他的肩膀,将人拉回来。 “灼华?”罗儿面露担忧看着他。 尹灼华更加烦躁了,挣开宫九歌的手就要走。 宫九歌对着那边两个人笑了笑:“稍等一下,处理点事。” 然后她指下虚画,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一个简易的法阵成型,附在尹灼华身上,瞬间卸去了他的全部力道。宫九歌拖着人走远了一截。 “冷静下来了?” 尹灼华没有说话,宫九歌也不急,直到对方卸去全身力道,靠在树上。 “我喜欢她。” 宫九歌听到这样一句,语气是她从没见过的颓废。 “近日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身份和我所求发生了冲突,该如何取舍?……我知道爹不会同意罗儿嫁给我,身份悬殊是其一,还有就是……爹应该看得出来这段感情掺杂太多。”不说是爹,怕是旁人也注意得到。 “你是故意的吧。”尹灼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宫九歌挑眉,忽的笑了:“哟,感觉到了?” 尹灼华:你特么都不掩饰一下的吗! 尹灼华被她的坦率气笑了:“你要是随便带一个人过来我还能装作没察觉,可你偏偏带了个你说过不喜欢的,况且就他那张脸,哪个女人看到不得疯!” 宫九歌:“所以你刚刚暴躁什么?” 尹灼华哼了一声:“你管我。” 宫九歌:熊孩子。 尹灼华忽然正色,说:“不过这事倒是提醒我了,我现在都自顾不暇,竟然还分心处理这些事。” 到底是个明白人。 “不过,”他感慨,“你这方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宫九歌心想我的计策才刚开始,你要醒悟的再晚点,感慨到的就只是粗暴了。不过好在这蠢蛋没让她失望。 “所以你和赫无双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九歌:“你管我。” 尹灼华:…… 经历几件事后,尹灼华也看出来了,某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善茬,也就爹能把她当朵不谙世事的娇花。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尹灼华问她。 宫九歌:“能怎么打算?回去上课。” 尹灼华惊了:“尹家这种时候,你不留下来?” 宫九歌也惊了:“我留下来做什么,送人头吗?” 尹灼华冷漠脸:“别装了,你也就能骗骗傻子,谁拿得了你的人头。” 宫九歌:“是了,骗了十多年傻子,还真有点腻味。”中枪的尹灼华:委屈你了啊! “聊完了?”有声音插进二人的对话。 宫九歌:差点忘了还有人等。 尹灼华:竟然能让赫无双等! 尹灼华一脸歉意,先客套完赫无双,又去安抚罗儿。 赫无双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宫九歌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你还是第一个敢让本城主等的。” 宫九歌一本正经道:“你要习惯。” 赫无双唇角微扬,听着她说下去。 “习惯等我。” 习惯有我,习惯等我。 旁观的尹灼华突然有了个恐怖的想法,这二人…… “听说城主娶亲了?”尹灼华忽然道。 宫九歌表情带出异样,这事儿已经传这么广了? 赫无双:“还未成亲,不过名分已经有了。” 宫九歌:…… 尹灼华没想到,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在这儿有了解释。而宫九歌的反应,也在他这得到了证实。 尹灼华接着道:“原来如此,难怪不曾有人得到城主大婚的消息……”他看了眼宫九歌的神色,再接再厉。 “据说夫人有惊世之才,倾国倾城之貌?” 第七十五章 在乎你的技术 赫无双看了眼某人疑似五味杂陈的态度,眸里带了些许笑意,轻“嗯”了一声。 宫九歌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有什么表情,没有开口。然而她的表现成功给了尹灼华某种错觉。 “也只有如此惊世绝艳的女子,才配得上城主大人。”只见他再接再厉道。 宫九歌可算听出味儿来了,感情这蠢蛋是在报复她刚刚的行径? 尹灼华最后再下重锤:“城主大婚之日,尹家必会送上厚礼。望城主和夫人永结同心。” 宫九歌:………… 赫无双倒像是心情很好的应了一句:“承尹少主吉言。” 尹灼华的言辞以及赫无双的态度,无不在告诉别人,城主大人名花有主且非常相爱。这样应该就能让某些人收心了,尹灼华这般想着。 相爱当事人之一宫九歌:………… 这蠢弟是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了。 “姐,你不为城主大人高兴吗?”偏偏尹灼华还笑嘻嘻的问她。 宫九歌:………… “不高兴?”赫无双竟然也掺了一脚,问她。 宫九歌:……你够了啊。 一旁的罗儿完全插不了话,颇为尴尬的站在那儿。 “今天玩得怎么样?”尹灼华终于注意到了她,开口询问自己的女伴。 罗儿表情涩涩,特别是想到自己在尹灼华和宫九歌避开的当儿,鼓起勇气想要找那位说句话,对方却直接忽视了她。 “很,很好。” “那就好,”尹灼华笑着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宫九歌说:“嗯,回去吧。” 尹灼华:…… 尹灼华看着她:“你不走?” 宫九歌凉凉道:“你怎么那么多事。” 尹灼华冷哼。说了句“随便你”然后带罗儿离开。 “目的达到了?” 宫九歌耳边是赫无双的问询,她回:“差不多了。”末了,她又颇为遗憾道: “真是可惜了我的计策。”这小子也真够争气。 赫无双看着她的表情,心想要真按你一套流程下来,尹灼华怕是连渣渣都不剩了。 “接下来处理尹青妍?” 宫九歌为他理所应当的语气感到震惊:“又不是杀鸡,有那么快?” 赫无双看着她:“尹青妍的师父来了。” 宫九歌挑眉。 赫无双又问她:“快吗?” 宫九歌抬头看了眼天色,有点晚了。她说:“我送你回去?”尹青妍?不急。 赫无双忽的笑了,单手撑在她身侧,泛着透骨的凉意逼近她。宫九歌背抵着树干,远远看去就像是她整个人被圈进了他的怀里。 做什么?宫九歌挑眉无声询问。 赫无双抬起她的下巴,宫九歌在这一刻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呼吸。这个距离,有点近了……宫九歌前一刻还在这样想,然而下一秒,唇上直接传来温软的触感。 宫九歌一愣,一时间竟没有推开他。二人的气息交缠,本是做着亲近的事,彼此间却感觉不到那种亲近之人该有的怦然心动。 甚至于在他起身后,宫九歌还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感觉如何?” 赫无双迎着她平静无澜的视线,突然就有火气窜了上来,他扣着她的下巴,冷冷的笑了:“不错,倒是比别人都有味道。” 宫九歌一顿,表情也有点凝滞:“你碰过多少人?” 赫无双看着她:“你还在乎这个?” 宫九歌忽然伸手揪着他的衣领,猛地一拽,二人视线持平。她说:“你亲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碰一下?”诚然,某人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她不知道有谁刻意亲近的时候只会是轻轻相贴。 赫无双倒是很少见到某人在他面前这般强势。可是…… “你在乎的重点是这个?” 宫九歌:“我该在乎什么?你的技术?”她反问一句,顺带调侃。 赫无双被她气笑了。对危险气息极其敏感的宫九歌立马收声。然而—— “有点亏。”宫九歌向前靠了些许,一个轻柔泛着凉意的亲吻再度落到二人唇间…… “这样就扯平了。”赫无双听到她说。 敲门声打破寂静,宫九歌从睡梦中睁开眼,缓了片刻,重新闭上。 “咚,咚,咚”门外的人大有没人回应就继续敲下去的架势。宫九歌皱眉,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起——床——啦——”拖得长长的音节穿入耳膜,是熟悉的音线。 宫九歌的手握紧又松开,三次之后,她坐起身,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杀气:“来人。” 门外的尹灼华听到她喊梳洗的侍婢进去,从容收声,等着里面的人梳洗好出来,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尹灼华:………… 宫九歌推门出来,看到的是面色灰白,疑似结了蜘蛛网的蠢蛋弟弟。宫九歌再大的气都消了,她想怎么有人能蠢得这么认真。 尹灼华的怨念刚被他自己安抚好,在看到她的装束后,一次性爆发了出来。 “你让我等了一个时辰就是为了带两个簪子!!!” 宫九歌面对他的控诉,神色自若:“看清楚,这不是簪子,是珠花和步摇。” 尹灼华暴走:“有区别吗!!” 宫九歌说:“没什么区别。” 尹灼华一口气吐不出来差点憋死:“你,你……” 宫九歌还真怕把人气出事,转移话题:“你找我做什么?” 尹灼华捂着胸口平复了半晌,回她:“不是我找你,是家里那几个。”他向来都称呼尹家掌权人为“家里那几个”。 宫九歌:“他们找我?”找她做什么? 尹灼华抿唇,片刻,加了句:“尹青妍也在。” 宫九歌秒懂。 书房里气氛压抑,尹家主位列上首,右手边是二长老,七长老,尹青妍;左手边则是大长老,八长老,尹灼华,还有姗姗来迟的宫九歌。 “笙笙过来。”尹家主将人唤到自己身边。这一举动让底下的人心思各异。特别是没有归属的三长老,五长老,六长老。 尹青妍看着尹家主的举动,心里冷笑。 “爹,”尹青妍唤了一声,“这次的事多亏了青妍的师父出手相帮,师父他实力超群,且为人神秘,爹可要引见一二?” 这次的事? 第七十六章 难言的违和 尹家主很快为她解了惑:“青妍遇险,多亏那位高人出手相助,尹家自然需要引见一二。” 尹青妍遇险?宫九歌看了一圈下面人的反应,对此事不置可否。尹灼华暗自冷笑,自导自演的破事,她也真敢摆在台面上来说。 得了尹家主的首肯,尹青妍当即就将人请了进来。 来人灰色衣袍,身形佝偻,华发遮面,褶皱的皮肤饱经风霜,双目浑浊,他的右手缠着层层绷带,柱着镶有青色宝石的权杖。 宫九歌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诡谲感。 “尹家主?”那人的声音就像他的年纪般苍老。然而随着他开口,一股阴冷的气息迅速在书房蔓延。肉眼可见书房在座的人面色各异。 尹家主脸上沉稳,面对来人突然发难,气势骤现,书房内出现两种界限分明的气场。 “阁下何意?”尹家主脸色沉下来。 那人收回压迫感,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尹家主果然名不虚传。”他说完这一句,视线就放在了尹家主身边的宫九歌身上,接着是尹灼华。 “本尊名唤——杉丈。”灰袍老者这般道。 杉丈,巫老杉丈,与名扬天下的无上神尊师出同门。竟然是巫老杉丈!尹家几位长老坐不住了。 宫九歌眸光一闪,伸手拽着尹家主的衣袖,声音刻意压低。 “爹,我知道,巫老杉丈就是当年和无上神尊夺尊位,结果落败的那位。”她声音不高,但在场无一不是高手,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杉丈皱巴巴的脸上笑容一收,眼神像毒蛇一样刺向宫九歌。尹家主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样一来,算是将人彻底的推向对立面。不过宫九歌就是这么想的,对方是尹青妍带来的,立场不言而喻,她索性打消自家人试图拉人入伙的侥幸想法。 诚然,巫老杉丈实力虽比不得无上神尊,但也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贸然得罪人实在不划算。眼见有人就要开口训斥,尹家主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本以为他要动手教训人的尹青妍脸色沉下来,道:“姐姐面对强者竟这般无理?” 座下三长老也开口:“大小姐慎言。” 尹家主竖眉:“慎言?她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吗?” 尹青妍为父亲的偏心激怒了:“尹家主,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事你都愿意一力承担!”她恨父亲的偏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明明自己也是他的孩子。 她竟是连一句“爹”都不愿意叫了。 尹家主眼中怒意上涌,宫九歌在他之前开口:“我刚刚所言是世人所传,竹简所记,却不知哪句冒犯了?” 尹家主先前也起过拉拢之意,只是在爱女开口之后,他就打消了念头。因为他只要站在自己的继承人这边,就注定与那人为敌,与其吊着侥幸心理,落了下风,不如索性拉开立场,同时也能免去自己人的不轨之心。 尹青妍死死看着坐在上首的父亲,他的身边,只能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占有是不是?! 杉丈脸上挤出一个笑,说:“尹家大小姐真是天真坦率的紧。” 尹青妍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她清楚这位大人的秉性,尹无笙,纵然有父亲护着,你也别想活过今天。 宫九歌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书房风起云涌。 “尹家正值用人之际,青妍诚邀巫老留下来。”尹青妍昂首,眼里的野心根本无处可藏。 杉丈抬头看向上首的尹家主:“老夫倒很是欣赏尹族。” 这是有留意?几位长老相互对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样将人拉入阵营。尹青妍看着躁动的众人,心里冷笑。尹家主视线扫过下面人的蠢蠢欲动,心里竟有点庆幸爱女刚刚的行径。人是青妍找来的,能引见到他面前,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早已纳入己方,又怎会随意被外人收买。收买不成,势必会落入下风,还不如尽早起抵抗的心思。 “这次的事幸得巫老出手,尹家必回奉上厚礼,只是听闻巫老不喜世俗,尹家何德何能,让巫老在此逗留。”这是尹家主衡量再三后的答案。这尊大佛,不能要。 本来等着被奉为座上宾的杉丈没想到对方不仅不留他,还出言赶人。他老脸一僵,浑浊的眼神里杀意尽显。 本已安排好一切的尹青妍突然懵了。待她反应过来,想着父亲定然是为了维护尹无笙,才会这么说。可以说在场上有多半人都在这么想。宫九歌这个被眼神攻击的当事人却是一副清浅的笑意,恍若不知道场上的局势一般无忧无虑,然而她的眼里却不带有丝毫情绪。 “听说你今天得罪了巫老杉丈?” 宫九歌上午离开书房后,直接去了赫无双的住处。她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找个人说话,说来也奇怪,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赫无双。想来也是了,这里她除了尹家之外,熟悉的人就只有赫无双了。 宫九歌听到他的问话,坐在躺椅上随口回道:“这么快就知道了?那位长老动作挺快啊。” 赫无双闻言,拿着竹简的手一顿,继而又是了然之色。 “还真是小看你了。” 宫九歌也不是来砸场子的,她手垫在脑后,问他:“你怎么看尹家主对他儿女的态度?” 还真是来找他聊天的?赫无双不置可否,说了一句:“天壤之别。” 听到这个答案,宫九歌笑了:“哪个是天?哪个又是壤?” 这个问题,似乎谁都知道答案。世人皆知,尹家主有一爱女,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和眼珠子似的。 赫无双问她:“你在问我的时候,自己的答案又是什么?” 宫九歌想了想:“尹家主非常疼爱自己的儿女,每一个儿女。” 赫无双指尖在竹简上点了点,听她说下去。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宫九歌说,“他想保尹青妍。” 赫无双不知道她已经了解到了多少。 宫九歌继续道:“很正常是不是?纵然是尹家分裂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可是,理论上的证据根本压不下那种异样的违和感。 宫九歌之所以说尹家主想要保尹青妍,是因为尹家主在书房回绝了巫老杉丈。尹青妍敢把人带来,必然是有了交易的筹码,让对方不会轻易倒戈,但是尹青妍的对立面名义上是尹灼华,实则还要对抗拥护尹灼华的尹家主,是什么筹码,让她能与尹家主抗衡?! 杉丈不是一般人,与虎谋皮,尹青妍要付出的代价,很难想象。这一点,尹家主注意到了,他选择得罪这位名声在外的巫老,冒险将尹青妍保下来。 “你为什么不觉得,尹家主是为了削弱对方的实力?”赫无双问她。 宫九歌回想那时尹家主脸上的神色,面无表情回道:“直觉。” 尹青妍既然冒险引见,想来她的计划中,杉丈得名正言顺的留在尹家,被尹家主这么来一下,合作估计得黄一半。 “不过尹家主这番提醒,怕是尹青妍不会领情。”赫无双道。 宫九歌:不仅不领情,怕是怨念更深了。 “大胆设想一下,如果尹家分裂是刻意而为,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宫九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赫无双唇角向上扬了扬:“你这想法还真是大胆。” 宫九歌本就是脑洞大开随口一提,这想法转眼就被她自己抛到了脑后。 第七十七章 一波又起 赫无双问她:“你只是过来聊天?” 宫九歌说:“顺便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动手?” “不打算换个条件?”赫无双好心提议。现在看来,要尹青妍背后那人一只手的事,似乎有了别的变数。 宫九歌:“就这个吧,毕竟——尹青妍哪来的门路搭上巫老杉丈?”想必背后那位功不可没。 赫无双点头应了她的要求,同时提出条件:“给你十天时间处理尹家的事,十天之后,随我回去。” 宫九歌疑惑看向他。 对方却没有刻意解释,说:“有什么打算直接去找云墨就好。” “你要走?”宫九歌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赫无双“嗯”了一声,说:“临时有点事,云墨留给你用,十天后我来接你。” 宫九歌应了声“好”。也没问他去做什么。 本已收拾好行装的云墨得知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宫九歌看了眼云墨,发现对方也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宫九歌挑眉,云墨默默地收回视线。 “无笙小姐,”云墨开口,“主子临走之前吩咐,让属下唯您是从。” 宫九歌看着他近乎认命的神态,笑意不减:“怎么不叫我‘夫人’了。” 云墨一噎。他不清楚对方是真的在意这事,还是只是在调侃他。 “……如果无笙小姐愿意,属下可以改口。”他酌情回答道。 宫九歌笑了:“行了,说正事——先前我提的要求,他应该和你提过,三天内,我要看到结果。” 要尹青妍背后之人的一只手。云墨自然知晓,应下之后就着手去行动了。 被事务烦到抓狂的尹灼华偷溜了出来,宫九歌对他的到来表示惊讶。 “难得得了空,你不去陪你的罗儿,来找我做什么?” 尹灼华灌了一大杯茶,开口:“这几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难得能喘口气,你还赶人。” 宫九歌说:“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尹灼华毫无形象的摊在躺椅上,开口抱怨:“我都要疯了,自从那个巫老露面之后,这些经我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生生翻了几倍不止。” “那个巫老现在怎么了?”宫九歌状似无意地打听。 尹灼华:“能怎么样,爹回绝了他,自然是走了……不过爹也真是疼你。”他又感慨了一句,“爹也是怕人留下来会找你麻烦吧!” 果然都在这么想。宫九歌没有开口解释。 “爹有没有说过怎么处理二长老等人?”她问的是二长老,实则是在问关于尹青妍,尹家主是什么态度。 尹灼华忽然严肃起来,说:“他们怕是联络了外面的人插手此事,只是还不清楚是哪方势力。” 宫九歌:“输赢不重要,人没事最好。”她有意开口。 尹小家主听到她这话苦笑一声:“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联系外来势力插手尹家,纵然赢了,她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尹青妍这是想毁了尹家啊。 宫九歌问他:“爹打算怎样处理?” 尹灼华:“爹自然是在我这边……只是一些墙头草时常出头,我们动起手来也束手束脚。”就像是包装精美的变质糕点,谁都不想揭开盒子。 “你是什么想法?”宫九歌看着脸上尚存稚气的蠢蛋弟弟,问了一句。 尹灼华挠头:“我自然是听爹的……不过若有机会,还是快刀斩乱麻更好。”对谁都好。 宫九歌颔首,确定这小子对尹青妍是没有丝毫情谊。 “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尹灼华叹气道,“那些人就等着我犯些什么错,好将我拉下来。” 宫九歌勾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看好你啊,少年。” 尹灼华捂着被敲的地方,“哼哼”了两声:“别光问我,你难道就没有打算?” “什么打算?”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尹灼华嗤笑:“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置身事外了吧。” 宫九歌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了一句:“父亲不会同意。” 尹灼华一愣:“为什么?你又不是真的傻。”这话一出口,他就又被敲了一下。 “跟这个没关系,”宫九歌看到他脸上浮现些许不解,道,“打个赌,你去申请让我接手尹家事宜,只要得到爹的首肯,我就出手。” 只要得到首肯,我就出手!这话莫名让人沸腾。反正尹灼华是很激动。 “你说话算话。”这是宫九歌记忆里,这个小少年最后一次带着未脱的稚气,爽朗的笑。他对她说——你说话算话。 尹小家主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她的院落,冲去父亲的书房。在书房的半个时辰里,除了交谈的当事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宫九歌所在的院落,尹灼华再没迈进去一步。而让她掺入尹家权力一事,就此不了了之。 彼时的宫九歌还在调查尹青妍幕后之人所代表的势力,并没有留意到自己弟弟的反常之处。 是夜,云墨闪入某人所居。 “无笙小姐,你要的东西。”云墨将手里白布层层包裹着的东西扔下,白布末端可见血迹渗透。 “属下到时,那人正在与人传信,属下已将信件一并截获。”云墨顺势递上一封书信。 宫九歌看过信件后,随手封上:“送去尹家主书房,不要让人看到。——将手一并带走,明天送去尹青妍那里。” “是。”云墨领着任务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云墨的错觉,在这位身上,他越来越能看到自家主子的影子——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高在上。 后来宫九歌得到消息。 “……似乎是忘书宗的人。”云墨这般回禀。 说起忘书宗,就会让人联想到其宗主——夙壹。 云墨接着道:“对方身上所纹图腾,确实是忘书宗独有。” 忘书宗,闻名大陆的情报收集处,宗主夙壹更是一代天骄,法阵创始人,麾下追随者不计其数。 忘书宗若是真的有意插手,尹家就真的没救了。 “忘书宗也有意插手这些事了?” 这也是云墨奇怪的地方。 第七十八章 这是在示威 宫九歌:“先留意,不急着确定。” 她这边是不急,然而尹青妍那边就差原地爆炸了。 “师父伤的如何?” 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他的右手腕下空空如也。旁边尹青妍娇美的脸上遍布阴寒之色。 前来看诊的医师冷汗涟涟:“二小姐放心,这位大人只是皮外伤,并不危及生命……” 尹青妍眼神阴鸷,看向开口的医师:“什么叫只是皮外伤!师父的手被人生生砍下来,你们要是治不好,就都别回去了!” 几个医师双股颤颤。这尹家二小姐是摆明了要他们的命啊! “二小姐,”有丫鬟匆匆来禀,“有人送了东西来,点名要交给二小姐。” 尹青妍沉着脸:“让人送进来。” 拿进来的是个盒子,红木雕花,非常讲究。尹青妍不急着打开,而是问拿进来的人:“是谁送来的?” 那人:“是个带着斗笠的人,看身形是个男人。” 尹青妍让丫鬟打开盒子,将东西取了出来。那是白色纱布包成的一坨,随着纱布逐渐解开,血腥味溢了出来。尹青妍一惊,上前一把将剩余的纱布通通扯下来。 ——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尹青妍猛地砸了盒子,气的都在发抖。她一把提起拿来东西的人: “是谁送来的?” 拿东西的人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就被尹青妍拎了起来,他声音都在发抖:“小的,小的不知道啊,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尹青妍将人甩开:“滚出去!”那人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爬了出去。 房间里静的吓人,尹青妍盯着那只断手,目眦欲裂。 “二,二,二小姐……”有个胆大的医师打破寂静,硬着头皮说:“我等能力不足,无法修复断肢,但是我等知道一个人,定然能帮到二小姐。” 尹青妍强忍着听他说下去。 医师:“苏家主在医术一脉得天独厚,他定然能帮到二小姐。” 苏家主,苏止棘! 尹青妍将师父安顿好,着手联系苏族的同时,开始调查罪魁祸首。 对方明显是在示威,师父身边的高手不计其数,对方的实力既然能近身,而且与师父交手不落败,那直接取人性命也是手到擒来。可现在,对方只是拿走一只手,而且,还给她送了回来,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而会这么做的人—— 尹青妍将可能的人选一一排查。尹灼华是第一个怀疑对象,但转念一想,她对尹家的整体动向很清楚,能在层层包围下伤到师父的,只有那几位长老,这和他人所描述的“年轻男子”不符合。还有一个是……尹无笙! 尹青妍并不想怀疑这个人,原因无他,她并不想在这个废物手里栽跟头。可是这个时间上又太过于巧合,而且,尹无笙,是跟着那个人回来的!如果是他出手,那就很好解释了。 尹青妍回想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根本不愿细想下去。一定不会是这样,那废物何德何能,能请到赫无双出手!等等,或者说,请到赫无双的人,其实并不是尹无笙…… 能和赫无双共事,除了尹家主,再无别人!自以为抓住真相的尹青妍心里愈发恨了。她恨父亲的偏袒,恨自己的无能,如果她的权利至高无上,谁还敢小看她半分?! “来人,”尹青妍收敛神色,整理好衣裳起身,“准备一下,本小姐要出门。” 尹青妍带了心腹,自后门乘车离开。 “她出去了?”宫九歌手指敲了敲,眼里涌上兴味。 云墨:“属下已经派人随行了,可随时回禀状况。” 宫九歌点头,到底是某人的心腹,性子先不提,到底办事周到。想到这,她随口问了句:“他最近在处理什么事?” 云墨以为她是在问尹青妍,如实回答,说了几句后,看到对方神色不太对。云墨一个局外人,对自家主子和面前这位的发展,比他们本人还要看得清楚许多。他犹豫片刻,问: “无笙小姐是在问主子?” 宫九歌“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她接着又说了句:“算了,你还是继续说尹青妍吧。” 云墨:…… 云墨还是决定为主子刷一波存在感:“洛国边界有一处上古结界现世,主子应该是去处理这事了。” 上古结界?迄今为止,为众人熟知的上古结界只有一处,那就是缥缈城。如今又有一处现世,怕是会引起不小动荡。宫九歌这般想着。 云墨难得听她问起主子,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她:“伊姑娘现在和主子……” 宫九歌听着云墨的称呼,多少明白对方的意思。夫人是叫给外面的人听的,在她恢复容貌的时候;无笙小姐是在尹家时,喊给尹家人听的;伊芜,应该是他们默认的自己的真名。 “你们叫我夫人的事,赫无双默许了?”她问。 云墨点头。 宫九歌:“所以?” 云墨忽然就懂了。 宫九歌起身,将门推开,外面的光照进来,为生冷的房间添了一丝暖意。 “最近都这么忙?”说起来,蠢弟也有些时日不来了,是没劝动尹家主,不好意思过来了?宫九歌沉吟,但转念一想这人搞事的能耐,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 这个想法一直维持到了宫九歌被自家蠢弟拒之门外…… 宫九歌:“?”怎么几天没留意,这脸说翻就翻?! 守在尹灼华院落外的侍卫也很为难,毕竟之前尹小家主和这位是真的亲近,几天前却突然下了禁令。而且看大小姐的表情,似乎是对此事不知情? 再三被拒还不给个理由的宫九歌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云墨还在感慨这位的干脆利落,就见对方绕了个弯,找到无人把守的围墙处。 云墨:…… 院落的围墙外都有防持的阵法,宫九歌手指动了动,没激起一丝波澜,轻而易举的翻了进去。 “在外面帮我把风。” 风中凌乱的云墨:……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翻进去的宫九歌脸色也不见得多轻松,她看着面前相差无几的屋舍,暗自后悔为什么没把云墨带进来。在她就要打算一间间找过去的时候,其中一间屋子传出响动。 第七十九章 幕后真相 宫九歌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愣住了。她来的明显是尹灼华的私人书房,为什么明显?散落在地的珍贵书籍,未曾装订的纸张,凌乱的散落在房间各处,像极了刚刚遭过洗劫。而不久前发出响动的人,此时就坐在这堆凌乱中央…… “你怎么来了?” 这话宫九歌听到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语气,颓废无神。 宫九歌面无表情:“要不是这声音是你的,我还以为你去哪抓了个野人来放在书房取乐。” 熟悉的调侃一如既往,尹灼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宫九歌看着这一幕,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与人平视:“这情况——你这是被人甩了?”她合理分析道。 尹灼华:………… “谁被甩了?!” 宫九歌凉凉的看着她:“没被甩,那你摆出这副模样想做什么?” 尹灼华欲言又止,半晌,他开口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的武学天赋如何?” 原来是在为这事闹心?毕竟对方是青春期的小朋友,宫九歌难得静下心来安慰:“哪怕是在七大古族中,你的天赋也是屈指可数,不必妄自菲薄。” “屈指可数……”尹灼华双目无神,喃喃自语,“……屈指可数……”果然啊…… 宫九歌看出他的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尹灼华死死的盯着她:“我和尹青妍的天赋比呢?” 光论实力,目前的尹青妍已经高出尹灼华些许,不过因为尹灼华放到修炼上的时间不多,光是日常需要处理的就有的受。 只是对方问出这话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她的答案。 “是啊,她的天赋的确比我高……” 宫九歌:……她看出来了,这家伙压根不是在问她,就是找个地方吐酸水。 尹灼华浑浑噩噩了好一会儿,可算是清醒了,他抹了把脸,眼睛都是肿的。 宫九歌:“出事了?” 尹灼华一愣,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这么问后,摇头:“没出事。”他犹豫半晌,睁着肿的通红的眼睛问她: “如果,我说如果……你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你……”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对方蓦的睁大双眼。 “你,”宫九歌表示不可思议,“就这么几天时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难道就是对方萎靡不振的真相? 尹灼华面色扭曲,显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人误会了。 “我说的不是我!!” 很好,宫九歌紧接着就想到了蠢弟的挚爱。 尹灼华莫名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他冷漠脸:“别乱想了,也不是罗儿。” 宫九歌收回天马行空,说:“其实我更想知道这个‘最重要的东西’是指什么?” 尹灼华嗫嚅半晌,说:“……灵田。” 万中无一的天赋卓绝者生来自带灵田,灵田衍生多行元素——金木水火土风,拥有者不仅可控自身相应元素,还能在武学一脉上一步千里。可以说拥有一个灵田,你就拥有了开挂的人生。 宫九歌讶异地看着他:“你有灵田?” 尹灼华面色难看,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话来。片刻,他艰难的点点头。 宫九歌看他神情不太对,联合他刚刚的问题:“谁的灵田被夺了?”这表情,也不像是他自己的没了。 尹灼华这时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开口了。 宫九歌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也没想着去套话,深入了解什么的,说了两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尹灼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被轻易原谅吧?” 宫九歌不想再应付青春期的敏感少年了,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只是她未曾转身,所以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尹灼华在她话音落下后,面如死灰。 “灵田?”云墨看着面前询问的人,回道:“迄今为止,灵田所有者不超过十个,七大古族的人占多数……只是这一辈,还不清楚有谁出现过灵田。” 这样啊!宫九歌回想尹灼华的神情态度,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应该是想多了吧…… “无笙小姐是打算正式插手尹家事宜了?” 宫九歌这时的回答是:“不打算,就当打发时间了。” 云墨:……他本能觉得哪里有问题。 宫九歌声音冷淡说:“将尹青妍背后的关系网整理好后,直接送去给尹家主。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宫九歌说到做到,说撒手就撒手,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的云墨拿着手中的资料,认命伪装了一番,转身闪去尹家主书房。 以为自己可以混满日子然后顺利回学院的宫九歌,得到了尹家主的传召。 云墨就随在宫九歌身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宫九歌。 宫九歌依旧维持着那衡量过的弧度,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对来禀的人说了句:“知道了。” 那人走后,宫九歌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脸上神色不明。 “笙笙,”尹家主脸上是她熟悉的宠溺,嘘寒问暖中不乏关切。 宫九歌笑着唤了声“爹爹”,上前坐下。 宫九歌在来的时候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步入正题后…… “笙笙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吗?” 难道是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宫九歌垂眸,衡量一番后,点头。 果不其然,尹家主揉揉她的头,笑着道:“笙笙长大了,是到许人的年纪了。” 宫九歌一猜得中,适时露出惊讶。 听尹家主又问:“笙笙相中的是哪位公子?” 宫九歌扬着大大的笑脸,回道:“笙笙喜欢城主大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尹家主死机半晌,然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笙笙可知他早有了家室,宠爱非凡?” 宫九歌闻言,适时垂下头,摆出一副失落的模样。 尹家主好言规劝:“笙笙,你……” 宫九歌难得开口打断他的话,“爹爹,我的学业未成,怎么这么突然就……”她欲言又止。 尹家主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看着亭亭玉立的爱女,叹了一声道:“别的姑娘这个时候,都挽起发髻了。” 第八十章 不说原谅 挽起发髻是妇人的象征。 宫九歌面上犹豫,然后问了一句话,让尹家主当场就僵住了。 她说:“爹爹有这般打算,难道是因为——灵田?” 尹家主一惊:“笙笙,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宫九歌垂眸,小声说了几个字:“青妍她,说了很多……”她面不改色的甩锅。 尹家主迎着爱女的视线,他想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末了,他揉了揉爱女的头,脸上浮现些许沧桑,他说: “笙笙,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在爹还能护住你的时候。”就当是,爹对你最后的补偿。 “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尹家主第一次向她坦白,“你这两个弟弟妹妹,无论走到哪一步,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些事,你都不用插手,尹家需要真正的强者来维持它走下去没错,但是笙笙,这个人,不该是你,也不会是你。” 这个人,不该是你,也不会是你。 宫九歌察觉尹家主话里有话,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就见尹家主拿出一枚玉珏,放进她手中。 这个东西宫九歌认识,这是尹家历代相传的家主信物。 尹家主合上她的手指,目光深邃坚定:“它可以给你最大限度的特权,哪怕是离开尹家。” 不大的玉珏包裹在掌心,宫九歌手心微凉。 “所以,您不想我再待在尹家,对吗?” 尹家主的手竟然有点抖,但他还是说:“对,能离开就尽快。” 宫九歌察觉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她不清楚,尹家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扭曲了——源头在于尹家主。 “笙笙,”宫九歌听到尹家主一字一顿道,“不要和赫无双走太近。” 不久前才被提醒离某人远点的宫九歌,听着云墨将收集来的信息一一汇报给她。 “没有查到尹家主的婚史,”云墨这般道,“不过倒是了解到一条额外的讯息。” 尹家主有个兄长,十几年前意外逝世。而这位兄长有两个孩子,是两个双生子,兄长逝世后,两个孩子也下落不明—— 尹灼华和尹青妍,也是双生。而且在出生时间上异常吻合。 “尹家主兄长逝世的时间,刚好是上一任家主之位的最后一轮选拔,所以……” 宫九歌明白他的意思,时间上太过吻合的意外,人们不会接受巧合的说法。 宫九歌突然有了别的想法:“尹无笙和尹家主,有没有血缘关系?” 云墨话音一顿。 宫九歌又问:“这中间还少了个人,尹灼华他们的生母,尹家主兄长的妻子呢?”这话俨然是笃定了尹灼华尹青妍的身份。 云墨:“这位的档案记载很少,几乎在尹家主继位后就杳无音信。” 宫九歌说:“尹家主这是想将尹家分给兄长的两个孩子?” 云墨:“表面看似乎是这样。” 宫九歌又道:“所以那灵田是我的?” 云墨一惊:“啥?”他刚将思维跳跃回来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宫九歌:“没什么,你听错了。” 云墨:…… 兄长出事,收养双子,天赋出众,还有就是,尹无笙在这条线中的作用,宫九歌大致理清了思路。 怕是当年尹家双子被收养后,测出天赋一般,尹家主为了死去的兄长一脉能发扬光大,寻了个法子,将他人的灵田为己用,想要为尹家双子脱胎换骨,而尹无笙便是为这尹家双子准备的灵田的所有者。灵田取出后一分为二,所以接受灵田的二人,天赋并不是非常出众,而且因为灵田的原有者是女孩,所以尹青妍受益更广,这也和尹灼华当日的说法吻合—— 然后这种种,都是宫九歌的猜测。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例如,尹无笙原本的身份,还有就是,尹家主对尹无笙的态度。那样的关怀入微,哪怕是亲生的都不一定能做到。 云墨试探性的开口:“如果无笙小姐和尹家主有血缘关系,那就都说得通了。”牺牲自己的孩子达成某种目的,之后倾尽所有想要补偿。 确实说得通,但宫九歌直接摇头:“没有。” 云墨只当她是不愿意接受。 宫九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她也不好反驳,毕竟直觉这种事,在旁人眼里没那么可信。 “也难怪那蠢蛋不愿意来找我了。”不过纵然这样,有些话还是要说个清楚。 云墨默默地看着她二次翻墙。 宫九歌不清楚尹灼华除了相关灵田的事之外,还知道些什么。这次刚好套个干净。没错,宫九歌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来的。 她说:“爹爹今天找了我过去,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尹灼华都懵了。待听清楚她说什么,尹灼华垂下头,说: “对不起,是尹家欠了你的。” 本来想着多多少少能额外收获一些皮毛的宫九歌,蓦的被这话当头一棒。 尹灼华看她没开口,接着道:“现在说这些也晚了,灵田……也不会还给你了,我……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宫九歌不知道现在还要问什么,不过好在能确认一点——她和尹家没有血缘关系。 她的沉默给了尹灼华某种错觉,把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爹……尹家主收养你的时候,确实是出于真心,变数是我和尹青妍……若不是我和她没有继承到父亲的优秀,爹……尹家主担心我和她日后平庸,难当大任,也不会在你天赋初现的时候,想到了这样的法子……” “这对你不公平……”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迟了,那个法子让我的母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对不起,灵田,我不会还给你了……” 宫九歌没想到这一趟的收获竟然会这么大。这孩子是憋了多久了?! 怨吗?心底深处有个声音,问她,怨吗?宫九歌有点想笑,要怨也轮不到她来怨。 至于原谅与否,宫九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尹家主的收养出于好意,养育十几年的恩情尚在,尹无笙又有什么理由去怨?但是,有利可图是真的,可能没有这件事发生的话,尹无笙可以凭借她的灵田在武学上达到巅峰,为世人瞩目,人们听到她的名字,第一反应不再是嗤笑……大好前程被生生断送。这中间还有很多细节无法言说,比如尹家主的放任自流,尹无笙甚至大字不识一个。 宫九歌没有立场说原谅,同时也无法释怀,这件事………… 第八十一章 一笔勾销 “算了。”这是宫九歌的答案。 尹灼华抬起头,他想过她的很多反应,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淡然说——“算了”。 “说原谅对不起我自己,”宫九歌说,“怪你们……又能怪你们什么?”真情实意造不了假,当初知情的也不过只有尹家主罢了。 宫九歌说:“就这么翻篇吧,你不也不打算还了?” 一时之间,尹灼华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宫九歌拿出一只小锦囊,很常见的花式:“这个留给你做个纪念。” 尹灼华摸到里面有东西:“这是什么?” 宫九歌:“离别礼物吧,日后见到了——应该不会见到了。” 尹灼华呼吸一滞。 等到宫九歌顺着原路翻回去,看到候在外面的云墨的时候,想着当初的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找了个下家来着?现在好了,尹家不用管了,还得去给人打工。 尹家……虽说早知道会有撒手的一天,却不想是以这样的方式。这算什么,世事无常?! 十天之约要到了,多少知道一些消息的云墨给她提前打预防针:“主子很有可能脱不开身。” 宫九歌表示理解:“自己走也不妨事,不过他还在忙上古法阵那事?” 云墨点头:“这事儿的确挺重要,听说连夙壹本人都去了。” 次日,本来已经打算好独自动身的宫九歌,猝不及防看到了熟悉的—— “不忙?”宫九歌挑眉,出乎意料的在马车前看到某人。 “约好了的事,”赫无双看着她孤身一人出来,眸子里意味深长,“这是撕破脸了?” 宫九歌勾着唇角,笑吟吟的看着他:“知道的还不少,所以你怎么看?” 赫无双回:“你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 宫九歌掀开车帘进了马车,看着对方也进来后,开口:“不然怎么样?去找他们打一架?” “就这么算了?”赫无双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不自然。 宫九歌眯着眸子看向车窗外,意外地和外面一个人对上视线。尹家没人来送行,尹家主不来,旁人自然不会多事。尹灼华没脸过来,乔装打扮了一番后远远看着,没想到她会忽然看过来。 “保重。”尹灼华嘴唇动了动。 宫九歌笑了笑,将车帘放下:“算了。”实在是,计较不起来了。 尹家算是成了过去式,宫九歌也不打算再管自己之前的动作激起了多大风浪。 “你说……”赫无双看着她双目放空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心疼。 赫无双:“你说。” 宫九歌抿了抿唇,说:“那易颜镜,我们还用还吗?” 赫无双:………… 宫九歌:? 马蹄声起,车轱辘声扬长而去,身后所有,皆为前尘。 ………… “这是去哪?”宫九歌看着窗外风景,她不怎么识路,不过能感觉得到外面气温的变化。变冷了,这是在缥缈城的地界之内不曾感觉到的。 赫无双:“去洛国。” “和发现的那个上古法阵有关?”宫九歌听云墨之前提过。 “对,”赫无双说,“恰好是在洛国边界,附属成了问题,抢起来了。” 宫九歌为他的坦诚感到吃鲸。 宫九歌:“缥缈城也打算去?” 赫无双:“凑个热闹。” 宫九歌:…… 这时候的宫九歌,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直到她卸了妆容,换了冬装,到了目的地的时候—— 偌大的厅堂,几大势力各据一方,硝烟弥漫,距离爆发只差星星之火。赫无双的到来无非是火上浇油。 赫无双忽视众人如狼似虎的视线,解下狐毛大麾给随侍,宫九歌手放在斗篷的帽兜上,还未有动作,手就被赫无双握在掌心。 “当心着凉。”他说。 宫九歌挑眉看着他,却还是遂了他的意,将手放了下来。 垂下来的帽檐挡着她大半张脸,再三确认别人看不到她的脸后,赫无双满意点头,牵着她的手步入上座。 宫九歌:…… 看到这番操作的众人,心情可想而知。原来,这位真的有了夫人!他们何时见过那人这般体贴入微! 被行注目礼的二人可谓是淡定非常。 宫九歌:“他们怎么不说话了?” 赫无双:“可能是在打心理战。” 众人:我们听得到,谢谢。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给在场的人带来几分轻松。 “我洛国的地界,尔等肆意冒犯,可是在公然与我洛国宣战?!”一个须发斑白的人起身,怒目而视。 赫无双:“洛国外交使臣,罗护。”他在给宫九歌介绍场上的人。 宫九歌看着罗护怒目而视的中年男子起身,那人嗤笑一声:“百余年前这里确实是划分给了洛国,不过我怎么记得,当时洛国国君当场放话拒收,直到这里成了荒地,怎么,现在又是你洛国的了?只是你想要,也得问问别人同不同意了!” 被怼的哑口无言的罗护咬牙:“你……” 赫无双:“苏家七长老的长子,苏科。” 宫九歌问他:“当年的洛国国君为何拒收此处?” 赫无双没想到她会对这个感兴趣,道:“这里是百余年前的缥缈城城主陨落之地。”几百年前的七大古族,都是那位城主的下属。 宫九歌:“当初那位城主,真的是出于意外陨落?” 赫无双似乎是笑了一声,回她说:“或许吧。” 二人说话的当儿,那边的人都要打起来了。宫九歌留意到有几个隔岸观火的人。 “那边白衣服的几个人是隶属哪部分势力?” 赫无双看了眼她所指:“忘书宗。” 忘书宗的人?宫九歌来了兴致:“夙壹来了吗?” 赫无双笑了:“你对他很感兴趣?” 宫九歌不否认,笑道:“我想看看法阵创始人是何等风采。” 赫无双警告一般捏着她的手:“戴面具的那个就是。” 宫九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入目之人,一袭月白色衣裳,墨发束着玉冠,脸上的面具掩去容颜,他坐在那,像极了一块温润的玉石。传说中的忘书宗宗主,法阵创始人,竟然是这样一位翩翩公子。 赫无双听到旁边的某人道了一句:“果然……” 第八十二章 你看到了什么 宫九歌:“……见面不如闻名。” 迎着赫无双的视线,宫九歌解释说:“我以为能让你视为对手的人,多少会有异于常人之处。” 赫无双薄凉的唇微扬,故意问了句:“觉得他很普通?” 宫九歌没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赫无双:“看我做什么?” 宫九歌视线扫过噪乱的群人:“你不去表个态?” “还早,”赫无双回她,“这是洛国凑起来的圈,做给一些特定人群看的。” 宫九歌明白了。这道理就像分蛋糕,自然是来分的人越少,自己就能吃到更多。 “这招数可不高明,”宫九歌低笑一声,说,“如果是我,就将本国的大小势力汇聚于此,许他们好处,换取他们此行所得——嗯,必要时还能给对手搞点事儿。”尤其是事后可以避免担责什么的。 赫无双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说:“想法不错,只是上古遗迹来的诱惑,得拿什么好处去换?” 宫九歌不信他不懂她的意思,索性也就跟着装傻了:“洛国底蕴深厚,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出来的。” 羊与狼合谋,还想要好处? 两人在上面旁若无人的交谈,争吵中的人看不下去了。 “……城主定然也是这般想的吧!”开口的是洛国使臣罗护。 宫九歌也看出来了,这里面有言论权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旁人敢怒不敢言。 二人虽然一直在交谈,却并未错过场上讯息。罗护所提,一直都是抗拒洛国以外的势力。 罗护:“城主虽继任缥缈城,但是这处地界早在百年前便已经易主,洛国念在此处与缥缈城颇有渊源,故请城主前来……” “幕国咄咄逼人,是要违反百年前定下的条例?” 苏族来人啐了一口,操起袖子:“幕国?老头你看清楚了,这里坐着的可是你头上那位请来的苏族。我倒是问你,有哪条条例是如你这般针对苏族的?!” 罗护一噎,暗骂苏族不过是幕国养的狗,何德何能在这和他叫板! 宫九歌:…………赫无双——还真是来凑热闹的?! 眼见骂战一发不可收拾,什么脏话都要飚出来了,赫无双开口了。 “上古法阵在遗迹中现世,尔等既然对此遗迹一无所知,那便选出代表前去一探,再定其归属也不晚。” 洛国的人面色一沉,却反驳不了,毕竟他们可不敢拿出骂街的架势去骂赫无双半句。大多数人都面露喜色,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他们都有机会? 赫无双的立场放出来了,别人纵然有心反驳,但也没有资格直接对上,暗自记下之后回禀上面的人。 接到消息的洛国皇帝咬牙切齿,暗骂赫无双坏事,但是洛国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触众怒。 洛皇面色发沉:“既然赫无双提议在前,那就如了他的愿。……代表的选举,必须在洛国皇都举行。” 得到消息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纷纷动身赶往洛国皇城。 “这次的前往遗迹的代表中,择优选取擅法阵,机关,武气,以及对古迹知识深有研究的人。” “各大门派最多可选取十人参赛,初赛方式为团队协作赛,胜出的队伍入晋级赛,最后的决赛区为单人组进行……” 二国一城最终商定的结果流传于各大势力间。 “我去?”宫九歌挑眉,看着旁边开口的某人。她去做什么,比赛送人头吗? 赫无双说:“初赛,晋级赛都是别人的事,你只需要参加决赛就好。”决赛是单人对决。宫九歌觉得她还是在前期有优势,团队赛,躺赢什么的有没有。 赫无双听了她这番话,表情很奇怪:“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宫九歌:“误解?你是说我迄今未有一丝进展的武气?”她自己是指望不上这个了。 赫无双:“我们还是来聊聊你的长处吧——法阵。” 宫九歌听到这个,无奈扶额:“这个也就能糊弄一下局外人,在真正精通法阵的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赫无双见过夙壹出手,法阵使的那叫一个精美绝伦,但是有一点,夙壹手中的法阵,大都是空间系列的法阵,仿佛他出手,就能营造一方小天地,可从未有人见过夙壹使一些就像是某人常用的,战斗,传信,取乐一般的东西,用时短不说,效用还挺高。 “不用妄自菲薄,”赫无双提议说,“不然去初赛找人练练手?” 宫九歌凉凉的看了某人一眼:“扯远了,要不先聊聊为什么选择让我去?” 赫无双只说了一句:“和之前的案情有关。” 宫九歌:……你逗我? 赫无双迎着某人控诉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放饵:“这个任务所得的任何好处,都归你私人所有。” 宫九歌面无表情。 赫无双接着道:“包括你进了遗迹所得。”那个遗迹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个上古法阵了,而法阵刚好是某人的强项。 宫九歌乜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赫无双薄唇欲起,似乎还打算加条件。宫九歌打断他:“条件就不用加了,城主大人不妨先说说你的目的,我们再接着谈。” 条件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她要付出的也将会是成倍叠加。 “想要理由?——随我来。”赫无双起身。宫九歌随着他进到一间暗室。 “这是?”暗室里空空荡荡,中央的高台上呈放着的,赫然是——水月镜花,易颜镜。 宫九歌问:“修好了?” 赫无双咳了一声,坦然应了句“嗯”,接着道:“水月镜花,通古往,晓今来。” 宫九歌了然:“你在里面看到的东西,和我有关?” 她得到的回答是:“差不多。” 宫九歌随口问了句:“你看到了什么?” 赫无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宫九歌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赫无双转移话题,“刚好你也可以来看看。” 宫九歌饶有兴致,按照他的指导,将手放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 通古今(一) “城主,东南的领地鬼灵肆虐。” “城主,西南的状况也一发不可收拾了。” “城主……”阿磨目光担忧,看着那几天不曾合眼的人。 被称城主的俊美男人将手里的东西一一铺陈在案。鬼灵肆虐,凡人不能免俗,已经有两座城池面临失守。 “之前给你的元灵可能降服?” 阿磨听到主子这么问,愧疚的垂下头:“属下无能。”唯今之际,若能降服元灵为己用,在战场上定能力挽狂澜。奈何他实力不够…… “是我为难你们了,”城主摇头,“收服元灵条件苛刻,若非辅以控物天赋者的血肉,成功率极低。” “城主!”阿磨一惊,这等至关重要的事,城主怎么会突然说出来。 城主摆手,示意无妨。 “取舍一事,我有论断。若非逼不得已,我不会那样做,你大可放心。”他出言安慰下属。 宫九歌就像在看拟真电影,置身其中,但又毫无关系可言。通古往,晓今来——宫九歌确定自己不曾有过这样的过往,那这就是……未来?! 城主麾下有八人,分别掌管大陆八个方位。此番失守在即的东南,西南方位,为阿洛,阿尹所管。随着两个方位的沦陷,南方阿穆渐入险境。这是宫九歌的第一视觉。 “鬼灵……”宫九歌听到这位城主叹息一声,起身走向屋外。 眼前是宫九歌全然陌生的环境,黑压压的天空不见天日,风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腐尸的气味,隐约可闻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咆哮声——城主所在之处尚且如此,其它地方更难想象是什么场景。 “鬼灵为人死后其执念所化,本来不该失控才是。”他喃喃自语一句。 鬼灵和鬼魂不一样,后者是本源,前者却是死者实力的载体,二者本不可分。鬼灵包括原身的部分思想记忆,但就是这不完整的思想记忆,造就了现状。 鬼灵嗜血残忍,善于利用自身生前的亲人好友来隐藏伪装,但它们难以融入本源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生前为人的善念……这样一来,如何安抚民众比如何处理鬼灵更加重要。 城主的威望显然比想象中更要高,他的呼声一出,民众纷纷响应。麾下八员侍者,更是一往无前。 宫九歌以旁观者的视觉,看着这位城主在逆境之中一挽狂澜。 本该圆满告终的事,突然有了新的变数。城主麾下一人在与一强大鬼灵交战中,不治身亡,而他的副将,拿到了元灵,更是在机缘巧合下沾到了城主的血液,加以他自身强大的实力,最终得以完美融合元灵。 目睹这一切的宫九歌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太对……太巧了!但是她的信息来源都是面前的城主,所见所知皆与其一致,实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刚刚经历鬼灵的洗劫,人们仍然沉浸在死亡的恐惧中,对力量的渴求前所未有。 城主的身份逐渐曝光,控物元灵的拥有者。 性命攸关之际全身心依赖的上位者,民众本巴不得供上长生牌的人,现在—— “啪”的一声,城主近侍阿磨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城主脚步一顿,像是无奈的看着砸东西的人,说:“这是怎么了?” 当场被抓包的阿磨僵在原地,说话都结巴了:“城,城主……” 城主:“刚刚经了大难,物资都紧缺的很,拿去当了也好过你砸的稀碎。” 阿磨无言,垂下头。 城主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砸东西:“你对外面所传有何看法?” 阿磨当场就炸了:“那群人,他们,他们竟然说您是鬼灵横行的罪魁祸首!”阿磨心里暗骂那些愚民不是东西,同时又将把城主特殊身份传出去的混蛋诅咒了一百遍。 他没听到自家城主应声,抬头,蓦的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城主,您,您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想来也是,拥有元灵的人,无一不是强者,更别说是控物元灵……本该是万人敬仰的存在,城主却从来都不愿就此多言。是早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想到这里,阿磨苦笑一声:“我的大人啊,您当初若是选择修灵,而不是成为这些庸人的庇护伞,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情景了。” “今天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被担心的人倒是乐观的很,“至少能让他们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至于庇护伞——”他笑了一声,“很快就不是了。” 阿磨一惊:“城主您?” 城主也不兜圈子了:“八处领土,八位继承者,你们的实力我看在眼里,也很放心。” 阿磨听明白了,但他接受不了:“城主您,可是您,您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仔细想想,城主最初建成缥缈城的时候,就在培养他们几人。 城主笑着道:“答应过她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该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阿磨不知道城主说的她/他是谁,眼见城主心意不改,阿磨无法,得了命令便要去通知各方首领。 这种时候,规避明显要危险更多。宫九歌客观觉得此法不可取。只是能这般坦然地放下一切权利,也让她刮目相看了。 宫九歌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收拾东西,将收起的东西打成个包裹后,贴上某个名字——俨然是留给别人的东西,他自己?宫九歌看着他将一张纸折起来,然后很宝贝的揣在怀里……没了。没错,就一张纸! “什么东西那么宝贝?”宫九歌竟然有了好奇心,毕竟一个即将退位的城主,细软分毫不取,唯独宝贝一张纸。 然而事情总是不如人愿。 察觉有东西未取的城主,返身回去。还没等他走多远,便被一道熟悉的声线所吸引。 “……世人皆奉他为神,又会有谁记得我等的功德?你们难道愿意永远只做他的影子,旁人口中的良犬?” “我等本就是城主所提携,这话有何不对?” 宫九歌听出来了,回答的这人也不是个善茬。 第八十四章 通古今(二) 宫九歌偏过头想看看这位城主的表情。对方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刚刚的谈话还在继续,听声音,有不下五个人。 “……他挑我们出来是因为我等天赋超群,纵然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这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况且这次若不是他刻意隐瞒体质,我们的伙伴又怎会因为融合不了元灵,被鬼灵所杀!” “你这是强词夺理……” “行了,”有个像是和事佬的人站出来,“这事的确是城主的不对……” 宫九歌听到这,没忍住给笑了。这群白眼狼是认真的?给自己的反叛行为找个理由可还行! 白眼狼二号接着道:“……的确是他的隐瞒造就了现状,甚至有证据证明,这次的鬼灵肆行,也和他有关系。” 先前反驳白眼狼一号的激愤少年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被几个同伴动手拦下。他猛地甩开同伴: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和城主有关系!” “没关系?”白眼狼一号道,“若是我们能顺利融合元灵,这次的事又怎么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好了,事情是稳住了,我们出了力,外人却都在赞扬他们的城主英明神武!!”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激愤少年嗤笑一声,“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日后也不必再一起共事!”他甩手就走。 本以为少年离开这场子也该散了才是,却不想—— “冥顽不灵。”之前不曾开过口,疑似白眼狼三号的人看了眼离开的人,说。 又一道陌生的声音,白眼狼四号:“这怎么办,这小子不愿意配合。” 那少年一走,所有的恶意都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来。 宫九歌看着被讨论的当事人换了个姿势,靠在树上,听着那边的人说下去。 白眼狼一号看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真是狗做久了,连自己是人都忘了。” “现在怎么办?”白眼狼三号说,“那小子见了城主该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又是一道不曾开过口的声音,语气中带着烦躁:“够了,他不是那种人。” 白眼狼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宫九歌看到被议论的当事人像是笑了一声,满满的自嘲——也难怪,掏心掏肺却养出一群白眼狼,任谁心里都不会太舒坦。 宫九歌在旁想着这位城主要怎么处理这些个不识好歹的下属。 只是对方显然要比她想的淡定许多,径直去找了阿磨。 阿磨看到城主去而复返,还未开口,就听对方问他:“属性元灵还剩多少?” 怎么突然问这个?阿磨反应过来,立刻去查看,这一看—— “少了两个?!”怎么突然少了两个! 阿磨还在惊疑,就听自家城主说了句:“只少了两个?” 阿磨:什么叫只?! 城主问他:“还剩几个?” 阿磨再三确认:“只,只剩下,十三个了。” “把元灵留下,阿磨你先出去。” 阿磨离开后,宫九歌看到那人将盛放在器皿里的元灵取出来。一个个巴掌大的元灵在他手里明明灭灭。 “你要做什么?”宫九歌看着他的动作不解。不过对方听不到她的声音。 宫九歌看着他将同色的元灵拿在手里,然后双掌聚拢。两个起先极为排斥彼此的元灵,随着他的掌心溢出柔和的光,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十三个元灵最后只剩下来七个,被他重新封在了七个盒子里。接着他将八名下属都聚到了一起。 “除了已经融合的南领主,剩下的元灵,都在这里。” 剩下的……下面八人一阵躁动。他们俨然意识到,城主接下来要说什么。 “七个元灵,有一个是残次品,你们自己选。” 本来热潮的气氛瞬间死寂。 “城主,”有人这时候开口,“为何我等从未听过,元灵还有……残次一说?” 城主:“现在不就听说了。” 八人:……您是认真的? 城主:“不是上等佳品,皆可归为残次。” 现在也不是探究为什么会有一个残次品的时候,八人心思各异,有人直接问道: “敢问城主打算如何分配七份元灵?” 城主笑道:“实不相瞒,我分辨不出。” 八人一惊。 “您怎么会分不出来!” 城主没再解释,直接将七个盒子如数打开。颜色各异的小元灵萦绕在空中。可以说,除了颜色,这些元灵并无二致。 城主道:“只有在融合之后,才能察觉自身元灵完善与否。”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谁挑中那个残次品谁倒霉?毕竟融合一个元灵已经是难上加难,更别说融合多个…… 这一招让几位领主的塑料结盟摇摇欲坠。同时也延迟了某位城主的下岗速度,这一延迟,就出了事。 元灵的事情没达到预期,却又有新的惊喜砸在了头上。 “你说什么?”几人不顾自己领主的身份,将前来递话的阿磨团团围住。 本来给了话就想走人的阿磨被挤在中间,差点爆了粗口,他耐着性子道:“总而言之,城主的意思就是,在座各位的能力有目共睹,你们名下的领土都将冠以你们的姓氏,作为你们的私人领地。” 说来奇怪,当初经城主收留,他只赐了姓氏,而他们也不敢擅自取名字,所以彼此间到现在都是以姓氏来称呼。而阿磨刚刚的话,意思不就是,他们,有了真正的权利?! 阿磨看着几人难掩脸上的狂喜,目光中流露出讽刺,转身欲走。 “等一下,”忽然有人开口留他,“那,城主呢?” 宫九歌的视觉随这位主线人物而动,她偶尔会听到他自言自语:“人果然还是随心所欲来的舒服。” 宫九歌一直信奉这句话并且身体力行。接着她又听到一句: “无法更改的事,你愿意提前知晓吗?” 他这话,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纵然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存在一无所知,一无所感,宫九歌仍是回了一句:“如果是愉悦的事,我愿享受双份喜悦。”如果是别的,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那位城主突然笑了一声,脸侧过来,眸光正好落在她所在之处,仿佛岁月静好。 第八十五章 通古今(三) 眼前的场景如水波荡起涟漪一般,逐渐化作虚无—— “看到了什么?”耳边是赫无双的声音。 宫九歌回神,缓了片刻,问了一句:“通古往,晓今来,是只能通晓和自己相关的事?” 赫无双的答案是“不见得”。 那就很好解释了。宫九歌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再回想刚刚那惊鸿一瞥,心想城主这个职业还真是养人。 “看到一些很陌生的东西,以前不曾见过的人。” 赫无双没有追问,说:“还能再用两次。” 宫九歌再度将手放了上去—— “起来。”有人在她旁边踹了一脚。 本来睡得好好的人被生生闹醒,宫九歌睁开眼,将手里的东西砸过去: “你找死!” 那人将她扔过来的抱枕接住,“帮你做事还委屈你了,昨晚又干什么去了,睡到这个点。” 熟悉的对话让宫九歌瞬间醍醐灌顶,奈何已然清醒的她,却操控不了这具身体。 九歌起身,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柒,她嘴唇动了动,说:“我为什么睡到这个点,你心里没点数?”要不是他和壹那个混蛋临时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她,她犯得着一宿没睡?! 然而当事人不见一点心虚。 九歌被气笑了:“滚出去,我换衣服。” 外面两个人等着她收拾好出来:“那批货怎么样了?” 九歌脸一黑:“不要用贩,料子的语气说话。” 旁边的壹待二人消停一会后,“来吃早饭。”这段对话几乎是三人的日常。 壹:“今天的谈判谁去?” 九歌说:“我只负责参谋,让执行的某人去。” 向来负责执行的某人·柒:“谈判是你的强项,你去。” 眼看就要推到自己身上来了,壹道:“我来说句公道话——” 其余二人:…… 壹对二人的视线视若无睹:“……既然没人想去,那就抽签吧。” 貌似公平,公正,公开的抽签,得到三人的一致认同。 场面陷入异常的和谐,宫九歌看着一抽得中的壹露出无奈的表情,明明是他提议的,可最后中招的还是他。这一段记忆,宫九歌耳熟能详,她甚至记得他们当时的一言一行,神情反应。 同样是插手不得的情况,这次的宫九歌却是想着,下次要先问问该如何打断这些才是。 谈判的时间是晚上,时钟滴答滴答的,时间在分秒间流逝。 九歌对着旁边穿着居家服,带着黑框眼镜,研究的却是冷兵器的柒,说:“反正也没事做,你送壹过去呗。” 壹笑了一声,“行了,我先走了,你们在家里等我。” 柒动作停顿了一下,将手里的枪支放下,起身走向衣橱。九歌头都没抬,扬声道:“钥匙用墙上挂的第三把。” “知道了。”衣橱的门随之合上。 壹笑着问她:“怎么想起来让柒送我了?” 九歌正在摆弄手里的笔记本,听到他这么问,说:“友情赠送的福利吧。” 壹失笑,也是拿她没办法了。 九歌:“不高兴?那我去送你。” 对方立刻接话:“你在家休息吧。”说完,他可能觉得自己激动了,掩饰一般加了一句,“你不也没休息好。” 九歌:谢谢您还能留意到我没休息好啊。 九歌:“就这样,晚上记得带饭回来。” 换好衣服的柒出来听到这句,接了句:“这么胖还吃?” 然后二人就被无情的赶了出来。 宫九歌站在自己的视觉角度,看着眼前复杂的代码,这也是她的日常任务之一。空荡寂静的房间,键盘的敲击声,偶尔可闻浴室水滴的声音,九歌纤长的手指灵活游走于键盘,最后敲下回车键。 “收工。”九歌合上笔记本,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旁边的手机,手机落到地上,屏幕摔得粉碎,摔坏的手机被她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然而在她没有看到的角度,摔裂的手机发出微弱的震动声,隐约可见来电显示—— “还不回来?”九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个点,别说是谈判,就是带人把对方的地盘盘下来,这个时间都够了。 本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九歌忽然想起来手机刚被她扔了。 “麻烦。”突如其来的烦躁感,九歌换了身行头准备出门,迎面却撞上下属开着车来找她,横冲直撞,差点撞到她身上。 “boss,”那人是她手底下工作的,也是安排这次谈判的负责人。 对方的神色让她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九歌直接将人拎下车:“他们两个呢?” 匆匆死里逃生赶回来,还差点没撞到自家老板,负责人冷汗顺着额角留下来,可到底是发生的意外更为严重,负责人将发生的事迅速的说了一遍。 九歌面色一寒,直接上车踩了油门。 “去叫人!” 缩在后座的负责人颤巍巍的说:“已经叫了。” 过去的路上,九歌消化负责人刚刚传达的信息。这次的谈判压根就是敌对方抛出来的幌子,目的只有一个——不死不休! 负责人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老板阴沉的脸,想了想还是道:“老板不用太担心,以他们二位的实力,旁人定然奈何不了……况且兄弟们已经赶过去了。” 负责人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两旁的建筑……压根都看不到了好吗!他有点担心他就这样葬送在路上。老板?老板压根不会有事好吗! 负责人在心里呐喊,急速飙车的九歌忽然道:“给壹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九歌心下稍安,负责人很体贴的按了免提键。 电话里的杂音很乱,甚至能听到耳畔的枪声,东西的碎裂声,伴随着人的惨叫。 “九?”对面有人说话,带着很重的呼吸声,那人似乎是看清楚了来电显示,“不是?” 九歌还在加速,眼看就快要到了。 “是我,”她说,“你们……” 她话未说完,就听电话那边的人道:“到底是你赢了,九歌。” 九歌话音一顿。却听对面又加了一句:“你为了除掉我们,竟然不惜与虎谋皮?……也是,若真要谋,你才是那只虎。” 负责人还没从庞大的信息量中缓过来,就被眼前的障碍物惊得失色,他惊呼一声,“老板,要撞了——啊——” 九歌堪堪拧过方向盘避开一劫,她的脸色比之前更要沉上几分:“除掉你们?沃特玛要解决你们还犯得着别人插手!” 第一次见到自家老板失态,还爆了粗口,负责人只想撞死,但看到黑下来的屏幕,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举起手机说: “老板,挂断了……”等等,负责人看着自己的手指,这电话,莫不是他刚刚不小心给碰到了? 意识到这个的负责人表示,他怂,他不敢说。 “老板,要再打过去吗?”刚刚老板的话,明显没传过去。 九歌深呼吸几口,显然是被刚刚气的不轻:“不用。”电话里说不清楚,等过去在解释也不迟。 等过去再解释,也不迟…… 第八十六章 带他出来 宫九歌仔细想有点后悔,后悔打了这通电话,又后悔没再打过去。他们留给彼此最后的念想,竟是一道没来得及解开的误会。 眼前的画面随着车子急刹化为虚无,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熊熊大火,不用靠近,都能感觉到那炙热带来的绝望…… “我……”眼见的场景彻底幻化过来,她要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没事了。”赫无双在她耳边低声安慰。 宫九歌揉揉额角,将要失态的情绪被她掩饰极好的收回去。 “我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宫九歌深吸一口气。 赫无双等着她恢复情绪:“还要再试一次吗?” 宫九歌:“不了——你让我去遗迹的原因,是什么?” 赫无双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让她情绪波动这么大,但是,俨然,对方调节情绪的速度也非常人可比。这会儿已经能理智思考了。 赫无双没再隐瞒,说:“我要你带一样东西出来” 宫九歌点头,“出去谈。”二人走出暗室。 宫九歌将刚刚的事抛到脑后,认真对待现在的事,她说:“虽然我现在不清楚你的实力强到什么地步,只不过你想要的什么该用不着别人插手才是——我有什么特别之处,你要的东西只有我能取得?” “那个地方我进不去,”他说,“别人,我不放心。” 宫九歌不明白这个“不放心”是什么意思。 赫无双很快为她解释:“带队挑不出合适的人选。缥缈城的体制环环相扣,分庭抗礼,目前不能出现失衡。”如果缥缈城此次在此遗迹中争得一席,立功的人地位定会水涨船高,成为众矢之的。 宫九歌接受了这个答案,她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赫无双:“你是想问我要你带什么出来?” 宫九歌点头。 赫无双却有点为难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 宫九歌诧异看着他,赫无双接着道:“准确的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形态。” 宫九歌默了,片刻后:“所以,你是打算让我蒙?”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还是你在水月镜花中看到了什么?” 赫无双说:“确实,我看到你把他带了出来。” 宫九歌:“预先知情的事能人为更改吗?” 赫无双像是想起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说:“改不了。”到了那时候,事情总会往那个抉择上靠拢,避无可避。 “那个东西很有意思,”赫无双说,“它呈现出的未来总是很特殊的环境。” “总是?”宫九歌留意到这个字眼。她记得他说过,水月镜花只能用三次。 赫无双脸色不变,他解释说:“水月镜花里看到的不一定有古有今——而且,你的重点不该是环境特殊?” 宫九歌心想的确挺特殊。 “行了,提问结束,”赫无双起身,对她伸出手,“跟我过来。” 宫九歌手被对方攥着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她这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条件反射? 面前黑压压的有上百人,个个都被灰褐色的衣料从头包到脚。见到来人,动作整齐划一,行礼。 “主子。” 赫无双领着她走到前面,开口:“初赛和晋级赛应该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挑选十五个人出来和你进遗迹。” 宫九歌倒是很满意他的安排,只是试探惯了随口接了句:“这些事你来不是更好?” 赫无双唇角微扬:“你确定?” 这次前往遗迹,前途未知,归期不定,实力强大的人或许更适合随行,但赫无双还是愿意花时间,好能让她挑出与她自己更为契合的人。 “怎么挑人,你自己决定,我把云墨留给你,拿不准的随时来问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自称已经是“我”了。 宫九歌笑了笑:“放心。” 赫无双应该是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些人在面对她时没有丝毫不敬,一口一个“夫人”。 “夫人想怎么选人?”云墨问她。 宫九歌说:“先挑里面实力最强的五十人。” 挑实力强就简单粗暴多了,宫九歌全权交给云墨安排,她则在选人的当儿研究这个遗迹的历史。 当实力出挑的五十个人站在前面时,宫九歌发了每人三张纸。 “所有人,把这三个法阵临摹一遍。不要求速度,但是符文要清楚。” 五十个人里面没几个有过法阵基础,毕竟这个近些年兴起的东西是真的折磨人。三个法阵分别为水,火,土元素的法阵,原理都极其简单,但是其中包含的符文足以看得人眼花缭乱。 三个小法阵,临摹最快的人用了一个时辰。旁观的云墨在风中凌乱,这东西有这么难?他见过她使那更难的,不随手拈来?旁边的宫九歌看穿他的心思,递了一张纸过去。 “挑一个试试。” 云墨提笔就画,但是……这么小的一个法阵为什么会用这么多的符文!!云墨笔锋仿佛有千斤重,每勾写成功一个,额上就有汗水留下来,直到最后收尾的时候,他的笔尖直接凝滞,最后一笔怎么都勾不回去。 “画好了!”画了两刻钟终于得以收尾的云墨抹了把汗,然而下一秒,纸张直接燃了起来……云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花了两刻钟的心血化为灰烬,整个人都不好了。 宫九歌却是赞了句,“还不错。” 云墨疑惑。 宫九歌解释说:“这本就是火系法阵,画好之后起效用很正常。”说完,她提笔演示了一张,云墨一眨眼,她拿起了笔,再一眨眼,纸燃了起来…… 她画了吗?那边站着的有看到的人表示,她画了。 云墨:…… 五十个人落针可闻。 “夫人,”有人打破寂静,出声提问,“为何我等的法阵没有起效用?”他的问题也是其余人的困惑。 宫九歌说:“新手常见失误一,在绘制某个符文的时候出现断笔;失误二,法阵收尾出现笔势重(g)锋——” 下面的人看着自己耗时长久画出来的废品,陷入深思。 宫九歌:“不过五十个精锐不可能没有哪怕一个人误打误撞,”她话音顿了顿,“所有人的都没有反应,是因为我在纸上做了手脚。”她话音落下,打了个响指。清脆一声响过后,近乎四分之一的人面前的纸页有了变化。 云墨被她这一手操作惊到了。 宫九歌:“去把纸张有反应的人记下来。” 第八十七章 学艺不精 云墨应下,将名单收集好后递给她。 宫九歌扫了眼名单,随口问他:“这里哪里的机关防御最强?” 云墨回答:“当然是藏宝阁。”这个时候他还不清楚对方的意图。 直到宫九歌问他:“能用吗?” “啊?”云墨傻眼了。 话说这能不能用他还真决定不了,只能去问了自家主子,忙的不可开交的主子听到是“夫人”在问,直接应下。 “主子?!”那可是藏宝阁。 赫无双:“让她注意安全。” 云墨:主子这是就认定这位了?也是,要是没认定,“夫人”这个称呼又是怎么来的。 次日,一行人转战到了藏宝阁外,此时距离绘制法阵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时辰。 宫九歌笑的温柔:“在机关考核开始前,我们来默写一下昨天的法阵。” 默写?!那五十个人明显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手。临摹都够呛的东西,况且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默写—— 最后只有不到五个人将三个法阵完整的画了出来。云墨都害臊了,五十个人里面,只有四个人! 宫九歌颔首:“把他们四个的名字记下来。现在,都随我进去。”目标,藏宝阁。 宫九歌先去机关的控制室绕了一圈,然而将机关的控制权给了云墨。 “我进去试试。”她说。 云墨愣愣的看着她走出去,这,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透过特殊材质的琉璃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不过外面看不进来。云墨看着她将头发绑起来,似乎是打算自己先试一遍。云墨的手在发抖,他必须得全神贯注,在那位受伤前关掉机关,不能有分毫的差池。 宫九歌松了松筋骨,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走廊,脚尖一个用力,整个人以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冲去—— 精密亮堂的走廊先前安稳静好,然而当外人贸然踏足时,它立刻表现出了与形貌不符的恶意。尖锐的箭矢泛着冰冷的光,足以留下贸然踏足它的人。 云墨在这边提心吊胆,其余五十人则是目不转睛。 宫九歌的动作完全没有旁人看着来的容易,分毫之厘都足以让自己置身险境,最初的刀林剑雨扛过去后,它突然温和了下来,宫九歌前行了几步都安然无恙。可以想象擅自进入此地的人,撑过那一波凶猛的攻势后,此刻该有点心安了,而这,恰恰是噩梦的前兆。 宫九歌走了六步,突然停了下来,四下观察了片刻。接着她开始后退,每一步都稳稳踩在自己之前踩过的地方。后退回去后,她往着前面五米处丢了个随身带着的小物件,平静的走廊地面猛地窜起一道挡住大半走廊的冰刃,将那巴掌大的挂饰击的粉碎后,又迅速收回地面。 旁人惊出一身冷汗。 当事人就平静多了,看到此路不通,脚步往靠近墙壁的地方挪过去。 这地方有多危险,不知情的人进来会面临什么,云墨在清楚不过了。他看着那位每往前走一步,他都有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手紧握着机关控制,生怕一不留神人就没了。 “怎么样了?” 云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差点没手滑,“主子。” 顺路过来看看的赫无双,透过琉璃窗看着外面的情况。 云墨回禀说:“夫人不久前过了第一道机关。” 赫无双脸上带着些许笑意,看着外面的人挑战第二道机关。 硬碰硬是最糟糕的办法,没有之一。宫九歌靠近刚刚凸出冰刃的地方,然后,又丢了东西过去,在冰刃钻出来的瞬间,她自侧面迈出两步后站定。刚好突破防线却又不至于贸然闯前。 冰刃的关卡还没过,宫九歌手里已经没了探路的东西。但是她不见一点慌乱,脚下的步伐是不变的沉稳从容…… 赫无双看着她的动作,狭长的眸子眯起:“她知道机关部署?”不对,纵然是清楚部署,也不该这么轻松才是。 云墨回答说:“夫人开始之前确实进来看过。” “哐当”一声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再将视线放过去时,宫九歌已经通过了这一关卡。因为最后一步的缓冲,她身形前倾些许,甩出去的发丝被肉眼难见的东西瞬间斩断。宫九歌呼吸一滞。 这还不是在缥缈城主城里,很难想象主城内的藏宝阁,里面的机关有多难。 “要停吗?” 宫九歌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她嘴唇上扬几分:“不用。”接着,她动手将外衫解了下来。好在这边气温不高,穿的比较厚,多一件少一件并不妨碍。 她将脱下来的外套甩出去,完整的衣服马上变成了布条。宫九歌手指虚画,瞬间焰火升腾,星星点点的火苗漫延在细如丝线的杀器上,而后熄灭无声。宫九歌也不指望火焰就能解决掉面前的东西,但是好歹让她看清楚了这些东西的位置,为接下来的釜底抽薪开了个好头…… 坚不可闯的藏宝库第一次被人非暴力手段安然无恙的通过,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赫无双眸子里难掩赞赏。在人出来后,他将身上的大麾披到身着单衣的宫九歌身上。宫九歌也没拒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毕竟本就天寒地冻的。 外面候着看完全程的五十人瑟瑟发抖,莫不是要他们照着过一遍!好在宫九歌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她问:“刚刚可都看清楚了?” 五十个人:……不能更清楚了。 她又问:“有没有人想试试?” 五十个人:…… 宫九歌反省是自己问法有问题,组织了下语言重新问了一遍。 “第一关卡没问题的站出来。”她话音刚落,五十人都动了。她一遍遍的问了下去,共有八重关卡,问道第五关时,站出来的只有一个人,而且对方很坦诚的表示,做不到毫发无损。换句话而言,他只能保证自己活着出来。 宫九歌没再开口,场面安静了下来。 五十个人面面相觑,他们竟是连个弱女子都不如。 “你想培养他们对机关的掌控?”赫无双明白她的想法,只是大陆上奉行以武为尊,这么一来,其他方面就比较短板。 宫九歌说:“遗迹内出现机关的概率极高,尤其这东西还不能用蛮力来破解。——我倒是有心培养,只是自己也是半斤八两,不好指点别人。” 听到这话的众人视线不约而同的移向藏宝阁,传说中的半斤八两……竟是这般恐怖如斯。 第八十八章 确定人选 宫九歌最后决定,她说:“我把自己了解的部分教给你们,能学到什么程度,看你们自己的悟性。” 闻言的众人竟有几分雀跃可言,毕竟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着实让人惊艳。 宫九歌问旁边某人:“有没有宽阔一些的场地,最好是近期不会使用的?” 赫无双猜测她是想—— 宫九歌:“我自己做几个机关试试。” 以为她要就地取材的五十个人着实松了口气。 赫无双自然不会反对,着手便让下面的人去安排了。 训练刚开始时,五十个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今天的机关,我全程破解不超过两刻钟,而且毫发无损。” “切,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花两刻钟都能参透原理了。” “今天夫人可是喊我打下手了,我都能仿一个差不多的出来了。” 总之,五十人此时脸上洋溢着轻松且愉悦的天真笑容。云墨在旁边笑笑不说话。 三天后…… “今天的机关,你过了没?” “别说的好像你过了似的……” “那兄弟,你现在还能参透原理吗?” “……我觉得我不行……” “唉,是你?夫人今天有叫你帮忙吗?” 回答:“……有。” “你能仿一个出来让弟兄们练练手吗?” “……或许我能仿一个你出来让他们练手发泄一下。” “…………” 又过了三天…… “……” “……” “……” 人群里一片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云墨:“你们都怎么了?”怎么都没人说话了。 “没什么,”有人抹了把脸,上前来问,“云墨哥,今天这道机关,夫人花了多长时间弄出来的?”莫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准备了? 云墨很坦诚的回答他,说:“就昨晚弄得啊,和平时一样的时间。” 那人听到他的回答,瞬间沧桑了不少,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寂寥。 云墨:………… 云墨去找了当事人,结果发现当事人也是一副快要自闭的模样。 云墨:“夫人?” 宫九歌见是他,问道:“那机关有人破了没?” 云墨默默地摇头。 宫九歌反省几秒:“是机关难了?” 云墨:应该? 宫九歌无奈:“可这是基础啊。” 云墨:…… 宫九歌:“算了,许是我要求太高了。”她想了许久,最后…… “那我放低些要求吧。” 云墨决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那些兄弟们。五十个人得知这事后,无不松了一口气。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大展身手,发泄一下这两天积压的情绪。 第八天头上,云墨路过此地,听到里面蓦的一声惨叫。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宫九歌:“别的都不要求,出的来就行。” 云墨想:这要求是挺低。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身上还湿漉漉的众兄弟。 云墨:…… 云墨趁人不注意,拽了个一身狼狈的人过来,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情况?” 那人说:“夫人降低了要求,”边说边抹了把脸上的水,“每个人三次机会,过同一个机关……” 云墨懂了,接着他又不敢相信地问:“你们一个都没能过不了?” “何止,”那人苦笑一声,说,“同一个机关,不说别的,那盆水都在同一个地方,可就是……躲不开啊。” 云墨安慰了他几句,转身就要闪人。 宫九歌:“来的正好。” 云墨:…… 宫九歌:“把名单记出来。……只淋过一次水的。” 不是让他演示,云墨松了口气。虽然他也想去试试,但万一有个不对,他可不想在兄弟们面前丢脸。 宫九歌扫了他一眼,说:“机关在这留两天,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来试试。” 云墨立刻应下。 还剩最后两天时间,目前只挑出来十人,至于最后五个—— 宫九歌说:“你们和我交手试试。” 余下的四十人面面相觑。 宫九歌解释:“我实力不如你们,所以提前定一条规矩——可以用任何方式来取胜。” 余下的人释然,同时也有点蠢蠢欲动,毕竟他们见识了夫人在法阵,机关上的天赋,自然也想看看她别的方面实力有多让人惊讶。 几轮下来,人们突然发现,那条“可以用任何方式取胜”的规矩,竟然是为他们准备的。 按理说实力再怎么强的人,四十个人的车轮战,也该吃不消才是。宫九歌当然注意到了这点,所以在六轮之后就让五个人一起了,并且在时间上做出限制。她取胜的关键是法阵,法阵附带的面积广,自然是人多来的划算。 “淬体八段的三个人,和他两个,”她伸手指了两人,“就你们了。” 武气的修炼,在前期多体现在加强身体素质上,淬体阶之后,便是真正与常人拉开距离的开端。 淬体八段的实力不容小觑,只是为什么会挑中那两个人。 宫九歌做出的解释是:“只有他两个表现出了合作意识——”因为时间的限制,加上双方实力差异大,任谁都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别的地方,而他们两个,面对困难,出于本能的选择了合作。 十五个名额在倒数第二天晚上确定了人选。 最后一天,宫九歌拿着名单去找了赫无双。对方最近忙的几乎不见人影。 赫无双将手中的折子批好放到一侧,宫九歌看到半人高的书简,心里为某人默哀几秒。 “选好了?”赫无双见她过来,开口。最后一天了,听云墨说她最近将那些人折磨的不轻。 宫九歌点头:“初赛和晋级赛完了?” 赫无双“嗯”了一声:“明天的决赛,应该会安排缥缈城打头阵。” “是什么比试?” “武气。” 宫九歌提议:“倒是找到几个出挑的,明天可以让他们去练练手。” 赫无双将决定权交到她手里:“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宫九歌笑了:“你就这么放心我?” 赫无双回她:“我该不放心?” 宫九歌唇角勾着:“受宠若惊?”刚调笑完这句,面前就有阴影笼罩了下来。 赫无双起身走到她面前,身形修长,居高临下看着她。 第八十九章 误会什么了 “我可看不出来你有哪里惊了。”他说。 宫九歌身形向后靠了些许,昂首看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赫无双听到她开口,说:“你这样我可是会误会的。” 他:“误会什么?” 宫九歌笑着说:“自然是误会你喜欢我。” 赫无双逼近她,对上她漂亮的眸子,说:“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误会我不喜欢你?” 让你误会,误会我不喜欢你。 他说完这句,明显看到某人脸上的笑意凝滞在唇间。 “还想说什么?”他捏着她的下巴,不准她视线躲闪。 宫九歌很快调节过来,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问他:“你认真的?”得到肯定的答案,她笑了,眉眼如晕染开的水墨,朦胧的美感诱人心弦。 她说:“我也是。” 在宫九歌说完这三个字后,明显感觉面前的男人气息都重了几分,扣着她的手臂一紧。 “主子。”云墨推门而入,“这是决赛的章程,请……”话没说完,他说不下去了。原因无他,主子的眼神太恐怖了。 宫九歌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唇角,然后将人推开。 “明天决赛的安排?”她接过云墨手里的东西。 云墨硬着头皮回了句“是”。 明天第一场是武气,第二场安排了机关,最后一场则是法阵。 “决赛的安排是为了最大可能的深入遗迹,”赫无双给她解释,“决赛过不了想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正如此言,决赛都过不了,想必连遗迹都进不去。” 宫九歌明白了。 “武气的人选定了,机关一项我觉得他们可以去试试,法阵——临时给他们补补课吧,实在不行可以死记硬背。” 赫无双对她最近在做的事也有所耳闻,他说:“听说他们也能使用法阵了?” 宫九歌:“只是些基础元素法阵。” 赫无双提议:“你可以报法阵赛试试,忘书宗的人用的法阵,和你的很不一样。” 宫九歌听他这么说,还挺感兴趣。 云墨感觉,怎么说呢,这两个人之前好像多了点什么。他也不敢再逗留,汇报了几句就匆匆闪人了。 宫九歌和他敲定了明天的事宜后,也打算走人。 赫无双把人拦下来:“还有事?” 宫九歌心想这不是我该问的吗? 宫九歌挑眉:“去补个觉,算有事吗?” 赫无双:“去里间睡。”书房里面配着隔间,专门准备给人休息。 隔间不大,燃着味道淡淡的檀香。 “先在这休息一下,等我处理完公务。” 本以为只是小憩一会儿,可待宫九歌睁开眼,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她这是从上午睡到现在?!宫九歌睡意未消,她揉了揉额角,想要起身,却被人拦着腰搂回去—— 这下彻底醒了。 “别闹。”身后的人手臂收紧,低哑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宫九歌翻过身,惊艳的眉眼在她眼前放大。那人察觉她的目光,睫毛动了动,眸子挣开些许。 “睡饱了?”他轻声问她。 宫九歌想着白天那堆得高高的公文,摸了摸他的脸,“没睡够,再睡会儿。” 赫无双阖上眸子,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等宫九歌第二天凌晨出门的时候,候在门外的云墨眼睛瞪的奇大,这两人是——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走在后面的主子一把将人拉了回去。 “等我一起。” 云墨:这两人终于有个结果了?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就又听自家主子发话。 “拿两套衣服过来。” 云墨立马动身去准备了。 拿到衣服的宫九歌看着托盘上零零碎碎的物件,挂饰,以及分不出里外的料子,心想着云墨的小心思要是能升值到智商上定然是一代宗师。然而她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冤枉云墨了,云墨只是想着,既然二人的关系都已经名副其实了,再加上今天的场合特殊,作为城主夫人也该穿正式一些才是。他本人完全没想到,那繁杂的衣物会衍生出什么后果。 赫无双身边鲜少有近侍,他往常着衣都是自己动手,但是,这并不见得他懂得女子的衣饰。在对方拿着肚兜问她是什么的时候,宫九歌就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最后还是叫了丫鬟进来,进来的是一对双胞胎,面容俏丽,宫九歌之前不曾见过。 赫无双:“子夜,子午。” 子夜,子午盈盈一拜,“主人。” 宫九歌多少能区分他身边人的四六不等,像云姓的人,如云墨,云砚等,就是地位相对高的,而面前两个小美人—— 宫九歌说了一句:“倒是不曾在你身边见过。” “我身边一直以来只有你。”宫九歌听到他的回答,像极了女朋友试探时,男方求生欲爆表的情景。 而那两个丫头听到这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两个丫头很快就将衣饰整理佩戴完毕,末了还帮她将头发挽起来:“夫人真漂亮。”子午赞了一句。 子夜也笑着道:“也只有夫人的绝色,才能配得上主人了。” 宫九歌淡笑不语。 子午细心挑着手边的珠花簪子,看哪个与衣饰更相配。子夜将梳子放下,看着镜子里足以让人倾倒的容颜,说:“不知道是哪方水土,竟然能养出如夫人这般美人。” 宫九歌听到这个问题,饶有兴致的出声问她:“你们认识云枫?” 二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子夜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停顿,接着她说:“暗卫营中的云枫大人,奴婢们自然是认识的。” 宫九歌唇角勾了勾,没再开口,子夜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也没再说过话。子午倒像是一点都不曾留意到这气氛,挑了几只珠花让宫九歌过目。 听到开门声,赫无双侧眸,在看到她出来时,眼神似乎在瞬间凝滞—— 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往常的素衣简饰已经足够让人睁不开眼,何况是此刻的浓妆艳抹,脸上明明不曾涂脂抹粉,可衬着那袭大红衣衫,却不见丝毫单薄,她唇间的一点朱砂,便胜过了万千美景。 宫九歌向前几步,唇角扬着清浅的笑意,她问:“城主大人,可还满意你夫人的姿色?” 赫无双将人揽入怀中,薄凉的唇靠近她耳边,说:“为夫甚是满意。” 片刻前才听到他说满意,而现在,宫九歌抬眸,带着雪白毛绒的斗篷帽沿遮住她的视线。 呵,男人。 第九十章 亲自上手 赫无双忽略掉某人投来的视线,往评委席的位置走去。最前方是一城两国,后面还有大大小小八个势力坐在评委一席。洛国的位置做的是洛国的老皇帝,幕国是幕秉之。宫九歌心想那高调的摄政王竟然没来。 从赫无双进来开始就是全场人的焦点,而宫九歌作为另一个焦点,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这位传说中的城主夫人,竟是连脸都不曾露出来。而观两个当事人就太镇定了,从进来到坐下,没有丝毫不适。 洛皇是没见过宫九歌,但在太子口中听到过。当时太子的评价是——金玉其外。 “洛国竟然是让洛玄奕太子参赛。” “摄政王怎么没来?” 宫九歌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武试由抽签决定,第一场,由缥缈城对上栅极门。 栅极门自知不敌缥缈城,他们派出的实力最高的也不过淬体二段。第一场赢得毫无悬念。第二场是洛国对上思如宗,第三场是幕国,对上的仍是不出名的小门派。 宫九歌见状,说一句:“这抽签水分挺大啊。” 赫无双:“本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幕国和洛国,哪个实力要更强?”宫九歌问。 赫无双回答她:“要论战力,洛国更强,综合实力,幕国更突出。”说完,他又加了一句,“这次的机关测试,做机关的是幕初筵。” 幕初筵…… 第二场机关比试,因为赛场特殊,所以评委方表示,名次按照参赛人员出来先后决定。 宫九歌选出来比试的人是在她的测试中较为出彩的一个,名叫言十八。 宫九歌默默回想,她选人的时候,云墨记录的名单上应该没有这个名字。 赫无双收到她的疑问,说:“你选出来的这十五人,日后便归你了。” 宫九歌:“所以这名字?” 赫无双说:“‘言’姓是次于‘云’姓的暗卫管理营统一姓氏,他们十五人的名字目前是已‘十一’开头。——当然,你也能换自己叫着顺口的。” “为什么是拿十一开头?”宫九歌笑问。 赫无双看着某人侧过头来,他伸手帮她正了正斗篷,这才回答:“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用一到十来称呼,非要说理由,也说不清楚。” 法阵比试八人一轮,言十八竟然是第一个出来的,场上有一阵哗然。原因无他,因为与言十八同一轮参赛的人里,有幕国的人,而且还是摄政王幕初筵的人。 “夫人,”拔的这一轮头筹的言十八很高兴。 宫九歌道了句不错。 言十八脸一红,说:“都是夫人教的好。……里面出现的机关,竟然和夫人当日所制有七分相似,十八也算是运气好。” 宫九歌表情微不可见的一僵,接着,她看到了其余从机关里出来的人——像落汤鸡一般,湿漉漉的。 言十八也看到了那些人,说:“夫人,在机关里放个水桶……这是机关师的……特征?”天真少年小心翼翼的问。 宫九歌:…… 要说这个,还真不是什么特征,只是当初某个人的恶趣味,她当日也是一时——兴起。 赫无双握住她掩在袖中的手:“怎么这么凉。——机关有七分相似?”后面这句,是在问言十八。 言十八不明白城主为什么要再问一遍,点头应“是”。 “还真是巧,”赫无双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让言十八先回去。 宫九歌听到他问:“当日为什么会弄这样的机关出来。” 她非常坦诚的表示:“环境限制,用时短,基础知识。” 赫无双又问:“放水桶算哪个?” 宫九歌没忍住反驳:“我没放水桶。”迎着赫无双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说:“……我放的是水盆。” 赫无双倒是没想到某人还有这样的恶趣味:“你见过幕初筵了?” 宫九歌点头。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宫九歌想了想:“长的挺好看?” 挖坑埋了自己的赫无双:…… 宫九歌腰间一紧,听他的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比我好看?” 宫九歌一个没忍住笑了。 “恭喜城主在机关比试中夺得头筹。”机关考核一结束,便有人过来祝贺。言十八不仅是第一轮的胜出者,还是最后夺冠的人。 赫无双抬眸,看到来人后,眸子带出几分凛冽:“护法大人客气了。” 被称作“护法”的人视线在宫九歌身上停留片刻,接着又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后离开了。 宫九歌注意到对方的服饰,赫无双告诉她: “是九天刹的人?。” 九天刹,是这片大陆极其特殊的存在,据说九天刹的那位掌座,具有神力,能与神明沟通。它向来不问参与各方各派的纠纷,反而时常受益于普通民众,它在民众心里的地位,与信仰无异。 “九天刹的人,也对这个遗迹感兴趣?”九天刹的人也动了念头,那这事就有的较量了。 赫无双:“事前没收到消息,不过现在看来,遗迹里的东西,确实吸引人。” 宫九歌心想那岂不是直接把困难模式提升到了未知? 第三场比试,法阵。 宫九歌看着上前去的一道身影,她半眯着眸子:“那是夙壹?” “对。” 宫九歌:“……怎么和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赫无双:“都带着面具,怎么看出来的不一样?” 感觉? 赫无双看了她一眼,肯定了她的答案,说:“确实不是同一个——那天的应该是夙壹的替身。” 宫九歌仔细打量着那道身影,一种难言的熟悉感让她很不舒服。太像了…… “这次我来吧,”宫九歌收回视线,说,“法阵涉及太广,不好速成。”总不好缥缈城的人上去,直接就被淘汰。 “你认识他?”赫无双突然开口。 宫九歌摇头。 她的表情看不出异样,赫无双看了她半晌。 “别骗我。” 宫九歌蓦地抬眸,撞进对方眼底。他面无表情,却在眼底藏着温柔,他说:“别骗我。” 宫九歌唇角沾着几分笑意,说:“放心,若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对方应该不会想看到我。” 注意着这边的人看到她起身,本来还不感兴趣的视线在对方走向赛场时凝滞。 “那个是?” “那是缥缈城城主的夫人,她过去做什么……” 这一举动不仅引起了参赛者的关注,还惊扰了评委席。 夙壹看到那人过来,将她抽好的签给他。那人看着她,忽然唤了一声: “九……” 宫九歌掩在帽檐下的眸子上扬。 第九十一章 蛋壳里的众鸡崽 “……号签。”九号签。 宫九歌:…… 宫九歌仔细看了眼手里的签:“是六。” 夙壹一时口误,待看清楚之后,面具下的笑意温润:“原来是六。” 宫九歌看到对方确认签后,转身走向候赛的位置,旁边有人欲言又止。 “您的斗篷可要取下来?” 宫九歌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法阵的考核像极了科举,一群人趴在桌子上默写半个时辰符文——别说观赛的人,就是评委都坐不下去了。 宫九歌用了不到两刻钟。她起身的时候看到旁边的人满头大汗,手指如同黏在笔杆上一般,慢慢的蠕动……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再三确认,对方要的只是符文。 夙壹作为监考,看到有人早早交卷,上前确认。符文流畅漂亮,一笔成型。但是…… “这样后面几场容易吃亏。”夙壹开口提醒了一句。 宫九歌抬眸,这样?对方却像是没说过这话一般,带她去了考第二场的地方,此时第二考场还没人过来。 夙壹:“十个人一场,凑够其他九人就能开始了。” 宫九歌:……她突然想起,过来的时候,旁边的人吃力地模样,似乎还没写多少。 她语气不确定的问:“凑够这一场,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夙壹:“也就几个时辰吧。” 宫九歌:……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夙壹气质儒雅,声音里却藏着腹黑意味:“现在退出是来不及了,除了第二场,待会儿还有两场。” 宫九歌忽然很想知道:“夙壹宗主是出于什么理由来监考?” 夙壹说:“偷个懒。” 这答案真是清丽脱俗。 宫九歌:“法阵比试完需要多久?” 夙壹:“快的话三天。” “像这样坐三天?” “站着也行。” 宫九歌:…… 一个时辰后—— 宫九歌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松了松系着的斗篷带子。周围依旧没人,除了某位在偷懒的考官。她身形后靠,闭着眼小憩,斗篷上的帽檐遮住她大半张脸。 等她一觉睡醒,周围已经三三两两有了人。 宫九歌垂眸,突然注意到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是第二场测试的内容。 宫九歌盯着这张纸许久,又看了眼坐在那里事不关己的考官。某位不称职的考官注意到她的视线,神色无辜的很,他说: “我叫过了,你没醒。” 宫九歌:…… “放心,”夙壹淡定非常,“这个没有时间限制,你醒的再晚,他们也得等着。” 宫九歌:“所以,你其实没叫?” 夙壹:你关注的地方在哪? 第二场的试题也很容易,绘制一个完整的法阵,要求:五行系。依旧是不用费脑的考题。 有人带了她去第三个考场,路上路过评委席,看到缥缈城的人脸上非常忧心。 “这次的考题很棘手?为什么夫人现在才考完第二场?” “夙壹亲自监考,想来题也不容易。” “……” 宫九歌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叹气,她侧眸,看到了旁边的夙壹,刚好正带着另一个考生出来。 夙壹颇为无奈,说:“真想坦白一下,有的人出来的晚,不是因为考题。” 宫九歌扭头装作没听到。 她算是同一批中的最后几人,所以在第三场中并没有等多久。第三场的测试内容是破阵,有点像是她之前在四方学院里的考核,当然,在这里,她也看到了熟人。 “师兄。”音妺看到了夙壹,挥手示意。她这一举动引起不小关注。 夙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奈何他那师妹不省心,挤开人群凑过来,“师兄,你怎么不理我?” 夙壹:“避嫌。” 音妺嘀咕了两声,你是那种避嫌的人吗? 夙壹笑了:“在这见到你也好,这次的考核,你怎么看?” 音妺扬着精致的下巴,志气满满:“师兄放心,这头筹定然是你师妹我的。”第一场暂且不说,开始看实力的第二场,她可是第一个出来的。 夙壹:“那太好了。”说完,他往宫九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三场测试开始了,经过几个时辰的测试,太阳早已落山。数十人挤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每人手里被塞了一沓纸。 “怎么不点灯,灯在哪?” “要什么灯,这是测试……” 这人话没说完,就见离他不远的位置,有火光闪烁,照亮一方天地。 “对呀,用火可以照明。”有人见状道。 音妺一开始就想到了,可要将火系法阵画出来,哪有那么快。她看了眼宫九歌的方向,又想到自己之前对师兄的承诺,总觉得自己要栽。 火光维持时间不长,房间明明暗暗,火光次第亮起,然后熄灭。 宫九歌一开始并不知道出题者的意图,直到她烧了近一半的纸。 “这不是屋子,”说话的人声音无比冷静,掷地有声,敲击在剩余九人心头,“也不是没点灯,这是法阵营造出的一片小空间,与外界环境隔绝——像鸡蛋那种。” 众人的视线聚向声源处,还没等看清说话的人,火光瞬间熄灭了。 待确定宫九歌说的是真的后,众人陷入沉寂之中。 “那我们,现在,是?”有人小声道。 其余人:…… 这次的头筹怕不是要黄,刚这么想的音妺听到这话,嘴角扯了扯,说:“把你的‘们’字去掉。”。 宫九歌:“还没孵出来,是蛋黄也说不准。” 其余人:……怎么还说起冷笑话了。 “你们手里有几张纸啊?”有人突然问,“好像有几张纸上写了东西?” 本来是夺名次的测试,被宫九歌先前好意提醒,众人索性讨论起来。 “我有十八张纸,用了一张,现在还有十七张。” “我用之前也是十八张。” “我也是。” 确定纸张数量的人开口附和。 “有几张纸上有符文!”有人惊呼。 火系法阵虽简单,但画出来需要时间,画的慢的人手里的纸几乎没怎么用。宫九歌是用了纸张数量最多的,她现在手里只剩七张纸。在得知纸上有东西之后,就没人再烧了,空间再一次暗下来。 宫九歌又使用了一张,只是她在火光熄灭之前,将披在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然后点燃。空间里瞬间亮堂起来。 第九十二章 有人要搞事 千斤一尺的狐裘,竟然就这么给点了!旁人看着都肉疼不已。 宫九歌迎着火光,翻开手里剩下的纸,六张纸上只有一张上面有符文,她开口问其余人: “有符文的纸有多少张?” 得到的回答是,五张。十八张纸有五张写了符文。宫九歌心想,那她运气不错,这不还留下了一张。 宫九歌仔细看着手里仅剩的一张纸,上面的符文并不陌生,只是一时联想不到它和这个法阵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纸上是什么内容?”她开口询问其余人。 有的人先前承了她的情,主动将纸递了过来。 宫九歌收到六个人递过来的纸,她一一翻看过去,发现每个人纸上的内容都存在差异。 “这个鸡蛋——这个空间内大大小小的法阵波动有三十二处,加上每个人纸上的咒文,都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法阵,所以,这次的考题——” “……借助手里的提示,挑一个法阵解出来。”音妺接话,“这还真是师兄的脾性。”考题未免太温柔了些。 宫九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那就是说,找到能与自己手里的符文相匹配的法阵,然后解出来……就可以了?” “看样子是这样吧。”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说话的人声音不高,很快就被别人的声音盖了下去。 火焰快要燃尽的时候,每人匀了一部分白纸出来,将火势弄大,同时去挑选自己要解的法阵。 宫九歌没动,直到有第一个人完成任务。 “我解出来了。”随着他话音落下,手边的一个法阵明明灭灭,下一刻,他便被送了出去。 “果然是这样!”余下的人看到有人被送了出去,瞬间干劲十足,加快了手里的进程。 空间里的人陆续被送了出去,过了不知道多久,空间里面只剩下了两个人——宫九歌,和音妺。 音妺之所以没出去的原因……反正这局是落了下风,她也不是占便宜的人。只是,她总得在最后一场开始前,弄清楚这人的来头,好翻盘。 “还有事?”宫九歌看着音妺盯着她,开口问了句。 音妺还在想着摸人底细,忽然听到她问,下意识回道:“我想摸你。” 宫九歌:……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音妺很想死。 宫九歌挑眉,试着解释她的话:“摸清我的目的?” 对方好意解围,音妺自然是顺坡下,只是应了后又觉得不妥,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顶,说: “其实不瞒你说,我在法阵方面颇有造诣。” 宫九歌:…… 音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就是莫名的感受到了气氛逐渐尴尬,她又接了句: “夙壹是我师兄。” 她这话说完,场面再次安静下来。半晌,她听到对方应: “我知道。” “你知道?” 宫九歌将手里的东西都扔到火里,抬头看她,说:“第三场测试开始前,你喊那声时我离的不远。” 音妺惊讶:“啊,你也在啊。”仔细想想,那会儿测试的人应该都在。 宫九歌没说话,等到火光彻底熄灭后,她才开口问音妺什么时候出去。 音妺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这么急赶着她走。 宫九歌说:“我想看看这法阵的构造。” 音妺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宫九歌解释:“还没搞清楚原理,我打算全面还原一下试试。”不一定成功就是了。 音妺这次听清楚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声源处,好吧,因为没了灯火,所以现在看不到人。 “你认真的?”音妺这话说完,也不用等她回答了,直接找了个地儿坐下,说,“既然你当时在场,那想必也听到了吧……承诺师兄的也做不到了,与其出去被他瞪,还不如索性不出去了。” 宫九歌在空间内移动,按照自己一开始的记忆还原法阵。音妺看不到人,但能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走动。 音妺在旁边无聊的很,也没想过去帮手,毕竟还原师兄的法阵什么的,她想都没想过,而且估摸着对方也不用帮忙。 时间过了很久,音妺腿都麻了,只能站起来到处走走,松松筋骨。松着松着,忽然发现周围没声了…… “这怪咖难道是丢下我自己悄悄跑了!”音妺蓦的一惊,接着越想越有可能,“一定是这样,还原法阵什么的,我都没见过师兄这么做!” 角落幽幽的传过来一句:“他没那么做过,难道不是因为还没人做出来过需要他来还原的法阵?” 音妺一个激灵,待她听清声音后,颇为尴尬的笑了一声:“你还在啊。” 宫九歌应了一声,接着她说:“听你句句不离师兄,看起来你们关系很好。” 音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和人磕叨起来:“是不错,就是师兄人很严格,他看起来温柔,可你要是达不到他的目标……唉,不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宫九歌不解,既然你知道对方的脾气—— “所以先前为什么要承诺下来?” 音妺深吸一口气,反问她:“你第二场什么时候结束的?” 宫九歌视线不离手里的法阵,听她这么问,回说:“挺晚的,记不清了。” 音妺:“题太难?” 宫九歌:“睡着了,考官没叫……醒。”她停顿片刻,还是在后面加了个字。 音妺听完理由,咬牙:“是哪个混蛋考官,太不负责任了,太渣了……”要不是她出来的晚,自己又怎么会误会这里没有能超过她的人,又怎么会承诺师兄拿第一! 宫九歌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你口中的人渣其实就是你师兄。总觉得要是说了,对方嘴里的人渣骂的就是她了。 音妺席地而坐,心里将那不知名的考官又骂了几遍。 平复好后,音妺忽然想起她现在还对面前的人一无所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是哪方势力代表?”考虑让师兄挖个人。 宫九歌动作一停,然后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回她说:“赫无双是我爱人。” 音妺成功被这句话给噎到了。 第九十三章 互相伤害 “赫无双?缥缈城城主赫无双?” 音妺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眼睛睁的奇大,然而,她反应再怎么激烈,对方也看不到。 “你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那位……城主夫人?” 宫九歌反问她:“传什么?” “啊?”音妺摸摸鼻子,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赫城主名声在外,孤身多年,突然有了身边人,大家都有点好奇,就把这事儿给炒起来了。” 宫九歌应了一声,示意她在听。 音妺难得近距离接触到八卦当事人,只消停了一会,就没忍住又开了口。 “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吗?”她问。 宫九歌:“哪些传言?” “外面说你是九天玄女转世……” 宫九歌手一抖,手下差一笔成型的法阵“嘶啦”一声,光晕忽闪,彻底报废。 音妺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下去:“他们还说,夫人容貌惊若天人……”可惜了,刚刚她没看清。 宫九歌也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无聊想消遣她,眼看对方还打算说下去,她开口截下,说:“对啊。” 被两个字噎回来的音妺:…… “你认真的?” 宫九歌反问:“不然?” 音妺使坏,继续道:“其实外面传的最合理的版本有两个……” 宫九歌一副我就听你扯淡的模样。 然而音妺看不到,她接着说:“……呐,第一个版本,他们说你是赫无双的童养媳,因为从小养在温室,又成年不久,不谙世事,被保护的太好,而赫城主的身份多有不便,所以本来应该瞒着的事,又因为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所以选择了公开。……是真的?” 宫九歌笑了:“你猜?” 音妺不管她反应如何:“不是?那我再说另一个……” 宫九歌:你尽管说,别人能听到算我输。 音妺:“……这个是广为流传的,我听着觉得挺好……夫人出身——身份低,家里小门小户,本已有了姻缘,却恰逢城主外出,二人机缘巧合之下一见钟情,奈何为世俗所绊,加上缥缈城臣下反对,城主力排众议,无奈借出使幕国一事,才得以将心上人的身份昭告天下。” 宫九歌:缥缈城臣下只会担心他注孤生。 音妺也不是为了求证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些人们口中流传的故事很有意思,想看看当事人听了是什么反应。 宫九歌:“还原了。” 音妺的思路被打断了:“还原了?故事还原了你们相爱的真相?”她话音停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 “法阵还原了——能做出来不?”她转移话题。 宫九歌看着手下的东西,有一处始终想不通。 “还差点——刚刚你说你在法阵方面有造诣,那我请教你个事。” “什么?” 宫九歌问她:“息影是体现在空间结构的融合上,还是直接应用到闭无阵的叠加上?” 音妺以为自己听到了天书,半晌才道:“咳,你是说……息影……息影阵?”那不是中高级法阵的范畴吗! 宫九歌点头。 音妺会承认说自己压根没听懂吗?她故作高深,说:“我觉得是第二个……当然,这都是个人看法。” 然后,她听着对方安静了好一会儿…… “那我试试。” 音妺声音有点虚,问她觉得是哪个? 宫九歌唇角勾了勾,“姑且当它是第二个吧。” 音妺因为这事儿好半天没说话,直到宫九歌问她她的纸上写了什么。 音妺甩着手里的东西,笑的痞气,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宫九歌也笑了,清澈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别样的意味,让音妺不设防的想到了自己那师兄。她听到对方说: “给我看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声音里还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哦?”音妺托着腮听她说下去。 宫九歌:“这个消息和你有关——关乎你以后,也说不准。” 音妺听到这话还蛮心动,把纸给了她。 音妺看到那人迎着火光,将纸上的符文详阅一遍,然后说了句“原来如此”。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音妺听到旁边的人说:“好了。” 终于完事了。 音妺松松筋骨,看着眼前的漆黑缓缓褪去…… “法阵破开了?可为什么还这么黑?”音妺睁大眼。 旁边有人回她:“因为天黑了。” 音妺:…… 宫九歌出来之后,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人。赫无双见她出来,走到她身边,将早早备好的披风搭到她肩上。 宫九歌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在等着:“等很久了?” “不久。” “喂,”音妺插话进来,“你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听到她的话,宫九歌说:“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那个?” 音妺心想,坏消息莫不就是她和头筹无缘了。 “先听好的。” 宫九歌:“好吧,那就先听坏的。” 音妺:…… 宫九歌说:“我发现那个小空间,里面的人触目所及是一片漆黑,但是外面看过去,却对里面发生了什么一览无余。” 音妺:……等等,她在说些什么,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师兄此时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但是音妺压根不敢抬头。 宫九歌:“还有个好消息——” 音妺已经听不下去了。 宫九歌:“那个法阵一早就被我撤了。” 音妺瞬间回春,继而又有点不确定的问,“这个‘一早’是什么时候啊?” 宫九歌回想:“应该是在你骂完那个考官后?” 音妺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最后她长叹一声,说:“算了,发生了就发生了,早晚得面对不是?”这个时间点——也还好。音妺安慰自己。 “能这么想就好。”宫九歌笑着道。 音妺末了还有点不放心:“没出什么别的事吧?” 宫九歌点头:“你放心,除了你骂的考官是你师兄之外,就没别的事了,真的。” 音妺:……她想死。 “你故意的?”音妺幽幽的看向转身准备离开的某人。 宫九歌:“怎么会,我又不是九天玄女,哪能想到这么多事。” 音妺:你就是故意的吧! 顶着身后来自师兄的压力,音妺对着已经走出一截的宫九歌大喊了一句: “你刚刚跟我说爱人床上太保守,你不满足,是不是真的?” 宫九歌一个踉跄:你狠—— 第九十四章 是谁吃亏 虽然时辰不早了,但是各大势力的人几乎还都未离开,音妺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加上她说的内容……实在是引人遐想。 音妺自觉此次一去不复返,决心要将坑她的某人拉入地狱。 宫九歌:你真是好样的。 回去的路上,宫九歌一本正经的目视前方,脸上难得收了往常一直挂着的轻笑。她担心某人找他算账,音妺这招太狠了。 赫无双饶有兴致的欣赏她这难得一见的故作淡定的模样。 宫九歌被盯了半晌,实在没忍住乜了他一眼,说:“你看我做什么?” 赫无双松开握着她的手,转和她对视,他一字一顿开口:“我以为,你会和我解释一下刚刚的事。” 宫九歌心想话又不是我说的。 想归想,她还是很认真的解释了一番。 等赫无双听完,他很认真的问了一句:“所以她是怎么知道,我在床上保守?” 宫九歌:…… 她沉默半晌,回道:“可这事儿——我都不清楚啊。” 赫无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他轻声说:“你是忘了,你从我床上下来才没多久?” 宫九歌感觉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而且貌似她反驳不了。 “那今晚,”宫九歌偏过头,嘴唇在他耳畔轻启,二人近在咫尺,“有幸能上城主大人的床吗?”做什么不重要,气场不能丢。索性豁出去了。 赫无双成功被某人撩到了,呼吸都重了几分,下一刻,宫九歌唇上温热的触感传来。 “准了。” 静谧的夜,微凉的风抹去一切喧嚣。 因为对外的关系,所以安排给二人的房间就一间,宫九歌耗了一天的脑力,此刻还有点余韵未消,一时没有睡意,但是赫无双就睡在她旁边,加上不久前自己撩起的火—— 还是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哦不,参赛呢。本着这样的想法,宫九歌很快陷入睡眠——才怪。 两人靠的很近,他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彼此间呼吸可闻。 “睡不着?”他声音低沉。 宫九歌没说话。 赫无双笑了:“睡不着,那做点别的?” 宫九歌仍然保持状态。 赫无双挑眉,手指一动,直接将某人的腰带挑开——没错,某人睡觉连衣服没不脱。挑开之后他的手直接就探了进去,被装不下去的某人直接按住。 “想做什么?嗯?”她声音清澈,绝无睡醒之后的沙哑感。 赫无双全然没有被抓包的自觉,他声音中含着几分引诱的味道,说:“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你怎么醒了?” 宫九歌:“……突然想起些事,”她扯开话题,“我们来聊聊今天的法阵吧。” 赫无双:…… 他将人重新摁进怀中,“睡觉。” 第二日清晨,宫九歌还没有睡醒,就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小腹沉沉的,胸口发胀,伴随着四肢无力,待她醒过来,不适的感觉越发清晰…… 身后的气息突然变得灼热,宫九歌动作一顿,在对方吻过来的瞬间头脑有瞬间空白。 “你……” 他的手顺着上衣下摆探进来,她身形微颤,一时间竟没挣开他,任由对方胡来。 “……停下。” 男人似乎才找回理智,埋首在她颈肩喘息。 “给我。”两个字,声音性感到让人沉沦。 宫九歌无奈:“今天不行。”她并不保守,何况睡了他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那明天?”男人听着有戏。 宫九歌推开他:“最近都不行。” 赫无双没撒手,张嘴在对方白皙的颈肩留下红痕,“别动。”就这样缓了很久,宫九歌才感觉到他某处的温度降了些,脸上莫名的有点热。 二人起床晚了些,加上赫无双恶意留在她脖子上的痕迹,让看到的人浮想联翩。 感觉自己可能是癸水的日子快要到了,宫九歌早早做了措施。 来到法阵最后一轮测试的赛场,参加过第三场的人都在讨论昨天的事。 “昨天有人用了两个半时辰,彻底除了夙壹宗主拿来当道具的法阵。” “怎么可能破的了,那是中级法阵中数一数二的防御类法阵,淬体后期的高手全力一击都不见得能损毁!” “谁说损毁了,他是解了,破解了!” “你还不如说是损毁了——融合了不下三十多个小法阵,你说解就解?你以为一个个解过去就算解了?” 总之,大多数人表态,这事不可能。 夙壹见到当事人站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一副与世隔离,自成一派的模样。音妺跟在自家师兄身后,眼底青色异常明显,看得出来一晚没睡。 “真巧。”音妺随师兄走了几步,停在某人身边时,道。 宫九歌随着声音转过头,待看清来人,她声音含笑:“是你啊,气色不错。”她依旧是昨日的打扮,斗篷的帽檐挡着脸。 神特么气色不错!音妺咬牙,当着师兄的面却还要赔笑:“你也是。” 诚然,对方脸都没怎么露出来。 “听阿音说,夫人已将昨日的法阵参透。”夙壹在旁开口说。 宫九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看了看音妺,对方直接扭头。 夙壹接着道:“那夫人可能从此中挑出弊端?” 宫九歌没想到对方是这个意思,她摇头说:“我对法阵的了解不及宗主,这种法阵以前更是闻所未闻。” 夙壹闻言,温润的气质不减:“那夫人可能就地还原一个出来。” 宫九歌还未表态,音妺先惊了。 “师兄,你认真的?”这东西,哪怕是师兄最得意的门徒,都要不眠不休的做两天一夜! 夙壹恍若无闻,看向宫九歌,已经开始确认时间了:“在第四场开始之前?” 音妺觉得师兄是在欺负人。 宫九歌:“可以。” 音妺默默地转身走了:……怪伽的世界,她选择退出。 宫九歌看着音妺被她师兄一把提了回来,然后对方用幽怨的小眼神看自己师兄,看着这一幕莫名想笑。 “还原可以,一起如何?”宫九歌笑的优雅,给自己加条件。 夙壹看着她,隔着斗篷,他只能看到对方精致的下巴,以及,唇角恰到好处的轻笑。 “可以。” 第九十五章 似乎有哪里不对 夙壹点头应下,“可以。” 音妺侧过头看向疑似挑战师兄的某人:“你是不打算参加第四场了?……可惜了,本来我还想,我们……” 夙壹打断她的话:“为什么不参加?还有,她参不参加是自由,但你不是。” 音妺举手做投降状,被迫屈服道:“好好好,我必须得去是吧?” 夙壹凉凉的看着她,说:“你是真忘了你第三场压根没过了?还想参加第四场。” 音妺:……她还真给忘了。 忽略一旁抓狂的师妹,夙壹对着面前好整以暇的人说:“场地就定在昨天考核第三场的地方吧,那里现在人不多,而且宽阔。” 宫九歌点头。 然后二人就很愉快的离开了。 音妺还想着看看这二人谁更技高一筹:“师兄,我也要去。” 夙壹很冷静的拒绝了她:“你有空还是考虑什么时候去复赛吧。” 音妺:…… 第三场测试的时候占用了不小的场地,当前空余位置不少。忘书宗宗主的脸……上的面具,还是很有辨识度的,他一过来,立刻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就在这吧。”宫九歌位置挑的随性。 旁边的人不知道这二人要做什么,只是看他们的动作…… “宗主是要布阵?!”旁边看出点门道的人惊呼。 “布阵?宗主竟然要亲手布阵?!” 立刻有一大群人围了过来,而且有越聚越多的架势。 宫九歌手上的动作停了,原因无他,本来宽裕的范围,忽然狭窄了不少。夙壹画完手上一笔,唤了一声: “白帆。” 下一刻,地面无端出现了几道黑影,这些影子从地上窜起,像是流动的液体一般,化作人的形貌。宫九歌眼角余光看见几道影子将人群隔离到五米开外。 “这是?”宫九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那明显不会是真人。 “特殊的技法,”夙壹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能分神,只是对方都问了,加上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他解释道:“用秘法做出来的暗卫,自身修为大小决定其实力,不算活物。” 宫九歌心说这可比养几个人方便多了,难怪她从未见过对方身边带下属。 二人在法阵的绘制上各有千秋,宫九歌绘制速度极快,她指下的法阵已经展露大半成品的模样,绚丽繁华;而另一边,夙壹的手法沉稳老练,速度虽不快,已经画出来的东西却是如同堡垒一般,让人禁不住从心底感叹它的坚韧。 一炷香后,二人同时收尾。 两个成品,明明是同样的空间法阵,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宗主大人手下的阵法古朴大气,稍稍走近一点都有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而观旁边宫九歌所绘就要温和内敛许多,旁人看来,这就像是孩子模仿大人做出来的东西,做出了如出一辙的表面,却仿不出内在的精髓。 “阵如其人。”夙壹这般评价。 他说话声音不高,几米开外的人却听得清楚,闻言都笑出了声,想着这怕不是不自量力来挑战夙壹的人,这回可输惨了。 别人看到的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是在夙壹看来,这看似温和无害的法阵却能品出些灯红酒绿的味道,越是诱人,越是致命。 阵如其人,可见这姑娘——肯定不是什么乖巧的主。夙壹这般想着。 宫九歌对对方的评价不置可否:“倒是有趣。”她轻笑一声。 夙壹看她似乎没懂自己的意思,他解释说:“我比较喜欢空间一系的法阵,大多时候也是用来隔离外界环境,所以在隔离方面会多花心思,你不一样——你的法阵,似乎是在诱敌。” “这个重心要如何把控?”宫九歌问。 夙壹没有藏私,难得遇到一个这般有天赋的人,他耐心解释:“法阵的效益强弱在于你自身念力的高低,在绘制的时候,适当厚此薄彼也可。” 宫九歌听他说完,沉吟片刻—— “念力,是什么?”她问。 夙壹哑然:…… 夙壹被这句话问住了,倒不是说别的,只是你连念力是什么都不清楚,是怎么将法阵做出来的?!沉默了一会儿,他也察觉了不对。 “念力,退一步讲算的上是精神力,绘制符文的时候,必须融入念力,才能让法阵‘活’过来……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不用念力,却能使用法阵的! 宫九歌从来都不知道这一说,难怪她总觉得对方画出来的法阵存在一种难言的违和感……原来制作方式已经跑偏了吗?! 宫九歌坦言:“伴五行元素阵法来用。” 夙壹:“……还能这样啊。” 宫九歌:“——同问。” 然后两人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尝试使用截然不同的方式来绘制法阵。然后得出结论如下: 宫九歌:“念力和个人实力成正比,我觉得这个方法相对鸡肋。” 夙壹:“控五行元素来运行法阵,涉及范围太广,一般人很难操控。” 聊完自身感想,夙壹问她平日更喜欢哪种类型的法阵。 宫九歌回答很真实:“实力不够,自然是能拿来撑场子的最好。” 夙壹:这就是你不用念力的真相吗?! 宫九歌问他作为法阵创始人,对这种新型使用方式怎么看?夙壹则表示,他最初就没有墨守成规,能用出特色看个人本事,俨然她的方法旁人根本接受无良,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瞬间参透法阵本质,并融合五行元素将其做出来的。 宫九歌在有限的时间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想将法阵附于一物,如何把握此物对法阵的承受力。” 夙壹沉思片刻,开口:“倒是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个——”当然,迄今为止还没人的天赋让他们足够有想法想到这一点。 “我自己总结了个公式出来,要是有不完善的地方,你自己看着调整。”说完,他从自己的空间内取出一本书,打开翻到最后一页。 宫九歌看着上面像是乱码的一大串内容——对方显然是修改了数次,而且是在原文上进行修改。 “有空试试。”记下内容后,宫九歌将书合上递了回去。 夙壹接过书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当他问出来时,面前的宫九歌也有了同样的困惑。 是什么呢…… 音妺:人呢? 第九十六章 不了解的枕边人 第四场比赛开始有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主考官。不明所以的其余人已经过来问了。音妺作为与主考官关系最近的人,自然是免不了应付一番。然而…… “师兄?不清楚啊!” “啥?看到师兄走之前和我打招呼了?没,他那是提醒我去复赛。” “问我怎么办?不好意思,我只是个没过了第三次考核的普通人。” “师兄和谁走了?一个大美人,没准私奔去了——我说真的。” “没见到大美人?不该啊,哦,可能是她裹得严实。” “让我主持?太荒唐了!” “为了师兄名誉着想?呵,那你找错人了。” 音妺对不能围观一事耿耿于怀,尽自己最大——不怕死范围内使劲作妖。 旁边又有人问了:“音妺姑娘,你还打算去参加复赛吗?” 音妺笑的张扬,唇角有尖尖的虎牙露出来:“当然不可能参加了,我找师兄开后门去。” “不错。”提问的那人笑着回了一句。接着便看向了身旁的当事人。 被造谣的当事人夙壹,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然后迎着旁人惊愕的视线,走到音妺身后。 音妺还在补充:“我师兄脾气向来好的很,只要钱到位,谁都拿得到这个名额……你们什么表情,他真的会这么做的……” “是么。”轻轻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音妺整个人都僵住了,下一刻,她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他真的会这么做?说这种话的人居心何在!我话放在这里,谁敢诽谤我师兄,我第一个不同意!” 旁观的人:…… 身后的压迫感没那么致命了,音妺转过头,故作惊讶:“师兄,真巧。” 夙壹皮笑肉不笑看她。 音妺仿佛没看到,继续说:“你及时回来太好了,话说怎么要这么久?” 夙壹表情不变,看的音妺瘆得慌,偏偏他还回了一句:“私奔去了。” 音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边音妺还在承受低气压,想着怎么挣扎一波…… “私奔?”一道冰冷的声音插进来,宫九歌背脊一凉。 赫无双将爱人拥入怀,声音听不出喜怒:“谁去私奔了?嗯?” 被殃及池鱼的宫九歌:……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且毫无波澜:“刚来不清楚,或许是夙壹宗主和他可爱的师妹。” 夙壹:…… 音妺:…… 这二位的想法难得的一致,你诽谤的时候要不要考虑一下避开当事人?! 宫九歌:本就是你俩扯我进来的,还委屈上了? 赫无双看着这三人私底下的互动,笑了:“熟人?” 宫九歌默默转过头:“不熟。” 赫无双看了眼那两个师兄妹,转而问怀里的人:“听旁人说,你弃权了第四场比试。” 宫九歌惊了:“迟到一会儿视作弃权?” 赫无双话锋一转,视线转向夙壹,他说:“这个是由主考官来定的。” 被点名的主考官迎着对方不善的眼神,开口说:“法阵一脉向来没有时间上的限制。”当然,这个时间上,指的是你破解法阵的用时。 宫九歌质疑:“多久完成都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对。” “一个月也行?” 夙壹沉默一会儿,解释说:“……人缺乏摄入能量,三到七天就会死,抗不了一个月,而法阵内一般是不允许带食物的。”当然也不会真有谁傻到扛那么久。 至于迟到……算了,谁让主考官都没守时。而且碍于主考官的身份地位,也没人敢去指手画脚。 宫九歌:“所以第四场比什么?” 夙壹想到某人之前在他面前露的那一手,破例道:“你要是愿意,可以直接通过。” 旁观音妺感慨自家师兄的宽容。 宫九歌眼神征求身后人的意见。 赫无双俊美的脸上不见神色波动,看向那首次破例的人,他忽的笑了,笑意却未及眼底:“阿芜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竟然能让宗主破例?” 他这话出口,气压骤然凝重,旁观的人甚至喘不过气来。 宫九歌倒是没感觉到异常,话说这貌似是某人第一次叫她名字。 “她天赋过人,上了场也无非是打击他人,”夙壹在气势上不输,依旧笑的温润,“城主既然是她枕边人,那想必清楚她的实力才是。” 这句话戳到了点上,事实上赫无双并不清楚,毕竟他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了解。 第四场比试在不满员,甚至评委都缺席的情况下结束。最终除去一城两国,另有大小势力二十三个入选队伍。 遗迹之行就此开启。 当然,在开启之前,还要解决点私事,比如—— 本来不在意的事,忽然被人挑起。赫无双细细想来,发现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某人,她的过往,她最初的目的,她的不寻常天赋,甚至是,她的姓名! “主子,你让我见主子!”云枫挣开缠着她的人,如同发了疯一般,“我查清楚了,她根本就是别的势力安插的眼线!” 云墨目光冷淡的吩咐旁人:“把她嘴堵上,不要惊扰到主子和夫人。” 听到他嘴里的称呼,云枫近日来的压抑彻底爆发:“云墨,你和那女人是一伙的,你……唔……” 云墨无比头疼,心说这人本来好好的,这几天是被人下咒了还是咋地。 “明天还是这样的话,云枫,”云墨面容冷峻,给她下了最后判决,“你就不用在暗卫营待下去了!” 云枫面色一白,眼看就要被拖出去,她猛地将腰间的铁链甩出,云墨双目一凝,气势骤显,出手做挡…… “嗡”一声,时间仿佛静止,云枫空中挥舞的铁链瞬间化作齑粉。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压迫,在场几人无一能承受,皆跪倒在地,冷汗润湿衣服…… 完了,主子生气了!云墨头都不敢抬起来。 开门的声音仿佛是阎王的呼唤,靠近他们的步伐一声声在心头想起,外面的气温冷峻,云墨的汗水却顺着额角纷纷往下流,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又在瞬间成冰。 第九十七章 合理解释 “主子……” 云枫往前爬了几步,迎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仰起头大声道:“主子,云枫有事汇报,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呕……”话未说完,喉头涌出腥甜,她生生吐出一口血。 “拖下去。”赫无双声音冰凉,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云枫手扒着地面,尽最大的力气喊出: “主子,那个女人,是忘书宗派来的,她是内应……” 一句话让场面沉寂下来,抓着云枫的那二人偷偷看看自家主子的脸色,手上动作松了些许。 “你别胡说。”云墨警告她。 “胡说?”云枫眼睛睁的奇大,反驳道,“你知道她的身份吗?还是你知道她的来历?!” 云墨蓦的发现,这些话,他都反驳不了,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家主子。 赫无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他薄凉的唇动了动,开口。 “别让本城主再说一遍。” 这下拖着云枫的二人可不敢懈怠了,手上用了力。 “怎么了?”一道带着些许沙哑,像是刚刚睡醒的声音,打破这寂静的场面。 赫无双收敛那一身杀意,目光移向推门出来的人。 “怎么醒了?”他的声音可没有一点刚刚修罗场的意思。 宫九歌:“听你们的话题很有意思,出来看看。” 她早就醒了? 赫无双不在乎她的身份,但是,他在意她的态度。 “你想听?”他问她。 宫九歌不想听,也不感兴趣,只是,这位她想着放在心上的人,似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她说:“不说我,你不想听?” 赫无双没说话,只是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这事……好吧,还是在乎的,只是他在乎的事,他自己会去查,犯不着听别人的风言风语,更不会容忍别人肆意污蔑她。 宫九歌:“那就听听吧,不够的地方我补充。”她唇色发白,笑意却未减。 云枫得到了揭穿一切的机会,心情却不如想象中的好,她咬咬牙,还是将自己收集的证据一一说出: “她在四方学院的时候,和音妺认识,而且在几天前的法阵比试上,她们还毫不避讳的有说有笑——” 宫九歌:“太粘人,推不开。”一个喜欢法阵,但这方面天赋并不出众的小丫头,总会对看起来像是高手的人有好感。她两次被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云枫愤愤的看着她,继续说:“夙壹不近生人,却在测试时对她百般迁就,甚至愿意教导她——” 宫九歌:“不是教导,是切磋……至于迁就,我想换了哪位考官,应该都不会对‘城主夫人’有多严苛。”谁敢得罪赫无双? 云枫怒道:“那你怎么解释你胸口的花纹,只有隶属某一势力才会在身上纹上那样的花纹!” 宫九歌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继而转头反问了一句:“忘书宗的下属,身上都有花纹?我这样的?” 云枫一噎,然后死死咬住这点不放。 宫九歌:“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会有女内应把组织的标志纹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吗?”大多数有异心的人,安排貌美女子做内应,无一不抱有美人计的想法。把图案纹在胸口,是担心对方发现不了吗?! 云枫咬着牙不肯松口,但她已经没证据再拿出来指认了。云墨立刻使眼色,让人把她拖了下去,然后自己也悄悄离开。 “还在难受?”赫无双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皱眉。 宫九歌摇头:“过了这几天就好。” 赫无双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再睡会儿。” 宫九歌看着某人试图给她盖被子,轻声问了句:“你没怀疑过我的身份?”话刚说完,她自己又补充了句,“哦,不好意思,忘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了。” 打算开口否认的赫无双:……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其他的事,想说也好,不想说也好,我都不在乎。”这是他的答案。 宫九歌一惊:宝贝你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吗? 要不是宫九歌在一定意义上了解面前的人,可能就要信了他这番话,奈何作为一个玩心理战的高手,她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真不想知道?” 赫无双没说话。 宫九歌继续:“那就不提了,也不是多有趣的事。” 赫无双:…… 宫九歌没绷住,愣是在对方的眼神里破功,笑了出来。恼羞成怒的某人则狠狠咬了她一口。 最后宫九歌还是解释了。 “那就先从花纹开始说吧,”宫九歌松开领口上的几粒纽扣,说,“这个图案,你若是看到,一定认得出来。”说完,她忽然意识到把花纹露在某人眼前似乎是件危险的事——她淡定收手。 “图先不看了,我直接解释吧。” 赫无双笑了一声,一手制住她的手,一手放到她半敞开的衣领上,故作疑问:“怎么不看了?” 宫九歌挣扎几下没得逞,眼看他要胡来,出言制止:“那我画给你。” 赫无双动作不停:“那多麻烦。” 宫九歌:…… 最后还是起来画了,原因无他,赫无双真的担心自己解开后会不会做出点什么,碍于某人身体不舒服,这次就先算了。 花纹跃然纸上,看到它的人想必都会一眼认出来。 “宫家。”赫无双一眼下了定论。 “对,”宫九歌点头,然后她问,“你第一次见——尹无笙,是什么时候?” 赫无双:“在寺庙那次。” 那会儿竟然是初见?宫九歌不太相信:“解卦那会儿?” 对方回:“杀人那会儿。” 宫九歌:…… “你既然之前没见过,那为什么笃定我不是真的尹无笙?” 赫无双的回答是:“周围人的态度,你的反应。”其实主要原因是当时不凑巧,抓到几个内应……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没就此事反驳,算是认可了他的答案。 “其实也不好解释,”宫九歌开口,“总之就是我当日落水后,有了全新的记忆,这段记忆,就像是本人很久之前经历过一般——这个图案,也是有了记忆后出现的。” 第九十八章 名曰九歌 宫九歌觉得自己的真实经历有点荒唐,还是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的那种,所以,退而求其次,宫九歌只能试图将话题变的正常一些。 “有了新的记忆,再加上原来的事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所以……”宫九歌看着他,眸子里都是认真,她说,“我自己都很难说,我是谁。” 赫无双最后问她:“在那段记忆里,你叫什么名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回答: “宫九歌——” 出行的名单就此次定了下来。二十三个小势力,隶属洛国范围的就有一半,赫无双看着这名单,回想起某人选拔之前偶然提过的与虎谋皮,戏谑道: “如你所愿。” 宫九歌心想洛国又不是真的傻,她瞥了某人一眼,说:“缥缈城就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赫无双淡定的很:“缥缈城行事向来磊落——” 宫九歌一脸你认真的? 赫无双被她逗笑了,回道:“准备是没有,不过这几个……”他拿笔圈了四个门派,“算是手底下的人自己弄出来的。” 进入遗迹需要先打开外围的法阵,这事由忘书宗来全程负责。夙壹为此事做了几天准备,到了开启遗迹的时候,他嘱托众人,说: “入口开启的时间是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你处在什么环境,都要立刻退出来——” 这话,不太对啊。 洛国皇帝皱眉,问道:“宗主这话何意?” 夙壹:“遗迹外围的法阵自御,这是加急开启遗迹的后遗症,下一次开启怕是在数十年后。” 洛皇脸色当场变了,他想了片刻,问:“那若要彻底破除法阵,需要多久?” “三十年。” 听到这话的人面面相觑,特别是那些被选中有幸进入遗迹的人,脸上的雀跃一扫而空。这岂不是意味着,如果一个月后,他们没能出来,就得等十年或是更久?! 先不说他们活不活得了十年,十年可以再次开启,可人夙壹也没说自己愿意去重启啊! 一方是未知的诱惑,一方是迷茫的归途。 “这事儿完全不用担心啊,”音妺大笑一声,“你们为什么要担心自己出不来呢?” 音妺是忘书宗此次的带头人,她这么一开口,其余人都看了过来。 音妺接着说:“遗迹里面有什么谁都不知道,你们是有多大把握能活过这一个月?” 有人回怼她:“说这种话!你难道不进去?!” 音妺:“进啊,为什么不进,我又不怕死……而且,”她看了眼宫九歌的方向,“人家缥缈城的这是站出来的可是城主夫人,你们能比她还娇贵?” 这话说完,宫九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音妺报以友好的微笑。 这一边洛皇几人也谈妥了,只是又将自己派出的队伍壮大些许,他看着太子洛玄奕,欲言又止。 洛玄奕倒是想得开:“父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若不把握机会,让幕国和缥缈城抢了先机——”他声音压低,在幕皇耳边说了几句话。 而缥缈城这一边的气氛相对压抑。 宫九歌:“都把口粮带够。”说完,她看着旁边的男人,和他的视线对上。 赫无双没说话。 宫九歌:“等我回来?” 赫无双起身,将一个手镯戴在她手腕上:“这是储物手镯,你要带的东西都在里面——” 宫九歌等待他的下言。 忘书宗这边,夙壹将挑衅人群的音妺拎了回来。 “危险肯定会有,但你得到的东西,也会与之成正比,”夙壹的语气不容置喙,“所以你这次必须去。” 音妺表示认输,再三保证自己会去而且不会搞事。 夙壹:“不去也行,不搞事就好。” 音妺:……师兄你是不是说反了。 迎着师妹的怨念,夙壹又说了件更为绝望的事。 他说:“经过多次协商,各方决定,在即将进入遗迹的各位身上留下一个法阵。” 洛玄奕目光一凛,他没想到夙壹会将此事公开出来。宫九歌也不知道这件事。 “法阵还能附在人身上?”她问。 夙壹:“你关注的点总是这么奇怪。” 其余人则更关心:“为什么要附法阵在身上?” “这个法阵有什么用?” “为什么我们先前不知情?” 怨念的声音一道接一道,都指向同一个人。 当事人夙壹脸上不见一丝不耐,答说:“法阵可作为加持,附于人体——不是多复杂,琢磨一下就懂了。” 音妺:……师兄你认真的?神特么琢磨一下就懂了,你这话至别人于何地?! 夙壹接着回答他听到的第二个问题:“附在身上的作用,如果你遇到麻烦,在法阵完整的范围内,可求助外界。” 这话一出来,都没有问题了。 有对法阵不了解的人,试探性地问:“这个法阵,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夙壹:“没出问题的话,不会——” 音妺在旁补充说:“法阵的效力由念力维持,念力衍生自精神力,它能维持多久,看你自己喽。” 宫九歌听到一个重点:“法阵能用别人的念力来维持?” 音妺:“当然……” 夙壹回说:“理论上是不能,需要另外的法阵来转换。” 音妺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师兄,心说为什么她的问题你这么上心。 夙壹接到她的眼神,凉凉的回道:“你要有这天赋,我也对你百问百答。” 音妺:……她不说话了。 宫九歌:“那这转换法阵耗的是?” 夙壹:“托你的福,用了元素法阵。” 宫九歌心说不愧是这片大陆法阵的鼻祖,这么快就掌握了怎么融合元素。 夙壹看了她一眼,“只是用着不是很顺手,所以刚刚说——‘不出意外的话’。” 宫九歌:是个狠人。 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加持法阵了,旁边有忘书宗的人帮忙动手。 夙壹说:“你可以过去看看,很容易学,学会了可以自己动手。” 宫九歌闻言离开后,夙壹瞬间对上了一道锋利的视线。 赫无双唇角勾了勾,对上面前一直与他存在纠纷的人:“怎么,夙宗主认识九歌?” “九歌”二字出口,夙壹瞳孔一缩,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竟有了瞬间僵硬。 第九十九章 进遗迹 “夙壹好像记得,”某宗主面上优雅如月,话语却句句藏毒,他笑着道,“城主的夫人,名唤‘伊芜’。” 赫无双神色不改,接的毫无破绽,他说:“对外自然称‘伊芜’。” 二人视线交锋,一个高冷淡漠,一个温润如玉,偏偏哪个都不肯退让一步,离得远都感觉的到颇浓的味。 “挺复杂对吧?”音妺看到宫九歌看了几遍后移开视线,她并不觉得这人看几篇就能学会,纵然是天赋高,也犯不着甩她几条街吧。 “你不会真的学会了吧?”音妺抱着某种侥幸,试探性的问。 宫九歌回:“没学。” 感觉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宫九歌盯着那些人埋头制作法阵的模样,压低声音问一旁的音妺:“这法阵,你们之前有没有自己试用过?” 音妺一脸“我们怎么可能这么不靠谱”的模样,回说:“当然用过了,附在人身上绝对安全。” “我不是说这个——”等等,你们之前测试的是安全问题?!宫九歌注意到了某个奇怪的点。 音妺被她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她搓搓手,底气不是很足的说:“放心,师兄不会来法阵领域乱来的。” 宫九歌对她的答案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刚刚其实想问,这个法阵能维持多长时间?” 音妺语气犹疑:“十几天吧……如果自己懂法阵,懂得维护的话,多久都维持的下来,吧。” 宫九歌:你最后那个“吧”是什么意思! 音妺:“想也知道,”她叹了口气,“真要在遗迹里面遇到什么,能与外界沟通——你说能沟通什么,怎么死更体面一些吗?” 宫九歌:“……”转念一想,她又问,“所以为什么想到会弄个法阵出来?” 音妺往夙壹的方向抬抬下巴:“去问我师兄喽。”然后她看了眼那边无息的硝烟—— “不过感觉师兄他不是很有空的样子啊。” 出行的时辰在即,大部分人已经将法阵运用熟练,法阵的一端,无一不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 “还没准备?”夙壹看到二人空手而归。 音妺告状:“师兄,她说这个不靠谱。” 夙壹像是这才看到她:“你怎么也没准备?” 音妺:“……许是因为我觉得她说的对?” 被诽谤的当事人站了出来,宫九歌冷静道:“我没学,会。” 夙壹:“我选择相信阿音。” 宫九歌:…… 宫九歌将刚刚注意到的问题提了出来,她说:“那个转换器,转换法阵,如果不加以遏制,会不会吸干人的念力?” “不会,”夙壹摇头,表示这点完全不用担心,他解释说,“法阵级别低,连维持都废力的很。”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包括副作用。 “——所以它的效益能存在多久?” 对方所答倒是和音妺所说差不多,只是时间上严苛不少:“近六天左右,自己有能耐维持的,则依情况而定。” 宫九歌看着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人,脸上带着信心满满的笑,像其余人炫耀手臂上如同护身符一般的法阵,仿佛带着这个,便无所畏惧。 “他们清楚这事吗?”这话问出来,连宫九歌自己都觉得多余。 “清楚,”夙壹的回答不出所料,他看了眼赫无双的方向,声音里含着些许笑意,只是这笑意无关愉悦,“在场所有的领头人,都清楚这件事,不过会不会告诉自己手下的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有说的好处,不说也有不说的理由。 往好的地方想,不说可能是为了给出发遗迹的人一个心理安慰,虽然这个安慰或许存在致命风险。 宫九歌点头,然后将这次随自己出发的人聚到一处,附上法阵,并且让他们自行选择将法阵一端交到谁的手里。 “法阵的另一端,必须是能在致命危险中帮到你们的人。”宫九歌出言提醒。 音妺看着她给自己附上法阵,酸溜溜的说:“你不是没学会吗?” 宫九歌表情不变,回她说:“盗版,不算学会。” 音妺:…… 夙壹:…… 待一切准备就绪,一支由各方势力汇集成的庞大队伍停留在遗迹外围的法阵前。 入目所及是一片荒凉,很难想象这里面藏着各大势力趋之若鹜的东西。众人驻足之地不见异样,怪石嶙峋旁却簇拥着森森白骨,血肉将养出来的荆棘丛茂盛,尖刺泛着幽幽冷意,死气无声。外围的法阵展示出来的效益不是阻碍外人的靠近,而是凶残截杀。想要进去,必须得先通出一条宽途。 夙壹面前出现念力凝聚而成的法阵,无声息的消逝,下一刻,如同镜子碎裂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耳畔,人们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荒原如同幕布一般出现裂缝,缝隙越来越大,到了足够容纳百人进入的宽度时停了下来。 “可以了。” 得到夙壹的首肯,人群躁动,先后进入里面。 宫九歌路过夙壹身边时,隐约听到对方说了一句—— “他还是舍得让你进去……” 宫九歌耳尖动了动,可待回头时已经看不到开口的人了。只是他的话让宫九歌想起临行前,某人的那句“别去了”…… “遗迹里面有什么,大家都不清楚,所以玄奕建议,我们最好能够同行,相互有个照应。”洛玄奕站在队伍前,俨然一副领头人的模样。他话说的不错,但是有一点,遗迹里面可不单单有危险,还有机遇——到时真要遇到了,又有谁敢和洛国叫板。 各个势力的领头人各自存着小心思,低低私语商量。同行确实更安全,但是机遇也同样的诱人心弦。 音妺领着忘书宗的人挤开人群,高喊一声:“大美人,我们一起啊。” 宫九歌弹了弹斗篷帽檐,没错,她还是那副打扮,遮的严严实实。 音妺笑嘻嘻的说:“同行?” “可以。”宫九歌点头。 其余人看到这边的动静,心中暗道,缥缈城和忘书宗对立已久,怎么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第一百章 不懂放水 忘书宗,缥缈城,向来不对盘的两大势力率先结盟。 洛玄奕脸上挂着儒雅的笑,眼神之中却透着丝丝不善,“两位的关系还真是好。” 音妺故作不解,手掩着唇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太子殿下怎么会这想,我们怎么会关系好呢!” 宫九歌看了她一眼,对她近乎夸张的演技不予表态。 洛玄奕试图拉二人入伙:“玄奕可有幸邀请二位同行?”毕竟二人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而且—— 他的视线在宫九歌身上徘徊,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听说对方参加了法阵比试,前三轮不理想不说,最后一场甚至都没有拿到名额。相比音妺的无常,她明显好掌控许多(宫九歌:?)。 宫九歌状似友好的询问音妺意见,音妺果断一口回绝。洛玄奕脸上不好看了。 二十六方势力组成新的队伍,缥缈城和忘书宗一伙,另有五方申请入伍,这点并不意外,因为不免有人得知,手上的法阵需要有人维持,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在场的人里只有忘书宗的人。 音妺这次倒是大方的很,全都同意下来。宫九歌没说话,看着剩下的队伍—— 以众合门为首的五个势力抱成团,洛国身后七方势力自愿入伙,剩下的则以幕国为首聚在了一起。 “走哪?”音妺询问身边人的意见。他们现在的位置,在一片幽寂的丛林,很难想象进来之前他们看到的是荒原。 她这一问,众人七嘴八舌,半晌没讨论出个章程,音妺看了一会儿,将视线挪开。 “哎,你——”看清对方的动作,她话音忽地卡顿。 宫九歌将斗篷解下来,塞进手上的镯子里面,“怎么?” 音妺看着她的脸,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她这张脸…… “见鬼了?”宫九歌似笑非笑。 音妺咬牙:“我还不如见鬼。”所以难怪师兄会是那种反应,感情他早就知道了?! 宫九歌没理她,视线转向决定怎么走的一群人:“你们知道路?”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以走哪不是走?”宫九歌不太明白他们争的是什么。 音妺干脆抬手一指:“走这。” 四伙人走了截然不同的四个位置。 宫九歌随手扯了一片叶子,提步往前,行了几公里路,沿途枝繁叶茂,生机勃勃,与往常踏青所见别无二致。 “好平和啊!”队伍里有人赞了一句。 音妺脚步一顿。这种环境下,太过平常反而是种反常。 音妺想叫一声宫九歌,问问她的意见,只是话到嘴边了—— “话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宫九歌:“叫我伊芜就好。” 音妺心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你,也叫伊芜?” 宫九歌随口答道:“化名,就这么叫吧。” 音妺:…… “话说我还认识一个叫伊芜的,法阵也用的贼好……你们不会认识吧?!”貌似这性子也差不多。 宫九歌很坦诚的说:“这名字比较大众,就拿来用了。” 音妺竟无言以对。末了她想起正事,“这地方是不是不太对劲?” 宫九歌摘了两片叶子递了过去。 音妺不解,她摸了摸那两片叶子,手感触感与寻常别无二致。 宫九歌:“仔细看。” 音妺聚精会神,就差把叶子上的脉络检查一遍了。 宫九歌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这两片叶子长的一样。” 音妺:“看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人听到这两人的谈话,低语了一句:“不会有长的一样的叶子吧!” 有人动手摘了几片,印证了他的话。 “这些叶子,长的都一样!” “这里的也是。” 音妺发现了不对:“所以,这些树,或者说我们看到的这些东西——” “都不是真的。”宫九歌接话,“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应该还在遗迹外围。” 她手下的十一明白了她的话,惊讶道:“主子的意思难道是,我们现在处在遗迹外围的第二重防护?就像进来前看到的那样?!” 宫九歌赞许的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听明白他们的谈话,有人问说:“那现在怎么办,夙壹宗主又不在……” 音妺视线放到某人身上,笑的不怀好意:“要夙壹宗主做什么?” 有人自认意会了她的心思,说:“忘书宗的精英都在,想必不会出乱子。” 宫九歌也笑着道:“那就有劳音妺姑娘了。” 缥缈城领队都这么说了,旁人纷纷应和。 音妺话都噎在了喉咙里,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对方则事不关己的扭过头。 师兄在外面破阵的手段,音妺仔细研究过,用的法阵让人眼花缭乱,光是高级法阵,都不要钱似的叠了几十个。音妺有点方。 她的犹豫让其余人慌了,这才第一道关卡,他们就被控住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想都不敢想。 “这里面少了什么?”宫九歌开口打破寂静,她眉眼艳丽,声音寡淡,开口便吸引了全部的视线,“像这种保持某种空间的大型法阵,就像是精美的瓷器,制作时用尽心血,成品炫目夺人,但是轻轻一碰,就能摔得面目全非。” 音妺觉得这言论似曾相识。 宫九歌接着解释说:“维持一个生态空间,它的五行系元素必须维持定量,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不能。” 音妺如同醍醐灌顶。 “你的意思是——打破它的平衡!” 宫九歌点头,顺便提醒一句:“丛林里最忌讳什么?” “火!”有人惊呼出声。 “那我们要怎么做?点火吗?” “画火系元素法阵?” 音妺皱眉:“没那么简单——丛林,单是这个环境都和木扯不开关系。”木生火,火生土。 “土生金,金生水——水,等等,”音妺蓦然醒悟,“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水。”所以,真正缺少的,是水? 想到这一点,她下意识求证的看向宫九歌。 宫九歌笑着点头。 “所以我们真正要用的,是水系法阵?” “个人建议,不要用法阵,”宫九歌手抚上一截树干,她解释说,“不确定阵眼的情况下,最好不要随便动用法阵。” 音妺赞同:“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怎么办?” 音妺瞥了那人一眼,“懂得放火,不懂放水吗?” 宫九歌表情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其余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眼神耐人寻味。 音妺:…… “我是说,倒水。”音妺将话题纠正,“每人匀一瓶水出来,没问题吧?” 刚进来,每个人的食物储备都还很丰富,听她这么说,纷纷将水取了出来。只是水取出来了,要怎么用?倒地上? 宫九歌取出一瓶水,浇到面前的树干上。那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开来—— “继续。”宫九歌将位置让开。 随着浇水的量越来越多,树木伸展也越来越快,当最后一个人浇完水,树枝的枝丫已经延伸的无比庞大,分支探到地面,形成容纳数十人进入的巨大洞口。 “找到了!”近百人的团队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第一百零一章 危险随处可见 一行人整齐的走了进去。 音妺注意周围的同时不忘勾搭旁边不怎么开口的某人。 “话说,这第二重屏障这么轻松就搞定了,那之前那第一重——”音妺暗戳戳的问,怀着希冀的心情。 宫九歌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想问,如果一个月后入口关闭,她们还能不能出去。 “我会搭积木,但不会盖房子。”这两道屏障,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宫九歌无情打破她的幻想:“你师兄都不一定做的到,你还是想办法把握时间吧。” 一行人在洞里走了没多久,就在众多分岔路前停下脚步。 “这是……” “这分叉口得有上百个吧。”看到的人啧啧称奇。 入目是大片洞口——没错,大片,一排近二十个,入目不及顶,边缘有楼梯,不清楚最靠上的洞口在哪。 音妺笑了:“这是强迫我们分开走?” 不下百人的队伍,如果进一个洞的话——遇到危险估计得团灭。 宫九歌的队伍包括她在内十六个人,而其他的队伍人数只多不少。 音妺想问问她的意见,却看到某人已经干脆利落的开始散伙了。 “八个人一队,十一你带队,走另外的路。” 十一率先拒绝说:“可是,城主让属下等人护卫您的安全……” 宫九歌说:“七个人都护不了的话,再多人也没用。”说完,她还有点不放心,给十一身上的法阵做了加持。 “有什么情况联络我。” 见她安排的明明白白,音妺随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改问:“你走哪条?” “这个。”宫九歌指着面前的洞口。 音妺不解:“有什么特殊含义?” 宫九歌:“因为最近。” 音妺:可以的。 缥缈城的队伍都分拨了,余下的人也开始安排。 “这就散了?”音妺笑盈盈的开口。 宫九歌挑眉,那意思无非是你还有事? “真无情。”音妺低语一句,然后张开双臂,笑着道,“就要分开了,抱一个?” 宫九歌其实很奇怪音妺对她的态度,说是自来熟,可她也不曾见过对方自来熟别人,尤其是忘书宗与缥缈城对立的情况下,音妺对她的态度甚至好过对洛玄奕。 明明不是很熟不是吗? 音妺像是没看出来她的态度,自顾自的上前抱了一下:“就此别过呀。” 女孩子柔软的手臂环着她,宫九歌忽的笑了,抬起一只手回拥:“别过。” 气氛和谐的不可思议。 音妺看着她走进去,脸上的笑意收敛,她下意识抚上手臂上附着的法阵,那是可以沟通外界的途径。 “音妺大人,”手下人唤了一句,“队伍分好了,我们走哪?” 音妺回神:“走……” 十二拿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探路。 “十五你在干嘛!”十四忽然压着声音警告身后的人。 被警告的十五莫名其妙,瞥了一眼前面的人,没说话,拿着火把认真观察四周。 十四说完之后,感觉腰上那只手更不安分了,他不想在这个关节眼上出岔子,抓住那只手一把甩开——等等,十四动作一停,刚刚的手感不太对劲,就像是把单个的东西扔了出去一样……而且,身后的十五,手腕有那么细吗?! 敏感的察觉出不对,十四看着靠前面的倩影,刚欲出声,嘴巴就像是被什么捂住了。他下意识的挣扎,火把却在手中熄灭,而他挥出的拳头也砸到了人,砸到了他旁边的人。 宫九歌察觉不对时,一把摁住前面十二的肩膀:“别回头。” 嘱咐完后,她转身,一条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还有一条缠在她腰上,还没等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洞内残余的火光也一并熄灭。接着,她发现有什么绕到了她脖子上,缓缓收紧。 宫九歌下意识动手反击,可却毫无作用,脖子上的东西收紧的速度不快,但是却怎么都扯不下来,她现在甚至无法发声。 周围有打斗的声音传入耳畔。 宫九歌反应迅速,指下的法阵成形,火光重新出现在视野里,她脖子上的东西被瞬间焚烧殆尽,同时,她也看清了现在的情况。 墙壁内突兀的伸出一只只手臂,就像是依附在石头上的苔藓,它们毫无目的的挥舞着,有的甚至挣脱束缚,缠到过路的人身上。空中飘着游丝,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轻飘飘的像是羽毛,却毫不手软的缠到人的颈间,收紧,再收紧…… 宫九歌手下法阵带来的火苗摇曳,眼看就要熄灭,她迅速叠加了几层上去,点燃空中细微的游丝,其他人得以喘息。 “把火把点燃!” 宫九歌声音沙哑,刚刚的游丝让她的脖子带了伤。 其他人动作干练的点燃火把,像是察觉了焰火的灼热,墙上的手臂重新没入墙壁,像是不曾出现过。 几个暗卫背脊发凉,差一点,他们就交代在这儿了! 宫九歌神色坦然,只是嘱咐他们千万小心:“这里稍有不慎,就会拿性命来买单。” 暗卫们迅速打起精神,继续向前。 “主子,”走在前面的十二突然出声,“前面有亮光。”莫不是要走到尽头了。 宫九歌不置可否:“先往前走。” 待他们快要靠近那亮光后,十二忽然停下脚步:“主子,那光,好像在动。” 生物大多有趋光性,类似于飞蛾扑火,一个人在黑暗中久了,看到光亮会靠近,这几乎是本能的一种。只是这光…… “快跑。”宫九歌忽的喊了一声。 十二说的没错,那光的确是在移动,而且移动速度不慢,就像是驱赶猎物的野兽,誓要将他们拆吞入腹。 回去的路已经不再是刚刚进来的模样,回去的途中竟然出现了三条分岔路。 “分开走!”宫九歌迅速做出决定。 十二一直在最后,护着宫九歌跑进第一条分叉路后,那团奶白色的光晕蓦的逼近,泛着阴冷的气息。宫九歌眸光一凛,伸手抓住十二猛地向前一扯—— “主子!” 十二眼睁睁的看着宫九歌被那团光晕吞没。 第一百零二章 谁学我说话 接触到那团光晕后,宫九歌脚下失重,像是踩空一般猛地下坠。耳边是风声,周遭黑漆漆的,就在宫九歌觉得这高度掉下去不死也残的时候,她着陆了。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身下反而是软绵绵的触感。可就在她看清楚身下是什么的时候,她宁愿自己摔地上。 宫九歌从储物手镯内取出一颗夜明珠,白色的光晕照亮一方天地。她这时才看清了身下的东西——在她身下做了肉垫的,是大批腐尸。浓烈的腐臭味钻入鼻腔,迎着夜明珠散发出的光,可以看到尸体已经腐烂到了巨人观的地步,面目狰狞恶心,身体腐烂的脓液浸透她的衣摆。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宫九歌避开尸体,来到一处空地,经过观察,不难发现这堆尸体有大半的死因是摔死的,至于剩下的人—— 宫九歌将手中的光源靠近,隐约可见那些尸体上面有被啃食过的痕迹。她再次庆幸自己的胃里此时空空如也。 头顶传来响动,宫九歌抬眸,就着不太明亮的光看着头顶有黑影逐渐放大。这是,又有人掉下来了? 对方的落地姿势潇洒且干练,一个空翻维持平衡,双脚有力的踏在“地面”。本来腐烂膨胀的巨人观,被这重重一踏,发出爆裂声,腐臭的味道比刚刚重了几倍不止。宫九歌很有自知之明地提早避得远远的,躲开飞溅的内脏碎肉的同时,迅速断绝光源,以避免看到这“精彩”一幕。 “我哔——”掉下来的人注意到脚下的情况,当场爆了粗口,接着实在没能忍受,跑到一旁的空地吐了起来。 “呕——” 宫九歌听着声音耳熟,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人明显是被恶心狠了,边吐边骂骂咧咧,在这森冷的气氛中莫名带出了些喜感。 “音妺?”宫九歌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音妺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碍于尸体爆炸时,宫九歌将夜明珠收了起来,所以音妺并看不到人。 “谁,谁在说话?”音妺从自己的空间里摸出火折子,然而本来可以用的东西,在这里却点不燃了。 “音妺?”和刚刚类似的声线再度唤了一声。 音妺这回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伊,伊芜?”叫这个名字感觉怪怪的,总是能想起四方学院里那个。 那个声音应了一声,说:“是我。” 音妺点了半天的火没点着,索性往声源处靠过去,“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怎么在这?”她虽然语气随意,但是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长剑,显然在这个环境下,熟悉的声音并不能让她放下戒心。 宫九歌呼吸一滞,原因无他,刚刚除了第一句话之外,她就没有再开过口,所以后面那几句话,是谁说的? 她们身边,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而且这个人的位置,似乎就在她旁边! 然而除了那两句说话声之外,再无其他,甚至连呼吸声都不可闻。碍于这等环境不能用常理来思考,宫九歌决定主动出击。 “你在哪,太黑了,我看不到你。” 音妺脚步一顿,跟见了鬼似的瞅着一处。谁在学她说话?这声音,可不就是她的?但是她没开口啊! “伊芜”的声音随之回答:“我就在你前面,快点过来。” 音妺敏锐的发现不对,伊芜和另一个人,同样的不对劲。那两道声音还在继续。 音妺满脸冷漠的听“自己”说: “算了,我还是不过去了,这里这么黑,踩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办?” “伊芜”仍在接话:“我这里有出去的机关,你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洞内两人都安静了片刻。 宫九歌继续模仿音妺的声线,“啊?你这都知道?你在这呆了多久了?” 真·音妺:…… “伊芜”似乎有了瞬间停滞,不过她很快就调节了过来,回答:“没多久,误打误撞发现的,你快点……” 宫·伪声·九歌执着于模仿继续问道:“你声音不太对啊,怎么这么沙哑?” 真·音妺:这两未知生物到底要干嘛? 谁料就在宫九歌问出这句话后,一股腐臭味迎面袭来,黑暗中,宫九歌察觉到对方的“飞扑”意图,下意识闪身躲避。还在消化这两道声音传过来的讯息的音妺,蓦的被一个东西迎面罩上。 “这特么什么玩意!”音妺一惊,下意识一脚踢了过去,踹飞这东西的同时,她还被一股怪味呛了一脸,“啊啊啊啊,好恶心啊!” 音妺抓狂,她的脚上好像还缠了什么东西,现在恨不得立刻洗上十几遍澡,“这玩意是在恭桶里涮过几遍吗?!” 宫九歌有点想笑,只是这个场合俨然不太合适,她重新将夜明珠拿了出来。 音妺本来还在清理自己的鞋子,忽的看到有光照过来,她抬起头。 “真是你?!”音妺开口的同时,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宫九歌往前走了几步,珠子散发的光将二人的形貌照的清楚,她看了眼手不离剑的音妺,似笑非笑的开口:“我以为你会更想知道你踢的那个是什么。” 音妺默默的压下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宫九歌将珠子往另一个挪了挪,那个被踹飞的东西,此刻彻底暴露在了光晕下。 音妺又想飙脏话了。 宫九歌看着面前这个似人非人的东西,音妺那一脚似乎给了它重创,让它半天没能爬起来,像是头发的东西长长的缠在一起,上面隐约可见腐肉,秽物,它身上的衣服也都碎成一条条的,裸露出来的皮肤青青紫紫,宫九歌甚至能辨认的出来那是尸斑。 “女的?”音妺惊讶的看向那坨生物的胸部。 宫九歌相对直接许多:“你是什么东西?” 地上的东西本来因为疼痛蜷缩在一起,听到她这么问,缓缓抬起头。事实上宫九歌她们的角度,就是看到黑漆漆的头动了一下,毕竟头发那般缠在身上,已经分不出其他部位了。 “我是,十几年前进来探索遗迹的人。”她缓缓开口,目光透过头发的缝隙直逼二人。 第一百零三章 心爱的人在等我 “这不可能,”音妺直接否认,“这遗迹现世才多久,之前也没有传出过消息。” 宫九歌的关注点则是:“这种环境之下,你是怎么判断自己过了十几年的?” 后者的问题明显更容易,那人沙哑着声音回答说:“我当年进来的时候,开启法阵的人说,下次开启,最快也要十几年,你们既然进来了,那外围定然是有人挖出了缺口。” 音妺听到解释,愈发觉得对方是在撒谎:“法阵自百年前便已失传,近年兴起是因为我师兄另辟新径,你倒是说说,当年你进来的时候,是谁开了法阵?” 那人消声了。 音妺手抚上剑柄,冷笑一声:“刚刚还学我学的有模有样,现在没话说了?怎么,这项技能这么久都没荒废,是有什么东西在陪你练习?” 宫九歌:…… 地上的人:…… “我没有学你,”她试图解释,“我让你过来只是因为太久没看到活人——” 音妺笑了一声没再搭理他,转而看向身旁的某人:“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宫九歌:感情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地上的人:“那话是我说的。” 音妺:感情你一直在用我的声音和这东西周旋?等等…… 音妺注意到了不对,她看看身边的人,再看看那个不明生物。 “你和她声音怎么这么像?” 不明生物生怕再被误会,急忙澄清:“这是我本音,没有模仿谁。” “从刚刚到现在,可不见你一句真话,”音妺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别的咱先不拆穿,这十几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没吃没喝,难不成你是自产自销?” 宫九歌看了眼离他们不远的腐尸堆,没说话。 这厢音妺还在逼问,那人明显是被戳到了痛处,她哑着声音说:“你们要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会没得选,”接着她低笑一声,“不,或许你们根本就不会活到最后。” 音妺上下打量她,默了片刻,说:“……我为自己不能走到最后而庆幸。” 那人:…… 宫九歌在她们说话的同时,四处观察,确定除了面前的生物外,没有其他威胁的存在。 “说说你进来之后的事。” 那人先是一愣,在接触到对方冷冰冰的视线后,她垂下头,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十几年前,一方秘宝出世,为保权势,我与爱人分别,带着一支精英队伍来到这里,同时进来的,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我们在岔道分开,我带了手下几人独自前行。因为之前准备充分,所以路上也是有惊无险,所以……” 说到这,她瑟缩了一下,好像是一点都不想想起那时候的事,她继续道:“我因为一场意外与手下分散,掉到了这里……” 音妺:“然后困到现在?” 那人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没理她:“……我被困了几天,然后找到了出去的方法,甚至好运到与下属会和,但是,这一切只是个开始。这里面的危险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光是那几天经历过的事,足以造就你这辈子的噩梦。”说到这里,她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音妺低低的骂了一句,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人。却看到对方的视线放在地上那人的—— “你在盯着她哪看?!”音妺惊了。 宫九歌默默地从对方胸口收回视线,迎着音妺夸张到不行的表情,她声音平静的否认:“没看哪。” 音妺一副“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那人笑了半天没人理,冷着脸继续说下去:“后来我没能在一个月的限定时间内回去,这里到处都是足以让人致命的东西,我想尽办法想要活下来,跟在我身边的下属一个个在我眼前毙命,近在咫尺,我却救不了他们。我想过找其他的办法出去,但是希望越大,越是绝望……最后我回到了这里……兜兜转转,这里竟然才是能够庇佑我活下来的地方。” “你拼了命以这幅姿态苟活,又是为了什么?”音妺不解。 那人苦笑一声,脏污的手扯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嗓音之中含着几分崩溃:“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我心爱的人还在等我回去。” 一直旁观的宫九歌忽然开口:“你还真是恨他啊。” 音妺:…… 宫九歌像是没说过那话一般,开口问地上的人怎么出去。音妺也在旁打听她当年出去后都遇到过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后一一回忆起来:“镜像,旱魃,还有能融掉人的剧毒……都太久远了……”她叹了一声,然后蠕动着身体启动一处机关,密不透风的石壁震动,打开能够容纳一人出入的大小的缝隙。 “谢谢啊,”音妺乐了,“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缓缓抬头,浓密的头发将她的容貌遮住,音妺隐约看到,那人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我叫,伊芜……” 音妺蓦的睁大眼,不可思议的想法涌上心头,她的视线放在身旁的宫九歌身上,呼吸急促,“你,她,你们……” 宫九歌眸子泛着冷意,刚要开口,音妺忽的道: “你这名字竟然大众成这样?” 宫九歌:…… 她彻底熄了开口解释的意思。临近离开,宫九歌回头问了自称“伊芜”的人一句: “你不走?” 那人目光紧盯着她,半晌,她摇头:“走不了的,怎么可能,走,的,了。”她一字一顿的开口。 宫九歌没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转身走了出去。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那人嘴巴咧的奇大,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声音,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享用新鲜的美食。 待走出去一段路,音妺开口说:“刚刚那人好奇怪。” 宫九歌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不想分心,随口回了句:“怎么说?” 音妺声音略带犹豫:“我觉得她没有撒谎,”不等对方问询,她继续说下去,“说什么开启遗迹,寻宝,一个月期限……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们。” 何止。宫九歌想起对方说的,意外与下属失散什么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宫九歌问,“她胸口的图案?”与她身上的,一般无二。 第一百零四章 镜子 音妺了然:“原来你盯着她看,是在看这个。”接着,她又仔细回想,说,“我倒是没怎么注意,那图案是什么?” 宫九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被挡住了,看不太清。” 音妺“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她们在山洞里前行了一会儿,路越往前走越宽敞,快要到尽头的时候,宫九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十二?”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见到她一脸的惊喜:“主子!” 宫九歌没急着过去会和,而是声音平静的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十二解释说:“属下与主子分散后,弟兄们分开找您,并且约定三天内不管找到与否,在散开的位置重新会合……属下刚到这不久。” 宫九歌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现在去会合的地方。” 听她这么决定,音妺无辜的看向她:“那我怎么办?” 宫九歌唇角勾着,脸上笑意浅浅,就在音妺觉得有戏的时候,听到她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音妺脸一僵,表情凝在脸上。 “要不要这么无情。” “仔细想想,”宫九歌忽然靠近她,脸上带着些许桀骜神色,“你我除了最开始的临时合作,就再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庇佑你这个敌对势力的领头人?嗯?” 音妺脸色一白,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难道没有把我当朋友?!” 宫九歌听到对方小孩子耍赖一般的话,笑出了声。这是比直接否认更为直接的答案。 音妺咬牙:“我真是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看起来似乎是打算原路返回。 “十二,”宫九歌忽然唤了一声,“别留活口。”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冰冷之际。 十二也愣了片刻,但还是选择服从她的命令,将音妺当场斩杀,对方甚至没来得及还手。十二将沾血的长剑收回剑鞘,回到宫九歌身边。 宫九歌看着对方脖子上深深的血痕,确认对方死透之后,宫九歌转头看向十二,说:“去你们约定会合的地方。” 十二应了声“是”。 谁料十二竟然是领着她往回走,宫九歌停下脚步。十二疑惑的唤了一声。 宫九歌:“你从这过来的?” 十二点头,非常确认的开口:“属下确实是从这里过来的。” “直接过来的?没遇到其他什么东西?”宫九歌问他。 十二仔细回想,答案依旧不变:“是的。” 宫九歌没再问下去,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宫九歌没看到她之前出来时地方,想来也是,她出来时,那人启动了一处机关,现在想来,应该是把机关合上了。 “不好!”十二忽然警惕,抽出长剑护在宫九歌身前。 不等宫九歌看清有什么,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黑漆漆的山洞蓦的亮了起来,不是自然的光线,更像是宫九歌刚刚取出来的夜明珠,只不过现在这个亮了百倍不止。 “主子,这里很奇怪,别离属下太远。”十二嘱咐她。 宫九歌站在原地没动,观察四周,忽的眼角余光瞥到一抹身影。宫九歌定睛看去,那道身影赫然是——自己。她想起那人提过“镜像”一词。 “主子?”十二疑惑地声音传过来。 宫九歌眼前的十二转头向后看,却好似没看到她一般,视线直接掠过她。 “主子?”待十二又喊了一声,宫九歌方才发现,她面前的十二,不知何时也成了镜像。 镜像里的人在动,但是宫九歌看不到本人,紧接着,镜子上十二的影像消失了,镜子里都换成了她的模样。 宫九歌站着没动,甚至没有出声。然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镜子里的人露出诡异的笑容,甚至对镜子外面的她伸出手。 宫九歌感觉到身后的异样,没有试图转身,她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面前的镜子,却在距离一寸的位置停下动作。 镜子里的人突然笑了,宫九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对方的瞳孔中,宫九歌看到自己的身后,贴上来一张人皮。 十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距离宫九歌不远的位置,似乎只要她喊一声,十二就能立刻过来。人皮注意到宫九歌的视线在镜子里聚焦,嘴角忽然大大的咧开,似乎想将她整个吞下。 宫九歌闪身躲过,然而当她回头,身后却毫无动静,平静且正常的镜面环在她四周,将她每个动作纳入眼底。 右手裸露的部分传来撕裂的疼痛,宫九歌避无可避,因为在她的视野里,根本看不到是什么在动手——等等,宫九歌视线再次移向镜子中的自己的眼睛。那双与她一般无二的漂亮眸子,倒映出恐怖景象。 刚刚她躲开的人皮依然缠在她身上,因为她躲避的动作,人皮失去支撑,身子塌了下去,却又没有完全的塌下去,人皮撑起半边,将自己贴合到宫九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贴合到的部分如同被人撕裂了一般,鲜血淋漓。 宫九歌看不到人皮,只能在镜像中的自己眼中捕捉。在意识到人皮只能对直接接触到的皮肤有损伤后,宫九歌一把甩开人皮,将其狠狠地撵在地上,动弹不得。 镜子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笑了起来,像是镜子外的人表演了个多有趣的节目。清脆的笑声仍是她本人的优雅声线,可现在听起来却尖锐刺耳,像是想要生生撕裂她的耳膜。 宫九歌面无表情的将耳朵堵上,在确定人皮不会复起后,往前走去。 镜子里仍是她的模样,但是随着她往前走,镜子里的她逐渐收敛了笑声,环境里的光线柔和,将各个角度的镜子都照顾的面面俱到,如果没有先前的场景提示,真像是另外几个人站在了那里,等着她靠近。 不能碰镜子…… 宫九歌在心底提醒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身形相貌别无二致,但是脸上的神情却都不同。宫九歌一一看过去,发现这些人的表情,自己全都印象深刻。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变化。更准确的说,镜子里出现了其他的影子。 第一个出现的是离宫九歌最近的镜子,镜子里出现两道黑色的影子,影子看不清形貌,但是动作却是一览无余,一个有着长发的黑影手中拿着利器,猛地刺向另一道影子,刺下去的瞬间,镜面被溅出来的血迹污染,然而镜子里面的人却是眉眼弯弯,笑的像个天真的少女。 宫九歌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人沾着血迹,在镜面上写下三个字—— 杀死你。 周围的镜子依次出现改变,几乎每个镜面都沾染了血迹,这些都是宫九歌记忆中的事,每个被杀的人,她都知道其身份,有些该死,有些则是…… 镜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唇角却都是勾着的。美艳绝伦,却手染鲜血。 第一百零五章 何时察觉 宫九歌觉得自己再看下去的话,可能以后会对自己的脸产生阴影。可每当她移开视线,镜子里的人就蠢蠢欲动,似乎只要她敢不看,她们就敢爬出来。 越往前走,镜子上的画面就越血腥。 “想做什么?”宫九歌面无表情的问镜子里的人,“这些事于我而言无关痛痒,你还有什么手段?” 被她直视的镜中人,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 “杀了那么多人,你内心有愧吗?” 宫九歌面无表情:“没有,下一个。” 镜中人:…… “被你杀死的人,你可曾想过他们的亲人,爱人……” 宫九歌看着对方质问的神色,觉得可笑非常:“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指指点点?” “杀人者,人恒杀之。” 宫九歌“哦”了一声,问道:“换成审判了?” “你罪孽深重……” 宫九歌接话:“要我遁入空门?” 镜中人被她噎的半晌无声,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 宫九歌:“这是打算连放下屠刀的机会都不给?” 镜中人强忍怒意,冷着脸说:“放下屠刀?你染尽鲜血,竟然妄想一句带过,一笔勾销?” 宫九歌像是非常奇怪,她表情中带着嘲讽,说:“你不都敢妄想审判吗?” 镜中人彻底被激怒,镜中先前被杀的黑影慢慢蠕动,似乎想要爬出来。 宫九歌指着其中一个黑影,开口:“姓林,四十八岁,知名高校校董,曾猥亵学生三十四人,其中年纪最小十五岁;——这个,姓李,房地产企业大老板,为回收一处楼盘,恶意制造社会舆论,十几户人家因此意外死亡。” 她目光扫过即将爬出来的几道影子,将他们的身份一一例举,竟然没有一人无辜。 “有哪个是无辜的?”宫九歌问她。 镜中人笑了:“你真的认为自己无罪吗?可你的心不这么说。” 宫九歌解释:“虽然这些东西生前恶贯满盈,但是我动手的原因也是出于自身利益出发——” 镜中人不死心:“所以你才会心怀愧疚。” 宫九歌听不下去了,冷冷打断她:“是我哪句话给了你错觉?”心怀愧疚?你会为拍死一只苍蝇而悲伤吗? 镜中人冷冰冰的盯着她,半晌,她忽然道:“那他们两个,想必你也问心无愧了。”说罢,镜中人消失,镜面开始浮现出两道俊美的身影。宫九歌直接转身离开。 然而随着她转身,目光所及,都是那两个人,清晰可见。 “那,你对我们,也毫无一句歉意可言?” 宫九歌没有说话,她像是完全没听到一般,往光影最暗的地方走去。 “九歌……”镜子里的人在喊她,甚至想要伸出手挽留她,然而手指碰到的,只有冷冰冰的镜面。 宫九歌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施舍。 “九歌,”如果忘书宗的人在这里,一定能认出镜中开口的人,容貌竟然和他们的夙壹宗主相差无二。 “九歌,看看我们现在的模样,”镜子里的壹温柔的笑着,将自己的手抬起,“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容颜俊美秀雅的男子,手却焦黑畸形,他一寸寸挽起自己的袖口,裸露在外的是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肢体。 宫九歌抬头直视他:“还能把脸留下,不错。” “果然毫无悔意。”壹身边的人,柒像是自嘲的笑了,“那时候我们有想过,想过这真的只是意外,你毫不知情,现在看来,果然是我们自作多情了,没了我们的日子,你一定很轻松吧。” 宫九歌脸上是带出点点笑意,她赞道:“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喜欢你的自知之明。” 镜子里燃起熊熊大火,火苗窜上镜中二人的衣角,一发不可收拾。 “这就是你要的?”柒苦笑一声,问她。 宫九歌迎面对上他的视线,话语却无情至极:“你第一天认识我?” 这眼神,这语气,说是对待仇人都不为过,又有谁想象的到,他们曾是彼此的后背,仅有的亲人。 “九歌,”火势见长,镜中的二人彻底被大火吞噬,没有怒气,没有不甘,只是留下一句微弱的“好疼”…… 最后的一声压断了宫九歌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她想起来这里除了她,还有第二个人。 “十二。”宫九歌唤了一声。 一直困在镜子间,多次呼喊都没得到回应的十二,忽然听到了主子的声音。 “主子,”他立刻确定方位前往会合。 宫九歌看到十二过来,唇边泛着冷意:“这地方太过诡异,想办法出去。” 十二眼中都是歉意:“属下过来时并没有遇到危险,这里……” 宫九歌不想听他废话,直接问:“出不去?” 十二一愣,然后点头。 宫九歌直接把人踹到一边:“废物。” 十二爬起来,似乎是担心再被迁怒,急忙道:“属下虽不知道怎么出去,但是属下过来时并没有遇到这处异常,所以属下斗胆猜想,这里……会不会是在时间上有一定限制,只会在特殊时间出现?” 宫九歌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你的意思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会儿?” 十二点头。 宫九歌蓦的想起自己掉下来那处:“我倒是有个去处,只是过去之前,如何摆脱镜像?” 十二立刻表示忠诚:“属下定当誓死护卫。” 进来容易出去难,在宫九歌全身而退的同时,十二几乎没了半条命,二人往避风港的方向退去,宫九歌发现那处本该合上的机关,不知何时又被人打开。 黑暗的山洞里,不远的地方映出薄弱的光。生物都有趋光性,于绝望之人而言,光是救赎,是希望。 “有危险,”宫九歌忽然开口,“把剑给我。” 十二的伤势已经无法再战斗,只得将剑递给她。锋利的剑划破她娇嫩的手指,十二见状,刚想要出声提醒,就见他递过去的剑,从他的心脏刺了进去。 十二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有意思吗?”宫九歌手中的剑刃翻转,生生搅碎对方的心脏,“音妺,不,你似乎喜欢自称伊芜?” 十二瞪大眼睛:“主,主子,你在说些什么,属下,属下明明……” “别演了,”宫九歌不太想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看到的仍然是忠属的脸,“正常的人,这个时候就该断气了。” “十二”的脸逐渐收起那副慌乱的表情,阴郁的眼神与之前的山洞中自称“伊芜”的人,一般无二。 “你是何时察觉了不对?” 宫九歌不知道为什么旁人总是喜欢问这个问题,她也没心思去解决对方的困惑。尤其是她确认长剑真的可以造成伤害后,第一时间解决了假的十二,刺伤假十二的同时,她身上的负重感消散,法阵重新恢复了效益。 “你可以在接下来的长眠中,慢慢想。”她说。 第一百零六章 魔高一丈 宫九歌是如何察觉的? 当她看到音妺的那一刻就察觉了不对,原因无他,进入山洞之前,音妺曾主动抱了她,还趁机在她身上留了些东西,宫九歌也不拆穿,选择了礼尚往来,还了个法阵回去。在掉入深坑时,宫九歌试着用了法阵,奈何底下阴气太盛,一般法阵起不了效益,不过效益不起归不起,还是能有所察觉的。 当时“音妺”身上空空如也,不过宫九歌此时还没彻底确认,直到对方与地上那人来来往往几个对话,每个都是在刻意误导她。让她发现那人身上的图案,也是“音妺”刻意为之,那人最后一句“我叫伊芜”,更是火上浇油。 “音妺”有句话说的很对,法阵一脉近些年才兴起,与那人所言十几年前形成悖论,或者说不是悖论,那人就是在刻意打压宫九歌的心理防线。 ——看,这就是你最后的下场。 再加上“音妺”问她当年的遭遇,那人所言,怕是都会在她身上兑现。因为其中有一条“忠属在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所以宫九歌才会见到十二,如果她没有动手斩杀“音妺”,那“十二”在镜像中必然会死去。没有“音妺”在,宫九歌身边就会缺少一个“指引”她的人。 “音妺”一死,“十二”就必须得活着。 处心积虑想让她死,却又没有直接下手,反而想方设法诱骗她回到原地。宫九歌猜测,对方下手的方式应该存在局限,再不然,就是恶趣味了。 趁他病,要他命。宫九歌毫不手软的在“十二”的伤口上添了一把火。 被她重伤的人惨叫一声,形体逐渐发生变化。宫九歌手上捏着法阵,将对方死死禁锢住。地上的人挣扎不得,逐渐变成一团光,赫然是当初将宫九歌带到坑里的那团白光。 “难怪会变成十二的模样。”宫九歌笑了一声。想来是因为十二当时护在她身前,符合了对方的“忠属”一词。 宫九歌毫不手软,将其禁锢,下一步就要动手抹杀。 那团光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杀意,连忙开口求饶:“求,求你,不要杀我。”嫩声嫩气的嗓音,如同总角小儿一样,一般人听到怕是要不忍心。 宫九歌手下动作不停,圈禁对方的牢笼收紧:“这时候还在玩心计?多大的年纪了还装嫩。” 随着法阵向内收缩,光团也被挤压成巴掌大的一团,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会栽,光团抱着最后的希望开口: “刚刚的镜像虽然是我做出来的幻境,但是它在这里面是真的存在的,我,我可以帮你……”光团努力喊出这么一句,接着,它发现对方动作停了。 有用! 光团立刻求生欲爆发:“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在幻境里没碰镜子……”你要是碰了,指不定现在谁求饶,“……但是真正的镜像机关,像你这样是绝对走不出去的。” 宫九歌收了动作。 为什么没碰镜子?“十二”不明所以的情况下,看到异样都没有冲动去碰镜子,她又怎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 “继续说。”宫九歌开口。 光团察觉束缚松懈,心底松了口气,开始谈条件:“你,你得保证,我说完后你得放我走。”话音一落,光团就一阵窒息—— 它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之年会感觉到“窒息”这一感受。 “我,我说!!” 光团大喊。待死亡的气息二次转移,光团才得以重新思考。 “那,那什么,”光团小心翼翼的说,“镜像机关在此地随处可见,运气不好的人,可能遇到十几次也不为过。” 宫九歌:运气不好的人,应该不会有见到第二次的机会了。 光团接着解释:“而且机关遍布没有规律,便是我,也说不好在哪里就遇到……而且,虽然是同一类型,作用却天壤之别……你,你留着我很有用的。”它试探性的在最后加了一句。 宫九歌:“有道理。” 光团觉得它做到了逃离魔爪的第一步。 宫九歌等它高兴完,才接着道:“然而我对法阵并不精通,一不留神,你挣脱跑了回来报复我怎么办?” 光团:……我跑了只会离你这煞神远远的,反正你也没多大可能活着走出去。 光团想通这点,保证道:“……我不会报复你的。” 宫九歌笑了:“你果然想跑。” 光团:…… 你特么关注点在哪!! 光团一脸正色的说:“我不会跑。” 宫九歌:“哦,我不信。” 光团:…… 宫九歌看着光团忽明忽灭,语气轻松了许多,手上的法阵却不见松懈:“你的能力是什么?” 光团犹犹豫豫。 宫九歌默默的动手。 光团:“再挤我就没了!!……我说还不行!”它愤愤道,“我可以读取一个人有关杀戮的记忆,还有特别深刻的那种,还可以制造幻境……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镜像一样,虽然镜像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宫九歌从镯子里摸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说:“还算有点用。” 光团听着她的语气,莫名就有些觉得大事不妙,它谨慎开口:“你想做什么?” “给你找个家,”宫九歌语气温柔,指尖动作不断,符文繁杂无比。光团只觉得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了,它愣了片刻,抓住机会就要走,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 与此同时,宫九歌手中的珠子与最开始也有了些许不同,里面多了像是水一样的液体在流动,拼命想要撞开内壁往外逃。 “啊啊啊啊,你做了什么!!”光团明明没有再感觉到法阵的压迫,但为什么它还是走不了。 宫九歌:“喜欢你的新家吗?” 光团:“喜欢你个ap;……ap;……” 宫九歌面无表情:“喜欢啊?那就好。” 光团:…… 若是时光能倒流,它一定离她百丈远。光团终于为自己的年幼无知,识人不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最后,根据光团心不甘情不愿的提示,宫九歌走出了这处山洞。 第一百零七章 没落宫殿 等出了山洞,有阳光从树荫间照过来,地面上影子斑驳,抬眼望去,林间坐落着一座没落的宫殿,古朴神秘,茕茕孑立。 “那个,”光团小心翼翼的试探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宫九歌很懂眼色的接话:“所以出现任何失误,怪不到你头上——对吗?” 光团已经迫不及待要点头了,如果它有头的话,然而最后两个字让它瞬间清醒。 光团:“……很久没有出来过了,感谢你给我这个放风的机会。”求生欲强的一批。 宫九歌:“客气。” 光团: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光团气到不想说话,只是碍于自己的小命还在对方手里,一番纠结,它还是出言提醒,说: “去前面的地宫,有不少好东西都在那儿。” 宫九歌闻言,眼角余光瞥了眼手里的珠子,绝美的容颜迎着细碎的光,谧静而醉人。她抬步往前,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宫殿的厅堂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而且还都是熟人。 “哎呀,好巧。”看向这边的人不少,但是音妺是第一个开口的。 光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有些尴尬,它先前之所以幻化出一个假的音妺,也是因为二人进入山洞前的互动,看起来着实亲近,却不想对方直接下了抹杀指令,让它猝不及防。 宫九歌这厢看到音妺,脸上不见丝毫不自在,坦然打了个招呼回去。宫九歌视线往大厅内巡视了一圈,发现跟着她进来的手下还一个都没到。 “到了多久?”宫九歌问走过来的音妺。 音妺脸上笑盈盈的,回她说:“没多久,睡了个觉的时间罢了。”作为第一个到达宫殿的人,音妺足以得到他人实力上的认可,各方面的实力。 难得能压她一头,音妺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很,不觉间面上带出几分骄傲神色。 “嗯,你比我想的还要快上许久,”音妺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再接再厉。” 光团:它似乎知道这尊煞神毫不手软的原因了。 宫九歌本人倒像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甚至还“嗯”了一句。 音妺此时才留意到对方身边空空如也:“随你来的护卫呢?” “走散了。” 音妺:……所以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自动屏蔽对方突然丧气的脸,宫九歌开口打听这里的情况:“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聚在这里?” “这里看起来,是百余年前的那位兴建起来的宫殿。”一道男音插话进来,是洛玄奕,“不曾居住,却已经尘封,世人惊艳的奢华,成了自己的葬身之所。” 见二人看过来,洛玄奕向宫九歌打过招呼:“夫人。” 宫九歌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音妺抱着手臂,倚在旁边的柱子上,瞥了眼凑上来的洛玄奕:“洛太子清楚此处的来历?” 洛玄奕笑的温文儒雅,自谦了句:“谈不上‘清楚’一词,只是大概了解一些。” 音妺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那就有劳太子了。”收集来的资料,不见得比皇室继承人知道的来的详细。 这事也说不上隐秘,洛玄奕想了想,便开口陈述:“百年前那位,想必也都清楚,因为一时恶念犯下重罪,幸亏几位领主及时出手,才没能酿成大错……” “那位?”宫九歌不知道对方指的是谁。 音妺惊讶的看着她,那眼神中无不在透露“你怎么会连这事都不知道”,顿了顿,她还是解释说:“说起来也和你有点关系——洛太子说的是百年前的缥缈城城主,因为对方身份……嗯……所以不方便直说。”音妺觉得这事儿不太好说。 因为对方身份如何?宫九歌犹疑。 洛玄奕明显不同意音妺的说法:“音姑娘这话欠妥,虽然都和缥缈城有关,但是如今的缥缈城也非往日,当年那位更是误入歧途后陨落,没有留下后人,又怎能说夫人与其有关?” 这话乍一听还真像是在帮宫九歌说话。 如今的缥缈城也非往日——当初的缥缈城,是手掌整片大陆的存在,麾下领主忠心耿耿,人民乐声赞道,相比如今的低调行事,自然是天差地别。 宫九歌不太清楚旁人口中的版本,将话题扯了回去:“所以这座宫殿的来历是?” 洛玄奕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这座宫殿,也是那位劳民伤财所造,建成之日,也是那位陨落之时……后来各方领主念着那位有功,便将这座建成不久的宫殿陪着下葬。” 旁边有人留意到这边的谈话,不由感慨。 “在下倒也对此事有所闻,只是不知晓,那位建起缥缈城时,心怀天下,造福世人……无端端的,又怎么有了‘生了贪念’一事?” 旁边有人接话:“人非圣贤,想来也是被私欲迷心。” “整个大陆都是那位所聚合,哪来私欲一说?” 可不是,都是人家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唉,那位自然是没有,那不见得旁人也没有啊,”这话一出,正谈的兴起的人们都停了下来,听这人发表看法,“不是说那位麾下七名忠属……唔……” 这人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被旁边要好的兄弟捂着嘴拖了回去。 宫九歌察觉这一异样后,首先发现洛玄奕脸色沉了下来,且目光阴鸷的瞪着开口的人。那人隶属势力的领头人见状,连忙不迭的道歉。 宫九歌转头看向音妺,敢于怼天怼地的音妺此刻却没有出头,只是眼神示意她晚点说。 特殊时期,洛玄奕也不好发难,冷哼一声甩袖走开。 音妺借着观赏宫殿为名,拉着宫九歌避开众人视线。 “怎么回事?”宫九歌理理衣袖,看了眼难得小心谨慎的音妺。 音妺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洛国和幕国的人听到,不免膈应。” 宫九歌挑眉,莫不是如刚刚那人所言—— 音妺:“就像刚刚那个人说的,那位麾下忠属七人,其实就是如今的七大古族——” 宫九歌瞳孔一缩。 说到这,音妺嗤笑一声:“也不怕谁乱想,整片大陆都是那位的,结果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而这些‘忠属’就迫不及待的瓜分了这块肥肉……怎么想都是一出大戏吧?偏偏还打着‘那位生前有功’一说,让他人对此三缄其口,呵。” 宫九歌明白了,从七大古族崛起到现在,传了七到八代传人。最为蒸蒸日上的,便是当前风头正盛的洛国和幕国。 想到这一点,宫九歌上下打量了遍音妺。 音妺默默地移开一段距离:“你想干嘛?” 宫九歌:…… 宫九歌:“只是没想到你会刻意避开洛玄奕。”毕竟音妺在她眼里,向来无拘无束,哦,忘了有她师兄了。 音妺幽幽的看着她,说:“我要敢把这事儿当众讲出来,七大古族估摸着都不会放过我。”洛玄奕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且,说到底,还是不好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证据的言辞,再有道理,也可归纳为污蔑。 第一百零八章 不许说谎 “不说这个了,”音妺转移话题,“轮回变迁的,也没人去纠结真相,说到底都是过去的事了。” 宫九歌想到了另一件事:“话说你早早到了这里,又为什么要候在大厅。” 音妺沉默下来,停顿片刻,决定全盘托出,她说:“这座宫殿里,有一道很强的禁锢,以我之力很难打破它,我希望众人齐心,一同出力。” “他们都同意了?”宫九歌往大厅看了一眼。 音妺点头:“目前在这里的都同意了。”毕竟大家都想着进去,而且没人乐意被占便宜。 宫九歌问说:“什么时候开始?” 音妺时刻注意着天色:“再过半个时辰——你的人——”她欲言又止。 宫九歌也说不准,只是道了句:“希望他们没事。” “你是随我们一起,还是另有打算?” 宫九歌:“先等着,看看情况再说。” 不到半个时辰,宫九歌等的人到了,不只是分开的十二他们,还有先前兵分两路的十一一行人。宫九歌视线扫过,发现少了三个人,其余的人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肯定。十二等人则高兴主子平安。 等到了时间,音妺与众人合计一番,合力打开了宫殿下方,地宫的入口。 “打开了。”众人的视线都聚在那处入口。 然而就在大家想要下去的时候,异变突生,整座宫殿都摇晃起来…… “当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地面突生异状,凭空出现几道光膜,将几十个人一一隔开。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第一时间选择了暴力解决,然而深色的光膜晃都没晃一下。 宫九歌尝试使用阵法,也是毫无作用。 “怎么回事?”宫九歌低声问手里的小光团。 小光团正欲开口,大殿里的每个人耳畔都传来一条讯息。 “你撒过谎吗?——三百年前,一位足以让世人敬仰的存在,被人们的谎言所抹消,现在,这里误闯了一些小白兔,可是怎么判断他们是不是说谎的坏蛋呢?” “——当然是,让他们自己承认喽。” “这里,不欢迎撒谎的来客。” 这道声音不知源头在哪,透露出来的讯息也非常奇怪,在这几句话说完后,便彻底消失,同时,圈住他们的光膜闪了闪,就像在示意众人,可以开始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清楚该怎么做了。 “是不允许撒谎的意思吧。” “说真话就可以摆脱圈禁?” 这边音妺突然叫了她一声,宫九歌闻声抬眸。 音妺狡黠一笑,问道:“你喜欢我吗?” 小光团在宫九歌耳边提醒,千万千万不能说假话。于是她认真考虑了一番,说:“我取向正常。” 音妺:…… 旁人意味深长的看过来。 宫九歌一句说完,旁边的光膜并无动静。她沉吟片刻,问说:“音妺,你有爱人吗?” 音妺果断回应:“没有。” 宫九歌看到对方周身的光膜颜色浅了很多。原来是这个意思。周边注意到情况的人纷纷效仿。 轮到音妺开口了,这次她问:“你,认识我师兄吗?” 宫九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手中的珠子。 “自然是认得。”她的光膜也淡了些许。 “那你……”音妺还欲再问,被宫九歌中途打断。 “到我了,”她说,“音妺,你刚看到我的脸的时候,似乎很惊讶,为什么?” 音妺一愣,卡了半晌,她嘴角抽了抽:“你当时怎么没问?” 宫九歌没说话,眼神示意她先回答问题。 音妺不情愿的答:“……因为,我见过你的画像,只是不知道那是你。” 宫九歌看不出情绪,转而回答她的问题:“当时没问是因为,就算是问了,你很大可能会敷衍我。” 音妺:…… 二人的光膜都淡了许多。其余人也都如这般操作。 宫九歌又问:“你是在哪里看到的画像?” 音妺犹豫。 “啊!”异变突生,一个人周身的光膜突然紧缩,生生将那人挤压致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而和他对话那人明显惊到了,脸色煞白。 其余有注意到这边的人,声音颤抖:“他是不是,说谎了?” 看来是了。众人心里都有了决断,这便是撒谎的下场! 目睹这一幕的路人甲——小光团心想,要不是它谈了条件,怕不是也是这样的死法。 宫九歌挑眉看向音妺。 音妺回说:“在……我师兄的书房。”她都想把舌头咬下来了。 宫九歌眸子沉了沉,没有就这话表态。 音妺也豁出去了:“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和我师兄,有过什么关系?”不怪她多想,毕竟师兄对她面前这位,确实不同于常人。 宫九歌:“如果他是我认识的那个,那应该算是有过。”这话说完,光膜没有动静,看来光膜会自动屏蔽那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所以,师兄真的喜欢你?!”音妺惊讶。 宫九歌默:“……说真的,不管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我都觉得他不喜欢我。”这句是真话,奈何被屏蔽了。 音妺:“假设,我说假设,师兄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觉得你对他,是什么感情?” 宫九歌很坦诚的回答说:“我可能会在他想砍死我的时候出于自卫打回去。” 音妺:…… “到我了,”宫九歌好整以暇,笑的温雅,“你师兄对你灌输过什么想法,让你有了这些问题?” 音妺:为什么感觉你一个问题顶我五个? 对于此刻必须说真话这事,音妺深表遗憾:“他倒是没有灌输过什么给我,但是师兄一把年纪了(夙壹:?),身旁还没有个贴心人,偏偏我又偶然见到了你的画像,再加上师兄对你的态度,很耐心的样……”她突然停下了。 宫九歌眯着眸子看过去,发现音妺失神了片刻,然而对方很快便找回了状态,接着答完她的问题。 轮到音妺提问了,只是这次的她,像是考虑了很久,才将问题问了出来。 “如果,有一个关系很亲近的人,误会了你,你会不会轻易原谅他?” 宫九歌突然笑了,反问了一句:“他让你问的?” 音妺一惊。 宫九歌脸上笑意不减,但是眸底带着三分冰冷,她说:“有话,当面来说。” 音妺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跟师兄接上线了,而且,这两个人,不好说…… 不是很想踏这趟浑水的音妺语气平淡的将她的回答转述,而法阵那边的人沉默良久,只是留下一句“多加小心”。音妺不太清楚这话是在对谁说的,只是当前气氛不太对,她就没有再传话。 第一百零九章 老鼠和油缸 先前的人出事给所有人都敲了警钟,随着一句句被认可的真话出口,光膜淡去,殿内的人重获自由。 音妺吐槽:“这地方真是想方设法的给我们找麻烦啊!” “难道不该庆幸它只是在找麻烦?”宫九歌来了一句。 音妺沉默了。 “话说回来,”音妺看了眼进到地宫的一行人,人数不到之前的一半,“你说这些人,是没找到这儿,还是已经……”她没再说下去。 宫九歌:“后者占多半。” 说完,宫九歌忽然想起来,她遇到光团那会儿,看到的尸体是? “我们进来多长时间了?” 音妺狐疑的看着她:“进来三天不到啊,怎么了?” “三天不到?”宫九歌挑眉,莫不是那些尸体都是本来待在这里面的人?这个答案很快被她自己否决,她说,“我先前路过一处,那里尸体成堆,死了大约七到八天。” 音妺下意识问了句:“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人在?” 宫九歌不置可否:“你们是怎么来判断时间的?” 音妺脸色不太好看,她解释说:“我们运气……还算不错,进了那山洞没多久,就走出来了。后来虽出现了意外,但是外界的日升日落,时间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宫九歌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那你能确定,你看到的日升日落,是真实存在的?” 音妺一愣,接着她拉过旁边的人,问:“我们进来多久了?” 对方回答:“八,八天?” 这个回答音妺没想到,但是意外的和宫九歌刚刚的猜测吻合。 而其他人的回答: “三天?” “哪有那么久,我觉得还不到一天。”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察觉了不妥之处。 “我们到底进来多长时间了?” “音妺大人,”音妺的随行下属低唤了一声,“法阵,失效了——”没有刻意维护的法阵,失去了它的效益。 音妺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臂处,法阵纹理浅浅的光泽意味着它的强弩之末。音妺使用法阵频繁,经常有意无意的维护,相比其他人,她的法阵目前还可以使用。 “师兄,”音妺开口,“距离我们进入遗迹,过去多长时间了?” 对方回答了什么,旁人听不到,但是音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法阵另一端回应说—— “……十一天。”音妺嘴唇动了动,将对方的回答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已经进来十一天了?” “不可能吧,明明……”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宫九歌掀起衣袖,上面的法阵已经消声灭迹。 十一天是什么概念?他们不仅对时间的把控一无所知,而且,二十天后,他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音妺,”宫九歌眸子清冷的看着对方尚且可以运行的法阵,“确定你对面的人是真的。” 音妺听懂了她的意思,手臂一僵。 “说说你的看法。”宫九歌敲了敲手里的珠子。 旁人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面面相觑。 光团抖了抖:“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哇,我只是待在我的位置规规矩矩的狩猎而已。” 宫九歌面无表情:“哦。” 光团:“……这里面的时间,嗯,我是没什么概念,但是你们应该感受的到吧,这里的时间不管怎么变化,也不会存在饥饿,疲倦……” “所以?” 光团犹豫了一下,解释说:“你知道,老鼠和油的故事吗?” 宫九歌没有说话。 光团接着道:“饥饿的老鼠掉进了油缸里,再也不用挨饿了,但是,它能进来这件事,一开始就不是幸运。当油耗完……就会饿了。”它最后说的含蓄,宫九歌却明白了它的意思。 这偌大的遗迹便是油缸,而进来的他们便是误入油缸的老鼠。初入油缸的老鼠不知困觉,不感饥寒,甚至不知道时间,等到“油”耗完,等待他们的便是灭顶之灾。 “你在和谁说话?”洛玄奕警觉她的不对劲。 宫九歌没有隐瞒,将手里的珠子暴露于人前:“之前遇到的,对这地方有几分了解。”接着,她眼睁睁的看着手里奶白色的珠子发出微弱红光,然后动了动,滚进她的袖子里。 宫九歌:…… 音妺:“它这是在害羞?” 宫九歌:“应该是吧。” 音妺伸手戳了戳:“真可爱。” 光团:啊啊啊好多人好阔怕! 宫九歌:要不是之前的巨人观尸堆记忆尤深,她真的要被这小东西的纯情打动了。 洛玄奕心思一动,问说:“那它可知晓,这里的时间是怎么回事?” 宫九歌将光团的话整理了一下,说了出来。这无疑是另一个坏消息。 “那它可知道,这里面时间的流动速度与外界的差异?”有人抱着侥幸问。 宫九歌眸子动了动:“我不建议你们都听它的,毕竟——”她将遇到光团的情况提了几句,众人胆寒,看向光团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光团颇为心虚的缩了缩。 “还有一法,”洛玄奕站了出来,“现在还未深入地宫,担心无法把握时间的人,现在就可以原路返回。”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是进来的人都两手空空,就这样出去……而且联系不到外面的人,他们上面的主子,可不会允许他们空手而归。 宫九歌看向自己少了三个人的十二人队伍,问了他们的看法,无一人退。她想了想,开口叫了四人出来。 音妺看着她遣四人离开,开口提醒:“八个人可不一定护的了你。” 宫九歌笑了笑,没有作答。 自愿退去的人并没有多少,队伍依旧庞大。 洛玄奕毫不意外现状,他主动递出橄榄枝,说:“前面的难关怕是不可小觑,玄奕还是想着众人齐心,其利断金,接下来的难关,一同克服。” “确实人多比较稳妥。”难得,宫九歌竟然应和了一句。 洛玄奕脸上的笑意渐浓…… 宫九歌:“一起?”她看向的是音妺的方向。 音妺颇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行啊。” 洛玄奕多少品出了她的意思,脸色不好看了。宫九歌坦然以对: “那我等就先行一步了。” 洛玄奕不死心,毕竟这二人,一个能够联系外界,而且联系的还是夙壹;另一个手里则掌握着对此地熟悉的“宝物”,带她们一起,显然利大于弊。 第一百一十章 走左门 这边洛玄奕如意算盘打的响,那边二人却事不关己,甚至决定抛金币来选路。 宫九歌提议:“往左吧。” 音妺:“正面左反面右,三局两定。”然后她连抛三次,都是反面。 音妺看了眼手里的金币,又看了眼身旁的某人,然后果断开口:“既然连抛三次都是反面,那我们就往左走吧。” 旁人:…… 音妺非常无辜:“难道不是,它三次都否决了右边。” 宫九歌:你开心就好。 光团的声音此时传入脑海,它说:“左右都无所谓,反正是不存在防御上的松懈的。” 宫九歌有自己的决断,缥缈城自古便信奉以左为尊,这座宫殿又是那位所修,所以左边的通道定然会有更多的惊喜。不过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是她。 洛玄奕也定下了左边的路,“既然如此,可要同行?” 音妺感觉某人并不喜欢洛玄奕,先前几次拒绝便能看出端倪,她本以为对方就要改口了。 音妺:“左右都差不多吧。”她决定递个台阶过去。 宫九歌:“不一样,缥缈城以左为尊。”她倒是没有隐瞒。 所以这是同行的意思? 音妺耸肩:“那就一起呗。”说着,她上前,一把拉开最左侧的门。 “啊啊啊啊!”光团惊呼,“她怎么直接给拉开了,里面的东西要拦不住了啊!” 宫九歌瞳孔一缩,吩咐身旁的人,“退后。”她接着快速靠近音妺,抓住她的手臂,往旁边一拉。 刚刚拉开门的音妺不等看清里面的情况,阴冷的气息迎面袭来,她在刹那间背脊发凉,接着,她手臂一紧,堪堪避开了危机。 音妺转过头,看清救她的人,道谢声还没出口,就听对方高声道: “别让它们抓伤!”她的语气少有的严峻。 此时人们也看清楚了门后的东西,像人形的怪物,四肢瘦长,皮包骨头,脸皮皱在一起,看不清五官,手上的指甲长而尖锐,疑似嘴巴的部分发出怪异的吼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 宫九歌深吸一口气,说:“旱魃。” 那些怪物并不打算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有人想要往回跑,却发现地宫的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别被抓伤。”宫九歌再度提醒。 然而冲出来的旱魃数量接近他们人数的一倍,宽敞的地宫大厅陷入混战。旱魃凶悍非常,尽管众人再三小心,还是难免有人被抓伤。十一等人将宫九歌护在身后,八人围成紧密的保护圈。宫九歌试图使用法阵解围,但是她的群攻系法阵不分敌我,这种场合中使用非常吃亏。 宫九歌晃了晃手中的光团,问它解决办法。 光团都要哭了:“我多久没接触这些啦,这本来就是考验武力的,你要是够强把它们团灭也不成问题。” 宫九歌:“你知道我不是在说废话。” 光团被这语气吓的抖了抖:“旱魃难缠,但是相比再往里的东西,绝对是温柔的多了——左门本来就是禁忌之地,没有实力,为什么要想着进去呢?”光团表示不解。 宫九歌听出了话里的弦外音:“右门里有没有这个?” 光团:“没,右门只不过是……” 宫九歌往右侧靠过去,猛地拉开右门——入口处毫无动静。 “来这里。” 众人看到生路,摆脱难缠的旱魃,涌入右门,待人如数进来后,宫九歌一把将门合上,隔绝了外面叫嚣的旱魃。众人刚刚死里逃生,尚且惊魂未定。就听宫九歌问:“谁被抓伤了?” 说完,她没等人们回答,接着道:“将手臂上被抓伤的部位拿刀割掉,伤口周围如果泛黑,一并清理干净。”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是,在场的人大多穿着长衫,甚至因为进来前的气候,衣服都挺厚实,裸露的部分,便只剩下了手,脖子,和脸。 脖颈上有伤的人脸色难看。 “如果不清理,会怎么样?”有人颤抖着声音问。 宫九歌瞥了眼合上的门,没有说话。门外有什么?她这态度,无疑就是答案。 一个眼看脖颈全黑,已经彻底没救了的人,噗通一声跪倒宫九歌面前。 “求求你,救救我,我的孩子还在襁褓,我的家人还在等我回去,我求求你,救救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再大的困难都咬牙扛下来了,怎么甘心死在一个干尸手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宫九歌敲了敲手里的珠子。 光团:…… 光团:“你刚刚已经说了最有效的方法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瞅着她还要开口,光团呐喊:“我说真的啊!” 宫九歌:我也没说不信啊。 面对苦苦恳求的人,宫九歌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洛玄奕面色凝重,“夫人若是愿意出手相帮,那我等必然感激不尽。” 宫九歌倒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想着使绊子。 “我倒是没什么法子,”她语气平静,目光却突然犀利起来,“只是听闻洛国有一颗丹药可医死人,肉白骨,洛太子此番若是愿意割爱,那也是一桩美谈。” 明眼人都察觉到这两人闹起来了,只是,为什么? 洛玄奕脸色沉了下来,他说:“夫人手中既然有此至宝,又何必见死不救?” 宫九歌顿悟。原来对方是在打光团的主意。 音妺雅痞的声音插进来:“至宝?”她夸张的揉了揉耳朵,“我没听错的话,洛太子管那个凶残的小东西,叫至宝?!” 接着,她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话语连珠:“她先前便提醒过,不要被抓伤,这是其一;她说了解决抓伤的办法,这是其二;其三,您所说的‘至宝’,是遗迹内遍布陷阱的凶残生物之一——洛太子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想要故意为难?所以您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的咄咄逼人?” 音妺手底下也有人受了伤,本来胸口就堵着一团气,洛玄奕这时候找事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洛玄奕知道这二人合得来,只是没想到音妺会冒着得罪洛国的风险为她出头。 宫九歌也挺意外,不过一出归一出,她不介意火上浇点油:“原来洛太子是这般想法,只是伊芜不曾强迫你拿药救人,你又何必刻意针对。” 洛玄奕气结。 众人心里都清楚,真有那神药,对方又怎么舍得拿出来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他们在对方眼里,甚至都算不上是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不怕,诱惑太大 处理好伤员,就该决定下一步要怎么走了。音妺问了宫九歌的意见。 宫九歌想法不改,说:“我出去处理这些东西,还走生门。” 音妺皱眉:“你要怎么处理……用法阵?”想来只有这个了。 宫九歌点头。音妺考虑此法的可行性。 “绘制符文需要时间,期间总得有人帮你拖住这些东西。”而且同时压制这么多的旱魃,法阵的绘制难度绝对不低,时间上的要求也理所应当的更为严苛。 “既是如此,那刚刚你为何不出手!”说话的是下跪那人的领头人,他身后代表的是於戏门。 宫九歌连眼神都不曾给予他,冷静理清头绪。 “决定走左门的队伍,挑两个人出来随我出去,拖延旱魃。” “两个人?”音妺觉得这个人数有点悬,“应该不会有谁想着走左门了。” 宫九歌似笑非笑,意有所指说:“制住旱魃,就有了。” 被忽略的於戏门领头脸色难看。旁人也听明白了二人话语间的意思。 “夫人若有把握制服旱魃,那我等自然愿意鼎力相助。” 宫九歌不知道说话的是谁,她眉眼动了动,扭头看向声源处:“想来尔等是误会了什么。我的意思是,想进左门的人出力,至于后果,自行承担。” “买定离手?”音妺靠在石壁上,说,“这把我赌了,走生门。”说完,她就在旁边看着,观赏旁人纠结的表情。 另外有两支队伍也下了决定,这些人宫九歌认识,是赫无双的人。其余人则犹豫不决,目光有意无意看向洛玄奕的方向。 “下了决定便可以动身了,”宫九歌指了指右门,“出是出不去不了,不走左门的人,现在可以进这边了。” 没下决定的人脸色不太好看。 “你们两个,随夫人出去。”开口的是洛玄奕,他随手指了队伍中的两个人。 旁人意外他的举措。只是有了洛国这一带头,几乎每个队都愿意匀出二人,有的队伍甚至将那些已经没救了的人推了出来的。 宫九歌扫了一眼被推出来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十一随我出去。” 十二见状上前一步,“主子,属下也去。” 宫九歌拒绝了他,顺便要来把刀。音妺也决定自己带个人出去。 出去前,宫九歌叮嘱注意事项,只有一句话:“围在我周围。”就这一句,在旁人耳中溢出满满的自私感,闻者敢怒不敢言。 出去之后,宫九歌指尖符文流动,往外一圈是牵制旱魃的人。 音妺反击旱魃的同时,扬声道:“你放心动手,有我们争取时……”绘制法阵需要全神贯注灌入念力来操作,音妺担心她分神,然而她一句话没说完,脚下重力忽然增加,整个人都不由地往地面摔去。 音妺的情况还算好,像实力较弱一些的人,当场就趴下了。 宫九歌单手接触地面,将法阵附了上去。同时动弹不了的,还有靠近他们的旱魃。越靠近外围,法阵效益越低。此时此刻,这些人才明白过来她刚刚没有出手的原因。 音妺熟悉法阵,观感最强:“为什么这法阵对人的反应这么强烈?”周围的旱魃尚且有挣扎的余地,到了他们这里却是动弹不得。 宫九歌:“因为它的受众属性就是人啊。” 旱魃挣扎着想要爬过来,靠外法阵薄弱的地段,旱魃长长的指甲探过去。作为唯一一个行动不受阻的人,宫九歌提刀劈开面目狰狞的怪物,同时几层法阵叠加,所有的旱魃都被钉在原地。 “可以走了。”她说。 地上的人:…… 宫九歌:“怎么了?” 地上的人:…… 宫九歌被他们盯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不然我把法阵解了?” “不用不用。” “不麻烦了。” 音妺在自己身上勾勾画画,少顷,她踉跄着站了起来,挪到法阵外围,这才好受了些许。 宫九歌将右门打开,示意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了。里面的众人犹豫着往外瞅了瞅,不敢相信她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不要靠近这片范……”她话还来不及说完,黑压压一片人趴地上了。 宫九歌:“……围。” 宫九歌面无表情的过去拉着十一起来,“你们慢慢挪,不急。” 慢慢挪…… 趴地上的人:…… “这是法阵?”没出来的洛玄奕等人并不知晓她是如何动的手。 音妺拖着酸麻的腿过来,把自己的人都带出了法阵,她也没那个闲心去管别人,表情无比沧桑。 “我要是没记错,你这法阵,”她回想刚刚那个瞬间,“只用了我不到一句话的时间?” 宫九歌回忆:“你说了两句话。”虽然第二句没说完。 音妺:…… “你这法阵我都没见师兄用过,自创的?” 宫九歌:“因为你师兄的实力足以自保,法阵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这是本质差别。 音妺不解:“能承担能量这么大的法阵,你的念力应该能碾压绝大多数人吧!” 这话出口,对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师兄没和你提过,我的法阵不用念力?” 音妺沉默了。 “所以师兄之前尝试拿元素法阵来启动,是用了你的方法?” 宫九歌含蓄:“或许。” 音妺:怪咖,惹不起。 这两人聊天的当儿,地上的人避开旱魃和法阵出来了。 “里面还有什么?”宫九歌问光团。 光团:“我不知道……哎,不是,你听我解释啊……我管辖的范围也就那么大点,知道的也大多数是别人所述,这旱魃是当年封死在地宫的侍从,他们忠肝义胆,不愿意离开主子半步,所以守在左门到死,会成为旱魃一点都不稀奇,但是我不清楚内部机关布局啊!” 宫九歌在它的话里听到一处关键点——不愿意离开主子,所以守在左门到死。 音妺站在她旁边,碍于他们听不到光团说话,只能指望宫九歌解惑。 宫九歌给出的答案是:“不清楚里面的机关布局,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越到里面,越是危险。” “现在还有机会选择放弃。” 没人愿意放弃。触手可得的诱惑就在眼前,又有谁会去在乎缠在腿上的荆棘丛,哪怕尖刺上沾了毒。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死的很难看 “你不考虑把那些没救了的人留下吗?”光团突然开口问她。 宫九歌:“他们也会变成旱魃?” 光团:“那倒不会,但是他们会死的很难看……字面意思上的,很难看。”它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宫九歌:“比那堆尸山还难看?” 光团反驳:“至少他们是完整的哇。” 宫九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迎过一波旱魃攻势的众人,走的步步惊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搭进去。而那些先前被旱魃所伤没有及时清理的人,更是心惊胆颤。 过道边缘的雕花石柱上,呈着硕大的宝珠照亮通途,有的人甚至按捺不住,偷偷取了几颗下来,藏进怀中。这般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是能带出去,想想都是一件美事。这些人看得明白,若真有什么奇珍异宝,也轮不到他们来拿,不如带点财宝出去来的划算。 走了一段路,不见有丝毫异样。 光团说:“其实这段路还算平和,吧,如果你什么都不碰的话。” 宫九歌:“继续说。” 光团哑然:“我是看到了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我怎么说哇!” 宫九歌听了一会儿,回头嘱咐众人:“别碰这里的东西。”她的位置看不到后面的人,自然也不清楚他们做了什么。 宫九歌自认尽了本分,没再多言,然而下了手的人心虚,以为她是在故意敲打,就这样,一个致命的误会诞生了。 音妺走了几步,忽然偏过头手指成梳状理了理头发,宫九歌看了一眼没注意,等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后,停下了脚步。 音妺条件反射警觉起来,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怎么了?” 旁边的人注意到这边的不对,也都屏气凝神。 宫九歌问她:“你刚刚在看什么?” 音妺一愣:“什么?” 宫九歌重复了遍她刚刚整理头发的动作。 音妺下意识道:“我没勾人啊。” 宫九歌:…… 音妺自觉口误,在对方脸色沉下来之前匆忙改口:“你说这个哈,刚刚好像看到个镜子样的东西,女孩子嘛,条件反射。”说完,她自己也察觉了不对,这地方哪来的镜子,况且刚刚那一刹那,她竟然没察觉到一丝不妥。 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贸然出声。 “噗通”一声轻响,在队伍的最末端,没有激起丝毫波澜,甚至连他身旁的人都没察觉异常。 “咦?”光团吱了一声,低低嘟囔了几句。 宫九歌视线一转,看到一个无头尸体静静地立在人群之后。他的头歪在地面,眼睛静静地看着人群,而旁边的人不曾注意到异样,脚步来回走动间,头颅被踢来踢去。迎着暗沉的光线,这一幕阴沉而诡异至极。 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引的一众人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他做了什么?” 宫九歌声音冰冷,目光给人难言的压迫感,她看的是於戏门的领队。领队怀里还藏着宝珠,经她这么一瞪,只感觉浑身发寒,唯有珠子火热。 “我,我不知道啊,”那人咽了口口水,声音不自在的说。 音妺仔细打量一番,说:“这不是之前被旱魃所伤,没救了的那人吗?”因为伤口在脖颈要害处,所以不能刮肉治疗的那人。 头颅掉落在地,翻滚几圈,本该血腥淋漓的场景,但是对方的脖颈断裂处却没有流一滴血,断裂处无血无肉,只余下乌黑粗糙的皮呈着细碎状,像是不曾善待的木料,透着风吹雨打后的腐朽感。 “这就是被旱魃抓伤的后果?!” “这是被抓伤后不曾处理的后果。”有人纠正前言。 宫九歌想着光团那句“死的很难看”,心想难道就是这样? “别说我没提醒,离他远一点哦。”光团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宫九歌第一时间提醒众人:“退后。” 众人听到这话的第一刹那便离的那尸体远远的,只是在她说话后,没有发生任何动静。 迎着他人疑惑中带着询问的视线,宫九歌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它说的。” 众人了然,收回目光。 半晌,尸体还是没动静。 洛玄奕:“赶路要紧。” 音妺难得附和了他一句:“於戏门的人若是不忍心,将尸体收着也行。” 其余人下意识看向宫九歌的方向。 宫九歌:“我没让你们守着。”等着看变化是什么奇怪的恶趣味? 队伍的三个核心都发话了,人们也不愿意多逗留,当然,地上的尸体也没人去管,静静地立在那。一人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尸体…… “啊!”那人一个没忍住惊声尖叫起来。被他撞倒的尸体突然分解支离,身体表面瞬间腐朽,先是青紫的尸斑,再则尸体开始膨胀,难言的恶臭蔓延在过道里,接着尸身表面开始溶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蛆虫。短短片刻,这具尸体呈现出死亡许久的姿态。 光团:“呀,弄脏了哇。” 宫九歌还没反应过来它说的是什么,就见过道里的照明宝珠又亮了几分。长年养成的反射弧让她对危险异常警觉,眼前的异样以及光团的话语,无不是危险的征兆。 “跑!”宫九歌转头就往前方而去,十一等人紧随其后。 音妺反应快,在她开口的当儿就带着手下闪人了。过道前方是一扇沉重的大门,机关在它五米有余的位置。 宫九歌眸子一沉,过去将机关扣下,大门应声而开。在她们身后跌打滚爬的人,也都跑入门内。 “主子!”十二等人惊呼。 音妺也看到了过道里的场景,掩下胃里的不适,“快过来!” 宫九歌试着松手,却发现只要她松手,那扇门就会狠狠砸下去。十一等人很快发现了不对,站在入口处打算当人墙。 “主子!” 音妺这边也出了力,但是这门沉重非比寻常,这要砸下去,待在下面的人不死也得半身不遂。过道里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宫九歌目光一凝。 “滚进去!”她这话说的是站在门口的几人。 十一等人不肯退缩,寸步不让。 “十一,信我!”宫九歌沉声与他对视,同时松开了拉着机关的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波折再起 十一一咬牙,将挡在门口的人都推了回去。宫九歌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在门离地面不到半米的时候,她矮下身子,翻滚入门内,与此同时,门擦着她的手臂重重砸下。 “主子!”十一等人惊魂未定。 宫九歌起身,却发现衣服被压在了门下,扯不动。扯不出来,索性就撕了。 音妺见她进来,着实松了口气。 “外面怎么样了?”宫九歌的视觉角度刚巧是盲点,对外面的情况所知并不详尽。 十一说:“沿路照明的珠子下面,里面爬出了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将先前的无头尸给淹没了。”他用了“淹没”一词。 珠子下面? “死了几个?”宫九歌又问。 十一:“没有,只有那具尸体。” 十二补充说:“不过那些东西看着像想要追过来一样。” 音妺想到之前她说的那句“别碰这里的东西”,视线转向於戏门的人:“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在此之前碰过什么?” 於戏门的人知道他活不长了,所以并没有刻意去安排那人,一直把他放在队伍最后,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压根没人注意。至于碰了什么,有几人低头不语,手却下意思捂住胸口藏着的东西。 在场的三巨头个个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来他们有所隐瞒。 音妺:“你们是要自己把东西拿出来?还是我帮你们拿出来?”这种地方还敢偷奸耍滑,是想拉别人陪葬? 洛玄奕难得没再维持那副温和模样:“既然几位不听劝,又何必坚持同行。” 宫九歌?她没说话。 音妺:“你在做什么?” 宫九歌:“这里面应该也有机关开门。” 音妺:“?” 宫九歌:“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把人扔出去。” 音妺:…… 这话来的威胁满值,於戏门的人脸色立刻就变了:“我们没碰什么东西……” 宫九歌这边机关找到了,“动手。”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放狠话,至少在她动手前是这么想的。终于,被拎起来的人慌了,把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音妺见着那发光的珠子,冷笑道:“你们还真是什么都敢拿,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人搓了搓手,脸上满是尴尬,试图给自己找理由:“那个,我们检查过了,这里面没有虫子……而且你们不是看到了吗?那虫子是从托着珠子的石柱上面出现的……”这话说的自己都没底气。 音妺被这些个蠢货气到不想说话。 “这些东西可有威胁?”洛玄奕询问宫九歌的意见。 宫九歌正打算开口,就见那人捧着的珠子又亮了几分。 电光火石间,宫九歌手中法阵成形,将拿着珠子的人隔绝在外,与此同时,珠子下面生出无数的黑红色虫子,从捧着珠子的人手中掉落,虫子很快在地面聚成一堆。 “啊!!”拿着珠子的人疯了似的甩开手中价值连城的宝物。 於戏门这些被排斥在外的几人猛地扑过来这边,想要寻求庇佑,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隔绝在外。 共有十二人,其中四个人拿着珠子,而溢出来的怪异虫子吞掉六个人。音妺在心里记下数据,接着,她扭头看了眼宫九歌。面前的屏障帮他们挡住了危机,同时也隔断了外面的人求救的希望—— 在音妺看来,这些人不听奉劝,拉整个队伍下水,罪有应得。但是她是真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的干脆利落。 虫子吞没了六人,连白骨都没剩下,啃食的干干净净,奇怪的是,解决完这六人后,虫子似乎都没看到余下的人,转往屏障后面的他们而来。 人群的慌乱在看到虫子被隔绝在外后平静下来。 “为什么?!”这是众人的疑惑。 音妺:“连抱着这宝贝的人都没事,旁边的人却死了。” 宫九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宝贝”是什么。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宫九歌说出自己的猜想,“左门打开之后,旱魃出去,过道里一只都没剩——或许是剩下的都没了,这些虫子排斥旱魃,被旱魃抓伤的人身上沾染了气味,被虫子视作‘脏污’,必须处理干净。” “所以,被虫子吃干净的,都是身上有着旱魃留下的伤口?”音妺补充说。 “你好厉害哇,”光团的声音在宫九歌耳边响起,“只是有一个地方说错喽,虫虫一点都不讨厌旱魃,因为它们都是地宫的守卫,虫虫只是讨厌旱魃讨厌的人,而旱魃会抓伤自己讨厌的人。” 光团依旧用着自己童声童趣的嗓音,说出来的话竟然带着几分天真。这个解释倒是比宫九歌的猜想更为吻合。 “找路,离开这儿。”宫九歌立刻下了决断。 这一方小空间面积不大,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出口。 “在这儿。” “这边也有。” “这里也是。” 竟然找到三条路! “选哪条?” “既然不知道路,那选哪条都一样吧。” 音妺想问问宫九歌的看法,却发现对方此刻也在看她……的手臂。询问光团无果,宫九歌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好冒然抉择。 “是真的?” 音妺竟然懂了她的意思:“……嗯。”对方是在问,法阵对面的师兄是真是假。 不明所以的旁人:? 宫九歌:“问他,死门为营,一正三分,取哪个方位?” 音妺:“可是师兄不懂机关。”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将对方的问题转述了过去。 法阵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音妺心想一时半会儿去哪找精通机关的,也不知道这屏障能撑多久,她这厢还没脑补完,对面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速度,压根没去找人吧! “择中?”音妺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回答,“等等,你不是不会机关……”话没说完,对方切断了联络。 音妺:…… 宫九歌听到答案,毫不犹豫的往中间的路迈去。 音妺:“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师兄能答上来的?他不是不懂机关吗?” 宫九歌:“说不准问了别人。” 音妺:“这么一会儿他问谁去?那不成这人就在他旁边?可师兄身边也没谁懂这个吧?” 宫九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相浮出水面 进中间路的时候,音妺挤到宫九歌身边,再三询问她和自家师兄的恩怨纠葛。 宫九歌的回答如下: “没有。” “不清楚。” “巧合。” 音妺被这无情三连炸了一脸。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和赫无双在一起,有什么天大的误会解不开?” 音妺已经开始自行脑补了。脑补内容无非是,她师兄和面前的人曾经有过一段,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二人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师兄睹画思人,日渐憔悴(师兄:?),而面前的人更为决绝,直接另寻他嫁不说,嫁的还是师兄的死对头。 宫九歌惊讶之余反问:“解不解误会,跟我和谁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音妺又想偏了,对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不管这误会有没有解释清楚,她都不会再和师兄在一起?! “你,你是认真的?” 宫九歌:“嗯。”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先堵死就对了。 音妺果然没说话了。 二人说话声音不高,本是刻意避开人的。 安静了没一会儿,音妺再次死灰复燃:“你真的不重新考虑一下吗?师兄人多好,你难道不清楚?赫无双喜怒无常,外表有多好看心就有多黑,万一他以后家暴你,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宫九歌:…… 你师兄家暴我,我现在也还不了手啊。 宫九歌:“他没事家暴我做什么?” 音妺一副“你不懂”的深奥表情,语气颇为苦口婆心:“男人啊,但凡你有一点让他不顺心,他有的是理由折腾你,奴役你。” 宫九歌了然:“你师兄那儿得来的经验?” 被真相了的音妺:…… “你……”宫九歌正打算好好解释一下,自己和她师兄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没有这些乱七八糟,只是话还没说出来,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变化只在眨眼一瞬,衔接的毫无缝隙。宫九歌目光一凝,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珠子,只是这一攥,却抓了个空,珠子不见了。珠子不见了是其次,为什么她的手……会变得这么小?! 宫九歌看着自己疑似重回六岁的白嫩小手,陷入了沉默。不远处有水流的声音,她迈着小短腿靠过去,想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别过去,”一道嫩的出水的童音传过来。宫九歌抬头看向声源,这一看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说话的小女孩年龄五岁左右,她坐在做工精细的小号轮椅上,手边放着一本书。虽然年幼,女孩却生的眉眼如画,小小的一只精致如瓷娃娃。而这个小人,活像是宫九歌的缩小版。 小女孩见她看过来,说:“水深。”这是在解释刚刚的那句话。 宫九歌没弄清楚状况,决定静观其变,然而她的身体却不由自己操控了。 “你是谁?” 小女孩听到对方这么问,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宫九歌觉得自己是认识这些字的,但是大脑告诉她——你不认识。 “你是宫家的人,你叫宫书?姝?”蠢兮兮的台词就这样蹦了出来,宫九歌内心无比拒绝。 小女孩明显愣了片刻,但是迎着对方带着些许傻气的笑脸,她把纠正的话咽了回去。 “我是跟着娘亲过来看诊的,”她上前碰了碰小女孩的腿,“你不舒服吗?” 小女孩听到她的话,了然:“你是随音夫人来的?” 宫九歌看到这一幕,蓦的就想起初见音妺的时候,青岩所说的那番话——音妺幼时,随音夫人出诊一个隐贵世家(详情见第十四章),而面前这小女孩的形貌姓名,难不成音妺当时去的隐贵世家,是宫家? 宫九歌觉得一些事离自己的预想渐行渐远。 “嗯呐,你放心,娘亲医术很好的,我让她来给你治好。” 女孩精致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张了张嘴,轻轻说了一句:“别治了,赶快回去吧。” “啊?”她不解,“为什么不治,治好了就可以站起来了啊。” 女孩没有说话,低头拨弄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珠串。 “有人来了?”她听到脚步声,惦着脚往一个方向看去。 零零落落的小珠子散落在地上,将她的视线拉了回来。出于对面前小女孩的好感,再加上对方腿脚不方便,她自告奋勇。 “我帮你捡。” 小珠子掉的有点远,她钻进草丛仔细翻找。等她终于找到了最大最漂亮的一颗时,站起来想要邀功,却发现女孩身边多了几个人,那些人背对着她。 “叔父让你们来的?”女孩声音很平静,甚至在几人的缝隙间看到站起身来的人时,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那几人明显来者不善,其中一个丫头尖酸刻薄的紧,直接上手把人从轮椅上扯下来。女孩吃痛,抬头却看到她要过来,隐忍着说了句“别过来”。动手的人以为是在说自己,并没有多加理会,取出一个药瓶,打开塞子后给女孩如数灌了下去。 她看不下去了,猛地冲出去将人撞开。 “不许你们欺负人。” 动手的人明显没料到这边有人,反应过来后,手脚麻利的将两个孩子都扔下水。水淹过头顶,宫九歌感同身受,水从口鼻灌进来,意识逐渐模糊。 “……醒醒。” 恍惚间,有人摸了摸宫九歌的脸。宫九歌试着动了动,得,身体还没换回来。只是这次,她不再是小音妺,而是那个她的缩小版。 光是看表面还不明显,当宫九歌真正接管了这具身体,发现这具年幼的身体已然油尽灯枯,别说站不起来,怕是说话都很费力,这一口气怕还是拿珍贵药材拼命吊着的。 宫九歌动不了,但是可以听到旁边的人在哭,隐忍的低泣声,像是看不到任何希望。 “我的九儿……” 房间里只有床上垂死的孩童,以及旁边哭泣的妇人,妇人口中一直喊着自己孩儿的名字,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中溢出来,打湿床铺。 垂死的孩童听到母亲的哭泣声,手指动了动。 “娘亲,别哭。” 孩子嘴巴动了动,却发不了声,她现在甚至连动动手臂都为难。她,只是想安慰安慰娘亲啊。 意识逐渐涣散,宫九歌最后只听到一句: “我有办法……” 说话的是个男人,具体说了什么,宫九歌没能听清楚。只是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终于看到了妇人的容貌。 第一百一十五章 缥缈城秘辛 宫九歌彻底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身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她从一个玉石棺材中坐起身,这次倒是清楚的感知是本人,毕竟撕坏还没来得及换的衣服还穿在身上。疑似密封的空间里,玉石棺材摆放在正中央,旁边燃着崭新的白烛,火焰微微晃动,烛台下是几册书卷,平铺的白纸上沾着几道墨痕,像是刚刚才被人使用过。 “醒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自暗处走出,步伐不急不缓。 当对方的容颜彻底暴露在烛光下,宫九歌手一紧,漂亮的眸子睁大,不自觉的叫出那人的名字。 “赫无双?”她还在幻境里?这是宫九歌的第一反应。 那人执起她的手,神色温柔,脸上是赫无双本尊从不曾有过的神情,他说:“不是幻境。” 宫九歌接触到对方皮肤的指尖温热,那人牵着她的手,领着她来到铺着白纸的桌上,拿起毛笔,从身着她的手,笔锋一扬,纸上出现“赫无双”三个字。 “这是我现在的名字?”他嗓音中含着些许笑意,随口一句都像是在说情话,让人心动不已。 宫九歌挣开对方无形的束缚,退后几步保持距离。 “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到她的问话,脸上不见异色,倒是颇为无奈的回了句:“你刚刚的模样,可不像是不认识我。” 宫九歌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声音没有起伏,“阁下的容貌与我心上人有几分相近,许是情急之下认错了。” 纵然是被这般防备,男人也不见半分紧张失态,他语气轻柔,问了句:“是他让你来的?让你来找我?” 赫无双让她带一样东西出去,至于带什么,对方含糊其词。眼前的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 “不是,”宫九歌理智开口,“是他提议进来的不错,只是要我找的不是你。” 男人没料到她会这么回,半晌无声,跳跃的烛光将空间晃的时明时暗。忽然,他掌心克制一般捂住双眼,低笑一声,说: “不是我?那还有什么让他舍得你来冒险。” 宫九歌:…… 这下轮到宫九歌沉默了,对方这句话成功让她思维跑了偏。 “你们是什么关系?”问出这话的宫九歌竟然萌生了种捉奸既视感。 对方并不知道他面前的人思维偏了大半,坦诚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是缥缈城的城主,同时也是,这个地宫的主人。” 宫九歌下意识想起了她在“水月镜花”第一幕中看到的场景,只是那位城主的容貌,她现在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或者说,她压根不曾看清过对方的脸。 “有几百年了吧,”男人惊艳的脸上划过一抹嘲讽神色。 宫九歌问了句:“你知道‘水月镜花’吗?” “你用过了?”这是男人的第一反应,“可以看到自己参与过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不错的玩具。” “自己参与过?”宫九歌忽然想起来,在“水月镜花”第二幕中,她完全是自己本人的视觉,但是第一幕里,她一直随在那位城主身边,却没人注意的到她,如果是自己参与过的,那她在那个时候,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什么都没告诉你?”男人似乎有点惊讶,继而又释然,说:“瞒着些也好,毕竟不是多上的了台面的事。” “缥缈城,有过几任城主?”宫九歌岔开话题。 男人脸上的笑意似乎深了些许,回她:“三任。”几百年来,缥缈城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只有三任。 “为什么?”宫九歌明显感觉对方话里有话。 男人拨弄了下面前的烛火,火焰亮了几分。他声音里总是带着几分名为愉悦的情绪,此时也是,他说:“百年前的大陆上,人,魂,鬼纠纷不断,直到缥缈城的建立,让人有了依仗,在对抗他敌时一往无前——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是,建起缥缈城的人,他生来不凡——” 说到这似乎有点怪怪的,男人还特别解释了句:“没有自夸的意思。” 建起缥缈城的人,生来便具有灵力,在他人眼中像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在当时魂鬼肆虐生灵的情况下,他挺身而出。 “其实当时第一个这么做的并不是我,”男人一一详述,讲解的生动细致,“她的家人被鬼灵残忍屠杀,自己更是因为体质上的特殊,不仅要防着魂鬼,还要防着同类。”说到这,男人身上倾泻出一股子杀意,但很快又被自己掩饰过去。 “后来,她……没能成功,我便带着她的执念走下去,于是有了缥缈城。”男人说起“她”时,脸上带着几分不同。 宫九歌:“冒昧的问一下,这个ta是?” 男人看着她,眼中的爱意毫不掩饰,他难得没再正面回答她:“缥缈城建起后,我挑了八个人培养,并且用秘术提炼出‘元灵’,送给了他们,本意是想着他们能有抗衡魂鬼的实力。” 这段记忆,宫九歌在“水月镜花”中看到过,他悉心培养的人,没能顺利融合元灵,最终背叛了自己的恩人。 “本来是要直接撒手不管的,谁料我成了他们觊觎的目标,当时是挺生气的。”尤其是你真心以待的子民都对你放冷箭的时候。 “这一生气,便给了他们更好的借口,说来好笑,当时大陆上甚至传出我私通鬼灵的消息。” 确实好笑,明明安逸都是依仗他来的,最后却拿了最恶心的一个借口,将他的信念践踏的支离破碎。 男人说起这事时,语气轻松的就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 “有了名正言顺拉我下位的借口,动起手来也轻松的很,于是顺理成章,城主陨落,八方势力瓜分大陆——我倒是知道些消息,七大古族?” 最后这句是在问她。 宫九歌不知道该怎么回,对方口中的“生气”,不免让她想到一句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座耗了极大人力物力的宫殿,怕也是这时所修。当时所发生的事,远不像对方说的轻描淡写,那些背叛的人定然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为什么说,缥缈城只有过三任城主?”宫九歌依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缥缈城作为这片大陆的阵眼,需要的阵源来自法阵的主人。”男人的回答如同平地惊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带你出去 “而适合做这个阵源的,从来都只有我。” 宫九歌:“你手下那些人知道这事?” 男人点头:“所以他们想方设法将我压制在地宫内,却又不敢下死手。” “可以活这么久?” 男人闻言,失笑:“你觉得我像活人?” 宫九歌自然不觉得,只是对方是怎么做到所谓的“连续三任”的? “刚刚还不曾注意到,”男人上下打量她,说,“这不是你的身体吧。”听起来像是在问,可对方的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术法现如今竟然已经如此广泛了?” 宫九歌摇头:“只是我比较特殊。——你刚刚说,术法?” 男人:“没错,是种可以让魂体选择性寄生躯体生存下去的术法。” 宫九歌感觉自己在身世这一块真相了。如果她刚刚看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那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 “所谓的‘三任’也是这么来的?” 男人点头:“每一任,取的都是我的部分魂魄,严格来讲,除了第一任,余下的,都不能算是完整的‘人’。” “第三任,说的是赫无双?”她问。 男人眉眼含笑,“为什么这么说?” 宫九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提问:“第二任和第三任,都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部分魂?” “为什么会有这般猜想?” “因为你出不去,”宫九歌直言,“具体来讲,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就算说错了,也不过是换个思路。 男人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来了兴致:“继续说。” “你在百年前被狼子野心的下属用计强行压制在了这里,缥缈城为阵眼的法阵长期没人维护,大陆出现了异端,背叛者察觉不对,在得知阵源非你不可的情况下,用术法造出新的躯体,然后抽了你一半魂魄——造出的人,或许是术法的后遗症,又或许是魂魄不完整,没有了之前的记忆。期间应该又发生过什么,让法阵失去原本阵源的情况下,依旧延续了下来,直到现在。而现在的缥缈城城主,应该是有第二任时的记忆的。” 男人听出几分她的话外音,笑着说:“你似乎并不信任你的心上人。”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说:“我喜不喜欢他,和信任与否没关系。” 男人无奈:“你刚刚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不过外界发生的事,我大多是不清楚的。” “没有信息来源?”宫九歌显然不信。 男人坦白:“之前还是有的。” 宫九歌没有细想他这话的意思。 “如果我想带你出去,需要怎么做?” 男人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将摆放在桌子上的纸页收拾整齐。纤长的手指在烛火的照应下,格外的白皙。 “你若是带我出去了,一定会后悔的。”他说。 宫九歌注意到对方的言行举止,就像是赫无双本人站在这儿一般。 “他想要什么,要了会有什么后果,这些我都不在乎。”她只是完成任务,善后是别人的事。 男人并不喜欢这个答案:“不在乎?是不在乎后果,还是压根不在乎这个人?” 不在乎后果,还是压根不在乎这个人?宫九歌蹙眉,难得正视了这个问题。 “若是不在乎他,我又怎么会答应进来。” 男人狭长的眸子直视她,忽地笑了:“这些事,倒是告诉你也无妨,第三任也好,第二任也好,他已经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了,而我,却更像是他的七情六欲,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庸。这次我若顺利出去,结果无非两种,融合,他将拥有强大的实力和普通人的情感;或是他使用术法造一个新的躯体,让我有新的身份。” “这两种结果的选择权归谁?” “主权在他手里。”男人这般道。 宫九歌只觉得对方口中的话过分轻描淡写,不,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对方就表现的温柔无害,但是骨子里浸出来的血腥却是怎样都掩饰不了。尤其是谈及当年的时候—— 真的不在乎?真心以待的下属叛变,将他的功绩如数抹黑,白眼狼披着人皮,子孙后代却将其扬名立万,七大古族的起源,压根就是个笑话。 宫九歌设身处地想一想,前事暂且不论,就冲他们将魂魄剥离一半这一点来说,她都不会轻易放过操纵这一切的人。然而对方却一直都这样风轻云淡,不论是语气,还是态度。 “我带你出去。”这是她最后的答案。 决定是做下了,但操作起来有一定难度,毕竟那些白眼狼当初可是毫不手软,这禁锢的强度可谓是前无古人。 “你去哪了,”音妺看到拐角处出现的人,“你……” 宫九歌没有浪费时间解释,直接将人拉过来:“借你手臂一用。” 音妺:…… 音妺注意到对方的目的是手臂上可以沟通外界的法阵,刚要告诉对方该怎么用,就看到某人熟练地写写画画,然后法阵就被启动了。 音妺:……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她眼睁睁的看着某人将法阵从她手臂上提取了出来。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宫九歌解释: “放心,只是复制一个过来,不过对原来的有损伤。” 音妺:…… 原来自己是个渣渣! 复制后的法阵很快启动,法阵那边传来音妺熟悉的声音: “阿音?” 宫九歌手指动了动,竟然有了些许不自在:“是我。” 法阵那一端明显愣了片刻,然后低唤了一声:“九。” 音妺看看法阵,再看看用法阵的人,她现在是该问传讯法阵为什么能让使用者以外的人听到,还是问某人的名字,还是问她师兄…… 脑子里此刻全是浆糊的音妺自发回避:“你们聊。” “还剩几天?”宫九歌切入正题。 对方回答利落:“七天。” “有什么办法……替换……”距离不远的音妺隐约听得到这些词。 夙壹听到她的问题,先是惯性分析:“如果破不了禁锢,那便将里面的东西换出来——这禁制我没有亲眼看到,如果是按你形容的来看,设下这禁制的人怕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几百年都不曾减弱效益,那便是一直有人在维持。” 这句话点醒了宫九歌。却听对方接着问了一句: “九,你想带什么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选财富 出去的办法有了,就差实际操作了。 “你有没有什么随身物品?信物最好。”宫九歌做下决定后,着手执行。 “有,”男人点头,“不过不在这里。”他将地宫的构造说给她听,说起信物放在藏宝阁的时候,宫九歌问说: “藏宝阁里的东西重要吗?” 男人无所谓的笑了笑,俊美如天神的脸上带着几分纵容神色,他说:“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况且藏宝阁里机关重重,那些明面上的东西,都是拿来掩人耳目的。” 宫九歌闻言点头。她想的是,外面的人定然不甘心空手离开,拿些东西给他们也好。 有了宫殿的主人做帮手,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就在音妺终于回过神来问她之前去了哪儿的时候,也被宫九歌不痛不痒的糊弄了过去。十一等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毕竟只要主子没事就好,去了哪也不是他们管得着的。 唯一一个不识趣,或者说故意添堵的人开口打破寂静:“夫人现在倒是对这段路熟悉了不少,莫不是刚刚有了奇遇?” 宫九歌看了眼开口的洛玄奕,若说先前对对方没有好感是因为对方的品性,现在则又加了一层。她唇角勾了勾,冷静自持的白皙面容瞬间如同盛开的艳丽花朵,对方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对。” 怀璧其罪,洛玄奕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 “那……” “不能,”宫九歌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想知道什么,自己用命去换。” “我等目的相同,况且一起走来也算是同伴,夫人为了身外之物这般决绝,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这次开口的是洛玄奕身后随着的某一势力领头人。 “这就寒了?”音妺嗤笑,搭话说,“弓护法还真是娇弱可人呢。” 音妺显然是认识此人,至少清楚对方的身份。被形容“较弱可人”的大汉身高八尺,满脸胡茬,凶相毕露。 “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音妺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楚,所以更加不屑,“这一路过来,你们承了人家多少恩惠,没出事的时候不见你们道一句谢,出了事就各种指责,怎么,她欠了你们?”不说别的,若是赫无双本人站在这儿,谁敢大喘个气? 那位弓护法被她说的一噎,下意识的看了眼洛玄奕,然后,他硬着头皮说:“我等也是出了力的,若是没有我们在旁帮衬,你们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到现在。” 音妺被气笑了。 “说的对。”宫九歌竟然点了头。 弓护法在音妺那儿受挫,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给面子。柿子挑软的捏,弓护法没看到洛玄奕使的眼色,再接再厉说: “你也不用感激,既然是有了奇遇,那想必接下来的机关都不在话下了吧,你带我……” 宫九歌抬手打断他,十一等人面色不善,手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兵器,眼看就要动手。 “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当然,男人不想的话,旁人听不到也看不到他。 宫九歌没理他,抬眸看向那位弓护法,说:“既然是多亏了尔等帮衬,那接下来也用不着了。” 音妺觉得这话似曾相识,没忍住开口提醒:“这里分不了路。” 宫九歌:…… “不用分开走,”说到了,宫九歌瞥了她一眼,“这位说的不错,确实是‘帮’了不少,这不还没到兔死狗烹的地步。” 这个形容让听到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兔死狗烹,狗?! “所以?”音妺没反应过来她想怎么做。 宫九歌说:“接下来不会遇到什么致命风险,之前我有幸见到地宫的分布图,大致知晓一些方位。你想要什么?”最后这一句,她问的是音妺。 音妺一愣:“什么意思?” 宫九歌解释:“一条路,但是有三种走法,一条可通终点,一条可通藏宝阁,另一条路,有幸的话能拿到古术法,或是百年前精炼出的武器。” 一条是未知,一条是财富,而另一条是强大的实力。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音妺并不天真,对方知道这些想必是付出了什么代价,这次询问她的意见想必也是顺水人情。况且她此番进来的重点是历练,人人艳羡的东西,在音妺看来并不好拿,而且她也不是非要不可。 “说真的,你与其让我挑这些,还不如好好回答我个问题,你和我师兄是怎么回事?” 宫九歌:“哦,财富啊,那好。” 音妺:? 众人:…… 象征未知的终点,代表着遗迹的真相;拿的到古术法和精武,定然能让自身的实力更上一层楼;藏宝阁就相对比较微妙了,光是这三个字就象征了它无尽的财富,但是,在场的人,在另外两条路的引诱下,这财富又算的上什么? 音妺表情颇为沧桑:“他往日就是这般苛刻你的?”万万没想到吸引你的竟然是财富。 宫九歌一开始没听懂。 音妺不忍直视对方“纯洁无瑕”的视线,默默地避开眼,然后又强迫一般让自己转回来:“他每月给你多少月俸?” 宫九歌这次听懂了,只是,她好像还没有收到过月俸。 沉默是最佳的回答,音妺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们的诡异对话竟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哦不,别魂。 男人皱眉:“他没给过你月俸?”说完这句,他可能觉得不妥,重新问了句,“他可曾在一些琐事上刻薄你?” 宫九歌:你凑什么热闹! 迎着对方的视线,她默默摇头。 男人又问:“往日可有银钱自己支配。” 宫九歌非常坦诚:“收到过贿赂。” 不被发现可据为己有,被发现则五五充公——赫无双。 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精彩。 听到她这两句的音妺自然而然以为她是在回答自己,怜惜一般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认真,说:“没关系,过不下去,咱还能离,和离。” 围观全程的其余人:……他们会被灭口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出去了 “题外话晚点聊,我们先走着。”宫九歌如是说。 音妺再三确认:“你要去藏宝阁?” 宫九歌面不改色回:“是你要去。” 音妺:……你开心就好。 “你,你怎么不问问我们的意见?”总有人不甘寂寞的冒出来。 宫九歌听到这句话,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你要是不求财,去了之后什么都别碰就好,当然,不去也行。” 不碰是不可能的,总不可能空手而归。 “那去完藏宝阁,再去其余两个地方也,来得及吧。”有人半提议半试探说。 无时无刻不在骚扰自家师兄的音妺对时间的把握一清二楚:“只剩七天了,如果来得及的话。” 宫九歌这边已经在启动通往藏宝阁的路了,然而真正动手的是除了她谁都看不到的某人。 “闭眼。”男人在她耳边低语提醒。 宫九歌阖上眸子,隐约能感觉到眼前有强光亮起,持续了许久。 “好了。”得了男人的首肯,宫九歌睁开眼。 男人直接送他们进了藏宝阁,里面的东西的确配得起“藏宝”一词。雕花木架上整齐摆放着精美的玉器,源源不断的灵气萦绕在其周围,再往里几步,架子上放着几样颇为吸引人的摆件,巧夺天工,可以想象若是带到外界能引起多大轰动。珠翠黄金被草率的堆在箱子里,囤放在角落,整个空间都在透露着奢靡的气息。 宫九歌扫视完眼前的场景,转过头想看看其余人的反应。 音妺看到视线所及的一切,眼里含泪,半晌无声。宫九歌表情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这至于吗? 音妺抹了把泪,说:“我……我别的要求就不提了。” 宫九歌:“你说。” 音妺:“下次启动机关或是别的什么的时候,和我打个招呼。刚刚眼睛差点没瞎了。” 宫九歌:…… 其他人可就没音妺这么淡定了,在确定眼前的东西可以碰,而且不会有致命风险的时候,像是疯了一般扑上去争抢。 站着没动的几个人鹤立鸡群。 音妺:不差钱。 洛玄奕:某人的目的怕是不简单。 宫九歌:西南是哪个方位? 没错,男人说了东西放在西南方位,但是方向废的某人根本判断不了西南在哪。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淡薄的身影为她引路。 在藏宝阁靠里面的角落里,随手扔着一个积了灰的盒子。 宫九歌打量着这个于这座殿堂而言简陋至极的木盒子,上面厚厚的灰尘和阁内其余光鲜亮丽的漂亮摆件形成鲜明对比。 宫九歌不确定的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是这个?” 男人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柔情,他似乎是想将盒子捡起来,但是他的身体在碰到实物的时候直接穿了过去。宫九歌记得他好像拿起过笔,还有书纸页。 男人遗憾的收回手,迎着她的目光,解释说:“我只能碰的到有灵气的东西。” 宫九歌看着那灰扑扑的木盒子,非常不解:“为什么要放在这里面?”怎么看都不像是珍视的东西。 “这是天坛木,”男人轻咳一声,解释说,“看着是寒碜了些,打开看看。” 盒子没有上锁,轻而易举便被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玉珏。玉珏小巧精致,却暗淡无光,相比一室华丽,蒙尘至极。 “信物?”宫九歌又一遍确认。 男人笑了笑:“这是她当年给我的,信物,自己拿玉石打磨了一个多月,带着习惯了。因为没有灵气太难保存,就拿天坛木存放着。” 宫九歌不止一次在对方口中听到这个“ta”,听着这语气关系定然不菲。 她拿破碎的衣襟抹去盒子上的灰尘,连同盒子一同拿起来。 男人看到她的动作,眉眼的笑意掩饰不住:“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现在对他而言,面前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宫九歌不忍说出真相。她刚刚就发现自己的储物镯打不开了,与其抱怀里被蹭一身灰,不如先打理干净了。只是她目前这一身行头,也不好说“干净”两个字。 “找个借口离开?”东西既然拿到了,那便可以全身而退了。说完这句,男人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要不要挑一些合心意的东西回去?” 宫九歌刚想说不用找借口,直接动身就行,忽的听到了对方后面那句:“什么?” 男人沉默半晌:“他,真的不给你月俸?” 宫九歌:…… 宫九歌:“我回去申请一下?” 男人也不指望旁人了,哪怕对方是他的另一半灵魂。 “挑吧,看到合心意的,我给你带出去。” 宫九歌:“……正事要紧。” 音妺在偌大的藏宝阁绕了一圈,两手空空如也,她看着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角落的宫九歌,刚靠过去没几步,对方一个大活人就在她面前消失了…… 消失了…… 失了…… 了…… 经历过类似场景的音妺心底一沉,难道刚刚她看到的不是本尊,而是其余怪物幻化而成,诱骗他们来此的?!越想越有可能。于是,面对巨大的财富,音妺果断选择了坐怀不乱,同时不忘提醒旁人。当然,不乱归不乱,刚刚有几样物件是真的好看,她要把模样记下来,改天让师兄做给她。 这时候人们也发现了,自己储存物体用的空间,无论是储物体,还是意念空间,通通作废打不开了,再加上音妺的提醒,言辞犀利而且头头是道,被说服的众人还是觉得命重要,将东西都放了回去,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活像要和自己的亲生骨肉生死别离。 音妺见状安慰说:“别关系,不能拥有,不也摸过了?仔细想想这就是曾经拥有啊。”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众人:…… 却说这一边,男人回想宫九歌刚刚那句“不用借口,直接走就行”。 “这样没问题?” 宫九歌反问:“有什么问题?” 男人:“到时候免不了解释一番。” 宫九歌说:“我就算找了借口,到时候也得解释。” 男人:…… 宫九歌衡量一番,最后下了定论:“赚了。” 男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戏精上线 事实上压根不需要准备什么解释,因为在宫九歌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音妺表情严肃:“刚刚那个东西既然能假装的这般真实,想来是和本人见过面。她现在的处境一定不妙。” 对这件事严重抱有愧疚的十一等人绝望,先前弄丢了自家主子不说,他们刚刚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话说察觉了才奇怪吧)。 “万一主子有危险……”那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放心,”音妺安慰说,“她没危险,至少是没生命危险。”她在对方身上留的东西清楚察觉到对方当前的状况。 “我们要怎么出去?” 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音妺想都没想:“里面一定有机关。” 经过场外辅导顺利完成偷天换日的宫九歌明显感觉到了地动天摇。 宫九歌:“怎么回事?” 男人皱眉,感应片刻后说:“有人启动了机关。” 启动了机关的一行人相信自己找到了出路,直到室内的所有光线都消失殆尽,他们依然坚信如此。 离他们并不远的宫九歌:…… “他们这么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男人:“无非是把路折腾出来了,或者是困到死。” 宫九歌:“现在他们更趋向哪一条?” 男人:“反正我是没见过折腾出来的。” 宫九歌:…… 一行人好不容易让平静如波的藏宝阁有了动静,兴奋不已,摩拳擦掌的想要进行下一步时,宫九歌在外面把门打开了。 众人还不等脸上的喜悦褪去,宫九歌熟悉的容颜暴露在视野,众人那份喜悦如同被浇了冷水,从头凉到脚。 不明所以的宫九歌:“还不出来?” 没有人应答,眼神里的防备不加掩饰。 “十一?”宫九歌看到她的人脸色也是个顶个的难看。 十一等人面面相觑,终是十一站了出来,说:“主子,当日您从暗卫营将十一挑出来时,曾说过一句话,您还记得是什么吗?” 宫九歌:……什么话? 说过什么,她真的是半点印象都没有。迎着十一期盼的目光,那副模样就是在坚信,他的主子定然会记得。宫九歌难得虚了。 这都什么事! “现在不是在说这个的时候,”宫九歌冷静道,“你们先出来。” 然而她的刻意回避给所有人敲了警钟。 “你是什么东西!”有人站出来指着就开骂,“也不看看城主夫人是何等风姿,你以为换个一样的皮囊就能让我们混淆?简直笑话!” 宫九歌:…… 她算是品出味儿来了,这些人以为她是这地宫里的陷阱之一。那么问题来了,你要如何证明你自己是你自己? 按照宫九歌以往的脾性,不是撒手就走,就是把他们都打趴下,然后一个个拖出去。但是现在,前者不可行,后者的话——貌似更不可行。 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只见她邪魅一笑:“这都被你们看出来了?” 身旁观摩全场的男人:…… 义愤填膺的众人:“简直无耻,夫人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宫九歌美艳的眉眼一挑,一股魅惑的气息迎面而来:“想知道?”她指尖缠着几缕发丝,端的是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场,任谁都看不出来这与那鲜少露出情绪的城主夫人是同一个人。 “想知道的话,跟上来啊!”说完,她转身就走。 十一等人定然是要跟的,音妺脚步顿了一下,也带着人追了上去,剩下的人,不知是谁先带头,也都跟着出去了。 宫九歌甩开后面的人一段路。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男人。 “有没有看到一个珠子?” 男人刚从她这一番操作中回过神来,听到她的问题,偏着头回想一番,然后凭空取了一物过来。 “这个?” 看管的人失踪,“越狱”成功了一半的光团正向着光明的前途进发,眼见自由离自己只有一个抬抬手指的距离时…… “哟,还不错。”宫九歌看着努力奔自由的光团已经破开了大半禁锢,由衷夸赞了一句。 光团听到这声音,瞬间浑身发凉,不对,它没有体温才是,怎么会发凉。 “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才,才……”光团结结巴巴的解释,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它是怎么来这的。 宫九歌上手将它的束缚彻底解开,突然轻松了的光团不敢相信。 “你走吧。”她说。 光团以为自己听错了。 宫九歌看着它发愣,挑眉:“我送你?” 光团立刻闪人,让她送,怕不得直接把它给送走了。只是这一闪,却让它撞到了人。光团一脸懵逼,它为什么能撞到东西?这一抬眼,它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真好看啊!光团脸红了,如果它有脸的话。 “你,你们是要离开这里吗?”光团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问。 男人眼角余光都不曾给它,笑着提醒分神的宫九歌:“他们要过来了。”他倒是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了。 宫九歌果真没让他失望。 迎着他人质疑的目光,宫九歌眸子里适时流露出不解神色,先发制人:“你们去哪了?” 这次十一率先上前一步,开口:“主子,当日您从……” 宫九歌果断抬手制止了他问下去,男人在旁忍笑。然而打断也得有打断的理由,只见她面色凝重了几分,对着音妺道: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音妺开口作答。宫九歌点头,继续道:“刚刚得知一个消息,我们过来时的路,恐怕会发生变化。” “什么?!” 宫九歌一本正经,语气笃定:“是这样没错,所以要尽早回程。” 众人表示质疑这话的真实性,十一见状,再度挺身而出: “主子,当日……” 宫九歌面无表情截断他开口:“你们怎么怪怪的?” “别动,”音妺靠近她,“是不是真的,我能看出来。”在确认对方身上确实有自己留下的法阵时,着实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去哪了?”顿了一下,音妺换了话题,“你说的路会发生变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找个借口转移话题而已。有宫殿的主人在旁边,改动路线什么的着实不是难事。 宫九歌看着他们手里空空如也,多少有些奇怪。难道那藏宝阁吸引不到他们? 第一百二十章 我叫赤厌晨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他们空手而归还折了不少兵之外。 音妺百般聊赖,说:“这还真应了我师兄那句话。” 旁人好奇问她说了什么。 音妺:“他说,‘人出来就行,别的都是其次’。”然后,他们就两袖清风的出来了。 宫九歌:“那他为什么让你进去?” 一句话,正中红心。 音妺:…… “为了历练,吧。”最后一个字表明了音妺对她师兄这一行为的看法。 踏出遗迹的那一刻,众人如释重负,彻底将萦绕在头顶的死亡阴霾摆脱开来。 宫九歌看到了等候在外的心上人,只是站在那里,便吸引了所有目光。 “走吧。”没说多余的话,只有这两个字。宫九歌上了某人专属低调而奢华的马车。 “带出来了。”随着她话音落下,马车内凭空出现一道半透明的影子。 男人显出身形,那容貌气度与赫无双丝毫不差,并排站在一起就像一对孪生兄弟。 赫无双脸上不见喜怒,甚至都没分给他的半魂一个眼神。 “可有受伤?” 宫九歌摇头,刚要开口眼前就是一黑,眩晕感过后伴随的就是浑身乏力。赫无双看出她的不对劲,将人揽进怀里叫了大夫过来。 大夫一番诊断后:“夫人多日未进食,而且有劳累过度的反应。” 男人:……他都忘了要提醒这事儿了。 宫九歌此刻意识模糊,出了遗迹后,身体立刻便失去了那一层庇佑垮台,她甚至怀疑自己再走远点会被活活饿死。 赫无双亲手照顾心上人进食入睡,毕了,他看了眼某电灯泡,压低声音提醒说:“旁边有空马车。”旁人只以为他是安排来接夫人的,并不会多想。 男人看着靠在对方怀里入睡的宫九歌,唇角扬起弧度,“没关系,不挤。” 赫无双鲜少见到这么不识趣的,只是他现在也奈何不了对方,太大动作又会吵到怀里的人,只能因此作罢。 宫九歌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一夜,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成浆糊,目光迷离。 “醒了?” 她一时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直到声音的主人走到她面前。 “赫无双?” 名字喊出来的刹那,宫九歌察觉了异样。另一个人紧跟着推门而入,两道身影,从里到外,从气场到外貌,根本相差无几。 只是一想,宫九歌就明白了原由,她对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说:“这是你新的身体?” “认出来了?”男人眉眼含笑,气质顷刻间转变,“你可是第一个分辨出来的。” 宫九歌:难道不是因为只有我知道你的存在? 赫无双本尊显然对认出来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在她床边坐下端起粥碗,“先喝点清粥垫垫肚子。”接着,他又看向旁边的某人,“人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真的是对“自己”毫不客气。 男人对他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看向宫九歌说:“倒是怪我疏忽,没有提前提醒你。” “不碍事。”宫九歌如是答。 然后男人就被赫无双强行轰走了。出门前,男人说:“丫头,我叫赤厌晨。可要记住了。” 赤厌晨,宫九歌恍惚间竟然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 电灯泡离开了,本该多日未见,互诉衷肠的两人,一个安静的喂粥,一个安静的喝粥,连勺子碰到碗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直到赫无双喂她喝完最后一口。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 赫无双:“想问什么?” 宫九歌:“为什么要弄一模一样的身体出来?” 赫无双没想到她是问这个,“秘术做出来的身体,外形是由寄居的魂魄来决定的。” 宫九歌点头:“我没问题了。” 赫无双看她的表现,已然像是什么都清楚的模样,问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和他融合?” 宫九歌:“这是你的自由。” “哪怕你知道,现在的我只是个残次品,是个没有常人情绪的怪胎?”他抬起她的下颔,直视她的双眼,不容对方躲避。 宫九歌在他的眼里看到几分名为不安的情绪,很难想象,这个男人也会有不安的时候。 “赫无双,”她薄唇轻启,叫的是他的名字,“我喜欢你的时候,尚且不清楚这一切。” 赫无双很喜欢她口中的那句“我喜欢你”,他感知不到名为“喜悦”的情绪,但是他知道,他非常想要听到在她口中说出的这句话,非常的,想要…… 赫无双吻上她的唇,唇间溢出低语声:“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你喜欢的是我。”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怀里的人听。 宫九歌身体日渐康复,有天收到了音妺的传信,当时赫无双就在旁边。她毫不避讳的打开信件,抛开前面几十字的官方问候语,对方最后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毕竟等她回了缥缈城后,再见就遥遥无期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主城?”宫九歌问说。先前为了照顾她身体,赫无双迟迟不肯动身。 赫无双的回答依旧:“等你身体好起来。” 宫九歌:那我换个问题,怎样算是好起来? 不过这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想去赴约?”赫无双拿过信件过目了一遍,“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宫九歌:“说真的,我也想问。” 赫无双:…… 最后还是去了,原因无他,这封信的背后,怕是还有别人。如她所预料,到了赴约地点,除了音妺,还有另一个人—— 夙壹长发用玉管束在身后,披着一袭月白色衣裳,宫九歌进来时,他正在泡茶,热气蒸腾的茶水氤氲出几分朦胧,似乎能将一切不快晕染模糊。 宫九歌脚步一顿,几步的距离此时却像隔着刀山火海。 音妺还没看到她过来,她专心地看着师兄赏心悦目的动作,然后—— “师兄,你茶水倒桌上了。” 夙壹:…… 宫九歌:…… 夙壹将手边的茶具收拾干净,轻咳了一声,说:“怎么不进来?”明显是知道她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是残次品 宫九歌走过来坐下。她现在有点不明白对方的反应,已然像是将那件事忘却了一般。 “找我有事?”她问的是音妺。 音妺瞥了自家师兄一眼,见对方不曾表态,只能开口说:“嗯,太久没看到你了,还有点想来着,哈哈……” 宫九歌似笑非笑,说:“不然我临走前送幅画像给你?”说完她又像是自觉不妥,改口,“似乎也用不着,毕竟你师兄书房已经有了不是?” 音妺觉得师兄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哪有私藏人家画像的道理,而且对方还是有夫之妇。 “你怎么知道?”夙壹的反应出乎意料,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没有刻意的否认回避,问了一个颇为实在的问题。 宫九歌看了眼音妺,没说话。 音妺:…… 她是不是还要装作没被出卖的样子? 夙壹:“不用送了,是有一幅。” 宫九歌被对方的坦言噎到了,接着她冷笑一声:“收着我画像做什么?辟邪吗?” 音妺:……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去取过来吧,”夙壹看了眼自家师妹,“别瞅了,是说你。” 音妺:…… “取过来做什么?”音妺腹诽一句,这便要起身。 夙壹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说:“瞻仰我的画技。” 宫九歌:噗…… 音妺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她师兄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宫九歌目送音妺离开,转头看向刻意支开人的夙壹,等着对方下文。 夙壹:“想问什么?” “说真的,”宫九歌把玩着手里玲珑剔透的茶盏,一看就不是酒楼里的摆设,“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不过倒是想过,如果你们那次活着回来,会是什么反应。” 夙壹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是什么反应?” 宫九歌心说: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她岔开话题。 夙壹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从出生,就是了。” 这个答案在宫九歌意料之外,却听对方接着解释道:“在十八岁时,我才恢复之前的记忆,想起那时候的事。” 十八?宫九歌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现在多大?” 夙壹脸色微不可查的扭曲了一下:“不要在意细节。” 宫九歌:……像是戳到了不得了的点。 夙壹接着说下去:“也算是在一场意外中恢复的,借此我也查清了一些事。” 宫九歌:“和那人有关的意外?”说完这话,某人脸色就不太一样了。 夙壹:你是猜的吧,是吧?! 宫九歌又问:“苏族和你有什么关系?” 夙壹无奈,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就是苏止棘——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 宫九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说:“因为我知道摄政王是他。” 夙壹挑眉,所以呢?就只凭这一条? 宫九歌眸子里带了些许笑意:“大抵是没证据的猜想,端看你承不承认了——至于你和苏族有关系,那就更好猜了,毕竟摄政王可是苏族一脉一手扶持起来的。” 夙壹,即苏止棘,并不想在此事上多言,毕竟那段历史于他而言并不美好。 “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 宫九歌:“幕国选后那会儿,那蠢——他应该没认出来是我。” 苏止棘当日没有亲自到场,并不清楚详细过程。不过某人没认出来倒是真的。 “不提这个了,”她说,“你今天叫我出来总归不是来叙旧的。” 苏止棘的记忆里,眼前的人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疏离中带着隔阂,一时间竟让他有些失神。 宫九歌说完后也懊恼,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总归不是那么好改过来。半晌…… “你和赫无双在一起了?” 宫九歌点头,接着她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们之间有恩怨?” 苏止棘:“利益上的纠葛,难免的——为什么是喜欢赫无双?”他记得她之前喜欢的不是这一款。 宫九歌:“可能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又温柔吧。” 苏止棘:长的好看他同意,说温柔你是认真的吗? “赫无双此人心机深沉,”他说,“你若只是简单的喜欢,哪天要是腻味了,又该如何脱身?” 宫九歌沉默半晌,表情怪异:“我以为你该担心他哪天抛弃我了,我……”后面的话她没能在对方的眼神中说下去。 苏止棘坦言:“说真的,这点我真不担心。” 宫九歌:友尽。 “不过你向来有分寸,”苏止棘说,“这些事你自己把关便好,处理不来的,有我俩来善后。”这句就是承诺了。 “我今天让你来此的主要目的,”他起身将门打开,“等你看到音妺取来的画就……”没了下文。 “怎么了?”宫九歌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看到音妺坐在外面台阶上,两手空空如也。 音妺:“聊完了?”说着她拍拍衣摆上的灰尘起身。 苏止棘:“画呢?” 音妺动作一顿,接着抬眼看向自家师兄,不敢置信的问:“那不是你支开我的借口吗?” 苏止棘被她气笑了:“我什么时候支开你还需要借口了?” 音妺:…… 宫九歌见状:“还是直接说吧。” 二人重新回来坐下,音妺也哼呲呲的想进来,苏止棘直接给了个眼神过去。音妺默默的转身,还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正如苏止棘先前所说,要支开她,哪还用理由。 苏止棘:“那副画是你,也可以说不是你。你的身份,是七大古族之一的宫家后人。” 宫九歌等着他的下文。 “宫家家主的爱妻怀孕时曾遭歹人所害,诞下的女婴体弱多病,女孩自小便被断言活不到六岁,自此,她的父母想方设法为她续命。然而即便如此,女孩还是在六岁时意外丧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九歌往外看了一眼,是音妺先前离开的方向。 苏止棘将她面前空了的茶盏重新倒满,说:“看来这些你都清楚了。” 宫九歌:“马马虎虎吧。” 苏止棘说了下去:“女孩的死亡给父母带来沉重的打击,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得到一秘法,就是将女孩的魂魄保留,造出新的,健康的身体。” 但是秘术过于复杂,而且材料难寻,期间诞生了不少残次品,都不尽人意。 “我们先前的世界,你的那具身体,便是这些残次品其中之一。” 宫九歌眸子里的光一闪而过,已然将整件事的脉络理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原来是亲家 “残次品?”宫九歌想知道这几个字暗含的意思是什么。 “似乎是某些方面不太完善,”苏止棘例举,“就好比你原来隔三差五就站不起来那样。”当时还费尽心思的治疗,可却毫无起色。 “那这些残次品都怎么处理了?”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没有灵魂的躯壳,留着也没用,直接摧毁了也不一定。 “所以,我现在用的身体,就是当初的完成品?” “不清楚……”他这个答案显然让对方不满意了,只得再度解释,“据我了解,在秘法成功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成品丢了。” 成品丢了,丢了…… 苏止棘对这事儿也好奇了:“所以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这个问题成功难到她了。 “个人觉得‘找到’一词不妥。” 苏止棘表示理解:“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宫九歌:…… “睡了一觉就这样了,”宫九歌说,“况且如何来断定哪个是完成品?”万一是个半成品也说不准。 苏止棘知道的显然很多:“完成品有灵田。” 宫九歌:那看来是了。 “灵田拥有者在增强实力方面得天独厚,你现在有多强?”苏止棘在她的眼神里确认这一事实后开始询问。 宫九歌:“没了。” 苏止棘没反应过来。 宫九歌坦白:“我接手这具身体没多久,在此之前,灵田被人取走了。”她语气不见丝毫起伏。 这种态度,依苏止棘对她的了解,要不,取走灵田的人已经死了,再不然…… 苏止棘:“夺走灵田的是什么人?” 宫九歌并不怎么想提起这个话题:“养了前身十几年的人——先不提这个了。” 苏止棘如她所愿转移话题,“知道自己身世后,有什么打算?” “我的父母还活着吗?”她忽然想起了那段相对陌生的记忆,妇人在她身边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心疼。 “活着。” 宫九歌说:“我想见见他们。” 苏止棘为难了:“这个怕是不太容易,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哪。” 宫九歌看着他。 对方:“忘书宗本就是收集信息的组织,知道宫家和你有关后,我就专注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消息。当然这当中最重要的一条,还是你的死因,两位长辈的去向,就是未知了。” 宫九歌感觉这么听怪怪的。 苏止棘:“那日对你动手的人,是宫家主的养兄,也是你名义上的伯父。” 宫家主的养兄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老家主善心收养,可谁料他不知感恩也罢,为了夺权竟对年幼的侄女下手。 宫九歌作为当事人,异常平静,理智的可怕。她问:“为什么是对我下手?” 苏止棘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当时无故牵连进去的,还有音家。”他后来意外救下音妺,也和这事儿脱不开关系。 宫九歌没再开口,收回视线后,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却不入口,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倒影。 “不管你想怎么做,我们都站在你身后。”苏止棘说。 宫九歌看着身旁生怕她接受不了的人,忽然很想笑。她收回思绪,说:“半天光是在说我了,你们怎么样了?” 苏止棘:“嗯?” 宫九歌也不拐弯抹角:“人追到了没?” 苏止棘:你突然恢复状态让我不太适应了。 宫九歌看出什么,一脸的“怎么可能”的模样:“啊?不会还没有吧?我以为他不娶亲和你有关系来着。” 对方三句话总有两句踩人痛脚,苏止棘并不想承认这件事她真相了。那人不曾娶亲确实和他有关,关系还挺大,非常大。 “天色不早了,”苏止棘看着外面艳阳高照,面不改色说,“早点回去吧,夜路不安全。” 宫九歌:…… “虽然我现在实力不强,但是——” 苏止棘柔声打断她:“不要误会了,我是担心遇到你的人不安全。” 宫九歌:…… 音妺在酒楼隔间外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视线时不时的戳向那扇关上的门,脑补二人在里面如何如何控诉对方,再如何如何痛改前非,最后恩怨误会一并解开,二人破镜重圆,然后师兄横刀夺爱这一举措,成功激怒了城主赫无双,两方交战,红颜祸水,生灵涂炭…… 就在她脑补到师兄发现某人怀孕,孩子却不是自己的,与赫无双结怨更深的时候,她看到了脑补的男主角之一。 赫无双?! 原谅音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来捉奸的。 这边宫九歌二人也聊完了,这一开门,恰恰当面就给撞上了。 宫九歌第一眼便认出来面前的人不是赫无双。 “好巧。”赤厌晨眉眼含笑,虽是来接人的,却像是凑巧遇到一般。 宫九歌颔首示意。两人看起来就像是熟悉一点的普通人。 并不清楚内情的苏止棘看到这一幕,多少有些不痛快。他冷笑一声,开口:“赫城主。” 赤厌晨显然并不认识他,陌生的视线里带着些许赫无双的冷漠。 “有事?” 苏止棘笑容中带着凉意:“无事。”说完,他收回视线,然后拍了拍宫九歌的肩膀,说,“你先——” 话音未落,一道罡风迎面袭来,苏止棘下意识护着旁边的人避开。罡风打在他们身后的门框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然而动手的人脸色并没有好转:“你手放在哪儿?” 宫九歌第一次看到赤厌晨发火。 苏止棘却像是和他杠上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宫九歌:?? 看到这一幕的音妺:师兄,你底线呢!!!她只庆幸这间酒楼被包场了。 赤厌晨伸手:“过来。”话是对宫九歌说的。 宫九歌上前几步,走到赤厌晨身边。赤厌晨毫不意外,将手收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她问。 赤厌晨脸色好看了许多,说:“来接你。” “怕夜路不安全?” 赤厌晨:“嗯?” 苏止棘:咳。 宫九歌颔首,对苏止棘说:“晚点联系——我们走吧。” 出来之后赤厌晨问她那人是谁,宫九歌解释说: “赫无双的大舅哥。”说完,她自己先笑了,怕是赫无双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对头变成了自己大舅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给你选择 知道真相的赫无双沉默了。赤厌晨在旁边翻阅文档,想知道这所谓的大舅哥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偏偏此时云墨此时还来报:“主子,有忘书宗的来信。” 早早带好面具的赤厌晨好整以暇的作壁上观。宫九歌则是对来信视若无睹。 赫无双接过信件,信里只有短短两句话,换做平时,他当然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是现在明显不能处理的这么——直接了。 “他来信了。”赫无双看了眼事不关己的某人。 宫九歌:“我听到了。” 对头莫名变成了亲家,赫无双的心情可想而知。 得知真相的赤厌晨好意说:“以前做过的事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不然我帮你赴约?” “想都别想。”赫无双冷笑拒绝。 看到对方为难的模样,宫九歌深知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是她不知道的,赤厌晨适时递上资料解惑。 宫九歌翻看几张后,把资料合上,迎着赫无双的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说:“还是我和你一起去。” 到了赴约的地方,来的人除了苏止棘,还有音妺。 苏止棘料到某人会不放心,跟着过来,等人坐定后,直接开口:“阿音,你们女孩子叙旧去隔壁吧。” 宫九歌挑眉:“我们上午才见过。”叙哪门子旧。 苏止棘:“准了,去吧。” 宫九歌:…… 音妺:你准什么了? 赫无双也开口了:“那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最近也累坏了。” 宫九歌指尖敲了敲桌面,和对面的某人对视了一会儿,表情似笑非笑。 苏止棘反问一句:“怕我吃了他不成?先出去。” 赫无双握了握她的手,说:“等我去接你。” 这二人是打定主意独处了。宫九歌起身,拉着看的津津有味的音妺离开房间。音妺意犹未尽,然而在师兄的视线下,她也只能遗憾离开。 “来隔壁?”音妺提议。 宫九歌摇头:“既然不想我们听到,那就索性走远点吧。” 音妺正为她的正直而感慨的时候,就见某人绕过几个隔间,进了一间屋子后合上了门。然后,她指尖光影流动,几个符文加持后,成型的法阵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能听到那边二人的谈话。 音妺:……真会玩。 宫九歌挑眉:“有问题?” 音妺:默默唾弃天真的自己。 这厢昔时不对盘的两大势力头头各据一方坐定,苏止棘率先开口,直奔主题,他说: “九歌承蒙城主照顾了。” “分内之事。”赫无双回答的不显山露水。 苏止棘面上温润,难得解释了几句:“往日和九歌生了些误会,不肯传信回来,此番还以为认错了人,不想她竟是和城主沾上了关系。” 赫无双没说话,直到对方切入正题。 “都说长兄如父,九歌的父母既然不在身边,那这些事便由夙壹来处理,”苏止棘脸上笑意满满,声音却掷地有声,“你们的婚事,不作数。” 赫无双也不是软柿子,他眸子里不见喜怒,说:“宗主说笑了,天下人皆知的事,如何能不作数?” 苏止棘冷笑:“天下皆知?没有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光是一个口头上的称呼便做了数?城主这算盘打的还真是响。” 这件事确实是赫无双忽略了,毕竟他当时一心想着如何将人绑定,后面的事还没来的及提上日程。 “宗主放心,大婚已经在筹备了。” 苏止棘打定主意找茬了:“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赫无双:还真不知道。 苏止棘:“莫不是她不同意你还想将人绑了去?” 被真相了的赫无双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理亏。 “宗主说笑了,我们是真心相爱——”赫无双有朝一日竟然陷入了窘况。 苏止棘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自信。” 苏止棘来这儿也不是刻意来挑事的(赫无双:呵呵),既然是九歌喜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对方也不是小孩子,做个决定需要别人把关的年纪了—— “九歌年纪还小,”他一脸正色,说,“你们现在成亲太早。” (上面不是还说不在把关的年纪了?) 已经不早了的赫无双:…… “宗主是在担心什么?”对方字里行间皆有所指。 苏止棘:“九歌可没有什么魅力足以让城主一见倾心,城主此番又是为何?” 监听全程的宫九歌:…… 赫无双给出的答案只有两个字:“她有。” “此番邀约城主的目的,”苏止棘坦言,“我要带她回去。” 话音落下,对方脸色立刻变了,说话的人视若无睹,接着道:“既然九歌诚意选择了你,我不好表态,但是我希望在此之前,城主得将手底下的事都处理干净了,我不想她在旁人该谈情说爱的年纪,还要承担这些有的没的。”这是苏止棘最后的底线。 直到二人最后谈完,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苏止棘看到楼梯转角处的宫九歌,温润的眉眼间满是无奈:“你是现在随我走,还是明天?” 音妺试图装傻:“师兄,她为什么和我们一起走?” 苏止棘反问:“她旁听的时候没叫上你?” 音妺:…… 宫九歌:……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止棘:“猜的,原来你真的听了?” 宫九歌:你狠! 音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赫无双自黑暗中走出,上前执起她的手,说:“先回家。” 音妺断然没想到她师兄和某人的关系这般纯洁,待那二人走远,她问:“师兄,为什么要刻意分开他二人?”在她看来,有难同当,二人既然决定要携手一生,该共同进退才是。 苏止棘叹了口气,摇头说:“总得让她有个时间,好好想想。”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而不是在旁人的圈里,画地为牢。 “怎么这般消极……”他这句话声音轻,音妺没听清楚问了一句,苏止棘笑说,“没什么,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止棘的想法很简单,他要给某人一个时间,如果时间到了,某人的想法依然坚持,那他就成全她,但如果她想通了,有了别的追求,那就再好不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章是过渡章 “你都听到了?” 回去的路上,宫九歌听到身边的人开口问。她点头承认。 “你怎么想?”他问。 宫九歌:“多少猜的到他的意思。” 赫无双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回答,他说:“你很信任他。” 宫九歌先前便承认过他们的关系,此番提起来,她点头称是。 “有多信任?”他逼近她,将人困在马车角落。 宫九歌感觉对方并没有想让她回答的意思,理智转移话题:“话说你为什么会同意?”对方竟然大方到同意她随别人离开。 赫无双没有就此事解释,直接吻上她的唇。 “我给你时间。”到时候,无论你是何抉择,我都会把你带回来,然后,让你哪都去不了。 赤厌晨先前并不知道消息,直到人都走了,他才察觉不对。 “她人呢?” 赫无双:“走了。” 赤厌晨在想这个走了是什么意思。 赫无双三言两语解释了几句。赤厌晨收敛了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冷漠的能和赫无双一拼。 “你在顾忌什么?” 赫无双手指一顿,“我有什么好顾忌的。”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赤厌晨冷着脸问他。 “与你何干,”赫无双转身欲走,身后的人忽的笑了。 赤厌晨拿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与他一般无二的容貌,“与我无关?我护了整整一百三十六年的人,你说和我没关系?” 赫无双停下脚步,眼神中毫无感情,冷冰冰的回视他:“她不是朝渺。” 赤厌晨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她不是朝渺,你又为何会喜欢上她?” 他生来淡漠,残缺的半魂让他失去了普通人的情感。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赫无双并不清楚,只是不知何时,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苏止棘不觉得赫无双会喜欢上宫九歌,赤厌晨也这般认为。或许说,他们不觉得赫无双会去喜欢谁。 “你会对她有好感,是因为你残留在灵魂中的对朝渺的记忆,”赤厌晨说,“因为你们相遇在前,所以她会轻而易举接受你,但是时间一长,你觉得她还愿意面对着一个毫无情感可言的人?” “我没把她当做旁人,”赫无双说,“朝渺也罢,赤厌晨也罢,都和我没关系。”他直视对方,眉眼冷峻,“从最开始,我就没想过和你融合,所以你的思想,你的记忆,不用灌输给我。” 白日里的风并不喧嚣,绕过二人衣角,抚平烦躁。 “赫无双,”赤厌晨叫着这个名字,低哑声音着笑了,“我倒是不清楚,你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无需再顾虑了。”说完,他重新将面具带上,转身离开。 当你的所有物不再属于你时,怎么办? ——当然是,抢回来。 三百年前的账可还尚且不曾清算啊…… 赫无双真的像表面那样平静?不,对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心上。他天生无感,但是在宫九歌一事上他绝对拎的清,若真像对方所言,是因为过往残留的记忆的话,他又怎会在二人初见时无感? 没错,城主大人在初见某人时,无感…… 他担心的是,某人对他的想法,这段感情得已展开,他不是因为记忆,那她呢? 朝渺三百年前香消玉殒,连魂魄都受到重创,残缺不齐,当初的赤厌晨倾力将其保下,耗尽心血,花了近百年时间,才将魂魄修复完好,送入轮回。这段记忆,后来的赫无双并不了解完全,或者说,他不曾带有本体的记忆。 只是他没有,那,她呢? 事实上,赫城主能敏锐察觉某人对她的态度。那种感觉,似乎只是喜欢亲近他,并没有爱人彼此之间心心相印的感觉。当然,如果把这当成是所谓的“记忆残留”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你带我去哪?”马车上,宫九歌看了眼面前好整以暇的苏止棘,开口问他。 苏止棘:“忘书宗。” 宫九歌:“去做什么?” 苏止棘扬唇一笑,说:“急什么,去了就知道了。” 宫九歌背脊一凉。 “他为什么会同意你带我走?”这问题她早想问了。 苏止棘反问:“为什么不?带你回‘娘家’住两天而已。”这话说的轻描淡写。 “两天?” “两年。” “嗯?”她听错了? 苏止棘:“没听错。至于具体原因……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宫九歌:…… 音妺默默路过顺手拿了一块瓜吃。 “你实力太低,等回去后,把落下的都给我补回来。”苏止棘这般说。 宫九歌:……这话,真耳熟。 她察觉不妙,试图争取:“有一技之长足以傍身。” 苏止棘:“哪一技?” 宫九歌想说法阵来着,但是在某法阵创始人面前,说出来莫不是自取其辱?看穿她心思的苏止棘也不拆穿,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 “这是你以后每天的行程安排,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卯时起,戌时息,期间涉及课业包括武气,法阵,机关,骑射,乐理,文史,甚至还有“礼仪”一科。 宫九歌默默地将表放下。 “你这是打算让我去考功名吗?”哦,对了,这个时代考功名并不需要考较“礼仪”。 苏止棘安扶她说:“你的基础摆在那儿,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也不为过。” “所以这时间为什么这么紧凑?” 苏止棘:“把你的武气提上两个等级,我就酌情给你七天一休。” 宫九歌:“……其实你不用说的那么保守。” 苏止棘权当没听到:“十五天一测,要是达不到要求,我就亲自来教你。” 宫九歌:…… 宫九歌觉得对方是想报私仇,只是这私仇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苏止棘将人领回了忘书宗,在人们猜测她的身份来历的时候,他直接放出了重磅。 “什么?少宗主?!” 不说旁人,就是一直随行的音妺都没想到这茬,不过相比她的很快接纳,旁人是无法接受的。然而,这些不满的声音在苏止棘的雷厉风行之下,再不露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少宗主不正常 “少宗主,这是宗门本月的账务。”下属将厚厚的账簿摆放到案桌上。 宫九歌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接着动作自然将手里批注好的卷宗放到另一侧。 “宗主人呢?” “属下不知,”回答的人语气恭敬,说,“宗主不曾交代去向。” 不出四个月时光,忘书宗的人已然接受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宗主。原因无他,宗主大人对这位可谓是极尽宠爱,请来教导的老师无一不是人杰不说,甚至是有意让这位接手忘书宗的大小事务,由内到外。 人们从最开始的不满排斥,逐渐在宗主雷厉风行的手段下萌生了认可。 “少宗主,”账本没看几页,穿着鹅黄衣裳的女婢铃铃走上前来,说,“教文史的先生已经到了。” 文史先生姓刘,据说曾是幕国皇帝的太傅,学识渊博,白发苍苍的面容隐约能见年轻时的风华。 “少宗主,”刘老先生打过招呼,“今天的内容不多,少宗主听完可以早点回去。”苏止棘将人请来的时候,提前交代过,平日里教的内容不必避讳世家隐私,道德人伦。 刘老先生活了大半辈子,多少看的明白雇主的想法,再加上幕国那边也有意放任,他也就不必避讳什么了。 宫九歌记忆力过人,常能举一反三,有这么一个省事的学生,刘老先生也是非常欣慰了。 “上次讲到幕国先祖的建国史,今天就接着说吧——幕国先祖在混战中夺得一席之地,据记载,当时的大陆被瓜分开来,这场瓜分让各位领主的名号更将实质如归,他们……” 后面的内容,大多是先人所记载的各位领主无上的荣誉。 宫九歌规规矩矩的笔记整理出来,这也是苏止棘额外布置的任务之一。 等到先生讲完,外面候着的女婢铃铃莲步上前,声音轻柔,说:“少宗主,可要休息片刻?” 宫九歌将整理好的内容递到她手里,声音清冷,往日唇角的弧度再不见踪迹。 “不用了。” 随着她起身,另有随侍紧跟在侧,将武气课程需要的东西一一备好。 铃铃看到人离开,紧接着便给自家主子传了信。 正在游山玩水,闲情垂钓的夙壹宗主收到了信并打开来,信里交代的是某人的近况,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内容,只是多了几句对这位少宗主的能力的赞赏。 随身侍卫于释不解,不解主子的态度,也不解主子的目的。在他看来,主子都想着要将忘书宗交出去了。若是遇到个有野心的,可不就玩脱了? “主子,”于释出声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苏止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他惊扰水中的游鱼,不出半刻钟,他甩起鱼竿,鱼钩上挂着一条大鱼,鱼被拉起来的时候挣扎的厉害,打湿了他的衣袖。 “什么时候回去?”他重复了遍对方的话,同时将鱼竿重新抛了出去,说,“等她什么时候正常了,就什么时候回去。” 于释觉得主子口中的“ta”说的是少宗主。只是,少宗主,不正常? 在苏止棘眼里,那人哪里谈得上正常?若是换做以前,她不乐意做的事,千百头牛都拽不动她,哪像现在,明明不喜欢他安排的课业,除了最初口头上抗议了几句外,再无其他表示,甚至是短时间内便接纳了这种喘不上气来的生活模式。 在外人眼中,似乎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实力不俗,人又聪明,各方面都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没有异心,不会想着反抗—— 可这样的人,是谁都可以,她不能。 “换做以前,”苏止棘低语了句,“她早就想着法子阳奉阴违了。”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却说这边的宫九歌,武气在四个月里升到了粹体六段,对此,指点武气的庄先生表示: “厚积薄发。武学一事上最忌讳求成,打好基础最重要。”话虽这样说,可对方绝对是他见过的人里,能排的上号的天才。 武气课程掐点结尾,宫九歌换了衣物踏入议事厅。 议事厅里此刻已经坐满了人,长老,护法,总督等人将视线移向上首,坐在主位的人容貌美艳,气场却不亚于场上的每一位,不苟言笑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威严。 回想四个月前,宗主将人带了过来,在主位上宣布了她的身份,四个月后的今天,同一个位置,坐的却不再是宗主,而是这位少宗主。 “少主,”一位总督起身,说,“忘书宗的宗门大比在即,此番可要对外开设,招收新人?” 宫九歌没有直接表态,问说:“你们的看法?” 左护法:“属下认为,按照往年惯例,对外四年开放一次便可。” 二长老抚须持不同意见:“老夫觉得,不必固守旧的规矩。此番遗迹一行便能看的出来,门内子弟专注旁门之道,论自身实力却显不足,是时候招收些新人进来了。” “你这话我不同意,”反驳他的是一个颇为貌美的女子,也是忘书宗的七长老,“宗主是法阵一系的创始人,随着法阵的广泛使用,必定会在大陆上占一席之地,若是门下弟子都不能对此加以运用,岂不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我觉得可以……” 在一系列争论声中,宫九歌开口: “对外开设的人群,是哪些人?” 左护法回:“这个没有限制,当然,幕国的名额,内部,总是会多一些。” 宫九歌:“名额最少的是缥缈城?” 左护了愣,然后点头:“对。”毕竟忘书宗和缥缈城,已经是明面上的对立了。 “那就这么办吧,”宫九歌一锤定音,“对外开设。……左护法,你来主持。” 有人提出异议:“少主,属下认为,此等大事,不妨等宗主回来再定夺,您……” “那就等他回来了,”宫九歌看向开口的人,慢条斯理的开口,“你可以详细说给他听。” 不满的她人大有人在,但是明面上,她有宗主夙壹做靠山,再加上几个月来,宗门大事小事都经过她的手,对方的娴熟的手段深入人心。 铃铃是苏止棘安排给宫九歌的丫头,小姑娘聪明伶俐,讨人喜欢。 说是安排来照顾人的,但是铃铃的日常也无非只是通知新主子该去进行哪项课业。作为贴身女婢,铃铃对宫九歌的变化看的比谁都清楚。 最直观的变化,对方白皙到近乎病态的皮肤添了几分红润,比起初见时黑了一些,那副让人心动的柔软浅笑此刻也消声灭迹,现在的她,别说是笑,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都能让人背脊发寒。 铃铃没有想过四个月的时光便能让人变得如此不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开始搞事 苏止棘收到宗门大比与招收新人同时进行的时候,消息已经传遍大陆了。 于释还在诧异不解:“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经过宗主的审核同意?” “招些新人也没什么不好,”苏止棘这般表态,明显是不反对某人的作为。 于释抱怨了句:“这是招不招人的问题吗?!”重点难道不是他们私自做了主? 苏止棘没理他,而是问了一句:“铃铃可有传信来?” 于释摇头,今天好像晚了些。 本该传信而来的铃铃此刻,她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少宗主手里把玩着一只纸鹤,赫然是她刚刚放出去的那只。在一阵沉寂中,铃铃听到高高在上的那位开口了: “宗主此番外出,旁人都联系不上,”宫九歌声音薄凉,语气听不出喜怒,“不想这里倒是有个知情的。” 铃铃不明白她语气里的含义,毕竟在她看来,宗主和少宗主关系非常好,她日常做的,也无非只是汇报少宗主的近况,并没有不妥的言辞举止,应该……没事吧。 铃铃心里拿不准,不敢贸然开口,却听当事人又发话了。 “教授礼仪的姑姑到了吗?” 铃铃一愣,反应过来后估摸了下时间,说:“想必已经到了。” 宫九歌颔首,然后慢条斯理道:“让人回去歇着,差人好生伺候。” 铃铃下意识开口说:“可是宗主……”话没说完,就在对方的视线下生生咽了回去。 “宗主如何?”宫九歌面上不显,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扶手。 带着鼓点的敲击声回荡在铃铃耳边,察觉不妙,铃铃立刻改口说:“没有,奴婢这便差人去安排。” “不急,”宫九歌把人拦下来,“先给你主子把信传过去。” 铃铃一时不解,毕竟信件在对方手里,想什么时候传出去都可以,纸鹤上留着原主的印记,随时都能送到宗主手里。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宫九歌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每天发给他的东西都是定时定点的,不打算给他解释一下这次的时差问题?” 一听到这话,铃铃就知道对方注意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每次传消息给宗主都会刻意避开少宗主,所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少宗主私底下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 原来,不管什么关系的人,都不能抗拒权利的诱惑。铃铃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是难免心里会有芥蒂。 铃铃重新拟好信件,谨慎的交给宫九歌过目。宫九歌接过来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察觉了对方的小心思,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倒是忠心。” 铃铃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在信件上的小手脚被她看出来了,却见对方慢条斯理的纸页折成一只纸鹤,然后重新交还到她手里。 “传过去吧。” 对方的话如同面临死刑的囚犯接到了赦令。铃铃悬在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早已濡湿的掌心悄悄的蹭了蹭衣服。 “是。”她只当对方是在嘲讽她的倒戈,才会说那句‘忠心’。 接到信件的苏止棘逐字逐句的看过去,接着意味不明的笑了。 于释还在疑惑:“今天的信似乎来的晚了些。”他毕竟随在主子身边多年,对这些事比较敏感,只是纵然心里多了某些猜测,碍于主子和少宗主的关系,他也不好贸然开口。 “可算忍不住了,”苏止棘正了正戴着的斗笠,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就再晚点回去吧,有她愿意撑着场子还担心什么。” 于释:? 主仆二人就像普通人家的少爷护卫,四处游览,沿途的风光好不精彩。 相比之下,某人的脸色同样精彩。信件传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铃铃硬着头皮解释说:“宗主从未回过信。”这句是真话。 宫九歌没说话,然后接下来两天,把法阵的课程也给翘了。她不仅翘课,还翻找到了一把钥匙,开了藏书阁的门。 忘书宗扬名大陆的原因,它是个庞大的信息网,只要你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它可以将一个人查的底朝天,所以这藏书阁的意义非同寻常,里面的每一本书每一页都堪称机密。 对于少宗主进了藏书阁这件事,忘书宗高层坐不住了。两位护法好言相劝,想将人拦下。旁人就更不必说了,就差直接把人绑起来丢地牢了。 对此,宫九歌只问了一句:“宗主进藏书阁也有这么多规矩?” 当然没有。 这些人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说白了,她当前的身份是宗主本人一手捧起来的,她的尊贵与特权都来源于宗主的纵容,要是哪天,宗主将特权收了回去,她便什么也不是。 想到这里,这些人对视一眼,最后选择了忽视。毕竟现在,这位少宗主还不曾失宠,再这样作下去,他们很乐意看到对方的一败涂地。退一步来讲,藏书阁的资料成千上万,便是让她看了,又能记住多少? 宫九歌顺利进了藏书阁,外面的人则迫不及待的联系了自家宗主大人,让他尽快赶回来。 短短数日,于释怀里就堆了一捧来信,没办法,谁让宗主看都不肯看一眼。他只得逐个打开,仔细筛选。看了一会儿后,于释表情怪异,这一捧信件,里面的内容竟然都是和少宗主有关的,而且大多是对其不满的言论。 于释小心翼翼的和自家主子说了这事。 苏止棘失笑:“她做什么了?” 于释读完所有信件后,说:“少宗主进了藏书阁。” “多大点事儿,”苏止棘的语气理所应当,“藏书阁本就对‘宗主’开放,她一个当家主事的,进个藏书阁还有罪了?” 于释都被这话惊得不轻。主子您是打算把忘书宗拱手送人吗?您是认真的?! 苏止棘随手捏过一张信件,看了内容后沉吟片刻。 于释瞄到那是长老阁的传信,长老们对这事的情绪并不大,阐述一番事情的经过后,问宗主何时归来。语气比较其他人甚至说得上平淡至极。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人聚首 忘书宗大多数人传出去给自家宗主的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但是他们敏锐的发现,藏书阁一事后,长老阁对这位少宗主的接纳度高了不少。旁人注意到的事,宫九歌本人当然也注意到了,她还从中猜到了缘由。 对于某人的刻意行为,宫九歌给予的回应是,把机关和法阵的课程也给单方面完结了,铃铃一如既往的表面粉饰太平。 忘书宗的宗门大比定在七月份开始。沿途车水马龙,通往城外的行人多了几倍不止,络绎不绝。 “小二,三间上房。” 小二脸上堆笑,客气着说:“这位客官,上房已经没了,不过普通的标间还有剩。” 长相貌美的少女不悦的皱眉,冲身边的俊美男人抱怨道:“这都第三家客栈了,怎么上房都没了。” 男人好脾气的安抚她:“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先订两间标间吧。” “订什么标间,脏兮兮的,”女子并不领情,刻薄的语气打碎她表面柔美的气质,“是有多穷酸才会订标间!” “老板,两间标间。” 两道声音好巧不巧的撞到了一起。 闫木把人拉回来,对来人略带歉意的一笑。 刘晓一行也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 闫木看到别人陆续订走标间,颇为无奈的看向身边的女子,说:“我的大小姐,你要再不下手,可连标间都没了。” 女子还是不乐意,却也没再说反对的话。 “两间房。”闫木将银子递过去。 小二将两个房牌给他,叮嘱:“二楼右转第四间和第五间,客人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吩咐小的。” 这边,一道身影快步上前。音妺手做扇风状,另一只手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过去。 “一间上房。” 小二看到那块木牌,眼睛一亮,“姑娘随我来。” “等等,”旁边的女子见状,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什么意思?” 音妺一愣,看向怒视她的人,是在说她,她们认识吗?等等—— 音妺想起了这人是谁。 “姚倩儿?”这不就是这冒名顶替伊芜的那家伙吗? 姚倩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明显是没能认出来,她瞪着小二,说:“你刚刚不是说没上房了吗,怎么她就有了” 小二解释说:“这是半个月前就订出去的房间。” 姚倩儿夺过闫木手里的房牌,扔到音妺面前。她抬起下巴,语气像是施舍一般说:“把你的房间腾出来。” 音妺:…… “不是,”音妺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你换?”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 姚倩儿不悦皱眉,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是谁。” 音妺拿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这人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她赶时间,可没空和她在这儿耗。 “站住!”姚倩儿喊了一声,手中的长鞭猛地冲音妺的背影挥出去。 音妺还没动,旁边那位一直没说话,看起来脾气还挺好的小二动了,一招尚且没用,暴戾的长鞭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抓在手里,。 “姑娘,店内不准打斗伤人,切磋我们另外有安排场地,按刻钟收费,您要不要去看看。”小二笑眯眯的将鞭子松开,拿起汗巾擦了擦手。 姚倩儿还没从对方轻易破解她的招式中缓过神来,闫木就率先开口致歉,将人强行拉走。音妺难得停下来看了这位无比普通的跑堂小二一眼。 “身手不错啊!” 小二憨厚的笑了笑,转而招呼其他人去了。 回神的姚倩儿还欲找回场子,就被闫木喝止:“够了。” 姚倩儿板着脸。 闫木接着说:“你这次既然是为进忘书宗做准备,多少该安分些……那小二身手不俗,可是在他动手前,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你就没想过,这也是忘书宗的考核之一?” 姚倩儿没说话,能看出来,她是相信闫木的。 与姚倩儿的挑剔不同,刘晓一行人在房间里数着自己的盘缠。一眼看出来的数目,四人愣是数了好几遍。 “别数了,”复阮嫌弃的看着数了四五遍的白飒。 白飒哼了声,没理他。 复阮一把将银两夺过来:“再数下去棱角都磨平了,少了的卖了你补?” 刘晓:…… 成迟:…… 刘晓没管打闹的二人,理智分析现状:“这些银两够我们撑个三天了,三天以后就是忘书宗的选拔赛。” 复阮提议说:“不然把房间退了吧,万一比赛开始了,吃不饱在场上出现误差,得不偿失。” 成迟也赞成这个观点。 白飒说:“我们不久前路过的那个墙角,挡风还平坦,就那儿吧。” 刘晓摇头:“这边的气候阴晴不定,万一遇到雷雨怎么办?不可。”住客栈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这个关节眼上,他们的身体不能出现任何的问题。 为了三天以后的伙食,四人商讨后决定,这几天晚餐作罢。 计划赶不上变化,在第二天,他们就饿上肚子了。原因?人流量大导致通货紧缩物价上涨,这是他们事先不曾归纳到的问题。 刘晓:“喝点水垫垫吧,至少,这的茶水是免费的。” “不然去工会接任务赚些钱?”成迟设想。 复阮摇头:“来不及的。” 人未到,声先到。白飒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好消息,”紧接着门被推开,“有人愿意多出钱买下我们的标间。” 这对几人来说都算个好消息,只是—— 刘晓说:“怕是别的客栈都满员了,不然也不会多出钱买标间。” 白飒乐呵呵的说:“没关系,这几天天气好的很,我们再扛过两个晚上就好。” 复阮:“我觉得白傻说的有道理。” 白飒狠狠瞪了他一眼。 成迟表态:“我没意见。” 刘晓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三个兄弟的眼神中开了口:“那就把房间卖出去吧。” 作为队伍中的老大,刘晓出面和想要买下房间的人协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墨菲定律 “你们有两间房想要让出来?”说话的女子十八岁左右,绝美的容颜带着侵略性,让人不敢生出觊觎之心。她的旁边站着一位老者,耄耋之年,却是有精神的很。 刘晓点头:“是有两间。” 女子爽快的拿出一叠银票,说:“提前说好的,双倍房价,你数一下。” 难得找到两间住所,女子松了口气。等回了房间,她颇为急切地看向旁边的老人,谈起此次前来的目的:“师叔,师兄真的带了个来历不明的人回了忘书宗?” 无上神尊抚须,笑的和蔼:“是带了个人回来,老夫问了那小子,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要不是忘书宗的信都传到他那儿了,这臭小子指不定还瞒着他。 女子听到老者的话,显然不高兴了:“师叔你有所不知,就连这次忘书宗招纳新人也是那人的主意,真是……恃宠而骄!”她又怨念的说了几句,见神尊没有搭话的意思,改口问道: “那师叔可联系上了师兄?” 无上神尊点头:“那小子说不日便到。” 女子没再就此事开口,显然是清楚师兄不在忘书宗的事。 附近的客栈都不出所料满员了。不用再饿肚子的四人找了个街角,不是白飒先前提过的那个,那个位置已经有人早早占去了。四人拿着刚刚买到的馒头就着清水,勉强果腹。 “再忍忍,”刘晓安慰说,“等进了忘书宗就好。” 每每这个境遇,白飒总是忍不住骂一句:“李灰那个混账东西!”要不是他,他们也犯不着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复阮:“忘书宗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有了忘书宗做靠山,旁人想贸然动手也得掂量几分。 成迟皱眉,心有顾虑:“忘书宗的敲门砖是法阵,我们……” “理论知识而已,死记硬背也能扛过去。”白飒从怀里摸出一本破旧的书。其余人见状,也都将书拿了出来,多记一些是一些。 本来的晴空万里说变就变,苏止棘主仆二人进城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就从天而降,瓢泼大雨接踵而至。大雨之中,行人皆是步履匆匆,唯有主仆二人撑着一把青绿色的水墨伞,雨中漫步,不急不缓。 “阿音说的就是这间客栈?”在一间客栈前驻足,苏止棘询问身边的人。 于释点头确认:“是这间没错。” 音妺早就来一楼等着了,看到人进来,起身喊了句:“师兄,这边。” 一楼此刻人不多,苏止棘过来坐下,音妺推了杯热茶过去,随口问道:“师兄,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苏止棘饮了口茶,似笑非笑地问:“你也收到消息了?” “阿芜问我了,”自打音妺弄清楚伊芜,城主夫人是同一个人后,就一直这么叫了,“她的原话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苏止棘都能想的到对方问这话时的杀气,轻咳一声,他说:“去处理了一些棘手事。” 于释:游山玩水,游船戏鱼什么的……似乎也很棘手的样子呢! 音妺并没有多想:“难怪她像是很担心。” 苏止棘:你显然会错了意。 “忘书宗的事,也是师兄你许可的?”音妺打听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苏止棘摇头否决。 音妺一惊:“所以果然是阿芜插手了?” “不能算是插手,”苏止棘纠正说,“该说‘做主’才对。”他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音妺眨巴眨巴眼:“所以师兄你真的打算撒手不干了?”连继承人都选好了。 “我倒是想……” 音妺没能听清楚后面的话,不过师兄的态度她是看出来了。 “这事儿师父好像也知道了。”她说。 苏止棘:“知道便知道了。”话说师父最近貌似也要过来。 音妺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家师兄一眼,语气变了个调调,“你就不担心那个也知道?” “那个?” 音妺显然并不喜欢她这位名义上的师姐,说:“你那另一个师妹喽。”平日里巴不得以师兄的夫人自居,没少找她麻烦。 “她会不会去找阿芜的麻烦?” 想也会了。 “不用管她,”碍于她是师伯的孙女,他不好表态。况且,真去找了还不见得谁吃亏,苏止棘对此很放心。 楼内的人观景赏雨,口中赞一句妙哉;外面的人狼狈不堪,大雨让他们避无可避。 音妺双手托着腮,望着外面的雨幕,懒散开口:“也不知道阿芜什么时候过来?” 苏止棘:“什么?” 音妺没注意到自家师兄不对劲的语气,解释说:“她前几天传信给我,约了今天在这见面,也不知道她到哪了。”外面在下雨,没准今天不过来了。 于释亲眼看到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 外面的雨势不见小,苏止棘松了口气,这么大的雨,九歌一时半会儿应该来不了。 “吱呀”一声,客栈的门被推开了。音妺看向门口,瞬间展颜。苏止棘心里咯噔一声。 被瓢泼大雨淋了个落汤鸡的四人—— 白飒爆了句粗口:“书上字都糊了。” “找个地方躲雨。”刘晓将外套脱下来,将书裹在里面,其余三人如法炮制。 “来这边的房檐下。”复阮喊道。 堪堪避开大雨的四人松了口气,将怀里湿哒哒的外套拿开,看着已经不成样的书,面面相觑。 “书让一个人拿着吧,”复阮说,“再不济也能保住一本。”而他们有一本就够了。 书都交到了白飒手里,白飒抱着书,拍着胸膛作保,“我一定会用命来保护这几本书的。”话音刚落下,“吱嘎”“啪”—— 说话声,门的打开声,书落入泥坑的声音,接连而至。四人看着白飒(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陷入深思。 刘晓:…… 复阮:…… 成迟:…… 白飒拍胸脯的手还没放下来:…… 所以这门为什么是向外开的? 开门的人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率先入目的是泥坑里的东西。 “哪来的书?”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带着疑惑从门后传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书包过 开门的人后知后觉自己撞到了人。 “有,有人?”小丫头探出头来,弱弱的四处张望。 “怎么没声儿了?”她嘀咕一声,迈出步子想要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是谁把书扔……啊!” “怎么了?”铃铃听到动静走过来,“声音小些,别一惊一乍的吵到少主。” 小丫头仔细的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满脸慌张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外面有人。” 白飒手指僵硬的接过那几本已然面目全非的书,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到底是刘晓看不下去了,说了句:“不关你的事。” 白飒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感动的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是在安慰那个小丫头。 白飒:…… 复阮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铃姐姐,”小丫头看到铃铃过来,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谁对谁错,不过铃铃还是表现出了诚意可以赔偿,反正忘书宗一大宗门也不差这点。然而错不在一方,刘晓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一番耽搁,等在里面的人出来了。 “雨势如何了?”宫九歌素衣轻衫,长发束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把晕染着水墨兰花的竹柄伞走出来。 铃铃回说:“这雨还不见小,少主不妨再等片刻。” 白飒听到说话的人声音很熟悉,往里张望了几眼,这一看—— “宫九学妹?!” 刘晓想把这没心没肺的给锤死。他们也听得出来这声音耳熟,只是他们当前的境遇并不适合相认,彼此都尴尬。 这称呼真是许久都没听到了,宫九歌抬眸。铃铃看到自家少主的眼神,侧了侧身将门的位置让开。 宫九歌:“进来说话。” 白飒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对方轻衫薄履也难掩尊贵,而反观他们,破落不堪连衣服都是湿的。 “不了,”白飒打着哈哈,说,“我们还有事,等这雨停了就走。” 宫九歌嫣红的唇勾了勾,说:“巧了,我也是,不妨进来一起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四人也不好再推脱,走了进来。 “学妹怎么会在这?也是来参加忘书宗的新人选拔的?”白飒问。 宫九歌笑说:“只是来找个人。” “说起来,当日一别,多时没见了。”刘晓开口。诚然,四方学院里并没有“宫九”这个人,他比谁都清楚。 宫九歌也没隐瞒:“中途处理了些私事,并不曾有机会入院。” “这是什么?”宫九歌看着白飒怀里不见其形的几团东西,出言询问。 白飒努力找出一本勉强能看的翻开,说:“这可是无价之宝——”说完,他压低声音,“学妹可知道,进忘书宗首先要法阵上过关?” 铃铃掩唇笑了。 宫九歌挑眉,这不久才新加了的规矩,她自然是知晓的,这次的题貌似都是她出的。 白飒:“有了这本书,包过!” 宫九歌:…… “方便给我看看吗?” 白飒爽快的将书递过去。 宫九歌翻了几页,陷入深思—— 拿九九乘法口诀表去备战高考可还行? “怎么弄成这样?”书页完全渗入水渍,字都有点模糊不清。 身旁的小丫头闻言,跪到宫九歌身前认罪:“少主恕罪,是奴婢的过失。” 刘晓见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复阮也道:“确实是白飒咋咋呼呼的性子惹的错。”另外两人附和。 宫九歌出言让小丫头起来,然后拿着书对四人说:“我那儿倒是也有几本,要不要换着看?多知道一些总是没错。” 四人自然没有异议。 “昨晚看的晚了,忘记放哪了,”她说,“不如晚点拿给你们,你们的住所在哪儿?” 白飒挠头:“哈哈,不用客气,学妹想看拿去便好,我们也记得差不多了。”这句是真话,毕竟这书短寿,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时不时拿出来翻的。 刘晓也点头说了几句话,就是没谈到住所。 宫九歌反应过来,这片地域的客栈房间抢手的很,想来四人是没订到。 “我来这里找人,”宫九歌说,“只是路上遇到了大雨,只能先在这里停留,带过来不少家当,拿在身上不放心,只能先寄存在这儿,可我要出去找人,放心不下——” 四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却听她继续道:“四位学长可否帮我个忙?” 没听明白的白飒:“学妹是担心东西放着失窃吗?” 宫九歌点头:“可否麻烦你们帮我看着行李,待我找到人便回来取东西。” 刘晓点头:“举手之劳。只是我们不能待太久……”毕竟两天后就要前往忘书宗了。 宫九歌:“放心,不出两天我便回来。” 她订下的是三间上房,等到宫九歌将人带到,四人方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白飒等人围坐在桌前,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袱,陷入深思。 这便是传说中的“不少家当”? 成迟:“说不准里面的东西很珍贵……” 复阮扶额:“你们是真看不出来?” 刘晓自然是个明白人,他说:“怕是宫九学妹看出来我们没有住处,所以……”想来也是,毕竟这个小包袱再怎么珍贵,也犯不着分他们三个房间。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音妺眼神一亮,下一刻—— “啊?不是?”进来的是个陌生人,音妺失望的收回视线,就这么看着外面,雨势越来越小。 客栈的门再次被打开,音妺兴致缺缺的瞥了一眼,眸子蓦的一凝。 “好了,”苏止棘翻看着手里的异闻录,对自家闹腾的师妹说,“她要过来也得等雨停,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冒着雨跑过来。” 音妺即将出口的话被师兄堵了回来,她看着进来那人收了手里的伞,视线锁定了这个方向,然后,走了过来。 苏止棘感觉身边的人过分安静了,从书本上移开视线,然后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 “真巧。”音妺听到自家师兄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里似乎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音妺看着面无表情的宫九歌,又看了眼自家师兄,深觉了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第一百三十章 先把人哄好了 宫九歌越过苏止棘,拿起他放在一边的异闻录,随手翻了几页。 “宗主当真好雅兴。” 苏止棘被呛得不轻,理智转移话题:“可是刚到?快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虽然衣裳没湿,却是沾了湿气。 “不用,”宫九歌在他对面坐下。 眼看对方有意发难,苏止棘率先出招,坦白说: “这些日子去了不少地方,也幸好有你在我才能放心走开,”他边说边注意对方表情上的变化,可奈何对方从进来开始,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能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我给你带了礼物。” 音妺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师兄不知从哪摸出一只小东西——像是什么灵兽的幼崽,白色的皮毛稀疏的贴在身上,眼睛还没能挣开,鼻子粉粉的,软嘟嘟的肉垫作张开状,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只是师兄,你觉得她会吃这一套? 宫九歌没说话,只是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 音妺:…… 苏止棘将小兽递到她手里,笑着道:“不知道是被谁遗弃的,可得你帮忙照顾着了。”看到对方毫无芥蒂的将小兽抱了过去,他抓住机会道: “铃铃的来信我都看了,你的课业都完成的非常优秀。等这次回去了,你不想学哪个,我们就把哪个取消如何?”语气作商量状。 音妺被自家师兄这番操作惊到了。 宫九歌感受着手中小兽的温热,听到他的这番话,笑了一声,说:“怎么,你是没看懂铃铃信里的意思?” 躺枪的铃铃:……所以您一早就察觉了是吗?! 苏止棘恍若未闻:“这小家伙挑嘴的很,前不久才喂了些,我让于释把东西带过来。” 音妺:…… 宫九歌低笑了一声,说:“我进了藏书阁。” 苏止棘反问:“有什么问题?”理所应当的语气。 宫九歌又道:“我偷懒翘了课。” 苏止棘:“劳逸结合,没关系。”他可是很好说话的。 宫九歌:“我做主忘书宗招收新人。” 苏止棘:“我也正有此意。” “我动了别人传给你的信。” “不要紧,你愿意审核我还没谢你。” 铃铃:…… 几番来回,音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宫九歌收尾:“我近来不想沾忘书宗的大小事务。” 苏止棘笑说:“我这就回去。” 于释:…… 某人消气了,苏止棘也放心了。修罗场悄然化解。 雨停后,宫九歌吩咐铃铃去买了些东西,苏止棘也让于释去给小兽弄吃的去了。音妺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腾出来逗弄小兽,毕竟女孩子大都喜欢这种可爱的小生物。 也不知道师兄打哪弄来的。音妺心想。 “阿芜,给小家伙起个名字呗。”音妺说。 宫九歌看着吸吮自己小指的小家伙,认真想了想,说:“不如叫——” 这话说完,不说旁人是什么反应,就连那未开智的小兽都停了动作。 音妺:“为什么要叫‘一白’?” 宫九歌表示好商量:“二白也行。” 苏止棘:…… 小兽有情绪了,也不逮着手指玩了,翻着肚皮在桌上打滚。 音妺啧啧称奇:“师兄你哪找来的宝贝,竟然这般有灵性。”她伸出手指揉揉它的小肚皮。 于释很快便将小兽的食物取回来了。 宫九歌将带着点点腥味的奶水喂给小兽,小兽吃饱喝足,意犹未尽,粉红的小舌舔了舔她的手指。音妺看着一脸向往,将视线投向自家师兄。 她也想要啊啊啊!! 苏止棘:“时候不早了,先回房?” 音妺:…… 铃铃将宫九歌要的东西买回来后径直送了过去,笔墨先不说,那本空白的书—— 刘晓等人收到这本书时,是铃铃拿过来的。本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说,不想还真有。 “敢问姑娘,”刘晓开口问道,“宫九学妹可找到了人?她什么时候过来?” 铃铃欠身,笑着说:“公子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个传话的,公子有话,奴婢定然带到。”四两拨千斤便将话题转移开来。 对方俨然一番好意,但是刘晓等人无功不受禄,他们又怎能接受的心安理得。 “公子莫要多心,”铃铃说,“奴婢之前观少主之态,想来是熟识的,既是朋友,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晓等人只得承了这份好意。 “劳烦姑娘替我等谢过。” 这厢无上神尊也在寻思着找人了,找着找着突然发现,那臭小子现在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可怜夙壹宗主,刚将小的哄好,老的就找上门来了。 “师父。”苏止棘起身迎向来人。俨然,比起哄阴晴不定的某人,他哄自家师父明显更为得心应手许多。 无上神尊见到了得意的徒弟,脸上都笑出花来了,嘴上却不饶人说:“臭小子,也不想着回来看看,翅膀硬了不是!” 苏止棘气质温润,对着尊敬的师长语气也轻了些:“哪里,只是怕叨扰了师父,扰了您的清静。” “臭小子。”无上神尊又骂了一声,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神尊高兴得很,哪有一点怪罪的意思。 这厢师徒两个叙旧唠家常,外面却已经张扬起了一台戏—— 三个女人一台戏! “阿音,见了师姐都不懂行礼吗?”说话的是音妺的师姐,千霓。 音妺也不是虚与委蛇的来的人,直接甩了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去了。宫九歌并不熟识此人,而且看起来也没有打算熟识的样子,只顾着去照顾怀里巴掌大的小兽了。 千霓早预料到了音妺的反应,心里虽然不喜,却没在面上表露出来。 “这位是谁?”她语气尖锐,态度端的是高高在上,骄傲的像个女皇一般。 音妺见宫九歌没有开口的意思,说:“是谁你会不知道?真不知道的话,师兄不是在里面吗?你去问他啊!” 音妺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故意混淆师兄和阿芜的关系。目的?很明显,为了让这位师姐不爽啊。 她成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上神尊 “就是你,闯了藏书阁?”千霓目光不善的盯着宫九歌,开口就是质问。 宫九歌闻言,多少有些诧异:“你也是忘书宗的人?” 千霓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只有忘书宗的人知道?”还妄想掌权,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对方明显误会她意思了,宫九歌面无表情说,“我的意思是,你既然不是忘书宗的人,管那档子闲事做什么?”狗拿耗子。 千霓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对方丝毫不客气的模样,她脸上露出不屑:“你不过是依仗师兄的宠爱过活,我倒是不知道,离了师兄你还算个什么东西?!” 连音妺都觉得这话难听了。自己虽然不在忘书宗,但是对近来发生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宫九歌能在忘书宗立足,纵然是师兄有意扶持,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本身有能耐,怎么到了对方嘴里,听着跟以色侍人似的。 宫九歌倒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对方这段位在她眼里就是个战五渣,索性应都懒的应了。 千霓还欲发难,旁边不远的房门被打开了。 “师兄!”千霓眼前一亮,“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止棘对这位师妹打过招呼后,转对宫九歌说:“师父想见见你,随我来。” “师叔也过来了?”千霓一改之前的张扬高傲,连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音妺看到这一幕,笑笑不说话。 “见我?”宫九歌挑眉。 苏止棘说“对”,见她似乎不感兴趣的模样,他调侃说:“怎么,你们相谈甚欢,这么一会儿都走不开?” 宫九歌一副“我就知道你的眼睛是摆设”的表情。 苏止棘伸手把她的眼睛挡住,“你们先聊,人我带走了。” 音妺自然没异议,不过—— 她眼角余光瞥了千霓一眼,这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千霓手在袖子底下攥的紧,脸上却笑说:“师兄,霓儿能一起吗?”语气里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我们不会待太久,师妹若是想师父想的紧,可到隔壁等候片刻。”苏止棘答的滴水不漏。 千霓本就是跟着无上神尊来的,哪里会“想的紧”。奈何苏止棘却没有再和她开口的意思,直接拉着人走了。音妺也不想自讨没趣,寻了个角落喝茶去了。独自留在原地的千霓看着自己仰慕的师兄那般亲近一个人,想将其当场斩杀的心思都有了。 只是…… 千霓心思动了动,走到音妺的那桌停下脚步。 嘴里塞着红豆糕的音妺还来不及享受美食带来的愉悦,就见她讨厌的人立在了她面前,顿时胃口都没了。 “你有事?”音妺灌了半杯茶水。 千霓见她动作粗鄙,心底不屑,音家没落前也是个小贵族,后人的教养竟然粗鄙至此。 “那女的到底是谁?”问话颇有纡尊降贵的感觉,事实上她也就是这么想的。 音妺懒得理她,答的敷衍:“我怎么知道。” 千霓眼底暗涌翻沉,她定定的看着音妺,道:“我们都盼着师兄平安喜乐,可是现在,师兄被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蛊惑,不分青红皂白,甚至连手里的权力也当做了取乐那人的玩物,想想师兄对你的救命之恩,你竟然打算袖手旁观?” 音妺眸子冷了几分,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笑意:“没关系,她以前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反正师兄喜欢,愿意真心以赴,我们又何必插手。”句句不曾误解他们的关系,却又句句让人多想。 “师父,这便是我和您提过的人,九歌。”苏止棘将人领到师父面前。 面对好友的恩师,宫九歌态度恭敬:“神尊有礼。” 神尊抚须,乐呵呵的说了句免礼:“臭小子眼光不错。” 宫九歌挑眉,这位神尊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苏止棘无奈叹气,解释说:“师父,九歌是有心上人的。” 无上神尊脸当场就拉下来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止棘:我不是提前说过了吗?? 宫九歌看着这师徒俩眼神交流,自觉沉默,趴在她肩上的小兽挪动着靠过来,支起身子,柔软的皮毛亲昵的蹭蹭她的侧脸。 无上神尊看到小兽,目光一凝,然后恨铁不成钢的再次瞪了苏止棘一眼。连逆生兽都送出去了,你告诉我你们只是朋友? 苏止棘:师父,逆生兽是从你那拿的,我们只是师徒。 无上神尊:孽徒!! 宫九歌:“咳。” 无上神尊不再看那孽徒,转将注意力放到这个丫头身上,忘书宗的事他也听说了不少,能让他那徒弟高看的人到底不一般。 “第一次见面,”神尊抚须,慈祥的笑道,“这就当见面礼吧。”他伸出手,掌心上方凭空出现一本书。 看清书名,苏止棘笑道:“九歌,还不多谢师父。” 宫九歌道了谢,将书接了过来。书页上写着“武学精粹”四个字,光看名字都知道这书的作用。 见她收下,无上神尊说:“武学一门,戒骄戒躁,刻苦用心方为大成。” 宫九歌接下对方好意,道谢:“多谢神尊指点。” “行了,”神尊摆手,“人也见过了,你们出去吧。” 苏止棘忍笑:“是,师父。”明明是他想见,见到了却又故作高冷。 果不其然,两人出去后,无上神尊气冲冲的转过头。臭小子,还真走了! 宫九歌这厢还在奇怪苏止棘为什么要无上神尊见她,开口问了几句。 苏止棘说:“我没提——涉及到你意愿的事,我会提前和你商量,这次是老头子的意思。”想来他们转头就走,老头子该急眼了。 宫九歌点头,没再问下去。 苏止棘忽然道:“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被人安排。”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好在宫九歌明白他的意思,接话:“你是好奇我的随遇而安?还是不满我的逆来顺受?” 苏止棘笑了,这次倒是没有拐弯抹角:“都有。” 宫九歌瞅了他一眼,解释:“我觉得你的安排并无不妥,所以随遇而安,静观其变;至于逆来顺受,我不觉得遇到了什么逆。” “我的安排?”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让他们好好看着 苏止棘驻足,唇角向上扬了扬,问:“我的安排?” 宫九歌“嗯”了声,随手将门带上。 “之前做过的事,就不提了——你联系上宫家的人了?” 苏止棘觉得自己当真是疏忽了,为什么会觉得面前的人是需要别人帮忙铺路的,她从来都不需要啊! “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苏止棘直言,“我联系了宫家的分支。” 宫九歌了然:“他们想看我的能力?” “对,”苏止棘说,“他们得先衡量你这个正牌继承人的实力,再决定支持哪方。” “许了什么好处?” “几块地皮。” 宫九歌觉得这几块地远不如他说的随意,不过这些都是其次:“这次的宗门大比,有没有宫家的人参与?” “有,”他点头,“见你是一点,目标还是忘书宗。” 宫九歌沉默片刻,问说:“你是不是打算安排人和我过招?” 苏止棘:“……对。”在你挑明前我是这么想的。 某些意义上来说,宫九歌觉得此法可行,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若是真没本事还踏那浑水做什么。 苏止棘问:“若是没有我的安排,你打算怎么做?” 宫九歌犹豫了下:“卖惨吧。” 苏止棘:…… “现在当家做主的那些人,名不正言不顺,有个没本事的继承人送上门来,不是皆大欢喜吗?”一旦进了宫家,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论引狼入室的后果。 苏止棘:“现在呢?” 宫九歌抚着肩上的小兽,眉眼弯了些许,嗓音愉悦,说:“当然是拿忘书宗做靠山,名正言顺的把东西拿回来了。” 对于自家徒弟把自己扔下这一点非常不满的无上神尊,断然拒绝了徒弟邀请他回宗门的请求。而熟知师父脾性的苏止棘表示—— “师父既然有事,那夙壹就不留了,这便先行一步。” 无上神尊立刻急眼了。旁边的千霓也慌了,急道: “师叔,您不是一直念叨师兄吗?这怎么就要走了。” 无上神尊有了台阶但是并不满意,矢口否认:“谁念叨这臭小子了。” 苏止棘失笑,还是开口将人留下来。 忘书宗的宗门大比如期而至,山下熙熙攘攘聚了大批的人。白飒书不离手,面露愁容。 “学妹给的这东西太晦涩了,”白飒揉眼,“这法阵门槛应该不会这么高吧。” “我觉得会。”复阮突然道。 见其余三人看过来,他说:“你们记不记得刚拿到那本书的时候,上面的墨迹还是半干的?” “你是说,书上的内容都是有人临时写下来的?”成迟问。 白飒拿着书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刘晓说:“意思是,写这书的人,极有可能知道这次的考题范围。” 白飒眼睛一亮。 刘晓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问:“你在高兴什么?” 白飒说:“知道了范围我们不该高兴吗?” 旁边复阮叹了口气,“是啊,知道了范围是好事,可你看得懂吗?” 白飒拿着书的手抖了抖,显然,他们几个死记硬背还好,但这上面的文字跟天书似的,看得懂才有鬼了。 “这就不能是考题吗?”白飒又问。 三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刘晓开口解释:“想知道试题,除非得是忘书宗高层的人,但是宫九学妹要真是的话,我们又怎么会在山下客栈里遇到?” 白飒想想也是,收了声后专注专研起了手里的书。 因为下过雨,山路并不好走,放眼望去有数百人,泥泞沾染在人们身上,人们的鞋底是厚重的泥,时不时传过来几句抱怨声。 宗门前排起长队,一眼望不到头。提前到了的人手里拿着号码牌,标注着进场的顺序。宫九歌手里同样拿着号码牌,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她的号码牌数字并不靠前。 “既然不想走捷径,那就从头来吧,让那些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是苏止棘的原话。 宫九歌收起自己的号码牌,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她容貌出众,手里拿着一把伞,加上她肩膀上还趴着一只奶白的小兽,这一幕吸引了不少视线。毕竟来此的人大多是为进忘书宗,装备齐全,带刀剑的人不少,可带伞的就这一个,带宠物的就更没有了。 从上午等到了傍晚,宫九歌中途还给小兽“一白”喂了几次奶,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号码。 “第一百六十八号!” 偌大的场地,进来三十个人。 “开始吧。”开场要求绘制自己能力范围所及的级别最高的法阵符文,只写符文。毕竟使用法阵对于一般人来说是项大工程,说能耗尽心力都不为过,势必会妨碍到下一场比试。 这对宫九歌来说易如反掌,直接将前几日专研的法阵符文写了上去。 交卷的时候,考官明显是认识她的,差点没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第一轮关卡就足足耗了七天时间,淘汰了接近一半的人,留下来的人心里暗自庆幸。 白飒相比高兴,更多的是不可思议:“过了!”他在榜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 复阮瞥了他一眼,说:“那书你不是背的滚瓜烂熟了?”过了很奇怪吗? 白飒挠头:“也对。” 成迟:“竟然真的是……”考题。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刘晓视线扫过四周,低声提醒三人:“这事儿,以后都不要再提。”一旦暴露,怕是谁都得不了好。 “明白。” 第二轮,武斗。 “十七号,对六十九号。” 刘晓等人在台下唏嘘,白飒看着台上交手的二人,说: “可千万别让我们对上了。” 复阮瞪了他一眼:“乌鸦嘴,少说两句。”他们就怕武斗的时候遇到彼此,所以错开领的号码牌,号码牌上的数字隔了十万八千里。 过了许久…… “下一场,第一百六十八号,对二百一十号。” 宫九歌听到自己的号码,拿着伞上了台。折叠的伞面隐约可见,其间水墨兰花像是沾了雨露,含苞待放。 大陆传言,忘书宗有四件至宝,是以“梅”、“兰”、“竹”、“菊”分别冠名的四把伞,出自一名神秘的制器大师。这四把伞各有千秋,但皆是进可攻,退可守,扬名在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她是少宗主 “你就拿把伞和我交手?”拿着二百一十号号码牌的男子,看到他的对手,怪异道,“还带了宠物?” 宫九歌将小兽一白从肩上抱下来,放在左侧衣兜里。一白小爪子扒拉着衣襟,想要探出头来。 “请。” 二百一十号没再浪费时间,提着刀便冲了上来。 “铛”一声,长刀劈下来,却被一柄竹伞轻易挡下,横在伞间。看似单薄的伞并没有被这外力威胁,依然完整无虞。男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显然是没想到这伞竟然能挡的住刀。 宫九歌手腕一个用力,伞尖突刺,男人猛地一惊,迅速退后一段距离。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手里的长刀蓦的被对方挑了出去,同时冰凉的伞尖横在了他脖子上。 ——好快的速度! 这是围观的人的想法。 男人面如土色,冷汗顺着额角留下来:“我认输。” 宫九歌收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兜里的小兽,留下一句:“承让。” 忘书宗的门槛有年龄限制,来此的人大多是十五到十九岁的少年,大家的实力大都在一个水平线上,很少出现碾压之势。宫九歌这一举动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们看那个人好眼熟……” 路过此地的白飒等人看着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陷入深思。刘晓对此并不意外,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对方手里那把伞。 “那把伞,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下一场,二百三十二号,对二百四十六号。” 宫九歌临下台前,看了眼上来的人,还是个熟人。下台之后,音妺过来找她,不出所料,她也看到了这位熟人——姚倩儿。 “这冒牌货怎么也来了?”上次在四方学院,因为对方冒名顶替,导致她搞错人,被师兄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看到这人,音妺冷笑一声。 宫九歌没搭话,将一白从兜里抱出来。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宫九歌都毫无压力,从中脱颖而出。直到最后剩下二十五个人。 白飒环顾四周,看了眼人数,咂舌:“几百人就留了二十几个!” 旁边有人听到他的话,说:“怕是最后连二十几人也留不了。” 白飒看向说话的人,那人冲他友好的笑了笑。 “人都到了没有?”负责人过来问。 刚刚和白飒搭话那人扬声说:“拿着伞的那位姑娘还没来。 “到了,”宫九歌的声音自人群后方传过来。 “接下来,”负责人开口,“几位可任意挑选忘书宗的人进行比试,赢的人可以留下来,比试方式不限,不可伤人性命。”他身后站着忘书宗内挑出来的数十人。 “敢问,”刘晓突然开口,“您刚刚说比试方式不限?” “对。” 刘晓接着问:“那,我等可否组队进行比试?” 负责人眯着狐狸眼,笑说:“当然可以。” 刘晓几人面上一喜。却听那负责人继续道: “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凡有一人出局,则整个队伍里的人都被淘汰。” 四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负责人恍如无睹,笑呵呵的说:“我们尊重大家的意见。” 刘晓等人对视一眼。 “组队!” 忘书宗挑出来对战的人实力差距和他们并不大,但都是实战里出来的人,纵然是同一武气阶级,实力也不能同一而论。刘晓四人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们长期合作,相比其余人更为默契。 交手了不久,双方都抓住了彼此的弱点。 刘晓:“他们不懂合作。”甚至是不熟悉彼此,非常明显。 对方:“他们有一个人不擅长近战。”他说的是复阮。 场上的局势前期并没有明显偏向哪一方,双方都揪着对方的弱点狠手打压,这一战可谓是势均力敌,畅快淋漓。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弱点被无限放大,复阮不断的被近身,而对方本就不团结的队伍,现在更是七零八落。 “白飒去复阮那里。”刘晓对战不忘观察局势。只要将一个人逼下台他们就赢了! 对面四人虽然合作意识薄弱,但是出于半天无法攻克对面,四人很快便自主抱成一团。 刘晓成迟对视一眼,将目标放在一个短褐衫打扮的青年身上,刀剑相击声铿锵入耳。对面渐觉失利,四人不约而同的齐齐攻向复阮白飒的方向。 “当心!” 成迟及时扑过来,生生挡下对面的全力一击,沉重的武气压迫在腹腔,血腥味瞬间溢满口腔,被他死咬着牙憋了回去。 攻击成迟的人明显感受的到,对方的回击挡的是另一个方向,而他的攻势则被对方用身体扛了下来。在他愣神的当儿,一道罡风从侧面而来,猛地将他击退,是刘晓。 “动手!”随着刘晓话音落下,其余三人倾力一击,将那人打下了台。 他们四个赢了! “恭喜四位,”负责人说,“有了这四位开门大吉,下一个谁来?” 宫九歌走上前,说:“我来。” 那负责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您要挑哪个人?” 被指的人一脸莫名其妙,“我不是忘书宗的人啊。”他也是参加比试的人。 宫九歌说:“我指的是你后面的人。” 被指的人:你指的这方向就不对吧,忘书宗的人在你后面啊! 突然,他后面的人上前两步,清隽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扬声问:“少宗主指的可是在下?”一声少宗主,平地惊雷。 搀扶着成迟的白飒一个撒手:“什么?!” 成迟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复阮将人扶好,踹了那不靠谱的一脚。白飒挨了他这一脚,脸上的惊异之色却没有缓和,问那三人说:“你们听到了没?听到了吧!” 刘晓眼神复杂的看了台上的人一眼,拉着白飒走了。这事连他都没有料到,倒是复阮说: “你们可还记得,我们在山脚下的客栈遇到……她时,她身旁的人对她的称呼?” 当时铃铃叫的是——“少主”。 这时—— “在下林萧,”被宫九歌点到的人上前说,“应下少宗主的挑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宗主所求为何 “你是怎么确定是这个人的?”苏止棘拿出药膏,涂抹在她手臂的淤青上。浅粉色的药水衬的她手臂上的伤狰狞刺眼。 “因为那把伞,嘶——”宫九歌吃痛,倒抽了口凉气。 苏止棘动作放轻。 “因为他认识那把伞?”话说你从哪找到的那把伞? “不仅是认识,”宫九歌剪水双眸清澈如许,眼底深处却恍若寒潭,“他还很在意。”对方曾说过一句“拿着伞的那位姑娘还没来”。 苏止棘:“拿着伞确实是个显著特征,会这么说也不奇怪。” 宫九歌:“问还有谁没到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开口的。”这一点就非常明显了,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上心,必然是有所图。 “就算他不说,也会有别人这么说,”苏止棘上好药后,将她的衣袖放下来,“那几个人里面,你不是有几个认识的?” 宫九歌乜了他一眼,也不否认:“就算是,他也应的太早了些。”显然,对方一直都在注意她。 “退一步来讲,”宫九歌靠在躺椅上,说,“就算是找错了人,不还能反悔吗?”被挑错的人一定会开口提醒她,就像被她误点的那个人一样。 苏止棘把药膏丢到她怀里,说:“身上的伤自己上药,够不着的地方喊音妺过来。” 小兽一白在她肩上小小的打着呼,感到自己趴着的地方不太平稳,往旁边蹭了蹭,这一蹭就滑了下去。宫九歌伸手接住它,一白作势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苏止棘出去后将门阖上。 “宗主,”于释说,“林萧公子已经到了。” ………… 这是一场实力的交锋,林萧的武气比宫九歌高出六段有余,已经踏入了修灵初期,不管怎么看,宫九歌这边都讨不了好。 交战开始前,宫九歌将一白交给了音妺,音妺目光坚定,说: “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待它。” 宫九歌:…… 林萧的武器是一把琴,檀色的琴身,上有七弦。 “请。” 话音的尾弦尚有余音,就闻一道琴音接踵而至。琴声余韵在耳膜回荡,高亢的琴声仿佛被困在了这一片天地,肆意暴虐。 宫家绝技——七绝音杀。 宫九歌翻阅过不少有关宫家的消息,其中一条便是宫家的过往,因为宫家先祖生来体质特殊,并不适合习武修灵,所以他另辟新径,创出一本另类的功法。 宫九歌指下虚画,将琴音隔绝在外,琴音带来的负面影响瞬间减弱不少。 林萧见她挡下第一击,眼里闪过赞赏,手下却丝毫不留情,毕竟按照前几场的比试来看,对方貌似更擅长近战。无形的琴声化作有形的刀刃,裹挟着冰凉刺骨刺向对面的人。 宫九歌将法阵所及范围扩大,将威胁挡在外面。可是这个法阵有个弊端,就是别人伤不到你的同时,你也同样还不了手。 林萧还在想怎么破对方的防,就看到浅色的光晕突然消失,接着数十只细长的钢针迎面而来。他闪身避开,脚步迈出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脚底一软,无形的束缚禁锢了他的双腿,利器伴随武气再次迎面而来,林萧手一拨琴弦,发出的声音刺耳且尖锐,挡下对方攻势的同时,琴弦如数断裂。 “少宗主真是让人不敢小觑。”林萧这般道。然后他自琴内取出一把长剑,转手将琴收起。 对方的气场几乎是突然转变,就像是文弱书生扛起了大刀。宫九歌眸底带着几分凌厉,握紧了手里的竹伞。 如果前面算是开胃小菜,那林萧现在可就准备放大招了。修灵境界压制绝非可比,宫九歌很快就意识到了二人的差距。林萧并不打算等她反应过来,想出对策,长剑以破风之势攻向对手,宫九歌持伞做挡,沉重的压迫感让她生生退后四步。 场上的局势初次呈现一边倒。 “少宗主,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林萧笑道。 宫九歌也笑了:“你说得对。” 境界的差异很快便体现了出来,旁人看着台上的人,一边处处躲避,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而另一边则是寸步不让。比较旁人的直观,当事人林萧却没那么乐观,诚然,他并没有出全力,但是纵然如此,也不该被就这样躲过才是。 “就这样结束吧。”林萧长剑一挥,修灵境界所蕴含的强势迫力迎面而来。 宫九歌将力量都汇集到手中的伞上,这模样倒像是想要将对方的招数如数接下来,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猛烈地罡风不留一丝间隙,冲击在打开的伞面上。伞面的水墨兰花泣露,像是不曾擦干的雨水依旧停留在上面一样。 “那把伞——” 围观的人惊呼出声,看着这出人意料的一幕。 “竟然挡住了!” 没错,那看似单薄不堪一击的伞面,竟然将这攻击轻而易举的化了去。 林萧同样没想到,这伞他也是认识的,只是不想竟然这般强大,只不过,强大的也只是伞而已。对方的实力确实出彩,但是,还不够! 就在林萧这么想的时候,却见对面的人将伞一扔。 “林萧公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宫九歌眼底带着名为恶劣的情绪,将对方刚才的话如数还了回去。 林萧定定看着对面的人,风撩起她的长发,一条鲜红色的缎带夹在其间是为点缀。清浅的气质并没有让她变得柔和,而是多了一种名为高不可攀的气场,对方那双惊艳的眸子里带着张扬,却是点睛之笔,似乎是一副极美的画,忽然就活了。 林萧:“你说得对。”这话经他说出口,他突然就明白了对方刚刚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得对,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一般无二的对话,开口的人却换了过来。林萧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般自信,然而很快,他便知道了。在他再度出手之际,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之前周围并无异状,至少他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而且,在见识到对方法阵用的娴熟的时候,他就有意识的刻意制止打断她,所以,是什么时候? 宫九歌挑眉,看着对方动弹不得的模样,笑问:“你是想问,这法阵是我何时布下的?”对方确实聪明,在确定她的长项之后就捏的死死的。 法阵的绘制需要时间,越是强大,绘制所需时间也就越长。宫九歌的速度确实快,但是林萧也不是吃素的。她用时长的法阵画不出来,用时短的画出来也没用。 林萧身体沉重,如陷泥沼,却不见丝毫狼狈:“所以,是什么时候?” 宫九歌没应他的话:“你可认输?” 林萧苦笑:“自然是输了。” 宫九歌得到答案,没再理他,将地上的伞拿起来,作势便要走。 林萧:…… 林萧:“少主要考虑先将我放开吗?”这一声少主,便是对她身份的认可。 宫九歌驻足,似笑非笑:“你还动不了?” 林萧感觉她这话意有所指,尝试着动了动,结果身体轻松的像是没有被束缚过一般。 “竟然还有如此精妙的法阵。” 音妺也是这般认为:“这是师兄教你的新法阵?” 宫九歌:“……算吧。” “厉害了!”音妺由衷赞了句,接着手肘戳了戳她,话还不曾问出口,就听对方闷哼了一声。 这场战斗并没有近距离接触,甚至没有见血,所以音妺在看到她身上的淤青时,懵圈了。宫九歌神色如常,毕竟跨了一个阶的战斗,光是剑气都有的受,能挡下来是一回事,可总要付出些什么才是。 ………… 音妺:“师兄,你教阿芜的是什么法阵?” 苏止棘:“听不出来。” 音妺:“?” 苏止棘:“我没去现场,不过听你形容是真听不出来。” 音妺:…… 等等,你竟然没去现场?! 苏止棘:“她身上的伤有的地方够不着,你去帮帮忙。” 音妺闻言离开了。 “夙宗主。”林萧见他过来,起身相迎。 苏止棘也没寒暄,上来便直奔主题:“林萧公子可还满意这位继承人?” 林萧惊讶于他这般直白,不过转念想想,这本就是他们事先说好的。 “少主天赋惊人,宫家后继有人了。”这便是在表态了。 “不过,”林萧接着问说,“夙宗主这般帮着少主,不知所求什么?” 苏止棘:“这便和林萧公子无关了。” 林萧笑了笑,说:“夙宗主不仅给了少主身份地位,竟然连宝器都愿意拱手相赠,更是策划用法阵打败在下——这般尽心尽力,倒是真不明白宗主所求为何了?” 苏止棘为避免误会,此番宫九歌比试连面都没露,不想还是让对方多想了。 林萧:“毕竟夙宗主这般在乎少主,又怎么会连她的比试都漠不关心。” 苏止棘:……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这样一来,对方的想法就很有意思了。苏止棘问他:“林萧公子既然一心认为此番是本宗主暗箱操作,又为何愿意将人接回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传封情书 林萧当时给的回答是—— “林萧一心为宫家,自是不忍宫家血脉流落在外。” 对于这个说法,苏止棘嗤之以鼻。但二人终究是达成了共识。 “怎么不见少主过来?”林萧问。纵然是个幌子,也不用忽视的这般明目张胆吧。 苏止棘想到某人身上的伤,皮笑肉不笑说:“也不差这一会儿,何况,阁下莫不是想将人直接带回去?” 林萧自然不可能直接带人回去。要是直接带回去了,不说保不了她,怕是自己都会惹祸上身。 “林萧的想法是,”他说,“让太上长老见一见少主。”那位可是一心为宫家,若是得了他的支持,事半功倍。 “七月十五,宫家会到万灵山祭祀先祖,”林萧嘴角噙着笑,说,“这是一个机会,至于怎么把握,就看宗主您自己了。” 林萧承认,与其说他合谋的是少主宫九歌,不如说他看上的是忘书宗宗主夙壹。对此,其余二人也看的明白。 苏止棘:“不和他解释一下?”这人貌似一直觉得是他在策划。 宫九歌:“不用管他。” 她都这么说了,苏止棘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宫家祭祀,这是一个机会,你想怎么做?” 宫九歌手指抚过怀里的小兽,扬唇道: “自遗迹出世后,各方悸动,引得万灵山异兽现世,得异兽兽丹者跨羽化,破至尊。”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高手,武气阶段大多在修灵之上,最高为炼神阶,羽化阶的高手,可谓是闻所未闻。 异兽这一消息并不是凭空捏造的,据史册记载,万灵山上的确有一异兽,却是隶属凶兽,弑杀成性,只是后来不知何故失去了踪迹。实力于人的诱惑是不可估量的,这消息被刻意传了出去,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光有消息还不够,最好是找几个来捧场的。宫九歌这般想着。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异兽在万灵山现世,真的假的?”随处可见的声音。 “这事儿都传遍了,还能有假?” “真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去一趟也不妨事。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此时的幕国摄政王府—— “消息是从忘书宗传出来的?”幕初筵靠在美人榻上,墨发如瀑铺陈在侧,蜿蜒成一副水墨画。 暗卫低着头,应:“是。” 幕初筵饶有兴致的笑了:“七月十五宫家会前往万灵山祭祀,偏偏这个时间就有异兽出世了,有趣。” 暗卫拿不准自家主子的意思,不敢做声。 “去准备一下。” 暗卫一愣,却听他继续道:“路程确实是远了些,不过来得及。” “主子是打算去万灵山?”暗卫不确定的问。 “对,”幕初筵侧着头,说,“刚好去见见她。” 暗卫不确定自家主子在说谁,只是有些事也不是他该知道的,恭敬道了句“是”,便着手去安排了。 忘书宗的人近来发现自家宗主心情很好,虽说宗主平日里便待人和熙,只是怎么说呢…… 感知这点最明显的莫过于宫九歌,看着某人时不时的露出些温柔,眼里的深情几乎要将人融化。宫九歌抖了抖,终于在对方拿起信函笑出声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 “他和你表白了?” 苏止棘:“……没。” 宫九歌也知道没有,有的话这人现在还会在这儿?不过不是这点的话—— “他要过来?” 苏止棘点头,笑着说“对”,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宫九歌心说异地恋女朋——男朋友难得有空,能借着由头过来,再加上你这么高兴,还有什么想不清楚的。 “他知道我在?”她对某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某人当初没认出她上来。 “嗯,”苏止棘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试图帮着澄清一下,“他当时没认出来也是有原因——”话没说完就听到某人冷哼了一声。 “咳,”苏止棘恍若未闻,继续说,“你知道,姬沧澜吗?”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 苏止棘:“你们很像,或者说,她和过去的你很像。” 宫九歌对此并不感冒。既然这么像,怎么不见你认错? 苏止棘竟然领悟了她眼神中的含义,实在不敢承认自己之前也没能一眼认出她。实在是变化太大了,除了那些动作习惯,为人处世仿佛彻头彻尾换了个人。 有了幕国摄政王这一出,其他势力蠢蠢欲动。连幕国的掌权人都出手了,他们还坐以待毙什么? 唯一对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的——缥缈城。 “主子,属下收到消息,幕初筵此行要前往万灵山,姬家,尹家也都相继有动静。” 赫无双只问了一句:“忘书宗如何?” 云墨一愣,接着道:“忘书宗招收新人入门,想来还在安顿——属下并没有忘书宗的消息。”自从夫人去了忘书宗,忘书宗与缥缈城就像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断了牵扯,互不干涉。 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忘书宗大比上,少宗主一战成名,粹体阶越级挑战修灵阶,完胜。少宗主是谁旁人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缥缈城这边就很微妙了。 云墨也不敢猜主子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人送离的,只知道因为这事,主子被不少长辈苦口婆心的劝了个遍,甚至有人隐晦的问二人是不是和离了。 “她离开这么久了,”云墨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却听对方接着说,“怎么连家书都不曾传回来过?” 云墨:…… 所以,您没想过传一封过去吗? 赫无双自然是想过的,只是缥缈城与忘书宗向来不和,担心她因此落人口舌。正想着,外面忽然晃悠进来一只纸鹤。 这东西赫无双曾经见某人用过,不过相比那时的歪歪扭扭,这只显然大气很多。 ………… “话说,”苏止棘收好爱人的信笺,看向某人,“你来了这么久,都没想过传个信什么的给赫无双?” 他不说宫九歌还真没注意,顿时有些愧疚:“……该传些什么?” 苏止棘:…… 宫九歌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和柒往常都传什么?” “公事。”苏止棘回答的利落且干脆。 宫九歌也没说不信,似笑非笑:“是吗?那我看看,借鉴借鉴。” 苏止棘瞅了她一眼:“你也有公事说给赫无双听?” 宫九歌:……真传了公事会不会说她判宗? 苏止棘也是拿她没办法了,从书房取了一本书来:“自己挑几句。” 宫九歌看着对方娴熟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这是一本情话合集,书页有些旧了,宫九歌狐疑的看了眼某人。 苏止棘避开她的视线,淡定品茶。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宗主让你出去历练 收到这封信的赫无双会是什么反应,宫九歌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怕就是全程在场的云墨了。云墨自然不清楚书信内容,但是他明显察觉到了自己主子的不对劲—— “安排好了就去做吧,”苏止棘如是说,“缺钱了自己去支,缺人了自己去选,不懂的藏书阁有钥匙,想学的我去安排导师。” 宫九歌:莫名感觉被放养是怎么回事? 不管宫九歌是怎么想的,苏止棘是打定主意让她自力更生了。没错,虽然给钱给权给资源,但夙宗主依旧认为某人在“自力更生”。 宫九歌:…… “那把伞你就带着吧,”苏止棘叮嘱说,“那是阿柒做的,按武器等级来说,算得上神器了。正好你也没有趁手的兵器。” 宫九歌:“所以为什么会做几把伞出来?” 做神器要是容易,它就不会这么珍贵了。只是为何会用伞做外形? 苏止棘解释道:“伞是寻常之物,常人见了不会防备,比一般利器来的要无害许多——再则,他当时留了句,‘纳百川,容万物’,想来他在机关上费了不少心力,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从得知这伞的来历开始,宫九歌就仔细研究过,奈何除了最显而易见的部分,深入一点的却是一无所得。 对于宫家的事,苏止棘在联络好人后就全权放了手,还放的彻彻底底。知道消息是忘书宗放出去的人不多,何况忘书宗也打算装模作样表个态。 宫九歌的意思是,动身可以,她领队不行。在不清楚对手实力的情况下,暴露底牌是件愚蠢的事。 她说:“要理由?简单。忘书宗无意争夺兽丹,此番只是遣新人前往历练。” 忘书宗入了门的新人很快便得知了消息,刘晓四人,外有闫木,姚倩儿,还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名为封迎。 对于姚倩儿进了宗门这事儿,宫九歌是知晓的,毕竟音妺在那之后还时不时的找她抱怨说,那种冒名顶替的人凭什么这般好运。没错,姚倩儿此番能踏入忘书宗的门,原因在于她在武斗时和闫木组了队,闫木一挑二获胜。纵然胜之不武,可在规矩的约束下,她还是混了进来。 “几位,宗主有请。” 这七人在同一时间收到同一条消息。他们七人被带到了议事厅,上首坐着的是宗门的主人,宗主夙壹,旁边坐着少宗主,再往旁就是长老等人。 白飒一眼就看到了上首熟悉的人,只是在这种场合之下,纵然洒脱如他,也不敢肆意,更别说其他人。 七人依次行过礼。 苏止棘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七月十五万灵山异兽出世,几位在选拔之中脱颖而出,实力不可小觑。此番,便由六长老带你们前往历练一番。” 被点名的六长老:…… 六长老尚且年轻英俊的脸扭曲了几分,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宗主,”六长老向来懒散,全凭自身天赋过人才有了一席之地,此番锅从天降,周围又都是和他身份地位相等的人在看好戏,“我……” 苏止棘眉峰一挑。六长老自发熄声。 二长老笑呵呵的说:“老六,宗主可是把人都托付给你了。你可莫要让宗主失望。” 六长老也呵呵两声:“宗主有令,吾等定当全力以赴,只是……”他扫了眼旁边看好戏的,一字一句道,“此番异兽出世,各方势力定然不会坐以待毙,我等虽然没有争夺兽丹之心,但不免被有心人惦记,所以……” 六长老露出狐狸式笑容:“还请宗主再挑一位出来,随我一同前往。” 其余长老:…… 其实对于待门内弟子出门历练一事,长老们并不排斥,甚至遇到合心意的,也可以直接收为弟子,但是——这都不是一回事啊! 别人不清楚,难道他们还能不清楚?什么异兽,什么兽丹,都是从他们这儿传出去的,宗主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他们没明白,只能说这次所谓的“历练”,无非就是场游山玩水,还是不能太过自在的那种,着实没意思,也就懒的去了。 “也好,”苏止棘像是将六长老的话听进去了,眼神扫过在场的人,人选名额就要脱口。 “宗主,”年轻貌美的七长老忽然道,“此番历练,不如让少宗主带队。”七长老并无恶意,毕竟这的确是个能让宫九歌立足的机会,而且没什么危险。 宫九歌正在给小兽一白顺毛,突然听到有人点了她的名,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一白感觉抱着它的人动作停了,还没享受够的它伸出小爪子,勾着宫九歌的手指,毛绒绒的头蹭了过去。明明还是只眼睛都没睁开的幼崽,偏偏机敏的很,察觉有不舒服的视线看它,一白也不蹭了,直接打了个滚翻进了宫九歌的袖子里。 看到这一幕的人:…… 苏止棘听了七长老的话,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少主怎么看?”虽说事先说好了,可这面上还得过的去。 宫九歌摇头:“承蒙七长老抬爱,只是宗内事务繁多,一时走不开。”这借口就很敷衍了,毕竟有资格处理这些事的可是上首坐着的宗主大人,宗主大人都不好说事务繁多这种话。 长老们想先看看宗主的反应,然后再行定夺。 宗主大人果然没让人失望:“说的对,倒是本宗主疏忽了。” 长老们:…… 宫九歌看着坐在一旁的长老们,开口:“忘书宗上次拍卖会上,偶然得一进阶丹,还未易主。”六长老眼睛一亮。 宫九歌:“阁内偶然见了一套琉璃缀珠头面,用的是上好的琉璃精。”琉璃精,万金难求,据说长期佩戴可保容颜不老。 七长老舔着下唇,那模样就像要扑上来一般。 “这次历练……”宫九歌看了眼二人,欲言又止。 六长老、七长老异口同声:“少主放心,吾等定当不辱使命。” 苏止棘:“咳。” 其余人:…… 疑似被嫌弃的新人七人组:…… 长老们面色各异,这位少宗主才掌权多久,竟然连长老们的喜好都已经熟知了! 宫九歌唇角含笑:“那便有劳两位长老了。” 刘晓视线余光看着上首,觉得眼前这人,气质还是那气质,眉眼还是那眉眼,却给了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原来,你是这么高不可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少年心思 白飒发现,自打从议事阁回来后,刘晓的状态就很不对。问他则是话都不说一句。 “你在想什么?”复阮问他。 “宫九学妹?”白飒忽然道。 被一语挑破的刘晓目光一凝,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白飒愣愣的看着他,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后。 “宫九学妹。” 刘晓:…… 白飒没有留意他的异常,见到宫九歌过来颇为惊喜:“你怎么会来这儿?”他对她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四方学院考核那会儿,再加上此番进忘书宗,对方帮了他们,所以纵然身份上天壤之别,也很难生出间隙。 宫九歌唇角噙着笑,一往如常:“进去说。” 刘晓动作凝滞,白飒没多想,手肘戳了戳他。刘晓回过神,急忙转头将人带进去。复阮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忘书宗弟子的待遇还是不错的,无论是住所还是其他。 “学……”白飒本来是要像往常一般称呼她学妹的,只是忽然想起,一来对方并没有入学,再则,现在是在忘书宗,对方是少宗主,而他们只是普通的弟子。 白飒改口:“少……” 宫九歌:“随他们叫我……”随他们,随谁?在这忘书宗,敢叫她名字的也就宗主了。 她改口道:“人后叫我名字就好。” 白飒挠了挠头,熟悉的朋友用敬称,他也觉得不自在,听对方这么说,白飒脸上扬起笑容。 “礼数不可少,”刘晓忽然打断这平和的气氛,“少宗主来此可是有事嘱托?” 白飒奇怪的看着他,复阮也皱眉,这哪是礼数,分明就是在给人找不自在。 宫九歌也愣了。 刘晓自觉口误:“我不是这个意思。” 复阮看不下去了,一脚将人踹开:“他心情不好,学妹别和他计较,进来坐。” 成迟问说:“学妹,你过来是为了这次历练的事吗?” 宫九歌摇头:“是为了四方学院的事。” 说到“四方学院”,这四人呼吸都沉了几分。 宫九歌通过忘书宗这一途径了解到不少事:“江宁出事了?” 白飒点头:“是张江干的,其间还有李灰参与,这两人竟然结盟了!”真是蛇鼠一窝。 “……因为我们与那些人不和,就这样背了黑锅。”复阮接话。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雨林里发生的事让这所谓的不和加倍发酵,也给了有心人栽赃他们的机会。 宫九歌若有所思:“你们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复阮:“忘书宗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大宗之一,我等打算安定于此。” 白飒:“而且那位的手也伸不过来。” 成迟点头,表示他同意二人的话。刘晓像是有心事,在旁边一言不发。 宫九歌颔首,右手拍了拍左袖那处小小的凸起,藏在里面的小兽动了动。 “此番万灵山历练,不必强求,”她说,“出了什么事,也有两位长老担着,切记不敢冒进。” 白飒笑嘻嘻地说:“学妹放心,我等的实力,像这样的历练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不用他们去抢兽丹。 复阮多问了句:“既然目的不在兽丹,又为何需要我等前往历练?” 真不愧是聪明人,一句话便抓住了重点。 宫九歌说:“忘书宗本就不喜这等争端,这次万灵山之行,是想让你们适应当前的身份,了解忘书宗与那些世家皇族的恩怨纠葛。”当然,这话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何况,刚入门的弟子也不会接触了解太多。 “另一方面,”宫九歌接着道,“如果不擅长法阵,就要在武气上多下功夫,这次除了长老,应该还会有几位弟子一起。” 复阮笑说:“多谢学妹提醒。” 宫九歌回去时路过书房,里面的灯还亮着,推门进去,挺拔的身影在摇曳烛光中抬眸,随手合上手中的档案。宫九歌也不进去,倚在门框上看着里面的人动作。 “宗主真是勤快。” 苏止棘看到是她,拿着东西走过来,说:“这是那七个新人的资料,你看看。” 宫九歌接过来,结果听他说了句: “怎么还混进来个奇怪的东西?” 宫九歌:“你说哪个?” 苏止棘:“那个女的。曾经在四方学院冒名顶替其他人的成绩。” 宫九歌:“你说木系贡源阵——等等,你怎么知道她冒名顶替的?”这事儿似乎没什么人知道才是。 苏止棘:“阿音说的。”而且那天他也听到了…… “你知道了?” “被顶替的那个人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同时目光直视对方。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宫九歌:…… 苏止棘:…… 宫九歌默了片刻:“你知道了哪些?” 苏止棘瞅了她一眼,同样问说:“你到底有几重身份……换个问题,在‘城主夫人伊芜’之前,你是什么身份?” 宫九歌一脸正色:“这事儿不重要。” 苏止棘一脸探究的看着她,猜测这人隐瞒的真正目的。 宫九歌内心冷笑,难不成我会和你坦白自己以前是个傻子吗?天真! 苏止棘没能从她这儿得到答案,意兴阑珊的回去了。 宫九歌则是坐在他刚刚的位置,将烛火挑亮,翻开手中的资料。 入目第一页,刘晓,原名逍岁寒,诲水城城主庶子……下面介绍的就是身世了,前任城主去世后,新上位的兄弟一点都容不下他,后辗转到缥缈城,进入四方学院。 诲水城,位于幕国地界,受其管辖。虽然也称作“城”,但是和缥缈城却不能混为一谈。明面上的意思,它只是一座小小的城池。 宫九歌翻开下一页。 闫木,姚家座上宾,同时担任姚家二小姐的武气导师。宫九歌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这人的资料,相比其余人,简直少的可怜。 宫九歌有心去问问这份档案,奈何天色太晚了,她收好资料,熄了灯火之后便离开了。 这次她前往万灵山,忘书宗的人,她一个人都不打算带。苏止棘知道她有自己的较量,但奈何还是放心不下。 “这是?”一条青线顺着她手臂而上,青线仿佛有自我意识,滑到她手肘的位置,猛地刺了下去。宫九歌吃痛,苏止棘在旁按住她的手腕。 “忍一下。” 直到青线钻入皮肉,彻底贴合在了经脉上,宫九歌隐隐感觉自己意识内多了些东西。苏止棘咬破手指,将沾着血的手贴合在她手臂内侧,血沾到她皮肤上,晕染成花。 “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秘法,可召影卫。”影卫,如其名,影子所化,实力强弱取决于秘法使用者。 “你实力不高,用我的血给你做引,”苏止棘说,“算是多了重保障。”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灵山上 时逢七月,万灵山却积雪皑皑,如同与世隔绝一般。盛大的车队绵延数里地,最前面的人高头大马,器宇轩昂,葵色的劲装外罩着一件白色大麾。此人正是宫家主的弟弟,宫余,目前宫家的事都由他一手掌管。 宫余行了一段距离,看到前面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喧嚷气氛,不悦的皱眉。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林萧策马上前,笑着道:“二爷不知?外面传言万灵山有异兽出世,兽丹有奇用,这些人想必都是为此而来。” “荒唐!”宫余斥道。 “发生什么事了?”后面不远的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夫君,怎么停下了?”探出头来的妇人是宫余的宠妾李姨娘,长着一双吊梢三角眼,颧骨凸出,容貌颇为刻薄,头上的华翠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晃。 宫余道了句“无事”,然后吩咐旁边的人:“去把前面的路清出来。” 待李姨娘放下帘子收回视线,马车内的另一位姑娘出声询问:“娘,外面怎么了?”开口的女子是李姨娘的女儿,换做宫九绾,正值豆蔻年华,俏丽的脸蛋精心修饰,一双水眸楚楚可怜。 李姨娘将女儿腮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没什么,就是外面人多了些,把路给拦住了。” 宫九绾秀丽的眉头蹙着,颇为不悦:“人多?哪来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今日是宫家祭祀的日子吗?” 李姨娘见女儿不高兴了,低声哄着:“想来是一群普通的贱民不懂规矩,你爹很快就处理好了。” 宫九绾这才作罢。 前面开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二爷,前面的人是……” 万灵山山脚下的雪并不厚,走了几里,积雪堪堪到人脚踝,因为来这的人多,所以地上自发形成一条山路。宫九歌一袭深紫色劲装,背后背着一把伞,手里牵着匹棕色的骏马,长发用暗红色的绸带束在身后,在这雪白的世界中自成一道风景。 “万灵山上异兽出世,我本来以为是谣传,此番也只是想着看个热闹,不想竟来了这么多世家皇族……看,忘书宗的人也来了。”沿途可以听到不少类似的话题。 远远可以看到简易的帐篷,篝火,聚在一处的达官贵人,荒山突然就变成了闹市。宫九歌还欲往前,就看到前面的路被挡的严严实实,一眼看不到尽头。 “前面是怎么回事啊?” “还让不让人过去了?” “是洛国的人……” “洛国皇族的人还真是爱多管闲事。”有人不满道。 “嘘——”旁边的人提醒他收声。 挡路的人里出来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扬声道:“要想从此地经过,每人缴纳十金。” 十金不是小数目,够普通人家三年吃穿不愁,这一要求就劝退了在场大多数人。人们怨声载道,不过他们也只是来瞧个热闹,进不进得去并不重要。但是有些人,他们仰仗实力来此地,但是,身无分为—— 宫九歌看了眼自己的储物镯,里面有临行前苏止棘塞进去的行礼。在银钱方面,苏止棘一向不吝啬,除了准备了银票,还给了她一张黑卡——能在任何场合用忘书宗的名义消费。这时候拿出黑卡显然不理智,但那些银票够不够十金还有待商榷。 宫九歌细细数了几遍,还差几两。又在储物镯内翻找了片刻,她找到一些从缥缈城带出来的金饰。东拼西凑算是凑足了过路费。 收费的仆从看到这些东西,愣了片刻,把人放了进去。在别人没注意到这边时,仆从偷偷将这做工精致的簪子藏了起来。 这一路注定不会顺坦。 “前面在做什么?”宫九歌问排在前面的人。 那人回头,看是个漂亮姑娘,说:“洛国的关卡,先是收费十金,再是挑战高手,赢了的才能进去里面。” 宫九歌看着前面的空地上,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赤着上身,面前则是个拿着剑的青年,不出三招青年便败下阵来。 那人“啧啧”两声,说:“洛国这一出做的妙,来这儿的大部分是洛国的子民,真遇到什么危险洛国肯定伤筋动骨,有了这两道关卡,敛了财还博了名声,好处都给占了。” 宫九歌挑眉,觉得这言论很有意思。 那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咳了两声:“随口说说,别介意哈。” 那边比完了,大汉大喊一声:“还有谁想进去?” 大汉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一时之间没了声音,宫九歌注意到这边应该没人认得出她,挤开人群上前。 “我来。” 大汉一看站出来的是个女人,大笑两声:“哈哈哈,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宫九歌笑了笑,没有接话。一刻钟后,大汉面朝下趴在了地上,完完全全的碾压,毫无回转之地。人群不免有惊叹声传来,和宫九歌搭过话的那人瞪大眼,连说了几遍“雾草”。 宫九歌连伞都没拿出来:“可以进去了吗?” 大汉从地上爬起来,再不复刚才的轻视:“刚刚冒犯了,姑娘请。” 不怪大汉轻敌,实在是有点本事的大多投靠了某方势力,走的是另一条路。而往这个方向来的,平民比重占大多数,实力达到入境都算天才了。 宫九歌如愿进去了,但是进来之后的状况并不容乐观。雪山之上气候严寒,大多数人来此会带御寒衣物,但是不会带帐篷,比如宫九歌。 地势平稳的就那么一处,已经被那些有身份的人给占了,空出的地方旁人也不敢靠过去,剩下的位置各自分着坐下,黑压压的挤在一处。 宫九歌也寻了个位置坐下,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转头就能看到外面迫切着想要挤进来的人。她突然很想知道,那挤在外面的人如果知道进来里面只有受冻的份,一大群人挤在一起,看着贵族们锦衣暖食,而自己连伸张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会不会想要进来。 很快,旁边的人就给了她答案。 一人:“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七大古族。” 同伴:“没错,也是我们运气好,不像外面那些人,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纵然是见到了这些大人物,又能如何?” 二人说着哈哈大笑,显然认为这是某种荣誉。 宫九歌五味杂陈,衣兜内的小兽睡醒了,伸着小爪子想要探头出来。本来她是不打算带一白一起的,但是当时苏止棘说: “一白快到认主的时候了,让它多熟悉你,这次也没什么危险,就带着吧。”然后就带上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一白也不觉得冷,身上暖烘烘的,蹭着想要往宫九歌肩膀上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语成谶 “二爷,祭祀的时间就要到了。”家仆提醒说。 宫余看着前面拦路的人,面色不善。若是别人尚且好说,可偏偏这些人纵然是宫家也动不得。 林萧上前,看着宫余脸色沉的能挤出水来,说:“二爷,林萧觉得此事并非空穴来潮,莫不是真有传说中的异兽?” 宫余不屑:“不过是只畜生,也值得这般大费周章?不如想想怎么过去,若是误了时辰,谁当得起这份责任!” 宫余不见得有多看重宫家的祭祀,但是他在乎这祭祀背后象征的意义——宫家自古以来的祭祀都是由家主亲自操办祭奠。旁观林萧对此看的明白,但他并不点破。 “林萧倒是有一计,不过需要二爷亲自出马。”他笑着道。 ………… “路通了!”有人扬声道。 “我们可以走了?” “看那边,是宫家的人!” 宫九歌早早选了个方向离开,走这边的人少,毕竟异兽一事本就是假的,人多的地方反而不靠谱。走了一段路,积雪慢慢地厚了,马儿不肯再往前走,宫九歌将它放开,留在原地,然后自行往前。雪已经堆到了快到膝盖的位置,宫九歌半蹲下身在长靴上加持了两个法阵,然后抬步往前,脚下所及之处,地面凝成厚重的霜花,足够支撑她在上面行走。 周围天寒地冻,小兽一白在她颈肩轻轻的打着呼,小小的一团温暖如火。 “咕咚”“咕咚”宫九歌耳边隐约传来沉稳厚重的心跳声,只是,这心跳声不是她的,而她周围也没人。她往一处褐色的大石上跳过去,心跳声瞬间浅不可闻,刚刚似乎只是她的错觉。宫九歌驻足,很快,她就在漫天雪地里看到了其他人。 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十余人,那最前面的人黑衣华服,宫九歌站着的位置看不到对方的脸。很快又有另一只队伍靠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位姑娘,披着月白色的斗篷,斗篷帽兜垂下来挡住了她的容貌。似乎是与那黑衣男子相识,姑娘上前攀谈。 想来是那些世家贵族,宫九歌无意靠近,在原地坐下。一白从她肩上翻滚下来,哼哼了两声。宫九歌取出一个小瓶给它喂食。吃饱喝足的一白叫了一声,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出生没多久的猫崽子,不过也确实是出生没多久。 宫九歌第一次听到它出声,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家伙。一白叫了几声没停,这不大的动静却引起了另一边的注意。 “谁在那边?” 宫九歌没作声,怀里的小东西似乎是不舒坦,哼唧声一直没停。 开口的人循声过来,确认这里就她一个人后,对那边扬声道:“王爷,是个女子,声音是她……”说话的人在看到她的容貌后,声音戛然而止。 宫九歌:…… 这人的话卡在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幕初筵挑眉,提步走过来:“是什么女子能发出这种声音?” 宫九歌抱着一白,单手撑着身下的石头起身,入手的触感让她心里咯噔一声。下一刻,她愣住了,过来的幕初筵也愣了,二人猝不及防的相遇。这两人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先前和幕初筵搭话的人也过来了。她白色的帽兜被取下,露出了那张倾城绝艳的容颜。 “一,一模一样!”旁边的人惊呼。 幕初筵没想到二人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相逢,“你怎么在这儿?” 宫九歌没作声,直接将人拉过来,执起他的手……放在了石头上。 “王爷!”侍卫后知后觉想要制止,被幕初筵呵退。 雪山上的石头,本该严寒刺骨,可是他手掌所贴之处,却有些许温度。寒冷中的温暖,本该是带给人希望的东西,此刻却更像催命之物。 “怎么回事?”幕初筵察觉不妙,立刻让人警戒起来。 宫九歌直奔主题:“刚刚我听到了心跳声。” “退。”幕初筵当机立断,抓住她的手腕就要离开这片领域。 旁边和宫九歌容貌相似的女子看着二人的互动,垂下眼睑,转而吩咐自己带来的人离开此地。宫九歌看着她,忽然就想起苏止棘说过的“她和原来的你很像”。 所以她是——姬沧澜?! 他们动作够快,然而还是晚了。脚下的地面大幅度摇晃起来,一声沉闷的兽吼声如同雷声滚滚,接着,地上的积雪开始翻腾,铺天盖地朝着几人覆过来。 幕初筵挡在宫九歌身前,他周身灵气翻滚,积雪下方的土壤从地面窜起,形成一道屏障,将数十人护在后面。接着,空气的温度突然高了不少,周遭的积雪慢慢融化,直到化作水汽蒸腾,姬沧澜也出手了。土灵和火灵,想不到大陆上屈指可数的灵力持有者,这里就出现了两个。 “那是什么?!” 雪崩扛过去了,引发雪崩的罪魁祸首出现在人们面前。那是一头白色巨猿,足有二十米高,长长的毛发附在身上,光是那毛发的长度都比他们高出不少。 “异兽!”很快就有人想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是,取兽丹?呵呵。真有能耐将兽丹取出来的人,怕不是已经是至尊阶了! 谣言创造者宫九歌此刻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还真有? 异兽为什么会醒来他们不清楚,但是它醒来后会做什么…… 幕初筵:“跑。” 巨猿咆哮两声,人们脚下地动山摇,站都站不稳。好在巨猿目标明确,一眼锁定了宫九歌的方向(宫九歌:?),巨大的前肢以破风之力袭来。 幕初筵就在旁边,电光火石间,他把人一推:“先走!” 巨猿的一招被他用武气生生挡下,他脚下的地面却被震碎,身后便是断崖,宫九歌眸光一凛,她指尖片刻间浮现道道符文,如同有生命的符文流动,在直径八米的范围内形成短暂的保护圈。 “快上来。” 宫九歌伸出手,幕初筵抓住她的手,松开攀着的碎石。 “身后!” 法阵撑了三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宫九歌听到他提醒,背脊一凉。面前是挚友,身后是致命,她现在若是松手,还有避开的可能。 第一百四十章 结契一白 只是一瞬,他们便连犹豫的时间都没了。脚下的碎石岌岌可危,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宫九歌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任谁都不会想到本该平安无虞的任务会忽然变得如此棘手,甚至是命悬一线。 忽然,她肩膀上的小兽挪了挪位置,冲天上那庞然大物叫唤了两声。分开一点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却被那只巨猿捕捉到了,巨猿动作一顿。 宫九歌趁巨猿转移视线,使力将人拉了上来。 巨猿的注意力如数放在了一白身上,它将前肢放到地面,掌心朝上。宫九歌侧眸看了眼肩上的小兽,意识到巨猿并无恶意后,将小兽放到它掌心。 二十米高的巨猿,少女巴掌大的小兽,让人不禁担心前者吹口气后者就没了。结果巨猿的温柔超乎想象,它将小兽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然后与之对话。双方用频率不对等,声线不类似,甚至是音量都天壤之别的方式交流许久。 宫九歌:莫不是兽类的语言都是互通的。 一白没危险,她也就放心了。宫九歌这才有空好好打量身边的某人,幕初筵注意到她的视线。 “看我做什么?” “你来这做什么?” 二人同时开口。 幕初筵答:“我来看异兽。” 宫九歌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你是直接过来的?” 幕初筵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再三琢磨这话没问题后点头:“不然还能去哪?” 宫九歌想起最近几天高兴到魂不守舍的某人,再听到面前这句毫无感情的话,陷入沉思。 “你们吵架了?”不像啊。 幕初筵也反应过来她在说谁了,冷笑一声:“提他做什么。” 宫九歌:“……”真的吵了? “你们都处了多久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耿耿于怀?”宫九歌好奇。 幕初筵脸色扭曲了,“要不是有那段记忆,我……”他说不下去了。 宫九歌等着他说下去,却见对方脸色瞬间恢复如常,“今天天气真不错,对了,刚刚你肩膀是趴着的那个是什么?” 这话题转移的生涩无比,宫九歌没理他,转而当着他的面分析: “你们的记忆是在后面……有的,在此之前,你们二人素不相识,但是苏族站队摄政王,你们……” “嘘——”幕初筵笑的不善,抬手捂住她的嘴,“我可是会考虑灭口的。” 宫九歌挑眉,难不成真是她想的那样? 幕初筵:“这事先翻篇,说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宫九歌开口,小兽一白被巨猿送了回来,小兽扑到她怀里,巨猿顺势将人带兽一并捞起。 宫九歌:…… 这是要做什么? 巨猿像是和一白达成了什么协议,一白小脑袋蹭到她手心,尖尖的小乳牙露出来,一口咬破她的食指。血液被一白舔舐干净的同时,宫九歌脑海一片空白,接着身体忽然脱力,站都站不稳,一白身体表面浮现浅金色的光,小小的身躯大了一圈,与此同时,它赤红色的眼眸睁开了。 幕初筵看到一道影子扑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 他看着怀里嫩出水来的小娃娃陷入沉默。 娃娃大约四岁左右,怀里抱着布偶大小的毛绒绒小兽,宽大的衣服堪堪挂在她身上,圆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他。幕初筵觉得他要是能有个女儿一定也要这么好看的。 巨猿并不负责善后,做完这一切后就隐去了那庞大无比的身形,宽阔的雪山上只余下积雪和碎石,还有…… “九?”幕初筵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抱着娃娃的手都有些抖。 宫九歌冷冷抬眸,“一白到底是什么?”契约她知道,只是能把主人反噬成这样的,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吧! 面无表情加上寒彻骨髓的语气,宫九歌做来冷艳高贵,但是放到这小娃娃身上,像极了撒娇,软糯糯的语气毫无杀伤力。 幕初筵没忍住大笑出声。 宫九歌很想踹他一顿,只是目前条件不允许,直到对方笑够了,她再问: “我倒是知道有种叫做逆生兽,它……” “哈哈哈哈……” 宫九歌无数次提醒自己:别生气别生气…… 幕初筵笑够了,缓和一番后将她抱起来,“乖,哥哥带你去换衣服。” 她身上的还是之前的衣物,现在不能穿了。 消失的巨猿弄出的动静不小,这片地域瞬间聚集了不少人。 “刚刚那是什么?” “威力那么大,肯定是异兽吧!” “那里有人!” 众人所指之处,幕初筵缓步而出,强大的气场让所有人为之却步。摄政王怀里的小团子是?宫九歌默默的把脸挡住。 “幕王爷,”有人开口问说,“刚刚可是遇到了什么?” 幕初筵看了那人一眼,说:“一只巨猿,实力强大,已经离开了。” 那人见他竟然回了自己的话,非常高兴,壮着胆子再次道:“幕王爷怀里的孩子是?” “是本王的孩子——咳——”他话没说完,人群哗然。 宫九歌这次没能忍住,狠狠给了他几脚,身体是小了,奈何实力还在,摄政王赤手空拳接招,后果可想而知。 “乖,不气。”幕初筵一手将人抱着,空出一只手安抚她,揉揉她的头。 围观人群就这样看着某摄政王抱着孩子离开了,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回了幕初筵所在的驻扎地,宫九歌第一时间折了只纸鹤,顺手附上法阵。 “这是做什么?”幕初筵捡起地上的纸鹤。 宫九歌阴恻恻看着他,道:“你说我要做什么?” 幕初筵轻咳一声,扭开脸:“不就是想恢复吗,问我也行。” 宫九歌满脸的质疑。 幕初筵:“不然你放纸鹤问他?如果还能放得出去的话。” 宫九歌拿过纸鹤,确定上面的法阵并无问题,但是,法阵的效力明显不够,不足以维持纸鹤传信。 “许是变小的后遗症,”幕初筵安慰她,“这是与逆生兽结契后的自然反应,过几天就会恢复,不急于这一时。” 宫九歌叹气,将纸团团了扔到火堆里:“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她伸手戳了戳一白,一白亲昵的靠过来蹭她的脸。 “有什么办法让我尽快变回去?” 幕初筵说:“办法不少,但是个个维系的时间都不长,十二个时辰是极限。” “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嫁衣似火 短暂恢复身体的宫九歌本想将一白留在这儿,但是小家伙看起来并不喜欢幕初筵,甚至不愿意在他怀里多呆片刻。宫九歌只得将它带上。 变化远比计划来的快,比别人都要早进入陵墓的宫九歌,不等她花时间弄清楚这陵墓的构造,就被不知名的东西袭击了,她甚至都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宫九歌仔细回想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她流血的手指碰到了一座古碑。 宫九歌触手所及是冰凉的硬木,手脚伸展不开,“刺啦”的声响在狭隘的空间里响起,她身上的衣服被外力生生搅碎,接着便是丝滑般的触感,像是赤身躺在上等的绸缎中,绸缎层层包裹,为她量体裁衣。宫九歌动弹不得,空间狭小是一回事,还有就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制止她的动作。直到她的装束被换了个齐整,方才停下。这一停下,连顶上密不透风的缝隙都有光透了进来。 宫九歌伸手推开沉重的木板,坐起身来,也是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棺木之中。 借着洞内的光,宫九歌打量自己这一身新衣。按理说与棺木合葬的该是寿衣,偏偏这一身装束红的耀眼,像极了女子出嫁时所穿,一针一线都诉尽美好的期许。“嗯呜”耳畔是一白的声音,宫九歌侧目,发现这通体雪白的小家伙也不能幸免,被大红绸带绑了个蝴蝶结,宫九歌笑出了声。 一白好不委屈,奈何挣不开这二指粗细的带子,只能抱怨似的哼哼两声。 棺木之上鎏金字体——长女宫九歌,而棺木内,除了她身上的嫁衣,再无其他。宫九歌脑海中浮现“衣冠冢”三个字,只是“宫九歌”在六岁时身亡,为什么她衣冠冢里的会是成年衣物?而且还是嫁衣? 衣服脱不下来,在这呆着也不是事儿,宫九歌合上棺木,打量这一处地方,明显是与别的墓穴刻意分开的。她找到石门上的机关将门打开。这一打开,就与外面的人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 宫九歌:…… 外面的人:…… 宫九绾惊叫一声打破寂静,就连林萧都没料到她的出场方式。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宫余目光一沉,视线在接触到对方衣着的时候睁大了眼。那是…… “无意冒犯,”宫九歌面上不显,手不动声色的握住身后的伞柄,“这是什么地方?” 宫家大长老上前,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她:“你是谁?”在看到她身上的衣物时,这个答案就很明显了。 宫家有个习俗,若有女婴诞生,她的母亲就要提早为她缝好成年后的嫁衣,嫁衣所用丝线掺杂了特殊的东西,其中含有女婴的胎发,用来只供其本人着身。只是奈何穿嫁衣的人早亡,棺木甚至没资格放入墓陵,为女儿缝制嫁衣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将嫁衣葬了进来。 幕初筵看着天色渐沉,听身旁心腹问:“王爷,时候不早了,可要下山?” “再等等。”他说。 没等来宫九歌,倒是碰到了个熟人。 “幕王爷。”来人独身一人,墨袍裹身,金色的面具覆着大半张脸,像是不巧路过。 幕初筵抬眸,眸子深邃看向来人:“赫城主。”二人之前本就在山下见过,对彼此的目的知根知底。 “赫城主不愧是人杰,”幕初筵道,“来此险地竟然独身一人。” “不敢当,”对方像是笑了一声,“不比幕王爷离了幕国。”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幕初筵自认没与缥缈城交恶,可对方身上的敌意却是实际存在的。不过想想也罢,缥缈城虽称一“城”,却在实力上不逊其余两国,和平共处是不可能的,这么一想这敌意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幕初筵看着对方就要离开时,雪地里一只白里透红的小东西跑了过来,赫无双随之停下脚步。 这小东西向来不亲近他,这次竟然是冲着他来的,幕初筵多少有点意外,纡尊降贵的俯下身将它抱起来。被抱起来的一白却不领情,挣扎着想要挣脱。 幕初筵抱着一白晃了晃,“抱你的人呢?”这红蝴蝶结是怎么回事? 一白睁着圆溜溜的红眼睛看他,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幕初筵感觉手里的小东西似乎有比之前大了一点。 “你主人呢?”他又问了一遍。 一白哼哼唧唧了两声。 幕初筵盲猜它的意思:“在后面?” “它是说,‘你先放我下来’。”宫九歌的声音随后接上。 一白用力挣脱开他,转而扑向自家主人的怀抱。 幕初筵看着她身上的大红绫罗,广袖及地,衬的本就绝色的容颜又艳了几分。 “你这是和谁结……”他话音一顿,忽然想起他和她在这里第一次见面时,她的身份。幕初筵的目光移向刚刚驻足的赫无双。 宫九歌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幕初筵:没认出来? 赫无双迎着她的视线上前,垂眸看她:“怎么,没能认出来?” 对方开了口,宫九歌算是认出来了,不过,这个人并不是赫无双。 “你也是来看异兽的?”宫九歌看着面前的人,是赤厌晨无疑。 赤厌晨毫不意外她能分辨出来,直接将面具取下:“来此见几个故人。……怎么这身打扮?” “说来话长,”宫九歌看着自己广袖华服,颇为无奈,她之前备着的衣物已经被两次意外给毁的干净,想遮一遮这亮眼的颜色都找不出来一件合适的。 这身红衣着实漂亮,也着实吸睛,赤厌晨欣赏一番后,取出一件斗篷给她。 “知道你来此有事,这身红衣纵然衬你,在这场合也不合适。” 宫九歌道了一声谢,将衣服接了过来。 幕初筵感觉不太对,这两个人的关系…… “要下山了,一起走吧。”幕初筵开口,对着宫九歌。 宫九歌:“好。”不说别的,药效一过,她还得处理自己变小的事。 赤厌晨凤眼微动,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九歌认识幕王爷?” 宫九歌看了眼幕初筵,说了句“认识”。 “进来说话。”幕初筵将两人带入帐篷。 赤厌晨拒绝了他的提议,说:“此番还有其他事,就不留了。” 幕初筵感觉更不对劲了,面前这两人简直生疏到了骨子里,“容本王问一句,城主可曾娶亲?”这话问出口,赤厌晨还不曾表态,宫九歌问他: “怎么突然说这个?” 幕初筵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说:“没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嘤嘤嘤 幕初筵要了一碗油茶,然后添了勺核桃仁,推到某个抱着毛绒小兽的娃娃面前。 娃娃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我不吃核桃。” “补脑的,”幕初筵替她搅和匀,“你多吃些。” 宫九歌:“你是不是在骂我?” 幕初筵:“是啊。” 宫九歌:…… 许是生理退化对心理也产生了影响,宫九歌盯着面前的碗看了许久,问他为什么。幕初筵一副“你真的傻了”的表情看她。 幕初筵慌了,拉过小人问东问西,最后得出结论,她怕是真的被影响到了心智。宫九歌就这样看着他写信传给苏止棘,自己则慢条斯理的从碗里舀了勺油茶送入口中。 整套流程看下来,宫九歌问:“所以说你骂我做什么?” 幕初筵抬手比了个二,问她:“这是几?” 宫九歌乜了他一眼:“是因为赫无双?” 幕初筵将手放下,看着她的眼神,哪有一点还童的模样。 “你和赫无双是什么关系?” 宫九歌幽幽道:“你是真不清楚?” “不好意思,”幕初筵皮笑肉不笑地回说,“就是因为清楚,才想确认一下。” 宫九歌给了他答案:“不用确认了,是你想的那样。” 幕初筵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所以显得无比平静。 “你看上了他哪点?没情趣冰山脸切开黑?” 宫九歌:……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喜欢他的优雅和煦心地善良。” 幕初筵:“你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 宫九歌:“目测是这样……等等,你去哪?” 幕初筵用近乎怜爱的语气,听的宫九歌毛骨悚然。 “乖,我去给你安排个大夫,你先好好吃饭。” 宫九歌默默的看着他作妖。 “话说回来,”她问,“昨天遇到的那个人,是姬沧澜吧。” 幕初筵停下脚步,“是啊,怎么了?” 宫九歌瞅了她一眼:“为什么她和我长的这么像?还能让你认错?” 幕初筵一噎,正色说:“从血缘上看,她应该算是你的表妹。她的父亲的妹妹,是宫家主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所以长得像,似乎并不难以接受。 宫九歌将手里的汤匙放下,抬眸,“可是,他们说我长的随爹啊。”那位宫家的长老,不止一次说她和宫家主长得像。 幕初筵赞同点头:“嗯,她身上确实没有你的男人味。” 宫九歌:…… “咳,”幕初筵理智转移话题,“宫家主确实只有一个孩子,不存在双生的问题,而且她的性格与你相似,总该不会都是巧合。” “还有一种猜想,”宫九歌说,“到现在为止,我这个所谓的身份,都是被人特意灌输的,我想知道你们的信息来源。”还有一点,也是一直梗在她心头的,那对于她来说的亲身经历,刻骨铭心,在对方看来,不过是意外出现的一段记忆,她是活在那段记忆中的人,又何必掏心掏肺。 况且,记忆的最后,也不是什么美妙的经历。 许是身体变小了,一些被她刻意回避的事在此刻无限放大,孩童的眼里根本就藏不住心思,她心里发酸,委屈的狠了直接扭过头,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 幕初筵听到她的话,还在思考她的顾虑,就见小家伙头一扭,直接哭起来了。原谅幕初筵不会哄孩子,就算会,孩子里也不包括宫九歌。 “怎么哭了?”幕初筵半跪着平视坐在凳子上的小人儿,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能变回去的,不哭。”他全当她是在伤心自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宫九歌抽抽搭搭的不理他,孩童的体质影响太大。 他们从六岁相识,相处十几年的光景,幕初筵从未见过她哭,甚至鲜少看到她的情绪波动,所以压根无从下手哄人。 “不哭了,再哭脸都花了。”幕初筵拿着帕子替她搽脸。 “幕七,”她突然开口,糯糯的嗓音里带着抽噎,“我们压根没关系是不是?” 幕初筵手一顿,声音低沉:“你怎么会这么想?” 宫九歌也不想忍了,直接摊开来讲:“你之所以愿意认我,是因为那段记忆,但是于你而言,那段记忆是凭空出现,无故灌输,你是幕国的摄政王,万人之上,又何必专研那个莫须有的东西!” “你在乎这个?”她听到他问。 宫九歌扭脸不看他。 幕初筵捧着她的脸,笑说:“他传信给我的时候,我还在想,以你的脾性,怎么可能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接受这个答案。”事实证明,某人根本不靠谱,他只能靠自己了。 “我倒是很庆幸有这么一出。” “也只有变成小孩子,你才会袒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幕七向你保证,”幕初筵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韧,“不管那段记忆,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那段过往远非一两句话可以形容,其中一些细节他甚至都记不清了,唯有刻入骨髓的情绪不会产生变化。 “至于最后的那段话,当时其实是要提醒你,但话不能说的太直白,可最后话也没来得及说完——本以为回去后可以解释清楚的。”可是他们没能回去,幕初筵不愿意仔细想她当时的心境。 宫九歌没说话,听他解释。听到最后一句,她一抿唇,眼泪又积在眼底。幕初筵自觉失言,好生将人哄着。 “要不要吃糖?”小孩子都喜欢吃糖。 宫九歌手背揉着眼,瞅着他没说话。 看来是要了,幕初筵秒懂。他伸手将人抱起来,“走,想要什么带你出去买。” 就这样,幕王爷丢下护卫,直接抱着孩子便装在洛国的境内晃悠。 “糖葫芦来一串。” 宫九歌咬了两颗,不想吃了,幕初筵接过来。 “一份糯米糕。” “一份梨酥。” “一笼香菇馅儿的包子,别放荤油。” “一份麻辣牛肉面,不要香菜。” 宫九歌还在啃梨酥,听到后两道菜觉得不太对,斜着瞥了他一眼。 幕初筵:“没吃饱?” 宫九歌没说话,看着面被端了上来,幕初筵拿过面碗,大块朵颐,她手里的梨酥突然就不香了。 幕初筵义正言辞:“小孩子别吃辣,再说你都吃饱了。” 宫九歌:这特么才是你不带侍卫的真正原因吧! 吃饱喝足之后,幕初筵又抱着小人儿去买衣服,全方位满足自己养女儿的快感。 “请问您是给自己孩子买的吗?” 幕初筵笑着说“是”。 店员笑成一朵花,“您女儿长的真是可爱,粉雕玉琢的,跟爹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宫九歌:“……他不是我爹。” 店员笑容一僵,旁边幕初筵大笑,“没事,她跟我闹脾气呢,你只管把衣服拿出来,料子要好,价格不是问题。” 孩童的衣服挑了几件,幕初筵又选了她恢复身形后穿的衣服。 “是买给夫人的吧,”店员又道,“公子真会疼人。” 幕初筵摇头否认,然后让人将衣服都包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内心毫无波澜 孩子哄好了,幕初筵收到了苏止棘的回信。 “返老还童是与逆生兽结契的正常反应……” 宫九歌:“你说谁老?!” 篡改信件内容的幕初筵实力甩锅:“是他说的,原话。” 宫九歌挑眉:“我看看?” 幕初筵恍若未闻,继续读了下去:“……身体恢复时间不定,短则几个时辰,长则十天半月,因人体质而异。逆生兽的幼年期结束,生长会与其他兽类雷同。” 宫九歌抱着怀里的小兽,伸手蹭了蹭它柔软的皮毛。 “我明天约了人,”宫九歌说,“我要去见宫家的现任掌权,宫余。” 幕初筵扭头看她:“你打算从他下手?” “唔,”小娃娃咬着唇偏了偏头,天真尽显,“什么叫下手,这叫各取所需——所以我明天要是恢复不了怎么办?” 幕初筵安慰她:“放心,会恢复的。再不然,我这儿还有药,虽然有点小后遗症,但是无伤大雅,实在不行就用它了。” 宫九歌非常谨慎的问:“是什么后遗症?” 幕初筵:“……可能脾气会不那么好,不过没什么大碍。”反正你脾气本来就不好。 “只是这样?”宫九歌觉得这事儿有坑,奈何幕初筵再三保证没事。 “放心,真要有什么大问题我也不会贸然给你用。” 如此,宫九歌打算信他这次。 第二天,她果然没有恢复,于是顺理成章的用了药,前往一处酒楼赴约。 宫余此番只带了随侍过来,见到她来,宫余沧桑的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 “十几年不曾见过你,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宫余声音低沉道,“若是二哥和二嫂还在,想来会很高兴吧。” 宫九歌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的做派,旁人眼里的真情实意,在她看来不过是面皮上的扭动拉扯,可笑之极。 “三叔,”宫九歌低唤了一声,声音里有了些许哽咽,“我还以为,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脸上是哀戚,眼底是水雾,明明是亲人见面时的难以自持,她的内心却如同深潭无波。 “傻孩子,”宫余像是被这相聚的气氛给打动了,当即做下承诺,“你放心,宫家日后就是你的家,三叔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疼爱。” 宫九歌眼眸睁大,女孩子的天真单纯尽显:“叔父……九歌先谢过叔父,只是九歌现在四海为家,一个人也过得很好,知道有亲人在世便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妄求其他。” 宫族这两个字象征的便是无尽的财富,宫余料她不愿意拒绝,接着道: “这是什么话!”宫余故作严厉,“宫家在你父亲离开后,就不曾再立家主——这样一来,你便是宫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莫要再妄自菲薄!再说,你爹爹呕心沥血打下来的基业,你怎么肯让他失望!” 宫九歌无措的低下头,手指戳着衣袖。 这幅上不了台面的模样显然取悦了宫余,他大笑一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便尽快随我回去吧。” 宫九歌还是摇头:“三叔,我什么都不懂,也没想过继承,继承……”后面的两个字她都不敢说出来。 宫余眼里闪过一道光。 “这些都应该是你和大伯的……”宫九歌再接再厉。 这一句成功膈应到了宫余,他猛地一甩袖,桌上的茶盏如数被打翻,宫九歌受惊一般退后几步。 “事到如今,也只能告诉你了,”宫余忽然说,“你可知道,你的父母,我的二哥二嫂,是怎么死的?” 宫九歌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们是被奸人所害。” 宫九歌瞪大了眼:“难,难道是……” 宫余点头:“不错,正是你那大伯……他不配做你大伯,你的祖父将年幼失怙的他捡回来,当做亲生孩子看待,他却狼子野心,他……”说到这儿,他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虚脱一般倒在椅子上,痛心疾首。 宫九歌喃喃道:“竟然是这么回事!”等等,他是不是还没说是怎么下的手? 可话都说出来了,表情也做了,宫九歌只得顺其自然下去:“三叔,我,我该怎么办?”她茫然而无措,在得知父母被亲人所害后的反应如宫余所料。 “九歌,你可愿意相信叔父?”他问。 宫九歌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宫余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沙哑,似乎随时就要落下泪来:“太好了,二哥的仇终于要报了!” 对于她的父母,在几方各执己见之下,宫九歌选择相信苏止棘。 宫余不知她所想,接着说:“你愿意相信叔父,那就随叔父回去,我们一起给二哥报仇。” “可是叔父,我,我这么弱,这么无能……” 宫九歌再三暗示下,宫余终于松了口:“不,你是宫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二哥唯一的子嗣,有些东西,只有你能用……” 宫九歌静静地听完,眉眼之中满是深意,语毕,她一字一顿说:“那就,有劳叔父了。” 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宫余脸上慈爱不减: “九歌住在何处?此番怎么会来这万灵山?” 宫九歌笑说:“说来也巧,本是路过此地,同行的朋友听说万灵山上有异兽,各方豪杰都会来此,便想着来看个热闹,不想中途迷了路,与朋友失散不说,还误闯到了陵墓。”说到这,她腼腆的笑了笑。 宫余又问:“你那朋友是什么人?可要叔父帮你找找?” 宫九歌不动声色的接招:“他叫幕七,是在来万灵山的路上遇到的,三叔愿意帮九歌就太好了。” 不清楚身份,不知道容貌,连名字的真假都不确定,找得到就有鬼了。可宫余当着她的面自然是满口应下。 “那你这便随叔父回去吧。”宫余唯恐夜长梦多。 宫九歌身上的隐患尚在,怎么可能同意随他离开,找了个理由搪塞推迟了一番。宫余不悦,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再缓些时日……这是叔父的两个护卫,叔父把他们留在你身边,好生保护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初入宫家 宫九歌带着两个名为保护实则为监督的尾巴,毫不避讳的走回她来时的住所。敲门声平缓而有力,连着五下掷地有声。开门的人似乎停顿了片刻,紧接着门被打开。 宫九歌看着面前面具挡着脸的人,心底吐槽了句“俗套”。 “怎么还带了人回来?”幕初筵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声音张扬说,“他们是来帮你还钱的?” 宫九歌:…… 很快接收到剧本的宫九歌:“不是说好钱我过几天就能给你的吗?现在提起来做什么!” “过几天?”幕初筵的角色毫不领情,“没人作保,你一走了之了怎么办?” 宫九歌:“谁说没人作保!”然后她的视线放在了后面两个人身上。 二人:…… 幕初筵:“你二人和她什么关系?” 二人对视一眼:“主子让我等保护小姐。” 幕初筵:“你二人可能为她作保?”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并不曾料到这突发状况,其中一人问:“不知小姐欠下多少?” “多少?”幕初筵做细思状,“借过多少咱先不提,先说说她应下要还的总利吧。”接着他爆出个惊天数字,让宫九歌都手抖了一把。 迎着二人询问的眼神,宫九歌咳了声:“当时的确是受了阁下的恩惠,还些利息也是应该的。”这个“些”字让几人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那二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宫九歌,宫九歌冲他们笑了笑。钱是还不起的,但人他们还不能不管,这保人是不做也得做了。 “还请二位不要知会叔父,”宫九歌这般道,“钱我尽快会还上,不会连累二位,若是惊了叔父,该让他担心了。” “小姐放心。”二人嘴上如是说,但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另当别论了。 无故被拖下水,这二人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了,寻了个理由便要出去,离的她远远的。 宫九歌听到关门声,直接在房间内绘制了个隔音法阵。 “你这招真狠。”宫九歌看着他取下面具。 幕初筵在椅子上坐下,将面具随手一扔:“不狠怎么逼走他们?……谈妥了?什么时候过去?” 宫九歌:“随时,我过来交代些事——你这次见到壹,让他着重在意宫家三兄弟的恩怨过往。” “你要走了?那不定时的返……还童怎么办?” 宫九歌:“药还剩多少?” “多少不是问题,”幕初筵提醒她,“量越大,副作用越大。” 宫九歌:“如果副作用真是你所说的那样,剂量大点倒也无伤大雅。” 幕初筵看了她一眼:“你这么想自然是最好。”唯一的隐患有了结果,二人就此分别。 宫九歌来宫族一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宫余。 “这是你父母还在的时候住的别院,”宫余的正室王夫人领着宫九歌熟悉宫家主宅,“这么多年来也没人动里面的摆设,知道你要住进来,婶婶早就差人打扫好了。” 别院很大,但是多年来无人问津早已荒废,依稀可观当初的奢华。院里摘着果树,七月底,青涩的果子挂在枝头,藏在枝叶里。墙壁上爬满艳色的蔷薇花,因为没人打理,蔷薇的藤蔓四处蔓延,地上的野草足足有人高。 王夫人看着这荒草丛生的院落,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只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她也就顺杆下了。 “你父母最爱这处院子的风景,所以婶子也就没敢让人动,你叔父给你安排了不少人,你尽管使唤。” 宫九歌毫不在意地笑笑:“有劳婶子了。” 宫余着手给她安排了不少人过来,进进出出都能看到不少打扮精致的丫鬟女婢,见了宫九歌都会尊称一声“少主”。 “来几个人,把野草除了。”宫九歌随手点了两个丫鬟。 其中一个妆容精致的丫鬟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问她:“少主是在吩咐奴婢吗?” 宫九歌挑眉。 丫鬟继续道:“奴婢是二爷指来的一等丫鬟,这些粗事本不是奴婢该做的。”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说说,该如何安排?” 丫鬟早早打听过这位少主的来历,纵然是身份尊贵,她们也没曾将她放在眼里,不过丫鬟到底多留了个心眼,说: “少主初来,怕是对这些事不太清楚。二爷安排了不少三等丫鬟,她们都是做惯了粗活的,除草这些事,少主交由她们打理便好。” 宫九歌颔首,“那便照你说的做,别动那些蔷薇,剩下的你去安排。” 丫鬟嘴角扬起,眼里的精光根本藏不住:“奴婢遵命。” “对了,”宫九歌问她,“你叫什么?” “奴婢芙蓉。”丫鬟芙蓉作答。 吩咐一个相对有地位的人,往往事半功倍。宫九歌清楚自己这毫无话语权的空降身份俨然不被其余人所接受,她的一句话怕是不如芙蓉来的有用。 不出半日,院子被清理了出来,野草都除了,留下一排果树,和肆意生长的蔷薇花。 次日,宫余带她去见宫家的其余亲眷。 “这是你妹妹,宫九绾。”宫家到了这代,族谱上是九字辈,故名字里都有一个九字。 “九绾,还不见过你姐姐。”宫余吩咐爱女,宫九绾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姐姐,心中鄙夷,但碍于父亲情面,还是唤了声: “姐姐。” 宫九歌点头,笑着回了句“妹妹”。 芙蓉随侍在她身侧,低语说:“九绾小姐是二爷最宠爱的妾室,李姨娘所生。” 正说着,李姨娘出来了,看见宫余,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身娇体软的靠过去,“老爷,你怎么有空过来?” 宫余揽住爱妾,说:“九歌初来,我带她见见亲人。” 李姨娘听到这个名字,先是回想一番,继而脸色一变,看向宫余身后。宫九歌也如愿看到了这位姨娘的脸,和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逐渐重合。 李姨娘揪着宫余的外袍,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宫余见状安抚:“没事了,知道你关心她,九歌这不回来了吗?” 李姨娘听到这番暗示,脸色逐渐好转:“老爷说得对,我是太担心九歌了。”嘴上说着担心,她却连问候一句的心思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怀璧其罪 宫余带宫九歌见的都是内宅里的人。其间的含义不言而喻,宫余既想利用她的身份,又在刻意避免她能掌握宫家大权的机会。只是他的算盘打得响,也要看看另一方愿不愿意配合。 “九擅,听说你多了个姐姐?” 一家青楼内,宫余正室王夫人的儿九擅,怀里搂着个大美人,美人正要把剥了皮的葡萄送到他口中,娇声笑着。 宫九擅将葡萄吞下,抬眼看着那说话的人,“怎么,黎兄对我那姐姐有兴趣?” 被称“黎兄”的人“唰”一下打开折扇,笑说:“当年宫家主的夫人可是有‘一顾倾人国’之称,她的女儿若是有她一半风采,怕也是足以艳绝百花了。” 宫九擅摸着下巴想了想,“我倒是没去注意。”人都没见着,更别说长什么样了。 旁边有人提议说:“不如把她叫出来,让弟兄们见见。”几道不怀好意的笑声接连响起。 宫九擅:“去去去,少打我家里人的注意,我爹知道了得扒了我。”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先前提议此事的刘公子嘿嘿笑着,说:“我们就是见个面,又不做什么。” “就是,”有人附和,“就是见个面而已。” 宫九擅摆手:“这事儿我可不掺和,你们要是有心,过几天我爹会设个宴,你们到时候来了不就能见到人了?” 其余人想也是,就岔开了话题。转而说起哪家的酒更香醇,哪里的风景更美,哪家的美人更有味道。 宫九擅口中的宴会,是宫余特意为宫九歌准备的,主要目的是想让宫家少主这个人进入这个圈子里的人们的视野,当然,真正目的是什么还有待商榷。 对方如此尽心安排,宫九歌当然是照单全收。 “少主,”芙蓉领了几个丫头婆子进来,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捧着托盘,托盘上是珠翠首饰,还有绫罗衣服,“这是二爷送来明天宴会上穿的。” 衣服整体呈水红色,外面罩着一层正红色的纱衣,刺绣精细缜密,端庄大气,可见是花了心思的,看来宫余在她身上压的宝不轻。宫九歌很给面子的惊叹连连。 芙蓉问说:“少主可要试试合不合身?” 宫九歌没回她,自顾自的拿起那件精贵的衣裳,寸寸抚摸过去,“这衣料我竟从不曾见过,当真华美绝伦。” 芙蓉心里暗骂一句土包子,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少主要试试吗?您穿起来肯定漂亮。” 确定了衣服没问题,宫九歌点头:“那就试试吧。” 衣服很合身,不仅仅是合身,甚至是衬托出了她那通体的气质,惊鸿一瞥便足以动人心弦。 “听说二爷把那件‘赤枫’给了新来的那位主子。” 赤枫是宫家尚在全盛时高价拍回来的布料所制的衣裙,制成后宫家逢变,这件衣服也就被收仓入库。 “今天慧儿不是去送衣服了吗?有没有看到人试穿?” “我是没看到,但是看到的姐妹说是很漂亮。” “我倒是不觉得,”一个小丫头说,“难道还能比二小姐更好看?” “好不好看你见了不就知道了,二爷总不是无缘无故把那件衣裙送过去的。” 一串脚步声打断她们的谈话:“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小丫鬟回头,站在那的赫然是二小姐宫九绾,开口的是她的随身丫头,小月。几个丫鬟匆匆行过礼。 “二小姐。” 小月接到自家二小姐的示意,上前问说:“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丫鬟们自觉嚼了做主子的口舌,不敢承认。 宫九绾上前,手指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丝:“怎么,不能说?” 眼见她要发火,领教过她手段的丫鬟连忙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们刚刚在说,说二爷把‘赤枫’给了少主的事。” 小月闻言,立刻看向自家小姐,果不其然,对方脸上乌云密布。当初宫九绾去库房,一眼便相中了那条裙子,奈何宫余说什么都不愿意,给了她其他东西做补偿后,此事不了了之。 现在忽然有人告诉她,那条裙子有主了。宫九绾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手捏紧裙子,转身走向宫余的住所。 “爹,你为什么把那条裙子给了宫九歌?!”宫九绾第一句就是质问,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爹的行为。 宫余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慌忙将手里的东西往柜子里一放。 “谁让你进来的!”宫余怒道。 本来觉得占着理的宫九绾被父亲狰狞的面容吓到了,手足无措:“我,我……” 宫余后知后觉地收敛表情,“下次记得先敲门……你有什么事?” 宫九绾也收敛了一番,说:“我向您求了那么多次都没要来,爹怎么就愿意把‘赤枫’给旁人了。” 宫余毫不在意的摆手:“不过是件衣服,你要什么爹不给你?死人穿过的你也不嫌晦气!” 死人穿过的?宫九绾大胆猜测,“是不是二伯母的……”迎着宫余阴鸷的眼神,她的话没能说下去。 “这事以后不要再提,听到没有!” 宫九绾求理不成反被训了一顿,心里憋着火没处发,好巧不巧又撞到了人。被撞到的女婢手里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滚进尘埃。 “你没长眼睛吗?”宫九绾一巴掌扇了过去。 女婢被抽的眼冒金星,连连下跪磕头,“二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宫九绾还欲发难,眼角余光看到地上的金银首饰,是年轻女子佩戴的无疑,而且是她没见过的花样:“这是谁的东西?” 女婢如实说:“这是拿给少主的……” 宫九绾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下,将这价值不菲的东西碾进泥里。 女婢慌了,慌乱之中想要将几件首饰护下。二爷让她送东西,这要出了差错她会没命啊! 宫九绾见她有本事拦着,直接抽出一条长鞭,将人打的皮开肉绽了方才解了气。 “去告诉那贱种,她也就只配这些破烂。” 女婢奄奄一息,昏迷之际听到这样一句话。 这消息不知何时被传了出去,宫家上下皆知,二小姐看不惯这位新来的少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想你了 对于这位新来的少主,府里的下人开始是抱着观望心态,他们的二爷似乎很看重这个找回来的侄女,他们行事也多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然而二小姐宫九绾突然宣战,府里的风向立刻就有了变动。 宫余极少关心内院的事,而作为他宠爱的女儿,宫九绾一但露出不满,内宅里人心各异。 这场为接待宫家少主子的宴会如约举办,本是位列七大古族之一的宫家,现在却沦为普通的商贾之流,来往也仅仅只是一些生意人,大不如前。 “感谢诸位赏脸来参加宫某的宴席,”宫余拱手对来人客气道。 来者掬倚还礼:“此乃我等荣幸,二爷客气了。” 来的宾客不少,可大多是从商的人,宴席规格很大,但是相较其余世家而言,档次非常之低。 “怎么不见少主?”有人这般问。 宴席开始了,却迟迟不见主角出现。 有些年轻的公子哥看见宫九擅,凑过去压着声音问说:“怎么不见你那姐姐?” 宫九擅在旁看着宫余派遣丫鬟过去催促,转对和他搭话的人说:“急什么?来都来了,总能见到。” 却说宫九歌这边,整理好着装后,小丫鬟取了首饰进来,芙蓉让她挑几个佩戴。宫九歌看着与这件华服格格不入的廉价首饰,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少主的话,”端来首饰的丫鬟低声解释,“昨天负责首饰的小篱冲撞了二小姐,弄坏了二爷开始准备好的首饰……就,现在就只剩这些了。” 宫九歌语气毫无起伏:“弄坏了,没有去知会,只拿来这些东西应付?” 丫鬟连忙摇头告饶:“不是……回少主的话,如果让二爷知道我等办事不利,定然会有处罚……小篱她已经受过了二小姐的惩罚,如果再让二爷知道了,她会性命不保的,求少主开恩。” 宫九歌拿起一只廉价的朱钗,笑说:“这东西若是戴出去,叔父看到了一样会究责,届时你们又打算怎么推脱?” “推脱”一词表明了她就此事的态度。 那丫鬟犹豫着将打算说出来:“……少主可说是自己挑选的,这样一来,奴婢们也念主子的好……”她看着宫九歌,最终还是没能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宫九歌手伸过去,从她头上拿下来一只簪子,仔细看了看,“成色倒是不错,比送来那几件要强上不少。” 丫鬟下意识的想要将东西拿回来:“还给我!” 宫九歌闪身躲过,她转头问芙蓉:“府里下人的月俸竟然这么高?带的起这般昂贵的东西。” 芙蓉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瞪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回她说:“许是哪位主子赐给她的……少主,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宫九歌把玩着那只崭新的簪子,说:“还是问问清楚的好,毕竟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我也有责任。” “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交代清楚。”她说。 那丫鬟一时难以抉择,眼神瞟向芙蓉,芙蓉拿不准这位主子的态度,没有表态。丫鬟咬咬牙,决定赌一把,咬死了不认: “少主,这是别的主子赐给奴婢的簪子,还请主子还给奴婢。” 宫九歌得到这答案,笑了。 “既然你说是,那就是吧。” 丫鬟松了口气,这便要将簪子取回来。 宫九歌:“是哪位主子这般大方,赏赐的东西贵重不说还是全新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丫鬟只得继续下去:“是……二小姐,不不不,是夫人。” 宫九歌收了发簪,语气平淡:“那我有空问问她。” 丫鬟脸色难看,却本着多说多错,觉得她既然都把簪子都拿回去了,想来是不打算追究了。就连芙蓉也是这么想的。 “少主,时候不早了。”芙蓉提醒她注意时间。 宫九歌取出自己往常绑头发的红色绸带:“就用这个吧。” 墨色浓稠的黑发后绑着红色的带子,与身上的衣服相得益彰,竟然意外的合适。 “少主,这边走。”芙蓉在前面带路。 宫九歌走了一段路,察觉身后有人,脚步放缓了些许,待到芙蓉再次回头时,却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 “少主?” 宫九歌时刻注意周围的异样,直到身后的气息加重,她裹挟着武气的掌风向后袭去,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化解了她的动作,揽着她的腰闪身离开原地。 宫九歌自储物空间内将伞取出,毫不犹豫地攻向身后的人。那人认出了这把伞的来历,手下动作一顿,避开攻击的同时也松开了手里的人。宫九歌想要看清动手的人,侧过身的时候却再次被禁锢。 这次她没再动手,而是试探性的叫了句:“赫无双?” 身后的人缓了半晌,然后轻轻地应了一声。 “是我。” 宫九歌没想到能在宫家见到他,等她回眸,看到遮起容貌的人,开口问他:“你怎么会过来?” 没有多余的词缀,只有三个字—— “想你了。” 宫九歌唇角含着笑意,手捧着他的脸,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脸侧。温热的唇贴着没有温度的面具,二人的心却是热的。 “你的信我看到了,”他取下面具,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薄唇在她耳畔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都说小别胜新婚,在一起时尚且还嫌不够,更别说分开了一段时间。 今天的宫九歌无疑是极美的,往常素衣打扮尚且出众,更别说有这大红缎子加以映衬。 “这身打扮可还入得了城主的眼?”宫九歌见他盯着自己这身打扮,语气调侃。 赫无双听到她的话,声音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宫九歌听到对方答了一句什么,不过她没听清楚,等她想要开口询问时,男人灼热的气息蓦的靠近。宫九歌唇间的胭脂在二人唇齿厮磨间晕染开来…… “你和赤厌晨一同来的?” 赫无双没想到那人也来了,摇头否认后,出言提醒她说:“最好避免靠近他。” 宫九歌隐约看得出来这本是同一人的两个人之间似乎隔着些不融洽,然而赫无双这语气让她觉得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宫九歌向来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顺理成章的将这页翻篇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宴会风云 宫家的宴席迟迟不见主角出场。宫余安排的人回来了,慌张说:“二爷,少主院子里的人说少主早就出发了。” “难道是路上遇到事绊住了?” 宫余心里咯噔一声,视线放到了上首,那是宫家老大,宫正的位置,虽说是养子,待遇却是和他们一般无二,哪怕是在权势上,他在宫家也有一席之地。 “三弟这般看着为兄作何?”宫正气定神闲地问。 宫余面上笑的兄亲弟恭,“本来想着让九歌早早见见你这位大伯,不想这丫头竟然迟到了。” 宫正说:“大好年华的少女,想来是梳妆忘了时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等等又何妨。” 宫余笑道:“大哥说的是。” 宫九歌虽然见到爱人高兴,但她到底没忘正事。 赫无双问她:“你想要宫家?” 宫九歌接着听到他说:“你想要,我给你。” 宫九歌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度,她摇头:“有些事,总得自己动手。” 赫无双抱着她,低沉的嗓音终是应了一句:“好。” 相比于人人艳羡其财富的宫家,宫九歌更想得知真相。除了她的身世,她的父母,还有就是——她的父亲救她用的秘术是从何而来?那些残次品又被怎么处理了,还有就是,她现在用的这具所谓的完成品,为什么会出现在尹家? “二爷,少主到了。” 宫九绾不满冷笑:“大人物可算是来了。” 相比于她的不屑,人群的反响来的更为真切。惊鸿一瞥,那道倩影硬生生地压下了满园春色,喧哗的宴会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叔父。”宫九歌上前见过礼,打破这一堂寂静。 宫余看了眼旁边的宫正,对她道:“九歌来了?这是你大伯,你父亲的兄长,宫正。” 依宫余先前所言,这个人是杀害她父母的罪魁祸首,一个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宫九歌敛眉,在对方不动声色的表情当中读出了名为“嫌恶”的情绪,已经把讨厌摆在了脸上。 有宫余介绍在前,宫九歌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刻意避开了称呼。 “九歌路上耽搁了些功夫,让诸位久等了。” 她不待见宫正这一点,正中宫余下怀,他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了句“无妨”。 堂下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夸赞宫家少主天人之资。 “当真是倾国倾城。”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貌似其母,神似其父啊!” 前面的话,宫正听了,可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猛地起身,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简直一派胡言!” 宫九歌离他不远,差点被他的突然发火波及到,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了避。宫正听到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这也是场上其余人的困惑。 宫家剩下的两兄弟表面虽融洽,背地里却势分两派。宫正发火了,底下站宫正的人心里暗暗敲打算盘。待场面重回热拢,下面的言论风向顺理成章地变了。 “在下认为,少主虽美,气质却是比二小姐差了不少。” “我也这么想,其实仔细看看,论容貌气度,这位少主却是万万比不得二小姐。”这人说话间,往宫九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极快的收回视线,可就是如他这般睁眼说瞎话也有不少人附和。 “的确……” 他们的心思并不难猜,既然夸赞这位少主惹了宫正不高兴,那他们就不夸了,贸然改口又担心得罪立场不明的宫余,退而求其次,转而夸奖宫余的女儿宫九绾,一举多得。 宫九绾脸色缓和了不少,目光难免瞥向宫九歌的方向,却见对方也在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在她看来,那就是在裸地挑衅嘲讽她。 “你笑什么!”宫九绾将碗筷一摔,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宫九歌神色如常,头都没抬一下,仿佛面前的菜肴有多吸引人。 “绾儿,不得无礼!”宫余斥了一声。 宫九绾指着宫九歌,说:“她刚刚笑了!” ………… 宫九歌这才抬起眼,慢条斯理地将胸前的发丝撩到身后。 “不许人笑的?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 宫九绾猛地站起身来:“你承认了……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宫九歌反问她:“嘲笑什么?” 宫九绾下意识指着堂下溜须拍马的众人:“你敢说你没有听到他们说的?” 被指的人:…… 宫九歌毫不掩饰地点头:“听到了。” 宫九绾被她的坦诚噎了一把,再要发难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说自己容貌气质不如她? “你,你……我……” 宫九歌笑了笑,继续去研究自己面前的菜式了。 “你这些姐姐妹妹都挺有趣啊。”宫九擅的好友黎公子这般道,他坠着美玉的扇子打开来,微风徐徐。 宫九擅晃了晃酒盏:“人你们也看到了,这下满意了吧。” “当真是貌若天仙。”刘公子一双眼睛由始至终就没有移开过。 宫九擅翻了个白眼,对自己朋友如狼似虎的眼神给予警告:“我可提前把话放在这儿,这个人我爹宝贝的很,你们要是贸然出手了,别怪做兄弟的不给你们面子。” “放心放心,弟兄们不会让你为难的。”这些纨绔子弟挤眉弄眼。 宫九歌察觉一道视线,回看过去,林萧对上她的目光。对方冲她的方向举了举杯,做了个口型。 宫九歌读出那两个字是—— 当心! 当心?当心谁?当心什么?宫九歌挑眉。林萧却像无事人一样,转头与身旁的人攀谈去了。 “大哥,”宫余举杯,扬声道,“九歌既然都已经找回来了,那二哥留下的那些东西,也该交还给她这个做女儿的了,总要给孩子一些念想不是?” 宫正冷冷的抬起眼,然后阴鸷的目光看向宫九歌:“我怎么知道,你带回来的这个是不是宫铭的种!” 宫铭,宫家家主,宫九歌的生父,宫正的二弟,宫余的二哥。 他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宫余脸上的笑意不减:“大哥这是什么话?九歌的血浸的了先祖的白骨,穿的上二嫂做的嫁衣,连大长老都认了的身份,何来作假一说?” 宫正听到“大长老”三个字,终是没再就宫九歌的身份做文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今非昔比 “宫铭的那点儿东西,也亏得你惦记至今,既然这么疼你这侄女,怎么不把你二哥的东西都交给她,”宫正句句诛心,“他留下的人脉,开采的山矿,经营的商铺,研究的功法,还有那支……” “大哥!”眼见宫正就要全盘托出,宫余打断他,“我不是不给,只是九歌尚且年幼,我担心她一时接纳不了这些东西。” 宫正皱眉,冷眼看着好整以暇的宫九歌:“你接纳不了?既然这般废物,那也不必惦记这些有的没的了。” 对方的挑衅都怼脸上了,宫九歌顺势接招,她正色说:“当然能,不仅如此,我还会将父亲的东西都拿回来。” 她语气平淡毫无起伏,明眼人却都能瞧得出来,她这是在向宫正宣战。 宫余此时浑然不觉她话里的深意,大笑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哥可莫要小瞧这些小辈了。” “这句话,”宫正看着自家八面玲珑的三弟,逐字逐句说,“为兄同样送还给你。” 宫九歌难得仔细打量她这位名义上的大伯,对方的言行举止在她眼里都透着一种难言的违和感。 宫九歌不知道宫正那里放着她父亲的什么东西让宫余这般在意,宴会回来后,宫余开始“用心”栽培她,就像是宫正说的那般,将她父亲的东西都慢慢还给她。 “这是你父亲当初第一次经手的酒楼,九歌你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慢慢来,不清楚的事来问叔父就好。”宫余非常大方地将商铺交给她打理,当然,是在他的名下。 宫九歌对这种手段熟得很,宫余应该是想就此事摸清她的能耐和立场,拉她下马左右也就一句话的事。 这间酒楼在几年前是颇有名气的,毕竟是和宫家挂钩,其装潢格调也是都城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一度吸引各方名流。但是现在—— 店里有几张桌子都要积灰了,正午时分,两个花甲之年的老人,脸皮皱的像树皮,褶子随他们的说话声一颤一颤的蠕动。 “这地儿清静啊。”他们赞道。 宫九歌:…… 一处旧酒楼,一壶老酒,一盘油炸的酥豆,开口就是一段故事。仿佛日落西山,胜似夕阳垂暮,人间留景,多么的诗情画意的场面……个锤子。 宫九歌很难想象当年日进斗金的地方是怎么萧条成如今这幅模样的。 “小二,来两碗面,一叠牛肉。”终于来客了。 趴在台子边上打盹的掌柜听到声音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见到了说话的人。 “两碗牛肉面是吧?行。”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随手拿过抹布将自己留在台子上的水渍抹了一把。 叫菜的是一男一女,像是兄妹,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长时间赶路所致。 女子纠正他说:“是两碗面,一叠牛肉。” 老板朝着后厨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酒楼里回响。 “老板,”男子多问了一句,“在这儿住一晚要多少银两。” 老板说:“这要看你住哪种,普通的单人间十金一晚……” “十金?!”女子不顾形象的惊呼出声,还是普通间,“你怎么不去抢?” 老板瞅了她一眼,说:“抢哪有这来钱快?” 俩兄妹:…… 老板见面前两个顾客变了脸,难得多嘴解释了几句,他说:“这是十多年前就标注好的价位,底价……这么多年了,生意不景气,东家也没表态,这价位也不是我们能调动的。” 这俩兄妹面面相觑,接着女子试探地问:“那两碗面条?” 老板:“放心,那东西哪都一个价。” 等面煮好后,老板从后厨将他们点的菜都端了出来。 “店里只有老板你一个人?” 老板反问:“只有我一个人,面是谁煮的?” 男子:“没有跑堂小二?” 老板:“就这么几个客人还安排什么跑堂的?” 俩兄妹:…… 宫九歌坐了一会儿,吩咐身旁的护卫去点几道菜。 老板往她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注意,对方的桌上只摆了一壶茶水,那紫金茶壶一看就不是店里的东西。往常也有人点一壶茶就在店里坐上几个时辰的,老板也并不在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姑娘都不嫌这地儿灰尘呛口吗? 宫九歌点的是店里几年前的招牌菜,曾有不少人为此慕名而来。菜肴很丰盛,但也只是普通菜色意义上的丰盛,远远比不上当初名额限定,王孙难求时的绝味。宫九歌吃了两口就不愿再动筷了,哪怕是她这种对厨艺不通的人也品的出来,这菜顶多是一般厨子的水准,稍有地位的人家里私厨都比这好了不少。 老板见她停了筷子,多看了两眼。更为注意这边的,是那对兄妹。兄长还好,妹妹的眼神却是来回在这几道菜色上打转。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炙热,连宫九歌都没忍住侧目,恰好看到对方吞咽口水。 宫九歌:…… 男人脸上泛起红色,颇为尴尬的唤了自家妹妹一声:“阿榴!” 乔青榴撇了撇嘴,拿筷子夹起面条大口吃着,嘴里寡淡无味,她的眼角余光还是不免看向某处,借此下饭。 胃口全无的宫九歌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诚然,酒肉尚未臭,路上也无冻死的白骨。 在兄长的再三瞪视,乔青榴将视线收了回来。就在她碗底渐空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 “二位,”来人护卫打扮,腰间挎着长剑,“我家少主想邀请二位拼个桌。”拼桌这事儿在酒楼并不少见,但那是在人多没空余的时候才会有的现象,现如今—— 男人脸一红,想来是刚刚妹妹的视线太过明显了,惹得了对方的注意。 “不,不用了,多谢贵主子的好意。” 乔青榴就知道她哥会这么说,颇为遗憾的收回视线。一碗面见了底,她意犹未尽,“哥,我还想吃一碗。” 男人拿出钱袋,里面一眼过去数的清的铜币零零散散,寒酸的让人心疼,“要不,你多吃些牛肉垫垫?” 乔青榴幽幽道:“你是想我开胃吧。”没几片牛肉,吃了更饿了。 可惜已经动过了,不然没准能试试退掉,再换两碗面。 这边朱门宫九歌已经叫老板清理桌子了。没动过几口的菜从旁边不远的桌子上撤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从兄妹二人面前经过。 “等等。”待乔青榴回过神来,她已经抓住了老板的衣角。 “额,那什么,请问,你们的菜,我是说客人已经动过的,不要了的菜,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老板答:“直接倒掉。”当然,这是一惯的说法,事实上,这种动了和没动差不多的菜,他们也见多了,都是留着自己吃,或者是打包回去带给家人的。 “那,能不能,行个方便……”姑娘家脸皮薄,声音越说越小。 男人抗不过自尊,但也不忍妹妹委屈,说:“我们能不能出一些钱,低价买下这些菜?” “哥?”妹妹一惊,他们哪还有钱? 老板也看得出来二人的窘况,按理说手里这些菜到底是别人付过钱的,对方既然已经品尝完了,该怎么处理也是他们酒楼的事,只是当着原主的面,这事儿就有些微妙了。 宫九歌没有开口,端看这老板要如何处理此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是第一步 老板往宫九歌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谨慎地问了她的意见。 “这位姑娘若是没意见,那自然是没问题。”老板这般道。 宫九歌没说话,男子局促地看向她,乔青榴欲言又止。先前过来相邀拼桌的护卫吐槽了句: “刚刚少主好意拼桌不肯,这事儿要是点头了,说出去就像是特意给人吃剩菜似的。”完事儿了还要感谢老板是不是? 宫九歌倒是没想到宫余安排给她的护卫这般地实诚,大实话张嘴就来。 那兄妹慌了,满头大汗地想要解释:“没,我们没那个意思。” 宫九歌自然看得出来他们没那个意思,这二人都要把“涉世未深”四个字写脸上了。事情以宫九歌表态结束,兄妹二人红着脸将菜留了下来。 “酒楼每月平均盈利多少?”宫九歌叫住清理桌面的老板,开口问询。 老板目光疑惑看着她。 宫九歌拿出宫余给她的凭证,护卫在旁说道:“这是少东家。” 老板惊讶地看着她,宫家主族的人他大多见过,眼前这位是…… 宫九歌:“宫铭是我的父亲,我叫宫九歌。” 宫家找回少主一事在都城里不是秘密,老板没想到他这就见到了。 “见过少东家。” 没有多余的话,二人的交流无缝衔接步入正题。 “在东家……家主失踪后,二爷接收了东城里的大部分商铺,这间酒楼家主当时用心不少,二爷他,并不是很看重这些,在酒楼的维护经营方面也不上心,还带走了当时酒楼里的厨子。”老板说起往事唏嘘。 换了个厨子,酒楼就算是废了一半。 宫余爱财,又怎么会对这样一个聚宝盆弃之不用。想来是他二哥看重的东西,他拿在手里,心里膈应。宫九歌这般想着。 老板说起厨师,想起刚刚那两道菜色,小心翼翼地问: “少东家可是不满意这菜色?”这话问也是白问。 宫九歌点头,对此事并不避讳:“若是没了当初的本事,也就不必留着当年的招牌了。” 老板连连称是。可是这些事,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宫九歌知道他的顾虑,说:“叔父将父亲的酒楼交由我打理,那势必得做个章程出来,该怎么做是我们的事,如有力不能及,我会向叔父求助。” 有了她这些话作保,老板也就放心了。 酒楼常年失修,平日里也鲜少打理,二楼以上的楼层覆着厚厚的灰,后院的亭台楼阁也因为没人维护,荒草丛生的架势和宫九歌先前的院子有的一拼。这感觉就像是一件精贵的古董,在识货的人手里百般爱戴,有一天,这个人不见了,古董被人弃置门外,风吹雨打,当有人再次注意到它的时候,价值连城的古董已经成了黄土一捧。 不过就算是黄土,宫九歌也要捏出个形来。 “这间酒楼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都没找个跑堂的?” 老板搓了搓手,说:“回少东家的话,我就是当初的跑堂的——前老板是我的父亲,早些年过世了,店内又一直没什么客人,我就一个人照管了。” 二十多年前东城闹灾荒,饿死不少人,老板的爹运气好,遇到了宫家主宫铭,给他在酒楼安排了活计,让他养活了他们一家子人。老板讲起这些事的时候,眼里含着感激之色。 宫九歌想问一些有关她父亲的过往,只是眼角余光看到宫余安排给她的人的时候,放弃了这个念头。 “老板可知道,城里有谁擅长修缮园林?”这后院可不能废了。 老板这这座城里呆了几十年,这问题他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西城黎家。” 西城黎家,祖上工匠出身,修缮造木发家,在都城里名气很响。 老板接着道:“前些日子听说黎家接了笔生意,暂住东城了,少东家若有意,可以就此联系一下黎家。” 宫九歌心里有数,当天回去就找了宫余。宫余毫不意外她第一天就找过来,特意邀了宫正过来,借口下棋。 “九歌回来了?酒楼的生意可还顺利?”人都没有,何谈顺不顺利。宫余这是有意给她下马威,还是当做宫正的面。 宫九歌摇头,坦言:“酒楼常年失修,近乎荒废。” 宫余故作惊讶:“怎会这般,账房每月发下去的银两莫不是被谁给吞了?”一句话堵死了宫九歌想要开口拿钱。 日进斗金的酒楼如今站进去都嫌脏,宫九歌不知道对方是抱着多大脸说账房有下发银两的。 “想来是下面的人动了歪心,”宫九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过既然是叔父安排的人,想来能力也是不俗,换人一事先不谈……” 宫余:谁要换人了! 宫九歌:“既然叔父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了九歌,那九歌定要做出成绩才是。”她言归正传,说出来意。 “酒楼后院荒废已久,听闻擅长修缮的黎家来了东城,九歌想借叔父的面子,将那后园修一修。” 宫余脸上笑呵呵的,却是动动嘴就想拒绝,宫九歌捕捉到他这一反应,率先道:“本来这事儿也麻烦不得叔父,只是叔父在宫家的地位超群,您的面子黎家定然要给的。九歌无法,只得劳叔父出面。” 高帽一顶接一顶的往下扣,话里话外堵得死死的,宫余没对这事儿上心,出不出面也就他一个念头的事,端看对方的态度能让他动哪个念头,这样的高高在上,他一向享受。 宫余同意了。 旁边执着白子的宫正手一顿,白子落偏,他却没去管落了下风的棋局,打量着这个他不曾正视过的侄女,宫铭的骨肉。 宫余这人他很了解,两面三刀,没有好处的事你人影都抓不到。他对宫九歌的关怀也无非是想借她身份的便利,毕竟宫铭的家主之位还不曾易主,她就是宫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无论是在长老那里,还是在旧部名下,她都有一席之地。宫余无非就是想借此霸占那些东西。 宫九歌给宫正的第一印象是厌恶,和复杂。他厌恶这张和那人七分相似的脸,然而复杂的情绪也是来自于此。然后就是蠢,她在他眼里愚蠢之极,她对宫余的附和无主见让他打心底里看不起。 只是,从刚刚她算计宫余的举动来看,莫不是他看走眼了? 第一百五十章 这里没有蠢人 “承蒙叔父的照顾,”宫九歌这般道,“九歌定然不会让叔父失望。” 宫余笑着道了两句“好”,至于他心里怎么想,没人知道。 修缮的事情有了着落,这些事情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宫家后院女眷的耳朵里。 “九绾,听说你爹把那么大一间酒楼给了你那个姐姐?”宫九绾的闺中密友,刘莹说起这事儿。 宫九绾面色不虞地点头,这事她也听说了。 “不过是间荒废了的破地方,有什么好在意的。” 刘莹点头附和:“也是,要真是什么好地方,你爹肯定是先让给你。”宫家二爷一向宠爱这个女儿。 宫九绾手里的帕子被她撕扯的变了形,她一再回想母亲和自己说的话。 “你爹养着她是有自己的打算,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你就放心吧。” 宫九绾自然信任自己的母亲,但是父亲从不曾像这样为她多花心思,哪怕只是利用,她也非常不舒服。 待刘莹走后,宫九绾去了母亲李姨娘的院落。 “绾儿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李姨娘呵退下人,拉着女儿走近内室。 宫九绾将宫余的所作所为一一说给母亲,抱怨说:“母亲,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爹在意的!” 李姨娘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宫族当年能位列七大古族,凭的是什么?” 宫九绾说:“难道不是因为先祖镇压入魔的那位有功,所以……” 李姨娘摇头:“宫家的崛起在那之后,传到现在也没几代。宫家之所以能有一席之地,全靠……禁术。”她的声音一再压低。 “禁术!”宫九绾惊呼。 李姨娘一把捂上她的嘴,起身往门外看了几眼,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坐回来继续说:“这些禁术大多是几百年前的那位的私藏,宫家得有当年的地位,是因为你二伯用了这术法,让自己有了灵力。” 宫九绾问说:“那为什么他不让爹也用这术法?” “一山不容二虎,”李姨娘说,“他宫铭心思深的很,你爹若有了灵力,这家主之位还指不定是谁的。” 宫九绾得知这一秘密,说:“所以爹是想哄着她拿到这些禁术?” 李姨娘点头,提醒爱女:“你可要记的,别和她有正面冲突,破坏了你爹的计划。” 宫九绾应了下来,又问:“那她拿到禁术后,愿意给爹?” 李姨娘笑了:“她到底是没爹娘教养,脑子简单的很,对你爹言听计从,感激的很。再说了,她要是不肯,也得有不肯的机会。” 宫九绾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或许是同辈人里的直觉,但是母亲都这般笃定了,她也只得听进去。 同时对此事上心的还有宫余的正室,王夫人。 “娘,叫我来做什么?”宫九擅松垮着衣襟,身上还带着未散干净的脂粉香味。 王夫人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宫九擅不耐烦地甩手:“有事说事!” 王夫人知道这个儿子的秉性,也没再抱怨,直入正题说:“你爹给了你那找回来的姐姐一间酒楼打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啊,”宫九擅全然不在乎,说,“听人说了,怎么了?” “你!”王夫人气归气,可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儿子她才能在宫家立足,对他更是打不得骂不得,“你就不能长点心吗?每天就知道混在女人堆里。” 宫九擅不想听她废话,转身就要走。 王夫人无法,开口喊住他:“你站住。……我问你,你对这事儿就没什么想法?” 宫九擅停下来,奇怪的看着她:“不就是个不值几个钱的破地方,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就这么惦记?” “什么叫不值几个钱!”王夫人说,“这人才找回来多久,你爹就什么好东西都往过送,我看他明儿就要把人捧到家主的位子上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宫九擅嗤笑说,“我爹那是什么人,他除了自个儿还念着谁?不是我说,他要真想着捧谁,别人也拦不住。” 王夫人急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他可是你爹……要是你这些年出息点,他能不疼你?” “少来,”宫九擅摆手,“我要真出息了,他怕不是得担心我这做儿子的有了什么心思,动了什么念头。” “你,你……”王夫人指着他的手指气的发抖。 宫九擅走回来坐下,好言说:“娘,我爹是什么人,你这些年还看不明白?他为什么疼宫九绾?因为她是李姨娘的骨肉?不,因为她是个女的,他随手一指就能嫁出去给他自己牟利。” 王夫人狼狈的摔坐在椅子上,过往的遮羞布被儿子的一番话撕成齑粉。 “至于我那个姐姐,”想起宫九歌,他继续道,“她是真傻也好,装傻也罢,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不,是和我没关系。”言尽于此,他起身离开。 宫家没有蠢人,谁都不是真正的蠢人。 “少主,”老板问她说,“我们的厨子……”他欲言又止。 “不用换。” 老板不明白她这个决定,毕竟她当初并不满意这些菜式。 宫九歌问他:“厨子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老板答:“十年有余。”十年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还不止十年。只是,这不是一回事。 “请个好厨子怕是不容易,城里菜色出彩的地方多了去了,”宫九歌说,“不用急着求成。”况且她的目的也不是借此获利。 后园经过行家修缮,楼内重新翻新修整,酒楼在一个良辰吉日重新开业,招牌上的红绸被掀下来,露出三个金色的大字——万品阁。 “据说取自‘万般皆下品’一句。” 宫九歌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问:“他下一句接的是什么?” 老板奇怪的说:“下一句,不是‘唯有读书高’吗?” “随便问问。”宫九歌恍若什么都没发生,如是说。 新开业的酒楼前聚了不少人,人群熙熙攘攘聚在门前看热闹。只是没有谁想起来,这间酒楼曾在十几年前名扬都城,来客不绝。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代价 继万品阁之后,宫余陆续将几间不痛不痒的商铺过到她名下。宫九歌先前还在猜测他的意图,直到有传来消息说,宫家长老要过来。宫余做足了面上功夫,生怕长老看她不上。 昔日万灵山一别,宫九歌已经很久没再见到大长老了,这次随大长老过来的,还有林萧。 “大长老。”一行人行过礼。 大长老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宫九歌,毫不避讳。 “大长老,”宫余在旁堆笑道,“九歌已经正式接手了宫家的一些事务,且颇有成效,您看这事儿……” 大长老不语,转首询问宫九歌近况,宫九歌一一作答。 半晌,他开口问:“你叔父所言,你意下如何?” 宫九歌并不清楚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出言询问说:“不知大长老说的是哪件事?”这个问法颇为巧妙。 “既然宫家接纳了你这位少主,有些事,你也该有所准备了,”大长老说,“我所言,是宫家家主专研的术法。” 宫余双眼放光,拿着杯子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学习了这术法,你就要担起守护宫家的责任,”空旷的祠堂里只有二人。大长老白袍裹身,他语气肃穆,声音严谨,问面前的人,“你可清楚?” 宫九歌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整齐的先祖排位,答:“九歌清楚。” 大长老拨弄排位前的烛火,将宫家秘辛道来:“宫家在外用的是行商敛财之名,但真正能立足还是因为历代家主强大的实力。每一辈中都会选出一个有资格修行宫家术法的人,但也只能有一个,这个人便是家主。” 宫九歌静静听着。 大长老:“宫家血脉生来体弱,武学天赋极为低下,这术法便成了唯一的希望。但是,这术法之所以归为禁术,是因为它的修行方式。术法包含五成,列为宫,商,角,徽,羽,每一成修行完善,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宫家自古以来的家主,只有你的父亲能力出众,修到了第三成。” “第一成,宫,为音律化刃,人称‘七绝音杀’;第二成,商,可得控灵之术;第三成,角……” 宫九歌半晌没听到说话声,抬头就见大长老的视线放在了她身上。 “这一成,你的父亲修成后,用在了你身上。” 宫九歌瞳孔一缩。 大长老没就此事多言,直接说了下去:“第四成,徽,为咒术,掌吉凶;第五成,尚未有记载。” “长老,”宫九歌发问,“既然这术法如此强大,为何不让宫家嫡系子弟如数习之?” 大长老浑浊的眼睛看着她,说:“因为,此法每习得一成,但凡想要突破,就要做出相应‘功绩’。” “功绩”二字他咬的极重。 “宫字成,音律化刃,必要见血,攒够百条人命,方可突破。” 宫九歌猛地一怔。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蔓延。 大长老很快便坐实了她的想法:“你的父亲,在三天内突破了两成。你可知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需要习得第三成来挽回女儿的性命。三天之内,哪怕屠尽都城牢中死囚也达不到百人这个数,所以宫铭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宫九歌没有说话,大长老接着说道:“商字成,控灵之术,习得此法可让自身拥有灵力,哪怕没有灵田。这一层的突破只是时间问题,等到灵力达到巅峰,自然得以突破。” 宫九歌语气平静地问:“父亲用的是什么法子?”不到三天时间,他是怎么将灵力升到巅峰状态的? 大长老叹了口气,说:“灵力聚的是灵气,但是也能聚阴气,阴气对自身伤害极大,撑过去了得以突破,撑不过去便是万劫不复。” 宫九歌呼吸有些不畅,却在这术法中捕捉到了一些额外的东西,先是百人性命,再是修阴灵。 “你娘胎受创,生来体弱,本该活不过六岁,家主用‘角字成’为你重塑躯体,而且先后失败六次有余。” 宫九歌喉咙有些梗,硬生生地压下这些事实带给她的影响,然而身体却不由控制的发抖。 “我的父母,还活着吗?”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宫九歌不肯,固执地想要个不同的答案。 大长老本该说出口的话,在触到她的眼神时,生生收了回去。 “这便是宫家术法只传一人的缘由。”一人尚不可控,若是修习的人多了,存了坏心,那必定是一场灾难。 大长老自烛台下取出一物,说:“这是诱心蛊,宫家家主皆要立下重誓,一心只为宫家,若有违者,肝肠寸断。” 宫九歌看着那粒小小的丹丸,没有做声。 大长老看出她的心思:“它并不曾伤到家主。” 宫铭当日衣摆飞扬,长发未束,怀里揽着爱妻,眉眼狠绝中带着温情,他说:“九歌是我宫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我爱护她便是一心为了宫家,何错之有?” 宫九歌再一遍地扫过面前的排位,上面并没有她父母的名字。 “长老,”她说,“若是我不曾回来,这枚药丸会交予何人?” 大长老递出丸药的手一顿,片刻,他答:“宫家老二,宫余。” 宫九歌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这事儿比她想的还要深。心防之上似乎被封上了一层结界,在她意识清醒之余,让她觉得这事儿就这样了也好。 就这样吧,到时候她有了强大的实力,宫族存活在她股掌之间,报仇也好,还怨也罢,很快就好…… “话说,”苏止棘想起件事,问身旁的幕初筵,“你给九歌的药副作用没事吧?” 幕初筵并不在意:“发发脾气而已,能有什么事?” 苏止棘放心了,随口问说:“这般清楚药效,莫不是以前有人用过?” 幕初筵点头:“用了药的都是往常脾性温驯的人忽然暴起,只是控制不住脾气,想法还是在的,况且真发生了什么,还怕她摆不平?” 苏止棘想也是,笑说:“下次用药,人群广泛点也有好处,万一这药不是暴脾气而是激发内心阴暗面,或是与自身反常的,也好及时止损。” 幕初筵:“哪有这么巧。”总不能那些用了药的都是相同脾性。 “也是。” 第一百五十二章 禁术捷径 宫余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原本就是触手可及。而现在,机会被他拱手送人。 宫九歌伸手将那枚名为“诱心蛊”的丹药接过来。 “长老,”她问,“当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会生来体弱?” 大长老摇头:“过往恩怨,我一概不知。” 宫九歌拿到了宫家家主才有资格修习的术法,同时,得到一只力量强大的隐秘队伍。 “长老,”她忽然笑了,说,“叔父愿意带我回来,想来您也知道为什么。若是他逼我交出术法,那又该如何是好?” 大长老显然是没料到她会将这事直接挑出来。 宫九歌接着道:“再则,九歌突然想起来,这术法既然非家主不可得,那为何林萧会用七绝音杀?您还有意传给叔父,却不知是打算另立叔父为家主?” “术法的持有者目的只在护卫宫族,林萧也罢,宫余也罢,都是如此。” 宫九歌笑了。您不觉得自己说过的话相悖了吗? “那再问长老最后一个问题,”她说,“这个强大的术法,宫家从何处取得?” 大长老浑浊的眸子泛出冷意。 ………… “九歌的来信?”幕初筵问。 苏止棘打开信件:“嗯,她让我详细查一下宫家上一辈的恩怨,和……宫家的大长老?” 苏止棘先前收集了不少宫家的相关资料,此番重心特意放在宫家三兄弟上,查出了不少事。 宫铭的夫人,宫九歌的母亲是姬族人氏,宫夫人年幼时,两族关系还不曾恶化,两家的几个同辈几乎是同时长大,宫家主成年后顺理成章向青梅提亲,两族结为连理,这本是件好事,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宫铭第一次提亲便被对方拒绝了,这是其一;后来,女方答应了,但是宫姬两族的关系在这个时间点恶化,事情再度陷入僵局。再后来,宫夫人与本家决裂,毅然嫁给了宫家主。这事儿的关键在第一点,而且据传言,宫夫人第一次拒婚的原因是——宫家养子,宫正! 看到这,有些事情就很明显了。宫九歌捏着薄薄的信纸,回想宫正初见她时的神情,那是一种难言的厌恶之意。 传言到底是传言,听听就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宫正是真的讨厌她。她接着看下去。 宫正年幼时被带回宫家,上一任家主待他如亲子,宫正与宫家的两个正牌儿子也相处的极好,尤其是和宫铭,宫铭继承了家主之位后,甚至放了大部分权力给宫正。可以说是在宫铭一方成家后,兄弟二人开始疏远,宫九歌出现意外也和宫正脱不开关系。 乍一看,传言似乎道出了真相,但是宫夫人若真的喜欢宫正,又怎么会与家人决裂嫁给宫铭? 事情的真相怕是只有三个当事人清楚了。 宫九歌接下了宫家禁术。她要还原当年的真相。 宫字成,七绝音杀,修习这一成最初目的在于自保和威慑,在外人眼中,这是宫家的成名绝技,却不知强大的实力之下尸骨成山。 宫家并不愿意手染无辜之人的鲜血,所以鲜少有人练就,直到一位先祖走火入魔,阴差阳错之下突破,历代家主看到了这一条捷径。人心都是肉做的,没人愿意手染鲜血,但是如果天秤的另一端是你的挚爱呢?宫铭做出了选择。 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喜欢认命,可当你有了选择,你还会遵从本心吗?宫九歌觉得这是一条死路,当拿到这本禁术,得知它的用途时,人就已经站在了死路上。 有人在你弱小无援,受尽欺凌时告诉你,你杀百人可以强大起来,有人在你失去至亲时告诉你,杀百人可以重新来过,救回他们。试问有多少人会放任机会流失?禁术本非禁术,直到有人通了一条血腥的捷径。 “大长老把东西交给你了?”宫余等她回来,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追问她。 宫九歌点头:“给了。” 宫余呵退下人,喜形于色说:“太好了,太好了……九歌,把它给我,快把它给叔父。” 宫九歌错身而过,慢条斯理地坐下,饮茶:“不急,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一些事。” 宫余不满她的反差态度,只是就差临门一脚了,他强忍下脾气,说:“九歌想知道什么?叔父定当知无不言。” “当初,我被您的宠妾李姨娘推下水后,我父亲的去向。” 宫余笑成缝的眼睛瞬间瞪大,他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九歌,你在胡说什么,李姨娘怎么会推你下水!”他矢口否认。 “不是?”宫九歌挑眉,往日乖顺的眉眼凛冽入骨,“没有证据的事,我自然不会多言。” “是不是宫正和你说了什么?!”宫余质问,“他可是杀害你父母的罪魁祸首,你宁愿相信仇人的话也不愿意信任叔父?!”他痛心疾首。 若是往日,宫九歌或许有雅兴和他切磋一段演技,只是现在,她全然没了心思。 “不是他,”她嘲讽说,“叔父的‘悉心栽培’九歌可是时刻惦念着。” “把那本书给叔父,”宫余说,“你不想报仇了吗?你忘记你的父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宫九歌声音冰凉:“我父母的事先放一放。当初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李姨娘收到宫余传唤,前往后园,近来不知怎地,她心上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宫家古宅的后园丝毫不亚于宫廷的后花园,无论是雕栏玉砌,还是珍奇景观。李姨娘走了一段距离,平复下呼吸,丫鬟并不曾带进来,她只得一个人前往说好的地点。不多时,目的地到了。李姨娘开口叫了声“二爷”,没人应。再往前走了几步,她看到了一把椅子,准确的说,是把轮椅。 李姨娘一晃神,冷汗顺着额角留下来,在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她转身就欲离开,却见轮椅上的人扭过头。 “十三年前,你可不是转身就走。” 似乎有一串珠子脱线了,一颗颗坠落在地,清脆的声响敲击在李姨娘心上,情景瞬间吻合当年。 李姨娘压下颤抖着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主想是年幼不记事,认错了人。” “认错了?”宫九歌从轮椅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你仔细说说,我记错了什么?记错了你溺死我的时间?” 溺死二字压在李姨娘心头,心防瞬间土崩瓦解。她不知道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甚至愈演愈烈。 “你叔父当家做主这些年,你近日来也看到了他的能力,当年若没有你爹,这家主之位本是他的!”李姨娘喃喃道,“我没错,我没错……” 宫九歌看着李姨娘目次欲裂的抓狂模样,视线扫过对方青筋暴起的颈,几次想将手放上去,生生拧断。这欲望持续半晌,她还是收回了视线。 “叔父,你觉得,李姨娘所言如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撕破脸 宫余收起了他脸上的表情,将想要扑到他脚下的女人一脚踢开。 “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他咬牙切齿。 李姨娘发髻散乱,脑海中混沌一片,“是我,不,是我……是公子,不是我,我……”她话都说不清楚,俨然一副疯癫之像。 宫余看了眼宫九歌,留下话说这事儿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让她且放宽心。 宫九歌一改之前的强硬,竟然同意了,让宫余去处理此事。李姨娘被带回去时还浑浑噩噩,像是被诡住了一般,若是苏止棘在这里,定然可以看出她的异样,赫然是被催眠了。 宫余一个巴掌扇到爱妾脸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姨娘堪堪回过神来,记忆复苏,顿时懊恼不已。眼看宫余就要发怒,她开口说:“二爷,这件事,你也是知情的……” 宫余阴恻恻地看着她。 李姨娘立刻收了声,到底是做大丫鬟出身,李姨娘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她试探地问:“二爷可是有求于那丫头?” 见对方没说话,李姨娘接着说:“妾身当时爱慕二爷,一时冲动,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二爷,这丫头身后没有靠山,您拿捏她轻而易举,千万不要被她给唬住了,她现在无非是想拿妾身开刀,这次她若得手了,那下次呢?” 宫余抿着手指上的金镶玉扳指,内心权衡利弊。 “依你所言,该如何决断?” “妾身可能知道,二爷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宫余眼底翻涌,半晌,他开口:“她拿到了术法。” “什么?!”李姨娘惊呼一声,万万没想到大长老竟然将禁术这般轻易地给了出去。接着她看到宫余的脸色,立刻将嘴捂上。 接着,她提议说:“二爷想要术法,这再简单不过了,她无权无势,不过是仰仗您和大长老,大长老一向不管这些事,她现在孤立无援,二爷想要什么直接动手便是。” 宫余脸上重新浮现笑容,他看着自己的宠妾,还在等她说最后一句。 李姨娘瞬间懂了枕边人的意思,恭顺的说:“妾身自知当年误伤了少主,愿意领罚……二爷做出任何决断,妾身都不会有怨言。”不愧是能在宫余心里留一席之地的人。 宫余将此事的处理方式知会了宫九歌,却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了句“知道了”。 宫余担心她心里不喜,笑着打了圆场:“她既然已经知错,况且九歌你还好好的,叔父罚她日日在佛堂忏悔,直到九歌你愿意原谅她为止。”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这便是叔父最终的决断?” 宫余收了笑,语气中毫不掩饰威胁:“九歌,做人要知足。” 宫九歌凉凉地嘲讽了句:“那这人做的还真够窝囊的。” “你是不满叔父的决断?”语气俨然不悦。 宫九歌正色:“既然是叔父的抉择,那就算了。虽然宫家有规矩,术法不传他人,但是我不说,叔父不说,别人也不知道。” 宫余眼底精光一闪。 “那,就依仗这术法,九歌再提最后一个要求。”她说。 鱼饵挂在鱼钩上,明知道这是陷阱,偏偏还不得不咬下去。 “你说。” 宫九歌:“我要当初父亲名下的所有资产。” 宫余脸色当场就变了,他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盏摇晃。 “狮子大开口!”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开口?莫不是父亲的东西,我这做女儿的还动不得?还是说,拿在手里久了,叔父以为东西是自己的了?” 宫余也不愿意再维持那副虚伪的嘴脸了,冷笑道:“你是觉得,我想要那术法,只有你主动拿出来这一个选择?” 宫九歌也道:“莫不是叔父以为,我想拿回父亲的东西,只有和你谈条件这一个办法?” 宫余将瓷杯摔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响彻:“来人。” 院落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衣着整齐的护卫拿着刀剑冲进来,将她围在中间,整整围了三圈的人。 “看来叔父是有备而来。”宫九歌将褶了的雪白衣袖摊平整齐,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 宫余沉着脸,语气冰冷:“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九歌不喜欢吃酒。”她说。下一刻,一把水墨兰花伞出现在她手里。离她最近的人尚且没看清她出手,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宫余沉声道:“动手,人要活的。” 宫九歌手下出现巴掌大的赤印,宫余一出声,她将赤印附于纸伞,迎着护卫的刀剑,纸伞凌厉的杀意生生将数十人逼退。 宫余眼睛睁的奇大,断然没能料到对方的实力。而且,那把伞的来历—— “你和忘书宗是什么关系!” 宫九歌抓着伞柄的手往前一刺,伞间离宫余的双眼只剩一指的距离。 “退下。”她话是对那些护卫说的。 宫余后知后觉,冷汗打湿脊背。 “我觉得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叔父以为呢?”宫九歌说。 宫余想要点头,但是近在咫尺的威胁让他动弹不得,“……是,你们都退下。” 护卫们收了刀剑,缓缓退了出去。 宫余实力不强,甚至是相对低微,能混到这份上是血缘使然,当然也和他八面玲珑的脾性脱不开关系。一开始看低他这个侄女,便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 持着刀剑的护卫退了出去,场面重回翻脸之前。 宫九歌将伞收回来,取出一块绢布擦了擦被血染污的伞面。 “叔父可是想好了?”她问。 宫余死死的盯着这把伞,想要仔细分辨这是不是他想的那一把。 “这,是不是忘书宗里的……”伞形武气并不常见,伞上描绘水墨的就更少了。 宫九歌将伞擦干净,“唰”一声,伞面的花纹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宫余视线内,水墨兰花沾露欲泣,铮骨烈烈,端的是君子之风。正是那四把伞其中之一的“兰”。 “这一切都是你事先算计好的?”宫余后知后觉。 宫九歌眉眼清冽,看到宫余这幅模样颇有所感,她笑了一声,说:“叔父这是什么话,难道不是您想拿到术法,名正言顺打击您那位养兄,才会这般轻易地接纳我?” 听了这番话,宫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不会认为,你胁迫了我,就能拿回你爹的东西吧?”宫余说。 宫九歌摇头:“当然不是。” 宫余心中微定,说:“你也知道,若是我这一方失了衡,定然是宫正得利,你是想杀了我然后便宜你的仇人吗!” 宫九歌轻笑一声,说:“叔父想的长远了些,我现在不过是想拿回父亲的东西。”至于仇人,在失去价值之前,他们还得好好活着才是。 “所以,叔父,意下如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达成目的 “你想要什么?”宫余冷静下来开始发散思维,久经商场让他经验不菲。对方要真是求财,就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自己撕破脸。现在这番做派,倒像是想在他们身上得到什么而失败了。 宫九歌看着恢复冷静的宫余,坦然和她谈条件。 “你既然能拿到这把伞,定然是和忘书宗关系匪浅,有那样一个宗门做靠山,定是不求财权——你是想知道你父母身死的真相。”宫余笃定。 “啪,啪,啪”几声,宫九歌鼓掌。 “叔父当真聪明。”宫九歌毫不吝啬地赞了一句。 宫余继续说:“我之前所言并非掺虚作假,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你父母的死因与宫正有莫大的联系。” “我父母真的死了?” 宫余一愣,宫九歌补充说:“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有没有一点可能,我父母尚在人世?” 宫余回忆半晌:“你父亲下葬当天,你母亲随葬……” “随葬?” 宫余缓缓点头,回忆:“合棺之日,你母亲盛装打扮,和你父亲……呆在一起。” 那一幕,宫余可谓是印象深刻,家主大丧,而家主夫人却在封棺之日一袭大红长裙,裙上绣着祥云金凤,脸上妆容美艳,发髻如云。可想而知这副打扮在当时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她甚至直接被挡在了灵堂外。 宫夫人来到夫君棺木前,伸手描绘爱人的容颜,轻笑着问了句:“夫君,我这身打扮可还看着顺眼?”然后,她翻身而入,揽着爱人的尸体长眠。 宫余想起往事唏嘘不已,是怎样的感情才能真正做到生同衾,死同棺! “当时宫正非常生气,想将你母亲拦下来,但是没有成功。”说到这,宫余看了她一眼,说:“你若是不信,可以打开棺木查看。” 宫家主丧的事情当时闹了不小动静,宫九歌想着,既然人尽皆知了,苏止棘又怎么会不确定,想来这其中还是有原因的。 明明打开棺木就能确定的事,宫九歌心里却坚持着那是对先人的不敬,不肯正视这个方法。就像是心里死死揪着一根弦,稍一用力便会窒息,又舍不得松开手。 “你只是想得到真相,并不想要那些资产。”宫余半试探半侥幸的说。 宫九歌将五味杂陈的念头死死的压下去,抬头看着已然步入中年,算计满满的宫余,笑说:“自然。” 宫余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巨石有放下之势。 宫九歌悠然,接着道:“只是想不想是一回事,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宫余刚刚挂起来的笑脸一僵。 宫九歌说:“叔父既然知道我身后的靠山是谁,那您瞒着的事可一定要瞒好了。至于父亲当初名下的东西,您要愿意给,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愿意,呵。” 最后那声笑让宫余心底泛起寒意。 “时候不早了,叔父回去吧。” 这句话就像是死囚得到了赦令,宫余狼狈离开。 “二爷!”心腹上前搀扶着他。等回了住处,宫余方才平静下来,狠狠道了句“引狼入室”。 等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腹有了一计:“二爷,既然少主和那位的关系已经有了死结,我们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们窝里斗!” “你以为我不想?”宫余恨声道,“可这丫头别的没有,她爹的冷血倒是十成十,面对杀亲之仇都能这般理智。” 心腹犹疑说:“或许是因为证据不足,少主不想错杀无辜?” “无辜?”宫余冷笑,“他宫正可不无辜,觊觎……”说到这,他话音停顿下来,将话题转移。 “这丫头就是个隐患,一日不除,我心难安!” 心腹说:“二爷大可和那位合谋,前家主都是这样下台的,更别说她这个根基都没有的小丫头片子。” 宫余也有过这种心思,只是与虎谋皮和引狼入室相比,老虎与幼狼,他更愿意对付后者。 心腹沉吟片刻,再度道:“属下还有一计……” 随着他话音落下,宫余眼中迸出恶意。 宫余二次到访,宫九歌颇为意外,更为意外的是对方的决定。一张张薄薄的纸质地契被叠放在桌面,厚厚一沓,随便翻起一张,名下都是日进千金的黄金地段商铺。 “叔父想好了?”宫九歌挑眉,本以为还要废一番功夫,不想对方就这样妥协了。 宫余脸上是慈和的笑,神情之中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悉心关怀。 “前些日子,”他说,“不过是叔父的有意试探,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承担起继承发扬宫家的重任。” 宫九歌似笑非笑,戴着金丝绣线的雪白手套的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地契。没问题?她多少讶异,不过转念一想,宫余目的还不曾达到,此时下毒并不明智。 “这些东西是你父亲的心血,叔父现在把他们交给你了。”宫余说。 “那太好了,”宫九歌唇角轻扬,“不如找个有威望的人,将这些地契名正言顺地转移,叔父意下如何?” 宫余应了。宫九歌听着那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恍若未闻,转身就找了宫家的大长老作证人。 大长老联想她接下术法当日问的话,再看看手里的地契和宫余眼底的不满,总觉得事情在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随在大长老身边的林萧更是嘴角抽搐,不明白这叔侄两个是要做什么,尤其是…… 宫九歌余光对上他的视线,扬唇冲他笑了笑。 在这一天,林萧见证了宫家的风向蓦然转变,宫余身份地位尚在,但是名下的财产大部分易主,对于这件事,他的正室王夫人第一个不满,撒泼着就要来宫九歌的院落找个说法,被宫九擅强硬拦下。宫九绾想要找父亲要一个说法,被他院落的护卫拦下。 而宫余本人,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术法。 “叔父可要当心,”她说,“这术法威力奇大,可切记莫被反噬了。” 宫余尚且在得到术法的喜悦中不可自拔,完全没能想起来,看不到术法全本的他,目前的术法来源都是宫九歌。 “这是术法第一成,等叔父修成,我便接着给您后面的。” 宫余迫不及待地翻看,等喜悦褪去些许后,他狐疑道:“你真的会把后面的给我?” “叔父这是什么话,”宫九歌说,“不说其他,宫家历来修成第一成的诸位家主都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便是九歌不给,叔父就拿不到了?再说了,大长老那边,不也有吗?” 最后一句暗示,是宫九歌有意为之。像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在宫余心里生根,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以破土而出。 太好了,等到术法修成,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又何必局限一个宫家!宫余心里近乎发狂。他太想得到了,独数宫家家主的强大,若是二哥当年肯分他一杯羹,他又何必平庸至此! 他不会是二哥那个废物,空有强大的力量却耗得身死,他会是最强的,强到没人能够动摇他! 第一百五十五章 收服逆属 宫九歌专研术法的同时还得管辖半个家族产业,对于宫家猝不及防的易主,下面的人各怀鬼胎,阳奉阴违。宫九歌用了四天三夜的时间,将下面的运行体系了解了个透彻,择日,她便寻了个时间将枢纽上的几个重要人物聚集在了一起。 “少主,”率先开口的人是宫余的忠属,名唤李奇,被宫余一手提拔起来,对他忠心耿耿,“虽然这些都曾是家主名下之物,但是家主去了以后,二爷心无旁骛,独自承担起家主留下的烂摊子,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二爷虽然将这些都归还给了少主,可你也不该忘记他的恩德才是。” “没错,”与李奇交好的人附和,“二爷的功劳大家都有目共睹,少主虽有了掌权宫族的资格,却是不能忘恩。” “所以,”宫九歌听着这些人句句附和李奇,似笑非笑,“诸位可有什么好提议?” 那些人看她好说话的模样,各自对视一眼,以李奇为首开口说:“在下认为,少主年纪尚轻,唯恐难当大任,不如问过二爷,再当决断。” “林执事以为如何?” 本来隔岸观火的林萧突然被点名,下意识地看了眼泰然自若的宫九歌,他这边实在拿不准对方的想法,但是有一点他清楚,李奇要遭殃。 “不如何,”林萧表态,“在下只是效忠于宫家。”至于宫家谁做主,于他而言并没有关系。 李奇见林萧没声明站哪一方,不过想想对方往日行事就是如此,遂作罢。 “一白。”李奇突然听到上首的人唤了一句,接着一只雪白的小东西跑了进来。 来了宫家一段时间,一白就一直呆在房间内。难得有了放风的机会,一白很是开心。后腿猛地一瞪,整只兽就要往她身上挂。 一声清脆的响声吸引的李奇的注意力,原来是小兽把像是金锁一样的物件给碰掉了,等等,金锁? 李奇目光一凝,仔细看着掉在地上的长命小金锁,金锁边缘处掉了一颗金铃铛,像极了,他的幼子身上带着的那一个! 宫九歌伸手弹了弹一白毛绒绒的额头,“去,捡起来。” 一白并不想动,赖在她怀里,尾巴撒娇似的缠在她手上,宫九歌并不吃这一套,将话重复了一遍。 李奇心神大乱,想要问个清楚,偏偏对方在旁若无物地逗弄宠物,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地上金光闪闪的小物件越看越眼熟,李奇起身便想把东西捡过来仔细查看,偏偏他一出手,懒洋洋的一白猛地窜起,将地上的金锁一口叼起来。李奇下意识地伸手去夺,东西近在咫尺,却被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原地。 李奇一急,下意识便要动手,宫九歌眼尾动了动,抬手一道威压降下,李奇遍体生寒,双膝不由控制的弯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无不睁大双眼,看着这边的异样。 发生什么事了? “刘老板这是做什么?”宫九歌明知故问,揉了一把一白的头。 李奇看着她的神色,咬牙道:“你为什么会有我幺儿贴身带着的长命锁!” “不如刘老板猜猜我为什么会有?”宫九歌将长命锁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等他看清便将东西拿了回去。 李奇心里火烧火燎,奈何左右几次他只看清缺了一个铃铛,其余细节一概不清楚。李奇为宫余办事多年,狡兔三窟,有不少人想过对他家里人下手,从未有过得手,但是要说和宫家主族的人交锋,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一点都没胜算。 “你想要什么!”李奇咬牙。 “该说刘老板想要什么才对,”宫九歌说,“毕竟本少主年纪尚轻,难当大任。”她一字一顿,将刚刚李奇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奇脸色难看,到底是不敢赌家里人的安危,暂且屈服,不甘不愿道:“愿听少主差遣。” 发生了什么事下面的人并不清楚,但是他们听到了李奇的最后一句话—— 愿听差遣! 这怎么就愿听差遣了?! “刘老板,”先前和李奇同一战线的人也懵了,“少主还年轻,你……” “闭嘴!”李奇依旧动弹不得,却生怕错过宫九歌的一点情绪,下面人的不懂颜色生怕对方报复到他家人头上。 李奇不曾得到对方表态,只得自己出头,说:“少主是家主在时既定的继承人,家主在双十年纪便将宫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想来少主也不会差到哪去,李奇原为少主效力。” 长篇大论下来,李奇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承蒙刘老板看重,”宫九歌双腿交叠,眉眼带着刀锋一般的弧,看向底下的人,说,“诸位以为如何?” 林萧笑而不语,其他先前附和过李奇的人心里暗暗叫苦。 宫九歌看着下面的人,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面上一个个的是答应了。 待其余人散尽,宫九歌单独将李奇和林萧二人留了下来。得知了商行的近况,宫九歌先谢过二人的鞠躬尽瘁,然后将一白藏在身下的长命锁取了出来。 “刘老板似乎很喜欢这个小东西,那就送给你当见面礼了。” 一白很不悦的叫了两声,被宫九歌强行镇压。 李奇接过长命锁,迫不及待地翻看,检查了好几遍,结果发现,这不是他孩子的那一个!一种被愚弄的耻辱感涌上心头,李奇怒火滔天。 “上面有些小瑕疵,本是特意定做的,但是金店里的学徒动了心思,偷工减料,这不,下面的金铃铛还被碰掉一只,想去评评理的,但是和老板有私交,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毕竟对方也赔了五十两银子,外加一对镶着翡翠的金镯子。”宫九歌说。 李奇一腔怒火就这样被浇熄,连一丝火苗都不曾幸存,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对方所言便是他的亲身经历!那不经意的过往被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摊开揉碎,铺层在了面前。李奇冷汗涟涟,内心错综复杂。 二爷这次的对手竟然这般棘手! “还要多谢林执事了。”宫九歌看一眼坐壁观火的林萧,开口说。 林萧一时不解:“少主何意谢在下?”莫不是感激自己刚刚没刻意出言排斥她,这个理由可就牵强了。 宫九歌笑而不语,将话题转开。事毕,二人相继退下,临李奇出门,宫九歌道了句: “想着为原主效忠,总要让现在的主子觉得你有留下的价值。” 李奇心思被她拆穿,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只留下一句: “属下不敢。” 第一百五十六章 管辖内院 “林执事。”李奇突然叫住了走出一段距离的林萧。 林萧停下脚步,回头:“李老板有事?” 李奇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扯了扯嘴角,说:“林执事当真英明。” 林萧不明所以,但是想到新上任的少主对他二人的态度,李奇的言行也就很好解释了。 “李老板过奖,林萧不过是一心为了宫族。” 林萧说辞不变,然而这话传到李奇耳朵里,除了嘲讽再无其他。他冷哼一声,扭头离开了。 林萧觉得李奇对他突如其来的敌意莫名其妙,他后知后觉地品了品李奇刚刚的话,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这李奇莫不是觉得他的老底是自己揭露给少主的?等等,再往前想想,宫九歌那声“谢”,真的是在感谢他?被利用了一脸的林萧陷入深思。 暂将局势稳下来的宫九歌得空专研术法,七绝音杀需要乐器作为载体,先前苏止棘有意培养她音律时,她选的是箫。此番宫家只有林萧习得绝技,且用的是琴,出于求师方便,宫九歌暂时用琴入门。 林萧并不吝啬教学,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虽说自己琢磨术法可能会了解的更为通透,可既然少主想要尽快入门,林萧定当竭尽所能。” 严师出高徒,林萧担下了责任便会负责到底。 “武器是人的第二条命,好的武器它有魂,会随主人心意而动,”林萧抚着手中的琴,那眼神温柔的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少主先去挑选一把合心意的乐器吧。” 他说的这种情绪,宫九歌并不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交流。 宫九歌自仓库内取出一把琴,但凡能纳入宫家收藏的,无一不是珍宝。这把长琴,琴身上绘制着飞鸟走兽,容纳百川,上面附着七根弦,精美绝伦。 “这是家主在时旁人上供来的,应该是出自无归先生之手,是件名器。” 乌龟?宫九歌转而想到对方说的应该是擅长制作乐器的无归先生,在名人榜上赫赫有名,只是隐退多年,没人知其下落。 “音律属柔,若要它来御敌,便要在识海上多花心思,不能一赖依靠乐器。” 识海? 林萧解释:“这个于武者而言可能是叫‘精神力’,音律为刃不用武气,我们就称呼它为识海。” 宫九歌表示了解。 千人就有千面,一种术法,不同的人解读,会有不同的效果。林萧深谙其道,所以只着重教她如何将音律,乐器,和使用者本人融为一体,旁的一概不涉及。 大长老不管宫族的内外事,时不时过来几次检查她术法的进度。这天他过来,恰好遇到了正要离开的宫九歌。宫九歌打过招呼,错身便要走,大长老开口留住她。 “一个月的光景,少主便有了如此成绩,当真是天赋异禀。” 宫九歌在不少人口中听到过这四个字,觉得索然无味的同时还有点想笑,不过对方的身份摆在那儿,她还是停下脚步来寒暄。 “不敢当天赋二字,”她说,“是林执事见解独到,九歌听了受益匪浅。七绝音杀,七绝,她现在不过堪堪摸到了第二重的门槛。 林萧在院里听到声音,推门走出来,见到来人,林萧脸上划过异样。 “大长老。”他作揖。 大长老道了句“不必多礼”,宫九歌心里有事,此时竟然没注意到这二人之间的气氛。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这两人同框出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又会特别去注意。 林萧问说:“大长老可是来看少主的?” 大长老手背在身后,神态自矜,淡淡地开口:“只是恰巧路过,来看看少主修习术法的进度。” 林萧面上不变,恭顺回答:“依少主的天资,已经成功入门,可以独自专研术法……想来修习到后面也不会有难处才是。” 大长老很满意这个答案,又问:“便是今日之后不会来了?” 宫九歌点头:“这段时间叨扰林执事了。” “少主言重了。” “若是无事,九歌便先行离开了。”宫九歌怀里抱着琴,迎着余晖走到书房。 接手了大半的资产,纵然是下面有林萧李奇二人分庭抗礼,有些事她也得亲自决断。宫九歌觉得自己重回了没有来到这个大陆之前的日子,白天扛枪讨债,晚上熬夜加班,因为是给自己打工,连分红奖金花样罢工等等出其不意的小惊喜都不配有。 当砚台里的墨第三次用干时,宫九歌将手里的笔一扔,偌大的书房里,只有她一人的动作声。 宫九歌深呼吸几口气,然后扬声道:“来人!” 深更半夜的,连巡夜的都迫不及待想要换班了,书房门口的守卫身体后仰,将自己交给门框,眼皮上下纠缠,颇有几分誓死不休的意味。 宫九歌一声呼喊将门口守着的两个人惊了一把,匆匆擦了擦口水便推门进去。 “少主有何吩咐?” 宫九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她看着下面还未彻底清醒的两个人,越发觉得自己疏忽。她倒是忽略了,这些都是宫余留下的人,本以为既然是他选的,实力和忠心总要占个一样吧,然并卵。 对于宫九歌来说,忠于谁不是问题,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出浪花,算他的本事。只是不想宫余下位了,宫家的下人几乎是无缝倒戈,她这段时间来一力掌外,倒是忽略了这内里。 她亲自来不行,再怎么有能耐的人也做不到面面俱到,而外人也不适合沾手这些事。宫九歌细思片刻,将脑子里的人选逐个排查,最后敲定了一个名额。 “少主?”先前进来的护卫见上首的人不说话,可算是彻底清醒了。莫不是他们开小差被抓包了! 半晌,二人听到那位开口了。 “笔捡起来,把墨研好。” 两个护卫:…… 在寻常的富贵人家,书房总是得见俊秀的公子执书,旁边侍着两个貌美的丫鬟,扇风倒茶,红袖添香。而眼前这一幕,执书的人不是公子,倒茶研磨的也不是貌美丫头,而是两个糙汉,还是没干过细致活儿的糙汉,一个墨研的好不费劲。 细微的碎裂声在空旷的书房想起,捏着墨的糙汉涨红了脸,手一松,碎块接连掉落。 宫九歌:……她没真没见过有人能把墨块给捏碎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敌是友 宫九擅又一次接到了王夫人的传唤,纵然他很不满这个异想天开的母亲,出于血缘如此,他还是应约了。 “夫君,”床上衣衫不整的美娇娘撑着手臂坐起身,柔顺的长发顺着肩膀滑下来,她很懂什么时候该维持什么姿态,不然也不会成为宫九擅唯一收入后院的女人。 “可是夫人找你有事?”这句话轻不可闻,宁娇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掺和他和他母亲的事,没有多言。宁娇披了一件外衣,赤着足走到地上,柔嫩的手指为宫九擅整理仪表。 宫九擅看着温柔多娇的妾室,心里颇为服帖,难得多说了几句。 “想来是为了父亲的事,你累的话再休息一会儿。” 宁娇欲迎还羞的推开还要抱过来的宫九擅,娇声道:“那夫君快点去吧。” 宫九擅推开房门,脸上的笑意在门被合上那一刻蓦的收敛。 “找我什么事?”宫九擅直入主题,半分问候他亲生母亲的意思都没有。 王夫人将自己亲手做的早点端过来,轻声说:“来这么早,还没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瘦肉粥。” “是啊,少爷,”王夫人身边的丫鬟搭腔,“夫人很早就起来熬粥了,就等您过来时吃上口热乎的。” 宫九擅脸色多少绷不住了,缓和不少。 “这些事你不用亲力亲为。”宫九擅说着,还是抬手将粥碗接了过来。 王夫人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笑容:“你要是喜欢,娘天天做给你。” 宫九擅端着温热的粥碗,享受这难得的温情一幕。 “擅儿,”王夫人见他心情不错的模样,左右斟酌,开口说,“你最近可有去看过你爹?” 宫九擅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继而毫不在意的说:“没有,我去看他做什么?”不说那院子他进不去,就是能进得去,他也不愿意过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王夫人语气不自觉的就带了责备,转而看到儿子脸色不虞,她又改口,“怎么说他也是你爹,亲父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况且这个时候,你们还不想着一致对外,难不成打算把宫家的家业拱手送人不成?” 宫九擅可算知道他这个母亲的意思了。手里的粥很鲜美,但是吞咽下去却如同巨石坠腹,鱼刺哽喉,难受的很。宫九擅将碗放回去。 “怎么不继续吃了?”王夫人问。 宫九擅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也不再奢求什么有的没的了,他毫不肯留一点情面的说:“一致对外?对哪个外?你惦记的那些东西已经被你的夫君,我的爹,亲手转让给别人了——我不知道他抱着什么心思,我只知道,他不仅没知会过你一声,还没给你留一点念想。” “擅儿,娘不是那个意思,”王夫人叹了口气,说:“娘早已经不指望那个男人了。” 宫九擅不语,但他眼里的情绪将立场表现的明明白白。 王夫人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哀戚说:“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怎么办?你爹掌权时你尚且要顾忌,现在你爹都让位了,我们母子两个难不成日后要看那个黄毛丫头的脸色过活?” 如果宫余突然暴毙,宫九擅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他把财产都给了另一个人,而且还没暴毙,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不敢说宫九擅有没有野心,就算没有,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本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凭白易主? 王夫人何其了解儿子,见他表情松动,王夫人再接再厉。 “那黄毛丫头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计,让你爹这般心甘情愿,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弃如敝履。” 宫九擅下意识地想起宫九歌那张脸。 “娘,”王夫人乍一听到儿子唤她,竟然还有几分意外。 宫九擅恍若无意地问了句:“二伯母和二伯的事,我爹有没有参与过?” 王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参与?那会儿他手里一点东西都没有,拿什么去参与。” 宫九擅挑明:“那时宫姬两族尚未交恶,我爹和我两位伯父,还有我二伯母四人关系很好?” 王夫人并不喜欢姬忘姝,出嫁前,姬忘姝是她们这些上流圈子女眷们的噩梦,有她在的地方,别的女子都黯然无光,无一例外。直到她嫁人了,待字闺中的女子们摆脱了这个压在她们头上的人,但是她却没有,每天面对着一个人人赞赏的妯娌,王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好什么好,她不过是依仗着一张脸,到处勾搭男人……”当着儿子的面,王夫人还是没将一些难听的话都说出来。 “当年你二伯上门提亲,姬忘姝并没有同意。” 宫九擅并不知道这些内幕,问道:“为什么?” 王夫人:“还能为什么?她当时看上的是你大伯……后来因为你大伯不过是宫家的养子,身份卑贱,姬忘姝本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再加上你二伯当时已经接手了宫族,她便同意了嫁过来。” 宫九擅也不是别人说什么都信,毕竟姬家也是七大古族之一,这位二伯母若是爱慕虚荣,大可找个皇亲国戚嫁了。 “那我大伯对我二伯母……”他欲言又止。 王夫人:“那个养子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当年你二伯待他不薄,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线索似乎对上了,但又处处是疑点。 宫九擅将这关系理了一遍,然后问说:“我爹这番动作,我那大伯就没什么反应?”他们的关系若真如上所说,那宫正该有多不待见喜欢的人和别人生的孩子! 他的问题也是宫九歌的困惑,宫正那一脉对这边的动静几乎是视而不见,像是不管她怎么折腾,他都守着自己的一小片天安稳如山。 而此时人们谈论的另一个主角,宫余,正捧着宫九歌手抄的术法,在自己的院落里闭门不见任何人。 “少主,”穿着灰色短打的家仆来禀,“二爷只拿了饭菜进去,不许小人靠近。” 宫九歌颔首,眼神示意身边的人,丫鬟芙蓉了然,塞给跪着的家仆几片金叶子。 “劳烦小哥跑一趟了。不过替少主办事,好处是少不了你的。”芙蓉说。 “小人多谢少主。”家仆揣着赏赐走了。 芙蓉低眉顺眼的站回宫九歌身边,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才几个月的光景,宫家竟然就易主了,果然是她当初看走了眼…… “芙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心有灵犀 芙蓉头皮一紧,手臂不自觉的抖了抖。 “少主?” 宫九歌状若不经意的问:“‘芙蓉’这个名字,是叔父起的?” 芙蓉膝身,开口:“是二爷起的。” 宫九歌:“那你原名叫什么?” 芙蓉如实道:“奴婢原名……二丫。”她是贫户出身,家里面也没人有学识,名字都是大丫二丫排下来的。 “来府里多久了?” 芙蓉说:“回少主的话,奴婢进府有五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算的上是府里的老人了。 “你对宫正此人有什么看法?” 大爷?芙蓉想了想,说:“奴婢自从进府,就待在二爷的院落,对大爷那边了解不多,只是知道大爷他至今不曾娶妻,孤身一人,宫家名下的商铺他也恪守本分,不曾沾手,他手上……好像只有家主留给他的势力。” 宫九歌似乎就是随口问问,说了这两句就熄声了。芙蓉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敢置喙,安静的立在她身侧。 宫九歌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将沾着墨的毛笔搁置。 “我想给大伯送几个人过去,你有什么意见?” 这是在问她的看法?芙蓉心里大惊,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方虽然身居高位,但是此时刚刚起步,对宫家并不熟悉,而自己这个在宫家呆了五年的人,无疑是派的上用场的。 芙蓉利落地下跪在地,“奴婢身份卑贱,本没资格择主,但是少主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愿以性命拥护少主,绝不敢有二心。” “你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宫九歌笑了。 芙蓉头磕在地上,语气坚定:“愿为少主效劳。” “起来吧,”宫九歌开口,“既然看得清局势,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要做什么?” 芙蓉咬着下唇,思量一番后,试探性地说:“……恕奴婢冒犯,少主可是想拿回大爷手里的那部分权?” 宫九歌饶有兴致地等着她说下去。 “……依奴婢的看法,这宫家本就该是少主的,无论是大爷,还是二爷,都名不正言不顺。”她边说边看宫九歌的脸色,奈何对方不显山露水,她也不知道自己猜对了几分。 “起来吧。” 芙蓉如蒙大赦,却听对方接着道: “你去把我院落里的人换一换,至于要什么样的,你自己斟酌。” 芙蓉闻言一喜,忙道:“奴婢遵命。” 宫九歌遣走了书房的所有人,毫无形象的仰躺在大椅上,身边没个贴己人到底是差了点。就比如苏止棘身边的铃铃,软萌体贴,而且忠心耿耿,宫九歌越想越馋。 远在忘书宗的苏止棘:“阿嚏。” 幕初筵施舍了个眼神过来:“着凉了?” 苏止棘摇头:“没有。” 幕初筵收回视线,苏止棘失笑:“九歌不久前来信,说了现状,我在想要不要安排几个人过去。”说完,他可能觉得这话有歧义,改口。 “宫家贸然易主,有本事的都有二心,没本事的除了倒戈也没别的能耐,她现在这境遇估计很闹心,安排几个顺手的给她用也好。” 幕初筵:“你有人选了?” 苏止棘:“你看铃铃怎么样?”也是她身边待过的人,照顾起来也得心应手一些。 幕初筵:“这些事你比我擅长,你看着来就好。” 苏止棘着手去安排了。 “话说,你离开这么久,幕国那边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幕初筵乜了他一眼:“能出什么乱子?况且我又不是打算长住在这儿,等九歌这边稳妥了我就走。正好,你挑好了人我送过去。” 苏止棘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问了句:“只是为了九歌?” “不全是。”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外的,苏止棘欣喜的神色几乎要溢出眼眶。 幕初筵接着说:“还为了我那药,经你上次一提醒,我心里也没了底。——你怎么了?” 苏止棘:“……没什么。” 宫九歌此时的重心仍放在林萧和李奇身上。李奇忠于宫余,但是目前不得不在宫九歌手底下讨生活,所以立场待定,林萧则安分多了,不越界,不退让,当家做主的是谁他压根不在乎。 宫九歌有日翻看账簿,发现有几处收入支出都很模糊,这是李奇所负责的地段。 “回少主的话,”李奇对此解释说,“此地虽隶属洛国,但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太过偏远,虽名义上隶属洛国,国君却不曾派出官员管辖,久而久之,此地便自立为王,每年上供。因此,我们这些商行的约束,到了那里也是大打折扣——家主在时收成尚且乐观,二爷接手这些后,认为我们每每遣往此地的人力物力消耗过大,便,便有意断了这一处收成。现在能收回来的,也就少主看到的这些了。” 宫余做的决定并无对错可言,这块领土脱离了国家管辖,商行之间要动干戈也是笔大支出,而且它之所以可以脱离洛国控制,真正的原因离不开当地物资匮乏,并不能带给洛国多少好处,所以它的去留洛国并不在意,所谓上供,也是种变相的管控。 国家尚且放弃,别说是以利益为先的商行。 “家主在时,此地受益的账据可有留存?”宫九歌问。 李奇想了想:“应该是有的,只是时间久远,属下怕是要仔细找找。” 收据还是找来了,年代久远,账本表面已经出现腐蚀的痕迹,翻开几页,一股子霉味直往鼻腔里钻。 李奇搓了搓手,神色不自然地说:“这都是上一任前辈留下来的,一直堆放在库房,有些受潮了。” 十几年前的东西,宫九歌也可以理解。 内容和想象中不同,便是在此地的全盛时期,收益比起其他地方也少的可怜。所以,父亲一直留心此地是为了什么?宫九歌想。 还有就是,宫家主当年为了尽快修成术法,屠杀的百人又是来自哪里?宫九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这件事,她的思维此时此刻只有眼前的地名,以及“地处偏僻”这四个字。 有关宫家主的传言中,此人完美至极,家世优越,实力强大,甚至在豪杰竞出的年代抱得美人归,可算得上是人生赢家。大长老所谓的“屠尽百人”一事,似乎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知晓。宫九歌敢断定,这事一旦被他人知晓,整个宫家都不得善终。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这些人到底是怎样做到悄无声息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来送几个人 “少主?”李奇没得到回复,抬头看她。 宫九歌被这些事扯得头都大了,书页翻动间霉味蔓延,当地的收益数据在眼前无限放大,投入与收成呈现裸的反比,没有一条让人看着舒坦。 “不用管了。”宫九歌上下唇交接,做出决断,“不急于在一时。”这个地方,她有必要亲自去看看。 择日,幕初筵带着人来了。宫九歌看到他时差点没能认出来。对方一身粗糙的短打,头发有几缕从洗得发白的头巾中冒出来,泛黄的脸颊上还黏了两撇小胡子。 在看到他身后的铃铃时,宫九歌表情颇为微妙。 还不等她问问清楚,芙蓉来禀说:“少主,大爷来了。” 刚说完话,芙蓉就看到疑似人牙子的青年带了几个男男女女进来。 芙蓉:…… “谁让你们进来的!”芙蓉突然生出了危机感,她看到宫九歌的神色,急道,“少主,想来是看守大门的人收了钱偷懒,奴婢这就把人赶出去!” 宫九歌:“我叫来的。” 芙蓉默默收声。 “刚刚你说什么?” 芙蓉敌视的目光从幕初筵身上移开,说:“回少主的话,大爷来了。” 这还是宫正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宫九歌扫了眼打扮的颇为风趣的幕初筵,眼里有狡黠一闪而过,她说:“这几个人倒是不错,来得也正好,本少主琢磨着送几个人给大伯,就担心他不满意。这样吧,你们随我一同过去,他看上的就顺便带走,剩下的——芙蓉。” 芙蓉回神:“少主?” 宫九歌:“剩下的你来安排。”几句话便敲定了这几人的去向。 幕初筵捻着自己的小胡子,对自己带来的人说:“你们可都听到了?可要好好表现,要是能被主人家看上,以后可就吃穿不愁了。” “这都是俺们从乡子里带出来的,”幕初筵脸上陪着假笑,“都是吃得了苦的,少主子尽管吩咐着,就是这月钱么,少主子,他们都是家里的独苗苗,就等着这些钱混饭吃呢。” 幕初筵插科打诨的几句话,透露给对方两个信息: 第一,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第二,提到月钱,那就是原主已经吩咐过了,日后,他们拿谁的俸禄,听谁差遣。 宫九歌挑眉,然后不动声色地吩咐芙蓉:“可都听清楚了?” 芙蓉哑然,很想说这人牙子在夸大其词,家里是独苗苗的哪舍得让子女出来为奴,奈何主子已经放了话,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是。” 宫正为什么会来,宫九歌心里不是没底。本来对方秉着井水不犯河水,哪怕是弟弟这边出了事,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宫九歌根基未稳便试图往那边伸手,这举动无异于撩老虎须。 宫九歌把人安排在了书房,这一动作耽搁了不少功夫。 宫正这一等便是半柱香的时间,脸色沉的能挤出墨来。他身后的护卫暗暗抹了把汗,这位新上任的少主,是在给他主子下马威吗?她怕是不知道这一举动能带来多大的灾难! 宫正冷笑,棱角分明的脸阴郁非常:“竖子有胆。” 宫九歌来的时候,整间书房都笼罩在恐怖的威压之中,从她踏进门的那一刻,身体蓦的有千斤重,猝不及防地膝盖一弯。宫正不像宫余,他是真的有实力,而且是以实力立足宫家,不可小觑。 宫九歌反应机敏,察觉不对便手指做笔,迅速拟了个法阵出来,同时吩咐后面的人,先在外面候着。 “大伯。”宫九歌打个招呼。 宫正看着她竟然丝毫不受影响,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实力倒是不错。” 宫九歌唇角含笑:“大伯谬赞。” 等她落座,宫正性子向来不喜拐弯抹角,开口便发难:“你往我院子里安排人手是什么意思?” “大伯不满意那几人?”宫九歌问说,“那正好,外面又送了一批新的进来,大伯尽管挑些合心意的去。” 她招呼了一声,幕初筵带着人走进书房。 “这便是宫家的大爷吧,”幕初筵眉眼含笑,这要是他的真容做来,定然是赏心悦目,奈何现在这张装饰过的脸笑成这样,怎么看都只有“猥琐”二字,“这些可都是好人家出来的。您尽管挑。” 宫正并没发现此人的异样,视线如刀锋一般刮在宫九歌身上:“刚把宫余拉下位,便迫不及待想要对我下手?是谁给你的胆量,大长老?” 宫九歌自行斟了杯茶水,丝毫不为所动:“大伯这是哪里话?” 宫正的脾性直接暴躁,就像一只盯上猎物的猛兽,暴戾残忍,誓死不休,反观宫九歌,平淡如深潭的水面,一丝涟漪都不曾有,但是潭水的深不见底却足以将人无声溺毙。 “父亲在时便与大伯交好,”她说,“就连大伯手中的权力也是他出于信任亲手交托给了您,九歌断然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 宫正神色似乎因为这两句话有了松动,只是不知这松动是为了谁。 宫九歌接着道:“至于送人这一茬,实在是因为叔父与大伯关系僵硬,九歌不得已坐到这个位置,却不愿与大伯交恶下去。送人一举实属好意,不过您若不喜,此事便就此罢了。” 宫正沉默了半晌,然后起身甩袖离开。等到他出门时,宫九歌听到他说了句: “你自己选两个人,送过来。” 宫九歌执着茶盏的手指一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不过是说的漂亮点的场面话,可是宫正竟然直接答应了?! 宫九歌下意识看了眼幕初筵,对方直接摊手回应。 书房里只剩下了自己人,幕初筵找了张椅子坐下。 “你们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僵?”他客观评论。 宫九歌冷漠道:“他是杀害我父母的头号嫌疑人。” 幕初筵黄皮动了动,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宫九歌将宫余的话捡了些有用的说给他听:“……就是这样,虽然我还是更愿意多抱一些希望相信壹。” 苏止棘不会在这种事上讲究“留念想”一说,他既然说活着,那就是有证据。幕初筵也相信这一点。 “他有没有妻妾?” 宫九歌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没有。怎么了?” 幕初筵犹疑,他真的是很少有这种状态。片刻,他含蓄开口:“我觉得,你这个大伯,取向上有些问题。” 宫九歌:?!! 第一百六十章 纨绔大少爷 宫九歌惊:“果然是同类之间比较敏感吗?” 幕初筵怒道:“你特么关注点在哪!” 宫九歌确实没能料到这一点,她正色问道:“确定吗?” 幕初筵毫不负责任地答:“不确定。” 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让人手痒,宫九歌按捺住冲动。 宫九歌自动屏蔽他的后一句话,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有些事就很好解释了。” 宫正是养子,和宫铭并无血缘关系,而且这二人的关系很好,宫铭继承家主之位后,分了不少权限给宫正。可以说宫铭成婚是二人关系出现裂痕的分水岭,旁人以为原因出自姬忘姝,殊不知是因为宫铭,这就很微妙了。 幕初筵:“你还是去问问夙壹吧,这方面他比我懂。” 宫九歌:“上一个不肯正视自己的,亲都成了。” 幕初筵深吸了几口气,暗道不要和熊孩子计较。 “算了。人送到了,我走了。” 刚走到门口,幕初筵想起什么,问她:“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宫九歌不明所以。 幕初筵并不想让她知道那药的副作用或许会出现差错,尽可能的擦边球,若无其事地提起来,然后揭过去。 “一白,副作用。” 宫九歌了然:“似乎没什么副作用,没有想发脾气的感觉。” 幕初筵:“想来是因人而异……吧。话说,你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久,还顺利吗?” 宫九歌沉吟,然后随口说:“没什么顺不顺利,就是时不时会有想把他们剁碎了喂狗的冲动。”一句残忍血腥的话被她说的风淡云轻。 幕初筵:…… 罪魁祸首之一如若无事的说:“难为你忍得住——咳,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这个想法?” 宫九歌:“我没养狗。” 幕初筵:…… 他好生将人劝着,一时冲动怕不是将线索都扯断了,不谈血缘,咱先只说他们的价值。 宫九歌听完,然后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真冷血。” 幕初筵:我特么…… 他冷静下来:“我明天送个狗给你。” 宫九歌:…… 二人不欢而散,宫九歌将他带来的人一一分配安顿好。指了两个人去了宫正那里,将铃铃留在了自己身边,其余的人则散在族内各个关卡。得了新鲜血液的宫九歌心情甚佳,甚至得了空来处理宫余退位带来的后遗症,不,说是“赠品”更为贴切。 赠品一号,王夫人:“这么多的事,你一定忙不过来吧,瞧你都饿瘦了,叔母看着心疼,给你熬了燕窝,好生将身子补补。” 宫九歌答:“有劳叔母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过了半晌,宫九歌手头上的事务还没处理完,王夫人左等右等没再等到她开口,坐立难安。铃铃玲珑心思,她端了茶水过来,看着上首埋头处理内务不可自拔的宫九歌,声音刻意压低说: “夫人,少主还有要事处理,劳烦您送了燕窝过来,若是无事,不如就先回去吧。” 王夫人看着上首不曾被碰过的燕窝,嘴唇蠕动,却又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 “叔母还有事?”宫九歌出声解围。 王夫人立刻点头:“有……是,是有关你表弟的事。”本是个借口,但是转念一想,若能借此为儿子谋些东西,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跟着享福。 想到这里,王夫人坐正身子,脸上堆出笑容:“九擅年纪不小了,之前一直被你叔父惯着,什么都不愿意沾手……叔母的意思是,九歌你不如把他带着,慢慢接手这些,以后也好为你分忧解难,毕竟自己人怎么都比外人来的贴心。” 宫九歌指尖敲了敲笔杆,若有所思:“叔父之前可有安排给堂弟?” 王夫人笑容一僵,然后说:“你也知道,九擅年纪尚小,还未加冠,他爹宠的紧。”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夸了句:“叔父竟然如此疼爱表弟。” 王夫人说:“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怎么会不疼爱。” 宫九歌:“既然如此,叔父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定然为表弟准备了后路,叔母跟着享福便好,又何必忧心操劳这些事。” “话是这样说,但是……”王夫人为难道,“你叔父现在不也不管了吗,我就担心你表弟,所以只能拜托九歌你,多少给他安排个差事,别让他就像眼下这样……” “可以。” “你们毕竟是表姐弟,这血浓于水的……等等,你答应了?”王夫人愕然,毕竟看她刚刚的态度,若要成事,怕是得费一番功夫,却不想,这就答应了?! 突然就有一种砍价砍的好好的,对方突然一口定价的感觉,莫名觉得自己吃了亏。 王夫人突然结巴:“那,那我去知会九擅一声。” 宫九歌吩咐铃铃送人,不多时,铃铃回来了,替她将空了的茶杯添上热茶,然后将那碗燕窝端了出去。 “主子,那碗燕窝没问题。”铃铃说。 宫九歌:“谈不妥才要下手。”自己现在若是出了事,那得利的是宫正无疑,这些人又怎么会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铃铃问说:“主子要如何安排宫九擅?” 宫九歌合上最后一本账簿:“这个么……” 林萧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不知道自己哪让这位新主子不痛快了,无缘无故给他安排了个带二世祖的差事。 林萧维持着自己风度翩翩的笑,看着面前敞着衣领,坐没坐相的宫九擅,他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事不关己的某人: “少主?” 宫九歌:“怎么了?” 林萧:“少主是想让大少爷学着管理宫家上下?属下个人认为李奇前辈年纪大,经验足,大少爷到了他那儿想来能学的到更多。” 宫九歌笑说:“林执事谦虚了,我是看着你二人年纪相仿,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在一起也更轻松。” 林萧皮笑肉不笑:“少主考虑真周到。” 宫九歌:“林执事不反对便好。” 林萧:…… 旁边的宫九擅毫无被嫌弃的自觉,四仰八叉的坐在那。听面前二人定下自己的归属,宫九擅掏了掏耳朵,摇晃着站起身。 “啊,那就请林执事好好关照本少爷了。” 林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敢有二心 林萧觉得这位新主子就是想公报私仇,然而他没有证据,甚至没能想起来是哪儿得罪了她。到底是给人办事的,林萧再怎么不满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宫九擅这厢确定了自己的归属就走了。 “有劳林执事了。”林萧迈出书房门前听到这句话。 这句话似乎与之前的客套语气并不相同,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愣是从中品出了别的味道。宫九擅回了屋子,一改人前的纨绔,冷冷的开口:“去把母亲找来。” 王夫人已经收到了消息,笑盈盈地来找他,自觉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宫九擅面无表情,身边侍奉的下人战战兢兢,笑的开怀的王夫人并未发觉异常,直到她正面对上自家儿子的无声怒火。 “是你去找了她?” 进门第一句,没有寒暄来往,甚至连称呼都省了。 王夫人不觉,自顾自道:“娘听说,少主把你安排到了林萧身边?这是好事啊!”林萧手里握着实权,算得上宫族一把手,若是能将人招揽过来,定是一大助力。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宫九擅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以为就你能想到这些?你还真以为宫九歌能坐上那个位子是我爹让的?” 王夫人话音一顿。 “难道不是?你爹将她带回来是念及血缘亲情……” “你别天真了!”宫九擅挥袖将桌上的东西都摔到地上,留下一地碎瓷片。 场面一时静谧下来。 宫九擅深吸一口气,将下人都遣走:“要是有谁将今天的事传出去,当心你们的舌头。” 下人头都不敢抬,他们深知这话并不是威胁,整个宫家上下怕是只有这个院子里的人知道这位大少爷的真面目。 确定再无第三人在场,宫九擅开口:“我这个表姐还真是深藏不露,她为什么安排了林萧给我?先是堵住了你的口,省了纠缠,还一并省了我们主动去联络其他人……”毕竟有人塞给了你香喷喷的大排骨,你一定不会去惦记做工粗糙的肥肉。 “……还有一点,”宫九擅脸色并不好看,“如果我没多想,她是在等林萧犯错。” “等犯错?”王夫人没明白。 宫九擅:“宫家底下管辖商行的两个领头人,李奇,林萧。李奇毋庸置疑是我爹的人,林萧不一样,他只认家主,无论这个当家做主的是谁!” “相对的,林萧手里东西不少,而他能有今天,主要是因为他身后站着大长老!”然而不说别的,大长老现在明显更在乎找回来的这个继承人,甚至已经将宫家的术法给了她。 “如果林萧有了错漏,好比他站了队,但是不是在家主那边,这样一来,宫九歌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回收林萧手里的权。”甚至都不需要他真的有错漏。 王夫人大惊:“那,我们到时候会怎么样?” 宫九擅看了她一眼:“我爹现在的下场就是例子。”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人。 “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联系外面的人,先把你爹放出来?” 宫九擅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生母,说:“说起来,我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她把我这个爹给拉了下来。” 王夫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宫九擅冷笑:“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扪心自问,他可尽到了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说起来他这个表姐还真是好命,从小身体不健全,偏偏父母疼爱得紧。 王夫人的想法和儿子不谋而合,她想到的是姬忘姝,出嫁前便压她一头,出嫁后更是让她活在了阴影里。她的丈夫是家主,年轻有为,二人夫妻和睦,宫铭在求娶当日便立下“绝不纳妾”的誓言,百里红妆更是羡煞全城女子。而她呢?丈夫在她嫁进来没多久便纳了妾,还是府上的丫鬟! 宫九擅:“这件事你别再插手了,我自有打算。” 王夫人只得点头。 宫九擅并不想毫无筹码便冒然去拉拢林萧,他的目标是父亲的忠属——李奇。 李奇刚见完宫九歌出来,手里死死的握着一个白色小瓷瓶,脸上晦暗难言。等他走了一段路,绕过拐角时,恰好遇到宫九擅。 宫九擅像是很惊讶:“李老板?真巧,不如去我那里喝杯茶。” 李老板一怔,回过神来强笑着拒绝:“不,不了,家里还有些琐事等着我处理,改天,改天。” 宫九擅不悦的挡住他的路:“怎么?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李老板便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也不用这般疏离吧。” 听到“家父”二字,李老板就像见了鬼似的,一把将他推开。宫九擅没想到这人竟敢对他动手,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便要发难。 “李老板,你……” 李奇青着一张脸,就像濒死的野兽,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嘶吼出来的。 “大少爷,我李奇是由二爷一手提拔不错,但是我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仁慈一些,不要将我掺和进来。二爷是自愿退让出权力,我能做的也只有效忠新主子。” 说完,他不看宫九擅的脸色,匆匆离开了。 李奇手里的瓷瓶冰凉,这无时无刻不让他回想起那位新主子的话。 “这瓶药专治跌打损伤,小孩子皮肤嫩,可别让丫头婆子粗手粗脚的随意处理了。” 他的幺儿今天玩耍的时候摔了,青了一块,不怎么严重,就让丫头去拿冷水敷了敷。这件事,就连孩儿他娘都不知道,所以,是谁传到这位耳朵里的? 这件事还不算,偏偏他若无其事接了药后,对方又提了句: “前不久在库房找到些精贵的吃食,李老板不如带些回去尝尝鲜?” 李奇尚不自知,一心想着处理府中内鬼,却不想对方差人取来的是一根灵芝。李奇汗水打死了脊背,原因无他,他的母亲喜食灵芝成瘾,为此,他曾大肆收购灵芝,当然,他并没有那么多钱,当时走的都是宫家的账,为了这事,还闹出了人命案子。 这些都是他的把柄,足以致命。 偏偏对方还问了他一句:“李老板多时不见叔父了,不如找个时间去看望一番?” 到了这份上,李奇再不敢有二心。 “二爷虽对属下有知遇之恩,但是一仆不侍二主,属下只愿效忠少主,不敢有二心。”没错,是不敢。 不在一个等级线上,说争锋都是笑话。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能信任谁 宫九擅万万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李奇的话让他深觉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他又怎会轻易放弃,寻了个宫九歌外出的机会,直接找上李奇的住处。李奇当场就脸绿了。 “大少爷……”李奇差点当场下了逐客令。 宫九擅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说:“李老板口口声声说效忠宫家,怎么这么排斥我这个宫家少爷?” 李奇到底滑头,听他这么说,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大少爷哪里的话,”李奇开口,“这不是怕大少爷冒然过来,李某照顾不周。” “李老板真是这么想的?”宫九擅乜眼看他。 李奇刚笑着称“是”,就听宫九擅的后一句:“不是怕少主发难?” 李奇脸上一僵,“大少爷言重了,少主明察秋毫,又怎么会为这等小事发难。”话是这样说,他却都不敢将下人撤下去,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宫九擅如何能注意不到这点,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更加讶异。李奇的态度已经算得上严严实实的倒戈,宫九歌到底做了什么?! “李老板,我爹退位多时,作为他之前最为信任的下属,不知李老板何时去看望他一眼?” 李奇四两拨千斤:“大少爷说的是,只是李某近日来事务繁多。少主尚不熟悉这些,更要属下用心辅佐,等有了空闲,李某定会前去探望二爷。” 宫九擅不愿无功而返,可李奇的态度比石头还硬,让他犯了难。 “小少爷,跑慢些。”门外有丫头的呼喊声,时不时还伴着幼童的咿呀声。 宫九擅状若无意地问道:“外面可是李老板的幺儿?” 李奇游刃有余的脸一僵,然后张嘴应付了几句过去。宫九擅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虽送走了这位大神,李奇神色却没有缓和下来。 “去把夫人叫过来……” 宫九擅回去后,没再有动作,每天维持着那副朽木难琢的模样和林萧打太极,林萧的义务做到后也没兴趣沾手其他,彼此相处还算和睦。 这一天,宫九擅竟然在府里看到了熟人。 “黎兄?” 黎深手里执扇,扇着清风,见到来人颇为意外:“宫兄?” 宫九擅:“你怎么在这?” 黎深“啪”一声将扇子合上,指着一个方向说:“你表姐,不,该称一声少主,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把她的那处住所修缮打理一下。” 宫九擅眼底暗色翻涌:“这样啊……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一起聚聚了,择日不如撞日,你看今天怎么样?” 黎深说:“可以啊。” 二人去了他们之前长聚的花楼中,本就是那儿的常客,来了甚至都不用人招呼。 在弥漫着酒色的包厢内,二人把盏言欢,好不快意。 黎深喝了几杯,闲聊了几句:“说起来,我听你府里的下人说,你现在也不是闲人了?” “是啊,”宫九擅接下身旁美人送到他嘴边的美酒,一饮而尽,“我那表姐让我跟着林萧学学打理商行店铺。” “这是好事啊,”黎深说,“你们毕竟是有血缘的表兄妹,互相帮衬着些也好。” 宫九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黎家风气不错,兄弟亲友之间交往甚密,黎深能有这番见解并不让人奇怪。 黎深见他表情不对,仔细琢磨自己的话哪有问题。 宫九擅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杯子放下,随手拿出几张金票,让房间里的姑娘都先出去。黎深见他这般动作,扇柄敲了敲掌心。 “不瞒你说,”宫九擅难以启齿,“我家里情况特殊。” 黎深似有所感:“你们不和?” 宫九擅抿唇:“我爹现在被关在他的住所,连我娘都不一定能去看望。”一句找不出任何差错的话,却让人想入非非。 “不过是个孤女,”黎深问说,“她哪来的本事把你爹圈禁起来?” 宫九擅苦笑:“我不知道。” 黎深不明状况,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再问下去。宫九擅像是想找个人诉苦,自顾自地说: “对外的名义说的是我爹自愿将我二伯留下的资产还给他的孩子,但是……这么些年了,宫家都是我爹一手承担过来的,她不过是凭着一个身份,不说别的,当初宫家没落的时候,这些少主,家主,他们又在哪里?这些年宫家沦落到这个份上,好不容易得以保留,稳定下来,一个两个的突然冒出来夺权……” 黎深听着也不好受,但是他一个局外人也不好评价什么,随便安慰附和了几句。 宫九擅:“倒是说起来,你这个朋友,可比我那些有血缘的亲人靠谱多了。” 黎深且笑不语。 宫九擅心里藏着事,这推杯换盏间,他果然喝多了。尚且残存理智的黎深无奈,也不能把人就扔在这儿,顺路打算送他回去。 人送到了宫家,看着宫九擅被搀入府里,黎深放下心来。在他掉头离开之际,惊鸿一瞥,宫九歌的身影闯入视野。黎深刚刚也喝了不少,此番醉意涌上来,他直直的盯着那道倩影,直到人完全消失在他的眼前。 这般绝色的人,真会如宫九擅所言的那般居心拨测?他陷入生生的怀疑。他对宫九歌的第一印象,觉得这人很是沉着。没错,就是沉着。那种对任何事都沉着冷静的性格,像是冷血,其实也不过是没人告诉过她情绪为何物。父母早亡,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少爷?”车夫喊了一声,“你在看什么?”他顺着视线看过去,那里空无一人。 黎深收回视线,摇头:“没什么,我在想今天接的活。”那处荒凉的院落该如何修缮才能填补人心上的空缺。 接了修缮的活计,黎深免不了三番两头往宫家去,好几次都撞上了宫九擅,几次来往间,这对酒肉朋友的关系又近了不少。宫九擅已经掌握了黎深每天的行程时间,没几天就去卡一次点。 “今天的进度如何?”宫九擅随口问。 黎深晃着他的扇子,“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天就能完工。” 宫九擅:“要这么久?”这段时间都够他把主宅翻一遍了。 黎深笑着道:“慢工出细活。” 宫九擅显然不信:“你少来,这都多久了,该不会是看上了我府上的谁舍不得走,故意在拖时间吧。” 这本是他们平常相处时随口的插科,只是这一次,黎深的反应却让宫九擅看出不对劲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借刀杀人 “嗯。” 黎深这一声把宫九擅惊得不轻。看到他的反应,黎深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骗你的。” 宫九擅:…… 这回答敢不敢再不走心一点? 对方的态度给了宫九擅笃定,他无视对方后一句,猜测说:“我猜猜,如果是哪个小丫鬟,你直接就要人了,况且你这魂不守舍也是近日来才有的事,难不成,你看上了少主——” 黎深当即否认:“我没有。”毫不拖泥带水。 宫九擅:“——身边的人?” 宫九擅:…… 黎深:……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宫九擅打破寂静的氛围:“我看少主身边新收的铃铃不错,你以前也喜欢这样的不是?原来是我想错了。” 黎深还没从刚刚口误的劲儿中缓过神来,听他这么说,接道:“哈哈,铃铃姑娘的确讨人喜欢。”他连铃铃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少主定然不会割爱,所以宫兄就莫要再提此事了。” 宫九擅如他所愿转移话题,聊起了修缮的话题。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难免多说几句,黎深:“……院子里的蔷薇倒是茂盛,果树的方位也讲究的很,布局风水上上成,当初建造院落的人定然花了不少心思。” “布局风水?”宫九擅并不懂这些行内话。 黎深身边的朋友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难得有人愿意听,他就多说了几句。 宫九擅听完受益匪浅,笑着道了句:“话说我那个妹妹对这些似乎也挺感兴趣。”他说的是宫九绾。 “哦?是吗!”黎深不知道还有女孩子对这些感兴趣。 宫九擅不擅武学,但是有一技傍身,那就是咒。 咒术是他年幼时一位神秘人所授,多年来他人前毫无作为,这见不得光的自保手段却是没有荒废。直接动手当然不行,宫九擅脸上扬起笑容,目光遥遥投向宫九绾所在的院落。 自从母亲李姨娘被关后,宫九绾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谨记着母亲的叮嘱。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等娘出来后与你详细说,一定要忍住,别让任何人抓住你的把柄。” 可是,她不仅没能等到母亲出来的消息,还接到了另一个噩耗,她爹退位了,还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别人都靠近不得。 宫九绾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没了主意。身边本来有个母亲留下的婆子传话,可现在,那个婆子也走了。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变化,拿到手里的月俸甚至还多了些。身边没人唠叨。想吃什么,穿戴什么也没人管束,更不用哄着自己喜怒无常的爹。 宫九绾内心深处并不着急,甚至心里还想着让这样的时光再稍稍长久一点,一点点就好。 她照例吃完东西去后园散步消食,快走到池塘边上时,耳边隐隐传来几个丫头的窃窃低语。 “你是从少主院子里出来的?这镯子真漂亮!” “是吧!”小丫鬟显摆似的将手腕上的金镯子在她们面前晃了晃,“这可是我奉茶过去的时候,少主随手赏我的。” “少主真大方。”一人艳羡的盯着那只镯子。 旁边有人酸溜溜的说:“哪里是什么大方,分明是糟蹋别人的东西,你这只镯子都比得上二小姐穿戴的了……这宫家若还在二爷手里,二爷那般疼爱二小姐,这家产还不是有一半,甚至更多,都是二小姐的?” 有人并不想听这些,摆摆手就说起了她们都关注的:“小雨,我记得你不是少主院子里的人,那天怎么会去奉茶?” 小雨喜滋滋的摸着自己的金镯子,说:“那天是黎家公子来了,我就帮姐妹去沏了个茶。” “你运气真好啊!” “黎家公子来做什么?少主请来的?” “听说是来修缮一下少主住的院子,黎家不是很擅长这些嘛,少主没准是想看看风水什么的。” “我猜也是,我以前听人家说,家宅若要和睦,风水是重中之重,一旦这上面出了问题,可是能闹出人命的!” “我也听过,我还知道修缮宅院最忌讳什么呢!” 宫九绾刚从自己的日常穿搭雷同一个下人中缓过来,猝不及防就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话。 “你们在说什么!”宫九绾一声将沉浸在聊天中的丫头们惊得不轻。 “二小姐。” 丫头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着这位脾气并不怎么样的主子发落。 宫九绾挑中其中一个丫鬟,一把拉起她的手臂,一只金灿灿的镯子落入眼帘。宫九绾何等眼力,看着这只做工材质都不亚于她首饰的手镯,眼里都能冒出火来。 小雨慌乱中想要将手臂抽出来,却被她禁锢着动弹不得。 “二小姐饶命。” 宫九绾猛地甩开她:“刚刚不是聊得很高兴吗?怎么?是看本小姐失了势,连你们也想欺压到我头上?” “二小姐饶命,饶命啊!”地上跪着的几个丫头告饶。 宫九绾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自己去管事婆子那里领罚,你留下。”她指的是那个说自己知道忌讳的丫头。 宫九绾将人带回自己住处,越品刚刚听到的话越不是滋味,心里如同梗着一根刺,想通之后,她坚定了将父母“救”出来的心思。那些丫鬟有一句话没说错,若是爹爹还在,宫家的一半家产都是她的。 不像现在,她的吃穿用度更像那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施舍! “你刚刚说,修缮庭院忌讳什么?”等到关上门,宫九绾问跪在面前的人。 丫鬟掩下眼神里的锐利,语气可怜兮兮:“奴婢,奴婢也只是听说,说是这院子里的部署很有讲究,什么五行,山水都是对应的……” 丫鬟说了一大串她听不懂的,宫九绾不耐烦地皱眉催促:“说重点!” 丫鬟:“其实奴婢也不懂……” 宫九绾拿起了自己的鞭子,抬手便要甩出去,却见丫鬟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张崭新的符纸。 “二小姐,奴婢虽然不懂,但是家里人知道一些。这张符便是他们嘱托奴婢随身带着的,可保平安……但是,这符一旦放在庭院背阴的位置,就会招来灾祸,轻者破财,重者丧命。” 宫九绾接过符纸,满心想着报复那个夺走她家业的人,竟未察觉丫鬟眼底的神色,以及,符纸上半干的朱砂。 庭院修缮将近终点,院落焕然一新,黎深迫不及待想让雇主看看成果,宫九歌颇为满意。 “……原来是宫家主的院子,”黎深得知内情后说,“难怪在下看着这处格局与别的地方不一样。” 宫九歌说:“宫家的房屋布局大都讲究齐整。” 黎深摇头:“在下所言并非外面,而是宫家其余人的居所。”干这行的总是习惯留意这一点。 宫九歌:“黎公子说的是九擅他们?” 黎深:“正是。” 宫九歌解释说:“这次院落是父亲迎娶母亲时新修的,格局感观都偏向迎合母亲的爱好,与他们有差异并不意外。” “原来是这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将功补过 “主子,”铃铃提着裙摆跑过来,怀里里抱着一白,“奴婢一个没看着,一白将那盆名贵的兰花给糟蹋了。” 宫九歌伸手将一白抱过来,捏了捏他爪子上的肉垫,“是你做的?” 罪魁祸首一白恍若一只普通的猫,怡然自得的舔舔爪子,并不以此为意。遇到这种事,端看哪一方比较重要,一白的地位明显要比那盆花高,所以有恃无恐。 “这次就算了,”宫九歌的反应给了一白依仗。 铃铃:“……主子,一白前些天还将你的镯子碰到了地上。” 宫九歌:“不过是只镯子。” 铃铃:“是您手腕上这只。”平日里最常佩戴的,所以摘下来才会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被一白盯上。 一白感到抓着自己爪子的手紧了紧,野兽的直觉告诉了它大事不妙。 “这么不乖?” 一白“嗷呜”一声,头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手。 “这是第几次了?嗯?”宫九歌把它的头摁回去。 一白两只爪子抱着她的手,可劲儿撒娇,争取把这件事翻篇,宫九歌这次却没吃这一套。 一白兽生无望,眼看撒娇没用,挣脱她的怀抱,撒开脚丫子跑了。 铃铃眼神询问宫九歌的看法。 宫九歌见状,看了眼铃铃:“你们太惯着他了。” 铃铃:……您是在说自己吗? 铃铃认命的去找一白了,宫九歌注意到身旁黎深的目光,这才想到冷落了客人。 “见笑了。” “没有,”黎深笑了笑,问道,“那是少主养的猫?” 猫?逆生兽幼时的确与猫外貌雷同,性子也相差无几,谁能想到那是成年之后足以毁天灭地的逆生兽呢! 宫九歌:“是我养的。” 黎深说:“家妹也喜欢养猫,平日里虽见的多了,可也没能看的出来少主这只是什么品种。” “朋友送的,说是路上捡的流浪猫,就养起来了。”确实是某人的台词没错。 流浪猫?这个回答黎深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以对方的身家,养只镶金的都绰绰有余。 铃铃走开没一会儿,又抱着一白回来了。只是这次,一白爪子上沾了不少泥土,连带着铃铃裙摆上也有了污渍。 “主子,”铃铃走得急,喘着气要开口。 宫九歌将一白提过来,恨铁不成钢:“你还去玩泥巴了?!” 一白非常委屈,铃铃连忙解释:“不,主子,一白刚刚跑出去,在墙角发现了这个?”她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 黄色的符纸沾着褐色的泥土,被铃铃放在帕子上递了过来。 宫九歌将符纸打开,铃铃在旁解释说:“奴婢到时发现一白在刨土坑,以为是它埋了什么进去,但是看旁边的花草,那处明显是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奴婢不懂这些,但是一白往日便机灵的很,它这般动作怕不是想要提醒什么?” 宫九歌不懂咒术一类,上面朱砂绘制出来的图文她也看不懂。 倒是黎深察觉了什么,开口说:“恕在下冒昧,可否方便借来一观?” 宫九歌自是没有异议,将手中的符纸递给他。 黎深眉头紧锁,脸色突然就变了:“敢问这位姑娘,这符纸是在何处取出来的?”他问的是铃铃。 铃铃带着人去了发现符纸的地方。 黎深在途中解释说:“这是一种极其阴狠的符咒,放在庭院背阴的位置,能破坏院子的整体风水格局,若是中途再小小的做做手脚,便是想让庭院主人突然暴毙也非难事!” 铃铃惊呼出声。 宫九歌这个被迫害当事人倒是淡定:“黎公子懂得真多。” 黎深苦笑一声:“这哪是什么懂得多……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行,曾出现过不少给同行下绊子的人,但凡有哪家出了事,经手过他家生意的人这行就算是毁了。” 等到了一白刨坑的地方,宫九歌上前查看,果真如铃铃所说,旁边有一片压痕,就像是谁偷偷摸摸的蹲在这儿藏东西时留下的痕迹。 “铃铃。”宫九歌唤了一声,指着地上并不明显的两处脚印,说,“比一下。” 铃铃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留下足迹,对比之下,铃铃的脚印要小一些。 “是女子的鞋印。”铃铃很快得出结论。 黎深已经在考虑是不是黎家得罪了什么人了,宫九歌看了眼便猜出他心中所想。 “宫家不是什么人都进的来的。” 一句话,将黎深的猜测通通推翻。 宫九歌说:“这件事,不要声张。”话是对场上所有人说的。 黎深看着她的神情,一个念头忽地涌了上来:“少主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宫九歌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还能是谁,总不会是我自己放的。”接着,她又似乎否认了先前的观点,转而问说: “敢问黎公子,这符咒是只需放在背阴的位置便好?” 黎深摇头:“这些行内人都是有讲究的,这个位置,恰恰稳妥。”似乎是觉得“稳妥”两个字不太合适,黎深又道: “所以在下才会在第一时间认为,这是行内人的手段。”不过,等等,他之前是不是和宫九擅聊过这些?想到这个可能,再加上宫九歌刚刚模棱两可的话,黎深心里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不对,宫九擅便是清楚了风水布局,也不该有这符咒才是。黎深尚有疑虑,觉得冒然将前几日的事说出来并不合适,毕竟没有证据。 黎深:“少主可要彻查此事?事关黎家,黎深定当全力配合。” “黎公子可曾将庭院布局与他人提起过?”宫九歌寥寥几句便牵出重点,“便是随口几句也算。” 黎深半晌无言,片刻,他开口:“提过,和贵府少爷,宫九擅。”他和宫九擅也算得上熟识了,对方心性平庸,沉迷酒色,但是本性并不坏。 “彻查就免了,”宫九歌说,“不过知道是谁做的也好。” 想知道东西是谁放进来的很容易,宫九歌甚至都不用大费周章,几处眼线便能将人锁定。 放东西的人没想到她能这么快便落网,当她被人带到宫九歌面前时,整个人尚且是懵的。 铃铃将符咒扔到她面前:“这是谁给你的?为什么要把它放在少主院子里?” 丫鬟回过神,下意识否认:“奴婢不曾见过这个。”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吾兄宫正 铃铃接到宫九歌的示意,开口:“找你来自然是因为已经有了证据,你是想现在招认,还是让看到你做手脚的人过来,到时候,大家都看到了,主子便是想不罚你都不行!” 丫鬟本想咬死不认的,铃铃的话让她一个犹豫,这回答就慢了片刻。 “奴婢真的不曾碰过这东西的,奴婢……” “八号,卯时,你把粥碗给铃铃之后,比往日迟了一刻钟才出了院子,这期间,你去了哪,做了什么,以为没人知道?”宫九歌冷冷开口。 丫鬟原本还在想着如何辩驳,将自己摘出去,宫九歌几句话直接将她打回了原形。 丫鬟也不抱什么希望了,直接一口气全招了:“少主,奴婢知错了,但是二小姐的手段着实狠辣,还拿奴婢一家老小来威胁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少主开恩。” “二小姐?” 黎深没料到剧情是这个走向,下意识地看向宫九歌:“敢问府上二小姐竟然懂这些?” 宫九歌说:“许是兄妹情深吧。”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是黎深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被自己的血亲从背后捅一刀是何种心情,黎深想都不敢想。 面前的人是怀着何种心情来到宫家寻亲,现在又是抱着什么想法处理这些事? 然而当事人并没有太多想法。宫九歌看着丢弃在地上的符纸,想着她这两个表弟妹,竟然还藏着个不显山露水的。 “今天的事,”宫九歌对黎深说,“还希望黎公子不要传出去。” 黎深应下,然后道:“此时与在下也有关系,承蒙少主不怪罪,此番修缮的费用便作罢了,当做赔罪。” 宫九歌自然是推辞,但是黎深不肯应允,此事就此翻篇。对外是揭过了,但是对内,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丫鬟直接指认了宫九绾,宫九歌对此并不意外,这件事无疑是宫九擅的手笔,宫九绾怕也是被利用的其中一环。只是,宫九歌想着,本来相安无事,这二人为何突然有了动作? 不甘心是一个原因,剩下的,莫不是有谁暗示过什么? 院子修缮完成后,宫九歌躺在床上,脑海中有一条弦绷得紧紧的,一时之间竟没了睡意。温柔的月光静静地穿过窗纱,在地面漾出温柔的弧度。 宫九歌难得失眠,也难怪,之前账房总是脱不开身,晚上也就在书房里间凑合着睡了,难得能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时间竟是没了睡意。 既然睡不着了,她索性坐起身来,伸手将窗户推开。 铃铃听到动静,想要起身过来看看,宫九歌道了句“无事”,她才又睡去。 宫九歌开着窗在哪儿站了许久,月色渐浓,她将窗户关上,在窗沿要合回去的时候,金属棱角被这月光一照,竟然折射出几道走向清晰的光线,宫九歌动作一停。 照说这窗户都是木质没错,可偏偏姬族有在窗子边缘镶上金属的习惯,宫家主为了妻子自然也将这一习惯带了过来。 宫九歌侧着身移动窗户,直到散着的光线汇成一道,直接指向院落中的一棵树下。她披了件单衣,迎着月色来到树下,取来利器刨开那一片地方。 东西藏的不深,宫九歌很快便觉得利器碰到了什么东西。 树下埋得是一个盒子,许是时间久远,盒子表面的金属装饰已经被腐蚀,宫九歌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封信,信封泛黄,好在保存还算完好。 宫九歌回房点燃烛台,看清信件上的字。 “吾兄亲启: 距吾未听兄长相劝,尔为此不虞一事已有月余,今事急,不能当面嘱托兄长。宫家迄今基业尚整,虽名利不复以往,却是得以保全之势。 论今天下,幕国首当其冲,洛国蓄势待发,吾之所感,却是缥缈城之立场。七大古族言曰所广,可宫家已失纷争资本,待兄长继位,切忌急躁,保全方得安稳,乱世安身,犹鱼得水。 谨此,吾携妻女归枉城,恐难料世事。 经此一别,涕泣难舍,望君安康。 ——弟,铭笔。 同和九年,十月六日。” 这是宫铭写给宫正的信。宫九歌目光不离信件末端的时间,赫然发现,这个时间是在宫家主“身死”的前几天。写完这封信没多久,宫家主便逝世了。 依信件上所说,宫铭想将家主之位让与宫正,并且之后便要带着妻子和女儿去往枉城。枉城便是先前账簿上那处财政走向不明的地方,先不说宫铭去哪里做什么,单说这妻女二字。 ——妻子和女儿。 苏止棘之前说过,宫铭做出过几个失败品,成品完成后丢失了,俨然这时候的她俨然在用着失败品作为身躯,可以说在尹无笙之前,她用的都是那一个。按这时间顺序,那么宫家主“身死”时,她又去了哪?她为何会出现在原来所生活的大陆? 宫九歌拿着这封信件,在次日去找了宫正。宫正还是不怎么喜欢她,一脸的排斥。 宫九歌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将手里的匣子放在桌上。腐朽到已经看不出来原貌,上面的金属还在唰唰的掉铁锈。 “这是什么东西?”宫正皱眉,看模样似乎想连人带匣子一起扔出去。 宫九歌说:“翻新庭院的时候,下人们偶然发现了这个,九歌打开看过了,里面是封信。是父亲写给您的。” 宫正的视线停在了匣子上,先前的嫌弃无影无踪,他颤抖着手碰到了匣子,在上面停了一会儿,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又担心写的内容他无法接受。 宫九歌说:“不打开看看?” 宫正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对方不动声色的神情却又让他心里没了底,犹豫再三,他还是伸出了手。 信件内容不多,宫正却是当场泪目。 “是我对不起你父母。” 宫九歌看到这个刚毅的男人泪眼婆娑,也不知道是信上什么内容触到了他。 宫正将信收了起来,死死的攥在手里:“是我对不起他们。” 宫九歌问他:“叔父说父亲身死,母亲殉葬的事,是真的吗?”此时此刻,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宫正从思绪中缓过来,看着她,最后点头: “是真的。” 宫九歌脑海里瞬间空白一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枉城之行 “不过他们没死。”宫正接着前一句说。 宫九歌心情跌宕起伏,一言难尽。 宫正:“我和你父亲在一些事上有了分歧,然后不欢而散,直到我接到他的死讯……那时宫家举行了葬礼,忘姝……你母亲盛装陪葬。等到这件事的风头过了,你母亲来找过我。” 宫九歌愣怔。 宫正说:“……你没听错,她来找我了。当时我也非常惊讶,毕竟是我看着下葬的人。她什么都没解释,只是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味药材,说完事了便会和阿铭一起回来。她这一走,便再也没回来。” “宫家的人在葬礼后便默认了你父母的死讯,若不是库存少了一味药,我也真以为那只是个梦。后来我私底下打开陵墓看过,里面躺着的,也的确不是你父母。”只不过这件事,再无知情人。 宫九歌问说:“枉城是什么地方?” 宫正:“族里财务我了解不多,不过那边行商的路是阿铭一手建起来的。” 宫九歌略一沉吟,问道:“伯父最后一次见我在父母身边,是什么时候?” 宫正并不喜欢宫九歌,从一开始便是,所以在她问起这个的时候,宫正仔细回想了片刻,最后也只能给出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 “……在葬礼那时,就不见你的踪迹。” 宫九歌:…… 不管怎么说,枉城一行是免不了,宫九歌心里有了较量。 “父亲在信里写到,有意让伯父掌权宫家,”她说,“叔父手里的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伯父要是有意,可以随时接手。” 宫正回神,第一次正眼看这他名义上的侄女,眼里竟然有了些笑意:“宫族的实力虽不足以抗衡其余古族,但是它所包含的财富是不可估量的,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意味着什么?” 宫九歌颔首:“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断然没有收回去的理由。” 宫正将手里的信小心翼翼的收好,开始直面宫九歌。 “宫家是阿铭一手推上了巅峰,宫家也随着他的消失隐退,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子承父业,你难道甘心看着你父亲的基业落入别人手中?” 宫九歌笑了一声,浅色的唇上扬,气场张扬,那是属于强者的姿态。 “这既然是父亲的意思,九歌自然会遵从,不过,”她话音一转,说,“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你们各持己见,我也不好偏信一方。” 她接着道:“所以,在真相还原之前,就姑且当什么都没发生吧,宫家,依父亲,我还给伯父,不过,宫家背后的那条暗线,伯父就不要肖想了。” 宫正想到之前的传言,正色:“你把宫余关起来了?想我也成为你的傀儡,你还不够格。” 宫九歌笑了,恍惚间,对面坐的并不是什么亲人,而是个商业对头:“你情我愿的事,用‘关’字可不稳妥。想来叔父还藏着后招,不过,他怕是没有机会使出来了。至于傀儡,伯父多虑了,这宫族依然是您的,我不过是想合理捞些油水,勉强糊口罢了。” 放着金矿不要,愣是在台阶缝儿里捡漏。宫正并不相信她这一番义正言辞。 宫九歌看着他狐疑的视线,补充:“伯父要是不愿意,我换个人也好,毕竟叔父的膝下还有两个人在虎视眈眈。” 宫正算是看出来了,什么真相还原前,一切当作没发生,她这是要在还原真相前,把所有人都当做敌人。若是没有这封信,他怕不是会成下一个宫余。 宫正的想法没错,宫九歌想去枉城,但是宫家这边走不开,宫正放在这儿就是个定时,不把这个处理掉,她又怎么会放心。 现在因为这封信,二人将见不得人的心思都摆在了明面上。 宫正说:“你竟然想过对你叔父的孩子出手,他们怕是不吻合你的要求吧。”一个风流少爷,一个骄纵小姐。 宫九歌将符咒的事说给了他听,接着评价说:“有野心是好事,藏拙也是明智之举,伯父可不要小看了他们。” 明明她是被下手的人,偏偏她这般态度,竟是夸赞了一番。宫正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就觉得这孩子到底随了谁,她的父母明明都是恩怨分明的人物。 宫正最后还是应下了她的要求。 “你想做什么就去吧,宫家,伯父给你看着。”一声伯父,过往的恩怨此刻并不清晰。 宫正此时此刻,方才接纳了她的身份,她是阿铭的骨肉,是忘姝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他们……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宫九歌动身前特意去找了宫余,留给他一只纸鹤,告诉对方若是在她回来前突破了第一成术法,便能传信给她索要第二成。 宫余生怕她一走了之,宫九歌看着已然着魔的人,问说: “有谁会愿意舍弃这无尽的财富?” 宫余没再多问,扭头回屋专研七绝音杀去了。宫九歌的问题其实有了答案,宫余,不就是舍弃了的第一个人吗?! 宫余诞生时的家族名声浩大,但是在宫余身上,看不到一点名门望族该有的东西,从他的性情处事,到他的个人能力。宫家先天的废材体质,得天独厚的天才兄长,甚至是人们眼中的优秀养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平庸的人对实力的追求已然疯狂。 宫九歌有注意到,宫正对他二弟,称呼阿铭,对宫余这个三弟,俨然并不亲近,一声“你叔父”,竟是只承认了血缘。 谁又不想一生顺遂,可努力过后,终究逃不开贪得无厌四字。 得知她要前往枉城,宫家由宫正正式管理时,人们想的是这位少主终究没能斗得过宫家大老爷宫正。 宫九歌本想将铃铃留下 ,奈何铃铃铁了心要随她一起,这让宫九歌想起一个故人,青岩。她离开尹家后问过青岩,但是对方效忠的本就是尹族,也只是尹族而已。 铃铃笑说:“少主出门在外定会遇到诸多不便,若是没个人在身边,这如何是好,就是宗主那里也不放心啊。” 宫九歌说:“你待在宫家也是帮我的忙。” 铃铃态度坚决:“请少主带上奴婢,奴婢吃得了苦的。而且少主连一白都带,铃铃可比一白省事多了,况且以铃铃的实力,也不怕少主在外面受了委屈。”好吧,虽然她家少主本身的实力就不会受委屈。 一白:…… 宫九歌最后还是应下了。去枉城需要带什么?路费,一白,铃铃,还有一个曾去过枉城的向导兼侍从兼车夫。 “在此之前,先回趟缥缈城。” 说来,上次一别,有多久没见过那个人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意温存 “回?”铃铃仔细琢磨这个字。她之前还奇怪,少主此番做出远行枉城的决定,竟然没和宗主说一声,甚至都不打算回忘书宗一趟。现在却要大老远的跑去缥缈城,莫不是那里还有亲人? 铃铃想的虽多,却恪守本分,没有将话说出来。 等三人进了缥缈城主城,没走多远便有统一暗装的城主府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住。身兼数职的护卫阿季挡在宫九歌身前,铃铃也上前欲开口,就听对面以云砚为首的众人行礼。 “恭迎夫人回城。” 铃铃的话成功被堵了回去,阿季也错愕不已。 夫人?谁?还会有谁! 二人僵硬的扭过头,想从自己主子身上得到答案。宫九歌越过二人,上前和云砚交谈了几句。 云砚笑说:“前几日便有人说见到了夫人,属下接到消息时还以为夫人只是恰巧路过,不敢擅自打扰。” 宫九歌问云砚:“他现在人在哪儿?” 云砚了然一笑:“主子前些日子出府去了,还没有回来,不过属下已经把夫人回来的消息传过去了。” 宫九歌颔首,然后带着铃铃二人随云砚入府。铃铃阿季对视一眼,自觉三缄其口。 赫无双是当天回来的,此时宫九歌正在看一本游记,里面有提到枉城的风土人情。 枉城天气炎热,气候干旱,水源短缺,当地名风开放,人文景观与毕生所见截然不同。写到这里,游记忽然画风一转,说起了当地为人所津津乐道的男伶,没错,就是男伶。 枉城的这位掌权人将整座城营造出“男女平等”的观念,便是女子也能与男人争锋,其中特别提到有位武状元便是女儿身,而她的职位,是从一众体格彪悍的男人手中用实力夺来的。 男伶这一职业在枉城并不罕见,书中特别对一个名为“轻枉”的男伶大肆赞扬,说对方是如何如何的貌美,如何如何的身段惑人…… 看到这里,宫九歌翻过扉页,游记的主人名叫“游天下”,光是看名字,还真辨认不了是男是女。 就在书中写到轻枉一笑,权贵倾倒的时候,一只手腕白皙,手指修长的手伸过来,将书停在了这一页。还不等宫九歌抬头,身后的人贴近她,看清书上的字,唇齿一碰,声音传入耳膜。 “轻枉?” 声音就在她耳畔,气息触到她的耳廓,有点痒。 “怎么想起看这个了?”赫无双问她。 宫九歌将书合上,笑说:“过几天打算去,先了解一下当地风俗。” 赫无双闻言,眼底暗色翻涌。对于他来说,与夙壹约定的两年虽久,但是有某人的消息聊以慰藉也还过得去。但是,这并不包括他会同意对方再度消失一段未知的时间,还是去一个他手伸不到的地方。 “去枉城做什么?”赫无双伸手将游记拿起来,翻看了几页。 宫九歌扬首看他:“你怎么知道是枉城?” 赫无双指了指书上的“轻枉”二字,说:“这个人的名头不小,去过枉城的人书中,几乎都有关于此人的描述。描述最多的,是此人的相貌。” 说起相貌,宫九歌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多时不见,面前的人又多了些沉稳,轻薄的衣衫披在他身上,柔和的月白色也沾了几分凉意。 赫无双弯下身,一手撑着桌面,将她困在身下:“你还没回答我,去枉城做什么?” 宫九歌刚要开口,就感觉耳垂温热,接着是微微刺疼。赫无双含着她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厮磨。 “你……” 不等她开口,男人便倾身过来,噙住她的唇瓣,将她剩余的话如数堵上。 “真想把你关起来。”他说。 本来可以轻易说出口的理由,宫九歌竟然生了几分心虚。 “我要去找父母的下落。”她说。 赫无双直视她的双眸,眼底的寒冰融化了些许:“缥缈城还有一些不稳因素。” “什么?”宫九歌不解。 赫无双说:“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只是别让我在原地等太久。”不然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带你回来,然后,让你哪都去不了。 对于体贴的爱人,宫九歌自然心软,轻话应着。 在城主府呆了几日,铃铃和阿季也看清了目前的局势,他们这位少主,竟然是当初传的沸沸扬扬的城主夫人! 铃铃:所以缥缈城和忘书宗不和是吧?那宗主是怎么把人带走的?横刀夺爱? 阿季:所以少主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缥缈城城主?宫家有人知道吗? 呆了几日,宫九歌重新收拾行囊,当晚,赫无双便将人摁在床上好好欺负了一番。二人衣衫凌乱,就是没到最后一步。所以,赫城主前半夜有多满足,后半夜的冷水就要泡多久。 “九儿。” 在宫九歌踏上马车之际,听到身后的赫无双叫她,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般唤她。 见她回头,赫无双将人拥入怀。 “等下次回来,嫁我为妻可好?” 宫九歌轻笑一声,反手抱着他,答:“好,等我回来。” 马车渐行渐远,驶向旭日东升的方向。越过地平线,马车沐浴着朝阳,宛若新生的光泽带给人们希望,而它照不到的地方,黑暗悄然滋生。 枉城路途遥远,中间经行多处小城,如果把行程当做旅途,也是一件妙事,但是天灾和人祸,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宫九歌现在身处一间客栈之内,长途中的能遇到一个落脚点,吃上热腾腾的饭食并不容易。今天天气不好,大雨倾盆,宫九歌三人就这样被困在了路上,好在不多时,他们看到了一间破庙。 从外面看,小庙岌岌可危,宫九歌甚至设想过进了庙后破庙倒塌的概率,数值高的吓人。进了庙,他们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人还不少,而且看起来像是一伙的,至于为什么说一伙…… 粗略一眼不下二十个人围在一团篝火四周,分散在破庙各个角落,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凶神恶煞。见有人进来,领头的刀疤脸操着一口大黄牙,笑道: “哟,生意上门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枉城有鬼 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进来的宫九歌三人身上流连。 刀疤男摸着下巴,仔细打量进来的人:“这三个的身段都是极品,肯定能卖不少钱。” 二十余人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一个瘦脸尖腮的从包袱里拿出一条长绳,笑的不怀好意:“你们绑的时候可得下手轻些,看这细皮嫩肉的。” 宫九歌抬手,唇间冷冷吐出两个字:“清场。” 不等这群土匪反应过来她这二字的含义,铃铃阿季就拿出武器,进行了一场单方面殴打。很快,一群土匪便鼻青脸肿地被扔到角落,堆成肉山。 刀疤脸还维持着坐在火堆旁得志满满的模样,脸上的笑还没褪下去,他手底下的人就已经躺那儿了。万万没想到雨天破庙还有生意上门,更没想到的是这生意是个刺头,上来就让他们头破血流。 “好汉饶命。”刀疤脸识时务,当即扔刀认怂。 铃铃啐了一口,骂道:“不长眼的恶棍,我家主子也是你能冒犯的!” 刀疤脸就差跪下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我等也是逃难到此,身无分文,才出此下策,还望贵人饶我等一命!” 宫九歌并不关心对方的来历,她不过是想进来避雨,而且对方明显是看碟下菜。好在进来的是他们,若是换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怕不是羊入虎口。 “你们是从哪儿逃难过来的?”宫九歌问他。 阿季听到这话,心说少主莫不是动了恻隐之心? 刀疤脸还在求饶,听到她这么问,涩然说:“我们……离开家乡很久了,最初,最初……”他竟有些开不了口。 “说。”阿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刀疤脸终是开口:“……我们是从枉城来的。”等到他将话说完,却见对面三人神色未变,丝毫都没有他人听闻“枉城”二字,脸上出现的排斥厌恶。 刀疤脸不禁有些诧异,他犹豫着问:“三位,是从外面来的?” 宫九歌并不清楚对方对“外面”一词的范围划分,转而问说:“你刚刚说逃难,枉城发生了什么事?” 旱灾应该是这个问题的首选,然而对方的回答出人意料。 刀疤脸脸色煞白,像是想都不敢想那段经历,他声音颤抖说:“枉城,闹鬼!” 铃铃阿季对视一眼,心说这闹鬼是什么意思? 刀疤脸抹了把脸,解释道:“好几个月前,我们乡里有人染了病,一开始只是发热的症状,大夫开了药,都没当回事儿,不想那人退了烧,第二天却像是变了个人,疯疯癫癫的说胡话……都以为他是烧坏了脑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他的家人没多久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那人家里有个孩子,平时教书的秀才都说他是,是什么木头,反正就是脑子不灵光,结果烧了一次,竟然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成了十里八乡的神童,写的字比那秀才还好看,听说还会写文章,写诗。” “大家都说这病是福音,还有人把自己家娃子也经常带去他家,就想沾沾这病,让娃子成个神童。” 听到这里,宫九歌已经察觉了不对。 刀疤男接着说:“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容易治好,没人当一回事。直到有天,乡里有个待嫁的女娃子在出嫁前一天杀了要对她不轨的爹……那女娃说,这不是她爹,从她爹发烧痊愈以后就换了个人。她爹是我们那儿有名的善人,这女娃平日里也名声不错,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没准是这事太奇怪了,大家心里有了疙瘩,也就都留了个心眼。结果,”刀疤男泛黄的脸上露出恐惧,“结果又发生了许多事,那些犯过病的人都不是原来那个了,而且他们被拆穿后,会毫不领情的杀人……” 刀疤男的妻儿就死在了一个邻里刀下。 “乡里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刀疤脸声音哽咽,“后来城主听说了这件事,就下令把我们乡封死了,还来了很多穿盔甲的人……我们本来以为有希望的,结果那些得过病的人竟然把来检查的人一起给弄死了,城主一气之下就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起,活活烧死……” “我们这些人都是去集市卖菜,侥幸逃出来的。只是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开了,外面的人一听是枉城来的,巴不得打死我们,我们只想有口饭吃,不得不做这些……” 听完刀疤男的叙说,宫九歌脸上没什么情绪,盯着面前的火堆入神。 铃铃说:“这病这么可怕,怎么不见我们那的人知道?” 刀疤脸说:“也就枉城这片地儿传。” 等外面雨停了,刀疤脸不敢多留,带着二十多个鼻青脸肿的兄弟灰溜溜的跑了。 “主子,”铃铃担忧的看向宫九歌,“若真如那人所说,我们这趟……”她欲言又止,想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 宫九歌还是决定去的:“既然已经发生几个月了,想来枉城那边也有了控制手段,所以消息才没传的太广。” 刚刚刀疤男有说城主火烧乡里,这也是一种控制病情的手段,只是——宫九歌视线转向刀疤男一行人离开的方向,那是他们三人来时的路。 “他们都从乡里逃出来了,又怎么能说这病控制住了?” “从他的话语来看,这病具有传染性,只要有一个人侥幸跑出来,此事都不得善了。” “我现在担心,若是染病的人离了枉城,到处传染,这病很快就会传开。” “而且,如果这不是病……”最后这句分析,宫九歌声音不高,似乎是自言自语。刀疤男的描述让她想到了自己。 尹无笙溺亡,然后她接纳了这句躯壳,行为举止也与往常大差行径。 “可要传信给宗主?”铃铃也意识到了危机。 阿季诧异的看着铃铃,他要是没听错的话,对方说了句“宗主”? “先不急,”宫九歌起身,将火堆熄灭,“道听途说不可全信。很快就到枉城了,等看清局势再行定夺。” “是。” “是。” 马车行了几个日夜,三人正式踏入枉城地界。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近几个月 入城需要登记,穿着当地风俗服饰的守门人坐在城门口,将外面来的人名字,来历,来此的目的一一标注清楚。进城的大多是枉城周边乡村的本地人,无需登记,守门人也乐得清闲。 直到三个可以归为“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出现,守门人打起精神,执笔待写:“说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进城做什么?” 宫九歌用了伊芜这个名字,宫家的户籍,进城的理由是寻亲。 旁边阿季多问了句:“不记录出城的时间吗?”记得之前来时这个也要问清楚的。 守门人听到这个问题,抬起眼来打量着三人,阴阳怪气地说:“等你们出来了再记也不迟。” 铃铃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有点不舒服,但是宫九歌没什么情绪,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枉城里比宫九歌想象中还要热情开放,字面意思上的热情,开放。许是因为男女平等观念深入人心,路边有不少菜摊边坐的大都是衣着精干的女子,翘着二郎腿在和顾客讲价,最后摆摆手卖了出去。身边偶尔有扛着沉重麻袋的女子进店结算工钱,路过他们身边时,诧异的看着她们的衣饰。 服装店的老板吆喝过来:“那个标志的外乡人,进来看看俺家店里的衣裳不,你们穿上肯定好看。” 阿季提议说:“主子,入乡随俗,如果打算常驻此地,不如先去置办几件衣物。” 宫九歌视线定格,领着二人走进店里。 “枉城这一带天气炎热,他们的衣着多讲究散热,所以会有些……露骨。”阿季想了个词,小声提醒。 从路人的衣着上便能体现这一点,阿季之所以提醒,也是担心对方接受不了。 老板取来两套衣服,分别递给了铃铃和阿季,说:“去试试合不合身。” 铃铃看着他没了动作,提醒说:“老板,还该有一套。” 老板打量了宫九歌一眼,回答铃铃说:“还有一件我婆娘去取了,你们稍等一会儿。” 铃铃和阿季去后面换衣服了,老板的拙荆还没把衣服找出来。老板搭话说:“几位是外面来的?” 宫九歌说是。 老板感慨一声说,好久没看到外面的人来了。 好久?宫九歌留意到这个字眼,问:“以前有很多人来吗?” 老板见她回答,接话说:“也不是很多吧,每天十个八个的,我这小店能卖出不少衣服。近几个月,就没什么人了,瞧着生意也差了。” 近几个月也是个颇为敏感的词汇。宫九歌想起了路上遇到的刀疤男。 老板娘终于翻出了那件压箱底的衣服。这件衣服相比店内挂着的那些明显不同,不论是作料还是做工,都高了几个档次不止。 “姑娘换上试试。”老板娘将衣服拿给她。 衣服整体呈鲜艳的橘红色,上面的刺绣张扬又栩栩如生,这件衣服一直没能卖出去,原因无他,这衣服美则美,但是试过这件衣服的人根本压不住这艳色,几次之后,老板娘索性直接将衣服收了起来。 宫九歌穿素色成习惯,也只有那清淡的色彩才能将她的气场收敛一二。 “王,您可是答应了要陪我逛街的。”少女独有的娇蛮声音传入店内。而女孩子逛街,无非是买衣服,买首饰。 老板见到来人,立刻拉着老板娘下跪在地: “见过吾王。” 被称王兄的人是枉城的主人,脱离洛国自封为王的男人,那离为姓氏,名,那离遵。 铃铃和阿季早早的换完了衣服,候在门外,没料到这个时候遇到了这位传言之中的王。这二人对视一眼,抬起右手放在左肩,身体微倾,这是普通的见礼。 “咦?” 少女惊呼一声,走到铃铃身边:“你不是枉城人氏?”枉城一带的女子多健美,五官深邃,像铃铃这种小家碧玉,身体白皙的少女,枉城的水土是养不出来的。 铃铃点头:“我等随主子来此寻亲。” “主子?”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甚至还想伸手摸一下,“你是下人?你是哪里人?你们那里的下人皮肤也这么白吗?” 铃铃:…… 少女眼里天真无邪,她是真的想不到有人能养出这般白皙的肤色。 “你平时都用什么保养?都吃些什么?”少女见她不答,继续追问,“还是有什么秘法?不能说出来嘛?” 铃铃都不知道从哪句开始答,下意识看了眼阿季。阿季默默移开视线。少女也注意到了阿季,不禁咂舌:“你们那里的男子竟然这般纤细!” 阿季:…… 铃铃:噗。 “主子。” 宫九歌的出现让铃铃阿季成功有了理由脱身。 宫九歌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店老板夫妻跪在地上,旁边的男人轮廓深邃,气场分明。铃铃阿季身边则多了个妙龄少女,正是活泼的年纪,挂在身上的金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离遵的视线也随着众人看过去,这一眼,画面便与定格。她是极美的,不乏清风的柔和,芍药的美艳,冷月的孤高,三种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杂糅成粹,让人如痴如醉。 他不曾见过冬雪,但是听先人说过,那是世间最纯洁的风景,最纯洁的…… 当她看过来时,那离遵觉得,如果世间真有一件珍品可遇不可求,那眼前的人便当之无愧。 “敢问姑娘名讳?”那离遵眼神灼灼。 阿季急忙上前,在宫九歌耳边低语:“主子,在枉城,不相识的异性的名字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阿季说的含蓄,却不知宫九歌之前在书上便见过这条风俗。互相看对眼的男女会互报姓名,然后男方就会上门提亲,这是一种变向的求亲。 “我姓伊,”宫九歌说,“阁下便是枉城之主吧!” 那离遵眼底火热不减。 娇蛮少女见到宫九歌,立刻放弃了纠缠铃铃,那模样就像是想立刻冲上去摸一把,又担心冒犯到人一样。 “你,”她连凑过去的心思都不敢有了,“你真好看。” 宫九歌:…… 见她看过来,少女羞红了脸:“眼睛也好看。” 宫九歌:“……谢谢。” 第一百七十章 殷勤备至 铃铃本以为像主子这种特立独行而且容貌美艳的女子应该不怎么受同性待见,然而结果出乎意料,她的同性缘似乎并不比异性缘差…… 等等,是不是异性缘反而要差一些?铃铃心里默默衡量。莫不是现在的男人大都不喜欢这一卦了? 铃铃看着枉城这位王者,对方的眼睛由始至终都黏在自家主子身上不曾离开。所以,果然还是强者更有品味吗?比如宗主?赫城主?幕王爷? “本王是枉城之主,名,那离遵。”对方自报家门。 宫九歌颔首:“幸会。” 礼数做了周全,宫九歌转对店老板说:“衣服合身,多拿几件一并结账吧。” 店老板将衣服包好,一并算了价钱。 “给姑娘打个折,别人问起的时候,想姑娘随口提一提小店。”老板说。 期间那离遵并不放弃和人搭话,“姑娘可是从幕国那边来的?都说幕国出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宫九歌看着面前气势逼人的俊美男人,说:“我等从洛国过来,此番前来是为了寻亲,若有叨扰之处,还望王上见谅。” 洛国?那离遵沉吟。 “枉城不久前失窃,所以对外来人员管控严格,如果是长期呆在枉城,便需要呆在王宫里。”他说。 这是哪门子道理?铃铃无声询问阿季。 阿季低声说:“属下不久前听说过此事,但是不知真假。”他说的是失窃一事。 “既然是枉城的规矩,入乡随俗,我等定会遵守,”宫九歌听到阿季的话,表态,“只是此前还有一件事。” 她说:“刚到此地,可否容我等传封家书回去?” 那离遵想了想,问她:“可是要报平安?传信可以,但是要经过检查。” 宫九歌笑说:“可以,只是给我夫君报个平安。” 对方脸色忽然就变了,上下打量着她,明显是不信:“你已经有了家室?” “对,”宫九歌非常坦然,“成亲几年了,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他怕不是要挂念。” 那离遵的情绪从先前的失望,逐渐变得坦荡,继而眼里划过了然。 他说:“便是家书,也是要经过检查的?” 宫九歌爽快应下。 已到,勿念。 四个字的信,如她所言,真的只是在报平安。既然要检查,就要避免在内容上做文章。 宫九歌说的地址是宫家一个不起眼的分支,那离遵将信取走,向她作保会将信送到,并且亲自带他们前往住所。 “主子,”铃铃担忧地问,“真的要去?”女子天生直觉敏锐,对方身份尊贵却对主子殷勤备至,而熟知自家主子脾性的铃铃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还有更好的选择?”宫九歌问。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而且对方的行径应该不单是在针对她一个人才是。 那离遵在知道了对方已是的情况下,热情略有收敛,但仍安排的面面俱到。 “伊姑娘说来此寻亲,不知道本王可能帮得上忙?” “说是寻亲,其实不过是碰碰运气,”宫九歌直言说,“听人说,我的父母曾在枉城待过一段时间,我过来看看。若是找不到,便去别处。” 原来是这样。那离遵说:“若是本王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先谢过王上。”宫九歌态度疏离,便是致谢也毫无变化。 三人在王宫暂且住下,宫九歌循着线索找到宫铭的商铺,那是一处卖粮食的店。枉城最缺的便是粮食,最贵的也是粮食。 “原来这处粮店竟然和令父母有关。” 宫九歌看着和她一同出来的那离遵,冷冷开口:“枉城对外人的管控竟然这般严格?需要王上亲自监管?” 那离遵并不在意对方的排斥,解释说:“洛国是枉城的友邻,伊姑娘既然是从洛国而来,本王便要尽到这地主之谊。” 身边跟这么个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等到了粮店,老板一看来的人竟然是王上,店里的人黑压压瞬间跪了一地。 那离遵让他的子民起身后,对老板说:“这位姑娘从洛国来寻亲,她的父母与你这家店颇有渊源,你可知道些什么?” 宫九歌:…… 店老板抬起头,看到宫九歌的容貌,怔愣片刻,他说:“我这家店是从我爹手里继承过来的,并不清楚过去的渊源……而我爹,也过世了。” “那敢问,老板有没有在店里见过容貌出众的常客?”宫九歌追问。 老板细细回想,说:“我小时候倒是遇到过,来客是个男子,我爹与他关系很好。” 男子? “只是那时太小,也记得人长的很好看,但是长什么样,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老板说。 一条线又断了。 那离遵看着在思考的宫九歌,没有出言干扰她。 “打扰了。”宫九歌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那离遵随后跟上,问说:“可有你父母的画像?或者他们的名字?” 宫九歌摇头:“从小便不曾见过他们,后来被带回去,家里也不曾留有他们的画像。我对我的父母,说起来,竟是一无所知。”他们似乎不曾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一点念想回忆。关系最亲密的人,偏偏也是最不了解对方的人。 那离遵闻言不解:“既然不曾见过,那他们定然也不曾尽到养育之恩,你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找人?” 宫九歌回头看了眼粮店的牌匾,那字迹何其熟悉,仿佛她要找的人与她只有寸步之遥。 “只是听说,他们对我很好,我想看看这世上与我尚存血缘的人,是什么模样。”她母亲的容貌,她倒是曾在幻境里见过,只是那段记忆被蒙了一层雾,她脑海中俨然空空如也。不过若是见到了人,她一定会第一眼认出来。 那离遵心有触动,他生来便被不喜,能有如今的成就也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扛下来的,他深知一个孩童从小便被父母抛弃会活的多么艰难,也因此对面前的人愈发心疼。 而被心疼的宫九歌想的是,她得再来一趟,当然,前提是,身边没有这个人碍事。她毫不客气地乜了眼那离遵。 这人是不是忘了她说过自己有家室? 第一百七十一章 鸱得腐鼠 那离遵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腾得出时间,宫九歌当天晚上就得了空再度拜访了粮店老板,本该睡下的粮店老板差点被不速之客惊出噩梦。 宫九歌坐在椅子上,颜色艳丽的衣衫在黑夜中也格外鲜明,然而更为鲜明的,是她手里闪着银光的尖刀,在月光的照射下寒光乍现。 “你,你想做什么?”粮店老板瞬间清醒了,死死的盯着她手里的刀,生怕对方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今天在粮店里多有不便,有些问题想问问清楚,”宫九歌把玩着手里的冷兵器,说,“深夜叨扰,还望老板见谅。” “问题,问题已经答的很明白了。”老板强作镇定。 宫九歌眼尾一挑,隐在月色下的情绪并不明显。 “老板说在小时候见过一个俊美的男人?” 老板点头。 “这家粮店改自一处民居,粮店建起运营不过数十载,老板的年数已经过三了吧?”宫九歌一字一句道,“还是您只是看着显老,其实只是还未加冠的年纪?”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质疑老板那句“小时候见过”。 老板手摸到枕头底下,碰到一尖锐物什。他说:“我确实在这件事上撒了谎,但是那个男人我的确印象深刻,你和他也长的像,我爹在时,便对他推崇备至,甚至还给他立了长生牌……” 宫九歌无言,往他右手的位置瞥了一眼,等他说下去。 “但是他却每月都收走大半的分红不说,还突然之间断了所有粮食供给。” 宫九歌听到这句,只是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是突然断了供给,而是能给供给的人,已经在族谱上是个死人了。 粮店老板继续说:“这些年,粮店都是我爹四处奔走建起来的基业,不管是谁,都不要妄想!”他猛地抓起手底下妾室落下的簪子。 “你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为好,”宫九歌冷笑,说,“不然,指不定死的是谁。” 对方的话让她顿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什么为好。原来对方只是怕她抢走这粮店!宫九歌,宫家名正言顺的少主,而宫家,以财当道,日进斗金,商网遍布大陆,便是皇族也要给几分面子。 而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她被质疑觊觎一家不到一百平的粮店。 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注1】 宫九歌:“这家粮店没人惦记,我只是来找人,你提供了线索我立刻就走。” 粮店老板明显是不信,打算先把人处理了,对方深夜而来,定然不会有人知道。宫九歌看出他的想法,手指一动,锋利的尖刀从他脖颈边缘划过,直直钉入身后的墙壁上。 粮店老板浑身发凉,四肢瞬间就僵了,除了能感知脖子上有血液留下来之外,再无其他。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宫九歌声音平缓,听在对方耳朵里却犹如催命,“关于你说的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粮店老板终于在对方杀意溢出的视线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我见过他,可他自从粮店建成起就再没回来过了……我说的是真的!” 宫九歌问他:“那人的容貌你可还记得起来?” “记得,记得。”老板求生欲极强。 宫九歌:“我给你一天时间将人画下来,明天上午我来取画。” 老板连连应承,宫九歌转身离开。老板身子一软,倒在床上,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嵌入墙壁的尖刀,缓了半晌,他伸手过去,想将刀取下来,然而在碰到时,老板一悚。 那哪里是尖刀,分明只是一张锡纸!可锡纸怎么能戳进土墙的?! 有了这个威慑在,老板也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在约定之日将画卷奉上。 老板生怕她不满意,谨慎说:“我不会画画,这是找了城中的画手,和那位的容貌多少有些出入。”他将画卷递了过去。 宫九歌打开看过,这幅画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画中的人多少能看得出来几分她的影子。 宫九歌将画收好,就他昨天的言论解释了一番:“他当初起手这家店,为的是帮助,而不是索取,你说的分红,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是若是没有分红记录在案,家里就会断了这边食粮的供给。” 粮店老板不敢多说什么,一味说是,心里却有计量。 宫九歌本来不想解释,但她不想父亲的好意被这样误解,接着道:“之所以后来断了供给,也是因为,因为他的兄弟接手了,在利润薄弱的情况下,他的兄弟就做主断了这处联系。” 老板蓦的抬起头,不相信这才是真相。 宫九歌最后为这件事做了了结:“总而言之,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求回报。这家粮店署的名是谁,便是谁的,你只当没见过那个人。” 她转身离开,粮店老板心里五味杂陈,最后也只是扭头走回店里,看着堆积在地的精贵粮食。 “老板,买米。”有客上门了。 老板挂上职业笑容,走过去迎客:“来了。” 管他往事前尘,都在此刻将书页翻篇。 宫九歌拿到了线索,父亲的确在粮店出现过,但似乎只是单纯的出于好意,他和这家店没有丝毫纠缠。 宫九歌拿着画卷,找了处街角坐下。十几年,足以让人的记忆消磨,找人无疑难上加难。 “唉,大妹子坐这干啥子嘞?”一个挑着扁担的农妇在她身边停下。 宫九歌抬眸,眼前出现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果子离她很近,她甚至能嗅到上面清甜的香气。 “拿着呗,”农妇朴实的脸上带着笑,额头溢出汗珠,她随意抬手一擦,说,“有啥不如意的都不如有一天过一天。” 宫九歌将果子接下,笑着致谢:“谢谢大姐。” 大姐这个称呼取悦了农妇,对方不好意思的拿衣摆擦了擦手,脸上笑出了花:“俺闺女都成家了。” 见她的情绪似乎好了些,农妇重新挑起扁担,便要离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该多笑笑,想当初,俺也见过个长的跟你这样的一个男的,就是沉着脸,怎么都不愿意笑一笑。” 宫九歌闻言,拿着苹果的手指一僵,她将手里的画卷展开。问说: “大姐,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女将军 农妇仔细辨别画上的人,“唉,还真挺像的。” 宫九歌只觉得一时间惊喜从天而降。 农妇想了想,问:“他是不是叫明什么?” 宫九歌眼睛一亮,“您见过他?” 农妇说:“偶然见过几次。这人的事儿搁十几年前还闹得挺厉害的,当时俺们那女将军非要嫁给他,但好像是他没同意吧,这女将军到现在都不曾嫁人。说来吧,这将军可是难得的美人,而且武功高强,还打得了仗……” 后面的话都是在讲女将军如何如何的好。 农妇说累了,从自己的担子里摸出个果子,咔嚓咔嚓,大口吃着。 “俺也是后来才听说,这美男已经成家了,照说这女将军的能耐,多迎几个男的进门也不是个事儿,偏偏她还想上门去做平妻。这美男的娘子好像也有几分能耐,把男人管的死死的,就是拦着不让女将军进门。” 民众多爱八卦,农妇口中所言也是当时人们所传,宫九歌听了一会儿,问说: “大姐说偶然见过几次,都是在哪见到的?” 农妇答:“俺那会儿刚嫁人,在乡里见过几次,俺当时还夸他俊了。” 宫九歌随口问说:“大姐每天都过来卖菜,家离城里远不远?” “不远,就在扈堤乡,也就七八里地,每天走两步补贴家用。” 扈堤乡。 农妇又唠了几句家常,挑着担子走了。 宫九歌顺着来时的路回去,等快要到王宫时,一匹疾驰的马失控地奔往她的方向。马上的女人高喊: “前面的人让开!” 宫九歌后退几步将路腾出来,眼看马就要撞过来了,旁边二楼的窗口看热闹的人挤在一起,窗口一个孩子不慎,失足掉了下来。 妇人凄厉的惊呼声引起众人的关注,眼看烈马就要冲过来,宫九歌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将孩子接下,同时,烈马擦着她的手臂而过,留下一地狼藉。 宫九歌感到小臂有片刻失觉,差点没将手里的孩子掉了。 烈马奔走了一段路,驾驭它的人终于将它降服。马上的人跳下马背,往宫九歌这边走来。宫九歌怀里的孩子已经被吓傻了,反应过来后哇哇大哭起来。孩子的母亲挤开人群过来,死死搂着自己的孩子。 “谢谢,谢谢你。”夫人语无伦次,搂着孩子一直道谢。 旁边有路人将宫九歌的东西递过来:“这是你的东西。”画卷,还有完完整整的大苹果。 路人说:“刚刚我就在你旁边,随手接住了。” 宫九歌道了谢,将东西拿回来。见那孩子还在哭,将手里的苹果递了过去。 年幼的小娃娃看着大苹果,很快就止了哭声。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烈马的主人声音传过来。 宫九歌还不觉,但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来人。 “是将军!” “还真是啊!” 这位女将军在枉城有着极高的人气,这次的意外并没能让她形象有损。女将军原珂面带歉意,走过来说: “刚刚便是你救下的那孩子?”原珂站在她身后,笑说,“这次还要多谢你了,不然……” 她的话卡在了看到宫九歌正脸的那一刻。 宫九歌在听到“将军”这个称呼的时候便有了想法,直到二人正面对上,这想法彻底变成了真相。 女将军看着三十有余,明明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偏偏长了一张秀气的脸。因为职位的缘故,她的身形偏壮,眼尾带着久经风霜后的细纹,偏铜色的肤色让她有种健美的味道。 “宫铭?”几乎是不假思索,这个名字从女将军嘴里脱口而出。没有怨恨,没有惊讶,她的语气里只有疑惑,似乎是不相信为什么能在这里看到这个人。 宫九歌也没瞒着,迎着她的视线,直言问说:“将军认识家父?” “家父?”原珂上下打量着她,眼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是有路人知道过往一些八卦的,“原来她是当初那个美男子的女儿?” “果真神似其父,貌若仙人。” 原珂自然是听到了这些话,先吩咐了下人将马牵回去,这才转对宫九歌说:“换个地方说话?”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名扬枉城的女将,对方除了最初的疑惑,她的眼底就只剩下了兴味,那是对待满意物什的一种情绪。 宫九歌扬唇,回以一笑:“好。” 二人就近找了一处茶楼,这里的茶是精贵物,端上来的茶水品相并不好,但是价格非常可观。 “怎么?”原珂率先道,“你爹娘这都走了多久了?我算算,十四年了,怎么不见他们回来?” 过去了十四年!这一时间段重复证明了当初的宫家夫妇还活着的事实。 “只是想来父母的故居看看,可来了后发现找不到路了,只能找知情人到处问问,”宫九歌看着面前的知情人之一,笑说,“不知将军可否方便带个路?” 原珂看着这个瘦弱到她用力就能拧碎的人,对方自来熟的程度出乎她的意料。 “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将军会帮你?” 宫九歌像是没听懂,笑了笑说:“既然将军不方便,那将地址告予我,我自己去。” 原珂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索性把话挑明:“本将军不会带你去,也不会告诉你在哪。” 宫九歌没料到她这么直接一般,脸上有几分错愕。然后,她点头,从衣袖里掏出几两银子。 原珂说:“怎么,想买线索就出这么几个钱?” “店家,结账。”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成功将氛围凝固。 宫九歌未免对方尴尬,自主忽略那句话,说:“将军既然无意告知,那我再去找找别人。” 说罢,竟是一点都不留恋,接过店家找来的银钱,收入袖中转身就走。 原珂尚且坐在原处,见她真的走了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转过头,她看到了对方遗忘在桌子上的画卷。 “等等。”她开口将人叫住。 宫九歌后知后觉自己忘拿了东西,想将画卷从对方手里拿回来。 原珂手伸自背后,避开了她的动作。宫九歌不解。 原珂说:“地址可以告诉你,也可以带你去。” 宫九歌眼睛微微睁大,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就应了。 原珂从头到尾都没放过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对方无害的模样正对她的胃口。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她说,“为表诚意,我可以现在先带你过去。” 原珂不知道的是,在她背过身的瞬间,身后的人气场骤变。宫九歌熟知人的思维心理,面对居心拨测的人,如何能让对方暴露真正目的,她向来拿手! 第一百七十三章 父母故居 这位女将军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对她,并不友好。 原珂出门便雇了辆马车,报给车夫一个地址。 车夫也是上了年纪的,听到原珂报出来的地址,笑着唠嗑:“那地儿可多年没人去了。” 宫九歌问:“您认识住哪儿的人吗?” 车夫说:“那住过一对夫妻,应该不是本地人,口碑挺好的,后来人走了。”走了,而不是搬走了。 宫九歌如愿以偿见到了父母在枉城的故居。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格局连他们在宫家时的院子一半大都没有。 “就是这儿。”原珂抬了抬下巴。 宫九歌推门进去,“吱呀”一声,厚重的灰尘受了惊,在她眼前张扬逃离,门外的原珂不可避免的呛了一嘴,瞪了眼罪魁祸首。早早避开的宫九歌目不斜视,等到灰尘散的差不多了,才提步走进去。原珂咬牙。 屋子里蜘蛛网挂的到处都是,每走一步都能留下清晰的脚印。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三只摆放整齐,有一只被单独拿了出来,在靠近桌子边缘的位置,杯口朝上。屋子里的木质家具已经被老鼠啃得差不多了,木屑堆积在地上,还能看到老鼠穿堂的影子。原珂并无耐心,甚至不想再多呆片刻。 “你现在住哪?” 宫九歌:“怎么?” 原珂说:“你怕不是忘了,本将军带你过来时,你答应了一个条件。” 宫九歌笑了笑,“自然是没忘——我住在王宫。” “王宫?”原珂狐疑,“你怎么会住到王宫里?”她怎么没听说那离遵收了新人? 宫九歌将那离遵当日的言论复述了一遍,原珂听的一言难尽,不过她倒是从中品出些别的意味。 原珂后知后觉地仔细打量面前的人,果真是随了宫铭的容貌,光是这张脸,便是她平生所见之最,也难怪那离遵直接将人放到了眼皮子底下。 “既然这样,那本将军明天差人过来接你,”原珂说,“你从外面来怕是不清楚这儿的规矩,只有王的女人才有资格住在王宫,你若想避嫌,还是搬出来的好。” 宫九歌后知后觉,犹豫说:“那王上那边……” 原珂非常爽利,“本将军来说。” 没了后顾之忧,宫九歌自然轻松了许多。 “那就不留将军了,我们明天见。” 原珂走了,宫九歌独自在房间站了一会儿,她想将房间打扫一下,奈何扫把上的脏污丝毫不比其他地方少,鲜少动手打扫的人此时不谙其道。 宫九歌想着要不要请几个人过来打扫,只是这念头一起就被她自己给掐熄了。 铃铃和阿季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不免着急。铃铃将一白抱过来,出主意说:“让一白循着气味找主子。” 等二人带着一白刚出门,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那离遵。 对于枉城的这位王者,铃铃的第一印象是敬畏,觉得对方的气度心胸都非同寻常,但是,现在…… “怎么不见伊姑娘?”那离遵看着似乎是要出门的两个人,问道。 阿季说:“吾主多时未归,我等想要出去找找。” “多时未归?”那离遵皱眉,“她去了哪儿?” 阿季摇头:“不知。” 铃铃在旁看着这位王者,对方脸上的焦急一闪而过,但是被她捕捉到了。只是出去一会儿而已,怎么这么大反应?铃铃不解。 等他们找到人时,宫九歌正拿着崭新的笤帚在打扫屋舍。 那离遵来时看到的是这样这样一幅场景,破旧的屋舍中央,一抹艳色独立其间,像是空间交错混杂,将毫无交涉的两个节点重合,唯独烘托出美。 “主子,”铃铃忙上前,将笤帚抢下,“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做便好。” 那离遵后知后觉,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去给伊姑娘收拾屋子。” “不必,”宫九歌出声制止,“王上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是家父家母的故居,在下不想假他人之手。” 那离遵见她坚持,只得作罢。 宫九歌问铃铃是怎么找到这的,铃铃指了指阿季肩上的一白。一白一个飞扑扑到宫九歌怀里。 “乖。”宫九歌揉揉它的头,将一白放在一处清理干净的凳子上。 这一打扫就是半日,铃铃看了眼在外面石凳上落座的那离遵,感慨对方的毅力如此。 不说人了,连一白都是个闲不住的,在寸许的凳子上转圈圈。转了一会儿,它一个跃起跳往屋外。 那离遵的视线被一白吸引,对于宫九歌的爱宠,他是本着爱屋及乌的想法来的,只是这个小东西难搞的很,对他从来都是不理不睬。 一白来院子里也不是来找乐子的,它傲娇的在院子周遭绕了几圈,像是领主在视察自己的领土一般。 屋里总算是被打扫干净了。铃铃擦了擦头上的汗,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主子,这是整理被褥时找到的。”是一只金簪,精致的簪花上镶着玉髓。 宫九歌将簪子接过来,陈旧的簪子上能摸到几个小凹槽,宫九歌定睛看去,那是镌刻上去的一个“姝”字。 这是她母亲的东西! 阿季也有收获,不过并不是让人愉悦的消息。 “主子,里间有个放书的柜子被人暴力破坏过,不知道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在打扫干净前,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宫九歌来到阿季说的放书的地方是个书房,面积不大,擦干净的柜子上有很深的划痕,里面空空如也。 将屋子收拾了出来,宫九歌终于得空打量。 这里虽然不大,却充满了生活过的气息,用过的杯子,铺开的床褥,翻了几页的书,都足以证明,当时屋子的主人并不是刻意搬走,而是临时离开后,再没能回来。 整整十四年! “主子,那位还在外面。”铃铃提醒。 宫九歌疑惑:“他怎么还在?” 铃铃:…… 于情于理,对方都不该留在这等这么久。宫九歌先前有心事并不曾注意到这一点,此番铃铃提醒,她走出屋子,一眼便瞧见了等候在外的那离遵。 “王上可还有事?” 那离遵起身,眼里深情满满,他说:“伊姑娘找到父母故居,也是一件幸事。” 宫九歌自带绝缘,将她没想法的人都隔绝在外。 “多谢王上。不过,”她说,“在下想在这里住几天,还望王上应允。” 第一百七十四章 梦魇 有枉城的“规矩”在先,宫九歌自然先得对方点头。 那离遵看着长年失修的屋子,好意提醒说:“这地方虽然打扫干净了,只是怕还不能住人。” 不说别的,那摇摇欲坠的房梁看着都提心吊胆。 宫九歌领了对方的情,但是于这里,她有种异样的牵绊。便是在宫家都不曾萌生的感觉,在此时此地淋漓尽致,家的感觉。 那离遵还是应下她的要求,转而问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宫九歌毫不客气的将原珂交代了出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以后,她状似无意地赞了句:“本以为原将军神武非凡,脾性也该如此才是,却不想她平易近人,既有大家风范,又不失柔情。” 那离遵无言,他认识的原珂和面前人的评价,丝毫不沾边。而且,她说的是大家风范?还是大将风范? 那离遵的认知里,原珂铁血铮铮,而且性子孤傲,与人并不亲近合拍,唯一能亲近她的,怕是只有她的部下。 当然,宫九歌对此并不知情。 当晚宫九歌就在收拾出来的屋子里歇下了,被褥是铃铃新买回来换上的。 院子坐落在古巷里,邻里都早已空了出来,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是搬走了,还是没回来。枉城的夜里连声蝉鸣都是奢侈,只有恍惚间一声狗吠入梦。 “怎么现在才回来?” 谁在说话?宫九歌迷迷糊糊地想。朦胧间,天色似乎已经亮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瘦削俊朗的男子,绕过屏风,来到宫九歌床前。男人眉眼如同被造物者精雕细琢,五官深邃迷人,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为他出色的外表蒙上一层脱俗之风。 宫九歌如同梦魇,动弹不得,听着耳边的动静。 是有人从她身侧坐起来了。她身边有人?! 刚刚说话的也是她身边的人,是个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迷糊沙哑。她走下床,赤着脚来到男子身边。 “可还顺利?” “怎么起来了,”男子倾身将她抱起来,“地上凉,把鞋穿上。” 床沿一侧塌陷,是有人坐了下来。 宫九歌总算看清了二人的脸,女子姿容绝色,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男子满脸宠溺,容颜出尘。宫九歌的脸上都不免能看到二人的影子,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 姬忘姝坐在床上,伸脚轻轻踢了踢在她面前半跪下身给她穿鞋的宫铭。 “问你话呢。” 宫铭抓住她的脚,无奈道:“乖,别闹,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姬忘姝并不好应付,甚至她已经猜出了什么:“是不是那边又为难你了?” “没有,”宫铭若无其事地笑笑,“你夫君怎么会吃亏。” 姬忘姝被他摁着将鞋子穿上,哼了一声:“不是我说,那小子也太贪得无厌了些,恩情是一回事,损阴德的事我们也没少还,他打算什么时候把小九儿还来?” “不用他还,”宫铭嗓音低沉,“真要到了那一步,他愿不愿意还还是另一回事。” 见姬忘姝面露焦色,宫铭抱着娇妻安慰:“放心,我都安排妥了。”突然,他眼神犀利,余光瞥向窗外。 姬忘姝注意到丈夫的异样,宫铭在她耳边低语说:“他身边安排了我的人,必要时候会将九歌换过来。” 宫铭摸摸她干涉的唇瓣,心疼的很:“我去给你倒杯水。”他起身去到桌边,取来一只杯子,摸了摸水壶,水已经冷了。 他对屏风后的人说:“等我一会儿,我去烧开水。” 姬忘姝应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她一手垫在脑后,嘴里自语:“神王阁,大长老,真是玩的一手好算盘。” 神王阁?宫九歌侧目,作为大陆上近乎信仰的存在,母亲提起时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姬忘姝翻身坐起来,她走到床头一个简陋的梳妆柜旁,从里面翻出几只发簪,其中最为出彩的是一只点翠金簪。她拿起簪子,却并不打算戴上,而是走到墙角,伸手敲了敲墙壁,接着便是机关触动的声音,细不可闻。 地上凹显花型图案,将簪子放上去恰好吻合。宫九歌正想看个清楚,却发现自己手脚像被松了绑,突然就能动了。 宫九歌坐起身,眼前的场景似乎被惊扰,瞬间化作镜花水月,梦幻泡影。 现在是三更,夜半之时,据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是梦? 好像也只能是梦! 宫九歌摸摸被褥,手突然碰到冰凉尖细的物什,是铃铃白天找到递给她的簪子,也是刚刚的梦里,母亲手里拿着的那只。 回想刚刚的梦境,宫九歌下床,循着记忆走向墙角,按照梦中所闻敲了敲墙壁,地上果然出现了花纹。宫九歌将簪子沿着纹路放上去,一开始没对准,簪子滑落到了一旁,磕到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小石子咕噜噜滚到她脚边。 当宫九歌再度想要尝试将簪子放上去,忽然背脊一凉。当她回首之际,一个披头散发的恶鬼手里拿着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脏! 宫九歌猛地起身,本就敏锐的神经现在紧绷到了极致。冷汗顺着额角留下来,梦里刀子刺进心脏的感觉还没有散去。 “呼!”她长舒了一口气,下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冷冰冰的茶水让宫九歌冷静下来不少。 等她打算再度入睡时,手在床榻上摸到一只点翠金簪。鬼使神差的,宫九歌走到墙角,轻轻敲了几下,地上浮现花纹,与她手里簪子上的别无二致。 宫九歌将簪子放上去,簪子不经意间脱手,掉到一旁。宫九歌眼睁睁地看着被簪子碰到的小石子滚到她脚下。 在这一瞬,她汗毛倒竖,眼前的画面如同被定格,帧帧迟缓。 下一秒,身体比意念先动,宫九歌携着武气一个回旋踢,身后的人被她踢中,摔出去撞倒屏风,半晌爬都爬不起来。 “你是什么人?!”宫九歌冷声问道。 黑乎乎的人影气息奄奄:“主子,是我。”是铃铃的声音。 宫九歌双眸微眯,看到对方手里没拿凶器,却并不放松:“你什么时候来的?” 铃铃委屈地说:“奴婢听到你起来的动静,过来看看,看到您站在墙角,刚要出声您就动手了。” 这一脚着实不轻,要是换个没武学底子的,指不定直接就瘫痪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家有贤人不举 宫九歌理亏在先,只是今晚发生的事让她没了心情,只出言安抚了几句:“你先去休息一下。还能站起来吗?” 铃铃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宫九歌的视线。 宫九歌看着地上的花纹,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再次尝试。 等到天终于亮了,宫九歌转战墙角,终于将簪子成功印了上去,当然,这次她留了个心眼,时不时往身后瞥一眼,谨防意外发生。 “咔哒”一声,机关被打开了,宫九歌收回注意力,视线移向机关的位置,一个骷髅头猝不及防的伸到眼前。宫九歌的心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调戏,她第一次有了抓狂的念头。 待她平复心情,想要将骷髅头移开,结果等到入手时,她忽然发现,这个不是玩具,而是真的,人的头骨! 宫九歌凝神,仔细查看机关所在,骷髅头身后连着几条丝线,若是有人暴力破坏,机关就会被永久闭合。 她手顺着丝线摸到开关,沿着纹路将其打开,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盒子表面附着层层咒印,血色的纹路在其表面升腾婉转,像是在警告来人——危险,勿动。 宫九歌不懂咒印,加上这盒子明显不能暴力破解,只能先收起来。 “主子,”铃铃敲了敲门,“属下要进来了。”这次倒是学乖了。 听着里面的人应了一声,铃铃端着水盆推门而入。 宫九歌想起昨晚的事,她神经敏感踹了铃铃一脚,下脚还不轻。 “你的伤没事吧?”她问。 铃铃把绢布打湿递过来,听到自家主子的话,眼神中透着疑惑:“伤?主子是在问属下?”可她没有受伤啊! 宫九歌擦着脸的手一顿,水珠自发间翻滚下来:“昨晚你有没有过来?” 铃铃听的更迷了:“属下一直在自己房间啊!” 宫九歌看向昨晚被撞倒的屏风,此时好好的摆放在那,不见一点损坏,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与之前一般无二。 真是活见鬼了! 宫九歌只得庆幸昨晚没有深究下去,不然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 “怎么了?”铃铃看到主子的异样,出声问询。 宫九歌将此事一笔带过,问铃铃有没有看到一白。作为一只有自己想法的灵宠,一白坚持距离产生美,平时爱答不理可以,但必要时候必须撒娇。 铃铃找到一白的时候,一白正在院子里刨坑。 宫九歌看着它标准的狗刨动作,沉默半晌,她咬牙切齿:“这是哪学来的毛病?” 铃铃差点笑出了声,她语气故作镇定说:“属下看它前些日子喜欢和只小黄毛狗玩儿。” 是已经交朋友了吗?可对方为什么会是小黄毛狗? 宫九歌无意干涉爱宠的交友情况,可是这刨坑的熟练度着实不雅。 铃铃说:“主子放心,一白心智初开,想法和幼童差不多,等它到了第二次的成长期,就不用主子操心这些了。” 宫九歌看着一白刨东西的娴熟,深深怀疑铃铃的话。等等,一白刨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铃铃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一白还在继续刨,直到坑里的东西露出全貌。那是一副尸骨,刨出来的部分可见其完整。 为什么这里会埋着一副骨骸? 宫九歌在地上画了个御土阵,白骨的全貌露了出来。白骨看着像一个成年男子,整体并无明显损毁,而让宫九歌惊讶的不止如此,而是御土阵下检测出来的东西。 地底一米之下,都是白骨!法阵检测有限,宫九歌无法判断具体有多少,但是法阵明显受到的阻隔告诉她,下面的白骨是一个极其可怖的数量! 又有谁能想的到,这处不起眼的居所,下面却是白骨累累。一白刨出来的这个埋得浅,可能是到了后面才被人匆匆挖坑埋进去的。 这些白骨都是什么身份?谁把他们埋在这儿的?她的父母住在这儿时知不知情? 这处院落地方不大,秘密却不少。 宫九歌不入其道,脑海中忽然冒出个念头来。昨晚的梦便是绝佳的提示。 原珂差人来请了,宫九歌将铃铃阿季一并带上,去了将军府。 而此时的将军府里,原珂穿着闲散的常服,是套男装。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二人都未带随侍。 男人遮掩在斗篷下的薄唇动了动,说:“人前记得收敛,原珂可做不来这么轻松的姿态。” 原珂,或者说用着原珂身体的人放松后仰,手按着后颈,说:“这女人的身体就是麻烦。” 斗篷男子瞥了他一眼:“身体都是你们自己挑的,挑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麻烦?” 原珂狡辩说:“我当时还真没看出来她是个女人。你看出来了?” 斗篷男子:“我又不瞎。” 原珂一噎,转而伸手摁了摁胸膛,这么平,脱了上衣都不一定能分辨性别。他为当时自己没能认出来释然。 “要不是下面没那二两肉,我真不敢相信这是女人。” 斗篷男人嗤笑:“对自己的斤两还挺有自知之明。” 原珂:…… “唉,等等,我记得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 斗篷男人:“闭嘴。” 原珂惹不起他,移开视线。此时下人来禀说,宫九歌等人已经接到了。 原珂坐直身体,目光冷峻严肃,秀气的脸上英气十足。 “先把人安排到客房,本将军晚点过去。” 下人领了命走了。 原珂重新倒回躺椅上:“这人脾气也是臭的很。”办着难度不小。 斗篷男人就这样看着他作妖,迟早有一天翻车。 “你接了谁过来?” 原珂一听,乐了:“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她是宫铭和姬忘姝的孩子!” 斗篷男子是真没料到这个答案:“当年神王阁那个孩子?” “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崽子,不过现在长大了。”原珂说,“说是来找她爹娘的,啧,那个天真无邪的劲儿。”他在末端还调侃了两句。 斗篷男人:“说真的,你的眼神,我一点都不信。” “这是什么话,”原珂摆手,“不信?不信你跟我去看看。”作势就要去拉他。 斗篷男人挡开他的手:“没兴趣。不过你把人弄来是想做什么?” 原珂笑了笑:“没想做什么啊!就看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孤苦伶仃,想帮帮她。” 男人冷笑,就差把“不信”两个字写脸上了。 原珂看着他,嬉皮笑脸的表情收敛,他眼神阴鸷,声音也毫无起伏:“宫铭当年把东西带走不说,还把试验品都毁了,如今他女儿送上门来,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吧!” 斗篷男人眸光一凝,继而移开视线,声音薄凉: “随你,别耽搁正事就行。” 原珂恢复他那一脸不正经:“放心,我也不只是为了私仇。她宫铭女儿的这一身份也大有用处。” 见男人不语,他接着说:“当年若不是那具身体太废,我也犯不着在那厮手里吃亏。” 斗篷男人闻言,声音晦暗:“现在这具躯壳,体质是上上乘,你不满归不满,在找到新的之前,别再误事。” 原珂:“自然。” 处理完二人的事,原珂正了正衣冠,好整以暇地去了客房的方向。 宫九歌正在给一白顺毛,并且口头教育它,发现什么意外可以吱声,不用自己上手刨。一白顺从的窝在她怀里,慢条斯理地舔舔爪子。 铃铃想起来,一白两次刨土,似乎都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原珂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宫九歌坐在院落中央,手里抱着一只乳白色的猫系宠物,正在喃喃低语。莫不是觉得一只畜生也能回应她?那模样看着要多蠢就有多蠢,不过倒是比她爹顺眼一点。 宫九歌抬起脸就看到了对方嫌弃的眼神,顿时莫名其妙。 “将军有什么要求?”宫九歌直入正题,毫不委婉。 原珂倚在旁边,眼神颇为蔑视:“本将军便是提了,你能做得到?” 宫九歌:“说来听听。” 原珂:“还没想到。你只管住着便是,不过住下之后,记得,安分守己。”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宫九歌说:“不用。”不等对方说完,她表态,“既然将军还没有要求,那我就不逗留了,等将军哪天想到要什么,再来找我也不迟。” 她来也不是为了看人脸色的。对方是哪来的自信把持她? 原珂见对方不像说笑,眸里冰寒:“不住这里,你是还想回王宫?也难怪,王上的后院向来是来者不拒。” 铃铃阿季面色不善,眼看就要动手。 对方对她的恶意高了不止一个度,莫不是这人神经延迟?宫九歌这般想着。 宫九歌秉着能讲理就不动手的想法,制止了想要动手的铃铃阿季,说:“在下已有家室,对贵城王上的后院毫无想法。至于住处,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你有了家室?”原珂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她,接着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 宫九歌也不恼:“将军为何发笑?” 原珂笑够了,说:“你怕是不知道,别说是本将军,你便是在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看的出来你是否已经婚配。” 宫九歌只是一琢磨,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难怪她几次表明已有家室,那离遵还坚持不懈。 “我家里那位,身体,有些隐疾。”宫九歌说的隐晦,旁人却是听得明白。 原珂被这句话结结实实地堵了回来,一脸的一言难尽。 铃铃:她听到了什么? 阿季:他什么都没听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幸得神王顾 宫九歌不打算留在将军府,碍于那离遵那边,原珂没有强行留人。就算要留,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枉城不允许外面来的人自由走动,宫九歌去找了那离遵,开了个凭条,她晚上要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那离遵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那间破院子,但若是把这归结于他从未感受过的亲情,对方的举动似乎就有了合理解释。 枉城对外来人员的管控是切实存在的,那离遵纵然有心卖人情,可规矩不能破。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铃铃和阿季留在王宫,宫九歌身旁则要带两个王宫侍卫。 那离遵如是说:“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便能和他们一起。” 宫九歌交代铃铃他们说:“既然这样,那你们留在这儿可要懂规矩,别给别人添乱。” 铃铃取出一个包裹当着那离遵的面递给宫九歌,她说:“这是临行前,男主人亲手收拾好的,妥帖合心意,旁人都比不得。属下不在主子身边,主子可要保重身体。” 不得不说女孩子的心思就是缜密,铃铃不好明说,拐着弯儿的强调她已经成家的事实。 宫九歌打开包袱,查看一番后挑出几只纸鹤。 “别把这些东西放一起。” 铃铃看着她扔废纸一样的动作,一时错愕,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纸鹤拢到一起收入袖中。 宫九歌带着一白离开了王宫,她身边多了两个王宫里来的随侍,二者都是女子。 “阿塔/阿夏见过姑娘。” 这是她二人的名字。 宫九歌非常爽快地接纳了二人,并带他们一起回了住所。 阿塔和阿夏本是奉命前来,一为监管,二为服侍。这次的任务对于她们来说,就像是休假一样,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直到宫九歌在一处荒废的民居前停下脚步。 阿塔:“姑娘可是走累了?” 阿夏:“那我们在这儿休息片刻吧,阿夏带了垫子。” 宫九歌:“到了。”两个字成功让二人息了声。 阿塔和阿夏仔细打量着这处民房,就算是它最完整最整洁的时候怕都是一贫如洗,更别说这荒废了许久。见惯王宫里的繁华富贵,二人心里的落差嫌弃可想而知。 宫九歌带着人进去,指着角落的两个小隔间说:“这是铃铃阿季昨晚收拾出来的,就先委屈两位住这儿了。” 说是两个隔间都是抬举,其实最初就是个杂物房,宫九歌本想让铃铃他们出去找个客栈歇歇脚,奈何他们二人不肯,就将此处简单拾掇了一下。一间杂物房被铃铃从中间隔开,在外面看着就像两间。 阿塔和阿夏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先进去。 宫九歌提议说:“不然二位白天过来,晚上就自己找个歇脚的地方?” 阿夏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正要点头,阿塔及时制止她,摇头说:“我等是王指派来保护姑娘的,不怕吃苦,而且这地方姑娘都住得,我二人自然也能住得。” 听到她们这么说,宫九歌就放心了。 是夜,阿塔阿夏二人在身都翻不了的逼仄空间里欲哭无泪。 宫九歌躺在床上,很快便如梦。 梦里依旧是以这间小院子为背景的院落,只是这次梦里的人,却比往常多了不少。那些人挤在这个院子里,每个人都低着头,阴郁着一张脸。 宫九歌这次可以动,但是出于上一次的教训,她没有贸然上前。 “吴家生有子,名曰吾所是;所是年加冠,读书不得志;父母唉声怨,邻里亦羞耻;幸得神王顾,以万全我心。”第一个开口的是距离宫九歌最近的那人,看起来三十有几的年纪,阴郁的脸上是近乎疯狂的喜悦。 这一幕真的是诡异至极,每个人都像是被恶意控制的傀儡,牵线的人在幕后纵声大笑,将这些皮肤灰暗,眼神无光的小丑暴露在人前,欣赏旁人被吓到的丑态。 “幸得神王顾,以万全我心!” 眼窝深陷的躯壳维持着最后的意志,疯狂重复这一句话。他的声音响彻在窄小的空间里,声音像是被封闭一般传不出去,只能持续回音。 宫九歌静立在侧,冷淡地看着这一出惊悚的闹剧。 直到低着头的人,或许已经算不上人了,动作有序地把头抬了起来。他们中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是动作生涩地张开嘴,哪怕张嘴这个动作于他们而言已经很陌生了。 “幸得神王顾,以万全我心!” “幸得神王顾……” 他们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神王?神王阁?宫九歌听着这些人将这句话一遍遍重复,她的异样终于引起了最先开口的人的注意。 “你,不敬仰神王吗?”那个人僵硬的抬起手指着她。 宫九歌问他:“神王是谁?” 那人脸皮动了动,嘴角想要有表情,但是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你不敬仰神王!” 宫九歌不动声色地抓住腰间的伞柄,“你说的神王,可是神王阁?” 那人眼珠子动了动,便是这样轻松的动作,却让他的眼球直接掉了下来,与眼眶黏连的地方很快就不堪重负,眼珠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宫九歌手一紧,便是这样的场面,她想的竟然是,面前的人果然早就死了,而且从眼眶神经血管肤质等多方面来看,这人死后被用特殊方式做成了干尸。 不等她细想下去,有东西从她头顶扑簌下来,连连不断。 是什么? 宫九歌抬头,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框架,有黑色的雨打在身上,视野里的人都被控在这一片小天地,享受黑雨的沐泽。 然而事实上,没有框架,黑色的也不是雨,而是土!他们现在在一个深深的坑洞下面,上方有人往进填土。 咸腥味的土干燥呛人,就像是墓地刨出来的杰作,宫九歌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这股腐尸的味道是来自土壤,还是面前这些死气沉沉的——尸体! 土壤没过脚踝,宫九歌提步,打算先从这个地方离开。然而她这一动,就像是打开了某个禁忌的开关,挤在这一方天地的人眼神里突然就有了神志,他们疯狂地挣扎,嚎啕,哭喊,绝望的声音足以撕破人的耳膜。 “放我出去,放我们出去!”求生者的挣扎。 “不要,不要啊!”濒死之人的哭喊。 “畜生!”明白人的愤懑。 “爹,我怕。”幼童的呢喃。 “救命啊!”无助之人的乞求。 傀儡终于挣脱了控制,可面临的却是灭顶之灾。当你身陷沼泽时,你会选择神志不清地沉亡,还是饶得片刻清明,然后,看着自己步入死亡? 可惜,深坑下的人没得选。他们睁大了眼,亲眼看着厚重的土壤打到自己身上,身边的人身上。 土壤已经到了大腿的位置,有人想到主意,他们将淹没自己的土壤踩在脚下,当做出去的垫脚石。耳畔的哭闹声停了片刻,大家都在齐心协力地活下去。 宫九歌叹气,到了这时候,她若还不明白就算是白活了。她眼前的近百人,就是她院子下面铺陈的那片尸骨。 这些人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上方的注意,填坑的人忽然收了手,即将被活埋的人们等了一会儿,喜上心头,求生的意识在对方许久不曾有动作时达到了最大值。 他们聚在一起,想着出去的方法。 不如将泥土堆积在一个位置,做一个可以出去的台阶。这个方法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宫九歌将伞撑开,就那样站在墙角。恢复神智的人群看不见她,但是上面扔下来的土却能扣到她头上。 台阶很快有了雏形,与此同时,上面也有了新的动作。他们将一桶接一桶的水倒了下来,水里被加了料,被水淋到的人瞬间失了全部力气,直接栽倒在地。个别不免面部朝下,泥浆呛入口鼻,生生窒息而死。 宫九歌撑着伞,伞下是不曾被玷污的一片净土。 “帮,帮帮我。” 一个男人托着自己年幼的孩子,用尽力气爬到宫九歌面前。 宫九歌往四下看了一圈,确定对方说的是她:“你看得到我?” 男人手臂僵硬,却是死死护着孩子:“求你!” 宫九歌没去想对方可以看到她这一事实,伸出手将两岁的幼童接过来。 在失去意识前,宫九歌看到的是更厚重的土壤从天而降,将这些气息尚存的人活活埋在地下。 宫九歌从这场梦境醒来,怀里沉甸甸地多了些东西。她低头一看,一副幼童骨骸映入眼帘。 骨架呈蜷缩状,就像男人将孩子给她时一样。 就这么抱着副骨头也不是一回事,宫九歌坐起身,将骨骸放到一旁。她将窗子打开,外面正是夜晚最暗的这个时候。院子里黑漆漆的,有谁能想的到这片寂静下面堆砌了多少尸骨。 “爹爹,我怕。” 稚嫩的童声从宫九歌身后传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话,耳后的发丝被气息吹的动了动,接触到皮肤有丝痒意。 如果这是有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那定然是暧昧心痒,水到渠成。奈何此处没有有情人,只有一个身处阴寒之地,噩梦刚醒的人,和身后的不明生物! 宫九歌一把抽出伞,毫不犹豫地袭向身后开口的东西。只是这次,她的动作却打空了,伞间从身后的孩童身上穿了过去,那孩童完全就是灵魂形态,寻常之物根本就碰不到他。 孩童稚嫩的小包子脸委屈地皱成一团,差点就要哭出来。 “爹爹,为什么打我?” 宫九歌默。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专业自黑 宫九歌非常冷静地开口:“我不是你爹。” 小包子眼里的泪水瞬间决堤,他一把抓住宫九歌拿着伞的手,哭着说:“爹爹不要我了吗?” 宫九歌手一松,手里拿着的伞落地。 “没有不要你。”她说。 她不是善心发作,也不是可怜孩子失怙,而是,她被这孩子碰到的地方被瞬间麻痹,根本动弹不得! 宫九歌退后几步,将手撤回来,麻醉感逐渐褪去。 小包子愣愣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臂,一副“求抱抱”地表情。 宫九歌没理他,往先前自己放尸骨的位置瞅了一眼,尸骨依旧放在那里,白骨表面散发着一层浅浅的光。 小包子半天没得到回应,扁扁嘴,眼里含了一泡泪,“呜哇”一声嚎啕大哭。 宫九歌不确定别人听不听得到这声音,只觉得魔音绕耳,想先让他收声。她找了一块布,将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隔离,做出个拥抱的动作。 小包子这才止了哭声,靠在她怀里哽咽。小包子碰的到她,她却碰不到小包子。终于等他冷静了下来,宫九歌问: “你是什么?” 小包子懵。 宫九歌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见他不明白,宫九歌话说的更明白了些:“你不是人,你是什么?灵体?还是鬼魂?” 小包子一个字都没能听懂,睁大眼看着她。 宫九歌又指了指旁边的骨骸,问:“这个是你的吗?” 小包子似懂非懂,嘴里发出几个稚嫩的音节:“我,的。” 宫九歌将骨骸抱起来,放到小包子面前。小包子看了看和自己等高的骨架,又看了看宫九歌,眼睛里写满了不解和疑惑。 宫九歌:既然是你的,那你倒是拿着走啊。 小包子打了个哈欠,竟然打算就这样躺在她怀里睡觉,宫九歌动了一动,小包子竟然从她手臂穿了过去,就这样摔到了地上。 他被摔懵了,下一刻:“呜哇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小包子哭的声嘶力竭。 宫九歌被震得耳膜发疼,旁边的瓷器上浮现裂纹,窗外的晦色突然有了片刻不宁,似有什么凶狠的东西即将破笼而出。 与此同时,睡眠中的原珂忽然睁开了眼,他往一个方向凝神望去。 “阵源,找到了!” 等到天亮之际,宫九歌看着怀里有了实体的小包子,陷入深思。哭闹了整整一个晚上,小包子灵魂体最后竟然误打误撞和那副骨骸融合在了一起。 生怕再惹哭这小祖宗,宫九歌这个动作维持了一整晚,手臂都僵硬了。她一晚上没睡,将这小祖宗哄好后就在思考他的来历。 很明显,这孩子不是人,是她梦里得到的一副骨骸,灵体怕也是随骨骸而来。那么,这幅骨骸也是地下这堆尸骨之一?他的不同之处又是什么? 阿塔和阿夏醒来时,也看到了这个孩子。 这二人微妙的看了眼宫九歌,心说这才一个晚上没见,这孩子是打哪儿来的? 宫九歌理由张嘴就来,她说:“是我之前带过来的,只是这孩子没爹,我也不想别人知道,就瞒了下来。” 阿塔琢磨她这话的意思:“这是你的孩子?” 宫九歌脸一点都不红的点头。 阿塔又问:“这孩子的爹,他已经不在了?” 宫九歌心说这句是真的,点头。 阿塔表情怪异:“你平日里都不把他带在身边吗?” 宫九歌冷笑,理直气壮地回她:“让人知道了我有个拖累,这不是自贬身价?” 论自黑,宫九歌一向是专业的。 阿塔和阿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鄙夷之色。 “走吧,”宫九歌抱着孩子,说,“既然你们看到了,那也就不藏下去了。” 一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过是睡了个觉,起来就发现往常的位置被个不明生物给占了,它亮起爪子,毫不犹豫地朝这个抢了它位置的小怪物面门而去。 索性宫九歌手疾眼快,一把将一白拎了起来。 “别闹。”轻轻两个字,却丝毫没有怪罪一白的意思。 阿夏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说:“你就算再怎么喜欢这只畜生,也不能看着它伤了你的孩子啊!” 宫九歌一副无可救药的模样:“这不是没伤到?”况且伤不伤的了还不一定。 二人对宫九歌仅有的好感已经被这三言两句磨干净了,再加上昨晚她们没睡好,那窄小的环境现在想起来都是噩梦。她们把这些都算到了宫九歌头上。 再看不惯也要忍着,这对姐妹花互相安慰。 直到到了吃饭的地方,宫九歌看了菜单,颇为吝啬的点了两道最便宜的菜,主食则是冷硬的杂面窝窝头。 枉城缺水,菜蔬一类极其罕见,荤肉反而平常。油腻且难以下咽的早餐将阿夏的理智压得粉碎。 阿塔也不赞同地说:“姑娘,我们怎么吃倒是无所谓,但是给孩子早上吃这些是不是不太好?”她指着对方臂弯里的孩子。 “他不吃。”宫九歌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将面前的一道肉菜都划给了一白。一白两口便解决完了一大块肉。 阿塔阿夏连油腻冷硬的早餐也没了,阿夏强忍掀桌的欲望。 “阿塔,我去趟茅房。”她连看宫九歌一眼的想法都没了。 这个理由,便是阿塔也不好阻拦,只能先让她出去。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回来,阿塔和宫九歌说了一声,也出去了。 宫九歌将手里的窝窝头也一并给了一白。她怀里抱着没有生命波动却像个活人的小包子,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那对姐妹花出去的方向,她唇角颇为愉悦地上扬。 “阵源的波动,是有人找到了阵源!”原珂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将这一消息告诉面前的人。 斗篷男子倒是冷静的很:“只是确定了方位就让你这么高兴?” 原珂闻言,阴恻恻地笑了:“那当然了,你可知道那方位所指是哪?” 斗篷男人听他话里有音,某个猜想浮现。 原珂的答案没让对方失望:“就是宫铭当年的住处!” 斗篷男人问:“当年你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的东西,这就自己出来了?” 原珂:“你怕是不知道,宫铭的女儿这几天就住在那间破院里。也难怪,向他这种做事留一手的人,怎么会不留下些线索。” 斗篷男人:“既然找到了阵源,那就把东西取回来,只是这次,别再打草惊蛇。” 宫九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知道她这次是把人刺激狠了,索性直接抱着孩子和一白离开。 她的模样吸引人,手里的东西则更让人注意。 小包子外面裹着素色的棉布,乖乖地窝在她怀里,一白吃饱了,也不打算在找这小东西的事,那比雪还要亮上几分的皮毛散发着光泽。 “闺女,你那只猫卖不卖啊!”路边有个屠夫磨着刀,笑呵呵地问说。 一白瞬间炸毛,直到宫九歌回绝对方方才乖顺下来。 屠夫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随口感慨了句“可惜了这皮子。” 宫九歌失笑,伸手揉了揉一白的耳朵,说:“听到了?再胡来就卖了你。” 一白还没来得及委屈撒娇,小包子忽然将脸露出来:“卖了。”然后又飞快地把自己缩了回去。 一白很想亮爪子。 她住的地方偏,快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看不到路人了。 宫九歌推开院门,鼻尖忽然钻入一股血腥味,往常的经验让她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来。伤势不重,受伤时间两刻钟间,人数控制在两人以内。 当她彻底推开门时,对上了一双坚毅的眼睛。宫九歌很喜欢这样的眼神,这种仿佛任何困势都不能压弯脊背的坚毅眼神。 “你是谁?”她没感觉到宫九歌的杀气,没有贸然动手。 宫九歌回了自己家,里面有个受伤的陌生人,问她是谁。这一幕很有意思! 陌生人性别女,身高一米六出头,年纪不过双十,皮肤相对细腻,不是做粗活的,头发凌乱,能看得出之前是漂亮的高髻,衣服靓丽但是材质普通,再加上对方身上呛鼻的脂粉味道,不难猜测其身份。 “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宫九歌说。 女子额角有处流血的伤,血液混合着汗水流到她眼睛里,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主人?这儿已经有别人住进来了?”她语气质疑,明显是不相信。 她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宫九歌问她:“你认识之前住在这儿的人?” 女子抹了把脸,总算可以清楚视物了,她正要作答,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来人的容貌。 “宫铭!”她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将这个名字叫出了口。 宫九歌笑了笑:“看来是认识了。” 女子这厢也明白了,问说:“你是宫铭的后人?”她这话有些多余,但她还是问出来了,无非是为了那一点念想。 宫九歌直言:“若是没猜错,你说的人是我父亲。” 女子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想从她身上找到一点希冀,一个可以否认这句话的希冀。 宫九歌心说她爹真是惹了不少桃花啊!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等等,她很快察觉了异常,这姑娘看着才多大?怕是她爹失去下落前,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吧! “你是谁?”宫九歌看着眼前身姿纤细的女子,回想她刚刚那个眼神,一个答案就要脱口而出。 “你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要什么 “你是附近青楼的出来的?” 女子脸色一变再变,眼里迸出杀意,这杀意仔细看来又不像仅仅是在针对宫九歌。 看她的反应,宫九歌心里有了思量。 “你是哪个楼里的,为什么会在这儿?” 女子压下愤懑,沉声说:“我不是妓子。” 宫九歌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她笑着问说:“那请问,可以先从我的屋子出去吗?” 她嘴角的那抹笑意如春雨润泽旱土,有七分像极了那位故人,女子一时失神,直到她听清了对方的话。没有问她的身份,名字,甚至是她怎么受伤的对方都没问。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么识趣的人了,虽然这识趣在此刻看来是冷血。 女子不记得她已经多久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了,一时间竟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她终于听清楚宫九歌说的是什么时,她扭过头,拖着受伤的手臂往门外走去。 “哐当”一声,院门被人从外面踹开。进来一群短打劲装打扮的人,不由分说地将宫九歌围了起来。女子忽然眼睛一亮,一个称呼就要脱口而出,直到她看到了当中走出来了的人,原珂。所有的声音突然就哽在了喉口。 宫九歌没注意她的反常,不过她看到了原珂,第一反应便是将怀里的孩子塞到面前的女子手中,同时扔过去一个钱袋说:“屋子打扫完了就走吧,这是今天的份额,你被房梁砸伤的医药费也算在这里面。” 女子将目光从原珂身上收了回来,她抱着孩子,拿着钱袋,木讷地应了一声,这便要离开。 “站住。”原珂突然叫住了错身而过的女子。 女子手紧了紧,头发挡住她的脸,别人看不到表情。 原珂视线在宫九歌身上逗留许久,这才转过头来,问她:“你是负责打扫这院子的人?” 女子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原珂忽地伸手,将她手中的钱袋一把夺了过来,他说:“都不清点一番,你就不怕她给少了?” 女子胸口压抑,她深吸几口气缓和,这才开口说:“本就没多少活计,给多给少都可以,能让我和孩子糊口就好。” 听到这话,宫九歌侧目,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 原珂检查完了钱袋,这的确是个普通的钱袋,只是里面的钱不少,如果没有内幕的话,应该就是对方的好意了。 宫九歌静等他检查完,这才道:“原来我在将军眼里竟然如此刻薄?” 原珂将钱袋还了回去,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人放行,这才正面对上宫九歌。 “本将军来兑现你答应的那个要求。” 宫九歌踩在门槛上,与院门口的原珂遥遥对视:“你想要什么?” 原珂眼中阴鸷不减,说:“昨晚,你这里出现的东西。” “东西?”宫九歌目露疑惑,“你说的是什么?” 原珂嗤笑:“装傻?昨晚那么大的动静,你一点也不知情?” 宫九歌脸上情绪寡淡,回答他说:“有什么动静我不清楚,不过,昨晚并非只有我一人待在这儿,将军若是不信,不如去问问另外两个当事人。” 原珂考虑她这话的可行性,最后索性直接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检查。 “既然你这么笃定不知情,那本将军在这儿找找我要的东西,可行?” 宫九歌唇角含笑,直接侧身将路让开,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却说那女子怀里突然多了个别人塞过来的孩子,当时还有几分错愕,直到对方疑似出了笔封口费,还将她身上的伤圆了过去,她这才决定帮这个忙。 只不过,看到原珂的时候,她差点失了态,往常舞刀弄枪的手这时候差点连个孩子也没能抱住。 有谁能想到,作为枉城第一个性别女的武状元,能在战场上厮杀的大将军,多次立下平倭大功的女英雄,如今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妓子。而她的身体,她的身份,正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魂灵所侵占,旁人还一无所知。 没错,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正是枉城的大将军,真正的原珂。 原珂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也不清楚现在用着她身份的人又是谁?对方想要做什么? 冒牌原珂毫无收获,他盯着宫九歌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你真的不打算把东西交出来?” 宫九歌说:“将军再怎么心切,也要描述一下自己要找的东西的是什么。” 阵源是什么?便是冒牌原珂,也不清楚阵源的形态。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阵源昨晚出现了,就在这个位置。 宫九歌说:“将军口口声声说昨晚有东西出现了,既然如此,别人可有感知?” 冒牌原珂脸色一沉,那东西又岂是旁人能随意感知的? 宫九歌光是看他脸色都能知晓答案,不过现在不是扯皮的时候,若是阿塔阿夏回来了,事情指不定又有变数,早点把人送走才是。 宫九歌说:“不过既然将军想找,那便找吧,这地方也就这么大。” 她说着,提步就往院外而去。 “我出去放放风,你若是找到,直接带走便可,不必知会我。”宫九歌话说的非常大方。 冒牌原珂看着一眼过去数得清的几件粗简家具,突然就明白了对方说这话的底气何在。 这特么全搬空了也损失不了多少啊,指不定还是帮了对方的忙。 冒牌原珂面色不善地将人拦下,再没了兜圈子的想法。 “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死!” 宫九歌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长枪,丝毫不惧,反而饶有兴致地侧头看他:“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将军这般无理取闹?”这话没毛病,她是真的想知道。 冒牌原珂都要相信她真是无辜的了,但是她的身份,她是宫铭的女儿这一点,就注定了她在局中不可能置身事外。 二人眼神对视火光四射,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咦?将军府的人为什么会在这儿?”阿夏刚迈进大门就看到了劲装打扮的侍者,衣服上是将军府特有的图案,她一时没看到原珂也在。 宫九歌说:“她们二人昨晚也在,你若不信大可找她们求证。” 冒牌原珂看了她一眼,吩咐带来的人看着她,自己则走到阿塔阿夏面前。 “你们昨晚待在这里可注意到有什么异样?” 阿塔阿夏刚看清来人,行礼的动作还来不及,就听对方问了这么一句。 姐妹二人面面相觑。 原珂补充:“或者说,你们护着的这位,有什么异样?”他话是看着宫九歌说的。 宫九歌无所谓地笑笑,明面上并不在意他们聊些什么,然而她袖子下掩着的手已经摸到了一只小小的袖箭。尖锐冰凉的物什让她理智不少。 阿塔阿夏看不惯宫九歌是事实,但她们并没有刻意撒谎抹黑,不过看的出来,她们是很尊敬这个女将军的。 原珂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他此时都有些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不知情了。 阿夏看着宫九歌怀里的一白,也只有一白,没有见到小包子的身影,她将手里拎着的糕点拿起来说:“你的孩子呢?我看你没给他喂吃的,专门买回来的。” 说着,她又嘲讽般地接了句:“是我买的,不用你出钱。” 听到孩子二字,原珂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刚刚与他擦身而过的女人,手里抱着的孩子。 没有丝毫犹豫,手里的长枪猛地刺向静立在侧的宫九歌。 宫九歌早有防备,反手将伞取出,撑开做挡,原珂还未看清楚,那水墨作画的伞面已经收了回去。一击作废,原珂看着面前的人,深觉自己小看了她。 “果然是有预谋而来。”他说。 阿塔阿夏已经被这一幕弄迷糊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珂扬声说:“此人来历不明,且举动有异,把她拿下交予王上。” 劲装打扮的侍从拔出长剑。 宫九歌嗤笑:“真是恶人先告状。” 原珂也笑了,仿佛宫九歌这句话取悦到了他。 “谁是恶人,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宫九歌不怕动手,但是一旦动了手后面的事就不好收拾了。原珂是不会放过她了,但是她也不会随意就把那孩子交出去。 双方的矛盾一点就着,阿塔上前说:“敢问将军,您说的举动有异,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偏袒,而是王上让她们保护这人,就算是有问题,也要回禀过王上才行。大将军有直接处置的权利,这人要是被直接带走了,王上问起来他们也不好交代。 冒牌原珂又怎么会愿意给个下人解释,这便打算直接动手。 阿塔见势不妙,立刻挡到宫九歌面前:“我等是王上指派前来保护姑娘的人,将军若是不方便泄露机密,那我们先知会过王上也好。” 阿夏纵然看不惯她,但是职责所在,加上她们也没接到命令,哪敢擅自让人把人带走。 原珂立眼:“怎么?你们是要偏袒她?” “不敢,”阿塔低眼,恭敬道,“我等只奉王上的命令,将军言辞凿凿,但却不肯拿出证据,属下恕难从命。” 原珂冷笑:“我自会和王上解释,你们莫不是要为了个外人和本将军作对?” 阿塔和阿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九歌说:“将军急着要定我的罪,还说不出理由,让我猜猜,难不成是您做的事见不得光?” 第一百七十九章 撕破脸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冒牌原珂要做的事的确是见不得光。 但是相比原珂,宫九歌的来历明显更不清白。甚至不需要多加修饰,原珂随便安个罪名上去,就能让她万劫不复。宫九歌已经在心里拟出所有可能,抢先开口截下他的话。 “将军先是一来就向我要东西,我已经让你自己找了,偏偏你不肯,还一再声明是昨晚出现的,我问你是什么你也不答。” “若是什么禁忌之物将军可要提前说清楚才是,免得我这个外来人触了忌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九歌就是笃定原珂藏私,而且不敢让那离遵那边得到消息,至少是目前不敢。 原珂不禁鼓掌,拿一种看天真幼儿的眼神看着宫九歌,大笑说:“有意思。怎么,你难道真觉得那离遵那小子能护得住你?” 阿塔阿夏听到如此大讳的言论,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原珂之口。 宫九歌却从中听出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果然不出所料,原珂一字一句道:“你借寻亲的理由,来枉城打听线索,实则是为了探听机密而来,王上派来的人意外发现你的作为,你担心暴露将人灭口。”三言两句将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等他将话说完,身后的侍卫忽然动手,手里的刀劈向阿塔和阿夏二人。宫九歌出手做挡,却也只来得及保下离自己最近的阿夏。阿塔被劈中,后背皮肉翻开,脊骨都露了出来,当场咽气。 阿夏瞪大眼睛惊呼:“阿塔!”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原珂,对方这么做,难道是想造反吗?! 宫九歌不敢小觑对方的实力,现在这番作为明显是撕破脸了,她也不用再顾忌,直接拿出武器大打出手。 原珂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模样,对她手中的伞愈发好奇,毕竟能挡得住锋利的刀剑,这伞定然不只是一把普通的伞。原珂从府上带出来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宫九歌光是周旋就废了不少心力,更别说身边还带着个不在状态的阿夏。 宫九歌击退人的同时,不忘对作壁上观的原珂开口:“能让将急跳墙,看来那样东西还真是非常重要。” 原珂看着她与人缠斗还不忘膈应他,笑说:“希望你今天之后,还笑得出来。” “如你所愿。”宫九歌手中的伞撑开飞旋,数枚银针射出,周身倒下一片。宫九歌收伞做刃,将余下的几人一一击倒。 原珂眼里划过冷意,长枪出手,气势浩瀚,宫九歌只觉得如泰山压顶一般,抓着伞的手竟在隐隐发颤。 该说真不愧是久战沙场的女将吗!出手直取人要害。 对方不想她死宫九歌看出来了,但是他出手却招招挑她关节,经脉的位置,目的不言而喻。他是想要废了她! 宫九歌被步步紧逼,甚至连绘制法阵的时间都腾不出来。阿夏这时回过神来,拿出武器去帮宫九歌。 “你快走!”阿夏拼命拦下一击。 宫九歌看着竭尽全力的阿夏,对方拖延的这点时间压根不够谁离开,但是,争取时间让她绘制一个法阵,却是绰绰有余。 原珂不曾接触过法阵,他完全是纯暴力破解,宫九歌就用他破解的时间,来绘制更高级别的,逐渐递增。 终于,当原珂察觉不对时,四周忽然暗了下来,一个呈圆形的小空间将他困于其中。原珂道了句不妙,待他打破禁锢时,宫九歌已经带着阿夏离开了。他带来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原珂上前查看,发现这些人都是昏睡了过去,看来银针上淬的是麻醉而不是毒药。 原珂确定这一事实后,嗤笑一声说:“真是妇人之仁。” 他手下一个用力,躺在地上的人瞬间没了生息。 等到地上有个侍卫醒了过来,他是被手动打晕的,昏睡时间不长。侍卫四下看了看,发现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而他家将军站在那儿,背影被天边的余晖拉长,黑雾萦绕在他周身,看的并不真切。 侍卫揉了揉眼,尚且不明状况,他探了探身旁人的鼻息,无一例外都已经死了。 “将军。”侍卫叫了一声。他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还有说有笑的人,现在躺在那儿没了气息。 原珂目光悲切,偏过头,提步走向院外。 “随本将军去禀报王上。” 阿夏直到逃出来还是浑浑噩噩的。 “将军,不可能,将军她,怎么会有反心!” 宫九歌:“不然我送你回去问问。” 阿夏眼神呆滞,想起阿塔的死状更为绝望:“不行,我要先把这件事尽快禀报给王上!” 宫九歌看着外面平静的巷子,她们现在在一间废弃的民居,商定章程。 “来不及了,”宫九歌说,“这个时间,原珂绝对是一边搜查我们,一边去找你家王上。” “你说,那离遵是会愿意信原珂,还是信我和你,被原珂抹黑过的我,和你?” 阿夏噤了声,嗫嚅一会儿,她问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宫九歌:“你有没有私下能联系到你王上的方式?” 阿夏想了想,点头。 宫九歌说:“传信给他,越快越好。” 阿夏思量一番,还是遵循了她的提议,拟了一封信传了出去。 “这样就可以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阿夏担忧说。 宫九歌眺望王宫的方向,说:“看运气,原珂轻而易举便能撕破脸,那你王上那边,对她的牵制也铁定不大。现在只能赌,原珂还有忌惮的东西,她还仰仗于那离遵。而且,那封信传不传的到你王上手里,不才是大问题吗?” 阿夏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收信人是王上的亲信,一定能将信送过去的。” 宫九歌:她没记错的话,原珂当年也是亲信。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落井下石的好,宫九歌这般想着,主动收了声。只是她家的两个小朋友还在王宫,宫九歌也放心不下,也传了信过去,让二人早做打算,至少先从王宫出来。不过他们出来后,那离遵那边,他们怕是坐实了原珂的抹黑。 可就算是这样,宫九歌也不打算将他们二人留在那儿。 那离遵的态度是决定这件事的主要因素,宫九歌下一步怎么走,要看那离遵的念头更倒向哪边。 宫九歌怀里抱着一白,想起了之前的小包子。她情急之下将小家伙直接塞给了个陌生人,是无奈之举没错,但是也着实玩大了些。好在一白能顺着气息找到人。 抱着小包子的女子,也是真正的原珂,现名王月,终于察觉了孩子的不对劲。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也不会吃东西,但是能说话,会动,还有思维! 这是什么怪胎? 王月想过这东西的象征意义怕不是什么善物,留在她这定会带来厄运,但是,给她孩子的人,与宫铭有关系的那个女子,似乎是在提防那个冒牌货。这么一想,王月就有了思量。这是她接近那个冒牌货的机会。 宫九歌担心事情出现变数,在原珂大肆找人前,带着一白找到了王月。 王月当前的身份的确是在青楼谋生,之前的王月也确实做过皮肉的勾当,不过有了宫九歌给她的钱袋,让王月行事都轻松了不少。宫九歌来的时候找到后门,直接翻窗跳进来,轻手轻脚,不曾惊扰屋里人。 王月此时正将小包子放到床上,一脸严肃地问他:“你是什么人?” 小包子呆呆地看着她,嗫嚅两声,说:“好,好人?” 王月见他果然能听懂,眼底深意翻涌。 “把你给我的那个女子,是你什么人?” 小包子眯眼笑着,朝她身后张开手臂:“娘亲。” 王月一惊,往身后看去,宫九歌已经在那坐了一会儿了,正单手撑着头,看她和小包子的互动。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宫九歌:“没多久。”她上前将小包子拎起来。 “多谢阁下帮忙照顾,孩子我就先带走了。” 王月开口将人留下:“你等等。” 宫九歌侧眸看她。 王月问:“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你又有什么目的?” 宫九歌讶然,说:“枉城当真人杰地灵,便是普通民众也忧心国家大事?” 王月一噎,立刻意识到自己当前的身份说这话的违和,她咬牙说:“所以,你想对枉城做什么!” 宫九歌回身,抱着孩子坐下来。 “我能做什么,无非是过来寻亲,亲没寻着也就算了,现在人都走不了了。你口口声声说我心思悱恻,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凭借一个异常的小孩子,便这般急着给我定罪?” 王月听完她的话,眼里的怀疑减弱几分。 “寻亲?你是来找宫铭和姬忘姝的?” 宫九歌看着她,没有开口。 王月说:“若是找这二人,你便是来错地方了,他们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离开了。” 宫九歌没说信与不信。 王月接着道:“这二人来历不凡,却甘愿住最平凡的屋子,当最普通的人。我初见宫铭,他们时,以为他们是当时的倭寇派来打探消息的,后来查清真相后,才得知他们是神王阁的人。” 宫九歌不止一次听到“神王阁”这三个字。 “神王阁是大陆人们信仰所在,他们的门徒甘愿用最平凡的姿态来帮助别人,我欣赏,人们欣赏他们夫妻二人的品格,所以枉城接纳了他们的存在。” 宫九歌问她:“你为什么会清楚这些事?”对方的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 第一百八十章 把你的人撤了 王月视线躲闪,并不想正视这个问题,她轻咳一声:“我听别人说的。” 宫九歌没有深究,而是接着问了句:“他们最后出现的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王月只是一想,便记起了那时候的事:“说来也巧,那时年头不好,天灾人祸接连。不过这些也都和他们扯不上关系就是了。” “天灾人祸,具体都发生过什么?”宫九歌追问。 王月说:“瘟疫,旱灾,人祸也都是因此而起。” 宫九歌想起来枉城的路上遇到的流民,问王月:“我来枉城的路上遇到一批逃难的人,他们从枉城出来,说是乡里闹病。城主,王上担心恶疾传染就将那处给封死了。这事儿可是真的?” 王月皱眉:“恶疾?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宫九歌见她表情不似作假,说:“恐怕是这事儿瞒的紧,你不知道也正常。” “不应该啊。”王月还想辩驳几句,但是根本无从解释。她现在已然没了那层得以依仗的身份,就连超于他人的体质也都不再属于自己。 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而她不知道,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对了,那些流民还提过几句,”宫九歌补充说,“患病的人康复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她意有所指。 王月一怔,以为她已经看出了什么。 宫九歌却像只是随口一说,很快就收回视线,带着孩子就要离开。 楼下忽然闹出了动静,有人过来敲王月的房门:“月姐姐,有兵爷来了楼里,说是来找人的,你也出来吧。” 王月应了声:“这就来。” 她看了眼宫九歌,示意对方先留在这,王月将门打开一个缝,问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不清楚,不过好像是将军府的人。” 王月:“好,你先下楼去,我换件衣服。”说完,她将门关上。 宫九歌起身说:“不留了,我走了。” 王月提醒她道:“将军府权限不小,原,原珂若是打定主意要找人,这城里怕是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宫九歌毫无所谓。 “而且,”王月见她不为所动,又说了一句,“你千万不要想着传信去外面找外援。” 宫九歌侧目:“怎么说?” 王月:“枉城外布有结界,任何形式的讯息,未经允许,全都传不出去。而且现在,怕是本土的人出城都得经过审查,更别说相貌显眼的你。” 宫九歌听着她话里有话,顺着对方的意思问下去:“那阁下有何高见?” 王月说:“留在我这儿。” 宫九歌挑眉。 王月背对着她翻找衣物,避开她的视线,沉着开口:“与其你现在出去被抓,不如躲在我这儿,避避风头。” 宫九歌问说:“那些人就要搜过来了,你要怎么把我藏起来?” 王月:“你只需信我,我自有方法保全你。” 宫九歌看着她走出去的身影,坚毅挺拔,颇有几分大将风范。她听着外面逼近的沉稳杂乱的脚步声,伸手将窗户打开。 “你是说,你见到过画上的人?”拿着画像搜查的侍卫看着站出来的人,长的还蛮有几分味道,但是那双眼睛却和整张脸格格不入,让他这种上过战场的人都看着心悸。 王月昂首,她的身高只堪堪到对方胸口,但是气势上却并不居于弱势。 “你带我去见原珂,见了她,我便将人的下落告诉你们。” 原珂这边,他成功让那离遵防备上了宫九歌,并且让对方将抓人的事全权交给了自己。但是,说来奇怪,那离遵信了原珂的话,认为宫九歌是为了枉城而来,也下了搜查令,但他却没对宫九歌留下的铃铃和阿季两个人质动手,甚至是没让原珂察觉二人的存在。 原珂过了那离遵这一关,立刻下令大肆搜查,一时间,宫九歌的画像四处流传。其实也用不着画像,毕竟枉城里的姑娘大多健美,肤色黝黑,宫九歌的肤色就像是黑夜里一颗会发光的珠子,本身就是显眼的标识,不担心有人认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找到一个可以提供线索的人要见将军。原珂身旁的斗篷男人随口问了句他在抓谁,原珂将画像往他面前一放。 “就是这个人,宫铭的女儿。” 斗篷男人拿起画像,等他看清楚上面的人,瞳孔猛地一缩。画像精妙,足有八分相似,可也就是这八分,让他一眼便将人认了出来。 “你抓她做什么?” 原珂没留意到男人语气的异样,言简意赅地解释说:“阵源在她手里。” 斗篷男人手收紧,纸张立刻化作齑粉。 “把你的人撤了。”他只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 直到面前的人身影彻底消失,原珂方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家伙认识那姑娘?那什么,他之前也点明过人家身份啊,他不是什么都没说吗?还是说见色起意? 下属在旁询问出声:“将军,还见那个知道线索的人吗?” 原珂摆手:“算了。搜查的人也都先回去吧。”等那家伙回来,他可得旁敲侧击地问问。 斗篷男人循着灵魂深处的印记,几乎只用了一息时间,便确定了宫九歌的方位。 宫九歌将孩子放下,一白几乎是在瞬间就要冲过去,宫九歌伸手镇压它。阿夏见她平安带人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想起另一件事:“王上那边还没有回信。” 宫九歌毫不意外:“不用等了。” 阿夏一时间没了主意,宫九歌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也是提不起兴致,回的有一搭没一搭。 “闹怪病的乡村?”阿夏疑惑,“没有听说。今年收成也不错,应该还没到枉城周遭有人逃荒的地步。” “不过,”阿夏又接了句,“近几个月,倒是很少有外人来了。” 宫九歌说起刚入城时,那离遵曾提过的失窃一事。 阿夏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宫九歌问她。 阿夏苦笑:“我从小便呆在王的身边,现在,也是真的没了主意,我只想找机会提醒王,当心原珂将军,可我现在,怕是连王府上都回不去了。” 宫九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经历过这些事,阿夏也不那么排斥宫九歌了,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办。毕竟通缉令一出,她这显眼的外表怕是连吃饭都成问题。 宫九歌倒是不慌,转而打听如何能传信出去。 阿夏:“要传去外面的信都要经过层层把关,除非有王的手谕。” “你,当心!”阿夏还要说什么,突然看到她身后,大喊一声。 宫九歌反手扔出一只袖箭。 “叮”的一声,袖箭被打落在地,宫九歌取出伞,伞尖蓦的锋利,不等动手,身后的人将她摁在怀里。 “是我。”男人熟悉的声线入耳。 赫无双!宫九歌眸子睁的浑圆,万万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他。 “你怎么在这儿?”这感觉就像是在南极看到了北极熊。 赫无双拥着她的手紧了紧,宫九歌听着他像是松了口气,他说:“我若没在,你还不得被人欺负了。” 宫九歌唇角扬了扬。 本以为是寻仇没想到是情人找过来的阿夏,默默地移开眼。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你是孩子他爹?” 赫无双:? 赫无双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二岁左右的孩子正在咬着手指看他,小包子盯着他看了会儿,视线移回宫九歌。 “娘亲,抱抱。” 赫无双:…… 赫无双视线移向怀里的女人,他们有两年多没见,现在忽然冒出个两岁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宫九歌解释:“捡的。” 小包子“呜哇”一声就哭了:“呜呜,娘亲不要我了。” 宫九歌:这特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赫无双伸手掐了掐小包子的脸,然后揽着美人说:“对,她不要你了,她是我的。” 阿夏一言难尽。小包子也噎住了,怎么会有人和小孩子计较的这么认真?他边擦眼泪边偷瞄宫九歌的方向,却发现对方一点都不关注他。 宫九歌问说:“你是看到了外面的通缉令?” 赫无双点头。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赫无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晚点解释给你听,先随我离开这儿。” 宫九歌道了句好,然后指着阿夏说:“把她一起。” 赫无双在枉城的住所可就豪华多了,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占地面积足有半个王府。他说: “这处是我在枉城临时下榻的地方,委屈你先住着,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回家。” “是什么事?”宫九歌向来不过问这些,可她今天忽然就开口问了。赫无双到底在做些什么? 赫无双习惯了对方的不闻不问,一时间竟然没回答出来。 宫九歌:“是不方便和我说?” “没有,”赫无双下意识否认,他说:“你关心我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迎着心上人清澈的眸子,赫无双说:“是有关神王阁的事,具体的,我现在还没确定下来,目前只是在调查一些东西的下落。” 神王阁三个字,最近听到的频率异常高。 宫九歌说:“我想打听一个人。” 赫无双:“你说。”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宫铭’的人,和神王阁有联系?” “你父亲?”赫无双问。 宫九歌讶异地看着他。 赫无双笑说:“我在神王阁见过你父亲的画像,你们容貌相似,我早该想到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只手遮天 “宫铭这个名字,在神王阁是记录在册的。但是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神王阁的人。”赫无双说。 宫九歌:“怎么讲?” “他和神王阁的关系,更像是,互惠互利。”男人想了个更为恰当的词。 宫九歌还在想这句互惠互利是什么意思,便听赫无双解释说:“能和神王阁达成协议的人,我就见过他一个。具体是什么交易还不清楚,但是看神王阁这边对你父亲的态度,你父亲定是让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所以才会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 宫九歌问他:“那你又和神王阁是什么关系?” “严格来讲,”赫无双说,“是依附关系。神王阁,离不开缥缈城背后的支撑。” 他刚刚说什么?宫九歌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神王阁,大陆上人们的信仰,居然是缥缈城在背后暗箱为营? 见她一脸的震惊难以置信,赫无双解释说:“不过那是上一代的事了,到了现在,神王阁也不过是聚了一些存着腐朽心思的人罢了,缥缈城还犯不着和这些人为伍。” 宫九歌嘴唇动了动,她还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我想传个信出去。” 她觉得再怎么亲近的人,都没必要全盘托出,对方的毫无保留让她无措。 赫无双:“好,是要传到哪?” “忘书宗。” 赫无双没问她理由,只是说拟好信件,便可以随时传递出去。 宫九歌笑着应了句好。枉城外有结界,常人的信需要经过层层审核,而到了赫无双这里,都没多过问一句。原珂问过那离遵下的通缉令,也被男人一夜之间都给撤了。对方在枉城是什么身份简直不能细想。 赫无双偶然问起一白的来历,宫九歌说:“夙壹捡回来的,就随手养起来了。” “捡的?逆生兽不好养活,而且每次经历成长期都能祸及主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小玩意儿。”赫无双向来信奉自身的强大才是依仗,并不依赖这些外物。 宫九歌之前也是查过有关逆生兽的生长条件的,前期有多坑的小东西,到了后面就有多给力,当然,前提是你能安然无恙喂养它到成年。不过宫九歌只是当一白是个宠物养着,也没指望它日后多出息。 “不碍事,小家伙倒是省心的很。”说到这儿,宫九歌忽然想起来,“话说上次回去,怎么没听你问?”明明之前也见到了。 赫无双没解释,只说了一句:“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便包含了所有。 宫九歌写好信后直接交给了他,一张记了事的纸对折两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只是个纸条。 赫无双唤来一个平民打扮的当地人,吩咐几句,便将纸条给了去。 宫九歌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纸上的内容被泄露,毕竟想知道内容,别人也得认得那些字才是。从未在这片大陆出现过的繁体字,任谁看了都是一头雾水。 收到手底下的人来禀,赫无双将那一张对折的纸打开,上面的符文他压根不曾见过,更别说通读内容了。 “传出去吧。”他声音薄凉,宫九歌面前的温和模样在此时无迹可寻。 怎么办呢? 他手里捻着一支漂亮的芍药,枉城的水土种不来这种精贵的花,每一株都耗费了不少人力照料,开的正妖娆的花朵被他生生捏碎。艳色的花汁在男人手里蜿蜒,那是一个存在过的美好留下的唯一证据,却在下一秒被一张洁白的帕子抹消殆尽。 男人看着地上残留的破碎花瓣,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宫九歌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他们在名义上是最亲近的人,是彼此的爱人。但是谁又知晓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无形屏障。他们二人的关系若即若离,甚至是他想要主动坦白,她的第一反应都是避开话题。下意识的反应无疑最是真切,她不想扯进他的事情中来。不关心,也是不在乎的一种。 她问起来的时候他有多高兴,她避之不谈的落差就有多大。说到底,忘书宗的夙壹,也比他要重要的多是吗?一种难言的不甘浮现。胸膛的巨兽仿佛要冲破囚笼,男人眼底暗色上涌,身上的戾气顷刻间翻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把宫铭的追踪令撤下去。” “什么?”原珂一惊,瞪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等等,你不是,怎么回事?宫铭那个女儿对你做了什么?迷魂汤也不是这么惯的吧!宫铭拿走了什么你不清楚?就这么放过他你就不担心哪天事情败露……” 赫无双眼神冰冷:“我是在下命令。” 原珂话堵在喉咙,没能再说下去,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躬身行礼说:“是。”他都不敢想,若是这条命令传回神王阁,上头那个该有多不甘心。 原珂执行命令的同时又忽然想到了一点。这条追踪令的主要目的还是找人,毕竟宫铭狡猾,冒然下杀手怕会适得其反,这也是让神王阁那位动弹不得的原因之一。 宫家姑娘此行是为了寻亲,若是帮她找到父亲,岂不是更讨她欢心?而到时候留宫铭一条性命,也只是男人的一句话而已。所以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找人? 他不会压根就没想过让这父女二人见面吧?原珂身处局外看得分明,但也着实没明白赫无双的目的。 宫九歌等着苏止棘回信期间,得到了铃铃和阿季二人的消息,将二人一并接了过来。阿夏这边却是不肯再住下去了,她要想办法回到王上身边,宫九歌没有强留,随她去了。 赫无双回来当晚,铃铃正在带孩子,细声哄着闹腾不休的小包子。宫九歌手里拿着卷轴,正在嘱咐阿季什么。一白从桌上一跃而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在主人怀里。 这一幕温馨像极了家的感觉。赫无双眼中浮现暖色。 “回来了?”宫九歌看到他进门,放下卷轴起身,让阿季等人先出去。 “往常回来的也这么晚?”宫九歌倒了杯茶递过去,“原珂那边交代了?” 赫无双拿着茶的手一怔,狭长的凤眸注视着她:“你知道?” 宫九歌单手撑着下颔,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指尖动了动,微痒的触感直撩人心底。 “枉城的通缉令都没了,这是你的手笔。”她语气轻缓问面前的男人,“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赫无双饮下茶水,淡定说:“是我做的,我来这儿也没多久。” 宫九歌:“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赫无双笑了笑,并未作答这个问题。 “你不问问,我和原珂的关系?” 宫九歌没想到他这么问,回过神来她笑说:“我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况且原珂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她真心不觉得这二人会有什么。 赫无双低笑,觉得她果然是误会了他的话。 “我是说,我们二人间的交易。” 会错了意的宫九歌默默道:“不问。” 看着对方突然沉了脸,宫九歌正色说:“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这话一经问出口,男人忽然就觉得自己先前所想欠妥。他确实瞒下不少事,甚至这些事是别人问了都不好说出口的,哪怕问的人是宫九歌。不问他不高兴,问了他也答不上来。男人心里纠结成一团。 宫九歌在他面前站定,双手捧起男人的脸,说: “我之前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你是第一个让我有想要在一起这个念头的人。”宫九歌直视他的双眼,字句清晰,“感情需要维持我知道,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 “我想帮你分担是真,但你总是小心的护着我,不让我沾染半分也不是作假。” “我今天避开话题,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听到最后一句,男人眼神躲闪。宫九歌垂眸亲了亲他的唇角,又问了句:“我现在做的事,是不是和你做的有了冲突?” 男人因为这轻轻一吻,血液瞬间上涌,什么不甘心,什么担心,顷刻间烟消云散。 “没有冲突。”就算是有,他也会将事情抹平。 “那,你希望我参与进来吗?” 最后一句温声低语就像是个深水,溺毙人的同时让人瞬间清醒。 希望吗?男人自然是不希望的。保护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自私点来说,他不希望有朝一日需要做出抉择时,对方会一番衡量,然后,选择放弃他。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宫九歌叹了口气,说:“夙壹跟你说了什么,我差不多也猜的到。他无非是觉得你要做的事牵连太大,不想我在羽翼未丰时牵连进来。” 还有一点宫九歌没说出来,既然决定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没牵连,苏止棘的态度很明确,要么你换个人喜欢,要么你强大与他并肩。 宫九歌压根就没打算选。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冰凉的指尖触到她身上淡淡的余温,仿佛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一捧清泉,绝望中萌生希冀。 “我喜欢你,赫无双。”女子悦人的声线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放在宫九歌腰间的手臂紧了紧,男子埋首在她颈肩,狠狠地咬了口她的脖颈。宫九歌吃痛,伸手将人推开。 “别动。”男人声音低哑。 我也,喜欢你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宫铭的实验 苏止棘还不知道某人已经背着他去了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儿,他收到消息还是因为别人送来一张纸条。没错,连信都算不上,一看就是某人的手笔。信上交代她去了枉城,找到了父母的故居,以及查到她的父亲和神王阁有关系,想他帮忙查查。信中还三言两语提到她在枉城遇到的怪事,提醒他们平日也要多留心。 平日里赫无双很少在家,宫九歌偶尔也会外出放风。当然,也不只是放风。 这次出门,宫九歌意外遇到一个人,正是几天未见的原珂。说起来怕是没人相信,前几日还剑拔弩张动过手的人,此时面对面,相顾无言。 原珂扯着脸皮冲她露出一个假笑:“你还真是有本事的很。” 宫九歌不用猜也想的到他说的是撤掉通缉令的事,她抬眸,挑衅地回以一笑:“过奖。” 原珂咬牙,走近她,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怎么,你爹就是教了你这些?教你怎么用身段来勾搭男人?” 宫九歌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回怼:“同为女人,原将军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原珂不知道是先该骂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是先辩解他不是女人。后者目前还不能,前者却可以。只是还没等他将话说出来,就听对方接着说了句: “至于我爹,传授予我的或许只有什么肌体重塑的术法。原将军以为呢?”她不咸不淡地说。 原珂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她果然什么都知道,而且说不定宫铭拿走的东西,她也知道下落! 现在谁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原珂眼看就要动手将人擒下。 宫九歌淡淡说:“你动我一下试试。” 原珂冷笑,手下动作不停,宫九歌唇角一勾,冲着他身后看了眼。 “无双。” “你在做什么?” 两道声音重叠听的并不真切,但原珂还是成功地将两句话都听清楚了,而且他也听出来了后一道声音属于谁。 赫无双站着他身后,正眼神不善的看着他,的手。 原珂默默地收了动作。 赫无双越过他,走到宫九歌面前:“他伤到你没有?” 原珂:你这人讲讲道理,我这手还没伸出去呢! 宫九歌摇头,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事情处理完了,刚好路过。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原珂刚要说话,就见宫九歌扭过头,一副避而不谈的模样:“没什么。我们先回去吧。” 原珂以为她是心虚,一副要和她对峙的模样,跟在二人身后。 路上,赫无双再次问起刚才的事,原珂迫不及待要将事情原委说出来,还来不及开口,宫九歌语气毫无起伏地说了句: “他说,我勾引你。” 赫无双冷冷地看了眼原珂,原珂惊了:“这话我是说过,但是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 “够了,”赫无双打断他,“你以后别找她的事。” 原珂心里堵了口气,却不敢对赫无双发,只能不甘心地瞪了眼宫九歌。 看着到了住所,宫九歌:“进来坐?”话是对着原珂说的。 原珂本就有这个意思,抬脚就迈进了门槛,全然没看到赫无双沉下来的脸。 待三人在前厅坐定,原珂正要为刚刚的事做辩护,就听宫九歌问了句: “你是谁?” 一句话便将原珂问住了,就连赫无双都将面露些许异色。 宫九歌挑眉:“不能说?” 原珂沉下脸:“你在胡说什么,本将军是谁你难道不清楚?” 宫九歌说:“若是清楚我也不会问了。” 赫无双在原珂还要辩驳前开口:“他确实不是原珂。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宫九歌将视线挪移,浑不在意地说:“具体什么时间也不好说,他演技太差就对了。” 躺枪的原珂:…… 赫无双:“他刚刚差点对你动手也是因为这个?” 原珂再次:…… 你的关注点在哪? 宫九歌:“差不多。” 原珂,原珂已经不想解释了。 赫无双说:“你现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宫九歌想了想,问了个实在问题:“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原珂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关你什么事!” 宫九歌:“果然是男的。”这反应交代的一清二楚有没有。 赫无双看着向来冷静的下属气急败坏的模样,唇角扬了扬。 “没有别的问题要问?” 宫九歌再度问说:“被顶替身体的原主会怎么样?” 这问题太敏感,原珂看了眼赫无双的方向,回答宫九歌说:“意志强大的人不会被夺舍,会出现一体多魂的现象;其次便是普通人,被强者夺舍,魂魄陷入沉睡。”沉睡还是说着好听,事实上能醒过来的也没几个。 宫九歌:“原珂属于那种?”原珂的身份注定她不是个普通人,但是她也没能看出来所谓的多魂现象。 原珂虽然看她不顺眼,但还是欣赏她的眼毒。 “第三种,”他说,“她被我挤出去了。” 宫九歌没明白这挤出去是个什么意思。 原珂解释:“就是她已经不在这个身体里了。是生是死,是成了孤魂,还是夺舍了其余人,谁知道呢!” 宫九歌:“你还有她的记忆?” 原珂不否认:“没错。” “她会的你也会?” “这倒是不一定。”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原珂一怔,回神的瞬间下意识看向赫无双,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问话的人身上,没施舍他半分余光。 原珂突然觉得自己那一刹那着魔了,对方问什么,他说什么。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他及时结束话题。 宫九歌颇为遗憾地放弃了自己的催眠。 赫无双笑问:“这是什么招数?”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说:“我们刚见面那会儿你不就揭穿了,怎么现在跟忘了似的?”这话一出口,她先愣了。 男人眼底闪过一道光,语气并无起伏:“只是不想他也能中招。” 宫九歌的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所以为何要夺人躯壳,你们又是何种身份?” 这怕是严刑逼供都不能说出来的答案,原珂直接当没听到。 男人眸子一动,乜了眼原珂的方向。 “你说。” 原珂:特么的你是要把这女人惯上天吗! 原珂威胁她说:“说出来你可就不能置身事外了,你确定要听?” 宫九歌见赫无双面前的茶杯空了,拎起茶壶给他添上。 “我还以为光是‘宫铭的女儿’这一身份,就已经让我不能置身事外了。” 原珂一噎,不过想想也确实如此。 他说:“这件事的起源确实要追溯到你爹身上。他的女儿,也就是你吧,生来体弱,年幼早夭,宫铭为了你能复活,就把念头放在了禁术上。” 宫九歌想起了宫家大长老那句“屠百人,修得第三成”。 原珂:“早已绝迹的禁术,不知道宫铭是从哪捕风捉影拼凑起来的。” “不过也只是拼凑,光是重塑肌体的原料,就让他耗尽脑汁。” “你猜他想出了什么办法?”原珂语气恶劣地问。 宫九歌并不想猜。 原珂哈哈大笑:“他用了人的骨血。” 宫九歌抬眼看他:“既然你觉得这么好笑,那看来这个方法应该是失效了。” 她的淡定让原珂笑不下去了:“你还真是冷血。” 宫九歌没听懂他说的冷血指的是什么,而是在想,看着宫家的秘术该是和面前的人没关系了。那个屠百人的方法,父亲怕是没有用的。 “所以最后确定的原料是什么?”她问。 原珂冷笑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宫九歌似乎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嘲讽,冷静分析说:“血液,是原料之一。” 原珂目光一凝,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宫铭果然留了东西给你。” 宫九歌:“既然拿了骨血做实验,那就是有前提依据的,猜个血液很难吗?”当然,她的主要依据还是来源于她身上七分之一的宫家血脉。 原珂被不动声色地鄙视了一脸,非常郁闷。 “那你怎么不猜是骨头?” 宫九歌反问:“他做实验用的骨血来源是什么?” 原珂答的不甘不愿:“枉城的死囚。” 宫九歌说:“那就对了,我要是有个女儿,也不会拿腌臜之人的器物来做她的躯体。”做实验尚且能理解,但是血肉易取,骨头却不一样。去了骨头谁还能活! 原珂:“你倒是机敏。没错,他光是为了你,就做出了不下二十个实验品。” “而且,更不可控的是,这些实验品都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下来,大多还有了自己的意识。” “实验品有的生来便是成人,有的成品是婴儿,还有一部分是最初期的成品,说是人都是抬举,他们就是一团烂肉。有的实验品俊美,有的绝色,剩下不人不鬼的,”原珂语气拉长,想要看着宫九歌变脸,“他们拥有智慧。” 智慧一词不只是说有了神志这么简单,而是他们非常聪明,非常。 宫九歌:她好像听到了俊美一词。 “还有男的啊?” 原珂:“对啊。”等等,他这话的重点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智慧生物吗? 宫九歌:打扰了。 原珂:“因为男性幼儿更容易存活。当然,宫铭真正满意的,还是他做的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便是当初的尹无笙。 原珂幸灾乐祸地说:“那些实验品,你说,他们面对创造自己的人是什么想法?尤其是,他们还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容器的情况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姬忘姝的记事本 “我父亲的失踪和他们有关?”宫九歌更在乎这个问题。 原珂摊手:“那谁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消息,也犯不着这么被动。 宫九歌问说:“那些个实验品,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在神王阁,”说话的是赫无双,“二十实验品中,有六个,是神王阁的主事人。” 这已经是神王阁上层的询息了吧! “如他所说,”赫无双指了指原珂,“这些试验品,前期因为经验不足,维持外形不易,个个面目全非。当然,与他们对应的是后来的实验品,容貌昳丽,但是思维单一,自主思考能力近乎是零,是极为优秀的容器。”当然,这些容器的持久度要差上不少。 宫九歌心说,她要是开始那批人,定然会将后期同为实验品的人留下来,然后,换更好的躯壳。 果不其然,赫无双接下来便是:“虽然后面这些实验品被舍弃了,但是那些智慧生物将他们留了下来,当做自己的备用容器。但是,他们并不清楚具体如何去实施,于是就将主意打在了创造者身上。” “创造这些生物的人,意识到了这点,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他想要将这些实验品摧毁。” 但是失败了。 赫无双:“这是目前能查到的所有资料。” 宫九歌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她问:“所以你们是想从宫铭那儿拿到什么?” 原珂惊讶于她的镇定。 “不是,你就这反应?” 宫九歌:“这个术法完整实施的方式?” 原珂:“……是。” 宫九歌想了想,取出来一个盒子。正是之前她在父母的那处居所找到的那个外面封印着咒术的盒子。 “能打开吗?” 原珂:“这是什么?” 宫九歌:“我母亲留下的东西。” 赫无双伸手将盒子接过来,查看一番后说:“是姬家的咒法。” 原珂震惊只余欣喜:“这难道就是秘法?” “不见得。”赫无双手指拨动一番,盒子表面浅浅的光晕淡去,“咔嚓”一声轻响,盒子开了。 一本薄薄的书简静静地放在盒子中。 原珂迫不及待伸手去拿,却被赫无双拦下。宫九歌将书从中取出来,说是一本书,其实是一则记事本。 本子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刚中带柔。原珂看了一眼,循着记忆辨认说: “这是姬忘姝的字迹。” 宫九歌翻页。 “八月十一日,晴; 今天夫君略有小成,所制躯壳无恙,九儿魂魄尚稳。” “八月十二日,晴; 甲身体愈发溃烂,本该以失败为代价的消亡之物,开了灵智,这是最坏的结果,乙丙亦是如此。奈何其等敬我和夫君如长辈,亲手屠杀不亚于谋人性命。禁术终是沾染不得,索性九儿尚安,可聊以枕藉。” “八月十三日,多云; 思及昨日夫君愁容,定是为神王阁所起。世人所向神祗,终究不抵权势醉心。若九儿得以安康,定要教诲备至。” 接下来,几乎每一页都提到了“九儿”二字。 这本日记记录了近两个月,当时发生的一些事以及日记主人的心境。宫九歌注意到当中提到不少人,人名多是单字代称,用的是天干地支中的排行。 她设想,这是那些实验品的名字。 日记中有提到,生了灵智的实验残次品将创造他们的人当做长辈来尊敬,宫铭和姬忘姝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没有及时处理掉他们。日记记到一半的时候,文风突然变化,记事的人忽然坚定了要除去这些残次品的心思。 “九月二十六日,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吾悔不当初,万不曾想到乖顺之物生了逆谋之心,竟妄想争夺完成品,对吾爱女下手。索性九儿当前无恙,落楚之手也好过被其残害。” 楚,这应该是某个人的代称。 “十月一日,晴; 楚力求秘术实施之法,以九儿性命相要挟,实验品已然失控。” 到了后面,称呼已经如数变成了“实验品”。 一本日记匆匆断尾,到了最后一页已经全然不再提到“九儿”两个字。 “十月十三日,阴; 枉城难得不见旱日,却也数月不曾有雨。夫君在枉城外立下结界,倾力隔绝外人来此,阿遵年幼,恐不能承担,吾当与之共勉。” 日期中间空了几日,十月份的内容只有两页。 原珂:“这个阿遵,是指那离遵?” 看着像,而且十几年前的那离遵也的确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宫九歌这般想着。 这本记事算是和赫无双刚刚说过的话如数对上了。 原珂问她:“这是你那天晚上得到的东西?但这个不是阵源啊!” 宫九歌:“你说的阵源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个阵又在哪?” 想着现在他们也是一丘之貉了,原珂也不瞒着了,“你问这个阵是做什么的,位置又在哪?说真的,我们也不清楚。” 宫九歌一脸的“你逗我”。 原珂说:“宫铭当年没能抹杀这些实验品,但是在他们身上留了点东西。就是和这个阵有关。” “这个阵,极有可能同时摧毁这些实验品。” 宫九歌所用的躯体,说是完成品,可到底也不过是实验品之一。 原珂看了眼宫九歌,说:“你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毕竟你若真是宫铭的女儿,那你的躯体可也是归于这些实验品的。那些实验品可就依仗这点了,毕竟怎么想,宫铭都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宫九歌听着这句,一个猜想脱口而出:“连你都觉得他不会的话——” “什么?”原珂没听清楚。 宫九歌收回视线,“没什么。” “你们这些消息是从哪得来的?”她问的是赫无双,“他刚刚说了这个阵是做什么的你们尚且不清楚,那又从何判断这个阵能波及到这些实验品?” 赫无双说:“因为这个阵法建成的时间,那会儿这些实验品已经和,和创造出他们的人撕破了脸。至于为什么法阵没能起效用,合理猜想是因为有人背叛了宫铭,将阵源藏了起来。” 宫九歌:“你们找阵源是想做什么?启动法阵?还是拿着和神王阁的实验品做交易?” 原珂惆怅地叹了口气。心说这就是他不喜欢聪明女人的原因,糊都糊弄不过去。 赫无双:“后者。” 实验品再怎么聪明,也不是拿他们没办法,毕竟没了容器,他们也只是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宫九歌:“阵源,如果真如这位所言是那天晚上出现的东西,那是在我手里没错。” 原珂眼睛一亮。 宫九歌:“所以你们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态度明确,只要你说出的理由恰当,她可以把阵源拿出来。 “神王阁名存实亡,需要新的秩序。”这是赫无双的理由。 宫九歌:“需要这些实验品来维系的秩序?” 赫无双低笑:“错了,恰恰是不需要他们了。” 宫九歌沉吟片刻,唤了一声:“铃铃。” 铃铃听到传唤,抱着只小包子进来:“主子,”她看到了一旁的赫无双,“姑爷。” 小包子看到宫九歌,挣扎着从铃铃怀里跳下来,胖乎乎的小短腿踉跄着踩着地面,走到宫九歌身边。 “娘亲,抱。” 宫九歌刚要伸出手,面前的小包子就不见了。赫无双将孩子拎起来放到一旁的空椅子上。 宫九歌让铃铃先出去了,转头发现原珂已经凑了过去。原珂上下打量着这个嫩出水的小娃娃,对宫九歌的举动多了几分了然。 “这就是阵源?” 宫九歌纠正:“这是那晚出现的东西。” “那不就是阵源?”原珂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探查阵法的具体方位。小包子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年幼懵懂,他只觉得手有点热。 小包子不见半分异样,倒是原珂满头大汗。 “不对啊,”原珂喃喃道,“怎么会没反应。”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然而一无所获。 脱力感让原珂被迫撒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是假的!” 宫九歌托腮,并不意外。赫无双也伸手探查,过后摇头。 “确实没反应。” 原珂看到宫九歌丝毫不意外的模样,大怒:“你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宫九歌:“不是。” 她什么时候承认过这是阵源?她压根不知道阵源是什么好吗? 原珂暴起:“阵源绝对在那天晚上出现了!绝对!” 宫九歌指了指小包子。 “随便看。” 小包子:“呜哇。” “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赫无双倒是没有怀疑过宫九歌话语的真实性。 宫九歌全盘托出。 原珂:“说的我都要信了。”托梦什么的,你是现在还没醒吗! 宫九歌:“那院子又没跑,你自己去试试啊!” 原珂狐疑,这么有底气,难道是真的? “那就去试试吧,”说话的是赫无双,见宫九歌挑眉看过来,他解释说,“我信,真的。” 原珂:呵,出息。 就是因为相信,才有必要再去试试。这是赫无双的想法。 原珂并不想去那间破院子受罪,而且,那间院子貌似也睡不开他。所以说,他只要结果就行。 三人踏着月色,宫九歌看着走在前面,一手牵着小包子的男人,唇角上扬。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笑了一声,忽然想起那件趣事。 男人闻言回眸,月光掩映下,薄凉的眸子温柔,恍惚间,寒潭死水生了圈圈涟漪,是情起。 “是在山寺。”男人答。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二三,不准动 铃铃收拾好行装,打算趁夜离开。阿季注意到异样,问她要做什么? 铃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四下无人,她提起行囊。 “主子让我出去办个事儿,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你给我帮衬着些,别在别人那儿露馅。” 阿季心想你个大活人消失让我怎么帮衬。 铃铃:“主子那边肯定准备好了说辞,你到时候别露馅就好。” 宫九歌和赫无双二人当夜是歇在这个小院子的,屋舍窄小,甚至连被子也就那么一床,二人不出所料的躺在一张床上。 窗户是开着的,夜风微醺,一张床上的两个有情人十指相扣,光是有另一半陪着,就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一个眼神都是无言的诱惑,事情毫无疑问地水到渠成。 你以为是这样的。然而事实如下: 宫九歌:“床小,委屈你挤挤了。” 赫无双:“你来的这几日都是住在这儿?” 见她点头,赫无双皱眉:“是我没事先安排妥当。” 宫九歌笑了:“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睡里面还是外面?” 二人同一张床,盖着同一床被子,中间却多了只小包子。赫无双是很想将他扔给原珂照料的,但宫九歌不肯,事情也就此作罢。 小包子躺在二人中间,安静的睡着,与白天的闹腾相比,乖的不可思议。 宫九歌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她翻了个身,正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二人对视一会儿,宫九歌低语问:“认床?” 男人将熟睡的小包子抱起来,与他位置调换,如愿将美人揽入怀。 “只是想你。”他说。 宫九歌很快入梦,只是这次的梦境,却又与之前不同。 “人到齐了?”奶音稚嫩的能掐出水来。 “一个,两个,三个,到齐了。”是另一声童音。 第三个也开了口:“可是要四个人呀。” 宫九歌本以为自己和前两次一样只是局外人,不想其中一个小家伙竟然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你怎么不说话。” 宫九歌还没来得及开口,另外两个小家伙也凑了过来,将她围在中央。 “差,差一个。” 宫九歌循着刚刚听到的信息,开口:“不差,算上你自己,四个人。”等等,她的声音! 宫九歌伸出双手,看着那宛如一白第一次生长期时的手掌大小,陷入沉默。 “人齐了,那,开始游戏喽。”声音属于第一次开口的那个小孩。 宫九歌尚不清楚所谓的游戏是指什么,就见那个孩子小跑几步,跑出一段距离后没了踪影,而剩下两个孩子在她身边站定。 “一,二,三,不准动。”遥遥的听到声音传过来,身边的两个孩子开始迈步,在声音终结前,两个小孩迅速站定不动了。 宫九歌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游戏类似“一二三,木头人”。往常输了不过是换自己数数,可是这种环境下,宫九歌可一点都不想尝试输了的后果。 “一。” 数数的人如同意识到宫九歌适应了规则一般,不再中规中矩地数。宫九歌孩童的身体不适应,疾走担心稳不住身体,每步都稳打稳扎,然而身边的两个小孩子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撒开了脚丫子地往前跑。 “二。” 俩孩子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作为同龄人,宫九歌和他们同时出发都不见得能跑过他们,更别说她还束手束脚。眼看距离拉得大开,宫九歌脚下提速,而数数的人仿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般,将剩下的口令一口气读完。 “三,不准动!” 接下来一轮,数数的孩子如法炮制。宫九歌也看出来了,这三人就是在针对她,没错,是这三个人。 因为和她同时游戏的另外两个“队友”,在路上下绊子。索性宫九歌下盘稳,不然面前的绳结和小陷阱定会让她栽在这儿。 而且,更有趣的是,她发现这两个孩子不管跑的多卖力,每次在最后停下的位置和她之间的距离,都极其精确的一致。三点八二米,分毫不差。 新的口令又开始了。 这次宫九歌就走了两步,然后,她停了下来,对着前面靠左的一个孩子道: “你是蠢蛋。” 声音还不曾接着数下去。整个空间里就只有宫九歌脆生生的童腔。 被骂的小孩也不跑了,气冲冲地扭过头。 “你说什么!” 宫九歌重复了一遍:“你是蠢蛋。” 那孩子“呜哇”一声就哭了:“我要告诉我爹。” 宫九歌做了个鬼脸:“蠢蛋,哭鼻子,羞羞。” 那孩子抹了把眼泪就要冲过来,宫九歌做足躲闪的准备,就在此时,数数的声音续上了刚刚的口令。 扑过来的孩子脚下收不了势,口令完结的时候还在动。然后,宫九歌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皮肉分离。先是皮留在原地,皮下的肌理血肉仍在跑动,慢慢的连肉块也脱离骨骼,直到孩子跑到宫九歌身边时,已经是一副骨架。 近四米的距离间隔,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变成一副骨骸,最后失了动力摔在她脚边,骨骸四分五裂。 口令又开始了。 见识了输掉游戏的代价,宫九歌愈发不敢掉以轻心。 剩下的那个孩子见到同伴的惨状,脸上不仅没露出丝毫畏惧,还依旧撒欢似的往前面跑,拼命想要赢得游戏。 有了前车之鉴,宫九歌是绝对不想输的,而且,她在想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要如何从梦中醒来? 前两次的梦境给了她错觉,让她轻视了梦境带给她的影响。第一次的利器穿心,第二次的活埋,梦境一次接一次的拟真,天生的危险预警让她毫不怀疑,这次若是出事,她怕不是真的要凉。 宫九歌心里藏着事,这次的口令从开始到结束她都没有动,而另一个使劲跑的孩子,也不出所料,最后依旧停在了距离她三点八二米的位置。 下一次口令开始,宫九歌动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没错,她不仅没往前走,她还退了。 如她所想,不管她是进是退,另一个孩子和她的距离,根本没有变动。 木头人游戏里,先靠近报口令的人的玩家先获胜,另一个孩子的举止变向证明了这一点。但问题是,报口令的人在哪? 一开始确实是看到了第一个孩子走往他们面前的方向,但也仅此而已。这空间大小不定,而且四周漆黑,连辨认方向的参照物都没有,唯一的参照,怕是只有自己的同伴。出于前几次被小手段阴的经历,宫九歌看得出来对方的的确确是孩童的智商。不是敌人,不过也不能信任。 众所周知,在密封空间里,声音的来源是在你听到的反方向,大多时候无法人为辨别。 所以,终点,在哪? 而且,终点被刻意隐藏这一点,还牵扯出了一条规则,时间。 有没有时间限制还不清楚,但是就目前而言,留在这儿就意味着多生事端,当然是越早能走越好。 “你很想赢吗?” 小孩听到宫九歌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把头扭回去。 宫九歌:“你跑的好快,这是你第一次玩游戏吗?” 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结果在她要问下一个问题时,小孩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 也是第一次玩? “是第一次玩的话,为什么要往前跑?” 孩子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可是,跑出去了,才能赢啊。” “不对,”宫九歌纠正他说,“是去了报数的人那里才算赢,只要同伴赢了,自己也会赢。” 是这样吗?孩子也不跑了,歪过头来看她。 宫九歌又问:“你知道报数的人在哪里吗?” 孩子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难言的表情,然后缓缓点头。 周围灯光暗,宫九歌看不清楚孩子脸上的表情,但她看到了对方点头的弧度。在口令响起的当儿,宫九歌往孩子的方向走了几步。 孩子这次没跑,而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不准,动。”口令又一次结束。 宫九歌停下脚步。 新的口令迟迟没有响起,这是默认静止时间。孩子就那样看着她,静立不动。许是光线的缘故,孩子眼睛的位置漆黑空洞,瘦小的身板矗立,就像一座孤寂的墓碑。 口令再度在空间内传递,进行游戏的两个人却谁都没先动。 宫九歌问他:“报数的人在哪?” 孩子歪了歪头,抬起白嫩的手指着她。不,更确切的说,是指着她身后。 “在,那儿。” 宫九歌裸露在外的脖颈透着丝丝凉意,这抹凉意很快蔓延至全身,她整个人都如同浸泡在冰水之中。孩子的三个字如同禁忌的阀门,瞬间释放出滔天罪恶。 宫九歌没有回头,也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情景。 “找到你了。”身后的人与她贴的很近,成年人的嗓音,依稀听得出来之前报数孩童的声线。 周围场景骤变,漆黑由上至下褪去。 眼前是片草地,绿草葱茸。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背对着她,黑发高束,一袭浅红色的骑马装,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环。 光是个背影,便让人心驰神往。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人,侧眸看过来,眉眼只是淡淡一撇,却让人心思浮动,不能自已。这张脸,就算是再怎么全无印象,宫九歌也在第一时间将人认了出来。 “母亲。” 有一种绝色叫忘姝,美不仅仅在皮囊,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了便让人心驰神往。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丑陋的实验品 姬忘姝回过头,冲着身后的人扬唇一笑。嫣红的唇,明媚的笑容,足以压下满城春色。 “阿娘。”小孩脆生生的喊。 宫九歌听出身后的童声正是来自那个报口令的小孩。他唤了句什么?阿娘? 姬忘姝走到开口的孩子身边,半蹲下身子。 “不是说不许耍赖,怎么又把他们惹哭了?” 孩子很是委屈地说:“可是这样才能赢啊。” 姬忘姝扶额:“那阿娘还说过什么?” 孩子咬着手,生怕她发火,嗓音里带着讨好说:“阿娘说游戏重在娱乐而不是输赢。阿娘别生气,阿甲错了。” 姬忘姝并不吃他这一套,板起脸故作严肃道:“既然知道,那为什么给同伴下绊子?” “阿甲想赢了让阿娘开心。”孩子眼睛大大的看着她,说。 等等,这个孩子自称什么?阿甲?甲?第一个实验品? 孩子的样貌暴露在宫九歌视线内。那是一个畸形的孩子,有点先天不足的感觉,四肢极其不协调,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像被火焚烧过,肌理露在外面,皮肉深一块浅一块,整个孩子就像拿多个部件拼凑起来的一般,丑陋非常。 这是第一个实验品。 纵然如此,姬忘姝眼里并没有嫌弃的情绪,她揉了揉孩子的头,眼神中透露着无奈,“算了,下次不要这样了。” 孩子扬着大大地笑脸“嗯”了一声,皮肉扭曲的皱在一起。 画面在这一幕定格。 宫九歌身后的人笑了一声,问她说:“认识这个人吗?”他说的是姬忘姝。 宫九歌从这声线上辨认,她身后的人,便是这个叫“阿甲”的孩子成年之后。 “你认识她吗?”他又问了一次。 宫九歌从容地问:“她是谁?” “你不认识她?” 宫九歌没将话说满,回:“长的和我很像。” 他像是嗤笑了一声,站在宫九歌看不到的角度,眼底都是阴郁。 “我一直想看看,”他说,“是什么样的孩子能让阿爹和阿娘不惜一切代价,盼她长大成人。” “现在我看到了。” “普通,非常普通。” 一只冰凉的手卡在宫九歌脖颈上,有收紧之势。 宫九歌没动,而是问了句:“你不问问我是谁?” 那只手卡顿了一下。 宫九歌:“我的名字,戌。” 那只手倏地收紧,宫九歌取出一把刀,猛地刺向身后,尖刀刺入皮肉的声音传入耳朵,但是她脖子上的那只手还在。 没错,她已经避开一段距离了,但是手还在脖子上。可想而知这是个什么画面。 名唤甲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她:“你没有灵田?” 宫九歌:“我又不是完成品,为什么会有灵田?” 男人并不相信这番言辞:“你若不是阿娘的孩子,为什么会回来?” 宫九歌:“你我同为实验品,哪来的资格过问我。” 甲没了声音,他将自己身上的刀拔了出来,然后对宫九歌道:“手给我。” 宫九歌:…… 宫九歌把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掰下来,直接扔过去。甲一手接住手臂,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安了回去。 “我是不是能猜测,你来这里是想找阿爹阿娘?” 宫九歌答:“只是想看看创造自己的人,是什么模样。”她声音向往,语气中带了几分温情。 “我和你们不一样,”她说,“我并没有见过创造出我的人。不过,我感觉的到他们的心情,他们非常期待我的降世。” 这是每个实验品都会由内心感知的情绪,刻入骨髓。宫铭的出发点便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一个新的躯体,可以平安活下来,于是他每一次动手,怀着的不仅是对完成品的期待,还有对女儿发自内心的爱。 甲说:“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情绪。不,应该说,每个实验品。” 宫九歌面上适时露出困惑。 “我们这些实验品,都是阿爹做出来,给自己早夭的女儿做容器的,”甲说,“我们在他眼里,不过是被舍弃的废料。”纵然如此,他在称呼“阿爹”的时候,声音一直尊敬顺从。 宫九歌直面听到这些话,一时间难以接受。 “可是,我有名字,是独立的人,怎么做容器!” 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第几个?” “什么第几个?” “第几个实验品?” 宫九歌:“我怎么知道?总共有几个?” “阿爹阿娘拿天干地支来给活着的实验品取名,我是第一个,名甲。” 宫九歌心里道了句“果然”。不过,他刚刚说,活着的? “想起来了,你刚刚说你叫戌。第二十一个?” “这么多?” 宫九歌从母亲的记事本上得知名字排名,冒险用了“戌”这个名字。原因?旁人多提起来,说实验品有二十左右,没有具体数字,而且记事本提到的最后一个实验品名字,是“未”。 宫九歌博了一把,如果她的父母在这些实验品手里,那定然会拆穿她的谎言;如果不在,那这是一个新的突破点。 甲:“你既然生了自己的意识,那想来也是被废弃的一员了。你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 “一起什么?” 甲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扬起大大的笑。然而惊悚的一幕出现了,他的脸皮就这样刷拉拉的,如同干涸的泥土一般,小块小块地裂开掉到地上。 “怎么又掉了。”甲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了脸皮的遮挡,脸上的肌理暴露在外,他眼眶周遭的肉已经开始腐烂,定睛看过去还能看到上面细小的蠕动。宫九歌忽然就想起旁人对实验品的评价—— 有的甚至是一团烂肉。 她本来以为,最差的实验品,也就只像幼时的甲那样而已。现在想想,面前的人样貌普通,可也仅仅只是普通而已,一点都没有幼时的丑陋和畸形。他是怎么做到拥有正常人的外貌的? 甲抬手挠了挠脸上发痒的地方,从那堆烂肉里抠出几条蛆虫。 “见笑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皮继续往下掉。 宫九歌:…… 宫九歌自认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甚至造访过变态杀人魔的私藏都面不改色。这一刻,宫九歌堪堪得知,原来真的能有人挑她下限。 宫九歌:“你不要紧吧。”得,这问题连客套都过分的很。 甲将沾着烂肉的手擦了擦。 他听着宫九歌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甲终于将手擦干净了,接着他又拿布擦了把脸,粗糙的布将他脸上的肉蹭的愈发血肉模糊,鲜血横流。 生了蛆的腐肉鲜血横流。宫九歌觉得眼前这一幕出奇的诡异。 甲开口了:“没什么,我们只是实验品,在躯壳彻底报废前,是不会死的。” 宫九歌陷入深思:“这个彻底报废指的是什么?”能卸下来的手,烂掉的肉。这都不算报废? 甲说:“我的身体已经烂掉了,但是我还活着。你见过丙吗?” “哦,你肯定没见过。”他自问自答说,“她也烂了,或许说,最开始的实验品,全都出现了问题。丙最脆弱,撑不下去了,选择了自杀。” “怎么死都没死成,最后她把自己绞成了一堆碎肉。” 宫九歌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甲说:“最讽刺的是,都那样了,她还活着。” 宫九歌心底一悚。 听甲接着说下去:“那堆肉自发汇成人形,丙活了下来。那堆肉,汇成了人形。”他特意强调了这一句。汇成了人形,而不是恢复了原样。 宫九歌嘴张了张,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要活活不下去,死还死不了,你说,阿爹阿娘忽然离开,扔下这个烂摊子,是为了什么?” 甲顶着那张腐烂的脸,说:“实验品都或多或少有问题,我不清楚阿爹到底有没有做出完成品,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就醒过来吧。” 醒过来? 宫九歌眸光一凛,她还欲再问,眼前倏地一白,现实中的她猝不及防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浅色帷幔,身边也没有爱人的体温,甚至窝在她床头的一白都不见了踪影。这是哪里? 宫九歌坐起身,终于将环境纳入眼帘。她躺着的是个山洞一样的地方,光线从上方打进来。话说回来,枉城附近有山吗? 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衣物,身下的石板让她遍体生寒。宫九歌起身往外走去。 石门被打开了,外面站着的人全都将视线放了过来。 人还挺多,一眼扫过去有十几个,女性居多,其中有几个人长的格外出色。 “醒了?”开口的人是站在靠前的甲。 宫九歌收回视线,看了眼脸恢复如常的甲,点头。 “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触动了我留在爹娘故居的阵,被传送过来了。”说话的人是一个清朗少年,然而外形再怎么阳光,他身上的阴郁气息却是丝毫不减。 “自我介绍一下,”他说,“我是辛。” 辛,第八个活下来并拥有名字的实验品。 “你就是甲说的,戌?” 赫无双曾说过,有一部分实验品样貌丑陋,但是非常聪明。宫九歌觉得,撇开样貌不谈,面前开口自称“辛”的这位,怕是在这聪明人的行列里。至于丑陋一说,面前站着的这些人,说普通有,但是说丑陋就过了。不过联想甲身上的异样,宫九歌对此持保留意见。 不过这个“辛”,不简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不一样 宫九歌看着眼前这些人,了然说:“你们,是和我一样的人?” 辛摇头,看的出来他在这群人里颇有威望,他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了过来。 “我们不过是些实验品,还当不得‘人’一字。”辛笑着说,眼里寒光森森。 话是自贬,但若是有人敢当真,怕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宫九歌闻言皱眉:“你不如意便是,何故牵扯别人。” 好的,她当真了,还当着本人的面。 辛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脱俗的答案,偏偏对方的话还一本正经,这让他想怼回去还得好好思量一番。 辛捂着脸笑了,一时间听不出喜怒。 “你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宫九歌反问:“不是你把我弄来这里的?” 辛:“我是问你来枉城做什么?” 宫九歌:“来找我的父母。” 辛脸上笑容清朗,他所表现出来的人设就像个邻家小哥哥,让人放下心防。 “我听阿甲说,你从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 宫九歌点头:“对。” 辛接着说:“既然没见过,那他们定然没尽到父母应有的养育之恩,你又找他们做什么?” 明着暗里的试探,宫九歌就像听不懂一般,回答说:“这和养不养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来看看,让我心里记挂的人是什么模样。” 辛:“见到了,然后呢?” 宫九歌这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刨根问底的人,语气有点冲:“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想见,你还能当场把人变出来不成?” 她这话一出口,很快就收到不少敌视的目光。 辛笑了笑:“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想你留下来。” 宫九歌不解:“留下来?”做什么? 辛说:“是的。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这个‘一样的’,指的是什么?” 辛非常耐心:“一样的来历,一样的创造者,一样的——瑕疵。” 瑕疵? 辛指了旁边两人:“己,癸。” 宫九歌刚刚没仔细打量这些人,现在被辛指出来的两个女子,脸上有被遮挡过的,浅浅的印记。像是胎记一般的痕迹。 己和癸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敷了粉,痕迹看的并不真切。 己还好,被指出来也不过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说:“这是尸斑。” 是人在死后才会出现在身上的痕迹。 宫九歌虽惊讶,但有甲的前科在,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她这副淡定模样让人看了,全当她是不信。 辛:“阿癸,把脸上的妆卸了。” 癸可不是什么好脾气,骂道:“卸什么卸,她爱信不信,反正谁都有这样一天,等她肉都烂掉了,总会回来找你拿‘焕颜水’,让你给想办法的。” 宫九歌听着这疑似托儿的台词,面露迷茫之色。 “咳,少说两句,”辛说,“不过癸说的没错,我们这些怪胎,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宫九歌视线在余下几人身上流连。 辛:“你看到的人里面,看起来像正常人的,都是服用过焕颜水的。而外表看的出来不一样的,都是焕颜水已经过了效用的。” “过了效用会怎么样?”宫九歌问他。 辛:“癸那样的算轻的,你应该见过甲的样子。” 被点名的甲摊手,他现在一张脸倒是正常,不晓得是怎么修复的。 宫九歌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也会变成那样?” “没错,”辛非常笃定,“当然,你若不是实验品,则另当别论。” 宫九歌扭头苦笑一声:“我倒是希望我不是。” 辛恍若未闻,接着道:“不过你运气不错,找到了这里。” 宫九歌已经被对方的话题绕了进去,她直言自己的立场:“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谁不是?”辛嘴角的笑容残忍,“这里哪个人不想做个普通人?” “我,我没有在这里长大,和你们不一样。”她这话不知道是说给面前的人听的,还是讲给自己听的。 辛笑的无害,眼里的疯狂肆意蔓延。 “我的法阵,只对实验品有用。” “你若不是实验品,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连最晚被造出来的‘未’都有了异状,你确定自己能幸免?” 话一句接着一句想要打破她的心理防线。 宫九歌捂上耳朵,不甘地想要反驳,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个音节。 辛见状安抚说:“也不是全无办法,毕竟大家都有相同的症状,不会轻易放弃谁的。” “所以,你要留下来吗?”他问。 宫九歌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辛将在场的人一一介绍给她,宫九歌发现名字越靠后的人,长相气质都更为出众。像是制造出这些实验品的人,技术愈发纯熟了。 辛给宫九歌安排了住处,让她先恢复一下元气。待人散尽,宫九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底熠熠生辉,哪有半分在辛面前的生涩模样。 而与此同时,辛走了一段距离,也停下了脚步。 “阿癸,阿卯,你俩留下。” 阿卯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听到辛的话,他停下脚步。癸也留了下来。甲往这边看了一眼,和辛对视一眼后,转身走了。 四周没人,癸开口直言:“这个女人可信吗?” “不可。”说这话的竟然是卯。 辛也点头说:“阿卯说的没错。” 癸不解:“那你们还把她留下来?” 辛没回答她,而是问卯说:“你有什么想法?” 卯整个人隐在暗色之中,声音嘶哑:“留下来是对的。她的确不是常人体质。” 癸灵光一闪:“她难道就是那个完成品?”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外形身段都是绝佳。 “不是,”辛摇头,“她没有灵田。” 癸闻言有些诧异,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完成品有灵田? 卯说:“阿爹在‘巳’之后,已经掌握了‘塑体’的诀窍,后面的‘午’和‘未’便是证明,如果甲说的没问题,她还自称‘戌’的话,大抵是后面做出来的。” “甚至有可能,是在完成品的后面。”辛补充。 癸眼睛睁的奇大:“不对啊,阿爹已经做出了完成品,为什么还要做一个出来?” 辛打诨说:“没准是想凑齐天干地支二十二人。” 卯瞥了他一眼。 辛转移话题,继续道:“她是目前我们知道的最后一个,但是阿爹做出了她之后,却没有和阿娘教养她。” 卯分析:“两种可能,一是阿爹阿娘当时出了意外,没能把她留在身边;第二个可能,她在撒谎。” 癸:“你是说她可能不是实验品?” 辛摇头:“这个是实锤,我那阵只对我们这类人生效。阿卯说的另有其事。” 卯说:“我说的她在撒谎,是指,她来枉城的目的很不纯粹。” 癸不解。 辛解释说:“她说她想找阿爹阿娘,这没问题,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实验品的事,又是谁告诉她的?再则,她知道了这些事,为什么还肯找过来?” 癸并没有看出问题:“我们确实是异类,她找过来也能理解吧。”毕竟人都习惯排外,他们这类人在他们眼中是异类,怪物一般的存在。 卯:“她的肌体还很正常。” 如果出了意外想找援助确实可以理解,但是这还没发生意外。 辛笑了:“可以理解,毕竟在身体没出意外前,我们都把自己当人来看待,又有谁想和一些烂肉待在一起。”话虽残忍,却是事实。 癸:“或许她只是想见阿爹阿娘呢?” 辛看了她一眼:“或许吧。”他也懒得再多解释了。 卯却是懂了他的意思。神王阁在枉城只手遮天,但是他们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查到“戌”这一号人,对方很有可能不在枉城定居。如果她是外面来的,又是有谁和她说了什么,让她一个“正常人”千里迢迢的找过来? 寻亲确实是理由,但这个理由不够充足。 卯:“这段时间先把人看着,必要时候,用点手段来把人留下。” 辛笑着点头。癸虽不解,但也听了进去。 “唉,”原珂大清早的找上门来,看到房门是开着的,一把将门推开,“你们昨晚有收获吗?咦,她人呢?” 男人坐在桌边,脸色沉的可以滴下水来,旁边小包子安安分分的抱着一白坐着,一娃一宠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人呢?”原珂大概是没想过宫九歌能扔下孩子宠物跑路,所以多问了一次。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甩袖出门。 “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鬼答案。 原珂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人不会跑了吧!在你床上也能跑?”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昨晚是睡在一起的。 男人冷笑一声,回眸甩了一记眼刀:“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原珂默默撇过眼。 到底是心里不平,原珂低声抱怨了几句:“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她多少能看在情面上别这么无情,真的是!”说走就走也就算了,这怕是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对了,”原珂说起这事,忽然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我记得上次听她叫你什么?无双?”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男人身形一顿,指尖被风吹的发凉。耳边是原珂不厌其烦的问询声: “那不是你分魂的名字吗?” “怎么不说话?” “赤厌晨?” 小包子似有所思,抬起头看了眼东方。那是神王阁所在的方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属于我的竹蟋蟀 “本座听甲说,你们带了个人回来。” 卯笔尖一停,抬起头,他的眼眸里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眉眼可观,发如赤枫,面如白玉,鼻若悬丹,唇若涂脂。形貌让人足以忽略他的性别。来人正是神王阁座上阁主,楚惊凰。 卯收回视线,声音冷漠,显然对来人并不感冒。 “是带了一个。”他说。 “又是你们的兄弟姐妹?” 这语气平静无澜,但卯就是从中品出了嘲讽的意味。如今作为神王阁的主事之一,卯已然没了应付眼前这位的心情。 “说是兄弟姐妹还早了些,”卯收拾手里的东西起身,这便要离开,他说,“不过我们的事,也犯不着阁主干涉。” 楚惊凰脸上笑意张扬,他熟知这些人的性格,所以这时候也并不在意他轻慢的态度。 “不用本座干涉?你是想过河拆桥?” 卯停下脚步,那张丢到人群里都不见得能一眼被认出来的脸上布满阴郁之色。 这像是每个实验品身上都摆脱不开的神态,楚惊凰暗自道。 “论过河拆桥,我等怕是都不及阁主。毕竟您处心积虑劝阿爹做个阵法出来,不就是想等我们没了利用价值,好一网打尽么?”卯毫不客气道。 楚惊凰目的被揭穿,索性摊开来讲。 “这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实验品不会死亡,但是躯体会,与其承担痛苦,不如趁早解脱,”说到这儿,他想到一个人,“像丙那般,难道就是好事?” 整个人成了行走的一堆烂肉,活不了,死不得。 可以说丙是使得矛盾激化的,他们有多感激多敬仰创造出他们的人,见到丙的模样后就有多憎恶。这样活着,还不如当初就没被创造出来。 “况且,”楚惊凰笑了,他恶意满满的说,“宫铭为什么会扔下这堆烂摊子走?别的实验品不清楚,你还能不知道么?嗯?” 卯面色一沉。 楚惊凰笑说:“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术法没能学到不成,争的东西还没了。” 卯被拆穿,也没再试图回避这个话题。 “不过是计划上缺了一环,”他说,“就像阁主求生,我等寻死一般,各取所需。”他后面四个字咬的极重,明显是在警告面前的人,什么能提,什么不能。 楚惊凰看着卯离去,转将视线移向卯刚刚研究的东西。纸上密密麻麻记载了不少专业词汇,每一项都直指记录人的研究方向。 人体实验,肌体重塑,以及最关键的一步,魂体融合。 宫九歌的住处并不独立,旁边的屋子也住了人。想来应该也是实验品。出于友好邻里(?),宫九歌决定敲门拜访一番。 现在是近午时分,整间院子却落针可闻,没有半点人息。宫九歌抬手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声音打破这一片的寂静。敲了半天,屋里没有声音,宫九歌察觉屋里有人的气息,不厌其烦地等了一会儿。 “是,谁?”声音从她的喉口挤出来,声带暴露在皮肉外,如同钝石蹭过玻璃,每个字都让人头皮发麻。屋里的人气息奄奄,仿佛说话对她而言也是需要尽力的事。 宫九歌忽然就猜到了屋里的人是谁。 “我是刚住进来的,想过来拜访一下。”她说。 屋里的人没再开口,宫九歌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黏腻的水声挤动,肉在地面摩擦移动,声响缓缓往门口而来。宫九歌听着声音逼近,想起甲之前提过的话,在心里做足准备。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打开了。 一股腐尸的味道扑鼻而来,生理本能让宫九歌的胃部痉挛。索性她用尽全部的克制力忍了下来,没有当场失态,开门的人全身上下都裹着厚厚的黑纱布,像个行走的畸形黑色木乃伊,遮的严严实实,没有一处裸露出来,包括眼睛的部位。 宫九歌很怀疑对方能不能视物。 丙也知道自己的情况,面前的人没有失态多少让她心里生了波澜。 “还进来吗?”丙开口问。 宫九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丙挪动身体,让开了进来的路。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本能地抗拒,宫九歌此时竟然还有心思想,原来生理真的能抗拒的了心理。 丙见她进来,心理愈发惊惑。她这副模样以来,与她亲近的人都不愿意靠的太近。这人什么来头? “你,也是实验品?”想来只有实验品才会被安排住在这里。 宫九歌:“他们说是。” 丙点头,多少猜的到对方口中的“他们”是在说谁。 “我是丙,你怎么称呼?” 宫九歌:“戌。” 听到这个字,丙动了动,宫九歌看她的动作幅度,对方应该是在抬头看她。 “难怪这么漂亮。”丙说了这样一句。 宫九歌:竟然真的能看得见? 丙:“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她想知道,是有多重要的事能让对方在她这里呆这么久。 宫九歌说:“我想知道,爹娘的消息。” 丙畸形的身体挪动,她抬起手臂,想要把梳妆台上放着的东西拿起来。身体肢节间的空隙暴露在外,一块块细小的东西掉下来。 宫九歌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倒是丙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解释说: “再不处理一下,我就该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嗯,这是拿火烤过的,没那么容易生蛆。” 她这话说的风淡云轻,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便是被烧干净,也好过被那些小家伙吃完。” 宫九歌听到这番话,从此刻打心底里佩服起面前的人。本来无法面对自身情况而选择死亡,没想到没能成功,还变成这个鬼样子。 宫九歌自认如果是她自己的话,绝对做不到这么心平气和。 丙将东西取给她:“这是阿娘留下的东西。”是一只竹蟋蟀,留存多年早已干枯发黄,但外形上没有明显磨损,看得出来它的主人细心,把东西保存的很好。 “这是我不恨他的理由,”丙语气平静说,“我存了死志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恨吗?当然恨啊,但是我又该恨谁?” 宫九歌听着这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丙却停下了话题:“我这副样子已经两年多了,已经习惯了。” “阿爹阿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将我们创造出来,在这之后,他们也对我等尽到了责任。阿娘教我们习字,阿爹偶尔会下厨,会在菜肴上放一朵小雏菊。”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是那个合格的容器该多好。” “这样,阿爹和阿娘的爱,就都属于我了。” “天有不测风云啊。” “阿爹阿娘还是走了,留下烂摊子走了。” “你想知道他们的去向是吗?” 宫九歌听着这一番话,后知后觉地点头:“他们为什么会走?” 丙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笑。她阴恻恻地说: “因为,有人不自量力,要把我只敢想的,变成真的。” 宫九歌从丙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干枯的竹蟋蟀。丙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耳边回响。 “物归原主。戌,这个名字可不适合你呢。”一句物归原主拆穿宫九歌的伪装。 她竟仅凭一面之缘,变得知了她的身份。宫九歌看着留存多年却依旧完好的竹蟋蟀,细细琢磨丙的那句理由。 她的父母为什么会离开此处? 她想,如果她是合格的容器。 有人也这么想,并且试图将其变成真的。 这,便是理由。 如果说宫九歌一开始的躯体是个实验品,尹无笙才是完成品。那么,是发生了什么,让她的父母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完成品又为何会流落到尹家?先前的尹无笙,又是否生了自己的意识? “你,呕。”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来人是甲,见她在这本想开口打个招呼,过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差点没吐出来。 “你是刚从乱葬岗打了个滚回来?” 宫九歌说:“刚刚去拜访了新邻居。” 甲清楚她住哪,自然也清楚她屋子附近住了谁,这味道,他一想便知。 “你去找了丙?” 宫九歌:“对啊。” “你去找她做什么,”甲不赞同的皱眉,“阿丙不喜欢见外人。况且你要是没能忍住在她面前失了态,她该有多伤心!” 宫九歌:听你这语气,一定在她面前失过态。 “你呆了多久?”甲问她。 宫九歌:“没多久。她送了我这个。”她将竹蟋蟀取出来。 甲看着这东西先是诧异,接着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一个破草做的小玩意儿还当宝,趁早扔了吧。” 宫九歌嗤笑一声看着他:“怎么,你没有,所以眼红?” “眼红”两个字戳中了甲的点,从先前的梦境,宫九歌多少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有几分争强好胜。果不其然—— “谁说我没有,我有两个,”甲这话脱口而出,接着便有些懊恼,多补充了句,“不过我都扔了。” 怕她不信,还特意又接了句:“早就扔了。” 宫九歌把玩着手里的小东西,语气缅怀说: “若我是在阿爹阿娘身边长大,也会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吧。” 甲一愣,他没再搭腔,直接扭头走了。 属于我自己的?甲默默念着这句话,他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只锦囊,打开里面放着两只已经快要散开的竹蟋蟀。 “阿娘,这次是我赢了,我要两只蟋蟀。” “好,那就两只,一大一小。都是阿甲的。” 都是阿甲的。 都是我的。是这样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聪明人 心里的湖被人投进一颗小石子,一圈圈地泛起涟漪。甲的手死死攥着荷包,想回到那个时候好好问问阿娘。 这个,真的是给我的吗? 您真的,把我当作了您的孩子吗? 只是再多的问题,现在也不会有人再回答他了。他们的阿爹阿娘,已经被他们生生逼走了。 甲深吸一口气,将锦囊珍之重之地放回怀中。 宫九歌去找了丙一事并没瞒住其他人的眼睛,问本人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己直接去找了丙。 丙:“她说是来找阿爹阿娘的。” 己觉得哪里不太对:“只有这个?” 丙:“不然还能是什么?若是觉得她不对劲,把人赶出去便好,问我能问出什么。” 己伸手想摸摸这位昔时的姐姐一般的人,手伸到一半,又涩然地收了回来。 “就要想到办法了,”己低声安慰说,“阿丙你再等等。” 丙将缠在自己身上的纱布层层扯开。 “办法?你和我说说,还有什么办法?”裸露在外的皮肉胡乱拼凑,连眼珠都错了位,更别说其他地方。己当场就没忍住吐了。 丙要解下去的手一顿,然后动作迟缓的将纱布重新缠了回去。 “你回去吧,别再来了。”丙咬着牙,一字一句说,“我这地方脏。” 己咬着下唇,她眼眶是湿的:“阿丙,你在给我点时间,我有法阵的下落了。” 丙听过这话太多次了,早已没了当初的希冀。 “别忙活了,我就这样,挺好。” 她说,就这样,挺好。 “别试图去找到爹娘了,你们当初作出那种事,就别指望自己会得善终。” 已嘴唇动了动,她试图为当初的事解释:“阿爹说过会帮我们的,我们若不这样,总有一天会被他放弃。” 丙不想再听下去了。 “够了。龙有逆鳞,触之即死。你们都知道阿爹阿娘最在意的是什么,可还是下了手。” “其实你们都没有后悔吧。” “你们只是遗憾,自己的动作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别来找我了,真的。” “你们嫌脏,我也是。” 一句又一句的抨击撕掉了己最后的遮羞布,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对于这个姐姐一般的人,己是愧疚大于其他,对方现在这幅模样,和她脱不开关系。丙现在这样对她,她除了内疚和懊恼,再没有别的念头。 后悔?不,她不后悔。她唯一后悔的就是掉以轻心,输了与对手的博弈。 己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让人找了宫九歌过来,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并过来的,还有辛。 “你也在?”己看了辛一眼,收回视线。 宫九歌可算看出来了,这些实验品也不见得有多团结,找她问话还要一个一个来。 “你去看了阿丙?”己问她。 清丽的容颜,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沁人心脾,这是和外貌无关的气质。 “你怎么知道?”宫九歌明知故问,“是甲告诉你的?”不经意间透露消息。 甲也找过她?己辛二人对视一眼。 “不是他说的,”己说,“我刚刚去看望了丙。” 宫九歌面露不解:“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 己:“你看到她的样子了吗?” 宫九歌:“说真的,我没看到。”她只看到了厚厚的纱布。 己:“那她畸形的身体你看到了吗?” 宫九歌:“你想说什么?” 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己直言:“你也有一天会变成那个样子。” 宫九歌没说话。 辛看着这二人一来一往,搭腔说:“这点别的实验品都可以证明,阿己说的没错。” 宫九歌这具躯壳,之所以被称作完成品,定是远胜其余实验品。 宫九歌问:“我们的身体最晚多久会出现异状?” “大部分是常人的十八岁年纪。”不过他们的最初形态是幼童,不是婴儿,所以也就是身体使用后的第十二到十四年。 辛:“当然还有更早的。” 己:“后面做出来的实验品,异状出现的都比较慢。” 宫九歌松了口气。 辛笑了:“劝你还是不要抱侥幸的好,毕竟不管出没出问题,都不是件好事。” 宫九歌:“什么意思?”这是已经开始明晃晃地威胁了? 己淡淡的瞥了眼辛,眼神警告。她对宫九歌解释说:“辛的意思是,你不是与我等一同长大,自身经历不同,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别的问题,我们担心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宫九歌像是接受了她的说辞,接着她问:“那抑制身体变化的,我听你们说过,是叫焕颜水对吧?” 己:“没错。” “那可以给我一瓶吗?”宫九歌直言,“条件你们提。” 辛一副夸张的模样:“哎呀呀,怎么这么见外。” 宫九歌:“我打算离开。” 辛笑意一僵,己蹙眉。 宫九歌是再三衡量后作出的决定,她说:“待在这里我很压抑,尤其是看到丙姑娘之后。” “我在外面还有在乎的人,不可能将所有光阴都耗在这里。” “至少在身体出现异状前,我要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卯在知道这番话后,神色如常。他看了眼面前的辛: “她这么想很正常,毕竟是在外面长大的。不过她怎么会无故说这些?” 辛双手横抱,语气微扬,“她要焕颜水。” 卯只是一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将人留下来。” 阿爹后期做出来的实验品,多数已经没有大问题了。若是想办法将人留下,没准可以在她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辛吃吃的笑了。 “这么多年了,都不见得你的还原有进展。现在有个成品摆在眼前,你该不会想的还是研究吧?” 卯动作一顿。 辛继续道:“你当初对阿爹下手的勇气哪去了,如今这般畏缩?” 这句话戳中了卯,他将手里的东西狠狠一砸。 “闭嘴!” 辛耸肩,他看不上卯这番做派。做都做的,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他说,“现在她要焕颜水,无非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出现异样。” “后期的实验品,很大可能身体不会有问题。”卯冷冷打断他。 辛:“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 卯眉头紧锁。 听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做一种药,让她的身体出现腐烂症状。”什么样的谎言最容易让人深信不疑?当然是有事实证明的。 卯:“没有那种东西。”他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辛沉下脸,清朗的少年面容阴郁。 卯:“我研究的是怎么让实验品看起来更正常,不是更败坏。” 对此,辛只说了一句话。 “我有了法阵的下落。” 卯瞬间脸色复杂,犹豫最后,他做出决定:“我可以做出一种短暂出现尸斑的药,到时候,怎么利用这件事随你。” “那就这样吧。”辛也不再勉强,“你可别露馅了。” 面对宫九歌提的要求,辛面上欣然应允。但是他说,焕颜水制作不易,需要几天时间。 对于这个来了不久便要离开的人,试验品们大多是艳羡好奇,他们羡慕她艳丽的容貌,新鲜光泽的皮肤,以及,她在外游历所见的风景。 “真好,”俏丽的姑娘阿子挨着宫九歌坐在台阶上,“唉,不像现在的枉城光秃秃的,连根草都不长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吗?”宫九歌问她。 阿子托着腮,眯着眼嘴里哼哼:“当然不是,以前这里不富裕归不富裕,花草还是肯长的。” 宫九歌和她闲聊:“那现在旱成这样,是因为天灾缺水?” “应该是吧,我不懂这些,”阿子说,“不过,外面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她满脸向往,眼里藏着星河。 宫九歌:“好与不好,要看自己怎么过。” 不是她描绘的外界有多好,而是习惯了一种模式生活的人,出现不一样的颜色,哪怕不尽人意,也是彩虹。 “洛国啊,”阿子仔细念着这两个字,“有机会一定要和癸姐姐去看看。” 宫九歌:“你和她关系最好吗?” “没有啊,”阿子说,“因为她性子没那么闷,虽然头脑简单了一点,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宫九歌:…… “你不喜欢其他人吗?” 阿子:“唔,说不好喜不喜欢,他们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子。” 宫九歌觉得这妹子有点意思。 阿子侧过头看她:“真的,他们都是一个样子,每个人都故作深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异类,整天一口一个实验品的挂在嘴边。” 宫九歌觉得她是在说辛。 “还有就是不爱说话的,出了问题就喜欢找别人原因的。” 这是说谁? “更讨厌的还有不好好拾掇自己,烂肉到处掉的人。” 丙?还是甲?前者不出门,后者伪装好。一时间还真判断不了她在说谁。 阿子抱怨了一会儿,见她没回应自己,自顾自地哼着小曲。 “有一个娃娃,她想有件新衣服,第一件呀,它不能穿,小袖儿呀露在外面;第二件呀,它不耐穿,口袋儿呀掉了下来;第三件呀,它不美观,锅灰儿呀涂在上面。” “娃娃儿不哭,阿娘来劝。等到买到线,娃娃呀,就有衣服穿。” 阿子娃娃脸,连带着声音都嫩。歌谣被她用这幅腔调哼出来,童真满满。 宫九歌问她:“这也是阿娘教你的?” “阿爹教的,”她说,“不过词是我自己编的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借我一百金 “好听吗?”阿子笑盈盈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期待,一副“快夸我”的模样。 宫九歌说了句好。 阿子闻言,打量她的表情,然后嘴巴一撅,脸上露出些小委屈。 “你,说,谎。”她一字一句道。 宫九歌默默地移开视线。 阿子见她扭头,泫然欲泣:“你怎么这样啊!” 宫九歌:“不是,你真的只是在问我好不好听?” 阿子眼里溢出泪花:“不然呢?” 宫九歌面无表情地评价:“那行,你这首童谣作词还是很可爱的,尤其是你嗓音偏嫩,曲调更为契合。但是出于我本人不喜欢这种唱词和风格,所以好听是真的,但我不喜欢也是真的。” 阿子的眼泪被她这番话给堵了回去。我只是想你哄哄我而已,这番长篇大论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觉得你跟他们有了共同点,”阿子说,“都是一样的,嗯,一样的无趣。”她琢磨了个合适的词。 宫九歌说:“确实是比不上你的童谣有趣。” 阿子嘿嘿笑着,转了话题:“话说,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呀?” 宫九歌问她:“你想出去?” 阿子笑的无邪,回答说:“我想和你出去。”特别强调了“和你”二字。 宫九歌甩出三个字:“我拒绝。” 阿子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干脆,一时间没了下文。 “你可能没听清楚,我是说,这次你离开神王阁,我想和你一起走。”她将上言解释了一番。 宫九歌笑着回应她:“哦,我拒绝。” 阿子一下子垮了脸:“为什么啊?” 宫九歌说:“嫌你碍事啊。” 阿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她伸手揉了揉:“你刚刚说什么?” 宫九歌:“我觉得你不会想听第二遍。” 阿子瞪眼:“你怎么忽然这么不客气了?” 宫九歌:“我以为你爱听真话。” 阿子一噎。 “你真不带我?” 宫九歌:“不带。” “哦,”阿子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你要是不带我一起,我就去告诉其他人,说你来神王阁另有所图。” 宫九歌被她这番话惊呆了。 “你认真的?”况且他们要是发现了问题,早对她动手了,压根不会信你好吗。 阿子笑着道:“虽然他们很大可能不相信我,但是也不敢冒险泄露什么啊。” “所以,不带我的话,你怕也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哦。”她俏皮眨眼。 宫九歌回以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 阿子:“唔,你们不是最喜欢说一句,怀璧其罪么?” 怀璧? 阿子改口说:“你若喜欢,还可以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宫九歌乜了她一眼:“你就不担心我把你带出去后找个地方甩掉?” 阿子娇憨地笑着道:“你要是不打算回来了的话,请随意。” 宫九歌笑了:“你在威胁我?” 阿子撒娇说:“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威胁呢。”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身边不带无用之人,你会做什么?” 阿子见她妥协,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露出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委屈地说:“一首歌还不够吗?” 那首童谣? 宫九歌半眯着眸子,说:“也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童谣后面是什么?” 阿子无辜地看着她:“什么后面?” 宫九歌看着她装傻,语气平静:“‘等到阿娘买到线’,去哪里买线?” 阿子眨眼:“当然是去卖线的地方买线呀。” “卖线的地方又是哪儿?” “我怎么知道,”阿子无辜摊手,“难道你也想穿新衣服吗?嘻,真奢侈,明明你的衣服已经很好看了。” 宫九歌身上穿着的是枉城的日常衣饰,用料虽然珍贵,款式却简洁,外面看着平平无奇,是赫无双给她准备的。 阿子撑着可爱的娃娃脸,字如珠玑。 “呐,你到底带不带我走,没准我去了外面,就愿意说了呢。” 宫九歌:“你若这么想离开,我可以捎上你一程。不过,你有钱吗?” “钱?” “对。”宫九歌面不改色地说,“介于本人并不富裕,所以出了神王阁,一路上的衣食住行,费用你自己承担。” 阿子啃着自己的手指,一时间犯了难。她好像,没有钱啊。 宫九歌摆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笑说:“这点你若答应了,我们现在动身都行。” 阿子脸一红,嗫嚅说:“我,我身上没钱。”在这里什么都是别人安排好的,压根用不到金银,所以说白了,她根本拿不出一点值钱的东西。 “嗯,”阿子沉吟,问面前的人说,“怎么可以搞到钱?” 宫九歌仰头看天,语气真诚说:“你回去睡一觉,没准就有了。” 阿子:“我没文化你可别骗我。” 不过拿不出钱确实是个问题。 阿子上下打量她,狐疑说:“你真的钱不够?” 宫九歌回以对方呵呵一笑:“就算是够,也没有给别人花的道理啊。” 阿子:“我怎么能说是别人呢?我们和平相处好一会儿了,早该算朋友了吧?给好朋友花钱,怎么能算没有道理?” 宫九歌并不吃这套,她冷漠脸:“你这朋友让我很不爽,所以你还是自己想办法的好。” 阿子试图争取:“表酱啊,大家都是同一品种,互帮互助啊!” 神特么同一品种!宫九歌脑仁有点疼:“不好意思,还是金钱对我更实在。” 阿子见她软硬不吃,摸了摸后脑勺。 “那,你预估一下,此行我需要多少钱就够了?” 宫九歌说:“一百金足矣。” 阿子没有金钱概念,所以压根不知道获得这一百金对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有多么困难,异想天开。 宫九歌接着说:“两天时间,把钱凑齐,咱俩出发。” 阿子此时心里却在盘算,一个馒头,需要一个,一个金子吧?一百金就是要一百个馒头的钱吧?也不是很多的样子,问别人凑一凑就好了。 天真的阿子还在天真的想。 “你说什么?”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百金?” 阿子小指勾着腮边的碎发,轻哼说:“对啊,借我些嘛,等我这趟回来连本带利还你啊。” “这趟回来?你要去哪?”辛问她。 阿子笑的发甜:“我要和阿戌去洛国。” 辛:“好端端的怎么有了这个想法?”这话说完,他自己也琢磨过来了。阿子性子本就活跃,能在神王阁呆上十几年实属不易。 这不,有了个契机立刻就要胡来。 “你去哪归去哪,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阿子说:“阿戌说要出门,盘缠得我自己带。” 辛:“这么多钱我哪里拿得出来,你去找别人吧。”他扭头就走。 阿子匆忙将人拦下:“别啊,一百金没有,五十金你总拿得出来吧!” 辛冷笑:“你当五十金是五十个大白馒头吗?我去哪找这么多钱!” 阿子还在纠缠:“要不要这么吝啬。算了,你说个数,能拿出来多少?” 辛很想揍她一顿:“没有,一分钱也没有!” 阿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暗暗低骂了句“小气”。 开门就没讨到头彩,阿子也不气馁,转头就去了卯的住处。 “阿卯,你可一定要帮我,”阿子咬着下唇,眼睛里的泪花藏不住,“遇到这么大的事,他们都不帮我,我就只有你了。” 卯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么伤心的时候,毕竟往日的阿子活泼开朗,哪怕是当时脸上生了丑陋的斑,她也没有收掉过脸上的笑容。哭的这么伤心,这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卯看到她腮边的泪花,皱眉,“是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我或许帮得上忙。” 阿子泪眼看着他,说:“阿卯,你能借我一百吗?” 卯没有犹豫,当即伸手拉开存放财物的柜子:“你等等,我拿给你。” 阿子一抹泪,笑着道:“阿卯你真好,不像阿辛那家伙,借个五十金都不乐意。” 卯闻言手一抖,他不确定地问了句:“你刚刚说,借多少来着?” “嗯?借我一百金就好。” 一百金,就好? 卯看着自己的所有资产,这连一百银都没有,去哪找一百金,他还以为她是要借一百钱。 阿子:“咦?阿卯你怎么了?” 卯一时间尴尬无比,只恨自己为什么没问清楚再应下来。现在要怎么办?说自己没钱吗? 卯:“你为什么忽然需要这么多钱?” 阿子说:“我,我想去外面看看。” 卯只是一想便明白了,他说:“我们的身份并不适合暴露在外,况且你一个人出门我们也不放心。” 计划成,卯将自己取钱的手收了回来,义正言辞地劝说阿子。 阿子说:“我不是一个人啊,我要和阿戌一起去的。” 卯不解:“她在外面长大,有牵挂的人和物尚可理解,我们自降生便不曾出世,外界也未必容得下我们,又何必自讨苦吃。” “你若出了什么事,大家该有多担心!” “况且你的身体若是出现了异样,我们不在身边,谁来帮你?” “莫要胡闹。” “早些回去,你若好奇外界,我托人买几本游记回来。” 阿子被规劝了半晌,说的她都自闭了。实在还不了口,阿子只得连连点头,找个机会溜了。 卯看着柜子里这点微薄的资产,再看看离开的阿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一百金啊! 第一百九十章 轻枉来历 两次出师不利并没有打击到阿子,她很快便物色到了第三个筹钱人选。 “阿甲哥,”阿子掰着门框探出头来,“你在忙吗?” 甲将肢体重新安了回去,看向门外的人:“有事吗?” 阿子吐了吐舌头,抬脚迈进屋里:“阿甲哥,我想找你借点钱。” 甲抬了抬眼:“可以,我这儿还有八十多钱,你先拿去用吧。”他把钱袋掏出来放在桌上。 “八十多钱?”阿子手指点着唇,心底盘算着这是多少,“那,多少钱是一百金?” 甲:“百钱一银,百银一金,你自己算。” 阿子:……好像是个不得了的数字呢! 阿子:“阿甲哥,如果我需要一百金,向谁借可以借的到?” 甲听到这个数字恍惚了一下。 “两条路,”他回过神来,正色说,“第一条,打家劫舍;第二条,白日做梦。” 阿子跺脚:“我说真的。” 甲:“我也没开玩笑啊!” “当然,”他补充说,“打劫一般人家的家舍你可能也筹不够,还是第二条更可取。” 阿子焉了。 甲:“所以那八十多钱你还借吗?” 阿子扁嘴:“不借了。” 甲满意的点点头,把钱袋收了起来。 “不送,慢走。” 阿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阿己姐姐,”阿子大眼睛扑闪,将筹钱的希冀放到第四个人身上,“你在做什么呀,我帮你好不好。” 己将清洗好的衣服晾了出去。 “谢谢阿子,我已经弄完了,”己擦了擦汗,问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阿子鼓着腮帮子,嘟囔说:“就不能想姐姐么?” 己笑了:“好,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子找了个椅子乖乖坐了下来。 “我今天去找阿戌玩儿了,”阿子笑说,“她给我讲了好多外面的事。” 一起长大的人,阿己如何能不明白阿子的心思。 “你啊,可别想着偷偷溜出去才是。” 阿子心虚不已:“人家才不会呢。” 两个女孩子又说了会儿贴己话,阿子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移到自己的目的上。 “阿己姐,你说,如果我们想要一百金,容易吗?” 贫民窑里,家徒四壁,老大扛着锄头回来,卸下汗湿的头巾,老二端来粗粮馒头,二人一人一个拿着啃食。 老二问:“你说,咱怎么才能挣个一百万?容不容易?” 阿己此时尚且不觉,她理智回答:“这个,不太可能。” 阿子垮了脸。 “这么难吗?” 阿己说:“我们现在没有收入,一百钱都不一定拿得出来,一百金更是差远了。” 阿子黯然。 “唉,在她走之前,”怕是筹不到一百金了。 阿己听到了前半句:“你是说戌?” 阿子点头。 己说:“阿卯就要做出焕颜水了,戌想必这两天就会动身。” “焕颜水?”阿子看着她,面露不解,“她要焕颜水做什么?” 阿己眸光一闪:“许是担心身体的异样吧。” 阿子眼睛一亮,她知道那一百金从哪来了! 直到辛拿来焕颜水的那一天,阿子都没有出现。 “焕颜水,”辛把东西往宫九歌面前一放,“等身上有了腐败的迹象,洗澡的时候滴几滴进去泡一泡就行,很管用。” 那是一个成年人手掌大小的收颈瓷瓶,莹白的瓶身发着柔和的光晕。 宫九歌将瓶子拿起来,道了句谢。 “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客气,”辛说,“说来惭愧,你千里迢迢过来,我也没法提供出阿爹阿娘的下落,不过倒是可以指个方向给你。” 他念了个名字,宫九歌眸光一晃。 辛等人安排了马车送她离开神王阁。 “下山的时候,别下马车。”他叮嘱说。 宫九歌点头,转身进了马车。 远远的,一个赤色的身影矗立,看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那个就是新来的实验品?”楚惊凰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应了声“是”。 楚惊凰半眯着眼,远远看过去,那背影竟然还有几分熟悉。 宫九歌这厢上了马车,车帘不经意间晃动,她正好对上马车外辛的目光。 “去找轻枉,他定然知道些什么。” 这是辛给她的线索。 “轻枉。”宫九歌默念着这个名字,当初在游记上看到的,就连赫无双都评价过此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也和实验品们有牵扯。 “我知道这个人哦。”声音幽幽的从马车下方传来。 宫九歌挑眉,一把将地面的毯子掀开。马车下方有个放行李的空位,因为宫九歌没有行李可带,所以那个隔间也没人打开检查过。 木板被揭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人。 阿子冲她嘿嘿一笑。 “哐当”一声,木板重新被扣上。宫九歌脚踩在毯子上,压制住了想要爬出来的人。 阿子敲了敲地面:“放我出去啊!” 宫九歌声音薄凉:“钱筹到了?” 下面没了声音。 “没筹到就回去。” 阿子鼓着腮帮子,开口抱怨:“真不近人情。” 宫九歌:“要不我喊一声,让他们带你走?” 阿子声音闷闷地:“你先让我出来。” 宫九歌把脚挪开。 阿子掀开木板钻出来。 “我想到了,”她昂首说,“我要向你借这一百金。” 宫九歌双腿交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借。” 阿子拍拍身上的灰:“你别急着拒绝嘛,我刚刚听到了‘轻枉’,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宫九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阿子:“我知道这个人的详细信息。考虑交换吗?” 宫九歌挑眉:“拿什么交换?一百金?” 阿子挺胸:“当然。” 宫九歌:“下车。” 阿子: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阿子制止了对方想要把自己踢出去的行径:“等等,有话好商量,好商量啊喂。” 宫九歌收脚:“把你的价值现场发挥一下,我考虑留人。” 阿子见有戏,笑眯眯地说:“轻枉也是实验品哦。” 宫九歌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阿子将她面无表情,继续道:“你知道他的本名吗?” 轻枉艳绝枉城,实验品则是越往后越精致出彩。宫九歌个人猜测他是未。 阿子没听到她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他是丑。”排名在她之后的丑。 阿子如愿在宫九歌脸上看到异样。 “想不到吧,”阿子笑眯眯地道,“还要听下去吗?”她那意思很明显了,想听下去,出钱。 宫九歌点头:“继续。” 阿子:“按理说,轻枉这具躯壳,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拔尖的,无论是外貌,还是别的,甚至连身体素质也更胜一筹。” “是不是很奇怪,他被创造出来那会儿,阿爹塑造人体的秘法还不完善,像我都三天两头地需要用焕颜水维持,而他已经一跃而成一个没有明显瑕疵的存在?” “这原因么,还要从阿爹做出‘未’说起。”阿子卖了个关子。 “未的身体已经没了太大的问题,甚至不会出现尸斑,但是她不够强壮,没达到阿爹的要求。” “阿爹的女儿就是因为天生体弱才早早夭折,他又怎么会愿意女儿用这种壳子重蹈覆辙,所以未之后,阿爹就开始专研如何让实验品体魄强壮起来。” “别说,未的降世是个大成功。她证明了阿爹的研究方向都是好的。” “最最关键的一点,”阿子神秘一笑,“未没有生出自我意识。”这意味着,完美容器的制作已经成功了大半。 “阿爹一直担心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之后便做出了申。” “呐,”阿子坐在地上,扬起俏生生的脸,笑说,“男子的躯体要比女子更为强壮,所以申的性别,他就是个男的。” “阿爹的秘术愈发纯熟,申之后,他就做出了理想中的完成品。” “很厉害是不是?”阿子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濡慕有余,“容器有了,就差植入魂灵了。” “阿爹从我们当中挑中了‘丑’,来完成这最后一项。” “至于为什么是‘丑’,我猜测应该是丑的魂灵与阿爹的女儿最为相似。”她插了一句。 “然后,丑的魂灵,申的躯壳,这二者融合,便是轻枉。” 宫九歌没想到实情是这样,不过她更在乎一点。 “所以,阿爹把女儿的魂灵放进完成品里面了吗?” 阿子笑眯眯:“一百金?” 宫九歌:“十金。” 阿子摇头:“不行,必须这个价。” 宫九歌冷漠脸:“那不听了。” 阿子咬牙:“十金就十金!”小气! 宫九歌慢条斯理改口:“一金。” 阿子暴起:“哇,有你这么坐地降价的吗?” 宫九歌冷笑:“爱说不说。” 二人的主场翻转。 阿子焉了耳朵:“好吧,一金,先给钱。” 宫九歌伸手:“接着。” 阿子抬起一只手。 “哗啦”一声,一堆银块噼里啪啦地掉了一车厢,并不是预想中的一块金子。 阿子:…… 宫九歌把钱给足,没去看阿子委屈的娃娃脸。 “继续呗。” 阿子恨恨的把银块都捡起来,当着她的面一个一个数过去。一百个银块,愣是被她反反复复数了十几遍。 宫九歌:…… 阿子还想再数下去,视线余光却瞥见宫九歌的脸色。对方没有黑脸,反而看着她的动作,唇角上扬了几分。 阿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地把银块收作一包,抱在了怀里。 “答案当然是没有啊,”阿子说,“那个完成品丢了,后来阿爹阿娘也走了,还一并带走了未。”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所恨 马车在宫九歌父母的故居门前停下,是她当日离开的地方。 上去马车的是一个人,结果下来两个,车夫有点错愕。阿子见状,担心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暴露,编了个借口将人搪塞过去。 阿子看着眼前的院子,萧瑟落魄,她忽然感慨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习惯了她的闹腾,宫九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正经脸。 “你说。” 阿子怔怔地看着她:“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宫九歌:…… 宫九歌:“你是哪看出来的?” 阿子挠头:“就是我突然想起来,你到神王阁的时候衣冠还蛮整洁的。”那个时间点常人应该还都在睡觉吧,传送阵可不会关心你穿没穿衣服。 宫九歌冷笑:“是,我就喜欢穿着衣服睡。” 不过对方这句话点醒她了,她忘了自己被传送走的时候,身边还有个赫无双。宫九歌推门的手就这样停住,心里计较着待会儿要是见到人该怎么解释。 阿子见她手放门上却不动,试探性地伸手摸了一把木质的大门。 “这门粘手啊?”她问。 宫九歌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阿子莫名被迁怒:“不粘手你倒是开啊。” 宫九歌心底叹了口气,暗自祈祷里面没人。不是她不想看见赫无双,而是想着先留个缓冲期。 手底下发了力,门被打开了。朝里开的门,开门的却不是宫九歌,而是里面的人。宫九歌收力不及时,整个人踉跄着往里面摔去,被开门的人接了个正着,抱了个满怀。 阿子眼睛一亮:“哦哦哦。” 男人看着扑自己怀里的人,眼底的暴戾有缓和之势。 “你去哪了?” 料想中的缓和没有,还迎面撞上了。 宫九歌:“出去走了走,迷路了。” 男人薄唇轻扬,看向她身后:“是么?迷了八天的路,还把神王阁的主事带回来一个?” 宫九歌挑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身后的阿子。 神王阁主事? 阿子一脸无辜,怀里还抱着那一包银子,见两人看过来,阿子把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了。 “你们,别乱来啊。” 宫九歌扶额:“你先进来说话。” 阿子谨慎地走进来,暗戳戳地问宫九歌说:“他就是你说的,放不下的人吗?” 男人眼尾一挑,看着宫九歌等她开口。 迎着在场二人的视线,宫九歌眼神飘忽,嘴唇动了动: “怎么不见一白?” 她无比顺利地转移了话题。 男人眼神意味深长,然后拉着人进了房间。 阿子摸了摸鼻子,识趣地没跟进去。男人手臂撑在宫九歌身侧,将人困在身下,垂眸逼近她。 “解释一下,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熟悉的气息靠近,宫九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还是决定如实说。 “你见到了那些实验品?”男人惊讶。 “对,”宫九歌点头,“甚至极有可能,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这句话的信息含量不可谓不大。 看着男人晦暗的眼神,宫九歌忽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赤厌晨也是魂灵状态,他的躯体是如何而来?” 意外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微怔,而后开口解释说:“那不一样,常人的魂灵只是灵体,一般只认最初的肉体,离了肉胎便是死物。” “他,情况特殊,通俗点讲,便是他的魂灵可自生肉体。” 宫九歌眸子睁大,讶然:“这是天赋异禀?” “不是,”男人眸光犯冷,声音里含着些许意味深长,“这是有心人实验的结果。” 宫九歌依稀记得,这个问题,赫无双当时的答案是,用了秘术。 没去想两次答案的不同,宫九歌状似随意地问了句。 “当初天坛木盒子里的那块玉珏是做什么用的?” 男人笑说:“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这话一出口,他率先愣了。宫九歌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和他拉开距离。 天坛木是她当初在遗迹中所见,知情人怕也只有宫九歌本人,以及当时在场的赤厌晨知情,而这种小插曲,她也不曾和赫无双提过。 赤厌晨眼尾泛红,嘴角噙着笑意,带出肃杀之气。 “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宫九歌眼神一暗,身体下意识后仰,和面前的人拉开一段间隔。 赤厌晨眼神扫过她的小动作,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宫九歌想想,还真有问题:“我一开始认错人你为什么默认?” 赤厌晨低笑了一声,反问:“为什么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 宫九歌一噎,这点确实是她不占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赤厌晨和赫无双越来越像了,这种相似已经涉及到了日常中的一举一动。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对于这个问题,说实话,宫九歌答不上来。像是每处都有不可察的破绽,但是真正让她萌生了这个想法的,还是赤厌晨的回答。 宫九歌犹豫,然后组织了一番语言说:“他和你不一样,他什么都不喜欢说。”什么都不想她涉及。 赤厌晨直视着她,冷冷地笑了:“你这话可听不出来是褒是贬。” 宫九歌没接话。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和他越来越像?”赤厌晨忽然说。 宫九歌:“以你之前的性格,你们很容易区分才对。”她含蓄回应。 赤厌晨又道:“那赫无双有没有和你提过,我们二人的关系?” 宫九歌:“分魂?” “当年鬼灵肆虐大陆,后来被压制,但是人心不足,出于私欲,被压制的鬼灵给人放了出来,”男人说,“目的是为了拉本座下位。” “他们成功了,但是,被放出来的鬼灵却一发不可收拾了。” “很快,他们就想到了新的办法。” 惹出大乱子的人很快便意识到了他们费尽心机弄死的人有多么不可替代。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们用术法禁锢了赤厌晨的魂灵,并强行一分为二,一方是实力,另一方则属于情感。 赫无双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天生的魂魄不完整让他缺少一部分情感,意识之中没有了被人背叛的仇恨,只剩下被刻意灌输的正道。就这样,赫无双如同半个傀儡,被人无休止地反复利用。 说到底,洛国和幕国不曾视缥缈城为敌,终其根本,也只是没将赫无双的身份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手里抓着把柄便是制胜的关键,他们又怎么会把手里的傀儡当作对手! “这办法是谁提供的?” 宫九歌怎么想都不对,将人的魂魄一分为二,驱使仇视他们的人护他们无忧。到底是达成了怎样的共识才会相安无事百余年? 而且,她最在乎的是,赫无双对这事儿知不知情?若是知情,他是什么态度?若是不知情,这个选项到这里已经被宫九歌自己毙掉了。 赫无双怎么可能不知情,把赤厌晨从遗迹带出来,便是他对此事的态度。 赤厌晨:“具体是谁不确定,不过,”他声音拉长,一字一句道,“总归是那几个古族没跑。” “那你,不,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宫九歌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问。 赤厌晨唇角上扬,视线对上她的眸子。 “当然,是报仇了。”他说。 宫九歌不知道她现在该说什么,而且她此时也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他也是这么想的?” 赤厌晨知道她说的是谁,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喜欢他什么?” “什么?” 赤厌晨:“你喜欢他什么?”他重复问了一遍。 宫九歌说了个标准答案。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如果有理由,那边不叫喜欢。” 啧,狗血的台词。 “被刻意分离的魂灵会自发融合,他告诉过你这一点吗?”男人忽然说,看到宫九歌脸上的错愕,他又问,“那你知道,一直以来,为什么他不愿意融合吗?” 这些问题,宫九歌一个都答不上来。 赤厌晨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气息骤然逼近。 “因为魂灵融合的后遗症之一,便是自动填充人格。力量可占主导,情绪可占主导。他实力强,魂体便会自动将其归为力量部分,所以,他对你的喜爱之情不管有多深,都会消失殆尽。”然后自主将另一方魂灵的情感填补进去。 宫九歌没料到答案是这样。 “那,情绪呢?”亏得到了这个时候,宫九歌还能理智发问,“既然他是力量,那情绪就是你吧。” “你的主导情绪,是恨?” 虽是问题,宫九歌却说得笃定。 “对,”赤厌晨毫不避讳地承认。 对七大古族的恨意,洛幕两国首当其冲,而宫家虽然也在其列,却是和当年的事没什么关系。 而幕国,宫九歌想起幕初筵,她最重要的人里就有两个隶属七大古族。 幕初筵,苏止棘。 在屋里和小包子打闹的一白听到动静走出来,意外发现饲主回来非常开心,小跑着蹭了过去。 然而一白一出现,瞬间唤起了宫九歌的记忆。 她和幕初筵初见时,在山上遇到了巨兽,那时候她不知道原因,以为巨兽是冲她而来,但是仔细想想后来,她当时一直被幕初筵护着,还真不好说巨兽针对的是谁。一白和巨兽亲近,而且小家伙一开始的时候非常排斥幕初筵的怀抱,到了后面这种情况就消失了。当时,她就恰好遇到了赤厌晨! “在万灵山的时候,你往幕初筵身上放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来帮你 赤厌晨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别的意味。 “他是你什么人?”在万灵山的时候,二人的关系看起来就不一般。说是亲密不像,但是亲近却是有的。 宫九歌也没有隐瞒,直言说:“重要的人,非常重要。” 一句话,二人均陷入沉默。 良久,赤厌晨说:“不说这个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宫九歌也如他所愿,将这件事翻篇。 “我要去找轻枉。” 阿子坐在院子里等,不多时,见二人推门而出。 这不长不短的时间,让阿子忍不住多想。她见二人出来,讶异说:“唉,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莫不是这看着好看的男人,那方面都不太中用?此处应注意“都”字。 宫九歌很想打人,赤厌晨倒是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作为为数不多不被阿子外表所惑的人,他冷声警告:“你跟着她做什么?” 阿子一圈一圈绕着头发,声音里满含无辜。 “人家就想出来看看嘛,戌姐姐也答应了人家呢。” 宫九歌看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戌?赤厌晨往这边看了一眼,没就此事多言。 “走吧。”男人开了口,率先往外走去。 阿子不解:“这便要走了吗?” 宫九歌在旁解释:“不是回洛国。” 一听不是回洛国,阿子兴致缺缺:“累,不想走路。” 宫九歌见状,提议说:“那你就在这儿坐着等吧,等见完轻枉回来,带吃的给你。” 阿子:“你要去找轻枉?” 她眼睛一亮:“我也要去!” 宫九歌:“你不累了?” 阿子:“晚点累,现在是重要时刻。” 宫九歌问她:“你和他熟吗?” 阿子想了想,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是很想熟。” “怎么说?” 阿子:“因为他很丑啊。” “不是变美……变好看了吗?”美字形容男子貌似不太妥当,宫九歌换了个词。 阿子:“可他原来很丑啊!” 宫九歌:“说好的越往后排越好看呢?” 阿子:“说真的,我也好奇怪。他的巅峰时期比辛还丑。” 宫九歌:等等,辛不丑吧? 阿子回忆起来,想自戳双目的想法都有了:“真是太让人难以忍受了。”她啧啧两声。 宫九歌:…… “他现在好看了,你还不想跟他熟吗?” 阿子捂脸,半晌,她才开口:“他几年前跟我示爱,我拒绝了。” 宫九歌:那尴尬的是他才对吧? “冒昧地问一下,他跟你示爱的时候躯壳换了没?” 阿子:“换了啊!”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问这个。 不过说到这儿,阿子咬牙:“可他娘的就是因为换了!”突然爆粗口。 宫九歌不解:长得丑你不乐意,长的好看了,怎么你好像更不乐意了? 原因阿子不想说,宫九歌也没问下去。 “所以你还去吗?” “咦?你这么一问我突然不想去了,”阿子插科打诨地将话题跳过,“刚刚那个是你男人?” 这问题还真不好答。 宫九歌:“你就当不是吧。” 阿子有点奇怪:“等等,你一开始看到他不是还挺高兴吗?” 宫九歌:“可能是突然看腻了。” 阿子:我信了你的邪哦。 等等,阿子忽然想到一点。 “是不是他那方面让你不尽兴,你生气了?” 走在前面听完全程的赤厌晨:…… “有点远,坐马车过去。”他开口打断二人的交流。 马车本来只安排了一辆,但是因为阿子的临时起意,便安排了另一辆过来。 阿子见状,识趣地一溜烟往后面那辆而去。 “我就不和你们挤喽,你们二人慢慢聊,相亲相爱的人哪有隔夜仇。” 宫九歌:我说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好在赤厌晨恍若未闻,与宫九歌上了同一辆马车。 面对这个自家爱人的另一半分魂,宫九歌似乎除了保持一些距离便再没有别的方法。赫无双不想融合,也是,没人想做附属,哪怕是自己的附属。但是,宫九歌看着赤厌晨的侧颜,觉得自己当前的立场真的是一言难尽。 赫无双是附属,赤厌晨也是,他们最终会融成全新的人格,到了那个时候——答案宫九歌不想再想下去。 “赫无双说,他不想融合,”宫九歌问面前的人,“那你呢?” 赤厌晨笑着问说:“我的观点重要?” 宫九歌点头:“自然。”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男人说,“如果赫无双日后和幕初筵对上,你会偏向谁?” 来了,关于妈和女朋友同时落水的问题。宫九歌抹了把脸,将念头从脑子里剔除出去。 “这个问题,”宫九歌面无表情,心里则是一团乱麻,怎么解都解不开。 论立场,百年前背叛的人是七大古族的先祖,但是那些先祖估计现在连骨头都成灰了,而他们的后人,捧着先祖偷来的荣耀扬名于世。宫九歌觉得,她若是站在当年那个人的立场上,怕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有人或许说,这些后人都是无辜的,他们的出身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的,但是,享受着那份荣誉,便意味着你承担了这荣誉背后的所有。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享受了却不愿承担。 赤厌晨在等她的回答。 宫九歌长长呼出一口气:“赫无双是我喜欢的人,但是,幕初筵……”那是她要拿命护的人啊! “其实你的问题问的不对,这件事的结果可以有很多种答案,没必要让谁来选。” “这份恨意之后,是什么?” “七大古族的覆灭?” “还是背叛者的忏悔?” “亦或是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赤厌晨没说话。七大古族的覆灭?不是,这个念头甚至不曾在脑海中多停留片刻。大陆上需要合格的秩序者,百年前那位便有意让位,他的目的不在于统治。 “我帮你,”宫九歌说,“如果是后两条,我来帮你。” 至少在融合之前,能多少消减这情绪中的恨。 赤厌晨眼眸晦涩,似乎透过她看到了记忆深处的故人。 “如果你应下我这条件,我就帮你。”两张截然不同的容颜此时此刻融合。 赤厌晨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说:“好。” 轻枉,人称枉城一绝。其容貌艳压四方,慕名而来的人一掷千金只愿博他一笑。 “可惜啊,他是个清倌。”阿子如是评价。 宫九歌:这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清倌,现在甚至还成了“寻欢楼”的主人。 “几位看着脸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寻欢楼?” 寻欢楼,寻欢作乐,这名字还真是直白的很。 “劳烦阁下去给轻枉公子传个话,”宫九歌制止了要开口的赤厌晨,“就说阿子来了。” 阿子瞪着眼瞧她,宫九歌撇过脸视若无睹。 传话的很快回来了。 “我们公子说了,”传话的人不好意思地说,“他说不见。” “几位要不在见见其他人?” “若是有合心意的,挑了去便是。”寻欢楼接的有男客,也有女客。面前的人容貌气质皆为上等,便是不求财怕也有的是人贴上去。 赤厌晨将人挡开。 这厢阿子怒不可遏:“什么叫不见?” 传话的人看着样貌普通的阿子,并没多少耐心:“公子直接拒了的,没说理由。” 阿子冷笑,撩起裙子直奔楼上,选定刚刚传话的人进去的那一间,猛地一脚将门踹开。 “出来见你大爷我。” 宫九歌:…… 传话那人目瞪口呆,下意识看向宫九歌。 宫九歌收回视线:“刚遇到的,不熟。”话说,某人不久前说过的示爱,真的发生过吗?还是说主人公都是反的? 不过某人这个反应也证明了,这两个人,应该是挺熟。 在阿子进去后,里面就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听到的人都往那边聚了过去。有人还试图进去帮手,被里面的人喝了出来。 不多时,下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到宫九歌与赤厌晨身边。 “二位楼上请。” 二人对视一眼,往楼上走去。 房间里,阿子气冲冲地站在一旁,身边身形挺拔长发如瀑的男子背对着门的方向,正在好言相劝。 “好阿子,是我的不对。” 阿子并不领情,把头一扭看向门外,好巧不巧对上宫九歌的视线。 “呶,”阿子冲着她的方向抬抬下巴,对轻枉说,“才不是我要见你,是他们找你。” 轻枉应声回头。 这一照面,二人眼中的情绪如出一辙。讶异,了然,还有些许微不可查的对对方的排斥。 两个人虽然都是实验品,都美艳绝伦,风华无双,但是就外貌而言,并无太多相似之处。 轻枉:“我的身份,阿子应当和你提过。” 宫九歌:“叫我戌就好。” 轻枉的为人显然不如他的外表来的肆意,到底是摆脱不开实验品的后遗症,多疑,且厌世。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宫九歌故作惊讶:“阿子没和你提过吗?” 躺枪的阿子:我为什么要跟他提哦。 宫九歌:“没提就算了,为表诚意,我重新说一次。” 轻枉:这语气,我估摸着你是来找茬的。 宫九歌:“我要知道父母的下落。” 理直气壮的态度俨然激怒了轻枉。 “无可奉告!” 宫九歌看了眼阿子,“不说也行,你考虑替她还钱吗?” 轻枉:? 阿子错愕,不懂这债怎么这时候被拿出来! 轻枉显然不以为然:“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还能欠了你不成?你说多少!” 宫九歌:“九十九金,利息待定。”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先把人带偏了再说 这笔巨款成功让轻枉没了声音。 宫九歌:“坐下聊?” 轻枉叹了口气,妥协说:“都坐吧。” 阿子理亏欲走,被轻枉强行留下。 “你这欠了债的跑的到挺快。” 阿子打了个哈哈:“这不是怕打扰到你们谈要紧事么。” 轻枉指了指自己眼角的淤青,笑说:“要事哪有你重要。坐下,别让我说第二次。” 阿子:可这句不就是你说的第二次吗? 不过有了还债的事在前,阿子的腰挺得理不直气不壮,讪讪地坐下。 宫九歌突然好奇阿子说的告白是怎么回事了,毕竟现在看这二人的相处,一点都不像本人形容的那样。 轻枉:“你是想知道阿爹阿娘的下落对吧?能否问一下,你找他们做什么?” 听着像是知情的样子。 宫九歌将一贯的言辞摆出来说:“只是想见见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么模样。” “见了又能如何?”他说,“说句实在话,他们应该不想见到你们。” “此话怎讲?” 轻枉见她似乎是真的不知情的样子,不禁好奇,他问阿子:“她是什么时候去的神王阁?” 阿子:“七,八九天?” 轻枉了然:“所以那几个怨天尤人的也的确没把事实说出来?” 阿子咂舌:“这种事,不说出来不才对么?”做了坏事难道还要大肆宣扬不成? 轻枉:“这样啊。” 他丝毫没有避讳地托盘而出:“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年阿爹实验成功后,做了个完成品出来,在我之后。” 阿子:“是在你的身体之后。” 轻枉不理她,手却暗戳戳伸过去掐了人一把。 阿子吃痛瞪他。 轻枉:“然后,他们那些人打起了实验品的主意。” 宫九歌想起阿丙的话—— 他们要将我想而不敢的事,变成真的。 轻枉接着说:“那具完成品,没有生出意识,身体康健,而且,最诱人的是,自赋灵田。” 听他的语气,对那灵田俨然向往非常,这想必也是其他实验品的想法。 “他们将实验品藏了起来,阿爹生气了,一怒之下做出一个大阵,想要将他的造物全部摧毁。” “后来,阵没启动成,阿爹走了,带走了未,那个身体不好但是相对完整的次等容器,再没有回来。” 轻枉有点感慨,但不知道他是感慨事情如何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感慨被埋葬的真实过往不堪入目。 宫九歌:“没了?” 轻枉:“我就知道这么多。” 宫九歌:你还是还钱吧。 宫九歌:“听你一直说‘他们’,你在这件事当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轻枉就此事解释:“别误会,我说‘他们’,只是不想同流合污而已。估摸着阿爹一样也不会想看到我。” “至于角色,我觉得我不需要扮演任何角色,不管是出于公,亦或是私,阿爹都不曾薄待我。” “别人觊觎完成品,无非是不满自己的残缺。” “像这种畸形的苟且,还不如放弃生命来的一了百了。”轻枉自嘲,他想起了丙。 “说真的,这件事无论阿爹多理亏,我却是最没资格指责的那个。” 轻枉说:“你要是见过他们腐烂的样子,也怪不了他们当时的作为。” “亲眼看着自己烂掉,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 “你我都是在他人失败的经历中降世,体会不了那入骨的痛苦恶心。” 阿子:“是你的身体。” 轻枉:“不过刚刚想起来,在我之后便是完成品,阿爹是何时造出了你?” 阿子:“你的身体。” 轻枉反手一个爆栗:“就你多嘴!” 宫九歌垂眸,讲述自己亲(sui)身(kou)经(bian)历(zuan)的过往。 “我的记忆里,自己是个孤儿,所幸遇到好心人收养,他教我习字,教我变强,后来我出了师,四方游历,最后在洛国遇到我毕生挚爱,定居下来。阴差阳错之下,我体质异于常人的事情暴露,我也道听途说知道了实验品的消息。” “许是因为羁绊太深,明明是没见过的人,频繁出现在我梦里。” “人生最快活的事莫过于寻得所爱,陪得至亲,前者我已经得偿所愿,所以,我便废了不少功夫,来到了枉城,想要寻找至亲的下落。” 轻枉看了眼不曾开过口的赤厌晨:“你爱人和你一起来的?” 从宫九歌说那句“毕生挚爱”开始,赤厌晨脸色就一直不好看,听到轻枉这么问,他直接否认。 “她爱人还在洛国。” 男人眉眼舒展,鬼斧神工的容貌连轻枉都自惭形秽。只听他薄唇轻启,逐字逐句说: “我二人只是恰好在枉城碰面,目前背着她爱人。” 宫九歌:噗。 赤厌晨还装模作样地提醒了句:“二位可要三缄其口才是。” 阿子:所以,那句“就当不是”是这个意思? 轻枉,轻枉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出来。 宫九歌除了最初的惊骇,此刻已经可以从容应对了。 她不赞同地说:“这是什么话,自己人的事,那能叫偷吗?” 阿子眼睛亮了。 “自家人?”这是什么狗血大戏! 赤厌晨笑说:“确实算不上,毕竟你我二人的事,家里那位也该清楚。” 阿子:家庭伦理?真刺激! 轻枉却不想听下去了,他在这楼里呆了这么多年,对这些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能这么坦荡荡地说出来的,面前二人还是头一例。 “原来是这样,”轻枉打断这狗血的发展,说,“当年阿爹阿娘带着未离开,我猜测他们的女儿应该是用了未的躯体。” 宫九歌:“那,那个完成品呢?” 轻枉摇头:“丢了。” 丢了? 阿子笑嘻嘻地说:“赃物没分均,有人狗急跳墙了。” 轻枉点头:“当年以卯和己为首,抢夺完成品,目的达到后,又因为谁都想要,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宫九歌眉眼弯弯,掩去眼里的寒芒。 “还挺可惜。” 阿子:“这有什么可惜的,可笑才是叭。”她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几分俏皮,加上她纯情的外表,愈发表现的天真无邪。 阿子接着说下去:“我告诉你哦,他们可好玩儿了。动了阿爹的心肝宝贝被抓到后,直接把完成品做了阵源。” 阵源是维持法阵的能量来源,法阵运行意味着消耗阵源。 “阿爹气坏了。可是没想到,在他走后,阵源也丢了,哈哈哈。”这件事在阿子看来搞笑的很。 “这下好了,能决定他们生的人走了,能决定他们死的法阵也启动不了了。”阿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亏得那些蠢家伙还在完成品身上做了手脚,然而到底没能找回来。笑死我了,哈哈。” “手脚?”宫九歌挑眉。 阿子:“对鸭,他们在完成品的灵田上留了标识。” 宫九歌遥遥回想自己逝去的灵田。 阿子:“说真的,要不是你没有灵田,来枉城那会儿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宫九歌手指轻点桌面,开始捋顺线索。 “有点奇怪,”她忽然正色说,“你们也说了,在申之后便是完成品,你们先前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对吧?” 见他们点了头,宫九歌才继续道: “合格的容器有一点便是不会有自我意识,但是我这个在完成品之后的实验品,又为什么会有神志?” 轻枉想到一种可能,他看了一眼阿子,然后默然收回视线。 宫九歌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不是同一个人造出来的?” 压根没往这里想的轻枉闻言一怔,向来缺一根筋的阿子此时眼神也专注起来。 宫九歌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想想,都太巧了些,我的身世看起来都像是别人有意灌输来的。我本应该,不知道才是啊!”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但到底没逃过在场三人的耳朵。 轻枉察觉不对:“你仔细想想,最开始的线索是谁提供给你的?” 宫九歌越想越头疼,她脸色扭曲,伸手揉了揉额角。 “是,谁?想不起来了。” “发现我身体不对劲的那段时间,去个茶楼都能听到说书人讲。最初的线索,哪有什么最初!” 阿子笑说:“呐,是谁提议你来枉城的,这么远你都来,你一定很信任说话的人吧?” 宫九歌冷静下来,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洛国太子,洛玄奕。” 轻枉的话将她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 等宫九歌和赤厌晨回了二人先前下榻的地方,赤厌晨正要问她怎么样了。毕竟忆起那会儿事的时候,突然注意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算计,怕是任谁都会不舒服。 然而等他回头,马车上尚且奄奄的人突然跟个没事人似的,见他看过去还问了句“怎么了”? 宫九歌狐疑:看她做什么? 赤厌晨:…… 宫九歌了然:“你是想问刚刚的事?” 赤厌晨突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宫九歌的答案果然没让他失望。 “演给那两个人精看的,”她笑说,“我编的那段身世掺了不少假,深究不得。况且若是日后还要有合作,免不得暴露身份,到时候不好解释。” “最后的抒情完全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的心思,现在怕是大半都放在了洛玄奕身上。” 赤厌晨看着面前和小狐狸一个模样的人,狡猾是真的,讨人喜欢也是真的。 “那为什么拉洛玄奕当挡箭牌?” 第一百九十四章 阵法到底是干啥子用的 为什么拉洛玄奕挡箭?宫九歌沉思片刻。 “忘了当时怎么想了,可能是他名字叫着顺口吧。” 赤厌晨:我信了你的邪。 不管他信不信,宫九歌自己是信了,还颇为满意地点了下头。 这边小包子和一白也被一并接了过来,小包子一看到宫九歌就满心欢喜,迈着小短腿扑了过去。 宫九歌伸手将他抱起来。 对于这个身份不明的小家伙,宫九歌不知道他的作用,但是她的父母在院落里连下三层梦谲,她不信只有她在这里过过夜。 所以,这个孩子,或许说孩子外貌的东西,也是给她的某种提示。 “赫城主,”忽然见阿季匆匆进来,见宫九歌也在,他眼睛一亮,“主子!” 宫九歌见他步伐急促,问他:“怎么了?” 阿季努力平复呼吸,然而没能成功。 “回,主子的话,铃铃回来了。” 这么快?这还连十天都不到。 “……她受了重伤!”阿季深吸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 宫九歌声音一沉:“带我过去。” 路上,阿季说:“属下前些日子不见主子下落,姑爷说不用着急,将属下安顿到了这里。” “刚刚属下正想出门,结果开门就遇上了满身是血的铃铃倒在门外。”地上的血痕拖了一段路,她是生生爬进去的。 宫九歌脚步加快,很快便到了阿季说的地方。 铃铃脸色惨白躺在床上,面上不见一丝血色,本该整洁的衣服却浸透鲜血。宫九歌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好在,还有救。 “怎么样了?”赤厌晨带了医师过来。 宫九歌给医师让开位置,好方便治疗铃铃。 医师看诊过后,断言:“病人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失血过多,要想清醒过来还得过段时间,好好将养着吧。” 内伤? 医师写下药方,嘱咐说:“这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等一个月后,我再过来复诊。” 宫九歌道过谢,接着让阿季送医师出去。 “你也出去,”宫九歌看了眼赤厌晨,说,“我给她换件衣服。” 等到房间里就剩下宫九歌和躺在床上的人之后,她取出一件不曾穿过的里衣给铃铃换上。铃铃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但这血量也不似轻伤所致。 等到她出去,看到赤厌晨身边多了个人,那人低眉正在对他说着什么。 赤厌晨见宫九歌看过来,解释说:“我去查了你那个小丫鬟的遭遇,他是来回禀的。” “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他对那名下属说。 回禀的人道:“属下查到,铃铃姑娘出城之后,并不曾远走,而是一直在枉城外,兜圈。”他用了“兜圈”一词。 “直到昨天的时候,铃铃姑娘不见了踪迹,再次出现后,便有了这一身的伤。” 消失了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却是丢了最至关紧要的线索。 至于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怕是只得问铃铃本人了。 宫九歌听完没有说话,赤厌晨又问了几句便让人走了。 “这事你怎么看?”他问。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铃铃的遭遇,是你刚刚查到的?”“刚刚”两个字咬的极重。 这怎么听都是跟踪后得来的线索啊。 赤厌晨避开她的目光:“这个晚点解释,先说说你怎么看所谓的‘兜圈’?” 宫九歌不满他转移话题,但还是就这个问题给出了答案。 “我觉得枉城有问题,”她说,“我怀疑,别人说的那个阵法,就在枉城。” 赤厌晨想起轻枉提到过的,可以摧毁全部实验品的大阵。 宫九歌迟疑片刻,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这些实验品的立场并不统一,但是他们却一致地关注这个法阵。而且,这个法阵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尚且不得而知。” 实验品们口供一致地说法阵的作用是为了摧毁他们,但是这里面有个漏洞,那便是完成品也隶属实验品行列。宫铭会给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女儿留下这么明目张胆的隐患吗? 不说这个,便是真的有这么个法阵,宫铭会让这些实验品知道吗?这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我要杀了你们”?怎么想都太刻意了。 而且,当时的宫铭若真要有意摧毁这些实验品,还用得着大张旗鼓地弄这个法阵出来让他们都知道?他的七绝音杀都能让他们好好喝一壶了。当然,不排除“杀不死”这个理由。 可是这个理由也明显站不住脚,创造不易,但若说摧毁,宫铭是最有把握的一个,他这个创造者熟知实验品们的构造,弱点。 所以,阵法那弱智的所谓作用是谁传出去的?又是出于什么理由,还做到了让他们深信不疑? 忽地,宫九歌又想到一点。 在姬忘姝的日记中曾经提到过的—— 世人所向神祗,终究不抵权势醉心。 楚力求秘术实施之法,以九儿性命相要挟。 所向神祗,无疑是在说神王阁。那,后一句的“楚”,又是指谁?父母和神王阁达成过什么协议?神王阁又想从中得到什么? “神王阁的上一任阁主叫什么?”宫九歌问身旁的赤厌晨。 赤厌晨言简:“楚惊凰。” 宫九歌挑眉:“我是说上一任。” 赤厌晨:“不止上一任,上上任,甚至再往上,都是叫这个名字。” 宫九歌默然: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 赤厌晨解释:“据说是为了祭奠神王阁的创始人,那位传说中心怀苍穹,忧天下之忧的‘神王’,楚惊凰。” 宫九歌:因为祭奠取一样的名字什么的,不是更奇怪吗! 赤厌晨:“也不是每一任都叫这个,只有那些天赋惊人的继承者,才有资格用这个名字。” 就像宫九歌的名字,宫家族谱到了她这一代是“九”字辈,只有嫡系子女才有资格用这个字。 嗯?你问为什么宫九绾妾室所出也有?可能是她爹脸皮厚吧。 宫九歌:“那上一任阁主是何时退位?” 赤厌晨知道她想了解什么,直言:“在实验品‘卯’之后。” 这个回答就很有意思了。 名字一样,现在的阁主又在实验品降世途中上位。理由让人想入非非。 宫九歌唇角一弯,笑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件很有趣的事?” 赤厌晨侧目,好整以暇等她说下去。 宫九歌说:“宫家有一术法,历来只有家主才能得以习之。这术法的第三成,名肌体重塑。” 听到这四个字,赤厌晨瞬间了然。 宫九歌接着道:“他给我这术法的时候,言明我父亲,也就是家主宫铭已经习得第三成,并且用给了我。” “或许是我父亲给他的借口。” “不过这么一来,时间线就串起来了。” 她的意外怕是连宫铭也不曾预料到,但是旁人没想到的是,宫铭已经早早为体弱多病的女儿做了准备。他借口商行一事来到枉城,与神王阁达成协议,相继弄出一大批实验品。 等到满意的杰作终于问世,却被其余实验品觊觎丢失。他尚且来不及夺回实验品,远在宫家的宫九歌在这个时间段出了事,加剧了死亡进程。无奈之下,他带走了未。 许是实验一事忌讳,宫铭并没有将事实说出来,只是告诉别人他修到了术法三成。 后来,宫铭和妻子假死离开,又回到了枉城,宫九歌不在二人身边,更具体来讲,是暂存魂灵的名为“未”的躯体,此时已经没了下落。 那么,问题来了,宫铭夫妇将女儿送去了哪儿?又是出于什么理由,二人脱离宫家,重回枉城?宫家虽是行商,但是商行遍布大陆,妄想对宫家出手,便是洛国都要掂量几分,谁能威胁的到它? 答案,神王阁能。 作为信仰而存的神王阁若是卯足了劲儿要来个不死不休,宫家怕是不得善终。 时间线一吻合,一些细节也相继暴露了出来。就好比如,在尹无笙之前,宫九歌存在于另一个界面。那个时候的她,是未! 她会顶替成为尹无笙,怕也是父亲在那具完成品身上动了手脚,留了魂灵印记。 完成品被弄丢了,尹家主捡回了尹无笙。尹家剥夺了尹无笙的灵田,还一分为二,所以实验品们没能根据灵田记号找到尹无笙。 本来不相干的事,阴差阳错之下,连成一条完整的线。 而这条线上串着的重量级线索,神王阁,楚惊凰! 不得不说枉城是个好地方,地处偏远,连忘书宗的手都不好伸过来。 宫九歌拿着苏止棘传来的信件,上面记载了关于神王阁的讯息。她发誓,这是她在忘书宗见到过的最简短的消息。 除去已经知道的,有一条记录映入眼帘,那是关于楚惊凰的,历代的楚惊凰。 这些人的爱好出奇的一致,比如喜欢黑色,不喜欢见光,不吃荤食,没有床伴什么的。 等等,宫九歌又看了眼最后一句。 “这些楚惊凰们,都不曾成婚?” 楚惊凰们? 赤厌晨觉得这个叫法怪怪的,他点头说:“不奇怪,历代阁主成过婚的屈指可数。” 宫九歌:她还以为是世袭继位来着。 “你说,有没有可能,”宫九歌烧掉信件,慢条斯理,“这些楚惊凰,都是一个人?” 这话说句惊世骇俗都不为过,毕竟怎么可能有人可以活这么久,而且容颜常驻。 宫九歌接着说:“我父亲光是做个完成品都实验了十几次,但是他第一次移魂入体,便成功了。”成功将丑的魂灵,移入申的躯体。 第一百九十五章 520表白读者叭 “可惜没有证据。”宫九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而且,若真如她所想这般,在宫铭之前便有过许多的楚惊凰,那对方也该另有法子才是。 宫九歌将这个念头暂且压下来:“不想这个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法阵的作用。”直觉告诉她,这点很重要。 说起了解法阵的人,苏止棘说第二,谁敢当第一? 宫九歌拟好信件传了出去,但是回信却迟迟没到。 宫九歌没多想,只当是路上耽搁了。恰在这个时候,铃铃醒过来了,嚷着要见她。 “主子。”铃铃虚弱不堪地扯动干涩的嘴唇,宫九歌将一碗清水端过去给她润喉。 铃铃强撑着起身,声音沙哑说:“铃铃没能完成任务,还请主子责罚。” 宫九歌出言安抚:“无妨,回来就好。你在路上遭遇了什么,怎么一身的伤?” 铃铃脸色一变,她抿了抿唇,平复下来后开始讲自己路上的遭遇。 “属下正要回禀此事。先说枉城易进难出,本土人士出城都严格检查,而且这检查也不是在单纯地搜身,更像是在检查是否患病。” “患病?”宫九歌捕捉到这个要点。 铃铃不懂医,但是那些人的行径非常明显,比如翻看眼睛,把脉,检测体温什么的,像极了当初各城防控瘟疫时的情景。 “但是非常奇怪,他们对进城的人却是放松不少。” “属下伪装了一番,废了不少功夫才出去。” 铃铃喘了口气:“咳,出去后属下连夜赶路,但是,没走多久便遇到了一伙流民,”铃铃咬着下唇,觉得这事当真荒唐,“便是我们来枉城时遇到的那些人!” 确实很荒唐,但是更荒唐的还在后面。 铃铃说:“那些人从言行到举止,与当日所见完全一致!” 宫九歌哑然。 铃铃接着道:“属下察觉异状,故意探听了不少消息。这些流民说自己的故乡名叫‘扈堤乡’。” 扈堤乡?宫九歌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她盛了一碗水递过去。 铃铃谢过,饮了一口润喉,然后继续说:“属下对那些流民动了手,发现他们与寻常人无异,但是,当属下起了杀心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量,属下躲避不及,好在身上带了法宝,护下属下一条性命。” 宫九歌终于想起来了。扈堤乡,可不就是当日给她苹果的妇人所在的家乡! 想到这一茬,宫九歌安顿好铃铃,前往书房找了纸笔。 不想此时赤厌晨正在书房,原珂也在。二人听到开门声,都看向了那一处。原珂见是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上首。 “你们这是分开一会儿都不行?”他吐槽说。 “哟,你也在。”宫九歌心说分不开的不是你们吗?每次都能撞到这二人独处。 赤厌晨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觉得某人是在黏他,问说:“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宫九歌走上前说:“刚刚铃铃醒了,提到一些事,我过来借纸笔。” 说着,她看了眼原珂的方向:“你在正好,我有事问你。” 原珂端起架子:“本将军岂是……” 赤厌晨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原珂:“……你问吧。” 宫九歌突然想笑,但是她克制住了。不然万一原珂恼羞成怒不肯帮忙了怎么办! “关于‘扈堤乡’,你知道多少?”她问。 原珂不明所以,如实说:“你说的是附近那个乡子?离枉城挺近的,乡里的人大多土里刨食裹腹,个别人家卖土产为生,勉强能解决温饱。没什么特别之处。” 宫九歌将铃铃刚才所言复述出来,也提到了他们来枉城时遇到的事。 原珂率先否认:“这不可能!”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做将军的怎么会不清楚。 宫九歌难得赞同了他的想法:“确实不对劲。” 怎么听都像是别人闲言编排出来的事,要不是说话的人是她,原珂早将人轰出去了。 “你想做什么?”赤厌晨看着她铺开纸拿起笔。 宫九歌手下笔尖起舞,在宣纸上留下浅浅的墨痕。 “想要知道怎么回事很简单,我把人的样貌画下来,你拿着画像去扈堤乡找人。” 原珂:“万一没找到呢?” 宫九歌说:“不会找不到。”这线索都怼脸上了。 “当然,”宫九歌笔锋收势,抬眼看他,提醒说,“你最好派人出城一趟,去那条路上转悠一圈,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画像完成,原珂凑过来看了一眼。 “你这手法倒是罕见。” 不似常规画法,毛笔笔触被拉成纤细的线条,每一处都是一笔勾勒,却将人的神韵栩栩画了出来。 “画这张脸真是可惜了。”原珂啧啧两声,看了眼赤厌晨的方向。 宫九歌将画递过去:“去吧。” 原珂:你还使唤的挺顺手啊! 原珂愤愤不已,却还是拿着画离开。 宫九歌后知后觉问旁边的男人:“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要紧事了?” 赤厌晨:“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走远的原珂:……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宫九歌问他。 这张脸看久了,总会不自觉地带入某人,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下意识保持了些许距离。 赤厌晨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毕竟连站立位置她都刻意隔了距离。 “等原珂查到便清楚了。”现在下定论还早了些。 是这样没错。不过说起原珂,宫九歌又问:“话说原珂到底是什么人?”夺了人躯体又是怎么回事? 这问题早该问了,偏偏某人现在才提。赤厌晨似笑非笑,而且某人从刚刚进来开始,放在原珂身上的注意力明显大于其他。 “你对他很感兴趣?” 宫九歌迎着他的视线,一刹那间竟然觉得她面前站的人是赫无双。名为心虚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不是,”她下意识先行否认,反应过来后又有几分懊恼。 “咳,不方便说就算了。” 只要话题转移的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宫九歌如是想。 “铃铃她,”刚待转移话题,才说了三个字,宫九歌忽然手腕一紧,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摁在了铺着狐裘的大椅上,尚且来不及有所反应,双手就被男人牢牢地扣在掌间。 “躲什么?”男人唇角上扬,空出来的一只手噙着她的下颔。 宫九歌一时错愕,等她反应过来要挣开,却是动弹不得。 “松开。”宫九歌笑意不及眼底。 赤厌晨恍若未闻,而是问了个问题:“你和原珂说,我身体有隐疾?”这件事儿可没少让原珂那家伙拿着当笑资,毕竟没哪个男人乐意被亲密的人否认那方面。 宫九歌闻言一噎,她想扭过脸转移视线,却因为对方的强势禁锢而被迫放弃。 她脸上故作镇定说:“我没说你,是原珂误会了你我的关系。” 赤厌晨俯下身,再近一点两个人都能亲上了。 “哦?不是说我,那就是说赫无双了。” 宫九歌强大的求生欲告诫她不能点头,但是眼下脱困似乎只隔了一个承认的距离。宫九歌浅浅地“嗯”了一声。 “很好,”男人低笑一声,凑近她耳畔,声音暧昧,“他若不行,我代他满足你可好?” 耳垂被温热的触感包裹,宫九歌想要将人推开,擒着她双手的大掌却好似牢固的手铐,愣是挣脱不动。 宫九歌被气笑了:“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难道不清楚?” 赤厌晨松开含着的粉嫩耳垂,不轻不重地往上面咬了一口,当下激怒了宫九歌。强制的禁锢差点被挣脱开,男人暧昧的嗓音轻缓: “我不是他朋友,固可欺。” 与赫无双一般无二的声线,却是对方永远都不会用的语气,不会说出来的话。宫九歌有片刻晃神。 太像了! 宫九歌平复了下心情,语气中带了几分犹疑,她说:“你,这是想找个理由和我翻脸吗?” 赤厌晨:…… 宫九歌继续道:“那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赤厌晨饶有兴致地听她说下去:“那另一半呢?” 宫九歌眯着眸子笑了,眼底薄凉:“等你继续下去,你便知道了。” 毫不掩饰的威胁,赤厌晨轻叹一声,无奈松开了她的手。宫九歌揉了揉手腕,推开人就要起来。 “为什么我不可以?”他嗓音刻意放缓,是赫无双平日里和她说话惯用的语气。 青涩的情意,如同沾了露水的青梅,不齁甜,但是足以动人心弦。宫九歌最是喜欢。 宫九歌深吸一口气:“别学他说话。” “学?”男人笑了,“我和他本是同源,你喜欢他,却排斥我。” 宫九歌本想说不排斥,但是回想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的作为,又有点说不出口。 “并不,”她还是否认了,宫九歌解释说,“我和你保持距离,只是因为怕他误会。毕竟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二人是独立存在的人。”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本就因为没有常人的情绪多心,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和你走太近才是。”说不能走太近,但是面对赤厌晨,宫九歌的警惕总会减弱不少。 “我……”她声音就此卡顿,视线落在男人的眼底。 宫九歌多少想从这奇怪的心境中走出来,但是眼前这像是模拟复制出来的人,是赫无双的另一半,本来就对感情没经验的她束手无策,陷入前所未有的自疑当中。 赫无双,赤厌晨! 第一百九十六章 高烧 “人找到了!”原珂办事利落,很快便在扈堤乡找到了人,并干脆利落将人给绑了来。 宫九歌:“还有呢?” 原珂不知道她这句还有是什么意思,直接一挥手,示意外面的人把人带进来。 “人我绑来了,你想知道什么自己问。” 宫九歌侧目看他:“绑?” 原珂:“对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满脸胡茬,头发拿破布裹在头上,衣服打着补丁,淳朴农民打扮的人被五花大绑进来。 宫九歌无言看着瑟瑟发抖的大汉,和她那日遇到的人一个模样,连发抖的频率都何其相似。 “将,将军,俺可没干坏事儿啊!”大汉大喊试图自证清白。 原珂指了指宫九歌的方向,好整以暇说:“有没有干过坏事,你说了可不算。” 大汉立马向宫九歌的方向战战兢兢说:“姑奶奶,俺可真的没干过坏事儿。” 与此同时,外面熙熙攘攘地吵了起来,其中一个妇人的声音最为突出。 “你们不能抓俺男人,俺男人没犯过事儿。” 这声音宫九歌认出来了,是那日和她磕叨给她苹果的大姐。世界就是这么小,这大汉竟是当日那大姐的丈夫! 宫九歌让人把妇人先带进来。 妇人见大汉被押解在地上,顿时悲从中来,嚎啕哭泣。 “造孽啊,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在妇人印象中,能让原珂亲自抓捕的人都是十恶不赦,压根没想过别的可能。 大汉有嘴都说不清了。 “俺没有啊,这,这俺,”大汉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一条罪状,“这,俺也就和隔壁的寡妇说了两句话。”但是也犯不着抓他吧! 妇人是个心明的:“你老实说,你还做了什么!真就是说了两句话,将军能把你抓起来吗?” 大汉嗫嚅:“她,她还拉了俺的手。” 妇人嚎了一嗓子,扑上来就想挠花大汉的脸,被侍卫及时制止。 “你个不要脸的,俺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和那婆娘勾当,你不要脸俺还要脸呢!” 大汉边躲避边为自己开脱:“俺也不想,是她叫俺。” 原珂看的津津有味,宫九歌轻咳一声避开视线,打断这场闹剧。 “都停一下。” 妇人这才看清上首坐的人,熟悉的容貌,与枉城其余人比白的夺目的肌肤,是那天的:“大妹子!” “好久不见,大姐。”宫九歌含笑打过招呼。 “这,”妇人看着她身边的原珂,再看看二人坐着的位置,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一定是位贵人没跑。 妇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您明鉴啊,俺夫妻两个可都没犯过事儿,大人明鉴啊!” 宫九歌:“您先起来。” 妇人自然是不肯。 宫九歌无奈,她看了眼置身事外的原珂,暗骂了句不靠谱。 “您误会了,”宫九歌只得说,“是有个和您丈夫长的像的人犯了事儿,有人指认了他。等查清楚了,就能把人放回去了。” 妇人闻言,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由衷地松了口气。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原珂吩咐手下人松了绑,还好意允二人坐下。 “大姐,”宫九歌用唠嗑的语气说,“别想到我们还能再见,您这几日也来城里卖菜吗?” 随意的语气让妇人放松不少,但是当着原珂的面,她还是拘谨的很。 “回大人,俺,俺这几天在家照顾小侄子,就没有来了。” 照顾?宫九歌语气轻缓,继续道,“大姐的侄子多大了?” “今年刚满五岁。” 越是随意,就越容易让人放下心防,妇人比较刚才已经轻松不少。 “孩子顽皮,出去和同乡的孩子玩的时候,过了病。” 宫九歌笑着应和:“小孩子确实容易生病。”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的原珂惊讶不已。 说起孩子,这聊得可就多了。 妇人说:“说起来也吓了俺一跳,高烧了好几天,才有了些起色!” 高烧! 宫九歌指尖一顿,原珂也想起来宫九歌先前说起过的经历,瞬间将视线放了过来。 妇人被他这么一盯,登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说起来,这个时候确实容易生病,”宫九歌将话题接过来,“别家的孩子怕也有苦头吃了。” 妇人悄悄地看着原珂,见他不语方才强笑着接宫九歌的话。 “是,是啊,要不是别人家高烧的孩子给治好了,俺也不能这么放心地走开啊。” 宫九歌只觉得自己想的最坏的事要开始发生了。 “孩子高烧,大姐急坏了吧,”宫九歌说,“我倒是认识不少医师,可以帮大姐的侄子诊断一下。” 见妇人要拒绝,宫九歌又接了句:“毕竟,孩子可比咱这些大人脆弱的多,要是小小年纪就留了病根,那就不好了。” 妇人一想也是,就点头应了。 “谢谢大人。” 找医师的事自然是原珂来,宫九歌提醒他说: “不单是找看病的,还要找懂行的。” 原珂表示了解,着手安排去了。 妇人的丈夫自然也被释放了,宫九歌舌尖抵着上颚,笑说: “那个犯了事的人竟然贩卖人口,被抓到了定然得不了好,可要好好记着教训才是。” 大汉自然不会往自己身上联想,嘴上连连应承着,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也不会去做! 找个会退烧的医师不是难事,但是达到宫九歌的“懂行”要求并不容易。等等,不是还有那个人吗!原珂眼前一亮。 妇人这还是第一次坐马车,毕竟她住的地方不远是一回事,加上马车租借价格昂贵,不是他们这种村户人家随便坐得起的。 大汉倒是一脸高兴地东摸西摸。 “咱这回可是因祸得福了。”旁人一辈子也坐不到这么豪华的马车,他想想就高兴。 见自家婆娘不说话,大汉撞了撞她的手臂:“咋不说话,还有你是啥时候认识这贵人的?” 妇人手规矩地放在腿上,生怕弄脏地方,听大汉这么问,她将当日遇到宫九歌的情景全盘托出。 大汉啧啧称奇:“这就是命啊!你看,要不是我被误抓,你还能再见到人?更别说搭上贵人的这条线了。” “咋就搭上线了,”妇人不赞同地看着他,“人家在将军面前都说的开话,和咱不是一路人,别想些有的没的。” 大汉反驳:“没出息的,俺也没说是一路人啊。他们这些贵人指头缝儿里漏一点点,”他比了比小拇指的指尖,“就这么一点点,能养整个乡子嘞。” 妇人闻言倒是放心了不少:“那小小铁定能没事了。” 小小便是妇人的侄子。 “哈唉,”大汉恨铁不成钢,“小小肯定没事,你就不能再想想别的?想的远些,别跟个老鼠的眼珠子似的。” 妇人瞪他:“人能帮忙已经是大恩了,咋地,你还不满足?” 被妇人一瞪,大汉收心不少,但是他并不想放开快到嘴的肥鱼。 “有啥满不满足的,还不是家里揭不开锅?要是吃的能好些,小小能生病吗?真是,你这治好一次,还想让人家给治两次三次啊!” 妇人又嘟囔着说了句什么,大汉也没再说话。 反观这边,三人的马车里更显安静。 宫九歌没想到原珂找的“懂行”的人竟然是赤厌晨,这就像是渔夫打渔雇了一艘豪华游轮是一个道理。 出于之前二人的不欢而散,宫九歌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人,只能先沉默以对。赤厌晨不知作何想法,上了马车后也没有开口说话。 原珂本来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狗粮,已经做足了准备,不想是这安静且诡异的气氛,让他更不自在了。 这两个人又在搞哪出? 原珂也不乐意当靶子,所以没有开口。三人以绝对沉默的气氛扛到了目的地。 原珂率先跳下马车,此次出行不曾劳师动众,他也只是安排了几个近卫。 而马车里剩下的两个人,宫九歌也不想呆下去,动作干练,起身就想出去,不想赤厌晨已经动身了。从不知情的旁观者角度来看,活像是她要故意撞过去。 赤厌晨下了马车,对她伸出一只手。 宫九歌盯着这只手看了半晌,想着这是搭还是不搭。这一想,就有了时间空隙,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下好了,她不搭可能会被认为是对赤厌晨有意见。 等她下了马车,发现周围聚了些看热闹的乡民,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豪华的马车。 等他们看到原珂也在其中,聚过来的人都跪倒在地,原珂让人都起身。 大汉昂首挺胸,在他人艳羡的目光下走往原珂的方向。 “将军,俺家在这儿。” 大汉和妇人将人领到家里。简陋的民居,原珂拿着这处和宫铭的故居比了比,发现还是后者更胜一筹。 妇人匆匆将屋子打扫出来,翻找出陈旧的茶碗,向邻里借了粗茶冲泡上。 “大姐,不用忙活了,”宫九歌说,“先让医师看看您的小侄子。” 妇人连连点头,领着人进了里屋。 屋里见光不好,一个炕头,一个被老鼠啃了洞的衣柜,仅此而已。 炕头上躺着一个孩子,妇人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将他头上覆着的毛巾拿下来,用凉水沾湿擦拭。 医师走上前号过脉。 “怎么样了?”妇人捏紧毛巾,紧张地问。 上了年纪的医师摸着白须,把了会儿脉,他眉头皱紧,换了只手继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把人都聚起来 拖得时间越长,旁人就看的越是揪心。 终于,医师把手放了下来,开口: “不是什么大事,等先把烧给退了。” 妇人听着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宫九歌看着医师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们出来说话。 等到离了屋子,医师一脸严肃说:“那孩子的体质很不对劲!” “怎么?”原珂看着面前的老医师,问:“很严重?不能在屋里说?” 宫九歌否决:“很严重的话,现在就已经在治疗了。” 医师点头附和宫九歌的看法:“不是很严重,而是,这孩子的身体太正常了!” 太正常? “什么意思?”哪怕原珂不懂医,也明白发烧的孩子不会是正常人的脉象。 医师说:“太正常,说真的,老夫行诊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中规中矩的脉象。” 普通人都多少在脉象上有偏差,但是这个孩子的脉象波动完全趋于正常向。 “而且,”宫九歌补充说,“这孩子的家境贫寒,往日所食也是粗茶淡饭,身体瘦弱,体质不会太好才是。” 医师抚须点头:“是这个理。” 原珂思考:“这倒是奇怪了。” “去看看别的有相同症状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宫九歌说。 有了妇人相引,几人很快就接触到了其他犯病的孩子。 “李婶子,你家娃儿咋样了?”邻居不敢在原珂面前说话,只能等他们进去后再问。 妇人笑着答:“医师说退了烧就好了。” 邻居见四下没人,悄声地打听八卦:“将军咋来了?俺这可有多少年没见过将军了。” 妇人说:“这事儿说来也巧,俺男人被误抓,结果就这样碰上了。”二人邻里本就亲密,妇人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邻居艳羡不已:“可算因祸得福了,遇到了贵人。” 而屋里,另一个患病的孩子也是相同的症状。 “你怎么看?”她问赤厌晨。 这还是那次之后宫九歌第一次和赤厌晨说话。 赤厌晨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不妨去看看第一个患了病的。” 宫九歌来枉城的路上,遇到的人有提过,第一个患了病的孩子退烧后成了神童。 通过妇人提供的信息,宫九歌一行很快便找到了患病的源头。 这家人本来就捉襟见肘,加上家里孩子多,往日温饱都解决不了,更别提给生病的孩子请医师了。就这样烧了三四天,连降温的凉水都少有。 医师立刻拿出药材治疗,给孩子急效降温。 那家人见有人肯给治,脸上的喜悦遮都遮不住。 “唉,提前说好,俺家可没让你们治,是你们自己要治的,俺家可没钱给你们。”女人一再声明。 医师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人,当下黑了脸。 “是自家孩子的命重要还是银钱重要!” 那家人一听这话的意思,还以为对方是抱着收钱的心思来的。女人当下要急眼,却被丈夫使了个眼色拦了下来。 医师没去管他们的小九九,专心医治。 脉象平稳无常,关键是退烧,医师冒险用了药,却发现这药很快便被身体自发吸收殆尽,压根起不了效用。 医师觉得还是免不了物理降温。 “你们去找些凉水来。”医师对那对夫妇说。 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女人说:“您老真是说笑了,这大热天的,去哪找凉水?” 被恶意驳回的医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将水存于窖中放置不就可得凉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夫妻二人所出!” 女人推了一把自家男人,示意让他说话。 丈夫说:“哪来的水,水都喝了,没有多余的给人用。” 医师气急,真想撒手就走,不过这一走眼前的孩子怕是死生难料。最后还是借到些酒,给孩子擦了身子。 酒退烧确实是比水要更快些。 “这便是那第一个?”原珂私底下问宫九歌。 宫九歌点头。 原珂摸了摸下巴:“所以他康复后,会变成个神童?” 宫九歌回:“没准呢。” 原珂看着旁侧刻薄的夫妻两人,他觉得这孩子抗不抗得过这场病还是个问题。 用药无用,医师使出浑身解数,堪堪让孩子退了烧。 “行了吗?”女人小心翼翼地问。 医师翻出药材,本想说煎药来着,但想到刚刚夫妻二人的得性,他改拿出了药丸。 “没水擦身,总有水喝药吧!”医师没好气道。 女人犹豫着没伸手,倒是丈夫一把将药瓶夺了过来。 “你担心什么,这行医的一定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向我们收钱的!” 医师闻言冷笑一声。 原珂的声音此时插了进来:“放心,钱本将军给了。真要你们出钱,你们也出不起啊。” 将军? 这一自称让夫妻二人腿一软,当场就下跪在地。 “将军。” 宫九歌示意原珂不必多生事。原珂点头,言语间敲打了夫妻二人几句,然后离开了这里。 “就这么放过了?” 宫九歌问:“放过谁?”那对夫妇还是那个孩子? 原珂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当然是那个孩子,现在事情都往你说的方向发展了,就这么算了?” 宫九歌:“当然不能算了。” “那你是想?” 宫九歌:“先想办法把出现症状的人集中起来。”统一管理,还能避免传染。 原珂:“集中?怎么集中?他们现在可都是无辜的民众!”绑起来那一套明显行不通。 宫九歌已经不指望他的脑回路了,提点说:“这些人都很爱戴你,哦不,爱戴原珂。” 原珂:“改什么口,我就是原珂。” “你开心就好,”宫九歌说,“把人集中很简单,你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比如说他们骨骼惊奇,要收入麾下。” 原珂对这借口不屑:“这牙都没长齐,去哪看骨骼。” 宫九歌:“借口。” 原珂:“借口也得服众啊!” 宫九歌见他揪着个理由不放,冷笑:“服众?行啊,就说你想选个童养夫,想从小养起。” 赤厌晨:咳。 原珂大怒:“我是男的!”还有,是多么丧心病狂才会对小男孩下手! 宫九歌视线扫过原珂胸口,女性特征明显。 “看来你还是弄不清楚自己的性别。” 原珂:…… “总之这个理由不行,”原珂咬牙,“什么破理由,说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 宫九歌叹了口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一定很强吧!”哦,想起来了,他们交过手,对方的确很强。 “那当然。”原珂毫不否认这点。 赤厌晨好奇:“怎么突然夸起他了?” 宫九歌直言:“因为你。”想也是,赤厌晨身边的人总是有过人之处。而原珂的过人之处,反正不是他的脑子。 后面的话她没说,旁人自然不清楚。 倒是赤厌晨忽然笑了一声,原珂莫名其妙。 次日,乡里张贴了一张榜单,上面列出近十个人名。 “那是什么?”有人问。乡民大多不识字,围着榜单也是凑热闹。 旁边认识字的人说:“这是公示榜,将军府来人了,挑了这些孩子入府,传授武艺,造福乡里。” “将军真是大好人啊!” “奇怪了,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为什么不选几个大些的孩子去?”这条质疑很快便被民众的声音压了下去。 “孩子当然是从小教养的好,交给将军俺们都放心。” “是啊,虽然舍不得,但是跟了将军,也是福报啊!” “带走的都是生病的孩子吧?将军是想给孩子们治病?” 乡民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质疑,无不在歌颂原珂的大义。 一对夫妻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就回去了,这二人回了屋里关上门,透过门缝看到里屋躺着的孩子。 女人先笑了:“还好送过去的是老三,要是把这病秧子弄过去了,路上死了我们不就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 男人也附和:“你做的对,这女将军啊,八成是想找个继承人,咱家老三多健壮。” “亏得这病秧子和老三一胎双生,不然还真糊弄不过去。” 夫妻二人自认为做了个重大决定,沾沾自喜,期待着未知的好处。在他们没看到的角度,炕上的孩子睁开了眼。 那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全然看不出一点稚嫩孩童的影子。他是谁?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夫妻二人的大嗓门将他惊醒,孩童躯体虚弱,他喘息着动了动,喉咙干的冒火。 “水……” 原珂这一行径动作不小,连那离遵都收到了消息,将他传召到了王宫。 “王。”原珂行了一礼。 那离遵看着曾经战功累累,现如今却明显不服管的女将。手里记载着和她相关的资料讯息卷成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掌心。 “听闻将军要选继承人?”此番举动,实在突兀的很。 原珂已将近三十,早已过了女子合适的婚嫁年纪。或许是因为当年的宫铭,原珂迟迟不愿成家。 原珂被鄙视了智商后,就不愿意再和宫九歌为伍了,直接将此事全权推给了她和赤厌晨。所以宫九歌到底用了什么理由,他还真不清楚。 “回王上,”他说,“臣下只是觉得府里太过清冷,想找些孩子作伴。”继承人是什么鬼! 那离遵眼里闪过一道光:“孤还听闻,你单方面撤销了对宫姑娘的通缉?” 宫?这家伙原来已经知道那丫头的真实身份了? 原珂想了想,说:“不瞒王上,她现在就在臣下府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原来是姝姨的女儿 对于出卖宫九歌这件事,原珂进行的毫无压力。倒是那离遵没料到他会坦白,一时间没能摸清楚他的心思。 原珂继续道:“王上要见见她吗?” 那离遵:…… 想说的话被臣下提前预知,那离遵反问:“孤为何要见她?” 原珂刚刚一瞬也只是想给某人找事,现在他想起来府里还有一尊煞神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既然王上并无此意,那便算了。” 原珂生怕他反悔答应,立刻转移了话题。 那离遵却不愿随了他的意,道:“不过多年未见姝姨,如今她的孩子来了,本王又岂能将人拒之门外。” 姬忘姝照顾了那离遵七年,是那离遵内心真正接纳的亲人。他当日初见宫九歌便心生欢喜,又何尝不是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宫九歌此时正在原珂府邸安顿从扈堤乡接来的孩子们。 “谁是,”宫九歌辨认纸上的名字,“王铁蛋?” 孩子们自发让开一条路,露出最中间的一个瘦弱小身影。 医师上前探了探体温:“不错,已经退烧了。就连这脉,也恢复了正常情况。”不过营养不良是真的。 宫九歌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孩子,这便是烧退后成了神童的人。 不过目前还看不出来什么这点是真的。 既然挂的是“教养”的名义,宫九歌索性安排了几名教书的先生过来。 原珂回府的时候,随手拉住了一个忙碌的仆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仆从见是自家将军回来了,恭敬回说:“回将军的话,姑娘将那处闲置的院落收拾了出来,给那些孩子住。小人正要去帮忙搬一些日用品过来。” 原珂没想到宫九歌竟然真的把这事儿当真了。不过随她去吧,左右只是几个孩子,他府上还是养得起的。 原珂去找了宫九歌,告诉她那离遵晚上要过来。 宫九歌:“来找我的?”想来不是找她这人也不会专门来一趟。 原珂点头,然后四下看了看:“唉?他去哪了?” 宫九歌:“不知道。” 原珂:“你知道我问谁?” 宫九歌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除了赤厌晨还有谁你能问到我头上?” 原珂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是晚上那离遵要来,想起那位的小心思,原珂觉得放她一个人出来怕是不足以应付。 “你这样不行啊,”原珂好意提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吊人胃口。” 宫九歌不懂他的脑回路:“这和吊人胃口有什么关系?” 原珂:“你成亲了?” “嗯。” “可你为什么还是处子?” 说起这件事,宫九歌就联想到了和赤厌晨翻脸那一出,原珂此时问出来,她能好好回答才有鬼了。 “问的好,我也纳闷呢!”她冷冰冰的说。 原珂:所以,那句身体有隐疾的玩笑话是真的啊? 这件事无疾而终,原珂出于尴尬也没再提找人的事,他权当这二人翻脸的原因就是这个了。 那离遵当晚来了将军府,原珂正装将人迎了进来。 作为被点名要求到场的人,宫九歌在那离遵来前便入了席,见到那离遵行了一礼。那离遵见到人,英挺的面容上绽放笑意,看的原珂心里呐喊。 “姑娘别来无恙,”那离遵国君之资,身着华贵袍服,脸上还带着二人初见时的冲动劲儿。 宫九歌中规中矩:“见过王上。” “昔日一别,姑娘来枉城可有所获,可是找到了亲人?”那离遵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却是故意不挑明。 宫九歌摇头:“只是找到了他们当初下榻的地方,不曾见到人。” 那离遵表示遗憾,旁边原珂笑着打断两人的话,“王上请上座。” 那离遵深深地看了一眼宫九歌,抬步往前而去。 原珂安排妥帖,让人挑不出毛病,那离遵的心思却不在席上,一次接一次地瞥向同一个方向。 原珂生怕某尊煞神突然杀出来,生拉硬拽扯了几个话题吸引那离遵的视线。 那离遵成功地被吸引了:“这么说来,人们所传之事是真的,将军真的去了扈堤乡挑了人?” 原珂看了眼宫九歌,接着话题往下说:“臣下无意造访扈堤乡,发现几户人家孩子重病不得医,而且症状奇特,恐有传染之势,便自主将人带了回来。” 他将此事全权揽下。 “原来如此,”那离遵拿起酒杯,赞了句,“将军大善,孤替枉城子民谢过将军。” 原珂:“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前不久,原将军还闹着通缉宫姑娘,不想自己倒是撤了通缉令,还把人给关府上了。”这语气似句玩笑话。 原珂先前便提醒过宫九歌,那离遵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这声“宫姑娘”,宫九歌本人倒是不意外。 原珂:“先前是有些误会。” 宫九歌点头,算是附和他的话。 那离遵见状笑道:“姝姨在孤打小时,便和孤提起过有个宝贝女儿,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原珂见他就这样挑明,表情晦暗地看向宫九歌,却发现对方一整晚都像是不在状态。 不对啊,那离遵认识她娘,这也是条线索,怎么她表现的这般不在乎?原珂不解。 宫九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捅娄子,她强行回神。 “我自记事起便被母亲送走,所以印象不深。” 那离遵可以理解,他说起往事:“姝姨温柔,落落大方,孤也算是跟着姝姨长大,承了她不少恩惠。真要算来,九歌可称我一声兄长。” 这连名字都叫了,还自称“我”!原珂在旁听着揪心。 “丫头,”原珂突然叫了一声。 宫九歌尚且没来得及回那离遵的话,便被他这一句吸引了过来。这还是原珂第一次叫她。 原珂说:“怎么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又和那小子吵了架?回头本将军替你管管。” 宫九歌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应了句“好”。 那离遵听着这句意有所指,将手中的酒豪爽地一饮而尽:“莫不是原将军府上还有别人?” 原珂终于等到了这句,笑答:“回王上,确实有。这丫头离家数日,她家中的人挂念不已,所以寻过来了,如今就在臣的府上。” 宫九歌自小无父无母,这句家里人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那离遵笑意不及眼底:“哦?竟然这般巧合,那孤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姝姨的宝贝女儿。” 原珂嘱咐几句,正要差人去找。 宫九歌出言打断:“不必了。不过是行商之人,入不得王上的眼。” 宫九歌不愿意,那离遵却是非常感兴趣,遣了人要去把人带来。原珂生怕煞神不配合,安排了自己的人去,并低声叮嘱,如果人不过来该怎么说。 原珂无比庆幸自己多做了一手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请了一次没请动,下人便将原珂嘱咐的话复述了出来。 说完之后迟迟不见有人回应,下人正欲再说一遍,屋里终于有了动静。 “走吧。” 席间那离遵还在问宫九歌这些年的经历,宫九歌回的有一搭没一搭,她接手了宫家的事自然不能交代,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了。 “孤记得姝姨时常提起你,”那离遵想起那个时候,笑说,“那时孤就想,姝姨整日念念不忘的女儿是什么模样。此番见到本人,当真和姝姨一般貌美。” 长相更随父亲的宫九歌:“王谬赞了。” “如何能说是谬赞,”那离遵说,“九歌的容貌怕是再无人能居上。不必拘谨,姝姨待孤如亲子,你只当枉城是自己家便好。” 原珂这边听着,生怕人一个不留神被拐走了,煞神找他拼命。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找人去催一催,怎么还不到! 终于,在那离遵提出让宫九歌去王宫小住时,赤厌晨来了。 原珂迫不及待地打断交谈的二人。 “王上,人到了。” 赤厌晨自外面踱步而入,枉城的特色服饰穿在他身上,领口宽松,火光掩映下隐约可见内里的肌肤精壮,长发用玉管松松垮垮地扎在背后,露出那张出色至极的脸。 “见过王上。”男人颔首示意。 那离遵看着座下来人,明明是在仰视他,偏偏这泰然自若的神情化作无形的压迫,迎面袭来,仿佛他站得再高也不过是蝼蚁一只。 那离遵捏紧手中的金酒杯。第一回合,他便败下阵来。 赤厌晨直接往宫九歌的方向而来,宫九歌只管研究眼前的菜式,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赤厌晨无奈:“还在生气?” 想也是,那天之后见他就躲,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 宫九歌:“没有。”她眼睛都没抬,像是面前的菜有多吸引人似的。 赤厌晨在她身边落座,看她的小动作,想要发笑。 “今天的饭菜确实丰盛,”男人温声说,“刚好我还不曾吃晚饭。” 原珂闻言,转头吩咐下人:“你们还不去取筷,筷……”话说到这卡顿,他实在是扛不住某人的死亡凝视,识趣改口。 原珂:“快吃,菜都要凉了。” 宫九歌:…… “再拿一双筷子来。” 原珂扭头视而不见,恍若未闻。 赤厌晨问她:“可吃好了?” 宫九歌点头,结果就见男人动作自然地将她手里的碗筷接了过去。 宫九歌:! “换新的!”她咬牙。 第一百九十九章 父母旧账 那离遵看着下面二人打情骂俏,眼里划过异色。 “阁下是洛国人氏?”洛国的上层他见过不少,竟是没见过这么个人物。 赤厌晨尚且不清楚宫九歌安排的背景是什么,他见宫九歌脸上不见排斥,回说:“是定居洛国不错。” 那离遵:“阁下祖上可曾从事官场?” 赤厌晨:“不曾,如今也只是开了几间铺子,靠微薄的利润谋生。” 那离遵看着对方身上价值不菲的衣衫,对此事存疑,只是不知是该怀疑对方的职业,还是所谓的微薄利润。 “阁下可有意谋得一官半职?”那离遵话是对着赤厌晨说的,可他视线却放在宫九歌身上,“姝姨的女儿便是孤的妹妹,她若过的不好,本王心里难安。” 这句不等赤厌晨答,宫九歌便说:“王上若是承母亲的情,那我就此谢过。我过的很好,除了不见父母下落,其余都好。” 然而那二人的下落,怕是连那离遵都没有头绪。 那离遵说:“可惜了,姝姨和宫叔叔突然之间没了下落,便是孤也不知去向。” 宫九歌毫不意外这个答案,神色如常。 “不过,”听他继续道,“孤那里留有不少姝姨之前用过的东西,九歌可要前往一观?” 他深知宫九歌最在意什么,并将把柄牢牢地抓在手里。 果不其然,宫九歌神色一动。那离遵也曾出现在姬忘姝的日记中,确实是条线索没错。 赤厌晨握住身旁人的手,眼含深情,他的声音能让场上的人都听清楚:“你千里迢迢找来,多一分线索自然是好事。” 宫九歌挑眉:“你想我去?” 赤厌晨否决她的说法:“不是想你去,而是陪你去。” 那离遵便是再不情愿,也没有阻拦人夫妻一起的道理。 那离遵:“你们成亲多久了?” 宫九歌:“记不清了。” 赤厌晨:“三年有余。”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时间上来说,三年这个数字确实没有太大偏差。 那离遵似是无意提了句:“这么长时间了,你夫妻二人也该要个孩子了吧。” 说起孩子,赤厌晨笑了:“孩子已经有了。” 旁观原珂忽然想起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包子,宫九歌也想到了这点上。 “有了?”质疑的是那离遵。 宫九歌迎着三方视线,然后,点头。 “今日王上传召,怕他哭闹便不曾带过来。”孩子是有了,可她也没说是自己生的不是? 那离遵显然是不信的,他甚至由始至终都在质疑这二人所谓的夫妻关系。 次日,宫九歌受邀进了王宫,赤厌晨一起,还特意带上了小包子,那离遵看着心里发堵。 那离遵没想到,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们竟然真的找了一个孩子来!小包子敏锐地察觉到了敌意,他往赤厌晨怀里缩了缩。 “这孩子还真是可爱的紧,”那离遵说,“叫什么名字?” 脸都没露,怎么看出来可爱的? 宫九歌:“包子。” 那离遵:? 小包子:QAQ 赤厌晨笑说:“就叫包子。” 那离遵:“还不清楚阁下名讳。”孩子是随爹姓的吧,是什么样的姓氏才能驾驭得了这个名字? “无名小卒,入不了王上的耳。” 赤厌晨这个名字,在这片大陆说出来都是大忌,但是他又不想用别的称呼。 姬忘姝的住处保存的极好,物件虽早已陈旧,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像是住在这里的人随时都会回来一般。 “姝姨和宫叔叔虽是夫妻,二人却相聚甚少。孤那时年幼,尚且不懂。宫叔叔每日晚归,姝姨总会盛装相迎,明明往日随性撒野,偏偏在那个时候点脂上唇。想来这便是‘女为悦己者容’。” “每日都是这般,”那离遵想起那个时候,“后来原将军结识了宫叔叔,对他一见钟情。” 宫九歌想起现在的原珂,表情一言难尽。 “宫叔叔尚且不知情的时候,姝姨听说了此事。姝姨有多喜欢宫叔叔,这件事她怎么处理都情有可原。”但是对方的做法碾压了那离遵所有的脑补。 “后来,原将军找上门来,说要以武一决胜负。”那离遵想起那个时候的情景,不由发笑。 原珂找上门时,宫铭不在家,姬忘姝听闻此人的来历,知晓是自己夫君招惹的桃花,让人把人带了进来。 枉城的女子多健美,偏铜色的肌肤,裸露出来的手臂强健有力。原珂这是第一次见到宫铭的原配,如外面所传,当真是水做的人儿。白皙的肤色在日光下生生刺伤了原珂的眼。 姬忘姝手臂纤细,肤若凝脂,视线所及每一处都如同玉石一般,精致至极。原珂觉得,怕是只有价值连城的玉石人像才会是这个模样,而这样的人,也仅仅只适合藏于宝库,而不是抛头露面。 于是,她提出了决斗。 “他需要的是能帮到他的助力,而非给他招来觊觎的祸端。”这是原珂对姬忘姝说的第一句话。 姬忘姝?姬忘姝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她抬手理了理松垮的发髻,一双眸子清亮温暖,仿佛面前的人不是情敌,而是上门来拜访的好友。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姬忘姝问她。 原珂荣誉加身不久,此时还是直来直往的性子。纵然她喜欢宫铭,面对宫铭的原配妻子,她仍是客观看待。比如,对方的声音,也好听的很。 本是抱着决斗赢了便让对方自行退出的心思的,但是此刻,原珂想着,这般罕有的尤物,留在身边便是她自己看了也欢喜,所以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扭转,变成了: “我们来比试,你若赢了,我便退出,可若是我赢了,我便要嫁与宫铭,为平妻。” 姬忘姝听闻来意,掩唇笑了,她这一笑,将周围的艳色生生压了下去。 “原来是为了阿铭。可我并不善武,将军的比试,与我而言不公。”她说。 原珂没想到这一茬,她大方道:“那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 姬忘姝托着腮,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 “若是比文,恕我自负,”她说,“将军怕是要不战而败。” 这句是实话,原珂家境贫寒,自小连上学堂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比得过七大古族出身的名姝姬忘姝。 “自来女子可顶半边天,你怎么能不会武艺?”原珂还是计较此事。 姬忘姝笑了:“这天要是靠武艺来顶的话,早破了几百回了。” 原珂一噎。 “不如这样,”姬忘姝提议,“既是想要嫁给阿铭,那便拿他来赌。就赌,谁能让他高兴。” 既是要嫁给宫铭为妻,让他高兴是分内之事。原珂不疑有他,点头应下赌注,并以三天为期。 就这样,宫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爱妻安排的明明白白。 原珂听闻男人都爱美色,男女不忌地精挑细选了十人,当晚就给宫铭送了过去。姬忘姝是什么态度旁人不清楚,但是宫铭却是当场黑了脸,好几天都对旁人没个好脸色。原珂输的毫无争议,姬忘姝未战先胜。原珂不明白当中缘由,当众堵了宫铭一次。 “本将军好意送人给你,你为何不笑?” 这模样活像个拦路的匪徒,而爱妻生气生生被晾了几天的宫铭也没了好脸色,直接甩袖离开。 原珂追上离开的宫铭:“本将军和你妻子打赌,赢了便能嫁与你做平妻。你便是生气,也该让本将军输的明白,是礼物不合你心意,还是你本就无意于本将军,偏袒你妻子?” 得知真相的宫铭可想而知是什么心态。他那藏不住的肃杀之气便是原珂也难抵挡。 宫铭说:“我生气是因为你让我的妻子不高兴。” 原珂说:“我们光明正大做赌,条件都是她提的,她没有不高兴。” 一再被挑明,宫铭冷冷地回答:“那又有何可赌?我见了她时刻都是欢喜的。” 那离遵说起往事,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姝姨提出比试激怒了宫叔叔,但是宫叔叔再如何生气,也不会对姝姨发火。现在想想,姝姨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便是原将军武艺卓绝,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宫九歌倒是能明白她母亲的心思。没人会将自己的珍宝当做赌注,便是后来的赌约,也是明摆着的糊弄。 那离遵又指了几个位置。 “姝姨时常在这里作画,教我习字。” 宫九歌眼中倒映着屋内的陈设,半晌,她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敢问王上,我母亲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当时又发生过什么事? 那离遵:“姝姨是我母亲故友,母亲在我幼时过世,父亲,父亲志不在此,便是姝姨在照顾我。整整七年。” “姝姨离开是在我继位的时候,那时,枉城脱离了洛国不久,自揽封土。” “那时姝姨好像是身体不怎么好,”那离遵话音顿了顿,“宫叔叔便带她离开了王宫。离开一段时间后,我再收到二人的消息,是他们在城里定了居。便是你找到的那一处。” 中间又出现了空白节点。离开王宫,到出现在枉城这段时间,他们二人去了哪里? 宫九歌抬眸:“王上对神王阁了解多少?” 那离遵意外她提到神王阁,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你都知道了什么?” 宫九歌迎着他灼灼的视线,泰然自若说:“只是听闻有人在神王阁见过我父亲。” “不可能,”那离遵目眦欲裂,语气尖锐地一口否决。 第二百章 枉城封印被破在即 一句话便彻底将人点爆,宫九歌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不,与其说是笃定,倒不如说是对方对某一方的排斥之强。 那离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扭过头不再看她。 “宫叔叔为人正直,怎么会和那种腌臜的地方扯上干系。”他说。 宫九歌问:“王上说的腌臜地方,是神王阁?” 神王阁名声在外,作为信仰一般的存在,很难想象有人会将腌臜二字用在它身上。 “没什么,”那离遵不想就此事解释,翻篇揭过。 宫九歌笑了笑,并未深究。 那离遵转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支流光溢彩的发簪,递与宫九歌。 “这是姝姨常佩戴的簪子,她离开的时候却没带走。” 宫九歌眼中讶异,这支簪子竟然与她之间捡到的那只一般无二。当然,相比那支蒙尘无光,这支明显要鲜亮很多。 宫九歌将簪子接过来,放在指尖摩挲。 “母亲很喜欢这种款式吗?” 那离遵听她这么问,回想那个时候,说:“姝姨最喜欢的应该是宫叔叔亲手打磨的那支白玉簪,不过这支,她也是时刻不离身的。” 两支一模一样的金簪,时刻不离身,走的时候一支却不曾带着。或许说,另一支,是后来打磨新制的? 她之前找到的那支打开了暗格,得到了母亲的记事本。那眼前这个,又会有什么作用? “九歌,孤有些事想与你单独说。”他说罢,看了眼赤厌晨,意思不言而喻。 赤厌晨勾了勾她的手,说:“去吧。” 那离遵没想到对方这么坦然,微嘲了句:“他还真是放心。”这句说的声音不高,宫九歌没听清楚。 “什么?” 那离遵收回视线:“没什么。” 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那离遵没有多余寒暄,直入正题。 “你刚刚为何会提到神王阁?” 宫九歌也没刻意回避,她说:“我自有自己的渠道,倒是王上,像是非常不满神王阁。” 她这般坦言倒是让那离遵无甚借口了。 “神王阁不像表面那般无害,你莫要牵扯进来。” 宫九歌想说它表面也不无害,至于牵扯的话:“晚了。”从她接触到实验品那一刻便已经晚了。 那离遵叹了口气:“神王阁明面上造福他人,背地里,我查到他们从各地收罗不同年龄的人。这些人到了后面,都下落不明。”下落不明还是说的好听了。 宫九歌:“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离遵:“一直都有,只是他们行事严谨,便是当场抓到,也没有直指神王阁的证据。”而枉城对上神王阁,不,甚至都没有对上神王阁的资格。 一直都有? 那离遵:“别的国家还不清楚此事严重与否,枉城无父无母的孤童尤其多,丢了也不会有人上报。” 宫九歌突然想起来:“我听闻父亲在时,留了一个法阵。王上可曾有耳闻?” 本来她说出来也没报多大希望,不想那离遵还真的知道。 “听宫叔叔提起过。说是提起,其实也只是偶然路过听到几句。”毕竟他当时年纪不大,不懂这些,怕是刻意说了他也不会上心。 “记得是和鬼灵有关的一个法阵,”那离遵说,“当时,枉城脱离洛国,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枉城地处当年封印鬼灵的地方,我刚当任城主那时,封印有了漏洞,不知被宫叔叔如何挡了下来。” “后来我偶然听说,是宫叔叔做了个阵补上了漏洞。说来奇怪,阵法一行,明明已经失传了。总之,枉城当时若是不分割开来,怕是会被洛国知晓后如数绞杀来填补封印空缺,无奈之下选择了分离另立。”这样一来,多少争取到了时间,洛国想要出手,也得找个堂堂正正的理由。 宫九歌更在乎的是:“封印有了漏洞是怎么回事?” 那离遵摇头:“尚不清楚。”按理说这漏洞不该存在才是。 “那,”宫九歌问,“这漏洞,现在如何?” 那离遵:“好在有宫叔叔的法阵暂且维持,不过洛国先前听到风声,来了一批使者打探,我担心封印一事暴露,便在城门口严加把关。” 宫九歌:也难怪她来的时候遇个正着。 不过,等等,他刚才说的法阵的作用,压根和实验品半杆子打不着边啊!不过那离遵知不知道实验品的存在都是一回事! “话说,你和原珂貌似处的不错。” 宫九歌坦言:“原将军为人磊落,”阴她被通缉,“而且聪颖非常,”连个借口都要别人想,“当为我辈楷模。”这句暂且不予讨论。 那离遵不知她画外音,只是笑说:“原将军相比之前,倒是更加变通了些。” “不知封印一事,王上打算作何处理?”宫九歌问他。 那离遵陷入深思,宫铭的阵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封印彻底破碎也只是时间问题,到了那时,鬼灵肆虐不说,枉城直面相迎怕是此地的人会连渣渣都不剩。 宫九歌:“王上可想过求援?” 鬼灵封印一破,这就不是一家之事了,到时候整片大陆都得被拉下水。 “说真的,”那离遵说,“最开始我便有求援的想法,直到我亲自去看了封印。” 宫九歌心一跳,追问:“看到了什么?” 那离遵沉声说:“封印被人动过。不是崭新的痕迹,而是封印立起之初,便有人做了手脚。”一个残破的封印,竟然整整撑了百余年。 宫九歌心底一怔,对此事俨然有了数。 那离遵见她并不意外,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这模样,倒像是事先知情一般。” 宫九歌摇头:“王上说笑了。不过王上竟然能看得出来封印的异常,当真厉害。” 那离遵嘴角扯了扯:“九歌是当真没听明白?不是我厉害察觉异样,而是洛国负责的这处封印出了问题,但是洛国并未对此表态。” “几百年的光景,怎么可能没人察觉,根本就是不想管!”那离遵冷笑。 宫九歌倒是对此事有别有看法:“王上或许是错怪他们了,我倒不觉得他们是不想管。而是,此事压根就是洛国所为。” 那离遵当即否决:“这不可能,再如何他洛国还能连自己的疆土都不负责?” 宫九歌反问:“这真的,是洛国的疆土?” 那离遵一噎。 宫九歌帮他捋顺线索:“当年那位刚将鬼灵封印,就传出了他勾结鬼灵的消息,而封印破损也是当时有的事实。再然后,七大古族的先人脱颖而出将此事完美解决。” “这事,就当真这般巧合?” 最后一句问到了那离遵心坎上。 “可是,”还有问题,“这破损的封印,是如何维持了百年之久的?” 因为,赫无双!宫九歌知晓原因,却不好说出来。 “封印足有三处,只有洛国的出了问题吗?”那离遵问。 宫九歌:“不好说。” 那离遵说:“此事隶属枉城机密,断不可外传,九歌出了王宫,便将这事儿忘了吧。” 宫九歌抬眸:“王上意欲如何?” 意欲如何?还能如何,洛国不管,枉城势单力薄,还有一个神王阁压在头上。还有比这更糟的情况吗! 宫九歌:有。 “王上可曾想过,洛国不出面,还有另一个原因,”宫九歌说,“这阵只有你探索过,有谁会想到它早就出了问题?如果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洛国便能直接将枉城拖出来当替死鬼,受世人谴责谩骂。”然后不管能不能收场,火都大概率烧不到洛国头上,至少一开始烧不到。 “不过想来王上也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把控外来人员进入枉城。” 那离遵真的不清楚吗?不见得,不过是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宫九歌严肃地看着他,说:“王上,求援吧!” 那离遵抬眼和面前的人对视,半晌,他摇头苦笑:“若真如你所言,那七大古族所谓的英雄之名都因此事成了个笑话,他们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名誉声望毁于一旦!” 现在整片大陆都离不开七大古族的把持,求援?能求谁! “而且,”那离遵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若没记错,宫族,也位列七大古族!” 宫九歌:“王上若是信我,不如将此事交予我。毕竟如您所言,宫族,也是七大古族之一。” 那离遵目光坚毅:“孤能信你吗?” 宫九歌笑了:“还能比现下的情况更糟吗?还有,”她抬眸,“王上既然信得过我父亲,那便也给我一次机会。” “九歌定当竭尽所能,护枉城周全。” 许久,那离遵点了头。 “好。” 轻轻一个字,他将整个枉城押了上去。 既然不能有更好的选择,你又不甘于当下,何不赌一把?那离遵赌了。 宫九歌去看了封印所在,当然,带了赤厌晨一起。她之所以接下担子,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答应过赤厌晨的事,她要让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如何?” 赤厌晨:“完全吻合你的猜想。” 七大古族贼喊捉贼,自己破了封印推到了他头上,后又提取半魂维系封印。 赤厌晨:“这是第一处封印,第二处在幕国,第三处,也是主要能源的源头,在缥缈城。” 说这话的时候,赤厌晨面上平静,但是心里积压的暗涌突破天际,面前的封印摇摇欲坠,而封印的另一端,半透明的狰狞魂体争先恐后。 “赤厌晨!” 第二百零一章 送走的是三弟弟 宫九歌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这是她的一个惯性动作,安抚有之,关切有之。别的女子做来怕是楚楚可怜,小鸟依人式撒娇,偏偏在她身上都看不到这些,更像是“兄弟,有哥在”这样一种气场。 赤厌晨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掌微凉,温度沁入掌心,男人恢复理智。 “无妨。”他权当她是在担心他。 宫九歌问:“封印破损很严重吗?” 赤厌晨:“严重不严重都是一个样,无非是能撑多久而已。你要求援,会去找谁?” 求援一事需要契机,最好是七大古族全都在场,将封印一事挑明,让那些人无可推脱。 宫九歌:“幕国,幕初筵。” 封印一事俨然迫在眉睫,这么一来,实验品,神王阁这边又得先放一放。 真是多事之秋啊!宫九歌叹了口气,传了封信件给幕初筵,让他好提前有个准备。说起来,上一封信,苏止棘还不曾有回音。 既然是宫九歌要送信,那离遵自然允了信件传出去。 小包子做了个“要抱抱”的动作,宫九歌将他抱起来,一白也不甘示弱地攀上她的衣角,在她肩膀上找了个舒坦的位置。 “这真的是你的孩子?”那离遵还是不信,他质疑的神情毫不掩饰。 宫九歌揉了揉孩子的头,笑说:“这事儿也值得我隐瞒?” 小包子年纪不大,分量却着实不轻,赤厌晨伸手:“我来抱吧。” 这些日子处下来,小包子也没那么忌惮赤厌晨了,乖乖被他抱了去。不知情的人看了,只当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离遵瞥过头不想再看,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看了发堵。 “若是没别的事了,你们自便吧!” 宫九歌和赤厌晨携家带口去了将军府,毕竟这里还存着一批定时,可又因为没有切实证据把控不得。等到了府上,宫九歌去看了扈堤乡的那一批孩子。没有任何征兆,孩子们健康无比的正常反应简直是在打脸她的质疑。 “你放心,”赤厌晨在她旁边说,“已经安排了人观察扈堤乡的动向,真要出现反常,会第一时间知会你的。” 宫九歌点头。 暴风雨的前兆总是风平浪静,希望是她多想了才好。 等待回信的时候,阿子找上门来了。宫九歌都要忘了这一号人了,本来她以为对方会跟着轻枉的。 阿子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满目谴责:“你太过分了!” 宫九歌并不接招:“我怎么过分了?” 阿子抽抽鼻子:“你说好了带我一起,怎么这就跑了,还跑到将军府来,是不是刻意躲我?” 宫九歌默默地移开视线:“那里过的逸了,过来体验生活,不是躲你。” 原珂:…… 阿子冷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宫九歌:“信已经传出去了,如果对方能收到的话,不久便会派人来接,你不信就算了。” 阿子立刻道:“我信你!” 宫九歌:呵。 “我以为你会和轻枉呆在一起。” 阿子幽幽开口:“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 宫九歌:“这个问题太片面,我拒绝回答。” 阿子:“咱那一百金?” 宫九歌:“允你晚点还。” 阿子“啊”了一声:“还要还啊?” 宫九歌讶异地看着她:“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萌生了不用还的错觉?” 阿子被气笑了:“你明明问了阿丑好多问题。” 宫九歌默了半晌,想通其中的道理后大惊:“花魁就连说话都收钱?” 阿子咬牙:“不是你说的?不回答问题就要收钱?” 宫九歌面不改色说:“诚然,我没说回答了就不收啊!” 阿子被她气走了,宫九歌见她所往的方向是那些孩子的院落,叫了个仆从跟着阿子。 “这位姑娘初来乍到定然不识路,你们看着些,莫要惊扰了府内住着的客人。”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被叫来的下人聪明地没多问,疾走几步追上了阿子。 传出去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迟迟不闻回音。宫九歌打心底里觉得以那二人的能耐绝不会出什么事,可还是不免挂心。她索性传回宫家几封家书,然而无一例外,都没了踪迹。她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收信的人没有回信,而是他们压根不曾收到信件! 就像铃铃走不出枉城一般,信件也根本无法通行,除了第一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将军府里很快传来另一条消息。 扈堤乡,出事了! 宫九歌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在喂一白吃东西,得知状况立刻去会合原珂。 “怎么回事?” 刚巧赤厌晨也在,而且貌似是他先收到的消息。 赤厌晨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前不久,扈堤乡突然出现个别患者,当时还没人当一回事,以为是普通风寒症状,结果这病愈演愈烈。” 宫九歌皱眉,心说安排了人怎么还会发生这等疏漏? 赤厌晨解释:“其实这热病本就常有,别人也不当一回事。”若不是宫九歌事先警觉,怕是到现在都不会有人当一回事。 “愈演愈烈是什么意思?”宫九歌问。 赤厌晨:“不下五户人家相继感染。而且,”他目光幽深地看了眼宫九歌,“这第一家出事的,便是上次遇到的那对难缠的夫妻。” 宫九歌无言:“再走一趟吧。” 上次张扬跋扈的夫妻此时病恹恹地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一个小姑娘拿破瓷盆舀了些水给二人擦拭。 小姑娘见有人进来惊慌不已,宫九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半蹲下身直视她:“别怕,我们是来给你爹娘看病的。” 小姑娘艳羡地看着那颗包着鲜艳彩纸的糖果,吞了吞口水,可却迟迟不敢伸手。宫九歌从口袋里又抓出不少,全都兜在了小姑娘衣襟里。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却仍不肯开口。 医师替那夫妻两人诊过之后,果不其然,还是那奇怪的症状。 宫九歌则将小姑娘带到一旁,轻声哄着:“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小兔,八,八岁。”说是八岁,小姑娘却瘦弱的紧。女孩的声音低的如同幼猫的呜咽,也亏得宫九歌听得到。 “都是你在照顾生病的爹娘吗?” 小姑娘摇头,然后弱弱地说:“还有弟弟。” 宫九歌摸摸她的头,又问:“小兔是姐姐吗?” 小兔点头,宫九歌不多问她便不愿意多说。 “那,小兔的弟弟妹妹呢?” 小兔依然非常紧张:“弟弟,去,享福了,还有,找吃的。” 宫九歌听出来了,小兔有两个弟弟,一个被接去了将军府,一个去了外面找吃的。 宫九歌见医师在问询病人,便扭头继续和小兔说话。 “小兔想弟弟吗?” 小兔揪着衣角,低头看自己露着脚趾的鞋子,然后,点头。 “想弟弟,”小兔说,“二弟弟也想弟弟。” 许是面前的姐姐温柔漂亮,又或许是糖果太美味,小兔害怕生人的毛病缓了不少。 “小兔的爹娘是怎么生病的?”宫九歌与其说是在问,不如说是哄着小姑娘开口多说话。 原珂表示很唾弃。赤厌晨倒是若有所思,想着某人果真喜欢孩子,而且是更喜欢女孩子多些。 小兔摇头。 这厢医师看完病人,便转到了别的人家。 宫九歌不巧看到个熟人在村头嗑瓜子,和邻里唠嗑。那人一抬眼,也看到了她。 “大人又过来了?”妇人迎上前来。 宫九歌驻足,和前面的赤厌晨等人拉开距离。 “听说又有人犯病,过来看看。” 妇人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拘谨讨好:“多时没见着了,小小还好吧?” 宫九歌说:“大姐您放心吧,孩子一切都好。大姐若是放心不下,此行也可随我回去看看。” 妇人眼睛一亮,等她想到什么又匆忙摆手:“有大人在自然放心,俺凑什么热闹去。”正如别人所说,孩子被挑中是福分,她可不能破了孩子的运。 宫九歌:“我刚从西边过来,那家夫妻全病倒了,可惜只剩下个小女孩照顾着。” 一个乡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妇人自然也知道这事儿。 “唉,造孽啊,”妇人叹气,“家里二娃子病成那样不给治,现在轮到了他们自个儿头上便知道苦楚了。” “二娃?”宫九歌一愣。 妇人不觉异样,点头说:“是啊,就是大人上次去看的那个小子,是家里的二娃。” 宫九歌记得刚刚小兔说“二弟弟也想弟弟”,二弟弟想? “大姐,他家三个孩子,送到将军府的是哪个?”宫九歌追问。 妇人想了想:“这俺们就不清楚了,他家二娃三娃是一对儿胞弟,小模样长的一样,还真不知道是送走了哪个。” 一个念头控制不住地翻了上来,宫九歌直接跑回他们先前出来的地方。简陋破烂的被褥搭在身上,丈夫还尚有意识,妻子早早地睡过去了,小兔小身板坚持不懈地搬水过来。 宫九歌一把将门推开,拎起床上清醒的丈夫。 “你们送去将军府的,是哪个孩子?” 丈夫还不等看清来人,就被这个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你,你谁啊,”丈夫眼前模糊,看不清来人,“你管得着老子送谁!” 抓着他的人手劲松了松,丈夫刚松了口气,就听头顶的人说: “发烧的是老二,你送走的是老三,对吧?” 第二百零二章 设想成立 这家丈夫打了个激灵,不敢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怎么进来我家的!抓贼,抓贼……” 宫九歌抓过一块不知道插了什么的抹布,把他叫喊的嘴堵上:“劝你最好识趣点,不然我便把你夫妻做的好事宣扬出去,最好是传到原将军的耳朵里。” “原将军”三个字还是很有威慑的,汉子不敢再挣扎。 宫九歌:“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 汉子点头。 “你家老二退烧后,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汉子想了想,摇头。 没有? 宫九歌:“是没有异常?还是你不曾注意?” 汉子嘴被堵着:“唔唔。” 宫九歌把他嘴里的东西扔开。 那汉子喘了口气,说:“俺,俺没注意,他就那样儿。俺们也不是故意不送他去的,是因为……” 宫九歌重新拿东西堵上他的嘴。 旁边的小兔已经吓坏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乖小兔,二弟弟去哪里找吃的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宫九歌压低声音问她。 小兔睁着眼,消瘦的脸上皮包骨头,颧骨和眼眶突出,她也不说话,就定定地站在那里。 门外“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是有人进来了。 宫九歌回眸,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眼睛的主人是个不到六岁的孩童,双目如同浸泡过血水,不见半分属于人的神志。 小兔见到弟弟,本该高兴才是,不想她飞快地瑟缩了一下,脚下挪了挪,似乎是想藏到宫九歌身后,却又不敢有太大动作。 宫九歌将小兔拉到身后,看着面前的孩童。 “王铁蛋?”王家二儿是叫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一出口,宫九歌明显看到孩童的脸扭曲了一下。 真是太不冷静了,宫九歌心里默叹。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家?”孩童像是多少天不曾喝过水一般,声音干哑。 “你家?”宫九歌似笑非笑地反问,“这是王铁蛋的家,你是王铁蛋吗?” 这个名字着实让孩童接受无良,他隐忍着挤出一句话:“我就是王铁蛋。”显然,接纳这个名字让他难受不已。 宫九歌上下打量着他,那模样显然是不信。 二人对视间,床上躺着的汉子爬了起来,忌惮地看了眼宫九歌,然后看到孩童,下意识骂了句:“去哪儿疯了,饭呢?没带回来?” 孩童低下头,眼里寒光闪烁,慢腾腾地从袖子里取出自个儿巴掌大的两张油饼,然后递过去。 汉子看到才这么点吃的,夺过来后一巴掌扇在二儿子头上。 “让你早点去,怎么才拿回来这么点儿?” 孩童声音中含了几分哭腔。 “路,路上被人抢走了。” 宫九歌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看到汉子狼吞虎咽那两张卖相一般的油饼,竟是一点都没想过分给自己昏睡的妻子和女儿。 宫九歌:“这饼是哪来的?” 卖相虽一般,可也不像是这户人家吃得起的。 汉子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吞下去后大灌了一口水。 “村里有个大善人隔三差五就会派发些吃的,早去的人都有份儿。” 宫九歌:“你们平日里都吃什么裹腹?”莫不是那位善人不发他们就饿肚子? 汉子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大人这可问着了,吃啥啥的,一整天下来都是空着肚子的。”这种达官显贵最爱发慈悲了,若是博得她怜悯,没种能赚些银钱花花。 宫九歌并不接招:“你夫妻二人有手有脚,为什么还要挨饿?”扈堤乡还没穷到这份上吧! 汉子不敢看她,嘴里念念有词:“俺家里也是有田的,哪有给人打工的事儿,丢份。” 看来还饿不死。 “乡里有学堂,你家孩子可有去读书?” 汉子本想说读什么书,迎着宫九歌的视线,他嘴角咧了咧:“一开始去过,那教书的说不是这块料儿,就又回来了。” 宫九歌听完,又说了句:“将军府上次来,点名要的是你家二儿子,结果你送去了三儿。” 汉子听她又提起这件事,心里七上八下的。 宫九歌:“这件事就算了,不过我要再带走一个。” 汉子巴不得自己孩子出息,家里还能少负担一个人的饭食。他拖着病体下地,将低眉顺眼的二儿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孩童目光对上宫九歌,瞬间瞳孔一缩,强大的求生欲让他脱口而出:“我不去!” 这女人的表情他看得清楚,分明是当年那些人脸上的,那些拿血腥取乐的人独有的表情,他甚至毫不怀疑对方眼下能拿出刀笑着杀了他。 他现在仍是孩童躯壳,正面对上强敌必死无疑,必须先冷静下来! 宫九歌却说:“我带小兔走。” 孩童错愕,汉子高高扬起的巴掌也没能落下来。 “您,您要带小兔走?” 宫九歌:“如果你同意的话,那便带小兔。” 汉子把儿子往前推了推,试图多塞一个过去。 宫九歌看了孩童一眼说:“毕竟是你的孩子,还是留一个在身边尽孝的好。” 汉子想也是,不过整个乡里也只有他家送去将军府一儿一女,以后指不定怎么风光。 孩童也没想到她是要带小兔,嘴唇动了动。 “小兔愿不愿意和我走?”宫九歌问女孩儿的意见。 小兔小心翼翼地比着指尖,没有说话,汉子生怕宫九歌反悔,作势要去推自家女儿。宫九歌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汉子僵硬地将手收了回去。 “和我走,每天能吃饱,还有很多糖吃。” 小兔有点心动。 “还有新衣服穿,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小兔看着自家阿爹,对方巴不得把她立刻推出门去,再看看没有表情的弟弟,最后看和自己温声说话的好看姐姐,然后声音小小地“嗯”了一声。 宫九歌把人带走了,沿路问了几人便找到了赤厌晨他们的去向。 原珂看到她手里牵着的小兔,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怎么把她带出来了?” 宫九歌:“留在那里不安全。” “什么意思?”原珂不解。 宫九歌看四下无人,说:“当日发烧的那位已经病变了,他的父母也不像是能撑过来的样子了,小丫头没有生过病,呆在那里不安全。” “发烧的那个不是已经安排到将军府了?他病变了?神童?”原珂还记得这茬。 宫九歌解释:“他父母做了手脚,送去府上的那个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原珂没料到还有这番操作。 宫九歌绕过他,看向前方诊断的医师,还有旁边的赤厌晨。 “情况如何?” 赤厌晨拉她走到外面,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儿。 “我刚刚注意到几处不对劲,这些乡民有问题。”他说的是,这些乡民。 不好的预感浮上来,宫九歌追问:“什么意思?” 赤厌晨:“还记得我们之前过来吗?” 宫九歌听他说下去。 “那些人的眼神,”男人沉声说,“乡民骨子里对官宦的畏惧敬让,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宫九歌:可能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敬畏的官宦(原珂)其实是个宦官? “走神?” “没,”宫九歌轻咳一声,“我在想是不是生病和夺魂没有必然联系?接去将军府的孩子,病好之后也暂且不见异常。” “你刚刚说的异常,大约有多少人?”宫九歌问。 赤厌晨估了个量,说:“大约四分之一。” 乡里上百人,抛去不曾见到他们的,有四分之一的人不对劲,这是个可怕的数额! 见她脸色不好看,赤厌晨安慰说:“是我错觉也不一定,毕竟我看人向来不准。” 将自己当逗趣哄人开心也就只有他了,宫九歌笑了。 “姑且当最坏的情况来解决吧,”她说,“我们先把有问题的人剔出来。”至少弄清楚这些外来魂灵的具体来源。 医师看过病后有了新发现。 “这些人退烧后,身体素质突然飙升,属下看到好些人比生病前还要健康不少。”医师说。 宫九歌:“是这个理,住进去前,总要先把房子收拾出来。” “嗯?”医师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原珂和赤厌晨是清楚了。 目前,传染源未知,占据他人身体的魂灵出处未知。 等回了将军府,三人聚在一处。 宫九歌提出一个设想:“如果占据别人身体的,不是魂灵,而是鬼灵呢?比如,那处封印后面的东西。” 在宫铭法阵封起来之前,里面的东西有没有跑出来的?如果有,那这些鬼灵都去了哪儿? “如何判断鬼灵的存在?”宫九歌问赤厌晨,毕竟对方应该是在场经验最多的人。 赤厌晨:“不必判断,鬼灵肉眼可见,多为群体。” 魂灵不可见,但是鬼灵可以。 “当然,这个可见对一般人怕是无效,”赤厌晨解释,“凡有武气灵力保身的人,对这些阴气重的东西都异常警觉,靠近便能看到。” 不过,来扈堤乡这几趟,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就是了。 “为什么是扈堤乡?”原珂这厢不解,提出质疑,“如果是封印泄露,扈堤乡既不是最近,又不是人最多,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里?”这个位置就像是被人刻意锁定一般,避无可避。 “因为,”宫九歌嘴唇动了动,“神王阁!”原珂点醒她了。 “什么?”原珂只当自己听错了,和神王阁有什么关系? 却见宫九歌唇角上扬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赞赏,“提醒的好,这件事,怕是和神王阁脱不开关系。” 第二百零三章 神王阁的屠宰场 原珂第一次看到宫九歌用这个眼神看他,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 “你看我干嘛?” 宫九歌对自己的行径做出解释:“你突然开窍我有点不习惯。” 原珂:是在骂人吧,她是在骂他吧! 宫九歌一眼便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别多想,没骂你。先说正事。” 赤厌晨还在想她刚刚那番话,对方绝对不是红口白牙地妄言。 “是那离遵提过什么让你联想到了神王阁?” 宫九歌点头。心说果然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轻松,若是原珂,怕不是得从头问到尾。 原珂:“嗯?那离遵那小子说什么了?” 宫九歌三言两语解释:“神王阁涉嫌人体实验,多为孩童,没证据。” 原珂被她简略的言辞惊呆了。 “等等,这事儿就算是真的,鬼灵又和神王阁有什么关系?” 宫九歌依旧言简意赅:“封印的位置,离神王阁很近。” 原珂:“就算这样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那怎么说封印还在枉城地界呢! 宫九歌长叹了一口气,转对赤厌晨说:“你来解释吧。” 赤厌晨看了某人一眼,将目前所知信息整理出来:“封印既然出现了问题,那么出来的鬼灵绝对不止这些。” “出事以来,我们却没见到过单独的鬼灵,或者是群体,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被人中途截了并且藏了起来,另作他用。” “联想神王阁之前的不干净,加上这有预谋的作为,还有那离遵的讯息,每一条都和这神王阁脱不开干系。” “不过这么一来,敲定扈堤乡的就不是鬼灵,而是神王阁了。”又是什么理由让神王阁锁定了这个地方呢?随机挑选? 宫九歌点头。 “对了,”她补充说,“通往外面的信件也都传不出去了。” 原珂万万没料到这事情的走向。 “什么意思!” 宫九歌:“简单来说吧,神王阁将整个枉城当做了实验场,可进不可出。实验的具体内容,初步猜测是魂灵换体,技术尚不成熟。”估摸着可以成熟操作这项技术的人,怕是相继都出事了,所以才会从头开始。亦或是当初的技术已经不适用于现在了? 原珂下意识地看向赤厌晨求证宫九歌的话是否真实,见对方点头,他方才喃喃语:“他怎么敢!” 宫九歌琢磨原珂话里的“他”是指什么。 “说起来我还不清楚,”宫九歌正色看着原珂,“你的身份,又是什么?” 原珂笑了一声,男魂女体的他一举一动间都带着几分潇洒从容。 “我也是个游魂,堪堪算的上鬼灵吧,被他从个坟场捡了回来,”这个“他”说的是赤厌晨,“加上我生前也是个体面人,就被他征用了。” 宫九歌:“那你是怎么用了原将军的身体?” 原珂迟疑,然后目光瞥向赤厌晨的方向。奈何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原珂不好提这事儿,尤其是当着宫九歌的面。 “你就这么把这些重要消息都说出来,就不担心我们和神王阁一伙的?” 宫九歌挑眉:“你,们?” 原珂指赤厌晨的方向。 赤厌晨并不想和他一起,唾弃说:“我不是。” 原珂:我知道你不是,不就举个例子吗!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说:“我倒不如怀疑你们黄雀在后来的聪明点。” 赤厌晨唇角上扬,看向她的眼神溢着流光。 “若是黄雀又当如何?” 宫九歌从椅子上起身,伸展手臂,目光看向晨曦的方向,眼里有光,声音悠长。 “不如何。”她回眸笑说。 总归她半数是为了他,哪怕结局不尽人意,也无非是重新开始。 “输得起,尽管来。” 赤厌晨半眯起狭长的眸子,看着背光而立的人,眼里带着几分柔情。 他怎么舍得让她输。 枉城被封,神王阁像是连面上功夫都不肯做下去了,扈堤乡的乡民情况愈发严重。宫九歌通知那离遵先将扈堤乡封起来,且不能打草惊蛇。 宫九歌通过赤厌晨知道,被鬼灵占据身体的人,扛不住浓郁的灵气。她虽然没有灵力,但是她擅长绘制法阵,弄个聚灵阵出来不在话下。 “办法倒是好,但是如何将上百人汇集在一处?”原珂看着她露那一手,法阵做的着实惊艳。 宫九歌选了一处空地,不眠不休用了近三天时间将法阵完善。 “这还不简单?”宫九歌笑说,“他们视神王阁为真正的神明,那便用神王阁的名义,召集扈堤乡的乡民来此处接受神明的恩泽。” 原珂:“如果鬼灵真的和神王阁有关系,他们不会信吧?” 宫九歌:“那更好,不来的人就不用验了,直接带走。” 原珂:…… 那离遵听闻此事,特意来找了宫九歌。 “你真的要这么做?” 宫九歌:我阵都弄好了,你问我这个? 许是她的眼神太明显,那离遵避开视线:“那什么,这么做岂不是就和神王阁彻底闹掰了?”介时神王阁想要对枉城出手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先不说对方已经动手了,再则,”宫九歌打量着眼前匆匆搭建的祭天台,笑的无辜,“骗乡民过来的是不知名的江湖骗子,目的是为敛财,和枉城有什么关系?” 那离遵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灼热的目光几乎要烫掉对方一层皮。 宫九歌:“王上先去弄清楚枉城外围的结界是怎么回事,能破则破,但要避免惊动神王阁。” 那离遵应下,然后找了擅长结界的能人异士前去。 宫九歌听着下面的人来报,消息已经在扈堤乡传遍,嘴角上扬。她余光看到赤厌晨,想了想还是上前来。 “我对神王阁动手,对你做的事有影响吗?” 赤厌晨双眼不曾对焦,明显是在思考问题,宫九歌一句话让他回神。 “不会,”男人温声说,“放手去做便是,哪怕中途出了差错,我也能动手帮你摆平。” 宫九歌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封印的能源来自缥缈城,现下出了问题会不会对赫无双有影响?” 赤厌晨闻言,忽然很想问她。封印出了事,你就没有怀疑过是他动的手?然而迎着对方期许的眼神,他什么都没说,最后也只是嘴唇动了动,回了两个字: “不会。”甚至断了能源供给反而自身实力会更为稳固。 宫九歌放下心来,对他道了声谢。 “谢谢你。” 男人眼神黯淡,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眼里看到的就只有他?纵然男人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宫九歌这段时间以来,只当他是朋友,亦或是赫无双的影子。无论他们在人前是多么亲近的关系,对方都恪守本分,和他之间的距离明明白白。 融合是无形中的转变,所以宫九歌之前认不出来,实属正常。封印出了差错变向意味着赫无双的抉择,他二人现在已经近乎心脉相连,这是融合的前兆,便是他做了什么,对方一清二楚,反之亦然。 两个本是同源的魂体相互排斥,却又被迫融合,过程是痛苦的。赤厌晨甚至能明显地感受到另一魂的不甘,那是赫无双骨子里对宫九歌的感情。然而融合之前有多难以割舍,之后都会烟消云散。 连带着赤厌晨都被这情绪感染,控制不住想要亲近宫九歌。 想来好笑,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纠缠,赤厌晨厌恶这种情绪,他不想独属于自己的这份喜欢掺杂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的另一魂,也不可以。 眷恋到近乎扭曲的意识,赤厌晨呆在她身边一刻都无法克制,偏偏宫九歌的眼里还都是那个人。 “嗯?祭祀要开始了,你们没在一起?”原珂恰好路过,对上赤厌晨的视线生生打了个寒颤。 “怎,怎么了这是?”赤厌晨上一次看到这眼神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对方眼里扭曲的疯狂让人从心底发凉。 原珂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个被恶狼盯上的兔子,想跑却动不了。 终于,在原珂没撑住这气压要跪了的时候,听男人开口了。 “没什么,你带人过去吧,她已经安排妥当了。” 原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们这是又闹别扭了?”原珂单方面猜测,觉着现在这小年轻啊,没事儿就要拌拌嘴。 却听男人笑一声:“我倒是希望她闹。”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原珂原地凌乱。这是不闹还不高兴了咋地? 万年单身狗又怎么会明白情人间的小情趣呢! 原珂和宫九歌约定了时间地点,祭天台为中心方圆三十二米为法阵运行范围,介时被鬼灵附身的人都会被控制住,而原珂的任务,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捕捉没来的漏网之鱼。 事情如宫九歌所料,一听说是神王阁的使者赐福,乡民皆闻讯赶来,里外围了祭天台几大圈。 法阵是宫九歌一手绘制,也只有她启动的了,所以“神棍”的角色也由她担任。因为之前她几次来扈堤乡,有不少人见过她,所以宫九歌为防止出现意外,给自己做了个伪装。 先是在身体裸露出来的位置涂上深色的油膏,接着将自己拿雪白的袍子裹了个严实,举动间露出来的下颔和手腕黑的发亮。 祭天台周围站着同样装扮的人,将最中央的巫师护了个严实。巫师嘴里念念有词,下方的乡民听不懂她的言语,但是对方一个挥掌的手势下来,每个人都如同炎热天浸泡在了冰水中,舒爽沁人。 “是神迹!” “天神显灵了!” 第二百零四章 对上神王阁 连伪装到场的那离遵都真切地感觉到了水汽贴近肌肤,毛孔张开,轻松自然的感觉。 这也是假的?可她是怎么做到的?法阵普及不到的地域,眼前这幕宛如神迹再现。 不知情的乡民争先恐后地靠近祭天台,想要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宫九歌眼角余光瞥到几个不动声色的乡民,对那离遵使了个眼色。 那离遵做了个手势回应,同时退居人后观察。 宫九歌指下轻点,将法阵全面启动开来。 “扑通”“扑通”一声接着一声,数十个乡民跪倒在地,动弹不得。其余人看着这一幕,惊慌着想要过去将人扶起来。 宫九歌在祭天台上居高临下,开口说: “此仪式乃祭天净化,这些人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尔等莫要靠近,待我施法。” 旁人一听,迅速走开,将跪倒几人都让了出来。 一声窜天猴响,是原珂那边发消息来了。宫九歌的仪式此时也进行到了后面,细如牛毛的雨丝在这方天地降下,乡民们纷纷张开双臂,不想错过分毫恩泽。 他们有多久不曾见过下雨了!果然是神灵在世。 那离遵也被宫九歌这一手惊艳到了,雨水滴在他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水痕,眼前水雾朦胧,这是在枉城绝对不会出现的风景。 他听说江南湖岸每逢雨天便是烟水蒙蒙,如诗如画。眼前仿佛出现了翠色,那抹绿油油的风景象征着勃勃生机。 那离遵猝不及防对上宫九歌的视线,匆忙转过头,堪堪来得及抹去那入骨的痴。 使眼色示意是时候会和原珂的宫九歌:…… 他这是看到没? “尔等心中杂念已除,现在可以回家去了,”说着,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剩下的,吾还要驱邪降灵,保佑他们安康。” 乡民们都恋恋不舍,但是巫师都发话了,他们也只能先行离开。 那离遵后知后觉她的意思,待乡民离去,便装的王宫侍卫将阵内困着的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这时候才明白,这所谓的仪式就是冲他们来的。 宫九歌从祭天台上一跃而下,衣袂翻飞。她看着从小径押着人过来的原珂,让他先把人放到法阵中。 原珂看着押过来的人一个个相继跪下,啧啧称奇,绕着走了两圈,靠近祭天台。 “你这法阵……”有点意思。 “扑通”一声,原珂话没说完,跪了,嘴边的话也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宫九歌:…… 那离遵:…… 宫九歌不忍去看那离遵是什么表情,上前将人拎起来。 “好好看路,”说着她又扯了旁边的人一把,“把这些人先都带回去,动静小点。” 原珂经她一拉,站了起来行动自如,后面那个照样动弹不得。像是如宫九歌所说,原珂只是不小心摔了而已。那离遵收回视线。 等将这些疑似被鬼灵控制的乡民带走,原珂默默地靠近她,并排而行。 “你这法阵是怎么回事?怎么对我都有反应?” 宫九歌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原珂:…… 原珂:“可我比他们强。”能占据强大体魄的魂灵,哪是这些尚无人性的鬼灵可以比拟的! 宫九歌:“所以你是靠近法阵中央才出的事。”而且你若是肯注意一点,兴许都不会出事,还是因为小看了她这阵。 原珂看着前面拉开一段距离的那离遵:“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如果智商在正常人范畴内的话,”宫九歌坦诚说,“应该是看出来了。” 原珂不顾她的嘲讽,幸灾乐祸道:“你出了手,他指不定以为你有什么图谋,比如和我一伙谋逆枉城什么的。” 更甚,那离遵可能会怀疑,宫九歌是他恩师的女儿这个身份也是假的。 宫九歌:“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不了事。”真要有什么差错,枉城首当其冲,便是再怎么有问题,那离遵也得先撑过当下。 “不过,”宫九歌由衷说,“我这坎儿先不说,你是真的得当心了。”占了人家大将军的身份,想想那离遵都不会就这么罢休。 他们之前便接过去一批孩童,但是这些孩子经过检查后都非常正常。反而是今天带回来的这些,宫九歌从中间挑了几个人来问询。期间赤厌晨提醒她。 “鬼灵不像魂体,他们与旁人的关系更像是寄生,接纳寄生躯体的记忆,控制身体,将被寄生者的念想无限放大扭曲,最后已血腥结尾。” “念想?”宫九歌问,“你是说他们的异端行径都是源自本身的感情?” 赤厌晨:“可以这么说。喜欢的人,厌恶的人,最后都是同一个下场。”常人的情感往往是喜爱大于憎恶,所以一旦被鬼灵寄生,伤害到的都是自己的挚爱之人。 “尤其旁人往往还察觉不出来被寄生者的异常。”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鬼灵越强,能选择的寄生体就越强。” 宫九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被寄生的人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赤厌晨笑了:“谁知道呢。” 宫九歌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脸色有点难看。看着自己杀死自己最在乎的人,可却毫无办法,亦或是被别人动手杀死的时候,连句解释都做不到。 “听你这么说,那看来目前是没有剥离寄生的方法了。” 赤厌晨道了句“是”,他说:“这和绝症是一个道理,一般人不会得,得了的治不了。” 这个解释倒是简单粗暴。 “当年之所以对付鬼灵轻松,是因为当时天赋异禀,生来便有灵田的人不少,鬼灵队伍不等壮大便被中途打断,夭折在了襁褓里。所以,鬼灵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旁人根本不得而知。” 当年的封印,封印进去的不仅仅是鬼灵,还有被鬼灵寄生的人。几百年过去了,人连骨骸都不曾剩下,鬼灵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鬼灵可以人为操控吗?” “不曾听说。” 宫九歌越往深想越是恐极:“所以神王阁是想做什么?和整片大陆同归于尽?” 赤厌晨适时点醒她:“人为或许操控不了,可谁说他就是人了?”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身份,如果对方是鬼灵,那就再明白不过了。 宫九歌:“没证据。” 任你想法千百般,没证据。 “不过也不需要证据,”宫九歌自语,“确定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就好。” 赤厌晨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想做什么?” 宫九歌:“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扈堤乡这事儿一经传出去,神王阁想没动作都不行。”首先对方并不将枉城放在眼里,其次,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就不信对方不来要人。 那离遵差人传了信过来,说抓来的人都已经安顿好了,让她过去看看。 宫九歌问:“一起?” 赤厌晨本能想应下,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不了,我还有事。” 宫九歌没察觉不对,随传信的人离开。 那离遵问她有没有办法将鬼灵从这些人身上剥离出来,毕竟他们明面上还是普通的乡民,封印一事不好说出去,若是就这样将人关押,多少得有个像样的借口才是。 宫九歌:“目前还没办法。” 那离遵嘴唇动了动,看那模样是想问些什么。 宫九歌将自己的想法托盘而出:“如果我猜的没错,神王阁近几日会出手。先不要妄动,不管对方知道了什么找上门来,都要咬死不认,目前还不适合撕破脸。” “把这些人都安排好,除了信任的人,都不要告知下落。” 那离遵:“就这么瞒下去?” 宫九歌摇头:“剩下的我来,你负责看管这些人。若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我会找你帮忙。” 那离遵听这着似曾相识的话语,透过她看到了熟悉某个长者的身影。 “你不该掺和进来的。”他说。 宫九歌笑了:“王上若是信任我,便不必介怀这些。我是愿意的。” 那离遵也笑了。 若是你还不曾心有所属该多好。 如宫九歌所料,扈堤乡少了乡民,不日便有神王阁的人前来调查。若是宫九歌在场,怕是认得出来这兄妹二人,赫然是当初在宫家的酒楼里吃饭但是钱没带够的兄妹,宫九歌当日还曾邀请对方拼桌。 乔青榴一袭嫩绿衣衫,脸庞尚且带着几分稚嫩。 “王上可知,几日前扈堤乡来了几个江湖术士作法,借着神王阁的名义,当众带走壮丁二十七人!” 旁边乔青榴的兄长点头,补充说:“而且这二十七人至今未归。” 那离遵早有托词,从容不迫地应答:“两位使者为了此事风尘仆仆地赶来,孤承了神王阁的这份人情。” “至于扈堤乡一事,实不相瞒,孤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 这便是不知情的意思了?气场稳如磐石,又道:“那些骗子端的是神王阁的名义,神王阁因此名声受损,不知此事王上要如何交代?” 那离遵冷笑,这是把枉城当做他神王阁的附庸了?连个门下小辈也敢这么和他说话! “这便是你神王阁的处事之道?”那离遵冷笑反驳,“有人自称神王阁特使来我枉城境内作法,还带走了人,此事,孤尚且在盘查中。却又不知掺入此事的神王阁,是否也该拿句话出来!” 到底是枉城的当权主事,那离遵一怒,连气氛都凝重不少。乔青榴脸色难看,也郑重起来。 第二百零五章 审讯王铁蛋 乔青榴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乔青榴开口说:“扈堤乡与枉城王都相离甚近,王上纵然是开始不知情,但是怎么可能这么晚才收到消息!” 那离遵:“实不相瞒,到现在为止,都不曾有人上报此事。扈堤乡的乡民仍在坚持是神王阁的神使带走了人。” “孤想了想,也就只有神王阁有如此能耐,让人信服了。” 这话一语双关。 制止了妹妹开口,正色道:“那么,就此事,王上可有什么线索?” 那离遵毫不客气:“没有。” 乔青榴看着自家哥哥,脸色为难。 和乔青榴兄妹二人历练归来不久便接到了这个任务,神王阁往往下发到他们手中的任务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本来以为只是找枉城的主事讨个说法便能了断的事,生生在这儿纠缠不休不说,还踢到了铁板。 此时也意识到了,那离遵到底是一城之王,并不会像外面那些人一般,听到神王阁三个字便自发退让。 这么想着,换了种说法。 “在下游历之时略有耳闻,常有不轨之士以绑架虐杀普通人为乐。扈堤乡出了这事儿,虽说对方打的是神王阁的名号,但是可以作保,此事与神王阁绝无干系。” “到底是枉城丢了人口在先,我和妹妹愿意帮王上查清此事,找到失踪人口的下落,为防止他们遭遇恶人毒手。不过在此之前,在下希望王上能将查到的消息共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离遵要是再不答应就有端倪了。 想到这儿,那离遵总算是点了头。 “可以。” 那离遵将先前和宫九歌对好的口供说给二人听。 宫九歌此时正在研究被鬼灵附身的人种。 “王铁蛋?”她看着面前的孩童,叫出他的名字。 孩童眼里的杀意藏都藏不住,那模样看着像是想要活剐了她。 宫九歌笑眯眯地说:“怎么,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你叫什么?” 鬼灵常规来说没有神志,但是占用孩童躯体的这位,可一点都不像没神志的模样。 孩童不语,直接扭过头,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宫九歌伸手扣着孩子的下巴,将他的头转过来。 “乖一点,铁蛋,”她说,“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或许还会以为这是长辈对孩子的轻哄逗弄。唯有被“哄”的这位,被这力道所迫,僵硬着脖子动都不敢动。 对方沁凉的手指靠近他的要害,仿佛轻轻一动就能把他的头拧下来。有这一层威胁在,孩童不甘不愿的张了张嘴: “安邢。” 宫九歌挑眉:“安心?安什么心?” 孩童涨红了脸,眼看在爆发的边缘:“我的名字,安邢。” “好名字,”宫九歌丝毫不见会错意的尴尬,“你是什么时候成了王铁蛋的?” 安邢并不想搭理她,但是察觉下巴上的手缓缓松开下移,然后慢条斯理地扣住了他的脖子,危险逼近。 “你不敢杀我,”安邢瞪眼,脸上是不肯认输的倔强,手却隐隐发抖。 他现在还太弱,弱到根本还不了手,不能就这样折在这儿! 宫九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哦?说说我怎么个不敢法?” 安邢咬着下唇,脸上露出不甘之色。 “我是扈堤乡的乡民,生身父母尚且在世,你们光明正大地带了我们过来,人突然失踪,你们要如何交代!” 宫九歌指尖摸索着对方脆弱的脖颈。 “你说的有点道理,”她说,“别的乡民确实不好安排。” 安邢脸色放松下来。 “不过,”宫九歌话锋一转,“你是如何觉得,你自己是安全的?若我失手将你弄死了,给你那‘生身父母’几钱,你说,还会有人追究此事吗?嗯?” 安邢死死掐着手,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才是正事儿。” 听她这么说,安邢冷笑:“回答完了,然后呢?让你们卸磨杀驴吗?” “倒是对自己的定位准确,”宫九歌见他变脸,出言安慰了几句,“别这么消极,人固有一死,死前奢靡尽享,和酷刑不离,你喜欢哪个?” 安邢被她气笑了。 宫九歌:“想通就好,先说,你是什么时候成的王铁蛋?” 安邢半晌没有言语,宫九歌坐在椅子上,拿过绢布擦了擦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个多月前。”安邢回答的不甘不愿。 比她来枉城还早?宫九歌指尖轻点,每一声都敲在安邢吊着的心上。 “忘了说了,”宫九歌补充,“若是被我查出来你在说谎,那么后果……” 安邢咬牙:“知道了。” “不改,一个多月前,具体什么时间我忘了。”孩子话说的恶狠狠的,但是配上这幅营养不良的可怜模样,没有半点杀伤力。 宫九歌:“之前发烧是因为什么?” 安邢:“着凉了。”话音一落,他的膝盖忽然剧痛。安邢一时难以忍受喊了出来。 “啊!” 孩童的身体失了平衡,狼狈地趴在地上。 宫九歌:“我要是你,就不会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说谎。” “是实验,”安邢强忍疼痛,说,“用药来让正常人出现高烧症状,实则是疏调肌理,让躯体更加健康,方便寄居。” 寄居?你们当自己是寄居蟹吗! “一个多月前?”宫九歌似笑非笑重复他之前的话。 若真如对方所说,他应该是在发烧之后寄居的才是啊,又怎么会是一个多月前! “是真的,”安邢在腿如同断裂的折磨中,解释说,“你们前不久见的那次,是我第二次服药!” 随着他解释完,腿部的疼痛感竟然消退了。 安邢虽然不疼了,但是却心中惊疑,对方一个看不出修为的,竟然有如此手段。 宫九歌:“二次服药?” 孩童的躯体受不了疼,旁人尚且能忍的伤,孩子却是承受不得。安邢只能不甘不愿地解释。 “王铁蛋的爹娘不给他饭吃,他就饿死了。”当然,饿死的当儿,他匆匆吃了药。 这个理由宫九歌断然没想到。 “我成王铁蛋的时候就烧过一场,他爹娘没请人看病,自己撑了过来。所以我第二次服药,他们才漠不关心。” 当然,可能他们压根就不会上心。 宫九歌:“普通鬼灵没有神志,有的甚至只能寄居于尸体。你是怎么回事?” 安邢冷冷道:“鬼灵也是人死后所化,谁说没有神志?” 宫九歌:…… 安邢问:“你说的没有神志的是些什么东西?”他谨慎地看着她,生怕对方再次对他用刑,那种剔骨之痛,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宫九歌将赤厌晨提过的讯息整理了一番说出来,安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种的应该是刚刚变成鬼灵的,意识不清,执念过重。” 宫九歌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刚刚变成?” 意识到对方对这一块儿可能不怎么清楚,安邢眼中闪过一道光。 “没错,大部分鬼灵都是这样,也一直都是持续这种状态——啊——”凄惨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路过的飞鸟都被惊了一惊。 安邢颤抖着趴在地上,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的湿透。他面黄肌瘦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下唇却被他咬出了血。 宫九歌:“忘了说了,你有没有撒谎,我看得出来。” 她看着安邢满是质疑的眼神,嗤笑一声说:“审讯的人是我,你以为是为什么?” 安邢重重的喘着气,想要减轻些痛感。 却听上方的人说话了,她的音线悠然,声音缓而轻柔,怕是任谁都听不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个正对一个孩童躯体施暴的人。 “大部分鬼灵都是这样?这句怕是不尽然吧,”宫九歌脚尖抬起他的脸,没放过他脸上的半分情绪,“容我猜猜,怕是成为鬼灵之后有个缓冲期,过了这个时间的人,都能像你一样,有自己的想法。” 安邢不语,眼神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宫九歌笑了,笑意不及眼底:“看来是没说全,给你个补充的机会。” 安邢依旧不答,宫九歌心底倒数了个时间。 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像是要被生生掰碎一样,连头骨亦是这般。安邢撑不住了,张嘴出气,一字一句说: “和你说的,差不多,啊——” “鬼灵是魂灵入魔的执念所化,若是刚,刚刚成了鬼灵便找了寄体,那就,再也没,没有能生出神志的能力了。” 等他强撑着说完,身体的疼痛再如潮水一般褪了去。 宫九歌:“早说不就好了。” 安邢恨得咬牙切齿。 宫九歌这厢却不看他。鬼灵原是魂灵这点有迹可循,其次,刚成鬼灵就找寄体的生不出神志,只会一味地放大被寄居者的爱憎。而这种没机会找到寄体的,却是因祸得福,生出神志堪比魂灵,可能还要更为强大一些。 宫九歌正想体恤一些,让孩童外表的小家伙放松一下,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对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剔骨食肉。 “哟,这是在想什么?”宫九歌掐了一把他的脸,“别对你的敌人露出这种眼神,除非你是不想要命了,小东西。” 安邢将嘴里的血吐沫吐了出来,厉声道: “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总有一天,我会百倍千倍地把今天的屈辱都还给你!” 第二百零六章 百闻一见楚惊凰 “有骨气,”宫九歌赞赏似的拍了拍手,接着语气恶劣说,“所以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执念入魔方成鬼灵,安邢又怎么愿意就这样死在一个逼仄的房间里,除了面前的恶魔,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怎么甘心! 宫九歌没错过他脸上哪怕半分情绪。 “想通了?不敢死了?” 安邢气结,差点没生出现在就死一死给她看的想法。 宫九歌又道:“你们这些鬼灵挑寄体的时候都不会好好选吗?像你现在这种五短身段,能做得了什么?” 安邢气急,却是飞快地冷静了下来。 “你不能杀我。”他说。 安邢:“你放过我这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宫九歌上下扫了他几眼:“你的人情能做什么。” 诚然,这不是个问句。 安邢没能憋住,涨红了脸。 “莫欺少年穷,你别看不起人!” 宫九歌“噗嗤”一声笑了:“用着孩子的壳子,还真觉得自己是个宝宝了?” 安邢发誓,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难不成你还能换了这弱小的身板?” 听着对方戏谑的话,安邢大怒。 “怎么不能换!” 宫九歌掩下唇边的笑意,声音无澜继续用激将法,她说:“能换的话,你现在还会趴这儿?” 安邢冷笑:“若不是这句躯壳的契合度高,我还有你来审的份儿?” 契合度? “这倒是个好借口,”宫九歌并不懂得给人留情面,她说,“被鬼灵粘上的那二十多个人,难道都是因为契合度?” 安邢一噎。 “只有那些低下的东西才是逮着谁都咬!你以为找个契合的很容易?你抓来的人里,有几个是有神志的!” 宫九歌:“意思是有了神志的鬼灵除了自身最先寄生的躯体,还可以更换?” 安邢警觉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未结尾,他再次趴回了地面,冰冷的石板贴着脸,安邢恨的目眦欲裂。 “我,我说。” “放过,我。” 这次的惩罚来得比前几次更加痛苦,也更让人绝望。 像是动手的人不是她一般,宫九歌声音中依旧不含任何情绪:“回答我的问题。” “可以,”安邢嘶吼着,疼痛让他全无理智,“可以换,只要到了后面够强,便能强行夺舍。” “只是如果寄体承载不了强大的魂,便会爆体而亡。” 问题回答完了,可身上的疼痛并未曾减损。 宫九歌接着问说:“鬼灵寄生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算得上忌讳了,但是安邢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太疼了,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在叫嚣。 “寻常鬼灵可以寄生任何人,但是如果宿主意识强过鬼灵的话,就能把它吞噬掉,反之,会被,被影响。” “有了神志的鬼灵,寻找寄体更为严苛,必,必须要有契合的地方。” “最后一个问题,”意识不清时,安邢听到她问,“如何将鬼灵剥离寄体?” 哪怕现在痛到起不了任何念头,安邢也本能知道这个问题不能说。 “啊!” 喊出来之后,安邢彻底脱了力,冷汗流下来,聚到地上汇成小水滩,他整个人都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指甲死死抠着地板,安邢没有撑过这一轮,生生疼晕了过去。 外面敲门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犹豫片刻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宫姑娘?” 宫九歌:“什么事?” 外面的人说:“小公子醒了,哭喊着要找你。” 对方口中的小公子是小包子,宫九歌近来腾不开身,便找了个照顾他的人。 宫九歌看了眼地上疼晕过去的人,对外面说了句“就来”,走出去后将门阖上。 过来叫她的人是赤厌晨找来的,负责小包子的日常起居。因为小包子的异常,所以找的人也是自己人。这厢人还在汇报小包子的日常,说到后面就说起过来叫她过来的原因。 “外面有人经过,把小公子给吵醒了,之后就一直哭,奴婢怎么都哄不好。” 等到了地方,果真如她所言,孩子哭的很是伤心,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娘亲”。 宫九歌从来都没有见他这么哭过,往常大哭要不是没有眼泪干嚎,要不是眼泪包在眼睛里,转啊转的。 “怎么了这是?” 纵然处了好些天了,可是宫九歌依然不会带孩子。她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揉揉他的头。 “乖,不哭。” 同时她也留意到小包子身边少了道影子。一白呢? “有没有见到一白?”宫九歌问身旁的人。 对方四下看了看:“刚刚还在这儿呢!”怎么走开一会儿就不见了? 宫九歌让人出去找找一白,然后等到周围没人了,宫九歌将小包子放回床上,半蹲下身与他平视。 “发生什么事了?” 小包子哽咽不止:“有,有坏银。” “谁是坏人?” 小包子摇头,口齿不清说:“一白,追,追……” 看着他们的人说一白刚刚还在,那就是说离开不久,听小包子的意思,一白是追着“坏人”出去了? 这里是将军府,一白在这儿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府上的人他几乎都见过,今天有这么大反应,刚刚路过的应该是外来人。 只是路过便如此害怕?宫九歌安抚地抱了抱小包子。 小包子不是活物,但是他除了呼吸心跳体温之外,与普通孩子是一样的。宫九歌没查到他身上的秘密,就暂且当是自己的人形宠物养起来了。 她现在依然记得小包子是如何出现的。原珂说他感应到了阵源,虽说对于这个人,宫九歌打心底觉得他没那么靠谱,但是说起正事,她还是愿意相信一二的。就好比如,那天晚上,原珂真的感应到了阵源,或者说,阵源的一部分! 根据之前的线索来看,实验品们将阵源更换,转到了完成品,也就是她身上,但是聪明的实验品们并未发觉她和完成品有什么关系,这点也很好解释,因为灵田! 完成品的标识之一是灵田,但是在她之前,也就是她还是尹无笙的时候,灵田被人剥夺,尹灼华,尹青妍各自半份。 所以,折合一下,完成品是阵源,完完整整的完成品才是阵源! 而小包子,怕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某样东西,这个东西激发了完成品的性质,是一个隐藏了属性的宝物。现在,有个人出现了,他让这个宝物排斥到了极限。 宫九歌拦了个路过的家仆。 “怎么不见原将军?” 家仆恭敬说:“府上刚刚来了客人,原将军现在在书房。” 往常的客人都是在前厅招待,除非是有什么私事才会去书房。宫九歌大致猜到了来人是谁! 宫九歌去了书房附近,门口两个守卫像两尊门神站在那里,隔绝了外人入内。见是她过来,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放了行。 宫九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什么都听不到,甚至不刻意感知的话,连里面几个人都不清楚。她想了想,上前一步推开门,怀里的小包子不安地拽着她的衣襟。 身后忽地靠近一个人,宫九歌一个不察,便被人捂住嘴往后拖了几步。 “别进去。” 熟悉的声音让宫九歌收了正要还击的心思,是赤厌晨来了。 宫九歌眼神询问他为什么? 赤厌晨正要说话,忽地他手臂一动,下一秒,一件外袍罩在了宫九歌身上,袍子将人和怀里的孩子遮了个严实。 同时,书房的门向内打开了。门外的人不曾动手,门内的人也离门口甚远,可门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书房里,除原珂以外的另一人开了口。 赤厌晨对上里面人的视线,然后毫无所谓地转开眼,对宫九歌温声说:“送到这里就先回去吧。”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会以为宫九歌只是送他过来。 宫九歌不知他意图,但还是随了他的心思,配合地点了头便要离开。 “什么都没听到就要走了?” 先前的声音还比较远,听的出来有一段距离,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人俨然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期间并未察觉对方动作,可以说是忽然出现。 赤厌晨挡在她身前,正面对上来人。 “阁主是想对我的人出手?” 楚惊凰脸上闪过几分讶然,不知是在惊讶赤厌晨这次竟然平和的自称了“我”,还是惊讶对方这句“我的人”。 “尊座大人竟然成家了?” 这次换宫九歌惊讶了。尊座?楚惊凰竟然称赤厌晨为尊座? “还连孩子都有了?”楚惊凰注意到了宫九歌怀里被挡住全身的小包子。 小包子往宫九歌怀里缩了缩。 “我顺路过来找一白,”宫九歌换了个声音,对面前的二人解释,“有人看到它往这里来了,别人都靠近不得书房。” 楚惊凰抢在赤厌晨之前开口:“既然如此,那便进来吧,总归夫人要找的都在书房。” 这话就有意思了,是在暗喻宫九歌醉翁之意不在酒。 赤厌晨没理他,直接揽着宫九歌的肩膀进了书房。 楚惊凰并没有因为他的轻慢生气,看着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他的眼里有着疯狂的妒恨。又是这样,这个人身边似乎从来都不缺人。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他何曾只见过一次! 宫九歌如芒在背,侧眸看向身后的人,身上的衣袍因为她的动作松垮下来。 第二百零七章 如何处置寄生人 赤厌晨动作自然地将衣服重新拢回去,将宫九歌遮得严严实实。 楚惊凰看着他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尊座还真是把人护的好。” 你若有这个心思,可要好好地护下去才是! 宫九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愣是从这短短几句话里听出了强烈的违和感。没错,这些话,和这个人的违和。可若非要说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来。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 赤厌晨领了人进了书房,宫九歌在一处座椅上发现了被圈禁的一白,原珂坐在另一端,那这里便是楚惊凰的位置没错了。 赤厌晨抬抬手,直接将禁锢毁了去,逃脱牵制的一白跳下座椅往宫九歌的方向跑过来。 楚惊凰笑的毫无感情:“原来这个小家伙是夫人养着的。” 一白攀上赤厌晨肩头,冲着楚惊凰龇牙咧嘴。 原珂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对峙的三人,开口打断说:“既然找到了,那夫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赤厌晨也没有开口阻拦,宫九歌带着一白这便要走时,楚惊凰又说话了。 “若是我没看错,夫人带着的这个小东西,是逆生兽吧。” 原珂诧异不已,这么多时了,他竟然都不曾留意到面前一直晃着的小宠是逆生兽! 宫九歌闻言停下脚步。 “你想说什么?” 楚惊凰:“逆生兽,据我所知,整片大陆上,也就只有无上神尊偶然得了一只幼崽,除此之外再不知何人所有。” 宫九歌怀里还抱着小包子,一白爪子沾了灰,自觉离了她一段距离。 她不解道:“孤陋寡闻莫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好一个“据他所知”。 楚惊凰脸色一沉,冷笑说:“你不用装傻,直说你和无上神尊是什么关系!” 宫九歌直言反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惊凰指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给赤厌晨看一般。 “她果然有问题!” 赤厌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与阁主何干?” 宫九歌看着楚惊凰这表现,心底斐然:什么情况这是?这人,莫不是她认错人了? 宫九歌犹豫再三,询问脸色平静的赤厌晨说:“这位是?” 赤厌晨:“神王阁阁主。” 宫九歌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下,不过未免误会,她还是问了个清楚:“神王阁有几个阁主?” 赤厌晨:“就这样……一个。” 不知怎么的,宫九歌觉得他是想说,就这样的你还想有几个。 纵然宫九歌非常想知道,传说中的楚惊凰为什么是这么个人设,只是当着本人的面,宫九歌想了想,还是忍着没问出口。 等把楚惊凰送走后,原珂差人找了她过来。 原珂:“你是不是想知道楚惊凰为什么怪怪的?” 宫九歌:“听你这问题,这不是他本性啊?” 原珂难得有了嘲讽别人智商的时候:“他要是这么脑抽,我们还犯得着和他谈条件?” 宫九歌:…… 赤厌晨在旁听着二人一句接一句,他插话解释说:“这是楚惊凰的另一面。” 宫九歌还在想这所谓的“另一面”是什么意思,就听赤厌晨为她解惑: “这是他的第二人格。” 宫九歌秒懂。 “这个性格的他胜在把柄多,而且极其善妒,厌恶貌美女子。” 宫九歌:“只是这样?”还有,胜在把柄多什么的,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赤厌晨没了下文。 宫九歌问:“他是不是对你感兴趣?”这是她打了个照面最为直观的感受,话说楚惊凰这第二人格莫不是个女的? 赤厌晨四两拨千斤:“他对男的都感兴趣。” 宫九歌:性别没跑了。 “那主人格知道这些事吗?” 赤厌晨点头:“不过这第二个人格并不时常出现,所以无伤大雅。” 宫九歌:可出现一次就够呛好吗! “不过好在来的是这个,”原珂一个男魂女体的对这种事的接受度异常高,他嫌弃道,“主人格可比这个难缠多了。” 宫九歌没见过楚惊凰本人,,哦不,夲人格,所以也不知道原珂形容的难缠是怎么个难缠法。 “小包子很忌惮楚惊凰。”宫九歌说。光是对方路过的气息便让孩童惴惴不安。 原珂想到那孩子,猜测说:“他会不会和神王阁有关系?” 多少肯定是沾了一些的,这连想都不用想。 宫九歌转移话题,说起今天审讯的事,将安邢说出来的信息与二人分享了一番。 原珂听的咋舌。 赤厌晨也道:“闻所未闻。” 宫九歌回想:“从扈堤乡带来的人里面,似乎只有王铁蛋是一个例外。” 原珂提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离遵那小子要怎么处置这些人?他们的实力是断然是压不过鬼灵的。” 宫九歌还不清楚那离遵的想法,不过,她倒是觉得: “关于祛除不了这一点,我觉得有水分。” 赤厌晨眼尾一动,等着她的下文。 宫九歌:“到底是外来入侵之物,哪有这剥离不开的说法。” 原珂听着点头附和:“有道理。” “王宫里除了楚惊凰,还有没有其他神王阁的人出面?” 原珂不久前才去了一趟王宫,消息尚且灵通:“来了两个,貌似只是普通门生,看来神王阁是真不把枉城放在眼里啊!” 宫九歌:“既然如此,那便先入为主吧。” 原珂:“这么个先入为主法?” 宫九歌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没作解释。 那离遵听到她的来访,安顿好兄妹后过来。宫九歌将安邢所述捡着要点说了一遍。那离遵脸色难看,相比原珂的事不关己,赤厌晨的置身事外,他是真正关心这件事走向的人。 宫九歌:“王上想要如何处置被鬼灵所控的人?” 这个问题着实难到了那离遵。这些乡民,说直白了不过是一群染了“病”的人,偏偏这病症不能被外人所道不说,还存在极大的风险,不能将人放回去。 “你怎么看?”那离遵想听听她的意见。 宫九歌:“不外乎两种处理方式。” 那离遵听她说下去。 宫九歌:“除去,留下。” 那离遵皱眉,他何尝想不到,本来以为对方会有不同的点子。 宫九歌:“除去,斩草除根,同时可以借势打压神王阁;留下,这个计较的可就多了,首先要将人好好藏起来,不能被别人,特别是神王阁的人发现端倪,等到有朝一日有人得出了剥离鬼灵的方法,便能将人放出来了。当然,前提是有这么一天。” 那离遵眉头皱的更深了。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宫九歌忽然就顿悟了赤厌晨的那一句“谁知道呢”。 ——被鬼灵寄生的人还有意识吗? ——谁知道呢! 这个时候,也怕是只有这四个字,能应付的了这个问题带来的后遗症。不清楚被鬼灵寄生的人尚存意识,是件好事吧! 那离遵问还有什么办法,宫九歌也不知道他想如何,反问了句:“比如?” 那离遵不说话了。 想来也是,她已经列出了两个极端面对的合理方法,世间安得两全法,除了这般,还能如何! 宫九歌:“王上想清楚了便去安排吧,把那个孩子给我留下便可。”她说完便离开了。 那离遵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将人拦下,可直到对方走远,他也不曾将人留住。 宫九歌明白那离遵的想法顾虑,但是这明摆着的答案非要别人来说,说了他还不乐意选,坏人都给别人做了。啧,矫情! 其实那离遵的想法实属正常,作为一城之王,他不仅要护着整座城,更加弃不得的是城中的每一个子民。宫九歌所言两种方式无误,前者那离遵是打心底不想选,但是后者带来的后遗症太多,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整个枉城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宫九歌不关心他的选择,还是去了将军府。 “你手里可有什么能人异士?”她找到赤厌晨,想要借几个人。 赤厌晨:“要做什么?” 宫九歌也不隐瞒:“我想了解一下城外的阵。”那离遵那边姑且放一放为好。 “我倒是觉得,”赤厌晨提议说,“你不如亲自去看看。”毕竟她在法阵上的造诣他是目睹过的,而且每个人得出的结论关注点也都不相同。 宫九歌:“也好。”她带了阿季和铃铃同去,赤厌晨本想再安排几人跟着,被宫九歌回绝。 “动静越小越好。” 宫九歌出枉城没走正道,去了外面寻了马匹,协铃铃阿季直奔城外而去。 “主子,”行了几里路,铃铃出声唤道,“便是此处。” 宫九歌停下马,看着面前一览无遗的荒野,愣是没能看出来法阵的位置。她从储物镯内取出一只小纸鹤,辅以法阵,向外传送而去。 小纸鹤展翅而飞,却在她面前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那里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着纸鹤前去,小纸鹤不甘示弱想要挣脱束缚,却被这堵无形的墙狂躁的撕毁了去。 铃铃出自忘书宗,清楚的知道这纸鹤远远不是看起来那般脆弱,只是不想一个照面便被这看不清全貌的阵生生毁了去。 宫九歌从马上一跃而下,踱步到纸鹤被截的位置。 “主子!” 阿季喊了一声,想要制止宫九歌伸出手试探的想法。宫九歌当然不是直接伸手,她掌心附了法阵,想要探探这个阵的路数。 一个小巧简单的法阵,在接触到大阵后,宫九歌竟然诡异地触碰到了法阵的实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大阵入手,手底下像是碰到了玄铁,坚硬冰冷,毫无半点人情味可言。 第二百零八章 大阵的主人 宫九歌伸手摸了一把,察觉面前的大阵虚化,她手下的法阵加幅。大阵像是不满外物的触碰一般,所及之处融合凝练出一片大的旋涡,将冒犯者彻底侵夺。 宫九歌手下失重,一个踉跄往前扑去。离她最近的阿季下意识伸手去拉人,却被这突然出现的强大吸力一同带了进去。二人双双掉到了个逼仄的夹缝中,隔了一只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主子!”阿季身高体壮,在这夹缝中连头都拧不过来,他担忧地问旁边的人,“您没事吧?” 宫九歌道了句“没事”,试着动了动,然后,她动作蓦的停了。 阿季听到她问了一句:“铃铃也进来了?” 阿季闻言否认说:“铃铃还在阵外。”离了他们有一段距离,不可能也会进来。 “那么,”宫九歌声音中带着几分犹疑,“我手边的人是谁?”阿季在她左手边,而她右手边还有一个人! 宫九歌动了动手指,抱着尝试的想法做了个空间系法阵出来。果不其然,没激起丝毫波澜,要不是她自信无虞,真以为是法阵绘制失败了。她心下稍静,开始分析整个大阵的构造。 然而想也知道,宫九歌的法阵再怎么有天分,也还没机会接触到范围可盖一城的大阵,而且她的主攻范围不是空间系,和空间有关的,翻来覆去也就夙壹用过的那几个。不过但凡是法阵,就有给它提供能量来维持运行的阵源。 金木水火土,枉城能供给的起哪个?这个问题似乎太片面了些!常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土。 不对。 可以试阵,但不能随意去试阵源,不然阵源一乱,出事的不是阵就是人。空间无形,偏偏就像一面绵软的墙壁,挤压的里面的人动弹不得。 这么困着也不是回事儿,宫九歌决定冒险试一试,寄托希望于这阵够结实,她动作下去紊乱不了。 金元素?排除,枉城偏穷,城内现有资源根本续不了这阵。木,排除,枉城里连根草都少见…… 等等,记得是谁说过,枉城之前是有草的?那些草木现在呢? 宫九歌有了想法,犹豫再三,手下小小的绘了一个木系聚灵阵,法阵刚刚显形,便被大阵如数吞噬。不见其排斥,宫九歌大胆出手,用了当初从四方学院盗来的木系贡源阵。 此阵的难度和效用远非刚刚的聚灵小阵可比,宫九歌光是绘制完善便用了两个多时辰,期间一直是站着的不说,连换个动作都难。一个法阵下来人差点没直接脱力。 宫九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撑着一只手将法阵启用。 木系贡源阵表面浮现翠色光晕,大阵察觉到这一位置的反常,如同被惊醒的大蟒一般蠕动,宫九歌背后的障碍同时塌陷下去,站久了的双腿僵直,她一时没能站稳。旁边阿季飞快恢复状态,伸手将她搀扶住。 宫九歌出声提醒:“退后。” 阿季扶着人退了一段路,宫九歌右手酸疼,连抬起来都费劲。她一边活动着双腿,一边观察大阵对木系贡源阵的反应。 如果非要形容眼前这一幕,就像是一棵枯了许久的植物突然碰到了水,非要喝足才好。刚刚的空间挤压莫不是阵法贡源不足,自发萎缩减源来持恒?宫九歌想。 这么大的阵,一个木系贡源阵显然应付不过来。宫九歌看着法阵光晕减淡,提醒:“走!” “咦?”阿季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宫九歌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想来也是在这个里挤过一段时间,大阵一挪动便晕倒在了一旁。宫九歌没看清她乱发下的脸,但是她认出了那件衣服。铃铃当日送信出城,穿的便是这一身。没错,是当日送信出城的那个铃铃,而不是刚刚一直和他们呆在一起的那个! 阿季咽了咽口水,他自然也认出来了。 “为什么这里也有一个铃铃?” 宫九歌也在想这个问题,再则,如果眼前这个是铃铃,那外面的那个,近日来一直呆在她身边的人,又是谁? 地上的人还昏迷不醒着,宫九歌确认过人只是晕着后,让阿季将人带上随后,她走前面来找出口。 木系贡源阵没撑多久光芒便黯淡下来,好在这一块位置像是喝饱了水,没有即刻萎缩回去,让他们有活动的空间。 “这边走。”宫九歌在前面带路。法阵有法阵的走法,纵然不是深谙其道,她也是颇有研究。对于一个路痴而言,这是最后的倔强。 宫九歌越往前走,脚步越重,不是身上负重那般的沉重感,而是走了太久,身体机能的疲惫无力。短短的几步,如同迈过了几个春秋。 “你们……”宫九歌本想问问身后的人累不累,回头之后才发现,阿季不知何时不在她身后了。 一眼望到头的距离,人在眼皮子底下没了。宫九歌心里道了句活见鬼。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两个人在交谈。莫不是铃铃醒了,在和阿季说话?宫九歌循着声音过去。 越靠近声源,宫九歌越发现反常之处。这是她先前绘制贡源阵的地方,而法阵的位置上多了两道人影,一男一女,却不是铃铃和阿季。 “你真的要这么做?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成功了,你回去后记忆全无,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男子的声音耳熟,耳熟到宫九歌不敢认。这是她几次幻境中,属于她父亲宫铭的独有声线。 而与他交流的女子背对着宫九歌,一时间没能确认其身份。直到对方开了口: “父亲放心,九歌心里有数。” 宫九歌瞳孔一缩,接着一股寒凉的气息顺着背脊传遍全身各处,血液都仿佛凝固。 什么意思,回去?回哪儿?又是要改变什么? 很快,“九歌”出言解惑了: “是我的错,对无双上心太少,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无双?和赫无双又有什么关系? 宫铭显然不想女儿担下这件事,摇了摇头说:“我并不愿意看你们走到一起,之前尚可,现在的他暴戾无常,你在他身边一个不称意,万一他对你动了手……” “九歌”笑了一声,截下父亲的话,她嘴角含着几分苦涩:“谁都有资格对他怨恨不满,但是我不能。父亲,本来不该这样的,若我能早一步扳倒神王阁,这些都不会发生。” 宫铭见她心意已决,终究是不愿再劝。 “可是你回到过去后,记忆与那时一般无二,又该如何是好?” “九歌”说:“还要借用父亲和母亲的经历一用才是。等到‘我’去了宫家寻人,便安插一条枉城的线索进来,到时候实验品们有了动作,定会提醒到‘我’,顺带着神王阁也跑不了。” “当然,为防止意外,九歌会在枉城外设一法阵,此阵只对本人有效用,还能与父亲留下的阵相辅相成。这个阵,会提醒‘我’的。” “那些实验品,”宫铭叹了口气,说,“虽是被利用有之,可到底也是因为贪心不足。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父亲都不会干涉。” “九歌”满意这个答案,似乎她早先便有过这想法一般。 “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作为一个父亲,他不愿意看女儿跳火坑,但是作为这个大陆的一员,这却是眼下最可取之策。 对话落入尾声,宫九歌看着两个虚幻的人影各行一方,渐渐化作虚无。 原来,这个大阵是她的手笔,只会对她本人有效! 视线对焦,一只粗糙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试探地叫了声:“主子?”是阿季。 宫九歌回神,发现他们还在原地,铃铃也醒了过来,声音沙哑唤了一声“主子”。 宫九歌将刚刚的念头暂且压下来,问铃铃感觉如何。 铃铃苦笑:“属下,咳,属下只是太久没动,四肢现在提不上力来。”接着她开始讲自己当日送信的经历。 “属下是有好好护着信的,但是走到这附近的时候,信件无缘无故掉了出来,怎么拿都拿不到,等拿到的时候,属下就和信一同到了这里,被卡到现在。”好在她的意念空间准备了水和食物,撑着她到了今天。 铃铃将信拿了出来,宫九歌确认过是她写的那一封没错。 “幸好发现的早,”阿季说,“主子身边多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也说是送信出了意外,还说遇到了扈堤乡的人。” 铃铃听的一愣一愣的。 宫九歌回想前几次的送信经历,她第一次传信成功了,然后经赤厌晨送信也成功了,但是到了后来便一直杳无音信,才会发生铃铃送信被挡,她注意到法阵,前来探查这些事。 逐条分析,试问谁能挡下往外传的信件?答案,枉城的王,那离遵。法阵只对她有效用,所以“铃铃”看到乡民逃难一事也是无稽之谈,但是对方所言都一一应验了。 神童,鬼灵,杀戮。这件事被悬崖勒马,没能进行到最后,“铃铃”功不可没,对方目前并没有表现出恶意,甚至到了这里还提醒了大阵的方位。 宫九歌当时还奇怪了一把铃铃的机敏,毕竟法阵不比其他,范围广,方位极难掌控。当时还以为是对方吃过一次亏的缘故,没有深想。 第二百零九章 他们是师徒 如刚才那一幕所见,大阵是宫九歌本人所制,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深思难虑。以她目前的实力来看,破阵都做不到,又何谈做阵。所以,当她有足够的能力做出这个大阵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那个疑似她自己未来的人,留下这个阵阻碍她出去,目的是为了,神王阁! 宫九歌很快便找到了离开大阵的办法,阿季背着铃铃紧随其后。三人出了大阵缝隙,来时的马匹还停在外面,马尾左右甩动,那个冒牌铃铃已经没了踪影。 “我们先回去。”宫九歌率先上马,接着对铃铃伸出手,“和我一起。” 铃铃现在四肢僵硬,伸展不开,确实不能单独骑马。 等到三人回去,原珂路过见到她,惊讶道:“你还没出发?” 宫九歌:? 原珂:“你不是说要去城外看法阵吗?” 宫九歌:“已经回来了。”她都走了大几个时辰了。 原珂惊讶:“这么快?” 宫九歌察觉不对:“我走了多久了?” 原珂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坦言说:“现在刚过申时,我半个时辰前才看到你。” 宫九歌看天色,也确实是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没错。她没管原珂,直接奔赤厌晨在的地方而去。 “……神王阁确实会定期从外面带回一批孩童,只是属下查到,这些孩童后来都没了下落。对外的名义是收留抚养,但是神王阁的人数一直都持恒不变。” 赤厌晨还在听下属汇报,说到人口失踪这里,他眸光犯冷,隐隐透着杀意。 下属继续道:“因为这些孩子大都是贫民,有的甚至无父无母,纵然失踪也击不起风波,有过前来寻子的,也都被人抹去了消息。” 见主子不语,下属也明显是心腹级别的人物,出声提议道:“以主子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惧神王阁,依属下看,不如先下手为强。” 赤厌晨完全不惧当中的弯弯绕绕,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之所以不贸然对神王阁出手,也只是为给某人争取时间。 “那离遵这边……”下属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等他发话。 赤厌晨:“这条线你不用管。” “是,”下属得了答案,“属下告退。” 等人退到门口,迎面撞上了前来寻人的宫九歌。下属眼神一暗,对宫九歌抱拳行礼。宫九歌视线一瞥,点头示意之后错身而过。 “这么快就回来了?”赤厌晨问她,“可有什么收获?” 宫九歌看着面前的人,忽然伸出手,抱紧了面前的人,赤厌晨一愣。 “对不起。”满怀歉疚的声音闷闷地传出。 赤厌晨察觉怀中的人在隐隐发颤,心中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宫九歌深吸一口气,摇头。 “我不知道。” 从那个阵里出来后,这莫名的情绪一直积压在心底,无尽的懊恼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直到见到了人才好受许多。 “神王阁,”她突然问,“背后到底有什么?” 赤厌晨一顿,猜测她问这个的原因,难道是枉城外的大阵也与神王阁有关? 宫九歌见他不答,又问:“你和神王阁到底有什么牵扯?” 赤厌晨像是轻叹了一声,最后也是拿她没办法了,只得开口说:“当年我欠了神王阁人情,立下咒法不能对神王阁出手。”当然,不能直接出手是一回事,别人动了手也算不到他头上就是了。 宫九歌不信:“只是这样?” 赤厌晨:“口头承诺自然不算,他们在我的魂灵中动了手脚。” 宫九歌难以想象,百年前最为强大的存在,旁人是如何做手脚的? 赤厌晨看出她的想法,解释说:“不是当时,是赫无双出现的时候。” 宫九歌立刻反应过来:“分魂一事,是神王阁做的?” 赤厌晨点头。 这也难怪七大古族有恃无恐,原来是有神王阁做靠山! “我若对神王阁出手,会有影响吗?”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对方给了否定答案,但此时此刻,这个答案却没那么快能回答的上来了。 赤厌晨知晓神王阁一些隐晦的事没多久,可就是这晚到的消息和某人相关,让他的计划不得不推翻重新来过。 “给我点时间,”男人说,“现在还不能动神王阁。” “理由,”宫九歌难得固执,“我要知道原因。” 习惯了她的不闻不问,此番追究起来也是真的棘手。 赤厌晨凝视她半晌,最后说:“和你有关。” 宫九歌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是和我现在的躯体有关?”毕竟父亲是在神王阁的地界做出了“完成品”。 没想到赤厌晨摇头说:“不,是和你的魂灵。” 宫九歌没料到这个答案,神王阁哪来的机会对她的魂下手?等等,好像还真有。完成品制作进行时,她的魂魄可不就在温养吗!然而她又猜错了。 赤厌晨开口:“四百年前的你,神魂聚散,万般方法都救不得,直到遇到当年的楚惊凰。” 宫九歌犹疑,接着第一反应便是:“当时的你我是什么关系?” 赤厌晨笑了,却无比坦诚地说:“师徒。四百年前,赤厌晨是朝渺的徒弟。” 朝渺,宫九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无比陌生。 赤厌晨:“朝渺,是缥缈城名义上的第一任城主,当然,那时候的缥缈城还不叫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她以控物元灵之威将大陆护在麾下,而我是她带回去的孩子之一。” 虽有朝渺建城守护一方,但当时的大陆还是摆脱不了贫穷二字,饿殍遍野,人们易子而食。赤厌晨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朝渺带了回去。 “她收养的人不计其数……” 男人用了“不计其数”一词。 “她教授他们学识术法,甚至会定期举办一些小的赛事,奖励胜者一枚元灵。”融合元灵方成灵田。 “我赢了一次,她做了个元灵给我。”能随手做出元灵,可想而知对方有多强大。 宫九歌:“控物元灵?” 赤厌晨笑了,也没问她是怎么知情的,摇头道:“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元灵。” “后来,她在一次与凶兽博弈中重伤,不治而亡,”说起这段记忆,男人嘴角犯冷,“说来蹊跷,那场,她是胜了的,却是为了保护误闯的一个人,血肉之躯生生抗下凶兽濒死一击。” “她被带回来时就已经昏迷不醒了,躺了整整六天。第七天的凌晨,她毫无征兆的醒了。说来也巧,当时她的身边,就只有我在。” 赤厌晨犹记得当时,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话,却发不了声。他以为她是渴了,端了碗水过来,却被床上的人抬手打翻。朝渺抓着赤厌晨的手腕,颤抖着想要握紧。 赤厌晨事后想起来,那时候的她,像极了要溺死的人,死死抓着最后一株救命的草,可是这株草却承载不了她的信念,随着她的希冀渐渐沉没。 “最后,她不知哪来的气力,将自己的元灵挖出来,融给了我。”赤厌晨很难形容那时候的感觉,像是心里很清楚她要死了,甚至死之前还被人封了声,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元灵融给自己,再眼睁睁的看着人断气。 赤厌晨当时甚至想不明白,强大如斯的她,为什么就这样陨落了?还是神魂皆陨,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等反应过来,青涩的少年已经被推上了城主的位置。他后知后觉发了疯一般想要找回她四散的魂灵,然而一无所获,直到楚惊凰出现。 宫九歌:“当时的楚惊凰是什么人?” 赤厌晨感慨她的敏锐,解释说:“楚惊凰,是朝渺收养的人之一。”他没说的是,朝渺在她收养的人中,偏宠楚惊凰。 宫九歌:不计其数可还行。 赤厌晨:“朝渺死后,她收养的人大多离开了,留下的,也都是些平平无奇的。” 当时的楚惊凰另立门户,神王阁初现雏形,追随者不多。 “有办法聚魂的当时只有楚惊凰,我便去找了他,聚得朝渺残魂。” 宫九歌想起在水月之镜中看到的第一幕,赫无双说过,水月之镜只能看到和自己相关的事,想必那个时候,她便是以朝渺残魂的形态,随在赤厌晨身边! 赤厌晨所述与她所想一致。 赤厌晨:“我身上传承着她的灵田,所在便将她的魂魄带在身边温养,直到她能入轮回为止。” 后来朝渺的魂魄温养完好,重入轮回。百年之后,宫家九歌降世。 赤厌晨道:“我若是没猜错,你小时候身体不好。” 宫九歌无言,想起旁人口中所传“胎里带病,命不久矣”。 她的反应说明一切,赤厌晨继续说:“当初找楚惊凰,是想着他和朝渺的关系,会顾全大局,不想他还是动了手脚。” 宫九歌得知如此真相,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想法。 “楚惊凰手里抓着什么把柄?”宫九歌问,“换句话说,他对朝渺做了什么?” 赤厌晨:“分魂。” 宫九歌眼皮一跳。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赤厌晨解答:“没错,就像我和赫无双一般。” 宫九歌难以理解:“他拿那一部分魂做什么?” 赤厌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然而有他一句“师徒”在前,宫九歌也压根没多想。 第二百一十章 二次还童 宫九歌:“当年鬼灵暴乱一事,楚惊凰有没有份儿?” 赤厌晨答:“没证据。”不清楚他参与否,男人很狡猾的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是偏向确认的那种。 宫九歌这厢做了个决定。 “我去神王阁。” 赤厌晨想都没想,直接驳回。 “不行!” 正要解释理由的宫九歌:…… 她默了半晌,淡定回了句:“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赤厌晨满是不赞同地问:“为什么非要去神王阁?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宫九歌这个时候多少品出了些别的意味。 “你好像异常排斥我去神王阁?”尤其是说过她和朝渺的事情之后。事实上,她对那段过往,甚至算得上是代入不了。 赤厌晨神色如常:“我怕你遇到危险时我不在身边。” 宫九歌:“我现在的实力修灵七段。” 赤厌晨:“楚惊凰的实力不得而知,但能笃定是在至尊阶之上。” 宫九歌:“我七绝音杀习得六绝。”就差临门一脚。 赤厌晨:“实力至尊阶之上。” 宫九歌:“我还有宝器护身。” 赤厌晨:“实力至尊之上。” 宫九歌:“那你的实力呢?” 赤厌晨顺嘴说:“实力至,咳,和他动起手来不会落下风就是了。” 宫九歌幽幽地说:“我也没想着和人动手啊!”况且神王阁内有多少人,她是有多大概率才能直接对上楚惊凰? 赤厌晨无情地戳破她的想法:“神王阁警戒森严,想要暗遣进去几乎不可能。” 宫九歌眸子一斜,那眼神就像是在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没想着遣进去,”她说,“要进就光明正大地进去!” 正如宫九歌所说,她只是知会一声,然后就愉快地去实施自己的计划了。赤厌晨眼看拦不下人,只得看着她安排,找到疏漏之后也好顺理成章将人阻止。然而宫九歌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随原珂去见了那离遵。对于对方拦下她书信一事,宫九歌没有多做计较,这次过来,也是看那离遵一个态度。 “王上可想好了如何处置寄生?” 那离遵见她直白地问出口,错愕之后,斜目看了眼原珂:“原将军若是无事,那便先回去吧。” 原珂对上宫九歌的视线,见对方点头,方才告辞离开。那离遵注意到这一幕,眼神晦暗。 等原珂离开后,书房只剩下了宫九歌和那离遵,连侍奉茶水的人不知何时也都退下了。 “看来王上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宫九歌慢条斯理地吹开茶盏上漂浮的茶叶。 那离遵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 果不其然,对方点头说:“不错,孤左思右想,都觉得你所言的两个方法皆有不妥,所以有了自己的决断。” “甚好,”宫九歌说,“实不相瞒,我此行前来,并非为了寄生人,而是想向王上打听神王阁的动向。” 那离遵眼神一沉,有意提醒:“现在对神王阁动手并不明智。” “并不,”宫九歌笑说,“王上多虑了,再如何我也做不出以卵击石的事情。” 那离遵不解:“那你打听神王阁是要做什么?” 宫九歌扬唇一笑,一双眸子里流光溢彩: “找人!” 原珂在王宫外等着她,看到人出来,他吩咐马车往回走。 “问到了?” 宫九歌点头:“疑似神王阁的人,上一次出现在吕镇附近,带走七名流浪儿,年龄在六到八岁。” 原珂不解:“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想找个聪明的孩子混进去当卧底不成?”何况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个靠谱的孩子? 宫九歌惊讶他智商突然上线:“你猜对了一半。” 原珂犹疑:“你想让小包子去?”那孩子身份特殊,去了神王阁怕不是羊入虎口。 宫九歌说了句“不是”,然后指了指自己。 原珂大惊:“现在生还来得及吗!” 宫九歌突然很想骂人。这特么是脑洞多大才能觉得她是想自己生一个! 原珂在她的瞪视下默默收回视线。 等准备就绪后,宫九歌对面前两人坦言:“我去。” 赤厌晨想都没想:“不准。” 原珂更理智:“达不到要求吧?” 宫九歌对上赤厌晨的目光,眼尾下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俨然是不会改主意了。 赤厌晨平复心情后,顺着原珂的话解释:“神王阁只对年幼的孩童下手,你去会暴露的。”再怎么藏,也不能把一个早已及笄的少女当做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宫九歌展颜:“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赤厌晨忽然觉得不妙。 宫九歌招了一白过来。赤厌晨一个知道一白身份的暂且不论,就连原珂这种不清不楚的,也下意识叫出了一白本体的名字。 “逆生兽?” 逆生兽,兽如其名。在特殊时期可让人呈还童之态。 赤厌晨心里一沉,那眼神看的一白瑟瑟发抖。终于,男人开口说: “逆生兽只有在特殊时期才能发挥还童之效。” 宫九歌:“在一白的第一次成长期,我用了药,此番效益还在。”用药欠缺的时间早晚要补上,此番过了明路也好。 赤厌晨没料到事情还有这么个转折。 偏偏宫九歌还提醒:“那次你也在。”她说的是在万灵山那时。 二人当时确实遇到过,只不过让赤厌晨印象深刻的,只有面前的人嫁衣如火的绝色,竟然未能察觉其他端倪。 男人深吸一口气,抱着最后的挣扎说: “你变成孩童的模样,我更不放心你的安危。” 宫九歌心念一动,地上的影子忽然窜起,一念分五。迎着二人诧异的目光,宫九歌解释: “这是用秘术做出来的影卫,实力身手皆为上乘。”也是苏止棘给她的护身符。 赤厌晨自然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些影卫来自忘书宗没错。原珂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啧啧称奇。 “看这气息,这些影卫的实力说是至尊也不为过吧!”原珂赞道。 赤厌晨听闻忘书宗的术法,是以主人自身的实力为根本来塑造影卫,但是宫九歌的实力还没到至尊阶才是。 宫九歌:“当时实力低,所以影卫的塑造还是以他为根本。” 原珂不知道二人在说谁,只是赞了句“大手笔”! “这么大方?据我所知像这种秘法,自己做都耗心耗力,更别说是给自己以外的人了。这得多大恩情?” 赤厌晨脸一黑。 原珂尚且不觉,自顾自道:“话说是何人有如此本事,而且出手还这般大方?” 宫九歌随口回:“一位至亲,说了你也不认识。” 知她一意孤行,赤厌晨不再阻拦,说了几条去了神王阁需要注意的事,特别提点: “神王阁有八位主事,其中六人是实验品,名讳分别是甲,己,辛,子,寅,卯。你之前去或许见过,这六人虽不和,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相比效忠神王阁,他们更偏向实验品这边。” “剩下的两个主事,名为昼,夜,是楚惊凰真正信赖的人,我猜测他们怕也是百年前便随在了楚惊凰身边。” “以孩童形态进去,你八成会见到卯,还有昼。这二人在医学上的造诣不凡,若是真有人体实验一说,也该是他们主手。” “逆生兽还童,实力尚在,要对付这二人出奇制胜不难,我把神王阁的布局地图给你,你牢牢记下来。” 宫九歌:竟然连布局地图都有! 就这样一番安排之后,宫九歌通过一白变成孩童模样,到吕镇守株待兔。当然,期间还是有不少小意外的,比如: 原珂:“你这也太白了,这片地儿谁能生得出来你这样的!” 宫九歌:…… 肤色不够,药水来凑,等她泡了个掺着药水的澡后,成功拥有了浑黄的肤色。 原珂:“你太干净了,你要扮演的可是流浪儿!” 宫九歌:…… 不就是脏么?她拼了! 赤厌晨在旁看着不忍:“其实可以换一种思路。” 折腾人的原珂和被折腾的宫九歌抬头看他。 赤厌晨也不卖关子,直说:“可以安排几个人充当人贩子,和神王阁‘抢生意’。” 宫九歌眼睛一亮,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好办法!” 她在这里等着,也不见得人一定会出现在吕镇,有了“人贩子”这一身份就方便许多了,不仅能四处探查,还有很大概率能撞上神王阁的人,更方便了她隐藏身份。 宫九歌维持着孩童身体,慢慢习惯着一举一动。 “交代几句话下去,‘这些孩子都是身体康健的;放心,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这儿;我们做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买家嘴巴都严实,人找不来这里的。’,”宫九歌提醒,“让他们把这几句当做口头禅,等遇到了神王阁的人逼问,再这么解释……” 安排的面面俱到。 排练多日,终于要亲身上阵了。宫九歌临行前交代了赤厌晨不少事,多是关于枉城。 “好,”赤厌晨一一应下,说到底,她还是担心枉城这边出事。 宫九歌细嫩的小手放在男人脸庞两侧,一张小脸正色且严肃: “听着,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很重要,”童腔奶音一板一眼地说,“关系到你我的未来,为了你,为了赫无双。” 逆生兽还童确实不怎么影响实力,但是影响心境,情绪,甚至会干涉部分思维。 赤厌晨向来不喜她将自己和赫无双混为一谈,只是此刻听起来,他却也没那么排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糖果落了灰 神王阁的部分门生再次接到主子下达的任务,带回十个孩子,要求每一个年龄不超过八岁。抢到任务的三人凑在一起分派这次的行动。 “别的不说,上次还多带回来了几个,现在就在我那儿,可以抵两个名额。” “别那么小气,”有人手肘戳他,“你那别说十个,二十个孩子都有吧!” 先前开口的人一瞪眼:“咋地,二十张嘴吃我的住我的,你们可没份儿。” “行了行了,”第三个人出面劝阻,“这次还是按咱先前的规矩来,李俊你先匀两个出来,下一次我匀。” 没错,他们每次顺手带回来的孩子不少,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可以直接顶上去占用名额,不怕完成不了任务。 李俊便是第一个说话的那人,他补充说:“那这八个孩子,还是你俩各仨,我两个。” 另外二人都点了头。 三人分道扬镳后,李俊直奔吕镇而去。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上次出任务的时候,发现吕镇聚集了一个乞丐小团伙,有几个孩子是专业的扒手,心思不正,他当众拆穿把孩子给带走,也不会有人追究。 已经尝过一次甜头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无比轻松就能完成任务的机会。 “天杀的啊,我的儿啊——” 李俊被这路旁的嚎啕声吓了一跳,定睛看去,看到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眼肿的像桃子,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大哭。 李俊有任务在身,纵然产生了那么点兴趣也无意驻足,却见有路人停下脚步,问那妇人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哭诉道:“俺家孩子丢嘞,俺家就那么一个女娃啊!” 路人边劝慰,便打听:“好好的怎么会丢了,不然你再去镇子里找找。” 妇人闻言,哭的更大声了:“俺就买了把菜,一回头孩子就没了,铁定是被拐子给抱走了。俺的儿啊——” 拐子便是此地对人贩子的称呼。 李俊听了个全,心里生了主意。他走到妇人身边问: “哎,您孩子是在哪丢的?” 妇人哑着嗓子说:“搁这儿进去,遇到第一个岔路左拐,前面有个卖菜的地儿,人多,俺孩子就是那丢的,怎么找都没找到。” 李俊又问:“那您孩子长啥样啊?” “俺孩子长得俊,家里就她一个闺女,什么都可着她吃,可着她用,今儿个穿了条崭新的红褂子。” 李俊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摆了摆手:“行嘞,我若是能遇到,就给你送回来。” 他往妇人指的方向而去,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走远了后,那夫人忽然收敛了哭声,和刚刚问话的路人对视一眼,分道扬镳。 路上,李俊心想竟然还有拐子抢自己的生意。不过再一想,这拐子犯事儿大多不是一个人,他们要倒卖孩子,也先是确认目标,然后一次性抓个十几人一次性倒卖,他若是来个截胡,那后面的任务可就再轻松不过了。 人正这么想着呢,李俊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可疑人,那二人虽然明面上是在交谈,实则目光一次次逗留在路上时不时窜来窜去的孩子身上,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接着,那二人就像是锁定了目标一般,李俊不经意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拥挤的人群中站着一个小孩,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崭新的红色裙子,正神色懵懂的看着路过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有的路人看到这漂亮孩子,停下来逗弄,不多时,孩子手里边多了几个糖人,一串糖葫芦。这孩子莫不就是刚刚那妇人丢的那个? 李俊看到形貌吻合,正要上前去,忽地见那二人也动了。其中一个人走过来,挺拔的身躯弯下腰将孩子抱起来,另一个人也过来,冲周围人解释说: “这是我家小外甥女,刚刚和她爹走散了。” 路人不见孩子哭闹,便信以为真,任凭那二人将孩子带走。李俊没有打草惊蛇,尾随在二人身后。 那二人左拐右拐走到一个隐蔽的巷子里,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跟着后进了一间院子,然后把门上了锁。李俊脚下一瞪,跃自屋顶,偷偷观察院子。见那二人进去后便将孩子放了下来,那仔细的动作,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是孩子她爹。 “这是第几个了?” “第十三个。” “还凑合,等我们再找两个,便把人一起送过去。” “嗯,多给喂点药,别让他们闹出声儿来。” 这人牵着红衣女娃进了屋子,伸手把她手中的糖葫芦和糖人夺下。 “别吃了,进去!” 红衣女娃,即还童乔装后的宫九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面前熟悉的气息陌生的脸,一时间有点愣怔。 乔装打扮亲自上阵的原珂看着同样易容过的赤厌晨,见对方不由分说地夺了宫九歌的零嘴,生怕她当场哭出来。 宫九歌看了眼被夺走的糖人,然后对赤厌晨伸出手:“糖。” 赤厌晨想着某人前几天嗜甜无度的行为,装作没看到她伸手。 “把人单独放这儿吧,”他说,“这孩子长的好看,能卖个更高的价钱。” 原珂:“听你的。”光明正大地想要把媳妇卖了。 二人出去后将门上了锁,宫九歌就着地毯坐在地上,不哭不闹。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人探头进来。李俊确定屋子里没别人后,将坐在地上的孩子一把捞起来,身形矫健地离开了院子。 宫九歌被人夹在胳膊下,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她后知后觉地闹了起来。李俊本来还在想这孩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不说话,被陌生人抱走也不哭。结果,对方这一开嗓,他巴不得她真有问题。 他往常抓人都是打晕了直接带走,这还是第一次带这种清醒的。李俊无奈,只得看周围没人后将小人儿放下来。 “你的父母呢?”他问。 宫九歌看着他,然后配合地摇了摇头。 李俊又问:“你娘是不是……”他形容了刚刚见到的妇人外貌。 宫九歌想了想,点头。 “那就对了,”李俊又确认了几个问题,没问题后,他带着人往镇外去。 宫九歌歪了歪头,对他这番举动不解。对方不应该再物色几人然后一起带走吗? 直到李俊停下脚步,宫九歌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她安排下属演戏的地方之一。 李俊来了发现没人,妇人像是走了,他诧异地四下找了找,没有结果。莫不是这么快便走了?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了旁边的人,得到的答案是妇人确实已经走了。 李俊看着安安静静玩着手指的宫九歌,心里酌量她的去向。说真的,他见到那妇人的撕心裂肺,是想着将孩子找到送还回去的,他李俊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接下这任务。 外人不清楚,难道他们这些门徒还不知道?隔断时间便会发布收益不菲的任务出来,带回去的孩子他们也没见着一个。对外的名义是收养培育,真正做什么他们也不清楚,只能自欺欺人地认了这说法。 李俊在原地等了半刻钟,然后直接狠下心,带着孩子离开。他也不是什么圣人,把孩子送回去也不过是一念之差。反正那妇人已经以为孩子丢了,那就让她一直这么认为下去吧!不怀疑到神王阁头上最好。 因为刚刚才带走了宫九歌,所以李俊也没再去“拐子”那里,毕竟他一个人还是势单力薄了些,动起手来担心吃亏。 于是宫九歌就安安分分地看着他又抓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可就闹腾多了,李俊直接上手将人打晕。他一手拎着两个孩子,然后看到乖巧可人的宫九歌,没忍心粗暴对待,相对温柔地一路单手抱着。 到交差的时候,李俊将另外两个孩子送过去,然后将宫九歌领回自己的住所。 另外俩同伙见状,调侃他说:“又有额外收入?那下次任务也不愁了。” 另一个则提议:“我们下次任务得把这些娃子都出手才行,不然万一这任务取消了,人搁哪儿?” 李俊想着也是,他也没那么多闲钱再养人。他将宫九歌送到一个破旧院子,这里共有十八个孩子,宫九歌是第十九个。 李俊一来,这些孩子都颤巍巍地抱成一团,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大一点的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忌惮地看着李俊。 李俊没多看他们一眼,把宫九歌送到后说了句: “人多了,以后你们的口粮可就得缩减些了,一天两顿饭,每人一顿一个馒头,一碗水。” 他像个王者一般,留下高高在上的审判,目光轻蔑地看了眼这些尚且年幼懵懂的孩童。在听清楚他说的话后,有几个孩子哭丧了脸。 宫九歌见他要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李俊施舍一般将视线放过来。 宫九歌说:“糖人。” 李俊心想这孩子果然还是被惯的,他想起路旁嚎啕的妇人,最后不屑地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包着油纸的糖果。 “拿去吧。”他随手扔过去,像是舍出了他仅剩的良知。糖果滚落在地上,粗糙的油纸表面沾了灰。 李俊头都不回地走了出去,阖上院门。宫九歌看到地上扔着的糖,没去捡。倒是有其他小孩看到,跑过来人挤人的哄抢地上的糖。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心机男孩 宫九歌被人恶意推攘了一把,好在她也不是真的孩子,稳住身形往后退了几步。有的孩子扑上来不但没能抢到糖,还被其他更为强壮的挤来挤去,被伤到后嚎啕大哭。 一个年长一些的孩子站在那里。宫九歌对他印象颇深,在李俊进来时,他一直站在最前面,保护身后的孩子。 许是因为出身卑微,明明是在七八岁的年纪,珞璜已然早熟,他看着这新来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精致漂亮,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新的,正经人家出来的孩子,或许还比较富裕。他几乎是瞬间就动了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珞璜走过来搭腔。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要不是她刚刚开过口,珞璜真要以为她是不是不会说话了。 “你也是被拐来的?”珞璜不放弃和她说话,“我们这里的所有孩子都是被刚刚外面那个人带回来的。” “带回来做什么?”宫九歌开口问。 珞璜见她终于开了口,回答说:“带回来后隔一段时间便回来挑几人,不知道是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好事!” 宫九歌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叫吕朝。”她自我介绍。 听到“吕”一字,珞璜眼睛一亮:“你是吕镇的人?” 宫九歌点头。 “那你爹娘呢?”珞璜再接再厉地打探,“你不见了,你爹娘都不找你吗?” 宫九歌想了想,回了他三个字:“没找到。” 珞璜却是高兴了,对她的态度愈发殷勤。 “我带你去看你晚上睡觉的地方。” 见对方伸手想要拉她,宫九歌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珞璜也不介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 不大的一间房,里面拿木头搭了几个四脚架,上面放上木板,也勉强可以窝的下一个人,上下都能睡。 珞璜指了指靠近门口的木架,说:“之前有两个人都是睡在这儿的,不过他们走了,这里就没人了,你就在这睡吧。” 宫九歌打量面前隐患巨大的高低架,睡下面若是木架塌掉了,不死也得残,她果断选了上面。摔残和被砸死,她果断选了前者。 小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本应该都在活力满满的年纪,这一处却是死气沉沉,每个孩子脸上都不带半分愉悦。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墙外面有人扔进来一个包袱,其余孩子见状一拥而上。珞璜作为这些孩子的领头人,加上他长得也高,第一时间抢到了包袱。 珞璜将包袱打开,里面放着十几个馒头,还有一个大大的水袋。早已经饿的安耐不住的孩子们伸出手就想抢吃的。珞璜将包袱好好的护在怀里,扒拉开想上的人。 “你们先去拿碗,一个一个来,谁都有份!” 其余孩子一听,纷纷跑回房间,将自己藏好的破碗翻出来,然后风一般地跑向院外珞璜所站的位置。 宫九歌初来乍到,还没有自己的碗,其余孩子生怕自己去晚了没份儿,也不会有谁好意提醒她。 珞璜端着领头人的架子分发食物,包袱里面有二十个馒头,许是才送走两人,消息还不曾传到厨房。如李俊所说“一人一个馒头”,珞璜分好馒头,最后还剩了三个,他往怀里塞了一个,然后把另外两个包好放在旁边,双手则仔细地抱着水袋,往十七个孩子碗里轮流倒水。 宫九歌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她磨磨蹭蹭地往外面去,刚好看到珞璜分好了食物。她看了眼他手边早已瘪下去的包袱上还有两个小小的凸起,开口确认: “这是分完剩下的?” 珞璜分东西的时候没见着她,现在看她出来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宫九歌拿起那包袱就要走。 “哎,”珞璜喊住她,“那里面是两个,我的还没拿。” 宫九歌将包袱打开,示意他自己拿。珞璜看着窝在包袱里的两个馒头,每个都有成年人拳头大小,松软可口,可却不经吃,吃完一个肚子里依旧空空如也。他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口粮却供应不够。 “不了,”珞璜故作大方说,“看你好久没吃东西了,你刚来,我把我的那份让给你吧!” 宫九歌歪了歪头,奇怪道:“你不要?” 珞璜摆手,解释说:“我不是不要,而是……” 宫九歌:“要就拿。” 不管是成年的宫九歌,还是此刻孩童心智的她,都不会想着占一个孩子的便宜,哪怕对方是别有所图。 珞璜不知怎么,心里想的好好的,一对上宫九歌的眼睛那些念头一个都不剩了。他默默地从中拿走一个馒头。 “你要喝水吗?”他多问了句。 宫九歌看了眼那个大水袋:“你把自己的份儿取走,剩下的给我就行。” 珞璜咬咬牙,只能翻出自己的碗,倒了一碗水进去,然后将水袋给了宫九歌。他看到对方将东西拿走,一时竟有些心疼。 那里面剩的水可比倒碗里的多了不少!他是想着留给自己的! 一想到明天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珞璜咬着手指,觉得自己要想一个办法才行。 宫九歌就着凉水啃着冷馒头,回想自己早上的时候还是虾子鱼肉粥的,枉城自然没这些海味,都是赤厌晨特意差人不远千里送来的。 她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好不容易将躁动不满的心压下去,肚子却不合时宜地闹了起来。大晚上的喝凉水,常人还好,宫九歌别的不说,吃食上却是从未有人克扣,此番遇到意外,娇弱的胃瞬间歇菜。 宫九歌胃里翻江倒海,如同被人生拉硬扯给扯了出来反复蹂躏,便是成人时也不曾出过的意外,此刻一发不可收拾。 水袋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不及合上的出水口汩汩倾泻,不多时便湿了地面。宫九歌手摁着胃部,觉得自己今天莫不是就要交代在这儿? 珞璜郁闷地吃完东西,推门进来,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水袋被人扔在地上,而不久前像是喝过水的人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水里有毒!” 珞璜一嗓子喊了出来,其他孩子纷纷乱了套。一个两个哭喊闹腾着说自己就要死了,都想将刚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这一动静很快便吸引到了外面的人。 李俊收到消息,大晚上的披上衣服便要起来,枕边坐起来一个清秀的女人,暧昧的缠着他。 “怎么了,大晚上的?” 李俊已经穿好了鞋子,他说:“西院养的那些小杂种闹事,我去看看。” 女人听闻,坐起身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被子下面裸着的身躯布满斑驳红痕。 “我和你一起去。”她说。 珞璜到底是个孩子,定力不足,看到宫九歌躺在床上不动,水袋掉在地上流了一地水,这场面还以为她是死了,也不敢靠近。 李俊大晚上的被从温柔乡里拉出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骂骂咧咧地过来时,也发现了一动不动的宫九歌。 难道真的死了?李俊狐疑,上前将人翻了个面儿,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 “怎么回事?”随李俊而来的女人问。 珞璜战战兢兢地说:“她喝了水,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只是喝了水?”女人上前看过人,又检查了一番地上的水,然后笑说,“难道是这小丫头喝了冷水晕过去了?” 李俊对宫九歌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他想了想说:“这娃家里在的好,没准是吃了冷食伤了胃,疼昏过去了。” “那你们有听到她哭喊吗?”女人问那些孩子。 孩子们都摇头。 女人手指缠绕着发丝,疑惑道:“这就怪了。”疼起来不哭不喊? 不过只是个孩子罢了,二人也没多做纠结,女人迎着灯火仔细打量,笑盈盈地说:“这小娃娃生的可真漂亮,不然送给我吧。” 李俊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接这任务,要孩子做什么?” 女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允许人家养着么?人家身子给了你,连个名分都没有,现在要个孩子都不给么?” “好好好,给你给你,”李俊摆手,“你想养就养吧。” “真好。”女人笑着把孩子从床上抱起来便要走。 珞璜突然冲出来拦在女人面前:“等一下!” “嗯?”女人突然被挡住,脸上不悦,连带着眼里多了几分杀气,偏偏语气却很温柔,“小家伙,你挡着我做什么?” 珞璜黑灯瞎火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声音里也听不出其他,只是感觉面前的女人温柔,在她手里绝对比呆在这儿好。 珞璜将人拦下,然后语气中带着不舍说:“大姐姐,你怀里的孩子是我妹妹,她醒了见不到我会很难过的。” 女人咯咯地笑了,问:“她是你妹妹?” 珞璜点头,又担心对方看不见,重重的“嗯”了一声。 “小东西,”女人吐着豆蔻的指甲轻轻滑过珞璜的脸,说,“撒谎可是不对的哦。” 珞璜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舔了舔嘴唇,故作镇定:“漂亮姐姐,她是今天才来的吕朝,胆子小,但是很乖巧,我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妹妹,不能分开。” “漂亮姐姐”四个字明显取悦了女人。 女人也没去拆穿他满是漏洞的话,转而对李俊说:“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就都给我吧!” 珞璜面上一喜。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价值高于“作” 李俊直接开口拒绝,他对女人说:“你要一个还不够?要这么多做什么!” 珞璜紧张地拽着衣袖,下意识地看向女人。 “死鬼,”女人抛了个媚眼,轻薄的衣衫在灯火下愈发迷人,她身段勾人,声音媚的入骨,“大不了人家再陪你几天嘛!” 李俊几乎是瞬间就被勾引,他心想这么多孩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爽快地答应了。 女人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本性,撩着发丝不以为然地笑了。她将宫九歌和珞璜都带了回去。 “小东西,叫什么名字?”女人问珞璜。 珞璜乖巧地答了。 “姐姐叫我珞璜就行。” 女人满意他的乖巧,安抚好李俊后,她便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的住处。 宫九歌次日醒过来,发现自己换了地儿,身下是张床,没错,虽说它木头已经部分退了漆,床垫也失了弹性,中间凹下去一片,应该是在此之前有别人住过,更重要的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说明这是个单人间。就这条件,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 她尚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换了地方,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 “你醒了?”进来的人是珞璜。 宫九歌:“这里是什么地方?”莫不是她昨天晕倒,带她回来的人听说此事,良心一颤,给他们换了地方住? 啧,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 珞璜打量着这间比他的住处宽敞,亮堂,东西齐全的房间。听到宫九歌问,他说: “你昨天晕倒被袖盈姐姐看到,袖盈姐姐不忍,就将我们带回来了。” 我们? 宫九歌:这位袖盈姐姐挺大方啊! “那其他人现在在哪?” 珞璜一时间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等反应过来,他解释说:“过来这里的只有我们两个。” 宫九歌:嗯? “为什么?” 珞璜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他说:“袖盈姐姐看中了你,我担心,说了两句,袖盈姐姐就将我一起带过来了。” 宫九歌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脸上扬起大大的笑,无辜的很:“这里可比待在那个院子好太多了是不是?” 珞璜被她问的一愣,但是对方可能是稚气的脸太过无害,他也没多想。 “起来吃早餐吧。” 确实是好太多了,珞璜心想。 在原来的院子,别说是早餐,每天只有一定的时间段会有人从墙外扔一包吃的进来,有时候早,有时候晚,甚至还有被遗忘的时候。这里有宽敞独立的房间,温软舒适的床,甚至还有可口的一日三餐。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更别说是被李俊带回来后。 跟着吕朝过来简直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事!珞璜沾沾自喜,看了眼爬起来的宫九歌,又在心里说。 不,不对,明明是他自己抓住了机遇才是,跟吕朝没关系! 珞璜还在脑海中描绘未来的宏图大志之时,化名吕朝的宫九歌已经下了床。不知怎么,这床让她打心底里排斥。 早餐是袖盈安排厨房的人送来的,清粥配白面馒头,很日常的搭配,粥里面似乎还很奢侈的煮了药材。 送饭的人是这么说的:“袖盈煮了补身体的参进去,这粥可精贵的很,你们别浪费了。” 珞璜一脸的荣幸,端着粥碗的手都在毕恭毕敬。 相比之下,宫九歌就无感多了,心说她读书少,你可别骗人,什么参是这么个味道? 她吹凉了喝了一口,表情更奇怪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确实是种补药,不过相比寻常补药的补气血来说,这药,是补身体,字面意思上的“补身体”。如果把人当做一棵植物的话,这药就是肥料,还是疯狂催熟的那种,效用多体现在性别特征上。 这是想做什么?宫九歌舔了舔嘴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虽说这药对成年人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妙物,但是给孩子用上是不是不太好?身体尚未长成的阶段,孩子用这药容易伤着根本。 宫九歌想到她此行神王阁的目的,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李俊的院子才是她发挥的主场。这么想着,宫九歌一把将碗掀翻。 “连下饭的小菜都没有,如何能下咽?” 监视他们用餐的人傻眼了,珞璜也惊呆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珞璜反应过来想要补救,他太喜欢现在的生活了,不能被任何人破坏! 送饭过来的人怒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挑三拣四!” 昨天就没好好吃东西,此番肚子里空空如也的宫九歌稳如泰山,任凭送饭的怎么骂,都不肯多看那食物一眼。 送饭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珞璜小心地将滚落在地上的馒头拾起来,他担心这是自己的最后一顿美食。 “你做什么!”珞璜不赞成地呵斥她,“这里不是你家,人家好心送饭来,你就这个态度?若是引了袖盈姐姐不悦,你难道还想回那个寒碜的院子?”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珞璜珍之重之的将散发着药香的馒头收入怀中。他要去找袖盈姐姐求情,他的美好未来不能断送在吕朝的任性下! 等他讨好一般将地面收拾干净,跑出去就要找人,不料他刚出门就见不久前才气冲冲离开的人,又拎了个食盒进来,“哐当”一声摔在桌子上。 “你要的小菜!” 珞璜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个食盒。这是,不仅没把他们赶出去,还满足了吕朝那无理的意愿? 宫九歌同样感叹对方的承受力,也对对方的目的有了更深一层的猜测。 她抬了抬下巴,表情中带着几分小桀骜:“摆盘。” 送餐的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宫九歌浑然不觉。珞璜在旁看着送餐来的人不甘不愿地将餐盘摆放好,忽略她的表情,还真像是在侍候哪家的千金小姐用餐。 宫九歌看着那新鲜的菜色,毫不意外的又嗅到了那股补药的味道。不过她这次没挑,动了筷子。 送餐的人看着她吃完,收了餐盒要走,宫九歌又开口了。 “袖盈姐姐什么时候过来?”她问。 珞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说袖盈姐姐把你带回来就已经很仁慈了,又怎么会有空过来! 不想送餐那人回答说:“你等等就会看到她了。”她只当这是个普通的问题,完全没料到这孩子为什么笃定人会来。 注意到这一点的珞璜等人出去后,悄悄问她。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像是笃定人会来一般,难道是他的错觉不成? 宫九歌“唔”了一声,认真地组织了一番语言。 “因为她换菜了。” 珞璜不解:“这是什么道理?袖盈姐姐换菜说明她人好,这和她过来有什么关系?” 到底还是个孩子,宫九歌噗嗤一声笑了。 “人这么‘好’的姐姐,肯定会过来看望我们啊!” 送餐的人轻车熟路,明显是熟练了送饭流程,送到,看他们吃下去,宫九歌的突然发难在她的意料之外,却没有当场惩处,原因有两点: 送餐人和袖盈的利益关系,后者为主导,并且要求前者满足她的意愿;其次,就是她宫九歌本身的“价值”,远高于她的“作”,所以才能让人容忍。 一个漂亮的孩子有什么价值?催熟的药物,让她不得不多想。 现在她醒了,那位袖盈姐姐也该来验货了才是。 如宫九歌所料,不多时,袖盈翩然而至,还带了新衣服过来。两套衣服,一套给宫九歌,另一套给珞璜。珞璜看着干净的衣服,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袖盈柔声道:“快去洗漱一下,把新衣服给换上。” 珞璜开心的抱着衣服跑回了自己房间。 袖盈留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宫九歌精致的小脸,越看越满意。她一个女人看着都喜欢,那位岂不是更满意! “朝朝可是不喜欢早上的菜?” 一声“朝朝”叫的宫九歌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没说话,只是意思意思地点了下头。 “那姐姐后来送过来的,朝朝还喜欢吗?” 宫九歌摇头。 袖盈脸上没露出半分不悦,甚至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宫九歌退了两步避开。 “不是要换衣服?”她问。 “对,”袖盈轻轻笑着,“快去洗干净了,把新衣服换上,朝朝穿上新衣服一定漂亮。” 宫九歌稚气的脸上没有表情,却不知落在袖盈眼里愈发满意。对,就是这样,那人可是最喜欢这种孩子了,娇养出来没受过苦的,她之前为了巴结送了几个对方都不满意,这次这个,可是个极品! 可惜就是皮肤黑了些。袖盈上下打量宫九歌经药水浸过的肤色。不过也难怪,她这样安慰自己,枉城的孩子很难养出白嫩的肌肤,这孩子相比同龄人也算得上出彩了。 宫九歌洗完澡将衣服换上。这衣服款式方面并无不妥,就是这颜色,艳丽的桃色着实招眼。 她心里已经对袖盈接下来要干的勾当有了数。本是想着直接以试验品的身份介入,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人一个个的不按套路出牌! 宫九歌换好衣服出来,袖盈登时眼前一亮,怎么看眼里都只有“完美”二字! 宫九歌看着对方那眼神,就像是青楼里的老鸨在看即将被拍卖出去的伶官,满意的背后是即将获益的欣喜若狂。可惜她宫九歌不是伶官,这老鸨的满意怕不是要打了水漂。 第二百一十四章 恶心的疯子 “我带你们出去走走,”袖盈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便熟悉一下自己住的环境。” 听她这番话,珞璜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袖盈是打定主意要收养他们了。这么一来,他便更是要表现出自己的优势,来讨得袖盈的欢心。袖盈一左一右引着孩子,口口声声说着“随便走走”,但是细心一些便能发现,她走的方向分明是有目的性的。 袖盈一路上接收到不少视线,她余光瞥了眼宫九歌,当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等走了一段路,袖盈在一处院落外停下,宫九歌注意到,这里不管是风景也罢,建筑风格也罢,比袖盈的住处高了几个档次不止,而袖盈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 只见袖盈恭敬地对守门人说:“劳烦两位小哥禀告一声,袖盈求见万护法。” 两个守门人视若无睹,袖盈陪着笑又说了一遍。守门人想是嫌她烦人了,不耐的挥手。 “护法有要事处理,早就出去了。” 袖盈隐晦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钱袋,递了过去:“还要劳烦小哥进去看看护法回来没有。” 她这般上道,二人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收了钱后,守门人将她放了进去。等又走了一段距离,袖盈突然停下来,对她带的两个孩子说: “姐姐要见的人很厉害,在这里能力也很大,你们若是能入他的眼,不仅能跟着他学习变强,这这里的身份也会高很多。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 宫九歌兴致缺缺,孰不知袖盈就满意她的这点。珞璜则是手攥成拳,觉得决定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就在眼前,抓住了便是位居人上。袖盈这般叮嘱一番后,看到二人的反应非常满意。 宫九歌又随袖盈走了一段路,看清楚前面站了不少人后,她大大的眼睛眯了起来。站在前面的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两个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 袖盈用行动给宫九歌解了惑。她伸手攥住他们二人的手臂,挤着人群往前,明明地方敞亮的很,这些人偏偏都挤在了门口。宫九歌视线挪移,注意到这些人带来的孩子,大多眼神麻木,有的孩子脸上甚至被涂脂抹粉,显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袖盈到底厉害,很快便挤开人群到了最前面。这个位置明显抢眼,尤其她手里带着的孩子精致漂亮,愈发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向来和袖盈不对付的女人冷笑一声,挑衅说:“怎么,上次那几个护法看不上,这么快就又弄来两个?” 袖盈将宫九歌往前推了一把,让她的那张标致的小脸暴露于人前,不需要任何辩驳便完胜。这么一对比,女人带着的那两个不符合自己年龄浓妆艳抹的稚童完全拿不出手。 万护法上次收下的两个孩子便是出自她之手,想想当时袖盈丑恶的妒恨嘴脸。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让她找到了新人?现在下不来台的反而是她自己。想到万护法手里最近多了不少资源,女人眼里的好胜心几乎溢出眼眶,她一定不能让袖盈这个贱人得逞!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外面候着的人突然都安静下来,并且自发排好队伍。袖盈不出意料地站在了最前面。 宫九歌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应该是某个人的卧房,这房间的占地面积比寻常人卧房要大上不少,内部装潢奢侈。一眼看进去,宫九歌只看到了金银堆砌的地板,宽大的屏风,还有造型怪异的桌椅。 为什么说造型奇异?桌子的边缘有个股状的凹槽,像是方便人坐上去一般,那椅子的靠背则呈现着一种异样的弯曲,宫九歌形容不来。加上她也不曾见过这风格的家具,一时半会儿没想清楚那是做什么用的。 其余人噤若寒蝉,低眉顺眼,宫九歌后知后觉低头,却在那一霎仿佛被什么给盯上一般,她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新奇。 门外候着的人静静地等着,宫九歌低头数数,在她数到七十三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间里有水声,仔细听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搅动一般。 这是在做什么? “啊——”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这声音就像被截住一般中途消失,接着便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然后是男人的粗喘声。 宫九歌这下知道屏风后是什么景色了,她回头打量了眼身后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不曾闻到血腥味,但他们听到了惨叫声,一张张小脸上茫然而惶恐。 “噗通”,轻微的声响从屏风后面传入耳中。这种厚实的落地声,应该是人摔下去了。宫九歌这样想。 她没有抬头,但是她察觉身边的袖盈在隐隐发抖,不多时,一双没穿鞋的脚映入眼帘。看这皮肤的松弛情况,宫九歌隐晦猜测此人的年龄。二十九以上,四十以下。 面前的人忽然伸手,宫九歌身体的本能防御排斥机制瞬间开到最大值。万护法伸手,抓的却不是宫九歌,而是旁边勇于抬头直视他的珞璜。 “我就喜欢这眼神。”他将珞璜抱起来,然后绕过屏风。 宫九歌听到一丝细微的惊呼声,极快地便被其主人给压了下去。他看到了什么?正在好奇的当儿,万护法松开了珞璜,珞璜失去支撑,双腿不受控制的脱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喜欢哪个?”万护法的声音听来竟然带着几分诡异的纵容。 珞璜脸色惨白,看到眼前的场景已然没了任何想法,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逃,快逃!脑内疯狂叫嚣,然而它的主人却连站起来都费力。 “不,不,我……” 万护法看着他失色的脸,从中汲取这等快感。 “怎么,哪个都不喜欢?” 珞璜得了些气力,挣开万护法就要往外跑,等他软着腿踉跄到门口,万护法轻飘飘的一句:“谁带来的人?” 袖盈便立刻出手把人拦住。 “回护法,是袖盈带来的。” 珞璜已经被吓破了胆,他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哀求道:“袖盈姐姐,你让我出去,求你了袖盈姐姐!” 袖盈不为所动,反而将人抓的更紧。 “属下没将人驯好,是属下的失职。” “也罢,”万护法从房间出来,再度伸出手,只是这次,他的目标是宫九歌。 宫九歌被他带到房间里的屏风后,看清眼前的一幕,她算是明白了珞璜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整张大床几乎被鲜血浸透,而鲜血的来源,床上的,地上的,两个赤裸的孩子,一男一女。 女孩嘴里源源不断地溢出血,应该是被割去了舌头,她的四肢有明显的刀痕,生前应该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大腿根处是严重的撕裂,挫伤面积极大,动手的人像是要将她整个撕开。女孩双目圆睁,年幼的她承担了极大的虐待,就这样死在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男孩面朝下摔在地上,宫九歌只能看到男孩的被撕裂的几乎要将肠子掏出来,刚刚的喊声应该是他发出来的,根据现场喷洒的鲜血痕迹来看,致命伤绝对是大动脉。旁边有个托盘,雪白的衬布上呈放着两枚眼珠,血迹未干,它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宫九歌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管他什么任务,先将面前的人狠狠地碎尸万段!这股念头瞬间便盖过了她的理智。 “喜欢哪个?”万护法的问题与刚才同出一辙。 宫九歌抬手一指:“这个。”她指的是万护法的眼睛。 这个危险的动作做出后,宫九歌的理智回笼,只是这理智似乎回的晚了些。万护法被她的动作逗笑了。这孩子看到这场面不仅不慌,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没错,他权当这稚龄孩童是在开玩笑!万护法想着这孩子难道是一些家族里送来的?毕竟一般孩子可没这心里素质,倒是那些权贵为了讨好他,会驯养些精致孩童献上来。 万护法几乎是瞬间就动了心思。 “这两个孩子都是你带来的?” 袖盈听他这么问,就知道这次的事儿成了,匆忙点头:“是,是属下带来的。” 万护法显然满意非常,随手抛出一把钥匙给她。 “自己去挑两件。” 袖盈恭敬地捧着钥匙,激动的心情掩都掩饰不了。天啊!护法竟然直接将钥匙给了她,这是何等的殊荣!别的送了孩子来的看着眼红不已。珞璜要晕过去了,他一再恳求袖盈别将他送走,袖盈达到了目的,哪还愿意给个好脸色,直接将人推进去,刚好落到万护法怀里,被他抱个正着。 袖盈说:“你不是和吕朝兄妹情深吗?她留在这儿,你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的。” 珞璜眼前一黑。 万护法哈哈大笑,伸手要将宫九歌一并抱过来。宫九歌退了几句,避开他的手。袖盈得了好处,怀揣着钥匙离开了。其余人见护法无意再选人,只得悻悻离去。 珞璜深觉自己踏入了沼泽,四下无援。 不,不可以,他还要成为人上人,他不要就这样难看的死去! 万护法:“你们叫什么名字?” 珞璜拼命想要自己冷静下来,手用力掐着大腿:“我,我叫珞璜,她是吕,吕朝。” 万护法见他这么快便恢复,眼里多了几分趣味。他伸手将珞璜掐着大腿的手拿起来,放在唇间一吻。 “傻孩子,别掐疼自己。” 客观来讲,万护法长的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丑陋,若不是见了刚才血腥而丧心病狂的一幕,怕是谁都想不到眼前的男人是个恶心的疯子。 第二百一十五章 抓住一切机遇 宫九歌被他这一句“傻孩子”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珞璜这个当事人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只见他的目光敬仰而动容,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不久前的变态杀人魔,而是一位安祥的长者,没错,是安详! 这一幕看的宫九歌唏嘘称奇。看过珞璜双股颤颤的模样,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孩子如同瞬间换了个人。 珞璜:“谢谢大人。” 万护法说:“不用叫我大人,袖盈既然送你们过来学艺,那你们便叫我一声师父吧。” 他竟然承认了学艺这一回事!宫九歌一时间竟没看懂他想做什么。 珞璜非常爽快,立刻便叫了声:“师父。” 宫九歌这厢则是充耳不闻,扭过头没作声。 珞璜害怕她的无礼将他也拉入险境,伸手碰了碰她,意图提醒。见对方毫不领情,珞璜心里暗骂,接着他对万护法试图补救。 “朝朝一直不喜欢说话,还请师父多担待。” 万护法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说辞,毕竟宫九歌看上去确实比一般孩子要寡淡不少。 宫九歌冷眼旁观,看着万护法虚伪的嘴脸,一个念头逐渐成形。珞璜终于撑到万护法面露愉悦,心里悬着的石头缓缓落地。万护法也是今天玩够了,正好遇到这两个有意思的小东西撞上来,他满意的同时也生了别的想法。从身体上毁掉一个人的快感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要看看从内到外的毁掉一个人的场景,究竟有多让人着迷! 宫九歌没料到这变态不仅没发难,还给他们准备了安适的住处,相比袖盈陈旧的隔间来说,这是间崭新无比的卧房,松软的床垫,屋里还点着微醺的香。不知安排的人是什么意图,给二人安排在了一间屋子,屋里有两张床。 宫九歌一个成年人自然是无畏,她也没想过去占一个小屁孩的便宜。珞璜更是没别的念头,他之前的环境挡不了风遮不了雨,大家都是报团取暖,这个年纪哪里分什么男女。 而且,就眼下这地方,也不过是暂时的安逸,他可没忘记床边的那两具尸体。他不想死,还想活的比谁都精彩。 “你以后注意着点,”珞璜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宫九歌,毕竟这事儿不仅仅只是关系到她,“这地方不比你在家的时候,在这里随时会送命。死掉的那两个孩子你也看到了吧?若是再任性,那便是下场!” 宫九歌眨巴眨巴眼,露出些符合她现在这个年纪的单纯涩然。 “不任性,就不用死了吗?”她的语气稚嫩,像是单纯地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询问一般。 珞璜扯了扯嘴角,这句话可问难他了。答案他也不清楚,刚刚自称他们“师父”的人脸上看不出什么,乍一看还当是什么脾气好的,但是那两具尸体却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盘旋,提醒他,警示他! 宫九歌看着面前深思的孩子,见识过珞璜在万护法面前的表现,她愈发觉得这个孩子,别说是在同龄人里面,甚至相比一些成年人都丝毫不逊色,不怯场。 珞璜答不上来她的问题,只得变向说:“你要听话,我们就能活的就一些。” 宫九歌:“那两个哥哥姐姐是因为不听话吗?” 那两具尸体俨然已经成了珞璜的阴影,偏偏被宫九歌又一次提起来,鼻尖仿佛依旧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女孩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有托盘上摆放整齐的眼球。珞璜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宫九歌本意是想提醒他尽早离开才是王道,没想到反而把人给刺激狠了。 “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她直接问了出来。 珞璜动作一停,半晌,他直起腰擦了擦嘴,说:“离开我能去哪?我在外面也是以要饭为生,在这里我至少能吃饱。”所以他才会这么看重那些粮食,因为这是他以前赖以生存的资本。 被李俊带回来的时候,他是想着抓住一切机会逃走的,毕竟李俊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走几个孩子,且被带出去的人不会再回来,危险预警告诉他被带出去便是死路一条,他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离开。但是眼下不一样,这个人喜怒无常,捧你便是万丈光芒,抹杀也只是他动动手指的事。 他珞璜,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的,不惜一切代价! “你想走?”珞璜忽地反问。 宫九歌低下头,低低地说:“我,我找不到路。” 珞璜随口安慰她说:“你家里人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到时候就能跟着他们走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听话,保护自己。” 宫九歌默默点头。 万护法挂了师父的名,竟然真的端出了师父的架势,第二天一早便差人来叫他们,说要教他们习武。珞璜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喜形于色,至少是摆在脸上的喜色。宫九歌依旧维持自己话少人寡的人设。 珞璜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但他对习武一事却是真的上了心,对万护法的指点铭记于心,刻苦努力,万护法不论心思如何,对待二人却是和颜悦色。宫九歌看不上这些花拳绣腿,也怕自己一个不查露馅,所以不肯下场练习。 万护法劝了两句,宫九歌回了三个字:“累,不学。” 珞璜心里惊悚,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万护法的脸色,好在对方没有生气。 “朝朝!” 珞璜不赞同地拿起木剑,强行塞到她手里,宫九歌扭头,毫不客气地将木剑甩开。 万护法笑了,笑意却不及眼底,他说:“朝儿不想学就罢了,珞儿可要好好学,以后好保护妹妹。”妹妹是珞璜当日对袖盈的说辞,不知怎地万护法也知道了。 珞璜见宫九歌不服管,也就没再多说。接下来的日子,珞璜每日苦练,宫九歌不愿意受累,却也是每天都跟着到场。这样平和舒适的日子持续了十五天左右。在这一天,珞璜照例出门练武,宫九歌跟在他身后,像一道影子般,珞璜偶尔回头便能看到她,恍惚间,他好像真的可以保护谁了一般。 然而这一幻影很快便被打破,珞璜在去练武场的路上被人拦住,那是几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长的却很壮实的孩子。敏锐察觉面前几人来者不善,珞璜后退两步: “你们要做什么?” 对面领头的胖子冷笑一声说:“早看你不顺眼了,若不是万护法护着,你哪来的本事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宫九歌看着这些出现突兀的几人,结合对方的话,很自然的联想到了他们话中提到的人。 她说:“你们现在在这里,就不怕我们告状吗?” 面前几人有恃无恐,哈哈大笑:“你们学艺不精被打,怪的了谁?” 胖子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抬起胖手指挥:“揍他们!” 珞璜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他抬手一指身后的宫九歌说:“她压根不曾学过功夫,还是个女孩子,你们放她走!” 胖子闻言一怒:“女的怎么了,你姑奶奶我还是个女的!” 珞璜惊讶的睁大眼,宫九歌也上下打量胖子,一时间还真没能辨认性别。看着扑过来的人,宫九歌站到珞璜身后,本想小小地出手给这些熊孩子一个教训,不想一道视线如同鹰隼一般锁定这里,宫九歌眸底一暗。 万护法就在附近,并且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里的情况! 察觉这一点,宫九歌被迫收手,生生挨了这顿打,那憋屈劲儿可想而知。珞璜因为还了手,被打的更厉害,不过二人的脸上倒是没有明显伤痕,想来那几人也是怕被人看到发难。 “你没事吧?”宫九歌看了眼狼狈的珞璜,那几个孩子的年纪大不出他们多少,却一个个都是练家子,打在同样是孩子的他们身上,不可谓不重。珞璜被打的狠了,一时间还站不起来。宫九歌就蹲在原地等他。 “现在,”珞璜突然说,“你知道习武的重要性了吗?” 宫九歌沉默了好一会儿。 “会,会被打的更重是吗?”她一派天真,听的珞璜却是要吐血。 珞璜:“你若是比他们厉害,他们又怎么敢来惹你!” 宫九歌想了想,反驳说:“人外有人,我不会是那个最强的。”她要表达的是,除了实力,还有不少东西可以牵绊到人,例如钱,权,关系—— 珞璜却是强硬道:“你都不愿意试,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做不了那个最强的!” 宫九歌:“话题远了。这些人总不会每天都来吧?就算每天都来,也有打累的时候,可我每天练武,每天都会很累。” 神特么会有打累的时候! 珞璜吐血的想法都有了:“今天他打,明天后天就会有别人来打,你要一直挨打下去吗!” 宫九歌歪头,不解道:“强者都喜欢欺负人吗?那些没有被人打过的人,都是因为他们很强吗?”她话中有意提点刚刚那几人来路不明,怕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不想珞璜会错了意,站起身便甩开她跑了,远远留下一句“朽木不能雕”。 随着珞璜跑走,那道一直停留在这边的视线也随之移开,万护法走了。宫九歌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珞璜刚刚狂奔离开的方向而去。 到了往常珞璜习武的地方,宫九歌不出意外看到了万护法。万护法见她来,对她招了招手。 “你们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他问。 第二百一十六章 自导自演 宫九歌心说我俩为什么来这么晚你心里没点数吗? 珞璜拧着不肯开口,万护法似乎不高兴了,他视线一转,看向宫九歌,厉声道:“你说!” 宫九歌果然不负所托。 “来的路上遇到五个人,领头的是个胖子,又高又壮,自称是女的,穿着蓝底绣字的外套,鞋子是鹿皮穿花的,腰上挎着刀,刀套上面绣着白线;其余四个人分别……”她生怕万护法找不到人或是找错一般,将五人的外貌特征描述的详尽无比,末了还加了句。 “他们明知道我们有您护着,还出手挑衅,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不说万护法,就连珞璜都被这一手惊到了。毕竟连他都不曾注意到这么多细节,而且还告状告的这么理直气壮。于珞璜而言,他们现在身份尴尬,与其说是受万护法庇佑,不如说他们只是万护法养来消遣的小玩意儿,生怕犯一点错就被舍弃,被摧毁,被抹杀。 万护法听完宫九歌的描述,对着珞璜道:“既是他们欺人,你刚刚为何又不愿坦白?” 宫九歌也看了过去,珞璜对上她的表情,半晌,他缓缓开口:“珞璜生来低贱,不懂这些权势纷争。我见那些人穿着华丽,加上他们知道师父却不敬畏,珞璜担心他们有大靠山,我若说了会让师父为难。” 就连宫九歌都觉得这番话说的着实漂亮。 虽说这番话说出来,受众人群是两个人精,人精一号宫九歌称赞,人精二号万护法则是审视。然而任凭他怎么审视质疑,珞璜眼里都只有一派的敬仰和向往,仿佛对他质疑是亵渎了这份真情,万护法收回视线。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二人一个交代。” 宫九歌展颜一笑:“我们都相信您。”她形容的那么详细,就是在等他这一句话,她倒要看看这人找到了人要怎么处理。 万护法留了训练任务便离开了,留下珞璜一个人刻苦,宫九歌呆了一会儿,难得的没再留着,转身欲走。 “你去哪儿?”珞璜忽然开口留人。 宫九歌停下脚步,回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珞璜:“你现在就要走了?”往常不都是等他一起的吗? 宫九歌点头,直言:“我要先回去了。” 珞璜听到她承认,不知怎地有些烦躁,背对过她继续练习。 宫九歌莫名其妙,却也没说什么,独身前住处去。往常她留在这儿,目的是为了万护法,没错,她是为了万护法才会一直留在这儿。观察他的举止言行,留意他的行为习惯,宫九歌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今天万护法离开的早,她也懒的再待下去,毕竟在那儿站着也很累。回程的路上,宫九歌心里记着事儿,一个不留神便走岔了道,距离她的住处渐行渐远。等她反应过来,入目一片都是陌生的风景。 宫九歌:…… 宫九歌来之前做过功课,看过神王阁的构造,但是,这构造绝对不包括这处小花园哪是出口。事实上这里的花草都比她高出一头,宫九歌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头扎花坛子里了。 眼下这就很尴尬了,宫九歌试图往回走,然后被迫在三个岔路口驻足。但凡路上能遇到个人,她也不至于陷入此番境界。 宫九歌半天不得其道,不得不蹲下身来研究花草。这院子里的花草也是有讲究的,她留意过万护法院子里的植株,都是比较精贵的品种,眼前这些则相比之下要次一等。在她努力辩位的当儿,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 若来人只是随意路过,亦或者只是普通的仆人,宫九歌铁定会站出来问路。不想来人步伐稳定,游刃有余,光是听声音便能判断得出是练家子。脚步声有叠音,往这里来的人不止一个。 “……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宫九歌听着这声线耳熟,欲要起身的动作停下。 “这事儿还是要瞒着他们吗?” “瞒。”不假思索便作答。 宫九歌这下听出来了,这声音是辛的。上次她见过的实验品,神王阁主事之一,辛。另一道声音相对陌生,宫九歌不曾听过。 辛表态之后,接着道:“这事儿说到底是对大家有益,可是一涉及到阿爹阿娘便有人反对,为防止他们坏事,就让他们以为,那就是真相吧!” 旁边的人默认了他的看法,想起往事不由失笑:“你那招还真是狠,别人都当你夺了是为己用,不想你竟然直接扔到了阵法里,充当了阵源。” 宫九歌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竟然有几分明悟。他们是在说法阵的事,与实验品们有关的那个法阵。 辛乜了他一眼:“我若不那么做,阿爹启动了法阵,我等便只有神魂俱灭的下场。” “也是,”那人接话,“那便依你所言,等找到阵源便直接抹杀吧,也省的这阵继续消耗我们。” 宫九歌算是在这三言两语中找到了某个平衡点,甚至将某些真相如数揭露在外。阵法已经启动了,作用确实是抹杀实验品,只是和这些实验品所言有所出入的是,他们,并不想死! 阵法被替换了阵源,替换的还是阵法主人钟爱的完成品,这样一来,法阵被迫中止,可效益仍在发挥,实验品们开始腐烂。于是他们想要找回意外丢失的阵源,然后抹杀,借此彻底摧毁阵法效益!这样一来,便能阻止这腐烂进程,或许还有可能,将他们自己残败的身体治愈。 这,便是背后的真相! 宫九歌听二人的措辞,怕是还有实验品根本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过,她转念一想,怕是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吧!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还跟谁过不去! 宫九歌还在想辛对其他人瞒下真相的原因,便感觉外面的人停下了。 走到她旁边,然后停下了。 宫九歌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手里鲜艳的花朵。 辛舌尖略过唇角,然后猛地一抬手,花丛间草木纷飞,宫九歌小小的身影暴露在了二人视野中。 “咦?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只小猫咪。”辛故作惊讶,伸手想要将人抓来。 宫九歌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间接阻挡了他的动作。 “我,我不是故意的。” 孩子稚嫩的童音中带着几分小委屈,辛看着她递上来的花,与旁边的人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 宫九歌低着头轻声解释:“我偷偷摘了这里的花,对不起。”像极了一个干坏事被抓包的小顽皮。 只是这样?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孩,这看上去也确实不像是个有问题的。 “这花你摘了要送给谁?”辛旁边的人出声询问。 宫九歌瞬间便想好了措辞。 “送给,和我一起的哥哥。” “是么?”辛将话题接了过去,“为什么要送花给他?” 宫九歌言辞含糊,却成功地表述清楚,并将偷听的嫌疑洗清了去。 “今天,打架输了,他不开心……” 辛和另一人看起来是接受了这番措辞,毕竟这六岁左右的孩子看着也着实无害。 “寅?”辛眼神询问他的看法。 寅?这个人也是实验品之一? 寅手指一捏,宫九歌手里的花朵瞬间碎裂开来,艳色的花汁顺着她指缝流下去。显而易见,花没有问题,而且也确实是摘下来不久。 二人便是再如何机敏,此时也打消了怀疑,毕竟谁让宫九歌还真只是路过! 寅:“走吧。” 一来这里不是他们肆意的地盘;二来,骨子里的教养时时警示,他们还做不到对个无辜的孩子动手。 宫九歌目送二人远走,这才直起腰身,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灰尘。神王阁六位实验品主事,甲,辛,己,子,寅,卯,她算是都见到了。 日常出面主事的是甲和辛,后者更杀伐果决;己和子皆为女性,二人势均力敌,论综合实力,宫九歌更偏向后者;至于剩下这二人,寅她刚见到,不好下定论,卯是这伙人的智囊,且在医药方面出众。都不好对付! 然而,强归强,他们口中忌惮的法阵却是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宫九歌终于成功问到了路,回了自己的住处。珞璜还没有回来,直到饭点,二人才见上面。万护法也到了,还额外带来了份小惊喜,赫然是之前对宫九歌他们动手的那五个孩子。 不久前还趾高气昂地围攻二人,下手毫不手软的他们,此时被五花大绑像几只要被下锅的螃蟹,为首的胖子在什么时候都容易夺人眼球。胖子看到他们二人,立刻猜到了他们此番遭难的缘由。 “护法大人,我不服!”小胖子的虾兵蟹将之一叫嚣。 这孩子一脸的尖嘴猴腮样儿,见众人都看过来,他直起腰板大喊:“我等是小辈间比武切磋,护法大人不该干涉才是!” 宫九歌欣赏眼前这违和一幕,视线不经意地瞥了眼万护法。 这自导自演的戏码,这人是真的玩不腻!不像她,看都该看腻了。 “五个人打一个也算切磋吗?”宫九歌弱弱地开口问。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取而代之 就连万护法都不得不承认,吕朝这个小萝卜头是真的爱挑事,但偏偏她的挑事法还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宫九歌就差把收拾人的心思摆脸上了。万护法扭头,似是好意询问珞璜的看法。珞璜沉下眼睑,他手握成拳,不久前被这几人群殴的部位还在隐隐发疼。 “我没事,”他说。 宫九歌心底狐疑,心说珞璜可不是就这样算了的人。万护法面上不显,实则也不愿珞璜就这么算了。 万护法:“那珞儿是要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听着还真像给徒弟找场子的好师父。 珞璜扯了扯带着淤青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就像刚刚他们说的,只是切磋。” 那五个孩子闻言都放下心来。 却听珞璜接着说:“我跟着师父学了几天,他们对我动手‘切磋’情有可原,但是朝朝不曾习武,我也是事先和他们提过的。这件事最委屈的便是朝朝,师父若是要讨一个公道,那朝朝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些话将这几个动手的人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既然如此,朝朝之前也说了他们过分,”万护法满意地点头。他动了,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塞进宫九歌手里。匕首锋利无比,宫九歌差点伤到手。 “去报仇吧,朝儿。”万护法语气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攥着她的手,将匕首摁向地上被绑着的那几人。 宫九歌下意识猛地一挣,不爽是一回事,可也犯不着要了这几个熊孩子的命。 “怎么?”万护法察觉到她抗拒的动作,脸上登时戾气横生,“朝朝不是不开心吗?可以出气了怎么还不乐意?” 他声音一沉,立刻让宫九歌想起初见这疯子时的场景,平和太久,她都要忘了这人的真面目。 “我,我要自己来。”宫九歌说。 万护法这才笑了,他坐回椅子上,将珞璜一把拽了过来:“珞儿好好看着,等朝儿报了仇,你便是不痛快,剩下的也能自己亲自来。” 珞璜脸色煞白,死死盯着宫九歌手里的刀,那天的场景再现脑海,带着冷意的刀锋挥下,珞璜差点惊呼出口。 宫九歌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勉强将人固定住,然后当着其余人的面,手起刀落!“嚓”一声响,是匕首划开了什么。珞璜嘴唇发白,宫九歌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清楚动作,但是那细微的声响却是被他捕捉到了。 她做了什么?她明明才这么小! 然而下一刻,珞璜便清醒了。原因无他,被宫九歌控制着的小胖子也以为自己死定了,看着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差点没晕过去,结果半天没什么感觉,她这一睁眼—— “啊!”小胖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并且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试图将面前的人撞开。宫九歌错开身形,仿佛遭过大难的小胖子此时暴露在了人前。一头梳的齐整的头发被宫九歌挑开,然后拿匕首剃的乱七八糟,小胖子看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碎发,心态崩了。 有着同样心情的还有万护法,毕竟他把刀子都拿出来了,为的可不是看小孩子打闹。他阴冷的笑着,表情像是即将脱笼而出的恶鬼。 “朝儿,”他阴恻恻地叫了一声,提醒说,“刀子动了,可是必须要见血的。” 宫九歌将手里的碎发拍了拍,清理干净。 “为何?”她坦然地问。 万护法忽地抬手,将小胖子的束缚解去,然后同样扔过去一把刀。迎着小胖子颤抖的眼神,万护法满怀恶意地说:“你们两个人,今天只能活下来一个。” 宫九歌听他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小胖子捡起地上的刀,然后冲她扑了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宫九歌的应对反应便是撒开脚丫子就开始跑,这里地方不大,宫九歌就绕着圆桌跑。圆桌上的菜肴已经没了温度,荤油开始凝固,发出腻人的腥味。 小胖子在后面追,肚子上的肉一垫一垫,好不辛苦。宫九歌跑一会儿就回头看一眼,她尚且可以再跑个几圈时,小胖子已经没力气了,奄奄地撑着桌子大喘气。宫九歌此时还有心情扮个鬼脸,小胖子气急,将手里的匕首朝她掷了过去,宫九歌一躲便让她扔了个空,她还顺势将另一把匕首也捡了起来。 “看,你死了。”宫九歌晃了晃手里的两把刀。 小胖子听着她这话,不由地竟生出几分,原来万护法说的“死一个”是这个意思,这只是一场打闹的游戏。 然而并不是好吗! 很显然,宫九歌一次次地曲解他的意思,万护法已经没了耐性。他直接伸出手,一把便将小胖子掐住脖子提了起来,小胖子脸都憋紫了。 “朝儿,你看着,这样才对。”他抓住宫九歌的手,强硬地逼迫她手里的尖刀捅向小胖子腹部。 夜深人静时,珞璜躺在自己床上辗转反侧,今天的事成了他心里的又一个疙瘩,因为万护法在弄死一个孩子后,还试图将沾着血的匕首塞给他,让他解决剩下的人,好在对方临时有事被人叫走了。这么想着,珞璜眼神不由控制地瞥向宫九歌床所在的位置。 很难相信这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毕竟在万护法拉着她的手弄死小胖子要离开后,宫九歌还伸手拽了那人的衣服说了话!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宫九歌伸手的目的,是为了在对方身上留一个法阵。 这种法阵级别低,甚至效用时间不稳定,但是它却能有效地监听人的言行。在万护法出去后,宫九歌熟知了他要去做的事。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取而代之做准备。对方今天的行径俨然恶心到了她,让她不得不将计划提上日程!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万护法身职高位,交际却十分简单。宫九歌私下里也控制过一些人,从他们口中对这万护法也有几分了解。喜怒无常,前一刻还是温声笑语,下一秒便能笑着取人性命,在神王阁,此人并不受欢迎,所以大多时间他也只是蜗居在自己的地盘,弄这些见不得人的行径。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人竟然能做护法?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爹,他继承了亡父的地位。也正是因为他父亲生前在神王阁颇有威望,所以旁人才能忍受这个疯子到现在。总体来说,这个不受人欢迎的护法,便是悄声无息地换个人,也不会立刻有谁察觉! 现在就只差一个时机,那便是等她恢复。宫九歌试着掌控身体中的那部分游走的气息,那股神秘的力量正逐渐和自身融为一体,至多两天时间,甚至更短。 自从万护法眼睛都不眨地又杀一人后,珞璜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又大了不少,他看了眼还在睡的宫九歌,默不作声地去了练武场。宫九歌听到他出去后,开始运转身体中的能量。 又状似平静地过去了一天,第二天的时候,珞璜惊讶的发现宫九歌也要去练武场。 “你,你也要去?”珞璜不确定地问,他以为经历了那天的事,宫九歌该是不愿意再看到万护法才对。 宫九歌说:“一天不见,有点想了。”想他该死了。 珞璜领略不到她话里的意思,那表情就像见了鬼一般。 二人去了练武场,因为这里只是万护法的私人领地,所以没他的吩咐,四下无人把守。万护法在固定的时间过来,看到宫九歌还有些惊讶。 “怎么,朝儿过来,是想习武了?” 宫九歌脸上扬起一抹笑,回了他一句“是”。 万护法此时犹不觉,还以为是前些天的事儿让她开了窍。日常安排好珞璜的功课后,万护法挑了一把小巧的木剑给她。 宫九歌意念一动,确认四下无人。她看了眼那把木剑,摇头拒绝说:“我有自己的武器。” “哦?”万护法似笑非笑,端看她有什么武器。 宫九歌毫不避讳地从自己的空间内取出一把兰花伞。 “我的武器。”她说。 万护法看她竟然有储物空间,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反应过来。枉城的大部分人根本没能力拥有储物空间,便是有,也不会随意交给一个孩子,而且,这把伞—— 原谅万护法没能认出来,首先归功于他从不与外人交涉,其次便是枉城远离大陆,消息不是那么灵通。 宫九歌:“万护法可认识?” 好的,万护法并不认识。 这种情况下,万护法怎么着都该看出来宫九歌不对劲了,一高一矮对视,万护法到底是没将这个几寸高的孩子放在眼里。 “怎么,你……”他话不曾说完,就见面前的人忽然拔高,体表淡淡的光晕褪去,面前的人已然能和他平视了。只是打断他说话的并不是这异状,而是穿过胸口的伞间。 血液顺着伞面流转,上面绘着的兰花泣露,很快便将血液如数吸纳,浅色的兰花微不可查生了几分艳色。 “不认识也好,”宫九歌唇角勾了勾,美艳至极的脸上漫不经心,“现在,你可以死了。” 珞璜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经意地回头,却刚好对上宫九歌看过来的双目。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等他想完,就见那个掌握着他生死的男人倒在了地上,胸口还有一个大洞。 人,就这样没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职位之便 珞璜迅速扭过头,他手脚发冷,却没停下自己练习的动作,这动作像是在告诉身后的人,他什么都没看到!不知过了多久,当珞璜抱着侥幸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珞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慢慢踱步到刚刚人倒下的地方。地上一点血的痕迹都没有,空气中残留着点点血腥气息,微不可查。 难道真的是幻觉?那吕朝哪去了?还有那个和吕朝穿着一样衣服的女子—— 说起来,宫九歌这身衣服还是赤厌晨给她准备的,会随着人的身形变化而变化,能让她瞬间恢复身形的时候不至于衣服暴裂。 却说这边,宫九歌将人处理了一番,换上了万护法日常的衣饰,面容也经过了修饰了。二人外形上这么一对比,虽说还是有些小差距,但是万护法往常足不出户,这么一点不同也没有谁会去注意。 “你,”万护法看着面前与他一般无二的人,那张疯狂的脸染上恐惧。 宫九歌放下琉璃镜,施舍一般将视线移向心脏受了重创但仍有生气的万护法。 “命还挺大,”宫九歌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与他平视,“是用了什么保命的术法?” 万护法大口大口喘着气,垂死的面容上满是阴鸷:“你,杀了我,自己也活不了!” 他疯狂地笑着道:“神王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蛊,一旦死亡就会有响动,我若是死了,你就算扮的再像,也会被人识破,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宫九歌:“多谢你提醒。”那这么看来,这人还真的不能杀了,至少目前,还得留他一条命! 万护法劫后余生,迫不及防一抬头,接着识海便无意识地开始紊乱。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听到面前的人问。 万护法头脑是清醒的,但他的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 “护心丹。”他一字一顿的回答。 宫九歌在医书上见过这个丹药,炼制起来非常困难,所需药材其中有几味已经绝迹,不想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个药名。 宫九歌:“还有剩余吗?” 回:“没有了。” 宫九歌:那你用的还挺及时。 “你最重视的东西放在哪儿?” 万护法拼命克制,但是他依然控制不住地如数交代。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宫九歌依着他的指引,翻出来不少好东西,当中最为抢眼的是一个放着丹药的盒子,层层密钥封锁,但凡开错一环便能让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便是机关大师也要仔细研究,谨慎小心的拨弄,差不多需要四个时辰。 万护法见她拿起盒子,心里抱着侥幸希望她贸然去开了才好。果不其然,宫九歌如他所愿拿起盒子,然后将手指摁在了锁扣上。 万护法脸上一喜,那份期许引得宫九歌侧目。迎着对方故作淡定的表情,宫九歌动手,只听“咔嚓”“咔”—— 连续几声声响,中间不曾间断,那盒子就被这样打了开来。万护法最后一份希冀也砸在了地上。 宫九歌把里面的丹药一一取出来,瓶子上都标注了名字,宫九歌大多知道药效。其中一瓶特别吸引她,只见莹白的瓶子表面印着“易形丸”三个字。这药说白了就是易容用的,但是它的效用不在脸,而是在于身体上,服用可由男性转为女子,女子也能变成男性,细节上也绝无差错。可以说这时候找到这么个药时机刚好,只是宫九歌的想法明显不同。 她打开瓶塞,里面静置着三颗拇指大小的药,她将其中一颗取出来,喂给了万护法。 万护法被强迫咽下药丸,身体很快便有了反应。先是喉结缓缓凹了下去,接着便是胸部开始发生变化,宫九歌没有下流到瞄人下面,看着对方那张脸,脸部线条开始柔和,不过三息时间,服药的人便从男性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宫九歌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了一句:“能生孩子吗?” 万护法:…… 万护法还在被这药的后遗症折磨,猝不及防听到她这句,差点没厥过去。 “你……”他像是想骂人,不想刚发出一个音节,便强迫自己咽了回去。他连声音都变成女的了! 宫九歌倒是对这药很满意。 按理说宫九歌当下要扮男人,这药刚合适才是,她却没有服药的意思。 “倒是不得不说,”她顶着万护法的脸,连声音都和本人一般无二,“您这些特殊癖好给我提供了不少便利。”纵然是这大热天,也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从不出门会友,同门之间也没有往来,偏偏身份使然,能提供不少便利。 万护法阴鸷地盯着她。 宫九歌扯了扯他身上的绳子,绳子蓦的收紧,万护法闷哼一声。宫九歌绕着人走了两圈,打量了几眼,最后往他嘴里塞了块布,方才满意地点头,宫九歌将人丢进暗室后画了几个空间法阵。 “放心,命会给你留着的。” 宫九歌阖上门走出去,想起来练武场还有个珞璜。对于这个孩子,宫九歌打算顺其自然,他是个聪明有想法的,如果察觉了不对,自然知道哪种方法更能保住性命。 万护法这个职位对于他本人来说,名大于利,唯一的实权,怕也就是分支库房的钥匙了。宫九歌查到这处库房的取用情况,上面取用情况最多的人赫然是“昼”。 赤厌晨先前便给她做过功课,此人和卯怕是研究人体实验的主力。她还以为任务出了偏差,想掰回来怎么着也要费一番功夫,不想这就阴差阳错地撞上来了。 听说万护法要看库房支取记录,管着库房的人自是恭敬地双手奉上。这处库房只是神王阁的一处分支,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如宗内的库房珍贵,却也都是珍品。宫九歌呵退下人,只留了管事在侧,她似是烦躁地例行公事一般,随手翻几下便扔开,实则上面的内容无一遗漏地被她记了下来。 “这人是把这儿当他家了?每天都要来几趟!”宫九歌用着万护法的语气,不屑地说了两句。 管事的一听,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登时冷汗涟涟。 “护法大人,这是昼大人,他有宗主的法令,可以随意支取任意库房的东西。” 宫九歌随手拿起一本翻了两页:“来来回回地,就抓着这几个药材不放,就他吃这么多,也不怕爆体而亡。” 管事赔笑解释:“这是昼大人制药要用到的两样药材,其他库房的药昼大人也拿了不少。护法大人放心,昼大人是隔些天才来一次,药材补给供得上的。” 穿心莲,夬梨子,昼拿这两样药材的频率最高。宫九歌医学方面到底还是欠缺了些,知道这两味药的效用,却不清楚它的制药范围。 “算了,”宫九歌将册子丢开,“你去把穿心莲都拿出来。” 管事不解。 宫九歌:“带走。” 管事一听急了,这是昼大人前几日点名要的东西,明日便要来亲自支取。要不是他看面前的人只是草草翻了册子,对这些并不熟知,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的了。 “怎么?”见管事半天不动,宫九歌脸一沉,万护法的阴鸷气场显露无疑。 管事匆忙开口解释:“回护法大人,属下并非不愿,只是穿心莲是昼大人点名要的,属下实在是不敢擅自……” 宫九歌没等他话说完,挥袖将桌上摆放的东西都打落在地。 “本护法没资格取用?” 管事跪倒在地:“属下不敢。” “去拿出来。” 管事不动。 宫九歌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本护法不都拿,只是挑几株带走。” 管事已经做好了承接对方怒火的准备,不想人竟然松口了。 “是,属下这就去。”管事生怕这喜怒无常的万护法改变想法,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便去找药材了。 宫九歌看他将药材都拿了出来。穿心莲并不罕有,但是培育却是要花一番功夫,特别是培育优质的品相,好的穿心莲,八十株里出一株上品。 管事也是知道万护法的底细,才敢将药都拿出来,不想宫九歌随手一指,要了六株。管事这一看,悔的肠子都青了。上品和上品之间也是有的比的,对方这一指,其中便有四株品相非常不一般。 “本护法拿不得?”这次的声音相较前几次却是平静了很多,偏偏给管事的威慑不减反而更甚。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若要再阻拦,对方绝对不会再客气。 “拿得,护法大人自然是拿得。” 管事擦了擦冷汗,将东西都给眼前这位不好惹的护法包了起来。他也想清楚了,自己就是一管库房的,明儿个昼大人若是来了,满意还好,若是有意见,便去找这位万护法吧。 见宫九歌走远,管事将宫九歌拿走的穿心莲登记在册。 宫九歌真的是随手指的吗?当然不是,从支取记录中来看,这个昼定下的数额不少,取走的却只有固定的数,每一次都是这样,像是已经从中取到了一个平衡的量,对穿心莲历来的品质也有一个严格的把控。宫九歌甚至不怀疑,对方拿走那么多,真正用的怕是至多不出三株。 她拿走了品质上乘的四株,中品两株,一个恰到好处的量却是将对方心里的平衡顺利打乱。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昼大人 转眼又到了往常用午饭的时间,目前只到了珞璜一人。八岁的孩子心里到底难藏事儿,眼神时不时地瞥向上座,那是万护法往常用餐坐的位置。 万护法没来,吕朝也没来,这是不是说明,他上午不经意间看到的事,是真的! 刚在他想入非非的当儿,人来了。珞璜不敢置信地看着踱步而来的万护法,人没死?怎么可能!直到“万护法”落座,珞璜还在发呆。 “你在看什么?”宫九歌迎上他的视线,不咸不淡地问。 “没,”珞璜没发觉异常,他手忙脚乱地转开话题,“怎,怎么不见,不见朝朝?”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笑说:“朝儿去了一个地方,不会回来了,你想和她一起吗?” 珞璜拼命摇头:“不,不敢,珞儿只想陪着师父。” 宫九歌状似满意地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开始用餐。珞璜不敢抬头,却是拼命地回想勾勒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是错觉吗?是错觉吧!其实是万护法杀了吕朝,他太想这个人死了,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是成年的吕朝杀了面前的人。 是这样吧?是这样!珞璜觉得自己疯魔了,他甚至想着,上午看到的那一幕根本就不存在,吕朝也只是被面前的人送去了另一个地方,毕竟现场根本没有血迹不是吗? 他拼命催眠自己,当然,珞璜眼下并不是担心谁,而是吕朝就像是他的一个挡箭牌,他拼命地讨好万护法,为的是活的更长久,有吕朝那个不懂规矩还任性的孩子在前,真要出什么事也是对方先遭难。现在,吕朝猝不及防地没了,那么,他,很快就是下一个了! 珞璜越想越代入,食不下咽,连向来不关心身外事的宫九歌都觉察到了,已经恢复平常姿态的她,孩童时的心态思维被抹消的一干二净,现在珞璜一个眼神,她便能看得出来他的想法。 “短时间内,为师还不想杀生,”宫九歌说,“你若安分守己,自然不会出事。” 这句话无疑给了珞璜一个定心丸,他低声应了句“是”。 宫九歌拿走穿心莲不久,东西还没捂热乎,这便有人找上门来了。如她所料,这位楚惊凰的左膀右臂之一的昼大人,亲自来了! “是你拿走了那几株上上品?”昼外形看上去很年轻,像是还不到三十,比万护法还要小上一些。相比万护法的人模狗样,对方的第一印象,怎么说呢—— 宫九歌默默地想:有点愣。 开门不见一句寒暄,半句虚与委蛇都没有,张嘴就问药材的去向。 宫九歌:“是我。” 昼不说话了,等着她的下文,宫九歌亦如此。二人大眼瞪小眼。 昼想到对方的身份,似乎不能直接用自己的身份拿回来。当然,他往常也遇到过这种事,只是对方一见是他,他开口问了以后人就自己把东西拿出来了,像面前这人直接甩了两个字过来后安稳如山的态度,他是真的没见过。 昼思考了一番,正色道:“那是我要的药材。” 宫九歌:“哦。” 昼被这一个字轻描淡写地堵了回来,话瞬间就接不下去了。半晌,他也看出来对方是不会轻易把药还回来了,他改了策略,说:“我有宗主的指令。” 宫九歌冷笑:“库房出门右转。” 昼抿唇,不甘心地又说:“你取走了当中最好的几株,我来讨回。”接着,他试图证明那几株穿心莲真的是自己定下要的。 “我注意到每次送来的穿心莲中,上品占了多半,而上品中更能每次都出不下五株绝佳,此次我来取物,管事说……” 宫九歌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制止了对方说下去。昼不明所以。 宫九歌问:“分支库房里的东西,本护法可是取不得?” 昼觉得哪里不太对,却还是对她的问题给予了答案:“取得。” 宫九歌又问:“本护法不熟悉药材,从中所则也是随机,管事可有对此事详述?” 昼回忆管事对他说的话,然后点头:“有详述。” 宫九歌再问:“本护法取来六株,昼大人便说挑去了绝品,这话可有根据?” 若说根据,说真的,这就是个概率题,上品难得,从中挑选绝品也是难得。这是昼自己总结的规律,可但凡概率都有失足的时候,虽然在这一点上近乎其微,况且他找上门来也是因为管事说这人拿走几株品相极好的。 想到这里,昼摇头。 “所以,”宫九歌一字一句绝杀道,“昼大人没有依据便来找药,是否觉得分支库房但凡你指定的东西只能归您所有,旁人,包括宗主都不配取分毫?” “自然不是。”昼皱眉,不明白怎么扯到了宗主身上。 他被宫九歌这么一绕,俨然已经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他这么想着时,外面有下人端进来一盅茶汤,清新淡雅的香甜气息萦绕于上。昼忽的目光一凝,接着他伸手便将茶盅抢了过来,全然不顾茶汤滚烫。 “果然是绝品。”他细细分辨已经煮的稀碎的穿心莲,说完又不确定地尝了一口。 看着空空如也的托盘,送汤来的仆从傻眼了,他张了张嘴,碍着对方的身份也没能说出话来。 “大人,”仆从看了眼昼,又看了眼宫九歌,生怕她发火自己被迁怒。 宫九歌也迷了对方这番操作。 “昼大人!”她叫了一声。 昼此番已经确定了茶汤里的穿心莲品相合格,听到宫九歌叫他,他抬起头,满眼的不赞同: “这等绝品,万护法如此做派还真是暴殄天物!” 宫九歌:有话好好说,先把我茶汤放下。 宫九歌面无表情:“昼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本护法不懂药理,拿了药材也只是辅以食材享用。” 昼抱着茶盅,对上宫九歌的视线正色道:“护法若只是满足口舌之欲,拿这绝品却是浪费了,不如你将其余几株一并取出来,容我辨认一番。” 宫九歌反对:“昼大人所言差矣,人都脱不开口腹之欲,你用药是用,我用膳也是用,如何你用的了绝品,本护法便用不得?” 昼还真没遇到过这样能言善辩的,重点还是,他被说动了。默了片刻,他不言不语地站起身,背影萧条,铩羽而归。 “等一下,”宫九歌忽地叫住了他。 昼回头,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毕竟看对方的反应也不会把穿心莲给他了才是。宫九歌也是没料到,她还没说几句,人就被劝走了? 宫九歌冷着脸让人把今天拿回来的穿心莲都一一取了出来。 “昼大人既然咬定是本护法拿走了你中意的那几株,现在穿心莲都在这儿,您要哪个,拿走便是。” 问她为什么妥协了?呵呵,宫九歌本意是在这几株药材上做些手脚,到时候将药材给他便好,至于过程,无论是对方拿势力压人,还是言语威胁,宫九歌都可以顺坡下,万万没想到这位昼如此的—— 宫九歌实在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得恨铁不成钢,扛着暴露的风险将药塞给他。 昼诧异对方为什么忽然就妥协了,不过他还是回去看了一眼。这一眼果然收获不菲,昼当场就从中挑出两株。法阵有了载体,消无声息地依附于人,宫九歌不敢赌这些人会不会察觉,所以在隐匿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她本人没有直接碰到昼,便是间接没了嫌疑。 “送昼大人出去。” 昼如愿拿着药材走了,出门的时候,送人的小厮似乎不小心绊了一下,碰到了昼。昼擦了擦被碰到的地方,拿着药材走了,当然,一同带走的还有那盅茶汤。 送汤的小厮想叫人又不敢,看着昼端着茶汤离开。 “护法大人,可要小人再去熬一盅?” 宫九歌随手挑了一只穿心莲扔过去:“熬好之后,送去珞儿房里。” “是。” 昼身上带着传息阵,宫九歌无异于消息范围又广了一些。每日都有三言两语传过来,她发现这个昼是真的话少,更多时候都是在动手,动口也是回答旁人的问题,关于医理的专业知识。 有了赤厌晨提醒在前,加上昼的身份,宫九歌也不急于一时探听消息。取代了万护法,宫九歌在逐渐调节对方的时间安排,给周围人潜移默化。 教授珞璜也是个安排,宫九歌本意是走个过场,不想珞璜今日竟然大着胆子上前来。 “师父,您五天前布置的课业珞儿已经完成了。”珞璜怕,他怕死,万护法每在他身上哪怕多花半分心思,他就能活着更久一些,相反,等对方没了兴致再逗弄他,那便是他的死期。 宫九歌看过他“学成”的结果,花拳绣腿,连基本功都没有,学这些花架子又有什么用! “不错,你这般有天赋,那便加些力度吧,”宫九歌说,“每天上午绕着练武场跑十圈,扎马步一个时辰,完成不了就不用去吃饭了。” 珞璜听到“加大力度”这几个字,本来还有点高兴,对方后面的话却如同给他浇了一桶冷水。 “师父,”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问面前的人说,“我已经学会了落月剑法第一式,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没用的事浪费时间?” 第二百二十章 阿朝,你头掉了 “浪费时间?”宫九歌挑眉,“你用你学成的招式对我出手。” 珞璜心底犹疑,可还是照做了。他剑尖发力,用尽力气向面前的人攻去,宫九歌手一抬,轻飘飘地便将剑夹在了指尖。珞璜试图将剑收回来,却百般用力都捍卫不动。 “如何?”宫九歌手一松,珞璜收力不及踉跄几步摔到了地上。 宫九歌:“我连术法都不曾用到,你便这般不堪一击。” 珞璜脸色一青一白,他爬起来,恭顺道:“珞儿自然不敢和师父相提并论。” 宫九歌瞥了他一眼:“少说这些没用的,去把我安排的任务做了。” 安顿了珞璜,宫九歌开始借用万护法的身份,走访神王阁各处。神王阁有个很明显的分界线,一方是神王阁内部人员,上有昼与夜主事,下有三位护法为辅;另一方则是实验品组成的,六人主事,他们受神王阁庇佑,可借神王阁的威信行事,支取物质,一荣俱荣。 当然,说到底是分支,一损俱损却是谈不上的。 却说昼那日端回去那盅茶汤后,细细品尝了一番觉得味道当真不错。琢磨了一番宫九歌的话,深有所悟。 于是次日收到药材的卯怔愣片刻,讶异地看向神色无波的昼。二人都是话不多的类型,所以就算药材品相与以往相差甚大,他也没问出口。 倒是卯的助手惊呼:“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鱼目混珠,这品相比往常可差了不少!” 昼的助手不发一言在旁整理,别的不说,这几株重要的辅药都是经过他家大人之手,重点是,他昨天看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今天这些是怎么回事? 昼迎着几方视线,缓缓开口承认:“是我换的。” 卯顺理成章地问出口:“为何?”这几样药材用上,就如同往一盘珍馐中抛入了野草,简直是浪费。 昼正色说:“制药要的只是药效,美食用了次品药材却会大打折扣。” 卯尚且不明所以:“美食为何要用药材?”况且你自己是做什么的你还记得吗? 昼说:“我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将选好的药材都挑出来了。” 卯:…… 卯:“所以,就拿这些来来制药?你知道制药的严谨程度,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品相的药材都能融合!” 昼正色:“我知道,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昼说:“是药三分毒,品质佳的药材提炼出来的药也无非是毒素少一些。” 卯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想索性制毒出来?” 助手们:…… 昼摇头:“并非。我不久前发现,药石相融有余毒,可若是辅以食材,却只有大补。” 卯这次听懂了。 同样在医学上有造诣,二人很快就药材佳品与次品,制药与食用开始了辩论。最后得出结果,平常制药就用普通药材,上品留做药膳备用,特殊药丸的制作则选佳品。 宫九歌通过法阵听的一言难尽。重点是敲定之后那边就没声儿了!事情结束的第二天,宫九歌还收到了来自昼的谢礼,几大株佳品穿心莲,上品中挑出来的上品。送东西来的人是这么说的: “我家大人说这次多亏了有万护法才能想出来这物尽其用的良策,这是给您的谢礼。” 宫九歌还能说什么,直接差人将东西往厨房一丢。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若是旁边没有说话的人,这两个制药主力压根不会开口。宫九歌又等了几天,等的她都要另寻他法了,法阵另一边终于有动静了。 “两位大人,孩子们送来了。” 宫九歌立刻坐直了身体。 窸窸窣窣的声响入耳,宫九歌猜逢这是在收拾东西,片刻后,她听到一句: “走吧。”是卯的声音。 二人走了不多时便停下,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声音。两刻钟过去了,昼开口:“这个孩子的肾脏合格。” 卯也检查完了:“这个喉管合格,那个腿骨……”他相继指了三个人。 “那这剩下的人?”旁边的人躬身征求这二位的意思。 昼和卯同声说:“处理掉。” 询问那人习以为常,摆摆手示意他带来的那些人将眼前不合格的东西都处理掉。 处理什么?什么的肾脏骨头合格?宫九歌听着脸色渐沉。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神王阁打着收育名义带回来的孩子。而且听这些人的语气,怕是这些事早已不止一次两次了。 “宗主。” 宫九歌听到那边又有了动静,一行人整齐划一的行礼声,接着便是楚惊凰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轻不可闻的车轱辘碾过地面碎石的声音。 楚惊凰:“阿朝要用到的东西,二位可选好了?” 阿朝?谁? 卯:“回宗主,已经选好了。” 昼附议。 楚惊凰:“那这便开始吧。” 接着便没了说话声,都是器物碰撞的敲击,以及锐器划开皮囊的声音,黏腻的声音光是听着都让人不适。 宫九歌注意到刚刚楚惊凰说的话,对方似乎还带了一个人过来,那声车轱辘声,想必人是坐在轮椅上的。所以,神王阁大肆从外面带孩子回来,目的都是为了楚惊凰口中的“阿朝”? 宫九歌对楚惊凰的印象尚且停留在那第二人格上,此番得了些有用信息,想着晚上去探上一探。 耳边是器具摩擦的声音,除此之外静的可怕,宫九歌用这法阵以来第一次碰壁,昼是真的话少,还遇到一个同样话少的同行卯。 入夜,宫九歌黑衣劲装避开巡逻的人,直奔一个方向而去。以她的路痴本性,也亏得昼身上附着的法阵阵源她能感知到。确定了方位,同时也确认了白天过来的那位“阿朝”没走,宫九歌开始摸索入口。 这处的防卫比沿途任一位置都严格不少,也恰恰证明了内里人的重要。机关对于宫九歌来说轻而易举,很轻松便进去了这处阁楼。 夜色暗沉,宫九歌看不清屋内的摆设,轻手轻脚地探看前面的路。等到去了第二层,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血液的味道还很新鲜,也就是这份“新鲜”,让宫九歌恶心反胃。 迎着淡淡的月光,宫九歌看到整个二楼摆满了人。没错,是摆满。一个挨着一个整齐摆放,大部分都是孩子,也有成年人,都没了生命气息,鲜血顺着他们四肢上的小伤口低落在特殊的容器里,想来是被用了药阻碍伤口愈合。 血液还在流动,看得出来是断气没多久,或者换个说法,在宫九歌法阵里听到他们动手取脏器时,人还活着。 宫九歌谨慎小心地避让开来,寻找自己的目标。昼等人便是在此处动手,那位“阿朝”既然不曾离开,必然也是在此处的某一地方。 从楚惊凰的小心翼翼来看,这人的身份地位定是不一般,虽是在此地接受某种治疗,楚惊凰却万万不会让人和眼前这些呆在一处,纵然这样,人还是留下了,那也变向证明,这人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有了这个思路,宫九歌走到墙边,伸手轻轻敲了敲。空洞的表明,内里确实是空的。宫九歌找到机关启动之后,眼前出现一道暗门。 猜着里面的人身边应该有随侍,宫九歌留心再三,推门进去后打算先将人直接虏获。不想她闪身进来,里面只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不发一言,有人闯入的动静也没分得她一点注意。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她还是维持着这幅姿态坐在那儿,不曾躺床上去休息。 宫九歌没有放下心防,踱步靠近她,等绕到人面前,方才对上了此人的视线。眼看对方嘴巴一动便要说话,宫九歌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 她这话还没说出来,手下便失了力,那捂嘴的动作落空,宫九歌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和她对视的人,脑袋被她一碰便滚落在地。 宫九歌倒抽了一口凉气。当然不会是她力气大,她力气再怎么大也不会将人的头给直接摁下来,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颗头,原本就是放在这上面的。 至于刚刚为什么和她对视,好像还要开口这件事,细思恐极。 宫九歌忽地想起什么,细细查看面前倚着轮椅的这具无头尸,头虽然掉了,却不见喷洒血迹。在衣服的遮掩下,无头尸洁白的肌肤表面满是针线缝合的刀疤,细到寸许,大的便是从胸口到小腹,几乎被剖开整个腹腔的刀痕,像是往身体里重新塞了一副脏器一般。 宫九歌检查的当儿,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句:“打扰,不过还是想问问你看完没有?” 宫九歌背脊一凉。 身后的声音再度道:“可否先将我放回去,您再检查呢?” 说话的是那颗头,那颗刚刚被她碰掉的头颅! 夭寿了!宫九歌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脖子僵硬地回头,确认了发声的确实是那颗头没错。饶是她胆子再大,哪怕看着丙都能面不改色,这颗头的存在依然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地上掉着滚了两圈后,半边脸着地的头说:“这样我很难受。” 宫九歌听闻这句,竟然萌生了一种让对方受了委屈的错觉。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朝渺本朝 宫九歌静默片刻,迎着这诡异的气氛问说:“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那颗头闻言苦笑,想着对方没被直接吓走,定然是有什么任务在身,也难为了她面对自己这状况还能这么冷静。 “你想问什么?”头说,“问我是谁?还是问我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 宫九歌直言:“只有一颗头,你为什么还能说话?” 头:…… 实际上,宫九歌从最初的惊悚过去后便冷静了下来,她听说过一种名为“飞头蛮”的鬼怪,便是夜间头脱离身体四处作乱。当然,见识过实验品们的百态后,对于面前的这一幕,宫九歌接纳度也高了不少。 头:“别看我只是一颗头……” 宫九歌:“实则聪明难以想象?” 头:…… 生前也是个体面的,头好在没当场发飙,她叹了口气,解释说:“我和身体有连接,只是看上去分开了而已。” “你能不能让我换个地方,”头每说一句话就呛一口灰,难受的很,“不想把我放回原位,至少别让我脸贴着地。” 宫九歌找了块布垫着,将头抱了起来,直接将她放回原来的位置。看着这一幕,她的脑海中不合时宜的蹦出三个字—— 捧头杀! 这时候还这么鬼畜真的好吗? “你是什么人?”宫九歌后知后觉地问,“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啊……”头,不,有了身体的头,已经不能直接被称作头了。 女子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屋里没有光,宫九歌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听声音,面前的女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我叫,朝渺。”她说。 宫九歌:有点耳熟。 她一时竟然没能想起来! 等等,朝渺? 宫九歌目光一凝:“那你认识赤厌晨吗?” 她轻轻地笑了,毫不避讳地说:“自然是认识的。” “那,”宫九歌知道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但是她担心这一转头,便再也没机会问了。 “当初你把控物元灵给赤厌晨,是因为什么?”她想问问清楚。 元灵中的至尊,控物元灵。让人实力登顶的同时,改变其体质,人人图之。 朝渺有片刻惊讶她竟然知道这事,她似乎想要抬头看看和她说话的人是谁,只是下颔动了动后又被迫放弃,她现在根本抬不了头。 “是,不得已。”朝渺嘴唇动了动,她显然也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毕竟她的经历就佐证了这一点。但是当时的她太需要一个供养灵田的人了,如果她不主动择主,控物元灵便会自发与另一人相融合,那个与她亲近至极的人。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宫九歌:“楚惊凰与你,是什么关系?” 朝渺回神,笑说:“现在,他是我喜欢的人。”当然,过去也是。 宫九歌看着她的笑脸,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赫无双为什么排斥赤厌晨,就像她现在这样,面对自称朝渺的人,毫无熟悉与归属,她是宫九歌,一个另外的个体,与所谓的前世毫无关联。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和赫无双的情况还是有区别的,至少,赫无双和赤厌晨在意念一方还是契合的。非要详述,就是她属于二人一魂,但是赫无双和赤厌晨,是一人二魂。 “他来了。”朝渺嘴唇轻启,提醒宫九歌。 便是宫九歌,此时也不曾察觉到第三人的气息,却听朝渺劝她:“你先走吧,不然等会儿怕有麻烦。” 宫九歌伸手拢了拢她的衣服:“刚刚多有冒犯。” 她的动作亲密,手指却不曾碰到对方的肌肤,朝渺动不了,眉眼间却都是让人放下心防的善意。 “无妨的。” 宫九歌这便闪身离去,她前脚出去,后脚楚惊凰便进去了。宫九歌没在此地多逗留,她走了一段路,挑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身上的衣物换掉。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暴怒,是楚惊凰的声音。 没错,宫九歌在朝渺身上也留了个法阵,就在她整理衣服的当儿。 “这是谁干的!”楚惊凰到底上心,踏进去后只是一眼便注意到了朝渺的异样。他不久前才仔细打理好的发丝缠到了一块儿,更严重的是,他往常捧在手心里的人,此时脸上竟然有了擦伤和尘土! 楚惊凰怎可罢休,张嘴便要叫来巡逻的人问责。 朝渺温声劝慰说:“好了,能找到我这处,也是个不一般的,你惩处他们又有什么用处?” 楚惊凰心疼的摸摸她脸上的伤,亲自取来水和伤药为她擦拭。 “那个人是冲你来的?”他轻声问,像是生怕语气重一些面前的人便会碎掉一般。 宫九歌听到这儿不由暗恼,她那个问题还是太过直白了。然而朝渺却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并未将此事提出来。 “是,也不是。”朝渺说。 楚惊凰轻轻擦去灰土,想要上点药,又担心以她的体质不合适。 “怎么回事?” 朝渺看着面前的男人生怕弄疼她的模样,眉眼弯弯,忍俊不禁。她轻轻的笑了,眼里燃着光: “我们,很快便能在一起了。”她说。 楚惊凰多久没见过她这样的姿态了,轻松而愉悦,眼里有光,心底有望,连声音都是说不出的轻快。她的这份轻松愉悦感染到了楚惊凰,他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容。 “我一定会尽快治好你。”他的阿朝,不该待在这个破烂的壳子里,这是对她的亵渎,他要做个更好的躯壳给她。 “可惜了宫铭那边,没能把……” “嘘,”朝渺忽然制止了他说下去,她轻声道,“惊凰,先把我的衣服换掉。” 宫九歌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朝渺又道:“既然已经透露了些消息给这位姑娘了,我们接下来的话,不方便说与你听。” 这句话,却是对宫九歌说的。她知道,她一直都清楚宫九歌在她身上动的手脚。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整理衣服。”虽然衣服也是被她掀开的没错,可朝渺还是这么说了。 宫九歌听着忽然就笑了,接着将法阵的联系单方面切断,动身回了万护法的庭院。朝渺吗?还真挺有意思! 楚惊凰听到这话,目光一冷,迅速检查了朝渺身上的衣物,找了许久才察觉到那么一处异样。 “这是,法阵?”他狐疑道。 “对,”朝渺笑说,“看来你之前将法阵一系的存在如数抹去,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呢。” “还是有的,”楚惊凰确定她衣服上的法阵失效后,说,“至少封印鬼灵的法阵有漏洞,这些管辖大陆的能人们,没一个有解决的办法。”便是当年的赤厌晨,法阵一脉也是短板。 朝渺唇角弯弯:“这番他们若是撑过去了,那我们便将往事一笔勾销吧!” 楚惊凰明显不赞同,却被朝渺劝阻:“惊凰,我时间不多,只想和你在一起。” 楚惊凰半拥着她,不敢用力,轻声应和着:“好,若他们渡过此劫,我便算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渡的过去。四百年前阿朝受过的苦,他要一一向这片大陆讨回来! “还有,谁说你时间不多了,”楚惊凰像劝个孩子似的说,“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等我找到宫铭,定会让他为你重塑躯壳。”说起来那些实验品也是废物,在宫铭手下呆了那么久,连个实验品都做不出来,白白地让他的阿朝受了那么多苦。 “神王阁不养废人,他们若是再没有成绩,便在别处发挥价值吧!”楚惊凰早已给他们找好了归宿。 朝渺不劝,作为此事受损最大的人来说,不说话便是她最后的善意。 不过,朝渺看着面前为她换上新衣的男人,心里暗骂了句“傻子”,她开始说的暗示的话,这傻子竟是一点都没听出来吗? 她视线转向换下来的衣服,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她的另一半魂灵啊,她们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了! 宫九歌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问什么准备?自然是别人找上门的准备。朝渺发现了她留的法阵,那昼身上的法阵自然也瞒不过去了。 果然,朝渺随后便提醒楚惊凰,此地隐秘,既然有人能找来,无非有两种情况。一种为内部出了内应,有人告密;这条不太可能,毕竟楚惊凰重视朝渺重视的跟眼珠子似的,为她治疗的人也是百般筛选,严格把关。那这样一来,便只有另一种可能了,那便是法阵监听,况且看某人那娴熟的手法,这等技艺定然是屡试不爽。 这一查,便查到了昼的身上。 昼自然不可能有外心,这点楚惊凰心里有数。不过既然不是背叛,那便是被人给阴了,试问谁能阴的了昼?还让他这般不设防! 昼细细回想,自己这些天的行程也没有变化,唯一的不同便是—— “你去找了万护法?”楚惊凰皱眉。 昼点头,将那日发生的事托盘而出。楚惊凰并不关注万护法这一号人,神王阁混吃等死的人不多,这万护法便是其中之一,也难为楚惊凰还有印象,毕竟位高权重且不务正业还能在他手底下存活的人,当真不多。 不过有了昼提供的线索,楚惊凰当日便纡尊降贵下榻了万护法的住处。宫九歌面上不显,将万护法往日的作态发挥的淋漓尽致。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宗主忍你很久了 “见过宗主。”宫九歌早早地便候在外面相迎,身后洋洋洒洒站了一大片人。 楚惊凰身后随着的昼看着这排场不禁皱眉,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宗主的脸色。楚惊凰面色不虞,越过她走进去。昼这一眼心里便有了底,他知道自家宗主最讨厌的便是不做什么贡献还肆意挥霍的人,当然,这种人或许谁都讨厌,只是楚惊凰要更明显一些。 “万护法还真是安分守己的很。”楚惊凰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宫九歌舌尖抵着上颚,低着头没有接话。 楚惊凰嘲讽了这句后,话入正题。 “万护法拿药材入膳食一法,是从何而知?” 宫九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道:“回宗主,此乃我手下一人献上的法子,属下试过之后觉得不错,便有了后来的事。” 楚惊凰:“是何人所献?” “便是当日拿药材给万护法的人,”宫九歌还提到了昼,她说:“宗主要见的话,属下这便让人过来。” 楚惊凰点头,示意她将人叫来。 宫九歌怎么会留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在,人早早地便被她处理了,神不知鬼不觉,这去叫人的下人空手而归。 “护法,小春不见了。”去找人的下人回禀,小春便是他们找的那人。 宫九歌故作不解,却也没当一回事,随意道:“许是去了别的地方,你们再去仔细找找。” 昼也安排了随行去找。 楚惊凰看了忠属一眼,转而看向宫九歌:“你可知本宗主前来所谓何事?” 宫九歌忙道:“属下偶然得知昼大人因为此事在制药上有了突破,为神王阁效力本就是我等的责任。”她这话说白了就是想要邀功。 楚惊凰额角青筋跳了跳,再三打量面前的人,想从她脸上看出半点端倪。这人是真的不知情? 人自然是没找到,而且出于宫九歌的邀功心态,对于没找到人这一点她也并不在意。 宫九歌:“宗主若是要见,不如等属下找到了人亲自带过去给您。” 楚惊凰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抢着要邀功的模样,恶从胆边生:“昼,你说。” 昼看了眼宫九歌,上前道:“前几日来你这里,有人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宫九歌惊呼:“竟然有这种事!”一听不仅不是功劳,还很可能是祸端,她立刻试图撇开自己。 “昼大人可有什么损失?那人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此事我是当真不知情!” 昼还不曾回应,就听楚惊凰冷声说:“你当真不知情?” 宫九歌:“宗主明鉴,属下对宗主绝无二心!” “既然如此,”楚惊凰说,“万护法便来证明你的忠诚!” 宫九歌眼底晦暗。 楚惊凰接着道:“万护法找到人后,便换个地方继续贡献你的忠心吧。” 宫九歌不解看他。 楚惊凰逐字逐句道:“去西山。” 宫九歌几乎是瞬间便想起来这所谓的西山是什么地方,如果万护法去了西山,绝对是那里最有话语权的人,你问为什么? 因为神王阁能去西山的人寥寥可数。西山建有一处监禁,去的人无非是犯了事儿的,被监禁处决;还有一种,没有能力再做贡献的,自发请示前去养老,哦不,监察管理。 而大好年纪的万护法,却是跟哪个都不沾边的。莫名其妙地就被贬了,宫九歌甚至没想到,理由是楚惊凰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那,”宫九歌觉得,自己站在万护法的立场,必须是要问上一问的,“属下何时回来?” 楚惊凰冷笑一声:“万护法可是对本宗主的安排有意见?” 宫九歌:“属下不敢。” 楚惊凰放下话便离开了,昼放慢脚步走在人群之后,宫九歌送人出去时,忽地感觉身边靠过来个人。 “昼大人?” 昼压低声音说:“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去西山几日也无妨,等宗主查到幕后的人,便会让你回来的。” 这是在安慰她?宫九歌道过谢,接着作势打听:“不知是何事竟然让宗主也大动干戈?” 昼将法阵一事简略说了,最后又道:“这次是关系到了那位,不然宗主也不会如此迁怒。” 宫九歌猜测他说的“那位”是朝渺。 “多谢昼大人提醒,只是还有一件事,万某还需大人帮忙,”宫九歌说,“我有一个弟子,名为珞璜……” 一宗之主都放话了,“万护法”自然是携家带口灰溜溜的去了西山。宫九歌新获身份“监狱长”。不过,她来此的目的主要便是为了神王阁,到了西山这一码子事并不会打消她的目的。 此地人少,环境也不好,唯一的好处便是隐蔽性强,方便她传信到外面。她将自己进到神王阁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而对于自己见到朝渺一事,宫九歌犹豫片刻,还是不曾交代。报完平安,宫九歌开始处理来到西山的事。她将万护法放了出来,是真正的万护法。 药效过了不久重新变回男人的万护法脸上满是仇恨,宫九歌将人拎起来,眼底带着恶意。 “是时候恢复你的身份了,万护法,不对,现在该叫你‘西山监狱长’?” 万护法自然也是知道楚惊凰的安排的,不过他想着,是因为面前的女人拿他的身份犯了事,跟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等处理了她,他便能去宗主那里,重安旧职。 宫九歌当着他的面取出一个瓶子扔给他。 “吞下去。” 万护法不明所以,打开瓶子后,一只肥硕的大肉虫子蠕动着爬了出来。他手一抖,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丢的远远的。 宫九歌一脚横扫在他胸口,将人踹飞出去。万护法撞到东西摔在地上,喉间一腥,呕出一大口血。 “别让我说第二遍。” 对方的声音就如同魔音绕耳,万护法狼狈不堪,聚起全身的武气要和她搏上一搏。宫九歌毫不留情又是一脚,万护法只感觉自己的肺腑都错了位。 宫九歌见他仍没有动作,索性取出一把刀。 “我吃,我吃!”万护法忙不迭地爬过去,捡起虫子便要往嘴里塞。这一幕太恶心了,连宫九歌都没能看下去,眼神不自觉地飘忽。 见他吞了虫子,宫九歌说:“既然吃了这诱心蛊,那我也就放心了。” 万护法便是再怎么孤陋寡闻,也听说过诱心蛊一物。蛊分公母,他这只体型偏大,定是母蛊,公蛊定是在面前的人手中不错。公蛊一死,母蛊便会将寄生者的心脏啃食干净。 万护法惊出一身冷汗,宫九歌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居高临下地看他的狼狈模样。 “万护法既然被宗主委托大任,可要好好干才是,莫要让他失望了。” 万护法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连连称是。 宫九歌当着他的面,在他身上留了一个法阵,并且放话:“你若是安分守己,自然不会有事,不然,你知道下场。” “是,是……” 万护法嘴上自是不敢反驳。 宫九歌交代好,便去做自己的事了。万护法推门走了出去,入目是一片荒凉,和他之前的住处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万护法一拳砸下去,木质的门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该死的女人,本护法……啊……”话没说完,万护法就感觉自己心口绞痛,心脏似乎被什么咬了两口。 “我,我错了,”万护法捂着心口喃喃道,“大人饶命,我不敢了。” 过了半晌,疼痛有所缓和,万护法松了一口气,却再不敢有半分不敬。 珞璜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男人,谨慎道:“请问您是?” “你是珞璜?”昼问。 珞璜不明所以地点头。 昼:“跟我走吧!” “为何?”珞璜先是不解,接着他又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是万护法为了牟利也将他送了出去?! 昼本不愿多解释,出于对“万护法”有那么几分好感,还是多言了几句。 “你师父去了西山,嘱咐让我将你收入门下。” 碍于之前万护法也曾说过类似的师徒言论,珞璜并不敢放松警惕。 “多谢大人好意,”万护法至少还会让他活命,面前的人他却不敢赌,“只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珞璜该随师父同去西山才是。” 昼不懂什么感情,他只知道自己是答应了人的,也不会为谁换位思考。既然这孩子不愿意去,那么—— 珞璜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低头一看竟是一条大蟒蛇! 珞璜惨叫一声:“啊!” 昼直接动手将人拍晕了过去,然后带人回了自己的地盘。 宫九歌想的便是到了西山先将万护法放出来,正牌先顶着,也方便她行事。只是这么一来,难免连累珞璜,她便想着先将人放到一处,昼是个不错的选项,剩下的路,便让这个有想法的孩子自己走吧! 楚惊凰对实验品的包容度并不高,却需要实验品们发挥一己之力来达到目的。其次,神王阁底蕴深厚,一般的错误根本奈何不了它,相比于外来因素的破坏,宫九歌更趋向于内部击破。 实验品们和神王阁的依附关系,便是最不稳定的因子。有了这一方向,宫九歌很快便给自己安排了新身份,是昼的一个随侍,昼并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身边的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甚至是什么时候换了个人,身为主人的昼都无从而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卯说我和你拼了 “黑影。”宫九歌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句,黑影是她这个身份的原主名称。 一个和她相同打扮的男子走过来搭话:“今天昼大人又是一个人出去的?” “不是,”宫九歌换了原主的声音回答,“大人带了黑奉。” 打听的人和她同为随侍,名为黑弩,他听到这儿便明白了:“看来这段时间过去后,大人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宫九歌不赞成地说:“大人本就对医学热衷,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有多勉强一般。” “你知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黑弩吊儿郎当的说,“这要是普通的玩玩儿药材,做做药丸什么的,大人自然乐意。” 黑弩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又继续道:“你也不看看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宫九歌瞥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我那天代替别人去了,”黑弩神秘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宫九歌等着他的下文。 黑弩:“我见到了大人的病人,还是宗主亲自带着去的!” 宫九歌不信,她说:“我也去了,怎么就没见着?”她确实去过,但在阁楼外面便被拦下了,楚惊凰明显是不想让朝渺暴露在人前。 黑弩“嘿嘿”一笑,冲她挤眉弄眼:“我是偷偷进去的。” 宫九歌看着他,眼里写着“你还真是不怕死”。 黑弩说:“我也就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是个女人,腿脚不方便,坐着轮椅,裹得严严实实的。” 何止是腿脚不方便! 宫九歌:“这算哪门子见到?” 黑弩说:“明天不是到你去了吗?你也进去看看啊!”这进去当时不是指光明正大地进去。 宫九歌错身离开:“没兴趣。” 黑弩本来还有些兴致的,见她不感兴趣,也只得悻悻放弃。 “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宫九歌虽要维持人设,但也不是真的想让他住嘴。见人要走,她不咸不淡地接了句:“有那位卯在身边,多少也能为大人分担一些。”她这一句成功勾起了黑弩对八卦的乐子。 “说起来,”黑弩立刻接话,“关于这个卯我还曾偶然见到过他和宗主吵架。” 宫九歌:能耐了你。 黑弩也算得上随侍中的一朵奇葩,热衷于各种八卦。 “我听到宗主说了什么‘做都做了,还不让说’,然后那个卯就对宗主动手了,”黑弩一双眼睛闪着光,言语间难免夸大其词,“最奇怪的是,宗主竟然没生气!” 宫九歌:“可宗主还是最器重大人没错。” 黑弩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说:“是最器重没错,但是那能一样么!” 宫九歌:…… 黑弩:“这义气和情谊可不是一码事。” 宫九歌忽然就听懂了某些内涵。 黑弩:“我就问问你,谁敢对宗主动手,而且他还没生气!” 宫九歌:…… 黑弩啧啧两声:“男人和男人深刻起来,比男人和女人还要激烈!” 宫九歌抬眸:“你很懂的样子。” 这话要是被当事人听到了,黑弩怕不是要被打死。楚惊凰人心尖尖上的人,在轮椅上坐着呢,这人倒好,直接跳过也就算了,还把卯扯了进来。 不过,八卦归八卦,黑弩也不会空穴来风胡言乱语,也就是说,楚惊凰私下里真的和卯有过交流,而且不欢而散。 只是目前线索太少,宫九歌也看不出来什么。 次日,宫九歌顺着她这个身份的安排,随昼前往他医治朝渺的地方。许是因为她那日的突袭,楚惊凰放心不下换了个地方。 快要进去的时候,昼出声将她留下。 “你就等在这儿吧!” “是。” 昼进去不多时,楚惊凰便到了,依旧是推着轮椅。他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倾身,去听朝渺说些什么,脸上带着几分和熙,倒是和传闻中的那个残暴的人拉开了些差距。 宫九歌不打算正面对上他们,退后几步隐匿在阴影之中。本以为楚惊凰他们是最后来的,不想宫九歌刚打算四处看看,这一动,便撞上了姗姗来迟的卯。 昼来的最早,楚惊凰带着朝渺其次,而卯竟然敢来这么晚!宫九歌心底啧啧称奇。然而宫九歌其实是误会卯了,卯往常来的时间其实和昼差不多,今日来晚,是因为他那边出了些事。甲的溃烂程度又加重了,这让他烦躁不已。 同样烦躁的还有楚惊凰,当着朝渺的面自然不能露出异样,私下里却对昼和卯的进度和质量非常不满。等二人将朝渺的身体缝合好,涂上特殊来药水来祛处伤疤。楚惊凰仔细哄着朝渺休息: “先睡一会儿,等你醒了,身上的疤痕就看不见了。” “唔。”朝渺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的狰狞伤痕,表面涂着青绿色的药汁,混合着伤口恶心的很。她动了动四肢,扭了扭头,身体已经活泛了不少,确实就只剩下祛疤了。 “好。”朝渺顺着楚惊凰,乖乖地躺在榻上。 见人睡熟过去,楚惊凰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昼和卯候在门口,卯见他出来欲言又止,楚惊凰看了他一眼,吩咐昼说: “你在这里等阿朝醒。” 昼点头说“是”,然后看着卯随宗主走了出去。 却说宫九歌这边绕了一圈没发现后,正打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不想她刚要动身,就听到了一人的怒吼声。 “你够了,”是卯,他在和楚惊凰对峙,“只是残魂而已,恢复到这份上已经实属不易,宗主是不是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将法阵的位置说出来!” “实属不易?”楚惊凰冷笑,面对卯的怒火,他不见半分动容。 “阿朝现在那副模样,那一点点拼凑起来的身体,你说实属不易?”若不是别无他法,他又如何愿意让阿朝屈身于那样一副躯体之中! 卯没有能力做一个身体出来,朝渺的情况又等不得,只得出此下策。卯敌人不过,奈何先前退让也没有好结果,他索性握着筹码强硬到底。 “宗主让昼过来,不就是为了习得我这‘实属不易’?”卯冷冷地说,“倒是可惜了宗主一番苦心,那却是个沉迷医术的呆子,不能让宗主如愿!” 被当场挑破,楚惊凰也不恼。 “你要法阵可以,”他说,“便是之前说好的,各取所需。你既然没能让我满意,我违约也不内疚。” 宫九歌听到这儿,莫名地竟想了一句,黑弩若是在这里,指不定又会把这话曲解成什么模样! 卯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总的来说,他是暂时安抚了朝渺的残魂,可是楚惊凰却没表现出半点有关合作的诚意。 楚惊凰又道:“帮了我这次,我带你去看法阵,决不食言!” 卯眼底一片薄凉,和面前的男人谈合作,怕是到了最后骨头都剩不下。但是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没了退路。 “可以,”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但是,楚宗主……” 男人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我等已经到了这一步,便无所畏惧了,您若是不按着规矩来,出了什么事,可要自己承担才是!” 他们这些实验品只有一条命而已,卯现在便是要拿着命来搏这最后一线生机,天秤的另一端,放的是楚惊凰心尖尖上的人。 他倒想看看,违约的代价,楚宗主你,付不付得起! 楚惊凰脸色蓦的冷了下来,须臾,他便已经权衡利弊,没有什么比他的阿朝更重要。 “阵在西山,”楚惊凰说,“虽然现在看不到,不过有了这条消息,你也应该放心了吧!” 卯心猛地一跳,他压下脸上的动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宫九歌听的讶异,阵在西山?万护法刚刚被贬过去的地方?所以,楚惊凰还真是在给升迁?不过这话也就是想想,毕竟依着万护法的实力,占据了这个优势据点也只能做个炮灰! 找到了法阵又能如何?难道这些实验品还想凭一己之力破解?宫九歌想想没准还真有这个理由。 等到说话的两个人走远,宫九歌从暗处出来,回了先前自己呆的地方。 昼等到楚惊凰回来便要离开,宫九歌自然是要随着的。看着面前做了任务便要走的人,宫九歌不设防的想起卯评价的那句—— 沉迷医术的呆子! 别说,还挺贴切。 意外得到了一条重要消息,宫九歌哪里肯放过,这厢便循着机会摸去了实验品们在的地方。 卯得了楚惊凰的讯息,回去后便找来了辛和己商讨。宫九歌来的时候,这三人的争论已经到了下半场。 辛先前找了门路得知的讯息,此时和楚惊凰说的恰好对上,愈发深信不疑。己将发丝别到耳后,柔美的面容上也带了几分坚毅。 “阿卯,”己说,“你的做法是对的,楚惊凰本就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现如今的地位待遇,你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小。” 卯摇了摇头,并不居功。 辛想得是另一件事:“西山防御也好,资源也好,都是最为薄弱短缺的,相对应的,那里并没有什么高手,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不如我们索性先探探虚实。” 己赞成此法。 卯本就有此意,早早地便将西山的情况打听了来。 “前几日,楚惊凰遣了个护法过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万护法”的志向 “该说果然不愧是楚惊凰么?”辛冷笑道,“他这是有备而来啊!” 卯情绪不明,交代说:“遣过去的人是万护法。” “万护法?”己不明所以,“为什么会遣这个人过去?”这号人物,他们在神王阁也都有所耳闻,是个不作为的。本来他们都不将这个人放在眼里,往常提起来也是随口带过,所以有关此人的信息少之又少。 “西山本来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明面上派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过去也不可厚非,”辛分析说,“但是楚惊凰此人心机深沉,此举怕是另有深意。” 宫九歌:聪明人果然容易想太多吗? 楚惊凰此举是为了什么,怕是只有他本人清楚,宫九歌不关心这茬。不过依着这三人的想法,她倒是觉得自己可以借他们这些念头做些什么。 却说这厢,万护法在西山呆的不尽人意,这地儿荒凉偏僻不说,他身为堂堂护法,住的地方不遮风不挡雨,每天的饭菜怎一寒酸了得!要是换做之前,他定得找人要个说法,可是现在,有宫九歌监视在前,蛊虫威胁在后,他哪里敢找乱子。他正这么想着,宫九歌回来了。 万护法面上毕恭毕敬:“大人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安排给万某?” 宫九歌看着他为了保命摆出一副谄媚模样,不置可否,她说:“还确实有。” 宫九歌:“最近会有几个客人过来,还得再借用万护法的身份才是。” 万护法敏锐察觉这其中不可言说的暗涌,但他毫无反抗之力。他曾私下里打听过如何取蛊,甚至还冒险联络了一个擅长用蛊的人,但是他们压根察觉不出自己体内的异常。若不是心口时不时地在疼提醒他,他真要以为对方只是在耍着他玩儿! 宫九歌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征得他同意,淡淡地瞥了眼暗室的方向,眼神示意他自己进去。 宫九歌借着万护法的身份等了几天,顺利等到了不请自来的辛和寅二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僻静的屋舍留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乱石的塌陷声惊扰了这一方烛火,窗子上很快便倒映出屋舍主人的身影。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对此地不熟误踩了一块石头的辛闻言,和身旁的寅对视一眼,二人都选择了按兵不动。 寅视线问询里面那人的身份,和万护法有过几面之缘的辛表示刚刚的声音确实是万护法没错。只是好像还有哪里不太一样,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怎么,”屋里的人又说话了,“莫不是嫌弃屋舍简陋?” “哐当”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灌进来的风将烛火吹的疯狂摇曳,不堪重负,最后是一声清脆的器物落地声,山上仅有的一丝光也就此熄灭。 “走!”寅和辛这便要撤离,二人回身后,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一个人。这人一身的白,在这黑夜里亮眼的很。 “万护法?”寅试探地问。 宫九歌借着万护法往常的语气:“是万某没错,二位可要到屋里一叙?” 辛:“万护法知道我二人是谁?” 宫九歌说:“万某不仅知道二位的身份,还猜到了两位来此的目的。” 寅和辛对视一眼,辛打趣说:“不如万护法猜猜我们的身份,猜对了,我们再坐下来谈也不迟!” 宫九歌笑道:“对西山感兴趣的,除了六位主事,也不会有别人了。”六位主事便是实验品们在神王阁的统称。 “容万某猜猜,是六位主事中的哪两位。”她说。 “不用了,”寅打断她说下去,“万护法倒是和传闻中的有些不同,不知你想和我二人谈些什么?” 宫九歌说:“西山这般贫瘠,能让人趋之若鹜的,总归不会是那些囚犯的尸体。” 寅隔着一段距离与她对视,片刻后,他说:“万护法似乎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宫九歌浑然不在意地道:“人各有志罢了。” 三人就这样进了房间,宫九歌将打翻的油灯捡起来,添了灯油重新点上。微弱的烛火重新亮了起来,映出三个人的面容,也将简陋的房间照了个全。宫九歌知道了来人是谁,另外二人也确定了宫九歌“万护法”的身份。 “二位深夜来此,想来是做的事见不得光,”宫九歌直言,“不如就此提出来,万某或许还能帮上一帮。” 辛似笑非笑:“万护法知道见不得光还要帮?” 宫九歌意会道:“见不见光另说,至少是见不得宗主。万某可有说错?” 寅笑了:“没有说错。” “只是,”他继续道,“万护法既然猜到了内情,怎么不想着告发我二人?” 宫九歌舌尖抵着上颚,淡笑不语。告发?不说她本意就不想这么做,便是她想,依着楚惊凰对实验品的容忍限度,这事儿没证据不说,以“万护法”的身份说出去,怕是不会激起半点波澜。 “万某身处神王阁,也看得出来现如今这局势。宗主对几位的态度,便是万某这等身份看了,也着实觉得不近人情了些。” 寅并不接受感情牌,反讽道:“万护法现如今这等处境,怕是还可怜不了我等。” 宫九歌倒是脾气甚好的回应了句“不错”。 辛这个时候也看出来了什么:“万护法是想与我等合作?” “合作谈不上,”宫九歌挑明了说,“不过是各取所需。” 寅:“万护法是因何故被贬来此地?” 宫九歌回说:“理由不重要,二位只需知道,本护法并不满自身如今的境遇就够了。” “只是这样?”辛还欲再探,被寅一个眼神制止。 寅说:“万护法既然想着合作,不如拿些诚意出来看看。” 宫九歌也不多言,直接将象征自己身份的令牌摘了下来扔到桌子上。 “拿着这个,可保你们在西山畅通无阻。”她的诚意是放这儿了。 寅又问:“万护法又是想得到什么?” 宫九歌挑弄着暗下来的烛火,眉眼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的并不真切。 “本护法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她一字一顿道,“荣誉,地位。” 寅将令牌拿过来,笑说:“这样一来,我等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宫九歌也回以一笑:“合作愉快。” 等寅和辛离开西山,辛方才不确定地开口:“这万护法到底是个什么人?常人嘴里的他可不是这幅模样!” 寅沉声说:“回去问问卯。” 卯对于这个话题也并不十分详知,只说了些自己知道的事。 “现在这个名声并不好听,不过他的父亲,前一任万护法,实力高超,深得楚惊凰器重,后来为了保护楚惊凰意外身亡,他儿子继承了他的地位。” 寅问:“名声不好听是什么意思?” 卯说:“听说他脾性不好,而且实力低微,神王阁和他交好的人找不出来一个。可以说,若不是因为他爹,他根本不会有现在的身份。” 寅在卯的话里折取出几个点,想着也难怪昨晚的“万护法”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这人平日行事作风融合?” 卯尚且不知昨夜发生的事,虽奇怪寅的态度,但还是将他想知道的讯息一一道来。 宫九歌又回了自己的“侍从”岗位,黑弩有些日子不见她,问她去哪了,宫九歌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他们这些随侍就是谁方便谁顶上,况且昼还是个不喜欢带人的,宫九歌失踪这些日子没激起半分波澜。 黑弩只当这人是弄到些钱跑出去喝小酒了,反正这事儿在他们中间也不少见,暗骂了句“没义气”后便不再纠结她的去向。 宫九歌离开时交代了万护法接下来如何应付辛和寅等人,当然,话她是留了,怎么做还是看他自己。可惜有宫九歌留下的“蛊”在,万护法就是再有想法,再想发挥,也得憋着。 她在西山呆的这些日子里,朝渺的身体已经修复到了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地步,宫九歌有时候跟着昼出去,还能看到楚惊凰带着朝渺出来放风。不知对方这具身体的主干取自什么人,朝渺的容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她的眼睛,灵韵生动,眼神不经意间一瞥,就能让人的心猛地一跳。 宫九歌想,一个人的魅力,有时真的无关容貌,那是深入骨髓的感性。 朝渺似有所觉,往这边看了一眼,宫九歌低下头,躲过了对方的视线。 “怎么了?”楚惊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任何异常。 朝渺摇头:“没什么。”许是她的错觉吧! 宫九歌近来收集到不少消息,有关神王阁拐带孩子的理由,多数是为了给朝渺收集合适的脏器,剩下的,便留作实验,为朝渺身体的突发异状做准备。 楚惊凰满心满眼都是朝渺,卯看着心里又多了一份底。昼怕是这个场上心思最正的一个了,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个普通的医师,听着主子的话,守着自己的病人。 辛和寅那边,二人在西山也有了收获。楚惊凰和实验品不和,宫九歌乐见其成,只是,她近来嗅到一些苗头,不和的不止这两方,似乎,这实验品内部,也并不和谐!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万护法”说她懂阵 宫九歌偶然间曾听到卯问辛说: “何时去西山一探?” 辛则回答:“知己知彼,待派出去的人打听好西山的地形再做决定。” 宫九歌:你是忘了自己已经去过了吗? 辛当然没忘,只是他目前还不打算让卯知道这事儿。而卯显然是信任他们的,对他的话并未有疑。 宫九歌摸摸下巴,猜逢这些实验品们内部怕是还有什么矛盾,而且这个矛盾还不是摆在明面上。 寅多次造访西山寻找法阵的线索,奈何不入其道,几次下来连法阵的影子都没见到。宫九歌看着也不提醒,直到寅亲自找了过来。 “万护法可知西山上藏着的东西?” 宫九歌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应了声:“哦?” 寅说:“实不相瞒,我们是在找一个法阵。” 宫九歌:“万某不精通法阵。” “精通”二字被她咬的清晰。 “不精通?”寅琢磨她这话,“那万护法是懂了?” 宫九歌顺势接下去:“早些年有过奇遇,略知一二。” 寅眼前一亮:“那万护法可知这西山上有什么异常?” “万某觉得,”宫九歌说,“这西山上都是异常。” 寅不解:“此话怎讲?” 宫九歌视线放向窗外,乱石嶙峋的景色映入眼帘。她说:“以石为基,扩远三千里,此阵远非万某寻常所见可比,我甚至都不曾看出来它的效用。” 说着,宫九歌又自顾自地加了一句:“若是能知道它的效用,没准能推测出更多。” 宫九歌会不知道法阵的效用?她完全是在诈他! 寅听着犹豫不定,他也有自己的较量,况且他和面前的人相识不久,还没有知根知底,又怎么愿意什么都交代。 “这是宫铭留下的法阵,”寅说,“万护法应该是认识他的。” 宫九歌保守道:“听过几句传言。” 寅笑了笑:“怕是不止听过几句吧。”在这神王阁,实验品们的存在不是秘密,宫铭的存在也不是。 宫九歌酌量一番,开口说:“据说当年宗主非常器重他,他却不知是何原因离开了神王阁,自此下落不明。” 寅点头:“是他没错。” 宫九歌故作不解:“他是因何故留下这个大阵?” 寅沉默了,宫九歌当做不曾察觉这异样气氛,等着他回答。半晌,她听寅缓缓开口:“因为楚惊凰!” 宫九歌:…… “楚惊凰身边的那个女子,你应该是见过的。”寅说的是朝渺。 宫九歌:“远远看到过。” 寅接着道:“正是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魂灵残缺,自身的体质承受不住,便需要新的身体,而宫铭,恰恰擅长这一点。” “楚惊凰夺了宫铭最引起为傲的完成品,二人不欢而散。” 宫九歌笑了,声音之中不含感情:“阁下莫不是觉得万某是个傻的?” 她说:“宫铭既有如此能耐,他大可再做一个,又何必与宗主起纷争。这其中怕是还有别的缘由吧!” 说完,她也不等寅再辩驳,冷笑挥袖道:“也罢,总归西山的路,本护法是开出来了,剩下的,法阵也罢,别的也罢,你们便自行琢磨好了。” 她话音落下,起身便要送客。 寅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子矜(q)莫怪,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这其中计较多了,不知该从何说起。而此事与楚惊凰也确实脱不开关系。” 子矜是万护法的名讳,宫九歌听着这称呼不爽,只是想想,叫的是万护法,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便释然了。 “别的我也不感兴趣,”宫九歌说,“你若是信得过我,只管说出这法阵的用出,我若能探出其用法,便是再好不过,若是不信,也不必再来找我。” 寅见他这么叫对方没生气,心情大好,他笑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关于此阵牵扯过多,不单是我一人的事,不好自己做决定说给人听。” 宫九歌没作声。寅当人是生气了,又好生说了几句。等到最后寅要离开的时候,宫九歌忽然开口: “虽察觉不了用处,但是万某感觉此阵乃大凶,若是能置身事外,于常人而言也是大幸!” 寅脚步一顿,接着他面上溢出几分笑意:“谢过子矜好意了。” 宫九歌看她走远,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白瓷的质地衬着她的手指白皙纤长。她真的是好意提醒吗?未必。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实验品们是一定要确认法阵的位置的。想死的找到法阵结束生命,不想死的找到法阵阻止运行或是摧毁破解,至少在部分人的目的暴露前,他们的方向都是一致的。找到法阵的下一步,便是找阵源,而宫九歌作为半个阵源,不搅浑这滩水,又怎么愿意退出舞台。 目前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实验品们并不精通法阵,他们对法阵的了解,怕是还只停留在“摧毁阵源便能结束法阵”这片面的理论上,若是想拿下这法阵,免不得又要和楚惊凰合作。 结果现在,冒出来一个“略懂”法阵的“万护法”要与他们联手,便是知道这其中有些不可言说,可实验品们到了这份上,已经没了退路。一个是面上无害的合作者,另一个是长期压迫,每次都要扒他们一层皮下来的上位者。实验品们会选谁一起? 宫九歌的刻意示好已经让他们心里的天秤歪了。 试想,一个从不曾与你结过仇,目前还相处挺好的人,和一个处处威胁,每次都让你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你更愿意帮哪边?不报复后者已经是无能为力后的妥协了! 宫九歌等了没几天,等来一份邀请函,是寅差人送来给她的。宫九歌指尖夹着这封书信,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告诉几位主事,”宫九歌将赏银递到送信人手里,“本护法定会准时赴约。” 宫九歌如期而至,到场之后发现六位主事只来了四位,不见甲和子。前者不知道是为什么,至于后者,宫九歌后知后觉想起来,阿子被她带出去后不知安顿到了哪儿,看这情况应该是还没回来。 “子矜,”寅起身相迎,“快过来坐下。” 辛笑道:“万护法果然准时。” 卯没说话,倒是己多打量了面前这个与传言不符的万护法几眼。 “几位主事相邀,万某怎敢来迟。”宫九歌客套几句落座。 到底是挂着“主事”的名,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其他都可圈可点,宫九歌在西山呆了一段时间,也是被那里的拮据给磨得没脾气了。 “万护法怎么不动筷,”己柔声问说,“可是这里的菜色不合胃口?” 宫九歌听到这话,笑着摇头:“并非如此,反而是太合胃口了。” 己不解:“那为何……” 宫九歌解释说:“只是万某被贬西山多日,风餐露宿,能充饥便是万幸,此番见到这些菜色,竟是不敢动筷了,生怕这顿吃好了,后面的吃食入不了口。” 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 己看了辛一眼,见辛嬉皮笑脸道:“万护法哪里话,你若是喜欢吃这些,一声命令下去,谁敢阳奉阴违。” 宫九歌故作丧气:“今时不同往日!” “你若是喜欢,”寅说,“我便每日送去给你,”他眼里带着几分柔情,俊秀的面容多了分如玉一般的温和。 “风雨无阻。”他说。 辛心里讶异,连带着卯都看了过来,不明所以。 宫九歌淡淡地笑了:“无功不受禄,几位主事客气了。” 卯出言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万护法懂阵?” 宫九歌拿出先前的说辞:“略懂。” 卯又问:“可能判断西山上的阵具体在什么位置?” 宫九歌想了想,说:“只能感知个大概,若要得知具体方位,得花一些时间仔细探查。” “多久?”卯不懂的场面话,问题都是直来直往,听的己心惊,生怕这“喜怒无常”的万护法一个不顺耳掀桌走人。 宫九歌并没有翻桌,事实上她还蛮欣赏卯这种脾性,只是她欣赏归她欣赏,“万护法”可容不得人这般怠慢。 她嘴角扯出一个假笑:“主事这番态度,倒是像我西山上那些审讯犯人的牢头。” 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的寅一听便知道她生气了,开口打圆场:“阿卯你真是,早叫你改改这性子了。” 他转而看向宫九歌:“子矜莫怪,阿卯就是这心直的性格。” 宫九歌:“主事性格直率,本护法倒是欣赏的很。”按阶层来说,在座的主事是要比“万护法”更有话语权和地位的,可谁让万护法是隶属楚惊凰直系的护法呢! 寅:睁眼说瞎话,分明就是生气了。 卯听她这么说,也就真当了她不在意,再度问道:“听阿寅说,你们已经达成合作,却不知万护法帮了我等,又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寅:…… 宫九歌反问:“你们有什么?” 卯被她这么一问,细思起来。他们,好像,真的,并没有什么? 宫九歌也不愿他在深想下去,直接挑明说:“本护法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实不相瞒,我想得到你们的助力!” 助力?场上四位主事对视几眼。 宫九歌眼睑沉下来,语气多了几分凝重:“本护法要得到你们的助力,为父报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万护法签了合约 为父报仇? 见几人脸色有疑,宫九歌嗓音中含着悲怆,将一个故事缓缓道来: “家父的死,对外传言是因公殉职,但是我查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说,“是因为家父曾撞见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才被人灭口!” 辛:“他撞见了什么?” 宫九歌话就说到这里,语气毫无起伏:“私事而已。”理由是有,但是不打算此时说出来。 卯想的是,对方既然已经说出来了自己的目的是需要助力,不外乎两点,首先,她的敌人是她这个“万护法”奈何不了的,其次,她的目的远非报仇,手刃仇人这么简单。 “若只想为父亲报仇,万护法大可等我们达成目的后出手帮你,”己说,“您说的助力,怕是不仅仅如此吧?” “关于这一点,”宫九歌没否认,“既然是合作,本护法定会先让几位主事先满意,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自己顺心了,也该着付出相应的酬劳才是。” “这是自然,如果我们的利益不冲突的话,”辛接过话来,“不过万护法先透个底也好,若是我等的实力达不到你的期许,这对你不公。”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对方并没有这所谓的“达不到”的心思,宫九歌凉凉地回道: “主事言过了,透底什么的,这是绑定之后的事,你若是觉得自身实力不及,那我等的话题就此结束便好。”这人还真笃定她找不到别人合谋了? 宫九歌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夹菜,好像就真是来吃饭的一样。她这反应就像是在告诉开口的辛,“没实力你和我耗个什么劲儿”,成功噎到了在场其余几人。 场上寂静无声,连人的咀嚼声都清晰可闻。宫九歌自顾自的吃好后,拿过一块帕子擦了擦手。 “多谢款待。” 宫九歌到走都没再提合作的事,就像她刚刚说的,话题就此结束一般。 “我送送你。”寅这厢站起身。 剩下三人没动,辛看着像是毫不在意合作会不会黄,己看了眼寅和宫九歌离开的方向,没有做声,倒是卯看着像是想说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合作定是难免的,”卯看着二人出去后,方才说,“这个万护法是个看不出底细的,而且和我们没冲突,可以试试合作。”甲是真的等不了了! “我若猜的没错的话,”辛舔着唇角,少年意气的脸上带了几分邪气,“这万护法心可大着呢!” “怎么说?”己想听听他的看法。 “严格来说,我们合作的桥梁都是出于同一个点,”辛缓缓说出一个名字,“楚惊凰。” 这边寅送宫九歌出来,走了一段路,宫九歌说:“送到这里就行,你回去吧。” 寅顿了顿,看了眼自己出来的地方,接着他唤了一声:“子矜,你想要什么?”他脸上不见迟疑试探,只是在很认真地问她—— 你想要什么? 宫九歌觉得这个话题耳熟:“刚刚的对话,你都在走神吗?” 说真的,要不是她现在顶着男人的身份男人的脸,真要以为眼前这人是不是对她动了某种念头。 “你觉得我现在如何?”她问。 寅:“很好。”他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宫九歌:…… 宫九歌:“我是说我的身份,以及现如今我的地位。” 说完,宫九歌觉得对方要是再冒出一句“很好”就没得聊了,她抢先道:“万某也是男儿,不说顶天立地,却也不愿被人肆意轻贱,楚惊凰承了我万家的情,却是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因这般待我万家。” “主事觉得,万某想要什么?”宫九歌反问。说真的,站在万护法的立场,她和实验品们合作的这个抉择太冒险了,暴露出的弊端也多,但是,谁让她不是万护法呢! 寅听她这番话心中触动不已。 “和几位主事合作,说起来,也是冒险之举。”宫九歌说,“因为对于几位而言,楚惊凰的优势更明显。而我的优势,则是你们对楚惊凰的忌惮。” 面对寅,宫九歌也没兜圈子:“话尽于此,好好想想吧!”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身回去。 “合作?”宫九歌知道他们会这么选,但是没料到他们决定的这么快。 这消息是第二天来给她送饭的寅带来的,宫九歌还当送饭一事对方只是随便说说场面话,不想还真来了。 “对,合作,”寅看她大快朵颐,唇角上扬几分,“不过他们这边也有要求,便是立下合约,标注好合作的详细事宜。” 宫九歌“哦”了一声,从桌子底下摸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看看有没有问题。” 寅看着她这动作,和这些纸上描述详尽的内容,不由失笑,眼里又多了几分欣赏:“这是早猜到他们愿意合作了?瞧着这准备多充分。” “有备无患,”宫九歌还在吃东西,口齿不清,“我这还有准备给别人的东西。”她那意思就是,没了你们,她还会和别人合作。 寅笑了笑,开始翻看合约。 上面有承诺帮助他们找到法阵,并且在自身权限所及的范围内倾力相助,而实验品们则需要在得到法阵的具体位置后,帮助万护法达成所愿,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另外就是,合约不能被第三方所知。合约上已经署了万护法的名字,这种契约是有一定的效用的,署了双方的名字便意味着生效。 “有问题吗?”宫九歌问。 寅:“我看着是没问题。”他将合约收起来,打算带回去给另外几人。 “等他们签好了,我晚上过来。” “明天吧,”宫九歌浑然不觉地说,“这里乱石遍地都是,夜路不好走。” “好。”听着她像是关心自己的话,寅心情大好。 等实验品们签下名字,合约就此成立,一张承载着契约的纸张立刻燃成灰烬,化作两道金光,一道分散融给场上的人,另一道则奔向西山方向。若是有人在场,定会察觉异常。因为契令不是融给了宫九歌,而是飞向了暗室的方向,融给了关在里面的万护法本尊。 迎着对方惊悚慌乱的眼神,宫九歌说:“淡定,死不了人。” 万护法嘴巴动了动,想要问问清楚她做了什么。宫九歌没等他问出来便自行解释: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就是给你找了几个打下手的,让你在神王阁能更加的,”宫九歌想了个合适的词汇,“如鱼得水。” 万护法听的心动,接着便是忌惮。他可不觉得她是好意帮他,毕竟他的身份现在已经单方面不属于他了。 “不知大人可还满意我的身份?”他现在就怕宫九歌用惯了他的身份,将他彻底灭口。 宫九歌挑眉:“你想说什么?” 万护法小心地说:“大人用的满意就好,我定会好好拥护大人,不让他人发现异常。”他在暗暗提醒宫九歌他的作用,眼下他还不能死。 宫九歌说:“放心,有蛊虫的约束在,我对你放心的很。” 有了合约在,宫九歌向寅借了个人来顶替侍从“黑影”的身份,接下来便专注探索西山。却说楚惊凰这边,他为了安抚卯交代了法阵的大致方位,他做这个决定,看的就是实验品们手里并没有精通法阵的人,位置说归说了,可想要找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卯这几日非常平静。确实,这是他的脾性不错,但是甲出事不久,前几日卯已经为此事爆发了,现下不应该只是这种反应。是什么让他有了依仗?这是楚惊凰的第一反应。 莫不是事情有了变故?楚惊凰守着朝渺一时脱不开身,便差了人去西山探查,昼被委以重任。 宫九歌收到昼到了西山这个消息时,和身边的寅对视一眼。 “本护法亲自去接。” 寅问:“可要我先回避?” 宫九歌摇头:“不用,你待会儿别说话就成。”光明正大反而显着更正常。 昼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珞璜。珞璜待在昼身边可要惬意多了,昼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却是对他极好的,他是真的将珞璜当了自己的弟子培养。宫九歌看到面色红润的珞璜,多时不见,她都快要忘了这孩子了。 现如今看来,这孩子处境应该还是不错的。 见到宫九歌,昼推了一把珞璜:“还不给你师父行礼。”显然,在他眼里,珞璜的师父还是万护法,他只是代为照顾。 珞璜看着宫九歌,眼里的恨意不曾消减,但是在昼面前,他还是做了样子。 “珞璜见过师父。” 宫九歌颔首示意,接着看向昼:“怎么有空来这个穷地方,也不怕脏了鞋!” “奉宗主之命前来……”本想说视察,但是昼记起来身边的人大多不喜欢这种形式,便中途改口,“来看看你。” 更怪了。昼皱紧眉头,往常他都是有一说一,但是万护法被罚没多久,他来此的目的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对方定会更加不喜。 宫九歌自然是猜不到对方的心理活动,先将人迎了进来。 “寅主事也在?”昼忽然注意到了宫九歌身边的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楚惊凰轻敌了 宫九歌坦然回道:“寅主事说想来西山逛逛,我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接引一番的。” 昼还是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看向寅的眼神不善,他说:“你们行事出格也就算了,又何必拉无辜的人下水!” 寅看了眼疑似对方口中“无辜”的宫九歌,假笑道:“昼大人哪里话,在下只是过来看看而已。宗主手里不是还捏着底么?还怕出现什么意外不成!” 听着对方的挑衅,昼皱眉。 宫九歌默默地看着二人之间电光火石,良久,她开口说:“昼大人不如先进去坐坐?” 昼瞥了眼寅,点头。 等进去后,昼趁着寅出去的当儿,一脸正色地对宫九歌说:“万护法为何要与他来往?宗主近来并不满他们的行事作为,你参与进来就不怕惹祸上身么?” “参与?”宫九歌面露不解,“何事参与?” 昼忽然想起来,就以万护法这现状,怕是目前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凑上去了。只是她不知道,他也不好都说出来。 昼越想越觉得宫九歌是被人利用了,他含蓄开口说:“这西山上有宗主极为看重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寻得。” 宫九歌:“既然如此,又为何让本护法来守?” 这问题问的有点损,把自己也说进去了。 昼被问难,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因为这东西一般人很难感知,有人守着是为了有备无患。”想来楚惊凰都没想到这一层。 宫九歌又问:“是要防着所有人,还是防着外人?” 昼:“自然是外人。” 宫九歌:“所以寅大人作为神王阁主事之一,算是外人吗?” “不算,”昼答。 宫九歌:“所以,昼大人刚刚说的‘参与’,又是怎么回事?” 昼犹疑再三,还是摇头否决:“你只需要知道,别和这些人走太近,特别是寅主事,和卯主事他们。” 宫九歌没再追问上言:“所以进西山不需要宗主口喻,但是本护法还不能与他们接触。大人说的可是这个理?” 昼觉得这话没问题,刚要点头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嗤笑,是寅回来了。 “昼大人这话真有意思,”寅说,“这到底是是在防别人,还是在防万护法?” 昼后知后觉宫九歌话的意思。 “并非。” 宫九歌也不指望他解释的来了,开口道明自己的立场:“本护法在西山安分守己,未曾做出过出格的事,昼大人和宗主大可放心。” 昼默了半晌,然后点头。宫九歌忽然萌生了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游行了这么一趟,回去后昼便如实相告,楚惊凰没把万护法当一回事,听说寅去了西山,也就想明白了卯进来的底气从何而来。不过他怕是要失望了,那阵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实验品们急于看到成果,宫九歌便如他们所愿。 “找到了?”辛今日恰好在场。 宫九歌点头,她站在山头的一块巨石上,手指指着东南的位置,说:“这是第一处。” 寅:“第一处?”这是什么说法? 宫九歌:“简单来讲,就是法阵成型的第一处。” 寅:“这法阵共有几处?” “十三,”宫九歌说了个数,“寻常法阵以符文为基础,但是像这种以整座山为阵的,万某还是第一次接触,往常也只是书中所见。” “这么久了,才找到十三分之一?”辛皱眉。 宫九歌:“半个月很久吗?你知不知道做这么个阵得多长时间?” “对了,你一定不会知道,”宫九歌冷笑,“再怎么熟知法阵的人,起形便得一年,之后的速度更是不可估量,有的人用个几十年也不为过!” “几十年?”辛一愣,接着他追问,“那最快呢,最快要多久?” 宫九歌被忽然暴起的辛猛地抓了一把,她淡定将人甩开,也不去管他发疯。 “三年起步吧。” 谁知她这话一出口,不说辛是什么反应,就连寅也瞪大了眼,显然是不敢置信。宫九歌被这两人的视线狂盯了一会儿,问说: “怎么了?” 辛:“他,他竟然那么早就……”他喃喃自语,对上宫九歌眼睛的刹那又将话咽了下去。 “三年?你是说最少三年?”辛想要问问清楚。 宫九歌还在猜想为什么这二人对这个时间段这般敏感,听到辛问,她补充说:“三年起步创阵,还有一年起形,最少四年。” “当然,”看着面前二人沉下去的脸,宫九歌又加了句,“如果是万某闻所未闻的绝世天才的话,一年零一天就搞定也说不准。” 二人脸色更精彩了。辛的反应最直接不过,扭头就走,寅没多久便恢复了,对上宫九歌的视线说了句“抱歉”。 宫九歌:“是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吗?” “不,”寅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宫九歌看着辛离开的方向:“万某自觉速度不慢,难不成几位主事还不满意?” “没有,”寅不懂法阵,但是他一个局外人也能意识到这事的难度不低,“是辛过于求成了,不用管他。” 宫九歌旁敲侧击:“难道是这法阵建好时发生过什么,提起时间来你们二人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寅不想就此事多言,他和宫九歌说了一声,也先回去了。 宫九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法阵是宫铭所致,如她所言,精通法阵的人建成此阵须得四年左右,法阵成型后的前四年,他们怕是处的极好的。乍听这个时间,或许会以为他们敬爱的长辈,慈和的脸背后却是想要致他们于死地。 人啊,总会在得到的时候以为理所应当,当事情不如他们所想的发展,不满就开始作祟了。 宫九歌看得出来,这些实验品是真的敬爱父亲和母亲,可就是这份敬爱,让她觉得反胃恶心。 宫铭和姬忘姝是真的把他们当成过自己的孩子,从姬忘姝的记事本中便能看得出来,他二人对这些实验品们充满期许。这份期许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磨殆尽的?实验品们珍重爱护的这份情感,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被他们自己给弄丢了? 宫九歌没说的是,法阵的建成需要四年,但却不是连续的四年。不过这些于她而言,并没有关系,说出来也没意义了。 她又在西山巡查许久,夜幕降临方才回去,就这段时间,她又找到了另外两处。当然,这两处要告诉实验品们,也得过一段时间,毕竟她只是“略懂”。寅再次过来的时候,情绪已经恢复如常,跟平时一样和宫九歌有说有笑。 西山这边在努力,卯在另一边也不曾松懈,没几天时间,便传来几则于宫九歌而言相对重要的消息。 “枉城出了事,那离遵开始对神王阁出手了,”寅把带来的消息说给她听,“有一点你怕是不知道,不,不仅是你,怕是神王阁九成以上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楚惊凰,饲养鬼灵!”寅说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想从宫九歌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表情。 宫九歌:“饲养?”这个词怕是和后面跟着的俩字不太搭。 寅一噎,瞥了她一眼:“你的关注点不该是鬼灵吗?” “还是说,”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也查到过类似的消息?” 宫九歌感慨他的敏锐,点头承认:“是知道一些。不过你说的饲养又是怎么回事?” 寅解释说:“鬼灵呈魂状,但是可以寄生依附于人体,楚惊凰将部分鬼灵放到了枉城的一处乡镇,却是不知怎地,被那里的人早早察觉异样,被鬼灵依附的人一夜之间如数消失。” “不过,”寅看着她道,“我还当你会更感兴趣,这些禁忌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宫九歌笑了:“万某身份摆在那儿,自然也有自己的人手行事。那鬼灵,是从枉城的封印中带出来的吧!” 寅对眼前的人再度高看了几分:“八九不离十。” “既然消息送到万某这儿了,”宫九歌说,“看来几位主事也是意识到万某的目的,是什么了。” 寅笑着道:“说到底,我等也是依附于神王阁,对于谁管事这一点,并不在意。”这话便是变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宫九歌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转头说起法阵的事。 这个月对于神王阁来说,是个无形的转折点,在楚惊凰看不到的位置,西山也罢,其余地方也罢,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宫九歌这边也不闲着,确定人可以用后,她开始交给卯一些东西,让他放在某个地方的某个位置不让人察觉。这些东西都并无可究之处,有的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扔在那儿也不见得会有人注意,有的是一两张画着朱砂的符箓,这个得埋起来,藏于地下。 卯看不懂宫九歌的打算,而宫九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终于,宫九歌找齐全了十一个阵点,卯也将最后一样东西放置在了合适的方位,法阵的雏形有迹可循。 楚惊凰懂阵没错,甚至朝渺都对法阵精通,但是,他俩还是栽了!当楚惊凰察觉到宫九歌的动作时,一切已经晚了。 撞破这件事,不是忠属的警觉,也不是楚惊凰的强大,仅仅只是在一个平凡的下午,楚惊凰看到卯将一个黄色的东西埋入地下。 “你在做什么?”便是在这个时候,他都不曾对面前的一个指头便能碾死的小实验品上心。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内忧外患 对于他一手掌控着的神王阁,楚惊凰对内里说句知根知底都不为过,这也是神王阁能延续百年不衰的原因,楚惊凰这个掌权人居功至伟。 对于实验品们的斤两,楚惊凰比谁都清楚,谁是什么性子,谁有什么能力。不得不说,万护法这个身份就是个隐藏的,在谁都注意不到的角度,突然爆发,让人措手不及。 “是你?”楚惊凰看到了万护法那张脸。 宫九歌意识到法阵可以收尾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地站了出来。 “是我。”她脸上挂上万护法式笑容,光是看着就想让人抽一顿。 楚惊凰冷静道:“你做了什么?”宽敞的殿内,一边是上首的楚惊凰,揽着坐在轮椅上的朝渺,另一边,则是以“万护法”为首,身后簇拥着实验品众人。 “也没做什么,”宫九歌说,“就是在宗主脚下踩的这片地儿,不大不小弄了个阵而已。” 阵?朝渺闻言抬眸。 “这里并没有法阵的波动。” 宫九歌早已为这点准备了合理的解释:“还要多亏了宗主大人的宝贵藏书,被本护法误打误撞拿到一本。”那么大一个神王阁,每年收录的藏书数不胜数,谁敢笃定有没有这么一本书! “现在,”她说,“被自己的术法所克,宗主以为如何?” 她这话是故意说的,故意坐实法阵的来历,混淆视听。楚惊凰的心思此时也不在法阵的来历上,倒是朝渺琢磨出一些不对来。 楚惊凰冷笑:“万子矜,神王阁待你不薄,你竟然这般吃里扒外。” “好一个吃里扒外,”宫九歌抚掌大笑,“宗主既然这般认为,那就这般认为好了。” 某些意义上来讲,神王阁并没有对不住万护法的地方,要是换作宫九歌,像这种没用的人,或许会因为恩义养着,但是不能容忍他出格。至于杀父之仇什么的,则完全是宫九歌信口胡来,说给实验品们听的。 再多说就露馅了,这厢实验品们都在,宫九歌不想就此事多言,直接道:“别的不提,楚宗主不若在别人过来之前,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一下。” 楚惊凰斜眸冷笑:“是什么让你们有了勇气来对上本宗主!”他掌间檀色的光晕骤起,无形的压迫溢满大殿。 寅看了眼宫九歌,觉得此举确实冒险。正面对上楚惊凰,他们毫无胜算。 “勇气不敢当,”宫九歌泰然自若,伸手指了指他身边的朝渺,“依仗倒是有。” 朝渺被指尚且不明状况。 宫九歌:“实不相瞒,这法阵没有别的用处,但是却能对身体虚弱的人,酿成祸害。” 她这话一完,朝渺就应验一般,忽然喉头一甜,眼前发黑便要晕过去。楚惊凰瞳孔一缩,手中的灵气光晕减淡。 “你找死!”楚惊凰眼里充斥着暴戾,像是下一秒便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宫九歌忽然问了句:“你饲养鬼灵的目的是什么?” 楚惊凰皱眉:“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你尽管废话,”宫九歌本就是随口一问,对于对方回答与否她也不关心,她不以为然道,“你大可看看,你怀里的小美人撑不撑的下去。” 小美人朝渺:…… 楚惊凰是在乎朝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被宫九歌所威胁。 “难道你以为,区区一个不知名的法阵,就能威胁到我?”这次说话的是朝渺。 “西山的法阵找到了,”宫九歌意有所指道,“宗主没了和六位主事交易的筹码,他们自然也不会再为你所用。” 实验品们在武力上无法胜出,但是他们这么多年能在神王阁立足,靠的可不仅仅是楚惊凰的提拔与支撑,他们积累下来的人脉并不弱。 而实验品其中之一,卯,作为修复照顾朝渺的人,此时就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楚惊凰眼神一暗,揽着朝渺的手收紧。 “我倒是小看你了,”他盯着宫九歌,眉眼冷峻,“找得到法阵不说,还能将这些人收入麾下。” 宫九歌舌尖抵了抵上颚,丝毫不惧对方的气场。 “宗主客气了,只是属下与您的立场不同,我等是合作,并非剥削奴役,”她说,“而且,最重要的是,宗主您的饲养鬼灵的行径,简直是犯天下之大讳。” “怎么,”楚惊凰嗤笑,“这你也有证据?” 宫九歌也回以一笑:“很快就有了,宗主可敢一赌?” 楚惊凰:“你想赌什么?” “拿您心爱之人的性命为筹码来赌,你若是赌赢了,万某便是你的刀下亡魂。”如果输了,那筹码便没了。 “万某也不怕宗主下杀手,”宫九歌迎着他杀人的视线说,“实不相瞒,这法阵别的优点没有,就是难缠,万某绝对会赶在宗主动手之前启动它,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朝渺感知到了法阵,然而无奈何,就像宫九歌所言,它难缠,只要这些人多拖一会儿时间,法阵就能让她瞬间毙命。或许不会魂散,但这身体绝对扛不住。楚惊凰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也罢,”楚惊凰几乎是瞬间衡量清楚,他抱起朝渺,“那本宗主就给你时间,等一个月后,呵。” 对于楚惊凰来说,神王阁不过是一个舒适的落脚点,方便他随时做些什么。面前这场闹剧,于他而言好比蝼蚁的反抗,可笑而卑微。朝渺的身体现下不允许,他宽裕出来的时间,也只是想着先给心爱的人换个环境。 一个月,对于一个宗门来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寅还欲制止,就听宫九歌一口应了下来。 “万某便如宗主所愿。” 宫九歌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七绝音杀是她的底牌,用尽所有手段最好的结果也可能只是两败俱伤,更甚者身份暴露。楚惊凰的爽快让她一时间错愕,她显然没料到楚惊凰对神王阁的态度,默不在乎,像极了一个旅人在途中客栈租住,然后毫无留恋的转开离开。 就像是除了朝渺,没有东西值得他留恋半分。 楚惊凰不痛快,与其说是内里部下背叛,倒不如说是被属下这反抗的行径挑起了怒意。他说的一个月,翻译过来怕是,再让你们活一个月! 楚惊凰放了话,宫九歌将法阵撤下,放了人离开。 很显然,楚惊凰的话外之音,寅卯等人也是听懂了的。 “一个月?”辛说,“护法这是上杆子送死吗?” 宫九歌:“不答应的话,杆子都不用上了。” 己:“现在我们压根没把握对上楚惊凰。” 宫九歌:人都走远了你和我说这个? “这个时间很合适,”卯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楚惊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除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的身体没康复只是当下,过段时间,这个方法便威胁不得楚惊凰了。” 法阵威胁尚且存得一个缓冲,若是没有朝渺特殊情况在,事情还要棘手不少。 辛扭头:“阿卯,你知道她的计划?” 寅闻言也将视线放了过来。 卯淡淡道:“猜的到。毕竟正面对上我们没胜算。” “现在,”宫九歌打断几人的交谈,说,“可以开始动手了!”在楚惊凰松手的时候,开始斩断他的爪牙。 “无需理由,先把人赶出去。”这是宫九歌的原话。而与此同时,她联络到了那离遵。信件传给赤厌晨不曾有回信,她只得转手给那离遵。 实验品们不知宫九歌的打算,因为对方是这样说的:“无需顾万某的想法,我等立了合约,一荣俱荣,当务之急,是几位主事先将自己的势力融入神王阁。” 就连辛向来多疑,都被她的行径弄得晕头。 “等几位主事在神王阁有了话语权,日后找阵源定然也轻松不少,”宫九歌笑说,“剩下的事,交给万某便好。” 这话说到实验品们心坎子上了,就在他们开始全力克服阻碍,吞噬神王阁的时候,枉城的官兵也围上了神王阁。 “那离遵?”辛诧异不已,“这等小城也敢冒犯神王阁?” “这是个机会,”宫九歌看了他一眼,说,“辛主事去做自己的事吧,拉拢也好,抹杀也罢,总归是在合约范围内的。” 后面一句暗示的是辛,在放开来夺权的时候,宫九歌赫然注意到,辛才是胃口最大的那个。他一个人的人脉,完全碾压其余几人,短短数日便形成了“一家独大”之势。 辛依旧是那副少年模样,眼里却染了浑浊,与阴郁掺杂,经久不散。 宫九歌此番去见那离遵,用的是自己本身的面貌。她传信给那离遵,意在对方发难神王阁,如辛所说,出于忌惮,那离遵不会轻举妄动,宫九歌便给了他理由,将楚惊凰饲养鬼灵一事揭露,扈堤乡发生的事也没瞒着。 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不说枉城造成了怎样的轰动,便是在神王阁内部,都因此事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神王阁当前易主,正是动荡时候,”宫九歌说,“王上若要讨一个说话,此时恰好。” “将神王阁的劣迹揭露,民众有了是非,便会自发排斥,”她接着道,“必要时候,王上可以将‘证据’拿出来,想来,神王阁会配合的。” 那离遵还在摇摆不定的时候,神王阁爆出了鬼灵之外的另一条消息,失踪的孩童,残酷的人体实验,这些证据都被人摆在了明面上。那离遵抓住机会,将他自身掌握的证据一举揭露。 眼下神王阁更乱了。先是宗主忽然没了下落,再是昼和夜两位主事不在宗门内。接着宗门内的重要枢纽上,都被安排了另外的人手,其余六位主事的雷厉风行让人措手不及。枉城倾力搅局,宫九歌从内放水,神王阁顿时被推到了大陆的风口浪尖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忘书宗危 “你想做什么?”当局者迷,寅是场上看得最清楚的人。他看的出来,宫九歌的目的,并不像她说的那般真切。 宫九歌回以一笑:“自然是想发设发让宗主大人回不来了。” 寅说:“神王阁的底蕴,远非此事便能动摇。” 宫九歌想的并不是动摇,不过她也没有对寅解释此事这一想法,淡淡道:“鬼灵一事还能闹得再大点。” “这次就传,楚惊凰为一己私欲,打破了枉城外封印鬼灵的结界。”她这话是对那离遵说的。 “事情传的越广越好,接着召集其余几大家族来收拾封印的烂摊子。”接下来,便是还百年前的赤厌晨清白了。 那离遵看着她像是要收拾东西走一般,张嘴问了一句。 “你这是要走了?” 宫九歌:“嗯。” 为了不让对方以为她是想丢下烂摊子一走了之,宫九歌解释说:“法阵必须是要人管的,你守过这个月,余下的时间便让他们内里斗去吧。我去联络其余世族。” 说着,她看到那离遵身后的一道倩影,女子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站姿倒是挺拔如松,注意到她的眼神,女子抬头。 宫九歌看着人眼熟,想了片刻才记起来,这人似乎是她之前见过的——王月! 王月也认出了她,没有多言,点头示意。 那离遵留意到二人间的气氛,主动开口介绍:“这位,你该是认识的。” 宫九歌自然认识,只是不知道那离遵为什么也会认识。 那离遵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她的真实身份,是我枉城的大将军,原珂是也。” 随着“原珂”二字一出口,宫九歌立刻意识到,现在将军府里的那位,假身份怕是兜不住了。 “王上是如何处理另一个原珂将军的?”宫九歌想了想,决定问问清楚。 那离遵看着她不像关心,倒像只是出于惯性问一句的模样,心里对她少了几分排斥。 “尚且在府里,”那离遵说,“那人用着原将军的身份,孤出手多有不便,暂时还没想到对策。” 宫九歌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扳倒神王阁不易,拿下楚惊凰一人却不难,”她说起面前的人在意的话题,“当务之急,先让神王阁放弃楚惊凰此人。” 换做以前,这点怕是天方夜谭,但是现在的神王阁已经容不得他一言堂了,不说别人,光是辛,都怕是不会同意。 “抓住机会,这个月内。”宫九歌将“这个月”四个字咬的很重。 那离遵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与宫九歌商量过细节后便着手去安排了。 宫九歌回了神王阁,将万护法放了出来,恩威并施后,万护法开始去动用自己的暗线,他也想对神王阁这块大饼分得一杯羹,宫九歌乐见其成,还好意提醒了一番。 “神王阁现如今站在风口浪尖上,你若想保得如今富贵,最好将脏水都泼到一人身上,”宫九歌笑着提议,“瞧瞧离开的宗主,不就是个最好的人选么?” 万护法听进去了。 宫九歌衣袖一拂,恢复容貌离去,深藏功与名。她出了神王阁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赤厌晨,结果却扑了个空,然后她转道去见了原珂。 原珂还在过自己大将军的生活,全然不知自己已经露馅。宫九歌问他赤厌晨的去向,原珂惊讶道: “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宫九歌:“什么?” 原珂:“半个月前,他说自己要走了,走之前先去和你亲自告别一下。怎么,你没遇到他?” 半个月前,宫九歌还在西山收罗那个阵的全貌。不过若是赤厌晨想找她,也不是难事,毕竟她先前便写信交代过自己的情况。 原珂:“你这是也要走了?我把孩子给你带过来。”他说的是小包子。 差人去抱孩子的当儿,原珂问起最近的事,神王阁的恶行一朝暴露在阳光下,怕是和面前的人脱不开关系。 宫九歌三言两语带过,说起和实验品们的交易,以及宫铭留下的那处法阵。提起宫铭,原珂当真是意难平。 “不过说起法阵,”原珂说,“是不是有个叫,叫什么忘书宗的?” 宫九歌乜了他一眼。 原珂接着道:“法阵一系百年前被人刻意打压灭绝后,出来这么一个人物,也是厉害了,只可惜天妒英才。” 宫九歌猝不及防听到这最后一句:“什么叫天妒英才!”这人会不会说话。 “你不知道?”原珂震惊她消息落后之余,随口道,“沐族你知道吧,没落了近百年,突然崛起,第一个拿着开刀的势力便是忘书宗,宗主首当其冲。” 宫九歌瞳孔一缩。 原珂尚未察觉异样,八卦了两句:“理由好像是什么,忘书宗这一宗门收录了一册秘术,本来是沐家所有。” “还有呢?” 原珂听着她语气不对,不过也没有多想:“还有什么?没了啊?” 宫九歌:“沐族没落近百年,哪来的底气对风头正盛的忘书宗下手?” 原珂无辜:“这我哪里知道?”他本来也只是当八卦听的。 宫九歌抓紧时间收拾,抱着小包子和二百,带着铃铃阿季便要快马离开。 “唉?”原珂叫了一声,“你这就走了啊!” 宫九歌回头看了他一眼,开口提醒说:“原珂回来了。” 原珂:“什么?” 宫九歌:“被你抢夺了躯体的女将军,原珂回来了,现在她用着别人的身体,在那离遵身边。你好自为之。” 原珂还在诧异这消息,他倒是没怀疑真假。 “你就这样走了?”反正原身都回来了,他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当前反而是宫九歌的事更为重要。 “不给赤厌晨留个话什么的?” 宫九歌眼眸深了深:“我若想的没错……”赤厌晨,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原珂没听清楚。 宫九歌:“没什么,不留了。” 原珂:“那行,你一路顺风。” 宫九歌腾出些心思来想了想,扔过去一块玉牌:“枉城若是待不下去了,来宫家找我。” 原珂满眼感动,正打算多说几句,骑着大马的人便一骑绝尘,背景渐行渐远。 忘书宗出事了! 这一切的开端只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与往常别无二致,突然,藏书阁传来了爆破声,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灾难开始了。 “老六!”忘书宗二长老一声高呼,迸发出所有念力只为维持护宗大阵的六长老,挺拔如松的身躯忽然萎缩,那一瞬间的功夫,便老了十年。 “阿呈,”七长老踉跄着跑过来,貌美的容颜上血迹斑斑,她将六长老抱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别哭,”六长老想给她擦擦眼泪,可刚刚已经耗尽所有力气的他,连抬抬手给心爱之人擦擦眼泪都是奢侈。 “小七,回来!”二长老纵然心中悲愤,可也没忘记眼前的要事,“站回你自己的位置,维持法阵!” “可是,可是……”她想说救救他,二长老擅医,现在一定能救回他,一定能救回六长老的。 “回你的位置上!”二长老嘴里咬出血来,他是护宗大阵输出的主力,一旦脱开身,大阵就彻底撑不下去了,但是他若不脱开身,撑不下去的就是六长老。 外面是来势汹汹的敌人合力围攻,忘书宗内部出了内应,宗主因此下落不明,他们对这有预谋的袭击根本没来得及防范。 外面的人还在放肆羞辱叫喊:“忘书宗都说是以法阵扬名,不想是这般扬名法,不过,你们还真当这乌龟壳子能护得了你们?哈哈哈哈。” “有动静了!”开口的人是三长老,他一直试图启动传召阵,召回失去联系的宗主。 “小七!”二长老察觉手底下的阵法因为外物的袭击摇摇欲坠,又喊了一声。 七长老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她看着强撑着的二长老和忘书宗的其余弟子,这护宗大阵一破,便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 想到这儿,七长老动作轻柔的将六长老放下,哪怕她知道这一举措意味着什么。泪水模糊了眼眶,七长老强撑着一点点推开心爱的人,毅然决然回了自己的位置。 “沐族,我要你们偿命!” 七长老爆发全身的力量,即将被破的大阵竟然又牢固了几分,但是这饮鸩止渴的方式很快便看到了后遗症,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皮囊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水分,眼窝凹陷,皮包骨头,不久前还是一个容貌吸引人的姑娘,眼下变成了半具干尸。 “小七!” 二长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也是强弩之末了。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三长老喃喃,死死盯着眼前的法阵。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宗主,宗主你到底在哪! “啊!” “法阵起效了!” 二长老最后发出余力,以命一搏,与三长老的惊呼声重合。 “老二!” 本来平静无澜的传召阵,忽然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白色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当法阵中的人踏出一步时,护宗大阵破了。 “宗主!”刚被强光刺激了眼睛,三长老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 他看不清,宫九歌看清了。往日显赫的忘书宗,此时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断垣残痕。 第二百三十章 不死不休 等三长老终于看清来人,眼里的光“唰”一下,没了。 没有找回宗主不说,还找来了少宗主陷入险境,只是这会儿,他也想不到别的了。他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宫九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眼前这一幕依旧让她从心底涌上来的杀意克制不住。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她先往护宗大阵那边而去。巨大的光膜以顶部为中心呈现败像,细碎的荧光落进尘埃,剩下几位强撑的长老已然快要油尽灯枯。 宫九歌指下虚化,五行贡源阵成形,法阵的衰竭以肉眼可见停滞。这一意外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少宗主!” “是少宗主回来了!” 宫九歌将护宗大阵撑了下来,然而眼前的境遇不允许,她尚且来不及将法阵修复,只能先制止它继续垮下去。本来就要被攻破的堡垒忽然回光返照,将外面袭击的人反击了一波。 “怎么回事?” “好像是忘书宗的宗主到了。” “夙壹到了?” “呸,”为首的将领唾了一口,嗤笑说,“一个死了的人,你倒是说说他怎么过来。” 下面有知情人调笑:“没准是化成厉鬼爬回来了。” 宫九歌搀扶着二长老的手一僵,二长老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话,或者说,那些人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为首的人注意到忘书宗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还在等什么?夙壹他早就死了,可笑你们还护着这些破烂。” 忘书宗剩下的人半数,大多战死了,留下的也只是一些实力低微的外门弟子。这些时日来,撑着他们的唯一信念便是宗主,等到宗主回来便好了。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宗主,没了!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外面的人生怕没刺激够他们,接着道,“他死的时候,还在下跪求饶,求我家沐族族长饶他一条贱命……” 他话音未落,一道强硬的罡风带着破空之势劈头盖下来,还在大肆放词的将领猛地从马上翻了下去,马儿当场变成血沫。 宫九歌将忘书宗余下的人聚到一起,留下一个隔音阵,然后,她提步走出了护宗大阵。 “少宗主!”有人喊了一声,想让她不要那么冲动,宫九歌置若罔闻,没有回头。 等离了保护伞,宫九歌停下脚步,翻手取出一把琴。外面的侵略者方才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你刚刚,说什么?”宫九歌问那将领,她一手抱着琴,另一只手搭在琴弦上。她挡在阵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将领刚刚虽躲闪的及时,但还是被伤到了手臂。看着眼前弱柳扶风的女子,他从上一刻的威胁中回过神来。 “怎么?忘书宗是没人了?派个女人出来,”将领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多次在她手里的琴上逗留,“你是夙壹的姘头?还是忘书宗养着的歌姬?” “问你最后一次,”宫九歌说,“夙壹怎么了?” 将领大笑:“还真是姘头?” “你若是想知道,那便告诉你,”他说,“夙壹,两个月前便死在了二爷手里。”两个月前,忘书宗尚且平安无事。 一股窒息感忽然溢到鼻腔,宫九歌心口猛地抽疼,心里抱着的最后一份侥幸也被击的稀碎。 那将领尚且在扬扬自得:“什么忘书宗宗主,在二爷面前就跟一条狗一样,你们那神明一样的宗主,不知道死的时候有多挣扎多狼狈哈哈哈……” 他的话是故意对着忘书宗里面的人说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宫九歌留了一个隔音阵,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那求饶的落水狗模样——” “铮”的一声琴弦动,犹带几分悦耳,打断了将领的话。 “他若是出事了,”宫九歌淡淡道,“你们也就都别活了。” “哈哈,就你……” 接着又是琴音,不过这次却是一个完整的曲谱。将领也是见过一些奇异的招数的,瞬间便察觉了异常,一刀劈向宫九歌。在刀锋距离咫尺的时候,宫九歌手猛地一拨,琴音发出撕割声,声音竟然化作了实体,挡下了那一刀。想法被坐实,将领手一挥。 “将人活捉,重重有赏!” 人群轰动起来,都冲向那道身影。宫九歌柔和的琴音猛地一转,声音忽然变得残破,而被琴音覆盖的人群,识海忽然崩裂,惨叫着瘫倒在地上。这一倒下,便没了近半数的人。 “七绝音杀!” 有人认出来了这招式,惊呼一声。 “快把耳朵捂上!” 他们似乎反应过来的迟了些,然而纵然如此,也还剩下不少人。 七绝音杀多为辅助,对敌弱点易寻。那将领很快回过神来,再度提刀劈向宫九歌。宫九歌将琴往旁边一扔,很快,她手里多了一把伞。 忘书宗的人聚在一处,看着外面的情形忧心不已,特别是在宫九歌将琴扔了的时候。他们也不想多猜少宗主为何会习得七绝音杀,他们只担心少宗主以一人之力怕是不足以应对。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开口的人是白飒,他肩膀上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刀痕,被草草包扎了一番,尚能看到惨状。 “长老,弟子请求为宗门而战!” 白飒目光坚毅,正是风华的年纪,他半跪在唯一还有意识的三长老面前,语气无比坚定。 “弟子原为宗门赴汤蹈火,与少宗主并肩而战!” 随着白飒站出来,越来越多的声音附和。 “弟子愿意出战。” “弟子也愿意。” “算我一个!” 三长老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脸,有些人他甚至都叫不出名字,不知道由哪位长老所引,但是,在他们身上,三长老看出来了气魄,那是他们忘书宗的人,该有的风骨! “值了!”三长老哈哈大笑,血泪从眼里流下来。 他们兄弟妹拿命扛起护宗大阵,撑了多少个日夜才护下这些孩子。现在,值了! “忘书宗弟子听令,”三长老强撑着站起身,挺直了腰板,“宗主被奸人所害,我忘书宗,势必要讨回公道,与沐族,不死不休!” “讨回公道,不死不休!” “弟子领命!”这一刻,他们站在一起,气势冲天。 此时,宫九歌和沐族将领的打斗也到了白日化阶段,刀与伞相对,那锋利硬朗的大刀竟被宫九歌的伞尖生生戳穿。 将领不敢置信,晃神的当儿被宫九歌抓住破绽,重重打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沐族的其余人见状,都拿着刀剑冲了上来,宫九歌指下禁锢空间法阵,半数人被困在期间,剩下的人,宫九歌毫不手软,但凡挥伞,手底下便多一条人命。 其余人冲出来在宫九歌意料之外,不过这却更方便局势逆转。很快,沐族不多的人被俘虏,被绞杀。忘书宗气势大盛,迎来了这两个月来最大的胜利。 三长老走到宫九歌面前,双目含泪,接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属下,恭迎少宗主回宗。” 场上所有忘书宗的人都跪倒在地。 “恭迎少宗主!” 宫九歌嘴唇动了动,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将语气放平缓:“都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了。” “忘书宗撑到现在,是所有人的功劳,”她说,“现在,我们所有人,同舟共济。” 等短暂清理了战场,宫九歌让人将俘虏带去关起来,交代好照顾料理伤员后,她不发一言地走回去。 她要将护宗的大阵修复完善。不然,等苏止棘回来,看到这番狼藉,怕是又有的忙了。 “夙壹……” 苏止棘,夙壹!有人说,他死了。 “怎么会有人开这种玩笑!”宫九歌自言自语,禁不住笑了一声。 她不想听那人所说,觉得苏止棘真的出事了。这是一场误会对吧,不,甚至都算不上误会,只是对方想要攻心的手段而已,拙劣不堪。 是这样吧?是这样! 祸害遗千年,况且以他的手段,他的能耐,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少宗主,”三长老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说,追了上来。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宫九歌的不对劲。 他蓦的想起来之前那个将领说的话,他说宗主已经不在了! “少宗主,你,”三长老悲痛之余,想起来面前的人才该是最承受不住的,“宗主不可能被害,他定是被别的事绊住了脚才无法赶回来,少宗主万万不能相信那奸人的言辞。” “我知道。”宫九歌轻轻三个字,噎回了三长老接下来的劝慰。 宫九歌说:“想他死也不是想想就成,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三长老还能不了解他的实力么?” 三长老站在那儿,半晌,他抬袖抹去了眼泪,沉声开口:“少宗主说的是!” 宫九歌点头:“既然没事了,那长老就代我去安顿忘书宗受了伤的弟子们吧,我去修复护宗大阵。”她提步离去。 三长老回过神来,想禀告的话还是没说出来。他看着宫九歌的背影,在对方回身刹那,他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水痕。三长老忽然连开口留人的勇气都没了,他转过身,依着宫九歌吩咐,去仔细安顿伤员。 宫九歌已经在很努力的压抑情绪了,她也确实做得很好。你听,她说话的声音都依旧平稳。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黎明前的哀声 白飒看着宫九歌远离他们走到另一处,脚步往前迈了迈,最后还是打了个转儿,走到了三长老身边。 “弟子白飒,见过长老。” 三长老在这一战役中,对白飒的印象加分不少,见他找过来,三长老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白飒略有犹豫,他开口说:“弟子斗胆,想求长老一件事。” “与弟子住在一起的,名为复阮的一个弟子十几日前外出求援没有回来,弟子想请长老同意弟子前去找人。” 这种情况下,求援没有回来,尤其还没有消息传回,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沐族虽说在这场交战中吃了亏,但是山下还守着大批人,不管怎么看,现在都不是方便出去的好时机。 白飒当然清楚其中的含义,但是复阮一刻不回来,他们就一刻不放心。三长老劝说了几句,白飒抿唇,最终只得先将此事作罢。几位长老为了撑起大阵都伤的极重,其中六长老和七长老几乎就要没了气息。 “老六!”二长老摸着六长老的脉搏,指腹所及脉象毫无波动,人已经没气了。 “老六——”三长老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二长老强忍悲痛,撑起身子去看七长老的情况。 脉搏微弱了些,好在还有气! “不容乐观,”二长老说,“只有那颗药可以救了。” “那还等什么!”三长老一听有救,急切道,“不管怎样,救人要紧啊!” 二长老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那颗药只有宗主才有资格取用。” 三长老话音一顿。忘书宗内有一颗神药,用尽天材地宝才炼出一丸,能医死人肉白骨,珍贵非常。这都什么情况了,眼看七长老越来越虚弱,三长老蓦的起身。 “我去找少宗主!” “是这颗么?”两道声音重合。 二长老看到了来人。 “少宗主!” 宫九歌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淡淡道:“是这个吧,拿去用。” 三长老看着她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挤出来一句: “少宗主怎么过来了?” 宫九歌看着二长老将药给七长老喂了下去,然后回答三长老:“护宗大阵修复好了,我就去取了些药过来。”她将手里其余的瓷瓶都递了过去。 “都分下去吧!” 三长老攥着药瓶,注意力都到了宫九歌的第一句话上。 “修复好了?”这么快?这都没半个时辰吧! 宫九歌看着遍地狼藉,良久,她开口:“三长老带弟子们整顿,二长老,你随我来书房。” “忘书宗出了内应,除了已经确定的几人,还有几个不清楚身份,”二长老一一详述最近发生的事,递上一份名单,“上次选拔弟子的大赛中,有一人借洛国姚家的庇护,得以顺利进入忘书宗。” 名单上最醒目的一个名字,闫木。 “此人原名沐言,是沐族嫡系第二子,自打他隐姓埋名进入忘书宗以来,都在暗地里与外面联络……” 宫九歌听了一会儿,突然问:“幕国,近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有。”二长老是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去了哪儿的,他如实将自己得知的消息说出来,“幕国的摄政王在半年前出了事,有详细消息,他是服用‘神仙丸’成瘾。” 宫九歌手紧紧攥成拳。 神仙丸这东西在民间是禁药,摄政王幕初筵食药成瘾一事不知被哪个宫人宣扬了出来,在幕国声名大噪。 “现在的幕国,是幕秉之掌权,有消息说,此事离不了洛国的手笔。”肯定是离不了,不然就冲幕秉之那个扶不上墙的废人,何德何能拉幕初筵下台! 摄政王出事是五个月前,而苏止棘出事,是两个月前。 “说说忘书宗受袭一事。” 二长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最先起因是藏书阁起火,那火来的势猛,将内里的藏书烧的一干二净。接着便是沐族对外宣扬,说忘书宗残害无辜百姓,杀人夺宝,沽名钓誉。吾等尚且来不及交涉,沐族就召集人手攻了上来。” “沐族一马当先,其次他还有洛国的支持,其余别的势力也派出了人手。” 忘书宗腹背受敌,可想而知,他们在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宫九歌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后问道:“有哪些势力参与了?” 二长老一一道出。 “缥缈城,”宫九歌问,“现在怎么样了?” 二长老:“忘书宗陷入困境前,不曾有缥缈城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之后就更不会有了。 宫九歌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详细问了有关苏止棘和幕初筵的事,二长老不明所以,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幕初筵陷入危机后,苏族内部也出现了不安分因子,自顾不暇。后来摄政王被关押囚禁起来,没多久便下落不明。而苏止棘这段时间待在宗门的时长寥寥无几,直到忘书宗的人彻底联系不上了他的那一天,忘书宗受袭。 太有条理了,每一条线索都恰如其分地对在了一个时间点上,如果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意外的话,背后谋划的那人,下了好大一盘棋! 幕国也罢,忘书宗也罢,其中都脱不开洛国的参与,他的意图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下,再则,便是隐世百年的沐族! “俘虏都关押在哪里?”她问。 宫九歌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在枉城呆了好一段时间,压根没机会感受到这种浸透衣服的湿意,像是皮肤肌理被贴了一块干冰,薄凉侵骨,凉透人心。 宫九歌来到那个将领所在的牢笼,对于意外被俘一事,将领恼怒咆哮,嘶吼着说要他们好看。 “问出什么没有?”她问旁边负责关押的人。 那人是个少年郎。也是,但凡年长一些的,有实力的,都已经将命给交代了出去。 少年郎摇头,他手里攥着一个长鞭,被俘虏的人里,有几个显然是被“招待”过了,身上,脸上挂着鞭伤。少年不像审讯,更像是在单方面发泄。 尚且年轻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好好的宗门就被摧残成这幅模样,他的亲人好友都没能再回来。 “这样不对,”宫九歌拿过他手里的鞭子,语气平静,“你这种力度说是挠痒痒都勉强,鞭子应该这么用。” “用”字的音刚落,宫九歌手里的鞭子隔着牢笼间隙抽在一个人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那人胸口多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痕。 “还有这样,”鞭子又被甩了出去,这次甩到了一个人脖子上,竟然生生将他的脖子抽断,头颅飞到牢笼边上,又弹了回去,在地上滚落几圈。 听着这些俘虏大叫求饶,少年眼睛赤红,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快慰。对,就该这样,这些人,他们该死! 宫九歌将鞭子还给他:“慢慢练,时间久了就学会了。” “是!”少年郎竟然听懂了她的那句“时间久”,这些人是杀害他们同门的刽子手,管他什么世家,什么家族,忘书宗逝去的生命,都要由他们来血债血偿! “隔壁也有,”宫九歌将人哄去另一边,“你先去那边练手。” 少年应了。 “姐姐,我很喜欢你,”少年忽然回头说,“你叫什么名字?”他没见过宫九歌。 宫九歌:“等你学会了用鞭子,再来问我。” 等人出去以后,宫九歌抬步走向放着刑具的地方,然后挑了一把烙铁出来。她将烙铁放入炭盆,然后取出钥匙,打开了将领所在的牢笼。牢笼里的人被铁链缠着四肢,动弹不得,哪怕有人开了牢门他也走不出去。 宫九歌:“名字。” 将领唾了一口,对她不屑一顾,哪怕落得如此境遇,他也坚信自己只是一时失手,沐族很快便会来人为他讨回公道。 “忘书宗是死的没人了吗?竟让一个女人过来审讯,哈哈哈,你……” 宫九歌猛地一脚踹过去,正中对方的嘴巴,将领被踹飞出去,又被铁链的力道拉了回来。坚硬的鞋底适合走恶劣的地境,踹人也同样合适,她的力道不轻,一脚下去,将领头脑都陷入了半晕厥,嘴里含着血,吐出十几颗碎牙。 将领半晌没能缓过劲来,头脑都混沌了。 宫九歌左右看了几眼,从旁边的牢笼里挑了一个人出来:“去拿烙铁,叫醒他。” 被挑出来的人身体纤弱,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的人。他应着宫九歌的要求,唯唯诺诺地拿起烙铁,就在烙铁即将落到将领身上时,那人忽然出手攻向身后的宫九歌。 结果想都不用想,宫九歌甚至脚下都没挪动半分,对方的头颅便飞了出去。 宫九歌面无表情,冷静的可怕,好似杀人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下一个。” 有了上一人的下场在前,这次出来的人并不敢起其他心思。他听话地捡起烙铁,走到将领面前。此时将领已经缓过了神,但是宫九歌没喊停,这人也不敢问。 “您可千万别怪罪,”这人对将领说,“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说完,他迎着将领欲要杀人的视线,毫不犹豫地将烙铁印了上去。皮肉烤焦发出“滋滋”声,牢狱内忽然弥漫起一股恶心的糊肉味道。将领嘶吼惨叫,声音远远地传出牢笼外面。 等那股无法忍受的劲儿过去之后,将领忽然大笑: “果然是无知的女人,你有种就杀了我!”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诲水城,逍岁寒 “他不愿开口,你们就代他回答,”宫九歌看了眼拿着烙铁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是个识趣的,忙不迭地将自己所知如数抖了出来:“他是沐族分支出来的,名叫沐梁。这次本来是沐家大爷当首,但是……但是,后来沐家大爷等人下山去了,他便自告奋勇守在这里。” 沐家老大为什么退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眼看着忘书宗已经撑不下去了,留一部分人在这里,他晚些时候直接来收战果便可。 “沐族,是给出了什么好处,”宫九歌问,“让你们前赴后继地扑过来?” “小人不清楚这些,”那人生怕宫九歌不信,补充着又说了几句,“但是外面传着,忘书宗私藏珍宝无数,各大世家私底下,私底下已经有了瓜分之意。”他话越说越低,生怕宫九歌一个气不过动手把他也给砍了。 还没攻下来,便意图瓜分,这就说明他们早先便有了预谋,如今也只是在实施计划。宗主夙壹出事怕也和这些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幕初筵那边的境遇。 宫九歌没有旁人料想中的怒火滔天,在弄死两个人后,她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我还听说,洛国也掺了一脚进来。”她淡淡地说。 那人立刻附和:“确实有这条消息,但是小人只是一个小宗门的记名弟子,对这些事所知着实不多。” “挺好,”宫九歌意味不明地留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她又问了几句,得到答案后,吩咐外面的人将此人另外关押。 山下沐族为首的世家子弟不多时便收到了消息,为首的是沐族长子沐雷。 “什么?”“哗啦”一声,酒肉被人一把掀到地上,沐雷暴跳起身,“沐梁他们不但没能把忘书宗打下来,人还被俘虏了?” “是这样,”前来回禀的人说,“不仅没能打下来,留在那儿的人除了被俘虏的之外,无一生还。”这也是他们这么晚才收到消息的原因,因为压根没人活着回来。 旁边沐言忽然出声:“忘书宗能用来防守的也该用尽了,他们哪儿来的余力还手?”化名“闫木”到了忘书宗当卧底多时,沐言自认为早该摸清了忘书宗的底细才是。 “似乎是忘书宗的少宗主回来了。” 他也就探到“宗主”二字,不过夙壹身陨的消息早已传遍大陆,这么一想,回来的就只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宗主了。 沐雷看向沐言,问道:“这少宗主是何人?” “我对此人了解不多,”沐言如实道,“说来我也只在忘书宗见过她两面,若说实力,她当初也不过是和宫家林萧不分出入,这才几年时间,她便是变得再强,也强不过大哥才是。” 听着沐言对宫九歌实力上的分析,沐雷安稳收心。 “不过,”沐雷想起一茬,又问,“如果真要如你所言,那这人又何德何能击败沐梁?”况且沐梁身边还有不少人,难不成此人还能以一敌百? 沐言想了想,找了个合理解释:“她实力虽一般,法阵上却颇有造诣,忘书宗别的暂且不提,那些个法阵是着实棘手,先前在四方学院也是。” 说起过去一些不愉快,沐言转移话题。 “只是再怎么棘手,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了,”沐言笑道,“等败了忘书宗,大哥到时便能坐上族主之位,我沐家在大陆上,本就该分得一席之地!” 沐雷点头。 “只是接下来,便不用我们出手了,”沐言说,“把消息传给其余世家宗门,也免了消耗我们自家人。” “都听你的。”沐雷很信任他这个弟弟。 几年不见,沐言对宫九歌的印象已经所剩无几,只记得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深得夙壹宠爱,后来她离开宗门外出历练,再无消息。直至今时今日,方有消息传回来。 想到这儿,沐言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他从门外叫进来一个人,吩咐他说: “你去告诉诲水城城主,”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恶劣,“就说,忘书宗的少宗主,今日得归!” 沐言嘱咐完,便心情颇好地召来几个世家宗族议事。位置最靠前的是洛国姚家,姚丞相当首。 “三公子。” 一见人进来,旁人跟前趾高气昂的姚丞相忽地换了一副嘴脸,脸上带着几分顺从。 沐言大大咧咧地占据首位,对着其余起身的人道:“诸位不用在我面前客气,都坐吧。” 事实上,客气的也只有姚丞相和屈指可数几人。聚到此处的人大多是利益所趋,退一步来讲,他们要忌惮,忌惮的也是洛国,而不是这早已隐退近百年的沐族。 沐言像是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一般,接着说道:“今日的消息,不知诸位可有耳闻。便是忘书宗的护宗大阵被迫之际,宗内赶回来一人,此人啊,凭借一人之力,生生抵挡了千军万马。” 听着他这说段子一般的语气,有人不爽了。 “三公子可是在说笑?”率先开口的是於戏门的人,“便是那夙壹,也不敢说有抵挡千军万马的本事,何况这夙壹,早已在万发林中尸骨不存。” 旁人虽都不曾开口,但是看他们的表情,也都是这么个意思。 沐言一副夸张的表情,他说:“你们可别不信,这忘书宗的少宗主,虽是个美人,年岁也不大,法阵一脉的造诣却不容小觑,不然沐梁等人为何会吃如此大亏!” 别的不说,光是“美人”和“年岁不大”这两个条件,就让场上一些人蠢蠢欲动,同时也让门外进来的人脚下一顿。 沐言看到来人,出声招呼:“诲水城的逍城主也到了,快坐快坐。” “唉,刚刚说到哪儿了,”沐言不去管进来的人,接着刚刚的话题,自顾自道,“对了,说到美人了。” “说起来,”沐言嘻嘻一笑,“本公子也是阅人无数,却不得不称赞这位少宗主一句——一顾倾人城。” 有人听到这儿,开口问了句:“真有这般绝色?” “可不是,”沐言道,“可别以为本公子是信口雌黄,场上见过这位少宗主的,可不止本公子一人。”说到这里,他看向从进来就没开过口的人。 “你说对吧,逍城主?”沐言恶劣道,“或许你更喜欢之前的称呼,刘晓?” 逍岁寒,诲水城城主庶子,今为城主;原名刘晓,曾在四方学院就读,走投无路之下进入忘书宗。 攻下忘书宗一事,诲水城可谓功不可没。 刘晓,不,现在应该叫他逍岁寒,他视线冰冷,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被磨灭,只余下眼底不择手段的阴狠之色。 “别这样看着我,”沐言不怕死道,“我们毕竟有过同门的交情,是吧,刘师兄?” 虽然这“门”,已经要被他们合力给灭了。 逍岁寒眼里布满血丝,得知宫九歌回来一事,他突生了几分烦躁,沐言正好撞在了他枪口上。 “别这么叫本城主!” 他嗓音受过重创,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剑尖划过瓷器般,让人听着多有不适。 沐言在忘书宗和刘晓共事不多,但二人是同时入门,往日少不了接触,多少有些知根知底的意味。 “好好好,逍城主不喜欢,那我就不提了,”沐言嘴角大大地上扬,“继续我们大家刚才的话题,那位少宗主。” “这美人儿最妙的地方,不是脸,是那通身的气质。这少宗主,如冰雪一般澄净,那一身雪肤,啧啧,看得叫人浮想联翩,心驰神往——”沐言的语气像极了青楼的常客,轻浮至极,听的逍岁寒脸色渐沉。 “说起妙处,”偏偏有人被沐言勾起了心思,接了他的话,“这位少宗主身段如何?” “这位门主可问对了,”沐言非常满意此人的上道,“她的身段,啧啧,那腰,那腿儿,门主若是见上一面,怕是这片大陆,再不能有人儿入了您的眼。所以啊,这美人儿您就别见了,这万一见了,还不是自己的,这可多臊得慌啊!” 那门主本来就被沐言的天花乱坠说的心动,一听后面那句不是自己的,顿时急了。 “怎么就不能是本门主的,”他说,“三公子不好美色,这等尤物还不是得赏了我等。” 沐言做出一副苦恼之态,他说:“门主这话有道理,只是在座诸位都是人中豪杰,美人配英雄本就天经地义,这美人归谁是好?” 这门主猛地坐直身体,看着自己周围的人。 “本门主先说好,这天灵地宝,金山银山你们拿去便是,这美人儿,本门主要了!” 沐言不见其余人有反应,他看了眼逍岁寒,转对那门主道:“这旁人许是不跟您抢,但是您可忘了一个人。” 那门主立刻不依了,追问他:“谁?” 沐言也不挑明,只是暗示他说:“本公子刚刚不也说了,这美人儿旁人一见就被勾了魂儿,本公子是个定力足的,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若说见过忘书宗的少宗主,场上只有两个人,沐言,以及逍岁寒。 沐言已经表明立场,那剩下的便只有—— “逍城主?”那门主权势自然不敌诲水城,但是他本就好色,如今虽没见着人,却也心痒难耐,免不得要争取一番。 第二百三十三章 葫芦娃送爷爷 “不曾听闻逍城主好美人,”这门主赔笑说,“不如让给在下如何?若那美人真如三公子所言那般出色,本门主愿意拿百两金锭来换。” 寒酸的叫价将自身的卑微暴露在阳光下,逍岁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开口便是一个字: “滚!”丝毫不留情面。 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不掩鄙夷,那门主脸色立刻变了,面皮涨红。他权势不敌是一方面,但说句难听的,都是给人做狗的,还分什么贵贱。你再怎么尊贵,不也要看上头人的脸色? 沐言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番也不想看二人就地撕破脸,在那位门主开口之际,他便抢先调和。 “这美人还没见着,二位怎么就抢起来了,”沐言笑道,“不如这样,对这美人感兴趣的,今夜便能攻上忘书宗,但凡能亲手将美人绑回来,美人便名正言顺归谁所有。” “公平公正,绝不虚言。” 收拾完白天的狼藉,其余人都回去休息了,有了宫九歌下的令,忘书宗外围无人把守。 今夜的树林特别的静谧,连虫鸣鸟叫都不可闻,宫九歌靠在一处树枝丫上,思绪放空。她在忘书宗待的时间说长不长,大部分都“浪费”在苏止棘暴力安排给她的各种课业上。整个忘书宗,可以说除了苏止棘这个当家做主的了,在没有什么能让她入眼半分。而现在,人不在了,她只得在奔走的路上先停下来,将这一地的狼藉收拾好,然后,等人回来后,物归原主! 有时候事情多了,思维被琐事塞得满满的,压根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事,现在有时间了,她却突然觉得,白天这一幕幕都是一场可笑的闹剧,而参演这场闹剧的某人正躲在某处偷闲,身边还带着同样看好戏的意中人。 宫九歌心里放不下的无非三人,苏止棘,幕初筵,以及,赫无双。 前面二人,忘书宗到了这般田地,她连腾出人手去找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都做不到,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万一,她想的是万一,他们还有几分可能是活着的,她此番若是差人去找,无异于将矛头拉了过来,二人的处境只会更艰难,可若不去,她又想着,万一他们的境遇,刚好需要他人伸手拉一把,而她却没有动作,生生错失了一个机会。 宫九歌本人循着线索而去最是妥当不过,但是,忘书宗,她一旦离开,里面的人怕是在那些刽子手下无一得以幸免。 至于赫无双,宫九歌传出的信件杳无音信,这让她想起了当日赤厌晨所说的话—— “他会忘记和你相关的所有事。” 便是抛开此事不谈,她若此时找上缥缈城,难免会殃及池鱼,神王阁的事还没来得及传回来,此时缥缈城若是被波及,她难辞其咎。这么想着,不闻不问竟是对彼此最好的交代。 白日里浸透鲜血的泥土,此番静谧下来,夹杂着腥味萦绕鼻尖。恍惚间,宫九歌听到了沉稳凌乱的大片脚步声靠近,她朦胧的视线瞬间清明。 终于,等到了! “有事?”宫九歌看到白飒走来,在她两米开外驻足。 几年没见,白飒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小子了,蹉磨过了最气盛的几年光景,当初的青涩活力唯今无影无踪。宫九歌一时间竟有几分恍惚,第一次觉得,原来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白飒点头,嘴巴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少宗主——” “我,弟子来是要说一件事,”他说,“是,关于刘晓的事。” 有关刘晓反叛一事,宫九歌已经在二长老那里听说了,不过看着白飒还知道不少内情。 不出所料,白飒说:“刘晓,他是诲水城前任城主的第三子,反叛之前,他曾许重利于我,复阮和成迟。” 宫九歌点头,有点明白了白飒特意来找她的理由,这些话说给别人难免让人误会,毕竟他们之前是真的亲近,很难让人不多想。 “他二人现在何处?”她问的是复阮和成迟。 白飒声音一沉,语气中难免悲切:“复阮多日前领命外出,求援未归,成迟在对敌时重伤,如今还不曾醒来。” 宫九歌:“待会儿让二长老去看看。” “谢过少宗主,”白飒抱拳,“不过弟子来此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属下曾在刘晓还在时,得知了不少他的动作。” “刘晓在联系上诲水城后,还花了不少心思联络洛国。”众所周知,诲水城隶属幕国,刘晓此举,着实惹人怀疑。 白飒等人看到后,还当刘晓只是打算夺回自己的身份,并未多加怀疑,面对刘晓抛出的橄榄枝,兄弟一场,便是冲着情分也要支持一番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最后遭殃的,却是忘书宗。 说到这里,白飒重重地跪在地上:“弟子知而不报,请少宗主降罪。” 宫九歌静静地看着他,刘晓作为四人的领头人,他们的关系早已超出了一般朋友,出生入死,便是亲兄弟也难以匹及。宫九歌有理由怀疑,面前的人是以退为进,为的是最后的牟利;一样的,成迟的伤是苦肉计,复阮的下落不明则就更有的联想了。 宫九歌信奉一句话,如果你不了解一个人,就把他成坏人吧,这样一来,如果是误会你还有的补救;可如果你将坏人当成了好人,便是别人补救你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这么一说,”宫九歌扯了扯嘴角,按照往常的习惯似乎是要露出一个笑容,“本少主倒是想起来,当初送你们进来的人也是我,倒也能算半个共犯了。” 白飒跪在那儿,身形颤抖。他忽然想起来,在进忘书宗前的那几天,他们千里奔波,连马匹都是二人共乘,晚上四人挤一间房里,就着微弱的烛火死记硬背一些繁复的咒文,只把那些在懂行的人眼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做自己最后的挣扎。 直到他们为了省一些干粮钱,将自己的房间倒卖了出去。 一扇误开的门,给了他们救赎。白飒依然记得,那时的她站在雨里,手上撑着一把兰花伞,像极了拍卖会上,人们一掷千金的美人画卷,狼毫泼墨,端的是清雅如许。 “白飒,”白飒听到头顶的人开口唤她,接着,他听到她说,“本少主欲取逍岁寒项上人头,偿我忘书宗死去之人的性命,你以为如何?” 白飒伏地拜了下去,郑重其事:“弟子愿为少主分忧。” 道不同不相为谋,曾经风华正茂的四兄弟,如今都有了自己愿意为之拼搏的信念。而他白飒,愿为忘书宗而战。 宫九歌等到凌晨时分,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大批入侵者。此时正是常人安睡时分,入侵是绝佳的时机,只是宫九歌有些想不通,忘书宗如今在他们眼中落魄,竟然还值得他们起这念头。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里,有几个被沐言下午撺掇,这便迫不及待地召集门下弟子来了,生怕到晚了美人落入别人之手。 宫九歌稳坐高树枝丫上,没发出一点动静,直到脚步声逼近,宫九歌心里估了个大概人数。 领头的自然是白日里兴致勃勃的那位门主,说句熏心也不错,竟然就抢在众人前就这么来了,他也是生怕逍岁寒不顾身份和他抢。 看着下面的人一步步毫无防备地踏入陷阱,宫九歌捏过一片叶子,擦了擦放到唇间。清幽婉转的声音在寂林回响,下面的数百人后知后觉地拿好武器警觉。 “什么人?” “谁在那里?” “快滚出来!” 人群乱作一团,事实上,他们连人在哪个方位都判断不出来。 宫九歌冷眼看着下面毫无纪律的人群一眼,毫不客气接下来的动作。平静的地面腾升起青光,接着一条条婴儿手臂粗细的木藤从土里钻了出来,将踏入这方天地的人如数绞杀。 血肉纷飞,短短几息时间,无一幸存。 那门主怕是到死都没能想到,他的好色急切让他就这样送了命,甚至他都没能见到出手的人。 宫九歌看着木藤将人绞杀后,连带着将尸体一并拖入土里。混合着白天留下的血液,没人料想到此地在片刻前埋葬了近三百人。 “可惜了。”这样一群废物,却耗了她一个法阵。 这法阵不是她做的,是苏止棘弄好之后留在宗里的,其余人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便是知道了,也压根用不来。宫九歌看着也是眼花缭乱,短时间内怕是她也做不来,只得先靠这些来应急。 用一个,便少一个。 等宫九歌回了宗门,守夜的人看到她行礼。 宫九歌摆手:“回去休息吧,天亮了有场硬仗要打,今晚不会有人过来了。” 那些人领命离去,宫九歌辗转几步,耳后去了书房,她拟好一封信,用的是特殊的术法,传到了枉城的方向。 沐言自然是知道他昨天的那番言论起了作用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一晚过去了,山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莫不是见鬼了?”沐言遥遥看着忘书宗的方向,“便是大败也该回来个喘气的吧!”哦,不好意思,他忘了昨儿个上午就没喘气的回来。 “这人真就这么神?”沐言还真就不信了。 他心里还在思量,不经意间一个抬眼,撞上了逍岁寒的视线。只余片刻,沐言变动了心思。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缺的是手段 “哟,逍城主怎么也在这儿?”沐言热拢地靠过去,“本公子还当你昨晚也跟着上山去了。” 逍岁寒斜视他一眼:“他去了?” “对啊,”沐言生怕挑不起事儿,笑说,“不仅带了几百弟子上去了,到现在都还不曾回来,美人乡真就让人这般痴迷?” 逍岁寒视线像利剑一般刺向他:“忘书宗虽元气大伤,也不是那种废物能奈何得了的。” “这么自信?”沐言是打定主意和他叫板了,“便是如你所言败了,又怎么会连一人都逃不出来?怎么想都是那个贪心的想要独占好处吧!” 逍岁寒不欲与他纠缠:“这与本城主何干!”说完便要错身而过。 沐言将人拦下:“逍城主是真打算将那位拱手让人了?”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他又接道,“对了,本公子倒是忘了,凭那位少宗主这一身份,可压根不是我等外门弟子可肖想的。此番便是有了身份地位,中间可还隔着仇呢!” “宗主夙壹,这灭亲之仇摆在那儿,不管怎么想,二人都不该再有交集了才是。”沐言幸灾乐祸。 “本公子昨儿的话可一直作数,谁能将人拿下,美人便归谁所有。” “今日我等便要彻底攻下忘书宗,逍城主来与不来,端看您自己了。” 沐言话放在了这儿,看他那副表情,就像是笃定了逍岁寒会去。 宫九歌昨天处理掉一部分小喽啰之后,重新布置了法阵在路上,她这次没有亲自过去,而是安排了数个擅长隐匿的弟子随时传消息回来,她则在宗内布置安排。 沐言一直好奇这位少宗主的能耐,她是怎么样让两拨人都悄无声息地没了的,加上他抱着看戏的心态,然后就跟着大队伍上来了。 对外的说法虽是沐族为了讨一个公道,实则在实际出力上,沐族的弟子少之又少,多为大小门派为了巴结和好处自发汇集而来。黑压压的人群一眼看不到边,前面的人都到了半山腰上,尾后还有不曾上山的。隐匿在山腰上的弟子暗地里传了信回宗门。 以於戏门为首,他们很快便上了山,然后,同样落入了昨夜的陷阱之中。沐言察觉情况不对,前方不明情况自是不能冒进,只得先后退,旁人的反应亦是如此。然而法阵覆盖下,暗藏杀机的藤蔓不会放过退缩的人。沐言一个不察被缠住了脚,他反应奇快,立刻便取出一把巴掌大的,扁平锋利的刀,猛地削了过去,削铁如泥的刀将藤蔓开了一道口子,却依旧挣脱不开。 沐言眼一寒,顿时想明白了昨夜上山来的人再没有音讯是何等原因,他旁边被生生拖入地面的人便是佐证。 兵器不管用,沐言爆发出身上的武气,昏黄色的光聚到藤蔓上,那抹翠色生生枯萎,旁边的人见状,想要效仿,结果丝毫不见成效。 “武气不管用!” “我的,我的有用!” 有的人顺利挣脱,有的人却连骨头都没剩下。 沐言挣脱之后迅速避让到了安全区,他看着也发现了一个规律,只有武气达到淬体三段以上,方能挣开这诡异的藤蔓。意识到这一点后,沐言背脊渗出冷汗。 难道法阵真就这般可怕?这位少宗主出手尚且如此,那如果出手的是夙壹呢?他心底暗自庆幸夙壹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沐言又想起来,在忘书宗的日子里,虽说他们每人都有学习法阵的机会,但是入门知识都学的吃力,这看起来便位列高阶的法阵,他根本闻所未闻。 法阵最忌讳强攻,道理沐言清楚,但是眼下,别说强攻,保得住性命便是万幸。 好在这法阵有一定的范围,待坑杀范围内的数百人后,地面恢复如常,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陷入深深的恐惧。没来得及迈入法阵范围的人侥幸,在阵内存活下来的人更是虚惊。还没能上去忘书宗,便在半天腰子上被人立了个下马威。 “这,”於戏门的那名将领后知后觉地发颤,“昨夜上山的人,莫非也是遭遇了这些?” 这个问题明眼人都看到了,毕竟眼前空出的一大片位置做不了假。 “在半山腰尚且如此,上面岂不是更危险?”有人提出质疑。 沐言冷冷地笑了,口头上却仍是劝慰说:“不过是忘书宗最后的挣扎罢了,前几次的大胜我们都看在眼里,接下来大家留心一些便可。” 前几次皆是沐族打头阵,沐雷一马当先,这才有了战果。不然就凭这些遇到些事便想着退却的废物,还妄想瓜分忘书宗? 沐言心底不屑,面上却不显,蛊惑着大队伍继续上前。 “你说的轻巧,你打头阵试试!”有人小声嘀咕,他说的话引来听到的人附和。 沐言神色一冷,他一把便将说话的人凌空抓了出来。 “你是哪个门下的弟子?” 他不等人说话便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对方的脖子:“来路不明,动摇人心,怕不是忘书宗安排来的探子。” 他这举动一出,这个小门派的其他弟子有认识那人的,敢怒不敢言。他们虽然没站出来,但是沐言又怎么会放过他们,他将刚刚附和过那句话的人一一挑了出来,一口咬定他们来路不明。这些人忍不下去了,开口自报家门以证身份。沐言却恍若未闻,冷笑道: “要想证明自己无辜,倒也有个法子,”他将人扔到前面,言简意赅,“带路!” 其间一人爆发:“姓沐的你欺人太甚——”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不曾落下,此人便如同前一个丧命的人,脖颈被沐言亲手拧断。这下,再没人敢发声。 与这些人同门的人生怕自己被牵连,不敢出面;其余人则是这般心态,一来事不关己,二来,前往忘书宗,有这么些个探路的,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在这种畸形的管理下,队伍得以片刻安稳,继续往前走。走在前面的人兢兢战战,生怕踩到陷阱,回身又是担心沐言直接下手抹杀。 吃了亏的沐言心情也不好,他走在后面,慢慢脱离队伍。 快要到了地方的时候,人们只感觉脚下没了力气,只想坐在原地歇一歇。於戏门那位将领有了前车之鉴,赶忙让队伍停下,去寻了沐言过来。 “在下听闻沐三公子对法阵有研究,可能判断的出来当下是什么在作祟?”以他们习武之人的体力来看,便是山上山下跑两个来回都不见得大喘气的,此时突然感觉疲惫,俨然是不详之兆。 沐言一路偷懒,此时还没感觉异样,他视线扫过前面人额上的薄汗,蛮不在乎道:“许是日头大了,不用疑神疑鬼。” “我先前便提过,忘书宗已然是强弩之末,像刚刚的藤蔓袭击怕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将领虽还是不放心,但再一想,刚刚的藤蔓那番凶险,对方若再打算沿途下手,也断然不会如此平和才是。这便是对法阵一窍不通之人的误区。 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路上的人表示,他们从未感受过这么大的日头,像是要将他们晒干,脚下也如同灌了千斤,使不上力来。沐言也感觉今天的路异常的难走,不过他只当是心理作用,尚且不觉。 “咻”一声窜天猴响,接着是在空中的爆破声,艳阳高照的日空中多了一簇烟花,为首的将领立刻打起精神。 “准备迎战!” 地面忽地竖起一层半球状的光膜,将部分人隔绝在内,那将领便是其中之一。 “动手。” 在他们还没能弄清楚状况的时候,这道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忘书宗内冲出数十名弟子,他们眼里含着仇恨,拿着利剑冲向被困的人。被困的人足有近三百人,忘书宗里出来的弟子却堪堪七十余人。 交手只在电光火石间,被困进来的人赫然发觉,他们的武气提不起来了!那将领的境遇算是最好的,武气还能动用,然而,就在他要出手之际,凌空一支长箭正中他咽喉。 淬体五段,被一箭解决。 剩下的人,能动用武气的屈指可数。三百余人被冲出来的忘书宗弟子屠了个干干净净。 屏障外面的人自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击破屏障,使出的招数却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激起半分波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和他们一起的人被屠戮殆尽。沐言深刻地感知到这是比刚刚的藤蔓更为高深的阵,他视线死死地看向箭矢飞来的方位,想要确认射箭人的身份,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第一批人被放了进来,全军覆没,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很快便有第二重屏障竖起,沐言心里有了计量,在此之前便退了开来,没有被圈进去。 如他所料,这一次进去的,但凡用出武气的人,都被这箭矢射杀,其中有个甚至是淬体六段,算得上一般高手了,可在这箭矢之下仍无还手之力。剩下的人,则拖着疲惫的身子,根本不敌那嗜血的七十余人。 沐言对法阵略懂,但就是这知道却了解的不深的东西,在他眼里更是邪门! “都横向站在一起!”沐言大喊一声下令。 这法阵的距离明显是经过衡量运算的,他倒要看看,他们站在一处,这人要如何将他们隔绝。 第二百三十五章 俘虏交换 宫九歌看着余下的人,脸上不见一丝异样,神色如常地开启最后的屏障。 “换。” 随着她一声令下,先前迎战的七十余人退居幕后,换了另一群人迎战,他们人数更多,脸上无一例外带着愤恨。沐言盯着人群中央,看着他们自发让出一条道,有一人从中间走出来。 宫九歌也露了面。 “少宗主别来无恙,”沐言身处阵中方才察觉这法阵的不同寻常,看着站在中央面无表情的宫九歌,沐言心生忌惮。 宫九歌冷冷地乜了眼这个忘书宗曾经的叛徒,挥手下令忘书宗的弟子。 “一个不留。” 在己方被压制实力的情况下,他们赢的几率又小了不少。沐言想退都没了法子,这次跟着来简直是他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眼见着宫九歌提着伞冲了过来。这把武器他在进入宗门时便见识过,是忘书宗收录的名器之一。 “哐当”一声,刀剑交击,又一轮屠杀就此展开。 沐言的武气勉强可用,但奈何,便是他实力巅峰时期也不敌宫九歌,遑论现在。宫九歌甚至没有特意出手,伞间划开一人的喉咙后,转手便直取沐言要害,沐言操刀还击。 “少宗主可真是风采不减当年,”沐言出手便落了下乘,但是他也有自己自保的手段,他手腕上带着的护腕能力不俗,现在只需要找一个时机,哪怕他走不了,也要生擒面前的人。 宫九歌下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同门一场,少宗主还真是无情,”沐言交手吃力,面上却不显,他算是领略了,刚刚被一箭毙命的人一点都不冤。 “少宗主想知道宗主是怎么死的么?”沐言说完这句,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动作僵硬。 沐言自觉抓到了她的把柄,笑着继续道:“若是要寻仇,杀光眼前这些人可不够,又何必耗费人力做这些无用功?” 不想宫九歌忽然发难,身上猛地爆开强劲的威压,沐言尚且来不及使用杀手锏,便被她踩在了脚下。 “沐言?”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在问面前人的身份。 沐言胸口激荡,呕出一大口鲜血。他一倒,场上的血搏状况立刻一边倒,半个时辰后,上来的人,竟然只剩下沐言一个存活者。 沐言顿感不妙,原因无他,他心里可明白着,面前的人留他性命绝对不是出于好意。宫九歌捡起一把沾了血的长剑,手起刀落,猛地刺下去。沐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右手就这样被钉在了地上。 有认识他的人走过来。 “闫木?!” 这弟子瞬间便认出了他的脸,只是他没想到,闫木在忘书宗也算得上有天赋了,如今却被少宗主这个同龄人轻而易举地踩在了脚下。不过仔细想想,很正常不是么? 宫九歌将长剑附上禁锢阵,没去管钉在地上的沐言,开口吩咐弟子们整顿。 沐言最初的痛楚过去后,看着宫九歌完全无视了他,这些人甚至避开了他,收拾了场地便要打道回府。 “少宗主就是这般对待俘虏的?”沐言扬声道。 这话一出,有几名弟子没能忍住怒目而视,宫九歌却神色如常地吩咐他们回去整顿,这便是打算彻底不管地上的人了。 待到看不清了外面的沐言,有弟子大着胆子去问宫九歌打算如何安排闫木。叛徒,自古以来便是人们得而诛之。 宫九歌淡淡地开口:“随你们吧,别出人命就好。” 屠了成百上千的人面不改色,她竟然还说“别出人命就好”!宫九歌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直觉留着那人或许会有用处。有了她的首肯,本来已经打算回去调养生息的弟子立刻成群结伴,原路返回。 宫九歌也不管他们去做什么,回了书房。经过这几日的大屠杀,七绝音杀有了重大突破,宫家术法她竟然顺利突破了“宫”字层,接下来便是运转“商”字层的控灵之术。术法特有的灵流在四肢运转,而后涌入丹田,脑海中多了不少庞大的信息,与灵田有关。 宫九歌屏息养身,气流在她周身运转,不知过了多久,盘膝坐在原处的人身体表面浮起一层汗水,樱唇吐息间,汗水凝成了白霜。随着她的呼吸,水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成小冰晶。 灵田成,属性为冰! “少宗主,”书房外同时传来三长老的声音,“宗门外面,沐族长子来要人了!” 宫九歌睁开眼,她身上的衣服还在当日回来时穿的那一件,这几日也没来得及换洗,上面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加上她身体表面的霜层刚刚褪去,衣衫上残留着水痕,穿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只是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宫九歌推开门走了出去。门被打开的刹那,寒气扑面而来,三长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外面正是艳阳天,书房怎会这般寒气逼人?三长老心有不解,只是眼下也没问,一心将外面发生的事告诉给宫九歌。 “三天前上次忘书宗大胜,沐族安分不少。今天是沐雷亲自上门,说要将前几日俘虏的人换回去。我等商议一番,决定还是听从少宗主的意见。” 这是几个月来,旁人上门最为平和的一次。 原来她已经在书房呆了三天了,宫九歌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换?” 三长老嘴张了张,迎着宫九歌的视线,他低下头:“沐族,擒获了音姑娘。” 音姑娘?宫九歌回想,她认识的姓音的,且与忘书宗有关,就只有音妺了。 “怎么回事?”宫九歌在去的路上询问状况。 三长老说:“忘书宗出事,当时,我等还不知道宗主……的消息,音姑娘曾请求无上神尊出手相助,不想意外接连发生,无上神尊在决定出手的次日便,没了。” “音姑娘还试图联系过往常与忘书宗较好的势力,无一所获,”三长老说的心下凄寒,“后来人便没了下落,不想今日,却是被沐族的人绑了来。” 当然,沐族带来的人不止有音妺,还有曾外出求援的其他宗门弟子。 说着,宫九歌也赶到了地方,以沐族为首势力与忘书宗的弟子隔着护宗大阵的光膜相望,见宫九歌过来,弟子们腾开道路。宫九歌视线一转,便看到了沐雷手边的,死生不明的音妺,还有一个个面容陌生的弟子,她还在其中看到了复阮。 “尔等快将我三弟送出来,不然,今日就拿这些人的人头来祭天!”沐雷声音粗犷,他一眼便锁定了忘书宗弟子所听从的目标,宫九歌。 二长老正与外面的人周旋,奈何自认处于优势的人根本不会服软。沐雷差人取来一桶水,朝着音妺头上浇下去。 音妺嘴唇干裂,看得出来是昏迷了多日,被沐雷这样从头到脚一淋,她幽幽转醒,一抬眼,便看到了静立在那儿的宫九歌。 “你,你为什么,才回来,”音妺喑哑着嗓子,眼眶顿时红了,“这么长时间,你去了,去了哪儿……咳咳……” 音妺身体非常虚弱,经过了师父师兄相继身陨一事,她已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动力,此时看到宫九歌,情绪立刻就绷不住了。 “为,为什么,不,不早点回来,你,”音妺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你要是,在,在,师兄他,他……”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宫九歌撇过眼,睫毛湿润。 沐雷将人甩到一边,不耐烦道:“我三弟人在哪儿?” 宫九歌往前些日子禁锢沐言的方位看去,那片距离离他们都不远,但是却没人去刻意注意。只需一眼,宫九歌便看清了沐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不致命,让他残废却绰绰有余。 “去把地牢的那些人都带出来。”宫九歌吩咐身旁的弟子。 领了命的人带出来沐梁等人,这些人的情况也都不好,毕竟没人去给他们送饭送水,近五天的时间,活下来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宫九歌扫了眼活着的人嘴边干涸的血迹,毫不意外。弟子们带出来不少俘虏,以沐梁为首,一字排开跪在那里。 “换哪个?”宫九歌开口,说出了来此之后的第一句话。 沐雷看了一圈俘虏,仔细辨认,接着大怒咆哮:“我三弟呢?” 宫九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那边,一个被钉在地上的人闯入视线。沐雷先是不解,等认出来地上的人后,他拿起刀便要劈向宫九歌,奈何被大阵挡了个严实。 他嘶吼大叫,却拿法阵没办法。他想往弟弟那边去,同样被挡住。失去理智的他拎起音妺便要抹杀,宫九歌走过去,将沐言扯着头发从地上拖起来。 “还活着,要么?” “贱人,你怎么敢?”沐雷暴跳如雷,“你怎么敢!” 相比之下,宫九歌面无表情地问:“不要了?” 索性旁边有人制止了沐雷,提醒他先将人救过来才是正事。 “你伤了我弟弟的手,我便要她两条胳膊!”沐雷手起刀落。 皮肉分开的声音黏腻,喷出来的血液见了周围人一身,当然,动手的是宫九歌。宫九歌抢在沐雷之前,手起刀落砍掉了一个俘虏的头,这个俘虏不是旁人,正是出自沐族分支的沐梁。 “你动她一下试试,”宫九歌脸颊沾着血,血液未曾凝结滴落在地,“下一个,便是你这弟弟。” 第二百三十六章 被挡住了 人头骨碌碌地滚到大阵边缘,头颅上眼珠凸出,死不瞑目。 沐梁作为沐族分支的本家弟子,加上天赋不俗,在族内颇受器重,现在被人当面将头砍了下来,沐雷无异于被人从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宫九歌手里还拎着沐言,与沐雷对峙。沐雷憋着火,越过音妺拉了另外一个弟子出来。 “给你三息时间,不放人的话,就将这些人就地斩杀!” 宫九歌冷漠地看着他,声音没有温度。正值艳阳天,靠她近的人竟然冷的抖了抖。 “大不了同归于尽,”宫九歌慢条斯理地接过来一把长刀,“你杀一个,我就杀两个,第一个就拿你这弟弟开刀。” “那你想怎么样?”刚刚劝阻了沐雷的疑似幕僚的人扬声问道。 宫九歌:“把人先送回来,这边送过去。” “万一你毁约怎么办?”对方并不满意这等落于下风的交易。 宫九歌:“给你三息时间,不放人的话,就将这些人就地斩杀。” 沐雷说过的话,她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这些可都是忘书宗的弟子,”谈判那人说,“他们落得这般境地是为了求援来挽救忘书宗,现如今少宗主竟然不打算救下他们,就不怕余下的苦苦坚持的弟子们心寒吗?” 宫九歌直接动手削下沐言手臂上的一块肉,眼神嗜血:“继续说,都听着呢!” 沐雷脑子里的弦“崩”一声,彻底断了。他举起大刀边往地上的俘虏脖颈劈去,宫九歌动作比他还要快,眨眼间便提起了刀。 “大公子!” “少宗主。” 两方人都在劝自家主子冷静,前者生怕对方真的将自家三公子祭天,后者则是下意识的反应。 沐雷来不及停手,但是被旁边的幕僚及时给拽住了,宫九歌的动作很快,刀已经劈到了沐言的脖子上,不过沐雷被拦下后,她也顺势停手,沐言脖子上真真切切被劈了一道,此时流出血来,红的刺眼。 “别拦我!”沐雷一把甩开旁边的人。 幕僚被甩的退后两步。说真的,交换人质什么的,端看这人质的价值,对面差点被砍的是他沐族三公子,日后辅佐大公子的人,可以是说沐族上下的一把手。而看他们的人质,其实也不差,宗主夙壹的师妹,此番还是为了忘书宗才落得如此境遇,按理说不该被这么忽视。 幕僚好不容易安抚好沐雷,开始正儿八经和宫九歌讲道理。说真的,他们并不落下风,论实力而言,忘书宗还能撑多久?哪怕耗尽家底,也不过是浪费他们一些时间,前面送死的人也不曾动摇他们这些中心受益人,待他们彻底攻下忘书宗,里面这些人连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他们不能拿三公子的命去赌。 “不如我等各退一步,”这个幕僚劝道,“同时交换人质。” 宫九歌嗤笑:“是你蠢,还是你觉得别人蠢?” 护宗大阵一经启用,可进不可出。同时交换人质,免不了要先关闭法阵,但是关闭法阵后,外面的人虎视眈眈,忘书宗眼下绝对难以抵挡。 幕僚的想法暴露,他接着说:“可这是眼下这是最为妥帖的法子,少宗主莫不是想置夙壹宗主的师妹于不顾?” “你率兵退百米,”宫九歌说,“留下沐雷换人质。” “这……”幕僚张嘴便要拒绝,这要是真退了,万一有什么意外,沐家可就都砸进去了。 “这般没胆,还来换什么人质,”宫九歌冷嘲,“丢人现眼的废物!” 幕僚手疾眼快地再度拉住差点没扑上去的沐雷。 “大公子冷静,她这是激将法!” 两方僵执不下,最后各退一步。退,两方都退,只余下各自领头人来交换人质。沐族沐雷的实力已达修灵八段,在世家排名也是遥遥领先,忘书宗的其余人不放心。 宫九歌:“可以。” 她这一表态,两方的人各退百米,只留下沐雷和宫九歌,以及双方的人质。宫九歌抬手打开法阵入口,沐雷上前将人质扔过来,宫九歌也拎着人出去,在二人人质到手的刹那,沐雷突然出手。 宫九歌早有防备,接住被推过来的音妺,反手取出武器做挡。 “回去!”宫九歌将站立不能的音妺交到复阮手里,让他们赶快回去即将关闭的阵内。 忘书宗的弟子踉跄着站立起来,彼此搀扶,跌跌撞撞地往宗内而去。沐雷猛地向那边看过去,刀锋下的杀戮之力冲着那些人的后背而去,宫九歌就在旁边,哪里能让他得逞,她挡下这一击后,如法炮制地攻向沐言,沐雷挡在前面。 二人交手的当儿,两方人质都得以回到庇佑之地,宫九歌想走,沐雷怎么愿意放她离开,下手愈发重。 “少宗主!”三长老遥遥喊了一声提醒。再不过来,法阵就要关闭了! 沐雷也注意到了,他出招愈发凌厉,像是要将宫九歌困死在这儿,而后方那退了百米的人也开始逼近。宫九歌目标一转,忽地攻向沐雷护着的沐言。 人质们已经回到了后方的队伍,但沐言却一直是沐雷亲自护着的,加上他正昏迷不醒。等等!宫九歌忽觉有诈,那要击中沐言要害的伞间错位,狠狠刺中了沐雷的肩膀。 “卑鄙!”沐雷权当她是掩人耳目,一心护着弟弟的他中了招。 却在这时,地上的沐言忽然动了,他手腕上扣着的护腕发出凌厉的芒,刺眼的光线凝在一处,裹挟着杀意击向宫九歌。宫九歌就地一个翻滚,手下的法阵将这攻势削弱不少,手中的神器更是护住了她的弱点,但她还是被这股力量击飞了出去。 “少宗主!”忘书宗那边人群躁动。原因无他,宫九歌被击出一段距离,恰好与忘书宗的位置相反,与碾压过来的大队伍反而近了。 前有沐雷沐言兄弟二人,后有人头攒动的大队伍,而宫九歌当下的位置,正好是正中央。沐言从地上爬起身,他浑身是伤,但是早已清醒,也是他制止了沐雷将自己送过去。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沐言抬起伤痕累累的脸。 宫九歌侧耳听了听身后队伍的距离,然后她看了眼开口的沐言,她说:“你听说过一句话么?” 沐言眯了眯眼,只是这一动作带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他倒抽一口凉气,将这一笔算到了宫九歌头上。 “少宗主还有什么遗言吗?” 宫九歌握紧手里的兵器,她一字一句道:“反派,死于话多。”随着最后一个字的音落下,她脚下猛地一蹬,直冲沐雷沐言而去。 沐言受的伤不轻,此时没什么战斗力,阴宫九歌一把是他最后的能耐。沐雷感知来着不善,将弟弟推离战斗范围,扛着刀便迎过去。 双方兵器交击,宫九歌借力凌空一翻,跃自他身后,然后,冲忘书宗的方向而去。 沐雷本已做好迎战的准备,不想对方的目的竟是跑路,他这一怔愣,宫九歌已经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哥,拖住她!”沐言大喊。 没错,不需要费力拦下,只需要拖延片刻时间,毕竟,忘书宗的法阵,就要关上了! 忘书宗这边的人还在为宫九歌摆脱沐雷而高兴,眼见对方就要进来了,沐雷手中的长刀突然出手,精准无比地攻向宫九歌的后背。这一击要是中了,宫九歌怕是不死也得残废。 只消片刻,宫九歌便衡量出利弊,脚尖一点避开攻击。 眼看法阵就要合拢,宫九歌疾行几步,只差一脚便能进去,一把长矛挡住了她的路,就这一停顿,宫九歌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越过了法阵。进去便是瞬间的事,但是这就因为这一瞬间,法阵在她眼前合拢,宫九歌探入的手指也被合上的法阵排斥了出去。 “少宗主!”阵内的弟子嘶吼,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挡在了阵外。 沐言本以为要失手,不想竟然成了。他当下大笑出声,看向掷长矛的人。 “逍城主立了大功!” 逍岁寒不语,看着被法阵隔绝在外的宫九歌。 沐言没再理他,同样看向宫九歌的方向:“真乃天意。” 相比于这边他们的胜券在握,忘书宗的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二长老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愿与少宗主并肩而战的弟子,今日我等便……” 宫九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停下:“好好呆着,都别出来。” 二长老忽然被打断,接着便听到这样一番言论,登时不知该如何。 音妺恢复神智,被人搀扶着走过来,她说:“忘书宗连一个弟子都不曾放弃,又怎么会放弃你!” 见她还有反驳,音妺怒道:“伊芜!”她用了不小气力,登时咳的不像话。 “师,咳咳,师兄已经,没,了,”她捂着胸口,竭力道,“你,要活着,才,能报仇!” 宫九歌等她说完,方才对二长老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后路,你们等几天消息,护宗大阵能撑得过这几天的。” “要是没等来转机,你便将忘书宗焚毁,率弟子往后山离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得下来,再走下一步。” 宫九歌嘱咐完,在这边方位同样做了个法阵,隔绝里面的人出来。 “再此之前,你们都给我安分呆着!” 已经有人要往出走了,被宫九歌的法阵挡了回去。 “少宗主!”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呼喊。 宫九歌随手又附了个隔音阵上去,两方声音都被这道屏障挡下。她转过身,衣摆猎猎,独自对上逼近的大队伍。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看少宗主这次,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离开。” 宫九歌看着大放厥词的沐言,也难为他顶着一脸血一身伤还强撑着打算看她笑话。 眼看对方的人逼近,宫九歌不但不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她手里的伞此时也褪去了伞的外形,只留下伞骨拼接成一把前宽后窄的冷冽兵器,伞面的兰花凝在上面,镌刻着深深的凹槽。 法阵另一端的忘书宗弟子在嘶吼乞求,而法阵的这边,侵略者看着落入牢笼的羔羊,张狂大笑。两边的声音却被一道小小的屏障隔绝,一方是人间,一方是地狱。 “束手就擒,你还能少吃点苦头。”有人说。 宫九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看了眼沐雷,在万人嘈杂声中,她的声音独独清灵一份。 “夙壹,是你们谁动手杀的?”她问。 沐雷:“怎么,到现在你还想着报仇?不如先想想待会儿你想怎么死!”他说着,便要下令擒拿宫九歌。 倒是沐言服下药后,脸色恢复了不少,他制止了大哥的动作,开口说:“问得好,不如逍城主来告诉少宗主,也算满足了她最后一个愿望。” 逍岁寒被沐言指名道姓地点出来,脸色有异。迎着宫九歌的视线,他终是开口:“众门派围剿,尸骨不存。” 宫九歌听着这个答案,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浮动,她点点头,说:“意思就是,都有份儿,对吧?” 逍岁寒对上她的目光,内里的情绪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仇恨,杀戮。他早该想到的,从他做出那个决定开始,他和她就站在了完全对立的位置上。 “别废话了,”沐雷打断他们的谈话,下令,“将人拿下!” “活捉,”沐言笑眯眯地补充,“可别将大美人伤到了。”他这话是对着逍岁寒说的。 被挑衅的逍岁寒却无心理他,视线放在宫九歌身上,片刻不曾离开。 得了令的弟子争先恐后想要夺下这一份功劳,往宫九歌所在的方向而去。宫九歌一手握着兵器,空出来的那只手下凭空出现一个法阵。 沐言早料到她这般淡定必然是早有准备,见她祭出法阵,他立刻提醒: “当心!”同时拉着兄长退后。 然而已经晚了,法阵自宫九歌脚下延伸出三百米,重现了沐言当日的噩梦。地表温度高深,土地表层干裂,粗糙的裂缝中涌现血色的稠黏液体。 这是什么? 身处法阵中间的人尚且不明所以。 “那红色的是什么?” “有一股血腥味。” “是血!哪儿来的血?” 龟裂的地表缝隙都被血一样的液体填充满,不,或者说,那就是血! 沐言在确定了之后陷入新的困惑,这血是哪里来的?这是什么法阵?不等他想明白,眼前一阵眩晕,沐言脑海却瞬间清明。 “快走!这血是我们身上的!”沐言发疯似的吼道,“这阵会吸干我们的血!” 这话一出,听到的人都慌了,身体里的血液缓缓流逝,他们却丝毫不觉。 “快走,快离开!”这是每个人的第一反应,他们还有大好年华,不能就这样交代在这儿。 他们并非正规士兵,只是大小门派被拉来凑数的普通弟子,做梦都想的是出人头地,现在不仅没能达成所愿,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逃,快逃,离开这里!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想法。阵内的人拼命想要出逃,阵外的人见此异状,巴不得自己躲得越远越好。 当然是不可能逃出去了。法阵一经启用,除非破阵,方才能脱离,沐言想明白这个道理,拖着残缺的身子嘱咐了兄长几句话。 沐雷听着,大声转达:“杀了那个女人,法阵是出不去的,除非你们杀了她,才有一线活路!” 宫九歌冷冷地笑了,抬手在自己身外绘制了一个法阵,法阵的外形像极了一个大型蛋壳,将人牢牢地护在里面。发了狂想要活下去的弟子们用尽解数,也无法打破那层薄薄的屏障。 沐言突然就看出来了宫九歌的意思。不久之前,他们百般拖延,让她无法回去忘书宗,现在,她启用了这个法阵,像是沙漏一样的法阵,将自己护在另一个法阵中。她用来庇佑的法阵并不高级,光是在制作时间上便能看出来,但是,别人想要打破它也得一段时间,而就凭这段时间,这个诡异而强大的法阵就能吸干他们! 而这些人里,最为虚弱的他首当其冲。 “大哥,别管我,”沐言对沐雷道,“快去杀了她,不然我们都得死!” 沐雷眼里溢出杀气,提着刀猛地砍了下去。刀砸在法阵上,法阵隐有撼动之意。旁边看到的人眼睛一亮。 “有用!” 宫九歌在阵内对着还欲再来一击的沐雷道:“确实有用。” 沐雷是个一根筋的粗人,此时一心救下弟弟,只想将面前的阵破开,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甚至不怕告诉你,你蛮力破这个阵只需要半刻钟,”宫九歌迎着劈天裂地的攻势也不见半分退缩,“回头看看你的好弟弟,他能不能撑过这半刻。” “法阵都有一个恒定的数量,就是说它有喂饱的时候,喂饱了它也就停了。” 沐雷看向身后沐言的方向。 宫九歌接着道:“喂饱它的东西就是人血,越是虚弱的人越是目标。” “你是要牺牲你的亲弟弟,给别人活下去的机会么?” “他可就要撑不住了。” 便是隔着这段距离,沐雷也能敏锐察觉沐言正在失去意识,他本来就是个一根筋,脑子不懂得转弯,有了宫九歌这一暗示,他想也不想地抬刀劈向离自己最近的人。 血液飞溅,沐雷感觉得到沐言的气息安稳了短短一瞬,也就是这一瞬,让他眼里的光亮了。他立刻放弃了宫九歌,转而提刀走向其余人。 逍岁寒注意到这边的异状,不敢置信地看着沐雷一个个劈倒自己人。 “沐雷你做什么?你疯了!”逍岁寒自持身份,向来守礼,如今这般失态,可见沐雷的行径是实打实骇到他了。 沐雷不管眼前的人是谁,一刀下去必要见血,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比他这个弟弟更重要。 逍岁寒不知道宫九歌做了什么,但是眼下的情况,先将人拿下才是正事,本人总该知道如何制止法阵。逍岁寒的实力比较沐雷要差一点,但是想要强攻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法阵绰绰有余。 法阵摇摇晃晃不稳,在他四招之后彻底碎裂,还不等他松懈,造型诡异的锋利兵器直指他喉口,逍岁寒瞳孔一缩,只觉得喉口一凉,他用来保命的神器发出强光,带他退到安全的距离。 宫九歌一招便让他祭出了底牌,逍岁寒心里发凉。这一刻,他不知道他是在忌惮宫九歌的实力,还是心寒她的不留情面。 沐雷将宫九歌的屏障被打破,提着刀便冲向她这个罪魁祸首,宫九歌反击。沐雷的武气比之宫九歌高出一段,而且是在气候恶劣的环境中拼搏出来的实力,不容小觑。宫九歌依仗武气,却又不全都依仗,她的底牌层出不穷,让人措手不及。沐雷拿不下宫九歌,下手越来越重,宫九歌刚硬不过,也没有祭出底牌的打算,就这样跟他耗着。 沐雷一根筋,但是对上弟弟,他智商可观,瞬便明白了宫九歌只是想拖延他,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沐言的命,沐雷用力甩开她,重新对身边人举起刀。 其实宫九歌说的没错,只要喂饱了,法阵就会停止,但是,她可从没说过光是阵内这些人就能喂饱。眼睁睁地看着沐雷对他们这边的人下手,逍岁寒忍无可忍,他制止不了沐雷,只能再度对宫九歌出手。 送上门的,宫九歌可不会客气,招招直取要害。 “将法阵停下,”逍岁寒抵着她的攻势,开口道,“你还要杀多少人才甘心!” 宫九歌停了,她没停法阵,自己停下了。 对上逍岁寒的视线,宫九歌突然笑了,这是她回到忘书宗以来第一次笑。 “忘书宗原有多少人?” “现在又有多少人?” “我来告诉你,原本有一千六百五十九个,现在只剩下了零头,”她嗤笑道,“杀多少人甘心?便是你们都死光也不够格给那人偿命!” “别说是你诲水城,便是洛国,我也不会放过!” 沐雷实力果然高,只是这一优点,此时对他们自己人来说,却成了灭顶之灾!阵内的人,真正被法阵吸干的没多少,剩余的都被沐雷杀了个干净。 “不够的话,”宫九歌扬声提醒,“法阵可进不可出。” 他们出不去,但是外面的人能进来。 “妖女!”外面有人颤巍巍地指着她,“你对沐大公子用了什么妖术!” 沐雷已经杀红了眼,他血红的眼睛看向阵外,被他视线扫过的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不够,还不够——”沐雷那模样就像恨不得将外面的人也都抓来填坑。 “你们都进来!” 外面的人是疯了才会想着进去,他们已经打了退堂鼓,但是这次沐族来人也不少,拦住生了退意的人。 一个接一个想要逃走的人被扔进来法阵,被沐雷解决。 “杀了她,杀了那个女人,”外面有人提醒沐雷,“杀了她就都结束了!” 宫九歌:“如果沐言能撑下去的话。” 逍岁寒看向沐言的方向,他对付不了宫九歌,而宫九歌打不过沐雷,却能用沐言来蛊惑他,如果,沐言没了,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想到这处,逍岁寒手中的暗器对准了沐言的方向。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迎来转机 宫九歌看到了逍岁寒的动作,场上所余人数不多,她一眼扫过去便注意到了对方的异样。 沐言若是死了,场上的形势便会骤转,偏偏宫九歌看到了却不阻止,看着动手的人自导自演。 逍岁寒说:“沐雷,你去看看沐言!” 沐雷感知不到兄弟的气息,呼吸蓦的一沉。 “三弟!” 宫九歌握紧兵器,对上了失去理智的沐雷。 “把这个阵打开,”沐雷咆哮,“给我开!” 宫九歌依旧冷静:“阵是打不开了,你们都留下吧!”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让阵内的人都去死了。 有了沐雷先前反水一出,本来和他们一路的人也抵消了上来帮忙的心思,独留沐雷一人激战宫九歌。还是逍岁寒以立场为名,说了不少好处进去,这才让这些本就有情绪的人舒缓些许,但是想让他们出手帮忙是不可能的,其中一人的言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沐大公子凭借一己之力便斩杀我方数十人,想来单打独斗也没有大问题,逍城主多虑了。”要是在此之前,他是绝对不敢这么跟逍岁寒这么说话的,但是眼下,因为沐雷的发疯,他们脚下淌着的血水都来自他们的同门,这不仅仅是耻辱,还是大仇。 多真的,要不是打不过还不能反水,他们绝对第一时间倒戈,先取沐雷的人头才是正事。要帮忙显然是不能了,逍岁寒甚至得想想在他们突破这个法阵后,要如何面对众怒。 随着沐雷与宫九歌交手难分胜负,而他们脚下诡异的法阵还在试图吸干他们,无可奈何之下,这些人本着活命的想法重新聚到了一起,合力攻向宫九歌。宫九歌虽然暂时拿不下沐雷,对上这些人却是抬抬手的事,她出手也带了自己的想法,成功击退他们,却又恰到好处地没见血,任由法阵将虚弱难以自保的人生生吸干。 沐雷下手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是这里面最强的人,法阵对他的消耗相对较弱,但也只是相对来说。很快,沐雷便意识到,如果不离开这里,他很快就会被吸干,就连沐言最后的希望也会消失。 沐雷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地面在震动,内里黏腻的血液在沸腾,强大的威压压得一些实力较弱的人喘不过气来。宫九歌脸色也难得郑重起来,随着沐雷一击而下,宫九歌手掌凝聚寒气,强大的雷霆一击狠狠撞上一面厚厚的冰盾,余波将周围的人震了出去。 沐雷呕出一大口鲜血,吐到地面凝结成冰,宫九歌初次使用灵力,效果显而易见是真的,但是一招使出,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她手都是僵的,动弹不得。 冷,很冷,冷到了骨子里。这是宫九歌此时内心的全部想法。 沐雷的全力一击伤到了自己的心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却没想到宫九歌看上去竟然毫发无损。而且,她竟然有灵田!这是场上的人都没能想到的。 好强! 这是他们所有人此刻的心声。 逍岁寒看着眼前这震撼一幕,明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武气都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普通人,每一次重逢,她带来的变化都是那样瞩目,就好似旁人再怎么追赶,也只能望其项背。 想到这里,逍岁寒抓紧手里的长矛,上前对上宫九歌。他不相信他们的距离真就这么远。 “请赐教!” 逍岁寒站到宫九歌面前,手腕聚力,长矛一击如虹贯日。灵力后遗症未退,宫九歌手脚僵硬,偏偏刚才的手下败将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坚持不懈想来送死。 哪怕是巴不得就地解决他,宫九歌此时也有心无力,长矛对上伞骨,宫九歌手腕僵硬,兵器脱手。 关注着这边的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异色,就连当事人之一逍岁寒也没料到。 宫九歌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拿兵器的那只手被震得发麻,甩出去那一霎她是能夺回主场的,但奈何身体不允许,眼睁睁地看着武器脱手飞出去。 由于宫九歌在之前的表现太过坚不可摧,此刻她露出破绽,这对于反方来说是重大突破。和逍岁寒一起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宫九歌手脚僵硬着还击,相比之前的游刃有余,眼下的她看起来就像是强弩之末。 地上浸湿鞋底的血液开始减少,这是法阵又一轮攻势开始的前兆。只是懂法阵的沐言已经断了气,宫九歌也不会去提醒,这些人濒死尚且不知。 宫九歌自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在十几人的合力围攻下,宫九歌再度聚灵,地面的血液攀升,将面前举刀的人冻结,她自身的温度也因此又低了几分。 “坚持住,”逍岁寒说,“她要撑不住了。” 宫九歌:“弄死你们这点空余也就够了。” 地面寒气攀升,逍岁寒危险警告封顶,飞快往反方向退去。 若是他再坚持一下将宫九歌击杀,许就能免去这场灾乱,然而,他还是选择了退后。结果不出所料,上前的人都变成了冰雕。 宫九歌现在连抬手都费力,她的肢体已经冻结,这是贸然使用不熟知的力量带来的后果。不过眼下也没人能威胁的到她了,因为地上的血液干涸,法阵开始了新一轮的汲取。 法阵中的人,无一可免。 人的血液流失是悄无声息的,逍岁寒在未察觉异样的情况下,身体蓦的脱力,他像是被人下了药一样,狼狈地倒在了地上。沐雷赤红了眼,不甘心大吼: “就算是死,我也要你陪葬!” 长刀被主人掷出,就像他之前阻拦宫九歌的动作一样,长刀对准的是宫九歌的要害。宫九歌毫不夸张的说,她看到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从沐雷说话到出手,长刀的轨迹也是那样显而易见,只是,她僵硬的身体却没了足以避开这一击的灵敏。 “伊芜!” 身后是音妺的呐喊,宫九歌突然听到了那边阵里的声音,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她画下的隔音阵到时间了。 长刀凌厉的杀意近在咫尺,宫九歌看着它刺过来。忽然,她被人从旁边猛地一扯,接着她与另一人都狼狈地摔到了遍地的血腥之中。 是白飒! 他竟然从法阵里出来了! 也是,隔音阵失了效用,便证明另一个阻拦的法阵也没用了。 白飒将人推开了,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冒闯这个危险的法阵,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白飒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宫九歌在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将法阵关闭! 仇敌此时就在眼前奄奄一息,宫九歌看了眼白飒,耳边是音妺撕心裂肺的高呼声: “快点回来,法阵开了!” 宫九歌闭着眼,最后咬牙做下决定。 “走!” 白飒失了血,气血不足,却是当前阵里最强的一个。 “冒犯了。”他走到宫九歌身边,将人抱起来便往忘书宗的方向而去。 法阵停下,周围的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逍岁寒睁开眼,叫来自己的随从搀扶自己起来。 却说宫九歌这边,她本身因为寒冷僵硬动弹不得,抱着她的白飒也不好受,只觉得自己是在苦寒冬日抱着一块千年寒冰在裸奔。 宫九歌身体动不了,意识却无比清醒,看着再度打开的护宗大阵,目露疑惑。旁边音妺冷冷一笑: “你怕是忘了我也懂法阵。” 音妺的法阵造诣比不得宫九歌,却在寻常人中是高手,夙壹倾力培养的人。也是宫九歌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你这是怎么回事?”音妺上前来想要扶着她,靠近后却被股寒意生生逼退。 “好冷!” 宫九歌对抱着自己的白飒道:“放我下来吧。” 白飒也想松手,但是他的手也冻僵了,还是旁边的人扛着这逼人的寒意帮着他将人放了下来。宫九歌动不了,索性就地修养生息。 音妺看出了端倪:“灵力回流?” 宫九歌看向她。 音妺解释:“你这是第一次使用灵力吧?很正常,这东西是要渐渐熟练,有简到杂运用的,你第一次出手就是大招,身体肯定受不了,修养一段时间就行。” 音妺身上的伤也不少,如果不是担心宫九歌,她也强撑不到现在。 将自己人都救了回来,宫九歌没去管外面的情景,让围在这儿的弟子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如她刚刚嘱咐旁人,先撑个两天,如果没有变故,便从后山离开忘书宗,另谋他路。二长老和三长老不知道她要等的是什么变故,但出于对宫九歌的尊敬,他们还是领命回去了,私下里则吩咐弟子们,可以收拾行李了。 气势汹汹前来攻打忘书宗的强大队伍铩羽而归,而他们的将领死生不明,就这样,忘书宗少宗主一人敌过千军万马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有传的愈演愈烈之势。 与此同时,一条来自枉城的求援消息也递到了洛幕两国的朝堂上。 “什么?封印鬼灵的地方出了乱子?” “封印破了?怎么可能!” “该怎么办?谁能修复封印?老祖宗们可不曾留下过修复封印的法子。” “难道我们终究逃不开和鬼灵这一战吗?” “灵田才能克鬼灵,常人也拿那些东西没办法。” “怎么办?” “忘书宗!” 众多声音之中,忽然插进来这么一条信息。 “忘书宗以法阵闻名于世,定然拿这封印有办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时来势转 “要是忘书宗宗主在定然有办法,但是……” 但问题是,现在人都不在了啊!而且怕还是连骨头都找不到的那种。 “忘书宗其他人也会法阵吧?不是还有个得了真传的少宗主吗?”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洛国朝堂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都想起来了这位少宗主近来的“丰功伟绩”。十步杀一人,自从她回来忘书宗,忘书宗外的土地都不知道被血浸了几次了。 “这,”有人迟疑道,“忘书宗出了这样一茬子事,里面的人还愿意出山么?” “动手的是那些江湖门派,领头的是沐族,忘书宗便是要迁怒,也怪不到我们洛国头上。”有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忽然站出来,说了这样一番话。 身居高位的洛皇居高临下,听着自己的老臣们侃侃而谈。 “况且,”还有人表态,“忘书宗自己贪心无度,私自占有沐族宝物在前,如今这便是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多时,这番话带起来气氛,其余臣子应和纷纷。 “是这个理。” “想来忘书宗不会不知好歹。” 洛皇也点了头。 “如此,便让人去和忘书宗去交涉一番吧。” 如上是洛国立场,再来看看幕国这边。 幕秉之捏着那薄薄一张纸,反复看了十几遍。 “这洛国弄出来的事,传信给朕是什么意思?” “想要求援,他洛国可得将求人的态度摆出来,拿好处出来才是。”他将信件往旁边一扔。 “陛下,”有臣子好意提醒,“这枉城早已从洛国分离出去,另立一城,不属于洛国管辖了。” “朕知道,”幕秉之摆手,“不就是另一个缥缈城么。” 那臣子一噎,实在不懂对方是抱着什么想法拿枉城和缥缈城作比的。 “这,这不一样,”臣子视图解释。 幕秉之则不耐烦道:“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座城池而已,就是洛国来了也要有求人的态度,更别说是小小一城了。” 见他还在状态之外,另有臣子忍不住道:“陛下,先别考虑这些,重点是压制鬼灵的封印出了问题,我幕国端该借此派出人手去了解情况,再去看看我国的鬼灵封印可有差错!” “你的意思是要白白送人手出去?” 臣子张了张嘴,想说清楚这件事的重点。还有,他幕国压根不缺一个小枉城的好处行吗?! “怎么,朕一心为幕国,孟将军,还有右相,你们似乎不领情?” 被点名的人竟然莫名萌生了一种,你守你的江山,我们领哪门子情,的情绪? 当然,身为权臣,身为幕国的一员,这话显然大逆不道,想想就成。这二人对视一眼,也是不知怎的话题歪到了这儿,相比睿智的摄政王,这位皇帝的表现说是普通都差强人意。 好在也不是没救,右相重重一拜,再三声明这件事的重要性。 “鬼灵一事不是小事,还望陛下先将利益放到一边,众集民心来应对此事。” “若真如枉城所言这般严重,我等出力之际还得加强警戒,安抚民众为先。” 幕秉之看到朝堂上的这二人一开口,便得了多数人赞许的视线,心下不快。 “还有呢?” 众人权当他是听进去了,纷纷献计。 “应该先遣人暗访,枉城事态严重了方才求援,怕是之前还瞒了不少消息。” “最暗藏不露还是神王阁,楚惊凰此人简直是疯了!” “臣以为,应该颁布通缉令。楚惊凰此人的过错非同小可,此番计划被人撞破,加上神王阁也舍弃了此人,正是擒拿的好时机。” “臣则以为,楚惊凰一事神王阁怕是脱不开关系,应该问责。” “最重要的便是封印,”右相道,“信中所言封印只是破损,若是有人能将其修复,便是再好不过。” “若说封印法阵,还要属忘书宗最擅长,可谓是深谙其道。” “没错,”孟将军赞许地看向说这句的人,“尤其是其宗主夙壹,年纪轻轻便能破解古遗迹外的屏障。” 幕秉之在上首看他们谈的热火朝天,压根没一人注意到他,乍闻此言,他冷笑道: “孟将军消息竟然匮乏至此,那夙壹早在两个月前便下落不明,如何能去修复封印?” 幕国此时尚且没有传开人身死的消息,只道是失踪。 “夙宗主是不在,但是不还有别人?夙宗主的师妹音妺可也是个天才。” 只是不知忘书宗遭此大难,那音妺可还是否愿意出山。 两国各自有了较量,计划中都有忘书宗这处节点,而身处节点上的宫九歌很快便得知了两国的动向。 二长老也收到了消息,他看着毫不意外的宫九歌,心里惊疑不止。 这难道就是少宗主说的转机?可她是怎么料到的?难道说此事也有少宗主的手笔不成?她这些年历练都去了哪里? 宫九歌:“幕国的人来了,你随音妺过去,不用教她怎么做,听她的就行。” 二长老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安排,还是应了下来。 “那洛国的来使……” 宫九歌眸子一沉:“本少主亲自接见。” 二长老以为,他们家少宗主该是不会见洛国的人的,毕竟有大仇在前。但是再一想,不见的话,非但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还给忘书宗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二长老也就释然了。没有什么比眼下的忘书宗更重要。 两国来使几乎是同一天,一前一后到来,二长老带着音妺去了,洛国这边,则是宫九歌和三长老一起。 “少宗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洛国来使是一个矮胖子,脸上堆着褶子,像是要笑成一朵花,“这世间怕是少有像少宗主这般能文能武的佳人了。” 宫九歌并不领情,冷冷地甩出三个字:“说正事。” 来使脸上不见囧色,还如她所愿跳过了寒暄。 “在下此番奉命前来,是想让少宗主代替贵宗宗主一职,前往枉城解决封印被破一事。” 生怕她不答应,来使接着道:“此时事关重大,非少宗主不行,吾皇的意思是,还望少宗主顾忌天下子民,愿意出手相帮。” 三长老怒视来使,简直气到说不出话来。 洛国皇帝算什么东西,他的意思?他什么意思?上门烧杀抢掠一番,拍拍屁股走人还不忘给他们编造莫须有的罪名,现在到了用人的时候,还好意思腆着脸来! 三长老此刻只想将来使就地斩杀,让其余人将他的头颅带出去给那洛国皇帝。 却闻宫九歌在他爆发前开口了。 “来使所言甚是。”她说。 三长老蓦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宫九歌。所言甚是?他说了什么你清楚了吗就说是?! 宫九歌没去管三长老,对来使道:“实不相瞒,本少主虽有心带忘书宗出力,奈何事不遂人啊!” 来使没料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听到她最后一句,来使追问:“少主可是有事不顺心?” 宫九歌点头道了句是:“我等虽有心,世人却不见得领情。” 来使不解:“少主此话怎讲?” 宫九歌说:“阁下难道不知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么?便是有关我忘书宗与沐族的恩怨。” “外人皆传我忘书宗为贼子,我等实在是羞于见人,所以不敢出门。” 来使没料到是因为这件事。说真的,事实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真相,无非是想找个拉忘书宗下台的借口,不明白状况的也就那些人云亦云的平民了。来使万万没想到,这事儿有一天竟然被受害方拿来堵他。 来使也不是个好打发的,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少宗主莫急,等少宗主将封印一事完美解决,将功补过,世人定会谅解之前的误会。” 他巧妙地用了“误会”一词。 宫九歌还是摇头:“不可。” 虽是拒绝,但她也很快给出了理由: “若是宗主还在,区区封印自然是小菜一碟,但是本少主虽得了真传,论法阵上的造诣,普天之下,舍我其谁,”论自夸,某人也是王者级的人物,“但是,本少主出手保守不说,还怯头怯尾,难当大事,世人留言如刀,本少主实在难以克服。” 她先是说了自己的法阵在夙壹之后无人能敌,其次便是她不去的“主要原因”。 见来使犹疑,宫九歌接着叹了口气,手指仿若无意地轻点桌面: “若这只是一场误会,本少主定然没有后顾之忧,以洛皇的名义出使,洛国在大陆的声望也会更上一层楼。” “可惜,”宫九歌似感慨叹了口气,“本少主终是没了这大好的机会。” 若这只是一场误会—— 这句话给了来使无形的暗示,来使头脑忽地放空,此时内心只听得见这几句话。 是的,如果这是一场误会,那就皆大欢喜了。 来使浑浊的眼睛逐渐清明,他起身对宫九歌道:“少宗主的意思,在下懂了,这便去和吾皇回禀。” 旁观三长老云里雾里,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不解,变成了不明所以。 等等,少宗主说啥了你就懂了?她那话你要说给洛国皇帝听了,难不成你洛国还想要倒戈不成? “少宗主,”三长老觉得奇怪,在来使走后,他张了张嘴想要多问几句,却见宫九歌眸子一凛。 “谁在外面!” 门被打开,音妺静静地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 第二百四十章 利益所趋 “音姑娘?”三长老看清门外的人,出声唤道。 这个时候过来,是幕国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你刚刚,”音妺没理会三长老,她死死盯着泰然自若的宫九歌,“对洛国那胖子说了什么?” 宫九歌头都没抬:“你不是都听到了?” 音妺踩着玉石堆砌的地面走进来,动作迟而缓,接着,她在来使坐过的位置前停下脚步。忽然,她拿起盛着茶水的杯盏,猛地往宫九歌所在的方向掷去。宫九歌侧身避开,茶水在桌面留下清晰的水痕。 宫九歌看着站了水渍的书册,脑海里想的竟然是—— 那胖子怎么不把水喝干净? “音姑娘!” 三长老惊喝一声,宫九歌回神。 音妺此时不觉,死死盯着上首的人,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你对他说了什么!” 三长老这时也留意到了不对,试图劝解:“音姑娘,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少宗主她……” “没问你!”音妺打断他。 宫九歌示意三长老先出去,这才看向音妺。 “我的话,有问题?” 音妺一把将面前的东西都掀翻在地。 “好一个羞于见人,好一个没了大好机会!洛国算什么东西,你巴巴的要上去献殷勤?!” 宫九歌清理茶叶的手一顿,接着漠然道:“我的事自有安排,不用旁人来指指点点。” 音妺走上前去想要晃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清醒一番,却被宫九歌无情地躲闪开来。 音妺:“你说的旁人是我?还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宫九歌看了她一眼:“没区别。” “你,”音妺被气到手都在发抖,“是,你救了忘书宗,你就是忘书宗的大恩人,可是你能不能想想师兄,师兄!” “他对你有多好,现在他人尸骨未寒,你却想舔着脸去给仇人做牛做马?” 宫九歌:“不然呢?” 她这三个字砸出来,让音妺当场懵了。 宫九歌没看她的脸,继续道:“对,所以作为他亲爱的师妹,你是想到了如何为你师兄报仇?” 音妺无声看着她。 宫九歌:“别看我,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最为折中的办法,你不满也罢,有怨气也罢,眼下就可以撒出来了。” 这句话打开了阀门,音妺抽出一条鞭子,猛地冲她甩过来。宫九歌没躲没避,生生抗下,手臂上很快见了血。音妺以为她会躲,所以下手根本没有收敛,鞭子就这样抽到了她身上,破开衣服嵌进手臂,再被一把扯出。 “你……”音妺不知所措,她想上前看看伤,脚却黏在了地上。 宫九歌面无表情,淡淡道:“消了气就回去吧。” 音妺咬牙:“谁说我消气了!” 宫九歌听了,取来一把匕首,递给她:“那再来吧,我不躲。” 音妺气红了眼,拿过匕首用力刺了下去。宫九歌看了眼开了个洞的桌子,没作声。 下不去手的音妺直接甩手走人。 三长老等在外面,看着音妺气匆匆地离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少宗主!” 宫九歌摇头:“没事,你先回去吧,让二长老过来。” 洛国的来使回去后,说了宫九歌的意思。 “父皇,”洛玄奕在旁道,“眼下沐族沐雷,沐言生死未卜,儿臣以为,应以鬼灵一事为先。” 说到底,他们出手帮沐族也是出于利益,现如今的沐族能不能发挥他们的价值还待定。 “不妥。”洛皇摇头。 洛玄奕不解:“父皇莫不是顾及两方情义?” 洛国皇帝哪有什么情义可顾及,只是沐族尚有用处,目前还不能撕破脸。 “沐族暂且不提,朕忧心的,还是忘书宗。”面上的话说的再漂亮,也仅归漂亮,别人不知道,忘书宗还能不知道沐族背后的依仗是谁么? “忘书宗如今元气大伤,便是抱着报复的想法,依儿臣看,也是徒劳,”洛玄奕分析,“其次,便是忘书宗哪怕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怕也难以撼动我洛国的根基,如此一来,我们只需让他们意识到当前的境遇,只有依附我洛国才有一线生机。” 听了太子的话,洛皇颔首。 “太子言之有理。” 洛玄奕:“他忘书宗想要洗白,那我们便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们,他们没了推拒的理由,也方便我们之后行事。” 他想的可谓是面面俱到。 “至于沐族那边,在沐言死生不明的前提下,我们可以这般答复……” 自从洛国使者离开忘书宗,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这次来使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一口一个恭喜。 三长老看着只想让他当场暴毙,那才是真的“喜”。 宫九歌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听着来使款款而谈。 “不知少宗主可知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来使脸皮笑着皱成一朵花,“原来,那沐族竟是招了别人哄骗。” 宫九歌眼尾一挑:“什么意思?” 来使自然不会以为她真的一无所知,可还是解释道:“是有关贵宗门的事,原来,是沐族弄错了,珍宝并未丢失,而是被人给藏了起来,目的便是挑起斗争。” 三长老几乎被这番言论气到说不出话来。洛国脸皮之厚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宫九歌也很给面子的惊讶了一把:“洛国的意思是,这件事,从头到脚,忘书宗都是干干净净。对吧?” 理智上告诉来使不能随便应下这句话,但是,这话听着着实不像有问题,他便应了。 宫九歌点头:“那就好,等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大陆,本少主便亲自出山,助洛皇一臂之力。” 消息风向都变了,宫九歌的要求似乎也挑不出问题,来使权当她是看重声誉。等此事谈妥,来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 “这是我国太子的信,还望少宗主亲启。” 宫九歌让人将信件接过来,确定表面没问题后,她将信封打开。内容是洛玄奕邀请她见面。 她之前曾经代表缥缈城出使幕国,洛玄奕认得出她。想到这里,宫九歌换了身装束,脸上带了一个纯白色的笑脸面具,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宫九歌回来之后第一次离开宗门,铃铃和阿季前不久也回来了,带着小包子和一白。 宫九歌这次下山谁都没带,单刀赴会。 洛玄奕已经在包厢里候上了,身边虽然没人,但宫九歌踏入门的那一瞬间,便察觉了几道危险的气息。想也是,洛国太子怎么会和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单独见面。 “少宗主?” 洛玄奕打量着进来的人,这个外界传闻的嗜血女魔头,此刻全身上下遮得严实,长发未曾打理高束在脑后,一尘不染的白色劲装,白色的面具上拿墨笔画出五官,带着几分滑稽,和整张脸无缝衔接,还有一种难言的压迫。 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二色装点,洛玄奕也不是不经世事,心里明了,面前的人,是在为夙壹带孝。此时这幅打扮,不知是不是暗指她的立场,和夙壹的死有关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是洛玄奕眼神过于明显,宫九歌竟然出声解释了。 “忘书宗遭了无妄之灾,全宗上下都在整顿。本少主得了太子相邀,特意换了身体面的衣服。” 洛玄奕:…… 宫九歌:“太子相邀可是所谓何事?” 洛玄奕注意到了她那句“无妄之灾”,饶有兴致地笑了。 “倒是没想到少宗主这般年轻便当此大任,”洛玄奕说,“玄奕进来可是听了不少有关少宗主的丰功伟绩,出于仰慕,便发帖相邀。” 宫九歌:“宗主也只比本少主大出五年而已。”她随口杜撰了一个数字。 “太子的目的,莫不是为了鬼灵一事?”宫九歌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将话题挑明。 洛玄奕倒觉得面前的也是个性情中人。 “鬼灵一事,玄奕已经通过父皇得知了少宗主的态度,故此番来此不是因为此事,”他说,“本太子此番,是为了忘书宗。” “哦?”宫九歌问,“难不成是太子意外得知忘书宗情境窘迫,想要大公无私施以援手?” 洛玄奕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不,是……” 宫九歌:“懂了,那便是太子得知忘书宗窘迫,但并不愿意施以援手。” 洛玄奕:…… 对上对方面具后的眼神,洛玄奕说:“援手自然会施,不过……” “多谢太子殿下,”宫九歌一听他愿意,瞬间正色,“忘书宗遭此大劫,损失不计其数,便是本少主的住处也被波及,如今断壁残垣,太子殿下若愿意相帮,来日本少主定会,涌泉相报。” 洛玄奕经她一打岔,连自己本来要说什么都忘了,只觉得面前的人颠覆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个只知道动脑的莽夫。 现在看来,这嘴皮子也真是让人不容小觑。 “帮是可以,”洛玄奕终于找回了状态,“但是,少宗主又能给本太子什么好处?” 宫九歌身体后仰,抬了抬下巴,声音穿过面具传出来: “好处?抢在幕国之前平定鬼灵封印一事算不算?” 洛玄奕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少宗主这般笃定自己能修复封印?” 宫九歌:“并非笃定,而是除了本少主,天下再无人可前往一试。” 她能修好?笑话,她能修好的话,这件事压根传不出来行么?没错,除了她没人可以一试,但她可字里行间都不曾提过自己能解决此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哪怕有一点可能 洛玄奕见她这般笃定,却道:“少宗主说的是,不过玄奕问的,是你能拿给我什么好处?封印一事,不是少宗主应了父皇,本该做到的吗?” 宫九歌不咸不淡回了句:“太子殿下提醒我了,经你这么一说,本少主忽然想起来,封印一事,贵国还不曾给我忘书宗许下好处。” 洛玄奕笑了,笑意却不及眼底。 “少宗主真会说笑,现在外面传的,不正是忘书宗到手的好处么?” 宫九歌慢条斯理道:“我忘书宗遭受了无妄之灾,然后老天有眼,如今得以沉冤得雪。不过,依着太子的说法来看,似乎此事另有隐情?” 忘书宗和沐族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洛国更清楚了。 眼下洛玄奕也熄了声。真要他说那是洛国的功劳,岂不是将自己人也给折进去了? “消息的传播,洛国也是耗了不少心力的。”他还想争取一下。 宫九歌闻言抬眸,淡淡地问了四个字:“哪条消息?” 洛玄奕话音一顿。 宫九歌没再就此事计较,由衷道:“既是如此,我们暂时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先将眼下的事情解决。太子以为呢?”如此,便争来了一个缓存的时间。 忙活半晌还没得好处,洛玄奕的心情可想而知。不过洛国的立场到底为难,将此事翻篇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遮羞布。 自认为谈妥之后,宫九歌坦然道:“如此,是洛国心忧天下,还是我忘书宗舍生取义,端看贵国的态度了。” “时候不早了,”宫九歌潇洒起身,“本少主还要去赴幕国的约,再会。”这话是她故意这么说的,幕国那边,她眼下还没有想法。 不想听到“幕国”二字,洛玄奕脸色一变。 “少宗主这就要走了?” 面前的门随着他的话音,“啪”一声阖上,拦住了宫九歌的脚步,暗处强大的气息也暴露的愈发明显。 宫九歌:“这是何意?” 洛玄奕并不打算就此放人离开。 “少宗主何故如此匆忙,不如再留下商讨些细节。” 宫九歌见他似乎是打算强行留人,毫不客气地将面前的障碍震碎。 “没什么好商讨的,”出手的人泰然自若,“与其在这里废话,不如去做点实在的。”她由衷道。 酒楼的人闻声赶来。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宫九歌没去看身后人的脸色,对管理酒楼的人说:“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出了些小意外,修缮的费用就记在那位账上吧。” 看着她走远,奉命保护洛玄奕的人从暗处走出来。 “太子殿下,就这样让人离开吗?” “不然?”洛玄奕反问,“不过倒也是个知情识趣的,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还懂得趋利避害。 此人不解,只是说出了自己所察觉的细节:“属下倒是觉得此人当真不识好歹。” 洛玄奕看了眼桌子另一端,那里放着一盏不曾被碰过的茶水。 他总觉得,这个少宗主,他在哪里见过。 宫九歌回去没多久,便收到了来自洛国的示好,先是打着修缮名义送来的金银,再然后是相关外面的言论走向,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忘书宗被误会一事,在大街小巷不胫而走。 “还有就是,”来使双手递上一份邀请函,“吾皇诚邀少宗主三个月后,前往庆贺洛国国宴。” 国宴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一国庆贺,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大陆有头有脸的人物怕是都会到场。当首的是七大古族,接着是排的上号的各门派,再然后便是部分国力尚可的小国小城。 这次的国宴意义非同小可,恰好赶上这个时候,怕是会将处理鬼灵的事一并摊开来宣扬。 三个月啊…… 宫九歌思考,这个时间段,足够她出去办些事了。 将宫九歌想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说出来时,堂下坐着的几位长老欲言又止。距离宫九歌上一次离开,过了整整两个年头,眼下发生这些事,忘书宗必须得留个核心在。 七长老双目无神,听到宫九歌说的话,她抬起头。与旁人的心思不同,同为女子,她一眼便看出来了—— “少宗主,是要去找宗主吗?”她声音很轻,却一句话点醒了其余人。 三长老打算开口留人的话,听了七长老所言,嘴巴张了几次,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宫九歌没否认,她点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得带他回家。” 她说,我得带他回家。 二长老不是感情用事之人,此时心头都不可避免的发酸。 七长老是最为平静的一个人,那场战役中,她虽然活了下来,心却已经没了。 “那便去吧。”这是她的态度。 三长老还有顾虑,只是这顾虑却不再是为忘书宗。 “宗主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大陆上的禁地‘天池沼’,少宗主可要量力而为,宗主若是在,也断然不会看着少宗主以身犯险!” 二长老没有说话,也无意开口劝阻。 宫九歌下了决定,接着开始安排忘书宗日后的事宜。 “在洛国国宴开始前,若我还活着,我会赴约,”她语气平淡,“当然,我也不会为了谁送命,所以这点无须担心。” “接下来是忘书宗,洛国送来的金银,全都拿去笼络……” “还有藏宝阁里的东西,现在不要再守着这些死物了,将它们最大的作用都发挥出来。” “每一笔支出,都标明出处。” “眼下别急着修复眼前这些断壁残垣,等国宴开始。这几个月大家都苦点,在外也要谨小慎微。”当然,不出门也好。 “如果门下有弟子不平,想要复仇,就让他们把这份心思都放在提升自身实力上。” 宫九歌事无巨细,逐字逐句地仔细安顿,底下三位长老听着。 “就这些吧,对外就说我闭关了。” 铃铃听闻宫九歌要出门,自发打点好东西,却不料第二天,人趁着天还没亮就走了,没惊动一个人。 铃铃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只剩下小包子还在睡梦中,只是他往常一直抱着睡觉的一白此时也没了踪迹。铃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晌,她将自己连夜收拾好的包裹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放回原位,然后她轻手轻脚地给小包子掖了掖被子,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宫九歌已经循着线路出发了。她手里拿着手下人集齐的线索,当中记录了苏止棘最后出现的那段时间,去到的每一个地方。 宫九歌注意到,从幕初筵出事,苏止棘在忘书宗的时间便极其不稳定,她知道他二人的关系,一方出了事,另一方绝对不会独善其身,他们二人一定是在一起的。或者,或者残忍一些来讲,他们二人会有一个活下来也不一定。 二人的踪迹多在洛国出现,宫九歌看着发现一处异样。知道苏止棘和夙壹是同一人的人屈指可数,这样一来,待在忘书宗有沐族和洛国的觊觎,但是在幕国,苏族却是极具话语权的七大古族之一,是什么原因让苏止棘冒着风险离开了庇佑伞? 答案很简单,那便是苏族此时也自顾不暇,无力再叫板皇族。想也是了,若是沐族威压仍在,摄政王又如何能被陷害下台? 幕国没了容身之所,苏止棘便冒着巨大风险,带幕初筵来了洛国。此时,沐族已经开始下手忘书宗,宫九歌看到这一处简笔带过,猜想是此时苏止棘尚且游刃有余,至少洛国还没有光明正大地插手进来。 接下来便是他的踪迹被发现,无尽的追杀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幕初筵呢? 讯息中全然没描写到第二人的存在,宫九歌却在字里行间通过苏止棘的四处奔走发现了这一条隐藏线索,比如一次次地重返某地,隔三差五便会外出…… 幕初筵被拉下台的理由是,神仙丸。这种东西一经服用,前期会让人上瘾,到了后面便会严重破坏人的神经中枢。从苏止棘走访的路线来看,他带着的人,已然到了后期状态,不然不会在讯息中连人影都见不到。 苏止棘带着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能去哪儿? 依着宫九歌对苏止棘的了解,人,他一定是带着的,哪怕不带着,也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太了解他了! 最后,沐族追杀苏止棘,重伤对方要害之后,看着人掉下来深渊。 宫九歌也想抱点侥幸,但是,深渊之下不是其他,正是以“禁地”“有进无出”著称的天池沼。 便是在那二人的全盛状态之下,都不见得能走出来,更别说是一人濒死,一人神志不清。 想到这里,宫九歌抱着一白,抬步走进了天池沼的范围。身后白雾将她的身影笼罩,直到再也看不清楚。雾里能见度太低,宫九歌本就不识方位,在里面寸步难行。她走了一段距离,往身后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 宫九歌停下脚步,从空间内取出来苏止棘的随身物件,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法阵发着淡淡的光晕萦绕在那块玉珏上,不多时,光晕黯淡下来,再无动静。 宫九歌毫不意外,她收起玉珏,努力辨认了一个方位,走一段距离便重复一次之前的动作。 不知走了多久,大雾开始散去,这块“禁地”终于开始暴露它残忍的一面。 第二百四十二章 钓猫的鱼 天池沼的外围常年树荫蔽日,光照不进来,能见度不高,加上生活在这里面的东西被外来因素所扰,本能地作出了排斥反应。 宫九歌随手处理掉又一只挂在身上的毒虫,循着路线往深处走。一白趴在她肩上,尾巴一甩一甩的,看似悠闲,眼睛却睁的溜圆,一副警惕之态。 宫九歌在一处停下,随手再将法阵绘制了一遍。本来是没抱多少希望的,却不想在她收笔的一瞬,法阵忽然有了反应,宫九歌瞳孔一缩,视线紧紧追随浮动的荧光。 荧光先是在半空漂浮不定,接着往一个方向而去,宫九歌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光芒便散了,宫九歌也随之停下脚步。面前半人高的灌木上方挂着一块脏污的布条,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宫九歌将布条拿起来,确定了上方的脏渍是血迹。 布条呈破碎撕裂状,应该是有人路过时衣服被树枝勾到了,而法阵起了作用也证明这个布条主人的身份,是苏止棘留下的痕迹。 宫九歌心里一喜,希冀再度涌上来。她捏着布条四下寻找,终于在背阴的一个地方发现了草丛上的压痕。痕迹不明显,宫九歌若是不仔细一些怕也得忽略过去。 灌木被压倒,枝叶上方还残余着褐色的痕迹,那是血液干涸后的模样,不熟悉的人怕是会当成泥土。 事发距离今日已经数月,有什么线索怕也被这地方掩盖的差不多了。湿润的水汽,疯长的野草,都是她的阻碍。宫九歌蹲下身,仔细看地上的痕迹。人先是在这个位置躺了一些时间,接着,他醒过来,撑着重伤的身体爬行,然后,痕迹就没了。 没了?宫九歌来到痕迹消失的地方,不信邪的继续寻找线索,终于,她在绵软的枯树枝叶堆积起来的地上找到了像是脚印的痕迹。 爬行证明了他重伤难以站立,而他之所以爬行,怕是当时这个位置还有什么。比如,可以帮他的人。 想到这种可能,宫九歌总算有了动力。 天池沼外围的威胁还伤不到宫九歌,她直接进来了内部,循着一点点难循的线索。宫九歌头顶终于见了光,这是她走出了天池沼外围。 面前是一处平坦的湖水,迎着雾的氤氲,湖水粼粼,如至仙境。 宫九歌拿出水袋。走了几天,就地补充些水资源也好。只是还没等她靠近,肩膀上的一白忽然烦躁起来,四只小小的爪子在她肩上不安分的挠着。 “一白?”宫九歌唤了一声。 一白像是回了神,调到她脚下,嘴扯着她的衣摆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这模样,竟像是打了退堂鼓。 宫九歌想将它抱起来,一白却浑身炸毛,见拉她不动,前爪开始刨地面。宫九歌知道这是一白气急时的一个动作。 只是,避开危险可以,退堂鼓却是不可能的。 宫九歌蹲下身揉了揉它的头,说:“你走吧。” 一白咬着她的衣摆一顿,却是更用力了。不行,不能留在这儿! 宫九歌将它的嘴巴掰开。 “乖,你回去吧。循着路回去。” 一白前爪抬起疯狂比划。 宫九歌:“你是说这里很危险。” 一白上下摆头。 宫九歌:“我知道。” 一白又开始比划,但是宫九歌并不为之所动。最后,它只得垂头丧气地放弃了劝阻,恹恹地趴在了她脚边。 宫九歌虽没有原路返回,但是也没有再去试图取水,继续往深处走去。 越往里面走,气温就越高,宫九歌只得用灵力笼罩自己和执意跟着的一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有细微的动静,耳朵时不时会陷入一种放空的状态。 明明没有异常,她却觉得这路越来越难走,比较外围的环境更甚。而且,很奇怪的一点,她竟然一路走来,没遇到丁点儿危险。 事出而反必有妖。 宫九歌是抱着找不到人就不会返回的心态来的,但是她也不会像个愣头青似的不怕死的到处跑。 想到这里,她心底生了换一个方位前行的心思,临出发前,她又画了个寻人的阵。在她落下最后一笔要走之际,法阵再次有了动静。 不对劲,太反常了! 然而,任她有千般想法,每一个都被自己亲自掐灭了。 万一呢?她问自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一,路上之所以没有危险是被人肃清了。万一,她要找的人就在自己前方,她只要愿意再走一段距离—— 身体俨然比动作更快,更要迫不及待,当宫九歌衡量好,她已经来到了法阵光芒逗留的地方。 这次是一件外套。这件外套被人脱下来,随手放在了这块大石上,像是脱掉它的人随时会回来取走。宫九歌将先前收集的碎片取来,对着破烂的外套拼接,恰好就是那几处缺漏。 陷阱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宫九歌盯着它看了半晌,然后,下了决定,继续往前而去。 来都来了。她这样想道。 路上一片平坦,宫九歌有冰灵护体,一时间也感觉不到周围温度的变化。 “咕隆”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 宫九歌抬头看天空,太阳刺目不能直视,万里无云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想归想,她还是找了可以避雨的山洞。未雨绸缪是对的,从她迈进山洞开始,外面便传来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宫九歌等了一会儿,看着雨没有消停的架势,索性往山洞深处而去。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从她移开视线之后,雨水落在地面,将视线所及的所有物体,通通腐蚀干净。 山洞的尽头石壁是红土,下面铺着墨绿的深潭,并不清澈,但能倒映出人的影子。若说先前是出于警惕不曾取水,那面前这个,是压根就没能让她起了饮用的想法。 宫九歌将此处仔细打量了一番,视线一扫,她眼角余光捕捉到那水潭表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沉浮浮。 正想一探究竟,深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什么东西被碰掉的声音。 宫九歌瞬间进入备战状态,毕竟这种地方,除了她也不会有谁进来了,更不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 这么想着,她转过身看清了来人,那双眸子瞬间就睁圆了。再多的想法,此时都充耳不闻—— “九,你怎么会来这里?” 出现在宫九歌眼前的人,是幕初筵。 心跳在这瞬间凝滞,宫九歌远没有自己想的冷静。是的,她无数次幻想过,见到了人,或者更不幸,见到了尸骨,自己该是怎么个想法,又该是怎样的表情,没准还能开口嘲两句。 看,你俩也不怎么样,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得手了。 然而眼下,真正看到了那个人,宫九歌才知道自己真的见到人,会是个什么心境。 眼前一片模糊,宫九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活着就好。” 她什么都不计较了,人也不求安然无恙了,还活着就好,人还在就好。 宫九歌死死咬着下唇,泪水却一滴滴从眼眶里跑出来。她强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走上前去。 “这么久了,你躲在这个鬼地方做什么?” “出了事不知道联系我,你们还能耐了是不是!” “壹去哪儿?” 当宫九歌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她的手也碰到了人,然而,手指下先是实实在在的皮肉触感,可在下一秒,眼前的人如同水面的倒影一般,泛起层层涟漪,然后,逐渐化作了虚无。 宫九歌手指一僵,还没能回神,然而很快,皮肤表面腐蚀的剧痛将她唤回了现实。 此时的宫九歌半截身子泡在先前的墨绿水潭中,皮肉以肉眼可见开始泛红,腐烂。宫九歌额头渗出汗水,她凝聚灵力将潭水结成冰,脚下借力,重新回到地面。 哪里有什么幕初筵,在这个山洞深处,一直都只是她一个人。 宫九歌忽然就失了全身的力气,她靠在石壁上,还在压抑心里的落差带来的绝望。泡过潭水的地方腐蚀还在继续,宫九歌双手攥紧,身边的气温急速下降。眼前的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宫九歌眼里深不见底,手底下发了狠,山洞深处以肉眼可见凝出冰霜。 “嘶嗷——” 一声凄厉的兽喉,接着是脚下剧烈的晃动,宫九歌以伞支撑,伞间狠狠地刺进地面,稳住了身形。 怎么回事? 不等她想明白,铺天盖地的威压近在咫尺,眼前的空间都生生撕裂开来。宫九歌以法阵做了缓存,方才争取了避开危险的时间。 还有谁也来了禁地?宫九歌出了山洞,眼前是一片空旷,进来时的风景都消失不见,更恐怖的还在后面,天空被什么给撕开一条裂缝,太阳蓦的发出红芒。 这一刻,宫九歌懂了,她进来的根本不是天池沼的内围,而是一个怪物的体内。眼下,外面有人正在对这个怪物出手! 宫九歌意识到,她现在若不走,怕是会被当成这怪物的一部分,一起被消灭。 她抬眼看着天空那颗瞩目的“太阳”,能如此耀眼的挂在这里,这个“太阳”是什么?是这怪物的心脏?亦或是内丹? 想到这里,宫九歌再度聚起灵力,数十个聚灵阵在她脚下堆聚,触目可及以及变成了冰原,很快,冰霜以绝对的速度往“太阳”所在的方向而去。 从宫九歌动手开始便很明显的一点,脚下的动静越来越大。 可能是她的作为带来的影响,也可能是外面的人过于强大。不过所有事实直指最后一点,那便是,怪物要撑不下去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还是那个人 冰霜追逐到了太阳,以它的绝对零度将炙热的火焰包裹。部分冰霜被炙热烤化,水滴顺着冰柱留下来,越来越多的寒霜层层覆上,内外夹击。 “太阳”终于不堪重负,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与此同时,“天空”也被外面出手的人撕裂开一个黑洞。挂在“天空”之中无比耀眼的“太阳”,此时被宫九歌握在手里,小巧到手指一拢便能遮个严实。 外面的人怎么都没料到,他们等了这么久才遇到“梦晷兽”进食,陷入消化状态,内丹方才出现。不想在他们斩杀梦晷兽后,内丹没出来,直接跑出来个大活人! 她是怎么在梦晷兽体内活下来的? 宫九歌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了招的,更不知道自己的线索,到底是在哪个关卡出了问题!她抬眼看向与自己意外默契,里应外合的人。话说回来,这次若不是对方出手,她怕是一时半会儿还谋不得出路。 想着先道个谢,结果这一抬眼,她还没看清楚人,就听到了句熟悉的称呼。 “夫人?!”是云墨。 宫九歌一听这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视线缓缓上移,赫无双的脸清晰地映入眼帘。 等等,幻像难道还没结束?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甚至希望这一幕真的还是幻象。 赫无双听到了云墨的那声称呼,侧眸看了他一眼,云墨本来还打算对宫九歌使个眼色,不巧对上了自家主子的眼神,迅速低下了头。 宫九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怕是已经不记得她了。 宫九歌:“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赫无双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甚至都不愿意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宫九歌循着他的视线打量了眼自己,因为不久前在那深潭,疑似怪物的胃液中浸泡过,衣服外沾着黏液,发出酸臭难闻的味道,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有被腐蚀过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红肿溃烂。 还真是,狼狈啊 ! “你认识我?”赫无双双眼直视她,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显然是警惕大于其他。 宫九歌竟然萌生了一种捂着脸否认的想法。她眼下这幅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入眼。 “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吧,”宫九歌将手里的兽丹露出来,见他脸上有异,她取出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将兽丹擦干净递过去。 赫无双看了眼,没接。 宫九歌直接将兽丹扔到云墨手里,错身便要走。 云墨嘴张了张,看模样是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没经主子允许,他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宫九歌拖着一身伤,打算找个地方先将伤口处理一下。眼下见到人那几分悸动已经被对方的眼神抹消的差不多了。 她是真的累了,剩下的时间还要找人,暂时,暂时就先这样吧! 她要走,赫无双却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他手上使力,将人拉回来,“你认识我?” 宫九歌抬眸,对视间,她鬼使神差地点头。 “对,认识。”宫九歌说。 “不仅仅是认识,”她接着道,“我还是你最爱的人。” 这句话一经出口,宫九歌明显感觉到抓着她的人手紧了紧,然后在下一秒果断撒手。 呵,男人! 宫九歌现下也没别的想法了,她笑着靠近赫无双,明显在他眼里看到了质疑。只是不知道这质疑是在对她,还是对他自己。 赫无双往云墨的位置看了一眼,云墨无声点头。赫无双再次打量她,眼里俨然多了一些正色,宫九歌站着让他看了个够,然后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去清理一下她这身行头的好。 “你去哪儿?” 宫九歌回身,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狼藉。 “看着舒服?” 赫无双毫不掩饰:“不舒服。” 宫九歌点头:“……我也觉得,所以找个地方先换身行头。” 赫无双:“……出去右拐百米有水源。” 宫九歌循着他说的方位而去。 等人走开以后,赫无双问起云墨自己和宫九歌的过往。 云墨恭顺道:“回主子的话,她,夫人的身份是您亲口承认的。” 不久前主子忽然出事,别的倒还好,就是忘记了不少事,相关夫人的记忆,他更像是一点没剩。 赫无双眉眼轻敛,眼里似乎有过异样之色。那具没有情感可言的傀儡,这眼光也是不同于常人,他想。 宫九歌收拾自己没花多少时间,她全身上下最严重的伤是在腿上,表面的肉皮已经溃烂,漏出底下的肌理。宫九歌敷了上好的药,要长好也还得一段日子。清理过身上的伤以后,她从空间内取出崭新的衣物换上。 等她将一白也洗了个干净,打算回去时,听到赫无双在问云墨有关她的事。刚好说到她离开了多久多久。 赫无双:“离开这么长时间是去了哪儿?” 这个问题云墨是真的答不上来。 “枉城。” 宫九歌为之解惑,迎着其余人看过来的视线,她上前说: “我之前报备过,你该是不记得了。” “看来你是知道,”赫无双忽然意味深长说了这么一句,宫九歌竟然听懂了。 他是在说,她知道两个魂灵融合之后,会失去一段记忆。 “明明知道,却还是离开了这么久,”男人慢条斯理地道,“是该说你果然不上心,白白地作践旁人的心意?” 某种意义上来说,宫九歌实在理亏,但在当时也是没办法的事。 “嗯?”宫九歌面上不解,“当初明明是说好的,我去寻了父母来便同意与你的婚约,什么作践不上心的?” 宫九歌知道真相吗?她知道。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不得不说,收拾一番后的宫九歌着实夺人眼球。她备着的向来都是浅色的衣裳,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被她挽起来绑在左肩上方,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转入衣服下面。 清水出芙蓉,天热去雕饰。 只是眼前这朵芙蓉花连让人远观都得先有个准备,不然分分钟化身食人花,吞的人连骨头都不剩。 “你是在怪我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么?”宫九歌缠着纱布的手挽上他的手臂。 赫无双看了眼她的动作,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甩开她的手。 宫九歌接着扯了扯嘴角:“还是说,你趁我不在的时候结了新欢,这般态度也是在找理由和我翻脸!” 赫无双:…… 赫无双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让她生了这种想法。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宫九歌问。 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事,赫无双道:“为了梦晷的兽丹。” “你又是来做什么?” “我来找人,”宫九歌道,“找几个月前掉到这里的人。” 赫无双几乎是瞬间便猜出了她要找的是谁。 “夙壹?” “你知道?” 想来也是了,但凡肯上点心都能查到的消息,对方会知道也不奇怪。 男人淡淡道:“你为了个男人,来这种地方送死?” 宫九歌一噎。 “夙壹是你什么人?”宫九歌听男人又问了句。 宫九歌看他抬手,让其余人去了别的地方,就剩下他们二人。迎着她的视线,男人身上的压迫感蓦的加重,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我不知道,”男人手捏着她的下颔说,“你应该清楚,我不知道。” 宫九歌“你知道”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她自个儿嚼碎了吞了。 她收回了脸上依恋顺遂的表情,气场不见半分收敛。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赫无双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人脸色收放自如,听了她的问题,男人笑了。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如何玩弄,也不见得他会生气,对吧?” 宫九歌抱着一白的手紧了紧,差点没忍住一巴掌呼过去,只是,想着面前的人是赫无双,她就还能忍一会儿。 “是个好问题,”宫九歌挑衅道,“不过,也好在我喜欢的,只是你口中那个傀儡。” 赫无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乎是一种不由控制的情绪涌了上来,动作比理智更快一程,等他反应过来,俨然已经吻住了面前的女人。宫九歌鼻尖是一种清新的味道,男人的唇舌撬开她的齿,二人紧紧相拥,是禁忌,也是情动。 赫无双浅尝而止,不轻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说着不喜欢,倒也不拒绝。”他冷冷地讽刺,却见宫九歌的反应出乎意料。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宫九歌眼眶酸涩,压抑的情绪此时终于得以释放。 真好,她心想。谁能知道她在面对这个全新的赫无双的时候,抱了多少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那个等着她,说过让她嫁给他的人给丢了。 打了照面那一刻,眼神交接,她在他眼中,再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直到刚刚,她方才放下心来。 赫无双,真的只是赫无双。 “你……”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扑到他怀里的人儿起身。 宫九歌手攥着他胸口的衣襟,将人身形拉低,然后狠狠地咬了上去。赫无双的薄唇上很快便见了红。 “混蛋,”不等男人作出反应,她便紧紧抱住了人,“你吓到我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 “夫人她,怕是还不知道主子没了记忆的事儿吧?” 这厢以云墨为首的随侍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八卦的火苗在这几个大男人当中熊熊燃烧。 “夫人还是不知道的好吧,”一人这般说道,“不然她该得多伤心!” “可这事,也瞒不下吧。”另一人并不赞同。 云墨是几人当中最为理智的,他说:“放心,不会有事的。”应该不会。 “他们二人当初既然能相爱,走到一起,所以,哪怕是从头来过,他们也一定还会在一起的。”应该。 天晓得云墨说这话的时候,自个儿心里都没底! 赫无双唇上传来刺疼感,看着扑他怀里的人,一时间竟没将人推开。 “你既然知道,”他说,“就不该将我和他当成同一个人,我并不喜欢你。”毕竟对于他来说,刚刚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印象上,略有瑕疵。 这话说的直白而且毫不客气,宫九歌吐出一口气,她无奈道: “道理我都懂,只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先是将我拉进来,自己反而脱身走了,对我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 赫无双狭长的眉眼微挑:“你待如何?” 宫九歌认真地想了想:“我想争取一些时间给自个儿。” “哦?” 宫九歌说:“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让你我对这段感情都有一个缓冲期。” “当然,”她补充道,“这个缓冲期,是我想你重新喜欢上我的时间,你也可以把它当做有理由摆脱我的时间,如果你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重新喜欢上我的话。” 赫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就这般自信?” 宫九歌摇头:“说真的,并不。” 男人等着她说下去。 宫九歌抬眸正对上他的双眼,她正色说:“这个时间是对你也是对我,如果我也借此看明白自己的心意的话,我们之间就没有矛盾了。” 她这话的意思,就像是在说,如果过了两个月,我发现自己突然不喜欢你了,那就打扰了。 赫无双要被她气笑了。 “好,”他答应了,“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首先,不要再出现这种现象,”他指了指她环在他腰间还不曾松开的手,“也不要随随便便就亲过来。” 宫九歌:…… 等等,刚刚是你先动手,动嘴的吧? 赫无双忽略她的眼神:“其次,对外不要公布你我的关系。” 宫九歌:公布,她倒是想不公布,只是,这特么还有人不知道么? 赫无双:“最后,执行时间段,你人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宫九歌听着最后一条无比正常,她沉默一会儿,松开抓着男人的手。 “可以,”她点头说,“那到我了,我就一个要求。” 赫无双本想说提议是你说出来的,提什么要求?不过宫九歌特别加重说了“就一个”三字,他想了想也就允了。 宫九歌说:“你的要求自己同样执行,做得到么?” 赫无双:“一个要求?” “是一个。” 有问题么?没问题啊! 碍于之前的条件都是自个儿提的,说做不到就太双标了。只是,说好的一个条件呢? 赫无双看着耍小心思的某人,莫名觉得对方竟有几分蛮不讲理的可爱。他终是点了头。 “可以。” 随着他点头应下,宫九歌仿佛看到了他头顶出现了一行字——好感度+1。 说真的,能耐着一个人的性子,包容她的小心思,说没有感情也是牵强吧。 然后云墨等人就看到了无比和谐的一幕,二人相协走了出来。 云墨对旁边的兄弟使了个眼色:我说什么来着! 弟兄们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拿了梦晷兽的兽丹,接下来你们要去做什么?”宫九歌问。 赫无双:“回去。” “你不走?”宫九歌接着听到他问。 她摇头:“我还没找到人。” 赫无双眸子蓦的沉了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哪怕一个大活人来了这里,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心里有数,”宫九歌抿唇,却绝口不提离开,“时候不早了,你们趁着天明就先出去吧。” 这话的意思,是不和他们一起走?云墨下意识看向赫无双。 果不其然,见那高高在上,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薄唇轻启。 “有数?也还真是有数,今天若非有这意外,怕是这天池沼又多了一具尸骨,你有几条命可赔?”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拿命去殉葬?这么说来,那两个月的时间,也果然是你争取给自己的,既然有这般割舍不下的人,又何必在本城主面前,哭诉你那情谊?” 就是旁人听着,这话也着实重了些。何况是宫九歌本人。 无声的硝烟弥漫,几个随侍瞥向云墨的方向。 云墨哥,这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云墨默默望天。 宫九歌眼里溢出寒意,她反驳说:“便是陌生人之间,也有情谊总是无关情爱的,如果活着就是安逸,你我又如何走得到如今这个位置!” 二人不欢而散。 于公于私,宫九歌都是不愿意赫无双掺和进这些事里的。今天能碰上纯熟是巧合。她本来是想着再多一些时间,她便能将这些狼藉处理好,那时候,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一白窝在她怀里动了动,宫九歌低眸,听着小兽“吱唔”两声。 “没事。”看出来一白是想安慰她,宫九歌伸手揉了揉它的头。 宫九歌循着一个方向找下去,由于前车之鉴,她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日升日落,一天接着一天过去了,宫九歌已经在这里面耗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也遇到过危险,只不过和梦晷兽那个级别的根本没法比,被她花了一番力气解决。最危险的一次,她踏中了一个泥沼,差点没给沉下去,加上身上的灵气在不久前耗尽,那一刻的绝望真的是难以言明,好在一白及时突破,化作巨兽将她救了起来。 都过去了…… 宫九歌抱着一白还在往前,颇有种漫无目的的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了,线索在她又循着几处痕迹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沾血的布条,宫九歌会觉得自己这一趟完全是徒劳。 “再找最后一天吧!”宫九歌心说,明天若再无收获,她就该回去了。 这一天天公不作美,瓢泼大雨来的毫无征兆,宫九歌只得先找了处山洞躲雨。见雨势不见减小,宫九歌得了空打量这山洞的全景,她想了想,还是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 山洞内部见光度低,宫九歌取来照明的东西往前走。 脚下有什么东西绊到了她的脚,宫九歌看了一眼,蹲下身迎着明珠的光仔细查看。 这是一处焚烧过的火堆,烧焦的木头下面积着一层黑灰,发潮凝固在了一起。这无疑是有人在此逗留过的痕迹。宫九歌在地上绘出寻人的法阵,麻木地看着法阵波动一番,接着,它对这火堆有了反应。 “还真是!”宫九歌惊喜出声。 法阵的反应证明了苏止棘的确在这里停留过,这火堆便是铁证。只是,问题来了,来过这里的人,现在是否还在这个地方? 宫九歌不敢确定,只是怀着这份希冀,又往山洞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一股腐臭的气味滞留了人的脚步。 宫九歌将珠子往下放了放,入目是一张狰狞的脸,她一时没防备,退了几步。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死人,方才再度打量下去。人死了多久她眼下是真的看不出来,毕竟尸体还算新鲜。 等等,新鲜? 宫九歌凝神仔细打量过去,地上的尸体不止一具,横七竖八堆了不少人,身体表面没有明显外伤,嗯,也不是中毒而死。他们是死于—— 法阵! 宫九歌蓦的睁大了眼,再三确认后才敢笃定,这些人真的是死于法阵,应该还是类似于精神压迫,毕竟这些人脸上多数是惊悚的表情。 有这个能耐的,宫九歌只想抱着一些希望猜测是苏止棘的手笔。 她越过尸体再度往前走去,在这些健全的尸体旁边,见到了一滩干褐色的血液,看这痕迹,当初放血的人是下了狠心的。 她不信邪地将这些尸体逐个检查过去,终于在其中一句尸体的手中,发现了一只镯子。 手镯庄重大气,看得出来镯子的主人定是位高权重。而这只镯子,宫九歌恰好见过,是幕初筵的东西。这只镯子的出现佐证了她的猜想,那两个人确实是待在一起的。 场上除了这些来路不明的人的尸体,再没有别人。她是不是敢多想一想,那两个人都没事? 她将镯子拿起来,包在一块干净的绢布中收好,抬步走出了山洞。山洞里的痕迹颇有章程,宫九歌再三察看,都只看到了人进去的痕迹,不曾出来过,那是不是可以猜测,苏止棘用法阵反杀人的同时,还使用了空间置换,成功将二人带离了这里! 她又在天池沼呆了数日,一无所获。找不到人,宫九歌心里却是多了几分慰藉。那二人眼下不在这个地方,又何尝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现在,她也该出去了。 在进去一个月零十三天后,宫九歌出了天池沼。而与此同时,宫族迎回了他们的少族长。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传信颂福 宫正得了消息,第一时间便找了过来。他到了的时候,林萧也在,二人正在商议些什么。 看到他来,宫九歌抬眸唤了一声:“伯父。” 宫正看了眼林萧的方向,然后对她颔首:“回来了?此番出行枉城可还顺利?” 宫九歌:“尚可。” 她要做的事已经嘱咐了林萧,林萧见这二人的模样想来也是有事要谈,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林萧一走,宫正呵退下人,立刻追问宫九歌: “可有你父母的消息?” 宫九歌觉着有些细节还是不方便讲出来,只得隐晦道:“是探听到不少,不过他们已经离开枉城有一段时间了,至于去了哪儿,眼下还不清楚。” 宫正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喃喃自语了两句:“还在,就好。” “那,能否动用人脉将他们找回来?”宫正提议。 “不可。”宫九歌直接否决。 宫正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别的信息。 “莫不是他们……” “伯父不必多想,”宫九歌打断他说,“只是父亲和母亲在外身份敏感,不宜被一些人知晓身份下落。” 宫正心虽有疑,但是看着宫九歌坚持,也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既然回来了,你应该就不走了吧?” 宫九歌沉吟片刻说:“暂时会在。” 宫正没去问她的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年轻人的事,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既然如此,”宫正取来一物放到她面前,“这次洛国的国宴,你便代宫家出面吧!”宫家也收到了邀请函。 宫九歌看着宫正将帖子递了过来,瞥了一眼刚想拒绝,却听宫正道:“你现在已经是宫家的少族长了,族主的位子也没人和你争,有了权力就该担起相应的责任。” 宫九歌要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喉口,被宫正不容拒绝的语气硬生生堵了回去。 不过到底还是不能应下来,毕竟忘书宗那边还没的着落。 仿佛料定了宫九歌会拒绝,宫正眼神稳重,语气不容置喙道: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宫九歌没料到对方这般开明:“谢伯父……” 宫正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不过既然你不想履行少主的义务,也就先将手里的权力放一放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要是不去,此番回来的目的也就该收一收了。 宫九歌舌头打了个转:“……谢伯父好意,如此正式的场合,我自然是要去的。” 宫正满意地点头。 “你明白就好。” 宫九歌:…… 对于这个国宴,宫九歌并不怎么上心,不过是露个脸的事,宫正的目的,应该是想让她名正言顺地带着宫家出世。到底还是选择了纷争! “伯父还有事么?” 宫正随口问:“你刚刚交代了林萧什么?” 宫九歌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听闻宫家商行眼下景气不佳,想了个法子,让林萧着手去安排了。” 宫九歌的想法简单粗暴,她在宫家名下的所有产业中都推行增加了一项服务,那便是大肆散发平安符出去。小小一只平安符做工精巧不说,在奉上路人的时候还会说一大串听着顺耳的话。当然,轻易得来的东西,鲜少有人看得上眼,有人承了情,将平安符收入怀中,有的人则是走出一段路便随手扔到了路边。短短数日,小巧的平安符便被扔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林萧不解宫九歌这番举动,虽说这些平安符的支出算不得什么,但也是打了水漂,没带来什么实质收益。 宫九歌听到林萧的疑问,没有开口。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打开外面的绢布,内里是一张符纸。当然,只是普通的黄纸红墨,没有真正的效用。她随手将纸放在了桌子上,桌上残余着点点水渍,打湿了符纸表面,红色的墨突然暗了下去,映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橙色繁体字。 “赔就赔了,”宫九歌说,“不差这点儿,两个月后就回来了。” 确实不差这点,只是林萧奇怪,想要赚回来,用得着两个月么? 宫九歌在大陆上四散平安符,实则是在传讯息出去。若是那二人看到了消息,应该会给她回应。在宫家等了一个月,仍然没有那二人的消息,倒是忘书宗传了简讯过来,告诉她如果要去参加洛国国宴,眼下就能安排动身了。 宫九歌回了信,示意他们可以先行出发,而后又将信件给铃铃传了过去,让她和阿季过来宫家。 铃铃在她身边呆的时间不短,加上人也聪慧机敏,宫九歌有意让她打扮成自己模样去应付那劳什宴。忘书宗那边眼下正是严峻的时候,安排给旁人她也放心不下。 远在一个偏僻的村落,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孩童将手里已经不再崭新的平安符递了过去。 “哥哥,给。” 孩子面上满是濡慕,如同献宝一般将小巧的玩意儿递了过去。 “这是阿娘去城里,带回来的平安符,哥哥带上,很快会好。” 穿着粗布麻衣的俊美男人笑着将东西接过来。 “谢谢小野。” 小野见他收下,高兴地跑了出去。 幕初筵攥着那小小的东西,端着饭菜进了屋子。床上的男人还在昏睡,双腿被宽木固定着。幕初筵将饭菜和水放在人醒来后能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取来一条麻绳,紧紧系在了自己手上,另一头固定在有一段距离的门槛上。 神仙丸带来的后遗症不可估量,幕初筵每天都会出现不同的症状,或是呆滞无法思考,或是发疯发狂。他已经大致估量出了时间,在自己发作的时候便将自己绑起来,唯恐伤到旁人。 躺在床上的苏止棘醒了,听着距离自己不远的位置窸窸窣窣的传来响动,他没有扭头,听着细碎的声音停下,接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刻钟,两刻钟,还是半个时辰,甚至是一个时辰。 苏止棘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门口的响动又开始了,这次的动静大了,隐忍的嘶吼被压在喉咙里,像是野兽的濒死的哀鸣。“哐当”、“哐当”一声接着一声,是人拿头磕门的声音,苏止棘哪怕不看都能想的到他此刻该有多痛苦。 幕初筵的声音压抑,自残的动作却停止不了,若是有人能看到,定然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他的皮肤表面浮现青筋,双眼赤红,内里全无人的理智可言,可以想象,他若是没有将自己绑起来,定然会将眼前看到的一切生生撕碎。 苏止棘很疼,他此时也分不出来是心更疼,还是伤口更疼。他很想坐起身,将人好好抱在怀里,再苦再疼,他们二人一起面对。但是,他现在下半身没了知觉,坐不起身先不说,便是爬起来了,他又要如何面对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声音越来越大,这不仅是幕初筵的灾难,更是苏止棘的。声音越来越弱,苏止棘心里清楚的知道,不是药效弱了,而是,人累了,被这疯药折磨的没力气了。 过了很久,是苏止棘想不到的久,今天的这一关算是应付过去了。 幕初筵狼狈地摔在地上,他往苏止棘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半侧躺着背对他的方向,他开口叫了一声。 “壹?” 苏止棘听到了,他缓缓将眼睛闭上,没有回应。 幕初筵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从地上爬起来,将手上的麻绳解开,放下袖子挡住手腕上的勒痕。将自己拾掇好后,他走到苏止棘身边。 “起来了,”他将人叫醒,“起来吃点东西。” 苏止棘掩下眼中的痕迹,装作刚刚才醒的模样,借着幕初筵的力起身。 “今天吃什么?” “打到一只山兔,”幕初筵笑道,“和附近的村民换了碗米。” 苏止棘唇角牵扯出一个弧度,语气故作轻松。 “倒是很久不见荤腥了。” 幕初筵将碗端过来,手探了探温度,余温恰到好处。 “你这身体还想沾荤腥?等修养好再说吧!” 苏止棘眸底一暗,手下意识摁了摁自己的腿,猝不及防一抬头,便撞进了幕初筵的视线里。他将手放下来,笑着说了句: “恢复的还不错。” 等用过了粥,幕初筵将人抱到了靠在床边的轮椅上。本就是研究机关中的楚翘,做一个轮椅出来也不在话下。苏止棘被他抱起来,耳朵上有过郝色。 “出去看看?” 苏止棘点头。 幕初筵将一块破旧的毯子盖在他腿上,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个平安符。 “这是什么?” 幕初筵见他感兴趣,说:“阿野给的平安符,说是城里带过来的。” 听到“城里”这二字,两人脸色皆是一暗。若是能去城里,依着苏止棘的医术,便是置办一些药材,二人也不会是眼下这般狼狈。 然而,因为苏止棘的身份,眼下进了城怕是连姓名都难保,遑论其他。 苏止棘把玩平安符的当儿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小心机,直接动手将黄纸抽了出来。 “这是哪家寺庙的东西,”他笑着道,“画符不用朱砂用红墨,这不是欺负不懂行的么!” “等等,”幕初筵突然制止了他要将符纸收起来的动作,“这不是寺庙的东西。” 苏止棘本意不在符纸上,也就没有多上心注意,此番经幕初筵提醒,很快便察觉了异常。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线索了 “纸上被人做了手脚,”苏止棘很快便找到了窍门所在,“这是,宫家的东西!”黄纸上面有宫家的标识。 意识到这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看看纸上有什么。”幕初筵取了水来,打湿黄纸后映出上面的深色痕迹。 苏止棘看到内里藏着的繁体字,道了句:“果然是她。” 只是人在这个时候回来,是枉城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还是得知了他们的消息?苏止棘不敢确定。 “我们传信回去吧。”苏止棘看着幕初筵,征求他的看法。 有个强大的助力对于眼下的二人而言都是百利无一害,况且这个助力还是他们再信任不过的人。 幕初筵思虑片刻,还是点了头。 “好。”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看着苏止棘简单几个动作,黄纸立刻漂浮起来,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往一个方向而去。 幕初筵忽然想起来什么,随口道:“洛国的国宴,应该就在这几天吧!” 宫家也开始安排人前往洛国的国都了,宫九歌担心自己这边走开后错过消息,所以推辞了几天出发。最后实在要来不及了,只得让铃铃扮作她先随着队伍出发。 宫正虽有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真要赶不上了,忘书宗那边也几次三番传了消息来,宫九歌方才动身。然而在她离开没多久,一张小黄纸循着气息悠悠来到宫九歌的住处,顺着窗户飘进来,静静地落在了桌面上。 宫九歌正在准备赶往会合忘书宗,只是临上马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还能有什么比等人回信更重要?想到这儿,她收回脚步。 “今天不走了。” 到时候索性直接在洛国碰面就好,有这段时间,她还不如再侥幸等等回信。 想通这一点的宫九歌将手头的东西一放,转身便要原路返回。院落里随侍的丫头小厮得知了消息,各自又忙碌了起来,收拾房间的丫头进屋整理。 丫头收拾了屋子,端着水盆要出去之际,眼角余光瞥见桌面落了一张皱巴巴的纸,随手便拿了起来团在手里,打算一会儿出去扔了。 宫九歌回来的时候正撞上小丫头出去,小丫头两只手都抱着东西,一时间不方面行礼,慌乱之间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小纸团滚了两遭滚到宫九歌脚下。 宫九歌停下脚步,视线扫了眼地上的黄色纸团,接着便被小丫头手忙脚乱收拾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小丫头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移开脚步远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纸团再度被捡了起来,小丫头本想直接扔了去,只是眼下手脚都腾不开,只得先拿着,与抱着的杂物一起回了自己的住处。 却说宫九歌这边,完全没能想到她一直等着的回信就这样与自己擦肩而过。又等了数日,宫九歌消息没等到,早上起床的时候却不经意间将枕头底下放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个小小的平安符,便是之前吩咐林萧分发在各地的那种。 宫九歌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等等,她忽然手脚一僵,想起来几天前,从她院落里出去的一个小丫头,手里有一个黄纸团,还曾掉到了她的脚边。 她的那只平安符在这儿,那那个小丫头手里的是从哪里来的? 想到某种可能,宫九歌整个人都不好了。 “来人,”她一把将房门推开,候在外面等着的芙蓉一愣。 “主,主子?” 宫九歌吩咐:“将四天前打扫这里的人都叫过来!” 芙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极少见到宫九歌这幅情绪外露的模样,她瞬间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不一般的事,立刻便着手去处理了。 “少主。” 丫鬟小厮们在地上跪成一片。 宫九歌一个个看过去,终于找到了那天见过的小丫鬟。 “你那日从我房中离开,带走了什么?” 小丫头被点到,原本还很错愕,这厢一听到宫九歌的话,头立刻便磕了下去。 “少主明鉴,奴婢恪守本分,绝对没有动过别的念头。” 芙蓉一听这话,还以为是丫头手脚不干净,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见宫九歌面色不虞,她率先便要发难。 宫九歌没等旁人出头,道:“你当日手里掉出来的黄纸,可是在我房中所拾?” 一张小小的黄纸,若不是宫九歌此番提起来,小丫头可能都没印象。只是做主子的都开口了,她也只得尽力去想。 “奴,奴婢,”小丫头终于有几分印象了,“奴婢是在少主的案桌上见过一张符纸,只是那张纸脏兮兮的,奴婢本以为是被风吹进来的,便,便随手拿走准备给扔了。” 芙蓉虽想不通宫九歌为什么对一张符纸大动干戈,但是看宫九歌的反应,她在意的,应该就是小丫头说的这样东西。 “没眼色的,连少主房间的东西都敢拿去做主了!”芙蓉骂了几句。 小丫头被斥责,抖的更厉害了。 “少主饶命,少主饶命,奴婢不知道那样东西很重要……” 宫九歌出声打断她的求饶,追问:“你给扔哪儿了?” 小丫头立刻道:“奴婢本想直接拿去焚烧的,但是,但是因为那天拿着的东西多,一时间给忘了,便,便带回来住处,扔到了角落……现在,现在一定还在!” 宫九歌:“去找!” 她一下令,旁边的侍卫立刻便动了。小丫头本想自告奋勇带着人去的,也好将功折罪,然而等她抬头,侍卫就已经出去了。 宫九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扶手,每一个鼓点都打在小丫头心上,让她立刻冷汗涟涟,旁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没多时,侍卫带着纸团回来了。 因为是扔在房间角落,纸团表面积了一层灰,宫九歌却不避讳脏污,伸手将纸团打开。黄纸上本意是用红墨画着祝福的咒文,只是这祝福的咒文被人改动了几处,不细心还看不出来。 宫九歌拿着纸进到屋里,找来水将表面沾湿,内里的文字很快有了变动。她先前在里面动了手脚,暗喻收到的人回信,这句繁体文眼下俨然成了一处小小的地名。宫九歌心头按捺不住狂喜,她攥紧纸条,很快便要安排马车。只是走到门口之际,她方才想起来什么,差人去叫了李奇过来。 外面跪着还在等她责罚的下属们:…… 芙蓉犹豫道:“主子,那他们,可要惩处一二?” 基于差点就和线索擦肩而过,宫九歌心有余悸。 “下次不要擅动本少主房里的东西!” 她留下这句话便去会面李奇了。芙蓉则明白过来,这后续的事儿少主是扔给了自己来处理。 “都散了吧,”芙蓉散了丫鬟小厮,独留下那个闯了祸的,“你,念在是无心之过,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你可有怨?” “是,是,”小丫头本以为依着这位少主的脾气,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不想这惩罚比她想的要好一些,“谢谢少主,谢谢芙蓉姐姐。” 宫家给的待遇本就高,罚了三月俸禄于她而言算是小惩大诫。她心里也清楚这是东西找回来了,不然她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破财了。小丫头免不得后怕。 宫九歌找了李奇来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宫家宝库的钥匙。宝库的钥匙是拿在林萧与李奇两位主事手里的,林萧数日前已经领命前往洛国国宴了,眼下并不在族内,拿着钥匙的人,现在就剩下了李奇。 李奇本来还在介意,凭什么林萧能去国宴,偏偏撇下了他。他为宫家鞠躬尽瘁几十年,难道威望还不及林萧那个毛头小子?怨气憋在心里愈演愈烈,此番听到宫九歌传唤,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人还在?而是,她凭什么让林萧去!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李奇俨然忘记了被宫九歌支配的恐惧,好死不死地去撞了枪口。 宫九歌眼下有了消息,寻人一事刻不容缓,面对李奇的质问拖延,她只是淡淡地掀了下眼皮,说: “林执事年纪轻轻且未有家室,便是在外面出点什么事,说的不好听些,也没大碍,不像李老板,上有老下有小的。” 一句话将李奇堵了回去。 李奇瞬间就傻眼了,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忽然想起来了宫九歌的秉性,根本不是他能把持的人,更别说问难。 想起来之前的长命锁一事,李奇安分了。以至于宫九歌要宝库钥匙,李奇都没问她要干什么便双手奉上。笑话,钥匙留他们手里也就是做个样子,说到底那还是人家自家的东西。 宫九歌满意他的识趣,恩威并施地交代了一些事给他。 “对于国宴不曾安排李老板一事,本少主有必要解释一下,”宫九歌说,“此次一离开家便是数月,林萧还年轻,我担心李老板一走,凭着林萧一己之力怕是打理不好家事。李老板在宫家呆了这些年,实力有目共睹,交给您,我是放心的。” 李奇听的老泪纵横,连连谢过。 当然,他听的出来这是场面话,只是宫九歌愿意这般给他个交代,也恰恰说明了自己在对方眼中,还是个不能吃罪的人。 这样也好! 第二百四十七章 终于,找到了 宫九歌拿了宝库的钥匙,前往库房大肆搜罗一番,拿走不少珍贵药材。收拾好后,她安排了马匹,立刻便动了身。 距离传信过来已经四天有余了,宫九歌生怕当中出现什么差错,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声便快马加鞭往黄纸上提示的地点而去。 苏止棘传信出去等了几天不见回音,担心是信纸上出了岔子。 “难不成是没收到?” 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对方眼下身处之处根本接不了信。 幕初筵倒是没想太多:“再等几天吧!” 再等几天洛国国宴开始,几方势力的目标都在洛国,那时候他们便是要动身也方便许多。 想到宫九歌,幕初筵揉了揉额角。 眼下这情况,是真不适合把她也给扯进来。 宫九歌过来的时候是中午,来了这里山路不好走,马都不愿意进来。她顺着小径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小土屋,看着门前没有杂草,应该是被人清理过。她打算上前去问个路。等走近了些,宫九歌发现内里有响动,声音还越来越大。正想着过去的宫九歌脚下一停。 接着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期间夹杂着另一个人担忧的声音。 “阿柒!” 宫九歌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顿时睁大,脚下步子加快上前推门。推了几次门都没开。 幕初筵担心失去理智的时候伤到外面的人,所以把门锁上了。宫九歌听着里面声音越来越不对劲,直接重重一脚将门踹开了去。 脆弱的门被她劈开,飞进屋里,连带着门口的人也一并被撞了出去。 “九歌!” 喜悦尚且来不及,宫九歌就看到了陷入疯狂的幕初筵。幕初筵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理智,被自己绑起来的双手也在挣扎间挣开绳索,手呈利爪袭向苏止棘的方向。宫九歌上来制住他的动作。 “怎么回事?” “药效提前开始了,”苏止棘只来得及简单解释,“别让他伤到自己。” 宫九歌本来是将人双手反剪制住的,不想苏止棘话音刚落,幕初筵便从她手里挣了出去,反手便攻击向她。 宫九歌闪身避开,幕初筵手抓在门槛上,生生将厚实的木头撕下来一大块,只想而知,这若是招呼到人身上,该是什么后果! 失去理智的人双手上是自残后的伤痕,宫九歌绕自他身后,想要先将人敲晕,但是一手肘下去,对方没有丝毫反应,反而动作更凶猛了。 宫九歌抓住他的手,将人双臂拧在身后,摁倒在地上,源源不断的灵力随之传输了过去,冰寒之气映入骨髓,地上的人生生打了个寒颤,却也因此将这要命的药效给压了下去。猛烈的反抗开始弱了下来,宫九歌的灵力也开始收敛,生怕对方承受不住给冻伤了。 幕初筵后知后觉地恢复意识,看了眼压制自己的人,辨认对方的身份:“九?” 宫九歌:“是我。”她将人松开。 幕初筵站起身,却因为药效站不稳晃了晃。 宫九歌本来还在奇怪幕初筵出了这事,苏止棘怎么没什么反应,当她看过去时,却发现对方摔在地上,双腿有着明显的僵执。她什么都没有说,在屋里看了一圈,视线停在了轮椅上,她将人扶起来坐上轮椅。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宫九歌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她直接将储物的镯子拿出来,递了过去。 “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药材,看看哪些对你们有用。” 她什么都没问。 苏止棘将东西接过来,幕初筵看着这氛围,宫九歌是没问,可他们也不能瞒着。 在苏止棘找药的当儿,幕初筵解释了几句: “往常是晚点才会发作,今天药效早了些。”而这时间还会不断地提前,不断地延续时长。 宫九歌听他提起来,也就不在避讳:“神仙丸是怎么一回事?” 幕初筵没有隐瞒,他说:“是幕秉之动的手,我一时大意了。” 宫九歌气结,只一句大意就能落得这般下场? 幕初筵被瞪了一眼,无奈道:“我说的是真的,当时宫廷里出了些事,我找内应的时候被人带偏了,没料到幕秉之是个深藏不露的,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宫九歌抬眸:“光凭一个幕秉之?” 她了解面前的人,哪怕是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性也能被他给压得死死的,幕秉之哪来的机会翻身? 幕初筵:“这件事涉及的范围太广,一时间也掰扯不清楚。” 宫九歌表示理解,接着她看向苏止棘的方向。苏止棘已经挑了药材出来,察觉宫九歌的视线,他不明所以: “怎么了?” 宫九歌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外面传言你死了。” 苏止棘:…… 宫九歌:“怎么回事?” “这传言还真没什么问题,”幕初筵乜了一眼苏止棘的方向,“临门一脚就上奈何桥了。” 苏止棘“没什么大碍”几个字被他自己嚼碎了吞下肚。 宫九歌皱眉。 迎着双方视线,苏止棘挑着药材的手也开始僵硬起来。 “的确是受了伤,”他就轻避重说,“被沐族的人伤到了心脏的位置。” 宫九歌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苏止棘:“没听错,不过我之前留了后手,将这致命伤转移,留了一条命在。” 宫九歌: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什么东西能将致命伤除去! 苏止棘竟然读懂了她的眼神:“是个鸡肋的法阵来着,不想就派上了用场。” 宫九歌心里一阵后怕,手都在微微发抖。苏止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本来我们在天池沼就已经是走投无路,偏偏沐族还派了人追杀。” 听他说到这句,宫九歌取出一只镯子拿给幕初筵。 “你的?” 幕初筵看着眼熟的饰物愣了愣:“这不是我在天池沼丢的东西么?” 苏止棘掉进天池沼后,他也一并寻了去,二人废了不少力气才带出来。 宫九歌:“嗯。” “你进去了?!”苏止棘蓦的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对,”宫九歌神色平静说,“是进去了一遭,没找到你们就出来了。” 幕初筵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吐出三个字: “蠢东西。” 宫九歌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止棘也不赞同道:“太冒险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宫九歌冷笑:“没这一遭我可还不知道你们是死是活呢!”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破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苏止棘翻检药材的声音。 苏止棘本来以为药材多多少少会有或缺,不想还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让他连转移话题的借口都没了。 “你们的伤都是什么情况?”还是宫九歌先打破了这气氛。 幕初筵:“我没大碍,就是神仙丸后遗症。” 宫九歌:特么的,要不是她清楚这玩意儿的药效,听他这语气也得不当一回事! 又遭了一记白眼的幕初筵:…… 苏止棘也跟着坦白:“将心脏的伤转移到其他位置,代价是伤势加重十倍,不过好在阿柒来的及时,目前也只有双腿不能动,武气上没有完全恢复。” 事实上,那致命伤加重十倍跟直接死了没什么两样,当时还是幕初筵来的及时,带了续命的药,和阎王爷抢回一条命。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给宫九歌听的。 宫九歌:你掉下山崖的伤怎么不算进来! 苏止棘避开她的视线,二人眼下在宫九歌面前就像个犯了错的熊孩子,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 “找到了!” 宫九歌和幕初筵看向出声的人,他手里拿着一株像是枯木一般的药材,婴儿手臂粗细。 循着记忆,宫九歌说出了药材的名字。 “西杨木?” “对,”苏止棘点头,“这药能暂时压制神仙丸的发作药效。” 宫九歌想起来刚才,开口问身边的人。 “刚刚我输灵力给你,是不是有用处?” 其余二人同样回想起来,当事人点头:“差不多,当时我感觉那股寒气几乎冻结了我的血液,然后意识就清醒了。”身上除了冷就再感受不到其他,当然,包括那等剧烈的疼痛。 宫九歌:“这是不是一个突破点?” 苏止棘是场上最有资格评定的人,他将药材挑出来后,伸出手对宫九歌道: “输给我试试。” 他要看看人体对灵力的最高接纳程度。 宫九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抓住他的手:“受不了就喊停。” 实验了近两个时辰,苏止棘终于找到了一个平衡的度。在找到解药前,有宫九歌在身边,幕初筵算是不用再承担那要命的苦楚了。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苏止棘的腿了。 迎着二人关切的目光,苏止棘说:“只是拖延了治疗时间,现在有九歌带来的药材为辅,很快就能恢复。” 如此这般,宫九歌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松懈了下来。 “没事,就好。”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现在碍着那两个人都还不方便,宫九歌也就留了下来,帮着照顾起居。直到幕初筵想起来—— “对了,洛国的国宴,没邀请宫家去么?”不应该啊! 宫九歌语气毫无起伏:“邀了,还邀了忘书宗。” 幕初筵:…… 苏止棘:…… 等等,还邀了忘书宗?说真的,知道忘书宗形势不容乐观,然而苏止棘当时自身难保,如今看到宫九歌,他也自发忽略这个问题。 不想现在提起来,洛国竟然邀请了忘书宗?这意味着什么?忘书宗不仅没被沐族拿下,还有了与之制衡的实力! 宫九歌来了这儿看到人,除了庆幸什么心思都没了,哪还记得说这些给他听。眼下听对方问了,宫九歌三言两语将击退沐族和枉城封印被破的事概述了一遍。 第二百四十八章 开始清算 幕初筵:是真的强! 苏止棘这才想起来什么:“你竟然能用得了!” 宫九歌:“?” “那些法阵不是我做的,”苏止棘解释,“是旁人给我的成品雏形,让我研究当中的原理。” 宫九歌:“谁这么大手笔?”若是连苏止棘都需要研究,那无疑是百年前传下来的东西。 苏止棘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宫九歌秒懂。 “赫无双?” 苏止棘点头:“是他。” “他是什么时候把东西给你的?”宫九歌觉得哪里不对。 苏止棘没多想:“有几个月了。这几个法阵都凶残的很,我寻出一些思路,解的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被你给用了去。” 宫九歌默,她用都用了。 宫九歌转移话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止棘按了按自己的腿,他说:“我需要先恢复一段时间。”至少先将武气恢复过来。 幕初筵:“我的实力倒是没问题,可以随时动身。”神仙丸的药效有了宫九歌的灵力压制,他只要在发作时间段在她身边就行。 “宫族,和忘书宗那边,你都得出面吧?”幕初筵问她。 宫九歌说:“宫家这边我先让铃铃顶上了,主要还是担心忘书宗。” 三人搁一起商讨片刻,最后决定尽快动身前往洛国。 宫九歌来时没花费多少时间,出去的时候却要面面俱到,还花钱雇了辆舒适的马车,将二人一并安排上来。 洛国先前还有夙壹的追踪令,有了枉城这一出,追踪令明面上已经撤了。一路上还算平静,就是为了赶上时间,三人日夜兼程,等顺利到了洛国,身体都疲惫不已。 宫九歌安顿好住的地方,是宫家名下的一间酒楼。等到了地方,苏止棘头上带着幕篱,幕初筵脸上扣着面具,宫九歌也挡住了脸,三人遮的严严实实的在酒楼门口下马车,吸引来路人的视线。 苏止棘坐在轮椅上叹了口气。 “怎么找了这么高调的地方。” 宫九歌:“放心,自家人的地盘。” 等将二人安顿好,宫九歌前往忘书宗下榻的地方。临出门前,她再三叮嘱有事要传信给她,说完,她还不放心,叫了酒楼的管事过来,安排的事无巨细。 幕初筵突然就萌生了一种孩子长大了,出息了,都会照料老父母了的感觉。 宫九歌看他眼神不对劲问他在想什么,幕初筵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示意她先去忙,倒是苏止棘在旁唇角上扬了几分。 “死人了!”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在这座靠近王宫的行宫里。 静谧的行宫被这声喊叫唤醒,行宫内下榻的人都是大陆上的重量级人物,洛国皇宫里很快便收到了消息,洛玄奕亲自过来探查。 死的人是於戏门的人,还是於戏门的一位护法。 洛玄奕过来时,便听到於戏门的人有了怀疑的目标,正在脸红脖子粗的对质。 “是你,一定是你,”一名紫袍弟子指着对面的人质问,“我明明看到你从护法门口路过了!” 洛玄奕看向被他指着的人,这人好巧不巧他也认识。 当事人之一音妺冷冷道:“大路朝天,那条路是出去的必经之路,怎么,旁人还走不得了?” 弟子据理力争:“那旁人走没事,怎么你一路过人就没了!” 音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冷眼旁观:“奇怪了,你是由始至终都呆在他身边的不成?如何就能判断他是什么时间死的?” 洛玄奕也觉得有问题,看向说话的弟子。 弟子见旁人都用怀疑的视线看着自己,一时气急:“护法午后便有用茶点的习惯,我给他送东西时人还是活着的,一个时辰再去看人就已经没了,期间明明只有你路过!” “而且,”弟子接着厉声道,“而且这条路往里,只有你忘书宗的人出来过,不是你还能是谁!” 音妺:“东西是你送去的,有谁能作证你说的话是真的?” 弟子登时急红了脸:“难道你是想嫁祸?好生狠毒的人!” 於戏门的弟子也纷纷作证,他们护法在门内口碑极好,与弟子间不存在冲突一说。於戏门的人咬着不放,音妺登时被众人所谴责,她眼神冷的可怕,握紧了手里的长鞭。 洛玄奕见一方落了弱势,对音妺说:“眼下於戏门需要一个交代,音姑娘若是暂时想不到如何解释清楚,不妨先委屈委屈,配合玄奕调查。” “等一下!”忘书宗二长老站了出来,他厉声道,“你於戏门好生厉害,先不说这人的死亡原因,光说这目的,你倒是说说,音姑娘何故要杀此人!” 那弟子眼里流露出不屑,言辞中毫不客气。 “你忘书宗先前出了那等丑事,还将主意打到了七大古族沐族的身上,我於戏门看不怪才加入了讨伐,她怕是记恨我门,才对护法出了手!” “就是,”有同门附和,“怕还是为了给夙壹报仇吧。谁不知道夙壹最爱和这些师姐师妹牵扯不清了,还有那什么少宗主!” 音妺一鞭子甩了出去,抽在了说话那人的嘴巴上。 “这嘴要是不想要了,那便给撕了去!” 她这一动手,立刻触了众怒。於戏门的人立刻便爆发了,一个个拿起武器便要和忘书宗这边拼个你死我活。 “你们忘书宗谋害了我於戏门的护法,这便要你们偿命!” “凭你也配!”音妺冷笑一声,鞭子再度甩了出去,被早有防备的对手避让开。 洛玄奕本意是来调查的,谁晓得眼下双方却因为新仇旧恨厮打在了一起,他自然不会去踏这趟浑水,往后方避了避。 他退了几步,好似撞了人,不过前面打斗着实精彩,他也没去看身后。参加国宴,各大势力派出的大部分是精锐无疑,但是於戏门叫忘书宗势小,而忘书宗之前被围攻损失惨重,高手大多陨落,故此,两个往日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门派,此时竟然混战在了一起。 洛玄奕不禁感慨了句“世事难预料”。 “确实。”突然有人附和了他的话。 洛玄奕觉得这声音耳熟,往身后看去—— 於戏门虽是混战,可也有目标,几个弟子慢慢往音妺的位置靠近,其中一人掩在袖子底下的手动了动,一根暗针眼看就要刺向音妺所在的位置! “少宗主?!” 洛玄奕这一声成功制止了场上的混战,也让撩阴手的弟子忌惮收势。 两方就这样停了下来,旁边看热闹的其他人也好奇的看向这边,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少宗主是个什么模样。然而让他们失望了,宫九歌脸上带着面具,根本看不到脸。 “少主!”二长老唤了一声。 忘书宗这边的人,除了音妺,纷纷行礼。 “少主!” 宫九歌点头示意,然后踱步走过来。 音妺沉着脸问:“你早就来了?” 宫九歌迟疑了两秒,然后点头。 音妺嗤笑一声。 宫九歌没管她,面向於戏门众人。 “诸位何故挑衅我忘书宗?” 挑衅?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不等这弟子反驳,便有人迫不及待道: “你忘书宗的音妺,对我门派护法痛下杀手,难道不该给我们个交代吗?” 宫九歌:“怎么这般笃定人是我们杀的?” 一句“我们”表明立场,坦言她不会让一个人出去。 那人以为她刚来,还想再说一遍刚刚的话,宫九歌抬手打断他。 “刚刚那番说辞我听到了,你不用重复,”无视旁人投来的视线,她说,“我记得你说,看到音妺路过那尸体的门前对吧?”她指了先前开口的於戏门弟子出来。 那弟子点头:“没错!” 宫九歌:“那你有没有看到她进去?” 弟子一噎。 “可,可是,她路过了……” 宫九歌冷笑:“她要是会隔空杀人,还用得着路过?” 有弟子不服站了出来:“你忘书宗最爱整一些奇怪的东西,谁知道护法是不是死于法阵之手!” “哦?”宫九歌听出来了,“感情你们连死因都没有查证,便来找我忘书宗的人发难?” 说到这,她看了眼洛玄奕。 “洛太子便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宫九歌瞥了他一眼,“任由什么不知名的疯狗上门狂吠,扰人清净?” 被拉下水的洛玄奕:…… 此事也怪於戏门,你说你要找人麻烦,好歹先看看现场,找点证据来啊! “你们不妨先回去看看护法的死因,”洛玄奕提议。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偏袒谁。 “就是他们干的,”有弟子忍不住站了出来,“我於戏门四处交好,只和忘书宗有冲突,先前忘书宗沽名钓誉,妄图沾染沐族……” 他话不曾说完,迎面而来便是重重一鞭子。动手的是宫九歌,她握着音妺的手甩出了这一鞭。 这名弟子被打飞出去,口鼻涌出鲜血。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宫九歌便放话: “我忘书宗早已沉冤得雪,别说洛国,大陆上下谁人不知我忘书宗是遭了无妄之灾,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等明知道缘由还恶意抹黑是何居心?” 宫九歌取出武器,脊背挺直。 “士可杀不可辱,我忘书宗的清誉容不得旁人诋毁,今日,你於戏门不给出一个交代,就别想着离开!” 忘书宗的弟子得到指示,上前将於戏门的人都围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事关名誉,绝不退让 场上形势骤转,於戏门的人被困在了最中间。 洛玄奕打心底里是愿意看他们开撕的,但是眼看着事情闹大,他就不得不出来制止。人可以出事,但不能在洛国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少宗主,看着玄奕的面子上,不如……” 宫九歌嘴角扯了扯,在他话音落下前截断他的话。 “太子殿下放心,”宫九歌说,“这是我忘书宗与於戏门的私人恩怨,旁人不必掺和。” “况且,”她脸上扬起一抹假笑,接着道,“这种事关名誉的事,太子能理解的,对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洛玄奕已经失了前提,宫九歌不再等他给答复,转身对上於戏门的人。 “你们想做什么!”於戏门的人见势不妙,视线投向洛玄奕的方向,意图求救。 宫九歌:“别看了,今天若不给个交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事儿也不能算了!” “你,你忘书宗害了我门下护法还没给个交代……” 宫九歌:“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 “在得知你门护法到底是怎么死的之前,还是先将你们出言不逊的帐先算一算为好。”音妺也站出来道。 於戏门尚且能做主的人站了出来。 “你忘书宗好生咄咄逼人,既然如此,那便一较高下吧!” 音妺冷笑一声,鞭子直接冲他脸上招呼过去,那人出手一挡。这一举动彻底挑开了双方平和面貌下的遮羞布。 “和他们拼了!”於戏门的人大喊。 宫九歌手上捏了个印,地面立刻浮起浅浅的光,於戏门的人动作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宫九歌一声令下:“动手!” 一场单方面殴打就此开展。 於戏门那个领头忍不住骂道:“卑鄙小人,有种你撤去这见不得人的阴招!” 他不知道的是,这法阵对双方都有压力,不过,忘书宗这边更能适应就是了。宫九歌如他所愿将法阵解除,但是於戏门的人已经被打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时候解了法阵,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也只有被打得更厉害的份儿。 洛玄奕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些个人要是在他面前被打死了,可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谁料没等他说话解围,宫九歌这边先出声制止了。 “想清楚没有?” 被人摁在地上打了这么半天,於戏门的弟子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宫九歌目不斜视说:“刚刚谁说了冒犯人的话,下跪认个错,这件事就先算了。” “你做梦!”先前出言不逊的弟子立刻道。 宫九歌就喜欢硬骨头。 “继续。” 有了自家少宗主的许可,忘书宗的弟子可没有一个手下留情的。 洛玄奕没忍住上前一步,却又听宫九歌轻飘飘地说了句: “当真是同门情深,明明一个人犯了错,自己能承担,却偏偏拖了所有人下水。” 这句话落地成种,成功根植在了於戏门其余弟子心底。 “少宗主……”洛玄奕开口了。 宫九歌扫了他一眼,像是要给他一个面子一般,点了头。 “道歉,这件事就告一段落,”她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洛太子以为呢?” 在洛玄奕看来,这条件确实是不过分。但是於戏门的人就憋屈了,他们护法身死在前,眼下还要跟嫌疑最大的人伏低示弱。 除了道歉似乎没有更好的出路了,眼下不正面起冲突才是最好的选择。领头的人纵然不愿,还是将先前出口冒犯的人指了出来。 “你,去道歉。” 被拎出来的那人懵了。 “不是,我……” “你什么你,”有的人受了第二顿教训就在憋屈,眼下看他不愿意,立刻不满道,“你难道还想让我们和你一起受累?” 领头的听到这话皱眉,但他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大多数同门的想法,便默默地息了声。 那人被同门排挤了出来,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手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只是不知道这情绪是对为难他的人,还是对推自己出来的同门。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下总该没事了,於戏门的人黑着脸,从地上起身都打算先离开,宫九歌一道屏障挡住他们的路。 “这就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想反悔不成!” 宫九歌眸子抬了抬,寒光溢出,冷声道:“你是听不懂本少主的话?” “你什么意思?”那弟子被她的视线盯的退后几步。 宫九歌:“本少主刚才说的,是下跪道歉。” “你欺人太甚!”那弟子暴起,挥着武器便攻向她。 宫九歌不用动手,身后便有忘书宗的弟子站了出来,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洛玄奕见状皱眉:“少宗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宫九歌丝毫不留情面:“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洛太子,你洛国若是遭人诬陷,差点遭人灭宗,你如今还能义正言辞地说饶人么?” 洛玄奕一愣。 宫九歌:“本少主不行。我今天的话放这儿了,日后谁人再敢肆意抹黑我忘书宗,我忘书宗便是倾尽全力,也要将人斩杀!” 她的声音不高,话语却掷地有声,在场的人不乏其他势力,听到这话心中都不免震撼,对忘书宗也有了全新的估量。 旁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忘书宗的弟子,他们脸上是荣誉,是感恩,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今日终于得以释放出来。 於戏门的领头人见势不妙,按着那弟子的肩膀,生生让他的膝盖弯了下去。这场闹剧就在於戏门的人下跪道歉中结束。 宫九歌遣散门下众人,独留了音妺和二长老在。 “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宫九歌道,“那就来说说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场上这时只剩下了寥寥几人,洛玄奕在,於戏门的人也在。 “不必了!”对方领头的人冷冷道,“我於戏门势弱言微,哪敢让忘书宗的少宗主出面!” “是不配,”宫九歌接话,不去看对方黑了的脸,她说,“只是为了防止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肆意栽赃报复。” “你!” 洛玄奕没想到对方骂人也这么狠,这时候再不打圆场就真的说不下去了。 “既然此事是因贵方护法身死一事所起,不如本太子安排洛国的仵作来验尸,对双方都公平。” 宫九歌没意见,不过有一点。 “仵作验尸的时候,於戏门的人在不在场?” 洛玄奕:“自然是该在的。” 宫九歌颔首:“既然如此,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做手脚,二长老,你也过去!” “凭什么!”於戏门的人瞪眼。 宫九歌没管他,径直看向洛玄奕:“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洛玄奕:“既然是被冤枉的一方,那自然也可以在场。” 於戏门的人不敢置信地看向洛玄奕。他们不应该是一边的么?洛国这是要拉拢忘书宗不成? 事情就这样暂定了下来,宫九歌将二长老留下,然后她带着音妺离开。 “人是你杀的吗?”见四下无人,宫九歌忽然问。 音妺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眼神晦暗:“你什么意思?” 宫九歌目不斜视:“就问问。” 音妺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假笑:“我若说是呢?” 宫九歌:“那挺好。” 音妺:“什么意思?” 宫九歌舌尖抵了抵上颚,忽地笑了一声。她说:“我说你不承认,这点做的不错。” 音妺收回视线:“可惜让你失望了,人不是我杀的。” 宫九歌安慰她:“没事,有机会。” 音妺:…… 宫九歌来到安排给自己的住处,临进去前看了眼身旁的音妺。 “还有事?” 音妺之前对她的不满已经被她今日的言辞冲刷的所剩无几,此时听她这么问,音妺忽然道: “你知道师兄的事,洛国脱不开干系吗?” 宫九歌:“你想说什么?” 音妺:“回答我的问题。” 宫九歌:“你眼下若是闲着没事干,把脸蒙上后,去把於戏门那些个玩意儿宰了去,别在这里找我的事!” 音妺笑了:“你知道。” 宫九歌回以一笑:“看来你是听不懂我的话了。” 音妺扔掉手里的鞭子,猛地向她扑过去。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宫九歌侧身避开,往后退了两步。 “你疯了!” 音妺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还当你是对师兄还留着两分情谊,却不想,你压根就是被权势迷了眼吧!” “说什么为了忘书宗,可不是,忘书宗更有价值你才能在洛国眼里更有地位,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 “伊芜,你就是个混蛋!” 音妺再度扑过来,宫九歌也不再躲闪,索性整个人迎了上去。 二人没有动用武气,也没有亮出兵器,单纯地肉搏。音妺如何是宫九歌的对手,不多时便被她反剪双手按在了地上,挣脱不开。 宫九歌恶魔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又如何?” 音妺身体一僵,心里猜的,远比不上对方亲口承认。 “也不怕告诉你,你说的半点错落都没有,我就是喜欢银钱权势,喜欢的疯魔了。在我看来你师兄已经搁地府报道去了,我犯不着为了他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你满意这个答案么?嗯?” 音妺整个人都脱了力,直到宫九歌站起身松开了她。 第二百五十章 八卦不如打牌 “哐当”一声,宫九歌将门重重阖上,这一声惊醒了沉浸在话中的音妺。 音妺手贴着地面,半晌,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转身往反方向走了。宫九歌倚着门框,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她眼神暗了暗,到底是没有生出解释的心思。与音妺不欢而散在前,宫九歌索性闭门,断了与外人相交的心思,就连三长老也吃了几次闭门羹。 “少宗主,”三长老第四次在外面扣门,“你先前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是记录内容的册子,少宗主可要过目?” 宫九歌将门打开来。 三长老心底松了口气。几天不开门,他们都要以为里面的人出事了。孰不知宫九歌有半数的时间都不在,不过就算在,她也是在睡觉没跑,毕竟最近是真的累到她了。 宫九歌伸手拿了册子就要走,三长老忙出声将人叫下。 “少宗主,今晚王都设了宴,给我们下了帖子,你……” 帖子? 宫九歌奇怪地问了句:“为何没给我送?” 三长老咳了两声:“来人说,他是给您送了的,但是,但是被您给打回来了。” 宫九歌:有这回事么? 三长老见她想不起来,好意提醒:“七号下午申时。” 宫九歌这下想起来了,接着她冷笑一声:“哦?是那个人啊!” “敲了两声我没应,便贼头贼脑地推门进来了。” 三长老闻言,立刻大怒:“这奴才竟然这般不懂规矩!” 宫九歌想也知道这事儿的背后还有缘由,不欲就此事多言。 “东西我拿了,你先回去吧。趁天色还早,去休息一会儿。” 三长老看了眼天色,好意提醒:“少主,晚宴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一个时辰差不多,哪用得着休息!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还是休息一下吧!”免得今晚给刺激到了。 三长老自然是听不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口头上含糊着应了句“是”。 宫九歌之前交代过,忘书宗眼下的财物都拿出来用于援交,做好记录。这册子便是账簿。宫九歌翻看几眼,记住了当中几个大头。 晚宴啊!她躺回床上,看着头顶的窗纱。这晚宴怕还只是个前戏,明天中午,才是真正的大陆巨头聚首。 就要出发晚宴了,三长老生怕宫九歌再睡过了,提前差了人去催,不想这人还没派出去,就看到自家少宗主已经坐在了那儿。 “少,少宗主?”怎么来这么早? 好吧,其实已经不早了,不过人来的准时他们也是没料到。 宫九歌扫了眼人群,没看到音妺。 她:“准备好了就走吧。” 三长老看了眼她的着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都吞了下去。算了,人来了就行,他们也不是注重细节的人。 宫九歌的衣饰其实并不不妥,就是参加这样的场合,太过简单朴素了些。而且,三长老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理由要将脸给遮起来。宫九歌在三长老的频频侧目之下上了洛国安排的马车。 按理说洛国这般重要的场合,路上应该畅通无阻才是,不想行了两刻钟,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本以为也就是片刻的事,宫九歌也没去管,不想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怎么回事?” 赶车的是洛国的宫侍,深知这些个客人,他们是一个都得罪不得,听宫九歌问了,宫侍恭敬道: “像是前面发生了什么冲突,大人想知道的话,小的这便差人去打听。” 宫九歌:“不用了。” 马车里呆久了,她下去活动活动。 前面的车队排的很长,本来路也宽敞,便是并驾齐驱几十辆马车也绰绰有余,可偏偏就给堵了,还堵了这么久。 宫九歌此时心里有了较量,怕是这拦路的人身份地位都是上乘,他后面的人不敢越他而过,所以这便给堵上了。宫九歌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人不仅位高权重,旁人不敢越过,就连耽搁洛国宴会一事,他怕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其余人不敢明着看热闹,但是私底下都差人来探听情况了。宫九歌衣着外形毫不出彩,所以当她过去的时候,旁边还有人扯了她一把。 “喂,别过去了。”侍卫打扮的人出声提醒。 宫九歌顺势问他:“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三言两语便解释了个清楚:“幕国和诲水城的对上了,诲水城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隶属幕国的一个小城池,听说和洛国有勾结,这遇上了便不罢休了。” 宫九歌:“他们在这儿多久了?” 侍卫:“大半个时辰是有了。” 宫九歌奇怪:“没打起来也能闹这么久?” 侍卫比她还纳闷:“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别说,他们是没打起来,但不妨碍那两方人拿别人泄愤啊!” 宫九歌:“还有这种操作?” 侍卫:“可不是,所以你也别过去了,免得殃及池鱼。” 侍卫留下忠告便回去了。 宫九歌乐了,想着来都来了,不如看看这两方人马是怎么个不动手还对峙这么久的。抱着消遣的心态,宫九歌往前面蹭了蹭。 没走多远,眼看着也就要过去了,宫九歌听到了前面的声音。 “二姓豺犬,也赶在孤面前嚣张,今日孤不记你叛国之罪,你从孤身边这公公的胯下钻过去,便让了你这条路!” 宫九歌立刻便被这说话的人吸引了视线过去。 说话的是幕秉之,宫九歌多年前见过。 而另一方,位置背对着宫九歌,不过听刚刚那人所言,这边是诲水城的人,与他对峙的应该是逍岁寒。 “幕皇愿意拦路便拦着,总归挡的不是只有我诲水城,”说话的人不是逍岁寒,不过是他身边的人,“幕皇若怀疑我等有异心,大可在天下人面前对峙,何必挡在此道,做那畜生拦路行径!” 嚯,听诲水城这语气,是一点都不怕和幕国撕破脸了。不过小小一城,哪来的底气?这想法刚冒出苗头,宫九歌瞬间便懂了。 幕国的摄政王眼下被驱逐,朝堂上乱成一团,如今只能维持个表面的宁静,若是洛国有了借口进犯,怕是不敌。而诲水城做了洛国的狗腿子,完全能在幕国对他下手的当儿联络上洛国,这便是直接将借口送了过去。 所以,真正濒危势弱的,看起来还是幕国。 宫九歌听着两方对骂,觉得让旁人转述有什么意思,真要自个儿来旁听才有趣。 宫九歌倚着旁边停靠的马车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频频看过来。她从场上收回目光,回看过去。 位置在诲水城后方,应该就是那个被无辜拦下的倒霉蛋了,是谁这么幸运? 这么想着,宫九歌的视线就对上了云墨。 宫九歌:…… 等等,被拦下的人是——缥缈城?! 假的吧!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云墨坐在外面的车辕上,他是赶车的,车里坐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宫九歌遮得严实,云墨看了也没认出来,只是眼前的乐子他也看了一段时间了,着实看腻了去,不想眼神转了个弯,看到个人,无论身形还是气质,看着都像夫人,他就多看了几眼。 宫九歌见状,将覆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冲云墨眨了眨眼。 云墨:噗! 还真是! 宫九歌重新将面具带了回去,往云墨的方向而去。 云墨攥紧了手里的缰绳,他张了张嘴,想着要不要和主子说一声。他尚且没做出决定,宫九歌就已经过来了。 “站的有点累,过来借个座。” 云墨恨不得立马下来将人迎上去。 马车里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里面的人说了句:“没位置了。” 已经准备上去的宫九歌:…… 已经要扶人上来的云墨:…… “那好,”宫九歌耸肩,转往后面走去。 云墨看了眼方向,那是云砚他们的马车,那伙人和夫人都挺熟。果不其然,宫九歌过去后就留下了,他们并没有在马车里,而是在个隐蔽的角落摸出一副纸牌在赌钱。宫九歌来了以后就直接将入了,几人一起玩的不亦乐乎,旁观还开了一副牌,有新来的不认识宫九歌,问了句那是谁,赫然是刚刚和宫九歌搭腔的人。 同伴低声道:“那是夫人。” 那人吓的牌都掉了。他升值没多久,对于这个夫人的印象仅仅在旁人口中,不想这就给见到了! 宫九歌也注意到了他,出牌的当儿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是你呀!” 那人手抖啊抖。没人告诉过他夫人出场会这么低调啊! “夫人,到你出牌了。”说话的是云砚那个没心没肺的。 宫九歌:“一张八。” 云砚:“哈哈,大你!” 那人:…… 卧槽,云砚哥你很强啊! 云砚走完后看了眼看着他的弟兄,又看了眼宫九歌。 “夫人,你认识云横那小子?” 云横咬牙。 宫九歌看了眼先前那弟兄,嘴角勾了勾:“刚刚过来的时候遇到了。” 云砚还没明白过来:“这样啊,那你小子还挺厉害,刚刚夫人过来的时候我就没一下子认出来。” 云横:我求求你闭嘴吧! 他们一行人在这里玩的热火朝天,云墨这边却是冷汗淋漓。 不是,主子,人是你赶走的,这会儿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是个狠人 宫九歌手气不佳输了几局让云砚等人过足了瘾。玩了一会儿,那边对峙的两方竟然开始呈现压倒之势。 “咦,诲水城竟然要动手了!” 听着旁人窃窃私语声,云砚碰了碰旁边一弟兄。 “去,到你去打听了。” 那人认命地放下牌站了起来。 宫九歌好奇问了句:“你们留这儿做什么?”按理说前面那俩根本没资格拦的住缥缈城才是。 云砚摇头:“不清楚,我等是看到主子停下来了,这些事问云墨哥,他或许知道。” “唉,正还说着呢,人就来了。”云砚抬起头,冲过来这边的云墨打了声招呼。 云墨:…… 云墨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气的。 “你们,在做什么?”感情他在那边抗低气压,他们在这里拉着夫人,打牌? 宫九歌晃了晃手里的纸牌,好意邀请:“一起?刚好三缺一。”刚刚那弟兄打探消息去了。 云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我,不,属下……” 宫九歌将手里的牌放下,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怎么?城主大人的马车上有位置了?” 云墨:…… 云墨忽然想起来初见时被对方看穿的无力感,眼下也没别的想法了。 “咳,夫人先过来吧。”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拒绝来着,但想想她拒绝了,挤在中间为难的还是云墨。宫九歌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沾上的灰尘,云墨这才发现她是和云砚等人一般席地而坐的。 云墨的话一时间都堵在了喉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这地定期有人打扫,但是直接坐上去的话,还是会沾脏衣服,他们不拘小节也就罢了,可这…… 刚刚宫九歌掀起了面具,看到的人其实并不只是云墨,还有前方对峙当事人之一的诲水城,逍岁寒也看到了。 忘书宗受邀在列他是清楚的,但他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巧。没错,宫九歌刚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认出她只在一念之间。所以,他停了和幕秉之的对峙,转让幕僚代话。 只是他没能想到的是,宫九歌的态度。她刚刚在看谁?为什么会笑?她在看一个侍卫,那个侍卫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有特别之处的,那个侍卫是赶车的,而车里坐着的人,是缥缈城城主!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过来后会过去打招呼? 而且,明明在夙壹那件事之后,她没有笑过的啊! 一旦注意到异样,人想的可就多了。 逍岁寒看着宫九歌转身离开,没一会儿,那侍卫和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侍卫也出去了,不多时便重新将人带了回来。然后,上了那辆明显有主的马车。 逍岁寒瞳孔一深,猛地一甩手,动静之大甚至吸引了旁边下属的注意。 “城主?” 下属不明所以。 逍岁寒迫使自己收回视线,道了句“没事”,放在那边的注意力却是一直都未减少。 他们是什么关系?不对,他们,应该没有交集才是,他查过资料的,宫九的身份过往清白干净,先是在深山修行,直到后来被夙壹接到忘书宗,直接继任了少宗主一职,然后就是外出历练—— 等等,逍岁寒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查到的宫九,过往都过分平淡,甚至连她曾经出现在四方学院的记录都没有,更别说她近些年是去了哪里。要不是他就在忘书宗,怕是连“宫九外出历练”这一条记录都查不到。 所以,宫九到底是谁,说起来,其实他根本一无所知。 而当事人宫九歌的注意力此时都在某人身上,姑且无暇顾及到其他。等上了马车,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赫无双问了句: “打牌开心么?” 宫九歌一愣,一眼接一眼地瞟他的脸色,她迟疑地回了句: “开心?” 赫无双脸上并无异样,宫九歌估摸着对方也就随口问问,见这个回答没引起对方的不满,如实道: “还不错,就是今天手气不好,没赢几把。” “哦?” 宫九歌听着对方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宫九歌笑了:“不是,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问打牌的感想?” 赫无双:“不满意的话现在你就可以下去。” 宫九歌在他不远的地方坐下,拿过空的茶杯添上了茶。 她说:“我们什么时候履行约定?” 赫无双忽地笑了,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烟火,看着让人心驰神往,但是,细心看去,就发现他的眼底毫无情绪可言。 “本城主全当你是为了个死生不明的人,都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宫九歌被嘲了一脸,瞬间想起来他们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不过,当时她虽然走了不知道赫无双后来的安排,但是从她接下来的境遇中没遇到什么危险便能察觉的出来,某人也不是真的就那样走了。 “你说的这两点并没有直接关系,”宫九歌说,“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问问清楚的。”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她一脸正色地问道。 赫无双冷笑一声:“怕是没人不知道你的名字。” 好的,鉴定完毕,看来的确是忘了! 宫九歌说:“我的名字,宫九歌,不是外面传的伊芜。” 赫无双:…… 宫九歌挑眉:“记得?” 赫无双瞥了她一眼,威胁意味无比明显。宫九歌收回视线,专注品茶。 却说外面的情况,路通了,不是哪一方赢了,而是东道主终于坐不住了。 听着马车外的动静,宫九歌看了眼不理她的赫无双,无趣地摇了摇头,掀开车帘便要出去。宫九歌手指刚将车帘挑开,半截身子都还没出去,忽地就感觉手腕一紧,整个人失重地倒向身后,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宫九歌也不慌,气息都不见乱的,她唇角一勾,抬头看着某人,手自然而然勾住他的脖子。 “怎么,这就舍不得了?” 赫无双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具,脸色不悦,伸手将她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下面那张惑人的脸。 前方传来轻微的马车轱辘声,宫九歌挣了挣,想从他怀里出来。 “乖,我晚点去找你。” “乖”一字成功让男人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俯身便咬了下去,没错,是咬不是吻。宫九歌唇间吃痛,下意识要将人推开了去,结果被狠狠地占了次便宜。 宫九歌舌尖探了探刺疼的下唇,阴恻恻地道:“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赫无双尝了味道,眉眼也舒展了几分。 “你想说什么?” “你若是忘了,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说到这里,宫九歌冷笑一声,“耍流氓?” 赫无双手不轻不重地掐着她的脸,出声提醒面前的人。 “按照你的说法,你可是第一次见我,就投怀送抱。” 宫九歌:…… “我说我脚扭了你信么?” 赫无双没接她的话茬,直接将手里的面具扔到角落。 “你就穿这身衣服出席?” 宫九歌看他:“你穿的不也是便装?” “只是个晚宴而已,”赫无双捏起她裙摆一脚,颇为嫌弃地看了眼上面的灰尘,“不过随便到你这份上也是少有。” 说着,他吩咐了外面的云墨几句。 “去找一套衣服来,她穿的。” 马车里就俩人,“ta”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云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说这么一会儿你们都做了什么! 心里澎湃如潮水,连带着脸上也有一阵阵扭曲,但是云墨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平稳上几分。 “属下这就去。” 云墨效率到底不一般,但是—— 宫九歌看着递过来的桃粉色衣裙,陷入了沉默。 赫无双却是不觉,甚至还赞了一声:“不错。” 换就换吧。只是一件衣服,宫九歌也没太多心思,拿着便要先回去。 赫无双却将人拦了下来:“现在换。” 宫九歌:…… “什么?” 赫无双重复了一遍:“现在,在这儿换。” 宫九歌脑子有瞬间死机。 她衣饰低调,哪怕是面具被赫无双扣下,她也能凭着那身打扮溜达回去,但是,穿了这桃粉色衣衫,不用想也知道到时候是怎么一副光景。 赫无双见她不动,手放在她的腰封上。 “我帮你?” 宫九歌咬牙:“你狠!” 然后,她就换了,赫无双也果然没把面具还回来。 换好之后,宫九歌坐着那儿不肯挪方位。 “衣服都换了,城主该不介意载我一程吧?”进去可比在这容易掩人耳目多了。 赫无双狭长的眸子忽地弯了弯,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介意。” 然后,宫九歌就被“请”出了马车。 宫九歌:……你狠! 云墨离的不远,甚至能听到宫九歌磨牙的声音。 缥缈城在这里也算是焦点,或许人们先前被幕国和诲水城的纠纷吸引,此时路通了,也就没热闹可看了,却不想缥缈城这边又来了这么一出。 就连云墨都觉得主子这招当真缺德。 却不料事情有了新转折,只见宫九歌从空间内掏出一个药箱,明晃晃地挂在了身上。迎着众人的视线,宫九歌扬声道: “城主放心,身有,咳咳,并不是什么大事,定期按照药方服用便可,不日定能重展,咳,姿。” 随着她话音落下,马车内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瓷质的东西被人给生生捏碎了。 宫九歌话说的含糊,却是让旁人都含糊地懂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狠起来连自己都绿 最先吃到瓜的人是洛国幕国一行人,但若要说真相,当中最知情的还要数逍岁寒。 闹出这一动静的罪魁祸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被这虎狼之词惊呆的众人则目瞪口呆地目送她离去。 前面的路空了,云墨很想问问主子能走了么?只是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出声,对后面的车队打了手势,示意他们跟上。 云砚等人也是听到了刚刚的话的,不过他们也注意到宫九歌衣服的变化,某些谣言在心里不攻自破。 “不对啊,云砚哥,”旁边有弟兄质疑,“就算夫人换了衣服,也不一定就是,咳,那啥,万一是主子见夫人衣服脏了呢?” 云砚点头:“很有道理。” “你这话不对啊,”云横道,“换衣服用得着将面具摘了么?”简直就像是在当众暴露他们之间有关系啊! “而且,”另外有人弱弱开口,“城主他,这么,快么?” 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却说宫九歌这边,她回来后往自己的马车而去,直接被驾车的人拦了下来。 “姑娘,可是走错了?这是忘书宗少宗主的马车。” 宫九歌:“……没走错。” 这宫侍没认出人,但是成功认出了声音。他蓦的瞪大了眼,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一动静吸引了其余同门的注意,三长老探出头来,瞅着宫九歌那身新衣服,诧异道:“少宗主出去溜达,怎么还换了身衣服,跟个小姑娘似的?” “这是什么话,”与他走一起解闷的二长老道,“少宗主年岁本来也不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三长老上手扯了他一把,“你自个儿过来看,少宗主什么时候穿过这种衣服?” 就是宗主在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这么花哨的衣物,更别说宗主噩耗传来,少宗主的衣饰再没离开黑白二色,眼下这身真的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等等,少宗主出去的时候,貌似还带了面具吧?”二长老注意到这点。 三长老经他提醒也反应了过来,二人面面相觑。 这厢赶车的宫侍回神,立刻掀开车帘将人请上马车。 宫九歌刚踏上一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了句: “木沧?” 宫九歌当然不会觉得是在叫自己,遂头都没回,不想衣摆忽然被人抓住扯了一把。宫九歌回头,见是一个男子,大约在二十左右,书生气,尚且年轻。 见她看过来,男子满目柔情,再度温柔地唤了一句:“沧儿。” 宫九歌:…… 宫九歌往四下看了看,确定对方是在叫她后,冷静地解释了句:“你认错人了。” “沧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和子裳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宫九歌伸手将自己的衣摆扯回来,再度解释:“你真的认错人了。” “沧儿,”男子被再三拒绝,情急之下便想先将人带过来。 宫九歌条件反射将人一脚踢开,然后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接着想通了什么。 “他这是狠起来连自己都绿?”宫九歌表示看不懂对方这操作,“别看了,过来俩人。”她指了指后面看热闹的弟子。 被她指到的弟子悻悻上前。 “少主。” 宫九歌抬了抬下巴,“把这个人,带给前面的缥缈城。”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 地上的男人回过神来,像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宫九歌,声音都在颤抖:“沧儿,你为何,这般对我?” 相对比宫九歌,面上非但不见郁色,还露出几分兴味,她自语几句:“不就当众隐晦地说了他脑子有病而已,至于么!”这男人,真是! 俩弟子不明所以,将挣扎着的男人拖起来,认命去找了缥缈城的队伍。 等进了宫廷,入了座,宫九歌吩咐宫人:“左右再加两个座。” 忘书宗的其余人不解,三长老还以为她是在等音妺,出声解释:“少宗主,音妺姑娘此番会以幕国音家掌权的身份到场。” 宫九歌:“哦。” 应完三长老,她又吩咐搬了椅子过来的宫人:“靠近点,往前。” 三长老:…… 不是,你这座位是安排给什么人的?还和主座并排! 宫九歌观察场上入座的人,幕国和缥缈城最靠前,其后是几个古族—— 姬家竟然最靠前,首位上的人,宫九歌有过一面之缘,是姬沧澜,大陆第一美女。宫九歌的视线在对方那张和她有八分相似的脸上扫过,然后移开。 姬沧澜似有所觉,抬眸看了过来。 姬族之后,竟然是沐族,坐在首位的人宫九歌不曾见过。也是,沐雷和沐言指不定是死了还是活着,这人估计就是那沐族老二了。 沐族之后是尹家,离开尹家太久,宫九歌也没有花心思特意去关注,突然看到尹灼华,和记忆里那个愣头小子相差太大,看上去俨然已经是个成熟的族主了。宫九歌有片刻恍惚,想着看来尹青妍到底是落败了。 尹家往下是苏族,苏族的族主本该是苏止棘,现在坐着的人宫九歌也不认识。 最后是宫家,铃铃脸上带着精致的面具,衣着华美,代替宫九歌坐在上首,林萧随后。 铃铃也频频注意忘书宗这边,视线瞥过来的时候,刚巧看到宫九歌也在看她。铃铃保持着自己现在的人设,只冲着宫九歌的方向轻轻颔首。 在座的人都已经到齐,东道主洛皇坐在首位,起身举杯示意。 “诸位不远千里奔赴洛国,此乃朕之荣幸。诸位,举杯同饮。” 洛皇在前方应酬重宾,宫九歌不感兴趣,视线一转,这次她找到了音妺。音妺也在看她,脸上冷的仿佛敷了层冰霜。 宴会开始便觥筹交错,歌舞声起。宫九歌看着前方身段柔软的舞娘,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她并不擅长饮酒,故也只是在手里拿一会儿便放下了。 这厢洛玄奕还在与众人交谈,不经意间看到了沐族,看到沐族便想起来了忘书宗。 “怎么不见忘书宗的来使?”说话的人是沐族老二,沐行。 洛玄奕想也知道对方来着不善,但是在众人面前,他不好偏袒,而且沐族也不会光明正大地在宴会上动手,不然就是打洛国的脸了。 不过说起来,好像的确没看到人。洛玄奕对忘书宗少宗主的印象还在对方的素衣面具上,来参加了宴会的戴了面具的人,也就只有宫家那位了。 “忘书宗的少宗主,位置在这边。”洛玄奕指了个方向。 对于这位少宗主,大部分人都是存着好奇的心理,想看看这传言之中一人抵了千军万马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当他们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只有一个身形单薄的绝色美人。 这是哪家姑娘?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洛玄奕也终于看清了宫九歌的容貌,不待他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没戴面具,那张脸就与记忆里的容貌吻合在了一起。 洛玄奕的呼吸蓦的加重,这张脸他是绝对不会记错的!那为什么,忘书宗的少宗主,竟然,竟然…… 他看向缥缈城的方向,果不其然,赫无双的视线毫无波动,甚至吩咐了侍从一句话。 为什么缥缈城的城主夫人,会是忘书宗的少宗主? 如果是这样,那众人围剿忘书宗的时候,缥缈城又为何没有出手援助?不对,不一定没有帮忙。洛玄奕是不信所谓的一人击退千军的说法的,那中间,会不会就有缥缈城的手笔? 宫九歌毫不退缩地迎上众方视线,接着她抬起眼,冷冷道:“看够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些人总觉得气温都低了几度,身上冷飕飕的,一个个收回了视线。见他人都收了目光,宫九歌重新执筷,浅尝了几口面前的菜肴。 “那个,夫人,”不知何时云墨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她先前戴的面具,“主子让我来还这个。” 三长老眼睛都看直了,这是缥缈城的人吧?他主子是谁?少宗主的面具为什么会在他主子那儿。 宫九歌瞥了云墨一眼,狐疑道:“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云墨盯着主子的压力不敢不说,但是他觉得自己说了也落不得好下场。 死就死吧! 云墨眼一闭,下了决心,扬声道:“夫人,主子让属下转告您,先前您落在马车上的衣服,晚上便可取回。” “荒唐,”二长老拍案怒斥,“少宗主何时与你家主子有了纠葛!” 这话一出,周围听得到的人都自定义息了声。 这是,什么情况? 宫九歌:…… 到底是经过大风雨的人,宫九歌平静道:“送他了,面具拿回去吧,也送了。” 这话便是默认了对方说的都是真的,二长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等等,少宗主……” 三长老手疾眼快地捂住他的嘴。 云墨递上面具的手僵在半空,宫九歌说不要,他一时犯了难。最后索性不管了,将面具一放便回去交差了。 宫九歌也没去碰,就让面具放在了那儿。 周围的人都在猜测这忘书宗和缥缈城的恩怨纠葛,最后私底下竟然传出来一个版本。 忘书宗的少宗主与宗主的关系本就暧昧不明,加上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宗主人没了才几个月,正值风华而且长相貌美的这位少宗主怕是找好了下家。 攀上了缥缈城,真是不可小觑!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死而复生了解一下 “少,少宗主,”二长老终于挣脱开了拼命拦着他,给他使眼色的三长老,迫不及待地道,“这缥缈城是什么意思?竟然当众出言挑衅!” “当初宗主在的时候便纷争不断,眼下他们难道是要落井下石?”二长老合理怀疑,并且越想觉得越有道理。 三长老:…… 瞎操心! 三长老实在不忍,打算开口提示。 二长老却忽地又想起来什么,顿时大怒:“刚刚过来的那小子还说什么?衣服?什么衣服?谁的衣服!” 三长老:…… 宫九歌幽幽地往后瞥了一眼。这人是托儿吧。 宫九歌:“别说了。” 二长老听着这语气,权当她是受了委屈,想也是,忘书宗不比之前,现在全靠她一己之力撑着。 “少宗主,你,受委屈了……” 宫九歌:?? “别脑补了,”宫九歌扶额,“随他们说什么去。” 某人也真是,说不能公开的是他,现在当众声明主权的也是他。 呵,男人! 上首的洛皇宴会过半后正要回去,忽地听到入口处传来熙攘的嘈杂声,那声音将宴会上的觥筹交错打断,眼见着入口处进来两个人。 这二人装扮各异,一人坐在轮椅上,带着幕篱。另一人一袭暗色劲装,面具遮去他大半容颜。 “不知二位是?”洛玄奕看着疑似来者不善的二人,眉头皱起,手微抬便要唤侍卫过来。却见那推着轮椅的劲装男人看都不看上首的方向,四下打量了一圈,不知道在找谁。 宫九歌这时手指敲了敲桌面,招呼道:“在这儿!”这俩看哪呢。 旁人看着困惑不解,纷纷猜测起这二人的身份。 男人推着轮椅走向这边,忘书宗的几人也都不解,想着这是谁?最先认出来的是二长老。 “宗,宗主!” 他“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宗主!” 宗主?忘书宗宗主?不是已经死了么!听到二长老的称呼,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看不清楚容貌的二人,直到苏止棘将幕篱取了下来。 “真的是宗主!” “宗主回来了!” 宫九歌听着后面的声音,对三长老使了个眼色,三长老反应过来,连忙去安抚其余几个弟子。 宫九歌没有起身,伸手拍了拍事先便让人放好的椅子。三长老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两把椅子的用出,也明白了宫九歌为何将椅子并排放在了一起。 幕初筵推着轮椅过来,苏止棘占了一座,他一座。 洛国皇帝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没死!被刺中心脏,进了天池沼,竟然还有命活着回来?场上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个念头,脸色最难看的要属沐族无疑。 夙壹竟然没死?那他们沐族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却一无所获?! 沐行面色阴鸷,看向忘书宗的视线恨不得将人剥皮拆骨。 “夙宗主,”洛玄奕遥遥举杯,“果然,夙宗主命不该绝,真乃万幸。” 苏止棘举杯相迎:“洛太子吉言。” 宫九歌将他的酒杯夺过来,说了句:“你身体不好,少喝酒。” 苏止棘:这不是你倒的么? 事实上不只是洛玄奕,场上围剿过忘书宗的人,个个自危。忘书宗的名声已经洗白,眼下夙壹竟然也死而复生,没错,就是死而复生。这些人生怕忘书宗事后报复,到时候洛国和沐族可不见得会保他们,纷纷过来示好。 洛皇看着下方的人群阵地转向忘书宗,看了眼太子。 洛玄奕低声道:“父皇莫急,那夙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的。” 夙壹善不善罢先不说,忘书宗其余人这关这些人便过不了,两个长老外加几个弟子忍不住都要冲出来上去啐个几口时,宫九歌站出来了。 “诸位,歉意的话就不用说了。” 有人一听急了,仗着还在宴会,能借洛国的势,混在人群中扬声道: “说了是误会,忘书宗一大宗门,何必连这些事都揪着不放,眼下看在洛国的面子上,便将那些旧事一笔勾销吧!” “呵,”宫九歌被逗笑了,她看向洛皇的方向,扬声问道,“洛皇觉得,此人的说辞可妥当?” 说话的人不想她竟然这么直接,尤其是在洛皇开口了之后。 洛皇:“此乃两宗之事,朕不便出手。” 这下,开口的人往后缩了几缩,生怕被认出来。 其余人也渐渐消了借洛国名义的心思,话里话外开始许出好处,甚至是生出了结盟的想法。 宫九歌来者不拒,如他们所愿道:“一笔勾销?可以,那便如各位所愿吧。” 这话一出,连忘书宗这边的人都懵了。 “少宗主……” 宫九歌唇角扬起一抹笑,看得人痴迷,看在苏止棘眼里,却是她要开始动手的某种标识。看了眼松了口气的那些人,苏止棘心里为他们默哀。 等这些人得了答案,都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全然不知自己接下来将会遭遇什么。 宫九歌回头对三长老道:“将这些人都记下来。” 三长老方才回神:“啊?” 宫九歌却是会错了意:“没看清楚?不妨事,将这一片都记下吧。”她伸出手指凌空画了个圈,圈进来不少人。 “是。”三长老应下。 此时他也多少明白了,忘书宗眼下没了与其余势力抗衡的实力,哪怕是宗主回来了,也该以养精蓄锐为先。只是这记名…… 宫九歌:“不记着忘了如何是好。” 说完,她不去管场上的氛围,给身旁二人添了两盏酒水过去,说了句:“还以为你们今晚不来了。” 幕初筵浅尝一口,随手将苏止棘面前的酒杯拿开:“以为不过来你摆椅子做什么?” 苏止棘:“咳。” 宫九歌:“动手的又不是我,不麻烦。” 宴会到了尾声,人都开始离开了。忘书宗这边也开始退走。 “宗主,”二长老终于按捺不住了心情,怔怔地看着苏止棘,活生生的宗主就在眼前,“您,还活着?” 苏止棘看向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眼里多了些其他情绪。 “是我回来的晚了。” “没,”二长老眼里有了光,“宗主回来便好,我们一直在等着您,尤其是少宗主!” 宫九歌坐在车辇上茫然回头:“嗯?我没等啊。” 幕初筵凉凉地看过来:“是,没等,一个人什么都没带就跑天池沼去了。” 苏止棘也道:“下次别让她胡来。” 二长老:他还真管不了! 不过,看的出来三人的关系是真的好,比如—— 幕初筵:“话说你这衣服我怎么没见过?不像你的品位涉及范围。” 不好意思,片场错了,看下一条。 苏止棘也中肯道:“眼光还好,这颜色款式确实是比之前强了不少。” 不好意思,跳过前言。 宫九歌听着这两混蛋对她的衣着品位评头论足,半晌后才道:“近墨者黑,品位这东西也一样,别太自责。” 双杀! 三长老看向幕初筵,这通身的气派看得出来也不是一般人。 “宗主,不知这位是?” 苏止棘笑了一声,说:“这次遇险,多亏了他相助。” 三长老闻言拜了一拜,幕初筵伸手将人搀扶起来。 “接下来,”宫九歌看向苏止棘,“你有什么打算?” 苏止棘反问她:“你本意如何?” 四下没旁人,宫九歌也不避讳:“报复一事交给我,别的你来处理就行。” 苏止棘:“用不着你自己动手。” 宫九歌:“你放心。”她这态度便是不用旁人来干涉了。 苏止棘说:“明日的宴会上,洛国应该就会宣布鬼灵一事了。” 宫九歌点头:“他怕是会把宝都压在你身上。” 苏止棘眼里有过嘲讽,淡淡道:“这算盘倒是不错,可惜注定要落空了。” “别这么说,”宫九歌回以一笑,暗喻道,“做不到可不一定是实力问题。” 车辇忽地一停,有个人身形单薄地站在队伍前面。她脸色苍白,眼里却溢着难掩的激动: “师兄……” “阿音?”苏止棘看清了前面站着的人,是音妺,“你怎么在这儿?” 他在宴会上时并不曾能留意到音妺也在。 音妺抬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苏止棘手撑着扶手,勉强站立起身,身体晃了晃,幕初筵伸手想要搀扶,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起身。 苏止棘腿脚没好利落,还不能长时间站立,他上前揉了揉音妺的头,轻声说: “我当日掉到了天池沼,好容易保下性命,也是亏得阿芜不久前才找到我,将我带了出来。” 音妺低下头擦了擦眼泪,看了眼宫九歌的方向,她前几日质问过的话此时都被弹了回来,狠狠地打在了脸上。 “对不起,阿音。”苏止棘沉声道歉。 音妺摇头,嘴里语无伦次:“没有,没有,你能回来就好。” “我不能长时间站立,”苏止棘说,“上来吧,你和伊芜坐一起,我们一起回去。” 音妺点头,接着视线接触到宫九歌又不自在地挪开。 苏止棘看出端倪问她怎么了,毕竟之前,音妺似乎还蛮喜欢某人。 音妺嗫嚅着将之前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苏止棘失笑,也多少明白了宫九歌当时是个什么心境。他正色道: “阿音,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他指着宫九歌说,“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你可以怀疑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但是她,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小组讨论 宫九歌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被指的莫名其妙。 却见音妺走了过来,撇开头,别扭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宫九歌立刻换上一副了然的模样,大方道:“没关系,你打我那一鞭子,我不计较了。” 音妺立刻:…… 苏止棘:“你还和她动手了?” 音妺到底理亏:“……嗯。” “不疼,”宫九歌想了想,开口道,“就是流了几天血,现在还有个痕迹而已。” 苏止棘听着这疑似告状的语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宫九歌坦然回以一笑。 苏止棘:“发生了什么,怎么还动了手?” 音妺迎着自家师兄的视线,将那天发生了事又说了一遍,细节当然是省略,只说是误会一场。 宫九歌试图打圆场:“其实也不算误会,我说那话的时候还是蛮真心的,你不要多想。” 苏止棘伸手就是一个爆栗。 音妺:…… 只听苏止棘淡淡道:“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她不愿意躲你就打狠点,不然平日里也不好找借口。” 宫九歌瞪了他一眼。 音妺:找打人的借口么。 一行人就这样回了行宫,苏止棘将人叫上,来了自己的住处,期间宫九歌想回去睡觉也被幕初筵顺手一并拎了来,惹得音妺频频侧目。 几人聚到了一起,围着一张桌子,二长老三长老见状,面色也自发因为气氛凝重起来。 苏止棘嘴唇刚启,正要开口,宫九歌忽地抬手。 “等一下。”她脸色严肃,暂停了所有声音。 其余人也被她这反应带动了心神,瞬间集中起注意力,心里胡乱想着,为什么喊停?莫不是外面有偷听的人? 在其余五人的注视下,只见宫九歌拿出一只蜡烛,还是白的,点燃了放在桌子中央。 “继续吧。”她端坐好后说。 其余人:…… 苏止棘揉了揉额角,脑海里久违地冒出来将人摁着打一顿的想法。 还是算了,孩子大了,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是,何意?”二长老看着那根蜡烛,上面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少宗主给他的印象就是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目的,所以这蜡烛,是在暗指什么意思吗? 幕初筵:噗。 苏止棘:“……我们说正事。” 苏止棘先是问了音妺,音妺曾在得知忘书宗出事后出面四处求援,找上的第一人便是无上神尊,结果无上神尊在出山后便意外陨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音妺神色黯然,解释说:“我是去找了师父,而且师父也是答应了出手相助的。” 无上神尊的实力在这儿大陆上也是屈指可数,实在难以想象是谁能要了他的命。 苏止棘听她讲述当日发生的种种,忽地问道:“千霓呢?” 无上神尊名义上的弟子有两个,苏止棘在前,其次是音妺,千霓算不上正牌弟子,却是有最多时间呆在无上神尊身边的人。 音妺摇头:“我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没有见到她。” 其余人不知道这些师兄妹之间的具体纠纷,插不上话。 等音妺说完,苏止棘看向二长老。 “长老能否说说忘书宗的近况,”说着还瞥了眼宫九歌,“毕竟少宗主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二长老忙应了句“是”,然后说起忘书宗的情况。在得知其余长老都已经去了的时候,场面一度凝重起来。 宫九歌见状,随口提了几句有关和洛国的交易,将上面的话题揭过,气氛勉强回笼。 “搭上了洛国的线?” 宫九歌听着苏止棘这么问,她双腿交叠,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回答说: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一时脑热,也算不得什么交易,估摸着也快要清醒了。” 音妺第一次看到她这幅面孔,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对方还有这等的张扬,或者说睥睨气场。 “阿音,”宫九歌接着问,“你和幕国那边交涉的如何?” 音妺如实道:“他说让我以师兄的名义召集忘书宗,如果鬼灵一事成了,忘书宗将重归往日辉煌。”当然,她没说的是,幕秉之还愿意扶持她,拉宫九歌下台。 鬼灵一事宫九歌先前便和苏止棘与幕初筵提过,眼下也就没详细提出来。倒是三长老不放心,问道: “少宗主对封印一事可有把握?” 宫九歌:“如果能修复,幕后那人可就不仅仅是让封印破一个洞了。”这话算是交代了。 退一步来讲,就算苏止棘能修,她也不会信誓旦旦地作保。 “不过,”她接着道,“封印一事先不提,通缉楚惊凰一事却是刻不容缓。” 明天应该就能见到这些人了,到时候,便依形势而出手吧。 等送走了二长老三长老和音妺,幕初筵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随手扔到桌上。 “你看着像是不怎么喜欢某人的这个师妹?”幕初筵话是对着宫九歌说的。 旁人看不出来,他却是从音妺讲述的事情中发现了这一点,按理说站在同一立场的人,某些意义上甚至称得上是“相依为命”,但是宫九歌的态度,却是全然的,排斥? 宫九歌也不否认,语气平淡道:“特殊时期,不怎么想和别人玩信任。” 苏止棘深知她的脾性,但是介于“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点,他也无意矫正。 “说说解药的事,”宫九歌说,“眼下幕国的线也算是有了。” 幕初筵手指敲了敲桌面,道:“这边我线人多,行事方便,幕秉之那小子翻不起浪花。” 宫九歌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出事前,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被一刀戳中心窝子的幕初筵:…… 苏止棘轻咳一声为心上人解围,说起与枉城相关的事。 “楚惊凰此人的实力不可小觑,眼下的忘书宗怕是吃不下来。” 宫九歌:“他还带着个弱不禁风的美娇娘,喘几口就掉胳膊掉腿的那种。” 幕初筵:“他妻子?什么来历?” 宫九歌喝了口茶,说了一个名字:“朝渺。” 眼前二人一时间还没想起来什么,就听宫九歌接着道:“百年前那位,赤厌晨和楚惊凰的恩师。” 有关朝渺的记载,在书上往往都是一笔带过,其中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也是赤厌晨与其的风流韵事,当然,都是市井里的小馆子里传的,连野史都算不上。 苏止棘诧异道:“她复活了?” 宫九歌摇头:“可能只是魂灵是本人。” “为什么是和楚惊凰一起?”幕初筵对那些野史也有过一定了解,所以奇怪。 宫九歌直言:“因为这二人相爱了。” 苏止棘:…… 幕初筵:…… 二人都为她的直白震惊了。 “那赤厌晨……”这位还曾修过地宫,炼过鬼灵,难道是另有隐情? 宫九歌默道:“这个是我的。” 幕初筵嘴角抽了抽:“什么意思?”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宫九歌组织了下语言,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我好像是朝渺的半魂,不同于她魂灵被保留至今,我是直接转世。” 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头晕目眩。 宫九歌见他们尚且还承受的住,将宫父一事也借势说了出来。 “……总之就是这样,神王阁当日是被实验品们把持,不过楚惊凰的消息如今都传遍大陆了,洗白了百年前的赤厌晨不说,怕是神王阁,他也回不去了。” 这才多长时间,这人怎么就把神王阁搅了个天翻地覆?二人着实没想明白。 宫九歌又抛出个重磅:“如今的赫无双,便是当年的赤厌晨。” “等等,”苏止棘抬手制止了他,手按着额角,“先消化一下。” 宫九歌为二人的承受力之差叹了口气。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幕初筵忽然道,“当年鬼灵与赤厌晨勾结一事,如果是污蔑的话,人如今回来了,就此事是何态度?” 宫九歌点头:“问得好,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苏止棘却是看得清楚。 “所以,你选择了让楚惊凰来背这个骂名?”他声音轻而缓,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我还没那么异想天开,”宫九歌把玩着手指,她说,“弄垮神王阁是我看它不爽,里面的人也讨厌的很,背锅就算了,尚且不够格。” 这事儿宫九歌提了个苗头就没再往下说。 夜深了,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底,宫九歌伸了个懒腰,告别了二人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身上的担子不用一个人扛了,还真是无与伦比的轻松。这么想着,宫九歌脚下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今晚天气不太好,月亮很快就被乌云遮了去,宫九歌走出一段路后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怎么回去。行宫的屋舍大多相似,加上视野太暗,宫九歌一时间竟绕不回去了。 正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不远处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宫九歌起初还不觉,直到靠近了一点,她的身体里忽然涌上热流。自从修了宫家术法有了冰系灵田,宫九歌的体温比较普通人一直就升不上去,眼下这莫名的热度给了她警示。宫九歌半眯着眼,迎着夜里微弱的光,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是个女人,貌似还是个熟人—— 尹青妍。 她终于明白了这热度从何而来,因为对方身体里的,本就属于她的灵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实力占座 尹青妍也没料到这么晚了还能遇见人,尤其,这人还带着某种熟悉的感觉,打心底里让她不舒服。出于这份恶感,尹青妍紧了紧手里的鞭子。 宫九歌不是很明白这些妹子们为什么都喜欢用鞭子,音妺也是。 不过想起来这里也不是她能肆意妄为的地方,尹青妍略有收敛,从宫九歌身边经过,没再多注意她一眼。 “敢问,”却听那人突然问了,“东七阁在哪个方向?” 尹青妍那诡异的熟悉感愈发的重了。 “我是不是见过你?” 宫九歌不知道是什么让对方产生了如此联想,迎着夜里微弱的光,她冷眼回视对方。 “不曾见过。” 尹青妍收回目光“哦”了一声,然后开口嘲讽说:“既然不认识,那我凭什么告诉你?” 宫九歌诚然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加上这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谁,这么想着,她道了句: “虽之前不曾见过,但是看着今夜也算有缘的份上,”她语气不急不缓,在这深夜里听了,还掺杂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明日,可切记莫要暴露你身负灵田一事。” “你什么意思?”尹青妍一张清丽绝艳的脸忽然扭曲,声音像蛇信子一般向面前的人缠过去。 宫九歌伸手掸了掸衣袖,平静道:“只是句忠告而已,尹小姐若是听不得,转头忘了去便是。” 尹青妍听着先前信誓旦旦说没见过自己的人咬出自己的姓氏,登时对面前的人有了几分忌惮。 宫九歌:“所以,现在方便指路了吗?” 尹青妍垂下眼睑,神色不可察。她抬起手,指了个方位。宫九歌道了声谢,然后往对方所指的方向而去。 尹青妍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看起来只是问路,但是,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晃,真的只是为了问个路?还是说,对方明知她会路过此处? 诚然,宫九歌就真的只是想问路罢了,不过眼下她回来了,这事儿也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三长老想着少宗主定会起晚,不想照顾宗主的那位在耐心地敲了半柱香的门后,直接上脚将门破开。 三长老:…… 等着里面的人发脾气的三长老还在想着怎么善后,就见人被那位乖乖地拎了出来。 幕初筵:“安排给人给她梳妆。” 宫九歌将乱发摁到脑后,迟来的起床气在爆发边缘:“幕小柒,你……” 幕初筵从袖兜里掏出一个散发着香气的油纸包,打开放到了宫九歌面前。一个个精巧的点心坚果晃到了三长老的眼。 “吃么?”幕初筵那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旁观的人表示,看到少宗主那被点燃的火苗摇摇晃晃,然后,熄的彻彻底底。 宫九歌伸手想去拿,伸到一半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漱,又将手收了回来。 幕初筵还在哄人:“去洗漱,把你这身昨天的衣服给换了,行不?” 宫九歌迟疑地点了点头。 幕初筵给了三长老个眼神,三长老立刻将带来的侍婢推了出去。 真是神了!三长老咋舌,心里更疑惑他们的关系了,咋看着,像养了个宠物似的,少宗主可不是客气的人啊! 这边哄完孩子,幕初筵便带着收拾好的人要出发了。 “洛国这次的国宴,地点不在宫内,赶过去需要一些时间。”苏止棘整理着袖腕,依然是坐着他的轮椅。 宫九歌问:“地儿搁哪了?” 苏止棘挑眉:“你没看邀贴?” 宫九歌看向幕初筵:“你看了?” 幕初筵: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看也猜的到,”幕初筵手按着后颈,看向旭日升起的方向,“是在‘同辉台’吧?” 苏止棘给了她一个眼神,其中含义不用品也看得出来。 宫九歌宛如学渣一般,抹了把脸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幕初筵:“一个高点儿的荒山,洛国在上面修了个能住人的地儿,因为那处看日出不错,就得了个这样的名字。” 三长老在身后随着,听着他这简单粗暴的解释,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过他说的没错,就是这么个来历,不过洛国不是因为看风景好,而是因为太阳升起的时候站在峰顶看的特别清楚(好像没什么不同),他们认为此峰矗立不倒,洛国便能与日月争辉。 宫九歌从当中估摸出了别的意味。 “安排在这种地方,是想做什么?” 苏止棘言简意赅:“解决位置问题。” 如果只是单纯的洛国国宴,洛国作为东道主,自然有资格安排各势力的先后,并非只按实力。而眼下要借此公开鬼灵封印一事,国宴大肆邀约了大陆上的强者,在排场方面自然小不得,于是便有了“同辉台”登场的机会。 座次按照登顶先后来安排,若实力突出,你挤开众势力占据榜首,也会引得他人称赞。可以说,这是个出风头的大好机会。 宫九歌:“所以,有人昨晚就去蹲守么?” 三长老:…… 幕初筵嗤笑:“昨晚?怕是一个月前就有人在那儿了。”总有些人是机灵的。 宫九歌想着不太对:“莫非洛国在时间上设了限制?” 苏止棘点头:“上山的路怕是今早才会开放。” 宫九歌手指按着手腕上的玉镯,指尖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那岂不是早去的人更有优势?”还有,你没做准备是想低调到底么? “同辉台哪有那么好登的,”苏止棘温润的眉眼淡淡,“不过,之所以这么早叫你起来,也是想你整个靠前些的位置。” 这么,早? 宫九歌抬头,看着烈日中天,陷入了深思。你刚刚说,山路什么时候开放来着? “是叫的早了些,”幕初筵也幽幽道,“少宗主现在回去睡一会儿,我们也拿的到头名。” 宫九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一人难饰二角。” 苏止棘想起来怕是还有宫家那边需要她出面。 “唉,不说了,”宫九歌叹了口气,“先走吧!” 果然如幕初筵所说,他们一行还未靠近,就看到同辉台的方向黑压压的一片,尤其是人为开辟出来的那条小道,更是挤满了人。 宫九歌惊呼:“蚂蚁上树?” 这形容无比贴切,远远看着过去,可不就是一大堆蚂蚁争先恐后么! 挤在前面的全是各势力推出来“占位”的人,实力都排的上台面,宫九歌像幕初筵拿了件宽大的斗篷,便独自跳下了马车,往人流的方向而去了。 说真的,来参宴的人,这么不紧不慢,还没有任何安排的怕是屈指可数,就连几个古族都安排了人手,忘书宗着实心大。 其实三长老之前是向苏止棘提议过的,苏止棘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三长老便也就此作罢,想着封印一事到底埋没不了忘书宗,安慰自个儿位置前后并不重要。 宫九歌下了马车,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宫族的人,铃铃也在其中,她挤开人群过去。 铃铃眼下正抱着一白,是宫九歌前几天塞给她的,林萧知道她的底细,几人正聚在一起商议登顶一事,最后决定让林萧出面。 本来安分的一白突然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身子挣扎着想要挣脱铃铃的怀抱。 “一白。”铃铃低唤了一声,示意它安分一点。 一白在她手松的当儿,从她怀里跳了下去,直奔后面的宫九歌。铃铃还不待看清一白去了哪儿,就被一件斗篷从头罩到了脚。 宫九歌看了林萧一眼,打了声招呼。 “人我带上去了。” 林萧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还不等他问问清楚,就见眼前的人脚下腾空,瞬间跃出人群,少有人注意,陡峭的岩石上多了两个人影。 宫九歌手攥着一根枯藤,另一只手承载的铃铃的重量,铃铃此刻得以回神。 “主子。”她唤了一声。 宫九歌脚下拟着两个逆风的法阵,经刚刚试验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抓紧了。” 铃铃靠着她近了,脚下也恍然轻飘飘的。 “是。” 宫九歌几个借力便攀着陡壁的山岩超脱了羊肠小径上挤着的人一半路程,她自然而然地在山路上停下,和铃铃往上方而去。 “主子,”铃铃问她,“属下要一直如此扮相吗?” 这个问题,宫九歌之前也想过。 “本来想着在山下换过来,不过我这个身份是非太多,只得将此事再往后推上一推。” 铃铃心里跟个明镜似的,知道宫九歌是怕她应付不来为此受害。 二人一前一后登了顶,一白仍由铃铃照看。 等宫九歌到了场,发现上来的人还不少,东道主洛国先不说,缥缈城几乎是全员到齐,幕国紧随其后。 洛玄奕在上首看到宫九歌登顶,心中不免讶异,因为他今早是真的没看到忘书宗的人候在山下。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了。 宫九歌:“起晚了,来的迟了些,太子莫要见怪才是。” 她是第十三个上来的,铃铃代表宫家算是第十四个。前面除了满员的一城一国,剩下的人多少都取了巧。不过能在这种情况下取巧,也是实力的一种象征。她说这话,不知旁人听了该道一句狂妄,还是其他什么。 宫九歌在点缀着宝玉的宽大椅子上坐下,丝毫不畏旁人打量的目光。甚至偶尔对上赫无双,她还能回以一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宴会进行时 许是知道在这里光等着容易让人不耐烦,洛国还推出了不少消遣的东西在殿后,独自一人来的也不怕,放个足以识别身份的东西在位置上便可。 听说有好玩的,幕秉之第一个便跑出去了,幕国与他一起的人脸色不太好看。宫九歌有点惫懒,往后一靠就打算眯一会儿。 旁边有人和她搭话。 “少宗主看着脸色不太好。”洛玄奕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宫九歌眼睛都没睁开,回道:“起早了,困,无恙。” 洛玄奕失笑:“殿后设有客房,少宗主可去那边休息片刻。” 宫九歌:“不去。” 洛玄奕视线在对方脸上游移,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当真是他平生所见之绝色,睫毛在她眼睑下方切出阴影,眼尾有着浅浅的红痕,就像是被人搓揉过一般。他刚刚才注意到,她今天竟然上妆了,嘴唇上的一抹艳色的胭脂简直将她的出彩之处如数暴露,看着便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洛玄奕觉得现在面前这个,可比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要吸引人的多。 危险预警猝不及防,洛玄奕猛地一避,躲开了凌空刺来的杀意,出手的人是赫无双。 洛玄奕背后生出冷汗,他竟然忘了眼前人的身份,对方可是当初代表缥缈城出使幕国的城主夫人! “赫城主这是何意?”洛玄奕制止了要上前的宫廷侍卫,看向面色不善的赫无双。 赫无双脸上闪过寒光,语气不掩警告之意:“洛太子还是把眼神收一收的好,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看。” 洛玄奕毫不示弱:“哦?原来少宗主还真是缥缈城的人,本太子全当之前认错了,只是不知,忘书宗何时与缥缈城结了盟?” 赫无双:“眼下并非谈公事的场合,太子若想知道,不如换个时间,本城主也好与你仔细说道说道。” 这么一会子功夫又上来不少人,有几个还是熟人,宫九歌当下若是睁开眼,定能发现尹青妍和尹灼华也在其中。 洛玄奕也不想在自己人的场合与赫无双对峙,主要还是担心对峙不过的话有失体面,便不了了之。 后面上来的人就没有进入后殿游玩的机会了,因为场上的席位已满,没位置的人就可以回去了。 其余人都差不多有了自己的席位,或是先前队伍里的人占着的席位。 洛玄奕坐在前面,忽然过来个人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眉头皱了皱,跟着人出去了。 宫九歌这边只来了三长老和二名忘书宗弟子,和其余势力、家族相比极其寒碜,尤其苏止棘和幕初筵还未到。 因为名额有限,来得晚的人甚至被一些无名小卒顶去了位置,比如寒郄门,明明昨晚还接了去参加洛国晚宴的帖子,眼下却连座位都没了,不可谓不气。当下便要找个说法,只可惜洛玄奕刚刚便出去了,没人能给他这个说法。 “你!”寒郄门的门主指了个方位,席上的这些人明明看着没什么实力,座次却如此靠前。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第十三座。 寒郄门门主扬声道:“一个女人,一个老头,还有两个小厮,你们何德何能占据此等座次。” 第十三座赫然是,忘书宗! 宫九歌刚醒就将对方的话听了个全,后面两个弟子怒目而视。 三长老看着眼前的无名小卒,冷笑一声:“阁下还真会看碟下菜,不过座次都是按先来后到划分,是谁坐与你何干?” 这门主直接动手扔出一个钱袋,里面金砾碰撞发出响声。 宫九歌盯着那钱袋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门主抬着下巴说:“这是买你们这个座次的钱,你跪谢吧!” 不巧的是,他刚说完这句,洛玄奕就回来了。 “这是?” 寒郄门的人忙上前叩首:“太子,我寒郄门路上遇到些事,来得晚了些,不想没了座次。”他这话是在是隐晦地问洛玄奕能不能腾一些位置出来。 洛玄奕没理他话中的含义,指了指宫九歌桌上扔着的钱袋。 “本太子是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有的人讨巧来得早便能占据不错的位置,当然,他们有自知之明,也不敢抢了那些大势力的风头去,差不多点有拿钱走人的,也有卖个面子欠人情的,比比皆是。 这门主便将试图拿钱换位的事和洛玄奕说了一遍,洛玄奕嘴角抽了抽,看着那巴掌大的钱袋,便是塞满金子也没多少,寒碜的让人心凉。 洛玄奕看着宫九歌,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就不去败坏双方的兴致了。 “来晚了便是来晚了。”他点醒寒郄门门主,暗示对方直接收手。 门主一听急了,立刻道:“太子殿下既然不予做主,那我等凭实力一较高下总该合理吧!” 洛玄奕是不想拦他了,但是眼看着不拦事后忘书宗较起真来,还不是抱怨洛国? “可以。”宫九歌直接应了。 “这决议是否不太妥帖,”尹灼华静静地看着,不知是这么想的,开口道,“若真以实力较高下,又何必说什么先来后到?” 听着开口的是尹灼华,宫九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莫不是面前这几人和尹家还有干系? 宫九歌本来要起身,听着他这话,觉得这事应该就要算了。寒郄门不认识忘书宗,或者说不认识宫九歌,昨晚靠的太后面,他们完全没能看清忘书宗的人长什么模样。眼下一张陌生的脸占据了靠前的方位,再加上尹家都开口了,寒郄门的人灵光一现,立刻道: “是先来后到,但是凡事都要讲个章程,总不能因为用了手段便该得到优待!” “这位置,唯有尹族主此等才有资格。” 尹灼华嘴角扯了扯,面上不悦。尹青妍听到这话,嗤笑道: “这话说得好,尹家主可不就是因为技不如人,才夺得了这等‘好’席位么!” 这人听到自己的意思被曲解,立刻对宫九歌道:“还不快对尹家主道歉!” 宫九歌:…… 宫九歌:“滚。” 寒郄门门主当下不悦,立刻便有弟子跳出来。 “放肆!” 这等场合对个小门派动手是真的掉份儿,宫九歌还在琢磨怎么把人弄走,就见她这位置上的最后二人终于到了。 宫九歌:“你俩是爬过来的吗?” 幕初筵:“他是。” 苏止棘:…… 寒郄门门主见人这么晚才道,立刻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估量。他啐了一口,不屑道: “废物!” 洛玄奕眼见事情要遭,正要出手制止,猝不及防就听到那门主甩出来“废物”二字,登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还是让他去死吧! 宫九歌笑眯眯地站起来:“你刚刚说,要凭实力?” “没错!”那门主昂首挺胸,“这世道本就……” 后面就这样没声了。原因?宫九歌收脚重新坐了回去,旁人看着那被踹出六米有余的人,一个个生不起半点同情心。先撩拨者贱不过如此。 寒郄门的人什么都还没看到,门主就被人给踹飞了,那门主摔出六米,躺在地上都傻眼了。 不对啊,他好歹也是入境七段的高手,怎么就这样被人踢飞出来了? “把人带下去。”洛玄奕吩咐人善后。 寒郄门的门主不服还欲在挣扎,就听洛玄奕对着那轮椅上的瘸子唤了句: “夙宗主。” 夙宗主,姓夙的,还是宗主,他想破头也只能想得起来一人——忘书宗宗主,夙壹! 这门主冷汗当场就下来了,也不去管当众丢了面子里子,就要挣开侍卫过去认错求饶,然而,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他二人来了,宫九歌忽地就萌生了一种可以“功成身退”既视感。 洛玄奕还在自责管束不利,苏止棘面上也与他虚与委蛇,此事以寒郄门被逐出同辉台告终。 在来客里,宫九歌还看到几个颇为熟悉的人—— 枉城城主,那离遵;神王阁,万护法,辛,寅。 宫九歌看了眼便收回视线。 直到场上的人终于到齐,宴会结束了觥筹,洛玄奕换上正色,对场上所有开口。 “诸位不远千里聚集于此,乃我洛国之幸。” “近日以来发生的事,相比诸位也有耳闻。那离城主,还想你详细说明经过。” 那离遵起身,他脸色严峻,将封印鬼灵一事暴露在场上,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那离城主说已经出现有鬼灵附身的人,”说话的是幕国这边的人,“不知您所说‘查出并予以控制’,是用了何等手段?” 这件事涉及到宫九歌,那离遵本是一笔带过,不想还是被人给提了出来。 那离遵眨眼间便有了说辞:“实不相瞒,本是遵意外遇到的一位能人异士,所用之法却是闻所未闻,不待说清楚,此人便已经消失。” 问话的人在那离遵脸上试图找出破绽,却一无所获。旁人听来,也觉得对方是在敷衍。 还有人不死心地追问:“那离城主不妨说说这位奇人当时的举止动作,也好让我等分辨一二。” 这个可就不好瞒了,那离遵如实说了,场上有半数视线立刻集中到了忘书宗这边。 “若是依那离城主所言,那位奇人定是用了法阵无疑!”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间歇性失忆 苏止棘身后后仰些许,压低声音问宫九歌:“你是用了什么法子?” 宫九歌沉默片刻,在对方的注视下迟疑开口:“我忘了。” 苏止棘:“……什么?” 宫九歌重复:“我说我忘了。” 苏止棘:可以的。 旁人不明所以,只一味地想要确认那离遵说的方法到底是不是法阵。终于,苏止棘这个法阵传承始祖点头了。 “若真是按照那城主所形容,是法阵无疑,只是还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法阵。” 宫九歌:“他姓那离。” 苏止棘:…… 怎么突然就想骂人了! “被你气忘了,”苏止棘乜了她一眼,“一边去。” 宫九歌嗤笑一声,刚要回他一句什么,就察觉一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是那离遵无疑。对方显然是认出了她,并且压根没能想到她竟然是忘书宗的人。 “是什么法阵的话,”只听那离遵道,“忘书宗精通此道,应该不难猜测!” “是啊,”宫九歌附和了一句,戳了戳身边的人,“宗主应该不难猜吧!” 苏止棘磨牙,常年在人前营造的温润谦和此时竟然有了破功的兆头。 宫九歌见状忙道:“别生气,忍住,忍住!” 幕初筵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救心丸要么?二位。” 他的声音一起,苏止棘终于得以冷静下来。 苏止棘:“不用了。” 宫九歌听着这语气就知道这页翻篇了,幕初筵则颇为遗憾。 “想要知道是什么法阵,还需亲自上手实验一番。”苏止棘这才对众人道,“只是不清楚这位‘奇人’的实力,若是什么隐世的高手,问题或许还要棘手不少。” 他“奇人”二字咬的重,宫九歌眼神左右飘疑,就是不承认。 那离遵意味深长道:“宗主之名天下皆知,那位‘奇人’的术法定然难不倒宗主。” 这话乍一听像是捧高,但是苏止棘这边几人立刻就听懂了他话里映射出的意思。 “既然那离城主这么说了,那本宗主就差人去试试吧!” 苏止棘看了眼宫九歌的方向,忽地展颜一笑。 “少宗主?”他声音温和,听着让人如沐春风。 宫九歌:…… 宫九歌迎着压迫的视线,只得点头应下:“谨遵宗主之令,属下愿与右使全权担起此事。” 目前正用着“右使”一职的幕初筵:他这是祸从天上来? 有了忘书宗的首肯,人们终于有了些慰藉,上首洛玄奕也道: “少宗主果然义薄云天,与玄奕的约定与如期执行。”说完,他还冲着这边拱手一笑。 苏止棘见状挑眉:“你答应过洛太子何事?怎么都不与我说?” 旁人不明所以,只是听着这话语气不太对,暗自想道,莫不是这忘书宗的宗主与少宗主关系并不好?不然怎么刚刚到现在都是一副不满的表情? 宫九歌舌尖舔了舔下唇,干错利落道:“忘了。” 她声音这次可不见放低,洛玄奕脸色一暗。 苏止棘也是拿她没办法了:“你怎么什么都忘?” 宫九歌皱着脸,作努力回想状。 “最近事儿太多,记不得了,”宫九歌为了证明她这话的可信度,还加了句,“你看,我连你昨天骂过我的事都忘了,别说更久远的。” 苏止棘:“……我昨天骂过你?” 宫九歌:“没有啊,所以说我忘了。” 苏止棘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幕初筵伸出手:“救心丸,给两粒。” 幕初筵:噗。 洛玄奕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被他们刻意忽视之后。宫九歌还试图打圆场: “洛太子莫急,”她道,“此事的确是我的疏忽,不然洛太子便将当日我所应下的事情随意提点几句,没准就想起来了。” 苏止棘气归气,可对内实施一致对外乃是原则问题,所以接着她的话继续道:“说的是。洛太子太子放心,依着本宗主对阿芜的了解,她是不会什么都随口答应人的。而且,本宗主在此承诺,无论她之前应下的是什么,忘书宗会出面镇压鬼灵一事不会有变动。” 宫九歌正色点头:“宗主之胸怀,属下着实佩服!” 苏止棘脸差点没绷住:闭嘴吧你! 二人一唱一和,将洛玄奕即将出口的话通通堵了回去。有了苏止棘放话在前,他再提出来无疑是自取其辱! 好处没捞到,洗白了忘书宗还差点没了与沐族的联盟,洛玄奕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哪根筋搭错了! “莫不是洛太子也想不起来了?”宫九歌笑道,“不急,随时可以提,我信得过洛太子的人品,断不是那些污蔑抹黑他人的宵小可比。” 她一说完,头就被敲了。 苏止棘用了二成力不到:“会不会说话,蠢东西。” 宫九歌往后挪了挪,然后看苏止棘对对方说了句:“她年纪小,耍性子惯了,不太会说话,洛太子可千万别和她计较。” 洛玄奕脸色难看,但当下并不能发作,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回了句“无妨”。 这两方的纠纷底下的人精哪个不清楚,当下就开始盘算利益了。 对于鬼灵一事,场上有发言权的除了枉城,便是神王阁。当下有人便点了神王阁出来,万护法挺直了腰杆起身。 “实不相瞒,此事本护法先前并不知晓,直到那离城主找上神王阁,本护,本阁主方才得知。” “鬼灵破出封印一事,以及鬼灵的去向,都由前任阁主楚惊凰一手掌控,”万护法说的声情并茂,“犯下如此大错本该将人就地处决,奈何此人武气高强,逃离神王阁后便没了踪迹。” “那神王阁对鬼灵了解有多少?”听着有人问。 万护法遗憾摇头:“一无所知!” 他说的是真的,但是有人不愿意相信,立刻便拍案而起。 “什么叫一无所知?你神王阁惹出的乱子,妄想仅拿一人顶罪不成?真是异想天开!” “你!”万护法此人,怎么说呢,贪生怕死,恃强凌弱,从他坐上阁主一位开始便有一些忘乎所以,眼下哪里容得他人冒犯。 “找死!” 宫九歌这处刚好卡到了视野,看不清楚人,多少只能听些动静。 万护法逞了势便要暴起,被身后的寅按着肩膀,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阁主,冷静!”寅话说的轻,手上力道却不小,将人生生按了回去。 万护法虽被称“阁主”,但心里还是清楚自己在神王阁的处境,自己不过是有个享乐的名头,说与身后这二人作对却是万万没资格的。 寅出面解释说:“我等之前在神王阁便不主事,眼下出了这事也是先前料想不到的,但是诸位大可放心,我等之前绝对不曾参与鬼灵一事,今后也不会与楚惊凰一行为伍!” “那接下来,”辛也站出来发话,“我等虽难以提供鬼灵的事,有一人却是对其研究至深。” “此人便是楚惊凰!”辛说出自己的论断,“如刚刚所言,楚惊凰叛离在前,但神王阁从未放弃通缉此人,一旦能将此人抓到,定能从他嘴里得知相关鬼灵的具体消息。” 旁人听了也觉着有道理。 又听辛主动分享了楚惊凰近来的动向,都出现在过哪些地方,对他的话又信了几分。 “不过,”辛扬唇一笑,露出嘴角的虎牙,“早在枉城便得知了忘书宗的大名,不知可有幸与宗主认识认识?”说着,他拿了杯酒踱步过来。 宫九歌在苏止棘耳边低声提醒了句:“实验品。” “见过你没有?”苏止棘刚问完,便看到辛走了上前。 看清苏止棘的全貌,辛象征性举杯:“夙宗主当真是人中龙……”话音蓦的卡壳,辛见了鬼一般盯着苏止棘身旁的人。 这是,戌? 苏止棘见他的反应,登时眼神一暗。 “伊芜,你认识他?” 宫九歌听他叫自己全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摇头:“不曾见过。” 辛见她否认也不恼,唇边的小虎牙泛着光,他笑道:“戌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来枉城寻亲一事怎么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宫九歌面上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模样,看着显得冷静自持。 “没去过,不清楚。” 旁边铃铃侧目看到宫九歌的暗示,忽然清了清嗓子。 “咳咳。” 辛听到声响下意识看过去,对方面具覆着大半张脸,眼睛却是熟悉的。 铃铃听着宫九歌密音入耳,借着身份转达:“贵人多忘事的,该是另有其人。” 辛这下是彻底见鬼了,他看看宫九歌,又看看仿着宫九歌扮相的铃铃。 “你是戌?”他问铃铃。 铃铃:“承蒙辛大人还记得。” 辛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些什么,却看着铃铃侧了侧身子,眼神也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辛自然而然地顺着看过去,这下,他看到了姬沧澜,又一个长得像的,他登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苏止棘也从他人口中得知了辛的身份,出言客套了几句。 “今日匆忙,礼数不曾尽到,”辛堪堪找回了状态,“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苏止棘颔首。 眼下这事儿告了一段落,宫九歌身子前倾,声音小小的将神王阁的事说给苏止棘听。 “……前面这些消息没什么用,不过这几个实验品,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刚刚和你搭话的这个。”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直都是你自己 宫九歌将法阵一事说与苏止棘听,后面还做了个收尾。 “总而言之,就是阵源下落不明反而让法阵没了暂停的机会,这些实验品听了你的名声,定然是想让你去试试的。” 幕初筵在旁听着也觉得有意思极了。 “所以尹家那两个,现在是在共享你的灵田?”他声音中含着几分笑意,却是让听到的人背脊一凉,不寒而栗。 宫九歌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你想干嘛?” 苏止棘深知爱人的秉性,伸出手握住他温热的手指,低声劝道:“九歌说算了。” “也是,”幕初筵说,“一具完美的躯壳被人拿刀子剖开,把灵田剜了出来,留在身边百般羞辱,最后还得感谢养育之恩?当真有趣!” 幕初筵可是知道当初的“尹无笙”名声如何的,试想本该有大好前程的人被人生生迫害至此,内心是何等冤屈! “杀人不过头点地,尹家,呵。” 宫九歌被他这话毒的半晌缓不过神,她听了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你说的都对,”宫九歌说,“不过我不想和傻子计较,就算了。” 幕初筵冷哼一声,显然是对她的处理方式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幕初筵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当时是宫九歌亲身经历该是多么的残忍! 当然,不是说别人经历就不残忍,只是这事放在自己人身上,光是想想都不忍。 “那原来的尹无笙又是什么人?”或者说,哪里来的魂? 宫九歌:“说不准,后期的实验品不会生自己的意识,一个完美的容器,招来的是什么都正常。” 苏止棘皱眉,脑海里浮现一个猜想:“九歌,你‘过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宫九歌说了个时间。 苏止棘:“如果两个界面的时间有差距,那便是我二人八岁的年纪,尹无笙刚刚有了意识。但是,九歌,我二人离开后,你又是过了多久才来的?” 宫九歌眸子蓦的睁大,半晌,她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精准的数字。 “八年!” 她说,八年。 幕初筵方才的庆幸被击的粉碎。 宫九歌按着额角,简直都要被这消息搞疯了:“时间没问题是真的!你,柒你之前提过的记忆复苏,又是怎么一回事?” 幕初筵:“就是从记事开始到现在,期间回想起来之前的事,也是出于一场,意外。” 他明显是不想提这段回忆,寥寥两个字带过,苏止棘的脸色也不自然。 幕初筵接着道:“就像是多了一份阅历,其余的都没什么异样。” 宫九歌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苏止棘问:“这人之前的记忆,你有么?” 宫九歌:“一部分,不全。” 有了苏止棘的猜测,宫九歌再也难以用第三方的目光去看待尹无笙的那段过往了。 “还是想不起来。”她咬着下唇,仔细回忆失败后说。 幕初筵:“别勉强了,慢慢来。”想不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宫九歌脑子发涨,先前属于尹无笙的记忆碎片迫不及待地闯进来,强行放大,接着她眼前一黑,下一秒便没了意识。 “九歌!” 苏止棘离着近,出手将人接住。动静说小不小,吸引了部分视线。 有人问说:“少宗主这是怎么了?” “贪杯喝多了,”苏止棘从轮椅上站起身,抱着人对洛玄奕道,“本宗主先送她去休息的地方。” 洛玄奕差了宫人引路。 幕初筵也跟着一并出去了。 旁人见状,也都信了苏止棘的说辞,将视线挪开了去。 抱着人的苏止棘状态并不容乐观,入手先是低于常人的温度,远不是这个季节常人能保持的体温。还不说人被他抱上后,体温越来越低,如果不是人还有气息,他都要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个刚从冷冻柜里取出来的尸体。 看着苏止棘动作僵硬,幕初筵尚且不解: “这么沉?我来吧!” 然后,他刚伸出手,袖口就钻入冷气,人整个愣住了。 “怎么还成冰棍了!” 看着苏止棘状态不佳,幕初筵从空间内取出一件去年冬天塞进去的大麾,直接裹在了宫九歌身上,将人带到了客房。 苏止棘伸手把脉,手指下面像是按着冰块,别说脉搏,就连心跳都要停了。 “九歌,”苏止棘拍着宫九歌的脸,一声接一声地唤她,“九歌,醒醒!” 幕初筵推门,吩咐外面的人打热水过来。 “拿厚一点的被子捂着!” 连盖几床都没什么反应,二人登时慌了。 “怎么回事?” 幕初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是不是有人提过她有灵力?” 确实是三长老提过的事,还说宫九歌因为不会操控差点出了乱子。 “灵力回流?”幕初筵猜测。 苏止棘后退一步,指下显印,“试试!” 房间里以床为中心,很快有了一个聚灵阵,温度不断攀升。二人热的汗流浃背,却没有撇下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出去。 宫九歌不负众望醒来了。她就像个即将被烤化的冰雕,脸上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她一把将被子掀开,发现衣服也湿了大半,真的像是被烤化了,全身都是湿的。 苏止棘给她把过脉,脉象上没有异常,但是这人的体温依旧不见回身,凉凉的。 宫九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嗓子都是哑的:“怎么突然这么热?”差点没把她旱死在这儿。 苏止棘没应她,而是问:“你刚刚怎么了?” 宫九歌:“做了个梦,吧。” 苏止棘:…… “是什么?还有你的灵田一直都这么不稳?刚刚冻的跟个死人一样。” 宫九歌接过幕初筵递来的水,润了润嗓子:“带入了尹无笙被剖灵田的那一段,有点疼,然后就热醒了。” 苏止棘听这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形容,额角跳了跳。 “我问你,”苏止棘正色道,“如果在那之前发生的事都是你的亲身经历,你还打算放过尹家么?” 宫九歌被问的一愣,然后看着面前二人严肃的表情,不禁失笑。 “把我当什么人了,”她低笑一声,“我当初没记较也不是因为并非自己亲身经历,毕竟以为用了人身体,这点素养还是有的。” “当时,怎么说呢,”宫九歌回想当时的心境,“当时的尹家,挺乱的,想报复也就添把火的事,但是当时是打心底里没有那种念头,我也就顺其自然了。” “现在呢?”幕初筵依旧追问。 宫九歌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不计较了!” 幕初筵看着她,忽然就笑了,然后一言不发地推门走了出去。 宫九歌眼神询问苏止棘何意。 苏止棘淡淡道:“许是想起了之前的事吧!” 之前又有过类似的,不过说不计较的是幕初筵,然后宫九歌就背着人把对方打了个半残,最后还没有承认是她。 苏止棘见她没想起来,并不想提醒。只是又问了句: “还有你这灵田怎么回事?” 宫九歌想了个形容:“高性能,低配,还自带病毒。” 苏止棘:“……你可以的。” 宫九歌轻咳一声:“没那么差,只是我还没有完全适应,以后就没事了。” 苏止棘:“最好是这样!” 幕初筵找了套衣服来,扔给宫九歌,然后和苏止棘一并出去了。 “换了衣服就过来。” 宫九歌换了衣服后,看着满屋的凌乱,嘴角抽了抽:“我们这样出去会不会被人误会啊?” 苏止棘:“……那我们先回去。” 宫九歌:也会被误会的好不好! “不然我先回去吧!”宫九歌说,“你们叫铃铃出来,把身份换回来,然后让‘伊芜’先回去。” 苏止棘:“也好。” 铃铃交代了在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将备用的衣饰取了出来,交由宫九歌换上。因为带着面具,所以场上少有人察觉,宫家的这位已经换人了,就连宫家其他人也没察觉异常。 一白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白绒绒的身体攀上了宫九歌的肩膀,脑袋亲昵地蹭了过去。 “别闹。”宫九歌揉揉它的头,低声安抚。 林萧握着酒杯的手忽地一顿,眼神中带着审视看向宫九歌。 宴会后场,各方献计,很快便有了奔赴协助枉城的阵营,其中最为高兴的是那离遵无疑。 “只是不知道其余的封印有没有出问题。” 奈何这句话很快便被其他声音盖了下去。 宴会逐渐到了尾声,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宫家位置靠前,没急着出去,这一耽搁,案桌前便站了几道身影。 辛双手撑着案桌,弯腰靠近宫九歌,脸上带着孩童般天真的笑。 “戌?” 宫九歌用了铃铃伪装的声调:“你们怎么会来洛国?阿子呢?没有一起吗?” 这反应真是再正常不过了,辛下意识看向忘书宗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离开了。 辛笑意不减:“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宫九歌当着他的面犹豫了一番,方才对身后林萧等人说:“你们先走吧!” 林萧视线在对方隐晦的手势上扫过,开口道:“少主,家主出来时特意叮嘱过的,莫要让属下为难。”他说这话也是大胆一试,但是,很成功。 宫九歌觉得林萧此人当真是熨帖的很,脸上飞快出现了为难之色。她看向辛: “不然,就在这儿说吧!” 辛也不是好糊弄的,但奈何的确是没看出来什么章程,回头与寅使了个眼神。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八卦我自己 “有些事,还真不适合当面说。” 经着辛的再三提醒暗示,宫九歌终于做下了决定。 宫九歌眼神坚毅,她说:“那就不听了。” 辛脸上的笑一僵。 宫九歌:“你们有什么事,便去与我,与宫家的现任家主去讨论吧!” 她的反应让辛与寅二人猝不及防。 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宫九歌眼下身份尊贵,说她不愿意沾染一些有的没的也好理解,辛目前并未发觉出格之处。 “既然如此,那便在这儿说吧!”辛替她做了决定后,丝毫不见客气地问,“忘书宗那个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和你长得,那么像?”他是想说一模一样的,但是气质上带出来的匪然又让他换了个说辞。 宫九歌答:“没交集,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跟你说说另一个。” 林萧:…… “另一个?”辛想起来,那人貌似也是个身份不一般的。 宫九歌道出对方的身份:“刚刚我指给你的那个,姓姬,名沧澜,姬族这一代的族主,宫家前任家主夫人是她姑姑,亲的。”当然,断绝关系后就不是了。 辛听着一愣。事关宫铭的消息他们都会再三排查,他接着又问了几条。 宫九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的辛几次想要质疑都被堵了回来。 他不死心道:“忘书宗的那个少宗主,你是当真没有她的信息?” 宫九歌犹疑:“这个倒是有点,外面都在传,就是无从判断真假。”接着她将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以一敌百”“三头六臂”“绝世天才”等八卦都笼统到了一起,徐徐道来。 面不改色说自己八卦的,林萧就见过她这么一个,尤其是在对方说完“有铁齿铜牙,咬碎银线金甲”时,听她扯皮的人脸都绿了。 末了宫九歌还喟叹一声:“就是不知道真假。” 辛:这特么还要判断?! 倒是寅听着问了句:“为何会有这些消息传出来?” 宫九歌仰头看天,开始追溯这些消息的源头。半晌后—— “林萧。” 忽然被点名的林萧:? 宫九歌:“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林萧:…… 不,我不知道。 林萧百般不愿,却还是将外面所传的言论都摊开来讲。 “……然后,得知自己心爱的男子惨遭人毒手,纵然百万大军跪地求饶,这位少宗主仍然不为所动,手起刀落斩下了那罪魁祸首沐言的头颅。” 宫九歌:我不是,我没有。 “看着娇美如斯,竟然这般残忍!”寅回想宫九歌之前的举动,任谁都看不出来这竟是一尊煞神。 宫九歌附和地点头:“人不可貌相。” 林萧:…… 林萧不忍直视地扭过头,不想这一错身,又撞上了另一道投来的视线。他半眯着眼看过去,发现那是诲水城的方向。 这诲水城,林萧要是没记错的话,貌似此番在针对忘书宗上出了不少力啊! 他盯着对方,对方也在回看他。 “看对眼了?” 宫九歌不知何时已经打发走了辛等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萧。 林萧坦然收回视线:“少主说笑了,我与城主二人都是男子。” “城主?”宫九歌唇角往上翘了几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对眼就好,走,过去叙叙旧。” 林萧:…… 林萧见她兴致勃勃地斟了一盅酒,接着便起身往那个方向而去,心里担忧她莫不是去找事儿的?诲水城参与争斗一事宫九歌比谁都清楚,虽说夙壹安然无恙是真,但这梁子总归是结下了。 “少主,”林萧由衷提醒,“这里不是方便动手的场合。” 宫九歌头都没回:“放心,我有分寸。” 林萧:好的,更不放心了。 由于在这里打起来不好收场,林萧还是决定先跟着人。想着万一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也能在旁尽力制止一番。 只是走了没几步,林萧发现方向错了。 等等,诲水城在那边啊?右边!你往左走什么? 不说林萧,就连逍岁寒都觉得宫九歌此举是为他而来。所以,当宫九歌转了个弯在缥缈城的席位前坐定后,二人都傻眼了。 林萧:所以,少主以为他说的“城主”是,赫无双? 宫九歌坐下后没有多言,自然也没看到在另一处,逍岁寒咄咄逼人的视线。她自顾自地将赫无双的酒盏也添上,然后往对方的方向推了推。 “赫城主,来一杯?” 赫无双没去碰酒杯,而是在她前倾的时候,忽然伸手碰了她的脸。 林萧:! 宫九歌察觉对方感兴趣的是她脸上的面具,生怕他随手就给揭了。 “倒是比昨天那个顺眼多了。”赫无双手放在面具衔接处,还真起了要拿下来的心思。 宫九歌立刻伸手摁住他的手腕,指尖动了动便扣住了他的手。 “别闹。” 不像她之前带的那张阴沉单调的面具,宫家富可敌国,身上的一针一线价值都不可估量,更别说这个外形华丽丽,完全是当做头饰来带的面具。 林萧:……不是,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宫九歌开了口,却见赫无双的手势真的收敛了去。 “昨天为什么没拿我还你的那张?” 哟,还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说起来,她没拿还真是有原因的,宫九歌坦言:“放那儿走的时候忘带了。”是真的忘了。 “真是个不错的理由,”赫无双脸上漫不经心,“光是这个借口,你今晚就用了不下三次!” 宫九歌眉眼忽地明媚起来,身体微倾,笑着道:“果然,一直注意我的是你。” 赫无双扯了扯嘴角,伸手掐了一把她的下颔。 “自作多情!” “这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自作多情了,”宫九歌声音忽地压低,“突然想起来,我的衣服还在城主那儿。” “今晚去拿,嗯?” 最后那个字被她说出来,调调就像个钩子,勾的人心痒痒。 赫无双攥着她的手忽然用力,将人的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 “又想使坏?” 宫九歌身体失重,全靠面前的人撑着,可纵然如此,她也丝毫不落下风。 “个人觉着‘又’一字不是很妥当。” 赫无双笑了:“某人不是不久前从我马车上下来,还传我身有隐疾?” “这都是误会,”宫九歌正色道,“我承认我是想说你脑子有问题的,事实上也确实有,但是我为了不让旁人听出来,特意含糊其词,用心良苦你不能不领情啊!” 是啊,含糊其词,成功地让听到的人都没能往脑子方面去想。 赫无双被她气笑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宫九歌扬唇一笑:“不客气,咱俩谁跟谁。” 林萧:…… 林萧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场上还有不少人,当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就要数缥缈城了。赫无双与宫九歌的举止招来四方的眼神,或困惑,或讶异,或不解。 宫九歌提议:“换个地方?” 赫无双也赞同此点。 在双方老大的一致同意下,二人很快便离开了去。 这厢正要吩咐其余人退场的林萧:…… 同样有如此举止的云墨:…… 你俩敢不敢交代两句再走!这两人在对方眼中竟然看到了同样的怨念。 “那什么,”反正头儿都走了,林萧索性也不急了,对一身干练已经吩咐收拾完毕的云墨发出了由衷地称赞。 “这位兄台,”林萧道,“敢问,他们二人是何时,互许终身的?” 云墨见是宫九歌的人,留了一句话:“城主夫人的名讳,是伊芜。” 林萧脸上的表情蓦的就凝住了。 城主夫人叫伊芜,忘书宗少宗主也是,而宫家少主,正是来自忘书宗! “怎么都没听少主提过?”而且,这事儿家主知道么? 云墨惊讶:“你们都不知道吗?” 林萧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云墨:“夫人去忘书宗之前,就与我主子在一起。” 林萧有点懂了。难怪谁都查不到有关忘书宗少宗主的事,很简单,忘书宗作为大陆上最大的信息网,想要篡改一个人的过往简直轻而易举,所以,谁都不知道这二人之间还有这么一层纸在! 自家主子都走了,云墨和林萧商议几句,双方一前一后离开。以至于谁都忘了暗地里还有一人,正在关注着他们。 从赫无双与宫九歌离开之际,逍岁寒便想站出来制止。但是,实力,以及身份,甚至是立场,都让他退却了。 虽然都称作城,但是谁会拿一国附庸的小城池去与缥缈城相提并论?更别说,他查不到的过去,宫九歌何时与赫无双有了关系? 旁人是在看热闹,觉得这宫家的少主火辣大胆,但是他们都忽略了赫无双眼中的情绪。这二人,怎么可能会是第一次见面! 想到这里,逍岁寒坐不住了,直接找上了洛玄奕。 对于逍岁寒痴恋忘书宗少宗主一事,洛玄奕早有耳闻,甚至他们的合作中还有意无意提到过这一点,但是,眼下逍岁寒竟然告诉他,忘书宗的少宗主,与宫家那个露面两次,名不见经传的少主,竟然是同一个人?! “你是认真的?”这是洛玄奕的第一反应,接着他觉得用词不妥,改口道,“你有证据吗?” 当然没证据,有证据还会来找你? 第二百六十章 到底行不行 出于谨慎,洛玄奕再三求证:“你是如何判断这二人是同一个人的?” 逍岁寒咬定:“直觉!” 洛玄奕扶额:“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况且,你要知道,忘书宗的少宗主,便是赫无双的夫人,伊芜!” 逍岁寒眼睛蓦的睁大,接着,他脑海清明,瞬间顿悟,咬牙道:“这就对了!” 他将刚刚目睹的事说与洛玄奕。 “若非不是这等关系,他们也不会这样的,亲昵!” 洛玄奕忽然想到一点:“可是她若是有意隐瞒,又何必这般大张旗鼓?”这架势是巴不得别人认出来啊! “那理由只有一个了,”洛玄奕分析,“她压根没把这些个身份当作一回事过,旁人察觉与否,她都不在乎。” 这是眼下最合理的看法。 逍岁寒想承认这一点,但是还是有念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比如,她这样张扬,是为了宣告她与那个人的关系。而眼下,他们一同离开了。 离开了,去了哪里?会做些什么?逍岁寒不愿意深想。 洛玄奕看了他一眼,很想知道对方当下在想些什么,毕竟赫无双,可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不得不说,二人的想法都沾了边。宫九歌确实不在意身份暴露与否,此举也的确是在挑明她与赫无双的关系。但是她眼下随赫无双离开,并不是为了小别胜新婚。当然,说小别还是太保守了,毕竟一走几年什么的,小别来形容简直弱爆了。 赫无双手伸过来,将她困在墙壁间,低头便要吻下去。宫九歌先是一愣,接着便如他所愿迎合上去。二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颇有干柴烈火之势。 直到赫无双将她抱了起来,压在床上之际,宫九歌摁住他的手。 “大白天的,做什么呢?” 赫无双一把扯开人的腰带,对上她的视线后,理直气壮道:“不是你先勾引我的?” 宫九歌笑了:“到底是我哪句话让你误会了?” “哪句都误会了,”男人解开她的衣裳,视线停留在她左肩往下的位置,一个图案映入眼帘。 “你还是完璧之身?”宫家的这个记号,成亲前与成亲后是截然不同的颜色,越往后越浅。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我是不是,你心里没点数吗?” 赫无双此时此刻竟然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之前,难道,真的,不行? 宫九歌:“你想到了什么?” 赫无双移开视线:“没什么。” 宫九歌将人推开,坐起身:“说真的,你是不是不行?” 赫无双:…… 男人恶狠狠地咬牙,重新将人压了回去:“真该给你点颜色看看!” 宫九歌为难:“别了吧,真不行那得多难堪。” 然后,她就被扑了。 赫无双身体力行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宫九歌也初次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了代价。 云墨回来的早,生生在门外站了几个时辰,最后还是默默地走开了。出来后遇到了来找人的林萧,以及,忘书宗的人。 云墨隐晦道:“夫人今天,该是不回去了。” 林萧轻咳一声,什么都没说,拱了拱手走了。 剩下的便是幕初筵,说了句“乱来”,也走了。 屋内青鸾交颈,春色正好,宫九歌指甲抓着男人的后背,留下长长的血痕,喉咙里控制不住地溢出细碎的抽噎声。 直到蜡烛燃尽,床上的男人才得了片刻餍足,停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宫九歌醒过来,外面似乎是阴天,看不出时候。她打算坐起身,却被腰上的酸麻感逼的重新躺了回去,腰上横着的手臂放松又收紧,将她重新抱在了怀里。 “再睡会儿。” 耳边是男人低哑的声音,也是昨日在她耳边一直让她出声的声音。宫九歌抬手挡住眼睛,事后竟然生了几分羞耻。 “怎么了?” 越慌反而越冷静,宫九歌放下手:“技术不错,你私底下和谁练过?” 妥妥的送命题,男人像是笑了一声,含住她的耳垂,调笑说:“夫人竟然知道怎样是技术好。” “确实,”宫九歌煞有其事地点头,“不难受是我身体好,应该跟某人的技术没什么关系。” “那,”男人眼神一闪,“再来一次?” 宫九歌下了床便翻脸不认人:“和你自己的右手玩去。” 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好,因为身体还有些不舒服,所以她的动作并不快,只是衣服穿到一半,外面突然闹出了动静,更有一人直接破窗便闯了进来。 宫九歌伸手将床上的帷幔遮上,赫无双也动手将人拉了过来,二人重新在床上滚作了一团。 云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不能擅闯!” 接着便是兵刃交击声。门也在与此同时被人打了开来。 “来人,”进来的逍岁寒很快下令,“将刺客抓起来,莫要惊扰到赫城主。”对方说的是刚刚破窗而入的人。 宫九歌将自己的衣服系上,然后挑眉看向赫无双。赫无双直接凌空一取,一套衣物便出现在了手中。 宫九歌:啧,有空间了不起啊! 帷幔并不厚,隐约能看到当中的景色,尤其是内里明显有两个人。 逍岁寒心中有了答案,无意再呆下去,擒了人就要走,赫无双开口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 逍岁寒止步,回头后发现帷幔打开了,赫无双踩着昂贵的地毯走过来。 “好大的胆子。” 无形的压迫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逍岁寒脸色一沉,双腿差点压不住跪在地上,他是勉强撑住了,但是他带来的人无一例外,膝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惨叫声。 “云墨,”赫无双唤了一声,云墨立刻躬身半跪在地。 “主子,是属下的过失,属下没能……” 赫无双:“去备水。” 云墨声音一噎,反应迅速道:“是!” 宫九歌也撩开帷幔走出来,她打了个哈欠,在地上找到自己的鞋子,穿好便要走。 赫无双:“去哪儿?” 宫九歌:“回我的地方。” “回去。” 宫九歌:“好咧!”她提步就走。 赫无双:“……回房里去,待会儿云墨端水过来,晚些再回去。” 宫九歌找了把椅子坐下,只是刚沾到又硬有冰的椅子,她立刻又窜了起来,脸上带了几分郝色。 “留在这儿影响你发挥。”宫九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赫无双也不再多和她说,直接过去将人抱起来,重新放回了床上。 “你们是什么人?” 逍岁寒听到这与羞辱无异的话,脸色登时难看起来。毕竟诲水城不比缥缈城是真,却也不是无名小卒。 “诲水城城主,逍岁寒!” 输人不输阵。逍岁寒凝聚起自身的武气,终于减轻了身上的压迫,他身板挺直,昂首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上了面前的赫无双。 “赫城主可要记住这个名字!” 赫无双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人,卑贱弱小,却是毫无自觉。 “不必了,”赫无双抬手将暗卫唤来,“清场。” 他甚至没问对方有什么目的,或者是谁人指使,直接便下了必杀令。 逍岁寒听到“清场”二字,还以为对方意在驱赶他们离开,毕竟对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根本不含杀意。不想下一秒出现的人,出手毫不客气,目的,便是要他们的命。 宫九歌看着已经动起手来了,忽然开口说了句:“你要杀他们?” 赫无双回眸,眼神温柔:“怎么,舍不得了?” 宫九歌:? 她没听懂这话的内涵,但是那边狼狈迎敌的逍岁寒听懂了。之前他的视线放在哪儿,这个男人心里一直都有数! “说什么傻话,”宫九歌说,“我是说,你也不怕房间被这血给污了。” “正好,”赫无双含笑说,“那今晚去你屋里‘睡’。” 最后一个字上自带重音,宫九歌想了想,觉得此法不可行。 “要不算了,我怕他们打断你的腿。” 诚然,苏止棘也罢,幕初筵也罢,都不是吃素的。 逍岁寒听着二人打情骂俏,手下动作迟缓,这一瞬间便被一暗卫捕捉到了弱势,一招便将人击飞了出去。其余人本就不敌,再加上逍岁寒失势,主心骨一旦没了,群体便溃不成军。 宫九歌看得出来,赫无双是真想要这些人的命。 暗卫手起刀落边要斩下逍岁寒的头颅,濒死之际,逍岁寒的视线竟然遥遥对上了宫九歌。他在对方那双含笑的眸子里没看到半点对他的留情,也是,他们已经到了这份上,还哪儿来的情面可言? 只是,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如果他没有叛离忘书宗,而是同白飒等人一般,誓死御敌,她会不会对他有一些不同,哪怕一点点的,不同? “宫九!”他忽然大声叫出了她的名字。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报上的名字。 你看看我! 刀在他颈间停了下来,锋利的刀刃已经划开了他的皮肉,血液渗了出来。 宫九歌正看的好好的,突然就被人喊了停,不解地望向出手制止的赫无双。 “怎么不继续了?” 这句话化作无形的刀,在逍岁寒心里又划了一道口子。脖子上的伤,哪有心里的伤痕来的疼痛! 赫无双倒是满意她的反应,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吩咐暗卫: “继续吧。” 他之所以喊停,是因为对方嘴里叫出来的名字,是他没有听过的化名。这二人之间,有他不曾涉足的过往,他如何能忍? 现在可以了,宫九歌的反应给了他无比肯定的答案。 第二百六十一章 眼下走不开 “这厢好热闹……住手!” 洛玄奕也来了。本是装作不经意间路过,不想目睹眼前血腥一幕,下意识地出手制止。 暗卫哪里会听他的,还是洛玄奕亮了武器挡上来,方才救下逍岁寒一命。 “赫城主这是作何?”洛玄奕心率都加快了。 这什么人,赫无双竟然真的要宰了逍岁寒! 赫无双抬手让暗卫都退下,这才不紧不慢道:“处理几个闯进来的刺客而已。倒是洛太子,何故袒护这来历不明的人?” 洛玄奕脸色一青一白,看向逍岁寒。这怎么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说好的捉奸,呸,是确认了就走呢! 逍岁寒狼狈地扭过头。 洛玄奕:“……赫城主误会了,此人并非刺客,而是诲水城新任城主,逍城主。” “幕国的人?”听着对方这么问了一句。 明明对外诲水城暗投洛国一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没人会拿到台面上来说,眼下赫无双这么问了,洛玄奕眼角抽了抽,察觉事情要遭。 “是。”他听到自己承认了。 赫无双:“既然是幕国的人,那便让幕秉之亲自来领。” 洛玄奕:怕是不仅不会来,还巴不得替你动了手。 他怎么都想不通逍岁寒是哪里得罪了这个煞神,先前他们计划的不都是好好的吗?赫无双再怎么不理智也不会将人就地斩杀吧! 事实上,对方不仅动手了,眼下还不愿意退让。 “若是逍城主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赫城主,本太子代他赔个不是。前不久有人寻得一株百年太岁,就当给城主赔礼了。” 洛玄奕姿态放的前所未有的低,常人有了台阶,也就顺势下去了,奈何他们得罪的不是一般人。 赫无双说:“洛太子是打定主意越俎代庖了?还是说洛幕两国眼下已经是一家亲了,连国政也能互相干涉,代为处理?” “你!”洛玄奕对他的软硬不吃恨得牙痒痒,视线一转,忽地注意到了后面的倩影。 洛玄奕似乎知道赫无双为何这般地大动干戈了,逍岁寒进来的时候,不会是恰好打断了什么事吧! 洛玄奕捕捉到了这件事的突破口,对着那帷幔后的人影唤了一句: “少宗主可要来评评理?此事逍城主不占理是真,可也罪不至死吧?” 帷幔中安静片刻,接着宫九歌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兴味:“感情洛幕二国真的一家亲了?” 洛玄奕眼角抽搐,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被赫无双先前的言论带偏了,还是就是故意的! 宫九歌撩开纱幔走出来,对上外面几人。 “不是故意的话,赔礼道个歉便可,”宫九歌中肯道,“既然是隶属幕国,那边让幕皇亲自来领吧。洛太子眼下好意做了主,万一事情到了后面被人给翻出来,洛太子也无辜背上这档子事,着实可怜。” 洛玄奕眼下算是看清了这“好人”的可怕之处了,逼的寸步不让,却是句句不离“为你好”。 宫九歌:“都没意见?拿去叫人啊!” 事情就这样被决定了,期间没人反驳(洛玄奕:?)。 宫九歌看着人都被扔到了院子里,转对赫无双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回去了。” 赫无双:“还当你会对后续感兴趣。” 宫九歌打了个哈欠:“无非就是死或不死,有什么可感兴趣的。”当然,现在死不了也不要紧,机会她以后会给的。 赫无双没再拦她,而是说:“这件事完了,你随我回缥缈城。” 宫九歌刚要应下,忽然就想起来,自个儿前不久才被苏止棘指使去出差,这点先不提,光是宫家这边,鬼灵这档子事一出,加上实验品们虎视眈眈,她怕是都不能置身事外。 见她不答,赫无双脸色一沉。 “怎么?不想和我回去?” 宫九歌:“……那什么,枉城闹出了鬼灵这件事,你这边打算怎么处理?” “你别转移话题!” 宫九歌:不是,我就问问。 总之赫无双对宫九歌敷衍的态度表达了极大的不满,甩上门便出去了。宫九歌本来想跟着走,但是门被阖上差点撞到她,出于对方心情不佳,宫九歌决定—— 还是不当着他的面走了,然后选择了翻窗出去。 所以当云墨备好水端进去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主子,”云墨看着自家主子算不上好的脸色,“里,里面没人。” 洛玄奕这厢刚对上赶来没多久的幕秉之,双方还没交流,地面就蓦的裂了一条缝,而来源,便是赫无双脚下。 幕秉之登时傻眼了,他这不是还什么都没说吗?怎么就给警告上了! 有了这个误会在,幕秉之打算落井下石的心思消磨了不少。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宫九歌这边一跑,回了忘书宗的方向,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了脚步,转往宫家的方向而去了。林萧见到人,乖觉地什么都没说,将宫家此行的目的汇报了一遍。 宫族作为七大古族之一,实力虽然排不上号,拥有的财富却让人不可小觑,真要发生了什么事,宫族出力定能让人舒心不少。 但是眼下有个问题,就是作为大陆上巨头的洛国,和幕国,宫族如何站队? 宫九歌:“不还有一个么?”她手指点在大陆版图,属于缥缈城的位置上。 林萧:…… 林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宫九歌:“抛开私情来说,你觉得它的实力如何?” 林萧犹豫,实在是缥缈城往日表现的实在太过低调,若说有实力也无迹可寻。而另外两个,先说幕国,幕初筵在还好,可他偏偏出了神仙丸这档子事,被迫下台,换了幕秉之这个草包上位,眼下朝堂不和,实在看不出来前景。 左想右想,洛国竟然是最好的选择! 林萧含蓄说出自己的看法。 宫九歌点头,然后否决了他。 林萧:…… “少主是想站队缥缈城?”毕竟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 谁料宫九歌摇头:“你想法偏了。” 林萧不解。 宫九歌:“宫族,不需要站队。” 林萧没想到这个答案比他想的还要放肆。 宫九歌手指一绕,将桌上铺着的各方版图圈进来。 “眼下你偏袒任意一方,都能成为另一方的活靶子,恰似不站队,你哪边的光都能沾,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宫族实力是短板,那边发挥优势,亲民,是我等最大的优势!”当然,还有钱! 林萧顿悟,瞬间想想通了她的意思。 “行了,你先去看着安排吧!”宫九歌说,“眼下他们应该会去检查大陆上的封印,枉城为首,另有幕国范围内的,缥缈城的,没出事还好,若是……”她说到后面声音轻不可闻。 林萧:? 宫九歌:“没什么,你先传信回去。” 林萧犹豫道:“那,有关您和赫城主的事,要一并说与大,说与家主吗?” 宫九歌想了想:“先不用了。” 林萧拟好信件给她看过后,隐晦地问了宫九歌和赫无双的关系,比如,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还有,他若是没记错的话,缥缈城有一段时间还曾爆出赫城主娶亲一事? 宫九歌:“有一段时间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林萧:…… 宫家这边应对好,宫九歌收拾了一番,去了忘书宗眼下在的行宫方位。 苏止棘问了当下的时辰,已经申时了。 “她这是不回来了?” 幕初筵瞥了他一眼:“又不是未成年,你管这么严做什么!” 苏止棘:“话是这么说……你先坐下,人丢不了。” 幕初筵阴恻恻地道:“看着还是个正经人,这什么场合,那赫无双就这样乱来!” 苏止棘:…… 所以说你昨天去了为什么没把人带回来? “算了,”幕初筵拉过椅子来坐下,“都是成年人了,那丫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该是吃不了亏的。” 苏止棘:你竟然担心她吃亏? 幕初筵这才注意到某人的表情:“你怎么不说话?” 苏止棘:“……不提他们了,我们来谈正事吧!幕国那边的封印如何,有没有出乱子?” “没有是没有,但是我觉得不太对劲。”幕初筵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九歌说楚惊凰饲养鬼灵,还涉及了枉城的乡镇,人都被控制起来了——这个消息本身就很违和。” “楚惊凰和枉城并无过节,出手主要目的是实验,对吧?” 苏止棘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只是揭穿了对方一个实验的地方,如何能谈什么控制!”门外进来的人接上了他们的话。 幕初筵看向进来的人:“你还知道回来!” 宫九歌:…… 苏止棘:“咳,先继续刚刚的话题。” 宫九歌关上门,伸手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柒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楚惊凰实力不俗,先不提抓不抓的到人,光说这鬼灵波及的范围。不是我说,整个枉城都不见得是安全的。” 目前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鬼灵大多只能依附一些普通人。 “我认识个人,他的实力高,也是占据了人的躯体,而且占得还是枉城的那位女将军,原珂。” 苏止棘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 “尤其此人还不在楚惊凰饲养的行列中。”宫九歌如是道。 “眼下不说其他,首先要确保另外两处封印无虞。”这样的话,他们好有个缓冲的时间。 第二百六十二章 私奔还是绑架 洛国国宴一散,各方的视线立刻放在了大陆的三处封印上。幕国与缥缈城发来喜贺,封印未见异常,如此一来,枉城便是唯一的缺漏。洛国派出使者,带着数百人队伍开路在前,一同前往的还有从忘书宗挑出来的几名弟子,这些人一马当先,去了枉城。 对于忘书宗去的人不是夙壹这一点,洛国表现了极大的不满,但不满归不满,眼下苏止棘的出行还离不开轮椅,体能跟不上,他有正当的理由拒绝。 宫九歌没有去忘书宗,当然,她也没能回去宫家,直接被某人截胡,拐道去了缥缈城。宫九歌一开始还当自己给人劫持了,意识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在即将到达缥缈城的路上了。得知发生了什么的宫九歌抹了把脸,默默地拿出一只纸鹤。不想刚放出去,就被外面的人截了下来。 “你想求助谁?” 男人手里捏着纸鹤,脸上带着明显不是善意的微笑。 宫九歌:别说的跟真的绑架似的好伐! “你就这样带我出来,一定没和他们打过招呼吧?” 赫无双没说话,但是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情却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带自己的人走,为什么要打招呼? 宫九歌:“那就好,你现在可以打开看了。” 赫无双面上狐疑,还是依她所言将纸鹤拆了开来。上面只写了五个字—— 缥缈城,勿念! 简洁明了。 宫九歌信是给苏止棘的,宫族那边她不见了肯定会第一个联系忘书宗,如此一来也能间接告知去向。 宫九歌见他脸色有所缓解,提议道:“不然你代我传个消息回去?也省的那些人到处找人。” 赫无双:“不错。” 宫九歌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这一口气没松完,就听对方道:“你回去的时候,可有想着跟我说一声?” 宫九歌:这不是怕您不高兴么。 虽然,眼下看起来更不高兴的样子。 赫无双:“要是我中间没插手,你现在就该到宫家主族门口了吧?” 宫九歌:没错呢。 “这,这不是没能回去嘛,”宫九歌试图怀柔政策,“你看我也没打算反抗。” 赫无双笑了一声,声音带着让人迷醉的温柔。 “你倒是反抗一个试试。” 宫九歌:……还能不能好了! 最后赫无双还是同意了传信一事,但是信件要他来写,宫九歌负责署名便可。宫九歌眼下是真不知对方何故小心翼翼,她以前,应该没有给他留过这方面的黑历史才对。 “对了,”宫九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派个人去忘书宗,把你儿子接过来。” 赫无双:…… 赫无双:?! “儿子?” 宫九歌故意道:“是啊,这你都不记得了?” 赫无双:那天不才是第一次么?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 宫九歌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赫无双额角跳了跳:“怎么一回事?” 宫九歌:“也没什么,捡的,喊过爹。” 赫无双的心情跌宕起伏,最后还是差了云墨过来,将事情吩咐了下去。云墨不明所以,接了任务去了,不过他一直纳闷,怎么夫人有了子嗣也不见传信回来过,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孩子独自养大了? 就这样,在苏止棘收到人去了缥缈城的消息时,宫九歌已经踏入了缥缈城的地界。 幕初筵:“信上说什么?” 苏止棘看着这与本人截然不同的字迹,沉默片刻后答道:“私奔去了。” 幕初筵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将信拿过来,在看到内容与落款的差异后,不确定道:“不是被人给绑架了吧?” 苏止棘:“绑就绑了吧,先不管,我们先来解决幕国这边的事。” 无情! 幕初筵也将这事儿暂时抛到了脑后,说自己近来的动作。 “我已经联络到了人马,眼下就等一个时机,”还有就是,神仙丸的问题。 “聚灵阵的作用如何?”苏止棘问。 “可以,”幕初筵点头,“和九的灵力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有个好处,法阵可以有载体,不需要带着人到处跑。 对于宫九歌突然没了下落这一点,最慌的该数宫家。天知道林萧一撩帘子马车里空空如也时,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林萧激发了与生俱来的冷静属性,开始四下找人,当然,没有任何消息,无奈之下,他差人去了忘书宗,最后辗转几回方才得知人是去了缥缈城。 林萧:…… 不是,你去可以,你别一声不响地去啊! 林萧对宫九歌“私奔”的举动非常不满,当下便对前来问询的宫正坦了白。 “少主是随缥缈城赫城主一同回去了。” “回去?”宫正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端倪,“什么意思?” “家主有所不知,”林萧儒雅一笑,端的是风度翩翩,“少主早已和赫城主定了终身。” 宫正整个人都傻眼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林萧后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似的,他说,“少主特意嘱咐过,要先别让您知道的。” 宫正哪里还管这些:“你快说,她那边我来应对!” “什么叫定了终身?什么时候的事?还有谁知道?” 好问题,林萧一个都答不上来。 “此乃林萧亲眼所见,少主与赫城主举止甚是亲密,并不避讳旁人,再多的,林萧便不得而至了。” 纵然是透露的不多,可也在宫正心里形成了惊涛骇浪。 侄女在他眼皮子底下许了人,他竟然还对此一无所知! “这,简直,简直,”宫正语无伦次,“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九歌为什么都不和家里人说。”他说到这句的时候,声音遏然而止。 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也是,她的父母眼下没有下落,他们,他们这些人又算哪门子家人! 林萧眼睁睁的看着人从激动难以自持到神色黯然,压根想不到对方短短数秒都脑补了些什么。 最后宫正长长地叹了口气,仰头目望远方:“定了?定了好啊,就是不知道那赫无双是不是个会疼人的,九歌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林萧:?? 宫正:“不过,毕竟是九歌自己选的,眼光定然也该是随了父亲,选的人都差不到哪里去。” 林萧深觉这句话有内涵,简直不能细品。 宫正:“也好,总归有宫家做后盾,那赫无双即便是想对人不好,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林萧:……告辞! 林萧怎么都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再说下去,家主该不会是要亲自去缥缈城考察这个侄女婿吧?简直可怕! 他刚想完,就听宫正道:“不行,还是得有人亲自去看看,把把关,九歌还小,哪里会看人!” 林萧:…… 林萧暗自祈祷这个“有人”不会是在说他。索性,宫正说的不是他,他说的是自己,哪怕,哪怕九歌并不想认他这个伯父,他也是她的亲人。这种婚姻大事,一定是要由人来把关的。 想到这儿,宫正立刻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当场备马赶往缥缈城。林萧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人拦下。 “家主,少主眼下不说定然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林萧将人拦着,“别说是您,我看就连忘书宗都不知道详情!” 宫正动作一顿。 “这又跟忘书宗有什么关系?” 林萧:…… 看着对方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表情,宫正登时大怒,废了不少气力才将人的嘴撬开。 “原来,九歌和忘书宗还有此等渊源!”宫正忽地生了些许自豪,接着便是被瞒着后的黯然。 “既然如此,”宫正又来了劲儿,“那我便去忘书宗拜访一番吧!” 林萧:…… 最后的结果,林萧好说歹说才将此事告了一段落,将对方想要大张旗鼓的心思浇熄,日程也延后了不少。 这天,宫正终于得了空,往忘书宗递了帖子。 苏止棘不知道宫正为什么会起前来拜访的心思,不过毕竟是九歌的长辈,他也就将人迎进来了。 启料宫正坐下没多久,外面传话的又进来了,说缥缈城的人来了。 苏止棘还未搭话,就见宫正眼睛一亮。 “缥缈城?莫不是赫无双那小子来了?” 苏止棘:什么情况? 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苏止棘将人带了进来。来人是云墨,受宫九歌所托,前来将小包子带回去。 碍于宫九歌的称呼是“儿子”,云墨自然是要唤一句“小主子”的。 苏止棘也知道小包子的存在,不过他权当对方是随手在哪儿捡来的,但是他这么想,宫正可就不会了。 “她,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苏止棘突然就想明白对方来此的目的了。 云墨不知小包子来历,眼下被追问也只能含糊应着,不想这在宫正眼里竟然都成了肯定的答案。 “快,那快些将孩子带出来。” 苏止棘不好解释,只得先让人带孩子出来。 小包子个头小小的,看着不出四岁,怀里抱着一白,衬的他更加可爱无辜。 小包子很少离开宫九歌这么久,眼下人不在他身边,还多了这么多看起来凶巴巴的人,小包子眼里蓄了泪,马上便要哭出声来。 “乖,不哭。”宫正几步上前,想要将孩子抱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岁月姑且静好 小包子受惊,立刻窜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云墨身后。云墨接收了宫正的瞪视,觉着这孩子他一时半会儿怕是顺利带不走了。 其实宫正要是凝神仔细看看,定然能发现小包子可爱归可爱,与宫九歌,亦或是赫无双,都是没有相似之处的。只是眼下他心思都扑在侄孙儿身上,哪里会留意这么多。 苏止棘这边招了招手,小包子对他还算熟悉,颠颠的跑了过去。 苏止棘将孩子抱起来,对宫正道:“宫家主是为了九歌来的,还是为了孩子来的?” 宫正闻言摇头:“夙宗主不必唤我家主,宫家最后还是要交给九歌的,眼下我不过是暂代。”宫家内里叫尚可,外人这般称呼多有不便。 苏止棘笑了笑,跳过了这个话题,他说:“九歌的确在我这里待过一些日子,前几天她和我说过要回宫家,不知怎地又转道去了缥缈城。” 说着,他又看向了云墨。 “阁下可是来接这孩子的?” 云墨心说这夙宗主真非一般人,不然怎地一碰面就知道了他来此的目的。 云墨点头:“在下的确是受城主和夫人所托,带小主子回缥缈城的。” 宫正终于问出了内心积压已久的问题。 “他二人到底是何时成亲,为何连孩子都这般大了?” 苏止棘温润一笑,然后果断回答:“尚不清楚。” 对方责任一推,场上视线瞬间都集中到了云墨身上。 云墨:成亲?他也不知道啊!两人压根没成亲吧? 这,他要怎么说? 名分是有了,亲还没来得及……挖槽,纳妾都不要这么寒碜,况且是娶宫族继承人,忘书宗的少宗主!说出来会被打死吧! 亲是成了……更不行了,缥缈城城主成没成亲,别人能不知道吗? 云墨再三衡量后道:“……在下是新来的,不清楚这些。” 苏止棘:噗。 宫正皱眉:“便是新来的,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 云墨咬死了自己不清楚。 “那,你主子待九歌如何?” 终于遇到个能回答上来的了,云墨暗暗松了口气: “宫家主放心,主子待夫人是极好的,夫人跟了城主,是不会受半点委屈的。”他说的信誓旦旦,宫正听着放心不少。 却听苏止棘幽幽地说了句:“真这么好,怎么带人回去还要用强的?” 云墨脖颈一僵。 宫正也听的一愣。 “什么强的?” 云墨嘴角一抽,看向这个外表不显山露水的夙宗主。他就是个跑腿的,别这么为难他啊啊啊! “夙宗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云墨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好在夙壹也不是真要为难,没再开口捣乱。云墨好说歹说,简直将毕生的圆谎功力都用了上去,才将宫正成功劝下。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宫正看着面前的孩子,心中触动不已。 云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好在苏止棘不是一无所知。 苏止棘:“乳名唤作,小包子。” 云墨:好名字。 宫正倒是不在意这些外在,好不容易哄着孩子愿意亲近他了。 已经到了缥缈城的宫九歌完全没料到忘书宗这边发生的事,她此时正在与赫无双争住处的问题。 宫九歌:“我原来的房间住着就挺好。” 赫无双:“哦,已经拆了。” 宫九歌默默道:“那我自己收拾一间出来。” 赫无双:“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 他甚至反省自己是技术太差给人留下了阴影? 宫九歌挑眉:“先前说不公开的不是你么?我这是在履行你的规矩啊!”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来回碾压,赫无双的心境可想而知。不过算了,他也不和人争了,到时候她倒是想去别处睡,也得看看去不去得了。 “去看封印,一起么?”赫无双问她。 宫九歌:“一起。” 缥缈城不愧是三大封印的主场,气势之浑厚远非枉城可比。宫九歌光是远远看着,那股威压都压着人喘不上气来,更别说是靠近了。 “过去么?”她听到身边的人问。 宫九歌:“这还能靠近?”再往前立足之地都没了! 赫无双拦腰将人抱起来,足尖一点,瞬间窜起数尺,接着便凌空而立。宫九歌看了看脚下,分明没有站立之地,抱着她的人却像是踩着再沉稳不过的土地。 是什么术法竟然能让人做到这种地步? 赫无双:“如何?” 宫九歌点头:“很强。” 赫无双像是叹了声气:“我是问你封印。” “嗯?嗯,我看看。” 宫九歌再次移了视线过去,这次她成功看到了下方,不是脚下,而且脚下数尺之下,那看不到边的封印。 下方像是溪流汇成的海,清的能映出日光,但是定睛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海,而是某种法阵运行期间形成的波动。宫九歌所知的大多法阵,尤其是聚灵阵一类,大多是有所感,但肉眼不可见的,这种肉眼看得到的灵气法阵,她闻所未闻。 法阵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宫九歌定睛看去,瞬间和无数张脸对上了视线,与其说是脸,其实不过是魂魄最初级的形态,眼睛留出两个洞,接着便是一个拟出嘴巴的大口。 “这些,是鬼灵?”宫九歌问。 赫无双很欣赏她这般平静的反应,点头说是。 “鬼灵形态各异,这些是你看到的,还有更多的,可能只是一团流光,或者是看起来像水。” 宫九歌看着这宏伟广博的场面,又想想枉城……算了,压根不能想,简直是坦克对上玩具车,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要是封印都像这种,估计没人打的开。”宫九歌说。毕竟靠近都难,别说想着去破坏了。 赫无双忽然笑了:“你觉得很难?” 宫九歌:……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别乱来,”宫九歌抓着他衣襟的手收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赫无双俯下身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看完了,我们回去?” “好,”宫九歌忽然想起来,“幕国的封印是什么样的?” 赫无双:“没什么特别的,比枉城还小点吧!” 宫九歌:好的,完全没兴趣了。 宫九歌就这样在缥缈城重新呆了下来,期间赫无双并未阻止她与外界往来,当然,缥缈城之外的事,只能靠传书信。 由于担心她走开幕初筵体内的毒素乱流,宫九歌送信就频繁了些,然后,某人在晚上也欺压的越狠了。 宫九歌嘴上求饶,第二天还是我行我素,甚至有时还会跑出去几天不回来,被赫无双上手威胁了几次后终于安分了下来…… 事实真是这样? 呵! 宫九歌看着寝宫外的玄铁牢笼陷入深思,然后在赫无双唇角含笑的眼神下撕了手里的信,乖乖地走了进去。 晚上,赫无双含着她的唇,吻逐渐往下,动作也越来越快。 “还跑不跑,嗯?” 宫九歌手抓着被角,这次是真的在求饶了。 “不敢了,你放开我……嗯哼!” 她想挣开,奈何手腕上绑着的绸带不允许。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件事之后,宫九歌在赫无双面前着实乖了几日。 闹了这么一段时间,云墨也回来了,带着小包子和一白。 “娘亲,”小包子多日见不到人,眼下终于见到了,迈开小步子便跑了过去。 宫九歌放下手里的书,将小包子抱起来。 “路上累不累?” 小包子往她怀里蹭了蹭,嘟囔了句什么,宫九歌没有听清。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了,赫无双走进来,看着眼前母慈子孝一幕。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小包子也是认识这张脸的,对他伸出手,喊了句“爹爹”。 赫无双一愣。 宫九歌眉眼一弯,笑道:“叫你呢!” 赫无双后知后觉地将孩子抱过来,他也没问为什么宫九歌捡到的孩子会认识他,而是将孩子抱到了腿上。 “这孩子,叫什么?” 好问题,每当有人问的时候宫九歌总会犹豫片刻,眼下也不例外。 “小包子。” 赫无双:“为什么叫这个?” 宫九歌仰头看天花板:“因为,长得像嘛。” 脸圆鼓鼓的,确实像包子。 “既然决定养了,那就取个称呼吧!”赫无双说。 这个问题宫九歌也想过,名字她也筛过,但是小包子的来历太过魔幻,而且也不是正常人,哪怕在她身边,也总有种会随时消失的感觉。所以她就将取名字一事放了放,眼下被赫无双提出来,她含糊道: “嗯,你取一个吧。” 赫无双:“你在枉城遇到他也算有缘,那既然如此,就取单字‘童’,如何?” 宫九歌:你这人讲不讲究说话前后搭啊! “那,”宫九歌单手撑着下颔,眼尾一挑,“跟谁姓?” 常理与父亲姓自然是无所谓,但是宫家的后代,正统嫡系血脉也就一个宫九歌了。 赫无双自然不会为这种事纠结:“姓什么随你高兴,便是我们有了孩子,也不会为这种事为难的。” 宫九歌笑了。 小包子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名为“赫童”。 宫九歌:“不对啊,怎么听着像河童?” 赫无双:“那你觉得‘宫童’怎么样?” 宫九歌默了,她一言不发地抱起小包子。 “小童乖,晚上就和娘亲一起吧。” 赫无双:…… 第二百六十四章 纸鹤是标识 去了枉城的人传信回来,说情况一切安好,加上有神王阁的配合,忘书宗为辅,封印已经被初步控制了。还有就是,楚惊凰依旧没有下落,对着这个定时,旁人俨然没有给他应有的忌惮。 宫九歌总觉着有些地方太违和,但是眼下她也不在场,无法评估。 “你觉得楚惊凰这个人怎么样?”宫九歌问她对面的赫无双。 赫无双:“你问哪一方面?” 宫九歌:“心性,实力。” 赫无双笔尖沾了墨,在宣纸上勾勒遒劲一笔。宫九歌等了一会儿,以为他不会说了,不想男人忽然道: “睚眦必报的性子,实力也一般,小动作倒是不少。” 宫九歌:很好,很简洁精辟。 “他实力一般?”与之打过照面的宫九歌对此持保留意见,不过她立刻就想明白了,人家说的一般,是和自己比。 可以的! “那看来,这件事他是不会算了。” 被玩阴的赶出了神王阁不说,眼下对方还被大陆通缉,预计不久的将来还会背上百年前陷害城主赤厌晨一事。 啧,真是想想就觉得爆炸! 这么想来,这些可爱的实验品们真的是正面迎接了楚惊凰的全部怒火。宫九歌想想就觉着好笑,但是不得不说,能在短时间内将楚惊凰这个正主挤出去,靠的还不是武力,这些人也当真不一般。 但是,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愿意跟着它的既定轨道走的。 苏止棘在这天意外地收到了神王阁万护法,不,该说是万阁主,万子矜的拜帖。 这些人还没回去?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苏止棘粗略一想,便让人进来了。如果他没猜错,对方的目的该是九歌之前提过的阵,不过话说回来,这万子矜又是个什么人物?如何就能在楚惊凰下位后登上阁主之位? 他当日也没看清这人的庐山真面目,此番倒也是个机会。 “夙宗主。”万子矜端着自己阁主的气场,气质高调地打过招呼。 苏止棘:“万阁主?”和想象中的不怎么相符,甚至差别还有点大。 倒是对方后面站着的人让他多看了几眼,寅注意到他的视线,轻轻笑了笑。 人是在大厅招待的,万子矜来此当然不是自己的意愿,寒暄过后,将先前寅交代他的事说了出来。 “听闻夙宗主在法阵方面颇有造诣,实不相瞒,我神王阁后山也有一处隐秘的法阵,只是不知效用,有对此道略通的人说,那处大阵很有可能衔接了封印。” “此事事关神王阁,我等不敢为外人所道,只是又忧心隐瞒会带来灾祸,所以,子矜冒昧,想请宗主去看看,此事之后,不论目的达到与否,我神王阁欠下这个人情。” 便是说,不管苏止棘能不能解决这个法阵,神王阁都会给予满意的报酬。 真是好大的手笔! 苏止棘听着却是摇头给拒绝了。 “承蒙万阁主看得起了,”苏止棘看了眼自己的腿,眼下他虽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在人前依旧是坐着轮椅的。 “他人颂扬夙壹法阵造诣高,其实不过是沾了忘书宗的光,真本事却是远远不及的。”苏止棘自嘲一笑,“要让万阁主失望了。” 对方出言拒绝也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寅在万子矜身后道:“夙宗主着实客气了,便是不说您,经您培养的少宗主都能凭借法阵御万敌,宗主再自谦可就让他人都没法抬头了。” 苏止棘也听了不少传言,某人在外面已经被传的神魔化了。 “都是世人误传,阿芜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如何能做出那御万敌之举。” 端茶进来的铃铃听到这番话,手一抖,差点没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许是苏止棘说的太过刻意了,连万子矜都对此产生了质疑。 “传言总归不是空穴来风,夙宗主怕不是将人想的太过无害了。” 苏止棘闻言长叹:“我将她带回来,冠上少宗主一位,本是想着让人有更大的权限,活的更自在些,不想竟出了这档子事。非但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还要让她担起这担子。唉……” 铃铃:宗主,宗主你怎么了宗主! 苏止棘接着道:“万阁主有弟弟妹妹么?应该很好理解夙壹的想法才是。” 万子矜当然没有,但是他周围的人有,而且并不和谐,甚至是比常人还来得及仇视彼此。 万子矜由衷道了句:“夙宗主与令妹的关系当真让人艳羡。” 夙壹笑道:“万阁主谬赞了,不过这么说也没错,尤其是忘书宗不久才遭此大难,我便更不能随意抽身了。” 话音一转,对方竟是又甩了个理由出来。 说真的,苏止棘对这个法阵的兴趣是蛮大的,但是现在的他却是真的无法抽身,忘书宗眼下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万子矜话音一顿,视线无意间瞥向身后的寅。对方拒绝意味明显,眼下事情该是不成了。 却见寅嘴角上扬,状似无意道:“不知夙宗主与少宗主可曾去过枉城?” 苏止棘:“不曾。” “如此,夙宗主走不开的话,”寅提议,“那少宗主,可有兴致前来枉城一游?” 生怕夙壹再度拒绝,寅继续道:“加上枉城鬼灵封印一事眼下没个准话,少宗主得了宗主真传,也好给前去的弟子助力。” 苏止棘闻言,竟是没再咬定拒绝,而是像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一般。 “阿芜的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代为决定,那便问问她本人吧!” 二人本以为他是要直接叫人来,不想对方忽然取出一只小纸鹤,指下虚画一番,纸鹤便漂浮了起来,接着便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这一动作让神王阁的二人都僵在了原地。寅只觉得那纸鹤眼熟无比,像是看谁把玩过一样,只是一时间竟然没能想起来。他没想起来,万子矜想起来了,在他被关的日日夜夜,那人用着他的脸前来审讯,手里可不就有这样一只纸鹤么! 万子矜额头的冷汗顺着额角留下来,而寅也终于记起来了,“万子矜”可不就有这么几个小东西么! “夙宗主,敢问这纸鹤是何物?”寅状似无意地问。 实则他手暗暗握紧,眼前的这个万子矜他早就察觉了不对,但是由于问不出什么,也就暂时不好打草惊蛇,谁料那熟悉的纸鹤,眼下他就见到了! 苏止棘不明所以,但出于谨慎,他还是隐晦道:“用来传信的特殊纸,不过是出于方便辨认是何人的来信,便会将纸折成特殊的模样。” 寅觉得真相近在咫尺,追问道:“那这纸鹤?” 苏止棘:“正是本宗主的标识。” 寅心里那点希冀登时化作了飞灰,他不肯就这样放弃,又旁敲侧击地问:“恕在下冒昧,夙宗主可知还有何人惯用纸鹤传信?” 苏止棘一听就听出来了,怕不是某人在神王阁搞事的时候留了尾巴。不过在这二人面前,他还是很快稳住了。 “这本就是个人喜好,很难说都有谁用,”苏止棘中肯道,“阁下若是上心,那本宗主差人留意一番。” 寅大脑转的极快,很快便从中筛选出了要点:“夙宗主给谁传信都用的是纸鹤吗?” 苏止棘点头。 寅:“那忘书宗可有人曾去过枉城?或是宗主的好友?” 苏止棘面上带出不悦:“虽不知阁下有何用意,但是事关他人隐私,本宗主无可奉告。” 寅也意识到自己言辞太过分了些。只是线索近在咫尺……等等,近在咫尺!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猛地刺向苏止棘。 宫九歌这边就平静多了去,每天吃饭睡觉晒太阳已经成了主业,闲下来的时候,顺带的拆拆来信,帮助口头分析一番。这天,她还在逮着线索分析楚惊凰的去向时,忽地收到了来自苏止棘的信,说了万子矜到访的事情,问她的看法。 宫九歌没看法,眼下她也出不去缥缈城。不过她也呆了一段时间了,决心去向赫无双申请申请,这时候玩失踪是真心不合适,她一个人动得一群人给兜着。 走到书房附近的时候,看那里居然把守了不少人。 这是,有客人? 宫九歌靠了过去,守着的人都认识她,也不敢拦。宫九歌也不需要拦,她走到门口便猜到里面都有什么人了,压根不用推门进去。这源自灵魂的牵引感,她只在一个地方感受过,里面的人,定有朝渺无疑! 朝渺既在的话,那另一个,也定然护在她左右。 宫九歌怎么都没想到,大陆上人人通缉的神王阁前任阁主楚惊凰,眼下就在这扇门后! 宫九歌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来一个端茶送水的丫头,将她的衣服换了过来。 “吱呀”一声,厚重的门打开一条缝,丫头打扮的人端着一壶新鲜的茶走了进来。 楚惊凰话音一顿,鹰隼一般的视线扫过乔装打扮进来的宫九歌,警惕十足。宫九歌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对方的第二人格。 要命,差点笑出声了! 她拎起茶壶,给赫无双添过茶后将冷掉的茶水换了下来。赫无双忽然伸手,在她手上浅浅一握。 宫九歌:! 这混蛋还喜欢非礼端茶送水的小丫头? “不用换了,你出去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 幕后之人 赫无双面前的茶已经换好了,这句不用换了,是说不用换另外两人的了。 看来是认出她了。宫九歌想。 宫九歌依言端着托盘走出去。 不过短短片刻,她便捕捉到了书房的情景,除了赫无双,书房便只有楚惊凰与朝渺,朝渺气色好了不少,身上却带着些许风尘仆仆,楚惊凰亦是,看来二人从枉城出来到这里,路上还挺赶的,估摸着是因为通缉令。 在宫九歌想要收回视线时,朝渺忽地看了过来,冲她扬唇一笑。 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继而双双收回视线。 宫九歌出去后也没走多远,将手里的托盘给了旁边的人,卸了脸上的伪装,自己去找了个安静的房间。 耳边是瓷器的敲击声,接着是楚惊凰的声音传来。 “刚刚的决议,你觉得如何?” 赫无双声音淡淡:“不如何,没兴趣。” 这无情的声音让宫九歌都有画面感了。 “呵,”楚惊凰像是笑了一声,“真不愧是你,被人夺了位,毁了名誉,还要看着那些个宵小流芳百世。怎么,如今城主还要替那些背叛你的人守着这片大陆吗?” 赫无双手指点着桌面,片刻后道了句:“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下自己。” 楚惊凰面上一沉:“哦?” 赫无双:“封印上的问题很快就出来了,到时候谁是清白的,谁不是,一目了然。倒是楚阁主,可别给人做了替死鬼。” 他话说的中肯,几乎是瞬间便让人听明白了。 楚惊凰这个当事人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处境,不然也不会冒险来找赫无双。 “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出,”楚惊凰笑道,“那对我这个替死鬼,赫城主可还满意?只是一句误会就翻篇,这几个古族也真是有意思,他们怕是忘了,将人的魂魄一分为二困在缥缈城是谁的手笔。” 困? “你难道打算就这样算了?” “不然呢?”赫无双凉凉道,“就算你说的在理,可眼下你要什么没什么,我跟你合作有什么好处?” 楚惊凰嘴角抽了抽。 “我手里还有一批鬼灵。” 宫九歌手蓦的一顿。 楚惊凰亮出底牌:“而且这一批的实力绝非往日的那些可以比拟,它不仅可以读取人的记忆,还能在举止形态方面完美模仿寄生体。” 赫无双看了他一眼:“我若是没记错,这些普通的鬼灵也做得到。” 楚惊凰晃了晃手指:“不一样,相比那些只能拿得下普通人的,它们的级别要更高。” “什么意思?” 楚惊凰:“有个别,它们寄生的人群偏向强者,甚至可以说是更喜欢强者。” 赫无双来了兴趣:“哦?” 楚惊凰也不隐瞒:“其中一个,我本来是准备给幕初筵的,不想幕国突然生了这茬子事,也就作罢了。” 宫九歌听着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后背发凉,什么叫准备给幕初筵的?幕柒实力如何宫九歌看在眼里,不想这样的实力也能让鬼灵寄生? “幕初筵没了,你意欲如何?”赫无双道,“用给幕秉之?” 楚惊凰:“他?还不配。” “如何?”楚惊凰问,“眼下城主可有兴致合作?” 赫无双眸光微敛,不置可否。 “你既然已经有了依仗,又何必来我这儿求援?容我猜猜,你的目的,是缥缈城的封印吧?” 缥缈城内的封印是大陆上的阵眼,压制的都是当初最难缠的那批恶鬼。不然七大古族也不用刻意分离出赤厌晨的半魂来此地压制。 被看穿目的,楚惊凰索性也不瞒了。 “怎么,莫不是到了这个地步,城主还想为这些人‘鞠躬尽瘁’?” 赫无双视线在宫九歌换过的茶具上打了个转儿,没有开口。 楚惊凰忽然想起来什么:“倒是忘了,听说你找了个女人,还是宫族的人?” “咳咳。”朝渺忽地掩唇轻咳。 她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楚惊凰的注意,楚惊凰脸色瞬间紧张起来。 “怎么了?”他轻声道。 朝渺回以一笑:“别担心,只是呛到了。不过,既然已经接纳了宫族的女子,看来城主已经放下过去的事了。” “这就不牢二位费心了,”赫无双说,“两位到此的消息我不会传出去,你们想做什么,本城主也不会干涉。” 何止是不会干涉,宫九歌眼神晦暗。 他压根就不需要合作,赫无双想做什么,眼下谁能拦得住他? 她一个人在偏殿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边的声音没了,又过了不多时,她才想起来要做什么。找了张空白的纸出来,附上法阵,等拟好内容后,她将纸折起来。刚要放出去,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截下小纸鹤。 “又要传信出去?” 赫无双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宫九歌心里咯噔一声,索性她习惯把控管理面部表情,脸上不见异样。她回过头:“什么时候过来的?” 赫无双:“在你折好纸鹤后。” 他手里把玩着那只蠢蠢欲动,想要飞出去的小纸鹤。 “这上面写了什么?”男人的目光宠溺而深情,蛊惑道,“我能打开看看吗?” 宫九歌被男人后一句话击得一个激灵,几乎是瞬间便从这足以将人溺毙的柔情中清醒了过来。 “想看就看呗,”她站起身,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唇角含着笑靠近他,“你哪次打开我不允了?” 温香软玉在怀,赫无双也不去想其他,手一松将纸鹤放走,抱着人便吻了下去。直到被拦腰抱起放到床上,宫九歌拨开他的手。 “白日宣淫?” 赫无双重新欺身而上:“有什么关系?” 宫九歌再度伸手将人推开。 “等晚上。” 赫无双不肯放走嘴边的肉:“不等。” 眼看着人要胡来,宫九歌转移话题:“来的那两人你认识?” 她指的“认识”,当然不只是知道身份。 赫无双果然停了动作:“你对他们感兴趣?” “感啊,”宫九歌就着那个姿势躺在那儿,黑发披散在身下,开出妖娆的花,“大陆上的通缉犯呢,怎么不感兴趣。” “不过,那个女的是谁?”宫九歌就是欺负他不记得了。 赫无双顿了顿,如实道:“她是朝渺,楚惊凰的心上人。” “朝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宫九歌故作不知,要赫无双亲口解释。 好在在这一点上,赫无双不打算隐瞒,还是将几人的关系说了出来。宫九歌听着满意,在他话音收尾的时候,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嗯,这个解释我收了,那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宫九歌神情未变,一字一句道,“神仙丸的解药,是什么?” 宫九歌没有证据能指向是赫无双的手笔,或者说,每条证据都在指向幕秉之,以及与之合谋的洛国,她问出这个问题,试探意味更多一些,不想话一出口,对方的表情以及肢体反应,给了她肯定的回答,让她的心瞬间沉底。 “真的是你?”宫九歌此时还抱着半点侥幸,对方能否认。 赫无双看着她,忽地笑了,额头抵着她的,笑说:“怎么关心起幕国的事了?” 是啊,赫无双又不知道她和幕初筵等人的关系,或者说就算知道了…… 宫九歌不愿深想。 “幕初筵,现在在哪?”宫九歌又问了句。 赫无双揉揉她的头发,笑的邪肆:“他现在在哪,宝贝你该最清楚才是。” 他知道! 他知道苏止棘身边的人就是幕初筵,知道这一点,怕是不难猜,这人也清楚二人的关系,甚至于,他还知道苏止棘的多重身份。那这么想下去,忘书宗遭了劫一事,他,有没有参与? 肯定是没有参与的,宫九歌自行便否认了去。 “忘书宗被围剿一事,幕后有没有你的手笔?”她也是疏忽了,眼前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手脚! 赫无双唇角上扬,他手上一用力将人抱起来,二人的姿势变成宫九歌跨坐在他腰间,二人的距离不过寸许便能贴在一起。 “真是聪明,”男人嗓音低沉,在她耳边厮磨,“继续说你还猜到了什么?” 宫九歌掌心用力拉开二人的间距。 “你给夙壹法阵也不是为了让他研究,而是为了给忘书宗一个缓冲的时间!”这点是她疏忽了,毕竟对方的行径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加上苏止棘还不知道赫无双身上的变化,对对方送来法阵一事未曾生疑。 宫九歌:“我想想,你是想消磨各大势力的战力?眼下忘书宗对你而言已经废了,洛国到处打压其余势力,当前就算是和忘书宗结了梁子,对应的幕国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所以。你的下一步打压幕国完成后,你是想借‘正义’之名,召集天下人来征讨洛国!” “精彩!”赫无双眼中透露出赞许神色。果然是个宝贝! 见他不否认,宫九歌脸色更难看了。 赫无双摸摸她的脸:“怎么猜对了还不高兴?” 宫九歌:…… 宫九歌迟疑地问道:“你,是想讨回公道么?” “嗤,”男人忽然笑了,头靠在她颈窝笑的身体都在抖,“公道?什么是公道?” “玩阴的也是种实力,上不得台面先不提,”男人说,“只是我护下来的天下,断然不允许他唯几个废物,马首是瞻!”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名正言顺跑路 宫九歌隐约觉得,这个理由,才是眼前人的真正想法。只是这想法—— “你觉得他们都是废物吗?”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她自个儿否决,索性换了个话题,“在那之后呢,你还想做什么?” 对眼下的统治者看不上眼,那把人拉下台后,你又会怎么做? 赫无双未曾回答,只是揉了揉她的头。 “你放心,我不会对宫家做什么的。” 宫九歌听了表示:更不放心了。 这件事过去不久, 赫无双的态度与之前都一般无二,宫九歌却是有了些许不安,可眼下对外面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小包子赫童察觉她心情似乎不好,也不像往常那般闹腾,抱着一白坐在她身边。 宫九歌起了离开的念头是端于一次意外。 这天与往常别无二致,已经十一月份了,缥缈城气温依旧不见降,她还是做盛夏那副打扮。自从那天的事情以后,宫九歌再未主动去找过赫无双。只是这天不知怎地,她在同一个地方呆腻味了,想出去走走。 缥缈城四季如春,后园里绿植青葱,花朵被下人打理的格外艳丽,她平日里不喜欢出门,有几个穿着不同的丫头从她身边路过,窃窃私语: “赫城主不是早就有了个夫人吗?为什么还要对外联姻啊?”其中一个问。 “就以赫城主的条件,就是做侧室,也不委屈公主啊!”另一个回答。 宫九歌手指一收,面前开的正艳的大红月季就这样被掐了下来。两个丫头走远了,宫九歌拿起那朵月季花,嘴角扯了扯,踱步往书房而去。然而她扑了个空,把守在门口的守卫告诉她,赫无双刚刚和客人出去了,说是去逛逛城主府。 守卫在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宫九歌一个发火,把书房给砸了。宫九歌没生气,或许说就算是生气了也不会让人看出来,抓住把柄。她默不作声地循着守卫说的方向而去。终于,在兜了两大圈后,她心里的怨气憋都憋不住了,找了个亭子落座。 捏在手里月季仍然美不胜收,宫九歌看了眼桌上的凉茶,将月季泡了进去。不想不消片刻,她找了半天的人自个儿撞上门来了。 宫九歌数花瓣的当儿,听到有几处脚印声,以为是路过的下人她也没在意,结果一个不经意瞥了眼来人,发现正是她绕了两圈都没找到的那位。 “哟,还真巧。”宫九歌伸手把花从茶壶里拿了出来,转给来人倒了三杯茶。 问为什么是三杯? 宫九歌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又见到了逍岁寒?这人那天竟然没被赫无双和幕秉之整死,还有命带着女人来联姻! 不过来了就来了,她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宫九歌取了茶和花走到几人身边。 “拿着。”话是对赫无双说的。 赫无双刚碰到茶杯,就听宫九歌凉凉道:“我说托盘。” 云墨在身后看着揪心,想要代主子将托盘接过来,谁料宫九歌并不领情: “怎么,你也想娶人姑娘?” 云墨手下意识一收,反应过来这是夫人在膈应主子后,他再次伸出手。等等,好像也不对啊! 宫九歌将托盘塞给某人,接着拿起上面放着的月季花,缓步走到那个娇美的女孩身边。她笑容清浅,伸手将花簪在了姑娘的发髻上。 “果然漂亮。”宫九歌赞了一句。 那姑娘看着眼前的人,容貌胜出她一筹不止,她也多少猜到了面前人的身份。 “夫人谬赞了,您才是真绝色。”女子柔声道。 宫九歌笑了声,听得面前的女子小腿肚子颤了颤。当然,这不是吓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城主说是逛城主府,结果四圈下来走一条路不说,中间还不待歇息的。她也是明面上养尊处优过来的,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程,脚被磨得发疼。 到底是女人,她在看到宫九歌的那一刻,便知道这赫城主的举动是出于什么缘由了。 赫无双忽然道:“看来你们处得不错,以后住在一起也方便许多。” 宫九歌闻言,眉眼弯弯,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城主大人是想坐享齐人之福?” 赫无双也笑:“给你找个妹妹不好么?” 宫九歌瞬间收敛了表情,凉声道:“好啊!不过要接进来可不能怠慢了去,库房我熟,不然列个礼单出来,三媒六聘?” 场面登时溢出了味。 那姑娘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要知道,在正牌城主夫人确定下来的时候,他都不曾给仪式,而眼下宫九歌说出这番气话,他却是回了她一句: “那再好不过,你来决定吧!” 宫九歌登时想把茶水扣他脸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她直接动手将托盘打翻,呈着茶的杯盏落地,淋湿了赫无双的衣袖。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走出一段路后,宫九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面向湖泊,席地而坐,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半晌,她忽然拿手捂住了眼睛,肩膀不由控制地轻微发抖,看着让人心疼不已。身后有个人在那儿站了有一会儿了,想出来安慰她,奈何自己又没有立场。 宫九歌手挡着眼,脸上的笑意几乎压不住,肩膀都在颤。只是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她不能笑出声来。 控制好脸上的表情后,宫九歌直接找了处院墙翻了出去。自然是有人看到了的,暗卫立刻便出来拦了,宫九歌这下可不会手下留情,直接法阵出手一网打尽,余下的,还遇到几个熟人,例如云砚—— “夫人,属下奉主子之命,不能让您出去。” 这是赫无双刚带她回来的时候下的令,到了现在仍然不曾放松了去。宫九歌眼里闪过暗芒,脸上却是一副哀默的表情。 “连你,也要拦我?” 云砚:?? 云砚傻眼了,和旁边的弟兄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夫人为什么这幅表情? 宫九歌揉了揉眼睛,眼尾登时泛起红晕。 “他,他要纳妾,还要走三媒六聘之礼。” 他?谁?还能有谁! 云砚立刻否决:“这不可能。” 宫九歌:“我,也这么想过。” 云砚第一次见到她这幅表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九歌继续:“所以,别拦我了,我出去走走。” 几人又想放人,又担心她出去后有什么闪失,一时没了主意。云砚眼一闭,咬牙道:“这事儿是主子不厚道!” 云砚要放人,其余人也不好说什么。宫九歌想了想,取出来一样东西,是个手镯。 她留话说:“这是你主子当日送我的定情之物,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我了,你便代我还给他。” 确实是赫无双送的,但不是现在的赫无双,本意也不是用作定情。眼下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镯子不过是个惯带的装饰,为了防止某人发难眼前这些人,她还是留个东西周旋吧! 宫九歌走出去后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索性也就不管了,在某人反应过来前,便找了马出城了。 府内还未传出人不见的消息,城外先传过来了。宫九歌出城有城主令,守城的人不敢拦,但还是差人来府上问了一声。 却说那前来“联姻”的女子,名唤洛子裳,没错,她姓洛,是洛玄奕的妹妹之一,生母早逝,由皇帝亲自教养长大。至于此番和逍岁寒同行,完全是因为顺路。 洛子裳看着上首赫无双脸色不善,心里暗骂逍岁寒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那个,”洛子裳小心翼翼道,“城主要去和夫人解释一番吗?”她还不知道人已经跑了。 赫无双手蓦的攥紧,握在手里的杯盏“咔嚓”一声,茶水自指缝间渗出来,还带着点点红色。 洛子裳立刻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主子!”云墨推门而入,他看到洛子裳也在,眼里有着不掩饰的嫌恶。 洛子裳:她就来谈个合作,还是赫无双主动提出来的,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看不惯她的样子! 云墨收回视线,回禀道:“城外的人来报,夫人两刻钟前出了城,去的是洛国的方向。” 那个方位,一有忘书宗,二有宫族,不好说她是回哪儿。 赫无双还没表态,洛子裳先懵圈了。 “什么意思?”怎么就给出城了? 云墨见她一副无辜的模样,没忍住出言嘲讽:“公主原来还不知道吗?夫人她这是自愿将位置让给您了!” “哗啦”一声打断了他的说话声,是赫无双将桌上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上。云墨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再多言。 倒是洛子裳不敢置信了:“什么让位,怎么回事,我不是来合作的吗?城主夫人原来也跟这边有合作?” 她不是不明白云墨的意思,但是这话能让她的立场更清楚,也更能提醒失去理智迁怒她的人——人,真不是她气跑的! 罪魁祸首是赫无双,但是这里谁敢去指他的不是? 云墨又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镯子,是他过来的时候云砚给他的,还说了不少有关夫人拿出镯子时,是多么多么哀莫大于心死,怎么怎么的不舍溢于言表。 到了云墨这儿,只有一句话。 “夫人说,这是您当日给她的定情信物,眼下,她,不要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回来避暑 宫九歌完全没能意料到事情发酵到这个地步,她避嫌没去忘书宗,而是转道回了宫家。 得知她回来这一消息最早的是林萧,颠颠的就来围观了。 宫正:“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宫九歌被问傻眼了:? “什么就我一个人?” 宫正:“赫城主呢?孩子呢?怎么不一起回来?” 宫九歌瞬间明白了什么,视线一眼别过林萧。 林萧默默地移开视线。他错了,他不应该过来的。 宫九歌给出解释:“缥缈城太热,我回来避避暑。” 林萧:…… 宫正看了眼外面的冰天雪地。 “那怎么不把孩子一起带过来?” 宫九歌:“他还小,受不了冻。” 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宫正怎么也想不到她回来的真正原因,听了宫九歌的理由,纵然觉得哪里不妥,想了想也就作罢,他交代了些事便走了。 林萧没忍住问:“少主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宫九歌幽幽道:“这是我说了你又要去打小报告?” 林萧一噎,他试图给自己辩解。 “少主,您与赫城主一事并非……”并非他主动交代。 “呵,”宫九歌不想听解释,冷笑打断他,“那现在是了!” 林萧:…… 一句话将林萧的诡辩都打回了襁褓。 宫九歌回来后不免沾手族内事务,不过大多数还是交给宫正去处理,她闲下来的时候(宫正:你还能闲下来?),也会问问忘书宗那边的情况。就这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下来,有个人找上门来了。 宫九歌看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宫家大长老,还真是太久没见了。 “少主。”大长老灰袍加身,须发斑白,不知何时,悄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宫九歌来去几次,差点都要忘了这么一号人物,她停下脚步回眸。 “大长老。” 大长老打量着眼前人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气势,心中忽地生了一个猜测。 “那个术法,少主莫不是已经……”习得商字成! 宫九歌手指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他的话。 “大长老在说些什么,本少主怎么听不懂?” 偏偏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大长老双目浑浊,紧盯着宫九歌的脸,对方脸上明晃晃的笑像极了嘲讽,一时间竟和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合了起来。 “大长老可莫要糊涂了,什么禁术?我宫铭一身清白,以宫族盛兴为己任,断然是不能背上这名声的,大长老最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眼前的人不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与那个时候的人何其相似。 宫九歌说完后,却是见大长老仰天大笑了两声,道了句“果然,果然”。然后人就走了,临走还留下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宫九歌:她这是把人气傻了? 她不知道的是,背过身后,大长老那张慈和的脸上,此时满是抑制不住的疯狂,眼中的阴鸷化作浓雾涌出。 左右在宫家呆着没事可做,她打了声招呼,便不留一丝云彩地走了。 宫正收到消息后扑了个空,也没见到人,当下狂躁不已,林萧这个知情人直接扛下了所有的风暴,对此,他只想飙脏话。 宫九歌避开耳目到了忘书宗,幕初筵回了幕国,忘书宗眼下只有苏止棘在。宫九歌悄无声息地靠近人,看清了对方是在翻她之前的来信。出于有赫无双这一喜欢把关的,她回信大多简单直白。 宫九歌一开始的信用的都是大陆上普遍的文字,只有最后一封用的是只有他们三人才懂得繁体字。然而,等亲眼看到了这些信,宫九歌才发现,信上都是她的笔迹不错,但是内容,几乎都被添油加醋过! 她想要看看清楚,直接便伸手去拿,正全神贯注的苏止棘忽然看到身后伸出一只手,肌肉反应比大脑更快,抓着来人的手腕往后一拧,摁着对方的脖子就将人压在了桌子上。 脸突然贴上桌面的宫九歌:…… 动手后看清楚人的苏止棘:…… 二人都是一阵沉默。 苏止棘立刻撒手,然后将人拉起来:“你这是,瞬移?” 宫九歌:“走过来的。” 苏止棘:…… “这些不是我写的,”宫九歌揉揉手臂,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我回信最多三行字。” 不料苏止棘也道:“我也是发现不对劲不久,刚刚才将所有消息都翻了出来。你来的正好,看看有哪些不对。” 他连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都没多问一句。 宫九歌挑出来一张,上面竟然列出了神仙丸的原料:“这是什么时候传过来的?” 苏止棘说了个时间,宫九歌想了想,大约是她去了缥缈城没多久。才这个时候,赫无双竟然就已经下手了? “试用没有?” 有了原料,想要解药应该很容易。 苏止棘点头,用是用了,但是出现一个问题。 “已经确定了原料无虞,但是解药,”苏止棘皱了皱眉,“还差几味。” 宫九歌挑眉:“几味?”她这还是从对方口中第一次听到这个犹疑不决的说法。 苏止棘:“说起来还存在问题,就是这几味药找齐全后,我还要适配它的药效,当中有几幅药材并不适合放在一起。”就俩字,麻烦! 宫九歌:“他人呢?” 苏止棘:“幕国出了点事,暂且回去了。”当然,也是为了药材,有几味药材,也只有在幕国才拿的到。 宫九歌忽然想起来之前在赫无双的书房听到的那些话,随手翻找桌上的信纸。 “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呢?”她翻了两遍没找到。 赫无双将她手边的一张纸条拿起来,“这个。” 宫九歌手指一僵,只觉得身体的温度瞬间都流失了干净。 “我,用繁体字写的,最后一封,你没收到么?”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苏止棘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如实道: “这是我当前收到的最后一封。你是什么时候,不对,是你信上想要传达的消息是什么?”这时候先问重点。 宫九歌将当日她所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这只鬼灵,是为幕初筵准备的。”楚惊凰当日如是说。 苏止棘登时背脊一寒,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了他,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行,得提醒他一声!”宫九歌开始翻找笔墨,她只希望事情不要如她所想那般发展。至少,至少,给点时间! 苏止棘拟好了信,尚且来不及折好便传了出去。 宫九歌揉揉额角,觉得自己怕是神经过敏太严重了。毕竟幕柒哪有那么有容易中招! “你坐下!”宫九歌看了眼坐立不安的某人,“他又不是傻的,还不懂防范!” 苏止棘也确实是关心则乱,听了宫九歌的话有了些许好转。 “你说得对,”他平复了心情,这才问突然出现在忘书宗的某人,“对了,还没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你是怎么离开的缥缈城! 苏止棘在忘书宗的这段日子,仍然专注于发展事业,将忘书宗的信息线巩固加强了不少,也收到不少消息,比如缥缈城对某人监管之严。 宫九歌坐在大椅上,腿一搭,懒散道:“太热,回来避个暑。在宫家呆了有大半个月了。” 这理由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在苏止棘这里连初审都过不了。 “接着编,”苏止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是真的,不过我还听说赫无双这段时间领了个人回去?” 宫九歌扬眉:“多新鲜啊,你说他领个鬼灵回去才有看头。”还有你这消息挺灵啊! 苏止棘嘴角扯了扯:“领了个女人。” 宫九歌:“还挺厉害。” 苏止棘额角抽了抽:“还是洛国来的。” 宫九歌这点上倒是不清楚:“我还当是幕国诲水城的人。” 苏止棘“呵”了一声:“看来是见到了。” “见到了见到了,”宫九歌毫不否认,“还上手摸了,挺纤细的,就是没我漂亮。”她说着还喝了口热茶,咂了咂嘴。 苏止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是拿她没办法了。 “人过去了,你又走了,这是什么操作?耍小性子?”后四个字用在面前人的身上,怎么看都违和。 宫九歌幽幽道:“我说开个玩笑你信么?” 苏止棘沉默片刻,正色问说:“你说的玩笑,是和我开,还是和赫无双?”亦或是那个女人? 宫九歌长叹一声,眼神看向远方,脸上的表情忧郁而沧桑,像极了一个受过伤的人,晚年以后谈起这份感觉,缅怀而忌惮,憧憬而忧伤。 “你说,相交的线如何才能再度重合?” 苏止棘:“……这边建议说人话。” 宫九歌:“特么的,赫无双这瓜娃子到底要干哈,伤脑子撒!” 苏止棘:“我没让你说脏话。” 宫九歌将交叠的腿放了下来,身体前倾,手里握着尚有余温的茶水。 “就是,我就是想说,立场不一样的人,想在一起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 苏止棘听出味儿来了:“你说赫无双?” 宫九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自顾自说: “掰他的观念是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让她不是很痛快,“还有就是趋向对方的理念?”很好,她更不爽了。 苏止棘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怕是赫无双要做什么事让她为难了,一方面,她不想赫无双改变主意,另一方面,或许赫无双不改变主意的后果不是她想看到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武器也有性格 对于宫九歌的问题,苏止棘最后给出的答案是: “人生苦短,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时候顾及的多了,反而一个也捞不着。” 宫九歌叹了口气。 “就喜欢你们这种放风凉话,还不给正经意见的。” 苏止棘被她怼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自个儿心里有了数,我说了意见你也得听啊!” 宫九歌依旧挂着那副沧桑的表情,苏止棘毫不怀疑若是有条件,她甚至会点根烟。 “那就,依我来吧!”宫九歌总算是找到了一处平衡般,将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面,手将额前的碎发按到脑后,露出那张美艳的脸。 “对了,”宫九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忘书宗都要成你主业了,那苏族你是怎么打理的?” 苏止棘:“其实两方大多时候都不需要我在,苏族一大族,往日里的大小事情都有对应的人脉来解决,忘书宗就更不用说了。” 作为处理过忘书宗事务的人,宫九歌表示不服。 苏止棘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咳,当时是想你多熟悉一下……” 宫九歌面无表情。 场面一度安静,还是苏止棘转移了话题:“像宫家就不一样了,商业链一股控一股,市场方向都要你们这些当家做主的来把控,事情自然就多了去。” 这“多”还是相对应而言,若是宫九歌有了兴致去林萧,李奇的书房看看,偌大的空间除了账簿还是账簿。 在忘书宗呆的时间长了些,到了后面,宫九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连带着伸了个懒腰。 “决定了,这段时间就呆宫家了,”她站起身就要去收拾东西,“把我行李收拾收拾去。” 苏止棘失笑:“随你吧!” 说是行李,其实也就是这些年苏止棘准备给她修习法阵整理出来的资料。都是放在一起的,也不用刻意翻找,直接塞空间就是了。 “话说回来,”苏止棘留意到她柜子旁摆着一个伞架,立刻就想起来她之前挑走的那把兰花伞。 “当初‘梅’‘兰’‘竹’‘菊’四把伞是收在一起的吧,你为何偏偏拿了兰花伞?” “嗯?”宫九歌不解,“这当中是有什么讲究么?” 苏止棘:“讲究算不上,就是听阿柒提过几句。” 他解释说:“他说好的武器都是有性格的,比如梅伞嗜血,竹伞谦和,菊伞冷漠,兰伞则对应,腹黑。” 宫九歌:“什么意思?” 苏止棘:“这么跟你说吧,就好比四把伞中输出最高的是梅伞,竹伞主防。” 宫九歌将兰花伞从空间取出来。 “腹黑和冷漠又是指什么?” 苏止棘:“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记得兰伞是他花了心思最多的。兰伞开始用了同样的时间完成,可完成后却又不和心意,但一时间没有灵感,就拖拉到了最后。” 四把伞的原料都挺稀有,剩下的就都装备到了兰伞身上。 苏止棘:“我对机关不精通,不过阿柒花了不少心力弄出来的东西,应当不仅仅只能用来攻与守。” 宫九歌摸了摸仍然崭新如许的伞面,心里想着有了空真要好好试试。 临走苏止棘又拿了本书出来,说是书还太勉强,简直能称作是本“典籍”。 苏止棘:“这是我花时间罗列出来的,当下我了解的所有法阵,你会用得着的。” 等一切就位,枉城那边也有了新的动向。 宫九歌第一时间收到了那离遵传来的信笺,与外面所传不同,亲身实地的感触描摹在了信纸上。先是他们最初抓到的那些被鬼灵控制的人,眼下无一例外,都死了。 死了?宫九歌一愣,再三确认自己不是看走眼。 那离遵描述说,本来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征兆的,人就都没了,而且这些人的死相都很正常,除了没了呼吸之外,与平日里睡着无异。这简直是最坏的后果,人无缘无故死了,若是被民众知晓,此事怕是不会善了。 信中还问了宫九歌当日是如何揭穿的鬼灵,眼下封印未曾完善,若是再有人和鬼灵挂钩,事情会越扩越大。那离遵言辞恳切,还列出不少好处,就为了交换她的办法。 宫九歌看着觉得哪里违和,这感觉来的奇怪,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外面的下人就来传话,说洛国来人了,让她过去。 往日在宫族的应酬都是宫正出面,现在让她出去,应该是对方点名找她。 等宫九歌过去后,出乎意料的,她见到的人竟然是赫无双领回去的那个。 青天白日的怎么就给见鬼了!这是宫九歌当下唯一的想法。 她还四下里看了看,确定赫无双不在场。 洛子裳看到对方的表情,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宫少主放心,赫城主他没来,”说完了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洛子裳补充说,“当日怕是有些误会,子裳前来,除了代表洛国合作,还有一点便是,当日的事,子裳还要与夫人道个歉。” 宫九歌点头,她和宫正打过了招呼落座,然后与洛子裳说:“先谈合作的事。” 洛子裳:…… “呃,好,”她很快找回状态,“外面所传与枉城相关的事,少主怕是已经听说了,当然那是对外的说法,实不相瞒,洛国收到了那离城主的来信,信里说,封印因为修补不当,触动了反噬。” 宫九歌:“修补不当?” 有资格动手修补的怕也只有忘书宗的人了,莫不是又给人阴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洛子裳点头:“反噬一出,方圆近百里生了瘴气,民不聊生。” 宫九歌:“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洛子裳语气严谨道:“这瘴气一出,并不直接侵害于人,而是先对粮食水源造成损害,导致枉城的人食不果腹,甚至有大批的人开始迁移。” 后果宫九歌也想的到,鬼灵这事一出,别的国家是不会接纳这些人的,加上上了年纪的人迁移不动,只能在原地被活活困死。 “宫族富名在外,商行遍布大陆,父皇的意思,希望宫族可以伸以援手,运送物资前往枉城灾区。” 宫九歌手指点着桌面,她抬眸,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宫正。 “家主以为如何?” 宫正在她来前便知道了洛子裳的来意,眼下只是道: “宫家是你做主,你拿主意便可。” 洛子裳听到这话,眼下有过一丝诧异。 宫九歌听着也没说什么:“此时事关重大,本少主一人怕是做不得主,容我先与二位主事商议一番。公主可在宫家先住下,我尽快给你答复。” 洛子裳自是没有异议。 等人走后,宫九歌又叫了林萧与李奇过来,四人一同来商议此事。 宫九歌:“你们怎么看?” 宫正没表态。 林萧:“属下觉得,洛国的说法太过片面了些。依他们所言,枉城的信独独送到了他们手上,这说法也竟凭了他们,如何让人信服?” 宫九歌:“时间问题。” 是真是假让人前去一探便知,洛国还没必要撒这慌。 李奇考虑的方向不同。 “属下觉得不妥,”他说,“宫家虽占着首富之名,可除了收入,实力方面简直是任人戳扁捏圆,若是将这一优势也拱手让出去,那,这简直……” 李奇的话说的简单粗暴,却也句句在理。 林萧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宫九歌:“林执事?” 林萧:“……属下愿听少主差遣。”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本少主的看法,觉得这援助可以去。不过,前提该有。” 洛子裳当晚宿在宫家客房,入夜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走过的动静。 “公主可歇下了?” 是宫九歌的声音。 洛子裳上前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少主还没睡吗?进来坐吧。” 宫九歌:“白日里还有些事未经核对,深夜叨扰,公主莫怪。” 洛子裳:“少主言重了,可是要确认白日所提信函一事?” 宫九歌:“……不,是误会一事。” 洛子裳讶然,不过很快就懂了,这时候她也不敢反驳调侃,只是如实将当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联姻是对外的说法,事实上,子裳与赫城主的交易另有其事。” 宫九歌忽然道:“公主与洛太子关系如何?” 洛子裳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夫人果然聪慧。” 宫九歌听她一提到赫无双,就对她换个称呼。 “没错,”洛子裳也不否认,“我与赫城主的交易,确实与我那皇兄脱不开干系,不过详细的,恕我不能多言。” 宫九歌表示可以理解。 洛子裳说着事情经过,看宫九歌除了最开始都没有多问一句,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不过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洛子裳掩饰住自己的心思,接着道: “……后来,子裳在他人口中听闻,夫人与城主虽然琴瑟和鸣,婚礼却未经媒聘之礼,当日城主的心思,那三媒六聘,也是安排给夫人的。” 宫九歌当时只当他是在找话题刺激她,哪里想的到这茬。 见她表情有所松动,洛子裳接着讲了下去。说到最后的时候,宫九歌脸上终于有了别的反应。 洛子裳说:“夫人退还信物,与城主恩断义绝之事,便是子裳这局外人看着,也着实过于难受了些。”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卖不卖面子 宫九歌听的相当谜:“……什么恩断义绝?”谁和谁断了? 洛子裳没料到她是这么个反应,转念一想莫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这二人其实只是玩玩情趣?这么一想她的作为倒是多余了。 “那夫人当日留下信物,又是何意?”洛子裳不死心地问。 宫九歌:“……” 洛子裳将当日云墨所言复述了一遍,听到那句“她不要了”的时候,宫九歌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洛子裳试探道:“当中若是有误会,夫人可要传话解释一番?” 宫九歌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这事儿注定越描越黑,还不如找个恰当的时间开解。宫九歌如是想。 洛子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宫家住了七天左右,洛子裳终于等来了结果,宫九歌差人来带她去了议事厅。说真的,洛子裳并不抱多大指望,就算对方答应了,也是面子上过的去的行径,怕不会正经上心对待。 等洛子裳到了议事厅,却发现诺大的厅堂只有宫九歌一个人在。 她一袭便装,在放着暖炉火盆的厅堂内穿的极为随散,宽大的彩缎披在身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轻烹细茶。长发未曾整理为发髻,而是拿着红色的发带高高束在脑后,平添几分英气。 洛子裳觉得,她还好不是个男人,否则见到这幅场面一不留神就要犯了大戒。 “公主到了?”宫九歌像是刚注意到她一般,手里动作不停。 “随便坐,”她冲泡了一杯香茶去,拿到洛子裳面前,“路上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洛子裳眼下看不懂这形势了,只得按着对方所引,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好茶!”洛子裳赞了一句。 茶冲泡的时间刚好,香味前所未有的香浓醇厚,让人唇齿留香。 宫九歌浅笑不语。 洛子裳脸色微郝,轻咳一声后回神。 “没想到少主还有这等好手艺,”洛子裳赞道,“子裳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宫九歌:“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的,公主谬赞了。” 洛子裳觉得有点热,身上暖烘烘的,像是在严寒的冬日泡进了一洼热泉之中,身心上的满足喟叹,先前吊着的心也因此安定下来。 “少主谦虚了,”她说,“不过少主唤子裳来此,可是对当日子裳所提一事有了答案?” 宫九歌点头:“没错。” 洛子裳立刻凝神,迫不及待想要从她口中得知答案。 宫九歌:“经几位主事商议讨论,最后得出的结果是——” “宫家愿意出手支援。” 洛子裳长长地松了口气。洛皇安排给她的第一件事,办砸了当真难看,好在宫族愿意出力。 宫九歌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失笑,接着道:“不过,这件事有个前提。” 洛子裳就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容易答应,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做了个心理准备:“少主但说无妨。” 宫九歌:“大陆当前有难,宫族当下的境遇怕是诸位也都知晓,最大的能力范围便是运送物资过去。” 洛子裳一知半解:“那依少主的意思是?” 宫九歌不答反问:“求援一事洛国是只通知了宫族,还是其余势力也有了消息?” 洛子裳闻言脸色有点为难,“这,事情并不宜大肆宣扬,所以当下,知道的人不多。” 何止是知道的人不多,洛皇明明是看中了宫家想要扒一层皮下来。 宫九歌手指碰到了自己先前冲泡的茶,杯壁的温度没有那么高了。 “这便是本少主的条件,”宫九歌说,“恕我直言,鬼灵侵袭一事非一家之事,大家推举洛国为首也是出于信任,情况再不得控也不能瞒了其余人!” 洛国心里的算盘宫九歌当然看得出来,无非是想借此事一家独大。 宫九歌:“让宫族送物资,可以,但是这事儿不能瞒着其他人。” 洛子裳有些为难,但是宫九歌的条件,说真的,并不刁难,比她之前设想过的好了不少。但偏偏就是这个要求,还得从长计议。 洛子裳心里有了主意,她站起身来,对宫九歌行了一礼。 “少主的要求并不为难,但是子裳目的只来商谈,就此事却是做不得主,还望少主见谅,待我回过父皇再下决定。” 宫九歌表示可以理解,不日便送了洛子裳回去。 宫九歌看着洛国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去,想到那皇位上坐着的洛皇,不由摇头。 “真是,想权想疯了……” 也难怪某人想着改朝换代。 送走洛子裳,宫九歌第一时间唤了林萧过来,让他安排人马开始给枉城运送物资。 “林萧,你安排人,最好是亲卫,实力不俗的人一同前往枉城。” 林萧也知道此行危险,先是无法探得具体情况,其次便是鬼灵的威胁。前路无途,林萧直接问道: “林萧本该听从命令前去执行,不过,前途未明,林萧还是想问问清楚,少主为何挑了我?” 宫九歌看着他,不带半点遮掩,直接道: “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宫家需要主心骨坐守,所以伯父不能离开,左寻右找下来,一来你调的动宫家名下的商行,众人大多信服你,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你来出面再适合不过。”林萧的号召力可比她这个不称职的少主好上太多。 “二来则是,你的心机谋略都再合适不过。” 林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过自己的“心机谋略”,让对方这般看好。 宫九歌:“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萧犹豫片刻,总归是逃不开了,他还是得问问清楚。 “属下自觉李奇要比我出色不少。” 宫九歌:“他去,我不放心。” 林萧一愣。 宫九歌:“此人心机是有,谋略也不缺,但是说到底,他是利己主义,此番宫家付出的心力不少,负责他的人至少要能将带出去的人都带着回来。” 而李奇,她没有这个信心。 林萧明白了,他行了一大礼,语气坚毅。 “林萧定当不负所托。” 宫九歌给林萧做足了准备,甚至做了几个法阵给他,简单的教了他怎么用。 宫正不明白她的用意,他行事向来是凭实力,像这些弯弯绕绕,他是看不起的,但还是不由的佩服一二。 宫九歌说:“伯父有什么看法可提出来。” 宫正摇了摇头,不过他转念一想,问道:“何故不卖洛国一个面子?”而且不仅不卖,这都算直接打脸了吧! 宫九歌轻笑:“伯父这就不明白了,你要想卖他面子,须得对他洛国言听计从,予取予求才行。” 宫正登时横眉竖眼。 宫九歌:“眼下这情况,处理好了便是凌云绝顶,洛国不满现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幕国内乱未平,缥缈城又是个不管事的,正是他占大头的好机会。” “而其他排的上号的势力,这几个家族,那几个宗门,他哪个都想拉拢利用一番。当然,宫族就不值得他花这心思了,毕竟当前最为势弱。” 宫正听着越发闹心:“那你眼下摆了这一道如何是好?” “伯父说笑了,”宫九歌失笑道,“何谈摆一道?我宫族收到消息后夜不能寐,夜以继日方才凑出当下所能挪动的所有物资前去支援,懂事的怕是称赞还来不及。” 宫正说不来当中的弯弯绕绕,觉得便是此法也欠妥,可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悻悻作罢。 “有事尽管来找我。”这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了。 宫九歌笑着应了句是。 临出门的时候,宫正突然停了脚步,他回过头来,语气严谨问道:“九歌,若有一日宫家濒危,你意欲站哪个队伍?” 按理说宫九歌的身份,定是站缥缈城无疑,但是宫正心里觉得,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果然,宫九歌先一愣,接着不以为然道:“伯父放心,不会到那个地步的。”便是到了,也未必就需要站队。 不出半月,洛子裳那边便有消息了。 许是答案不那么理想,洛子裳本人都未露面,只是差了人悄悄送信过来。信中所言,洛皇对宫九歌的意见否决的彻底,认为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是安抚平定民心,宫族提出来的条件完全是打算将事情闹大,其本质也不过是贪财之辈,不愿付出,其心当诛。 信的最后是洛子裳自己的想法,她再三赔着小心,说自己只是转述,完全没有认同此等作为的心思,希望宫九歌莫怪。接着便是洛皇身体欠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暂时施展不出来,希望宫九歌能有个缓冲的时间,洛皇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宫九歌深知洛子裳肯说这些怕也是看了赫无双的面子。她将信件放到火上焚之一炬,接着便抬笔拟好一封书信,送往幕国。 宫九歌尚且不知幕初筵的现状,出手有所顾忌,好在不出几日,那边便来了消息。 幕初筵没回朝堂,却在私底下联系了旧部,眼下兵权已经捏在了手里,文臣那边也多数信服他,只要他想,随时能重登王座。 竟是半句不曾提起神仙丸。宫九歌手指掸了掸那张薄薄的纸,心中有了较量。 不日,其余几大古族都收到了神秘来信,说神秘也不尽然,毕竟下方盖了皇室印章,署名幕国。 第二百七十章 铩羽而归 宫九歌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心态,将信函发往其余古族。 与此同时,关于先前驳回洛国一事也迎来了结果。宫九歌第二天刚醒来不久,就听到外面闹得动静不小。门外候着的芙蓉闻她醒来,端来温水供她洗漱用。 “外面怎么回事?” 宫九歌将漱口用的水含了一口。 芙蓉说:“回少主的话,是洛国的姚丞相到了,只是没有少主放话,没人放他进来。” 宫九歌默默地吐出漱口水。 “人什么时候来的?” 芙蓉估了个时间:“大约有两刻钟了。” 宫九歌想问一句为什么不叫她,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自己给收了回去。原因,她心里还真有数。 本着晚就晚了的想法,宫九歌收拾完还顺路去找了宫正。她没醒不知情也就算了,怎么这人也不理? 不料想宫正见了她,直接就问了句:“把人这么晾着,合适吗?” 宫九歌:? 所以,觉得不妥为什么不先让人进来? 没等她将话问出来,就听宫正道:“人刚到的时候我就去问了你意思,不过这些事都依你吧,不用来过问我。” 宫九歌视线往身后瞥了一眼,芙蓉一脸的一言难尽。宫九歌忽地想到些什么,莫不是有人来问过她意思,但当时她还没清醒,做出了什么举动赶走了来人? 拿“什么举动”来一笔带过着实是说的轻了,好在旁人无法得知她的想法。 宫九歌轻咳一声:“这件事我心里有底,将人关在门外也是刻意为之,伯父莫担心,我这便去处理。” 芙蓉:…… 芙蓉想起来被轰出去的小姐妹,当真觉得叫醒少主这差事不是人干的。 姚丞相自持高位,眼下来了宫家竟被拒之门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正当他拂袖欲走之际,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家仆打扮的人走出来道: “姚丞相,少主有请。” 姚丞相即将迈走的步子生生被这话拉扯了回来,他脸色难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宫少主好大的面子,便是本丞相言微,宫家也该看着洛国的面子上,还是说,宫少主的连洛国也不放在眼里!” 家仆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气个倒仰。 “丞相可万万说不得,您这不是在挑拨两方的关系吗?我们人小式微也就罢了,您可要对洛国嘴下留情啊!” “你,你,”姚丞相脸涨成猪肝色,看着就要将人碎尸万段了一般,“卑贱的家仆竟敢如此与本相说话,宫族是要造反不成!” 家仆看着就像是想将门阖上一样。 “阿季,”芙蓉的声音传来,“不是让你迎姚丞相进来吗?姚丞相人呢?” 阿季将门大开。 “姚丞相请。” 姚丞相冷哼一声,率着身后的人踏入宫家。 芙蓉盈盈一拜:“少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姚丞相请。” 姚丞相身后的仆从阴阳怪气道:“等候多时?宫族的待客之道莫不是客人在外面等,主子在里面等?” 芙蓉面上不显,柔柔地笑道:“前人有言,扫榻相迎,宫家前几日不太平,乍闻丞相赶到,一些不知事的手忙脚乱,错过了接待时间,还望丞相能体谅少主一番苦心。” 这话说的漂亮,让人发作都不好找理由。 姚丞相发泄无门,话被人生生堵了回来,憋屈可想而知。 阿季与芙蓉将人带到,然后退居主人身后。 宫九歌与对方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第一次会面,当然,她没注意过对方,姚丞相却是深深记住了她这张脸。 这分明是各方围剿忘书宗时,一夫当关的忘书宗少宗主! 要说,姚丞相实力一般,胜在位高权重,加上与沐族私底下还有往来。沐雷沐言最后一次攻上忘书宗之际,他在后方远远看到过,惊讶对方年轻,也果真如沐言所说,美貌倾城,但是对方嗜血的手段他也是亲眼目睹。 尸山血海之中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还能当场策反沐雷,这样的人,这样的手段,姚丞相深知可怕。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能制约她? 陷入回忆有一会儿了,姚丞相被身后的人提醒,下意识道:“见过少宗主。” 旁观芙蓉一脸诧异,心说这姚丞相莫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宫九歌莞尔:“姚丞相莫不是认错人了?” 经她提醒,姚丞相方才想起来他此行来的是宫族,见的是宫家的少主。 人分明就是那人,不会有错,姚丞相也来不及想当中的弯弯绕绕,改口道:“是本相言错,少主莫怪。” 宫九歌:“丞相客气了。” 姚丞相本是带着为难的心思来的,洛皇给他的任务也是这般,但是眼下他见了本尊,发现他不管怎么摒弃心中所想,那日血腥一幕都在他眼前晃悠,他甚至不怀疑,若宫九歌一个不乐意,能让他走不出宫家! 宫九歌自是不知道短短片刻,对面的人脑补了多少。她把玩着旁边的香炉,等着对方步入正题。 姚丞相这个人,他能坐到现在的位置,除了因为他有一个能耐的爹之外,全借他自身的识时务,几乎不与强者结仇,能结交则结交。 眼下正题便是发难,姚丞相收敛自己来时的意气,语气中含了几分小心试探。 “本相来此的目的,便是为了上次,四公主与少主未达成协议一事。” 宫九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姚丞相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得继续往下说: “少主不愿白白奉出物资我等理解,只是此事事关黎民,还请少主再行考虑一番。” 宫九歌:“本少主的要求,洛子裳公主可是未曾传达?” “少主的想法虽是挑不出错,但是少主有所不知,”姚丞相道,“五大古族现如今的关系,并不亲近。” 五大古族? 宫九歌很快就明白,这是洛国将自己与幕国摘出去了。毕竟一族和一国,便是名声听起来,后者都显得浩荡无翰。 宫九歌手指一捻,碰掉些香灰。听了姚丞相的话,她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本少主不明白,这与关系亲近与否何干?” 姚丞相被拿捏到要害,舌根发苦。 “这,吾皇的意思,本是说眼下尚不清楚枉城的情况,只道缺乏物资,宫族富足,想着在不惊动多人的情况下,将这件事处理好。” 宫九歌似懂非懂地点头:“便是找个冤大头补上错漏,是这个意思吧?” 姚丞相一噎,立刻道:“少主哪里话,宫家拿出多少,洛国定会事后如数补偿。” 宫九歌笑了:“‘事后’二字用的当真妙。” 姚丞相不知道如何接这话。 宫九歌却又道:“洛国底蕴之厚便是幕国都喟叹一二,我等小门小户,如何比较?更说枉城虽然分离了出去,年年赋税却不少,洛国若是愿意人道些许,便是将近三年税务吐出来,此难也能迎刃而解。” 姚丞相正欲反驳。 宫九歌却毫不留情面:“本少主还道洛国是想依仗众人之力来共同抵御难关,却不想是看我宫家势微,来仗势欺人了!” 她这话说的轻飘飘的,脸上的笑意未退,不知情的旁人看来,还以为她是在与友人相谈甚恰。 只有这“友人”能明白当中的苦,姚丞相威胁的话在嘴里来回打转,就是不敢诉之于口。 “姚丞相还有话可说么?”宫九歌开始下逐客令。 他还能说什么!一群人怎么来的怎么走了,桌上的茶水还尚有余温,茶叶在表现漂浮转动,像是在嘲讽来人。 宫九歌见人走了,从袖中取出几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递与身旁的阿季。 “交给李奇,让他背熟了,明天上午去人多的地方……” 阿季双手接过几页纸,往李奇的府邸去了。 芙蓉在旁守着不敢多问一句,她深知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所以,就连少主之前宠爱的铃铃没了去向,她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近内院怎么样?” 芙蓉正想着自己的,忽然听到宫九歌问话,她立刻道:“奴婢一直有注意着,二爷长期呆在自己的院落,大少爷和以前一样,偶尔出门去,喝花酒是常态,还有就是二小姐,她,她时不时便要砸东西,还打伤不少侍婢。” 听着倒像是没什么变化。 宫九歌说:“去把西门那几个使粗活的丫头调给宫九绾,告诉她们,若再看见人砸东西,就把人绑起来,砸了多少都记录在案,七天索赔一次,动手打人更是不容姑息,打回去,打赢了本少主重重有赏。至于大少爷那边,你看着安排,我要知道他每天都在接触什么人。” 芙蓉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并不意外,这便着手安排去了。她有预感,这事儿若办好了,她在少主面前,地位定会水涨船高。 想当初,宫九绾在知道宫九歌去了枉城时,兴奋难以自持,认为这是将人赶出去的最佳机会,不想宫正这个常年不管事的忽然将权力都把持了起来,比在宫九歌手里还有发狠,他们根本触碰不得。 宫九歌不在的日子里,他们几乎是日以继夜地祈祷人能死在外面,看看宫正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抓着权力不放!然而宫九绾没想到的是,她也就算了,就连宫九擅动了念头,也是每次都铩羽而归。就像在宫正眼中,除了宫九歌,他们都是外人一样。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安外顺便攘内 芙蓉安排好了人,送到了宫九绾的院落。宫九绾当下心情本就不好,她原意还当是宫九歌在示好,言语间毫不客气。 “这是少主送来的?”“少主”二字从她嘴里说不来,不带半点敬意,“本小姐可不敢收,那宫九歌倒是会做面上功夫,想着送人过来。怎么不把本该属于我爹的东西还回来?卑鄙小人!呸。” 说着,宫九绾又用挑剔的眼神来回打量芙蓉送来的粗使丫头,仔细看了下眼神更不屑了。 “把人带回去,”她趾高气昂说,“本小姐可不敢用她的人,不然指不定哪天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芙蓉有时候也挺奇怪,连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会看眼色,反而是这些个主子,永远都不识时务,看不清当下局势。 芙蓉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听她骂人的,她笑着道:“二小姐说笑了,这些都是少主特意为二小姐挑的人,保证您用的顺手。” 宫九绾皱眉,将桌上的茶具如数拂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个彻底。 “听不懂本小姐的话?都滚!”眼看着她都要把鞭子拿出来了。 芙蓉看了眼旁边一个秀气的小丫头,小丫头看懂她的眼神,上前钦点过被摔的东西,然后拿出一本空白的账簿,记上了第一笔。 宫九绾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你们要做什么?” 芙蓉也不好瞒着,毕竟以后也要走这个流程的,于是就将宫九歌的说法平和地描述了出来,她已经做好了宫九绾翻脸的准备。 谁料对方半晌没动静,芙蓉深知这位的脾气,将人留下后便脱身离开了。 宫九绾其实是傻眼了,方才回神。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什么记账,赔偿?还,还要这些粗使丫头对她动手? 这时宫九绾方才真正意识到,她当下的现状。 宫九歌,她怎么敢! 宫九绾到底是被惯到大的,哪里遇到过这种境遇,她发了一通脾气后,便直奔生母李姨娘的住处。 宫九擅的境遇也没好到哪里,他看着送来的人,掩饰住了眼底的寒意,面上笑的坦荡。 “谢过少主好意了,不过九擅的院落还不缺人,劳烦你多跑一趟了。”他话说的客气无比,比较宫九绾不知好了多少。 阿季心里对眼前的人不作评价,毕竟他只是个来传话的。 “大少爷客气了,”阿季说,“属下只是个跑腿的,大少爷若是不满这些人,属下可以听取大少爷的想法,代为转达给少主。”但回不回信就是另一码事了。 宫九擅脸上强扯出一个笑,道了谢将人收下。 宫九绾那边,不知道她当日去找了李姨娘,二人私底下商讨了什么,那对母女竟然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平静。 恰恰相反的是宫九擅,当时收人收的干脆,每次往外跑却要拼命将人给甩了去。宫九歌安排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甩开,资料当天就能出现在宫九擅桌上,并且还是宫九歌看过之后的。 宫九擅简直要被她的操作给整疯了,心中的阴郁堆积的越来越多。当然,这阴郁具体是出于宫九歌的咄咄相逼,还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就难说了。 宫九擅在外面确实有自己的交际圈,圈子不大,可以说只是些旁人看了都不放在眼里的小手段,却是他当前能瞒着宫家所做到的相当大的一部分。 黎深这些年与宫九擅的关系也还勉强凑合,宫九擅出去外面也喜欢叫他一起,大家的关系本就没那么僵,哪怕是之前有过些不愉快,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能从容带过。 宫九擅就像是要和宫九歌杠上一般。 你派人监视?可以。 他在外面越发的无法无天,往花楼一钻就不肯出来了,本着眼不见为净不回宫家。 黎深已经娶妻了,是一个秀才家的女儿,女方家境一般,但胜在人蕙质兰心,黎父就做主把二人凑成了一对。 黎夫人今年四月查出了怀有身孕,这是一件大喜的事。黎深顾及家室,往外面跑的心思收敛不少,但是碍于宫九擅和他的关系逐渐缓和,他也不好将人随便扔下。 “这,这么早,嗝,回去干嘛?”宫九擅喝的醉醺醺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黎深无奈,推了他一把。 “你行不行?我还要回去陪夫人,不与你这醉鬼纠缠了。” 宫九擅拉着人不让走:“你少来,当,当年你小子成亲,不还不愿意?三,三天冷着脸没,没说话!” 黎深想起那时就面露郝色:“那,那不是我和阿瑜还没处过么……” 也是他那时候过分了,才让阿瑜受了委屈,后来他为了哄人可没少花心思。眼下他也是偷偷摸摸出来的,若是让阿瑜知道他来了花楼,他这几天怕不是又不能回房睡了! 宫九擅不懂,明明黎深娶的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为什么还能说出来这种话。也难怪他会这么想,毕竟他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妾室,还是已经玩腻了的,他的父母更不是一对相爱的夫妇,实在没人能给宫九擅传授这种情感。 “而且,这有什么,”黎深很快就想到了例子来驳回他,“你看看当年的宫铭家主,姬夫人不也不乐意嫁来着吗?他们不还是很恩爱?” 宫铭,姬忘姝! 这两人的名字立刻就让二人联想到了宫九歌。 黎深心中感慨意气当年,能遇到宫九歌也是不枉年轻一场,不过到底只是一梦黄粱。如今,阿瑜才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宫九擅想的就相对复杂多了,他小时候不记事,但是从他有了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他那二伯父一家,他母亲每多提起来,总会对那位名扬天下的二伯母极力贬低,连带着他也受了影响,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后来,他渐渐长大了,他爹对他不上心,他娘每日不是在争宠,就是在哭,也少了管教他的时间,任由他凭着本能长大,脑海中多了许多三教九流。他开始能分出对与错,是与非。 比如,母亲对二伯母的态度,他那时懂了,那叫嫉妒。 宫九擅自从看清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以后,对自己的将来就有了大致方向,李姨娘与宫九绾,他从不曾放在眼里过,哪怕宫余面上宠爱的紧。直到他觉得自己会慢慢地熬死这个不负责任的爹,和不问世事的大伯父,以及目光短浅的李姨娘,然后顺利登上宫家家主一位时,宫九歌出现了。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惊艳。他甚至可以透过她,看到当年人人艳羡的那对璧人是何等风姿。他想,这个姐姐打小流落在外,比他还要可怜上一些呢! 宫九歌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宫九擅警戒起来,直到对方慢慢露出狐狸尾巴时,他那素来精明的爹还在洋洋自得,妄想能利用对方来成就自己,殊不知他自己早已成了对方的盘中餐。 事实证明,宫九擅的想法是正确的,宫九歌以她雷厉风行的手段,将宫余抓在了手里,压制的死死的。一个没有权利的人,不出两个月便在宫家站稳了脚跟,将他爹远远地剔除在外。 宫九擅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惶恐,他甚至觉得,是上天觉得他太过安逸,才会让本来已经“死”去的人重新出现,要与他争上一争。但很快的,宫九擅就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甚至于他在对手眼里,不是什么宫家少爷,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下人,不值得分去她半点注意力。 宫九擅立志鱼死网破的那天,黎深受邀去给宫九歌修缮院落,他便借机用咒,打算将人直接处理掉,一了百了,同时,他还留了退路,一经人发现,所有的证据都只会指向愚蠢的宫九绾! 然后,他就失败了。宫九擅当时也觉得奇怪,因为他心里竟然觉得,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走向了!接着,他便开始想,他这位姐姐会以什么手段将涉及此事的人揪出来,然后名正言顺地处置了去。 事实上,宫九歌什么都没做,甚至是没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当时就连她院子里的服侍的下人都没能听到风声。 宫九擅忽然就看不懂这个人了,不过,也是那时候,黎深开始疏远他了。他立刻便想清楚了当中发生的事,宫九歌,明确地知道是他下的手。 后来,没等这件事有个结果,人又从宫家消失了。不问世事的宫正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那架势,分明是要为宫九歌守着偌大的宫族。 “人,回来了。”宫九擅将手里的酒坛子扔了出去,酒坛碎在地上,酒水四处流淌。 黎深往旁边避了避,以免沾上酒渍:“嗯?谁回来了?” 宫九擅:“人,宫,宫九歌。” 黎深诧异:“回来了?这两年,她是去了哪儿?” 宫九擅如何得知,他摇头。 黎深见他这副模样,想起那时候的事,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对她仍有芥蒂?” “芥蒂?哈,”宫九擅笑了出来,“芥蒂!” 他们之间没有芥蒂,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明明是她拿走了他的东西,本该属于他的,宫族! 第二百七十二章 能者居之 黎深本来想抽身就走,奈何他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扔下,只能尽力劝道: “不然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里最近不怎么太平,啊,听我的,早些回去!” 宫九擅抬起头,脸喝的通红,眼神却清明如许。 “不太平?什么意思?” 黎深尚且不觉异样,他也只是听了旁人茶余饭后几句闲谈来应付他,听他问的详细,黎深只得道:“听说洛国不是来了人吗?应该是冲着你们宫家来的吧!” 有些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洛国的部分店铺,而且是宫家名下的,不知怎地近来都出现了罢工之势。想来这些人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冲着宫家来的?”宫九擅奇怪他的说法。 黎深:“不然这地儿还有谁值得洛国去关注?” 宫九擅想也是,接着便是苦笑,他在宫家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黎深好说歹说才将人连拖带扯给弄了回去。 宫九歌看到下面的人整理来的消息,揉了揉额角,然后将纸一扔。于是这一天,宫九擅没再收到来自消息的骚扰。不仅如此,接下来几天,他也没收到过之前那样的信笺。 宫九擅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是先以正事为主。 从黎深的话里来看,宫家与洛国怕是背地里有什么交易,他不知道详情,得先让人去打探一番。他有预感,这是一条出路! 借着亲信来送饭的时间,宫九擅手上的纸条在菜转手的当儿递了过去,避开了旁人的视线。 宫九擅在宫家能用的人少之又少,还要谨慎万分。他不动声色地做完这一切后,旁人果然不曾注意到异样。等人第二天来送饭,宫九擅支开守在身边的人,从餐盘的下面找到了一张折叠后的纸。 “哐拉”,是东西砸在地面的声音,屋外候着的人立刻开门进去,入眼是一地狼藉。 宫九擅在宫家的名声虽然也一般,但是像这样大张旗鼓地摔东西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对方眼下目眦欲裂,看人的眼神就像一只凶兽,想要将他视线内的生物剥皮拆骨。 送来的饭菜被掀翻,精美的菜色被践踏,油水中还杂糅着一张纸,眼下已经被撕碎。 “大少爷!” 立刻有人过来看他有没有受伤。 宫九擅挥袖甩开来人,然后他站起身,阴沉着一张脸走到一个人面前,狠狠地抓着对方的领口,狠声道:“带我去见你主子!” 宫九歌收到外面的人传话,说大少爷候在门外求见。宫九歌停下手里的活计,想着对方应该是看到她让人留的纸条了。 “让他进来吧。” 宫九擅每走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他看着上首站着的人,眼中恨意滔天。 “来了?”宫九歌余光分给他一些,道了句,“随便坐。” 宫九擅见人连头都不愿意抬,心中怒火更甚。 “少主让九擅过来,可是有事情交代?” 宫九歌:“倒也没什么,不过听闻你对洛国使臣的来意感兴趣,刚好我也有时间,可以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宫九擅全当她是在嘲讽,还是毫无掩饰的那种。纵然气的快要失去理智了,宫九擅仍然尽力保持了一份清明。 “只是听说了几句,不敢劳少主亲自说道。” 宫九歌终于忙完了手头的活计,听到宫九擅的话,她直接拿起手边的东西,递与身边候着的芙蓉。 “不想听就不听吧,”她示意芙蓉把东西拿过去,“直接看更省力。” 宫九擅看着被送到眼前的纸页,眼睛睁的奇大,他看向案桌后的宫九歌,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身体往后一靠,迎着宫九擅的视线,她挑眉:“怎么,你不是想知道么?” 宫九擅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危险,立刻低眉恭顺道:“九擅不敢,只是与酒友闲谈时听到过,所以感兴趣,事关家族要事,九擅是断然不敢染指的。” 按理说他都这般知情知趣了,对方便是再想为难,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了才是,可偏偏的,他面前又多了一摞不知道什么东西。 宫九歌:“打开看看,有问题当场提出来。” 宫九擅不明所以,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等他将眼前这些东西翻开,立刻如同摸了烫手山芋一般,将东西立刻扔开。 “少主……” 宫九擅这下算是确定了,宫九歌就是想找借口要他的命!这摞东西不是其他,正是宫族某系管理商行下的人员分布,以及地界管理分布,甚至是即将拓展方向,可谓是重中之重! 宫九歌见状,调侃了句:“怎么,这些东西烫手?” 宫九擅算是想明白了,宫九歌要拿她开刀,压根没必要做这些,她随便扣个帽子过来,目前的他都无法还手。 想清楚这一点,宫九擅反而冷静了。 他问说:“少主意欲何为?” 宫九歌让芙蓉去取新的茶叶来,书房眼下就剩下了两人。 宫九歌说:“明面上的意思,你既然感兴趣,不妨上手试试。” 宫九擅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觉得对方是疯了,或者说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附身了。 宫九歌见他整个人都痴呆了,出声提醒了两句。宫九擅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张嘴就问: “为什么?” 宫九歌:“什么?” 宫九擅:“我明明是你的对手……”这话刚出口就被他自己给咽了回来。 宫九歌:“对手?” 宫九擅脸色不自然,他立刻便想到了,哪里是什么对手,他就像个戏台上的丑角儿,不管怎么张牙舞爪,也只能做到博人一笑罢了。 宫九歌显然没想这些,意识到对方想歪后,她也不解释,只是淡淡道:“有野心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求上进才是。” 不知怎地,对方说到不求上进,宫九擅想到的第一个便是宫九绾。想来也是了,他都不会放在眼里的一个人,宫九歌嘴里又怎么会有好的评价。 宫九歌:“所以你不必多心,若是这担子你能挑起来,路我来铺,若是不能,你也不必再抱着什么想法了。” 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给了宫九擅一个机会,让他能位居人上,相反,他若是没这个能耐,今后也就那样了。 宫九擅很难说自己当前是什么想法,他看着面前这一沓厚厚的本子,觉得自己捧起了全部。 不知过了多久,宫九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九擅,定不辱少主使命!”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感谢宫九歌给了他这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站在人前的机会! 宫九歌接过芙蓉端上来的新茶,看着宫九擅道:“两个月,让我看到你的成绩。” 等宫九擅离开后,芙蓉欲言又止,宫九歌看到她的模样,问她想说什么? 芙蓉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直言道:“奴婢不懂,少主为何要栽培大少爷?”这不是给自己埋隐形呢! 宫九歌笑了一声,说:“宫家的一份子,有能力就顶上,谈什么栽不栽培。” 芙蓉心说你是这么想的,人家还指不定以为你夺了本该属于他的位子呢! 宫九歌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就此评价道:“自古高位都是能者居之,他要真有能耐从我手里拿走,那也是本事。” 至于本该属于谁什么的,在宫九歌看来就是笑话。有本事就坐,没本事就滚,机会她给了,剩下的,她也不会去管。总归,她父亲一手护下的宫家,她不能看着看着给没了。 宫家这点事,离不开人多嘴杂,李姨娘和宫九绾那边很快就收到了一些零星的消息,总结起来就是,大少爷不务正业,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喝酒,少主看不下去了,加上血缘这一层关系,给了大少爷个还说得过去的职位打发了,免得他再在外面丢人。 李姨娘觉得自己意识到了宫九歌的脉门,差丫头将宫九绾叫了来,娘俩在屋里嘀咕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下午,太阳尚未落西山之际,有个丫鬟打扮的匆忙从外面回来,叫嚷着要见宫九歌。 门口的守卫不由分说将人拦住,那丫头本是宫九绾的贴身丫鬟,今日也是听了宫九绾的命令,等她在外面喝酒喝的昏天暗地的时候,来叫宫九歌。 丫鬟领命后想过种种可能,什么人不愿意去啊,宫九歌没有亲自动身啊等等诸如此类的,就是没能想到,她连宫九歌人都没能见着。 “让我进去见少主,”丫鬟说,“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的起吗!” 守卫连个眼神都没施舍予她,就是拦着不让人进去。 丫鬟眼看耽误时间久了,登时着了急,在宫九歌院外大喊大叫起来。 “少主,少主,奴婢有事来找少主……唔……” 门口的守卫没想到她如此大胆,手忙脚乱地将人的嘴给堵上。 这一动静没惊扰到宫九歌,倒是让过来汇报的阿季撞了个正着。守卫明显是认识阿季的,毕竟是少主眼前的红人,拖着丫鬟便将路让开了去。 阿季不管闲事,不过还是往丫鬟身上瞥了几眼。 这丫头看着眼熟! 丫鬟挣开牵制她的人,大叫道:“我见少主有要事,凭什么他就能进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关人一时爽 丫鬟看到没人理她,着急大喊道:“我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守卫面面相觑,但还是选择了将人拦下! 阿季没有多留,越过人就要进去,谁料那丫鬟忽然闹起来,大声叫嚷着,就连两个成年男子都拉不住。 阿季见状,过去多问了句:“你找少主有什么事?” 见有人愿意理她,丫鬟立刻道:“二小姐,是二小姐在外面喝了酒,奴婢一时担心,想请少主过去看看。” 阿季纳闷了:“这事儿跟少主有什么关系,你是想少主亲自去把人给背回来?” 两个守卫忍俊不禁。 丫鬟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个答案,一时间傻眼了。 阿季:“把人带到二小姐生母那里去,让李姨娘自行管教女儿。” 守卫闻言,拖着人出去了。 阿季并没把这事当一回事,向宫九歌说了几项要事之后,便离开了。这件事隔日便在宫族传开了,连宫九擅都收到了消息,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然而,任凭下面传的多么热火朝天,宫九歌对此都一无所知,哪怕撒泼的李姨娘领着人堵在了她每天的必经之路上。 “畜生啊——” “你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啊——” “我可怜的绾儿啊!” 李姨娘在亭子里哭天喊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谁送丧,实则人家哭归哭,喊归喊,眼神却在出口处没离开半刻。 终于,有人过来了,李姨娘眼睛一亮,看到来人,激动地喊了一声:“少……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宫九擅。宫九擅看着对方的蠢样,再结合下人们之间传的事,表情可谓是五彩缤纷。不过他很快想到一点,该不是,在宫九歌眼里的他,和眼下他眼里的这些人,是一个蠢样吧? 这,简直不能细想! 芙蓉听到了小道消息,但是出于宫九歌不喜欢关注这些没什么用的,她也就没刻意提起来。 然而,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小小的隐患悄然萌生,而它周围的人,却一无所知。 时隔不久,洛国终于开始了他的最后一次反击。这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一声惊叫打破内里寂静,宫族的人很快聚集到了大门口,只见外面围了整整三大圈的官兵,为首的人宫九歌不曾见过。 “这是作何?” 宫家的人见宫九歌出来了,自发让开一条道路。 为首的那人一脸的胡茬,脸上横着一道刀疤,长相凶神恶煞,他站着那里就像是一堵墙。 宫九歌不认识人,倒是后面的宫九擅小心提醒了句:“这是洛玄奕手下的一名将军,名唤信荣。” 宫九歌闻言颇感意外,宫九擅竟然连这小众人物都认识。其实,她若是想,将场上随便一个人拉来,都能说的出来对方的身份。信荣是个将军,经常出面给洛玄奕办事,人们眼熟他。信荣见主事的出来的,上前几步,身上的粼甲铿锵。 “你就是那主事的?”信荣问的趾高气昂。 宫九歌冷冷地看着他道:“怎么,是只有主事的,才有资格和你说话?” 信荣自打为洛玄奕做事到现在,还没看过有人对他这般态度,他说:“本该如此,叫你们家主出来!” “宫族位列七大古族,族主间身份地位相当,信将军这般不客气,是觉得自己已经能与洛皇旗相提并论了?” 关于七大古族,说他们地位相当也没错,但是,谁让人家发愤图强甩开了旁人一大截呢!这道理场上的人都懂,但是,明面上能看到的归明面上,谁敢光明正大地斥责她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信荣出场便吃了个哑巴亏,心境可想而知。 “这般伶俐,想来阁下便是宫族的少族长吧!” 宫九歌毫不含糊:“不错,还有点眼色。” 信荣被这般不客气的堵回了话,眼中阴鸷蓦的爆发。 “也好,少族长竟然站出来了,那本将军便例行公事,”说着,他一抬手,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带走!” 宫家的人见有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带走自家少主,这还得了?宫九歌身后的人迅速围了上来。两方人马对峙,空气中隐约能嗅到味。 “你们是想抗旨不遵!” 这话说出来就是个笑话,俨然是没把宫九歌刚刚的话当一回事。 宫九歌倒是不在意这点,而是问他说:“抓人也得个理由,信将军打算用个什么借口?” 说完,她自觉失言,改口道:“不对,是你背后那位洛太子,给你提供了什么意见?” 信荣一介粗人,如何能从这弯弯绕绕中脱身,听闻宫九歌提到洛玄奕,下意识一惊:“你宫族若是一身清白,还怕别人监察!” 宫九歌:“所以,你是没有理由?” 信荣:“当然有!”接着他就列出了十几条罪状,其中包括宫家名下的商行存在欺诈行为,接着是欺诈,然后,还是欺诈…… 宫九歌:? 宫九歌:“就这些?” 宫家其余人:…… 您都不带反驳的吗? 宫九歌:“可以,走吧!” 宫家其余人:?? 信荣也一脸的错愕,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更不明白的是宫九擅,他觉得凭借宫九歌的能耐,完全能将人怼的哑口无言,空手而归才是! 宫九歌这厢却已经商议着何时走了。 宫九歌:“带走是关哪儿?” 信荣:“……自然是监狱。等等,别误会,少族长的待遇定然不会和一般人一样,而且,事情还有猫腻,等我们查清楚了,就会放少族长出来。” 听着这强盗逻辑,宫九擅先笑了。 “有意思,你们这是还没查清就要带人走?还连放人的准备都做了。怎么,宫族也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 宫家其余人这是第一次正眼看向宫九擅,他们以前怎么没注意,这位大少爷还有此等风范? 宫九歌确定了居住环境,接着问道:“容本少主先回去收拾收拾。” 宫九擅:……是什么让你有了如此决心! 面对对方如此配合,信荣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指了两个人跟着宫九歌进去了。 “你要做什么?”宫九擅也不管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小兵,直接开口追问,“洛国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讲理,你进去容易,但是脱离了宫家,谁来护你!” 宫九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宫九擅被他看的发虚。 他问:“怎么?” 宫九歌:“没怎么,我不在的时候,宫家你来撑着,撑到哪步算哪步,必要时求援伯父和李奇即可。” 宫九擅心里咯噔一声,不想宫九歌竟然就这样放手把宫族交出来了! 宫九歌去了自个儿房间,没让外人进来,她的目的当然不是收拾东西,而是铺开纸,沾了墨,写了三封信。 被指来监督她的小兵生怕人跑了,但是想催促的话,身边又都是宫家的人,一个个死盯着他们二人,像是在说“敢出声就弄死你们”。 俩小兵:qaq 宫九歌把信一收就推门出来了,外面的人除了那俩小兵外没一个高兴的。显然,他们也是觉得宫九歌有跑路的心思,俨然已经忘了是谁爽快答应被带走的。 宫九歌拿着信给了身边的阿季。 “这封给大伯,这封给李奇,剩下的,若是两个月我没回来,就拿给宫九擅。” 阿季看着她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吓的不轻。 “主子,你不能……” 话没说完,就见宫九歌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阿季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人就这样被带走了,宫家其余人不明觉厉,依旧井井有条。当中最玄幻的就是宫九擅了,就连芙蓉都比他淡定几分。 芙蓉:说真的,你们不觉得少主人在才奇怪吗?人不在明明是常态啊! 阿季:我还行,至少被带着出去过。你看铃铃,带出去了都没能被带回来! 被遗忘在忘书宗的铃铃:…… 宫九擅:…… 宫九擅觉得不妥,还就此事去找了宫正,想看看他的意见,谁料宫正听完前因后果后,点了点头,问他还有事没事?没事了就回去吧! 宫九擅:这一个个的怎么回事?这么不上心的吗! 宫九歌上门当然不是为了任人宰割的,她后路已经铺好了,端看这洛国要玩什么把戏。 第一天来招待她的人,不出所料,是洛玄奕,只是不知怎地,洛子裳也一并来了。碍于宫九歌的身份背景,洛国到底不能苛刻,所以除了位置荒凉了一些,屋内的摆设没那么精致,活动空间没那么大之外,这处院落……也还行。 “少主别来无恙。”洛玄奕在她面前站定,等着眼前的人或不满,或狡黠的反应。 宫九歌坐在院落当中的木椅上,眼睛不离面前的棋盘,上面铺着黑白二色的玉珏棋子,当然,棋子是宫九歌带来的。 听到洛玄奕的声音,宫九歌头都不见得抬得,仿佛面前的棋盘有多吸引人一样。 洛玄奕看着她没反应,眉峰一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棋盘。让人奇怪的是棋盘上除了黑白二色的棋子之外,还在一些个位置上都摆了形状各异的小石头,与这盘棋格格不入。 洛子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看着上面的石子,仔细观察它们被摆放的方位。 第二百七十四章 牢狱之灾 石子错杂在黑白二玉棋子间,似是自成一派,又好像与棋局融为了一体。洛子裳一时好奇问了出来。 宫九歌执着一颗石子放下,棋盘立刻呈现出三派混斗之势。 听到洛子裳的问题,宫九歌不以为然说:“自成一派是没错,不过没了自成一派的资本,便得考虑依附问题了。” 这话说的有深意,洛子裳下意识看向洛玄奕,却见对方只是盯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宫九歌落了最后一颗黑子,整个棋盘被摆满。她擦了擦手,看向来人,招呼道: “有事?” 一点都没有被关押的自觉,倒像是别人才是来做客的一般。 洛子裳感慨她的心性是真,但是眼下,她人暂时失去了宫族的庇佑,若还是这般态度,免不得要吃苦头。 洛国此番将人带了来,可就不是单单在“商量”了。洛玄奕将一份资料放到宫九歌面前,打算等她看过后再行交谈。 不料宫九歌碰都不打算碰一下,直接开口道:“太子殿下有话直说就好,这东西看着着实眼烦。” 话是真话,就是让人不爱听。 开场就不配合,洛玄奕几乎是瞬间就想着实施最坏的方案。不过,这事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这么做为好。洛玄奕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她背后站着的忘书宗,缥缈城。 忘书宗先不说,缥缈城却是个不定时炸蛋无疑。 洛玄奕看了眼洛子裳,对宫九歌道:“听说,父皇让子裳前往缥缈城,有要事相商,让少主给误会了。” 宫九歌抬眸:“哦?误会什么,误会相商的要事是联姻么?” 洛玄奕见她这反应,明显是对这件事上心的很,他道:“先前的确是有这打算,不过考虑到少主的立场,便将此事作罢。” 宫九歌听着想笑:“你们这作罢作的晚了些。” 洛玄奕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以为洛子裳的存在到底是给人心里留下了疙瘩,淡笑道:“若是当中存在什么误解,玄奕愿意做个人情,代为解释一番。” 宫九歌摆手:“不用,先说正事。” 看她油盐不进,洛玄奕索性直接挑明:“先前所说支援枉城一事,还请少主再考虑一番,毕竟事关重大,而且,少主无需顾及损失……” 宫九歌做了个停的手势,她说:“这件事,想要劝动我,太子不妨考虑一下我说的要求。” 洛玄奕眼神一暗:“并非洛国不愿妥协,而是此事避重就轻,实在不宜闹出大动静。” “这样啊,”宫九歌回应道,“那就不用再说下去了。” 洛玄奕脸上挤出一抹笑,眼神中毫无善意可言:“少主还是想想清楚吧,毕竟,不是时间宽泛到你可以在任意时间做决定!” 听着对方威胁,宫九歌脸色不变:“是吗?那就把这宽泛的时间都取消掉吧,也省的一个两个不厌其烦的过来问了!” 洛玄奕暗骂了句“不识好歹”,接着甩袖走了。 洛子裳面上有担忧之色,在洛玄奕走后,她劝道:“少主还是意气用事了些,你要知道,洛国向来不缺手段,你要是不肯服软,不晓得我这皇兄会怎样对你!” 宫九歌颔首:“谢谢公主提醒。” 洛子裳视线又在棋盘上逗留片刻,转身走了。 黑子代表的幕国,白子代表的是洛国,石子的话,洛子裳猜想,是在暗指宫族吧! 眼下宫族立场未定,看起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实则呢,距离洛国甚近的宫族,若是洛国愿意,随时都能捏进手里,捏圆搓扁。 现在,只愿宫九歌能看清局势,别走到这最后一步吧! 宫家不久便查清楚了欺诈一事,名下药店竟然出现了以次充好的药材,更甚者是拿草根混作人参,饭馆的海鲜用的是死物等等诸如此类。民众苦不堪言,又因为背后站的是宫族,诉苦无门。 宫九歌也因此失去了她的福利待遇,从偏僻的院落,转向了独栋牢舍。 宫九歌看着面前粗木为栅的牢房,眉毛一挑,抬步走进去了。 好在,洛国还没有太丧心病狂,至少铺的是薄被而不是草席,伙食的话,宫九歌打开旁人送来的食盒,一道凉了的肉菜,一盘烫青菜,一碗米饭。就犯人而言,这伙食没什么问题,但是就宫九歌而言,不,她并不想言,直接把东西当场给扔了出去。 外面守着的人是先前被打过招呼的,这里面关的人物来头不小,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 宫九歌不满饭菜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做主的人耳中,洛玄奕还在与洛皇对弈,闻言,他道:“既然不满意,那就换,直到人满意了为止。” 这句可不是什么好话,送来的饭一次比一次差,后面有一次拿来的,上面的鸡骨头竟然是有人吃剩下的!之前的他们也不拿走,就放在一处,看她吃是不吃。 宫九歌冷笑,然后将饭盒一扔,兀自坐了回去。 外面的牢头见人不说话了,也就没再换下去。殊不知,宫九歌坐回去后也没闲着,放了一只传信纸鹤出去,还在地上绘出一个法阵,然后,就坐在了那里。不多时,地上的法阵有了变化,法阵中央出现了一枚小小的戒指,这是个以戒指为媒介的储物空间,宫九歌将戒指打开,从里面将仍冒着热气的菜肴取了出来,同时还带出一张纸。 宫九歌摆好碟子,吃的差不多后,才将纸打开,上面是苏止棘的字迹,问她要做什么。 宫九歌想了想,回道:“监牢一月游。” 收到回信的苏止棘嘴角抽了抽,尤其是看到下面,某人提醒他,记得每天这个点送饭来,她会提前绘制法阵等着的。 “洛国这是连正经饭菜都不愿意送了?”苏止棘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点,接着,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请神容易送神难,洛国,自求多福吧! 宫九歌那天之后再没嫌弃过饭菜,结果某一日,牢头路过,闻到了里面的菜香,还在纳闷的当儿,就见吃饱喝足的人将吃剩的放到一处,然后,那些盘子和碗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并不熟知法阵的牢头:…… 宫九歌注意到他的视线,友好地笑了笑。 牢头不知道这算不算异状,他甚至在劝说自己只是眼花了,也没敢上报。谁知道上报了别人会不会说他见鬼了! 某日,洛子裳带着人来了,遣退下人后,她将一个食盒递给了宫九歌。 “听闻少主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我做了一些糕点过来,还请少主莫要嫌弃。” 宫九歌看了眼递过来的雕花食盒,开口问了句:“宫家眼下如何了?” 洛子裳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不方便讲。 “少主若是想知道,不妨尽快出去,宫家,正需要你在呢,留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便是答应了又如何?” 宫九歌不肯松口:“恕我无法苟同贵国的目的。” 洛子裳叹了口气。 “少主便是再如何坚持,旁人也不会看到您的苦心,又何必委屈自己。” 宫九歌撇过头,不再多言。洛子裳见状,识趣起身离开了。 宫九歌的目的是什么?保全宫族。 此番一旦借了洛国的名,便是在旁人眼中绑定了,到时候,宫族被迫排外不说,和洛国关系如何他们又自个儿清楚,算是间接废了。 洛国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想将人直接拉到自己名下,被迫为一伙。 洛子裳在场的时候,外面有人看着,许多话不能明说,宫九歌摸着下巴想了想,伸手打开了这个雕花食盒,里面整齐摆放着雪白的云片糕,是时下受大众欢迎的一种甜点。 宫九歌伸手拈起一片糕点,掰碎后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想了想,将糕点都拿了出来,果然在其中两片糕点间发现了一张纸。 纸上写了宫族的近况,洛国有不少隶属宫族的商铺都被砸毁,宫家眼下人人自危,加上宫九歌被抓,没人站出来澄清解释,让事情更加的雪上加霜。 宫九歌看着信里的描述,想着李奇等人竟然真的都稳住了脚跟。殊不知非也,李奇没稳住,不过宫九擅稳住了。宫族眼下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安稳如山的态度。 从洛国散出消息那一刻起,民众义愤填膺,砸了不少商铺,宫族的名声遭损。终于,李奇花了银子前来探监,牢头准了。当然,这并非牢头的主意,而是上面人的。 洛玄奕想着,宫九歌撑得下去,宫族可就不一定了,眼下的情况,就是撑下去了,也只得落个人人喊打的境遇。 然而他料想错了,李奇进来只是想知道: “少主,您先前吩咐的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宫九歌问他:“林萧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 李奇摇头:“尚未。” 宫九歌:“派人去打探。”这个时间,该到了才是。 李奇应下后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宫九歌:“等林萧那边有了回应再说,” 李奇全当她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将宫族当前的境遇说了出来。 宫九歌淡定非常:“该吃吃,该睡睡,该赔赔,别想太多。” 李奇:…… 不过做主子的都这般有底气,他也不好再劝些什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送羊进狼口 这场恶战持续数月,最后以林萧回信告终。 宫九歌这边的情况并不容乐观,随着其余古族渐渐露了风声,洛国的手段也越来越让人难以容忍。对宫族下手尚且不够,他们甚至用了手段在宫九歌身上。 对一族之主用刑说出去可不好听,所以,他们想了别的办法。 宫九歌看着近在咫尺的沐家人。 沐族用的自然也是探监的名,但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可就不好说了。宫九歌猜想这些人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就是伊芜的事,虽说她没有刻意隐瞒过,但是看眼下的情况,这些人应该是通过洛国的途径,寻仇来了。 果不其然,面前的无名小卒自报家门后,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没想到,少宗主也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宫九歌心说:其实我想到了。 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而是直接道:“沐家老二让你来的?” 来人一愣,接着恶狠狠道:“你动了沐族多少人,以为只有二公子想取你性命吗!” 宫九歌幽幽道:“是了,该说最不想要我命的就是他了吧!” “你什么意思!” 宫九歌双手被绑在十字横木上,动不了。听对方入了她的套,她一边开口吸引对方的注意,一边从袖口抽出一条早早备好的刀片,勾到手里打算割开绳子。 “沐家主族嫡系有三子,”她话说的不紧不慢,吊人胃口,“长子为尊,族主之位是敲定了的,沐老三智慧无双,深得老大信赖,相反夹在其中的老二却是表现平平。” “眼下两人出了事,当中谁受益最多,你还看不出来么?” 来人在某一瞬间竟然差点就被她给说服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冷笑道:“你难道要说,人是二公子指使你杀的不成?” 宫九歌道:“杀人就要有被杀的准备,群殴还被杀,怪谁?” 来人登时怒了,从旁边放刑具的架子上取下来长长一物,放到宫九歌眼前。 “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宫九歌看着这长近两米,宽六十厘,一边为齿状,两边各有一把手的刀具,答说:“铁锯。” 用于将犯人倒吊,而后从中间锯开的一种刑具。 那人又挑了三样东西出来,宫九歌叫得出名字的也只有一个钉椅,顾名思义,满是钉子的椅子。 那人最后拿出来的是一个木槌,先不说是做什么用的,就外形看来,算是几样东西中最为“朴实无华”的一个。 那人见她盯着木槌,脸上露出残忍血腥的笑:“你可能叫的来这是何物?” 宫九歌没说话,那人自顾自道:“少宗主定是听过‘幽闭’一刑的。” 幽闭,便是拿木槌击打女子腹腔,然后使得下坠,女子失去行房能力的同时,也失去了生育能力。当然,这刑罚是个技术活,一般并不能准确地打到的位置,致死率极高。 宫九歌凉凉地笑了:“我还当男子汉大丈夫,当是不屑于这些小手段的。” 来人眼中透着疯狂:“你灭我沐族根骨,万死难辞其咎!” 宫九歌毫无退意,直视对方双眼:“当真是我的缘故吗?是我提醒沐族这条复出的路子的?还是我在合作之后翻脸不认人的?” 这话的指向性简直不要太明显。 若是往常听到这话,一眼便能辨别出来是挑拨离间,只是现在,这幽闭的环境下,蛊惑的声音传入大脑,对方忽然就萌生了不确定性。 她说的,似乎,有道理啊—— 理智与循循善诱敌对,难以割舍。 “哐当”一声,手中的刀具落在地上,那人顷刻间回神,眼眸清明开来。 “你……”他发觉了不对劲。 宫九歌可不会再给他占上风的机会了,右手解了绑,左手也顺势解放了出来,方才对方拿来的刑具,眼下都成了宫九歌手中的筹码。 那人见势不妙,转身便要往外跑,宫九歌手里的刀擦着对方衣角过去,将人钉在了墙上。 “来人……唔……” 宫九歌将他的嘴一并堵上,那人抽出一把刀便要还手,却被宫九歌狠狠地踹趴在地。这里面动静不小,外面的人却没什么反应。 宫九歌冷笑一声,洛国好大的人情! 宫九歌:“是沐族老二让你来杀我的?” 那人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宫九歌拿过来一把刀,用对方刚刚和她说话的语气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人一脸的屈辱,就是不肯多言。 宫九歌又道:“那你知道,什么是‘宫刑’吗?” 那人怒目而视,居人之下不得不低头:“我刚刚可不曾对你动手!” 宫九歌:“把‘不曾’改改,你是没来得及吧。” 他辩驳不了,只得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没错,这,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洛国。” “呵。” 那人趴在地上看不清宫九歌的表情,也无法分辨对方当前的态度,继续道:“其实我们两边都是被利用的,又何必再鹬蚌相争,白白让渔翁得了利!” 宫九歌:“继续说。” 那人按在地上的手碰到了什么,悄悄摸了过去:“我觉得……” 他在开口的当儿忽然暴起,手中的刀猛地刺向宫九歌要害。宫九歌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谁料对方不依不饶,向前猛地对她刺了过来,暴戾的武气席卷周身,形成一个漩涡,像是要将眼前的人吞噬干净。 宫九歌也不虚,掌心聚灵,周围仿佛连空气都凝成冰,浅蓝色的灵流在她周身游走,强大的灵气撞上那漩涡,瞬间造成了无法抵御的冲击力。宫九歌退了三步,另一人直接飞了出去,撞上了墙壁。 然而这场打斗的余威尚未完全褪去,地面出现一条裂纹,一直延伸到墙壁的位置,接着墙壁开始摇晃。宫九歌暗道不好,手下法阵成形,在头顶的建筑塌下来的时候,将她完好护在了阵内。 外面守牢的人听到动静打算进来看看,不想刚到门口,就被这架势给吓退了出去,在他们退出去的下一秒,眼前关押着近百人的牢狱塌陷下来,瞬间便成了一堆废墟。 外面的人傻眼了,里面的人也傻眼了。 “跑啊!” 有幸没被直接砸坏的囚犯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便躁动起来。这一动静立刻惊醒了守卫,该追的追,该锁的锁,而当中最置身事外的,就要数罪魁祸首了。 “赫城主多虑了,”洛玄奕信誓旦旦道,“宫少主虽身陷牢狱,但是在待遇上却不曾有缺漏。” 洛子裳也在场,赫无双便是她请来的,原因无他,全凭她一次意外得知,她这位皇兄竟然要把人交给沐族。想也知道,宫九歌杀了沐族老大和老三,名下弟子更是损失了不少,宫九歌要落到沐族手里,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出于谨慎,她给赫无双传了信。不想还是迟了些,半个时辰前,沐族的人便已经到了。 “本城主听说,此番沐族的人也来探监了?”赫无双语气中毫无温度,他步子迈开,缩地成寸。 洛玄奕矢口否认:“不曾,宫少主的安全,洛国还是……” “轰隆”一声自不远处传来,那是牢狱的方向。 洛玄奕声音瞬间卡壳,目光往那个方向而去,心里咯噔一声! 莫不是沐族按捺不住,已经动了手? 洛玄奕心里暗骂,他事先明明警告过,不要在洛国动手,这些个蠢物! 赫无双已经往那个方向去了,洛子裳看了洛玄奕一眼,不赞同道:“皇兄,你便是再着急,也不能让人落到沐族的手里啊!” 简直不用怀疑,沐族的人就是把人千刀万剐都难消气!这不是把一只小羊羔给扔进了狼窝吗! 洛玄奕想给宫九歌教训无疑,但不能直接动手,沐族无疑是个极好的借口。但是,教训归教训,人是必须要活的! 洛玄奕就怕沐族的人一个控制不住,将人给活剐了泄愤,登时懊恼不已,也加急了脚步赶了过去。 宫九歌在废墟中站了一会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结果她刚坐下,就察觉到一股名为危险的气息靠近。 莫不是这人的援兵来了? 宫九歌这一抬头,就撞上了来自赫无双的视线。 宫九歌:她眼花了?赫无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事实证明,她没眼花,因为对方过来了,然后,抱住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 赫无双确定人身上没伤后,松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胖了?” 宫九歌:…… 宫九歌平复了略有扭曲的脸色,咬牙:“哪胖了!” 直男本男面对这个问题,真的在试图告诉她,到底是哪里胖了。宫九歌当然知道,毕竟前段时间每天什么都不用做,一日三餐直接从忘书宗通过法阵送过来,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忘书宗的厨子厨艺见长啊! 宫九歌将手腕上的红痕露给他看,并表示这几天来她每天都要被绑几个时辰,委屈的不行。 洛玄奕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牢狱变成了废墟,沐族的人下落不明,赫无双在旁边抱着宫九歌。 一瞬间,洛玄奕忽然生了很多想法,比如,赫无双赶到,看见沐族的人要动手,直接连人带屋轰成了渣渣什么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越狱现场 不过想起来,声音是在赫无双赶来前听到的,这个想法就又被洛玄奕自个儿给否决了。既然不是赫无双,那么—— 洛玄奕视线放回宫九歌身上,觉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算是敲定了。然而还不等他发话,就听赫无双不轻不重地叫了他一声: “洛太子,”男人细细摩挲着宫九歌的手腕,红痕在她白皙的腕间明显的近乎刺眼,“这就是你之前信誓旦旦说的,不动刑?” 洛玄奕想辩解,那伤痕根本就不值一提好吗?谁料宫九歌当着在场几人的面,忽然吐出一口血,顿时面色凄凄。 这一出不说别人,就连赫无双都被吓到了,脸色煞白,当即便将人抱了起来。 “去找……” 宫九歌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睛里不含半分不适,赫无双话音一顿。 洛玄奕却是迅速反应过来,将人拦下的同时去请医师。宫九歌深深喘了两口气,面上毫无血色,光是保持清醒仿佛都耗尽她的心力。 “洛太子不必麻烦了,”宫九歌咳了几声,哑着嗓子说,“本少主可,咳,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洛玄奕脸色一变,牵强道:“少主哪里话,当下还该先医治才是,赫城主现在就在这儿,便是信不过我洛国,也该信任赫城主才是!” 宫九歌不打算再搭腔,手攥紧了赫无双的前襟,有气无力说:“带我出去。” 说真的,要不是某人小指不安分,还有空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在他身上画圈圈,赫无双也要以为是真出了大事! 赫无双抬步要走,洛玄奕哪里愿意,当下便召来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人给围了起来。 今儿个要是真就这么让宫九歌出去了,光是她那一身伤,洛国有嘴都说不清了! “赫城主还请留步,”洛玄奕道,“不如先让医师给宫少主看看伤,若是拖延久了,怕是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赫无双并不领情:“看伤?你怕不是要把人给本城主看没了!” 洛玄奕像是没听出来他的冷嘲热讽一样,正色说:“宫族财务上的来往不清不楚,而且有证据证明宫家欺压民众……” 赫无双眼睛蓦的沉了下来,强大的威压迎面而来,围着他的几圈侍卫站立不住,“噗通”“噗通”几声,接连下跪,场面何其壮观! 洛玄奕的话被迫制止,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连他都站不住。宫九歌看着啧啧称奇,觉得她男人真是开了挂一般的存在。 洛玄奕身残志坚,盯着眼前强大到与他自身隔了天堑的人,一字一句咬了出来:“赫城主,这是在公然向洛国宣战吗?” “这话该本城主来问,”赫无双冷声道,“将本城主的夫人伤成这幅模样,洛国,是在公然与缥缈城敌对么!” 说真的,要不是赫无双这段时间来不闻不问,洛玄奕也不会大胆到对人下手。眼下,他赫无双是打算事后开涮吗! 在双方对峙间,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人。 “殿下,不好了,外面聚了大批人,他们,他们叫嚷着释放宫少主!” 洛玄奕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拽起来人,咬牙道:“怎么回事?” “属,属下不知,一起来的,还有宫家的人……” 洛玄奕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双目如刀,狠狠地刺向宫九歌,却见对方弱不禁风地环着赫无双的脖子,还往人怀里缩了缩,一副受惊模样。 “宫少主好手段!” 宫九歌没理他。 洛玄奕有看向赫无双:“却不知这件事,赫城主参与了多少?” 赫无双待要开口之际,宫九歌忽然在人耳边道:“再不走,我可就要挂了。” 一句话成功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赫无双抱着人要走,洛玄奕哪里愿意,眼下还不清楚外面的局势,放了人出去只会陷入被动。然而赫无双不是他想留就留的,哪怕是怀里抱着一个人腾不出手来,也无人能挡在他面前。 一路闯出了洛国皇宫,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宫九歌突然开口:“放我下来。” 赫无双脚步一顿,然后当做没听到继续走。 宫九歌:“……那换个要求,把我外套脱下来。” 赫无双从中品出些别的意思,将人放下。宫九歌解开沾了灰的棉裘,里面血淋淋的单衣映入眼帘。刀伤,鞭痕,还有烫疤,裸露出来的皮肤像是经历了惨不人道的酷刑,赫无双目光一凛,眼中杀意尽显。 宫九歌察觉异样忙安抚道:“别冲动,都是假的。” 赫无双心情平复,却仍是不信,上手确认了一番,那看着恐怖的伤痕,摸上去却是与完好的皮肤无异。 宫九歌:“画上去的,像吗?” 赫无双:…… 心脏都要被她给玩坏了! 宫九歌见他仍然冷着脸,解释道:“他们动手的心思是有,但是实力不佳,没有一个打得过我。” 赫无双问她:“监房为什么会塌?” 宫九歌面色凝重:“我觉得——当中有地基不牢固的因素在。” 赫无双:…… 男人揽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吐的那口血也是假的?” 宫九歌没答,而是勾着他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唇齿间溢出甜腻腻的花香,比美酒更要醉人,哪有半点血腥味。 “放心,”宫九歌说,“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围在外面的民众看到人出来,惦着脚伸长了脖子观望: “是宫少主出来了吗?” “看不清楚,是个男子……” “是两个人,看怀里抱着的人!”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那是宫少主啊!怎么会伤成这样!” 有这一人出声,随后便跟着不少人附和,哪怕这距离,他们连人的脸都看不清。 很快,人影慢慢近了,围在周围的人终于能看清楚了。叫嚣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围了几大圈的人没有一个再出声,他们看着男人步伐稳重,踩着青石地面走过来,而他怀里的人长发挡着半张脸,露出苍白面色,嘴角还沾着血,盖着她身上的外衫滑落,漏出里面单薄的身躯,以及,满身的伤痕。 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气氛压抑的可怕。 “宫少主,她还活着吗?”有人冒着忌讳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站在这里的人都想知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宫少主之前做过的事,事迹都被人们知晓,加上宫族为此事做出的反应,让他们懊恼不已。 赫无双脚步未缓,抱着人离开了这里。 人群中接着又有人低声说了句:“看着,都像是没气了……” 接着隐隐有哭泣声爆发,哀悼的气息一时间弥漫在了人群间。 离开那处后,赫无双问宫九歌做了什么。 宫九歌:“没什么,花钱请了几个群演造势而已。” 人多了就容易产生趋向性。 宫九歌又道:“你刚刚听到的开了口的,都是拿了钱的。” 赫无双:可以的。 此时二人尚且不知道,在他们走后引发了多大的轰动。 赫无双将人带回了宫家,这造型成功将其余人也给吓了一跳,宫九歌走几步便要便要解释,最后烦了,索性取出一件干干净净的外套披上,绝了所有人追问的想法。 宫正闻讯赶来:“他们说你重伤了,怎么回事?” 宫九歌:…… 宫九歌不知道第几遍解释:“做出来给外人看的,我没事。” “没事就好,”宫正这才看向一旁的赫无双,“赫城主也来了?” “也?”宫九歌抓住这个字眼。 宫正点头:“夙宗主等了你有一会儿了。”明明是他宫族的人,人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尚且不确定,这二人来的怎么一个比一个准时! 宫九歌伸手与赫无双十指交握,对宫正道:“还好今日他来的及时,不然我也不会回来的这么快。” 正好过来这边的苏止棘闻言:…… 是啊,回来的比她早先预定的时间还慢了两刻钟。 宫正第一次拿长辈的眼光审视赫无双,试图像广大家长一般,挑些差错出来,借以掩饰孩子被拐走的不爽,奈何他不管怎么看,从外在到内涵,从人品到家世,都毫无错漏可循。 宫正无话可说,但就是梗着脖子不愿意点头,僵硬地说了句:“都进来说话吧。” 去会客厅的路上,宫九歌手肘戳了戳苏止棘,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苏止棘直言:“实不相瞒,我是抱着看你半死不活的心态来围观的。” 宫九歌嘴角扯出一抹假笑:“小伙子,我佩服你的耿直。” 苏止棘:“客气。不过半死不活没见着,怎么还胖了?” 宫九歌别了他一眼:“有围观的时间去看看眼睛不好吗?” 相比之下,赫无双说出这个事实的待遇简直不能更好了。 宫九歌觉得既然都被看穿了,索性道:“这里得插一句,忘书宗厨子的质量太高了,出个价,把人给我挖过来。” 苏止棘闻言冷笑:“厨子?哪来的厨子!” 宫九歌:? “等等,不会是……” 苏止棘也不否认,批评她说:“吃饭的时间都没个准儿,哪家的厨子子时还要给做夜宵的!平常也是,挑三拣四的!” 要不是看在她呆的环境不对,别说送饭,他信都不见得回的。 宫九歌被批也没恼,而是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不然这样,你开个价,咱明天就上岗怎么样?”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夫妻呀 介于宫九歌刚从牢里出来,苏止棘也就放弃了将人抽一顿的想法。 “说正事,”苏止棘说,“先说说忘书宗收到的消息,枉城,没有异动。” 宫正刚想说这是好事啊,就听旁边的宫九歌截了胡。 “巧了,我这边收到的消息,动静还不小。” 宫九歌将枉城的来信,以及洛国收到的消息整合说了出来。说完,她还加了句:“不说别的,那离遵再怎么样也不会放弃枉城,求援的第一步已经走出来了,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依你的意思是?” 宫九歌摇头:“不好说。” 线索太少,除非能实地勘察。 “还有一个信息来源渠道,”赫无双突然开口,场上其余三人看了过来。 赫无双掷地有声,吐出三个字:“神王阁。” 如果说枉城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么不会与之同流合污的就是神王阁了。理由很简单,你会给看不顺眼的人相互兜着吗? 答,不会。 最重要的是,眼下他们根本没有统一战线的理由。 宫九歌写了信给万子矜,当然,用的是旁人不曾见过的吕朝这一身份。 苏止棘提醒她:“别用纸鹤,特征太明显。” 宫九歌应了声,没问理由,直接送了出去。苏止棘看着那个纸飞机陷入深思。 解决了这事儿,宫正腾出时间来问赫无双来意。 宫正:“怎么没把孩子一起带了回来?” 赫无双瞥了眼宫九歌,宫九歌避开他的视线。 赫无双答:“畏寒,不便过来。” 这二人用的借口竟然出奇的一致! 宫正这次是真的信了,他眉头皱了皱:“你夫妻二人都出来了,独留孩子一个人在?” 苏止棘:这关系已经官方通过了吗? 宫九歌一口茶下去差点没呛到,说真的,他们自己不管怎么说都带了种调侃,经长辈嘴里说出来,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夫妻啊! 接受最好的就是赫无双本人了,他说:“伯父放心,童儿是缥缈城的小主子,不会有人给他受委屈的。” 宫正听到“小主子”三个字,不由唏嘘。 最后宫正叫走了宫九歌,问她赫无双来此的目的,是不是要带她回去? 宫正之所以不问赫无双,也是因为话一但敲定了,就不好收回了,先探探宫九歌的口风,事情也好商量。 宫九歌坦白:“他应该是旁人给我搬的救兵,眼下我还不打算走,所以,他若是提出来了,您记得反驳阻止。” 本来以为宫九歌会义无反顾跟着离开的宫正,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让二人都没想到的是,赫无双没有提带人离开的事,当然,他也没走就是了。 苏止棘没有多呆,对过消息后就走了。宫九歌再三挽留,旁边赫无双满脸不悦。苏止棘莫名拉了仇恨值,索性扔下一本菜谱,撒手走人。 宫九歌先前含冤入狱的事情,在民众间也迎来了。 “根本没有什么欺诈,宫族为了枉城受灾一事拿出了近半数物资,眼下那些还开着的店,都是租给普通人用的!” 这消息一出,类似的风声也都传开。 “不仅如此,之前宫家的高层还在民间走访行善,安抚民众。” “甚至更之前,他们还派发平安符。” 一起接一起的事迹捆绑凝聚,为宫族带来成倍的荣誉,在民间声名大噪。随之而来的,是洛国的不作为,以及,当日人们亲眼所见的,宫九歌一身的伤,近乎致命! “那天我可是亲眼所见,人都没气了。” “洛国还出来说什么,绝对没动刑?我一个在宫里当差的表弟说,牢房都塌了!那些人拿着鞭子一个接一个的进去打!” “照我说,宫族一次性撤走这么多人,洛国真的不知道?怕不是就是因为知道,才让宫少主遭了这么一劫。” “可不是,七大古族都是大陆的主宰,洛国更是一家独大,打的什么心思还瞒得过人?” “慎言,慎言。” 这是大陆上的人口中广泛传言。 消息在洛国是忌讳,但是这件事办的不漂亮是真,连带着洛玄奕在洛皇面前也落了不好。 “蠢货!”洛皇将手边的香炉打翻,“便是要动手,你也不该是在宫内,你是生怕不能落人口舌吗!” 洛玄奕无话可说,洛皇气的不轻,洛子裳忙上前,又是给人顺气,又是递水。 “父皇,仔细身子。”她柔声道。 洛皇又是瞪眼又是不甘。 他不甘自己就这样老去,也不想将大权让出去,哪怕这人是他亲生的儿子。 “皇兄,你先出去吧,”洛子裳劝道,“父皇眼下在气头上,你让他消消气。”柔美的女子声音委婉,神色间满是担忧。 洛玄奕告了退走了。 洛皇身体日渐不称意,此番气的厉害了,竟然一时喘不上气来。若是往常,早该宣太医了,可无论是刚刚离开的洛玄奕,还是依然仔细照顾他的洛子裳,二人没有一个生了叫太医的想法。 洛子裳眉头轻蹙,双目含泪,叫了声“父皇”,接着抹泪无意道:“若是那术法是真的该多好,这样父皇身体便能像年轻时那般了。” 洛皇听她碎碎念,皱眉:“你在说什么?什么术法?” 洛子裳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也没什么,就是此行联姻缥缈城的时候,路上遇到一个妙人儿,会变戏法,能让迟暮老人变回正值壮年的时候。” 洛皇心思一动:“真有这么……有趣?” 洛子裳点头:“孩儿也觉得有趣,便将这人带了回来,父皇若是想解闷,不若孩儿将他带进宫来?” 洛子裳的随意给了洛皇一种“果真只是戏法”的念头,但是他活到这份儿上,还不想死,自然是什么办法都要试上一试才好。 听他想看,洛子裳眼中闪过一丝光,接着她露出一抹笑,应道:“是。” 一封密函加急送到了赫无双手里,此番赫无双正抱着人在小憩,宫九歌枕在他手臂上睡着,他稍稍一动就能将人惊醒,信送到后,赫无双轻手轻脚地打开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赫无双嘴角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 宫九歌翻了个身,翻回了自己枕头上,赫无双见状,重新将人抱了过来。 宫九歌半阖着双眸,问他:“不用回信的?” 赫无双挑眉,下了榻回了洛子裳信。然后走到宫九歌身边。 “别的事情差不多了,来处理一下我们的事?” 宫九歌撑起右臂,侧躺在榻上。 “我们?我们什么事?” 赫无双:“你离家出走的事。” 宫九歌眼睛眨了眨,然后撑着头的右臂一收,人滚了一圈,重新缩回了棉被中,这次连头都没露。 赫无双失笑,伸手要去扯她的被子。 没等他上手,人冒头了,就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讲道理,不是你气我走的吗?” 赫无双笑了:“从城主府出来到城外,往常骑马都得一个时辰,结果你两刻钟就跑没影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别说解释了,他就是反应都没能反应过来! 宫九歌“唔”了一声,嗫嚅道:“那什么,难道是化悲伤为力量?” 赫无双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再来说说‘定情信物’的事。” 宫九歌:…… 赫无双咬牙:“什么叫‘现在,你不要了’!” 宫九歌惊了:“我发四,这话不是我说的!” 赫无双不信,死死盯着她。宫九歌眨眨眼,一副“看我无辜的眼睛”。 到底抗不过精神冲击,宫九歌只得解释:“我当时是担心你为难他们,送了个‘护身符’去,哪里晓得一个两个的都给误会了。” “而且,”宫九歌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你要是没把人接进来,别人会误会吗?” 赫无双:“我的不是?” 宫九歌:“难道还是我的?” 这事儿,干的真叫理亏。赫无双根本反驳不得。 二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宫九歌小心试探道:“要不把这件事翻篇吧?” 赫无双冷冷地“呵”了一声,宫九歌又想把头给捂上了。 赫无双:“最后一个问题,你答上来我们就跳过。” 宫九歌:“什么?” 赫无双眸色深沉:“我把人带回来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怀疑过我?” 宫九歌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她心里很清楚,见到洛子裳的第一眼,她便看穿了赫无双的意图,怀疑?片刻都不曾有过。 “没有,”宫九歌正色,“半点都没有。” 赫无双点头,慢条斯理说:“看来你是故意离开的了。” 宫九歌:? 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半晌后,宫九歌:“……话题还翻篇吗?” 赫无双一把将人的被子掀开,覆身而上。 “看你表现。” 洛子裳接到回信,当下便去着手安排,一个面皮白皙的青年被召进了宫。 “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来人粗布短打,做一副货郎打扮,面皮却是白皙无痕,看得出来没受过苦。 洛皇盯着来人:“抬起头来。你叫什么?” “草民路由。” 洛皇打量他,路由丝毫不惧。 “草民有话要说,不知皇上可能让他人先行回避?”路由忽然道。 洛子裳皱眉:“放肆!” 洛皇制止了洛子裳,晦暗的目光看向下首跪着的路由。 “你要与朕说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尘外之地 路由看了眼洛子裳,他的意思很明显了,有外人在场,他不能说。 洛皇眼里闪着精光,一时间竟被勾起了兴致。 “子裳,你先下去。” 洛子裳皱眉,先是狠狠地瞪了眼路由,然后情深意切道:“父皇,此人来历不明,子裳哪能让您和他独处,万一出了什么事……” 洛皇摆手,他还不至于这点胆气都没有,他重复道: “你出去。” 洛子裳又劝了两句,见洛皇坚持,她也就放弃了。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了,洛皇居高临下开口:“现在你可以说了!” 路由眼睛睁的溜圆,脸上露出市井小人特有的猾头奸诈。 “草民斗胆猜测,皇上的身体,怕是不如何健朗。” 这句是纯废话,带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当然,没人敢说就是了。 洛皇没有应这句冒犯至极的话,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路由丝毫不惧,迎上洛皇的视线,朗声道:“草民不才,愿意献上一计,为吾皇排忧解难。” “哦?”洛皇粗糙的面皮抖了抖,“说来听听,你能如何效劳?” 路由眉眼低敛,嗓音因为激动而发出颤音。 “草民祖上曾有一术法,能让垂老之人恢复年轻气盛之时。” 洛皇心猛地一跳,不自觉地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真有此等术法?” 路由信誓旦旦作保证:“草民愿以性命来担保!” 洛皇抚着发白的须发,心思百转千回。这个念头一旦生了就再也闪避不开。 “那就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伴随着民众对洛国的不满,枉城的境遇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极端,所有的传讯手段都如数断绝,枉城仿佛成了尘外之地,触手可及,其中的状况人们却始终都不得而知。 “少主,”阿季拿着信件过来,“枉城去的人也都没了回音,好像就是一进去,人就没了音讯一样。” 宫九歌手指轻点桌面,看着那堆毫无用处的信件,问说:“幕国情况如何?” 幕国? 阿季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起了幕国,如实回禀道:不曾听说幕国有什么大动作,相应的,幕国的朝堂上貌似和谐了许多,朝臣像是接纳了幕秉之。” 哪里是什么接纳了,分明是主心骨回来了在背后牵制。 没有消息也算是个好消息,宫九歌拟了封信给苏止棘,问他接下来的行动。 看到旁边的赫无双,宫九歌多问了句:“枉城有你的人吗?” 行叭,这简直就是废话。宫九歌觉得她要是上点心,从宫家翻出几个赫无双的人也不意外。 赫无双知道她想问什么,直言:“同样联系不上。” 要想知道什么,除非本人去。 若是往期,宫九歌怕是已经开始收拾动身的行李了,偏偏她到现在都没有出去的想法。这种抵触来的莫名其妙,但是让宫九歌很安心。 或许是她去了枉城这段时间,苏止棘和幕初筵出了事给她留下的阴影,总之她没有生出一分半点的念头。不过不想归不想,她也不能放任自己的人没了下落,死生不明。 宫九歌伸出手肘碰了碰赫无双:“给点意见呗。” 赫无双瞥了她一眼,很中肯地道:“打探消息就不用了,进去的人没一个有消息的,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怕不是得自己亲自去看看。” 确实是这样没错! 宫九歌笑道:“要不是家里有这一大家子人,没准我就去了。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见其余几家表态吗?” 一语成谶! 介于宫九歌之前借幕国的名义传出了募捐的消息,眼下各族出去的人都没了下落,一个个都急上火了。四个古族私底下聚到了一起,宫族也受邀在列。 为什么说四个?洛国恃才傲物,自言早已走出了七大古族的行列,且近来因为名声不佳,不曾支援枉城,被其余古族排斥在外;幕国则是这件事的发起者,不得善终的几族心中有怨,都默契地不曾通知;还有一个就是沐族—— 和大陆上最大的情报网忘书宗结过大仇,眼下忘书宗轻松洗白,沐族没讨到好不说,继承人还被宰了,这闻者伤心的故事,就让他成为故事吧! 聚到一起的就剩下了尹族,姬族,宫族,以及,存在成谜的苏族。 来的人要不是尹灼华,姬沧澜这名副其实的家主,还有就是实权在握的宫少主,再就是苏族一直以来的管事,苏长老。 四人同聚一堂。 “此前,没有任何征兆,前一天还好好的,有收到来信,但是之后消息便石沉大海。”姬沧澜表态。 尹灼华脸色也不好看:“此番动身的是我尹家的嫡系子女,传信回来没有确切时间,所以无法判断是何时出了问题。” 尹家嫡系?竟然是尹青妍亲自去了。 苏族长老:“苏家亦如此。” 先是被鬼灵附身的人如数暴毙,再是毒雾绝粮,现在索性所有人都没了下落。不能说人都出事了,毕竟此去不乏强者,不至于团灭,那,是出于什么原因,去了打探消息的人也没了下落呢! “宫少主。”听尹灼华唤了一句。 宫九歌回神,发现这几人都表述完了,她道:“具体时间不清楚,但是传出去的信没收到回应,去了打探的人也没了下落。” 传给万子矜的信没了音讯是真,不过介于二人间并不和谐的关系,宫九歌对对方不予回信这一点没有太大反应。 “几位可有什么打算?毕竟没了下落的都是本族人!”还都是重量级族人。 四族凑到一块儿吐苦水。 “我之前去过枉城,”宫九歌忽然道,其余三人的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宫九歌接着说:“实不相瞒,就冲着这封印,当地的旅游价值也是可圈可点。” 三人:…… 姬沧澜竟然诡异地听出了她这话的深意:“宫少主的意思,你莫不是去看过这封印了?” 尹灼华抹了把脸,心说这你都听得懂。 宫九歌点头:“确实是去看过,而且,还发现了些难言的端倪。” 这件事像是很为难,迎着三人炯炯视线,宫九歌不情愿地将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我瞧着那封印,早先就被人动过手脚。”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石子激起千层浪,让听到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早先?这个早先是什么意思?有多早?”苏长老追问。 宫九歌想起那破损近百年的可怜屏障,唇瓣上下一碰,道:“看着有些年头了,至少三十年。” 那是枉城还不曾分离出去的时间段。 在场几人都是人精,如何想不通这话背后的深意。 尹灼华最早联想到一个人:“楚惊凰?是,是神王阁!” 姬沧澜与宫九歌相似的面容泛着冷意,淡淡道:“如今的楚惊凰不过二十出头,如何有本事去对封印下手!” 一说起这个,就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神王阁每代正式阁主都叫“楚惊凰”这件事。 “说起来,这件事之后,枉城就直接被分出去了。”宫九歌无意提醒了句。 苏长老正襟危坐,正色看向宫九歌:“宫少主,此事你可曾与旁人提过?” 宫九歌稳重道:“自然不曾。一来是没上心,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后,直接成了没证据,不提也罢。” 所以说,刚刚的话都是她的信口之言? 这三人并不是好糊弄的,听了这一句后几乎要将宫九歌先前透露的线索直接给否决了去。 宫九歌静静观察场上气氛的变化,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仔细想想,封印要是没问题的话,它此番也不会出这么大一篓子。” 信任指数上升g—— 宫九歌往后一靠,轻飘飘地给这件事来了个完美收场:“听听就好,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不说这个了,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来商量如何联系上我们的人吧!” 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非但没让人忘怀,反而是埋了颗种子下去,不知会在什么时间,生根发芽。 最后的商量当然是没得出结果,信送去没音讯,探子过去了也没了音讯,就差自己亲自上了! 尹灼华忽然灵光一闪,问道:“法阵!法阵间是否可以沟通?” 苏长老刚要否决,就听宫九歌说:“距离太远,能用作传递的法阵无法生效。” 姬沧澜忽然说:“宫少主很懂法阵?” 宫九歌毫不谦虚地点头:“最近在研究,小有所成。” 这疑似吹牛的话,偏偏她说出来毫不违和。 “眼下虽没有好的主意,但是,”宫九歌说,“若是忧心不已想要动身前往枉城,切记要万般小心。” 这没什么内容的话中透露了一个观点,宫九歌,不会去! 四族眼下并无所获,只得先散去。 宫九歌心里的违和感愈发的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们的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催促驱赶他们动身前往枉城。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久经不散,宫九歌不想一个人烦,直接送了信给苏止棘和幕初筵,说了自己的猜想,并且叮嘱他们沉得住气。 回了宫族见到赫无双,宫九歌满心的郁闷烦躁终于有了纾解。她刚要上前,就见一个娇俏的身影往赫无双的方向靠了过去,好一个弱柳扶风。 宫九绾嗲嗲的叫了句:“姐夫。” 第二百七十九章 腿上有痕迹 宫九歌:…… 累了一天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呢! 宫九歌没有惊扰二人,或者说没有惊扰宫九绾,倚着栏杆站在那儿。 “姐夫是在等姐姐回来么?”宫九绾娇声问道。 赫无双:“你有事?” 面对如此美人,直接三个字甩对方脸上。你,有,事? 宫九绾被拂了面子也不恼,毕竟这位赫城主的名声她以前也听过。宫九绾在男人三步在外站定,然后轻声道: “姐姐她应了尹家主的约,一早便出去了,眼下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姐夫不如进屋里坐坐。” 赫无双:“不必。” 宫九绾见这人真的一点都不见领情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听姐姐说她是回来避暑的,姐夫,缥缈城真的很热吗?” 赫无双脸色蓦的沉了,宫九歌跑了是不争的事实,当然,这件事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翻了篇,但这并不意味着连带着情绪一起翻了。 本来就憋着火气没地方撒,不想宫九绾这就撞人枪口上了。 宫九歌看着宫九绾一人唱独角戏也觉得没意思,正要上前,不想赫无双忽然回答了宫九绾。 “很热。”他说。 宫九歌脚下步子一停。 宫九绾见人终于愿意搭话了,心中一喜:“是嘛,我还没去过呢,若是有了机会,赫城主可一定要带我去啊!” 赫无双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宫九绾一愣,想到他问的是宫九歌后,眼睛委屈的眨了眨:“姐姐她,她哪儿都好,就是太不近人情了些,对待家里人苛刻。不过,我还是很敬重她的。” 赫无双问:“她苛待过你?” 宫九绾点头,然后又很快摇头否决:“没,没,姐姐或许只是心情不好。” 赫无双:“那就是有了?” 宫九绾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故作轻松地露出一张笑脸。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姐姐。” 宫九歌看着啧啧称奇。 赫无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奇怪道:“是宫族的规矩宽泛,还是说宫二小姐不懂规矩?” 宫九绾一愣。 “什么?” 赫无双:“九歌是宫族的少主,不说二小姐的出身,便是同胞的姐妹,也没资格唤一声‘姐姐’,所以本城主很奇怪,还请二小姐解惑。” 这话不说是宫九绾,就是宫九歌都是第一次听,不过想想也确实如此,不论是先前的尹家,还是现在的宫家,都似乎有这么一道无形的屏障在。 宫九绾明显被问难了,缓了半晌方才暗自垂泪。 “是九绾逾越了。” “再有就是,”赫无双接着问了句,“是谁告诉你,她是去赴尹家主的约?” 这事儿连宫正都不见得知晓,宫九绾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宫九歌也诧异这点。 宫九绾擦了擦眼泪,眼尾划过一道水痕,像一朵浴泽了露水的荷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宫九歌摸着下巴,看着从头到尾都违和无比的宫九绾,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宫九绾:“是下人嘴里传的,九绾也只是听了她们所言。” 赫无双不肯退让,再三追问:“她收到信的时候,只有本城主在身边,哪个下人知晓此事?还能指出来是尹家主!” 宫九歌这时候也琢磨出这违和出自何处了,那就是,宫九绾这个人!一个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的骄纵姑娘,且还带着无脑嫌疑,她哪来的智商演什么白莲花? “你们……”宫九歌上前了一步,刚要开口,就见宫九绾手疾眼快地扒下了自己那件厚厚的外套,然后就地一摔。 “姐夫,姐夫不要——” 宫九歌:…… 宫九歌上前将人拉开,当然,拉的是赫无双。 宫九歌:“先把衣服穿上,然后我们再来讨论,你勾引你姐夫的事。” 赫无双还以为她要说的是知道谁人相邀一事,宫九绾也是这样认为的,结果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整个人都傻眼了。 愣神的快,回神同样快。 宫九绾神伤,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姐姐,你,你竟是这般看待我的?” 宫九歌勾着唇角,半蹲下身,手托起她的脸,眼神宠溺温柔:“乖乖,叫少主。” 宫九绾:…… 赫无双一把将人拉过来,宫九歌被拉得一个踉跄。 “唉?” 赫无双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宫九歌轻咳两声转移视线。 宫九歌问倒在地上的人:“你是谁?” 宫九绾面露迷茫之色:“什么?” 宫九歌直接上手,手沿着她的脸侧摸索,检查之后一无所获。脸上没有带东西,也没有做伪装。说起来,宫九歌也就见过宫九绾几次,转头能把人脸都给忘了,是真是假她还真不好判断。 只是瞬间,宫九歌便理直气壮地质问:“宫九绾大腿内侧有一块青色的痕迹,你有么!” 宫九绾露出一副屈辱的表情,一把扯了裙子就要证明。 宫九歌回头对赫无双说:“你先回避。” 赫无双:“……建议先回屋。” 片刻后,宫九歌从屋子里出来了,脸色非常难看。 赫无双问她:“没有青色痕迹?” 宫九歌沉着脸点头:“有。” 那为什么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宫九歌忧伤道:“可是,有痕迹那话是我胡说的。” 赫无双:…… 宫九歌:“这事儿大条了。” 真的宫九绾压根没必要弄块痕迹出来,别说那块淤青她看着都疼。 宫九绾也出来了,尚且不知自己已经暴露的宫九绾脸上是一副屈辱的表情,看宫九歌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刚刚非礼了黄花大闺女的登徒子。 “姐姐这下可确认了?” 宫九歌:“叫‘少主’。” 宫九绾:“姐姐就这么不想认九绾这个妹妹吗?” 什么跟什么! 宫九歌:“我们来聊聊你勾引你姐夫的事。” 赫无双:…… 说起姐夫二字,宫九绾的眼神不自觉就瞄向了赫无双。宫九歌往前两步挡住她的视线。 “好看么?” 宫九绾忙低下头。 宫九歌笑着道:“可惜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宫九绾猛地抬头,看着宫九歌笑靥如花的脸,她牙齿咬得发紧,眼中的恨意一时间竟收敛不住。 宫九歌看着她,眼睛眯起来,带着绝对的审视意味。 宫九绾收敛好自己的情绪,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宫九歌直起腰身,不欲再与她纠缠。 “夫君,我们走吧。”宫九歌挽起赫无双的手臂,不外乎又在宫九绾脸上看到了不甘。 这个眼神,还真是熟悉。宫九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是很快的,这个念头瞬间消逝了。 宫九歌看着拉了自己一把的赫无双,眼神中带着问询。 赫无双眼神灼灼:“你刚刚叫我什么?” 宫九歌迷惑。 赫无双在她不解的视线中渐渐沉了脸。 宫九歌正色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很眼熟?” 赫无双:“哪里眼熟?” 宫九歌:“看你的眼神。” 那种近乎疯狂的痴迷与无法靠近的不甘,后者先不提,前者却是让宫九歌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赫无双忽地笑了:“你刚刚站在那里多久了?” 宫九歌不解地发出疑问的一声,正在思考的她显然不曾留意到赫无双的异常。 “没多久,怎么了?” 赫无双冷冷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 宫九歌回去后始终想不明白,有哪里不对劲,她叫来芙蓉问了几句宫九绾近来的动向。 芙蓉说宫九绾近来变化很大,没有再摔东西,也没再打人。 宫九歌:“什么时候开始的?” 芙蓉认真想了想:“应该是在少主送了人过去之后。” “不对,”芙蓉又想起来一件事,“应该是在二小姐醉酒那件事以后。” “醉酒?” 那件事府上传的广,芙蓉也没想到宫九歌一点也不知道,当下为难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宫九歌瞥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便让芙蓉收了所有心思,老老实实将那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在听到宫九绾为了能分得一点权力,在闹市醉酒一事,宫九歌额角抽了抽。没错了,这智商范畴才是宫九绾。 宫九歌挥手让她下去,接着召来阿季。 “去查查宫九绾醉酒那天都发生了什么,都和哪些人接触过。” 宫九歌想着宫九绾那张扮相楚楚可怜的脸,熟悉感扑面而来,但她左思右想,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跟这类女子有过交集。 这人认识赫无双,而且对他很痴迷,这是一条线索——个毛线!光是痴迷他那张脸的女人能绕缥缈城一圈不止好吗! 等等,缥缈城。 宫九歌忽然想到一个人,有过喜欢赫无双的前科。 尹青妍! 可尹灼华不是说,尹青妍去了枉城? 只是他说而已,谁能证明! 但是,去与不去先不说,“宫九绾”还知道她赴的是尹灼华的约,未免太巧合了些。 宫九歌立刻传了信给忘书宗求证,当然,结果如她所料,尹家派出前往枉城的,的确是尹青妍。 不过说真的,这证明不了什么,插在队伍里玩失踪这种事,就连宫九歌也做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当中还有疑点,只是尹青妍的嫌疑占比最大,宫九歌手指敲了敲木质的椅子把手,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百八十章 虫子君再度出场 李姨娘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本来已经歇下了,遂没有理会。 “笃笃笃”,敲门声一声接一声,李姨娘唤了声丫鬟,没人理,骂了两句后披上衣服去了门边。 “谁啊大晚上的!”李姨娘将门拉开。 外面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女子,李姨娘从衣饰上看,认出来是宫九绾。 “绾儿,”李姨娘伸手去拉人,“这么晚了还不睡?外面冷,快些进来。” 她伸手拉了几把,结果人纹丝不动。 “绾儿?” 女子抬起头,脸上猩红的液体顺着发丝低落在地。 “娘,”她唤了一声,说,“你身边的人是谁?” 李姨娘脸“唰”的白了。 “你,你在说些什么?你不是我的绾儿!”李姨娘慌了,撒开手便要退后关门。 “娘!”女子一声接一声唤着,期待李姨娘看看她。 “娘,你身边的人是谁,我才是绾儿啊,她是谁?是谁!” 李姨娘转身进屋,“哐当”一声将门阖上。 不,你不是,绾儿,绾儿一直在我身边,对,绾儿一直都在! 李姨娘此刻再没有半分睡意,她眼睛睁的奇大,在黑夜里熠熠生辉。身后隔着一道门板,敲击声不断传入耳膜,是外面的人在哭。 “娘,你不要我了吗?娘,开开门啊!” 抽泣声折磨着李姨娘的耳朵,李姨娘于心不忍,手颤抖着放在了门板上。就在她想要开门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响起自己近日性情大变的女儿的声音。 “娘,相信我,九绾会让您如偿所愿的。” 如偿所愿,如偿所愿! 李姨娘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不,她的女儿还在,外面的,外面的分明是个怪物! 李姨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只知道自己但凡一闭眼,刚刚的声音就挥之不去,哪怕是在睡梦中,都格外清晰。 次日,宫九绾来行礼请安。 “娘?” 宫九绾看着失神的李姨娘,面露困惑,她轻移莲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娘,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李姨娘听到声音,蓦的将手一把抽回。 宫九绾错愕。 李姨娘略微不自在道:“没,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宫九绾满眼都是心疼:“您要保重身体啊!” 李姨娘含糊的应着,显然没有往日上心。说起来,她的绾儿,哪里有这么规矩,每天都这么早来请安。 宫九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认真交代了一番照顾李姨娘的下人,起身离开了。 李姨娘在人走后再也忍不住了,当下捂着脸绝望道:“造孽啊!” 没等李姨娘哀戚完,外面就传来了下人通报的声音,宫九歌来了。 尹族传来信件,尹族,姬族,苏族自发联合成一个小队,打算前往枉城查看情况,问宫九歌的看法。 宫九歌先是就宫族没有足够的人手前往表达了深深的遗憾,接着便就他们的行为表达了口头赞赏,并且愿意赠上物资,一路护送小队前往。 谁也别想让她离开宫族! 赫无双:“什么时候回去?” 苏止棘来了信:“药材收集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过来?” 宫九歌:…… 宫九歌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走!不去。” “我倒是没想到,”宫九歌端坐在椅子上,说,“李姨娘倒也真是个舍得的,咬死了不愿意松口。” 赫无双不明白她为何绕了这么一大圈,他说:“有了想法直接给个理由端了就是,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 宫九歌震惊地看着他:“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赫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宫九歌默默地收回视线。 宫九歌轻咳两声:“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没意义,”宫九歌解释,“与其对方再安排其余人,不如先将范围内的宫九绾控制起来,毕竟没有什么权利,还是很好把捏的。” “话说,”宫九歌接着问了句,“楚惊凰的下落,你知道吗?” 赫无双挑眉:“我告诉你,你怎么谢我?” 宫九歌同样挑眉回视:“跟我多见外啊,说什么谢不谢的。” 赫无双:“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宫九歌犹豫:“等等,不然我猜吧!” 赫无双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宫九歌试探道:“人,在洛国?” 赫无双眼睛里多了些别的味道,那是一种对珍宝的重视感,他忽然发现这份礼物比他想的还要诱人。 宫九歌笑眯眯地看着他:“猜对没有?” 赫无双手指把玩着这一只千金的杯子,等到宫九歌以为自己想错了的时候,男人终于表态了。 “对。” 赫无双字句清晰,他说:“据我所知是在洛国没错,只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动向。” 宫九歌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凑上前。 “我知道啊,”她狡黠道,“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怎么求?”赫无双伸手将人捞起来,放到腿上,“像昨晚,你求我那样?” 宫九歌:…… 宫九歌推开人就要走,被男人勾着腰又拉了回来。 “不是要告诉我么,怎么走了?” 宫九歌面无表情:“哦,我骗你的,其实我不知道。” 赫无双手轻柔地按着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你……”这是书房,门没关,别乱来啊! 赫无双惩罚她的不专心,不轻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抱起人来走向内室。 “现在是谁求谁?嗯?” 男人的最后一个字如同带了钩子,勾的人心痒痒。 宫九歌撇过头,搭在男人肩上的手发着狠。 “你,快点……完事!” 赫无双一个顶弄,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这要看你。乖,腰抬高一些。” 宫九绾端了茶进来,结果在书房门口被人给拦下了。 “二小姐留步。” 宫九绾举了举手里的茶,然后说:“我冲了些新茶,想要给姐姐喝。” 侍卫对视一眼,还是没有放行。 “二小姐,”其中一人说,“端茶送水是丫头做的事,二小姐注意您的身份。” 宫九绾故作不喜:“难不成姐姐还喝不得我的茶了?”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少主的吃食都是专人负责,不假他人之手,还请二小姐莫要为难我二人。” 宫九绾像是被这话给刺伤了,后退半步,泫然欲泣。 一阵连环的响声在书房门口发生,宫九绾手里的东西都到了地上,摔出一片狼藉。 宫九歌刚将衣服穿好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透过琉璃窗往外看了一眼。 “又来了?” 接着她看着赫无双,目露调侃之色,学着宫九绾的声音,糯糯地唤了声:“姐夫,你衣服没穿好。” 赫无双很想将人拉过来再教训教训,奈何某人有了先前的经验,哪能随便让人得手,直接开溜了。 这一出去就撞上了宫九绾,面对对方的委屈,宫九歌目不斜视,留下一句: “以后你没事不要过来,”接着她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补充道,“当然,有事也别来。” 宫九绾傻眼了,看着宫九歌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宫九绾出现在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她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像是成了傀儡娃娃,须臾,她的耳朵里爬出来一只肥硕的大黑虫子,虫子的头在她头发的遮挡下动了动,扭成了奇怪的动作,接着又爬了回去。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处,桌上铺了一张纸,纸上凭空出现了鲜红的纹路,组成一个个文字。青年脸上有过异色,接着他收了纸,转身往外面走去。 之前赫无双提出了要走的意思,宫九歌则是打算让他先回去。然后,对方没再提,她也没机会将话说出口。 宫九歌犹犹豫豫,旁敲侧击,问赫无双缥缈城忙不忙,封印要不要紧,洛国的事办完没有,枉城的动向还在不在乎。 宫九歌问的隐晦,生怕对方猜到她的目的。 赫无双:“你想我走?” 宫九歌:…… 好的,任务失败! 宫九歌抬头便换了一张脸,含情脉脉:“我怎么舍得。” 赫无双像是被她感动了,满目深情。 “那好,我不走了,我要和你一起。” 宫九歌:求你了,你走吧! 内心咆哮,面上却丝毫不显,宫九歌甜蜜地“嗯”了一声。 宫九擅来时看到这一幕一个踉跄,是他的错觉吗?这俩人的神情,怎么演的这么假? 没错,演的,还假! 从各种场子中周转过的宫九擅别的不说,看人这一点可圈可点,尤其俩人的演技都在自我感动,槽点无数,他想装作看不到都不成。 但是,不是说他们关系很好吗!! 清官不断家务事,宫九擅表示,没法管,管不了,下一个。 宫九擅的到来打破了二人间的氛围,他说:“少主,下面的人得知林萧失联一事,都特别担心,是否要派遣他人去看看。” 而且,尹族,姬族他们的动向不是秘密,别人都出发了,宫族没个表态,别人会怎么想?况且,不说别人,当事人林萧该有多心寒! “你来的正好。”宫九歌表情一收,恢复了正色。 宫九擅瞧的暗暗咂舌。 “我刚想和你商议这件事,”宫九歌叫了人进了书房,赫无双看了眼,没跟上去。 宫九歌也不避讳,对宫九擅说:“如你所想,人是一定要找回来的,但是我不建议现在去。” 宫九擅不解。 奈何宫九歌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是她的直觉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像我姐姐 宫九歌:“时间问题暂且不提,我们来说说该让什么人去。” 林萧的能力有目共睹,连他都因为某些意外失去了联络,宫家还有谁能拿得出手?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宫九歌! 宫九歌笑了,看向想通了的宫九擅。 “想到的是我,对吧?” 宫九擅不语。 宫九歌继续道:“宫族不像其余家族,没有丰厚的强者资源,当然,这些都不是不去找人的理由。我这边在收集一些证据,出问题的不止有枉城,眼下并不适合派出人手。” 宫九擅想明白她的意思后,点头:“是,少主。” 这一声“少主”忽然如同醍醐灌顶,让宫九歌的意识瞬间清明。 她想起来,宫九绾背后的人物形象是谁了! 宫九歌猛地起身吓了宫九擅一跳。 “少主?” 宫九歌:“没事,你先去忙吧!” 宫九歌再度找上了赫无双,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还记得罗儿吗?” 赫无双:“谁?” 也难为赫无双不记得,就连宫九歌,都琢磨了半天才将人名字想起来。 宫九歌:“之前你随我去了尹家的时候,现在的尹家主,当时还是少主的尹灼华心爱的女子。” 赫无双忘记了宫九歌,也忘了与她参与的部分过往,压根不记得随她去过尹家这事儿,宫九歌也后知后觉想起来。 对上赫无双的视线,她解释说:“那会儿,嗯,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眼珠子都跑你身上来了。” 赫无双挑眉。 “忽略别的不提,她的属性也对的上。” 赫无双:“属性?” 宫九歌点头:“对,像这种委屈招人疼的属性。”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对方一直无法修正的称呼。不管是故意还是别的,俨然对方是将“少主”这个称呼当做某种证明身份差距的象征来看,她不愿意正视这种阶级,拼命想要证明她们“姐妹”的关系。 后者,宫九歌猜测应该是她在尹家经历了什么。 赫无双:“确定她的身份了?” 宫九歌不置可否:“还得求证一下才行。” 求证来源就两个地方,忘书宗,或是尹家。 宫九歌拿着信纸琢磨片刻,转写了一张邀贴,送去了尹家。 理由?理由多了去了,比如聊聊这次前往枉城的小分队。 尹灼华见是宫九歌的帖子,没多想便接下了,二人约在了外面的酒楼。 尹灼华本来以为宫九歌是想通了,愿意一同前去枉城,不料宫九歌忽然就此事问: “尹家主是为了将族人接回来,还是为了探得枉城真相?” 这问题问的尹灼华傻眼:“这二者,貌似并不冲突。” 宫九歌扣着茶盏,嘴角含笑:“冲突是没有,但是有区别。” 尹灼华:“少主何意?” 宫九歌说:“若是想将族人带回,时间上的确得赶巧,但是若是要真相,劝尹少主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 尹灼华脸色一变,却听宫九歌声音不带半点感情说:“去的人,不说是族里一把手,也是精英人物,却奇异的同时没了音讯,尹家主可曾深究过原因?” 尹灼华嘴唇一碰:“除非他们面临的危险非常恐怖,以至于连求救也来不及。” 宫九歌不见得多赞成他的话,就他所言分析:“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人去了,也无非是再搭人进去。” 尹灼华:“那依少主的意思是?” 宫九歌:“依我看,家主所言可能性甚微。我们没有收到回信,除了收信人没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信件依旧在往来,但是没到了我们手里,以至于现在在枉城的人没有发现不对,未曾返程。” 尹灼华面上一惊,不得不说,宫九歌所说的要更贴合实际。 “那,能有这种能力的人,”尹灼华心里的矛头几乎立刻就有了方向,直指只手遮天的洛国,“洛氏一族?!” 宫九歌不说是,也没说不是,兀自轻叹一声。 “说起来,未曾支援枉城的也就洛族了!”尹灼华冷笑一声。 宫九歌留意到他说的竟然是“洛族”,不由挑眉。 宫九歌:“所以,这次的行动,还望少主三思。” 这声口误让尹灼华一个激灵,对方的举止言行突然和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重合。 宫九歌见他看过来,笑道:“口误了,家主莫怪。” “没有,”尹灼华看着她,正色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宫九歌:“是么。” 她随口一应,不料对方的回忆难得逮着一个观众,尹灼华眼里有着伤感,他说:“是,像我的,姐姐。” 宫九歌故作不知:“尹青妍小姐?” 尹灼华摇头:“不,是另一个。” 宫九歌这层身份在就任时尹无笙这号人物已经离开了宫族,所以她的人设该是不清楚的,故多问了几句。 尹灼华:“她叫尹无笙,是我的大姐。” 宫九歌礼貌道:“略有耳闻。” 尹灼华知道她“不清楚”,不自觉的多说了几句。 “她,性子外冷内热,不喜欢和人相处,但是处下来就知道,她聪明睿智,小意温柔……” 宫九歌:她是不是误会了,尹灼华说的姐姐应该不是她吧? 尹灼华:“明明有惊世之才,却甘愿为了尹家,用庸人的皮囊来掩饰自己。” 宫九歌: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如果说的是我,哦不,是尹无笙,请问她是哪里暴露了所谓的惊世之才? 尹灼华说着,声音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沙哑:“我,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有过补救的机会的,她甚至已经答应了愿意辅佐我……” 宫九歌:有吗? 尹灼华:“但是我爹赶她走的时候,我还是没将人拦下!” 宫九歌没表态,静静地听对方吐苦水。哪怕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她的内心也毫无波动。等对方的思念之情抒发完,宫九歌趁虚而入。 “家主年轻有为,想来家里也是母良妻贤。姐姐虽然走了,但若她真如家主所言睿智,想来现在过得应当极好。” 尹灼华摇了摇头:“我未曾成家。” 宫九歌:罗儿呢?您心心念念非她不娶的罗儿美人呢? 宫九歌这厢还念着罗儿,忽然听到尹灼华叫了她一声。 “宫少主。” 宫九歌:? 尹灼华:“你和赫城主的关系,可是真如外界所传?” 宫九歌点了下头,谁料尹灼华脸色倏地变了。 尹灼华:“那宫少主可知道,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宫九歌傻眼了。 不,我不想,我们还是来聊你老婆。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宫九歌只能耐下心来听他讲。 尹灼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寒光:“实不相瞒,赫无双,他喜欢过我姐姐!” 宫九歌:“……这‘姐姐’,指的可是尹家大小姐?” 尹灼华说:“没错。我姐姐对他一片赤诚,甚至于,赫无双当时也给了回应!” 宫九歌:没有吧。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想起来在她还是尹无笙的时候,与赫无双有什么出格举动。 尹灼华当她是在辨别他话的真假,继续道:“都是男人,赫城主当日的眼神,我再清楚不过。” 宫九歌:…… 尹灼华:“少主是何时与赫城主成亲?” 宫九歌说:“日子记不太清了,当时我刚入世,结识无双后,便在一处鸟语花香的溪畔拜了天地。后来我还代他出使了幕国,当中,不曾听闻尹大小姐的名讳。” 宫九歌,宫九歌还能说什么,只能将这两方塑造成各自存在,来争取合理。 谁料尹灼华听了后脸色更难看了,因为他想起来自己当初说过的话—— “你真这么喜欢他?” “哪怕知道他已经有了家室?” 尹灼华敢笃定,当时的赫无双,眼睛里是有尹无笙的,不然依赫无双的性格,绝对不会任由对方胡闹。而他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放任了俩人的感情,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尹无笙离开尹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与音讯。 宫九歌听到这里问了句:“那如何肯定是与赫无双有关?” 尹灼华咬牙:“因为我姐姐离开的时候,就是他来接的!” 宫九歌试图解释:“这当中莫不是有误会?” 尹灼华眼中冷光乍现:“没证据的话,本家主不会胡说。真正确认有问题,是在一次碰面!” 那是一年多前,尹灼华已经没了尹无笙的下落几年了,难得见到赫无双,言辞间当然不免提到。 尹灼华小心翼翼地问雍容尊贵的男人,问他姐姐过的怎么样。 “赫城主,”尹灼华先是敬了一杯酒,接着便装作不在意,随口问道,“不知姐……” 想起来人已经在家谱上除名,于情于理,这声姐姐他都叫不得了,顾改口。 “尹无笙,现在过的可好?” 赫无双慢条斯理地抬起眼,薄凉的唇动了动,说出的话给了他一道晴天霹雳。 “尹无笙是谁?”男人问。 尹灼华当场就傻眼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尹灼华当下便派人去查,结果近三年没有半点关于尹无笙的消息,甚至于也没有宫九歌这个女主人的。 宫九歌想了想,这个时间段应该不巧就是赫无双融合期不久,况且不说不记得,就是记得,赫无双也不见得会搭理。 “尤其这个男人,当初接近我姐姐的目的根本就不纯粹!” 第二百八十二章 该嫁人了,九绾 宫九歌觉得她不是很想再听下去,只是对方说的兴起,她也不好冒然打断。 尹灼华的情绪非常激动,他说:“我便是后来才知道,他最初接近我姐姐,是为了谋得我尹家机密,夺走我尹家至宝,水月镜花!” 宫九歌附和:“……太可恶了,不过家主是如何得知此事?” 尹灼华:“水月镜花现在仍在缥缈城,这难道不是最直观的证据吗!” 宫九歌:好的好的,你继续说。 尹灼华说完刚刚这番话却像是已经耗完了所有的心力,不愿意再多说。 宫九歌毫无违和地转移话题:“家主人中龙凤,眼下既然还未成家,我有一妹妹,乖巧可爱,还未婚配,家主可有兴趣见见?” 尹灼华抬眸,感慨道:“少主和自己的姐妹,相处的一定很好吧?” 宫九歌脸上看不出喜怒,她说:“比不得家主所述。” 尹灼华摇头,苦笑一声:“多谢少主美意了,只是我眼下还无意成家。实不相瞒,我之前有过喜欢的人,后来……后来她便离开了,没了下落。” “在她回来之前,我是要一个人呆一段日子的,辜负少主的好意了。” 宫九歌:“家主当真深情,既然如此,我便再给那丫头挑个户儿吧。” 尹灼华眼皮跳了跳,状似不经意地问:“都说家里姊妹亲近,一方断然不舍得另一方早早出嫁,少主看着,倒像是恨嫁一般。” 宫九歌故作不解道:“便是到了年纪就要嫁人,不出门凭白得人笑话。” 尹灼华笑说:“事关二小姐终身大事,少主可有的操心了。” 要不是面上过不去,宫九歌能逮着个人就把宫九绾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于是乎,等回去后,宫九歌径直去找了宫九绾。 宫九绾仍是面上无辜叫她姐姐的模样,宫九歌也懒得纠正了,决定和她来个促膝长谈。 “说起来,我们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说过话了。”宫九歌这般道。 其实不是很久,而是压根没有,但谁让宫九绾听不出来呢! 宫九绾忙里忙外指使下人泡茶收拾,主人姿态做的足足的。 “姐姐怎么想到来看我?”言语间还带着几分惊喜,听的人心里熨帖。 宫九歌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笑着对她道:“之前不曾注意,九绾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宫九绾面若芙蓉,羞涩地低下头,把玩自己的发丝。 宫九歌:“九绾是年前及笄对吧?” 宫九绾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宫九歌自若道:“那时我不曾在家,你及笄也未曾到场,好在现在也不晚。” 宫九绾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然而很快,宫九歌就给她解释了。 宫九歌:“你既然已经成年了,也该是嫁人的时候了。” “不,我……”宫九绾下意识回避,却意识到自己当下的状态不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九绾,九绾哪里舍得离开家。” 宫九歌表示理解,然后拒绝了她。 “女子都是要嫁出去的,恰逢今年年情好,你也不是能等得起的年纪了,别一直在家里,落了旁人口舌。” 宫九绾听她字如珠玑,脸色煞白。 她如何看不出来宫九歌是有备而来! 但是,不可能,她不可能嫁给别人的! 她费尽心思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模样,都是为了接近她心中那人,如何愿意随便嫁了别人去! “这,”宫九绾强撑着给自己谋最后一条生路,“我可以嫁人,但是,嫁谁要让我自己决定!” 宫九歌:“七天。” “什么?” 宫九歌说:“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我只给你七天时间。” 宫九绾嘴唇颤抖,对上宫九歌的视线,像是透过外表看到了她内里那颗坚硬无比的心。 “好。”她听到自己答应了。 宫九歌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 宫九绾腿脚发软,扶着椅子才坐了回去。宫九歌临走那一眼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能想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秉着这点自信,宫九绾开始谋求自己往后的路。 她喜欢那个人很久很久了,那年在桃林下的第一眼便让她失了心,再也无法找回,为了能多靠近他一眼,没有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现在,她终于如愿了,那个人,现在就在距离她咫尺的地方,伸手便能碰到,她不会再放弃这个机会。 宫九绾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地往前挪动。却见宫九歌突然疾走几步,上前拉着那人的手,那人侧过头来对她轻笑,温柔的不可思议。 是她该多好,他是冲着她笑该多好啊! 宫九绾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不甘,浓郁的黑顷刻间占据了她的瞳孔。 宫九歌出来见到人在等,上前攥住了他的手。 赫无双侧眸:“确认了?” 宫九歌谦虚:“一半一半。” 赫无双忽然又问了句:“尹无笙是谁?” 宫九歌去见尹灼华,他就想起来年前那人问他的问题。 尹无笙是谁?尹家的人?为什么要来问他,人过得好不好? 宫九歌琢磨着这事儿要怎么解释,半晌,她开口说:“我当初遇见你的时候,就叫尹无笙啊!” 赫无双俊脸看着有点僵。 宫九歌继续道:“那时候我还年轻,被你耍得团团转,反应过来后,名分都有了。” 赫无双:…… 赫无双的眼神充满了对这件事的质疑。 宫九歌见状冷笑:“我当初脸上戴的水月镜花都在你手里,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想说什么!” 赫无双对她说的话根本没记忆,反驳不得,否认不得。 “你很喜欢当初的我?” 宫九歌忽地听对方问了这么一句,切切实实地被反将一军。 宫九歌非常淡定:“原来的你和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就这般质疑我的心意?” 赫无双:…… 赫无双即将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一时间竟然没能想到破她这招数的方法。 宫九歌挑眉,艳丽的眉眼张扬:“还有问题吗?” 半晌,赫无双才想起来这对话的初衷。 “你离开尹家,有什么缘由?又是如何和宫家扯上的关系?” 宫九歌一句话回答了他所有困惑:“扫地出门,找了下家。” 当真是言简意赅,让人耳聪目明。 赫无双伸手捏起她的脸,露出个并不愉悦的笑容:“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宫九歌眨巴眨巴眼看他,适当露了个困惑的表情。 赫无双倾身,一口咬在她脸上,留了个清晰的印记,宫九歌还没来得及喊疼人便退开了。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精致面容上的牙印,最后给予评价。 “不错。” 宫九歌傻眼了。 男人:“这件事就算了。” 宫九歌:……不是,被咬的是我,你算什么算! 赫无双看出她内心所想,多解释了句:“我算的是你撒谎这事。” 宫九歌坦诚道:“实不相瞒,我说的是真话。”只是忽略了错综复杂的过程而已。 赫无双话接的毫无瑕疵:“那就算你省略的那部分。” 宫九歌无言。 却说尹灼华的话也不是什么情到深处自然诉苦,他就是明面上在报备尹无笙这个人的存在,试图给二人制造间隙。至于他所说的相似之处,光是看到宫九歌那张与尹无笙毫无相似之处的脸,便能断绝所有联想了,又怎么会想的到“像”! 为什么突然要给宫九绾找人家了?尹灼华思考,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在故意试探他?还是说,真就迫不及待?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尹灼华想到这里,立刻修书一封,传了出去。 宫九歌这边也收到了关于罗儿的信息,不像尹灼华所言是离开没了下落,而是意外在尹族身亡。 宫九歌盯着“身亡”这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看错。 身亡?死了? 上面描述的时间是在一年半以前,罗儿意外溺水死亡,但是由于她身份敏感,虽说是尹灼华喜欢的人,但二人还没名没分(宫九歌:这么久了还没名分?),眼下人死了,也没有风光操办,只是挑了一块地给葬了去。 但是,说真的,尹灼华的话又不似作假,好歹他在提及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迹象,仿佛就真如他所言,人只是离开,说不准哪天还会回来。 如果这只是敷衍她的说法,断该不是用这种借口,说死了仍念念不忘不是更合理吗? 尤其,据她了解的尹灼华,不该是这副模样! 宫九歌左思右想,觉得她忽略了一种可能。罗儿应该还在,只是在的方式不太一样了,比如像鬼灵那般,不是活人,却也不是死物。 这么想着,又多了一个切入点。 楚惊凰与朝渺在洛国,罗儿的生与否,急切去枉城的尹族与姬族,到了现在仍无动向的洛国。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但是隐约又有一条线在当中制衡,而这条线的目标最终指向宫族。 更确切的来讲,是它目的毫不掩饰的伸向了宫九歌! 这么想来,宫九绾竟然是他们送上门的一个切入点。 宫九歌冷冷的笑了,今日第二次造访宫九绾的院落。 第二百八十三章 哎呀,暴露了 宫九歌的突然到访让宫九绾猝不及防,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撒出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背对着人的宫九绾手一抖,纸包里的粉末撒了出来,在桌上留下点点雪白。 宫九歌透过间隙看到宫九绾手边放着一碗羹汤,正被她反复搅和。 这是在,下药?还是在往里面吐口水啊?多大仇! 宫九歌不确定地问她:“你这汤,是要送去给谁?” 宫九绾不知道她看到没有,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小心点为妙,她轻轻笑道: “是九绾熬给自己的,最近晚上睡不着,加了点安神的药进去。” 宫九歌故意道:“你还放了药?” 宫九绾面上露出一个笑,手拿着勺子无处可放。 宫九歌随手拉开椅子坐下:“那你先吃,吃完我们再聊。” 宫九绾手一抖,勺子“哐当”掉回碗里,里面的汤汤水水溅了出来。宫九歌恍若未觉,甚至还问了一句:“怎么了?” 宫九绾说没事,然后将碗往旁边推了推。 “我,我等放凉些再用。” 宫九歌无奈,言辞间甚至带有可究的宠溺:“现在初春不久,多注意身体,尤其忌讳这凉的,女子若伤了身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宫九绾听的感动不已,连连说是,却听宫九歌下一句: “所以,趁热,喝了它。” 宫九绾喉咙动了动,看着那碗汤的视线犹疑,她缓缓伸出手,将汤碗端起来,然后,手指一松,汤碗顺势脱手。 宫九歌就在旁边,哪能看着粮食被浪费,伸手就将碗给接了。 “当心!” 宫九绾看着半点没撒出去的汤,只想亲自动手给掀了。 宫九歌将碗拿过来放好:“不想喝就先放着,这么勉强做什么。” 听到不用喝了,宫九绾由衷松了口气。宫九歌越看越有趣,想着背后那人是出于什么心态挑了她过来? 宫九歌手下动作,一个法阵在二人脚下成形。宫九歌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法阵是宫九歌在枉城时用过的,对于勘测鬼灵有极其精准的反应。 法阵的光辉亮起,在宫九绾脚下形成规整的轮廓。 宫九歌脸上勾起一个并不善意的笑:“该结束了!”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 三—— 宫九歌:…… 宫九绾:? 宫九歌满脸诚意地问她:“你不应该下跪吗?” 宫九绾则是一脸的懵:“跪,跪什么?” 宫九歌法阵又叠加了一层,奈何还是没反应。 啊偶,这就很尴尬了! 宫九歌也不想再和她玩下去了,直接撕破脸:“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绾:qaq “姐,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是九绾啊!” 宫九歌:“宫九绾腿上的印记……” “我有!”她作势便要撩裙子。 宫九歌:“可她本人没有。” 宫九绾动作一僵。 “而且,还有一个地方,你没有学到精髓,”宫九歌慢条斯理地指正她,“称呼。”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要叫少主。你以为这是示威,但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是条规矩吧?” 宫九绾眼睛睁大。这是人在出现惊讶,恐惧,或是情绪激动时下意识的反应,很明显,宫九歌说对了。 宫九歌:“让我猜猜,我们之前认识,对吧?” 宫九绾要反驳的话音一顿。 宫九歌说完才反应过来,罗儿是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她的,遂改口:“不对,你见过的不是我,是赫无双。” 听到最后的那个名字,宫九绾脸上有过惊慌。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九歌终于叫出了那个名字:“罗儿?” 宫九绾的强作淡定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踉跄着摔在了地上,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宫九歌也是抱着半赌的心态来的,不想这就给赌对了,她面上泰然自若,看着狼狈的罗儿,逐字逐句道: “还是多亏了尹家主给的情报,我才能知道你的存在,”在罗儿的惊愕中,宫九歌笑眯眯地伸出手,“幸会。” 罗儿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不,不可能,灼华,灼华他……”他是不可能放弃她的啊! 宫九歌看着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当然不可能。” 罗儿猛地抬头,眼中多了几分希冀。 宫九歌笑着道:“你以为他是随随便便说给我听的吗?我可许出去不少好处,毕竟宫族最不缺的就是钱。只是现在想想,亏了,毕竟你这个内应于我而言,没有半点价值。” 罗儿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她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是在想自己被尹灼华出卖的事,还是在想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走是不可能的了,眼前的人会不会放过她不说,尹家她是回不去了。 罗儿眼前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宫九歌好心递了碗水过去:“别动气,先缓一缓。” 罗儿接过来喝了一口,鲜香的味道溢满口腔,让她瞬间清醒。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宫九歌指了指之前放碗的地方:“你煮给自己的汤啊!” 罗儿将碗一扔,疾步来到角落,拼命抠着嗓子眼想要将汤吐出来。 宫九歌看着觉得稀奇:“怎么,这安神药让你这么排斥?” 罗儿吐的天昏地暗,差点将内胆都给吐出来,但是没用,她能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救,救救我,”罗儿泪眼朦胧地摔在地上,爬到宫九歌脚边,“求求你救我,求你!” 宫九歌看她吐的时候有吐到自己衣服上,嫌弃地往后挪了挪。 “你这吃的是安神药,还是断肠草?” 罗儿已经意识不清了:“求你,求求你!” 宫九歌趁机问:“你是怎么取代宫九绾的?” “求,求你……” 宫九歌拎着她后领将人提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罗儿眼睛被泪水遮掩,揉过之后,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她看着面前的人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呆呆地叫出了来人。 “赫城主……” 宫九歌:…… 罗儿伸手欲要抱她:“赫城主,你,你别走。” 宫九歌看着她手指上刚刚还有抠过嗓子的残留物,眼看着就要往她身上招呼,整个人都不好了。宫九歌眼疾手快丢开人,并且飞速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罗儿看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最后一丝理智也消磨了个干净。 “抱抱我,求你。” “我喜欢你,我爱你啊!” “你能不能看看我?我不比他们差的!” “城主,赫城主,求求你……” 宫九歌作为正宫,就这样听着旁的女人对她的男人倾诉爱意,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地上趴着的罗儿觉得自己身上燥热的很,伸手将外衫褪去。 “我求求你,我不要什么名分,只想和你一起……” 宫九歌:…… 宫九歌:“不要名分?你一个清白女子嫁给什么人好好过日子不称意?非要这般轻贱自己!” 罗儿听着“心上人”言语,心里只想着,他愿意看我了,他在和我说话。 “我愿意的,城主,我愿意的!求求你。” 宫九歌:“你为什么会变成宫九绾?” 这句话宫九歌刚刚问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但是换成“赫无双”问可就不一样了。 罗儿目露痴迷:“是,是尹家做的,能让我,达成所愿。” 宫九歌手指一顿。 “变成宫九绾,就是你的‘愿’?” 罗儿摇头,跪到她脚边:“是变成了她,我便可以接近您。” 她迫不及待想到证明自己,因此话说的语无伦次:“我,您的消息,我每天都在看的,知道您来了宫族,还,还在了好久,担心您走了,我又见不到了,便来了。” 宫九歌挑眉,听这话的意思,感情赫无双的行程,尹家都有消息?甚至还能拿给罗儿看! “那,你知道我来宫族的目的吗?”宫九歌一字一句道。 罗儿听到这个问题,还欲开口便僵住了,接着脸上露出了狰狞狠毒的表情。 “宫九歌,除了样貌美些,还有哪里好!她根本配不上城主,还妄想独占城主,怕是连您之前的红颜尹无笙,也是遭了她的毒手!” 宫九歌:…… 宫九歌听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连罗儿都有这样的念头的话,那么,尹灼华呢? 宫九歌:“你是如何取代了宫九绾,易容,还是附身?” 这个问题让罗儿为难了,她嗫嚅道:“我……我没有易容,我现在就是宫九绾,不,不算附身的。” 不算? 宫九歌追问:“尹家对你做了什么?” 罗儿对这个问题非常抗拒,便是“心上人”再三追问。她也不肯说,最终透露的,也只有隐晦的“虫子”二字。 不知怎地,宫九歌忽然就想起来尹灼华说的那句—— 他最初接近我姐姐,是为了谋得我尹家机密,夺走我尹家至宝! 夺宝说的是水月镜花的话,谋机密呢? 还有就是虫子这二字,不合时宜地让宫九歌想起来与赫无双刚见面那时,他们一起接手过的案子,后来经由赫无双全权负责后,她就没再过问过。 痴傻的人群,头部的重创,还有取出来的虫卵。 宫九歌觉得有必要问问赫无双当时这件事到底是如何结的尾,这边罗儿的药效也如数发挥了出来,作势便要往宫九歌怀里扑。 宫九歌一个闪身敏捷让开:“奇怪了,尹灼华既然那么喜欢你,为什么还愿意放你出来找别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听说她被人打了 这个问题罗儿没能答上来,因为宫九歌的躲闪让她直接撞到了屏风上,屏风倒了,她人也晕了。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宫九歌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地上躺着死活不明,衣衫不整的宫九绾。 于是乎,宫九绾被少主追上门给打了一事瞬间如同燎原之火,不出一天便传遍了整个宫族,各种版本满天飞。 “假的吧?好端端的,少主打二小姐做什么?” “就算要打,也犯不着亲自动手吧!” “可房间里当时就两个人,难不成还是二小姐故意撞的?” “没理由啊,就算有仇,这仇也该有个由头吧。” 旁边有人挤眉弄眼,神秘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二小姐,自从赫城主来了后,每天都过去送吃的,还是自己亲自下厨做的!” 周围人发出整齐划一的惊呼声。 “二小姐竟然会下厨?” “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她下厨给赫城主吗?” “呀!赫城主是少主的夫婿,是二小姐的姐夫啊!” 这事儿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说小姨子勾搭姐夫什么的,就是一般人家也不愿意传出这种消息。 “那,赫城主有什么反应没?” “能有什么反应,那些吃的动都不曾动过吧!” “那肯定,少主人生的貌美,性子也好,背后还有宫族,天底下再尊贵不过了。便是那宫里的公主,又哪里比得上少主!” “少主和赫城主,无论是家世,还是其他什么,简直不能更般配了!” “所以二小姐这次算是栽了?” “那当然,赫城主也是她能染指的?照我说,少主该关她禁闭才好。” 下人们议论纷纷,但宗旨不离宫九绾自不量力,妄想与宫九歌抢男人。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李姨娘院子里,在宫九歌还在试图将这流言蜚语传到尹灼华的耳朵里的时候,李姨娘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了。 阿季:“少主,属下看到那个探子已经将信传出去了。” 宫九歌点头,然后问身旁的芙蓉。 “二小姐醒了没有?” 芙蓉闻言摇头:“回少主的话,唤来医师看过了,说是伤了身子,得好好将养着,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 宫九歌想起来罗儿吃下去的“安神药”,多问了句:“查清楚她吃的是什么药了吗?” 芙蓉说:“暂时查出来,是一味能让人,冲动的药,服用后会短暂出现幻觉。” 宫九歌想不到这药是有多冲动才能伤到身子,导致两天了人还没醒。 “安排医师去守着,”宫九歌说,“床前一刻都不得离开人。” 芙蓉心里感慨了句“少主当真良善”,便着手安排去了。按理说宫九绾抱了这等念头,宫九歌就是怎么对待她都不稀奇。不想不苛责也就算了,还照顾的面面俱到。 李姨娘还沉浸在现在的女儿不是她女儿的状态中,忽然就听说了下人口中所传,顿时大惊失色,不管不顾便要闯宫九歌的院落。 “宫九歌,你出来!” “你把九绾怎么了,你给我出来!” “你要是敢动九绾,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守卫哪能容忍她冒犯少主,捂嘴的捂嘴,绑人的绑人。当然,顾忌李姨娘的身份,两个守卫下手多有顾忌。李姨娘挣扎的当儿很快就抓住了这一点,她发了疯似的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大叫“非礼”! 俩守卫被她这架势惊呆了,为了避嫌连连后退。 李姨娘边撒泼,边往里冲,出来几个小丫鬟要拦人,奈何力气大不过她。 “宫九歌,你出来啊!”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没喊出来宫九歌,但是成功召唤了赫无双。 “何人喧哗?” 旁边随侍远远看了一眼:“回姑爷,那是李姨娘,二小姐的生母。” 赫无双看着那撒泼嘶吼,毫无半点形象可言的背影,突然对这宫家三爷产生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口味重如斯! “九歌不在?” 随侍不确定了,按理说这个时间是在的没错,但是这么大动静都没出来的话,应当是出去了吧。 李姨娘虽用了心机闯了进来,但是一族少主的住所哪是什么人都靠近的了的,等她往前没走几步,暗地里守卫这一处的影卫瞬间现身,不等人反应过来,李姨娘便被捆了麻绳,扔了出去。 门口的两个守卫还在自责,也怕自己办事不利被怪罪,还在左右为难的当儿,天上就掉下来个人,赫然就是刚刚闯进去的李姨娘。 俩守卫:…… 里面的哥们,扔远点行不! 理事的大丫头拦住路过的几个小丫鬟,让她们把人“送”回去。就在他们收拾的时候,宫九歌回来了。 宫九歌真是鲜少看到自己门前聚这么多人,绕了两步过去,发现他们是在抬什么,好像是个人,女人? “咳,咳。”阿季在后面咳了两声,提醒围成一圈的人。 这些个人一抬头,就撞上了宫九歌这张辨识度封顶的脸,立刻“哗啦啦”跪成一片。 “少主。” 宫九歌这时方才看清里面的人,她挑眉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藏尸?” 并不能理解她这冷笑话的下人头顶冒出冷汗。 芙蓉生怕宫九歌发怒,打圆场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有李姨娘?她怎么在这儿?” 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刚刚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气氛逐渐冷下,没人敢抬头看宫九歌的脸色。 “回来了?” 忽闻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说话的人声音中自带三分薄凉,却不难听出来其中的宠溺。 尤其是这声音一响,场上登时回温。跪在地上的人心中涕泪涟涟,都是给感动的。 宫九歌看着出来的赫无双,回以一笑,然后指了俩人,吩咐说:“把人扔回去,这段时间,就不用外出了。” 下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抬走。 赫无双拉了人进来:“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宫九歌:“刚刚,想着很快回来便没去知会你。” 赫无双:“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宫九歌闻言,唇角往上勾了勾:“啊,挺顺利的,不如意料的话,到了晚上就能请君入瓮了。” 是夜,宫九绾安睡在床上。床前的医师到了换班时间了,俩人出去,再换进来俩个。 古宅里偶尔路过几个巡夜的侍卫,起夜的下人,难缠的主子要夜宵被迫起床的丫鬟,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吱呀”一声,一扇窗户像是被风给吹开了,屋里安睡的家仆翻了个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暗处,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站在转角。 “喵~” 一声娇娇的猫咪呜咽声传来,黑衣人脚步一转,往声源处而去。 “主子,”一个身着宫族家仆衣裳的人跪倒在地,参拜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应了一声示意他起身,那人起身后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主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属下来。” 二人寻了一处偏僻地儿,探子方才道:“主子,宫九绾下药未遂,被宫少主现场抓包一事,现在府上传的人尽皆知。属下探得消息,宫九绾的生母,李姨娘白日里还去大闹了一场,但是被赶了回来,而且被勒令禁足。” 黑衣人半晌默然,好一会儿,他方才道:“那罗……宫九绾现在情况如何?” 探子说:“似乎是被宫九歌给教训了,下手不轻,人现在还没醒。” 黑衣人手握成拳,隐约可闻骨头作响。 “宫九绾,现在何处?” 探子说:“在她自己的院落。但是有人守着,那几个医师夜以继日地守在那儿,不允许旁人接近。” 黑衣人得了线索,对他道:“你回去吧,切记莫要暴露了。” 探子试探问道:“主子莫不是要去找……” 黑衣人冷冷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探子立刻垂下眼:“属下逾越了。” 接着他又想到什么,说:“可要属下带您过去?宫家地势复杂,而且守卫森严。” 黑衣人一路过来也没看到什么守卫,直接摆手:“不必,你回去吧!” 探子只得告退,他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黑衣人已经不在了。探子笑了笑,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阿季的脸。 黑衣人听了探子所言,一路上再三谨慎,但是连走三条回廊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心情可想而知。 终于到了宫九绾的院落所在,不同于整个宫族的寂静,这个院子可要热闹许多,大晚上的灯火通明,丫头们手里端着东西进进出出。 黑衣人闪身进了院子,在主卧门外停下。 主卧的门开开合合,内里人声嘈杂,迎着亮堂的光线,黑衣人看清了丫头手里的东西,那是一盆盆血水,以及,染了血的纱布。 黑衣人脑袋里“轰”的一声,一时间眼前一片黑暗。 这些人进进出出,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黑衣人的心也剧烈起伏了半个时辰。终于,人都散了。 黑衣人呆在旁人视线不及的屋舍后侧,等到主卧的光熄灭,他方才开始动手。 屋里只留了两个医师,另外床头有个丫鬟,这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出一息时间便被黑衣人放倒。 “罗儿……”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走不了了 黑衣人脚步踉跄,看着躺在床上的纤细声影,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刚刚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为了医治现在躺在这儿的人吗?但是探子不是说只是普通矛盾,人又为什么会伤成这副模样! 黑衣人手伸过去,想要查看床上的人的身体情况。不料他手指刚碰到一片温热,手就被人握住了。 “可算来了。” 声音清澈,全然没有一点刚醒的意思。而且,对方不是宫九绾! 黑衣人猛地向后退去,但是抓着他的手忽地收紧,牵制了他的动作,黑衣人心里发狠,索性直接冲床上的人抓去。宫九歌避开他的动作,手底下用力,黑衣人的手腕被大力扭曲。 “啊!” 二人交手间,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预计不下近百人,灯火通明。 黑衣人意识到这怕是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电光火石间,他看向床上的宫九歌,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屋内“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什么倒塌的声音,外面以阿季为首的守卫推门便要闯进去,被赫无双拦下。 阿季不解:“赫城主?” 赫无双说:“等着。” 屋里的人打的热火朝天,接连的碎裂声想起,宫九歌还手的当儿声音轻快道: “尹家主,打坏了东西是要赔的。” “您今儿个走不走得了,这账单是送定了。” 那人身形猛地一僵,接着眼如寒刃刺向她:“你在说什么,什么尹家主!” 宫九歌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哈?这般看重这位罗儿姑娘的,尹族除了家主,不,是整个大陆上,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了。” 黑衣人挥刀逼退她,转身欲走,宫九歌的声音再度传来。 “先不说你走不走的了,再说,您是不打算要自己的小心上人了?” 黑衣人听着心里烦躁不已,他若是愿意静下心来,或许就会发现这声音这腔调何其熟悉。 在他迟疑的当儿,宫九歌手中的伞尖刺向地面,黑漆漆的地面上立刻浮现出一层浅浅的光,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承受了自身近六倍的压力,猛地一个前倾,差点跪在地上。 “你……” 黑衣人被这一击打的措手不及。 宫九歌说:“能好好聊聊了吗?尹家主?” 黑衣人静默半晌,伸手扯下脸上的面巾,露出尹灼华那张略带几分青涩的坚毅面庞。 “你如何知道是我?” 宫九歌:“……往上翻,聊天记录里面有。” 尹灼华:? 尹灼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歧义,改口:“你如何知道我今晚会来?” 宫九歌说:“你探子的消息是我给的。” 尹灼华手紧了紧:“那罗儿……” 这话一出,尹灼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比如,宫九歌如何会知道罗儿的存在,关于罗儿如何成了宫九绾,她又知道多少? 宫九歌主动解释说:“罗儿没事,也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下药结果被自己误食,撞的。” 尹灼华脸上有片刻扭曲,关于罗儿每天都送汤给赫无双这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下药这一点,着实匪夷所思。 罗儿,她怎么会这般不堪! 尹灼华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什么药?”他还抱了最后半分希望。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非常奇怪。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话非要挑明吗?” 尹灼华:…… 尹灼华心里抱着的那最后一点希冀的小火苗,“刷”一下熄了。 宫九歌说:“家主既然都来了,那就聊个天再走吧!” 尹灼华握紧手里的长刀,眼神不善看向她。 宫九歌恍若未觉,提问道:“第一个问题,罗儿是如何取代宫九绾的。” 尹灼华盯着她,不答反道:“宫少主可不像外界所传那般,和睦自家姐妹。” 宫九歌唇角上扬,靠在椅子上神色乖张:“尹家主客气了,若是您的姐妹也巴不得你当场去世,相信我,你也和睦不起来。” 这句话戳到了尹灼华的痛脚,他想到了尹青妍,脸色自然而然地难看起来。 宫九歌说:“所以,尹家主若是愿意交代,今晚就能带人走,当然,不愿意也行,只能从罗儿姑娘嘴里问了。” 当然,问罗儿的话,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尹灼华深知她话中的意思,眼中寒光乍现。 “可以,”他说,“不过我要先见见罗儿。” 宫九歌说:“见人可以,但是,尹家主要先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尹灼华当着她的面将手里的长刀一扔。 “这个诚意,宫少主可还满意?” 宫九歌点头,然后拍了拍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两个英姿飒爽的丫头,一左一右搀扶着宫九绾。 “罗儿!” 尹灼华正欲上前,宫九歌袖中的短匕拦住了他的去路。 “尹家主,人你见到了,我们刚刚的问题,也该给个答案了吧?” 尹灼华转身,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后腰的位置,他往前几步:“当然,不过,这个问题事关尹家机密,只能告诉宫少主一人知道。” 他这话一出,门口的阿季第一个不同意。 “少主当心!” 宫九歌倒像是很信任尹灼华一般,走上前去。阿季慌张看向身边的赫无双,却见对方平淡地抬了下手,意在制止他,阿季愣了。 尹灼华听到阿季的声音,袖中的暗器下意识一收,但是看宫九歌脸上毫无波澜的样子,心里竟然诡异地生了一种“她这么信任我,我却要阴她真不是个人”的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也只是短短一瞬便堙灭了去,尹灼华盯着宫九歌,看她一步步毫无防备的靠近自己。 三步,两步…… 就是现在! 尹灼华袖箭自掌心钻出,尖锐的前段直指宫九歌要害,电光火石间,罗儿竟然清醒了,虚弱地唤了声:“灼华?” 尹灼华动作一顿,往身后看去。宫九歌这厢也顺势将短匕收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罗儿……” 尹灼华上前几步欲要靠近。 罗儿忽地推开搀扶她的人,连连后退:“你别过来,你走!你走!” 尹灼华当场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宫九歌站出来打圆场,示意那两个丫头先将人拉出去:“尹家主,不如继续我们的话题?” 尹灼华眼见人要被带走,哪还能顾得上其他,毫不迟疑摸出袖箭,冲上前便要制住宫九歌来做筹码,宫九歌指下虚画,直接将人放倒在地。 尹灼华全身僵硬动不得,一种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然而不等他细想这招数谁曾对他用过,就听宫九歌吩咐旁人。 “既然尹家主不喜欢在这儿说,那就换个环境吧!” 宫九歌接着道:“把人送去地牢,连宫九绾一起。” 尹灼华闻言,不带考虑扬声便道:“宫少主抓了人也就罢了,又何必连自己的姊妹都不放过!” 宫九歌听他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笑道:“尹家主这可错了,先不说她勾结你这个外人,出卖宫族,就是她生母李姨娘先前残害本少主一事,不追究也是本少主的大度,容忍她到现在已经底线了。” 尹灼华对这些消息是不清楚的,乍听罗儿用的身体竟然是如此危险的身份,登时没了下文。 很快,二人就被双双带到了地牢,人被绑起来后,赫无双过来说: “晚了,回去睡会儿,天亮了再过来。” 宫九歌本来想说人的心理防线在夜间更弱,只是想了下被绑二人的级别,便依了赫无双,只是出去的时候,赫无双脚步忽地停了一下,宫九歌看了过来。 赫无双说了句:“没事。” 在宫九歌睡着后,赫无双起身,动作放轻,还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宫九歌察觉他的动作,只是也没多想,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了。 赫无双开门出去,去的方向赫然是地牢所在。 “赫城主。”尹灼华看到人来了,脸上露出一个表情,像是得逞。 赫无双带宫九歌离开时,听到尹灼华传音入耳,说要与他讲关于宫九歌的事。虽然他对别人口中的宫九歌这一话题并不感兴趣,但是尹灼华还提到一个名字——尹无笙! 对于这个人,或者说这个身份,宫九歌一笔带过不说,咨询别人也了解甚少,尹无笙这个弟弟,应该是最有话语权的了。 赫无双这样想着,也就问了。 “我和尹无笙曾是什么关系?” 尹灼华脸上神色晦暗:“你,真的不记得了?” 赫无双不动声色说:“是忘了些事。” 尹灼华心里登时有了计量,冷笑道:“又和那位有关吧!” 赫无双明白他说的是宫九歌,没有讨论此事,而是追问刚才的问题。 尹灼华忆起往事,他说:“你们,是一对相守的爱人,你还承诺,要娶她为妻……” “没有!”罗儿忽然打断他的话,“没有,明明是她恬不知耻硬是要缠着赫城主,赫城主才没有喜欢她!”相比于宫九歌,罗儿显然更不能容忍尹无笙这样的人。 赫无双手指一动,将罗儿的嘴封上,然后问尹灼华:“她为何要离开尹族?” 尹灼华看着罗儿,眼中情绪翻涌,最后他别开眼,对上赫无双,一字一句道:“她,是为了你!” 赫无双挑眉:“为我?”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个人的两条评价 扫地出门,找了下家。 这八个字到现在还盘旋在赫无双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 尹灼华抬起脸,看着赫无双目光深沉:“因为尹族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葬送她的幸福,联姻任何势力,她要是想和你在一起,便不能继续留着尹家大小姐的身份!” 赫无双听了他所言,想起某人那没当一回事的态度,有点想笑。 尹灼华说:“你都没有想过吗?人没了下落不说,你也忘了关于她的所有事,这其中最得利的是谁?” 赫无双意有所指,笑了声问道:“你觉得宫九歌,是个怎样的人?” 尹灼华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便要冷笑:“阴险,狠辣,但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有手段的。” 赫无双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又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尹无笙呢?” “什么?” 赫无双说:“尹无笙又是个怎样的人?” 尹灼华想起那时候的尹无笙,很多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但是对方温柔劝慰他的模样却是镌刻在心底无法动摇的。 “她,性子柔和,从来没和人拌过嘴,黑过脸,对谁都是一样,她还足智多谋,多次为我解围,外人都说她不学无数,可是谁都不知道,她是为了整个尹家……” 尹灼华还说了很多,每个字都是在说尹无笙如何的好。 赫无双敲定片刻后,问道:“既然这般好,那为何,她义无反顾离开的时候,不曾有人拦着?或者说,她不见了多久后,你们才有所察觉?” 这个问题成功问难了尹灼华,像什么人是被赶出去的之类的话,简直羞于说出口。 赫无双也不在意他不答,毕竟,对方要真知道了他刚刚评价过的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表情应该会很好看吧! 赫无双回去后,宫九歌醒了,扭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赫无双轻声说:“我吵到你了?” 宫九歌迷迷糊糊回应了句“没有”,然后一张嘴,意识也清明了,她索性侧过身来看着他: “你去见尹灼华了?” 赫无双“嗯”了一声。 宫九歌也就是随口一问,对他们说了什么并不感兴趣。不料赫无双褪去外套后将她揽入怀中。 “你就不好奇,他说了什么?” 宫九歌:是的,不好奇。 想也知道这二人的话题貌似只能围绕尹无笙来展开。 赫无双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他说,你是为了我离开的尹家,还说你当初缠着我,非我不嫁。” 宫九歌眼下彻底醒了。她竟是不知道该说尹灼华不会搬弄是非,还是该说赫无双欺负她没在场诓她。 宫九歌为自己辩解:“我们当时是很纯洁的合作关系,真的。” 赫无双说:“你离开尹家也是为了追逐我们的合作?” 年度第一人?怎么没人站出来给她颁个奖。 宫九歌扶额:“都说了被赶出来的,不然我怎么会放过这张长期饭票呢!唉,不过说回来,别那么快撕开那层遮羞布的话,眼下我没准还在尹家。” 虽然并不是很想在什么的。 赫无双抓住她话的重点:“遮羞布?” 宫九歌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翻身一把抱住他:“睡觉睡觉。” 心里有了疙瘩就不是那么容易放下了,于是乎在第二天,在宫九歌去了地牢后,赫无双传了信出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一个两个的开不了口! 宫九歌过来的时候精神饱满,相比之下一夜没合眼的尹灼华,以及被强行封了口刚刚才挣开的罗儿,看向她的眼神巴不得吃人。 宫九歌睁眼说瞎话:“都休息好了吧,那就开始问了。” 宫九歌对尹灼华使了个噤声的招,接着就不再看他,而是走向了罗儿。 罗儿被绑着退后不得,看向宫九歌的眼神不善。 宫九歌开始问了:“你是如何取代宫九绾的?” 罗儿扭头没回应,宫九歌无奈叹了一声,那模样就像是拿她没办法了一样。 “不乐意和我说啊?”宫九歌抬手招了看守过来,当着在场几人的面,自空间内取出一箱金子。 宫九歌对看守说:“人我交给你了,什么时候愿意交代了,你什么时候把金子拿走。” 看守眼睛都瞪直了,不说别的,就是没金子,宫九歌交代的事他也得做,不说眼下还有这么多的赏赐。 “属下遵命。” 宫九歌留了话就走人了,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那看守便拿着鞭子追了出来。 “少主,人愿意说了。” 丝毫不出宫九歌意料。 看守则抹了把脸,这简直是他拿的最容易的一笔钱,还是巨款。 等宫九歌回去的时候,罗儿泪流满面,全身都像是没了气力。看守看着“宫九绾”这幅模样,嗫嚅着解释:“属,属下还没动手。” 宫九歌摆手说:“把钱拿了先出去吧。” 看守离开了,罗儿的噩梦却没能结束,看着宫九歌亦步亦趋靠近。 “你,你别过来。” 宫九歌声音温柔:“刚刚的问题,我不想再问第二遍,你可以选择直接说,或者换别人进来问你。” 罗儿声音颤抖:“我,我说,我是,是易了容,直接永久变成了……” 宫九歌直接掉头离开:“来人,重新问,直到愿意说真话为止。” 罗儿当场眼泪就下来了,求救的视线投向尹灼华,却看对方正被噤声,除了眼神焦急看着她外,再难有其余作为。 想到刚刚看守手中的黑色鞭子,又脏,又硬,又粗,打在身上如何受得了?罗儿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我说,我说……” 尹灼华眸子睁大,接着看到他们当下的处境,他又狼狈撇过头。 宫九歌问她:“你认识字吗?” 罗儿说:“……会,会一些。”原本她是不会的,但是后来去了尹族,抱着一些不见光的心思,她学了写字。 宫九歌点头:“挺好。” 接着,罗儿被松开捆绑带了出去,宫九歌也跟着出去,片刻后,她拿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回来了,解了尹灼华的噤声。 宫九歌晃了晃手中的口供:“这都是罗儿交代的事,当然,真假目前不清楚,所以特意来找尹家主求证。” 尹灼华咬紧了牙关不肯开口,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将人烧出一个洞来。 宫九歌幽幽道:“不说也行,不说就默认这口供是假的,我现在就去把人给活剐了。” 活剐两个字经她口说出来,简直要比谈及天气的语气还要淡上几分。尹灼华从未见过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当下便挤出一句: “连手足都不放过,宫少主竟然狠毒至此!” 宫九歌掀眸,视线带着诧异:“尹家主,到了现在,你竟然还在咬定她是宫九绾?” 尹灼华听了这席话便觉不好,罗儿怕是交代了不少事。 他逞强道:“但是在旁人眼里,她仍然是宫家二小姐。” 宫九歌笑了:“尹家主放心,借口会有的。” 尹灼华视线放在宫九歌手中那张纸上,他很想让视线穿透那张纸,看看罗儿到底说了什么! 宫九歌将纸随手放到桌上,正色看向尹灼华:“想来外面的人都等不及了,那我们就尽快开始吧,尹家主。” 尹灼华不愿意开口。 宫九歌说:“或许,你更喜欢看着罗儿姑娘说?那也可以。” “不用!”尹灼华忽然道。 宫九歌:“嗯?” 尹灼华闭了闭眼,内心天人交战。最终,一方占了绝对的优势。 “罗儿……罗儿爱慕赫城主,知道他来了宫家后,便想方设法想要接近,但是,一直不入其道。恰巧那天,她在集市撞上了宫家二小姐,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她,她将宫九绾诱拐到一处,用锋利的刀具取下了宫九绾的面皮,然后又借尹族的术法,将面皮覆盖到了自己的脸上,直至完全融合。” 宫九歌听到后面,手指敲了敲桌上放着的纸,提醒道:“和罗儿的口供有误差。” 尹灼华垂下眸子,语气不容置喙:“她说的,是假的。” 宫九歌听了这番话,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尹灼华看向她的眼神不解,但是意外对上对方的视线,他竟然从中看到了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没有嘲讽,没有轻视,当然也没有欣赏,只是复杂。 尹灼华问她:“你笑什么?” 宫九歌不答反问:“你知道否认了她的回答,她会是什么下场么?” 尹灼华脸上露出嘲讽:“怎么,宫少主可是不忍了?要动手的人是你,就不要摆出这幅表情了吧!” 宫九歌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说的也是。所以,她的骨灰你还要么?现烧的。” 尹灼华掩下目光中的阴鸷:“不要骨灰……” 宫九歌顺他的意,离开之际却又听身后的人声音沙哑,像个大男孩,委屈而无可奈何。 “我想看看她,哪怕是尸体。” 宫九歌侧目,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可以啊!” 尸体很快便被人抬了进来,尹灼华感知到那具属于宫九绾的身体已经没了气息,是彻头彻尾的死人了。 尹灼华似乎是想上前看看,却被铁链束缚了手脚。 “放开我,让我抱抱她,最后一次!” 声音真切,实心实意。 第二百八十七章 傻小子没放弃你 宫九歌大方地摆手:“尹家主想要,带走便可!” 尹灼华脸上的哀戚还未如数展露,乍听到宫九歌的话,表情差点崩了。 “你说什么?” 宫九歌重复道:“你可以带走,外面车已经备好了,尹家主尽早上路吧。” 尹灼华:…… 这句“上路”听着就像送人去刑场一样。 宫九歌见他不动,奇怪道:“尹家主莫不是呆出感情来了,舍不得离开?” 见鬼的感情!尹灼华抱起地上的尸体便走了,一路上也有四下留意,不料宫九歌倒像是真的愿意放他走,压根不曾有人出来拦着。 当然,宫九歌安排的马车,尹灼华也没去碰就对了。 确定人离开后,宫九歌抬起手,掌心放着一个红色的盒子,盒子打开后,一条狰狞恶心的虫子映入眼帘。宫九歌“啪”一声将盒盖扣了下去。 太丑了! “你看,他还没放弃你,”宫九歌说,“你说说你,指着个傻小子过日子不好么,非要攀岩自己够不着的东西,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盒子小,里面的虫子身躯施展不开。 宫九歌也不管她(它?)听没听到,转身出了地牢。 当初有人大面积在缥缈城行凶,目的是为了养虫子,这虫子的具体效用,宫九歌今日可算亲眼见着了。 话说回来,感情当初那事儿是尹家搞出来的?她当时还纳闷呢,为什么每次案发现场都能遇到赫无双,怕不是当时对方就当她是第一嫌疑人了。 尹灼华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从这句躯体中,将罗儿的本体取出来,但是探查之下,一无所获。 看来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宫九歌,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尹灼华一番思虑下,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尹家前家主。 尹前家主闻言,当下便大怒。他很少有发火的时候,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女发火,但是现在,听到尹灼华为了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只身犯险,他便再也克制不住了,抬手便是一巴掌。 “你……为父说你什么是好,你非要将整个尹族都弃之不顾才作数吗!” 尹灼华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如数接纳尹父的怒气。 尹父看着他双眼通红跪在地上,仍像那个没长大的孩子,心里叹了口气:“算了,事到如今,便是看宫家想要什么吧!” 抓到这么大的把柄,聪明人都不会冒然将其戳破,谋利,才是大部分人的选择。但是事情突然就像投入湖中的一颗小石子,没激起半点风浪。 越是安逸,尹族这厢就越是没底。 宫九歌还在上心枉城的事,一时间便将尹族弃之脑后。 尹灼华上次经她诱导,脱口而出是洛国的手笔,本来宫九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答案经他出口之后,她立刻便给否认了。 洛国好面子,不愿意耗费资源人脉还想维持脸上过得去,宫九歌不解这操作。余下的,苏族隶属苏止棘,宫九歌自然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一直安分守己,随波逐流的姬族,在这当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到姬沧澜那张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宫九歌沉吟。 说真的,现在去一趟枉城,大小事能解决一半有余绝对不是吹的,但是,谁让她不想去呢! 其实她一开始和尹灼华提到过的,关于信件被拦下一事也是徒口猜测,不说别的,便是洛国,姬族再有能耐,也拦不了忘书宗的信件啊! 这些人一开始去枉城便是送物资去的,这证明枉城物资的匮乏,其次便是,他们东西送到后人没了下落,就算是没有遇到难处,这些物资也该到强弩之末了。 人是她信誓旦旦送出去的,宫九歌还没有禽兽到就这样把人给扔了去,但是冒然前往,怕是连她也无法脱身。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明不行还内讧。简直不能更糟心了。 宫族对于宫九绾“失踪”一事,人人三缄其口,闭口不谈,唯一一个记得的,也就只有哭天喊地的李姨娘了。对于下人报上来的消息,宫九歌面无表情: “下次再嚎就把嘴给捂上。不吃饭?不吃就别送了,什么时候愿意吃了什么时候给。” 本来,对方安分守己的话,宫九歌可以暂时将过去的事放一放,不过既然对方不领情的话,她也就不必顾忌什么了。 宫正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找上门来。当然,他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李姨娘,一个兄弟的妾室还不至于让他动干戈。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宫九绾。 宫正说:“外面所传可是真的?” 宫九歌问:“嗯?哪条?” 宫正不好意思说出口:“宫九绾,咳,她觊觎赫城主,然后,你把她处理掉了?” 宫九歌登时眼睛就睁大了:“这个版本为什么我没听过?” 宫正:“……所以是不是真的?” 宫九歌说:“不是。” 宫正等了半天没下文,然后皱眉:“无风不起浪,这其中的真相是什么?” 宫九歌说:“也没什么,就是真正的宫九绾已经遭了不测,这个是别处派来的探子,想从我身边下手没得逞,人死了。” 这么严重的事被宫九歌三言两语拿着读课本的语气讲出来,宫正不知道是先该佩服她的淡定,还是惊讶这么大的事他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好吧,听到了,都是不靠谱的八卦。 宫九歌光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笑着说了句:“艺术来源于生活,八卦不可信是真的,但深究起来也带了那么几分渊源。” 宫正面皮抖了抖:“那这件事你欲如何处理,若是流言传出去了,对你名声不好。” 宫九歌并不在意:“名声什么的,等需要的时候再塑造也不迟。我现在就算摆个圣人模样出来,劲头一过,他们该怎么说还怎么说。有这时间不如解决一下正经问题。” 宫正心说多新鲜啊,你竟然还有正经问题! 宫正:“什么正经问题?” 宫九歌说:“枉城。” 宫正看着她,宫九歌不解,叔侄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宫正道:“接着说。” 宫九歌默了一会儿:“还说什么,问题就出在枉城!” 宫正试图问的更详细:“具体是什么问题?” 宫九歌睁大眼看他,诧异不已:“我要是知道是什么问题,它还会是问题吗?” 宫正:…… 宫正甩袖便走,宫九歌忙将人拦下。 “伯父莫急,先把当前的事解决一下。” 这次不等宫正开口,宫九歌便道:“主要还是林萧去了枉城,便是不谈家国,不讲大公无私,自家人我们好歹是要带回来的。” 宫正听她将利弊分析了一番,枉城必须得去,但是去的先决条件很重要。 宫九歌问他:“伯父对姬族了解多少?” 宫正坐了回来,他仔细回想,奈何记忆有限,他对姬族的了解的确不多。 “当年姬族与宫族往来甚好,我与你父母三人青梅竹马,算是打小的交情。到了后来,你的祖父和姬族当时的族主,产生了利益上的纠纷,不欢而散。然后,就是你父亲和你母亲的亲事了,姬族一开始是死活不愿意的,直到你母亲背离了姬族,嫁与你父亲。” 利益纠纷? 宫九歌问:“那伯父知道,是什么利益吗?” 宫正摇头:“这在当时,你祖父严禁旁人提起,所以没有多少知情人。” 如果只是一般的纠纷,断然没有这般严格,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又没个详细知情人。 宫九歌忽地想起来一人:“那,大长老算是知情人吗?” 宫正不知道她为何想起了这个人物,但是,严格来说的话:“他便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宫九歌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宫正在旁无意提醒了句:“大长老虽然挂着宫家的名,却是不在管理之列的,你往常对上他记得客气些。” 宫九歌:“啊?” 宫正见她不知道,多解释了几句:“他是辅佐过你祖父的人,在当时,算是宫族的恩人吧,你祖父给了他不少权力,但是此人却是个忠诚的,一心为宫族,不曾有过逾越之举。” 宫九歌不知道这位大长老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个人设。 宫正这边恰好有事要离开,匆匆嘱咐了她几句。 宫九歌想了想,问了人最后一个问题: “我母亲既然这么喜欢我父亲,为什么会拒绝他第一次下聘?” 宫正目光看向窗外鸟语艳阳,记忆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宫家次子,求娶姬家大小姐。” 正是风华正茂的弱冠年纪,宫铭当时还是个愣头青,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后便扑上门表白求亲去了。当时宫族与姬族刚冷战不久,可想而知,他直接便被赶了出来。 家里是老头子揪着耳朵警告他不准再与姬族的人往来,为此他还被罚跪了祠堂。结果刚被放出来,他就颠颠地上门求亲了。 姬族没人理他,最后还是姬忘姝心疼,亲自出来了。 宫铭眼前一亮,深觉有戏,不料姬忘姝站在一群打扮淑丽的千金前,对他道:“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觉着年纪到了,想取个看得顺眼的摆在眼里完事儿?毕竟大家知根知底,嗯?” 却说那时候的宫铭也是大陆排的上名的美男子,眉眼深情的模样让台阶上的众千金羞红了脸。 第二百八十八章 等你想好了来下聘 宫族和姬族刚闹出乱子,宫铭便上门求亲来了,实在让姬忘姝这个玲珑心思的人不得不多想。 这家伙莫不是想拿她联姻? 宫铭早早便做下的决定,谁料姬忘姝开口便给拒了。 姬忘姝说:“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想清楚了,就直接来下聘吧。” “不过,宫铭,你可别后悔!” 依姬忘姝当时的名声,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她现在说出这番话,算是将自己的名声一并搭进去了。宫铭脑子里就剩下了“直接来下聘”几个字,许下诺后便被陪同的宫正给拉回去了。 旁边有玩得好的小姐妹笑着打趣姬忘姝。 “姝姐姐爱慕者遍布大陆,姐妹们前几天提起来还在说谁能入的了姐姐的眼,不想这就见到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是姝姐姐的青梅竹马,还是宫族下一任族主。” “到底还是相熟相知的人更贴心。” “唉,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同意,分明是觉得这位少族长样貌俊朗吧!” 女孩子家的话题隐晦,呆在姬忘姝的院落里嬉笑玩闹。 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片欢声笑语。 大门被人从外面破开,凶神恶煞的侍从鱼贯而入,姑娘们受了惊,姬忘姝皱眉,挡在小姐妹们面前。 “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后面传来:“是我。” 姬忘姝一愣:“兄长?你来做什么!” 姬忘姝的兄长姬宜城走了进来,虽是姬忘姝的同胞哥哥,但是相比美貌扬名天下的妹妹,姬宜城的相貌却是普通许多,尤其是在他抬眼看人的时候,戾气扑面而来,吓的在场的女眷没一个敢出声的。 姬忘姝说:“兄长有事,大可叫个下人来传唤,何必亲自过来?” 姬宜城不答,双目如鹰隼刺向她:“宫铭那小子来过了?” 姬忘姝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没有隐瞒:“对。” 对方又问:“来向你求亲?” 姬忘姝说:“对。” 姬宜城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答应了?” 姬忘姝答:“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意思就是,”姬忘姝可一点都不怕她这个兄长,她直言,“只要他愿意娶,我就嫁了。” 姬宜城当下大发怒火,眼见就要暴走,姬忘姝却一把摁住他的手。 “兄长,客人还在,给我个面子。” 姬宜城纵然生气,可是也把姬忘姝的话听进去了,看着妹妹将几位娇客送走。 姬忘姝回来后,亲自去冲了壶凉茶,然后倒了一杯给姬宜城:“天干物燥的,兄长喝了消消火。” 姬宜城不理会她的调侃,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能答应!” 姬忘姝见他不喝,给自己倒了一杯:“爹不是要把我嫁出去吗?妹妹物色来物色去,竟然发现宫铭才是最顺眼的那个,而且大家知根知底。” 姬宜城眉头皱起:“前来求亲的也不乏世家子弟,你就只能看见宫铭?” 姬忘姝面上惊讶:“那兄长说说,这些小家伙们,哪个入了你的眼?” 照姬宜城来看,人优秀不优秀跟他没什么关系,反正没一个配得上忘姝。 姬忘姝当然清楚她这个哥哥在想什么,她笑着道:“论家室,宫铭继承宫族在即;论财富,啧,这个都没必要说了,宫族别的没有,财力位居大陆首富没二话;论人品,大家从小摸鱼逮鸟,是什么脾性再清楚不过了。而且论样貌,宫铭也是佼佼者……” 前几条姬宜城是真反驳不了,但是,这最后一条就让他不爽了。 他冷笑:“长的跟个女人似的,也就你们这些没开眼的女子能看得上!” 这话就是纯粹地在黑人了,姬忘姝幽幽道:“难不成,还让他被男子看上啊?” 姬宜城:…… 姬宜城绞尽脑汁,终于又拉出来一号人物媲美宫铭:“别的不说,就尹家那个,家世不输宫铭,样貌实力也不差。” “嗯?”姬忘姝不解,“尹家?尹族也来人了?” 姬宜城扫了她一眼,提醒道:“尹锦,尹族嫡系次子。” 姬忘姝笑道:“宫铭虽然名义上也排老二,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嫡长子,次子这层身份可就差了一层。” 姬宜城冷笑:“差了?尹族家底丰厚,比较别的不说,宫族历来嫡系主族传承,将分支砍的一干二净,别说尹族次子,便是个上得台面的庶子,宫族也得礼让三分!” 姬忘姝想了想,问他说:“那尹族与姬族相比呢?” 姬宜城一心想她放弃宫铭另择良婿,当下便道:“自然是门当户对。” “不分高下?” “不分高下!” 姬忘姝沉吟:“这就怪了。” 姬宜城不解,却听姬忘姝正色道:“宫族与姬族现下的冷战,难道不是因为彼此都奈何不得对方吗?可若依兄长所言,宫族当下对个尹族庶子都要礼让,那,莫不是这才是姬族当前的现状?不敌尹族,奈何不了宫族,啊!难怪要我去联姻。” 姬宜城成功被她给绕晕了,等反应过来后,恨铁不成钢说:“妄自菲薄,姬族何时让你这般委屈了!” 姬忘姝说:“怎么不是委屈,兄长也是男人,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些个求娶的人抱的都是什么心思?一是为了我身后的姬族,再则就是我这张脸?” 娶个大陆第一美人回去,自带嫁妆箱笼,还有底蕴深厚的背景,光是这几样谁不眼馋? 姬宜城:“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嫁给宫铭是不是?” 姬忘姝撩起长发,语气清幽:“至少,他不图我说的这三样啊!” 姬宜城再次怒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图你的脸,我看那小子打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整天围着你转!” 姬忘姝想不起来对方说的整天围着转是个什么场面了,但是出于对兄长的尊敬,她还是解释说:“你可别说,我还不乐意出门子呢!但是你看爹那架势,指不定我哪天一睁眼,就发现被人打包送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而且我也说了,知根知底,便是到了后面我反悔了,他反悔了,也不至于彼此成仇,好聚好散。” 姬宜城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场面话,依着姬忘姝的性子,姬家呆的不顺心了,包裹一收拾浪迹天涯,连封信都不待留的。 他到底是不死心挣扎道:“你真的不考虑别人,其他人就算了,尹族那小子对你也算用情至深……” “兄长,”姬忘姝打断他的话,她明眸半眯,笑道,“算算下来,我除了你与过世的母亲,也只在宫铭身上有过半点情谊了,相应的,也只有他的情,我才敢碰,至于别人,妹妹只能婉拒啦。” 事实上,前来求亲的人,姬忘姝见过的也就只有宫铭一个而已。至于姬宜城口中的“尹锦”,尹家后来的尹家主,姬忘姝连他的容貌都不熟知。 后来的事,便如同人们口中所传,姬宜城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但是他们的父亲则未必愿意妥协婚事,尤其是还有个吹枕边风的妾室。以至于宫铭第二次来下聘的时候,姬忘姝为了接下这聘礼,闯过了重重障碍,最后闹了个决裂的下场。当然,没人知道的是,若非有姬宜城私底下帮衬,姬忘姝都未必走的出姬族的门。 姬忘姝刚过门的那会儿,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笑她为了个男人放弃了自己娘家的势力,甚至拜堂成亲的时候,娘家人也不曾到场。宫铭唯一庆幸的,便是家里的老头子在婚礼前夕终于松了口,没有让心爱之人的境遇更难看。 当然,成亲后的二人也并非一帆风顺,姬忘姝意外探查出身体有内毒,无法受孕,为此还看了宫老爷子几天脸色,宫铭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着娇妻南下,四处周游,最后一站在枉城,逗留甚久。老爷子无奈何,在寿终前夕等回了宫铭,宫铭正式继任宫族族主一位。 好事成双,不久后发现,姬忘姝竟然怀孕了,最高兴的人当属宫铭。接着便是宫九歌的出生,这个孩子承载了所有的宠爱与祝福…… 后面的事,宫九歌也知道了,这个孩子的降生并非好事,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需要药材精细养着,接着便迎来还是个丫鬟的李姨娘推她下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宫铭为了救回她,碰了禁术,然后枉城出现了实验品。 在这段过往中,姬忘姝的兄长,名义上该是宫九歌舅舅的人扮演的是个正面形象,但是冲宫九歌回来后姬族没有任何反应,就知道这亲情的弦是牵在姬忘姝身上的,姬忘姝眼下不在了,这根弦也就被隐藏了去。 宫九歌不在意这些血缘,牵绊,所以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姬族的嫌疑在她看来比洛国还要大上一些。 择日,宫九歌忽然收到了来自尹族的信件。宫九歌看着落款莫名其妙,心说我还没行动,你们倒是巴巴地往上撞啊! 尹族实在是被她给晾怕了,试想抓着人把柄的人怎么会着急?着急的只有被抓的啊!宫九歌没行动,在他们看来就是还在思量压榨,现在他们索性将事情挑明,便是鱼死网破,也不能被人威胁了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尹锦亲自出面 宫九歌随手将信件闲置,没有理会。不想没等几天,尹族的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尹锦,便是尹前家主,用的理由姑且还是叙旧,虽然二人过去并没有什么交集。 宫正性子一根筋,亲近的人也只有过一个宫铭,就是宫余见尹锦的次数都比他多。宫正也是人来了后才知道,宫九歌之前说的有关宫九绾一事,背后竟然牵扯到了尹族! 眼下他什么都不知道,面对尹锦提出来的条件,宫正额角跳了跳。 “尹家……”突然想起来对方已经不是家主了,宫正话音一顿,接着提道,“眼下宫族都是九歌在打理,有什么要求,不如让她过来,大家坐下好好谈。” 话是这么说,宫正却没有经对方同意,直接差人去请宫九歌。 宫九歌尚且不明所以:“尹家,前家主来了,有什么事和伯父商榷便是,我过去做什么?” 宫正得了这个回复,心说为什么叫你你心里没点数吗!什么都不交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给回应? 然后宫九歌还是被“请”过来了。 “家主,少主到了。” 宫正点头:“让她进来。” 尹锦的视线也放在了门口,宫铭与姬忘姝的孩子,那个流落在外被找回来的遗孤,世人远远是将好奇放在第一位的。 视线内先出现的是一截绣着暗纹的韫色衣摆,再往上,来人的身形映入眼帘,尹锦不动声色地皱眉,然后又是不经意的一瞥,这次,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肤色清透细腻,唇红齿白,双目盈波,看向人的目光多情,但是她眉眼间不可掩饰的疏离,却将这份多情衬托的更加绝情。 这张脸,这,这分明是…… “笙笙!” 宫九歌听到这熟悉且陌生的称呼有片刻怔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宫九歌唤了声:“伯父。” 宫正颔首,接着对尹锦介绍道:“这便是我那侄女,宫九歌。这位,是尹家主的父亲,也是你父亲熟识之人,你唤叔叔便是。” 宫九歌叫了声:“尹叔叔。” 尹锦没反应,死死盯着她,试图在她脸上看出破绽。 “尹兄?”宫正叫了一声。 尹锦回神,略带歉意道:“刚刚是我走神了。” 刚刚对方那句称呼,于宫正而言陌生至极,如此想着,也就开口问了。 尹锦视线不再放在宫九歌身上,听到宫正问他,他说:“实不相瞒,笙笙,她是我的长女。” 宫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也难怪他不知道,毕竟尹无笙深居简出,也不像尹灼华尹青妍他们有实力被人熟知。 宫正说:“倒是不曾听闻这位尹大小姐。” 尹锦目光中流露出一些奇异的色彩,像是愧疚,又像是缅怀:“她,已经不在尹族了。” 宫正对外事本来就不感兴趣,遂没有多问,不过他看了眼宫九歌,想起来尹锦刚刚的失态,随口又道了句: “听尹兄刚刚认错了人,莫不是九歌与尹大小姐容貌相像?” 尹锦摇头,不愿再就此事多言。 宫正将尹锦的来意道明,目光略带谴责看向宫九歌。 宫九歌后知后觉,毫无诚意道:“这件事,忘了和伯父知会一声了,伯父莫怪。” 宫正也是拿她没办法,对尹锦说:“本是孩子们之间的纠纷,不过尹兄都出面了,面子总该是给的。九歌。” 宫九歌不明所以:“嗯?” 宫正:“……之前你与尹家主的纠纷,你欲如何处理?” 宫九歌挑眉,轻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尹家主若是当了真,那便真是九歌的不是了。” 听她轻描淡写,就连宫正都被勾起了兴致,尹锦先前所言模棱两可,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到现在都不清楚,但是,看宫九歌的反应,竟然没把这明显算得上是对方软肋的事情,当一回事? 诚然,宫九歌拿捏人的心思是真的,但并不打算用这个来威胁。但是,她是这么想的,对方可就不一定了。 尹锦欲言又止,看了眼宫正。 宫九歌见状,体贴道:“您二位聊,九歌有事就先走了。” 尹锦叫住她:“宫少主!” 宫九歌脚步一顿。 尹锦说:“宫少主若有什么条件,当下提出来我等好商量。” 宫九歌觉着她再说些什么对方也不会信了,遂停下脚步返回。 “我听说,这次去枉城,尹族派遣的是尹青妍小姐?” 对于尹锦来说,宫九歌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停下,都比她转身要走好上太多。倒是宫正颇为意外。 尹锦说:“没错。” 宫九歌:“可有回信?” 尹锦知道她问的是近来枉城一行失联的事,答说:“有一段时间没有了。” 宫九歌又问:“那,前往枉城找人一事,最初是谁的主意?” 这个问题很奇怪,毕竟去了枉城的都是本家的精英或是亲眷,去找人不奇怪,不去找才另类吧! 尹锦觉着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但是人在屋檐下,他也只好认真回了。 “众人聚在一起便会自发有人提起来,但具体是谁先说的,不好判断。”想法谁都有,提出来也是一呼百应。 宫九歌:“那,姬族去的人是谁?他们对前去找人也没有异议么?” 尹锦虽已经退位,但是尹灼华是个不省心的,所以他许多事情都有留意。只是去找人之举,着实没有异常,然而被宫九歌这么详细一提,他也意识到了些许异样。 宫九歌将她说与尹灼华听的话再一次转述了出来,谁料尹锦叹了一声,接着正色道:“便是有阴谋又如何,若真出现少主所言,是在等我等自投罗网的话,那已经在枉城的人,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宫九歌赞道:“尹叔叔大义。” 事实上,在宫九歌说出来看法后,尹锦的思考方向是最为不同的那个,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在忧心自己的子女。 在知道自己想要的后,宫九歌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的条件,便是尹族,放弃去枉城找人!” 尹锦下意识否决:“不行!” 宫九歌表情似笑非笑,没有说话。她的意思很明显了,条件就这么简单,不过对应的一方是儿子,而另一方是女儿而已。 “不急,尹叔叔慢慢考虑,想好了,托人过来说一声便可。” 宫九歌悠然起身,向宫正告退。 “那九歌就先走了。” 宫正点头。 宫九歌离开这处后,脚下的步子有点飘,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真的是抬不动脚了,原地停了下来。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冷静的可怕,尹家给的温情现在还占了她的半数感情,刚刚面对尹父,她的反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从容。 其实她在做尹无笙的时候,并没怎么掩盖本性,但凡熟知的人,认出来压根不稀奇。但是偏偏的,这些一个两个说珍视自己的家人,却没一个认出她。果然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吗? 尹父是察觉了不对的,但是眼下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尹灼华和尹青妍身上,至于尹无笙,提起来,也就是一笔带过,接着便再无可言。 宫九歌原地调节了一会儿,又恢复了那个从容自得的状态,便是最常待在她身边的芙蓉也未察觉异常。 人啊,还是该向前看! 尹锦没考虑太久,在尹灼华的日渐萎靡下选择了妥协。尹族,自愿放弃前往枉城! 宫九歌得到这个答案的同时,还等来了另一条消息。一条,来自神王阁的消息! “少主,尹族有话带到,说他们答应您的要求了。” 宫九歌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扔了过去。 “把这个带给尹家主,就说是一点小诚意。” 下人拿了东西出去了,他见四下无人,出于好奇,悄悄打开看了看。不是料想中的珍贵宝石什么的,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肥硕的虫子,浆汁饱满,看着人嗓子眼发痒,胃里翻腾。 少主这是想戏弄尹族吗?下人暗戳戳的想,对方掀开盖子看到后,还不得当场翻脸啊! 确实当场翻脸了,尹灼华一把将盒子掀翻,虫子在地上翻滚,看的尹灼华更加恼火。原因? 这压根不是罗儿,就是一只普通的虫子! 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反悔? 宫九歌听闻对方质问,淡定回应:“这是在告诉尹家主,这个秘密我知道了,并且会保守。” 尹灼华气笑了:“那罗儿呢?” 宫九歌视线飘向遥远的西方:“不清楚,或许正在哪片叶子上吃草吧!” 尹灼华差点当场动手,被自己人死死拦下。 送走人后,宫九歌随口问身边的人:“给尹族前家主的可送到了?” 神王阁竟然传消息来了,试想在隔绝了外界的枉城,有一条消息传了出来该是一件多么轰动的事。于是宫九歌在打开前便四下奔走,炫耀了三圈不止,连远在幕国的幕初筵都知道了,特意回了信来问。 苏止棘亲自过来了:“写了什么?” 赫无双也看了过来。 宫九歌说:“等等啊,我看看。” 苏止棘:…… 小小的信纸被打开了,褶皱摊平,宫九歌看到上面的内容,表情登时就变了。赫无双就着她的手也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子矜亲启: 西山阵源有了下落,望得以一见。 落款:寅。 第二百九十章 林萧小分队首当其冲 赫无双看着信上的内容,再看看宫九歌,开口问道:“子矜是谁?” 问题一出,宫九歌和苏止棘都一脸“你既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他。 赫无双挑眉。 宫九歌普及说:“万子矜,现任神王阁阁主,之前洛国的宴会上你应该见过他。” 赫无双似笑非笑,眼神中多了些别的东西:“所以,给神王阁阁主的信,为什么会点名道姓的送给你?” 宫九歌正色说:“许是送错了吧。”说罢,她将纸随手一团,作势便要扔掉。 苏止棘拿过来打开:“这个寅,是那些实验品之一?” 宫九歌说:“对。” 苏止棘:“西山阵源?便是你和我提过的针对这些实验品的法阵?” 宫九歌:“是啊。” 赫无双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声音略带不满:“怎么没听你对我说过?” 宫九歌背脊一僵,苏止棘看出来这是他一句话的锅,在旁沉默不语。 宫九歌身体往后靠了靠,对上赫无双的逼视全然不慌,她说:“因为没当一回事,今天若不是看到这信,我也该忘了。” 赫无双说:“所以,信是送错了?” 宫九歌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了坦白:“……那什么,也不算吧!” “什么意思?” 宫九歌说:“之前为了便利,去神王阁的时候借用了万子矜的身份。当时没当一回事,口头威胁了几句,估摸着别人一恐吓,他就什么都抖出来了。” 苏止棘在旁听着不对劲:“你会留这么明显的把柄?” 宫九歌瞥了他一眼:“这你可问了,要不是我从路人甲口中听说了忘书宗的事,指不定你们骨灰都给人扬了我也不知道。” 苏止棘理亏,默默地撇过头。 “能把信点名道姓送给你,实验品那里,看来是彻底暴露了。”赫无双说。 宫九歌:“暴露也分情况,那几个实验品可不是一条心。” 赫无双说:“那眼下这是第几种情况?” 宫九歌犹疑:“或许他只是想试探?” 苏止棘说:“先不管是什么情况,能把信传出来是不是能证明枉城情况没那么糟糕?” 宫九歌不看好这种说法,她印象中的神王阁,除非有需求,不然外面就是横尸遍野,饿殍满地,他们也不会有半分动容。所以,神王阁能来信与否,还真不好判断……等等,神王阁来了信?! 宫九歌将信纸重新拿了回来,她脑海中萌生了另一个念头。 “或许,这边过去的人没有消息的原因之一,是神王阁!” 苏止棘:“可是这种时候,他们挟持人没有半点好处吧?” 楚惊凰被赶了出去,神王阁便是耗了半数元气,这时候若想在众多势力中保全自身,该安分守己才是,冒然对支援者,还是几大古族安排前去的支援者出手,怎么看都是自寻死路。 苏止棘猜测:“再不然,莫不是有什么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对了,信里面说的阵源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听着他这两句话如同醍醐灌顶,思维瞬间清明,看向苏止棘的眼神熠熠生辉。 “厉害了你,”宫九歌赞许般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自己的分析,“如果,我的想法不出错的话,这里面的‘阵源’,说的应该是此次尹族派去的人,尹青妍!” 赫无双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有和尹族又有什么关系?” 宫九歌本来也没想瞒着,听他问起也就说了,有关实验品的事,以及,她与尹族的恩怨纠纷。 “……就是这样,许是尹青妍不小心暴露了她那一半本属于我的灵田,被神王阁的人注意到了。”那些实验品曾在她的灵田上留下记号,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灵田给人挖了。 语气怎一个轻描淡写了得。 赫无双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们挖了你的灵田?” 宫九歌含糊“唔”了一声。 见面前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宫九歌转移话题说:“就是不知道我暴露之后,林萧他们那边情况如何?” 林萧等人的情况,说好算不上,说不好,可人都还活着,而且带来的物资也因为意外没来得及如数送出去,算是做了他们自己的口粮。 “林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话的人是随林萧一同来枉城的人,名唤黄堂,算是林萧的亲信之一。 枉城的气候非常极端,不是干旱就是严寒,洛国虽然也有冬天,但是绝对没有这么难熬。 林萧看着面前的火堆,燃尽的炭火显红橙色,在这地冻天寒中带来几分慰藉。 林萧的声音冷而发沉:“送出去的信,还没有回音是么?” “对,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就是想让我们死在这儿,也该给个原地不动的指令吧!”负责传信的人发着牢骚。在这鬼地方呆了段时间,他们都要疯了。 林萧喘了几口热气,水蒸气在他眼前腾升成雾。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没有?” 有人答道:“还没有。” 林萧看看天色,声音沉稳,安抚了在场人的躁动情绪。 “谨慎起见,带几个人出去找找吧!黄堂,你随我出去。” 黄堂听到这话,脸上浮现不赞同,他刚毅的面庞上,两只眼睛坚定:“公子,我去就行,外面太过危险,您在这儿……” 林萧起身,截下了他的话:“我们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物资快要用完了,便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好歹找点能吃的。” 接着他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几人结伴出去。 他们现下是在山下找了个废弃的矿洞安顿着,距离他们十几里最近的乡镇便是扈堤乡,刚到枉城时,那离遵接待了他们,并且有条有序地安排派下物资,且数额经他们确认,让人挑不出半点误差。 直到有一日,林萧随了那离遵前往距离最近的扈堤乡,探查民情。不料这个时候,其余家族的物资补给也来了。不等林萧问过宫九歌下一步的动向,异变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天色晦暗,寒风与往常一样凛冽。 因为突然出现,且查不到源头的毒雾的缘故,枉城的子民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粮食都烂在了仓库,可以说,如果没有宫族的及时雨,那离遵要面临的问题会比眼下棘手百倍。其余古族运送来的物资也是锦上添花,就在林萧觉得,这件事大概可以告终的时候,那离遵突然找上了他,要他给宫九歌传去一封信。 “那离城主何意?”林萧是不相信对方的话的,毕竟宫九歌看起来,真的没那么的,非要形容就是没那么深藏不露。 宫九歌再强悍也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 那离遵的神色却不像是在说笑,告诉他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要宫九歌亲自出面。 林萧能年纪轻轻就在宫族混的风生水起,远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哄到的,当下便不动声色地回绝了对方。 “城主见谅,林萧不过是个跑腿的,难当大任。再说了,大事当前林萧也不敢从中插手。” 林萧拒绝在前,出乎意料的,那离遵很坦然便接受了这件事,他选择了自己传信,后来的事林萧不知道,不过见这位日常的脸色,林萧猜逢应该是对方没能如愿。 此时尚且风平浪静,那离遵甚至腾出手来招待其余古族。意料发生在一次不经意间,宫族的队伍里有几个不曾出过远门的,对枉城异常感兴趣,几次求林萧出去带他们一起。当时那离遵腾不出手,听到林萧等人想出去,便指了将军原珂代为引路。 原珂见到他们表情看着不太对劲,等出了城主府,原珂突然问了句: “你是宫族来的?” 前有那离遵大张旗鼓的招待,这府上怕是没人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了,原珂这个问题却问的十分认真。 林萧平日里待人作物本就平和,当时应说:“没错。” 听原珂又问了句:“那你认识宫九歌吗?” 林萧说:“将军认识我家少主?” 原珂听到这句,回头看了眼城主府的方向,眼神里是林萧看不懂的情绪。 “啊,认识,”他说,“之前她来过枉城,就认识了。” 林萧点头,没再往下接。 原珂却没消声,而是接着说了下去:“她这次走得急,不过这个时间也是赶巧。” 林萧说:“将军似乎和少主的关系很好。” 原珂摇头:“一般。” 林萧不知道怎么接了。 原珂又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对林萧说:“本将军是不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这浑水,能避则避吧!” 浑水?林萧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面上装作玩笑道:“将军的意思,莫不是事情又生了变故?不过区区封印而已,应是难不倒几大古族的。” “封印?”原珂嗤笑,“那是什么东西?” 林萧心里一紧。 “将军说笑了,这些事难道不是因为封印而起吗?” 原珂闻言看了过来,那是林萧没见过的眼神,像是悲悯,其中好像还伴随着无尽的沧桑,仿佛看尽繁华后留下的躯壳,枯萎而涸。 他说:“看着宫九歌是个聪明人,怎么手底下竟然出了这么个另类?这样的,嗯——你确定不是之前得罪过她,她送你来添人头?” 生平第一次被骂蠢的林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萧智残身坚,面对原珂不加掩饰的嘲讽也能做到面上澄净如水,甚至还愿意多问几句:“听原将军的话,似乎是不想让少主过来枉城,就是不知道这当中的缘由是什么?” 原珂本也没有恶意,全是被林萧给激的,然而对上宫九歌他或许还有话说,对待旁人真是一点心思都生不起来。 “不肯便罢了,话本将军是带到了,至于某人后面问起来,本将军也能推个一干二净。” 原珂结束一个话题毫无征兆,林萧还什么都不曾问到,他便闭口不愿意多言了。 出于谨慎起见,林萧还是给宫九歌修书一封,然而以往本该十天之内就有回信的那边,这番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林萧起初尚且不觉,还当宫九歌是当下腾不开手,信会晚些回。 林萧去找了最早来此处的人,其中有洛国的士卒,还有就是忘书宗的弟子。林萧成功见到了第一批试水的人,他们在法阵几里开外驻军,每天有人过来勘察。借身份之便,林萧很快便接触到了忘书宗的人,眼下正是拮据的时候,宫族送来物资解了燃眉之急,他们心里感激。 林萧在这些弟子话中了解到,他们似乎并不清楚他家少主便是忘书宗的少宗主。他们不清楚,林萧也没刻意提起,而是问了封印的情况,以及,这些来历不明的毒雾是否与封印有关?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忘书宗领头的人从帐篷内出来了,林萧定睛看去,发现眼前的人甚为眼熟。 音妺是认识林萧的,不过她不曾想过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撞见,音妺看了眼林萧身后,问说:“怎么不见宫少主?” 林萧说:“少主日理万机,当下腾不开身,便让林萧先过来了。” 音妺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她伸手掀开帐篷的帘子,说道:“林公子可方便进来一叙?” 林萧本以为音妺打过招呼便要离开的,不想音妺竟然开口邀请了,料想对方应该是有事不方便在外面说,林萧抬步走了过去。 音妺指了两个弟子站在门外,防止旁人靠近,接着她对林萧说的第一句便是:“你现在可能收到外面的回信?” 她若不提林萧还真没注意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多日不曾收到宫族那边的回信了。林萧面上故作镇定,问音妺说: “忘书宗传递消息的方式该是不同的,莫不是你们也没了消息?” 音妺听到“也”字脸色凝重,她缓缓点头。 “法阵,像是没了效益一般,废了。” 如果说特殊纸质的信件往来没了消息,还能归责给天灾人祸,但法阵这东西,除非是有人截胡,要么就是对方拒绝接收。 音妺说:“师兄那边不会出问题,截胡就更不用想了,这传讯阵即使是我也只有使用权限,想动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对法阵非常了解……” 她声音越到后面越低,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正好符合条件。许是她的眼神太明显,林萧问了出来。 音妺缓缓摇头:“应该是我想多了。” 林萧在宫族所占的分量不轻,伊芜便是抱了别的心思,也不该置他于不顾才是。 音妺问:“此番前来支援的,除了宫族还有谁家?” 这事儿不是秘密,林萧没有多犹豫便回答了她:“宫族先到的,现在其余家族也来了。” 音妺追问:“来之前,她嘱咐过你什么没有?打算何时返程?” 林萧这下可算发觉了异常,看向音妺的视线多了几分严谨。他说:“没说什么特别的,不过返程的话,物资送到便返,队伍里有人没出过远门,想在枉城逗留几天。” 音妺脸色难看,她直言道:“这地方不对劲,能走就走吧,不要多留!” 这句是诚心的规劝,林萧正色问说:“可是发现了什么?” 音妺摇头:“还不确定!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来了枉城后发现,封印竟然才是最安全的对方……” 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林萧听的不是很清楚,问她:“什么?” 音妺呼出一口气:“没什么,没事了,走吧。” 她眉眼间蒙了一层淡淡的阴郁,让原本生动的人儿多了几分死寂,灰蒙蒙的眼神像是看不到任何光芒一般,隐在阴影里。 “音姑娘?”林萧叫了她一声,目露担忧之色。 音妺像是没有听到一番,神情阴郁,目光没了焦点。 林萧又唤了几声,情况依旧不见好转,他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候便是再怎么迟钝都发现问题了。 林萧取出一把琴,指尖在琴弦飞舞,琴音倾泻而出,穿透力击碎幻境,碎片化为虚无,音妺蓦的清醒。 “怎么回事?”音妺揉着头,像是这时候才发现林萧一般,神情略有讶异。 “林主事?你怎么在这儿?” 林萧心里一沉,他不动声色地将刚刚发生的事转述了一遍,末了还问了句:“……你都不记得了?” 音妺的记忆随着他的话回笼,她深呼一口气,神情姿态都有了几分生动,没了刚才的僵硬。 “许是最近太累了,思维涣散,还是林主事的‘清心曲’有效。” 林萧抚着琴弦的手一顿,他本想说,这曲子不是什么清心曲,它的名字叫“破瘴”,效如其名。 林萧心下稍定,问面前的音妺:“还没问过音姑娘,封印现在情况如何?”他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音妺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说:“尚可,没有什么大问题,虽说以我等的实力还奈何不了,不过我已经传信给师兄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答复。” 林萧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可你刚刚明明说,信,已经传不回去了啊!” 音妺浑身一怔,接着面色发白,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我,我好像是,说过,但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林萧不顾分寸,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追问:“你刚刚说的枉城很危险是怎么回事?” 音妺被逼的向后退去,奈何这点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林萧立刻回身,吩咐自己的人:“快回去通知其他人,收拾行李,我们今晚就离开!” 音妺眼神呆滞,却见林萧说完后转向自己:“音姑娘,随我等尽快离开吧,这里不对劲!” 音妺分得清好歹,当下便和林萧商议:“最好不要惊动枉城本土人士,动静越小越好。” 二人决定了要离开,但是音妺负责的忘书宗的人各司其职,相距甚远,一时间想要召集还真有些难度,于是他们便约定了一个时间,在城外会合。 林萧带人早早到了,但是迟迟不见音妺的影子。 “林公子,不然我等去找找?” 林萧抬眼看向一个方向,那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摇头:“不用,太黑了,万一找不到人自己倒先丢了。”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没有动静,林萧想起来音妺入魇时口口声声的那句“能走就走”,被琴音破瘴后恢复的生动灵气,他那句“我们先走”哽在了喉间。 “公子?”黄堂在他身后面露担忧。 林萧的视线最后往封印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沉声道:“不等了,我们走吧!” 月半中移,林萧等人想要尽快出城,于是乎走的很快,要抄近路就要经过扈堤乡,如果绕路的话还得花时间爬一座山,林萧选了前者。 本以为扈堤乡里只有乡民,便是最坏的情况,他们闹出了动静,也不会收不了场,然而事不遂人愿。 途径扈堤乡的时候,一户人家养的大狼狗忽然狂吠起来,料想中的意外,队伍还算齐整,然而,接下来的事让他们大跌眼镜。随着犬吠声声,民居里面也有了动静,油灯自屋内燃起,一户接着一户。不是零星的一家两家,而是如同被启动了机关一般,入眼而去的条稳有序接连亮灯。油灯的火光微弱,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夜,却是最亮眼不过,然而,这些光非带没能带来希望,还成了他们眼下境遇的催命符。 林萧即刻下令:“快走!” “啊!” 队伍被迫停下,其中有个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没能克制住,惊呼声脱口。只见他们前面不知何时站了许许多多的人,因为太黑了看不清楚,唯一能辨认的便是对方身上颜色浅的衣物,便是在这黑夜,也占了部分光源。 这些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最前端有个人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只穿着白色的裘衣,在这诡谲的夜色中透着幽深的静谧,让人不由自主打心里发寒。 林萧呼吸加深,通过对方的气息来勘察,人数大约在三十人以上,虽然是他们自己人人多,但不知为何,林萧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接到林萧的示意,黄堂扬声道:“我等路经此地,无疑叨扰,还请乡亲们让个道儿!” 对方人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回应。 黄堂见状,又道:“那就谢谢乡亲们慷慨了。” 还是没人回答。 林萧打手势示意,一行人绕过拦路的人要走。这时候,拦路的人动了,他们忽然暴起,就像盯着猎物许久的凶兽一般,露出了最为残暴的真面目。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为赴约重回枉城 林萧并非毫无设防,见对方动了,立刻展开反击。后来他们逃了出来,没错,是逃!在动起手的那一刻,林萧等人便意识到和他们对峙的人绝非普通乡民(废话,这么诡异的情况下怎么会出现普通人),这些人似乎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将出去的路死死拦下,林萧他们不敌,辗转之下只能往深山而去。 他们走不了,信传不出去,自救的几率太低,只能希望外面的人尽快发生不对,前来支援。 宫九歌手里把玩着那张纸,沉吟片刻,兀自思量,接着她问旁边的赫无双说:“现在还有楚惊凰,朝渺二人的下落么?” 赫无双长眉入鬓,眼尾一挑动人心弦:“问我?” 宫九歌旁边看的赏心悦目:“不然?” 赫无双扬唇道:“我告诉了你,你如何谢我?” 宫九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目光盈盈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男人声音低哑,性感的让人耳朵都能怀孕:“我……” “咳咳!” 苏止棘重重咳了两声,打破二人愈发暧昧的气氛。 宫九歌眼神不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干嘛?” 被秀了一脸的苏止棘:“……没什么,天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了决定告诉我一声就行。” 宫九歌看了眼挂在天上的太阳,刚想开口,就听赫无双语气毫无起伏:“慢走,不送。” 宫九歌:…… 苏止棘走后,赫无双揽着人的腰,将她抱起来分开双腿坐在自己腿上。 “你刚刚问我,想要什么?” 宫九歌没忍住提醒他:“门还没关。” 赫无双手一抬,门“哐当”一声就被关上了,然后他吻住宫九歌双唇,颇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 宫九歌将人推开,语句不详道:“不是昨天……唔……不是昨晚才做过么,别闹!” 赫无双占够了便宜,将人松开。 “你想去赴约?” 宫九歌抵着发麻的舌尖,刚回神就听到男人这么问,她解释道:“不是赴约。” 宫九歌说:“这件事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去是要去的,但不是为了赴约。” 某人的求生欲之强让人叹为观止,这让赫无双想找个理由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赫无双说:“你觉得枉城发生的事跟楚惊凰有关系?” 宫九歌觉得这点毫无质疑:“除了他应该没别人了吧?” 赫无双手指在她腰间轻点,男人语气轻缓,没做任何表态,却让人不自觉地随他的想法靠拢。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楚惊凰要报复,第一首选应该是神王阁,并非枉城。”而现在的情况,安全的却是前者。 宫九歌轻笑一声,靠在他怀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能从中获利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既然都不打算放过了,就一个个的处理吧。” 赫无双手指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宫九歌没有察觉异常,问他说:“我走后你打算怎么办?帮我看家还是回缥缈城?” 赫无双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想我陪你去?” 宫九歌猛地一抬头,撞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唔!”宫九歌揉了揉被撞的地方,再腾出手来摸摸男人的下巴,“缥缈城那边走的开?” 赫无双笑着抓住她的手:“要是走不开,我怎么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还是说,”男人话锋蓦的一转,“你又想一走几年,回来后领个孩子来见我?” 这事儿差点没给他留下阴影! 宫九歌:…… 赫无双手换了个位置,放到了她小腹上:“话说,我也努力这么久了,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宫九歌拍开他的手,满脸慈爱的摸摸他的脸:“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赫无双:…… 赫无双狞笑:“那就再试试吧,看看是不是真是我的错。” 宫九歌立刻从他怀里跳下来,躲得远远的:“我的我的,我的错。你别过来!” 知道了宫九歌要去枉城,苏止棘中途又折返了回来。 “我问你,如果被抓的真是尹青妍,那他们也一定知道了你灵田被夺的事实,你打算怎么办?” 宫九歌向来擅长随机应变,但是要她说一个章程出来,那也挺为难的。 苏止棘何其了解这人,当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打算单刀赴会?然后呢?依情况而论,不是侥幸对方的智商,就是法阵尚有缺陷,能拿来威胁他们?” 宫九歌脸上露出钦佩之色。 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 苏止棘一看她眼神就什么都懂了,表情扭曲,半晌后,他做出决定:“我和你一起去。” 宫九歌想都没想便回绝了:“不可。” 苏止棘不解。他们之间绝不存在客气一说,宫九歌也不是会没理由拒绝助力的人。 宫九歌说:“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能离开,最好是和幕小柒一起,他身体没好全之前让人不放心。” 苏止棘察觉她的话外之音,眉头皱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宫九歌说:“直觉吧,先不说了,免得把你的想法也给误导了。我觉得出事的不单会是枉城,洛国先不管,幕柒那边别放他孤军奋战。” 苏止棘闻言苦笑,他倒是不想,也得人家乐意啊! “你去可以,不过一个人我不放心,”苏止棘说,“我安排十几人给你。” 宫九歌深知苏止棘挑的人自然不差,但是枉城现下情况不明,她带了人去也未必有用—— 宫九歌:“两个,多了碍事。” 苏止棘想都没想:“行。” 宫九歌:……等等,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安排了两个? 苏止棘将铃铃重新带了过来,铃铃看到宫九歌,控诉的眼神简直不能更明显。 宫九歌轻咳一声,避开了视线。 另一个,刚巧也是熟人。 白飒穿着黑色劲装,清爽干练,铜色的皮肤看着充满力量,他知道苏止棘叫他来的缘由,眼下见到宫九歌,他眼神一亮,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说出来的也只有一句: “见过,少宗主。” 宫九歌联系了寅,她当初是戌的时候没有见过寅,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她还是孩童样的吕朝的时候。现在寅在信里叫她“子矜”,怕不是万子矜把吕朝的事也说出去了。 三人快马赶路,近一个月终于看到了枉城,宫九歌约了寅在城外破庙见面。 宫九歌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寅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个人来了,真单刀赴会。 寅见到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好久不见。” 宫九歌见到他没带旁人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底,不过还是不免打探一番:“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寅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回答说:“我担心带了旁人你会多想。” 这便是在告诉她,她的身份在其余实验品眼中还未暴露了。 寅说:“我是该叫你子矜,还是吕朝?亦或是九歌?” 宫九歌抬手,示意他不用纠结:“随他们叫吧,宫少主,或是少主都可以。” 她不熟两个字都写脸上了。 寅脸上笑意更深了。宫九歌认识的实验品里,寅和辛最喜欢笑,不过后者的笑大多伴随晦色,不像眼前的人,只是为了笑而笑。 寅说:“那还是唤你吕朝吧,毕竟子矜这个名字并不配你。” 宫九歌无意说闲话,直入主题:“你邀请我前来枉城是什么意思?” 寅现在并不想谈这些,他对宫九歌道:“阿朝还真是不当心,便是要找替身,也不该找个这么废的,威胁两句便什么都交代了,好在我发现的早,不然该如何收场?” 宫九歌说:“直接叫名字——你对万子矜做了什么?” 寅就当没听到她前一句,回答道:“没什么,就是要了他几只手脚罢了。” 几只?人统共才几只手脚! 宫九歌估摸着对方是将人直接废了,她倒是一点同情都没有,毕竟冲万子矜做过的那些事,她没有直接动手实在是因为任务所需,眼下有人代劳倒也省心省力。 宫九歌说:“他我知道了,我们来聊聊阵源的事。” 寅视线扫过她身后的白飒与铃铃,没有开口。宫九歌如他所愿,将人先支了出去。 “少……主!”白飒差点暴露称呼,他看向明显不怀好意的寅,眼中敌意不加掩饰。 铃铃倒是清楚宫九歌的实力与秉性,她说:“那属下去外面候着,主子有事便叫属下。”说着,她拖了白飒一起出去。 宫九歌回眸:“现在可以说了吧!” 寅泰然自若,面上表情没一分变化,他说:“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我偶然撞到一个女人,身上竟然有种熟悉的气息,带回去一看,竟然发现她身体里的,赫然就是我们久寻不到的灵田!” 宫九歌心中道了句果然。 宫九歌面上不显,问了句:“其他人怎么说?” “他们啊——”寅声音拉长,卖了个关子,看到宫九歌集中了注意在他身上,方才道,“他们,目前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但至于具体有多早,就要看阿朝你的态度了。” 宫九歌冷漠道:“看我什么?” 寅眯着眼笑了,他说:“那个女人,身体里的灵田只有一半,至于另一半,她也交代了出来是在自己兄弟身上。那么你,阿朝,你便是那个完成品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别乱走,不安全 寅的语气含着质疑,但是笃定的表情却是让人不容置喙。 宫九歌说:“你的话,貌似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寅笑道:“可你听得懂我的意思不是么?” 事到如今,宫九歌也不兜圈子了,她直言:“你想怎么样?” 寅脸上露出些许失落,他说:“阿朝便是这般想我的?认为我做事皆是有利可图?”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他,如他所愿改口:“怎么想先放一放,阁下既然是本着做好事来的,可否将那不省心的女人交给我?” 寅唇瓣上下一碰:“可以。” 宫九歌讶异,显然是没料到对方这么爽快便答应了。 寅:“不过,在还给你之前,有几件事我要确定一下。” 宫九歌抬手制止了他说下去:“不然这样吧!” 宫九歌正色道:“我刚刚想了想,那女人还不值得我张嘴,人我就不要了,你接下来想确认什么也放弃吧。” 寅:…… 宫九歌:“如何?” 寅笑了:“我还当阿朝你是心疼这个妹妹的。” 宫九歌眼底透着寒光,看向寅的眼神中透着旁人不可察的不善。寅知道了多少?其实不难猜,灵田归完成品所有,后被剥夺,只要尹青妍愿意交代,旁人很轻易就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中挖出答案。 宫九歌弹了弹指尖粘上的灰,浅笑道:“为表诚意,我姑且认下你的猜测。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应该也不难猜出来,我和这些人,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寅不置可否:“是么?” 宫九歌说:“你找到了一半灵田,然后呢?你打算接下来做什么?” 寅摇头:“说真的,在见你之前,我是没想过下一步的。” 宫九歌说:“那现在呢?” 寅回道:“你应该清楚其余人的能力,说句轻的,便是他们将阵源都找齐了,除了抹杀也没别的办法了。” 宫九歌似笑非笑,没有表态。 寅看着她,笑道:“阿朝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所以,我想了个相对折中的办法。” 宫九歌截下他的话,意味不明道:“我猜猜,你是想我帮忙,在集齐灵田以及完成品后,处理掉法阵对么?” 当然,这还有个前提,那便是能处理掉,若是不能,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了,抹杀阵源。 寅见她看穿也不恼,甚至还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果然是阿朝。” 宫九歌唇角向上翘了翘,看向寅的视线带着几分桀骜:“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哪来的底气,将心思打在了尹族姐弟的身上?” 寅说:“人若有欲,便是弱点,阿朝你便是三番五次的回避来此处,可收到我的消息,你不也来了么?” 宫九歌歪着头笑了一声:“看来,你是有将我留下来的底牌了。” 她盯着寅,似乎对方一旦点头,她便能即刻出手取人性命。 空气中剑拔弩张,火药味蔓延开来。在这种情况下,寅脸色仍是没有半分变化,他像是不曾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开口: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宫九歌:“嗯?” 寅想起来不由自主笑出了声:“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了一个幼童,但是当时的你真是可爱极了。” 宫九歌脸上露出不悦。 寅接着说了下去:“后来见你,你已经成了万子矜,到底是阿朝,便是顶着那样一张脸,也让人心慕不已。” 宫九歌说:“……你提要求吧。” 寅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宫九歌这是不想他说下去了。 宫九歌说:“你们的目的是求生,我是求全,我们并不冲突,不如找个折中的法子。” “不,”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笑着补充道,“不是‘你们’,是你!” 宫九歌秘密留在了枉城,当然,这个秘密,对的是枉城之内寅之外的人。宫九歌与寅达成了某种说和谐算不上的约定,宫九歌这边只负责配合,当然,这个配合具体的启用条件以及启用基础,眼下二人心照不宣。 寅安顿好住处后,嘱咐他们不要四下走动,现在的枉城不安全。 宫九歌问他:“怎么个不安全法?因为这毒雾?” 寅说:“毒雾是其一,主要还是人。” 宫九歌不解:“人怎么了,莫不是这毒雾对人还有影响的?” 寅具体的也说不上来:“算是吧。” 寅想起来什么,问她说:“之前宫族来了一批送物资的,是你的人吧?” 宫九歌不答反问:“他们怎么了?” 寅说:“没怎么,就是失踪了。” 宫九歌:……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寅对此事多解释了几句:“是在他们来了后不久便没了下落的,那离遵貌似也安排了人去找。” 宫九歌说:“你知道的还不少。” 寅没料到她会说这么一句,忍俊不禁说:“这不是和你有关吗,我便多注意一下。” 宫九歌不客气回了句:“注意就不必了,不是你下的手我就谢恩了。” 寅虽有言在先,但是宫九歌来都来了,哪能让自己的人下落不明,便是人没了,她也要把骨头给翻出来。 说起这件事,知情权最大的便属那离遵,但是出于枉城的异端,宫九歌退而求其次,去找了原珂。也是稀奇,那离遵明明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原将军,偏偏还继续放任“原珂”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宫九歌安排了铃铃外出探听消息,至于白飒,出于对方不熟悉枉城,宫九歌也不放心将人留下,便带在了自己身边。 由于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时间,宫九歌连哪边围墙出入最安全都一清二楚,直接就翻了进去。白飒看着她干练的动作,明显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没有犹豫也跟着进去了。进去后的宫九歌也没有偷偷摸摸,直接路上拉了个人问原珂在哪? 被她拦下的人傻眼了,后面的白飒也被她这操作惊呆了,尤其是看见被她拦住的人指了个方向后。 白飒:不是,既然你能光明正大,又为什么要翻墙呢? 宫九歌余光扫到他的表情,解释道:“在外面等通报浪费时间。”看门的人貌似换人了,不认识她,而且她若光明正大通报进来,免不得招人注意。 原珂此时正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宫九歌照样没经过门口,动作甚小的翻墙过去。 原珂此时待在自己房间,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面前一张地形图,他手指在上面游走,最后停留在一处山谷。 宫九歌进来的时候原珂仍不觉,兀自低迷,宫九歌在他身后站着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到现在都没注意到她来。 宫九歌出声:“喂!” 原珂后背猛地一僵,毫不迟疑的抓起桌上的刀,长刀出鞘,朝着身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人而去。白飒脸色一变,拿起武器便挡下宫九歌面前,不料宫九歌将人推开,自空间取出伞正面迎战。刀划过伞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宫九歌抵住他的动作,手臂猛地一挥,二人拉开距离。原珂在回身的时候便看清了来人,只是来不及收手而已,不料宫九歌如此轻松便能接下他的招数。 “你……”原珂都不知道他是该问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枉城,或者是来找他什么事。 宫九歌没等他问,直言道:“刚来,翻墙,来问问我的人去向,什么叫下落不明了?” 好的,字数多少已经暴露了她真正的目的。原珂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起。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提前说啊,我说过让他们早点走的,谁晓得那些个小崽子一个两个的不领情?” 宫九歌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所以人呢?” 原珂摊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宫九歌说:“那换个问题,人失踪前发生过什么?” 知道人失踪后,原珂也动用自身身份去接触了解过当中的细节,眼下宫九歌刚好问到了点上。 原珂说:“人不见的前一天,那批人带队的领头,去过封印附近,后来不知怎地,一群人连夜离开了住所,接着便杳无音信了。” 宫九歌:“封印?对了,封印那里是什么人在看守?” 原珂奇怪道:“这你都不知道?看守的自然是洛国出来的人,不过除了这些,还有些人是来自忘书宗。” “忘书宗你知道吧?”原珂解释给她听,“就是大陆上那个有名的情报宗门,之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个人是宗主。话说回来,那个宗主死了没有啊?” 宫九歌额角跳了跳,身后的白飒面色也不善。 宫九歌咬牙:“没死,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那种!” 原珂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 宫九歌平复下来后追问:“你的意思是,他去过封印那里,回来当晚便领着自己带来的人走了,然后没了音讯,是吧?” 原珂点头。 宫九歌也跟着点了下头:“挺好,帮个忙。” 原珂:不是很想帮。 宫九歌说:“带我去封印那里。” 原珂忍不住道:“你要去应该再简单不过吧!” 宫九歌解释:“别让人知道我过来了,尤其是别让那离遵知道。” 原珂没问缘由,反正问了无非是被鄙视两圈,接着该不清楚还是不清楚。 “行。”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宫九歌说“你们尽快回去” 见到忘书宗的领队是谁后,就连宫九歌都惊了,那模样活像见了老尸成精,还满街溜达。 “音妺!” 音妺彼时正在和旁人讨论法阵衔接口还能维持多久,想要用补丁补上用哪种系别的法阵更为稳妥,猛地听到身后的声音,她背脊一僵。 旁边忘书宗的弟子们已经认出了来人,纷纷上前行礼喊道:“少宗主!” 带她来的原珂一个踉跄,那表情就像见鬼了。少宗主?这不是忘书宗的人吗?宫九歌是宫族的没错吧?那他们为什么叫她少宗主! 宫九歌将头上的斗篷摘下来,露出白皙的面庞。这厢音妺也看到了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意外。 “你怎么会来这里?” 宫九歌唇角勾起一个笑,目光坦然:“想你了,路过过来看看。” 音妺“呵呵”两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后来才主动过来的,也没通知过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而且你刚刚叫我名字,可一点都不像会想到我在这儿啊!”她又补充了一句。 宫九歌脸色不变:“确认是你的前一秒突然想的。” 音妺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音妺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师兄知道你过来吗?带话没?” 宫九歌认真想了想,说:“就当带了吧!” 音妺脸一僵:“……就当?” 宫九歌说:“他让你们尽快回去。” 音妺当即否认:“不可能!” 宫九歌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她看向一口否认自己的音妺,表情多了几分异样:“不可能?” 音妺语气笃定道:“对,就是不可能,以师兄的性子,封印一事尚未有结果,怎会随意让我们撤走!” 宫九歌蓦的笑了,声音婉约入骨:“你们自己想想,来了这里多长时间了?” 音妺一愣,后面有弟子小声说了个时间。 宫九歌点头:“对,快要半年了,所以进展呢?” 没人说话了。 宫九歌继续道:“所以,尽快回去,有问题吗?” 她话说的不重,却是字字清晰入耳。 音妺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维持在了一个异常狰狞的表情上,她说:“你说得对,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宫九歌抬手制止她:“你不用明白,回去后问你师兄,他会给你解释的明明白白。现在,去,收拾行李。” 宫九歌在忘书宗是很有威信的,所以她一开口,站在那里的几个弟子都有了动作,但是,当他们发现音妺站在那里不动时,手里的东西便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宫九歌似笑非笑,抬步走过去,走到一个弟子身边问:“怎么了?” 忘书宗的弟子无疑是尊敬宫九歌的,宗主不在的时候,宫九歌力挽狂澜拯救他们于水火的事仍然烙印在他们脑海之中,如果说夙壹是他们的信仰,那宫九歌便是挽救他们的神明。 “少,少宗主,”这弟子第一次离宫九歌这么近,说话都不利索了,但是他看着旁边的弟兄,还是鼓起勇气道,“回少宗主,弟子愿为宗门赴汤蹈火,还请少宗主给弟子一个机会,让我等将封印一事处理完善!” “请少宗主给我们一个机会!” 刷拉拉!在场忘书宗弟子都跪了下来。 宫九歌往音妺的方向看了一眼,音妺没看她,头垂下来,视线聚焦在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九歌抬手示意他们都起来,然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弟子们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少宗主答应了!” 宫九歌声音淡淡:“没有。” 众弟子:…… 宫九歌这才解释说:“并非不给你们机会,而是,你们的道行还不够,不足以抗下这个。” “这封印,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放了上百年的一块糙布,风吹日嗮的,下手重一点就破了,与其说修复,还不如裁定如何止损。夙……宗主之所以让你们过来,心思多是希望你们采集数据,绝非直接接触这危险的东西。” “数据我来的这段时间已经给他了,你们多在这里待几日,他便多忧心几日,所以,赶快回去吧!” 原珂,白飒同时心说:你才来了多久,还“这段时间”! 旁人信不信不好说,这些弟子们是一个两个的最后都信了,重新动身开始收拾行李。 音妺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甚至都没动一下。宫九歌伸手碰了碰她,轻轻唤了一声:“喂,怎么了?” 音妺眼神聚焦,瞳孔漫出血色,抬头那一霎又恢复如常。 “没什么,”音妺轻轻笑了笑,瞳孔里却没有半点表情,“可我不想回去呢,”她声音小小的,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你来这里是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宫九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也跟着笑了,她拉起她的手:“那我们去说会儿话?” 音妺爽快道:“好啊!” 宫九歌给身后的白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这些外面的弟子。白飒微不可查点头回应。 宫九歌拉着人进了帐篷,手指虚画,掌心瞬间就出现了一个法阵,她毫不客气地把这阵用到了音妺身上。音妺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宫九歌。 宫九歌:…… 宫九歌不信邪地又加了几个阵上去,音妺更纳闷了。 “你手抽筋了?” 宫九歌嘴角扯了扯:“……是有些不舒服。”见鬼了,这阵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起作用! 音妺亲昵的拉着她说话,像极了她们刚见面时,她对她的态度。 “师兄那个人最无趣了,这次回去要见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打发走他们后,我留下来好不好?” 事实上,自从忘书宗出了那么一茬子事情后,音妺对她的态度就比较疏远了,哪怕后来误会解开了,但是隔阂还是留了痕迹。这幅模样,也只有最初时候才有吧! 宫九歌不动声色问她:“在外面带着不好吗?枉城条件这般差,你还敢瞒着夙壹跑过来!” 音妺吐了吐舌头,哼哼两声。 宫九歌说:“想留下也可以,但是——” 音妺一听有戏,立刻道:“但是什么?” 宫九歌说:“我想起来,你师兄说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会过来看看,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也是开路给他,不过来都来了,我也懒得再出去了。要不这样吧,你将这些弟子都送回去,然后和你师兄一起来。” 音妺幽幽道:“你是不是当我傻?我要回去了,还有机会再过来?” 宫九歌讶然:“这当中存在什么冲突吗?而且就算他不同意,你也能跟着跑过来不是?这招数你用的次数不少吧!” 音妺左思右想觉得她说的没问题,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宫九歌拍拍她的肩膀,一脸正色道:“忘书宗的人,我就都托付给你了。” 音妺就这样被忽悠的收拾行囊去了。 宫九歌转身走出帐篷外,拉过一个小弟子来唠家常。从他们日常吃什么做什么,问道福利待遇,感慨两句后又不经意地提起值守帐篷的人。得知是轮班治后,宫九歌很快便推演出来事发当日的守门人。 在她询问之下,守帐篷的人很快便回想起来。 他说:“当日确实来了几个人,像是领头的那位还和音姑娘单独谈了一会儿,后来,后来好像还听到了琴声。” 他将当日所见的人外貌形容了出来,宫九歌立刻便确认那就是林萧! 这样一来,时间线也对上了,林萧在和音妺谈过后,当晚便领着人一去不复返了。 原珂看着宫九歌打听也没说什么,倒是白飒不解。 “少主,为何不直接问音姑娘?”音妺不是忘书宗的人,但她是宗主夙壹的师妹,此番忘书宗遭难音妺出力不少,断然让人生不出排外的心思。 宫九歌摇头,没有说话,倒是原珂在旁笑着道:“果然机敏,看来你是看出什么来了。” 宫九歌听着这话不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你什么意思?” 原珂没心没肺的笑道:“就字面意思啊!” 宫九歌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嘴角扯出一个上扬的弧:“我想起来,你之前是不是劝过林萧他们,说让他们早点离开?” 原珂眼角跳了跳:“只是一句忠告而已。” 宫九歌说:“所以,原将军忠告,告的是什么?” 原珂摊手,然后他被宫九歌盯的受不了了,他隐晦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宫九歌一脸的“你逗我?”。 原珂呛了,他说:“我说真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就是这些人……” 原珂尚未想到形容,就见他瞳孔一缩,抓住宫九歌的斗篷帽子便往她头上扣。与此同时,宫九歌身后传来声音。 “见过城主!” 那离遵的声音随之在后:“都起来吧。” 声线听着还是那声线,只是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珂将宫九歌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则主动迎了过去。宫九歌拉着白飒往后退,确定这个位置是死角,那离遵的方向看不到后,她拦住路过的一个弟子,拿出一件斗篷给他。 这弟子不明所以,但出于是宫九歌的吩咐,没多想便爽快套上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斗篷上有“千尘檀” 原珂向那离遵的方向靠过去,招呼道:“城主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那离遵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王月。宫九歌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原珂与王月对视,一时间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那离遵视线淡淡地扫过原珂,然后拂袖推开他,看向他身后。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原珂脸色一僵,然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摆出一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模样。 “臣下路过此地来看看,刚刚与臣下交谈之人来自忘书宗,城主可要见见?” 原珂本是随口一句,不料见那离遵点头说:“见吧。” 原珂:…… 原珂迟疑半晌,拉了路过的一个弟子仔细盯着看,边看还便转头对那离遵道:“许是天冷那人遮得严实,容臣下好好辨认一番。” 那离遵看着他,没有开口。他不说停,原珂就不得不继续找下去,不料他刚往前走了几步,拐角处穿着斗篷的人就大大咧咧的走出来了。 原珂:? 原珂不明所以,但当着那离遵的面不好露出异色,便上前将披着斗篷的人拦下。那名弟子不明所以,错愕地看向原珂。 “原将军?” 原珂默了几秒,然后不由分说将人扯了过来。 “回城主,便是此人。” 这名弟子:…… 发生什么事了? 那离遵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被拉出来的弟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原珂立刻道:“就随便聊了几句家常话。” “是吗?” 这次开口的是王月,她看向原珂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敌视。 原珂一脸无所谓的回视她:“不然呢?” 那离遵盯着那名弟子看了一会儿,看的那弟子浑身发麻。 “那什么,你们有事吗?” 原珂摆手:“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那弟子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说了句“莫名其妙”,转身欲走。 “等等,”那离遵忽然出声,“你身上的斗篷是谁的?” 原珂心里咯噔一声,在弟子开口前便仔细打量过去,可无论是斗篷大小长短等合身角度来看,宫九歌选的人都完美契合。所以,那离遵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料子? 那弟子看着面前三人只觉得纳闷,他挠挠头说:“这斗篷有什么问题吗?” 原珂上前摸了摸料子,触感的确不一般,但是光眼睛看就能看出不一般是不是有些为难? 那离遵开口解了惑:“气味,上面有‘千尘檀’的味道。” 千尘檀是大陆上兴起没多久的一种香,据说有凝神安睡、养颜美肤的功效,因为原料难得,故产量极少,多是供给皇室,常人难得,供不应求。 “这样精贵的东西,本城主也是偶然得以一见,为何能在你的斗篷上出现这种味道!” 那弟子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等,等一下,你,不,城主说的是真的?” 那离遵桀骜地点头,目光不善地等着人交代。 那弟子涨红了脸,他颤抖着手将斗篷解下来,眼神中的慕色几乎要溢出来。 “这,这这这斗篷竟然这般昂贵,来历不凡!” 只见那弟子将斗篷仔细叠好,双手恭顺地捧在胸前:“我,我要去把它收起来,不,是藏起来!” 那离遵:…… 原珂:……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的发展走向竟是这般。 那弟子就这样当着三人的面激动地跑走了。那离遵在原地整个人脸色难看的能滴下水来,原珂在旁低下头,强忍脸上的笑,他以前这么没发现忘书宗的人这么有意思! 王月在旁冷声道:“城主,可要臣下将那人抓回来?” 那离遵摆手:“不必。”斗篷非常崭新,给他衣服的人应该还没离开。 后面的话那离遵没说,让原珂松了口气。 原珂借机劝说:“外面天寒地冻的,城主多保重身体,若是无事不如尽早返程。” “来都来了,”那离遵这般道,“那便顺路去看看音妺姑娘吧。” 这下就没那么好拦了,原珂没再开口,应了句“是”,跟在那离遵身后,往音妺所在的帐篷而去。 宫九歌没摆脱得了音妺,被她牵制在营帐中,好说歹说才愿意放人,谁料就在她们拉扯间,营帐外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接着是原珂的声音:“音姑娘可在?”他这是在提醒里面的某人。 不等音妺应答,就听原珂低声说:“音姑娘一介女子,城主要见可将人叫出来。枉城外面的女子看重名誉,城主若是冒然进去了,怕是会毁了她的名声。” 那离遵闻言果然停下了。 原珂仗着自己是女身要进来,却见王月也手疾眼快上前。 “怎么,就许‘原将军’进去?”王月将那个本属于她的称呼咬的极重,在齿间嚼碎了吐出来。 二人就这样推攘着进来了,原珂一眼便看到了宫九歌,推攘她的动作加重,王月察觉他的异样,匆匆一瞥间也看到了宫九歌,正要开口叫人进来,看清对方的脸她瞬间傻眼了。她就这样冒然收力,再加上原珂顺势一推,王月就这样被挤了出去,姿势不雅的摔趴在了那离遵面前,原珂登时愣住了。 他也没怎么使力啊,这人搁这儿碰瓷呢? 然而这个欺负“弱女子”的锅,他是背定了。那离遵看他的眼神带着谴责,就连账内的宫九歌与音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珂:“……你怎么摔了?” 这话问出来就像是在挑衅有没有? 当然,好在王月也是“前原将军”,这种一个不留神被人扔出来的事对她而言并不是能拿来示弱的资本,翻篇再好不过。她当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离遵问她:“音妺姑娘可在账内?在的话便请出来一叙吧。当然,若有旁人在,也大可一并出来。” 原珂挺直的腰背微不可见地一僵,接着王月开口了。 “音妺姑娘确实在,然后……” 她这句话尾音拖得长长的,听着旁边几人的心都揪起来。 王月接着道:“然后就不见旁人了。” 原珂松了口气,接着便是不可思议。王月竟然愿意给他们打掩护! 诚然,王月掩护的不是旁人,正是宫九歌。 就算是偿还当初的恩情了,王月垂着头,心想这般想着。她不否认自己当初有过利用宫九歌接近这个冒牌货的想法,但是阴差阳错之下,这冒牌货取消了通缉令,她接近无门只得放弃。 眼下做了这个掩护,过了这个劫,就算是还清了。 音妺撩着帘帐出来,刚要开口,就听身后的营帐中—— 宫九歌:“阿嚏!” 音妺:…… 王月:…… 那离遵:…… 宫九歌:真不是故意的。 原珂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句话: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不能掩饰的,喷嚏,贫穷,和爱情。 这时候最难做的就是王月了,她刚刚哪怕说营帐里还有个丫鬟都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那离遵刚从被忠属当面打脸的境地中缓过神来,就见音妺往身后看了一眼,那模样分明是恨铁不成钢。 “没用的东西,这就着凉了?今晚不用你侍候了,待会儿收拾完了直接滚!” 接着是一声包含着胆怯,不安与颤抖的声音:“奴婢,奴婢这就收拾。” 音妺满意的点头,接着对上那离遵的审视,坦然一笑:“城主别见外,这笨手笨脚的东西,也的确难让人把她当人看。” 这是间接在圆王月的话。 那离遵隔着一帐之隔,听到里面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那人真在收拾东西。那离遵往前一步,音妺立刻警惕地拦了上来。 原珂暗地里眉头皱起,这音姑娘,就像是巴不得告诉旁人里面的人见不得人一般,但是对方刚刚也开口帮忙了,是他的错觉吗? 看到音妺的架势,那离遵立刻放弃了窥探的心思,转身对几人道:“换个地方说话。” 仿佛濒临死刑的犯人在最后一刻得到了诏令赦免,原珂由衷松了口气,王月也不动声色舒展了身子,倒是音妺没什么反应。 “臣下知道个……”原珂尚且来不及说个位置大家坐下来谈,就见刚刚提出换个地方的那离遵猛地回身,谁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扯下了身后的营帐帘帐。 “这就是你们说的,笨手笨脚,算不上人的丫鬟?”那离遵的声音低沉,伴着风雨欲来之势。 宫九歌背对着外面的人,她早把斗篷收起来了,眼下浅色的衣衫难言贵气,长身而立,通身的气质难掩。 音妺嘴角一抽,微不可查地说了句:“完了。” 王月:真正完了的在这呢好吧! 接着,宫九歌慢吞吞地转过头,一张肤色暗沉,鼻塌唇厚的丑脸暴露在几人眼前。 出现了!真背影杀! 首当其冲的那离遵受害最多,当下眼睛疼痛难忍,自戳双目的心思都有了。原珂嘴巴都合不拢了,音妺更是夸张,差点就过去揪着人追问你哪位了,好在有原珂拦着。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最后开口的人还是宫九歌,她的嗓音尖锐磨人,就像刀划过玻璃那种难受到心里的攻势,击的几人连连败退。 宫九歌说:“还有事么?” 音妺强忍这波不分敌我的精神攻击,第一次对那离遵生了怨:“那离城主,现在,可以走了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快走,尽快 几人几乎是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宫九歌不废一兵一卒便将人击退,一时间竟生了些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心思来。自我陶醉了一会儿,宫九歌伸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这东西并不是事先准备的,是过来路上看到一时兴起买的,其实只要仔细看看就能发现端倪,可谁让一个两个的都没这个耐心呢! 这边人走了,宫九歌出面吩咐弟子们动作加快,争取今天就收拾完。 这么多人要同时抽身,动静太大,好在他们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音妺此番便借机和那离遵提了离开一事。 宫九歌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为此事争论不休,那离遵脸上是难掩狰狞的嘲讽,在宫九歌看来竟全是陌生。 “怎么,忘书宗声望攒够了,便要抽身走人了?” 宫九歌觉着这剧情应该是音妺提出了诉求,然后那离遵挽留不得,进入翻脸阶段了。 那离遵这话一出,音妺也不是脾性温柔任他说骂的,脸上的笑登时就给收回去了。她冷着脸说: “真有能耐就自己上啊,少拿别人逞威风!” 宫九歌欲上前的脚步生生停顿。 那离遵一个一城之主,竟然拉下脸来和人吵架! 音妺脾气喜怒无常宫九歌知道,但她没想到那离遵也是个逞口舌之快的,俩人吵起来简直没有第三方插的进去的机会。看的原珂和王月都在苦恼到底上不上手阻止,又该怎么上手? 二人热火朝天吵了两刻钟,期间没人围观,不知道是没听到动静,还是不敢过来看热闹。 就在宫九歌不想浪费时间上前制止时,发现音妺竟然占了上风。 “……还要你失望了,忘书宗此番招人回去是要换一批过来,那离城主的不满大可等他们过来后尽情发泄了去。” 这一反转并没让对方攻势收敛,那离遵直接道:“那为何要让你们撤走?人来了再走来不及?还是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返回命令?” 这句话可是踩在了点上,宫九歌再不站出来就晚了。 宫九歌带好面具,调了调嗓子,走到几人眼前:“我……” 她刚开口,就见除音妺外的三人竟然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宫九歌:…… 宫九歌姑且当做没看到,对那离遵道:“忘书宗来此地的本意便是探查情况,当初也不是为了修补法阵,毕竟几百年前的东西,中间还经历了法阵的没落,能修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城主完全不用担心忘书宗会撒手不管,因为就算想管也未必做得到。” “所以,忘书宗全员撤退,有问题么?” 宫九歌语速不快,哪怕是配着她的碎玻璃嗓也让人听的一清二楚。 倒是那离遵从这说话的腔调中品出些不一样的东西,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心里有了底,就多了几分注意。宫九歌察觉对方的打量,毫不退缩地迎了上去,露齿一笑,简直能把人的魂给吓没了。 那离遵眼皮跳了跳,差点没生出自戳双目的想法。 “你是谁!” 这三个字简直是从他嘴里挤出来的。 宫九歌羞涩的笑了笑,这个表情在她戴劣质面具前做来,定然是香花不胜凉风,美不胜收,但是眼下除了惊悚二字,旁人竟想不到任何能形容得了这一幕的词。 音妺转过头揉了揉眼睛,王月由始至终没抬头,原珂则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很怀疑某人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故意的,而不是什么为了隐藏身份。 宫九歌说:“我叫吕八,不介意的话叫我八就好。” 当然,没人会不介意,几人全当没听到,自然而然地跳过了话题。 那离遵:“你是新来的?” 宫九歌摇头:“第一批跟着来的,就是音姑娘嫌俺粗手粗脚的,一直不让伺候。” 几人不自觉地看向音妺,眼中毫不吝啬同情。 音妺:…… 那离遵看起来也像忍她不了了,视线再次回到音妺身上。 “忘书宗明日要全员离开对吧?” 音妺梗着脖子说对。 本来以为还得再嚷嚷,不料那离遵竟然点了头:“可以,你们尽快离开吧!” 不知怎地,宫九歌听到“尽快”两个字,简直是打心底的不适。 音妺这边倒是没什么异样,听到那离遵的许可,乐了,转身便要回去。宫九歌摁着她的肩膀阻止了她,对那离遵道:“还要有劳那离城主送我等出城了。” 音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是这个要求说起来也不过分。 那离遵不欲多呆,转身的当儿听到宫九歌的话,他像是笑了一声,却是对原珂道:“原将军记得送来使一程。” 这话听的人并不舒服,让音妺又有暴走的前兆。 原珂视线挪移,往宫九歌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应了句“遵旨”。 回去的路上,宫九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来,问音妺说:“别的地方来的人你见过多少了?” 音妺说:“你是说那几个家族来人?差不多都见过了吧!” 宫九歌:“他们现在还在枉城么?” 音妺摇头:“这可就不知道了,我懒得出去,他们也不会经常过来。嗯,有一两个月没来了吧。” 音妺见她一副思考的模样,登时给乐了:“怎么,你在外面都收不到消息吗?” 宫九歌摇头失笑:“还真没有。对了,宫族的人你有留意么?”她的语气毫无刻意的模样,像是没话题了才随口提起。 音妺瞳孔闪过一抹红色,接着答道:“倒是来过一两次,也都是为了看封印,没有过多交流。” 宫九歌忽地停下脚步,意味不明地说:“是么?” 音妺纳闷回头,目光清澈无害:“唔?不然呢?” 见宫九歌面无表情看着她,音妺忽地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们又不熟,当然不会过多交流了。” 宫九歌说:“我问过其余人了,那天林萧进了你的营帐,你邀请的。” 音妺话音一顿。 接着宫九歌说:“然后当晚人就出事了,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音妺脸上的笑逐渐收敛,目光中带了几分冰寒,只是难为她的声音照旧:“你难道是怀疑我把人藏起来了?可是我们无冤无仇,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怀疑我呢?”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蛊惑,宫九歌浑身的气场逐渐缓和下来,音妺脸上带着得意,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宫九歌抬起头,视线清明问她说: “你怎么知道,人是不见了?” 宫九歌先前说的是出事,音妺当即反应过来是“被藏起来了”,这点就透着满满的违和感。 音妺盯着她,嘴唇动了动,终于,她开口了:“你能别拿这张脸对着我吗?” 宫九歌:…… 宫九歌没说话,直接了当地动手,音妺瞳孔一缩,闪身避开迎面来的伞。 “你想干什么!”音妺大惊。 宫九歌冷笑:“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小崽子!” 她的速度极快,哪怕是音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都没能逃脱,狼狈地摔在了地上,那看上去像是木质的伞尖竟然折射出锋利的光,像她的要害刺来。音妺手脚发凉,一时竟忘了躲避,利器近在咫尺,却见宫九歌忽然收势,手握成拳往音妺的下颔砸过去。 “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音妺被这一拳头给打懵了,下巴上的痛蔓延,连带着脑子也晕乎乎的。 宫九歌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林萧出事前,你们都说了什么?” 音妺的意识有些模糊,她对宫九歌的声音还是有辨识度的,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勉强给予回应。 “快,快走……离开,这里……” 宫九歌手指一僵,二人打斗间,她脸上的面具不知道甩哪儿了。 音妺很快缓过来了,她盯着自己上方的宫九歌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辨认面前的人。 “你……” 音妺刚说了一个字,瞬间就想起来什么,直接从地上蹦起来,连刚被人打都没计较,拉着宫九歌脸色慌乱。 “你怎么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宫九歌不知道她说的这里是她们脚下这块地儿,还是别的什么。 音妺很快解惑道:“快走,离开这里,这里……” 音妺的神经紧绷,说话气都不喘一口,当下就给呛着了。宫九歌忙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宫九歌问:“这里怎么了?” “啪,啪,啪”掌声在二人身后响起,音妺握着宫九歌手臂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宫九歌回眸,发现身后不远站着的,赫然是不久前离开的那离遵一行,只是眼下他们身后,多了近百武装的侍卫。 那离遵迎着宫九歌的视线,脸上露出他今天的第一个笑:“你还是这样更美。” 宫九歌:“谢谢夸奖,不过你有事吗?我家里三岁的孩子还在等我喂饭,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音妺用一种从来没认识过她的眼神看着宫九歌,跟见了鬼似的。 那离遵听了这话,笑意收敛了几分,接着他说:“那就很遗憾了,孩子他娘今天是回不去了。” 宫九歌不动声色地抓着音妺的手腕,手指轻点,她说:“那离城主这是作何?我们先前的交易便是情分不在,仁义还有,过河拆桥也没有往里添水的道理呀!” 那离遵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信件是被那离遵拦下的 “形容的很生动,”那离遵这般赞道,“不过我的目的并非拆桥。” 接着他望向宫九歌的视线灼灼,眼中是裸的野心:“经那次一别,本城主辗转反侧,不想今日终是得以一见。” 宫九歌额角跳了跳,她视线在地上打量了一圈,接着将刚刚不小心掉落的劣质面具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沾着的灰尘,重新给戴回了脸上。 宫九歌:“嗯,你继续说。” 那离遵:…… 当你喜欢一个美女的时候,你可以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我喜欢的不是你的脸,美女开心的笑着,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后来,女孩失去了她的容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眼下那离遵就遇到了这种情况,虽说他看上的这个人不仅没把他当真爱,还自称家里有个三岁的孩子。 宫九歌带上了这张粗陋的面具,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对那离遵说:“本少主也庆幸在这儿遇见城主,那不兜圈子了,本少主就直说吧!” “敢问那离城主,你把我宫族的人,弄哪儿去了?” 她声音清澈,在这片空处掷地有声。 那离遵说:“本城主不知少主何意!” 宫九歌直言:“人就这样在枉城内没了下落,那离城主不该给个交代么?” 那离遵说:“少主说的人,在余月前便已经离开了枉城,本城主虽不知人为何趁夜离开,但是在这种局势下,他们几人的行径着实诡异,本城主是否有理由怀疑,他们图谋不轨?” 宫九歌眼神不善,声音也带了几分寒意:“那离城主的脏水泼的可不妙,难道还有我宫族不出面造成的损失更大?还是说,贵城真就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真是这样,那本少主无话可说!” 这话简直是在指着人鼻子骂,奇怪的是那离遵并未发火,反而好言解释说:“少主误会了,我所言的是,林萧公子等人是否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比如,人在失踪前,是否接触过谁?” 这话的指向性再明显不过了,毕竟就连原珂都查的到林萧失踪前来找过音妺。这么想着,几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在了音妺身上。宫九歌不动声色地往过靠了靠,将人挡在身后。 宫九歌说:“既然那离城主说,这事儿和您没关系,那姑且就先当没问题了。不过本少主要在此地查询林萧等人的下落,这点有问题么?” 那离遵:“自然是没有。” 宫九歌颔首:“那好,等忘书宗的人顺利离开了,本少主便开始寻人。” 那离遵听到“离开”二字,眼神不善,但是须臾间他便恢复如常,他说:“忘书宗的事情,本城主早已安排妥帖,介时原将军会送他们出城。至于少主——” 他不善地笑了一声:“枉城险象遍地,为了少主的安危着想,来人,将少主请去府上,好生招待!” 话说那离遵带人去府上也不是头一回,不过第一回有贼心没贼胆,加上有原珂搅和,事情并不顺利,哪像现在。 宫九歌觉着眼前的人就像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一样,很轻易的,宫九歌想到了鬼灵,手下显印,地上立刻有了法阵雏形。 不出须臾,地上亮起强光,那离遵眼神一暗,明显是认出来什么,疾步往后退去。 原珂走慢了,立刻脚下一软,差点没当场给跪了。他扯了旁边的侍卫要维持身形,不料他一伸手,那侍卫瞬间就站不稳倒在了地上,原珂傻眼了。然而更傻眼的还在后面,只听“噗通”“噗通”一声接着一声,近百侍卫黑压压的跪了三分之一下去。 最后王月和原珂这俩也没能坚持住,膝盖直接就砸地上了。 站到最后的反而是那离遵。 宫九歌抹了把脸:可以的,至少法阵没问题不是? 原珂狠狠别了宫九歌一眼,身边无辜受累的王月脸色异常难看。 场面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维持了近半刻钟,脸色最青的就数那离遵了,想想也是,带出来的不过百人,有问题就三十余人,那,没带出来的呢? 想也知道,他不可能运气好到把有问题的人都给一次性带出来了。 宫九歌最怀疑的几人恰恰是没问题的,心里纳闷不已。那离遵这边复杂的心情过去后,立刻便吩咐还站着的人将跪在地上的如数拿下,拿到王月与原珂时,侍卫犹豫看向那离遵。 那离遵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别管!” 宫九歌听这人气急败坏,就是不知道他是在生气自己身边人有问题,还是恨铁不成钢他们这么容易便着了道。宫九歌这边猜测是后者,毕竟前者对方早该知道了才是。宫九歌见人都被控制住后将法阵撤去。 所以,那离遵并未被附身,那么他身上变化是怎么回事? 音妺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她身后将自己之前没能说完的话补了个齐全:“这里的毒雾有问题,似乎能干涉人的神志。之前林萧来找过我,我们打算一同离开的,但是后来我便没意识了,再然后就是他失踪的消息。” 她声音压得低,并不引人注意,却是让瞬间宫九歌茅塞顿开,明白了这异样从何而来。 宫九歌看向面色不善的那离遵,对他说:“那离城主解决完私事,可否坐下一谈?” 私事二字将眼前的狼藉一笔带过,让人听着脸色稍缓,那离遵让侍卫将人押走,然后问宫九歌:“你想说什么?” 宫九歌直言:“枉城的毒雾源头是什么?” 那离遵被她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便只有三个字:“不清楚。” “枉城的雾常见,所以根本没引起人的注意,直到雾白天也不会散的第七天,才有人发现异常。粮食发霉,断水缺粮。” 宫九歌追问:“只是这样?” 不过也是,人在脾性上的变化,往往微不可查。 那离遵:“目前,只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宫九歌多心,对方在“目前”俩个字上咬的音重。 宫九歌被那离遵胁迫带走,路上她靠近原珂说:“你们怎么又返回来了?” 原珂看了她一眼,苦笑说:“因为你那件斗篷。” 宫九歌:? 原珂说:“你给那弟子的斗篷上有‘千尘檀’的香味,被那离遵闻出来了。” 宫九歌没料到是这个理由,而且—— “你怎么知道是‘千尘檀’?” 原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那离遵说的。” 宫九歌眸光一暗,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把他当时的原话说给我。” 原珂虽不解,不过还是有模有样地重复了一遍。 宫九歌当时就给笑了,原珂一惊,忙问她怎么了。 宫九歌冷声说:“没什么,只是想起来这那离城主截我信件的前科。”而且,千尘檀是什么?这是宫家分支正式发行的一种昂贵香料,上市不到四个月,香味独特,原料昂贵且稀有,产出极少,也就拿来宰宰皇室这类冤大头,民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的。 别说是枉城,就连幕国都是数得上来的几件,那离遵是从哪儿认出来的?还叫的来名字! 摆在眼前的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那离遵闻到过这种香味。枉城是不可能露货进来的,那便是他出去过,或者在这几个月接触过外人! 枉城里人没出事,信却传不出去,理由很简单。当初的那离遵能留下她的信,那留别人的也不在话下。还有就是忘书宗往来的讯息,这不同于宫九歌当时的飞书,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法阵交流,那离遵是没能耐截下这个的,所以,还有一个中间人的存在,专门对付忘书宗! 试想这个人是谁? 宫九歌考虑过音妺,但在看到人之后就给否决了。哪怕是失了智,人也还是那个人。音妺说雾能干涉神志,结合她熟知的音妺,半熟知的那离遵,宫九歌觉得这雾的可怕之处,应该是会激发人内心的阴暗一面。 比如音妺想她暴露,意图将她留下,再比如那离遵的强势留人举动。 想到这里,宫九歌看向原珂的眼神诡异:“所以为什么你没事?”还是她看不出来? 原珂:“你可别说,我也奇怪。” 二人靠的近,在这边窃窃私语,旁边的人听不清是真的。那离遵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少主和原将军还真是聊得来,不知是什么话题,本城主可能参与探讨一二?” 宫九歌头都没抬说:“说些女人间的私房话,你怕是不能参与。” 原珂:…… 原珂听着前面半天没声,觉得宫九歌这话真是太缺德了。他想这个的时候,竟是全然忘了自己芯子是男性的事实。 宫九歌经人打岔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往前踱步。到了后发现,那离遵是真的要将她弄进城主府去,安排的院子离城主主卧甚近,通常是主人家妻妾的住处。 宫九歌几番托辞被挡了回来,索性将遮羞布撕开来:“本少主已经嫁为,孩子都能跑会跳了,住到这院子传出去怕是对那离城主的名声不好。” 她将话说的清楚,但凡心有不轨的人被这样裸的揭穿都会瑟缩,不料那离遵说:“放心,不会传出去的。” 宫九歌被这回答噎到了,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 不会传出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玩法阵的栽法阵上了 忘书宗的人要离开枉城了,而那离遵说,不会传出去! 宫九歌脸色沉下来:“你是想与忘书宗为敌?” 那离遵看着她,眼神里是说不明的意味:“为敌言过,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当然,如果他们愿意配合,留他们一命也不是不行。” 宫九歌威胁说:“你是打算放弃你枉城的子民?” 这话对那离遵是威胁,但是对黑化后的他明显气势不足。 那离遵说:“你难道有法子联系上外面的人不成?还是说,就算是在枉城,也有你的势力能与本城主对抗?” 宫九歌不置可否,声音毫无波澜:“如何不能联系外面的人,你能截获普通信件,难道还能挡下忘书宗的法阵不成。” 那离遵没听出来这话有哪里不对,反问说:“你以为忘书宗的消息为何同样递不出去?” 宫九歌的想法得到证实,心情舒缓不少,她毫不吝啬地解答了那离遵的质疑:“你的底气,我猜猜,是来自楚惊凰吧!” 宫九歌行事全凭经验,往往是先下结论再找证据,而她的结论经常伴随着异想天开。比如现在,明明是谁都想不到的那离遵与楚惊凰,因为先前后者人体实验的事积怨已久,谁又能料到他们也会达成合作! 而宫九歌说出来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那离遵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宫九歌毫不怀疑他下一秒便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将她灭口。 终于,她没有等来对方表态,直接被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宫九歌心说这也太低级了,信不信她不用等到晚上就能走人?不过出于常年浸淫权势,刀锋起舞,宫九歌还是很稳妥地在被关之前给寅传了一封信件。 当晚是忘书宗的人离开的时间,不料原珂突然表示:“枉城夜路凶险,不然还是等明日,天亮了方好动身。” 音妺狐疑地看着他,问说:“伊芜呢?” 原珂知道她是在问宫九歌,直接摊手表示:“谁知道呢,你当我在那离遵那儿有多大面子!” 音妺:“那算了,你带他们离开吧。” 原珂:“你什么意思?” 音妺说:“我不放心,回去带她一起,你们先走,以免夜长梦多。” 就这样,音妺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而她与队伍分开半个时辰后,忽然收到一封署名不详的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那离遵有问题,今晚勿出城。 先不说传这信的是谁,就说今天那离遵的反常都让人不得不妨,这封信可以说是直接点爆了猜忌。 音妺左右踟蹰,不知道是该先去找被人虎视眈眈的宫九歌,还是去联系情况不容乐观的忘书宗的弟子们。这二者在她脑海中转了个弯儿,音妺果断选择了后者。一个那离遵而已,某人应该还不当一回事。她拍拍屁股便回了来时的方向。 宫九歌被放弃还尚且不自知,不过她现下的处境也很尴尬,走是走不了了,那离遵暴露与楚惊凰有关系后,也不掩饰他们这对盟友在法阵方面的强势了,直接一个禁锢阵将她圈起来。 宫九歌头一次在法阵上栽跟头,还一栽就栽了次狠的。 这阵的作用再明显不过了,能进不能出,宫九歌研究了一晚上没什么收获, 直接倒头便睡。第二次有人进来送饭,宫九歌从床上坐起来,竟然是那离遵亲自来了。宫九歌本来就是合衣躺下的,听到有人进来她灵活地翻身下床,衣服皱了些许,整体还算端庄。 那离遵是独身进来的,见她起来打了个招呼:“醒了?” 宫九歌没说话,而是打量了他一眼,开始判断制服这个人达到目的的概率。许是她的眼神太明显,那离遵忍不住提醒道:“别想了,便是你制服了我,也出不去这间屋子。” “而且,你现在还在觉得,你能制服我么?” 什么意思?宫九歌挑眉。 那离遵说:“我还当你会暴力击打门窗试试,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不论是武气,灵力,亦或是你擅长的法阵,在这片区域内都将作废。” 宫九歌瞳色深沉,手底下调起灵力。果然如对方所言,无效! 那离遵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里面是三菜一汤,卖相极好。照理说当前的枉城能拿出这么几道菜也是不容易。 “不知道你的喜好,便按着洛国那边普遍喜欢的菜色来了。” 宫九歌没理他,而是问:“你能用武气么?” 那离遵看着她忌惮的眼神,欲要出口的话收了回来。 “不能。”他给了宫九歌定心丸。 宫九歌当着他的面松了口气,那离遵失笑:“我若是有心冒犯,便是没有武气,你也不是对手。” “是么!”宫九歌不置可否,“送到了饭就出去吧。” 那离遵见她坐下,不由地多说了句:“原珂今日不曾回来。” 原珂昨天奉命送人出城,然后就再没有回来,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宫九歌淡淡地抬眼:“跟我有关系?” 那离遵似乎不相信她能这般无动于衷,伸手便想抬起她的脸来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宫九歌一把打开他的手,眸子危险地眯起来:“我觉得那离城主在没本事瞒天过海的前提下,还是不要做这些出格的动作为好。” 那离遵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张牙舞爪,却不知道只要他想,能随时折了她的爪子。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那离遵的手摁住对方反抗的动作,然后倾身过去,想要尝尝那如樱花一般的唇是什么味道。宫九歌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长筷,尖端毫不客气地刺向对方的太阳穴。那离遵猛地撒手,筷子擦着他眼角过去。 宫九歌将人甩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觉得还是命比较重要,你以为呢?” 那离遵强迫不成反被打脸,脸色出奇的难看。 宫九歌:“滚!” 那离遵狼狈地离开,临出门的时候挂在腰间的佩环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离遵开始没管,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捡回去。 宫九歌权当对方之前是口嗨,不想竟然是想来真的。宫九歌一阵反胃,连带着看那些本就不合口味的菜肴更难下咽了。她没碰这些菜,不过倒是将筷子给留了下来,想着临时充当武器什么的。武气不能使用,这便是变向封闭了空间,唯一庆幸的便是进来这里的人实力和她持平。 宫九歌没有途径收到外面的消息,她进来前做了准备,音妺那边想来是去了帮手的,能出去枉城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人得没事。 后面几次送饭,进来的就不是那离遵了。宫九歌还曾几次打晕进来的人想看看他们出去的原因,奈何一无所获。 没几天,那离遵又来了,这次不等他开口宫九歌便道:“准备换洗衣物。” 先前在她这里吃过瘪的那离遵自然知道她对他开口的原因,前几次来送饭的宫人都是不敢应声的,而她们上报的话也都被那离遵刻意忽略,如此这般,宫九歌便只能找他了。 不过那离遵对宫九歌的语气不爽,冷冷反驳道:“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想……” 宫九歌似懂非懂地点头,打断他说:“请,准备衣服。” 那离遵被她气笑了:“你……” 宫九歌不想听他说有的没的:“不愿意就算了,别废话,放下东西出去。” 依着那离遵的脾气,怎么愿意受这气,直接上手想要给她个教训。宫九歌闪身避开,手往对方腰间带着的玉佩而去,那离遵察觉她的意图时已经晚了。 宫九歌拿到玉佩的第一反应便是往外面扔出去,果然如她所料,能隔绝所有东西的法阵,却让这巴掌大的玉佩从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出去了。玉佩在石子路上弹跳几下,“叭嚓”一声碎了。外面无人把守,所以碎裂声异常清晰。 枉城城主府中,下人们惊讶的发现,已经有两天不见自家主子了。人最后是在关着人的那间房里找到的,彼时他们的城主正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城,城主!” 亲信在外面叫了一声,他们进不来,而隔着这段距离也不知道人是生是死。宫九歌也在里面被关了两天了,期间水米未进。按理说以她的体质也不是不能抗,然而,她现在已经全然没力气了。听到外面有人叫嚷,宫九歌撑起身子将门打开。 外面这些人,有几个是见过宫九歌的,宫九歌挑了个面熟的,对他说:“找个能进来的人送些吃的进来,不然就等着你们城主饿死吧!” 外面的人听了她的话,哄嚷着散了,经过一下午的测试,终于找到个能通过法阵的,送了饭食进来。 宫九歌喝了两大碗水,细嚼慢咽了两个窝窝头,虽然不太清楚外面的人为何是送窝窝头进来,不过眼下也没挑。 看着丫头喂了水给那离遵,宫九歌借机打量进来的人。这几天来的人形形,说起来唯一的共同点就都是女的,她曾试图将人扒光,换上对方的衣服,奈何出不去依旧是出不去。 这么想着,宫九歌索性也就直接问了:“你为什么能进来?” 小丫头腼腆地低下头,说她不清楚。 宫九歌又问:“先前进来这里的人,你认识吗?” 小丫头摇头,然后解释说:“不认识,不过奴婢听说过她们,能进来这里的人,都,都有神缘,之后会安排去拜入神王阁。” 宫九歌不知道这话的槽点从何说起,她说:“是来过这里后,人就都不见了,是这个意思吗?” 小丫头觉得这话怪怪的,但意思却是这个意思没错。 宫九歌脸色沉了下来,她知道这些人能进出这里的原因了。法阵可进不可出,除了像那离遵那样带有特殊术法加持的器物外,还有就是法阵同源不会被排斥。 就是说,这些人已经被当成了法阵的一部分,她们在送完餐后,面临的将是被这阵法生生吸干。所以,才每天一日三餐都需要换人。 何等残忍!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就不赴约了 宫九歌看着脸上懵懂,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的小丫头,她问说:“能让你进来的人,对你做过什么?” 小丫头先是错愕,接着便拼命否认:“没,没有。” 宫九歌声音薄凉,没有半点感情掺杂,她说:“我觉你应该想想清楚,真有这等好事怎么不紧着你们主子的亲信先来,要随便拉你们这些小丫头顶着。你现在交代了,别的不敢说,至少我能让你多活一会儿。” 小丫头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傻眼了:“你,您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说:“意思就是,能进来这里不是幸运,恰恰相反,这是催命符。” “哐当”一声,小丫头手里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我,我……” “不行,我不想死,我不……” 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要往外跑,被宫九歌抓住后颈拦下。 “出去可就没救了,你确定要出去?” 小丫头不确定了。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宫九歌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小丫头不敢隐瞒了,如实交代说:“他们,他们放了我的血,然后就是……” 拿生人血肉来实验法阵,宫九歌这还是初次听闻。小丫头见她不说话,心里愈发慌张无措,到底是心性不足。 “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啊——” 宫九歌按着她的肩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可以直白告诉你,除了找出对你动手脚的人,再无他法,你大可隐瞒下去,但是后果,得你自己承担!” 所谓的后果,也无疑就是一个“死”字。 小丫头终于愿意交代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死活不明的那离遵,语气颤抖道:“是,是前些日子来了城主府的两位贵人,城主下令三缄其口,不允许传出消息。那两位贵人性子孤僻,平日里也不出门,时常是叫人进去伺候,奴婢进去过几次,他们遮得严实,看不清脸。” 宫九歌脸上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表情,像是猜测的想法被印证,又像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看的小丫头心里悬着一块大石头,上不去下不来。 宫九歌手搭上她的手臂,说:“借你的血一用。” 这厢那二位“贵人”刚从下人口中得知那离遵那边的情况,朝渺饶有兴致地笑了,刚要开口说什么,不想她脸色一变,接着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旁边的楚惊凰脸色大变,张口便要叫人进来,被朝渺摁住手阻拦了下来。 “……没事,我没事。” 楚惊凰伸手擦去她唇角的血,身上溢出阴鸷的杀意:“怎么回事!” 朝渺顺着他的动作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感知出来出了问题的方位,伸手摁了摁额角:“法阵那边出岔子了。” 说起法阵不免就联想到那离遵,楚惊凰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当即就给对方定了罪:“是他的手笔?” 朝渺摇头:“是他的话还算好的,不过他没有这个能耐才是。” 既然不是那离遵,那最大可能便是那离遵关着的人了。 朝渺对着楚惊凰露出一个笑:“没准是个老朋友也说不准呢!” 楚惊凰没猜到朝渺口中的老朋友是在说谁,但是看她好整以暇等待对方找上门的模样,倒是让人对这位“老朋友”多了几分期待。 然后,他们就等了足足一天,期间还曾发生个别建筑倒塌爆炸一系列意外,然而他们这处并不算隐蔽的院落,却由始至终都没人到访! 朝渺额角跳了跳,脸色不太好看。直到外面传来更大的动静,一度让注意到的人怀疑这是城主府拆迁的节奏。 “你去哪儿?”身后是那离遵虚弱的声音,试图拦下宫九歌出去的脚步。 宫九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领着那个小丫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城主府外的硝烟散尽,露出寅精瘦的身形,见她出来,露齿一笑。 “阿朝,我来带你离开了。” 宫九歌欲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往一个方向瞥了眼,接着看向盯着她片刻不离的寅,摆出个“请随意”的姿态,走的时候没忘带那个小丫头一起。 眼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宫九歌表情颇为微妙,她说:“我想起来有东西落下了。” 听出她话外音的寅淡笑:“不急,等去了神王阁,你想找回什么都成。” 宫九歌:“找人都成?” 寅问:“你想找什么人?” 宫九歌唇角上挑:“说起来,还是个熟人呢!” 寅看到她这个表情,忽然生了些不好的预感。 当然,事实证明好的预感或许不会实现,但坏的,一定不会不出现。 寅将人带到了神王阁,依旧是在西山。这里相对隐蔽,偏僻不引人注目,而且毕竟是之前待过的地方,寅觉得她可能会更习惯一些(宫九歌:并不会!!)。 宫九歌四下看看,颇为好奇地问:“你们已经有了三分之一阵源,怎么没人来守着这阵?” 寅说:“阵广,而且知者甚少,没必要守着。”真要有人能动手脚,他们还用收集阵源? 宫九歌:“你这是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把我关这儿?” 寅笑笑:“说‘关’字不妥,本是我请你来的,要保障你的安全。” 宫九歌抱拳谢过,然后淡定回绝:“安全什么的先放一放,你考虑换个环境给我么?” 寅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宫九歌表情都没变,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寅显然没料到对方对安逸的追求竟然大于全部,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明白宫九歌的意思了。 寅说:“你或许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打算将你的存在暴露给其余人知晓,这是在为你的人身安全考虑。” 宫九歌眼神坦荡:“谢谢?” 她刚才谢过了吧?宫九歌回想。 “所以能换个住处么?这里太寒酸了,呆的让人不是很称心。” 寅脸上的笑僵了僵,然后缓缓褪去,他说:“不能,还有其他要求吗?” 宫九歌:…… 宫九歌:“……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尹青妍现在在哪儿?” 寅目光瞥向她:“怎么,你还想救人?” 宫九歌:“别误会了,找到人我最多寻个仇。” 寅收回视线:“那就更不能说了,万一你寻仇的当儿把人弄死了怎么办?” 宫九歌:“死你们手里和没在我手里意义不一样,我相信她的选择。” 寅无言以对,半晌后回过神来说:“没要求就好,你先在这里住下吧,毕竟是之前住过的地方,熟悉。” 宫九歌:“?” “等等,我有要求啊!” 寅:“没事我就先走了,有事你传纸鹤给我就行。” 宫九歌眼睁睁看着人寸步闪出十几米,背影逐渐归于虚无。 宫九歌:……这人,不怕她跑么? 怀揣着这个疑问,宫九歌随手推开小屋的门,不想她手还没摸到门框,门就自己打开了,里面的人骂骂咧咧将门打开。 这一个照面,两方都愣了。 宫九歌怎么都没料到能在这里见到这人,说真的,这个人的存在都要被她遗忘了。 阿子怀疑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停下来嘴里的絮絮叨叨,默默地后退了两步,将门给阖上。 宫九歌刚想说什么,被她这番举动生生堵了回去。然而不出两息时间,门又“吱嘎”一声被拉开了。 阿子这下表情正常了,想必也是反应过来人是真的在她面前活生生的现身了。 她的表情突然从怔愣化作了然,接着脸上扬起一个诡异的笑脸:“你回来了呀!” 宫九歌眼看着这人背后仿佛生了黑洞,顿时觉得不妙,她脚下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没,路过,你忙你忙。” 宫九歌转身就溜,不带一丝犹豫的。 阿子遇人不淑,惨遭抛弃,眼下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哪里还能想起来别的,直接摸出刀子冲上去拦住了人的去路。 “别走啊,多久不见了怎么都不叙叙旧的,瞧你慌里慌张的……” 宫九歌视线远远眺望,避开阿子的瞳孔,她说:“出来的急,衣服还没收,看着这不是要下雨了么。” 阿子身上还裹着厚袄子,听她这句“下雨”只觉得再不能找出比这更荒谬的借口了,不,或许还有,比如凑一百金带她走什么的。 宫九歌见对方没说话,往旁边靠了几步欲走,被阿子再度堵回来。 阿子阴测测地抬头,看向宫九歌的眼神满是恶意:“急着收衣服?那就等‘下雨’了再回去吧!” “下雨”二字被她咬的极重。按照枉城每年的平均降水量,这话无疑是在暗喻“没个三五年你别想走”,或者按照阿子想表达的态度,对方明明是更想说“你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二人对峙的当儿,天寒地冻的枉城,雨神的黑名单重点屏蔽的地方,竟然淅淅沥沥开始飘起了小雨。 宫九歌:…… 阿子:…… 宫九歌:“我这就走?” 阿子:(▼皿▼) 阿子寒刀熠熠生辉,眼睛是同样的光泽,她笑的毫无感情,一字一句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好好谈谈,而不是讨论这愚蠢的天气,你觉得呢?” 宫九歌举起双手作无辜状,貌似很赞同她的看法:“附议。” 第三百章 贵圈到底多乱 天上飘着小雨,丝丝缕缕,落在人身上浸骨的寒。宫九歌推门进屋,好整以暇地拉了把椅子坐下,那模样看着好似还想再捧杯热茶,从茶雾氤氲里感慨一把人生。 阿子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要给你倒杯茶吗?” 宫九歌想了想,点头:“谢谢,倒吧。” 阿子冷漠脸:“没有!” 宫九歌“啧啧”两声,心里道了句“果然寒酸”。看来她想换环境的确是再明智不过的举措,可惜被寅给回绝了。 阿子不知她心中所想,眼神中满是恶意,以及对接下来的事情的无比期待。 “没想到竟然是寅先得了手,不过都一样,你不妨猜他们想用你来做什么?” 宫九歌没想到这件事在实验品们当中竟然已经不是秘密了,连神经如此大条的阿子都心知肚明。不过再一想,面前的人无论表现的多人畜无害,也到底还是当初神王阁的主事之一。 可见,也不是什么善茬! 宫九歌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用我做什么?” 这话听着有点怪。 阿子毫不吝啬地回答了她,语气恶劣道:“当然是拿你的血肉之躯做阵源了。” 宫九歌脸上适时露出一副恐惧的表情:“好可怕啊!” 阿子已经看穿了她虚伪的本质,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宫九歌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那眼神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逗狗。 阿子说:“你当日用百金作价换得我能与你同行,不如这样吧,眼下你拿出来百金,我就放你走,这个交易如何?” 宫九歌笑道:“你是觉得这地儿我出去了能迷路还是怎地,需要人特意‘放’我走?” 阿子同样回以一笑:“你以为寅是善心发作,还是一时老年痴呆,不晓得先将你腿打断来绝了你逃走的心思?就单单留你在这儿!” 宫九歌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正色道:“我觉得是后者。” 阿子:……这人怎么还没被打死! 阿子索性也懒的废话了,进到内室猛地一跺地板,地上出现了一个可容纳一人入内的暗格。阿子冲宫九歌抬抬下巴:“进去看看?” 宫九歌对这种疑似请君入瓮的招数表示敬谢不敏,果断拒绝了。阿子如何看不出来她的想法,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借机把你关在这里?” 宫九歌:“是啊!”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让阿子无话可说了。 阿子一噎,然后威胁她说:“不进去你会后悔的。” 宫九歌:“那我就把这后悔的机会掐死在摇篮里。” 阿子怒极:“你到底去不去!” 宫九歌摇头。 看得出来阿子很想把她掐死在摇篮里,但是条件不允许只能被迫放弃,阿子深呼吸两口,然后说:“林萧和音妺都在这下面。” 宫九歌:“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子万万没能想到对方竟然想都没想就甩出这么一句,半晌后:“你能冷血到什么程度我竟然看不出来!” 宫九歌心说你说话没凭没据,到底是依仗什么让人信服,达到你不冷血的要求的?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到底是阿子退了一步:“你跟在我后面下来。” 寅尚且不知道有人截了他的胡,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来到一处鲜少有人造访的院落门前,寅推门进去,穿过重重屋舍,来到主屋门前。里面被锁着的人听到开门声,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去,绑着她双手双脚的手链发出连串声响。 寅视线略过地上被动过的吃食和水,接着对上了尹青妍警惕的视线:“你还有什么事没交代清楚?” 尹青妍状态并不好,整个人奄奄的,她生来尊贵,便是和尹灼华相争失败也未落魄,如今被这般对待,心里的落差都让她有的受。 “我,我知道的都说了。” 想必是旁人为了问出东西对尹青妍动过手脚了,尹青妍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尹无笙这号人这么关心,她只想好好活下去,等来尹族的救援。尹青妍自己也清楚,她真要没了价值这些人必定不会管她的死活,当场就剜去她的灵田。 想也知道,尹青妍隐瞒不会是为了尹无笙。寅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不过于他而言,不肯说也比说谎要好一点,毕竟是知道的人。 她不说可以。寅的恶趣味突然冒了出来,他笑的谦和平易近人,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诛心:“你说人离开尹家后便下落不明,那么,她去了宫族还和缥缈城城主在一起的事,想来你也是一无所知了。” 尹青妍一怔,她茫然抬起头,张嘴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寅笑了:“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 若说尹青妍心里最大的不甘,赫无双当占一席之位。只是她触手不可及的人物成了亲,若真是什么神仙人物还行,便是不服气也无可奈何,但是现在有个人告诉她,那个人是尹无笙,当初处处不如她却什么都要比她顺坦的尹无笙! 人就是这样,对自己的通途视若无睹,却对旁人的一点幸运念念不忘。好比尹青妍得知自己灵田的来源后,没有内疚,甚至没有庆幸,而是深深的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有灵田,全然忘了对方那并未给自身带来好运的物什现下在自己身体里。 得知宫九歌就是尹无笙之后,尹青妍全然没了理智。她在被抓来之后第一次陷入这般疯狂的境地之中,滔天的滔天的嫉妒让她喘不过气来。 偏偏寅在这个时候还不见收敛,接着拿话激她:“说来也奇怪,明明在尹家的时候,二小姐处处占上风,倒显得大小姐一无是处,结果人一走,立刻便成了洛国都要让二分的人物,可见这天分摆在这儿,是凤凰是鸡,总是瞒不过人眼的。” 尹青妍双眼通红,红血丝在瞳孔底部蔓延。 寅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盯上吗?” 尹青妍抬眼看着他。 寅说:“就是因为你们窃取来,不知大难临头还沾沾自喜的灵田的功劳。” 尹青妍嘴唇都在发抖。 这边寅对尹青妍心理防线输出,第三方人选也在躁动,比如迟迟不见宫九歌找上门来的朝渺。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朝渺心态良好的找上门,奈何只见到了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那离遵,真正该被关押的人却不知去向。法阵难破开,旁人进不来,朝渺瞅了楚惊凰一眼,示意他去把人解开。楚惊凰虽不满,但在朝渺的眼神下,还是伸出了援手,抽手将刀给拔了出来—— 眼下那离遵正在昏迷,不然又免不得误会一番。 朝渺看着楚惊凰割开绳子将人丢到一边,方才说:“噫,竟然这么急着去神王阁,她哪里来的底气?” 楚惊凰在旁不解:“你是说宫九歌?” 朝渺说:“对呀!” 楚惊凰笑着道:“你是忘了宫族的人去向?” 朝渺漫不经心说:“知道,死里逃生后被神王阁给捡回去当人质了。” 阿子猛地扯开面前的宽大黑布,露出下面的巨大牢笼,里面关押的人赫然是林萧。宫九歌看着昏迷中的人胸膛微微起伏,确定了人还活着后,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宫九歌说:“筹码我看到了,条件是你刚刚那个?” 阿子故意道:“哪个?” 宫九歌:“百金换一人的那个。” 阿子说:“可以啊,不过我只要现金。” 宫九歌又问:“和林萧一起的其他人呢?” 终于占了上风的阿子好不开怀:“想知道?加钱啊!” 宫九歌问她:“加多少?” 阿子伸出三根手指:“三百金,每人!” 宫九歌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阿子看她手抬起又放下,戏谑道:“想动手?你……” 宫九歌手一抬,地上猛地砸下数十个大箱子,生生掩盖了阿子后面的话。 宫九歌将手边的半人高的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金条简直能晃瞎人的眼,她说:“数数,多的不用退了。” 阿子:…… 阿子气还来不及撒就被堵在了胸腔,憋得半死不活。 宫九歌像没看到一般,面无表情指了指林萧,对阿子说:“先把这个弄出来吧!” 阿子回神,虚弱地打开离自己近的几个大箱子,无一例外都是黄澄澄的不见一丝杂色,她听到自己问:“这些都是真的啊?” “当然,”宫九歌笑道,“正巧赶上收租子的时候了,你自己清点清点。” 这么多阿子就是都拿出来都够呛,检查起来的难度可见一般,她也是没料到自己有意为难却正好撞到了对方得意的领域,登时郁闷不已。 “这么有钱当初还逼着我凑钱,哼!”阿子嘀咕一句。 宫九歌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她说:“不瞒你说,这些钱就是这么来的。” 阿子一听,这不行,我这必须得为和我一样的冤大头,哦不,是受害者讨回公道啊! 宫九歌看着对方的表情从震惊到呆滞,从呆滞到顿悟,最后是一脸的不怀好意,心里琢磨这丫的又想出什么招了! 阿子说:“我履行约定放人。” 宫九歌好整以暇看她,等着她将含在嘴里的话都一并说出来。 果然,阿子下一句便是:“但是——” 迎着宫九歌不悦的视线,阿子慢条斯理地说完接下来的话:“但是,我同意了,可不见得别人也同意呀!这毕竟不是我的地方,呀呀,真是太遗憾了。” 宫九歌试着翻译她的话:“就是说,你拿钱但仅仅只是不会阻拦我救人,最多是告诉我其余人关押的位置,是这个意思吧?” 阿子打心底里觉得这话有点问题,但是来回琢磨几遍也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见她点头,宫九歌脸上露出一个笑:“那就好。” 阿子尚且没反应过来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就见宫九歌忽地靠近了那个牢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脚下去。腿风破势,劈开眼前的阻碍,强势的压迫感让阿子差点站立不稳,随着一声猛地撞击,阿子眼睁睁地看着那精钢铸成的牢笼凹陷下去了一个大坑。 宫九歌淡定地进去将人给拖出来,路过顺便瞥了眼阿子:“其他人呢?” 阿子:…… 宫九歌看了林萧的情况,没问题,应该就是单纯的晕了。宫九歌上手将人叫醒,林萧清醒的时候尚且来不及问眼前的情况,就听见宫九歌追问阿子。 “怎么?你是想反悔?” 阿子看了眼凹下去一大片的铁笼,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那,那什么……” 宫九歌:“什么?” 阿子:“没,我是说他们关押的地方都不一样,你要先去找谁?” 宫九歌:“……是因为你们自个儿的地方都不大的缘由么?为什么要分开关?” 阿子解释:“可能是因为找到他们的不是同一批人吧!”每个人都关在了自己的地盘上。 宫九歌:你们内部现在是有多不对付? 不对付归不对付,但是这招成功膈应到了宫九歌。 阿子:“这么跟你说吧,寅这边就你手里这个,另外的,辛手里的人最多,大部分都在他手里。哦,对了,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的神王阁基本都是辛在做主。” 宫九歌:漂亮。 阿子接着道:“其次就是卯手里的了,是一个以女人为首的,带着三十多个人的群体。” 女人为首?那该是音妺了! 宫九歌:“就这三批去向?” 阿子点头:“差不多喽。” 宫九歌:“辛知道林萧在寅手里吗?” 阿子坦然:“不造啊!” 宫九歌:“是你不知道还是他不知道?” 阿子没料想对方能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哼唧两声,才满不情愿地说:“他不知道吧,毕竟前几天还打听来着。”当然,现在情况如何,她可就不知道了哦呵呵。 宫九歌狐疑的视线打量她,阿子好不无辜。 宫九歌一脸的“钱不能白花”,追问道:“关押人的具体地点在哪?” 阿子挠挠头:“你现在就要动手啊?” 宫九歌视线冷冷地瞥向她:“你不会不知道吧?” 阿子暴起:“怎么可能!不过,我是说‘不过’啊,我的消息来源有一定的期限,如果他们出于什么意外将人转移的话,我可不负责啊!” 宫九歌忍了忍:“你先说地点。” 阿子说了几个地方。 宫九歌心里记下后,手指着地上堆放黄金的箱子:“你刚说消息来源有时限,并且不愿意善后,对吧?那既然这样,这些黄金也与时俱进,给你设个期限好了。” 阿子笑脸一垮:“过河拆桥?” 宫九歌客气道:“不敢不敢,不像你还没过呢,就提前做好收桥的准备了。” 二人争锋相对,旁边林萧身体尚未恢复,重重地咳了好几声。宫九歌移开视线,看向地上的林萧。 “感觉怎么样?” 林萧刚看清这是什么地方,抬眼就撞到了宫九歌的视线里。 “少主?!” 林萧恍然,虽说他是想过宫族会来人,但他没料到来的是宫九歌本人! 宫九歌适时解惑:“路过来看看你,先起来。” 神特么路过来看看。 宫九歌说完这句后,视线重新移向阿子:“不然你先走?” 阿子的眼珠子还黏在这几大箱黄金上,听到宫九歌这么说,她擦了擦嘴角,手指圈了一圈将地上几大箱黄澄澄的物什都划了进来: “那这些,我就都先搬走了喽。” 宫九歌做了个“绅士请”的姿势:“请便。” 阿子心说我都搬的远远的,哪怕到时候你想收回也得看收不收的了了。 怀揣着这样的小心思,阿子上了手。然而,等她刚上手,新的问题就来了。 她没有空间,也没有任何储物的器物,这些东西,她要如何带走? 宫九歌只当没看到,眼神都没再往那边瞟。 “其他人呢?你们没在一起?” 林萧该是听到她刚刚与阿子的对话的,眼下她又问了出来,当面质疑的不要太明显。 林萧下意识看了眼阿子,如实道:“我与他们走散了,与我一起的人本就不多,被抓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眼看阿子为了金子都不怕他们做的事不见光,招人进来帮忙搬了,宫九歌忙将人制住。 “别急,都是你的,放这儿没人拿——等我们走了你再作妖!” 最后一句加重的语气成功唬住了蠢蠢欲动的阿子。 等宫九歌和林萧出去后,却见眼睛都糊在金条上的阿子收起了那财迷模样,望着宫九歌出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宫九歌带林萧出了地牢,却没急着离开寅给她圈定的这处屋舍。 “少主,我们何时去救……”林萧话未说完,就见宫九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宫九歌拉了屋子里唯一一把木椅过来坐下,然后对林萧说:“随便坐。说说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林萧打量四下实在没个能坐的了,难得局促的站在原地,人在地牢呆了一段时间,精神气略显不足,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宫九歌到底于心不忍,不知在哪儿摸索捣鼓了好一会儿,翻出个坐垫来,递给了他。 林萧捏着手里绵软的垫子,忽略它这土的不能再土的绿布大红花纹,其次便是宫九歌刚刚的举止,分明是清楚这里就只有一把椅子,以及有个审美成迷的垫子啊! 不过冲宫九歌和阿子的谈话她们明显也不是陌生人,这不是林萧该干涉的事,宫九歌不说,他也就当不知道了。 林萧事无巨细地将来了枉城后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开来。 等说到音妺这部分,宫九歌看着像欲言又止,林萧见她什么都没说,便没有停下,直到说完他们出了暂时的避难所找人,结果被分批一网打尽。 “你说你是被单独带走的?”宫九歌终于问了林萧叙述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林萧点头:“那时我应该是被打晕了,醒来后地牢里便只有我一人。” 宫九歌随口又问了句:“刚刚我见你也是晕着的,怎么回事?” 林萧摇头,不确定地说:“我认为是他们日常送的饭菜有问题。” 宫九歌:“每天的都有问题?” 林萧犹豫道:“感觉是。” 宫九歌用奇异的眼神看他,那神情分明是在说“那你还吃”? 林萧明白她这眼神的含义,苦笑道:“开始是没吃,但是他们每天只送一顿饭,还不管饱。” 那些人是真不担心他的死活。 宫九歌表示理解,坐在椅子上拍了拍坐在垫子上矮了她一截的林萧的肩膀。 “还活着就行,仇咱会报的。” 林萧自打生下来就没这么憋屈过,说对方无所图吧,可人家明明是有备而来,还布下了天罗地网将他们一举擒获;但若是说有所图,将他没日没夜地关在这里,每天一餐,连个审讯问话的人都没有,他想找个突破口都没处下手。 “少主刚刚和那人谈话,对方说的关押地点可信吗?”林萧问。 可信吗? 宫九歌说:“这三个地方都有人是真的。”但是人未必都在。 林萧听她说的肯定,立刻坐直了身体。 “那我们何时救人?” 宫九歌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答案:“可能会晚一些。” 林萧搭在腿上的手收紧,眉头皱的很深。 “万一……” 宫九歌说:“没有万一,就冲你毫发无损,他们的境遇也不会为难到哪里去。” 这句全然是宫九歌在安抚他,别人的情况如何,宫九歌是真的不敢打包票。其一是因为其余人的含金量不够,再则就是抓着他们的人,寅没动手,卯未必动手,但是辛未必不动手。 显然,将实情说出来没有任何好处。宫九歌让林萧先休息,她则去联系了一个人。 阿子是这些个实验品中一个无比神奇的存在,她早先是神王阁的主事之一,后来神王阁易主,她就潇洒的更理直气壮了。除了她的咸鱼是一大特色外,值得一提的便是她那神奇的援交技术。 无论是硬气的甲,诡谲的辛,还是冷漠的卯,神秘的寅,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对阿子有着额外高的容忍度,或许是阿子活泼无脑的性格所致,亦或者是真有“人格魅力”这一虚无缥缈的神气在这装傻充愣的人身上加持,总之她就是很吃的开。 比如,在寅眼皮子地下将林萧放走这件事,就没能激起水花。 第三百零一章 先把人弄回去看家 阿子的窝里反行径让她赚的金银满钵,就连寅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被她张扬的气场给闪到了。 寅看着阿子走路都在哼哼,得意的模样掩饰都掩饰不了,终是没忍住开口提醒。 寅说:“你这么乱来都不担心出事?” 阿子吐舌,那模样看着天真俏皮:“不是我说,阿寅留着人不就是为了给戌戌一个惊喜吗?不然何必专门把人要过来呢~” 戌戌是什么鬼! 寅说:“你不是知道人名字?叫什么戌戌,难听。” 阿子笑着道:“你是觉得名字难听,还是名字对应的实验品这个身份难听呢?” 寅眼尾一挑看向她。 阿子手拖着下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百般聊赖道:“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本来就打算将人还回去呀!不过你若直接给了,九歌八成会觉得你另有所图,心里膈应,但是经了我手,就完全完全没有顾虑了呀!” 接着她又笑了:“你该谢谢我才是呢。” 以为阿子混这么开只是因为单纯无害傻(阿子:(▼皿▼))?她真正如鱼得水的原因不是其他,对这几个掌权者透彻的了解便是她最大的依仗。 比如这次,寅想对宫九歌示好,但如阿子所言,宫九歌不会领情是真的,她便做了这个契机,成功让两方都满意了。再则,她透露给宫九歌关押人的位置,又何尝不是为了达成辛和卯那边的意愿呢! 对于阿子这个人,宫九歌的看法可谓是由始至终都没有过变化,哦,要说有还真有,就是赤厌晨揭穿她主事身份那会儿。 对方交代了关押其他人的地方没错,而且就冲之前二人的恩怨,她提出来的要求也没什么问题,一切都仿佛顺理成章。而且宫九歌愿意相信,对方说的那几个地点,应该是真的有关押人,但是,不只有被关押的人。 现在的情况于宫九歌而言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挖了个坑,旁边还支了个“此处是陷阱”的标识,谁往下跳谁傻缺,偏偏坑底的东西又的确是能牵动人心神的,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林萧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提供不了有价值的信息,将希望寄托于宫九歌。 “敢问少主这次前来带了多少兵马?” 宫九歌比了个“耶”的手势。 林萧颇为讶异:“两千?”宫家势薄,是支不了这么多的人手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别处找来的援助,由此可见枉城发生的事在外界并非风平浪静。林萧在这里想入非非,没留意宫九歌默默放下的手。 宫九歌咳了两声:“咳,那什么,没那么多人。” 林萧收回跑远的思绪:“两百?” 若是两百精锐,那也还勉强周转的开。 宫九歌无比镇定道:“人在精不在多。” 那意思就是比二百还少?一种莫名的恐慌浮上心头,想来行事稳重的林萧语气颤抖:“二十?” 宫九歌手一甩,衣袖拂显水波荡漾,她抬着下巴道:“你再猜。” 林萧:“……二,个?” 宫九歌脸上露出一种疑似“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给了肯定的答案:“嗯。” 林萧眼前一黑。 宫九歌见人惊的不轻,试图出言安抚:“你放心,来的人虽然不多,实力也不高,但是出了事给人收个尸还是做得到的,你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糟。” 林萧心里最后那个来的是宫族精心挑选的高手保驾护航这个念头也被生生击碎了,刚接收完这些消息冷不丁地就听到了宫九歌的安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林萧:你不安慰我还能多活会儿,真的。 林萧终于将积压在心底的困惑问出了口:“所以,少主您真的就只是‘路过’吗?”他先前还以为宫九歌是在说笑,现在突然就没那么笃定了。 宫九歌:“好说。” 林萧:“您之前的信是送到外面的?” 宫九歌:“不是。” 林萧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宫九歌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但看宫九歌无意多说,她也就没有多问。 就这样又过了些日子,林萧是眼睁睁的看着宫九歌每天定时定点都要送信出去,然后就什么都不做了。到了这一天,突然来了个男人,林萧没有见过寅,可以说他由始至终都不清楚抓自己来的人是谁,只是他看着宫九歌熟稔的模样,猜想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宫九歌:“你们应该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林萧不解,宫九歌奇异地看懂了他的眼神,指着寅道:“这位就是关押你的地牢的主人,单字一个‘寅’。” 林萧:…… 很好,现在认识了,而且印象深刻! 寅听着这不寻常的介绍,尤其是宫九歌那句详细的关押地牢主人,让他不禁猜想,宫九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场上最迷的人是林萧,偏偏宫九歌叫人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宫九歌也不多话,直接步入正题:“尽快把人送出去,条件你开。” 林萧反应过来宫九歌是在和这个人谈条件。 寅并不意外宫九歌的要求,只是他奇怪一点:“那剩下的几个,你是不打算要了?” 宫九歌理直气壮:“这跟我送谁出去有什么关系?” 寅儒雅的笑了:“那换个问题吧,为什么是今天?你知道了什么?或者我该问,你这段时间都在传信给谁?” 宫九歌拿起茶杯,看了眼里面澄澈干净的清水,啧了声“连二两茶叶都没有”,然后她才像刚听懂寅的话一般,眼里露出些许茫然:“这么好奇,你怎么不截获了看看,我这就是说了,你也不见得信啊!” 寅没想过截获吗?他当然想过,但是毫不意外地栽到了不精通这一尴尬的境地中。那信还传的就像生怕他不知道一样,每天定时定点在他门口溜一圈,却偏偏摸不到,够不着,满满的恶意挡都挡不住。 这话说开来着于寅而言甚是丢人,面对宫九歌尤为明显,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强扯出笑:“所以,你就打算在今天把人送走了?” 宫九歌听着这“送走”两个字怪怪的,她不动声色道:“今天能把人送出城自然最好,家里攒了那些个家底不容易,今儿个都出来了,连个看账的都没了,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是真的,家里的烂摊子总得有个人收拾,寅主事能行个方便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寅这是第一次听到宫九歌解释与目的说上这么一大段,光是这点就能看出这件事的重要性。 当然,冲他们的立场来看,对宫九歌而言重要的事,实验品这边是说什么也不能轻易跳过的,但是眼下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连林萧这个不明所以的局外人都看得出来当下的气氛不太对,尤其是这二人,说是敌对,偏偏宫九歌还貌似有依仗或者其他什么,对他还算放心,可若要说信任,这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寅给了宫九歌答复:“可以。” 宫九歌释然,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却听寅接着道:“条件先欠着,我三天之内送他出城。” 宫九歌淡淡地伸出手,比了两根手指:“两天。” 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二人视线交接,接着他笑道:“这个可说不准,三天时间已经很紧了。” 宫九歌并不退让,她说:“两天。” 寅忽然说:“你是只打算保他一个?” 这话说的林萧都没忍住侧目。 宫九歌:“嗯?” 寅说:“阿子把其余人关押的地方也都和你交代了吧,别人不说,就是忘书宗宗主的师妹,你也不打算救了?” 宫九歌眼尾微挑,眸中似是诧异之色:“送这一个出来,如何能推出是不保旁人,先不说我宫族的人,便是那音妺,也必须是要管一管的。还有,这里再插一句,阿子那个什么都交代的熊孩子,趁着还在能打的时候好好教训教训,怎么什么话都往出抖!” 这最后一句成功让氛围烟消云散,宫九歌和寅在一定意义上达成短暂的共识,寅在离开的时候带了林萧。林萧这个由始至终都在氛围之外的人,哪怕之前二人讨论的中心是他,他也没能融入进去,以至于在最后要走的时候,林萧欲言又止,看着有很多问题想要寻求解惑,宫九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说:“回去了有人问起你就报个平安,记得把家底兜好,别等我回去了一大家子人睡大街。” 林萧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在宫九歌的注视下,他硬着脖子点了头。 “是。” 寅为了证明他是真的把人送回去了,出城的时候还带了几双眼睛,是当初和林萧一起的宫族的三个人。宫九歌看着被独独留下回来作证的倒霉蛋,叹了口气后留在了自己身边。 林萧被送离枉城差不多七天左右的时间,阿子找上门来。 有了先前宫九歌的“打孩子趁早”提议,寅一度觉得很有道理,在短暂的时间里效率甚高地实践了一番,以至于阿子这几天都在躲着他走,就连来找宫九歌都是偷偷摸摸的。 宫九歌对于阿子顶着挨打也要来找她的精神表示很感动,然后决定隐瞒提议是她说出来的这一事实。 第三百零二章 尹灼华他来了 阿子:“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只要九九八,时事带回家。” 宫九歌:“……不然你掏钱,我说事,怎么样?” 阿子狐疑地看着她:“我觉得你知道的没有我知道的这么……贵!” 宫九歌:“那可不见得,不然一起说?” 阿子觉得这是个坑,她谨慎道:“你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吧?” 宫九歌微微一笑:“怎么会呢,你那么聪明。而且那几箱金子我都给出去了,会吝啬这点儿?不追要回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阿子承认被她说动了,完全忘了对方说的“追要”事件是如何发生的,爽快应了。 阿子:“嘻,外边过来个人,你猜猜是谁?” 宫九歌:“你说的这‘外边’是指哪儿?” 阿子想了想,没想起来那地方叫什么:“那个,城?” 宫九歌:“缥缈城?” 阿子:“对对对!” 宫九歌的第一反应是赫无双,但是若真是他的话,眼前这人估计也不会专程跑过来一趟。 宫九歌玩笑道:“难道是你们抓了人姐姐,那尹族的便宜弟弟找上门来了?” 阿子脸上难掩震惊之色:“这你都能猜到!” 听到事实果然如此,宫九歌一时间竟不知是该问一句人什么时候来的,走到哪儿了?还是问尹灼华来做什么,是谁招他来的? 阿子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呀呀,突然想起来,这尹家小弟要是来了,最要命的人该是你了吧!” 想也知道,灵田齐了,容器怎么能跑得了。 宫九歌这个当事人可是再坦然不过了,迎着阿子调笑的脸,甚至还语气无波地回了句:“哎呀,好像是这样,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幅面无表情配上这句疑似扮弱的台词,冲击感简直给人造成成倍不适。 阿子的人设向来缺根筋,听了宫九歌的问题,竟然很认真地在考虑方法。 “现在,倒也还来得及……”阿子喃喃自语。 宫九歌见这人还真是在她对手的眼皮子底下给她这个对家想办法,登时来了兴致。 “还真有法子?” 阿子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接着像有几分为难道:“我的立场看着不怎么合适啊,但是我都不管了,那……”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不过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我都不管了,更没人会帮你了”。 宫九歌听着动容,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眼下我没人可以依托了,我们仁义没有交易也还在,你会帮我的是吗?” 阿子:不好意思,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就不想帮了呢! 阿子内心天人交战,最后咬牙做下决定:“行……” 宫九歌不知阿子说的“帮”具体是要怎么做,尹灼华的失约让本来云静风清的局面立刻变得风起云涌,之前隐约冒头的不祥征兆拔地而起,隐有冲天之势,而在风暴最中央的,赫然就是宫九歌本人。宫九歌手里的筹码启用还需要一个时间,现下最庆幸的事便是尹灼华还没被神王阁控制。人要是搁现在就被抓了,那就真的没得玩了! 有阿子这个扮演者内应角色的人在,宫九歌的讯息来源还算及时。在得知尹灼华进了城的第二天,神王阁这边便迫不及待地出手了,宫九歌也不闲着当背景了,直接冲破了禁锢着自己的牢笼,正式开启了拉锯战。 这于尹灼华来说,应该是个非常辉煌的时刻了,神王阁在争他,那离遵在争他,甚至通缉令遍布大陆的楚惊凰也冒了出来,就为了——争他!只遗憾他不是个女人,虽说这事儿被哪个女人撞上了也不见得会让人有多高兴。 尹灼华先前是与宫九歌立过誓,说什么都不能来枉城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光天化日之下头顶苍天做了保证,到底是什么让他拼着背弃信义也要来枉城一游呢?事情还要从林萧回了宫族说起。 要知道,林萧作为第一批有去无回的失联小分队的头儿,现在顶着风头回来了,当下就成了他人眼中的香饽饽,每天收到的拜帖都不亚于赫无双巅峰时期收到未出阁少女情信的数量了。 第一个找上门的是夙壹,出于他多次进出宫家而且与少主交情不菲,帖子都没送就光明正大地进来了,问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林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夙壹这大半个知情人盲猜出来的比林萧知道的还要精准上一些。 苏止棘问他宫九歌有没有留下话,林萧细想,还是将宫九歌的那番话给说了出来。苏止棘听完后没有表态,临走对林萧说:“她说了你就照做吧,别多想,旁人要问起来,除了刚刚那段话,别的实说就行。” 枉城的风雨不为外界所知,林萧无疑是个突破口。苏止棘拿到消息离开后,径直去了尹家,尹灼华现如今是最大的变数,千万不能再落到那些实验品手里。 然而他还是扑了个空,来晚了,人在数日前便已经离开了尹家。 尹灼华不知怎地竟然知道了宫九歌的身份,还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尹青妍在枉城出事和灵田脱不开干系,当下谁劝都没用了,当天带了几个人就赶往枉城,动作之快就连尹父都没来得及拦。 苏止棘得到这一消息脸色大变,加急人手去追,也不确定追不追得上。当然,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没能追上。 苏止棘看着枉城的方向,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目光不善地看向尹父,唇边含着薄凉的笑:“尹老家主还真是物尽其用,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哪怕是不要了,也得将剩余价值压榨干净是么?” 尹父面色难看,他也是知道宫九歌的身份不久,万万没料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竟然就是当初心上人的骨肉。他脑海里一片混沌,甚至忘了尹无笙和宫九歌的年纪差了几岁这个明显的诡异之处。 苏止棘接着说:“知道了人还活着,甚至过得不错,就想去送上一程?那尹老家主当初是真不该将人捡回来,人就是幼时不幸早夭,也好过为了报您的素食三餐,被挖了灵田不论,眼下还得被戳磨一顿。” 苏止棘此人在外声名极好,从不给人难堪是他的处事风范,便是他的对头在这一点上也不得不承认。当下他出言嘲讽,骂的还是在辈分上与他父亲相等的尹锦,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被骂的人眼下羞恼居多,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懊恼。苏止棘眼看对方嘴里也没有有用的信息了,转身走人。 尹家这里没有什么线索,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苏止棘觉得这事儿不对。尹锦都不知道的事,是谁透露给尹灼华的? 自从宫九歌恢复了身份回了宫家,苏止棘就借身份之便给她做了个全新的过往出来,依仗忘书宗的能力,别人想挖出点蛛丝马迹来那是比登天还难,除非是事先就清楚她身份的。 等等,事先就清楚? 苏止棘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人,脸色阴沉下来。他扭头吩咐身后的下属:“去查,赫无双在宫九歌离开后的全部动向!” 宫九歌得知尹灼华来了枉城,心里仿佛日了狗,心说这灾孩子,她之前要是不逼着对方保证也就算了,感情她那边人一走,他连个顿都不待打的,就跑过来耀武扬威是吧! 不管尹灼华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人到底还是来了,宫九歌这厢就不能放任他不管。 当然,宫九歌想离开神王阁也不是想想就成的,她人尚未走出西山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是卯! 宫九歌和卯交集不多,鲜少几次的正面交集也还是她用着万子矜身份的时候,眼下遇到了,一方是形单影只的宫九歌,另一方则是卯带着上百精英,将路挡的严严实实。 宫九歌颇为友好的打了声招呼:“卯主事,好久不见!” 卯对宫九歌的第一印象是那个千里寻亲的戌,身份有疑,身处险境尚不自知,接着便是被揭穿的“完成品”这一身份。实验品们对法阵的在意,不论是谁,上心程度绝对在前三,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上心,卯更是当中的佼佼者。 面对宫九歌的问候,卯难得好言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宫九歌诧异,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竟然是能寒暄的来的人。 卯看着眼前,无论是外貌,身段,还是通身的气质,无一称不上完美二字。 原来,爹娘念念不忘的女儿,是这样的,或许说,只有这样眼神清澈(宫九歌:?),气质卓越的人,才是爹娘真正满意的存在。他们,不过是连容器都算不上的实验失败品。 许是卯的眼神太过真实,太过悲戚,宫九歌欲要出口的话就生生止住了。 她听卯说:“你不该出现的。” 宫九歌还以为他的意思是说,自己不该暴露身份来枉城,不料卯接着道:“若是没有你的存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若是没有她,宫铭不会造出实验品,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宫九歌一听乐了,眸子里带出几分冰冷的讽刺:“这你可错了,该说父亲和母亲当初若是没有心软,直接斩草除根,那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她一字一句咬出来的,卯泰然自若的脸终于绷不住了。 第三百零三章 辛知道我在神王阁这件事么 若要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必先让他信仰崩塌。 卯口口声声说都是宫九歌的存在导致了这一切,陷入一个全然矛盾的死巷中,而宫九歌的言辞则挑开了这层遮羞布,让事实暴露在眼前,将人从虚伪的自我催眠中拔了出来。错的不是谁的存在,而是他们面对选择时的作为。 宫九歌冷声道:“说起来还要托诸位的福,感谢你们没直接下死手才是!” 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那像是美梦被人击碎,重回混沌现实的神情,逆境中再现希冀。想到尹灼华已经到了枉城,辛也布下了网,只等猎物送上门,到那时候,灵田有了,盛放灵田的容器也找到了,法阵—— “属于你的灵田其中半份已经取出来了,”卯说,“你要去看看吗?” 十年前,带着血的余热,灵田从一个七岁的孩童腹腔中取了出来,一分为二;十年后,二分之一的灵田被人从掠夺者的身体里掏了出来,放在寒冰容器中。 尹青妍气息奄奄,腹部破开一个大洞,被人手法简单的缠了几圈纱布,鲜血源源不断地渗出来,宫九歌毫不怀疑尹青妍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忽然想起了什么,宫九歌摸出一瓶药,掰开尹青妍的下巴给她喂了进去。尹青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逐步愈合,卯眼神带着些许不解仔细打量了她几眼。 宫九歌:“怎么?” 卯直言:“我以为你会很乐意看到这个人的惨状。”毕竟在他们得知的信息中,宫九歌之前的不幸来源大都是尹青妍,灵田之仇更是火上浇油。 宫九歌脸上露出一个笑:“是挺乐意。”不过看到惨状是一回事,要人命却是另一回事。 她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坚持手上不沾人血太久了,一时间心里竟多了几分名为“自得”的乐趣。宫九歌救尹青妍,想也知道不是为了行善积德,于心不忍。对于宫九歌来说,只要不是再没有余地的深仇大恨,别的事上留人一命心里完全没有压力,尤其还是,对方明显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 “这就是取出来的灵田?”宫九歌伸手敲了敲那个寒冰器皿。 卯点头:“对。它本身该是你的灵田,照理说感应会很强烈。” 感应确实有!宫九歌在手覆上器皿那一刻便产生了一种来自身体的欲望,想要迫不及待地融为一体,她坦然地收回手。 卯说:“另外一半灵田也快要到了,到时候你的体质将会抵达巅峰状态。” 宫九歌冷漠地勾了勾唇角,手摁在自己小腹,那里是丹田的位置,被剥夺的伤口早已痊愈,里面正运转着一个强大的新的灵田。有了卯的这一出,宫九歌忽然一举推翻了之前的计划,有了个新点子。 宫九歌问:“尹灼华来了枉城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没将人弄来?” 旁人听了这话都要以为是顶头上司在训自己不成器的下属了,卯从这诡异的错觉中抽身,说:“除了神王阁,还有另外的人也在试图控制他。” 宫九歌心说当然了,就是不说别的,眼下看你们耗费人力物力这么勤,就是没点想法的都想插上一脚啊! 想到这里,宫九歌脸上有了些异样,那模样在熟悉她的人看来,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她说:“我倒是有个办法,干净省心,尤其还省事。” 宫九歌不会不知道抓到尹灼华她将面临什么,卯也知道,不过宫九歌都说了,他也就随口问了:“什么?” 宫九歌笑着道:“我猜猜,能和神王阁匹敌,争抢尹灼华的也就那么几个对吧?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试图干扰的人也一并控制住抓过来。” 这个意见真是丧心病狂,饶是卯都觉得震耳发聩。他说:“听你这意思,像是已经知道了是谁在争抢一般。” 宫九歌毫无诚意地表态:“现在在枉城能和神王阁对上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倒是想不清楚!” 卯说完这几句要走,却听宫九歌再度叫住他:“不知道卯主事手里那几个俘虏,打算用来做什么?” 卯脸上逐渐浮出困惑的表情:“你是如何得知?” 宫九歌笑而不语。 卯逐渐意识到了什么:“你安排了内应?!” 宫九歌说:“总归是有自己的路子,卯主事不妨先回答我的问题。” 卯神色复杂看着面前的人,对方的消息来源比他想象的要广,也更要棘手。 “没什么用,”卯说,“不过是提前断了他们坏事的可能。” 听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宫九歌不置可否,须臾,她又想起来什么,问道:“那,辛知道我在神王阁这件事么?” 这问题乍一听起来就像是在说笑,不说实验品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便是现在辛在神王阁的地位,除非是刻意瞒过他。但是就冲瞒这点,根本没理由啊! 偏偏宫九歌问了,而卯的反应也出人意料,他瞳孔蓦的收紧,声音不自觉提升:“知不知晓有区别吗?” 看来是不知道啊!宫九歌轻轻笑了声:“说来挺奇怪的,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是一样的吧?偏偏内部还搞分裂,生怕别人抓不到把柄似的。” 卯的表情有点奇怪,这让宫九歌心里的困惑不断加深。等等,这些个不会连最终目的都不一样吧! 宫九歌突然想起来,实验品们的目的是找到阵源,重启法阵。她已经知道了这法阵的效用,法阵重启能摧毁实验品,结束生命,彻底了结实验品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但是,如果还有那么几个人,不想死呢? 比如现如今在神王阁权力滔天的辛,以及立场不明的寅,这二人绝对不是愿意就这样赴死的角色。不说副作用,就是寿命不尽这一点都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况且那腐烂的副作用已经被他们给暂时控制住了。 宫九歌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事情到了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将这问题短暂地抛到脑后,然后问卯说:“你们集齐了阵源,打算找谁来启用法阵?” 卯自然无可奉告,他说:“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他衣袖挥动间不经意露出来一截手腕,上面露出棕褐色的痕迹,颜色很浅,看着像胎记,但宫九歌知道那是尸斑。 等等! 宫九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儿了,就是这些实验品,他们的腐烂程度。按理说,越往后的实验品越趋向完美,像阿子,虽说有药物辅助,但是阿子平日里压根没有半点异样,便是不经意间露出的皮肤也是光滑无暇的,卯这程度也算不上重,但是,介于实验品后期的卯为何会有腐烂的症状? 之前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是实验品后遗症,宫九歌当时没怀疑,但是回想起这次被困在枉城城主府,那个法阵来自楚惊凰,亦或是朝渺的手笔,以人的血肉为核心来贡源法阵,这是她在苏止棘那儿绝对不会见到的场景。 人在离开法阵不久便会被吸干,如果等物置换的话,应该是拿人取代了金木水火土的本源,只是当中的细微不同触及到了宫九歌的知识盲点,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但是,如果将她之前的想法转换一下,比如,他们想要通过法阵来结束腐烂的苦楚,那,造成这苦楚的源头又是什么? 如果完整的实验品是阵源,而他们又想找到阵源,放在台面上的理由是启用法阵,终结生命,那,其余人的目的呢?实验品当中真正说得上话的人呢? 而且,要是造就他们痛苦的,本身就是法阵呢! 结束一个法阵很容易,就像是个漂亮精美的瓷器,成形上釉步步小心,可要打碎它,只需要一个稚儿轻轻一推。这阵源,便是那足以摔碎瓷器的高度,只要够得着,摧毁易如反掌。眼下阵源已经齐全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正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如果按这种法阵的消耗来看……嘶,不行,她在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太薄弱了。 宫九歌现下又转移了个关押点,说是关押,相比寅的松懈卯还多加了人手,但是宫九歌若愿意,绝对能走的神不知鬼不觉,但也对方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终于在阿子又一次溜进来时,宫九歌问出了这个疑惑。 阿子讶异的看着她:“卯手里不还有你的人质吗?你目前连人质在哪儿都没见到吧,怎么会想要走?” 宫九歌:?? 不好意思,不是你提起来我都给忘了。 宫九歌有点内疚地问:“人都还活着吗?” 阿子:“活的好好的,你不走的话。” 宫九歌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子这次来像是来和她唠嗑,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尹灼华:“……现在这位尹家主可是个香饽饽,到哪儿都有人追着啃。” 宫九歌听着有线索,挑眉道:“谁啃到了?” 阿子左右看看,然后小心谨慎地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楚惊凰回来了!” 宫九歌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阿子手一摊:“可谁能料到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找上门来报复,而是去争抢那块小香饽饽呢。” 宫九歌对此持保留意见,她说:“这不也是报复吗?你们要是没把人抢过来的话。” 阿子反应迟钝地点头:“是哦。” 第三百零四章 尹灼华知道辛不知道吗 外面有了楚惊凰阻挠,实验品们铩羽而归,别说抓人了,就连人香饽饽(尹灼华:……)的衣角都没能摸到。 辛得知了这一意外,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恨得咬牙切齿,当然,在得知了程咬金是楚惊凰后,这恨意中还夹杂了些其他的莫名情绪。 “先不管尹灼华了,”辛面色阴鸷说,“既然楚阁主回来了,那便先迎接他吧!” 旁边甲皱眉,不解道:“当务之急是先集齐阵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斗上楚惊凰,难免让人渔翁得利!”连他都能想到的,辛不会不知道。 结果辛阴下脸,沉声道:“不见得,不妨往深的地方想想,楚惊凰为何不直接找上门来,他在顾忌什么?” 若说之前是楚惊凰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比如宫铭的去向,宫铭做出完美容器的方法,而到了当下,朝渺的魂灵算是勉强有了温床,止步在他们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上,楚惊凰对他们再无半点诉求了才是。所以,他是出于什么理由,没有动手呢? 辛也有他自己的考虑,楚惊凰在他的世界里是全然的障碍,能直接拔除是再好不过的事,但是眼下阵源三分之一掺和了进来,这事儿就变味了。 明面上,辛踩在自己主事的位置上,发挥着几分之一的管理权,所以往日的主事虽然还是他,但是真论起做主行事,还得明面上过了其余几人的坎。想到这里,辛对甲说:“楚惊凰这次回来,没能直接杀过来便是一种变相的弱势,我们当下若是收了手,损失了三分之一阵源不说,等楚惊凰养精蓄锐重回神王阁,介时我等才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甲被他说动了。 甲问:“那通知寅他们过来决议此事?” 辛摆手:“先不急着告诉他们。” 甲事事以辛为主惯了,当下听到他这么说也没有疑问。 这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尹灼华身上,宫九歌这个真容器反而被晾在了一边,得了不少空许行事。 朝渺伸手接下来信,打开看后,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旁边楚惊凰看到了,余光往信件上撇去,上面是个简笔画小人,做着一个类似拍手的动作,活灵活现。 楚惊凰问:“这是她传来的?” 不怪楚惊凰一眼认出来,某人在时间上的把控当真是丧心病狂,每天定时定点,风雨无阻,最大的时间误差不超出半盏茶。然奈何对方传来的讯息,真正有要事的就那么几句,比如像今天这样就是闲唠嗑的,朝渺也多少能从信件的内容上推断出宫九歌当前的状态。 朝渺表示:不像有事,更像是为了保持这踩点的习惯。 还有这鼓掌表示赞(kan)许(xi)的简笔画,某人在神王阁那些实验品的监管下也知道外面的消息?还挺有本事。 挺有本事的宫九歌眼下正在和阿子玩筛子,赌大小:“两个六,一个四,到你了。” 阿子摇着筛盅,心里默念“三个六,三个六”,“铛”的一声,盅被扣在矮几上。宫九歌忽然感觉传信的法阵有波动,回身去查看情况。阿子见她转身,飞快的打开筛盅想要看看结果,不满意的话她还能悄悄调满意。 宫九歌头都没回,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输不起,嗯?” 阿子将掀起来一点的筛盅重新摁了下去:“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 宫九歌粗略地扫过朝渺的来信,上面说的是他们已经和尹灼华达成了共识,后面还对宫九歌踩点传信的行径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赞赏。宫九歌顺手将信纸一团一收,扔空间角落积灰去了,转身继续和阿子摇筛子。 二人在边边角玩的不亦乐乎,不管外面斗的热火朝天。 二人唠嗑起来,宫九歌问阿子说:“辛知道小香(饽饽)落楚惊凰手里这事儿吗?” 阿子:“八成知道,不然这会儿早安排人手上门开火了。” 宫九歌:“知道是楚惊凰不该更早上门么?” 阿子摆手:“这就不清楚了,没准是之前处出感情来了?” 阿子对这些事并不上心,至少是表面上的不上心。宫九歌身体往后靠了靠,整个人像是放松了下来,她说:“看你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怎么也不像有追求的样子,你到底站哪边的?” 阿子睁大眼看着她说:“这你可为难我了,我想站队人家也不要啊,只能他们说什么是什么了!” 宫九歌略有诧异:“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我还以为站队这码事是你来挑。” 阿子嘟囔了句:“你还真看得起我。”然后低下头把玩手里的筛子。 宫九歌伸手碰碰她的手臂,吸引她的注意:“至少寅和辛你有的选,你看他俩的立场可不就不一样么?” 阿子顺口道:“那是,不过和我也没关系……不管是谁赢了我都认啊!” 宫九歌留意到她话里的卡顿,笑了笑没再作声。 事情如推演预算中发展进行,本该以辛与楚惊凰间的争斗为主,拉开这一篇幅的序幕,但是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你当头一棒。比如香饽……尹灼华,再比如,被俘虏的音妺。 将尹灼华控制在楚惊凰手下宫九歌绝对是放心的,而音妺这边她能随时了解动向,眼下将人放出去的代价不可估量,只能先委屈着。然而,这不曾排演剧透过的固定走向,在不经意间偏移了轨道,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尹灼华不见了!这一消息朝渺尚且来不及通知宫九歌,或者说,根本没打算通知她。 尹灼华来枉城的目的是宫九歌,被迫为楚惊凰挟持是真,他们之前默认达成共识也是真,但是,他要是真看重“共识”这东西,眼下就不会来枉城了。没人知道尹灼华是怎么避开了楚惊凰的耳目,又是怎么避开了神王阁的警戒,在重重障碍中,精准地撞到了辛的眼前。 宫九歌听到消息时还有几分错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送话那人穿着神王阁普通弟子的服饰,压低声音道:“尹家主被辛大人抓了,叫了卯大人前去取灵田。”这人是宫九歌的眼线之一,卧底时龄甚长,源自忘书宗。 宫九歌手一抖,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掉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尹灼华怎么来了,楚惊凰那边出事了?还有你来就来吧,有能耐避开人进来,怎么还能直接撞到了辛!宫九歌直觉这事儿巧的过分,但是眼下实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眼见人就要出门去,那弟子打扮的人立刻拦着她道:“您现在过去也晚了,而且人质还在他们手里,您不妨三思而后行,毕竟辛还不知道您在此处不是吗?” 宫九歌按着自己的手腕,想了想方才说:“尹灼华为什么会来?” 那人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如实道:“该是知道您在这……”他的话音顿住。 尹灼华是冲着宫九歌来的,宫九歌的方位可能是楚惊凰透露的,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被抓的尹灼华,知道辛不知道宫九歌在神王阁的事吗?! 那人反应过来,登时慌乱道:“这可如何是好?” 宫九歌问他:“卯出发了吗?” 那人:“尚未。” 宫九歌点头,然后嘱咐面前的人:“你先回去,最近就不用过来了,注意隐蔽身份。” 那人道了声“是”,眼神四下看看,发觉没有异常后,将衣袍整理了一番,提步走出了院子。 宫九歌喊了人来要见卯,卯接到宫九歌的消息时正要出门,他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似乎是觉得宫九歌这时间,把握的未免太准时了些。 卯问说:“最近她都接触了什么人?”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下属这般道,“就是子大人偶尔会过来。” 子?卯想起来寅之前的提醒暗示,一时间有点头疼:“你去带她过来。” 宫九歌消息送达没多久,如愿见到了卯。 卯问她:“何事?” 宫九歌:“尹灼华现在在哪?” 卯不知道她是明知故问,还是捕风捉影到了什么消息,语气淡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宫九歌嘴角上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她说:“明人不说暗话,他人到神王阁了?” 她异常巧妙地用了个“到”字。 卯对她消息来源之不隐瞒,之快表达了隐晦的谴责之意,而后道:“我不知道你这些消息是哪里来的,不过你这么明目张胆,是觉得我真没能耐查出那内应的存在吗?” 宫九歌面露不解:“查什么?不是你让阿子透露给我的?” 卯那脸色当场就不能更难看了。 宫九歌继续道:“虽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不过就冲这件事,我想我们该是站在一起的,毕竟,你们不想辛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想。” 卯的脸色立刻成了个调色盘,宫九歌估摸着对方心里都开始骂人了。 卯恢复了一会儿,方才问她:“你知道了多少?” 宫九歌:“没多少——不过我估摸着,有八成可能,尹灼华是冲我来的,别人知不知道不好说,他一定知道我在神王阁。” 要是这事儿给辛知道了,他们之前的计划都将陷入死局! 第三百零五章 拉人下水专业户 等卯应了辛的约过去后,发现事情,貌似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遭啊! 被抓的尹灼华哽着脖子屁都放不出来一个,颇有烈士风范,看辛的模样也不像得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卯见状放下心来,他不动声色看了眼旁边的辛,随口问说:“取出来后是要和另一半放一起?” 辛说:“容器尚且不知去向,过早相融灵田可会不妥?” 这点卯也有顾虑,不过也是小事,随意道:“那就分开来存吧!” 尹灼华却是听到了那句“容器不知去向”,他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声音拔高还有点尖锐:“你们把人怎么了!” 这是他被抓后的第一句话,辛有点意外的回过头:“什么怎么了?” 尹灼华冷笑:“惺惺作态,人在你神王阁此事人尽皆知,装什么不知情!” 卯从他开口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到他最后一句,预感成真,眼前蓦的一黑。辛脸上露出错愕,作为真正不知情的人,他下意识看向卯求证。 卯:…… 卯现在应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张向来云淡风轻的脸僵在那儿。辛从这气氛中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卯:“怎么了?” 卯深深地看了尹灼华一眼,然后对上辛的时候,他恢复了平静:“是抓住一个,只是还无法确定身份。” 辛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无法确定又怎么能说抓到了,你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将人带出来看看吧。” 卯说:“人你也见过,就是戌。” 这下辛是真的惊讶,接着满脸兴味道:“那就更要见见了!” 卯叫了人去带宫九歌过来,还不动声色地去知会了寅一声。 可想而知宫九歌接到消息的时候满头问号。怎么回事?他们又达成新的协议了?宫九歌尚未动身,又见寅匆匆赶来,将一粒丸药塞到她手里。 寅说:“服下这个过去,能让你体内短暂维持拥有灵田的状态,到时候直接否认那灵田是你的。” 宫九歌问:“所以,是谁暴露了?” 寅叹了口气:“还能是谁,自然是那尹家主了。” “千里迢迢跑来专程就为了坑你一把,还把自己搭进来了,这是有多恨你?可我们之前查到的资料明明是他尹族欺人,还是这当中另有隐情?”寅由衷问出了这个问题。 宫九歌也沉默了,半晌,她不确定道:“可能,就是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千里送人头小香饽饽——尹灼华当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辛和卯的交谈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宫九歌迈步上前的时候达到了巅峰。尹灼华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绝色容貌,他想起来平平无奇的尹无笙,他将二人的气质神情在脑海中相融合,竟然半点突兀都不曾有! 怎么他开始就没注意到呢!无论是尹无笙,还是宫九歌,她们的眼神都何其相似,便是怎样出色,亦或是平凡的皮囊,都难掩其中的光芒。 宫九歌进来目不斜视,辛招手冲她打招呼:“哟,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到的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宫九歌没过去,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她说:“我来的时候就差被拖地牢了,还纳闷自个儿是不是被绑架了,不想着跑就算了,打什么招呼!” 辛眼中闪着锐利的光:“你不知道?” 宫九歌半眯着眸子,身子前倾些许:“真犯了事儿?” 辛一时间竟然看不出来她是在装傻充楞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看了眼卯,发现卯正盯着尹灼华,看的专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辛的视线悻悻转回来,他笑着道:“行了,别演了,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完成品,父亲和母亲最得意的成品,没想到之前有眼无珠,没能把你认出来。” 卯扭过头来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视线重新放回到尹灼华身上。 尹灼华被盯的发毛,但是辛和宫九歌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脑子混沌一片。什么身份?完成品是什么?那人话里的父亲和母亲又是什么人物?她,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眼角上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这反应出乎辛的预料。 宫九歌接着问了个问题,她说:“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判断完成品的方式,或者说标准,是怎么样的?” 辛没作答。 宫九歌接着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灵田是吧?可这的前提是,只有完成品,有灵田吗?” 辛下意识道:“这自然……”等等,不一定吧。 确实不一定,严格来讲,是宫铭在神王阁做出的实验品,在完成品之前都没有灵田。但是,没人能确定,在完成品之后宫铭离开,还有没有做新的容器出来?新的容器会不会更加完美! 宫九歌说:“我刚来那会儿就想问了,现在这才敢问了!” 辛含笑问她:“怎么,你难道要说,你也有灵田不成?” 宫九歌没说话,手向上轻轻一抬,瞬息间,以她脚底为轴心,冰霜在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冰霜在呼吸间便结了结实厚重的一层冰凌,辛觉得腿部一僵,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膝盖以下被冰封住,动弹不得。 宫九歌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眼下氤氲消散。 “不才,十几年的功夫,也只能勉强避个暑罢了。” 不轻不重的一招下马威让场上的其余三人都沉默了,心理活动分别如下: 卯:寅这是什么手法?那药的效果有这么逼真吗? 尹灼华:不好意思刚刚的心理活动撤回一下,这俩真的是一个人吗? 辛:…… 辛没话说,但是脑袋陷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混乱:“你,你这灵田,是一直就有?” 宫九歌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辛:“那你上次来的时候……” 宫九歌:“实不相瞒,你们一口一个只有完成品有灵田,我压力太大,不敢暴露,见谅。” 辛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刚有动作就被腿上厚厚一层冰给挡了回去,辛瞪了眼宫九歌,猛地抬手将冰敲碎。宫九歌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作声。辛径直走到尹灼华面前,伸手贴上他的腹部,里面感应的迹象的确是他动过手脚的那个,尹灼华体内的灵田才是完成品的没错! 等辛确定了尹灼华,视线又转向宫九歌。宫九歌见状冷笑:“怎么,想跟我动手动脚?” 加了“动脚”两个字,这话的意思忽然就变得诡异起来。 辛笑了笑,嘴角露出一只小虎牙:“怎么会?”然后他对卯说,“让人去把那另外半份灵田取来,三分之一也带来。” 三分之一? 等尹青妍被带过来后,宫九歌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三分之一是什么意思。尹青妍被半死不活地扔在冰霜未消的地面上,呼吸微弱。辛没有半分惜香怜玉之心,拿了桶凉水就直接浇了上去。 “你!”尹灼华怒目而视,他不见得有多在乎尹青妍,但毕竟二人是同族,而且有血缘关系,眼下被人如此作践也是在打他尹家的脸。 辛见浇了桶凉水效果不大,请教宫九歌该怎么做,宫九歌客气说:“不精通,不敢指教。” 笑话,她这头“指教”了,回头尹家还不得把账都记在她头上! 辛对她的答案充耳不闻,走到她身边忽然低了低身子,宫九歌还没注意到他做什么,就见辛重新站正,语气惊疑说:“嗯?你说冷水没用就试试热水?不错的提议。来人!” 宫九歌:?? 宫九歌:!!! 仿佛日了狗,宫九歌的表情一言难尽。而尹灼华也不失所望,他隔了些距离,多注意不到,辛的话指向性明显,尹灼华不敢置信的眼神如刀如刃看向宫九歌,像是要将她刺的体无完肌。 热水很快被拿来了,屋子里还残留着冰霜,沸腾的水蒸气腾升起半人高的雾墙。这别说叫醒一个人了,浇在猪身上都能把毛给当场褪干净了,这是要人死啊! 偏偏辛还又偏头问了宫九歌一句:“你看这温度怎么样,合适不?” 还没人敢当着她的面给她下过绊子,宫九歌笑了声,接着她说:“不清楚,我对这事儿没有研究,不过建议泼人前先在你自个身上试试,不然把人烫死了还问谁话去。” 辛摸着下颔,似乎是在很认真地考虑她的话:“不然这样吧!” 宫九歌表示:你特么别找我商量啊! 辛对她的排斥视而不见,接着道:“用你的灵力给水降降温,你说多热就多热。” 宫九歌:感情是在报复刚刚灵力那茬? 宫九歌直接伸手让那桶水成了冰,抠都抠不出来:“不好意思,技术问题。” 辛直接一挥手,大方道:“没事儿,就这么用吧!” 然后,宫九歌就看着那桶连冰给砸到了尹青妍身上。实不相瞒,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在这种事儿上有人能比她还过分。更神奇的是,人竟然给砸清醒了! 辛在旁边拍了拍手,赞赏道:“果然好计策,这不就醒了么。” 尹青妍看向宫九歌的眼神都能杀人了。 第三百零六章 瞎扯起来连我自己都骗 辛说:“不如你们对对口供?” 宫九歌抬手:“二位先请。” 尹灼华抬眼,不巧正撞进宫九歌的视线里,一时间,场上没人开口。 宫九歌打破寂静:“不如我先说吧,严格说起来,我和尹家主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缥缈城那座有名的山寺。” 尹灼华瞬间回忆起来,瞳孔蓦的放大。一件事,当你不去在意的时候什么异样都不会有,但是当你开始较真了,那世界也就开始和你较真了,不过眼下较真的不是世界,而是尹灼华。 还不等尹灼华给出反应,地上的尹青妍剧烈挣扎开来,眼中沁出血,色如厉鬼,她失态道: “果然是你!是那个时候!你果然不是尹无笙,你不是她!” 尹灼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否决尹青妍的话:“你在胡说什么!” 宫九歌眼神往过瞥了两轮,心说小香你怎么回事,三番两次拆台,尹青妍都比你靠得住。不过想想他们现在不是一边的也就释然了。 尹青妍尚且没弄清楚当中的内涵深度,听到尹灼华反驳她,她理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崩溃点。 “你也意识到了对吧,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变化这么大,她要不是假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个人!” 卯在旁边听着也觉得不太对,之前的资料不是说尹灼华和尹无笙的关系不错,反而是尹青妍容不下二人吗?眼下看这情况,怎么感觉尹灼华才是那个拖后腿的?还是说他们之前查到的资料,真就这般不靠谱? 接收到卯求证的目光,宫九歌表示,他应该只是傻而已。 辛扭了扭脖子,把尹灼华抓着领子提过来,他脸上仍挂着那副职业笑脸,这时候看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别光你们打哑谜,也说给我们听听呗!” 尹灼华应该是被用了药,不然也不会在辛手里毫无反抗之力,他咬着牙,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她是尹无笙这点毋庸置疑,便是神王阁,也别妄想动尹家的人!” 宫九歌不清楚自己眼下该不该感动,但是敢动是真的。 “得,先把人放下,”宫九歌对辛说,“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取了灵田后,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杀是肯定不能杀的,就是楚惊凰都未必能对人直接下毒手,毕竟尹家在大陆上威望犹存,眼前是无奈之下的剑走偏锋,但是对于辛来说,就是用完了把人放回去,尹家也不见得罢休,斩草除根是不行,但这并不妨碍他甩锅不是? 想到这里,辛的视线有意无意看过宫九歌。 宫九歌冷冷道:“有事说事!” 辛咧嘴笑道:“没事,就是我觉得……” 宫九歌打断他:“没事就好,后面的内容我不想听,你能理解的,是吧?” 辛:…… 辛恍若未闻,打了个顿之后将自己的话说完:“就是我觉得他们既然这么在乎你,不管这中间发生过什么,这件事还是要听听你的意见的。来人,把尹家主和这位尹小姐先带下去,带我们商讨过后再做决定。” 宫九歌:我可去你的! 宫九歌额角跳了跳,觉着辛的脸皮简直到了一个她无法企及的地步:“喂,别太过分了啊!” 辛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是说别对他们太过分?果然是姐弟情深!” 外面进来几个下人带着尹灼华和尹青妍要出去,宫九歌抬手一道灵力将入口封了个严严实实:“走什么?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宫九歌对辛说:“我和这两个间的恩怨已经是一笔烂账了,不差你再添点儿,不过我这人当不惯冤大头,所以有什么话,现在说说清楚最好。” 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露出爪牙的模样,听了她这番话后,辛浑不在意地说:“哦?这样也好。不若你先将刚刚的事解释清楚,让你这弟弟妹妹就是死,也做个明白鬼。” 宫九歌的逻辑链只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然后就有了结果。 “尹无笙,其实,就是两个人。”伪装算什么,直接就是两个人,看你怕不怕! 宫九歌成功收获了几波质疑、惊讶、了然的视线,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其实,我的目的还算简单,就是为了尹族的某件宝物,你也应该听说过,水月镜花——易颜镜!” 其实辛从头到脚都没相信她说的一个字,但是积累的疑点越多,整件事就越理不清,等他打定主意不相信的时候,尹家姐弟的反应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宫九歌:“开始的确是那个小可怜不错,我怀着目的接近她,给点甜头她就很高兴地接受了。她告诉我易颜镜在她身上,是尹……当时的尹家主给她的护身符,我本来是能拿了东西走人的,但是出于人道,我答应和她定期交换身份,做尹家大小姐应付这些欺负她的人。我们交换没有固定时间,我也是本着游戏的宗旨,渐渐地,没人能看出来差错,直到山寺那一出发生……” 辛:“发生了什么?” 宫九歌看了眼尹青妍,唇角牵起一个弧度:“尹小姐该是清楚的。” 尹青妍意识飘远,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什么。 宫九歌适时解惑:“想不起来也正常,毕竟下手惯了,谁料到这一次就玩脱了呢。我来帮你回忆吧,你安排了人去找尹无笙的麻烦,但是那些个下人平日里受你指使惯了,一时没了分寸,那么冷的天就把人给推下了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起来也凑巧,那会儿我在附近,把那恶婢解决了之后就易容留在了她身边,等她康复后,我们顺理成章又换了身份,那天,便是你们来山寺的日子。” 辛这不知情的暂且不论,就连旁边的尹灼华都一脸的“原来如此”! 宫九歌:“后来的事,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刚回去尹家就出了事,我也不好将人换回来,那跟直接要她的命没什么两样,我就先想着熬过这段时间,并且计划着带她离开尹家,四方学院就是我物色到的一个好的契机。” 宫九歌故事编造的有理有据,重点是参与当中的人物并没有证据来否决她的话。 当事人被她哄的团团转,倒是辛这个对前事知晓并不多的人注意到一个盲点:“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刚将逻辑链圆回去,就听到了辛的问话,她坦然道:“我是谁你不清楚?” 辛说:“便是‘宫九歌’这一身份,也是你后来才有的,那在此之前,或者说,你在认识尹无笙之前,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宫九歌早注意到了,也是亏得苏止棘有先见之明,在宫九歌这个身份背后安排了个完整的人生履历。什么出自深山,每天采花采草采蘑菇裹腹,什么所居之地与世隔绝,长大后在山下村子里度过一段时期,当中细节甚至还有村头某棵李子树上面折了一根枝,豁口到现在都留着。 宫九歌说完还补充了句:“我听人说,水月之镜能通古今,晓未来,我对自己的身世存在质疑,所以想找到神器这点并无不妥。” 尹灼华追问道:“那我姐……我,我是说,尹无笙呢?尹无笙又去哪儿了!” 宫九歌:怎么你也信了? 宫九歌自然没理他,倒是辛也关注上了这个问题,毕竟“尹无笙”才是灵田真正的主人。 辛问:“那尹无笙,到底是谁?” 他倒是关注到了这一点。 宫九歌:“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我们在山寺交换身份后,约定了下一次换回来的时间,就是尹,前家主回来的时候,可我没想到的是,人跑了!” “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点头:“对,人跑了,在那之后我就联系不到她了。不说别的,十里八乡我也没跟人结过仇,有过不快,先排除寻仇这点,再就是那地儿也不好找,至少说得上安全,所以除了是她自己走了,没有别的结论。” “尹家,尹家当时的情况吧,您二位心里也有点数,那趟浑水旁人是半点都不想沾的,加上尹无笙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就更没有收拾烂摊子的理由了,所以那段时间,你们应该是对‘尹无笙’观感不同最强烈的一段时间。” 这点尹灼华是深有所感,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宫九歌。他甚至还想过招揽,却万万没料到,面具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去。 宫九歌看着还再等最终答案的辛,挑眉道:“你当真半点印象也无?” 辛心底生了一种异常荒谬的感觉。 宫九歌说:“洛国那什么宴上,你们见过吧!” 辛的预感成真了。 辛语气中的质疑不要太明显:“你说的是,和你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姬家的家主?” 宫九歌像是疑惑他为什么不敢相信,点了头对这件事一锤定音。 “不可能!”又是尹灼华出来质疑。 若说是别人尹灼华或许还得思虑片刻,但是姬沧澜,这段时间毕竟和尹灼华一同共事,无论是内涵还是外在气场,根本没有半分相近之处。不过,尹灼华又转念一想,貌似,他也没能看出来尹无笙和宫九歌的相似啊! 第三百零七章 全都脱离了剧本走 宫九歌已经丧心病狂到和这事儿沾了点边的人都给摁着扔下水去了。 辛不知道为什么好好一件数人头的事,人越数越多,涉及到的势力还越来越大! 尹家姐弟则奇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姬沧澜。 尹灼华:“不对啊,那姬沧澜之前又是谁?” 好问题。 一个漏洞需要接连不断的拆缝来补上,宫九歌对此丝毫不惧:“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不说别的,就是她这次怂恿你亲自前来这事儿,就让人觉得蹊跷。莫不是神王阁还和姬家也有了什么协议?” 有没有辛最清楚,事实证明是没有。 辛也不是傻的,宫九歌说什么他都信,当下便要她拿证据出来:“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 宫九歌笑道:“这要什么证明,直接把人弄过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有了尹灼华的前科在,弄个家主过来听起来还真不是件难事儿,但是,难不难还要看辛,辛当下脸一黑,他说:“你是以为那些个家主都是傻子吗?说弄过来就弄过来?” 尹灼华:…… 宫九歌:“咳。”人还在这儿呢,过分了啊! 宫九歌说:“这还不简单?直接让小香,我是说尹家主,传封信回去,就说枉城出了些事,先可着把人哄过来。” 尹灼华:你们私底下都喜欢给人起这种奇怪的外号么!! 辛说:“怕是没那么容易。” 宫九歌表示不慌:“掐着命门来就行,她既然想让旁人来,那就是当中有好处。” 辛看着她甚至都没用到尹灼华,直接自拟信件让人送了出去,当下内心就对宫九歌的看法,心性谋略都升了几级。殊不知宫九歌哪里想过那么多,她这边要的是时间,等拖过这几天,谁还有精力管后遗症去! 尹灼华才是从头到尾最无辜的那个,眼睁睁地看着宫九歌用着他的字迹,他的语气,还摸出来他的印章盖了戳,将信件以他的名义传了出去,登时吐血的心思都有了。 “你,”尹灼华深呼吸大喘气平复心情,“便是你之前要我教你习字,也是假的?” 宫九歌脸色未变:“自然,哪会有人学的那么快的。” 尹灼华紧咬牙关,脸侧的咬肌明显,脸上露出屈辱之色。 辛看过信件没问题后,自告奋勇将信带出去,将卯也一并带走了,这是让宫九歌与尹家姐弟独处的意思。 尹灼华脸色复杂,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宫九歌抬手打断他说:“抒情叙旧的话先放一放,说你为什么来枉城!” 尹灼华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道:“什么?” 宫九歌重复自己的问题:“是谁让你来的?让你来做什么?” 尹灼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如实道:“没人,没有谁叫我过来。我是在得知,得知你的身份后,不想你一个人承担,所以才……” 宫九歌:不想我承担,所以直接上手送了一程是么! 宫九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是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我身份的人掰着指头数,一只手就够了,是谁把这事儿透露给你的?” 尹灼华听她这么说,心里发苦。他语气沙哑,接着说出来一个人的名字。 宫九歌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新求证询问道:“你说谁?” 尹灼华诧异于她的反应,不过还是重复道:“赫无双,赫城主。” 宫九歌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倒是尹青妍看明白了局势,当下便阴恻恻地笑出声来:“哈哈,好,真好!” 唯一一个明白人站的还是自己对立面,宫九歌唏嘘是真的。没去管地上的尹青妍,上前解开了尹灼华的束缚。 “行了,接下来估摸着也没你们的戏份了,”宫九歌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别的你就都不要想了,好好想着保命吧!” 看着宫九歌毫无留恋的背影,尹灼华强撑起被药物祸害的身体,高声叫住了她:“等等!” 宫九歌脚步停了,但是没有回头。 尹灼华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颤抖不堪:“你刚刚说的,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尹灼华没等到答案,却等来几声意味不明的笑,接着见宫九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步伐不见留缓离开了。 这就麻烦了唉!宫九歌舌尖抵着上颚,只觉得事情棘手的很。连小香都看出来端倪了,就不知道辛这边能撑多久,看来她这边还是得催一催进度了才是。 宫九歌不知道为什么连赫无双都插手了这件事,他这是要做什么? 宫九歌几乎将所有可能性都推演过去了,最后只抓住一个点——和楚惊凰有关,亦或者说,是和朝渺有关!可无论是哪种状态下的有关,都让宫九歌打心底里不爽。 宫九歌这厢原路返回,知道的是她被囚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自己的地盘上放风呢! 俗话说,人生总会在你顺风顺水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这前一棒被宫九歌走位优秀避开,并且凭借驰骋多年的经验悠然化解了去,可谁都没料到这后一击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音妺跑了,或者说的更确切些,是音妺挣脱了实验品们的束缚,带着自己人进行了大规模的逃亡。更神奇的是,她将人都救出来了,也就是说,不单是忘书宗这一批,就连宫族的人,也一个都没落下。当然,这当中是有原有的,比如他们分批关押的人,因为身上也没明显标识一类,很难分清谁来自哪个势力,于是乎就按着人头来了。 这不,音妺挣脱束缚的下一步便是循着忘书宗的弟子身上的法阵痕迹,将人都救了出来。 宫九歌眼下面临的就是被下了药的自己人,迎面撞过来跌跌撞撞地求救,宫九歌一时间只觉得天雷滚滚。 音妺震惊地看着她:“你也被抓来了?” 宫九歌:“……” 音妺见她发愣,上前一把攥着她的手腕:“走,我们快走!”她抓着宫九歌的手在颤抖,在这种天气下竟也生出沁凉的汗水。 已经到极限了啊!宫九歌想。 她眼下要做的事便是呆在神王阁,控制当下的局面,推迟实验品们对法阵下手的时间,现在她这边一走,难免会让事情有变动,之前的所有准备都会功亏一篑。但是,但是—— 宫九歌手底下是音妺的重量,她这一撒手,面前的人连站立都难。音妺身后的众多面孔,宫九歌或许叫不出名字,但是每一个都不陌生,他们来自忘书宗,还有的是宫族的人,他们的精神气比音妺也好不到哪儿,但是见到宫九歌,无一例外的,每个人眼里都有了曙光。 ……去他的局面吧!宫九歌动手的时候脑子里就这么一个想法。 多年以后的宫九歌想起这个时候,总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魇住了,不然哪里会那么冲动,愣是拿出武器生生杀了一条路出来。 辛那边还在好整以暇等好戏开场,谁料主演直接把戏台子给端了,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和人质都已经人去楼空,连块碎布都没留下。 朝渺能和宫九歌合作,当中的弯弯绕绕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姑且用“利益”二字概括。可想而知,以利益为桥梁的双方,一方突然在云静风清的某天下午,携家带口过来投奔,那是个怎样的光景。 朝渺仍记得那是个与往常别无二致的下晌,她与楚惊凰用过饭,那天的菜咸了些,她便起身去后厨倒水,脚刚迈出前厅,楚惊凰忽然就动了,速度快的生了几道虚影挡在了她身前,接着便是脸上显而易见的错愕。她当时不解,尚且不明白爱人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好奇地探出头。 那是,一群人!一群在此处为形容词,因为朝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场景。 院子不大,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这些人衣衫凌乱不整,个个神情萎靡,像极了她曾经在牢狱中过的穷凶之途,磨平了爪牙,凶性未褪。而为首的人,朝渺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每天踩点给她传信的人,甚至在今天,几个时辰前,她还收到信了。 朝渺对着宫九歌,半晌无言。 宫九歌看了眼护着朝渺的楚惊凰,又看了看朝渺,接着视线停在了朝渺手里的碗上。 宫九歌出言寒暄:“在吃饭啊?” 朝渺下意识地将碗往身后挪了挪。 宫九歌:…… 朝渺:……真不是故意的,但是你那眼神就像要把我的碗给吞了。 朝渺:“刚吃完,你们,额,你们这是——” 宫九歌:“没什么,逃荒过来的,后院有水井是吧?借来用用。” 朝渺本想说你怎么知道后院有水井的,但是这话问出来毫无意义,加上对方已经客随主便开始大批迁移了,朝渺未出口的话便也收了回去。 宫九歌没跟着大队伍一起,而是在人都接触到水源的时候,踱步往前厅而来。 宫九歌说:“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朝渺和楚惊凰对视一眼,接着还是女主人出了面。朝渺掩唇轻咳一声,举动间优雅大方:“就一个问题。” 宫九歌颔首:“请讲。” 朝渺眼神温和,嗓音柔软道:“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第三百零八章 她遇到对手了 宫九歌就要出口的解释被她自个儿咽了回去。 二人大眼瞪小眼,朝渺实在没忍住又问了句:“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宫九歌本就不是厚脸皮的人,被人这般驱赶,脸上不太挂的住了。她说:“……找到下家就走。” 朝渺爽快道:“你物色好哪个了,我这便安排去。” 宫九歌平生第一次招人嫌,当下挑眉道:“我是打断什么好事了让你这么急?” 朝渺:“怎么还不乐意了?” 宫九歌:“不敢。对了,你刚说物色好哪个我安排是吧?” 朝渺:“你说。” 宫九歌:“那就安排赫无双吧。” 朝渺知道宫九歌在枉城最大的依仗便是那离遵一脉,在她开口前便知道了她会说什么,所有在对方开口的当儿她便果断应了。 “行……嗯?什么?你要谁?” 宫九歌问她:“你是真没听清楚?” 朝渺愣了两秒,然后问:“这是你不想走的另一个表达方式吗?” 宫九歌见她这反应,猜逢自己是不是哪里想错了。 “那我没人能联络了,不然你推荐几个?” 朝渺直接道:“我这便传信给那离城主。” 宫九歌拦下她的动作:“我刚砸了人家不久,你确定他会不计前嫌?” 朝渺:“那算什么砸,你随便赔点不就好了,而且这节骨眼上谁还敢收留你这一大家子人。” 宫九歌“呵呵”两声:“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先前要是愿意把人给我送出去,眼下还有人质这回事?” 朝渺好言劝慰:“这也是出于常理嘛,毕竟这么一大批人跑出去都不拦着,后面的烂摊子也难收拾,枉城的外来客又不止这一批。” 宫九歌当下了然:“还真是他拦的!” 朝渺:…… 朝渺接过楚惊凰递来的热茶,惬意地饮了一口,瞬间头脑也清明了。她对楚惊凰道:“阿凰,不若你先出去吧,照顾一下后院的客人。” 楚惊凰看着宫九歌的目光颇有几分忌惮在里头,宫九歌露出个友好的表情,充分展现自身无辜。 朝渺捏着楚惊凰的手掌微微用力,她笑道:“别看了,还不快去。” 等楚惊凰出去后,朝渺换了个更为随性的坐姿,然后才对宫九歌道:“说起来,这么半天我们还没说正事吧。” 宫九歌心说你才知道啊。 朝渺伸手推给她一碗茶,然后才问起来神王阁的情况。 宫九歌分析说:“我出来前是稳的,但是现在就没那么确定了。” “真是胡来,”朝渺低笑一声,语气中含着几分无奈,“瞧,好好的计划。你也不怕那几个急了跳墙,直接取出来灵田去孤注一掷,到那时候可就真没法挽回了。” 宫九歌摇头:“还犯不着。”总归一次意外而已,不会让人将智商也舍出去。 “犯不着?”朝渺脸上笑意更深了,“你是还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他们就是想把这个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法阵彻底给扼杀了去,别听那一个个的胡扯,说什么解脱,也就都是些年纪不到二十的小崽子,就他们说的解脱你也信?那些个真的撑不下去的,正是没能力来主持的,所以啊,看他们要做什么,端看辛和寅这俩个巨头就好。” 宫九歌想的是,这些实验品最开始的确是想结束这一切,不管是生理上溃烂的痛苦,还是心理上背叛的惩处,都让他们生了就“就这样结束吧”的心思,不然冲着这些个人精各抒己见,便是辛和寅,也难将人心聚集。 至于这想法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或许是辛得到权力忘乎所以,乐在其中,再往远了说,是朝渺的出现让他们生了一种类似于“还能这样活下来啊”的想法,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宫九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桌面,然后她看向朝渺,问出了积压在心里最深的疑惑:“那法阵,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朝渺像是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接着如实道:“嗯?当然是为了抹杀实验品们了,你该是知道答案的吧?” 宫九歌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她想知道的是,这法阵里的背后,到底还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不说别的,就是她面前的朝渺,这位活过几百年的大人物,也是为了这法阵才与她有了这面上的合作之举。 朝渺视线不错过她情绪的分毫变动,接着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加了句:“当然,你的肉身虽说是被拿去做了阵源,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帮你。” 宫九歌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也能漏网充数?” 朝渺奇怪地看她:“怎么能这么说,你也精通法阵,该是知晓百余年前的法阵是如何起势的吧,那时阵源不稳定,偏向使用一种珍贵的玉石做源。多珍贵我就不多了,用了别扔,随便灌输几缕灵力进去又能卖个高价,真要当一次性用品使了那多浪费啊!” 宫九歌:……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堂堂大城主竟然以身作则造假!看朝渺的眼神还全然没当一回事儿。 宫九歌说:“我还以为那时候的法阵都是消耗人来运作的。” 不料朝渺这也认了:“没问题啊,犯不着和对手打架再把自己的玉石拿出来用吧,尤其用了不好回收啊!” 你这后一条才是重点吧! 宫九歌说:“既然如此,在那离遵府上的时候,你有为何用人血肉来造阵?” 朝渺眼里忽然生了名为不怀好意的神情:“啊,忘了说了呢,那个阵还挺有意思的,叫‘舍己为人’。” 宫九歌眼里生了些小小的迷惑,她很确信自己在苏止棘的收录里是没见过这个名字的法阵的,不过想想也是,眼前这位和他们用的法阵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宫九歌没说话,朝渺也压根没往她没听过这点上想,接着道:“我倒是没想到,事先安排好的人,竟然还不够你用的。” 宫九歌本着不耻下问的准则虚心求教:“什么意思?” 朝渺:“就是说,你每每试图离开那个束缚着你的法阵而下手时,法阵就会为了补上被你损坏的部分而将阵源的能量强行录入,说的直白些,就是将作为阵源的人,活生生的吸干。” 宫九歌恍然:“这就是‘舍己为人’?这名字形容很到位啊!”她一时间竟然生了些庆幸,庆幸当初忘书宗和宫族的人不是在朝渺手上。 朝渺看她表情不太对,试探道:“你不知道?” 宫九歌不好直说,含糊说:“可能是给忘了。” 朝渺笑说:“忘了也不错,那几条人命的负重感也不至于太重是吗?” 宫九歌也笑了,眉眼愠起温情,但她说出的话却是锋利而冷酷:“你可真会说笑,人是你绑定了,还接连不断地往上送,我要有什么负罪感?真就像法阵的名字一般,舍己为人么?” 舍了自己的自由来换得另一方的生存,亦或是,舍了一方的性命,还被困者自由。 这个法阵最初是一个手段狠辣的人研究出的,最喜欢将心心相印的二人系在一起,断水绝粮。其实这个法阵极不平等,尤其考验的是在阵中的人,外面的人尚且自由些,而阵中的人举动都受拘束。 朝渺:“研究出这个法阵的人最好一口,便是将外面的人绑在刑架上,然后每日喂给好吃好喝,就那样让阵里的人看着,不出三天,两个里总要死一个。”要不是里面的饿死,要不是外面的被吸干,可不管怎样,活下来的那个人,身上就背负了心爱之人的性命,杀人诛心。 宫九歌听的感触动容:“所以那些丫鬟都是我什么人?” 朝渺:“你若愿意,可以把她们都收了。” 宫九歌面对一个嘲讽技能满点的人,最初的惊讶过后便是坦然接受,她正要开口,就又听朝渺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原以为你是个有出息的,不料还是个拎不清,现在救了这些人又能如何?你能让他们平安走出枉城吗?” 面对这个问题,过了最开始那个冲动劲儿,宫九歌眼下已经平静下来了,朝渺的话让她重新想起来那群人看到她时的眼神。 “可能……”宫九歌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用到的脑细胞简直比她应付辛的时候编的身世还要多出几倍不止。 朝渺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手里的茶有些凉了。 “……可能是因为我还算个人吧。”这话像是随便编了个应付人的借口,带着微妙的自嘲。 朝渺半天等来这么一个答案,脸上也没露什么情绪。 宫九歌:“至于你说的能不能让他们走出枉城,我个人觉得没人刻意找事的话,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觉得呢?” 听着对方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语气,朝渺唇角上翘:“或许吧。” 宫九歌之前走的时候还带着从那离遵府上顺来的小丫头,听到朝渺说能转移阵源的效力,当下将人召了过来,让朝渺现场示范。朝渺也没推三阻四,当着人的面就给解了,宫九歌看着朝渺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心里又有了想法。 朝渺主动澄清说:“先说好,我只能转移阵源,阵源!”那些个实验品是属于阵内的抹杀物。 宫九歌:“别解释了,我都还没想到这一茬。” 第三百零九章 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朝渺话是这样说的,至于宫九歌信了几分就另当别论了。 宫九歌问朝渺:“枉城这雾是不是也和法阵有关系?” 朝渺:“你问的是哪个法阵?” 宫九歌听她这意思,出事的不是神王阁西山的法阵? 朝渺说:“是有关系,不过和你关系不大,是鬼灵那边的问题。” 宫九歌:“西山这处法阵和鬼灵那边的,应该没关系吧?” 朝渺忽地笑了:“怎么可能,这两处法阵怎么会有关系!” 宫九歌本来随意的视线蓦的一凝,不过也就是短短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朝渺听到宫九歌说:“我想起来还有个去处,眼下就不打扰了,至于我们先前的约定,时间我想办法来拖延。” 对方要走正合了朝渺的意,当下就要把人送出去:“好走不送啊!” 宫九歌带着人临出去的时候,侧着头对着朝渺笑了笑:“再会。” 朝渺总觉得这个笑里面似乎还带了些别的意思,但是宫九歌的举止又看不出什么不对,只疑是自己多心了。 宫九歌来的地方是赫无双在枉城的那处院子,上一次过来,还是赤厌晨带她来的,地方宽敞的很,上下也都有当地找来的下人打点,唯一的弊端,可能就是这里位居城中心,过分招眼了。不过现在也不是看招不招眼的时候了,宫九歌在这处宅子外布了几个阵,弄了一手好防御。 等音妺一行休息了几天,身体里的药效彻底化解,音妺找到宫九歌来详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音妺不知道宫九歌在枉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处院子,还富丽堂皇,生怕引不起旁人注意一般,尤其在里面走动的都是枉城本土人士,看见他们这些外来人脸上也不见异色,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不过这些事都属于对方的隐私,音妺也无意去探寻。 音妺经下人带领找到宫九歌的住处,此时外面正守着两个人,对前来的音妺道:“夫人在招待客人,姑娘有事,不妨晚点过来。” 夫人?这是音妺第一次听到府内的下人对宫九歌的称呼。 试问谁的住所才能让这些下人称一声“夫人”?音妺瞬间了然,她对守在门口的人道:“没事,我在这里等她便可。” 宫九歌此时还不知道音妺在外面,她当下正在应付追上门来的阿子。 阿子哈哈大笑:“你是不知道辛那个脸色,哈哈,他那脸黑的……哈哈哈……” 宫九歌挑眉,看向幸灾乐祸的阿子:“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我分享这无关紧要的事?” 阿子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当然不是,这事儿哪里比得上另一件精彩,你猜猜怎么地,辛和卯他们闹掰了,一方分了一半灵田,辛这就要把灵田扔法阵里去。” 宫九歌一时间竟没能弄懂这操作,她问阿子:“辛是要干什么?” 阿子说:“不清楚,好像是要找精通法阵的来做什么。” 宫九歌又问:“神王阁有什么人精通法阵吗?”还是说,直接就是从外面找人来? 阿子:“有啊,万子矜你知道吗?” 宫九歌恰好喝了口水,听到她这话差点没呛到:“咳,你说谁?” 阿子权当她是没听清楚,重复道:“万子矜,就是那个名义上是阁主的那个。” 宫九歌:“他懂法阵?” 阿子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如实道:“懂吧,听辛之前说万子矜露过一手,看着贼靠谱,辛的话还是有可信度的,没准那万子矜真有几把刷子。” 宫九歌整个人都凌乱了。 不是,那什么,寅难道连她之前冒充过万子矜这回事都没透露给别人?她之前只觉得卯也不知道这回事,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多心,就这事儿怕也是寅的把柄之一,辛不用万子矜还好,等他真正用人之际却发现是个干干净净的水货,那场面可就不可控了。 阿子见她对这事儿感兴趣,随口又插了句:“不过我是没看出来这人哪里有本事,不过也是亏了他这身本事,不然怕是早被活剐了。” 宫九歌听着这里面有内容,出于好奇便问了一句。 阿子笑道:“他,哈哈,这人本事没有,偏爱摆谱,辛那小子心思敏感的跟个针眼似的,万子矜摆谱摆到他头上,要不是卯拦着,人当场就没了。” 宫九歌无言以对。 阿子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站起来活动手脚:“说起来,你这次和他们翻了脸,往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往后?”宫九歌淡淡道,“还有,我到神王阁的本意就是救人,哪来翻脸不翻脸一说。” 阿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不过那灵田,你是真不打算要回来吗?” 宫九歌不好确认以阿子的消息之广,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对辛的那番言论,还是有意试探真假,她说:“就那样了,而且这些事我完全插不上手是真的。” 像阿子是比较佩服这类人的,像是什么都说了,但是你细品,没有一句让你得到有用的讯息。 阿子这便要起身告辞了:“走了走了,改天我有空再过来。” 宫九歌送她出门,结果这刚出院子,就撞上了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的音妺。 音妺像是看了她一眼,接着视线转向这位客人,她眉头皱起,看着阿子的脸只觉得熟悉非常:“你……” 阿子兴冲冲地向音妺打招呼:“你好啊,不记得我了?我们前几天还见过的。” 前几天?前几天她还被关在神王阁的地牢里!音妺瞬间就记起来了,看向阿子的眼神不善。 阿子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转头对宫九歌亲密道:“那我就先走了哦,谢谢你的招待。” 音妺的反射弧瞬间爆发,她一把抓住正要离开的阿子的手腕,然后视线锋利转向宫九歌:“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要是赫无双问来,绝对是醋坛子下藏着蜜罐;要是苏止棘问起,那就是困惑不失关切;然而,换作苏止棘的师妹,音妺问起,配合当前的环境,结合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质疑和不信任的压迫感。 “没谁,不过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不多介绍了,”宫九歌转对阿子道,“你出去吧,我就不送了。” 阿子觉着这俩人间不太对,秉着八卦本想多留片刻,不想宫九歌就下了逐客令。 阿子走了,但是场上的气氛不见回暖。音妺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在神王阁遇到宫九歌的事,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在他们撑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眼下又不巧撞见阿子和宫九歌言笑晏晏的模样,这一切似乎有了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音妺心是沉的,但是她的声音非常平静:“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宫九歌都要不认识“解释”这俩字了,她本来这段日子不去见音妺就是担心这茬,胡思乱想事小,她要真把理由说出来了那才是大事不妙。 宫九歌想让她先回去的话音不知怎么打了个顿,然后侧着身子让开了路:“进来说。” 音妺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旁边没有别人,她见前面走着的宫九歌脚下忽然打了个顿,然后一句话猝不及防传入她的耳膜—— “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个没心没肺的你活成了现在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 音妺脑海中一片空白,看着宫九歌在停顿过后若无其事往前走的模样,瞬间眼眶酸涩。她抬手捂住双目,喉咙里发出自嘲的笑声。 她还真是没出息啊!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捕风捉影’……” 而不是那个就连读出来都带着几分怜悯的“小心翼翼”。 宫九歌由始至终都没回头,音妺也就没看到她嘴唇上下一碰——哈,没想到吧,我想说的是疑神疑鬼。 二人一路上再没交谈,音妺觉得脚下的路简直前所未有的长,实在没捺住,低低抱怨了句:“在这穷地方把院子修这么大做什么,看着光秃秃的。” 宫九歌听到了,本着唠嗑的原意回道:“气温还没有回升,等过几天热起来花草就长出来了。” 音妺事后回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咋想的,就这么把话接下去了。 音妺:“这地方又热又旱,能长什么好花草!” 宫九歌笑了笑,回答:“枉城可能长不起来,但这处宅子能。” 音妺,音妺彻底消声了。得,就是被甩到这荒山野岭来,人有钱人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被掩盖啊! 等进了屋子,音妺敏锐地打量到空空如也的桌子,然后问宫九歌:“她刚刚没在这里?” 便是接待客人,桌上总得有茶水吧! 宫九歌莫名地从这话中品出来些别的味道,她说:“是不在这儿,我没让她进来。”当然,事实上是宫九歌一向不讲究私聊的场地。论说话的艺术! 果不其然,音妺一听,心里忽然就舒服了,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可能是女孩子间交往的纯友谊偏向心理,类似于“我和你好,她也和你好,但我肯定比她重要”的想法。 心里高兴了,问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偏激了,音妺说:“你去神王阁是有什么事处理吗?”内心已经开启自动补全遮掩对方行为的模式了,即所谓的——滤镜。 第三百一十章 那离城主意欲何为 宫九歌那套救人的说法糊弄阿子还成,眼下在音妺面前实在站不住脚,索性也就坦然应了。 “是有点事,我也是去了后才得知你们的消息,但是事出有因,不好妄动。” 音妺很痛快地接受了她的说辞,转而问说:“待在这里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何时离开?” 宫九歌思索片刻,然后对音妺说:“我这边尽量安排,不过能联络到外面接应最好,你们在此之前都放心在这儿住着。” 音妺听她这话的意思:“你不打算走?” 宫九歌点头:“手头上的事还没完。” 音妺看她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不好说出口,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有事尽管开口,我们或许帮上的不多,但是别忘了你自己有后盾。” 宫九歌笑了一声,郑重其事地点头,音妺心里的阴霾随着她点头烟消云散。 “行了,帮不到你的就不问了,我说一下我来枉城后发现的异样,”音妺逐条交代,说到一条重点时,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你怕是都有相关的消息听到,不过我还是要多提醒你一句,这雾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自身或许感知不出来什么,但是别人能看出来。之前一个弟子说我……算了不提了,总之就是思维上,处事行为上,千万不要偏执!” 宫九歌似乎知道那句“算了不提了”代替的是什么内容了,不过她理智地没说出来,面对音妺连声称“是”。 宫九歌说:“之前林萧也提醒过我,放心。” 音妺又交代了几句,见宫九歌都记下了,方才放心地离开了。 如宫九歌先前所顾忌的,这地方这么招眼,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当下能给宫九歌造成麻烦的,神王阁暂且不论,剩下的便是地头蛇那离遵了。经二人上次不欢而散……何止是不欢,这事儿闹得再大些都能成仇了—— 那件事之后二人再次打照面,那离遵是什么个脸色宫九歌没能看出来,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不那么友好就对了。 宫九歌面无表情地打招呼:“那离城主。” 在外面等了许久进不去的那离遵脸色堪比被宫九歌绑在椅子上几天动弹不得的时候,当然,有了那一次警告,他便是再有什么暧昧的心思,也都抹消的一干二净了。眼下来找人,他特么的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亲自来找人! 毕竟是被捆绑在利益第一线的人,拉下脸来也不是多丢人的事,那离遵声音低沉:“进去说。” 宫九歌:不是很想。 宫九歌冷漠地侧身让开路说:“既然有事那就换个地方说吧,不过寒舍屋窄,闲杂人等就不必进来了。” 那离遵身后随着的侍卫满脸的担忧,看他们的表情,似乎那离遵要进去的是盘丝洞一样。 宫九歌见状安慰:“等你主子进去了两刻钟还出不来……” 侍卫长眼中露出光,是他们就能就去救人了? 宫九歌接着道:“……你们就能走了。” 侍卫长听这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话,忧心地看向那离遵,试图改变制止他的想法。 那离遵摆手:“你们在外面候着便是。” 等进去后,宫九歌问那离遵来意,想来那离遵是路上就已经想好说辞了,当下便直接反问:“可否先问一句,你眼下和神王阁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宫九歌略有惊讶地看着他,如果现场来个表情翻译的话,宫九歌眼下的意思应该是—— 你是有多大脸来问我这个问题?! 那离遵竟然很奇异地看懂了她的意思,面部表情僵硬,勉强接着道:“我接下来的话,是要确保这一点后才能告诉你。” 宫九歌想了想,认真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和你的侍卫长会合了。” 那离遵:“……和神王阁的法阵有关。” 宫九歌指了条路:“这边走,出去的捷径。” 那离遵对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恨得牙痒痒:“事关你的父母!” 宫九歌脚步一顿,她眼角余光打量过那离遵的表情,只有难看不见异色。难道是真有她父母的消息?和西山的法阵有关? 宫九歌:“你说。” 那离遵不愿让步:“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宫九歌视线聚焦,目光远眺。那离遵知道她看的是神王阁的方向,他听她说:“我想那离城主误会了一件事,便是不管我与何人,达成了什么交易,那都和我父母无关的,况且也没有什么交易是值得我将他们舍出去的。” 宫九歌说的理直气壮,像是事实本应如此。那离遵打小是被姬忘姝带大的,对自己本来的血缘亲属大多没什么好感,宫九歌理所应当的语气给这话的可信度加固了几层不止。 “好,”那离遵再没有放心交托这件事的人了,而宫九歌无论是从实力来看,还是血缘来看,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那离遵从怀中取出来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交予宫九歌:“这是我在姝姨的收藏中偶然发现的,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宫九歌手里握着半个拳头大的珠子,一时间没能认出来:“这是?” 那离遵说:“这是上一辈流传的一种秘法,我见姝姨用过,里面承载着施术者的一段记忆,只要与其血脉相连的的一滴血便能打开查看。” 宫九歌听完,脸上有过瞬间的困惑:“你打开看过了?” 那离遵表情一僵,接着“嗯”了一声。 宫九歌:“血脉相连的血液?” 那离遵对此的解释是:“姝姨他们毕竟在枉城住过,找一些血液出来也不是问题,不过可惜只有那一份。” 宫九歌盯着他,二人对视几瞬,那离遵泰然自若,丝毫没有虚伪作假的退缩之意。 宫九歌将珠子收起来,然后随口道:“这次回去一趟,过来也没带个礼物,不过倒是顺手揣了几盒香,不如就成人之美送给那离城主了。” 那离遵不明白她的意思:“我要香做什么?” “城主怕是不知道,”宫九歌难得好言解释,“这香名唤‘千尘檀’,便是在洛国也屈指可数,极其珍贵,无论是送人还是己用都合适。” 那离遵在宫九歌的注视下强行控制住面部表情,他说:“你想多了,我并不喜欢熏香,也没有要拿去送的人。” 宫九歌:“这样啊,那想来对方是不缺了。” 这话让那离遵的脸色又变了一变,宫九歌淡笑道:“刚刚那离城主问我立场,本少主倒也有一问,就是那离城主意欲何为?” 那离遵放在身侧的手一紧,接着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他人虽然在笑,但不知道是不是宫九歌的错觉,在这笑声中她竟然听到了一种人痛苦到极致的嘶哑。 这个问题放到之前,那离遵的回答绝对毫不犹豫。 那离城主意欲何为?守一方安康,护一城无忧! 但是,这个答案,这个他一直在坚持的信念,现在他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宫九歌看着那离遵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静默半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掌心的珠子。本来她以为那离遵认识千尘檀的途径是朝渺,但是在她接触过朝渺后,发现对方并没有熏香的习惯,身上没有任何属于香料的味道,仅有一种清淡的药香,浅不可闻。千尘檀供应途径多为皇室贵族一类,因为经久留香这一特性,广受女性欢迎。 几个人的身影在宫九歌脑海中晃过,最后真正锁定确认的,是那离遵给她的这颗珠子。 那离遵说,血脉相连的血液滴落其上方能打开,如果真要找这么一个人出来,除去宫族本家,那便是姬族了。 等宫九歌回过神来,立刻让人拦下已经走到门口的那离遵。 “那离城主,”隔了一段距离,宫九歌扬声道,“本少主有一事不明,还望城主解惑。” 说话间,宫九歌走到人三步开外站定,她压低声线问道:“不知城主,与楚惊凰合作拦下枉城往外的所有信,是什么意思?” 那离遵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然后俊朗刚毅的面庞上唇角轻扬,整个人生了种洒脱的气质。他说:“少主有你想做的事,本城主亦是如此,世事难判对错,不论结局如何,问心无愧便可!” 那离遵说完,本以为宫九歌还会追问,不想她得到这个答案,直接就往旁边让了让:“那就祝愿那离城主心想事成了。” 那离遵笑了:“少主亦如此。” 来时尚且不对付,二人眼下的气氛却是缓和了不少。 等离开这处后,那离遵的贴身侍卫悄声请示:“主子,我们安排在那处的人何时动手?” 那离遵闭上眼,宫九歌最后一句话仍萦绕在耳边,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她鲜少的对他正眼以待。 那离遵心里喟叹一声,真是的,明明姝姨曾答应过许给他做夫人的。 “算了,”那离遵摆手,“让人都回来吧。” “是……嗯?” 宫九歌在怀疑上姬沧澜和那离遵有往来后,不自觉地又联想到对方之前怂恿一般的行径。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姬家,又抱着怎样的目的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都到齐了 音妺在发现宫九歌不在了的时候,距离他们入住已经过了近一个月。不要问为什么住在同一个宅子里的人不见了过了二三十天才发觉,她能发觉还是纯熟一次意外。 音妺想起来已经多时没见到宫九歌了,饭后溜达消食路过想进去看看,结果下人告诉她说人出去了还没回来,音妺当时只当是有事,没多上心,又等了几天二度路过,下人还是一样的回答,音妺顺口问了句: “她不是上次没在就没回来吧?” 下人微微一笑:“是的。” 音妺的表情逐渐扭曲:“没回来?这儿长时间人去哪儿了!” 下人礼仪得体说:“主子的事我们是无权过问的,还请客人见谅。” 音妺嘴角抽了抽:“你们就不怕人是出了什么事?” 下人笑了笑没说话。 音妺仔细想了想,觉得人是自己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只是她奇怪怎么走连声招呼也不打。宫九歌是想过这个问题的,然后她再一想,音妺要是不多问,加上她能在时间内回来,就不多此一举了。 身上带着附有法阵的玉器传来感应,宫九歌伸手召出,取过信件来打开,上面是朝渺的字迹。 ——西山见。 神王阁,西山。 以辛为首,身后跟着神王阁近百护卫,队伍前方压着一辆囚车,里面关着神志不清的尹灼华;而站在他们对立的位置,则是以卯为首的,身后姿态各异的其余人,大部分实验品都到了,但是除了甲,无一例外都站在了辛的对立面,卯的这一边。 辛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来了?” 己嘴唇颤抖,她上前一步,看向辛说:“阿辛,你这是想做什么!” 辛看着她,语气调侃道:“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你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己向来是习惯他这幅语气的,但是眼下在这种时候,辛的态度让她心底发寒。卯在身后拍了拍己的肩膀,然后出面挡在她身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卯这么问,辛大笑:“不愧是卯,就是在这种时候也好问这样的问题,答案你不是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们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吗?” 卯说:“我们明明是为了解脱……” 他这话在辛的视线中逐渐消声。 辛看向他身后的众多实验品,脸上笑意不减,他扬声道:“诸位,尔等今日挡在我身前,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方一派气压之低,辛脸上笑意更深了。 “看来都是心里没底啊,”辛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囚笼,看向卯身后道,“这里面关着的,是一直以来压制我等法阵的三分之一阵源,我等都知道,只要在法阵开启之际毁掉阵源,便能彻底摧毁法阵,而眼下,打开枷锁的机会就在我们面前。” “三分之一?那剩下的呢?”卯身后有人出声。 “剩下的三分之一在卯手里,”辛邪气地笑了笑,“至于最后的三分之一,就在路上。” 辛这边的甲眼神都含了几分不解。在路上?谁在路上? 辛说:“大家想必都还记得,阿爹阿娘给了我们永恒的未来,虽然我们一时误入歧途,惹得阿爹阿娘生气,心狠立下此阵,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饱尝身体溃烂之苦,也算是赎罪了。” 卯脸色难看,张嘴反驳:“你别忘了我等聚集在此的初衷!” 辛直接反问:“什么初衷?” 己脸色沉沉:“我们当初,当初说好的。” 辛说:“当初是有这么一说,但是,我们身上的急症有了解,加上法阵破解就在眼前,你们真的愿意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么?我们打出生起就在神王阁,没能守住寸土不说,连这块贫瘠的地方都出不去,你们甘心吗?” 卯咬牙道:“一旦毁了这个法阵,那我们就再也无法抹灭自身,你想最后落得像丙那种地步吗!” 辛收敛了面上的笑,对他说:“你还记得,最初与楚惊凰交易的筹码吗?” 卯一愣。 辛说:“既然朝渺能借魂灵的完整活过百年,那我们未尝不能如此。” 卯:“但是我们的灵识来源于我们的躯壳,能不能剥离还很难说。” 辛:“也只是试试而已,再说若是能找到阿爹阿娘,这些问题也便迎刃而解了。”他动手猛地一拍身旁的牢笼,笼门应声而开。 辛接着道:“担心灵田挖出来会损毁,我便将壳子也给带过来了,至于另外半份,卯,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等我动手。” 场上形势蓄势待发,到了这一步,辛是半点伪装都不肯了。辛见卯不动,伸手吩咐身后带来的人动手。卯没料到辛这般不顾及情面,当下脸色大变。 卯怒道:“便是你都集齐了阵源又如何?你对法阵又有几分了解!” 辛早有准备,手掌交叠“啪啪”两声,一个人被押解着从后面带了上来。卯定睛一看,被带上来的人赫然是神王阁名义上的阁主,万子矜。 竟然直接把人给绑来了! 卯看着辛,一时间只觉得他丧心病狂。 辛笑道:“还要多亏了寅的引见,话说他今天怎么没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万阁主对法阵有了解,有了他的助力,事半功倍。” 万子矜形容难看,咬死了牙关不敢透露那个懂法阵的压根不是他。 “你真的觉得,他懂法阵?”寅的声音这时候自众人身后传出,万子矜额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人当初是寅引见的,但是“万子矜”露的那一手却是大多数人有目共睹,辛不声不响地看向身后,寅从那个方向缓步走出来。 辛重新扬起笑脸,对寅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当初我们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的,还是说——” 辛一把将人扯过来,语气阴险:“还是说,当初露那一手的人,不是这个?” 万子矜瞳孔一紧,下意识道:“我,当然会!” 辛看向寅,试图求证。 寅说:“真假先不说,你既然试图对这处法阵下手,又何必找这种废物?” 辛听他的意思,多少摸出些门道,他附和了寅一句:“确实废物,不过,我记得你和他关系不错来着不是?”那段日子三天两头往西山跑。 寅没接他这话的茬,继续道:“今天我来也是为了这个法阵,但是,眼下确实与你们两方的立场都不同。话不多说,先见见我带过来的人吧。” 寅对着来时的方向喊了一句:“朝姑娘,今天这法阵,还得请你这行家来探看一二了。” 朝渺是一个人来的,不知是如何劝动的楚惊凰,她深知,只要楚惊凰一来,那就什么都不用争了,所以她竭力将人给拦下了。听到寅的声音,朝渺上前来,将遮住面貌的斗篷取下来,卯对这张脸是再熟悉不过的,当下便说了句: “是你!” 朝渺冲着卯微微颔首:“别来无恙。” 辛对朝渺这号人物只算得上听说,真人是不曾见过的,看到二人的反应,他挑眉:“你们认识?” 寅在旁道:“这不重要,先将眼下的事解决了再说。” 朝渺说:“来意,我已经听说了,在下对法阵拿手,不如先动手探查一二?” 卯下意识看向寅,人是他带来了,可眼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辛没动,他看向寅,在这些实验品当中,他最难控制的就是这个。只要对方无意与他作对,他倒是愿意给一二分薄面。 辛说:“你刚才说,与我们立场都不同,对吧?那是否,你是要在这位朝姑娘探看过后,再来确认立场呢?” 寅并不否认这一点。 辛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模样,竟然是愿意让寅先试试。 朝渺不管他们之间的纷争,她接过来半份灵田以及揣着另半份的尹灼华,然并不急着动手:“唔,这还差一份啊!” 辛说:“姬沧澜还在路上,不出十天便到。” 朝渺闻言,似笑非笑道:“这和姬沧澜有什么关系?” 寅试图制止她说下去,却又闻朝渺道:“放心,不用十天那么久。” 寅话音一顿。 朝渺摇头说:“瞧瞧一个两个的都给忽悠瘸了,哪用十天,你们倒数十个数,差的那份就到了。” 就连辛都在这庞大的信息量中懵圈了一瞬。什么意思? 场上人多,个别听了朝渺的话就开始小声倒数,直到倒数到“1”的时候,朝渺出手了。 她双手结印,指尖晕染着血迹在空中绘制出一条条符文,装着灵田的盒子被打开来,至于尹灼华体内的,也随着朝渺的动作有了反应。 寅算是场上唯一一个没被她动作所吸引的人,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还在计较朝渺那句话。 倒数十个数?什么意思? 繁杂晦涩的符文描摹好大半,朝渺忽地道:“来了就过来吧,我还以为得再等一会儿呢!” 回答她的是一道强大的灵力波动,破风劈过来,朝渺早有准备,祭出神器往身后一挡,绘制符文的笔触不乱。 “来就来嘛,还这么大火气作甚?” 宫九歌迎风而立,只身站在那里,她面上含笑,手里拿着一把未撑开的伞。听到朝渺的话,她将伞收起来。 “不喜欢热情?那就整点合心意的给你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西山法阵启动了 随着宫九歌话音落下,数以万计的冰锥出现在她身后,空气寒凉了十几度不止。朝渺见她这架势,知道这是要动真格了。 朝渺说:“有话好好说嘛,动刀动枪的算怎么回事。” 宫九歌挑眉:“那不如你先把手里的东西停一下,我们坐下谈谈心?” 朝渺看着手底下大片大片的符文,衡量一番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那你还是动手吧。” 其余人:?? 朝渺无奈:“你们别这样看我,懂点法阵的都知道,我这一撒手就什么都没了,短时间内再画可就不单单是拓印这么简单了。” 宫九歌:“那便,如你所愿!” 铺天盖地的冰锥蓄力攻向一处,朝渺右手停不得,只得左手又摸出来件什么,往自己周身胡乱一挡。 朝渺是抵住了这波攻势,但是灵力所攻范围之大,加上朝渺与他人的距离又不远,一招出去,顷刻间哀嚎遍野。辛与寅等人连连后退,生怕被波及。朝渺眼下的局势也不乐观,她的防护挡得住冰锥的攻势,但是难抵余威,那些冰锥的余寒触碰到她,彻骨的凉。 朝渺倒抽了口凉气,眼看就要完成的法阵让她暗自咬牙,坚持了下去。 宫九歌一击不曾得手,身形一闪,飞快逼近。辛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大喊道: “保护好她!” 立刻就有人团团将朝渺护住,但是没等靠近就被灵气残余的寒气逼的步步后退。宫九歌赤手空拳将挡在她面前的人击开,上前一把摁住朝渺动作的右手。 “论过河拆桥,你还真是当中的佼佼者啊!” 朝渺扬唇一笑,清秀的脸上带出的神韵,竟然还和宫九歌有那么几分相似。 “过奖,不过你刚刚提的谈心,我倒是有几分中意,可惜怕是要等你能活着回来后了。”随着朝渺话音落下,悬在空中的符文开始旋动,渐渐融入灵田,尹灼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腹部浮现鲜红印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突破皮肉钻出来。 宫九歌见状,也顾不得手底下的朝渺了,回身捡起一把刀,直接对尹灼华动手捅了过去,一时间鲜血四溅。尹灼华在剧痛中不敢置信地抬头,饶是到了现在,他都不敢接受是宫九歌对他动的手。 “你,你……”尹灼华鲜血从口中溢出,他声音颤抖说,“我,咳咳,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我在死前想知道,那天你说的身世,到底是真是假,你到底……” 宫九歌听到“死前”两个字,握着刀的手一顿,听了几句后她听不下去了,冷冷道:“闭嘴,省点力气待会儿把伤口包扎了。” 尹灼华在剧痛过后方才发现,宫九歌竟然将他的灵田给剜了出来。灵田被剜绝对不是件小事,当初的仇怨比较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不逊色,但是眼下,她无疑是救了尹灼华的命。 本该血肉模糊的一团被金色符文笼罩,接着像是受到外力吸引,和另外一半灵田强行融合在一处, 西山贫瘠的土地下冒起金光,接着便是地动山。宫九歌身体有什么在迅速流失,力竭摔到在地,反应最大的是辛等人,随着宫九歌意识模糊,没能看到本来神采奕奕的辛等人,身体表面的肌肉迅速开始脱落。 “停,停下!” 寅攥着朝渺的长袖,他身体衰败的要比辛慢一些,但是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宫九歌身体的灵魂一片混沌,意识不甚清醒。朝渺看着场上的凌乱,轻轻笑了笑,退后几步置身事外,等着事情再往后推延些许。但是,过了片刻,朝渺发现事情不太对,就好比如,那个融合后的灵田上蹿下跳,但就是无法与宫九歌这个容器结合。 怎么回事? 朝渺在旁边又看了会儿,着实好奇此事,于是乎上前几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她将手搭上对方的脉象不出三息,脸色忽地一变。 宫九歌冷汗浸湿底衫,视线不知在何时聚焦。只见她抓住朝渺的手腕,掌心赫然画着一个鲜血淋漓的法阵,在二人肌肤相触间瞬间生效。朝渺脸色大变,此时想要甩开已经来不及了,而迟迟没有容器接纳的灵田也在忽视下被包裹在上的符文吸干。 宫九歌最后的力气也在这一波还击中耗尽,轻而易举被朝渺推开。摆脱了束缚的朝渺脸色并没有回转,她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吐出一句脏话。 宫九歌还没明白她的反应,就见眼前逐渐失去光亮,接着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这是被吸干了?她就这么挂了?可是,可是她还没能再见到赫无双—— 宫九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这是她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她苦笑一声,在全然没了气力的情况下等着生命被一点一滴抽干,然后丧失意识。这是她第一次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法阵的存在都无法感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宫九歌独身躺在黑暗中。不多时,她坐了起来。 没错,她坐起来了。 按理说本该被吸干的宫九歌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连力气都恢复过来了,她茫然地坐起身,四处看了看。的确是漆黑一片,不过还是能勉强在这漆黑中判断出是环境问题而不是她瞎了。 宫九歌判断出当下的环境没有可见的危险后,从空间内取出照明的东西。四周空荡荡的,便是有了光的照明,依旧是那一望无际的黑。 这是什么地方? 首先判断一下,不管是她还是朝渺的法阵都没有传送功能,那她眼下还在西山才是。那莫不是,灵田启用了法阵,然后直接将整个西山掀了?貌似,好像,也不是很可能啊! 宫九歌正在试图排查所有可能性,甚至天马行空想到了她灵魂被剥离躯体,现下被关在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一个盒子里。那既然是盒子,应该就有打开盒子的人,这个角色又由谁来扮演呢? “宫九歌!” “宫九歌。”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是一时间判断不了声源。 “宫九歌,”声音还在继续,宫九歌越听越是觉得耳熟。 “朝渺?” 随着她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接着便是身体猛地弹起,差点撞到眼前的人,亏得朝渺往后靠了靠。 “哟,醒了?” 朝渺在她清醒后便自发离她三丈远,宫九歌打量四周的环境,她们眼下正处于一个绿水青山的地方,手边便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她脸上湿漉漉的,还有点轻微的肿胀,想来某人叫醒她,用的手段不仅仅只是“叫”啊! 接收到宫九歌的视线,朝渺坦然解释说:“托你的福,我们能亲身造访法阵内部。” 宫九歌:“你误会了,我是想问问我的脸怎么回事!” 朝渺脚下不自觉地退了半步,然后道:“既然你问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你该不会想说我是从天上摔下来脸先着地吧?” “其实你是进入法阵的时候不察脸先着地的。” 二人异口同声,一时间气氛微妙的有点尴尬。 宫九歌脸上露出一个笑,明明白白写着“我信了你的邪”。 朝渺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她倒不是对对宫九歌动手这件事心虚,就是担心宫九歌会对这件事做文章,借题发挥。 “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宫九歌说:“法阵内部。” 朝渺不知她竟是知道的,一时间还有点惊讶:“你竟然知道?” 宫九歌:不是你刚刚说的么? 宫九歌略一沉吟,接着正色道:“都是研究法阵的,应当不存在这么大的知识差异。” 朝渺看向宫九歌的视线多了几分严谨,宫九歌眼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朝渺说:“你的灵田为何无法与你融合?” 宫九歌认真道:“或许是家里装修过了,那灵田认门?” 朝渺:…… 朝渺说:“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咱有一说一,比如本该正常周转运行的灵田出了岔子,导致身为一半阵源的你不仅没起到作用还被拉黑……被排斥在外了,我二人能出现在这里应该纯属意外。” 宫九歌象征性地鼓掌:“说得好,不过既然你都提起来了,那我们就这事儿讨论讨论。” 朝渺暗道不好。 宫九歌脸上摆出个虚伪的笑,声音轻柔道:“比如,我们之前说的好好的事,怎么临门一脚您就直接给变卦了呢?” 居于弱势的朝渺:“这个……” 宫九歌接着道:“这还是好在出了岔子,不然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朝渺小声道:“这个,怕是不会。” 权当没听到她的话,宫九歌继续道:“正好眼下没人来打扰,我们不妨将之前的账清算一下,利息就不要了,你意下如何?” 想也知道宫九歌说的账不会和金银挂钩。 朝渺理智道:“我认为不妥,我觉得大敌当前,我们还是一致对外的好。” 大敌当前? 宫九歌心中困惑,面上却不显:“就这样吃了哑巴亏可不是我的风格啊!” 朝渺笑道:“那我不妨用些有价值的消息来换,给宫少主好好的出口气?” 宫九歌似笑非笑:“如果这所谓的价值抵得上朝城主的话。” 朝渺说:“虽然不清楚你对法阵的了解上限,但是我敢以姓名作保,这个地方,没我,你绝对绝对,走不出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卡到法阵里了 听朝渺说的信誓旦旦,宫九歌原地站定,目光中透着几分裸的不信任。 朝渺说:“有一说一,我对你的能力是肯定的,但是论法阵,流传下来的东西还是太少,你便是再怎么有天分,目前也应对不了这样的阵。所以,我眼下是你最好的盟友,没有之一。” 宫九歌摸摸下巴,然后琢磨道:“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呢。” 朝渺有种不好的预感。 宫九歌说:“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合作的时候你就说过类似的话。” 朝渺眼神诚恳:“但是很有道理不是吗?” 宫九歌嘴角扯了扯。朝渺看她面色不虞,料定她是不愿意翻篇此事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宫九歌是信了她的话的,而且对上朝渺,她也知道自己法阵方面的见识之浅。但是,眼下谁居弱势,谁便会被任对方宰割。 宫九歌没说话,朝渺也没开口。 打破这氛围的动静来自那条清澈流淌的小溪,宫九歌感觉右边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动静,但是动静之小近乎微弱轻不可闻,她当时没当回事,却见朝渺脸色生了变化,迅速往后退去。 宫九歌本能的危险预警让她迅速离开原地,闪避的当儿往身后瞥了一眼,发现她刚刚站的地方多了一团黏糊糊的水色不明物体。 “这什么东西?” 回答她的是接下来的异变,只见那条溪流忽地腾空而起,等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应该是条蛇形异兽,外面覆着水源源不断。这种异兽宫九歌前所未闻,向身旁看起来很懂的朝渺询问。结果她一转头,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没影了。 宫九歌:…… 宫九歌二话没说,提步就跑。她没跑多远便追上了跑得不快的朝渺,宫九歌提速两步和人并排。 “那是什么东西?” 朝渺有多久没运动过了,眼下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她余光瞥了眼刻意放缓速度和她并排的宫九歌,没好气道:“先前被压在这地儿的小野兽,乖巧聪明,不动的时候像条河,弄来做宠物最合适不过了。” 宫九歌冷冷笑了笑:“真的?” “当……”然。 “噗通”一声,朝渺向前摔出去,宫九歌淡定收回绊人的脚。 宫九歌:“这么可爱,你想办法养起来吧。我家里衣服还没收,这就先回去了。” 朝渺隐约在身后爆了句粗口,宫九歌跑远了没听清楚,没多久,她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尖锐的哨声,接着哨声传来的方向,天空上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她刚刚见过的蛇形异兽冲天而起,水光四溅,像是正与什么在发生争斗,异兽不敌,被击杀后化作瓢泼大雨,持续了近两刻钟。 却说朝渺被宫九歌阴了后,被身后的异兽追了上来,异兽吐出的黏液迎头浇下。朝渺身体虽痊愈不少,但是在武力方面仍有欠缺,别说打了,就连爬起来再跑的间余都把握不到。电光火石间,朝渺拿出了自己的底牌,当下就用召唤令召出来一只灵兽作战,终于将异兽抹杀了去。 朝渺抹了把脸上的黏液,在心底咒了宫九歌百遍不止。这种水兽的黏液成分是含了麻醉的,不过好在被大雨冲的差不多了,朝渺烘干衣服换上,眼神四处看了看,想找个拐杖什么的东西撑着她起来。 一根木棍被扔到她脚下,朝渺顺着木棍飞来的方向看去。宫九歌靠在一棵树上远远地冲她招手。 朝渺嘴角扯起一个假笑,撑着木棍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冲宫九歌的方向走过去。 “你没走?……不对,该说,你又回来了?” 宫九歌站在风雨圈外,身上没沾湿半点。她说:“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对,我没走。” 朝渺嘲道:“哦,那你没走是出于良心发现吗?” 宫九歌说:“这种大家都没有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 朝渺:“好样的。” 宫九歌上下打量她,半湿不干的衣服贴在身上,还沾着没有弄干净的异兽黏液,看着好不凄惨。 朝渺看着宫九歌在旁犹犹豫豫的不说话,瞥了她一眼说:“你还想干嘛?” 宫九歌说:“所以你是没能养到小可爱,还把它弄死了?” 朝渺气的差点当场爆发,她深呼吸两口气忍下来:“是,啊!” 宫九歌也是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然,经过刚刚那场围观,她也看出来了朝渺根本没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柔弱无力。 宫九歌:“接下来往哪儿走?” 朝渺:“随意。” 宫九歌:? 朝渺:“这里是法阵内部,没有出口,或者说处处是出口。” 宫九歌:“ 那照你的意思是?” 朝渺:“别照我,我啥意见都没提。” 宫九歌姑且就当没听到了,她说:“忘了问了,我刚醒来那会儿,那是什么地方?” 朝渺:“说真的我不知道,毕竟我醒来的时候不在。” 宫九歌形容:“那地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还没说完,就见朝渺猛地扭过头:“哈?” 宫九歌猜逢应该是她这形容让朝渺成功联想到了什么,毕竟对方眼下的表情,真的是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她的预感不错,毕竟朝渺是怎么都不会说出来,那个地方是阵源的位置,最接近出口。 宫九歌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最初醒来的形态也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中间没人干扰,她会一直留在那个地方,直到找到出去的办法,但是朝渺清醒后,因为无法判断当下的位置,将宫九歌这个阵源唤醒,便是在意向中形态间转换融合,宫九歌应了朝渺的传召,与这个位置的自己相融合。 朝渺在刚刚已经领会了来自宫九歌的恶意,如果她再说出她本来能很容易便出去,那想来宫九歌的反应……应该会很严重吧! 宫九歌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朝渺避开视线:“没,没什么,你形容的不到位,我分辨不出来。话说现在说这个也没用,我也是第一次来。” 宫九歌:“……那第一次来的你知道怎样才能出去么?” 朝渺嘴巴微张,刚要说话,就听宫九歌接着道:“对了,像‘出不去’这样的话就别说了,我觉得你知道的应该更多些,你说呢?” 朝渺:我可去你的。 她说:“别的都不说,但是你该知道法阵运行离不开阵源,我们要出去,至少先要找到阵源。” 宫九歌:“就这么简单?” 朝渺讶异地看向她:“简单?哪里简单?你还当这在外面?” 宫九歌有种不好的预感,接着便听朝渺道:“在外面,我相信你一眼就能看个大概,但是在内部,外面的半米之差在里面就是万里无疆。” 宫九歌:“……你刚刚说的‘找’,具体是个怎么找法?” 朝渺想了想,找了个没那么容易激怒人的角度回答道:“能者靠经验,弱者碰运气。” 宫九歌:“经验不足,运气不好的人呢?” 朝渺安慰:“你放心吧,呆在这里不会死,甚至,可能也不会老,没准哪天你出去了,发现你重重孙都和你一般大了。” 宫九歌:…… 话是这么说,但是看之前遇到的异兽,想来这里也不会只有这么一只,可能更强更危险的都有,朝渺也不隐瞒这一点。 宫九歌:“漫无目的地走肯定不行吧,找阵源有没有什么靠谱点的方法?” 朝渺摁着额角,认真地回想久远的记忆:“我想想啊,其实我们可以找人,不,我是说,找有灵识的东西问问。” 虽说宫九歌听她先前的意思,知道这里怕是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东西,但是从朝渺口中明确说出来“有灵识”这三个字,她后颈忽然生了股寒气。 朝渺:“挑个你喜欢的方向吧。” 宫九歌:…… 然后二人心平气和地挑了个方向动身。 两人呆在法阵内部想着出去的方法,浑然不知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枉城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 “是法阵,押着鬼灵的法阵,不知怎地突然大面积扩大!” “扩大是什么意思?法阵被攻破了?” “不是,是忘书宗的那位大人来了后,他发现,神王阁下面压制着的东西,和另外那处法阵相连!” 这消息连一般路人听了都觉得不寒而栗,更别说是对鬼灵无比忌惮的几大古族。 宫九歌和朝渺失踪,神王阁死伤严重,尹家家主重伤,那离遵这次没有刻意隐藏消息,消息在一夜间席卷大陆。楚惊凰在第一时间到场,接着便是赫无双,二人大打出手,差点将整个神王阁夷为平地。激烈的交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苏止棘的到来。 外面懂法阵的没几个,特别懂的就只有苏止棘一个,他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苏止棘试图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楚惊凰和赫无双各执己见,所形容还相差极大。 苏止棘:“这样吧,当时谁在现场,我亲自见见他。” 最后被找来的是四肢完善,神志清醒的寅,寅将当时发生的事和苏止棘说了一遍,苏止棘听着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二人说法不一样了。他们俩个都不是同一时间问的知情人,而回答他们的人看得出来他们和失踪二人间的关系,自然是问谁偏袒谁居多,争取不激怒不得罪。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来个现场直播 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对此,苏止棘给出的解释是,极大可能是阵源出了意外,法阵无法识别源力,只能将相关的都一并拉了过去。 “阿朝与法阵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也会消失?”这是来自楚惊凰强忍怒气的质问。 苏止棘向来软硬不吃,尤其不吃硬,面对楚惊凰这番态度,他道:“那就只能问朝姑娘自己了。” 其实苏止棘从旁人的字里行间不难猜出来是宫九歌用了什么手段拉了朝渺一起,但是眼下他也不想说那么清楚。 苏止棘说:“进了法阵内部这种事,本宗主也只在典籍宗卷上看过一二,不过这件事从外面解决显然是不明智的,因为谁都不知道解了法阵后,夹在法阵空间与现实间隙中的人会怎样。当然,极大可能是随着法阵一同消失。” 这话可踩到老虎尾巴了! 消失?开什么玩笑! 赫无双问出一个最实际的问题:“法阵内部是什么样的?可能联系到她?” 苏止棘认真思索一番,道:“我试试吧,可能性不大。赫城主身上可有什么九歌经常随身携带的东西,时间越长的越好。” 赫无双想了一瞬,从怀里拿出一只手镯。 苏止棘一眼就认出来了,随口问道:“还真是长时间带的,不过怎么在你这儿?” 往事不堪回首的赫无双:…… 苏止棘本就是随口一提,赫无双不答,他也无意问下去。 “开始了!” 手镯在苏止棘手里发出星星点点细碎的光泽,须臾,众人眼前出现长宽大约三十厘的一块黑幕,紧接着是细碎的声响,听着像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苏止棘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像,这就是个女人在说话,而且说得内容还没那么……入耳。 旁人尚且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惊凰就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说话的是朝渺。 随着声音逐渐清晰,黑幕上也出现了迷糊的画面。 苏止棘在旁解释说:“因为用的是九歌的饰物,所以传递过来的画面也是以她的视觉。”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画面一直来回晃不说,等到清晰后才发现是倒着的。 倒着? 苏止棘看了一会儿,都要伸手重新去取过来手镯,看看是不是他弄错什么了,这时候画面中的主人终于说话了,视野中也露出来朝渺的身影。 宫九歌被倒吊在顶上,安静地听着朝渺在下方咬牙切齿,而她的脚下堆着厚厚一层像是泥灰的东西,已经蔓延堆积了她的脚,泥灰像是有生命,还在攀着她的小腿往上。 之前二人定好了找有灵识的东西问路,走了一段时间后,宫九歌在一处山洞口发现有过使用工具的痕迹,有能力制造并使用工具,那定然有思想无疑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山洞,碍于朝渺武力之弱,宫九歌是走在前面的那个。 山洞很深,二人走了近半个时辰,沿途顺手解决了不少障碍,结果在又一个洞口拐角,宫九歌刚进去就觉得脚下猜到了什么东西软糯黏腻,还没等她看清楚,脚下做陷阱的绳子绑住她的脚踝,直接就将她凌空吊了起来。这陷阱困不住宫九歌,等她试图挣开绳子的时候,却发现这绳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根本挣不开。 有了困难,宫九歌第一时间当然是求助于自己这个靠谱系数不高的盟友,然后,就被拒绝了。 朝渺表示,连宫九歌都无法解开的话她就更没法子了,而且那么高她也够不着不是? 接着,在朝渺含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地上的泥灰就像被赋予生命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朝渺,慢慢侵蚀。 眼下一个被吊在上面,一个被黏在下面,上面那个暂且不论,朝渺的境遇是真的不好。朝渺觉着真要这么下去她真就玩完了,眼下她被物理困住,唯一的解就是被吊在头顶的宫九歌了。 “你真不下来?”但是这个“解”也是真的棘手。 宫九歌在空中小幅度地晃来晃去,将刚刚朝渺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还给了她。 朝渺利益威胁,软硬兼施,奈何宫九歌油盐不进。 朝渺咬牙,只得随了宫九歌的意:“我若没记错,这里该是个异兽的住处,这异兽实力比较刚刚那个只强不弱,而且喜好生食。像这种特质的异兽我知道不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哪种,但是看着山洞阴暗干燥,想来能以火克!” 宫九歌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笑着回道:“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么。”她腰身使力,探出半边身子去解脚上的绳子。 绳子入手,有点粘性,触感像棉花似的,宫九歌两指并拢捻了捻。 朝渺半天没听到头顶的动静,抬头看到宫九歌高难度的动作,咂舌:“你还真拼啊!” 宫九歌:? 宫九歌没理会她这句,而是问说:“你刚刚说的特质,当中包括某种蜘蛛类生物吗?” 朝渺点头:“有啊,怎么了?” 宫九歌沉默片刻,又接着问:“如果,我说如果,眼下我们误闯的是这种生物的地盘,你觉得该怎么做?” 朝渺从宫九歌问出来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眼下听她这么问,她说:“你是发现了什么?” 宫九歌没接这话,将自己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朝渺嘴角扯了扯:“这,蜘蛛你也该知道,一旦有猎物入圈,它就会及时收网,而且,一般的火,还对它的网没什么用。” 宫九歌摸出火折子的手一顿,出于侥幸,她还是拿着试了试,火苗触到绳子便自发熄灭了。 朝渺听到头顶没了声音,预感俨然半数成真。 “你发现了什么?” 宫九歌:“绑着我的是蜘蛛丝,火烧不开。你还想知道什么?” 朝渺倒抽了口凉气,然后,就见宫九歌翻身跳了下来。 朝渺深呼吸到一半被宫九歌惊了一把,呛着咳了几声:“咳咳,你,咳,你不是火烧不开?” 宫九歌单脚踩在地面,冷漠道:“我把鞋脱了。” 朝渺:…… 宫九歌困惑地看着她:“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照做啊!” 朝渺磨牙:“照做个屁,已经上腿了!” 宫九歌面不改色:“那就把裤子脱了,多大点事儿。” 法阵外围观全局的人:…… 楚惊凰咬着牙将围观的人全都赶走,留在原地的也就只有赫无双和苏止棘。苏止棘何其了解宫九歌,预感这事儿绝对不止一次两次,于情于理他都不该留,但是这画面还需要他来维持,立场真是不能更尴尬了。 朝渺直接将裤子自大腿以下都撕了,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洁白细腻,宫九歌的视线毫不避讳,大大咧咧地在对方腿上游移。视野中的美景随着法阵被传递到三个大男人面前,赫无双在她们说话之际视线便避嫌移开,苏止棘则就差当场将耳朵捂住了。 楚惊凰没抓到这二人把柄,视线恨恨地盯着那处,嘴里咬出几个字:“真是……”他是想说不知廉耻来着,但是这话说出来有编排朝渺的嫌疑,便被他及时收了回去,内心对宫九歌放肆的举动极不赞同。 朝渺和宫九歌成功脱困,二人商议之下决定先退出这处山洞再做打算。她们想找有灵识之物是真,但并不愿意以食物的形态与之面对面。 二人想是这么想的,但是正如朝渺先前所说,一旦有猎物入圈,蜘蛛就会及时收网,她们没走几步便被拦住了去路。宫九歌的视野里出现一片墨绿偏黑的巨物,表面看着毛绒绒的。 朝渺随在宫九歌身后,见她突然停了,问说:“怎么不接着走了?” 宫九歌没答话,因为她看到朝渺开口后,那大团毛绒绒忽然动了。朝渺错开身子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宫九歌的同款表情。 那毛绒绒不是旁的,是一只巨型蜘蛛的半身,听到动静正在转身。这一段时间说长不长,从朝渺说话到异兽转身,其实也就是在瞬息间发生。 画面里冒出一只目测四米高的蜘蛛的头,头顶往下两双并排总共六只眼,圆圆的如同几粒大黑豆般藏在浅浅的绒毛下方。宫九歌双手冰凉,看着那六只眼睛,由心底散发的不适与恐惧袭卷全身。 朝渺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宫九歌的手腕就要往回返:“走啊!” 然而不知何时,她们出来的洞口布了一层浅色的网,这一动,便给撞到了网上,登时挣脱不得。 朝渺嘴里彪出一个脏字:“艹。” 宫九歌在她身后幸免,但是情况也不容忽视,因为威胁就在身后。 朝渺觉察出她的不对劲,扭头看她:“你怎么了,这个时候还走神?” 宫九歌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没事。” 朝渺:“是不是不舒服,想吐?” 宫九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心说我怕蜘蛛是真的,但也犯不着吓吐啊! 大蜘蛛见宫九歌没被网住,冲她的方向喷出一大口丝,宫九歌敏捷一躲,然后再度惹来朝渺一句“卧槽”。 宫九歌分心说了句:“你说脏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说着她余光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她那一躲,蛛丝毫无遗漏地都糊在了朝渺身上。 宫九歌:“咳。” 第三百一十五章 无时无地不在互坑 朝渺算是佛了,她现在就指望宫九歌事后不坑她就行,别的不要求了,真的。 宫九歌回头致歉,朝渺艰难扭头回以一笑:“没事,你保护好自己。” 宫九歌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一度觉得自己眼下除了对付蜘蛛还得防着朝渺撩阴手。 又是一口蛛丝迎面而来,宫九歌再度躲闪,这样闪避十几次后,脚下已经没了能停留的地方。 宫九歌扭头急道:“这东西有没有什么弱点!” 朝渺仰头认真想了会儿,听着宫九歌已经在催促了,她说:“普通的火不行,要不你试试灵火吧,就是灵力之火。” 宫九歌:“火没有,凑合一下,冰行么?” 朝渺:“你这也太凑合了些吧!” 宫九歌也就是顺口说说,她的灵力不是火系,但是法阵拟出来的火,算不算灵火?既然想到了,那就有必要试试。宫九歌手下法阵痕迹出现,单纯的五行系法阵还是比较简短容易的,可谁料她法阵成形,大蜘蛛忽然在原地停下了。 宫九歌当时还没注意,但是被那六只圆溜溜的眼睛齐齐注视,她差点没当场去世。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掌心的法阵运起,火焰往四下蔓延,接触到蛛丝的瞬间将其燃烧殆尽。这下不只是宫九歌,就连朝渺都眼前一亮,大蜘蛛忌惮地往后退了几步。 宫九歌把手往缠着朝渺的蛛丝上一声,蛛丝被烧的瞬间朝渺也吃痛喊了一声。 “啊,拿开!” 满手火焰的宫九歌:“不然你自己弄一个吧。” 朝渺:“我手腾不开。” 宫九歌迅速瞅了一眼,然后道:“手指能动不就行了?” 朝渺:“我腾不出手来取玉石。” 宫九歌:“这什么时候了,你拿玉石做什么?” 朝渺:“……启用法阵啊。”她这话的最后一个字尾音上翘,无辜的同时,透露出了她们之间存在的巨大知识分歧。 宫九歌愣了片刻,以朝渺的视觉和她的位置,对方俨然是没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这么想着,她摸出了一个玉簪扔过去。 “你凑合着用。” 朝渺摸着手里的东西,眼神里流露出困惑。 外面观览全局的苏止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宫九歌不想暴露二人对法阵所知见解截然不同一事,但是当下的境遇由不得她再分心,下意识的反应却将这件事暴露无遗。朝渺拿着那只品相极佳的玉簪是无法施展法阵的,因为朝渺要的是玉料未曾雕饰前的灵气,与这种加工后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宫九歌还在与大蜘蛛周旋,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背过身的时候,朝渺挣开了手上的束缚,从袖口取出来一块玉料,不出片刻,她弄掉了身上的蛛丝。 这边的打斗远没有料想中的激烈,宫九歌频频失误,当然,她自个儿眼下还是一点亏都没吃到的,但也没能让蜘蛛吃。 朝渺试探着往后退,后面有什么待定,先甩了眼前这个才是,朝渺确定将前面的陷阱清理掉后往身后喊道:“过来这边!” 宫九歌收到朝渺的消息,反应迅速地甩掉和她纠缠的蜘蛛,还在身后洞口立了一道火墙。二人在确定身后的东西不会追上来后,朝渺看着宫九歌虚浮的脚步,觉得她真是太不对劲了。 忽然,朝渺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她的肩膀道:“你肩膀上有个大蜘蛛!” 宫九歌手扯着外衫猛地一撕一甩,动作堪称利落帅气,如果不是她脸色发白,离得那件外套远远的话。宫九歌在那件外套上打量许久也没看到蜘蛛的影子,下意识看向朝渺求证,却不料对方脸上是一副了然之色。 宫九歌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给耍了。 朝渺看着宫九歌阴恻恻的脸,轻咳了声道:“那什么,人都有弱点的,怕蜘蛛也不是什么大事。” 宫九歌忽地笑了:“就知道你最是体贴。” 朝渺:“哈?”她见鬼了? 宫九歌接着道:“那接下来,我有心无力的话,你能理解的,会愿意顶上的,对吧?” 朝渺:你最后那俩字是怎么问出来的? 宫九歌仿佛得到了某种沉默的回应,双手合十,笑的像个小姑娘:“你真好。” 朝渺:……不,我不好。 朝渺觉得她这话略显多余,毕竟对方应该清楚,她一定程度上连自保都成问题。 二人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再度往前,这下谁都没再说话。 宫九歌在越来越暗的环境下终于没忍住道:“怎么感觉越往前走越暗?” 朝渺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如实道:“山洞自然是越往里越暗了!” 宫九歌脚步一顿:“为什么往里走?” 朝渺:“刚刚那只蜘蛛不像有灵识之物,想来只是误闯此处,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接着……”她话忽然停了,视线逐渐在宫九歌身后聚焦,脸上露出一种天塌了的表情。 宫九歌下意识要回头,朝渺眼疾手快摁住她的肩膀:“别回头!” 宫九歌:“怎么?我身后是什么?” 朝渺冲她笑了笑,那表情有点勉强:“听我一次,你姑且不要回头。” 宫九歌不好的预感更甚了。 “你们是什么人?”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不是蜘蛛?宫九歌由衷松了口气,没看到朝渺脸上的欲言又止。 朝渺:“敢问,可是这处地盘的主人?” 与她说话的人听声音好似还很年轻,只是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她们二人外,真的还会有其他人吗? “是。” 宫九歌背对着人,听了朝渺的没回头,但她在确定身后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后就没那么安分了,宫九歌从空间取出来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面对准了身后。朝渺好似十分忌惮身后的男子,竟然没能注意到宫九歌的动作。 镜面折射过来的画面的确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样貌上还有几分秀气,与声音听着倒是反差大。 宫九歌收了镜子,听着朝渺和身后的人对话。 朝渺说:“我二人路经此地想问个路,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宫九歌注意到朝渺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两处不对劲,就比如,她始终不曾称呼过对方。 男人眼神放肆地打量着朝渺和宫九歌二人,听到朝渺的话,他直接道:“不可。” 朝渺听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还早早地制止了宫九歌想要转头的举动。 男人打量许久,对于误闯自己居所的两个猎物表示了满意:“不错,你们就留下来给我生孩子吧。” 朝渺:…… 宫九歌回头去看是什么人敢说这样的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朝渺走神不出两秒都没拦下。 事后宫九歌表示,当时她离当场去世就只差一个提着刀的仇人。 说话的是个男人没错,镜子照出来的也是个男人的半身不错,可问题就出在只照了个上半身,没照到的下半身才是噩梦! 男人腰腹下方是巨大的蜘蛛的半身,八条腿稳稳地撑在地上,棕色的花纹圈过赭色的蜘蛛身,表面是寸长的绒毛。这一幕更像是蜘蛛上长出半个人来! 宫九歌脚步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贴到墙上才勉强撑住身子。朝渺早在一开始就知道她一回头必定坏事,但没料到坏的这么的——麻溜。朝渺在短时间内想到一个契合的词,心里产生了些微妙的满意。 半人蛛的目光如数被宫九歌艳丽卓绝的容貌吸引了过去:“你不舒服吗?”他声音放轻,就像是担心惊到眼前的人一样。 朝渺在旁看着,心想这有了灵识的东西审美还是向着人靠拢的?果然“美”不分地界。 宫九歌在最开始一波窒息过去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说:“冒昧的问一句。” 半人蛛觉得她声音也好听:“你问。” 宫九歌真挚道:“请问,阁下是什么,怎么称呼?” 朝渺听出来宫九歌是想问对方是什么品种,是基因突变还是生来如此?改口是怕贸然激怒对方。不过说真的,她也挺想知道的,这玩意有灵识归有,怎么还长出人样来了? 半人蛛没听出来宫九歌那是改口,只当是两个问题,他说:“我的形态如你所见,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主人’。” 宫九歌:“叫什么?” 半人蛛:“主人。” 宫九歌:“嗯。” 朝渺:…… 朝渺看了眼半人蛛,确定对方没能领略到宫九歌话里的坑,松了口气的同时暗戳戳地瞪了宫九歌一眼,示意她安分些。 宫九歌先前承了朝渺的情,难得没和她唱反调。 朝渺问:“阁下可是‘洞余赤蛛’?” 半人蛛:“没错。” 朝渺惊疑道:“那为何会有人身?” 半人蛛语气毫无起伏道:“为了交配。” 宫九歌:你们蜘蛛间交配为什么要弄个人身出来? 宫九歌是忽视了半人蛛早先说过的一句话,但是朝渺没忘,朝渺接着问说:“无意冒犯,但是阁下的人身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整的?” 宫九歌竟然不分场合地觉得朝渺“整”一字用的妙计。 半人蛛动了动,那八只腿看着比人的双脚还要利落:“当然是后天。” 朝渺眼神示意宫九歌找出口,然后由衷问说:“恕我不是很明白阁下的用意,难道这里还有人予以阁下交配?” 半人蛛有着辨别雌性的能力,而且还有着一定意义上的审美,这点让朝渺联想到某种不好的可能。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忽悠半人蛛 半人蛛一脸的“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没人繁衍如何传承下去?”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每个人都该知道的事。 朝渺和宫九歌对视一眼,心道你都没注意自己是什么物种吗? 半人蛛挪动着八条腿靠近,朝渺看了眼旁边的宫九歌,果不其然看到对方巴不得在身后的墙壁上徒手挖开一个洞现在就出去。这时候指望对方维持理智是件难事,朝渺轻轻叹了口气。然而对于宫九歌来说,最先那波攻势过去后,眼下的她无比冷静。 有灵识就证明他们有沟通的机会,宫九歌说:“那这繁衍是从哪一代开始有了人类的参与?” 半人蛛吃饱喝足没多久,看眼前闯进来的两人顺眼便不在乎多答几句:“有没有人参与这个倒是不重要,哪怕是看只蚊子顺眼,变成蚊子来繁衍也行。” 宫九歌:可那东西不是你们的食物吗? 两人听得出来半人蛛只是列举一二,来表达自己的观念,并不是真的试图与蚊子繁衍,不过—— 朝渺敏锐道:“变?”这要怎么变? 半人蛛说:“小招数而已。” 空气中多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宫九歌的危险预警在脑海中回响,本着能不动手最好,她含蓄表达了此处空气流通过慢,人长时间呆着不舒服等理由,想要离开这里。朝渺在宫九歌话出口的时候就做好了反抗逃走的准备,谁料半人蛛沉默了片刻,让开了出去的路。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出来困惑。 对方如此好说话,朝渺还打算随口再问问阵源的事,却被宫九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朝渺见状,了然收声。出了洞口还是之前的模样,沿途也没看到她们第一波对上的那只蜘蛛,宫九歌松了口气。 朝渺问她刚刚的举动:“怎么不顺口问问?” 宫九歌摇头:“很奇怪。” 朝渺:“嗯?” 宫九歌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出来的方向:“竟然这么轻易就松口放我们走了?” 朝渺:“或许是看你不乐意?异兽有了灵识不一定自私残暴,没准是我们运气好。” 宫九歌始终抓不住违和的地方在哪,但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出来了。宫九歌往前走了没几步,忽地撞上了突然停下的朝渺。 “怎么了?” 朝渺没说话,看着前方出现的人眼神中闪过片刻的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 宫九歌听着她这问句三分缠绵二分暧昧,剩下的都是不解,有点奇怪她看到谁了,结果这一抬头,她也傻眼了。 “赫无双?”她这句称呼近乎自言自语,便是离得近的朝渺都没听到。 看清来人是谁后,宫九歌的反应不亚于大白天的走在路上结果撞鬼了,还没等她开口问个清楚,就见身旁的朝渺忽地靠了过去。朝渺上前,那姿态俨然熟稔亲近。 宫九歌:? 宫九歌傻眼的同时看着朝渺上前攀谈。 “你找到了进来的方法?”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眼神深情地看着……面前的朝渺。 宫九歌虽说怀疑过赫无双和朝渺有某种联系,于公于私,但是她怎么都没能料到这二人竟然当着她的面都敢乱来。宫九歌在这念头的侵蚀之下,竟然忘了最初的怀疑。 朝渺正打算问个清楚,忽然被宫九歌拦了下来。 宫九歌唇角上扬,那模样竟是鲜有的温情:“当着我的面就敢乱来?”声音却没有那般客气。 男人还不曾表态,朝渺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们……” 话没多说,朝渺就见宫九歌抬手便是一拳,男人被她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朝渺瞬间傻眼了。 “你做什么!” 宫九歌听到朝渺这句忧心的声音,看着她冷冷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朝渺:“?” 朝渺完全被眼前这一幕弄傻眼了:“不是,你为什么……” 宫九歌没理她,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她从空间里将伞取出来,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解释解释?” 不等男人说话,朝渺就仿佛被雷劈了般道:“他要和你解释什么啊!” 宫九歌偏着头:“再拦,解决完他我就来处理你!” 男人从地上站起来,看向宫九歌的神情带着不满:“怎么这样暴力!” 宫九歌转了转手腕,不客气道:“或许你更想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朝渺不知道宫九歌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活像是抓到了自家男人出轨,但是,问题是,这不是她男人啊! 朝渺忍无可忍地抓住宫九歌,强行制止她的动作:“你够了,就算你们有私仇,也该看看地方吧!还有,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跟楚惊凰什么关系啊!” 宫九歌已经攥紧伞柄的手一顿:“啊?有楚惊凰什么事?” 二人眼对眼,很快在对方的神色中发觉了异样,眼神逐渐惊恐,视线警惕看向身旁的男人。 朝渺:“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伸手揉了揉被宫九歌砸到的位置,然后露出个奇怪的表情,像是不解:“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交配对象的?”这说话方式,赫然就是刚刚的半人蛛。 宫九歌:“什么意思?” 男人交代说:“‘洞余赤蛛’交配的时候,会使用一种药物散发出特殊气味,能让你将看到的目标主动转化为意念中自身最满意的交配对象。” 宫九歌:…… 朝渺:…… 可以的,好歹她们二人说出来的都是自己眼下的发展对象。 半人蛛:“你们似乎不太满意?” 尤其是宫九歌,都动上手了,把头拧下来这种话简直不能更残暴了! 当事人宫九歌:“……冒昧的问一句,这所谓的药物是随着你们形态的变化同时降世的么?” 半人蛛用的赫无双的外貌应了句“是”。 宫九歌对此评价:“你们这发展思路不太对啊。” 朝渺纳闷她竟然没在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生气。 宫九歌在一个半人的注视下,接着刚刚的话题道:“比如你们要迷惑的不是雌性,而是自己,既然喜欢抓人类女子交配,那为什么不尝试着将自己变成人呢?” 半人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这件事,前辈们倒是有意提过,但是难度极大。” 宫九歌:“不见得,你们的半人身不就是另一种成功吗?” 半人蛛像是在仔细思考她的话,接着摇头否决:“变成人未必就能获得交配权,而且在力量方面也会大幅度锐减。” 宫九歌:“道理很简单,变成人会得到人类女子自愿的青睐,想要力量则会失去这份青睐,端看你更想要哪个?” 半人蛛并不能理解这番理论,他说:“我的先人便是力量与雌性俱全,况且我刚刚在你们的眼中变成人,也并没有获得好处。” 朝渺:这或许是场合以及人数问题。 既然能沟通,那不管是怎么个沟通法,对于宫九歌来说都不是问题。 宫九歌说:“这并不是问题,你只是缺少一本足够与人类沟通的书籍。”说着,她从空间里取出来一本书,封面大大刺刺地写着《与另一半的日常相处之道》。 朝渺看着书名以及明显泛黄发旧的纸页沉默片刻:“那什么,你日常翻阅的啊?” 宫九歌扭过头没说话。 半人蛛关注的是另一点:“我并不认识你们人类的字。” 宫九歌:“这完全不是问题。”说着她又摸出来一本字典。 朝渺傻眼了:“你怎么什么都带着,这些东西你用不着吧,应该。” 宫九歌:“……总之,有了这两样东西,你刚刚的问题就完全不是问题。” 三个大男人在荧幕前眼睁睁地看着宫九歌将半人蛛安抚妥当,拿着两本书还与对方做了交易,换来两张神奇的药方。 朝渺啧啧称奇的事,宫九歌并没有直接询问半人蛛有关阵源的事,而是问了他哪里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半人蛛很爽快地给她们指了路,二人有惊无险。对于宫九歌来说,心理上受到的压力简直比生理上的不适多了。 朝渺看了宫九歌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扶着一棵大树狂呕。 也是很拼啊!她这么想着,取出来一袋水递了过去。宫九歌好意婉拒,取出来自己的水壶漱口。 朝渺问起她的身体,说:“身体不方便就不要这么拼,事后可想后悔也没机会。” 宫九歌还当她说的是自个儿克服对蜘蛛的恐惧,理智周旋一事,全然不当一回事儿道:“这有什么,再说不是没动手么!” 朝渺皱眉:“你还想过动手?” 对方的语气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宫九歌诧异地想着,莫不是朝渺还是“以和为贵”的代表人物,看不惯她对这里的异兽下手? 宫九歌无意在观点上与对方发生冲突,四两拨千斤说:“我也只是自保而已。” 谁料朝渺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黑,宫九歌毫不怀疑她立刻就要骂人了,可谁料对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一言不发扭头走了。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有担当!” 隔着远了,宫九歌隐约听到这么一句。她当时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荒谬感简直和朝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无声威胁她有的一拼!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同类交流出现障碍 宫九歌一路上都在怀疑朝渺是不是背着她和那蜘蛛产生了什么火花,可奈何只是怀疑,加上她也不好直接问出来,只得作罢。 在这样沉默的误会下,二人来到了半人蛛提过的人类活动点。 朝渺问宫九歌是打算来个入乡随俗打入内部,还是直接去找个人问路? 宫九歌:“就冲你这语句修饰词,我觉得选第二个不为过。” 朝渺摊手,没有就此事表态。 等到了地方,两人,哦不,是朝渺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们想的那么便利,这里的物种,除却半人蛛那样的罕见性子,其他的生物对外人的排斥简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宫九歌拨开挡在面前的半人高的杂草,时时注意周遭的动静。 “你确定走这条路是对的?”朝渺目光远眺,草野一眼看不到尽头。 宫九歌回说:“他指的不就是这边么?” 朝渺说:“但是你看这儿的草,这么茂盛而且没有人踩踏过的痕迹,不像是有物种活动过的样子。” 宫九歌:“或许是要再往前走走?而且怎么就没物种了,这草不也是物种么?” 话一出口,不等朝渺有反应,她拨开野草的动作忽然停了。朝渺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抬起的脚都没能迈出去。 翠绿无暇,美的像是坠入了一片碧色的湖。二人一直赶路不曾留意过的仙境,在蒙上一层神秘有害的纱衣后,让人顿时浑身不适起来。 朝渺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出去?” 宫九歌没回头,心里开始判断她们走了有多少距离,顷刻间便有了结果,她说:“眼下还判断不了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而且,出去后,你又能确定哪里没问题?” 入眼这翠油油的草野仿佛是个张着大手的老饕,势要将踏入其中的人撕碎。二人在权衡利弊的时候啥事儿没有,宫九歌甚至觉得自己是太敏感了,就在二人狠狠心打算走着看的时候,一阵大风席卷过来,接着便是让人头皮发麻的热度,眼前不知何时成了一片火海,热气腾升就连空气都是扭曲的。 “走……”宫九歌话音卡在喉咙里,看着后方同样蔓延过来的火海,眼睛睁大。 朝渺拿出来一块玉料,一个直径三米的法阵如同无形的甲胄护住了二人。 宫九歌的反应截然不同,她引起明火,在法阵外点了一圈。 朝渺:“你做什么!” 操纵出的灵火易燃也容易熄灭,以她们为中心往外很快烧出一大片空地,宫九歌转身走到朝渺身边,看着外围的火烧过来。 宫九歌说:“不确定这火有没有蹊跷,做个隔离带。” 朝渺的法阵最大程度只能护住二人不被焰火侵蚀,但这温度可是一点没减,宫九歌呆在法阵里面都要被闷熟了,她看到游刃有余的朝渺,上手探了探对方的体温。入手的冰凉让脸被热的通红的宫九歌觉着这火其实就是朝渺放的。 朝渺见她伸手过来刚想问一句什么就被对方从脸上揩了一把油,这要是个男的她巴掌就过去了。朝渺终于在对方的怒视中,意识到了宫九歌的体温之高,也看懂了对方那眼神是几个意思。 “哟,不好意思,我当你是不惧这些的。”朝渺眼下含着歉意,对她说,“你的灵力是冰系,应该能做到恒温吧。” 宫九歌:“我要是这么能,这火还能烧过来?” 朝渺见她说的理直气壮,一时间竟然没能想到反驳的话。 高温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用灵力根本撑不下来,用法阵则是因为阵源难以聚集,也不能维持很久。好在经武气淬炼过的身体强悍,宫九歌一己之力扛完全程,二人几乎没停过喝水的动作。 火烧尽了,之前入眼的大片草野被烧的干干净净,草灰覆盖下地皮暴露出来。 宫九歌和朝渺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浑身都失了力气。 朝渺将水袋取出来晃了晃:“没水了,找个地方取水?”这里面不需要摄入能量,所以她之前储备的水才有了用武之地,眼下水都用光了,为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她们还是再准备一些为好。 宫九歌的水壶由始至终只有那一个,只不过是上面画着水系贡源法阵,会有水源源不断涌出来,但是经过刚刚的高温,阵源贡源不上,法阵到了最后便已经是极限,当场就废了。 “可以。” 宫九歌应了朝渺一声,抬头打量被烧干净的草野,这片领域颇为广阔,地面走势渐低,看不清源头,也无从断定这火是怎么来的。 二人原地修整了一会儿,接着往前而去。路上宫九歌还刨出来个番薯,表面一层已经烧透,摸着烫手,剥开外面一层硬壳,里面的薯肉绵软香甜,朝渺看着意动,二人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不需要摄入能量是真的,但是又有多少人吃东西不是为了口腹之欲呢! 走到源头之处,宫九歌仔细打量地面,发现地上有过人踩踏的痕迹,足印不大,看着像几个不到十五的少年人。 朝渺由衷感慨:“现在的小崽子都这么熊了么?” 宫九歌听着不解:“怎么判断是小崽子的?” 朝渺:“看足印大小深浅啊!” 宫九歌沉默片刻,幽幽道:“你知道侏儒吗?” 朝渺:…… “而且,”宫九歌半蹲下身仔细观察,分析说,“这处土壤偏湿润,所以能留下像这种比较清晰的脚印,但是,你过来看,这些人就像是原地打转了一会儿,然后就凭空消失了。——当然,不排除他们以翻滚的姿态进了火场。” 最后一句俩人都当玩笑话听了。 朝渺在旁模仿那足迹的走向,但是走了几步后就发现了新的问题点。相同力度的脚印,间距之间有差异,但是这差异对于这个年纪这个体重等信息来看,步伐似乎迈的太开了。 “这脚印不像是走出来的,倒像是……” “被人刻意印下的痕迹!” “被人刻意印下的痕迹。” 二人异口同声。 所以,对方留下这痕迹的目的是什么? 这俩人何其聪明,灵光一闪便将答案猜了个七七八八。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么明显的痕迹放在这里,只要有人路过就一定会停下来看啊! 奈何,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一点已经迟了,两人脚下的焦土忽地失去了承载力,如同一滩沼泽,迅速将二人吸附在当中。宫九歌的灵力这时候起了作用,脚下的地面凝结成冰,二人停止了下陷。 朝渺重新取出来一块玉料,正要动手,不知哪里飞出来一支箭矢,箭尖对准了她。宫九歌扑身过去将人推开,朝渺手一滑,玉料脱手而出,一同被甩出去的还有她藏于袖中的一支玉簪。 宫九歌往木箭飞来的方向而去,翻手取出兰花伞。等她绕过巨石,一把抓住了偷袭的人…… 朝渺这边被宫九歌扑倒,被一块石头撞到了肩膀,手臂疼的发麻,她刚缓过劲儿来去捡玉料,同时还一并将玉簪捡起来藏好。她不确定宫九歌看见这簪子没有! 这么想着,她看到宫九歌绕到巨石后一遭出来了。 宫九歌本意是将偷袭的人先抓起来,能问问清楚自然最好,问不出来把人控制起来也行,但是她没料到对方的数量和她料想的不太一样。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这个词是形容对方的肤色的,一眼过去绝对不下百人,见到宫九歌找过来,这些人都抬起了手里的弓箭。 宫九歌:…… 一打十她就认了,打百是真的不行。 宫九歌理智地将手里的武器一扔,然后举起了手。 朝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宫九歌力量与敏捷皆备,目光如炬冲向偷袭者的方向,片刻后,举起双手像个斗败的公鸡出来了,身后押着她的是个身形瘦弱的孩子,身高还不到宫九歌肩膀。 朝渺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滑稽,别说是宫九歌了,就这么一个小不点她一只手也能弄趴下。 朝渺上前一招将人放倒,然后对宫九歌说:“你怎么回事,一个孩……” 话没说完,就见宫九歌忽地退后,离她足足三米远,俨然一副“我们不熟”的表情,朝渺一脸蒙圈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巨石后,紧接着…… “误会误会……” 这些皮肤黝黑的人将二人绑在了一起,用的是麻绳,粗糙的身子蹭到皮肉刺疼刺疼的,话说回来,这俩好像都是日常娇生惯养的主儿。 她们被押解着往前,朝渺这个对人家孩子动过手的在这些人眼里尤为罪大恶极,一路上遭了不少绊子。 朝渺抬头望天,眼神里满是绝望,她幽幽道:“我说,你怎么都不提醒我的?” 宫九歌一脸的不可思议:“你难道真以为我连个孩子都搞定不了?” 朝渺打了个哈哈:“这不是以为你尊老爱幼么。” 宫九歌瞬间恢复面无表情。 押着他们的人一路上也在交谈,但是叽里咕噜的交流方式二人是一点都没听懂。宫九歌表示他们刚和半人蛛交流完回来,竟然要面对和同类的语言差异,真是世事无常。倒是朝渺屏气凝神,听着那些声音的表情专注异常,然后宫九歌看着她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像是确定了什么。 朝渺眨了眨眼:“原来真的听不懂啊!” 宫九歌:……我可去你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吃药吗 二人仗着彼此语言不通,当着人家的面就讨论起下一步计划。 宫九歌说话的当儿忽地见一个古铜皮肤的少年转过头来,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 等等,她们听不懂人家说话是真的,但是谁又能保证对方听不懂他们的?这么想着,宫九歌耳边又传来一串叽里咕噜的话,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她竟然听懂了。 说听懂还不明确,准确来说,是宫九歌想起来,这些人说的话她在哪儿听过了! ——水源部落,赫无双。 当时赫无双带她去过的水源部落,那里的人所使用的语言就和此时这些人用的一样!宫九歌那时候是想学一下这种语言的,但是赫无双出于某种原因三推四阻,这件事也就逐渐被她遗忘了去。 朝渺在旁不着调的哼着宫九歌听不懂的曲子,那模样看上去竟然是对这些人要带她们去哪儿毫无所谓。宫九歌不知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被这些人押到目的地后,一个足有人高的大锅映入眼帘。大锅旁还有个案板,旁边是一只拼凑出来的大木盆,里面堆了满满的内脏下水。一个体格强壮,块头是宫九歌两倍不止的男人正挥着大斧剁肉,旁边是被好的骨头,再有就是被完整剥下来放到一旁的动物皮毛。 剁肉的人抬起黑黝黝的脸看着被送来的,细皮嫩肉的两人,脸上露出像是笑一样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 这时候他已经处理完了手里的肉,转从身后拖出来新的“食物”,那是被剁掉四肢仍然活着的一个人。那人扭曲着一张脸,张嘴想喊又喊不出声,屠夫刀起刀落,那人的头在被直接剁了下来。 很明显这些人还没有完全开化! 宫九歌胃里翻腾,实在没忍住直接弯腰吐了出来。 “呕!” 朝渺往旁边退了几步,接着又隐约听到宫九歌说了句什么,倾身靠近她。 “你说什么?” 宫九歌瞥了她一眼,强行压下胃里的不适,她重复道:“可惜了我的烤番薯。” 朝渺:…… 宫九歌摸出水袋,用仅有的几口水漱了漱口。 “怎么感觉,我的胃越来越脆弱了?” 这句朝渺依旧没听清楚,但是有了前一句铺垫,这句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这二人没上心当一回事,法阵外的几个大男人却各有所思。 苏止棘找来铃铃,问她说:“九歌每月的日子,你清楚吗?” 他声音压得低,话问的含蓄,但是铃铃看人的神色就清楚了对方问的是什么,回说:“是有一段时间没,没来那个了。” 苏止棘:“一段时间是多久?” 铃铃说:“有两三个月了。” 苏止棘脸色蓦的沉了下来,赫无双注意到画面上的动静,那些人说的话他全程听的明白,这些本土人是要将踏入他们地盘的二人当做储备粮,案板上被切块的碎肉就是她们接下来的流程。 彼时他还没注意到苏止棘和铃铃的互动,直到苏止棘密音入耳。 “你们……你碰她了?” 赫无双冷冷抬眸,看到是苏止棘在问话,这问题简直冒犯,男人没有否认:“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苏止棘不满道:“好一个名正言顺,你……”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时候不便争斗,于是他直接投了个下场。 赫无双接到苏止棘的传音,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却如同晴天霹雳。 宫九歌擦了擦嘴,对上朝渺莫名的眼神。 “你要喝药吗?” 宫九歌:“什么药?” 朝渺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劝道:“本来这里就险象迭生,加上你又是个不上心的,要是想保孩子,除了喝药你还有别的手段吗?还是你想直接打掉他?” 宫九歌一时间只觉得刚刚大风呼过,她被吹懵了。 “等等,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朝渺见她是真的不清楚,也给傻眼了。 “我之前探你的灵田为何不融与你,结果问题没发现,发现你有了身孕这事儿。” 宫九歌:…… 宫九歌还在发怔,却闻朝渺又问:“你自个儿都没察觉半点异样么?” 宫九歌:“没事哪能想到这点上。” 朝渺:“别的不说,月事呢?你就没有半点上心?” 宫九歌:不好意思,来的向来不准时。 朝渺行动派上身,直接问她道:“旁的先不说了,我们来谈解决问题好了。这孩子你要不要?” 宫九歌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算算时间,这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存在近四个月了。 “你这语气好奇怪。” 朝渺道:“语气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看看眼前。” 宫九歌看到那边的屠夫擦了擦刀,视线在她们二人身上开始打量。眼下这情况不太妙啊! 朝渺接着道:“你该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免要动手吧?孩子有几成可能留得住?我这里有一味药,保证不伤身。” 她没有明示是什么药,但是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们就算过了这一劫,越往后只会越危险。 宫九歌看着朝渺颇为惊讶:“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药吗?” 朝渺:“这不是重点。” 宫九歌:“既然什么都有那就来份保胎的吧。” 朝渺想了想,正色道:“虽然这么说不人道,但是,你真的,真的想好了?” 宫九歌挑眉:“这事儿为什么要想?” 她说的太理直气壮了,仿佛完全没考虑过另一种可能。 朝渺劝不动,况且要人直接放弃腹中的孩子,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都不会选这种结局。 宫九歌远没有面上来的轻松自得,她内心现在疯狂挣扎,然而面对如此环境,情绪压根无法宣泄。 “你觉得他们想做什么?”宫九歌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朝渺面无表情回道:“架了锅生了火,没准是要煮饭招待我们呢!” 宫九歌:但是她们的存在俨然更符合“饭”吧! 朝渺:“你现在实力保守点说怎么样?” 宫九歌沉吟片刻,正色道:“一对一没问题。” 朝渺:倒也不必这么保守。 朝渺嘴角抽搐:“我记得你名下最辉煌的战绩是一人挑了千军万马,一己之力护得忘书宗无忧,有这回事吧?” 宫九歌诧异地看着她:“这你都信?又不是洛玄奕带兵来打,哪来的千军万马?” 朝渺:“沐族也不差吧?还有那联合起来的几十个大小门派。” 宫九歌:“差远了,智商流偏要和我比武力输出,不拿他们开刀都对不起人上来一趟。” 朝渺:“依你那时候的实力,现在应该只强不弱吧?” 宫九歌说:“你消息有点误差啊,我那会儿是实打实的开了挂,法阵加持带对手人头壮胆,加上门下弟子争气,现在你看看我要什么没什么,还多了个拖油瓶。” 朝渺往她腹部瞄了一眼:“说是拖油瓶,却一点都没想过抛弃?” 宫九歌不解地看着她:“我是说你啊。” 朝渺:…… 大锅的水开始沸腾了,押解着宫九歌的人将她往前推了一把,屠刀拿着刀走过来,嘴角留下涎水,看向她的眼神明晃晃地就是在看一盘肉。 宫九歌刚和朝渺说完话,话音堪堪收了尾,就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只见她凌空一脚将强壮的屠夫踹了出去,屠夫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被宫九歌拾起。刀锋对准了场上的人。 “朝城主,”宫九歌喊了声,“立阵,然后和他们说清楚来意。” 朝渺不久前捡起来的玉料在她手里盈盈发光,很快便在二人身外罩上一层防护。 宫九歌:“和他们说,只是路过,无意发生争端,叫他们主事的出来说话。” 朝渺眼神在宫九歌身上巡视一圈,嘴角牵起弧度,没问宫九歌是如何察觉她会这种语言,顺了她的意。外面的人听到她们的话,彼此间面面相觑,有人试图冲破她们的防护,却无疾而终。 这些人当中的首领很快便站了出来,对方和朝渺的对话,宫九歌隐约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字眼,接着便是一抹黑。 她太久没当过文盲了,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难受。 朝渺:“生个火。” 宫九歌:? 朝渺重复:“随便怎么样生个火。” 宫九歌在掌心弄了团小火焰出来,就见那年迈的首领仿佛看到了真神降临,眼神中的濡慕遮掩不了。 朝渺又和对方掰扯了几句,接着对宫九歌说:“搞个冰块出来。” 宫九歌照做了,周围是一大片的惊呼声,像极了流浪魔术师出手,观众捧场的画面。 接着也不知道那两人都说了什么,朝渺很愉快地撤掉了法阵,外面虎视眈眈将他们当下酒菜的野蛮人此时的态度就像在供奉神明。 宫九歌相信这些人绝对没那么好糊弄,将功劳归于朝渺的瞎编乱造。 露天的土地上很快有人堆上了木柴,燃起了篝火,粗糙的木器盛放着大块的肉,宫九歌想起来那屠夫利落剁掉同类的场景,差点又没给整吐了。 宫九歌问朝渺都和人说了什么,朝渺也不隐瞒,说她给二人编造了身份,具体说来就是仙女下凡历劫,为虔诚的信徒带来珍贵的宝物等等。 宫九歌:“你这珍贵的宝物指的是?” 朝渺用一种类似于慈和的眼神看着她,声音温柔:“你记得多弄点冰块出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内讧第一步 等脱离了这一大批无脑信徒,宫九歌对朝渺道:“不如你教教我这种语言?” 朝渺认真考虑一番后,她点头说:“可以,不过我想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说这种语言?” 宫九歌对此给出的理由是:“我以前听到过别人说,大概听得懂几句,不过不精通就是了。” 这句话直接绝了朝渺意图在当中下手的意图。 朝渺随口问:“在哪听过?” 宫九歌答:“记不清了。” 朝渺耸肩,并不在意她敷衍的回答。如今大陆上还在用着这种语言的族群屈指可数,结合宫九歌所处环境,并不难得出答案。 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朝渺问出来不少事,比如这些人的生存之道,根据他们所说,先人来到这里后,饱受异兽的侵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个庇佑之所。外面翠色的草野是他们的不是手段,那也不是普通的草,这种草易生长而且容易点燃,他们常拿来捕获猎物。而问到阵源一事,这些人纷纷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宫九歌:“换一种问法,你问问这片地域最危险的地方在哪儿?” 朝渺:“……” 朝渺觉得她这是以偏概全,而且完全没有一点证据辅助。不过虽说是这么想的没错,可朝渺还是如她所愿问了。 宫九歌每次听他们交流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听不懂是一回事,朝渺和她的关系没那么顺遂,眼下赫然是对方发挥的主场,想要阴她一把简直轻而易举。结果似乎是宫九歌多虑了,自从双方沟通上,她们接下来的事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从进入这里到告辞离开,朝渺没做出一点让她多疑的动作。 二人顺着这里的人指点的方位再次上了路。 沿途朝渺无聊了,对身边的人说:“为了方便接下来行事,不如我们彼此坦白一下,你意下如何?” 宫九歌似乎不明白她的用意,她笑着道:“有这个必要吗?” 朝渺说:“像你这次拆穿了我会说古语,不就佐证了有没有必要?” 说到这事儿宫九歌也上心了,她道:“话说回来,我要是没揭发你,你是打算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嗯?” 朝渺挑眉:“装模作样这个词,个人以为不佳,我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加上当时的场面,你完全应付的过来。” 话说的冠冕堂皇,宫九歌竟然在里面听出了一种理所应当。 “是是是,”宫九歌扯了扯嘴角,“那还要感谢您临危救场了?” 朝渺全不当她的阴阳怪气一回事,冲她拱了拱手:“客气。” 宫九歌如她所愿说:“放心,用不着坦白,我们彼此知道的不多,比如你法阵得用玉料一事我是全然不清楚的。” 朝渺一噎。 宫九歌留下这么一句便扭过头去了,朝渺想再问却只得了一个冷冷的背影。宫九歌喝了口水掩下胃中的不适,手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腹部尚且平坦,与往常并没太大区别,哪里会有人想到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朝渺下意识要回绝。 宫九歌:“别忙着拒绝啊,先听听我的问题。你之前说我们是因为某种原因被拉进了西山的法阵内部,对吗?” 朝渺并没有听出这话哪里有问题,仔细想了一番后点头。 “是这样。” 宫九歌:“那就对了,不,该说那就不对了,西山的法阵有了才多久?” 朝渺上下唇一碰,说出来个准确的时间。 宫九歌心说你这行情把握的挺好啊,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接着道:“法阵建成撑死了二十年,还是说多了的,但是我们不久前遇到的那些人,你猜猜他们在这地方呆了多久了?” 朝渺清秀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打实不知道她是如何想到这一点的。 宫九歌:“怎么不说话了?” 朝渺回说:“这样啊,你要不这么说,我还没注意到。” 宫九歌回头冲她盈盈一笑:“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是不知道当中的端倪,会同意我之前的提议来合作?” 朝渺惊疑道:“你既然看出来当中的弯弯绕绕,还敢和我合作?嚯,也是,毕竟是双方都有利,你也不见得会吃亏。” 宫九歌:“所以,这次来了这里也是你的主意?” 朝渺嘴角抽了抽:“说真的,这才是我的无妄之灾,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不清楚?多亏了你的法阵。”那时宫九歌阴了她一把,在她身上留了个印记。 还真不是故意的? 宫九歌顺着她的话道:“是多亏了。来,我们接着上言,说说这西山,到底有什么端倪吧!” 朝渺微微一笑:“我不清楚。” 宫九歌歪了下头,接着转过身来冲她笑了笑,朝渺尚且没反应过来她这反应背后象征着什么,就见宫九歌忽地欺身上前,那纤长的手指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接着一把摁住她的脖颈,将她摁倒在地。 朝渺论身手完全不是宫九歌的对手,也没料想到她突然发难,此刻被按倒在地上,喉咙被压迫的喘不上气来。 “你,咳,松手……” 宫九歌眼神有点冰冷,她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要是你的话,就老实交代了,毕竟现在前景未知,我也不知道你都做了几手准备,但是,我如果铁了心要和你鱼死网破的话,作为完整魂灵的我或许有机会进轮回,但是魂魄残缺不全的朝城主你,可就不会有这个好运了。你猜猜,有谁救得了你第二次?”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朝渺位居人下也丝毫不惧,她深呼吸两口喘气,然后看着上方的宫九歌说:“难为你舍得,只是你为了要我栽跟头,就连自己的孩子也要搭进去吗?” 宫九歌脸上笑容不减:“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任谁都要往后排上一排的。” 朝渺适时作出一副感动的表情:“大可不必呢。” 宫九歌手往紧收了收:“所以,你来说,西山这个法阵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坦白说。” 朝渺仰起脖子,脸涨红:“你,你住手……” 宫九歌:“说。” 朝渺无声望天,觉得自己真是哔——了狗。 “我怀疑,西山的法阵,和压制鬼灵的那处,产生了……咳咳……共鸣。你撒手!” 宫九歌见她愿意交代了,从她身上起来。 “接着说。” 朝渺不明白宫九歌这喜怒无常的另一面是从哪儿衍生出来的,毕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对对方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一出着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朝渺觉得喉头火辣辣的,她忽视宫九歌的视线,自顾自地翻找出水壶喝了一口。 “我提前说清楚,只是怀疑。” 宫九歌没说话。 朝渺打量四下,找了个平坦的位置,铺了层干草上去,她好整以暇地坐下,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 宫九歌眼神仿佛无意瞟过她自然垂放的双手,然后重新放回她脸上。 “介意我用点手段让你长话短说吗?” 朝渺听着宫九歌恢复往常说话的腔调,心情却半点没恢复过来。 “谢了,不用,我总结。就是枉城那雾瘴开始出现的时候我注意到的问题,尤其后来尹青妍被抓,那些小子对西山的阵动了手,那雾瘴的性质也有了变化,所以我有了这种猜想。” 宫九歌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看时间来算,雾瘴出现的时候你还没回来,又是怎么注意到的?” 朝渺似笑非笑:“这个问题,在外面随便拉个人来问不就得了?能让粮食变质这种事可大可小,你看到了后来不就没这情况了吗?” 宫九歌:“第二个问题,似乎不管是关押鬼灵的封印,还是西山的法阵,你都很懂?” 朝渺反问:“为什么不?西山的法阵多琢磨琢磨你也能猜个透彻,至于封印,阿晨当初的一身技艺可是我教他们的。” 宫九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阿晨”是赤厌晨,也就是现在的赫无双。 朝渺往后靠了靠,舒展身子,她说:“当初阿晨似乎也被人在魂灵上动了手脚,啧,我们这些先人还真是一点该受到的尊敬都没有啊!你们二人间发生的事我倒是了解几分,话说回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阿晨的,还是,现在的赫无双赫城主的?” 宫九歌:“咸吃萝卜淡操心,是谁的有什么关系,又不用你养。” 朝渺:…… 突然鬼畜的画风让朝渺接受无良,朝渺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一下我的另一半分魂和我当初喜爱的孩子。” 宫九歌毫不留情面地回她:“你的喜爱就是将控物元灵给了他?” 虽说当初发生那种事也不能都推给这元灵,但这玩意儿无疑是个,一点火星溅到上面就能炸个粉碎。 朝渺无声叹气,接着说:“这也不是我半个干的啊!”指向性不要太明显。 宫九歌:神特么半个。 朝渺见她想骂人的表情,呵呵笑了:“其实我有件事很感兴趣。” 宫九歌:“别跟我说,我不感。” 朝渺:“那就好,其实你们能走到一起我还挺奇怪。” 宫九歌:“彼此彼此,你和楚惊凰才是我无法通读的奇迹。” 第三百二十章 都不怎么靠谱 论怼人,宫九歌就没输过。 然而朝渺见她这反应却是笑了,心情大好。原因很简单,宫九歌和她周旋这么久,哪次不是游刃有余给她堵回来了,唯独提到赫无双的事,就和踩着猫尾巴似的,当场就能炸毛。 “知道么,你越是回避,就证明这件事对你越重要。”朝渺如是说。 宫九歌对朝渺的说法不置可否:“那你是觉得说话兜圈子更偏向回避呢,还是直接打消对方问问题的念头更偏向?” 朝渺表示:“我觉得情绪变动最偏向,不接受反驳。” 宫九歌说:“没想反驳,就是觉着在这种环境下你还提这种无聊的问题,很闲?” 朝渺意味不明地“唔”了声,她说:“据说八卦是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捷径,而且不管怎么出去也不差这一会儿啊!” 宫九歌正色道:“我对八卦的容忍度只局限在‘听’上。” 朝渺轻轻地笑了,她很大方地说:“也可以,那我说,你听着。” 宫九歌听着对方蓄势待发的语气,果断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我刚发现我连听你说话的耐心都没了。我们彼此安静片刻,行么?” 朝渺“啧”了一声,她狡黠一笑,接着面上便是一副遗憾的表情:“唉,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对法阵与封印共鸣这一消息感兴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 宫九歌眼角抽了抽,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当着对方的面将手指关节摁的“嘎吧”作响。 朝渺:…… 朝渺咬牙:“我刚想了想,与其被你这么威胁还不如就同归于尽算了。” 宫九歌甩手,表情非常无辜:“我松个筋骨而已,你脑补什么呢?” 朝渺心说,我可去你的。 宫九歌说:“看来你对我有很大误会啊!” 朝渺摆出一副假笑:“没有误会,不是误会!” 宫九歌:“为了解除这个误会,不然我们来聊聊天?比如封印,共鸣什么的。” 朝渺:“……误会着挺好。” 宫九歌没理会人有了小情绪,专注探路,一路上只有二人的脚步声。 “对了,忘了问了,如果外面有人把这个阵破了,我们会怎么样?” 朝渺听到她开口问这个问题,缓了一会儿才道:“阵不存在了,我们可能就永远的留在这个空间了。” “空间?”宫九歌第一次正视这个说法。 朝渺解释道:“先前我的想法有出入,我本来以为这只是法阵内部的夹层,与法阵息息相关,但是看到之前的那些人,就像你说的,几代传到现在,想来是有段来历了。共鸣的说法是真的,但是这些人的存在和这点相干不大,也可能我们来到这里只是通过法阵为媒介,法阵没了门就没了,出去的路就找不到了。” “总之就一个意思,外面一旦出事,咱俩都得玩完。”不过好消息是,如果有人直接将法阵破了,她们至少能免于当场暴毙。 宫九歌:这种刀架到脖子上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宫九歌有点不确定地问:“法阵有过被暴力破解的先例,我二人不见了,那外面……” 楚惊凰,赫无双,随便拎一个出来能把枉城都给掀了,一个西山的法阵算什么! 宫九歌抱着一丝侥幸问朝渺:“你法阵这么强,楚惊凰也不差吧?对吧?” 最后两个字简直卑微。 朝渺长叹一声,回道:“你法阵也不弱,能告诉我赫无双多强吗?” 二人同时陷入沉寂。 法阵外围观全局听到爱人心声的赫无双、楚惊凰:…… 朝渺仰头看天,出言安慰她:“不过你放心,都这个时间了,阿凰要是真有这个想法现在就已经践行了,眼下没动静,我们应该还是安全的……或许。” 楚惊凰:…… 宫九歌:“你也放心,我在枉城出事一时半会儿外面应该收不到风声。” 赫无双:…… 苏止棘:…… 两人此时此刻还完全不知道正在被人围观。 朝渺:“话说回来,我记得,忘书宗宗主对法阵很感兴趣对吧?他如果过来,或许能提出来有效意见。” 宫九歌:“你知道的还不少,他来了的确是最好的情况。” 苏止棘顶着两道冰冷的视线,心道:无妄之灾啊! 宫九歌:“论靠谱程度,他在我认识的人里排第一。” 朝渺还是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对旁人这么高的评价:“看样子你们关系不错。” 宫九歌也不想去管她话里试探的意味了,她说:“关系怎样不提,他是那种你在他面前吊死他就立刻准备骨灰盒的人,绝对不会浪费时间试图抢救,和他共事非常轻松愉快。” 朝渺:??? 本来有点欣慰的苏止棘:…… 朝渺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还……确实挺轻松的啊!” 宫九歌:“嗯。” 朝渺:…… 当然,朝渺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关系很好,甚至是比一般朋友关系要更亲密些,不过她很聪明地没有问下去,宫九歌眼下姿态轻松,若是问了什么触她霉头的事,这表象立刻就会被打破,朝渺不怕和宫九歌翻脸,但是眼下她们合作才是最好的结果。 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呆久了,平静都能给人带来压抑。 朝渺和宫九歌一路过来并不平坦,路上连一棵普普通通的树都能成精给人来一下,不用一招就能把人打废。出场主战力还是宫九歌,按理说她能发挥的最有用的当属武气无疑,但是她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脆弱的小生命需要她护着,几次下来和死神擦肩,好不惊险! 朝渺在旁法阵加持辅助,宫九歌束手束脚的动作让她心中隐有后悔将身孕一事说出来。 两人都清楚她们都还没走多远,距离阵源尚且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就这么折在路上,如何甘心! 宫九歌当下对上的是一只虎形巨兽,体形庞大,喜好生食,如果是之前,她绝对不会将这种角色放在眼中,但是眼下这凶兽却恰好把住了她的命脉。三到四个月正好是孩子最不稳定的阶段,宫九歌先前有能耐胡来也多是因为没有让她过度消耗的场面,眼下可不能同日而语。 跑?跑是最蠢的办法,她自认没能耐跑过四条腿的。 巨兽亮着獠牙冲目标飞扑而来,宫九歌就地翻滚,先前她停留的地方碎石飞沙,地面凹陷深壑。朝渺加急手上的动作,祭出数十个玉料,意图将巨兽关在其中,然而法阵建成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只能宫九歌来拖。 宫九歌并非一味躲闪,她取出伞,武气从丹田流窜到手中的兰花伞上,伞面青光交缠,隐隐可见下方含露欲泣的娇蕊。宫九歌抬手猛地一挥,席卷着暴戾的武力祭出,正中巨兽的头颅。然而这一击没能击到要害,巨兽痛苦的嘶吼一声,前爪在地面疯狂拍打,地面裂开缝隙。 “好了,快过来!”朝渺的法阵完成了,此时只要将巨兽引过去便好。 见了血的巨兽愈发的凶残,几次殊死搏斗让宫九歌招架不过来。终于,在宫九歌的刻意招引下,巨兽落入朝渺准备好的法阵。 二人都由衷松了口气,但是这气未免松的太早了。凶兽被关仍在暴起挣扎,法阵虽牢固,但是凶兽爪下带来的冲击并没有减缓,她们现在所处一处高低,地面被巨兽几次三番摧残,范围之内脚下摇摇欲坠。 二人抓紧时间甩开巨兽往前,然而路近在咫尺,再跑两步就能跨过去的时候,地面坎塌了。 宫九歌的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坎塌? 在她们坠落的途中她才注意到高地下方的情况,这处地形远远看来就像是被人从中间挖了一勺然后侧放的糕点,加上旁边有草木作掩护,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这处漏洞。不知是她们幸运还是不幸,宫九歌要是知道这地势还有这么一处巧合,是打死都不会在这儿动手的,幸运的是高地下方积累了数百年的雨水汇聚而成一个寒潭,深不见底,二人就这样砸在了寒潭里面。 宫九歌凝聚全力将所有的防护都笼罩在腹部,然后调整最不容易受伤的姿态沉入寒潭。刺骨的潭水漫过头顶,宫九歌被这巨大的缓冲弄得头脑发昏,含在嘴里的一口气差点没憋住。她边保持清醒,边奋力往上游,底下见光度不高,宫九歌留意半晌往最近的岸边游过去。 就在她爬上去没一会儿,忽然在水面不远处发现一只手,接着就没了动静。 宫九歌先是确定自己没看错,接着四下打量,没发现朝渺的影子,她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宫九歌知道人在溺水的情况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手紧了紧,接着没好气地说了句“麻烦”,重新潜入水中。 宫九歌能在寒潭中有活动的余地,还是多亏了她之前修冰系的时候适应了低温,不然在落水那一刻就得休克过去。宫九歌将已经没了知觉的朝渺弄上岸,按压接着渡气,朝渺的体温逐渐回升,吐了几口水后清醒过来。 看到人醒过来,宫九歌也有点力竭撑不下去了,就地一趟想要休息会儿,这一闭眼,就直接给睡过去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这空间就离谱 朝渺昏迷中是有意识的,宫九歌出手救她这事儿她没想到。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宫九歌还在睡,朝渺过去探了探她的脉象,有点内伤,不过好在孩子一点事儿没有。 “醒醒,宫九歌,醒醒。” 朝渺叫了人几声没叫醒,想想这段时间也是太劳累了些,就任由她睡过去了。然后她生了个火,将二人的衣服弄干。宫九歌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朝渺本来担任了守夜角色,结果守着守着也睡过去了,直到第二天凌晨。 “喂,”朝渺拍了拍宫九歌的脸,“别睡了,醒醒。” 宫九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别碰我脸。” 朝渺:“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都要使点特殊手段了。” 宫九歌:“不劳您动手。” 宫九歌从地上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无意识摸上了小腹。 朝渺说:“放心,孩子没事。” 宫九歌手底下是平坦的腹部,与往常无异,甚至没有明显的凸起,她有时候甚至都觉得朝渺是在和她开玩笑。 朝渺:“因人体质而已,你偏瘦可能不会太显怀,再等一段时间吧!” 宫九歌:“那我们可得尽快出去了。”想她到了八九个月挺着个大肚子狂奔跑路,那画面太美了。 宫九歌站起来,觉得胃里空空的,她下意识说了句:“有点饿,去找点吃的。” 这话说的朝渺一愣,反应过来后她却蓦的沉默了。 宫九歌说完才反应过来法阵里是不需要补充能量的,她身体上的感觉可能是长期没有进食的自我反应。刚这么想完,宫九歌的肚子就很响地叫了一声。 宫九歌:…… 她求证的视线投向朝渺,朝渺在她的注视下迟疑道:“我好像,也饿了。” 宫九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朝渺之前就做出过猜想,那就是她们现在身处的是另一个空间,法阵只是起到了媒介的作用,那么不需要补充能量这些额外服务自然也就一并没了。 朝渺:“话说回来,之前并没有感觉到饿呢。” 宫九歌想了想:“你还记得那个烤番薯吗?” 朝渺:是哦。 宫九歌:“而且其实我们一直在进水不是么?” 想通了这一点的二人不知是喜是忧。 宫九歌:“现在我们找的可能都不算阵源了,顶多是找个出口。” 朝渺:“你有什么头绪吗?” 宫九歌:“我还是偏向寻找智慧生物。” 朝渺能明白她的想法:“确实,比如我们这次遇到的这些,智力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只是他们所处的环境限制了发展,或许这个空间会有像缥缈城一样的存在也不一定。”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宫九歌眸光一亮:“那你说,会不会也有个地方是西山?” 二人对视片刻,都被彼此大胆的想法所惊呆,但是转念一想,又怎么没可能? 宫九歌:“当务之急——” 朝渺第一次被她们的心有灵犀打动,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些许:“嗯?” 宫九歌:“去找些吃的。” 两人边走边留意没毒可食用的植株,期间宫九歌提议要不要打猎补充一下蛋白质,朝渺看了眼她的腹部然后拒绝了这个想法。 她给出的理由是:“这里的东西都很奇怪,万一抓到个有灵识,不会说话的呢!” 宫九歌心里也有点膈应,就放弃了。 话说林子里最容易采到的就是蘑菇了,二人都擅长判断毒性,宫九歌从空间里取出制药用的器皿,架在火上,然后在朝渺的注视下,取出香料放进锅里。 朝渺看的傻眼:“你为什么能想到带香料?” 宫九歌说:“爱好。” 朝渺静默片刻:“爱好,下厨?” 宫九歌想了想,修正道:“爱好别人下厨。” 朝渺赞道:“赫城主还会做饭啊!” 宫九歌刚想说些什么,只是想想不太合适,就将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香喷喷的蘑菇汤搭上绵软的番薯,二人吃的还算尽兴。事后朝渺还将器皿洗干净了还给宫九歌,就在二人收拾一番打算继续动身的时候,林子里传来脚步声,走路的人似乎不太适应脚下的环境,步伐时急时缓。 “老师,我们已经在这里面走了半个月了,真能找到那段没落历史中的古迹吗?”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接着回答他的是一位长者:“书中记载虽然不多,但是也有迹可循,既然起了这个头,那就要坚持下去。” 宫九歌听着这言论乐了,这说话方式她多久没听到了。 朝渺往声音在的地方走过去,跟身后的宫九歌说:“看,有智慧的生物来了。” 随着朝渺开口,那几个智慧生物也看了过来。来的都是男性,粗略一数七个人,他们的头发却都只有寸长,手上拿着她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东西,每个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穿着打扮干练精神。 朝渺有点错愕,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宫九歌,却见对方眼里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惊愕。 智慧生物看到她们二人,也有点诧异,先前开口的年轻小生说:“你们是来旅游的吗?”穿着古装出现在这种地方,年轻人眼下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朝渺:“旅游?” 宫九歌上前一步直接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几人被她这问题问呆了,最前面一个年轻人拿出手机,将屏幕亮给宫九歌看:“2030年,六月二十四日。” 距离她离开,不过一年。 宫九歌很快平静下来,她对面前几个前来探索遗迹的人道:“我们是来旅游的,但是迷路了,在这里呆了有段时间了。方便借用下手机吗?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美女在哪儿都有特权,年轻人想都没想就将手机递了过来,但是他很快想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啥,这里离服务区太远了,没信号。” 他们的谈话朝渺感觉听得懂,但是云里雾里的,她突然就明白了宫九歌之前听不懂那些人说话时的感觉。 带队的长者在听了宫九歌现场编纂的经历后,看她们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他说:“既然如此,我们的队员都在山下,先让两个人送你们下去吧!到了山下就有信号了。” 宫九歌谢过长者的好意,在队伍里两个年轻人的带领下下了山。途中朝渺想问什么,被宫九歌无声制止。 山下驻扎这几个帐篷,外面聚着不少人。 两个队员将宫九歌二人带到的时候,队伍里有人扬声调侃:“哟,小力,博士挖遗迹还真挖出宝贝儿来了,两个古代小美人?” 被称作小力的便是带她们下山的其中一人,他看看宫九歌,脸微微发红:“周哥你别乱说,她们是迷路了。” 正拿着手机发邮件的宫九歌抬头露了一个笑。 场上的多是男性,被这笑迷得晃眼。 宫九歌邮件发出去后拨通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她耐心等了一会儿,没到两分钟,铃声响了起来,电话那一头的人声音急切。 “老板?是你吗?” 从朝渺的角度,看到宫九歌弯下来的睫毛颤了颤,接着听到她说:“是我……” 朝渺虽说不怎么听得懂里面的个别词汇,但是沟通完全不在话下,她们很快便知道了这支队伍来此的目的。这是一支考古队,为首的胡博士不知从哪儿发现了一张古迹地图,上面绘制着那段史书上不曾记载过的没落历史,在百般研究探索之下,在这片不见天日的密林中锁定了遗迹的下落。 宫九歌问:“所以你们这次便是要确定遗址的具体位置了吗?” 小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还,还是有点困难的,毕竟这么大的林子,无人机都照不了个全,要锁定也没那么容易。” 朝渺提到他们掉下来的那处山崖,却见周围几人诧异地看着她。 小力说:“什么山崖?这林子里没那么一个地方吗?” 宫九歌对他们的反应接纳度奇高:“哦,可能是我们走太久迷糊了。” 又打听了几句,宫九歌还留了电话号。上空是动静奇大的轰鸣声,地上的人被带起的风吹的头发乱飞。 周哥抬头看着要落地的直升飞机:“这是什么人啊,部队的?怎么军事专用直升机也来这个地方了?” 直升机找了个位置降落,飞机上下来两个武装的精壮男人,接着是个三十左右,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精英人物。 那人视线在人群这里扫了一眼,很快错开,接着又看了过来,反复在宫九歌脸上打转。 是这人吗?是吧?可感觉哪里不太对?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被他怀疑的人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冲她招了招手:“吴宁,这里。” 吴宁下巴惊掉了。 等安排这人上了飞机,吴宁看了眼朝渺,又不确定地叫了宫九歌一声:“老板?” 宫九歌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吴宁这才真正确认了,他那张游刃有余的精英面孔突然露出一个傻笑:“太好了,您没事,不过看您这模样是去整容了吗?” 宫九歌深吸一口气,目光柔和地看向自家下属:“我之前让你看看脑这件事你是不是没当一回事?” 吴宁仿佛看到眼前的人和那两位出事前的老板样貌融合起来,一时间眼眶发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回归社会的第一天 吴宁:“看您年轻了好几岁,我刚看到还不敢认呢!这位是?” 宫九歌简单做过介绍,然后问吴宁她走后的一年发生的事。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宫九歌自己。 吴宁戳戳手,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宫九歌听:“……就是这样,老头子那边都有异动,不过都被上面那位安抚下来了。加上一直没有您的消息,内部有传言,都说您……殉情了。” 吴宁话说到后面声音微不可闻,却还是让其他几人听的清清楚楚。 朝渺:“殉谁的情?” 宫九歌也道:“是啊?殉谁的?” 吴宁在宫九歌视线警告下默默收声。 吴宁:“所以您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宫九歌想了想,正色道:“你相信穿越吗?” 吴宁瞬间脸色凝重:“我这就给您联系脑科医生。” 宫九歌:…… 宫九歌眼下也确实需要一个医生,她说:“去安排一个吧,产科的。” 产科?吴宁眼皮跳了跳:“谁怀了?” 宫九歌没好气道:“反正不是你,滚去办事!” 在吴宁眼珠子快要掉出眼眶的瞪视下,产科医生的听诊器差点没能挂住。医生经过一系列严谨的检查后,给出答案说: “吴先生,恭喜,夫人……” 医生话没说完就被吴宁阻止:“别,可别,老板的孩子不是我的。”那些老家伙要是听到这句还不得把他活剐了。 医生也是个人物,脸色不变顺势改口:“这位女士身体素质很好,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也没有异样。” 宫九歌:“两个?” 医生点头:“两个。” 朝渺觉着这地方的大夫挺有意思,也跟着问了句:“男孩女孩?” 医生说:“要看性别,还得去医院再走个流程。” 宫九歌:“预产期什么时候?” 医生说:“还得五个多月,具体时间得仪器检查之后再下结论。” 宫九歌心里有了底,让人先把医生送出去了,她回了自己之前住的小别墅。打开门,里面摆放的家具干干净净,明显是定期有人打扫。 吴宁在她身后解释:“您离开的这段时间,这里一直有人定时清扫。” 宫九歌走近去后,一眼就注意到了橱柜上的骨灰盒:“把这个拿去扔了。” 吴宁开始还没注意到她在指什么,等看到那个上着漆,平日里用心呵护的骨灰盒后,他露出一个见鬼的表情。 “扔扔扔扔哪儿?” 宫九歌:“垃圾桶啊。” 吴宁:等等,或许他是理解出现了偏差,比如宫九歌指的并不是那个位置。 吴宁:“您是说扔什么?” 宫九歌抬了抬下巴:“骨灰盒。” 吴宁:…… 朝渺在旁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处住所,听到二人的谈话,她的视线也放了过来:“那是谁的骨灰?” 宫九歌随手将一旁的合照放到抽屉里:“没谁。”接着她改变主意了,伸手将骨灰盒抱下来,推开二楼的一个房间进去,打开柜子放了进去。 朝渺见宫九歌上了楼,往宫九歌刚刚放东西的抽屉走过去,想也没想就要拉开,身后一只手摁住她,制止了她的动作。 宫九歌:“做什么?” 朝渺坦然将抽屉往里合了合:“没什么,你刚刚没合拢,看着难受。” 身后吴宁倒抽一口凉气,看了看二楼的阶梯,又看着在他眼前直接翻下来的宫九歌。老板,你还记得自己有了孩子的事吗?! 宫九歌习惯成自然,脑子一空就给忘了,默了片刻,她问朝渺:“你是跟我一起住还是再安排个地方?” 怎么想都知道,来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管想做什么,和宫九歌这个看着身份就很不一般的待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朝渺说:“这里就挺好。” 宫九歌没说什么,转头对吴宁说:“叫人去把三楼第二间清理出来。”接着和朝渺说,“来洗个澡,你先穿我的衣服。” 朝渺本来想说她自己有带,宫九歌看穿她的想法,直接拉着人去了衣橱。 “自己挑一件,穿你身上的这种走外面太抢眼。” 朝渺看着眼前近二百平的华丽衣橱,耳边是宫九歌随意至极的一句“不满意就让他们换一批”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论。 朝渺先不说品位如何,就单说这奢华程度,她问:“你在宫族的时候,也这么的,铺张吗?” 宫九歌:“穿什么下面的人会安排,现在是自个儿动手,本质差别。” 朝渺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接着指了指那边挂着的男装:“这个,也是你穿的?我看着尺码不太对。” 宫九歌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这栋别墅里的男主人的。” 朝渺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叫‘吴宁’的那位?” 宫九歌纠正:“骨灰盒里那位。” 朝渺收声了。 朝渺很想问问她住在这里为什么还会有“男主人”的存在,这称呼一般不是用在夫妻间吗?难道在赫无双之前,宫九歌其实还有个相好??朝渺的思绪越飘越远,眼见都要拉不回来了。 宫九歌:“都不喜欢?那随便套一件和他们出去买。” 朝渺:“……不了。” 宫九歌看她手生的样子,从一楼座机上拨了个号,没多时门外进来两个女仆。 宫九歌交代:“楼上的出门撞到头了,精神上有点问题,你们上去照顾她洗澡穿搭,她问什么就告诉她什么。” 女仆是新人,对宫九歌没太大的印象,只将人当普通的雇主,应下之后便直冲朝渺而去。 宫九歌取下来一套休闲装走进浴室。随着热水从莲蓬头上喷洒下来,浴室很快弥漫起雾。热水从头上浇下来,宫九歌在这一刻头脑异常清晰,她一路上游刃有余,可有谁知道她是真正的到了现在才冷静下来。 她回来了?就这么回来了?宫九歌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幻境,幻境多是将人心中所想重现眼前,但是朝渺无法在心里绘制现代社会高科技的景象,有她在身边就辅证了场景的真实性,加上之前吴宁说的体系现状,没有一点偏离逻辑。 她竟然就这么回来了! 宫九歌把自己洗干净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衣橱里虽说都是她的衣服,但是真正穿过的也就那么几件。她从浴室出来,没一会儿朝渺也在两个女仆的簇拥下出来了。宫九歌拿来个面膜正在敷,一张脸黑漆漆的,把朝渺吓了一跳。 朝渺:“那是什么?” 宫九歌:“这是个神奇的诅咒,中招即能让你身心得到救赎与安适。” 年纪不大的两个女仆抿着嘴笑了。 朝渺:我信了你的邪哦。 宫九歌摆了摆手,那模样翻译成语言就是“别吵我,有事问旁边的人”。 女仆丽丽说:“这是面膜,敷上能让人的肌肤更将水嫩,让人更漂亮。” 朝渺一脸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宫九歌”。 宫九歌目的只是舒缓放松,也是以前的习惯之一,注意到朝渺的目光也没理她。朝渺的长发放下来垂到膝盖的位置,还在湿哒哒的滴水,女仆拿来吹风机帮她弄干。 “您的头发真漂亮。” 提到头发宫九歌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头发也不短,她拨了个电话,然后扭头问朝渺:“一起出去吗?” 朝渺扭头问她:“嘛?” 宫九歌:“去弄个头发。” 朝渺:“……怎么弄?” 宫九歌把面膜取了,头发一扎一挽,瞬间变得干练清爽,朝渺啧啧称奇。 宫九歌吩咐丽丽:“给她也挽起来。” 朝渺迷迷糊糊地被宫九歌带出去,感觉自己没走多久,又进了个颇为高大上的建筑里,里面灯光亮堂,装修豪华,步入的瞬间就像进了宫殿。 朝渺:“这是什么地方?” 宫九歌:“偶尔来修修头发。” 朝渺:“??!” 那造型师和宫九歌认识,刚看到她那会儿还有点错愕:“你越长越年轻啊这一年,不过怎么还矮了一截?还有这头发,你这头发——” 宫九歌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有话晚点说,先工作,这么高的薪资都让你来唠嗑了!” 造型师看了眼朝渺的方向,笑着道:“美女,想做个什么发型?” 朝渺看着面前比寻常女人还要妖上二分的男人,眼神询问看向宫九歌。 宫九歌:“先修我的,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朝渺就看到那人拿着把剪刀,一剪子下去大半没了。 造型师:“照旧?” 宫九歌:“剪短就成,其他步骤省略。” “行。” 朝渺看着地上的大堆头发,心都跟着咔嚓几声。 造型师弄好后让宫九歌看过效果,然后问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朝渺:“试试吗,美女?” 朝渺绕着宫九歌转了一圈,看着这人的颜值又提升了几个度,可见这拿剪刀的也不是一般人。 “还是不了,我不嫌它碍事。” 造型师笑了,一双眼睛勾人的很,他和宫九歌的关系该是比较亲近的,毕竟能和她玩笑的人不多:“这美女你哪儿找来的?真可爱。” 朝渺感觉这句“可爱”不是什么好话。 宫九歌笑道:“想要自己去古墓挖一个,我地址给你。” 朝渺在旁边听着又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有在宫九歌身上见过这样放松的时候,哪怕是在赫无双身边。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龙傲天和白莲花师父 宫九歌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去说。” 然而朝渺也没等到宫九歌的这个“回去”,因为她在半路便被人截胡叫走了。 吴宁亲自来接的,在找到宫九歌的时候,他脸色凝重说:“上面已经知道了您回来的消息,要我带您过去。” 宫九歌问了地址后交代他:“本来也想着去看看了,你先叫人把朝渺带回去……不回去也行,你先四处走走?”宫九歌征求朝渺意见。 朝渺:“你去忙吧,把今天给我换衣服的那两个姑娘安排给我就行。” 吴宁本来是想叫几个保镖的,但是朝渺都这么要求了,加上宫九歌没有开口反对,他便着手去安排了。 吴宁在开车过去的路上问起朝渺的身份。 宫九歌给出的解释是:“穿越带回来的纪念品。” 吴宁:……您那话我不是没信吗? 宫九歌:“不用管她,交代下去,别在她面前提起壹他们的事。” 吴宁应了声,目光正视前方,车在转弯的时候路过一栋大楼,一眼看过去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黑洞洞的窗口就算是在白天看过去也阴森恐怖。宫九歌的倒影印在车窗上,她眼睛盯着大楼渐离渐远,名为晦暗的情绪始终不曾从她身上脱离。 吴宁从后视镜里看到宫九歌的表情,暗骂自己没脑子,过去的路这么多条,怎么今儿个就路过了这边! 车里气氛有点压抑,吴宁试图说点什么烘托气氛:“那什么,老板你这一年是穿哪去了?还有您的孩子,是哪位大佬的?” 后座好一会儿没动静,吴宁就差扭过头来看了。 宫九歌定了好一会儿,不紧不慢道:“穿到一本玄幻小说了,叫《龙傲天城主的白莲师父》。” 吴宁:…… 吴宁缓了半天,方才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您是做龙傲天去了?” 宫九歌:“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走的是女主剧情。” 吴宁:不,听白莲俩字就知道你不是说自己。 宫九歌都那么说了,吴宁一个拿钱办事的自然要满足老板的小心思,遂再问:“所以您其实做了‘师父’?” 宫九歌再度否认:“不,刚刚那个才是。” 吴宁心说这是什么神仙选角,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宫九歌安排的剧情走向,就详细问了。 宫九歌说:“其实就是很老套的剧情,小白莲捡到了龙傲天低配版,给吃给喝还给经验,龙傲天有了助力一路打怪升级刷满了经验条,回来求娶师父结果发现师父挂了,展开了披荆斩棘救人之路,最后头顶苍天脚踩炮灰将小白莲救回来的爱情故事。” 吴宁听着听着忽然就不懂爱情了。 吴宁试探性地问:“这是个龙傲天升级流小说?” 宫九歌:“嗯?我讲的不够详细吗?这是个小白莲的凄美爱情故事啊!” 吴宁:??? 吴宁差点没把方向盘给掰下来。哪儿凄美了?得,是挺凄的,毕竟挂了不是?但是哪里美了?! 吴宁:“那您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宫九歌也是没想到她都胡扯道这份上了这人还能把话接下去,敬业精神简直不能更高了。 宫九歌:“路人甲。” 吴宁:…… “刚刚您说那位朝渺小姐是‘师父’?” 宫九歌:“嗯。” 吴宁:“那您是出于什么理由没把龙傲天带过来,而是带了白莲师父?” 宫九歌:要不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信了? 宫九歌觉得没意思了,出于应付随口道:“为了报复啊,看,我不仅带走了他最爱的师父,还带走了他的娃。” 吴宁……吴宁手都在抖,生怕控制不住拧断方向盘两人都葬送。您这走的哪是路人甲路线,明明是暗黑女配剧情啊!!还有是什么原因让您有了“报复”的念头啊啊啊! 吴宁平复心情将人送到目的地:“老板,到了。” 外面早早候着的保镖将车门打开,宫九歌抬眼看着面前的大厦,缓步迈了进去。 关于宫九歌的事迹,总的来说就是集中营里脱颖而出的土凤凰,被个有身份的收养回来当候选继承人,在层层选拔中,冲破弹片硝烟和鲜血,登上了高位,中间还经历了联合其余候选人宰了竞选人等等丧心病狂的操作,让人提起来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心黑狠毒。 宫九歌走近电梯,看着右上角的灯在十六楼亮起,方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会议室里其余人早早到齐了,围坐着的一圈年纪最轻的也看着四十出头了,最大的人一头华发,脸上爬满细纹,看不出年纪。宫九歌进来后,坐着的人有一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 “老板。” 宫九歌点头,在首位落座。 得到回应后,站着的人齐刷刷入座。 “老板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足足一年,这期间大事小事皆不过问,眼下我们这些老人想要个交代。”说话的人是隶属不服宫九歌的派系的某一代表,姓刘,当初宫九歌得势,闹得最凶的一批人。 宫九歌在这里面虽然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但是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被时时想拉你下水的人抓住把柄也是个隐患。果然,这人质问的话一出口,场上的气氛登时就不对劲了。 宫九歌眼眸浓的仿佛能滴下墨来,她说:“既然刘老这么问了,那我也就不遮掩了,这一年我之所以没有消息,是被绑架了。” 场上的人们:…… 刘老一噎,没料到宫九歌谎话都不过脑子的:“老板,说话要讲究证据,你失踪前明明呆在二号园别墅,那里守卫森严,不可能有人能混进去!老板大方承认错误便是,推卸责任这种事可不是一句没担当就能过去的。” 宫九歌心里嗤笑,真要推卸哪个做不了替死鬼,还能惹上“没担当”的名头? 宫九歌坐在那里八方不动,她眼神扫过在场其余几个说得上话的人,语气毫无起伏道:“谁还有异议,一并提出来。” 一时间没人说话,就是有异议的,听到宫九歌这语气都把话自觉收回去了。 宫九歌等了半分钟,依旧没人开口:“就刘老一个,对吧?” 刘老冷冷地哼了声,还瞪了眼旁边的人,那人被他看的悻悻。 宫九歌:“连你也知道,那栋别墅守卫之森严,路过一条狗都得把祖上八代核实过,所以,就在这么安全的地方,我还是被绑架了。这说明什么问题?” 刘老:“这是不可能的事……” 宫九歌打断他的话:“这说明,你们眼里安全的地方,已经被内奸渗透进来了。” 刘老没料到等来这么个答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可要出事也不是这时候啊,毕竟……” 宫九歌逼问:“他们两个刚出事,祸就到我头上了,说这事儿没点猫腻,你信?你们谁信?” 刘老不知道宫九歌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但是就算她真的捕风捉影有了什么消息,也不能拿谁怎么样。 宫九歌听他没再回嘴,主动问起:“话说多时不见您孙子了,我来之前还听阿宁提起来,说我不在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上下打点?” 刘老咽了口唾沫,在宫九歌这平稳的语气下竟然生了莫名地压迫感:“没有……是处理了一些人,但这都是上面交代过的,他也只是按命令办事。”他先是下意识否认,接着注意到不妥忙改口。 宫九歌双腿交叠,手放在腹部:“把木敬调走也是上面的意思?” 刘老这时候已经不占上风了,他嘴巴干涩,几欲开口都没能发声。 旁边有人打圆场:“老板,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几件不可控的事,木敬犯了错,为了不被追责,只能先将他……” “啪”的一声,会议室重归于静。 宫九歌收回手,扫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冷冷道:“谁准你开口了?” 场上的人大多和宫九歌打过交道,当初欺她年纪轻还是个女人的不少,但是都被宫九歌的残忍手段一一压了下来,就像现在,她一表态,就是收到过针对消息的刘老都识相收声。 宫九歌在这个位置呆了有几个年头了,最初站上来的时候她还没成年,底下人的小动作不少,但是宫九歌的年纪、阅历、手段,能做的做多的也就只有让他们不敢将这些摆到明面上来。至于私底下的来往交易,宫九歌鲜少干涉,一来是她一家独大的话怕是会引起上面人的不满,再则有人有权的地方就有利益,有贿赂,她只能牵制,没办法做到抹消。 宫九歌:“既然我活着回来了,那就是该内应倒霉了,这段时间就先将木敬接回来,也给他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您说呢?”她问的是刚刚给刘老圆场的人。 得到回应后,宫九歌突然又想来一件事:“对了,会就先不要散了,我之前让人去查了‘会商大楼’火灾的原因,这么大一栋商业楼着火,损失了多少不说,还搭进去两个股东的命,我有意彻查这件事,还请各位前辈帮衬帮衬。” 会商大楼是偏离市中心的一处商业高楼,在三月份天干物燥的时候引了火灾,里面的没一个人逃出来,当中就有老板的左膀右臂,唯二有资格和她平起平坐的两个人,代号壹,柒,也是曾经的继承者候选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手枪还是洋娃娃 “起火的原因,不是电路老化吗?”说这话的人存在感太低了,低到旁人觉得这话可笑却都没有多分他一个眼神的地步。 线路老化引发火灾是官方给出的调查结果,刘老依然记得,在这个结果公布的当日宫九歌的反应,真的是不管不顾的冲出去要一个结果,那疯狂失了智的模样,与她往日在人前营造的形象大差行径。 宫九歌淡淡道:“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看得懂里面的弯弯绕绕。私仇暂且不提,便是于公,也没有让人骑在脖子上打的道理。” “这件事,查出来证据,那就按证据论处,如果查不出来,呵,”宫九歌轻轻地笑了声,“那就只能按我们自家的规矩来了。” 宫九歌的话于情于理都挑不出差错,先不说砸进去的两个人和她关系怎么样,就是那二人在这体系中的占比都不是一句两句话能概括形容的清的。 位置最靠近宫九歌的一个中年男人表态:“我认为老板说的没错,这次是对方先下手在前,若是到了这份上还畏畏缩缩,也不用在道上混下去了。” 有了这人开头,结果毫无疑问。 等会议告终后,人相继离开,就只剩下刚刚说话的中年男人,他也是宫九歌来这里的理由。 等最后一个人出了门,中年男人方才道:“你这一年整去了哪儿?”他是不信那所谓的绑架的,为什么?他好歹是看着人长大的,对她的性情处事都有一定了解,要真是被人绑架了去,宫九歌在出来的那一刻绝对会搞个大动静出来,报复的同时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哪里会这么平平淡淡地处事! 宫九歌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虽然位置不高,但是确实是上面那位授予代行权的人,就是宫九歌都不想把人得罪。 宫九歌:“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中年男人点头,算是认了她这说法:“我过来是授了先生的意。”众所周知,能让眼前的人叫一声“先生”的人,只有上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 宫九歌“嗯”了声:“是有事安排给我么?” 中年男人摇头:“先生说你刚回来,多注意休息。” 宫九歌听到这话免不得多想。什么意思?是她的行径引起那位不满要出手干涉了? 中年男人似乎是想解释一句,但是那位尤其这句叮嘱他不必多说,男人将出口的话收了回来。 宫九歌没注意到对方的神情,而是想起来另一件事:“想起来,我认识您有十几年了吧?”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眼神温和不少:“是啊,已经这么久了。” 宫九歌身体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呈现一种无形的放松姿态,看着多了些孩童的稚气:“记得不懂事的时候得了您不少照料,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就是您安排了一家富户领养我。”那时候她待得环境水深火热,对方的安排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中年男人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宫九歌还记得,其实当时的他也就是个小喽啰,后来也是多亏了那位的扶持,况且当时能做到将人领养带出去的,可不是在这里说得上话就行的。 “可惜了你不肯去,当时害怕的拉都拉不动,攥着那俩小子的胳膊……”中年男人失笑,接着又想起来什么,没说下去。 当时站在一起的三个孩子,眼下只剩一个人了。 宫九歌倒是不在乎,她笑说:“我记得当时不是因为害怕,是到了中午会有人来发糖,我担心走了就吃不到了……那时候和他俩感情还没那么深,就怕俩人冒领了不还我。” 中年男人很想说你当时要是跟着走了会要多少有多少糖,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事实就是宫九歌没走,收养的人没强留。想起那位当时的授意,男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先生,人的背景都打听好了,家里做生意的,夫妻两个恩爱,因为男方问题没有孩子,小姐过去会生活的很好。”何况还有他们暗中帮衬,怎么都不会让人受委屈。 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椅背上,听这话的人整个人没在阴影里。 “那就去安排吧。” 中年男人听着这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话,眼里不自觉带上了担忧之色。 “先生舍不得小姐,为何不让她留在这里?有您的吩咐,没人会对她下手的。” “宋旭,你要是有个宝贝女儿,你是想她在你眼底下事事不如意,小小年纪就要接受这些成年人都排斥的东西,还是把她送出去,在普通人家里过的像个小公主,要什么有什么,受尽宠爱?” 宋旭听得出来,先生是在很认真地问这个问题。 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道:“这,我当然……我还是想尊重小姐的意见。”话是这么说,但宫九歌的年纪还太小了些,这问题问给她怕是都听不懂。 宋旭重新说:“不如等小姐再大些再做决定。”他私心是想人留下来的,毕竟先生每天忙得连个空闲都没有也总要去看看小姐,人突然就走了,这……宋旭代入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太难受了,几乎是瞬间抽走了人的全部期待,一点念想都没留。 椅子上的人沉默片刻,任宋旭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闭上眼,挥了挥手:“把人带过去吧,九歌要是喜欢就让她去吧。” 宋旭不知道自己当时听到这句是什么想法,只记得心头一酸,最后却只能轻手轻脚出去,将门给阖上。 然后就是宋旭带人过去的环节了,那对夫妻看到孩子长得乖巧可爱,瞬间就喜欢上了,哄着想把人带走。宋旭是怎么想的不说,但他绝对不会违背先生的意愿,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宫九歌不肯。 向来乖巧伶俐的孩子一句话都没有说,挣扎着要将手从那对夫妻手里抽回来。 宋旭怕他们伤到孩子,上前将人分开,宫九歌一经挣脱,立刻跑到小伙伴身后瑟缩着不肯露脸,谁劝都没用。这件事只能以失败告终。宋旭没料到的是,十几年后,宫九歌给出的理由竟然是这个,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事实如何就只有宫九歌自己知道了。那个小小一团毫无危害的小白团子当时在想什么呢? 宫九歌之所以对那件事印象深刻,是出于某种求生本能留下的深刻记忆。和她一起的候选人不多不少,总共十个,这时候已经有了伤亡和小团队,宫九歌也是在一次意外中才和另外两个小孩有了共识,直白来讲就是,她不敢落单。年纪小归小,但人不傻,宫九歌呆在十个孩子的队伍中就是候选人,一旦落单就是羔羊,任人宰割。她不久前才亲眼目睹了一场血腥,在她眼里,那就是落单的下场,所以,不管那对小夫妻有多么的平易近人,温柔亲切,宫九歌心里也只有忌惮和警惕,怎么都不可能跟着走。 事实上有这种觉悟的真的不多,所以他们活到了最后。 当然,或许这不叫觉悟,宫九歌本来可以活得很好,在有鲜花和洋娃娃的童年成长。 这个秘密就连壹和柒都没听宫九歌说过,眼下她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宫九歌想起来还有些乐,问宋旭说:“那时候太小了,记不清了,现在想想也很奇怪,这里的人怎么还能被外面的人挑出去?” 宋旭手指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他自若道:“确实太久了,记不清了。” 明明二人上一秒还在讨论细节,不过双方这话一说出来,却是谁都识趣没再问下去。 宫九歌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话说回来,宋叔认识的人多,九歌想找两个人,不知道宋叔愿不愿意帮忙?” 在宋旭的注视下,宫九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有字的那一面扣下,慢条斯理地推到对方面前。 宋旭还真想不到宫九歌要找谁,毕竟这位大小姐的能耐他也是知道的,你完全料不到她会有有求于人这天。这么想着,宋旭将卡片翻起来,清隽的字体映入眼帘,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两个人名—— 宫铭。 姬忘姝。 等在楼下候着的吴宁看到宫九歌下来,窜下车开了车门:“老板,你搞定那些老东西了?” 宫九歌懒洋洋地斥道:“没大没小,那是长辈。” 吴宁嘴上应着,心说你当时大杀四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车在回程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有路过了那栋废楼。 “开慢点。”宫九歌说。 吴宁乖乖将车速放慢。 宫九歌忽然叫了他一声:“吴宁。” 吴宁一个激灵:“老板!” 宫九歌眼神在哪栋楼上徘徊,听到吴宁应了,她漫不经心道:“五个月时间。” 吴宁:“嗯?” 宫九歌:“我给你五个月,找人把这栋楼装修好,和原来一样。” 吴宁在放缓车速那会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眼下这预感在他眼前成了真。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死了老板最放在心上的两个人,眼下老板要重新将大楼装修好,还要和原来一样?这是要做什么?! 吴宁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说:“老板,别说五个月,这事儿交给我五个星期就能完工啊!” 宫九歌笑了:“就五个月,修精细些,给你时间,也给我时间。” 吴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听到她笑,心里悚的很,但脸上不敢露出来,开口应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清白不清白的 宫九歌回去后安排了医生过来检查身体。 这医生是自己人,加上吴宁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特别叮嘱过对方口风严实些。这件事不是小事,想要宫九歌命的人不少,这事儿无疑能给人更多的可趁之机。 宫九歌做过检查,看完报表后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朝渺呢?” 吴宁也忘了这茬,忙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喂——” 吴宁刚问了情况,那边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吴宁听着脸色五彩缤纷,一言难尽。宫九歌隔了段距离听不清,没一会儿,她见吴宁回来了,一张脸扭曲纠结。 “老板,你问的人,进了局子。” 宫九歌:?? “怎么回事?” 吴宁:“听对面那意思是打架斗殴,损坏财物。” 宫九歌摆手:“没事,小纪念品刚来还没适应,你去处理这事儿,把人保释出来。对了,她在哪儿动的手?” 吴宁捂脸:“酒吧。” 宫九歌本来是打算让吴宁直接处理的,但在对方说了地点后她就生了亲自去看看的想法。等到了地方,宫九歌看到那眼熟的大队长,沉默一会儿后扭头问吴宁。 “是谁说的打架斗殴?” 吴宁看到人也愣了,喃喃说:“不是打架吗,怎么扫黄的也来了?” 朝渺被迫靠在墙角蹲下,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见是宫九歌来了就要站起来,被旁边穿制服的小哥喝止。 “老实呆着!” 朝渺哪里受过这种气,尤其是在宫九歌面前,莫名的羞耻。 宫九歌从队长口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概括下来就是朝渺在酒吧搭讪人,然后价钱没谈拢大打出手,打坏了不少东西,遭老板报警。 朝渺半天没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却见宫九歌笑的东倒西歪,前仰后合。 朝渺:…… 那队长问她笑什么,宫九歌说:“笑一笑,十年少,想再年轻些。” 这人之前和宫九歌打过交道,闻言打量了眼,发现还真如宫九歌说的,年轻了。 其实现在的宫九歌和原来并没有多大区别,无非是原来的她更加强势凌人,让人能很轻易地忽视她的年纪,如今在外表裹了层和煦外衣的她,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年轻”了不少。 朝渺被保释,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宫九歌憋了一会儿没忍住问道:“你能告诉我价钱为什么没谈拢吗?他是要多了还是要少了?” 朝渺手猛地一用力,车上的门把手被她直接掰了下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宫九歌表示理解,然后接着问:“哦,我知道不是你没钱想嫖价钱没谈拢气急败坏动手,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渺:“……我看到这里人多瞧个热闹,结果进去后就和那两个小丫头走散了。” 宫九歌:“然后就去嫖了?” 朝渺额角跳了跳,安慰自己不要和孕妇计较:“然后那人拿着杯酒过来说要请客,我拒绝了,他说自己丢了面子为此叫来一群人……就是刚刚被抓进去的那些,接着就动了手,被抓到了刚刚的地方。” 宫九歌迟疑片刻:“你没解释?” 朝渺理智道:“我觉得这种情况下等你来就行了。” 宫九歌:有道理。 和朝渺被抓的人都是一伙的,供词都一致,加上朝渺不乐意多说,就得出这么个结果。其实也是朝渺对这套社会运营体系太过陌生,以至于吃了个闷亏。 宫九歌心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哪能让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遭欺负。她伸手薅了一把朝渺的头发:“别气,看我给你找回场子。” 说着,她没管朝渺变了的脸,在手机通讯录里扒拉出个号码,直接就拨了出去。 “……嗯,行,事情交给你了,剁他们两根手指下来让长长记性,也给我的小纪念品消消气。” 开车的吴宁:现实版霸道总裁上线? 朝渺不悦:“小纪念品?” 宫九歌脸上露出一个笑:“不是说你。” 朝渺冷冷地扭过头。 宫九歌知道将人逗狠了,没再戏弄她,摸出手机开始东翻西翻。 车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朝渺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忽然奇怪道:“那辆车是要并行?” 宫九歌诧异她竟然知道并行,视线顺着指引看向车窗外,调侃不曾出口脸色登时大变:“吴宁,加速——” 最后一个字因为她声音拔高出现破音,吴宁在后视镜注意到异动,一脚踩下油门。后座二人身体因为惯性前扑,被安全带扯了回去。 “哄”的一声巨响,在他们身后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朝渺往后面看去,发现出事的就是刚刚加速靠过来的车,好在他们躲的及时。 “老板?”吴宁试图询问宫九歌的看法。 宫九歌没回头:“别减速,前面绕一圈再回去,给保镖打电话。” 吴宁冷静地把控车的方向,按照宫九歌的指引行事。等确定回了别墅后,吴宁方才放松下来,这次的事故绝对不是意外,是他大意了。 保镖在车门处停下,正要伸手开门,忽地“咦”了一声。 “老板,”保镖将手里的信封展示出来,“这是门把手上别着的。” 宫九歌:“打开。” 保镖退后几步,确认信封没问题后将信件拆开,里面简简单单一张纸,宫九歌接过来一看,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四个字—— 别来无恙! 没有落款。 吴宁脸色不太好:“老板上车那会儿还没有这封信。” 宫九歌手指在纸页上捻了捻,转头问保镖:“这封信是怎么放的?” 保镖将信纸复原,当着宫九歌的面将信纸压在把手下方。 吴宁脸色不太自然,原因无他,车在路上没停过,宫九歌上车是他开的门,如果谁有机会放这么一封信,那人选只能是他无疑。 宫九歌对此没什么反应,将信纸团吧团吧高高一抛,正中垃圾箱。 “走吧。” 朝渺敏锐地嗅到了当中的硝烟味道,然而看着宫九歌没什么反应,悻悻作罢。 “老板……”吴宁上前,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宫九歌抬手制止了他说下去:“回去说。” 等进了别墅,宫九歌将朝渺撵上楼,让她去洗漱,朝渺耸耸肩,顺着她的意思去了,却在三楼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噗通”一声,楼下吴宁直接跪在了地上:“老板,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宫九歌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往上划了几下。 吴宁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栽,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抬头看着宫九歌又叫了一声:“老板?” 宫九歌终于停了手里的活儿,她说:“刚刚在路上,如果不是朝渺提醒,你能避开那辆车么?” 吴宁没作声。 宫九歌替他回答:“不能。对吧?” 这的确是吴宁的过失,哪怕他发现晚了有能力避开也不免被波及,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听后面的动静不难判断,那辆车上怕是藏了炸药,被蹭一下的后果可就不是小小的擦伤了。 “是吴宁疏忽了。” 这要是个别人,早就被拉出去处理干净了,然而吴宁是宫九歌亲手培养起来的,要动手,也只能她来。 宫九歌:“你跟了我多久了?” 吴宁声音低哑:“六年零四个月。” 这个时间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正处他人生低谷,受到重创,是宫九歌的提拔给了他一条生路。 宫九歌指尖点了点茶几,听着吴宁的答案脸上也未流露动容之色。 “这次的确是你的失误,这点你否认吗?” 吴宁:“不否认。” 宫九歌:“木敬要回来的事你知道么?” 吴宁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点头:“知道。” 宫九歌像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信是谁写的?” 吴宁摇头:“老板,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我……” 宫九歌:“不知情?” 吴宁何其了解她这副神情,对方上一次露出这个表情,在下一秒便掏枪轰掉了一个人的头。吴宁知道自己这次是没法善了了,他往前膝行两步,接着对着宫九歌的方向磕了下去。 “吴宁愿意证明清白,还请老板关照一下我的亲人。”说着,他从腰侧拔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宫九歌:“行了,别证明了,去把刚刚开回来的车修了,里面被朝渺拧坏了把手。” 吴宁按着扳机的手一松,接着站起身,没多说一句话:“是。”他默默地退了出去。 宫九歌伸手从茶几下掏出一把枪,摸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细细擦拭。 “别看了,你再不换衣服就别进我的衣帽间。” 朝渺从楼上探出头,接着单手撑着栏杆从三楼翻下来:“你相信他是清白的?” 宫九歌:“谁?吴宁?” “对啊!” 宫九歌反问:“这事儿重要?” 朝渺不解。 宫九歌说:“清不清白的有什么关系,至少那点不清白还抹消不了他的功绩。我这一年不在,身边原来处的不错的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下个吴宁还在原地,位置没人撼动,就凭这能耐,我留人不过分。” 朝渺忽地笑了:“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 宫九歌:“确实不错,现在敢在我面前扯皮的也就他一个了。” 朝渺没料到她不否认,她本来以为宫九歌的性格会说“利益面前关系什么的靠不住”诸如此类的话,当然,经过对方加工话可能会说的更漂亮,没想到人就这么一句“不错”打发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在的地方就是范围 朝渺顿了顿,指着二楼的一个房间说:“那里面放着的骨灰,之前和你也是这种关系吗?” 宫九歌擦枪的手一僵,接着她说:“这问题你应该问当事人,我送你去见见?” 朝渺理智收声。 宫九歌接着岔开话题道:“这几天你要外出的话安全可能得不到保障,所以就呆这儿吧,有事交代下面人。” 朝渺摸摸下巴,对她这个安排并不是很满意。 “像你身份这么高还有人能威胁到你?” 宫九歌瞥了她一眼,提醒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那时候的朝渺可是真正的万人之上,身份含金量比她高多了,不还是弄成现在这残缺不全的模样。 朝渺:“……那怎么说这里就是安全的?” 宫九歌说:“口误,我纠正一下,这里相对安全。” 朝渺:“被攻击的话,可以还手吗?” 宫九歌:“这边建议挨打呢亲。” 朝渺凉凉地看着她,宫九歌看她不上当,“啧”了一声扭过头。 宫九歌:“在范围内对你生命造成威胁的,可以灭口,范围之外的不要下死手,就这样。” 朝渺又问:“如何定义这个范围?” 宫九歌笑了,她看着朝渺认真的脸,一字一顿道:“看的到我的地方,就属于范围之内。” 车门把手上夹着的信封如同一道无声的硝烟,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燃起火焰,将这表面的平和一点点烧着焚毁,灰烬落在枪口上,开出血色的花。 因为吴宁犯了错,朝渺有好几天没看到人,宫九歌也呆在别墅几天没出门,饭都是人送到门口的,让她一度怀疑里面的人到底还在不在。朝渺意外来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地方,结果刚了解没多少,就被绊在了这个房子里。她试图去和宫九歌交涉一下,正好也看看宫九歌一个人呆着在干嘛。 宫九歌刚拟好邮件发出去,就听到有人在敲门。别墅里就这些人,佣人们只会在规定时间送饭,是绝对不敢敲门的,所以门外是谁不言而喻。 “进来。” 朝渺推门进来后,看到宫九歌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在敲键盘:“你在干嘛?” 宫九歌:“聊天。” 朝渺在佣人的帮助下也能勉强操作这些电子产品了,但是她并没有太大兴趣,或者说,电子产品的吸引力对她还不够大。 朝渺说:“我过来是想……” 宫九歌:“要出去?可以,我安排吴宁带你去溜达,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被抢了台词的朝渺:…… 朝渺:“你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用了吗?” 宫九歌头都没回:“你们也算是熟人了,安排其他人怕你不适应,再说吴宁体贴热情能给你当向导,没问题吧?” 朝渺一想似乎很有道理,点头说:“那就他吧。” 宫九歌伸手拨了个号出去,交代几句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上。朝渺对繁体字还认识不多,瞥了眼屏幕后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吴宁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来的时候身边还并排了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一张脸冷峻英气,薄薄的一层短袖根本遮不住迸发的肌肉。朝渺打量那人的同时男子也在回视他,旁边吴宁为二人介绍: “朝小姐,这是木敬,老板的——之前的助理。木敬,这是老板这次回来带的朋友,朝渺小姐。” 木敬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吴宁说:“还请朝小姐等候片刻,我去请示老板。” 朝渺表示可以理解,宫九歌在电话里知道了吴宁他们要过来,起身松了松筋骨,换了套衣服下楼。 木敬跟着宫九歌的时间没有吴宁久,在宫九歌身边大多时候就是在打下手。因为老板用人勤,加上木敬结识能干,很快就被提拔,相应的,在为人处世方面,他远没有吴宁的机灵变通,遇事也容易被拉下水,这次宫九歌失踪,他首当其冲。 木敬时隔一年再次见到宫九歌,恭敬地叫了声:“老板!” 宫九歌脸上露出一个笑:“不错,又壮实了。” 木敬脸上竟然难得地有了几分局促。 宫九歌对吴宁说:“外面那个交给你了,带她出去玩玩,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 吴宁说:“老板,外面最近不太平,这时候出去……” 宫九歌:“担心什么,真怕的话现在就缴枪叩首上门求原谅算了。” 经过上次的车祸爆炸事件,吴宁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宫九歌的话给他提了醒。是啊,怕什么,混到现在他们有冲谁低过头! 吴宁出去后客厅里就剩下宫九歌和木敬二人。 木敬老实顺从,不像吴宁那样问东问西,站在原地不说一句话,知道宫九歌说了句“坐”,他才局促的坐下,一点都看不出来二人认识几年了,倒像是去陌生人家做客。宫九歌熟知他的性子,寒暄了几句,木敬很快放松下来。 木敬道:“我听吴宁说,老板让他修缮‘会商大楼’?” 宫九歌挑眉:“有问题?” 木敬摇头:“恕我直言,老板可是想为两位……报仇?”就连木敬都看出来了,那二位在楼里出事后,宫九歌就将整栋楼控制了起来,旁人靠近干涉不得。眼下人失踪一年回来了,突然说要修楼,据吴宁透露,还是要修个一样样的,当中的意义实在太过明显。 “报仇什么的不重要。”宫九歌这句话就连木敬都不信,毕竟人刚出事那会儿,她拎了把枪就单枪匹马地闯了人基地,要不是冲到一半被自家人死命打晕拉回来,指不定现在那骨灰盒放的就是三个人的了。 宫九歌从木敬脸上看出了满满的质疑,实在是碍于对方的身份没办法直接反驳。 宫九歌就当他信了:“……总之先把如今能调动的资源都整合起来,另外,加强别墅安保系统。” 木敬下意识先点头,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后表情变得奇怪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在“保护”方面听到宫九歌的要求。 佣人走过来提醒宫九歌:“老板,王医生来了。” 木敬抬头,眼神询问宫九歌——您生病了? 宫九歌摆手:“例行检查,你和他们交接一下,最好今天就搞定。” 木敬点头,没多问出去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宫九歌肚子已经很大了,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朝渺,无比适应新生活,每天夜不归宿,出去也不用人陪着了,宫九歌知道她有能力自保也就随她去了。次日,烫着大波浪穿着皮夹克的诡异画风闯进了宫九歌的视野。 宫九歌书刚翻页,看到她直接傻眼了。 “你又要出去啊?” 朝渺双手插兜往外面走去,竖起的马尾大卷左右摇晃,听到宫九歌问,她侧过头,银色的耳环晃过一道光:“对啊!怎么了?” 宫九歌:“……你每天都去飙车,玩不腻?” 朝渺轻快地吹了声口哨,摸出墨镜来带上:“至少现在还没腻。” 短短两句话将叛逆不羁暴露无遗,宫九歌一时间竟然生了种孩子大了不听管教的错觉。 朝渺开口邀请:“你每天坐在电脑旁边发邮件不累么,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宫九歌拒绝道:“不了,你玩得开心就好。” 朝渺心情甚好地抛了个媚眼给她:“记得报销哟。” 宫九歌心说你用的卡也是我的,跟谁报销呢! 朝渺走后,宫九歌披了件外套,打算出去透透气。外面园丁在修剪草坪,见到宫九歌出来小心避开,宫九歌溜达了一会儿觉着差不多了,挺着个大肚子慢慢往回走。客厅里,手机在茶几上发出震动声,宫九歌看了眼来电显示,上面显示“纪念品”三个字,本来是“小纪念品”的,但不知怎么被朝渺偶然看到了,各种表示不满后,宫九歌出于安抚删掉了“小”字。 “有事?”宫九歌按下接听键。问那边的情况。 另一边的声音比较嘈杂,没人说话,接着就是剧烈的撞击声,像是坚硬的钢铁相碰,动静过后归于无声。 宫九歌没说话,听了一会儿那边再无动静,脑子迟钝地想了想人是出事了? “朝渺?”宫九歌试探性地叫了声。 没一会儿,那边传来电流声,合着刚刚的声响,宫九歌猜测另一边手机应该是被摔坏了。 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声音,却来自一个男人: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宫九歌一愣,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抚着肚子坐下,对那头道:“现在也没见着,有事?电话的主人还活着吗?没的话帮忙收个尸,经费支x宝转你。” 男人手捂着话筒,看着与自己遥遥对立的朝渺,对着手机对面的宫九歌说:“很高兴你能听出来我是谁。” 宫九歌:“先别高兴,我没听出来。” 男人脸色扭曲了一瞬,分屏返回页面再度确认了那是宫九歌的号码。不过这么久了换号不稀奇,而且接电话的未必就是本人。男人刚这么想着,就听那边说: “不用确定了,这边是宫九歌,寻仇请按井号键,叙旧请挂断,找事的话,找手机的主人就行,挂了。” 接着就是利落的忙音。 男人镇定自若的脸出现了崩坏。假的,对面这个绝对是假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欠了她两条命 宫九歌也没嘴上说的那么随意,她打开定位查看朝渺如今的位置,接着打开通讯给吴宁发了过去。 “安排几个人去看看这里怎么了,”宫九歌说,“保证人活着就行。” 吴宁收到讯息后就着手去安排了,朝渺毕竟来了没多久,自然而然的,她没什么机会得罪人,便是发生矛盾,也不至于太严重。吴宁抱着这样的想法,给手底下的人招呼了一声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全心放在了会商大楼的修缮上面。 宫九歌给出的时间是五个月,现在过去四个月多了,大楼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经历过什么,至于宫九歌提到过的内部细节,吴宁也在全力还原。 朝渺的境遇远不如宫九歌一行想的乐观,此时她对面那一批人全副武装,为首的男人年纪尚轻,在夺过她的电话后就给宫九歌拨了过去。朝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眼前这人是来寻仇的,对方的反应也没出乎她的意料。 先礼后兵,打过招呼后便要直入正题,然后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脸色黑了下来。 男人电话被挂后,眼如鹰隼般,冷冷地看向朝渺:“你们是从哪儿找来的冒牌货!” 朝渺不知道对方说这话是不是有什么依仗,这段日子和宫九歌在一起,看其余人的举止言行能看出来宫九歌比较之前怕真是变化不小,不过说出“冒牌货”这一言论的,对面这人还是第一个。 朝渺:“你很了解她?”她本意是,你要真这么了解她就不会在电话里听了几句话就否认对方的身份。 然对方像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脸上露出狰狞:“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朝渺一看不好,心道这是情仇啊! “所以,了解她的这位先生,是觉得电话另一边是假的,对吗?” 男人听到这句话,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一眼便确认了她的身份。 “之前她去警局,为的就是保释你吧!” 被翻黑历史的朝渺:……说谁就说谁,别串题可行? 男人:“她是你什么人?” 朝渺:“监护人。”这是宫九歌当时说给她的,她觉着没问题就承认了。 男人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朝渺:“?” 朝渺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表情,总之就是在这张脸上格格不入。男人注意到朝渺有段时间了,朝渺的身份他一直捉摸不透,首先像宫九歌这样的人不可能养吃白食的是一说,其次就是对方的身份来历,他一条相关消息都查不到,这段时间安排人监视下来,更是发觉不对劲,比如宫九歌对这人的态度,比如这人的性子,像是什么都不懂。 没错,朝渺给她的感觉就是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懂得很快。 如果男人不是个唯物主义的话就真要想到穿越这回事上了。 男人说:“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朝渺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冒昧的猜猜,她欠你钱了?提前说,这跟我没关系,你就是绑了我,她也不见得会还钱。” 男人听到她的话笑了:“欠钱倒是没有,欠的是命。” 朝渺:“……那我就更不能替她还了。” 男人:“没关系,是我欠了她的。” 朝渺听着对方的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之处,她顿了顿,接着说了句:“这样啊,那她没让你还吗?” 男人终于露出了到来这里后的第一个笑:“或许是还不够。” 对方的眼神明显是想把她也添进去,朝渺这时候还能保持点理智:“不够的或许不是我,是那两条命。”朝渺很少见到宫九歌动手杀人,无论是在之前的大陆,还是现在的世界,得罪她的人不少,他们都或多或少付出过代价,但是为此丧命的人少之又少。 倒不是说在朝渺看来宫九歌就是个一言不合就宰人的狠角儿(虽说也差不多),可是,这不杀生的行径就和她这个人设格格不入。 男人倒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接着反问一句:“杀了她最爱的人,还不够?” 朝渺第一反应是否认,接着又想到宫九歌的过去她还真一无所知:“最爱的……男人?” “她房间里的骨灰盒你见过么?” 朝渺当然见过,不过也就那么一次,后来就被宫九歌收起来了。不过最爱什么的,朝渺到现在还能想起来宫九歌那句“扔垃圾桶”。 “那两个人死的时候,你不知道她的表情有多美。” 朝渺不敢置信道:“两个?” 然而没等她再多了解到一些事,男人就收了声,耳麦里传来守在外围的下属汇报。 “佚哥,外面来人了。” 被称“佚哥”的男人全名庄佚,他在意料之中地问:“来的都有谁?”哪怕宫九歌不亲自到场,来的人里也该有吴宁,正好能带些东西回去给她。庄佚这般想。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反复确认了方才道:“来了两个,应该只是保镖。”还不是那种专业级的,至少不是吴宁手底下那批。 宫九歌这厢很快又接到了朝渺的电话,她不确定这电话是朝渺打过来吐槽的,求援的,还是要人去接的,这些念头在心里绕了一大圈,宫九歌心里暗自决定,等朝渺回来就把她号码删了,换成吴宁的。 这么想着她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 那边接着传来的还是那个男的的声音:“想要她的命的话,明天下午四点,会商大楼六楼见。” 宫九歌嘴角扯了扯:“小子,弄不死她你是我孙子!” 庄佚拿着朝渺的手机,开的是公放,宫九歌的话音一落,场上一片死寂。 朝渺:“……你都临产在即了犯不着担心自个儿门户不旺啊!” 这话一出口,又是一波鸦雀无声,连带着宫九歌那边也没了声音。因为对方的免提操作,宫九歌多少捕捉的到一点动静,也将朝渺这句毫无遮拦的话听了个全。 “临产,在即?”打破氛围的人是庄佚,他咬着这四个字,就像在生啖食肉,咬的满嘴血肉淋漓。 宫九歌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对面是什么人,她攥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掌心都被硌红了也没放松。 “你怀了谁的孩子?”庄佚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会商大楼的修缮会拖这么长的时间,朝渺一句“临产在即”将答案在他面前摊开来。 宫九歌没有在养精蓄锐好后的第一时间找他,不是因为组织内部交涉失败,相反,她的交涉怕是十分成功,之所以将大楼的还原时间延长几个月之久,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因为不想伤到孩子,所以哪怕是最短的时间也要等她先生产完。 “宫九,你怀了谁的孩子!”庄佚的声音疯狂,眼里流露的杀意让人悚然失色。 宫九歌的声音在另一边不急不缓道:“朝渺,给我废他一只手。” 朝渺:“嗯?” 她刚听到名字那会儿还以为宫九歌要说孩子是她的,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朝渺失笑:“说的容易啊,人家手里都有枪呢。” 宫九歌:“记得留口气,接应你的人应该过去了。没事早点回来,这地方天黑容易见鬼。” 庄佚被她彻彻底底地忽视了过去,宫九歌在那边交代完便挂断了,完全没把盛怒中的男人当一回事。庄佚怒极,手机在他手里碎裂。被男人的目光锁定,朝渺无辜的很,心说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不爽了你找谁去啊,逮着人就咬是怎么回事。 朝渺觉得庄佚应该是很在乎宫九歌……的孩子是谁的这件事,为避免炮灰死不瞑目,加上她动手前总有种莫名的反派思维,话多,朝渺说:“这孩子的父亲,说了你也不认识,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吧?”而且就算给你对上对方的机会,你也只有死得惨和死得特别惨这两种下场啊! 庄佚:“你知道?” 朝渺笑眯眯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完成那家伙提的条件了。” 等到朝渺天黑回去的时候,看到宫九歌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她不久前让人送回来的东西,一只手臂。 朝渺正要开口邀功这手臂有多么来之不易,对方的火力有多么猛,当时情况有多危险时,忽然发现宫九歌手边有个盒子,那盒子她眼熟,正是初来别墅时,惊鸿一瞥那个被宫九歌嘴上不重视,手里却小心翼翼护着的骨灰盒。 朝渺想起来白天那人说这骨灰是两个人的,对应着眼前的场景,莫名的发悚。不是悚鬼,是悚诡异的宫九歌。 “你是在和这二位聊人生谈理想吗?” 宫九歌机械般扭过头,一个动作维持久了动一下都不容易,她那转头的时刻就像被人操纵了一般,妥妥地吓到了朝渺。 “果然天黑容易见鬼!” 宫九歌嘴唇动了动:“你在说什么疯话,过来把你弄回来这东西扔远点,我不想动。” 朝渺看了眼她的肚子:“都说女人十月怀胎九月产,你这快到日子了吧!” 宫九歌:“医生说十几天。” 朝渺:“怎么不听他的住医院去,万一立刻就要生了还来得及么!” 宫九歌:“托你的福,就怕来不及。” 朝渺没听出来这话的意思。 宫九歌也没解释,扶着肚子起身,抱着骨灰盒上楼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句话惹来多少事 朝渺第二天起床去客厅的时候,没看到宫九歌,她本来以为对方是还没起床,结果路过书房,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老板,现在那边老顽固都知道了您怀孕的事,都让您交代清楚这孩子的身世。”这是木敬的声音,呆板没有起伏,一听就是转述。 宫九歌笑了声:“交代清楚什么,感情血统不到位他们还想我把孩子打掉?” 木敬皱眉,没有发表意见。他和吴宁的不同之处在于,执行能力强,但是思维方面并不突出,对上宫九歌的调侃,他只能沉默。 宫九歌:“去回话,有什么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想知道孩子的身世就让他们自己去查。” 木敬点头。 朝渺听到“怀孕”“都知道”这几个关键字眼,忽然有了种诡异的猜想。 宫九歌自从显怀之后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天最多在别墅范围的院子里溜达,难道不是因为她懒散,是担心这件事暴露在人前,就是自己人也得瞒着?而眼下事情败露了,原因是她昨天随口而出的那句话! 朝渺从未有过的名为“负罪感”的情绪竟然开始波动了。 木敬开门出来看到朝渺就在门外,什么都没说,目不斜视地错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给予,这样明确的排斥还是第一次。 宫九歌看到门口杵着的人,问了句:“有事?” 朝渺把门阖上进来书房:“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宫九歌点头:“对啊!”没事浪费她时间做什么。 朝渺“啧”了声,她说:“本来我还挺自责暴露了你怀孕一事引来麻烦,现在看来完全是多想。我说,你至少也要告诉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吧!” 宫九歌轻叹了口气:“你想说也得别人听啊,我倒是没想到你就知道这么一件事也能给我抖出去,挺厉害。” 这事儿毕竟是朝渺理亏,她这段时间多亏了宫九歌关照才能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事事顺心,眼下宫九歌有了麻烦,还是她造成的,朝渺试图补救:“不然我把昨天抢我手机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宰了?这样你也少个威胁。” 宫九歌没料到朝渺竟然主动提出来要帮她解决问题,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 “不用,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忙了。” 朝渺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宫九歌在这边身份不低,处理的事大多环环相扣,中间不容意外发生,自然不会随意让她出手。 “话说,你和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宫九歌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朝渺就当没听到这句话:“你知道我听到他说的话都脑补了什么吗?” 宫九歌:“知道是脑补就别说出来。” 朝渺:“不行,知道真相的权力已经被你剥夺了,连想都不让人想了?” 宫九歌:“这样吧,各退一步,允许你想,别在我面前说。” “他是你之前喜欢的人?” 宫九歌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眼神中饱含不敢置信:“你瞎,还是你觉得我瞎?” 朝渺顺势道:“唔偶,那骨灰盒里的,总是你喜爱的人吧。” 宫九歌:“不是。” 朝渺:“我不信。” 宫九歌冷笑:“我送你去问你又不乐意,爱信不信,没事别到处逛,再给我添乱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个地儿把你安置了。” 朝渺:…… 事情远没有宫九歌表现出来的那般随意,至少朝渺呆在别墅打游戏的时候,就看到吴宁木敬一天之内往书房跑了好几次,每次出来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吴宁跑了六七次出来撞到朝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没挂住。 朝渺奇怪:“这事儿是有多严重你们都不待一次性说清楚的?” 宫九歌刚好交代完木敬走出来,她说:“这问题我也想知道,说真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一句话就惹出这么多事儿的人。” 朝渺在三道眼神的追击谴责下,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宫九歌对吴宁说:“总之,在孩子出生前,访客一律不见,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至少别传的到处都是。” 木敬说:“老板真的打算在孩子出生前就只呆在别墅里吗?” 宫九歌扶额:“如果有这运气的话。” 果然fg不能轻易立,就在宫九歌说完这话的七天头上,她就收到了强制命令。朝渺先前遵循宫九歌的意见要了庄佚一条手臂,庄佚失血过多被送及时就医,现在人醒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也被摆在了台面上。 宫九歌被强制带离了别墅,肚子是真的重,她手脚都被束缚了许多,行动各种不便,出于谨慎,宫九歌决定带上朝渺。 朝渺也挺乐意出门,但是这次出行的架势明显不同于以往,先不说蓄势待发、全副武装到牙齿的保镖,她还看到加长武装车上坐着三个医生。宫九歌上车前便有医生拿着听诊器检查一通,确认她的身体没问题后扶着人上了车。 这是的目的地是个星级酒店,己方产业。宫九歌身体不便,刚下车就有人推着轮椅过来,等电梯在某一楼层停下,电梯门自两侧打开,大厅里站满了来自不同组织的大人物。宫九歌的到来让人纷纷侧目,朝渺在她旁边,能明确感知到场上有大半的眼神不怀好意。 这是鸿门宴啊! 宫九歌没起身,木敬推着轮椅往前,紧接着在宋旭面前停下。 “宋叔。”宫九歌打了声招呼。 宋旭视线放在她腹部,这就想忽略都忽略不过去啊! 宋旭本来以为这在内部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是有人听风说雨,要不就是宫九歌故意放出去引君入瓮的手段,他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时间而已,这肚子就成这样了。重点还是,这谁的孩子啊! 宋旭心里想的再多,眼下也不好先问什么,略一颔首道:“来了。” 宫九歌说:“宋叔给的帖子,九歌一个做小辈的怎好不来。” 场面话说多了就听不出真假了,宋旭不知道宫九歌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在二人说话间,后面一道洪亮的声音大笑道:“瞧瞧谁来了,刘老三催四请没搭理,谁这么大本事把大老板请来了?” 好在刘老不在场,不然这时候铁定得横生一场枝节。 宫九歌抬眸看向来人,五大三粗是对方给人的第一印象,尤其在这场合对方没穿正装,带个墨镜混在保镖里面旁人绝对认不出来。 “听这话的意思,庄先生跟刘老很熟?” 庄凭冷笑:“大老板随心所欲惯了,没将前辈们放在眼里,我们这些晚辈可学不来这目中无人的做派。” 宫九歌淡淡道:“过奖,不过庄少爷这么敬重刘老的话,我倒是愿意让人过去做几天客,享受享受庄先生的顶礼膜拜。” 朝渺“噗嗤”一声笑了,其余看好戏的也都忍俊不禁。 这些目光成了引爆庄凭的,让他全然忘了来时他叔父的叮嘱,一把摔了手里的杯子,看架势是要对宫九歌这个孕妇动手。木敬上前将人制住,宋旭忙将保镖喊过来,把宫九歌牢牢护在中间。 “这是做什么!” 双方眼看就要扯破脸上的虚伪,直接上手对峙了。 宋旭看向对方一个元老级的人物,沉声开口:“难道庄家的意愿不是谈和!” 对方也不打算真的动手,对宋旭笑了笑,接着他说:“庄少是年轻人,火气大,宋先生能明白吧?” 宋旭冷笑:“年轻人火气大是没关系,但是对着孕妇出手,这就不单只是问题了。”他一语双关。 奈何对面面不改色道:“宋先生可真是误会大了,这孕妇和孕妇也是分人,你面前这个,可是前不久才将我们掌事的大孙子砍去一只手。” 朝渺没想过对方的身份这么高,料想宫九歌的冲动应该是摊上事儿了,她目光看向当事人,想听听宫九歌的看法。 宫九歌只简单一句:“是我动的手?” 朝渺:…… 庄家人:…… 庄凭甩开牵制他的人,登时怒不可遏:“不是你的主意?!” 宫九歌:“证据。” 庄凭:“随我堂哥出去的,哪个没听到?好啊,没想到你……” 宫九歌抬手打断他:“感情只有一家之言,所以庄少爷就是红口白牙拿一句话出来碰瓷?” 庄凭没料到宫九歌竟然在这种场合都敢给他直接否认,可是转念又一想,圈子里谁不知道宫九歌的名声,对方现在用的这招数连她的段位十分之一都不及。 怒气无地宣泄,庄凭就像一只被剁了尾巴的狼,势要将场子找回来,还有他堂兄的断臂之仇。 “宫九,你不认是吧!好,好——”庄凭被气的失去理智,“跟我堂哥一起去的人说动手的是个女人,这你敢不敢认!” 宫九歌没说话。 庄凭接着失态道:“这里这么多人,你宫九歌就一点担当都没有?连你手底下的人都护不住,就活该当初那两个废物被我堂哥……” “朝渺。” 宫九歌的声音清冷沙哑,在庄凭嘶吼咆哮的发泄中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于朝渺那一刻竟然没听清庄凭后面说了什么。 朝渺:“怎么?” 然而宫九歌并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回答庄凭的问题。 宫九歌说:“既然这件事没法善了,那就按道上的规矩来吧。” “朝渺,出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怎样做到“开门红” 忽然被点名的朝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宫九歌这意思四舍五入一下明显就是要拿她顶罪了。 “什么意思?” 宫九歌说:“既然双方各执己见,那就没什么必要再纠缠下去了,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吧。” 朝渺:不问问她的意见? 庄凭瞪眼,对她处理问题的方式并不满:“你就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我堂兄怎么可能会被这么个女人……” “少爷,就是她。”知情人士在庄凭身后确认。 朝渺脸上露出个无辜羞涩的表情,看的那保镖毛骨悚然。 朝渺转问宫九歌:“你刚刚说的规矩,是什么。” 木敬接到示意解释道:“双方各自遣派‘罪人’进行生死斗,输的那方得答应胜利方一个条件。”当然,在认可这项规矩的时候,双方就已经心照不宣地将重心放在利益方面了,一般提出的条件都是竞标场上的退让收手。 宫九歌对木敬的呆板很是头疼:“多说两句。” 朝渺:? 木敬:“……这个生死斗有前提条件,就是必须得在既定领域,达成一个条件。” 朝渺这时还不知道木敬口中无比隐晦的条件是什么,直到她被带到了一个地下场,朝渺对这地方略有耳闻,据说打黑拳用的就是这种场次。台上被人利落地铺了整张白纸,另一方派出的人是个大块头,肌肉在灯光下发出强健的古铜色。 木敬是随朝渺来的,他提醒说:“台上那张白纸叫‘开门红’,就是你在打赢对方的前提下要将地上铺着的白纸染红。” 朝渺:“嗯?拿什么染?”朝渺其实是被对方平和的语气蛊惑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木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回答:“用血,他的,或你的。” 朝渺咋舌:“这么大的场地,要把纸染透了那人还能活吗?” 木敬:“当然不能。”他语气太平常了,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朝渺:“之前有人也这么玩过吗?” 木敬脸色不太好看,朝渺从对方这情绪中解读出来些其他东西。 “难道是宫九歌也被人押上来过?” 木敬没说话,朝渺耳麦“沙沙”作响,接着里面传来宫九歌的声音:“管的还挺宽。” 朝渺:管的宽的明明是你吧。 宫九歌没到场都能干涉她,朝渺扭头四处看看,不出意外地看到观众席上各个方位都摆着摄像机。 宫九歌:“其实‘开门红’还有个意思,就是纸的面积以一个人的血根本晕染不出来,达不到效果,不够的量得另一个人补上,那赢的人也是输了。直白点说,其实就是双方心照不宣地舍出闯了祸的人来图个安宁,就这样。” 朝渺嘴角抽搐:神特么就这样,这才是你带我来的真正目的吧! 宫九歌:“放心,我在,纸红了对你来说也不是件难事。” 朝渺:“所以你以前也上来过对吧?唉,还有,等等,你说这话的时候旁边人都还在吧!”就这么挑明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宋旭的视线频频造访,场上听到宫九歌这话的人不少,个个表情五彩缤纷。 宫九歌:“这通讯仪是单向的,我听不到你说话,有什么想说的让木敬录下来给我。” 朝渺先是沉默,接着她说:“你骗傻子呢,没听到我的话你那句‘管得宽’是说谁?” 宫九歌那边:“你知道‘唇语’吗?” 等朝渺真正上了台才意识到这所谓的“开门红”有多恶劣,厚实的白纸被裁出与舞台相符的圆形,直径大约十二米,这想把纸染出来,岂不是还得拎着人一点点染过去?重点是把人血都放干了也未必能都染上吧! 朝渺:“要不你透露一下bug给我?” 宫九歌:“透露个锤子,拿血染纸,字面意思。” 朝渺再度确定了那个摄像机的位置,表情一言难尽:“您这唇语还自带透视啊?” 宫九歌:“纠正一下你的错误,摄像机不止一个,而且声音是公放。” 朝渺:“我记得你刚刚说耳麦是单向的。” 宫九歌:“我耳麦单向跟你声音公放有什么关系?” 朝渺痛心疾首,就在二人插科打诨的时候,空旷的场地上方突然传来冷冰冰的机械音——“开始”。 朝渺还没来得及回宫九歌话,对面的大块头攥着拳向她冲过来,沙包大的拳头对准她的鼻骨,这一下要是打中了,能直接将人砸晕过去。朝渺动作轻巧,抓住大块头粗狂的手臂,借力将人给甩了出去。 “宫九歌,说方法。”朝渺没理她说的单向传声说法,在耳麦里追问。 宫九歌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刚要出声便被宋旭喝止。 “老板!” 宫九歌话音一顿,看向满眼不赞同的宋旭:“宋叔?” 宋旭听着她旁若无人地和朝渺对话,尤其四下里还虎视眈眈他就觉得压力山大,没忍住提醒了她。 宫九歌没等到对方接下来的话,扭头对耳麦说:“之前有人将骨血涂了满地都没能达成‘开门红’,于是,他把场外的人也给杀了,当做涂料染红了舞台,逃过一劫。” 朝渺:“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宫九歌:“不好意思,我没这么低俗让你失望了。没别的意思,你让木敬站远点。” 宫九歌一句低俗骂进去不少人,场上遇过“开门红”的,大多为了活命会多安排几个人在场,在结局无法达成条件的时候,这些人就是替死鬼。宫九歌这话踩了不少人的痛脚。 宋旭就知道这小祖宗一会儿不惹事就呆不住,不动声色地给保镖打了个手势。 朝渺:“杀人是不是不太好?” 宫九歌“嗤”一声笑了,对朝渺的回答不置可否:“没关系,真要过意不去就让对方活下来吧,你喜欢什么款式的纸钱,我立刻安排人给你准备。” 二人交谈间,大块头没放弃攻势,他明显是没将朝渺放在眼里的,动作是毫不掺假的暴戾袭击,朝渺躲过几次后,宫九歌在耳麦中提醒她。 “这个是有时限的。” 朝渺:“哈?” 宫九歌:“至少在你们饿死前结束吧。” 朝渺:…… 宫九歌这话还真不是随口说说,随着时间推移,对手越来越狂躁暴动。朝渺毕竟在力量上是短板,对方光凭蛮力奈何不了她,可每当她试图还击的时候也徒劳无力。难道真的暴露实力不成? 朝渺舌尖抵着上颚,猜测宫九歌推她出来的动机。 被猜测动机的宫九歌坐在轮椅上并不舒服,她对宋旭说:“那就劳宋叔在这看场子了。” 宋旭:? 朝渺:? 宋旭还没问,朝渺就道:“要回去了?你等等我啊!” 宫九歌:“你搁那耍猴呢,完事儿了让人来接你。” 宫九歌这句让旁人听到了,庄凭看着屏幕上躲躲闪闪的朝渺,不屑道:“接?希望到时候不是拿工具来一点一点捡回去。” 宫九歌:“承蒙提醒,不过真能碎成那样的话,就不要弄回来了。” 朝渺:…… 宫九歌要走,庄凭心里诸多不满,但是看身后的人摇头的模样,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憋着。 朝渺忽然问:“你走了是不是就看不到我了。” 宫九歌:“你说的看不到是现在看不到还是以后也看不到了?” 朝渺:“你觉得呢?” 宫九歌:“如果是后者那我谢谢你。” 朝渺:“我……靠……”她刚要说什么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接着是一声失态的脏话。 宫九歌侧眸,看向屏幕上方。朝渺和她扯皮的当儿,大块头忽然摸出一把刀,在朝渺避开他假动作的那一刻猛地刺了过去,朝渺反应及时,但是身体素质远不及思维来的敏捷,竟然让对方一招得逞了。 朝渺手颤抖着捂住自己腹部的口子,觉得自己肾都被捅坏了。 “啧,竟然来阴的。” “木敬,”宫九歌敲了敲耳麦转线木敬,“把这丢人的东西录下来,待会儿打包给那个姓庄的发过去。” 木敬:…… 朝渺轻轻呼出口气,她拿下挡着腹部伤口的手,怔怔地看着上面的血。大块头一击得逞,挥着刀再度刺过去。 朝渺的表情带了几分悲天悯人,她像是颇为不忍:“算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不过到了下面也要记得,你仇人叫宫九歌。” 宫九歌:…… 在旁人看来不会有变数的斗争,此时蓦然出现大反转。那几个对准镜头的摄像机突然都出现了故障,屏幕黑了下来,但与此同时,未曾关闭的音响里突然传出一声破音的惨叫。 “啊——” 是那个大块头的声音,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虽然也确实死了人。 宫九歌重新将耳麦切了回去,只听朝渺轻呼一声,接着对她说:“开门红这种程度够不够?” 场上的音响将朝渺这话完完整整地放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摄像机坏了?” “怎么可能几台一起坏!” 宫九歌这时候多少能想的到另一边发生了什么,她看向庄凭的方向,淡淡道:“庄少爷可以去验验货了。” “木敬,你先回来,让朝渺留在那儿。”木敬接到宫九歌的指令。 木敬:“好。” 宫九歌看着庄凭率先赶过去,眸子逐渐幽深:“还有,告诉朝渺,我在。” 第三百四十章 孩子父亲考虑入赘吗 木敬不知道那句“我在”对于二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吴宁,没准会追根究底问个明白,但是木敬,只是将宫九歌的原话告诉了朝渺,然后功成身退般直接离开。 朝渺想起来宫九歌的那句“我在的地方,就是范围”,食指合拢捻了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庄凭一行一离开,场上掣肘宫九歌的人也没了,她想走,没人再敢出面阻拦,就连宋旭都没去触霉头。 等宫九歌上了车,木敬的消息也发了过来,那是一段视频,正是先前应宫九歌要求录下来的,当然木敬也没头脑发热到直接给庄家那边发过去。 宫九歌打开视频,上面是朝渺被伤到后的反击,在摄像机失效后发生的事被木敬保留了下来。 朝渺被刀子捅伤,这伤的程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却是成功给了对方动手的理由,这一幕给宫九歌的感觉就是这样,那就是,朝渺需要一个理由来出手。木敬对朝渺猎奇的还手方式似乎很感兴趣,几乎将对方绘制法阵的手法都记录了下来。 宫九歌回去后,将视频上传到特殊仪器,分解朝渺的动作。 这不是她之前见过的玉料成源系法阵,朝渺明显没拿出来任何东西,她是直接用了自己的血,法阵千奇百怪她能理解,朝渺在动手前,还反复向对方确认过“你想要我的命?”。 这是暗号么!宫九歌心说。 暗号当然不是暗号了,因为在朝渺问过的下一秒,在得到对方确认的答案后,她手下的法阵随之成形,然后,眼前的大块头就在这诡谲的法阵下被挤压成一个不可思议的体块大小,最后在空中爆裂开来,血雾在台上蔓延,晕染了地下的白纸。 镜头里,朝渺在处理完面前的人后,取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侧眸往镜头的方向看了过来,接着就是一片模糊,是木敬收了手机。 到了下午,外面有人来叫宫九歌,说是宋旭来了。 宫九歌开门出去,扑鼻而来一股血腥味,胃里痉挛差点没吐出来。朝渺路过,本来是要先去浴室清理一番,谁料被宫九歌开门撞上。 朝渺:“你这都快要生了,怎么还有这么大反应?” 宫九歌:“有反应的不是孩子,是我的胃。” 朝渺耸肩,把沾血的外套随手一扔,“哒哒哒”上楼去了。宫九歌额角跳了跳,让女佣把外套清理了,然后对着朝渺的方向扬声道: “下次没弄干净你别回来!” 朝渺在楼梯拐角处露出半张脸:“不回来我怎么弄干净?” 宫九歌没听到这句,她已经下楼了。朝渺是和宋旭一起来的,而宋旭来此的目的不难猜。 “宋叔?” 宋旭颔首,然后在谈话中表明了来意:“这孩子的父亲,是谁的?” 宫九歌:“您放心,他爹的身份不冲突。”她知道这些人在忌惮什么,现在给个定心丸也无妨。 宋旭:“这是他们要的答案,但我还是更想知道,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相知,甚至愿意为他怀孕生子的?”按照宫九歌的孕期来看,她离开了一年,而且在临近回来的三到四月就有了孩子。如果对方是他们彼此不认识的,那就说宫九歌与那人认识六到七月便在一起了,甚至更早! 宋旭此时的心情和大部分人都一样,对那个神秘的男人有种莫名的敬佩感。毒玫瑰都敢下嘴,那个男人是有多厉害。 或者,宋旭转念又一想,是对方太过柔弱无害了,和宫九歌刚好达成了互补,以至于宫九歌根本不愿意将人带回来,就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处境以及本性…… 亏得宫九歌听不到宋旭的心声,不然一定会感慨宋旭这个正经人也有宇宙一般的脑洞。 宫九歌:“孩子他父亲,姓赫,赫连的赫。是个很温柔的人,宋叔不必担心。” 宋旭听到“温柔”二字想法不自觉就要跑偏:“温柔好,温柔好。” 朝渺收拾好下楼,听到宋旭念叨这一句,奇怪道:“什么温柔?” 宋旭随口一解释,朝渺擦头发的毛巾直接就掉了。 “温柔?你说赫无双?” 宫九歌:“……你再到处溜达信不信我扒了你把你扔出去!把地上的水擦干净,头发没干别乱跑。” 朝渺嘀咕了句“事儿精”,捡起毛巾上楼了。 宋旭却是把朝渺那句“赫无双”听进去了,而且听朝渺那语气,这人似乎,并不像宫九歌形容的那般无害? 宋旭试探道:“她也认识孩子父亲?” 宫九歌:“只是见过。” 宋旭:“那这人平时的为人处世……” 宫九歌听出对方不放心的论调,颇为无奈说:“宋叔是担心他家暴我,还是我家暴他?” 宋旭沉默了。他先前担心的是前者无疑,但是不管对方是什么角色,宋旭觉得,只要宫九歌愿意,剥对方一层皮下来也不是难事有吗! “你们二人感情如何?” 宫九歌:“挺好,不过我怀孕的事他还不知道。” 宋旭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叛逆期的小女儿看的那些《霸总溺爱,娇妻哪里逃》《冷少无情,女人你有了》等等让人绝望的中二小说,眼下这情况,算不算“带球跑”? 宫九歌:“?”她为什么突然就看不懂对方的眼神了? 宋旭:“你见过他的家人了吗?” “见过了。” 宋旭:“那他的家人喜欢你吗?” 宫九歌想了想,认真道:“喜欢。” 宋旭:“他家里条件如何,家中有几口人,既然孩子都有了,什么时候领证?” “条件挺好,至少比我们好;独生子,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小姑子小叔子。”这么一想,貌似赫无双已经达到了金龟婿的最高标准。 宋旭本来还有让对方入赘的念头来着,现在也打消不少。 “你们什么时候领证?” 宫九歌:可能都不会领证。 宋旭半天没得到回复,见宫九歌有意回避是这个问题,他无声地皱起眉头。 “难道对方是不打算负责?” 莫不是宫九歌这次回来,其实就是分手了?也是回来后才知道有了孩子,那—— 宋旭当场暴走,然后在宫九歌的无言中给出了当下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既然他不想负责那就算了,直接分手,听宋叔的,孩子就跟你姓,我们的家底绝对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美好的童年。” 宫九歌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这话的重点是跟谁姓,她静默片刻,等宋旭说完后方才道:“负责不负责的,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其实在此之前宫九歌是没想过要孩子的,尤其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有实验品搞事,后有朝渺推波助澜。当然,可能没这些前提她也未必会要孩子,因为麻烦。现在说有就有了,她的第一反应是顺其自然,护得住是万幸,护不住……就护不住吧! 之前的境遇三步一陷阱,就是在她全盛时期都得亦步亦趋,然而不论是孩子还是她,都撑过来了。眼下她逗留在这里,必须先把孩子顺利生下来。至于赫无双那边—— 宫九歌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按理说孩子的父亲有权知道决定,但是她不确定赫无双会不会喜欢接受这两个孩子。先前还没有太强的观念,然而赫无双这个人身上存在的冷血做不了假,她现在心思越来越敏感,不愿意细想某种可能。 “他,”宫九歌想说什么,接着改口,“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不要多的是要的,而且也不愁养不起。” 宋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多的是要的”是说谁。当然,他也不可能联想到苏止棘等人身上。 朝渺抱臂站在楼梯间,听着宫九歌不确定的话有点迷惑。按理说赫无双都能接纳一个小怪物“赫童”了,宫九歌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排斥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产前抑郁症? 宫九歌不知道局外人所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孩子生下来,这段时间怕会不太平,外面还有劳宋叔帮忙了。” 宋旭想起来忽然发难的庄凭等人,他联想宫九歌近来的动作,有点不放心地问:“你重修会商大楼是为什么?” 宫九歌轻点椅子把手的指尖一凝,接着她笑说:“宋叔,有些事做了或许不合适,但是不做,它会积压在你心里腐烂发臭,我也知道对庄佚动手还不是时候,但是你知道我每天路过他们俩待过的房间,看到那个骨灰盒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你说,人的生命怎么就那么脆弱,饥寒交迫到枪林弹雨,十七年都没能把他们抹杀,结果人就那样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折在了一场火里。” “我看着那两具焦黑的尸体,怎么都想象不到在那之前是怎样一幅场景,我到了现在还在想,就那么一个废物,怎么也能让他俩栽了跟头。我宁愿相信他们是找了个替死鬼私奔去了。” 宋旭:“咳。” 对于这三人的关系,宋旭算是看的最明白的一个,什么脚踏两只船啊,什么一人收服两个啊,这些谣言在宋旭看来简直滑稽,因为谣言中的两位男主人公性别和取向是划等号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房间装潢看主人性格 宋旭从她开口那会儿就知道这事儿没法善了了,说来不算人失踪这一年,宫九歌部署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 宋旭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显沧桑不少:“这事儿我这边松口了。只是你这身子眼下还不稳妥,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宫九歌手放在肚子上捂了一会儿,感受着里面的生命力:“已经够晚了。” 宋旭知道她的意思后没再逗留,起身就要走,宫九歌吩咐佣人送他出去。朝渺站在楼梯口等她上来,宫九歌路过瞥了她一眼,朝渺笑了笑,正要开口,就见对方目不斜视从她身边经过,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 朝渺被忽视了个彻底,眨了眨眼,也没不满,索性对着宫九歌的背影道:“你修那栋楼是为了给那两位骨灰兄报仇?”还挺有仪式感。 宫九歌脚步顿了顿,肚子的沉坠感让她没了停下来说两句的意思。 朝渺见她停了一下还以为她要对此事表态了,没想到人头都没扭一下继续上楼了。朝渺心里暗骂了句没良心的。 “我也好歹给你出了气不是?你让木敬给我话,不就是要弄死那个叫庄凭的小子么。” 宫九歌这次回应了,她穿着居家平底拖鞋,站在二楼台阶转角的平台上,居高临下看着朝渺。 “所以,弄死了吗?” 这换一个人说出来定然是凶残暴戾,理智全无的话,在宫九歌口中浅淡的勾不起半分波澜,朝渺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甚至以为是她的错觉,其实对方说的应该是“吃饭了么”吧?而且只是客套的那种! 朝渺嘴角上扬几分:“你猜啊!” 宫九歌:“要是人没了,送你回来的就不是宋旭了。” 朝渺回:“是啊,可能都不会有人送我回来了。” 宫九歌挑眉看她:“我记得有给你留车钥匙。” 朝渺不顺她的意装傻:“这车的配置我不是很满意。” 宫九歌说:“你要能把庄凭开门红,我给你包几个车厂。” 这财大气粗的模样让朝渺一时语塞。 宫九歌:“让你动手是我左思右想,反复衡量过的结果,你毕竟在这些势力中牵扯不深,你把他祖坟刨了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能不能拉拢,就算他们碍于面子不拉,也会有别人冒险过来讨好你,何况这件事一完我们就能计划回去了,怎么想都对你没有坏处啊!” 朝渺难为能听到她一次性说这么多。 “你这话的可信度多少?” 宫九歌舌尖舔了舔下唇,坦白:“好吧,没有左思右想。” 朝渺嘴角抽了抽:“还有呢?” 宫九歌皱眉:“也没有反复衡量?” 朝渺:你哄傻子呢! 朝渺双眼含笑,仰头看着她:“你似乎对我们能回去这点很笃定。” 宫九歌伸手按了按酸软的腰:“有事一次性说完可以吗?而且我刚在客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下去?我现在这状态很难和你唠嗑啊!” 朝渺恍然大悟,难怪今天宫九歌回答她的方式这么简单粗暴,出口就是一大串。 按理说人在不舒服的状态下最好盘问,但是朝渺没等这个想法过脑就搀着人回房间了。盘问?省省吧,先不说这是宫九歌的地盘,宫九歌答与不答全凭她自身的意愿,再就是真得罪了人,宫九歌想折腾她也就三两句话的问题,朝渺实在不想冒这个风险让自己不舒坦。 宫九歌的房间在二楼,朝渺被她安排在三楼,虽说都住在一处,但这还是朝渺第一次踏进宫九歌的房间。 都说能从一间屋子的装潢看出主人的性格,朝渺从没有一刻意识这么强烈地觉得这话是在扯淡。 要说别墅整体偏欧风,外形雅观大气,庭院阁楼到大厅的美型度标准到不能更标准,就连三楼她的房间都是规矩简约,然而,当朝渺推开这扇名为“宫九歌房间”的门,仿佛一秒被带入了一个错位维度空间。 宫九歌没管风化在原地的朝渺,缓步进了门。朝渺刚从眼前的一片粉红中回过神来,就见宫九歌动作无比自然地将大床上歪斜的玩偶兔子摆正。宫九歌见朝渺还杵在门口,她本来是不乐意私人领地被闯旁人进来的,但是人就挡门口也不像话。 朝渺听到里面的人说:“别站门口了,进来搬个椅子出去坐。” 朝渺:……你真体贴。 朝渺进来找到椅子就直接坐了,落地窗窗帘半敞,落日的余晖挥洒在天台上,朝渺看到地上放着个小竹编篮,里面铺着绒布,上面团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猫。房间的味道淡雅芬芳,这是一间大多数女孩子都会一眼爱上的装潢,但是这大部分里一定没有一个名叫“宫九歌”的。 朝渺:“这房间,还挺好看的。” 宫九歌不难猜到朝渺这幅被雷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她随口解释:“之前不是这样,有人趁我不在弄的,懒的改回去了。” 朝渺听到她一句话轻描淡写,明明连让她进来也不乐意,能在她房间翻新一遍还整个这样风格的,估摸着是很亲近的人了。至少吴宁木敬不是,朝渺下意识想到了那盒骨灰。 宫九歌:“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次性问了,解答之后满意与否不要再提起来第二遍。” 朝渺见她话说的直白,越过了兜圈子的心思,直接道:“你有回去的办法了?” 宫九歌:“四点五成。” 朝渺:“……不到五成的意思?” 宫九歌诧异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满分是不是一百呢?” 朝渺的头顶天雷滚滚,将她劈的神魂俱灭,她下意识瞪大了眼,看着宫九歌道:“满分一百?”百分之四点五可还行? 宫九歌:“不是。” 朝渺的心忽上忽下,简直要被她玩坏了。 宫九歌:“所以现在,十成有四分把握,少么?” 朝渺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宫九歌那一出的意思,不过她刚刚是不是说少了。 朝渺:“点五?” 宫九歌点头:“点五。” 可以的,至少都要一半了不是?朝渺松了松筋骨:“行叭,在这边你是老大,都听你的。” 宫九歌:“所以庄凭的事……” 朝渺瞬间冷了脸:“不好意思,我不杀生。” 宫九歌“啧”了声,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 朝渺不想和她讨论杀不杀的问题了,视线一转看到了落地窗下面放着的仿真猫。 “为什么不养只真的?” 宫九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浑不在意地说:“只是个摆件而已。” 朝渺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后起身告辞,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正要问一句“要不要给你把门关上?”,然而还没等她话出口,就见宫九歌走到落地窗前,伸手将那个仿真猫拿起来,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个常人不费力气就能做来的动作,在她却是个大工程。 朝渺愣了一瞬,最后还是没出声,动作轻缓地帮她把门关上了。 朝渺不知道宫九歌为什么闹着要庄凭的命,或者说,她没想明白对方对这件事随意的态度,似乎要不要对方的命全凭她的态度,她不愿意,宫九歌就放弃了。 或者也不是真的放弃? 朝渺后来是如何对上庄凭的,当晚就有人将详细资料放到了宫九歌办公的桌上。朝渺的立场,是宫九歌最不需要质疑的,也如她所想,庄凭……的手下,有个机灵的起了招揽之意,朝渺给搪塞过去了,接着是宋旭到场才把人抢了回来。 宫九歌行事向来是一致对外,家里起火,火再大先放放,解决了宵小再内斗。对于朝渺的小心思,或者说是外实中干,力不从心,宫九歌全然没放在心上,眼下在她身边的,也无非只有几种人——有用的,忠心的,有用且忠心的,以及其他。 临产在即,会商大楼的修缮正式告罄。这种场合本该宫九歌亲自到场,但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便自发放弃了。 朝渺在楼上看烟火,估摸着再等个十几天,等宫九歌终于把她的宝贝孩子生下来后,她们就能计划回去了。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在离着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放烟花,一簇接着一簇开出漫天花火,是朝渺从未见过的风景。 真好啊! 朝渺在窗边站了很久,脖子仰着有点难受,就在她伸手摁了摁后颈打算拉上帘子的时候,身后的玻璃忽地碎了一大块,接着缺口处被扔进来一个东西。 朝渺惊鸿一瞥也只看到个罐子样的东西。要是旁人,在不认识这些东西的情况下定然会有片刻的迟疑,但是朝渺没有,宫九歌的身份地位给朝渺一种时刻不能放松的神经反应,不能用一般经验对待。比如最直白的,一般人不会持枪,但是宫九歌身边没有不配枪的,比如外面杀人犯法,但是在这里不反抗就会死。 所以在朝渺看到玻璃碎裂的第一反应便是大祸,她立刻翻身下楼,狂敲宫九歌的房门,门从里面上了锁,朝渺打不开,上脚踹也没用,太结实了。 “宫九歌,开门,”朝渺狂拍门板,“你丫的自己家上什么锁!” 枪械声,匆忙慌乱的脚步声,都被隔绝在了别墅门外。朝渺奈何不了紧锁的房门,加上里面半天没声响,人肯定是出事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找上门来了 随着外面一声炸裂的巨响,朝渺感觉地面震了震,接着“哐”一声,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外面闯进来一群端着火器穿戴着防爆装备的人。 朝渺不抱希望地最后再敲了敲门:“喂,你再不出来的话可就……”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可就怎么?” 门一打开,里面的烟雾涌出来,朝渺被呛了一口,身子被抽走一半气力。 “咳,你,咳咳……” 宫九歌伸手递过来一个防毒面具,不过她这个动作也略显多余了,因为动手的一方已经在楼下了,隔着楼梯双方对峙。 这时,闯入当中的这群人训练有素地退到两边,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西装自战火中信步而来,待站定后,他抬眼看向楼上的宫九歌。这个人朝渺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之前和她对上的,她曾经脑洞跑偏以为和宫九歌有过什么的庄佚。 宫九歌等着烟雾散了,也没摘下脸上的防毒面具。朝渺摁着面具深呼吸几口,等缓过气来了问宫九歌: “刚刚我敲门你听见没?” 宫九歌:“我回应了,这门隔音太好,你没听见。” 朝渺:…… “所以你为什么不来开门呢?” 宫九歌带着面具闷声闷气道:“我在换衣服。” 朝渺:“你知道有人会闯进来?” 宫九歌:“炸弹都扔脸上了你说呢?” 朝渺仰头看天——花板:“你这怎么这么容易就给攻破了?外面守着的人呢?” 宫九歌:“后一个问题同问,前一个持保留意见。真那么容易闯进来你以为这几个月的安稳都是因为楼下这些个在休假啊?” 这句话成功逗趣了楼下的庄佚:“呵,说的没错,闯进来一趟确实不容易,所以眼下,还得你们二人乖乖配合了。” 宫九歌确定半点烟味都没了,抬手将面具摘下来,下面的人明显是很忌惮,看到宫九歌有动作都紧了紧手里的枪。 宫九歌:“别紧张,把枪都收一收,别一个走火失手弄伤人。” 她的话没让在场一个人放松下来。 庄佚见她在这种情况下都面不改色,笑道:“你早料到了这么一天?” 宫九歌反问:“你是说你进来别墅这一天,还是你上门寻仇这一天?” 不等对方回答,宫九歌自发给出了答案:“前者过去的事了姑且不论,我们来说说后者。”她看了眼旁边的朝渺。 朝渺心里生了种不好的预感,她无比确认这感觉就跟宫九歌之前拉她出去顶缸的感觉是一样样的。 宫九歌果然没让她失望:“寻仇的话,冤有头债有主,人就在这儿。”她冲朝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朝渺抹了把脸,心情平静且无波澜:“你可做个人吧!” 当然庄佚并不吃这一套,他的右臂被砍,眼下是安装了机械假体,但仍然无法改变他已经是半个残废的事实。 庄佚:“你是要我放过主谋,去为难动手的‘枪’?” 宫九歌:“我只是站在局外给你个诚恳的建议,毕竟你现在还能动手杀了我不成?” “咔咔”两声,庄佚掏出一把手枪,子弹上膛对准了她的方向:“我不能?” 朝渺看向宫九歌,却见对方始终气定神闲,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脸上没有半分慌乱。便是二人立场再怎么不同,彼此还互坑过不少,朝渺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没等她内心感慨完,就感觉衣袖被碰了碰。 朝渺:? 宫九歌:“法阵准备。” 朝渺:?? 宫九歌:“……准备。” 朝渺大惊,低声道:“你不是敢和他正面刚吗?” 宫九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跟他刚个p啊!” 朝渺:“那你还敢挑衅他,放狠话?!” 宫九歌淡定道:“首先我没挑衅,我一直在试图拿你吸引火力啊,其次我没放狠话,只是把事实用一种对方听了不太开心的方式说出来而已。” 朝渺一时间竟然生了一种把庄佚的枪抢过来对眼前的人开上几梭子的冲动。 宫九歌看着朝渺,在对方的毫无动静中明白过来她怕是已经废了,登时就有了叹气的冲动。 宫九歌扭过头继续和庄佚周旋试图拖延时间:“难为庄少爷特地破防进来我这小地方,就是为了问一句能不能。” 庄佚按着自己的机械右臂,脸上露出个狰狞的笑脸:“当初是你说,我处处不如代号柒,可如今,他死了,你也落到了我的手里。” 宫九歌想了想,认真且不解道:“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我无比确定是没有拿他和人比对过的。” 朝渺僵着脖子看她,心说你是嫌他的枪指的不够准吗? 然而庄佚早已习惯了对方半讽半答的说话方式,一时间重点也放在了到底有没有对比过这件事情上。 “这栋别墅,建成的时间说长不长,当初有多少人挤破头想住进来,”庄佚拿着枪,一步步踏上楼梯,“谁都知道,这是上面的人给以后的当家主子准备的,只要能进来,就意味着有了活下去的资格。” “十个候选人,你,宫九,是第一个进来的。” 朝渺:这么强? 宫九歌没说话。 庄佚接着说:“算上早夭的,枉死的,残废没了竞争力的,还有七个人。在你之后,代号壹拿到了入住资格,拿到了资格,但是并没有住进来。” 宫九歌伸手打断他:“回忆录不用走程序了,我记得。” 朝渺:不是,那你还记得自己要拖延时间的事吗? 庄佚已经站在了二楼的阶梯上,听了宫九歌的话,他笑了声:“好,你不想提代号壹,那就来说代号柒的事,那个你没了半条命也要保下来的代号柒。” 朝渺听到这句心说什么人能让这玩意儿舍半条命? 这么想着就下意识看向了当事人。 宫九歌:“啊,误会,搭了把手而已,之前我还知道个版本是为了他送了命的,这个还靠谱点,一半一半?” 朝渺服气了,搁那还有个不服的,庄佚一个亲眼目睹过的人如何会信她的轻描淡写。 “这么不在乎,你又何必为了他和我不死不休?” 宫九歌嗤笑,面对庄佚逼近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为了你?呵,这么多时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庄佚脚踩在二楼的地面,终于见到了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她。宫九歌一向给人的印象都是利落干练,行事作风凌厉狠辣,明明有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却让人半点旎念都不敢有。偏偏就有人,能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将这个心狠手毒的美人纳入怀中,据为己有! 庄佚恐怖的眼神在宫九歌凸起的小腹停下,手指不自觉地便挪到手中枪的扳机上。他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至少让眼前的人变回她原来的模样,干干净净,谁都没资格染指,入她的眼,而不是像所有一般的女人那样,肚子里怀揣着肮脏的种,姿态臃肿难看。甚至全心依附于男人。 这个就是滤镜问题了,比较一般孕妇,宫九歌的身形已经够纤细了,除了肚子并没有走形的地方,奈何就是这肚子让庄佚恨到了骨子里。 庄佚抬手,枪口对准宫九歌腹部,突然的动作让朝渺都没能反应过来,宫九歌却是早有准备,在他抬手刹那,袖口滑出一只短小的枪,直接打中了庄佚的手腕。 随着枪声想起,庄佚灵活的左手在瞬间失觉,枪应声落地。朝渺眼疾手快,一脚将地上的枪踢飞出去,拉过宫九歌就往房间里跑,接着落了锁才松了口气。 宫九歌看着她拖了把椅子抵在门上,好奇地问她这是做什么? 朝渺不明白她怎么这都看不出来:“堵门啊!” 宫九歌:…… 宫九歌没说话,动作麻利地从床头柜里取出绳子,在看过下方的环境后对朝渺说:“从窗户拿着绳子上去三楼,然后把我拉上去,快!” 朝渺反应迅速,绳子一绑便爬了上去,然而不等她拉宫九歌上去,就听下方猛地一声巨响,门被破开了。 完了。朝渺心想,她应该先问问宫九歌回去的办法来着。 只是眼下机会没了,不过看对方那意思,应该,或许,可能不会下死手。朝渺在下一秒想到了庄佚动手前的眼神,觉得不会下死手这个概率又低了不少。 庄佚手上简单缠了一层纱布,破门而入后人却没了踪影。他看着破碎的窗户,确实有人踩踏过的痕迹,但是,就这么一会儿,两个人便都走了? 庄佚:“让楼下的人警戒,剩下的,上三楼找人!” 朝渺上来后自发躲避起来,她听到楼下的动静,似乎,是没找到宫九歌? 等等,她忽然想到,该不会是她又被那玩意儿涮了吧! 真是越想越有可能,毕竟宫九歌在她堵门的时候就一脸难言,又怎么会想不到时间不够这一点呢。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想知道人去哪儿了! 宫九歌进了浴室,输入指纹打开了隐藏其中的暗门,通道漆黑看不到尽头,在外面的门被破开之际,暗道的门缓缓阖上。 庄佚找了一大圈下来,那两个人似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庄佚不信邪,他重回了宫九歌的房间,人就是进了这里后没的,窗户上也确实留了痕迹,但是,宫九歌现在不比从前,她现在的身子,能这么利落地爬上爬下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 羊水破了 庄佚不信鬼神,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没了的。要不就是人还在别墅,要么,就是别墅里面有他不知道的通道,或者藏身之处。 庄佚看向搜了一圈下来毫无收获的属下,他转身打开了另一间房的门。这间屋子长时间没人踏足,佣人也经了吩咐不敢进来打扫,这么长时间,庄佚成了唯一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瓷白的地板上积了一层灰,地上留下一排明显的脚印,庄佚看到矮几那边摆着一个画框,上面是三个人的合照。 宫九歌在后面像模像样地凹造型,旁边儒雅的男人忍俊不禁试图去调整她姿势,画面占比最多的人镜头拉近,似乎是在调相机定时,这一幕被记录下来,被房间的主人珍爱地放在一眼能注意的到的地方。 庄佚伸手从相框里将照片取出来,他吩咐门外的下属:“去找一个骨灰盒。” 被宫九歌收在一楼的骨灰盒很快就被翻找了出来,庄佚拿着盒子,脸上露出恶劣的表情:“她的房间应该有通往外面的路,把它给我找出来。” 宫九歌越往前越觉得腹部沉重,她停下来拿出一个通讯仪,接受不到信号,估计是这片地区被庄佚安装了信号屏蔽器。这栋别墅位置特殊,可以说世界末日都能存活到最后的模板,但是一旦内部出事,逃生的难度就是地狱级别,宫九歌眼下面临的就是这地狱级。 通道内壁挂着各式枪支,宫九歌眼下没空余去装备,扶着墙往外走。这条通道建成的时间太久了,她一时间都记不太清是通往哪儿的。 小腹的下坠感越来越明显,宫九歌走两句就得停下歇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甚至觉得自己撑不到走完这条路了。 宫九歌难受的狠了不得不停下来,她摸着肚子喃喃道:“宝贝,九个月都撑下来了,别在这时候闹情绪呀。” 身上蓄了力气,宫九歌接着往前,空旷的通道里,除了她沉重的脚步和呼吸声,再无其他。宫九歌这时候还有闲心想,要是她现在交代在这儿了,估摸着骨头化成灰了也没人知道。 头顶传来轰鸣声,连带着通道也震了震,宫九歌堪堪稳住了身子,鼻端是淡淡的火药味。 难道是庄佚找不到人把别墅炸了? 身体素质降低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强迫宫九歌只能中途改道,先去翻找一些药品。等到了存放药品的地方,宫九歌翻找出一些镇痛剂,麻醉剂,打开空间塞进去。武气没法使了,好在空间还能用。 “哒、哒、哒”,稳踏的脚步声隔了一段距离在逐渐靠近,宫九歌抓着针管的手一紧,那边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动静,谨慎往这边过来。就在对方过来的刹那,宫九歌脚步甚微地接近墙角,接着举起手里的注射器,在对方绕过来的刹那,猛地—— “是我!”朝渺睁大了眼,在针头已经触到皮肤的瞬间惊呼出声。 宫九歌动作一顿。 朝渺劫后余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到宫九歌把针从她要害拔离。 宫九歌:“有看到别人吗?” 朝渺摇头:“没有,我直接来的这边,没想到能遇到你。” 宫九歌拉着人边往前走边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朝渺欲言又止,迎着宫九歌的视线她还是坦白了:“别墅……没了。” 宫九歌问:“然后呢?” 做了好一会儿心里活动生怕刺激道孕妇的朝渺:“……” 宫九歌:“?” 朝渺:“你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你的家,你的房子,没了!给那姓庄的炸了。” 宫九歌平静道:“我听清了,姓庄的炸了,然后呢?” 朝渺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又听宫九歌补充道:“还有,我房子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多,这里也只是我最常住的一处而已,没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 朝渺问她:“那骨灰盒呢?” 宫九歌:“人都没了,骨灰我早想扬了,实在是没时间。” 朝渺不知想起来什么,不抱希望地低语了句:“那万一,没被废墟埋了呢?” 宫九歌没听到她这一句,专注四周的动静。二人相协很快便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宫九歌认出来这地方好像也是某个下属的管辖区域,严格来说她们还没出了这片充满不确定的地域。 宫九歌腹部难受的厉害,朝渺手疾眼快搀住她下坠的身子,眼神瞥到宫九歌身下的长裤已经被打湿,心里咯噔一声。 “羊水破了!” 宫九歌咬牙强撑着站立,她抓着朝渺的手臂:“快,先去医院。” 朝渺把外套一脱,围在她腰间,拦住一辆路过的的士。 “去最近的医院,快!” 宫九歌脑海中混沌一片,她摸出通讯仪,连接信号后立刻给吴宁和木敬发了地址过去。的士小哥看着后座两个妹子脸色都不对劲,到了医院后想要搭把手抱脸色苍白的宫九歌下去,却见旁边那个纤细柔弱的妹子下车后,撸了把袖子直接就将人打横抱起来,看着毫不费力,小哥傻眼了。 等朝渺抱着人闯进医务室后,后面小哥方才反应过来:“等等,你还没给钱——”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递来一张红钞,手的主人声音沉稳沙哑:“不用找了。” 小哥看着面前穿着风衣的男人,对方脸上带着墨镜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 “好,好的。”小哥默默地接过钱上了车,他打亮车里的小灯牌,牌上显出“空车”二字。 在小哥开车要走的时候,不经意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刚好见那个男人摘了墨镜,露出一张非常俊美的脸,小哥眼神一凝,接着转了方向盘离开了这里。他没看错的话,这男人,和刚刚那个好看的孕妇有那么几分像啊! 男人看了眼宫九歌进去的病房,接着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这间医院在这一天迎来了大难,事情要从他们接收了一个孕妇说起—— 宫九歌隐约听到耳边有人不断地重复“用力”“深呼吸”等等词汇,下身疼的抽搐,不自觉地收缩痉挛。 “开了三指了,接着用力……” “深呼吸,看到头了,加把劲!” 宫九歌意识混沌,往常强硬的体质在这时候凸显了好处,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在心里断断续续地数到了一千三百二十九的时候,听到了第一声孩童的啼哭。 “生了,出来了!” “别放松,还有一个,产妇别晕过去……” 终于,两个孩子都脱离了母体,成功降世。 朝渺守在门外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竟然有点恍惚,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察觉到,她和宫九歌之间,不管是有过什么渊源,现在的她们,只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个体。医院走廊尽头忽地涌上来一批人,不,不止一批,朝渺眸子一沉,心里道了句“不好”,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推开产房的门。 “宫九歌!” 没等她开口说明外面的情况,就被里面的一片混乱给看傻了眼:“这……孩子呢!”她一眼便注意到重点。 病房里人不多,但是除了破窗而入的,剩下的医生护士打扮的也明显不是普通医护人员,双方在这一方不大的空间交手搏斗,朝渺趁乱靠近宫九歌。刚生产完的人状态明显不好,朝渺不是没见过产妇,但是一般来说产妇生完孩子也鲜少有陷入昏迷的,尤其宫九歌的体质在一般人中还算得上顶好的,可现在的状态,整个人就像是没了半条命,气息虚弱到了极点。 朝渺拿过旁人放置在一侧的护士服给宫九歌套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再不醒可就玩完了!” 朝渺在叫人的当儿不忘留意孩子的动静,她在门外确实有听到孩子的哭泣声,进来的时候声音就没了。那现在,孩子去哪儿了! 两方乱斗以门外的人闯进来,一方呈现压倒之势告终,闯进来的人是以吴宁为首的,朝渺看到熟人松了口气,对吴宁道:“孩子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 “身后!”吴宁看着朝渺背后瞪大了眼,朝渺身体出于本能闪避,却不料对方的目标本就不是她,而是躺在病床上,死生未卜的宫九歌。 庄佚趁乱随下属从窗外闯进来,不想进来后才发觉,那些个医生护士都是伪装的,一时不察吃了大亏,加上吴宁的到来为对面添加了火力,庄佚只能放手一搏。 冰冷的枪管抵在宫九歌头上,庄佚双目赤红:“都退后!” 宫九歌从混沌中捕捉到半分清明,脖颈处的收紧让她喘不上气来,下意识挣了挣。吴宁吓的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一句:“老板别动!” 宫九歌强迫自己清醒,很快便将当前的情境收入眼底。 “吴宁。”宫九歌哑着嗓子叫了声。 吴宁应了一声,安抚庄佚道:“庄少爷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先把老板放开。” 庄佚冷笑,禁锢着宫九歌的手臂猛地一收,宫九歌的脸色很快由惨白涨的通红。 “庄佚!” 庄佚只是笑,对虚弱的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的宫九歌道:“你要最后留什么话吗?” 宫九歌嘴巴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事实上她现在喘息都很费精力。 朝渺皱眉道:“你掐着她她说不出来!” 庄佚手臂松懈些许。 宫九歌终于完整问出了心中所想:“孩子呢?” 吴宁在过来时便得到了消息,很快答道:“孩子们被宋旭抱走了,很安全,老板别担心。” 宫九歌:“男的女的?” 吴宁嘴巴张了张,结巴道:“好,好像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种情况下他是真没能将注意力放在孩子的性别上。 庄佚笑了声,他在宫九歌耳边道:“你当我是死的?” 很快了。 这三个字宫九歌没说出口,她深呼吸几口气,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身下的伤口,疼痛让她的头脑清明。 第三百四十四章 重回火灾前 宫九歌双手反绑被束缚在身后,看着挟持着她的庄佚驱车赶往会商大楼的方向,她在后座不动声色地挣了挣手脚上的绳子,然而绑太紧了,挣不动。就现在这情况,她连空间都打不开啊! “别费劲了,还是你更想我把你手打断?” 宫九歌腰腹用力坐起身,看着路旁的风景问道:“这个方向,你是要去哪儿?” 庄佚似笑非笑,一张脸狰狞恐怖:“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很喜欢。” 宫九歌不动声色道:“我以为,现在的你,该想着怎么逃命才是。” 庄佚笑了一声,他说:“从知道你回来那天起,我就计划了有这么一天。说起来你一定不会信,你不见的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找你。” 宫九歌闻言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别墅里的佣人也说过这句话。” 开车的人没声儿了。 宫九歌不自在地动了动,生产完还没来得及清理,两方就动起手来了,她现在的模样简直不能更狼狈。 不过算了,狼狈不狼狈的,也没人在意。这么一想,宫九歌心里舒服多了。 “我把别墅炸了。”不多时,宫九歌又听到对方说了这么一句。 宫九歌:“你想说什么?” 庄佚:“你不问问为什么?” 宫九歌:“炸我一个房子就让你这么开心?其他几处地址要不要发你?” 她的反应不在庄佚意料中,但是,却让他出奇的满意。就是这样,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永远都高高在上,干干净…… “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的语气骤然平和下来,旁人若是不知情,没准会以为这是两个朋友在聊天。 宫九歌:“他叫赫无双。” 庄佚脑海中遍寻相关姓氏的讯息,一无所获,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庄佚问:“你这一年失踪没有下落,就是和他在一起?” 宫九歌手够到了脚踝上的绳结,听到庄佚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差不多。” 车如宫九歌所料在会商大楼停了下来,大楼已经修缮完成,从外面看来就跟它着火前别无二致,路过的人频频侧目,看起来是在奇怪内里装修的门庭若市,为何一个顾客都没有?庄佚在前座没动,也没有试图打开车门的动作。 “这里挺漂亮的,你觉得呢?” 宫九歌隔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视线余光瞥到某栋相邻的楼上有小小的镜片反光,她说:“嗯,吴宁的活儿做的挺细的。” 庄佚附和地笑了声:“难为你了,花这么大功夫只为给我做一个葬身之所。” 接着他又想起来什么,心情颇好道:“就是他们两个,也没有过让你这么费心的时候吧。”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居然还是这个。 宫九歌对这事儿有点上心了,问说:“你跟他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仇怨?” 庄佚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始终抱着欣赏看面前的大楼,听到宫九歌这个问题,他无声扯了扯嘴角:“没有,相反,我很欣赏他们。” 宫九歌呵呵笑了声:“那还真是你的荣幸。” 庄佚:“看,就是在这种境遇下,你也不肯让他们弱势半点。” 宫九歌:“说话归说话,别明踩暗讽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庄佚:“你当初为什么选了代号柒?” 宫九歌冷笑道:“理由不是显而易见么?” 她那所谓的理由在庄佚这里根本就站不住脚:“什么理由,因为他没主见,事事都听你的,好操控?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 宫九歌是没看出来他口中那人有多没主见多好操控的,话说能这么想也活该你斗不过啊。 宫九歌:“因为他是几个人当中长的最好看的那个。” 庄佚话音截然而止。 “你,开什么玩笑……” 宫九歌反问:“不是?” 庄佚陷入沉默,对于代号柒长的好看这一点,确实,没法否认。但是,如果说宫九歌在乎的只是脸的话,他绝对不信! 庄佚:“你只是看脸这么肤浅?” 宫九歌:“看脸就叫肤浅了?那该看什么?看你自以为是的实力?还是争抢权力的吃相?” 庄佚没说话,他手握着方向盘,毫无征兆地一脚踩下油门,车猛地向前冲去。宫九歌被这突如其来的缓冲力猛地向前摔去,头撞到了椅背上。 眼看就要撞上去了,庄佚却没有减速的意思,而是直接往大厦里面冲去。外观修饰简约大气的玻璃门被暴力撞上,车前窗散落玻璃碎块,车在冲过去的时候能听到车胎压过地面碎玻璃的声音。 宫九歌身体蜷缩,避免车撞击造成二次伤害。 庄佚却没如宫九歌所想再来这么一出,在商场中央将车停下。 庄佚:“外面苍蝇太多了,我们还是进来说吧。你想去几楼?哦,对了,你一定会喜欢六楼的。” 当初出事,人就是在六楼。 宫九歌手脚都被绑着,庄佚下车后帮她开了车门。 “忘了你不方便了,我抱你下来?” 宫九歌皮笑肉不笑说:“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当然,如果你已经有放弃自己的觉悟了的话。” 这觉悟庄佚早就有了,他在将心思放在宫九歌身上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这所谓的“觉悟”。庄佚伸手将人抱出来,在检查过她身上的绳索没问题后,打横将人抱着,一步步踩着阶梯上楼。 宫九歌提醒:“电梯能用。” 庄佚笑着道:“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也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只看着我。” 宫九歌落人手里了,识趣没再说什么激怒对方的话,只是听对方近乎没了理智的一句接一句。 庄佚:“说话!” 宫九歌:?? 宫九歌:“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自言自语就好。 庄佚手紧了紧,宫九歌深吸一口气:“你想听什么?” 庄佚:“你要是对我的话题不感兴趣的话,我们不妨来聊聊你感兴趣的。” “哦?” 庄佚眼睛深邃,里面漆黑不见光:“比如,我从别墅带出来的,属于他们二人的——骨灰!” 宫九歌抬头看了他一眼,碍于这个动作抬头不友好,她也就放弃了:“难为你还能想的到他们,不过你跟我说什么?” 庄佚不知道她这不在乎的模样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给他看的,当然,他觉得是后者。 宫九歌:“不如这样,既然你对他们这么上心,不然就自己留着下饭用吧,把我放下来,有事好商量,嗯?” 庄佚整张脸都扭曲了。宫九歌看他状态不对,尽力安抚:“下饭不痛快?扬着玩也行,你要现在给我松绑,我当场把他俩的骨灰给你兑奶粉冲了都没问题,考虑一下?” 庄佚到后面已经听不到宫九歌说什么了,只感觉他这些年来的坚持被怀中的人几句话击得粉碎。 她不将任何人放在心里,他应该高兴才对啊!但是,当从她口中说出这番言论,彻底将自己过去的一切抛的干干净净时,庄佚心里多了种莫名的情绪,绝对撑不上愉悦。庄佚抱着人,徒步走到六楼,到了之后将人放在椅子上,除了额头有点汗,气都没多喘一声。 宫九歌:还挺厉害。 怎么说她也是个百来斤的人,徒步上六楼体力可见一般。 庄佚将人放下后直接去了洗手间,甚至都没来得及放个话什么的,恰恰方便了宫九歌在绳结上动手脚。没多时,人出来了,脸上带着水痕,应该是拿凉水冲过。 宫九歌:所以何必呢。 庄佚指了指落地窗前的餐桌摆盘装饰,给她铺好餐巾,摆好餐盘:“看看喜不喜欢?” 宫九歌知道这场景是在追溯出事那会儿,她眸子淡淡地瞥了眼摆好的杯盏:“餐刀和叉子呢?” 庄佚拿餐巾的手收回,接着笑道:“怕你伤到,就收走了。” 宫九歌“哦”了声,冷漠道:“不用整这些了,说你想怎么样?” 庄佚转从旁边置物的柜台上掀开白布,露出下面的东西,赫然是从别墅带出来的骨灰盒。 宫九歌不敢置信道:“你真要拌饭啊?!” 庄佚:…… 庄佚咬牙,脸上强行露出一个笑:“你要是喜欢的话。” 宫九歌抬了抬下巴:“客随主便,你先请。” 庄佚实在不知道她失踪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能从里到外活脱脱地变成另一个人! 庄佚解释:“不好这口,我只是想让你们最后团聚。” 宫九歌:“那行,给我拌了吧。” 庄佚:你是对骨灰拌饭有多执着! 诚然这里并没有能用来拌饭的东西,庄佚连碰一下盒子的想法都被宫九歌生生打消了。 “今天带你来这里,是要完成一个你的心愿。”庄佚说。 宫九歌:“世界和平?” 庄佚额角跳了跳,就当没听到了,接着道:“我知道你将这栋楼还原到最初的理由是什么,我猜猜,是为了那一场火?亲眼目睹在乎的人葬身火海,那滋味不好受吧。” 宫九歌淡淡道:“挺有进步,知道把‘心爱’改成‘在乎’了。” 庄佚:“……那件事成了你的梦魇,不报了仇,你于心难安,是不是就连睡觉,都在做噩梦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同归于尽吧 “真要能梦到想见的人,”宫九歌一字一句咬的清晰,“又怎么能算噩梦。” 不得不说,庄佚的每一句都踩在了宫九歌的痛脚上,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这话还是有迹可循的。 庄佚看她终于回到了本来的状态,真心地笑了出来,只是这笑背后的意义让人并不愉悦。庄佚打开一面墙柜,本该放置高档红酒的柜子上此刻摆满了汽油,宫九歌眸子沉了下来。 宫九歌:“我的心愿?” 庄佚反问:“难道不是?” 宫九歌往后一靠,脚晃了晃,当着对方的面调了个舒坦些的动作:“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庄佚取下一桶汽油,拧开后直接倒在地上,透明的液体顺着光滑的地面蔓延,流到宫九歌脚边沾湿了她的脚,从医院被挟持出来到现在,她都没机会穿双鞋。 一桶倒完,庄佚又拎过来一桶新的,踏着地上的痕迹走到宫九歌面前。 “你来?” 宫九歌对他展示束缚着的双手。 庄佚笑了声,拿出一枚银质打火机。 在周围都是汽油的情况下,竟然还敢摸这东西出来!庄佚不仅拿出来了,还打着了火。 宫九歌看着火焰靠近绑在自己手上的绳子,一点点将其烧断。脚下踩着易燃的汽油,这时候能保持镇定的除了不怕死的,也就只有脑子不那么正常的了。 挣脱了束缚,宫九歌没客气,伸手接过来汽油后却直接泼到了庄佚身上,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衣物。庄佚也不恼,就着这一身狼狈抱上了宫九歌,这下二人的衣物都沾上了易燃的汽油。 宫九歌:“你是真的……” 庄佚没听清楚她后面说什么,下意识松开问了句。却见宫九歌脸上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接着重重一手肘击向他。宫九歌动手毫无征兆,庄佚来不及躲闪被打的后退一步,正要发难,却见宫九歌脚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她眉眼艳丽冷峻,手一个用力将椅子抬起来,狠狠地砸了下去。 庄佚在不设防的时候中招,已然有了准备,后退一步避开砸过来的椅子。 “真是不听话,而且你确定要在这时候了,还要和我交手?” 宫九歌:“本来,我还想再拖延几天的,不过你上杆子求死,那就只好成全你了。” 她将解下来的绳索缠绕在手上,对着那张让她厌恶的脸砸过去。庄佚也动了真格,在她拳头过来的瞬间抓住对方的手腕狠狠一拧,宫九歌顺着他的力道旋身,避免扭伤手臂,同时一脚踹过去,庄佚为了避开这一击,只能松手。 庄佚:“论体力,就是你全盛时期也不敌我。” 宫九歌冷笑:“占了个搬砖的名额美得你!” 庄佚说的没错,单说肉搏,宫九歌在体力上就差了一截,但是经过武气淬炼的身体,纵然是武气因为区域压制用不出来了,余威还在,庄佚不见得讨得了好。庄佚自认为宫九歌眼下是强弩之末,无非是沙滩上蹦跶着的鱼,看着鲜活,毕竟对方巅峰时期再怎么强,眼下也只是个刚生产完的女人,身体虚弱不说,伤口还没来得及好好清理。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身上多少都挂了彩,庄佚本意是牵制人,最好能重新把她绑回椅子上,宫九歌可就没的顾忌了,招招都往要害招呼。庄佚也被打出了火,下手没了分寸,宫九歌借力一脚踢在庄佚腹部,庄佚往后撞在装着汽油桶的酒柜上,随着酒架剧烈晃动,几桶汽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庄佚捂着胸口,冲着她笑了笑。 宫九歌脑海中划过一道弧,身体本能危险预警,庄佚不等她多想,从口袋里将打火机掏出来。 银色的外壳闪着不详的幽光,下一秒,庄佚打着了火,接着松了手。硬质的火机在空中翻转半周,火焰在舔舐到飞溅在地面的液体时迅速窜起,房间在眨眼间成了一片火海。 庄佚身上也引了火,可他像是没注意到一样,站起来挡在了门口,隔断了宫九歌出去的路。宫九歌在他引火的时候便远远退开了去,但是现在整个房间里都是汽油,她身上也沾了不少,要避开是件难事。很快火焰燃到了宫九歌的身上,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拧开淋浴浇熄身上的火焰,庄佚也随在她身后进来了。 他身上的烧伤狰狞,就着水一冲,火焰随之熄灭。洗手间外大火蔓延,二人挤在这方不大的洗手间里对峙。 庄佚:“这不是你要的吗?为什么现在又怕了呢?” 宫九歌:“我可从没想过陪你这垃圾去死啊!” 庄佚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了,他眨了眨眼,扯动脸上焦了的皮肉,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枪。他右手的机械肢已经废了,换做左手执枪,对准了宫九歌。 空间实在狭隘,以至于宫九歌就是想躲都没落脚之处。外面火势越来越大,倒塌声随之传来,宫九歌听出那是放着汽油桶的酒柜。 庄佚:“不想陪我吗?可惜,晚了。” 他手指挪到扳机上,对准宫九歌心脏的位置,重重扣下。 “砰”一声巨响,不是枪声,是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在庄佚怔愣的片刻,宫九歌飞快靠近,一脚踢在他手上将枪踢飞出去。 “老板!”是吴宁的声音。 宫九歌手上一个用力,将他的左臂卸了下来。庄佚痛苦地喊了声,宫九歌拾起枪,冲着他的双腿开了两枪,庄佚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庄佚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放开嗓子大笑:“哈哈哈,你终于达成所愿了吧,以为为他们报了仇就能放松了吧,你知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比如代号壹在死之前给你的那个电话!” 宫九歌没说话。 吴宁已经听到声音冲进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听到庄佚的话一瞬间竟然忘了要拉宫九歌离开这里。 庄佚说:“那天站在这个房间的人可不止一个,他们对你和他二人的结盟不满,意图拉拢,如果不成,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到这里宫九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是内部人员铁了心要和她鱼死网破,别墅的防御是远不够的,说到底她也从没依仗过那所谓的防御,壹和柒如果当时选择了反水,她是没机会东山再起的,相反如果没有,遭到反噬的就是他们两个。 那个电话是为了她离开别墅也好,还是为了在面上糊弄策反的人也好,事情的结局已经定了。索性,人都还活着,无论是她,还是他们。 “好好享受这一刻吧,”宫九歌居高临下冷冷道,“你放心,当初和这件事有关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吴宁将沾了水的外套披在宫九歌身上,递过来一个防毒面具,他说:“老板,我们快点出去吧!” 宫九歌带上面具转身出了火场,出去的时候她看到放置在一处尚且完好的骨灰盒,上前将盒子抱过来护到怀中,转身冲出门外。庄佚爬出洗手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果然,无论嘴上多么的随心所欲,在这种时候,也总是不忘带他们一起。 宫九啊! 朝渺随着吴宁等人一起到的,见宫九歌一身狼狈出来,手中还抱着那个熟悉的东西。宫九歌出来后,视线放在黑烟滚滚的六楼,手里抱着熏黑的盒子。 “老板?”吴宁提醒她身上还有伤,“我们先回去处理伤口,这里让木敬看着,完事儿了帮您把骨头捡回来也行。” 宫九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对他的骨头有什么想法?” 吴宁:“不,我没有。”但是我以为你有啊! 宫九歌:“不急,很快的。” 如宫九歌所料,火势助燃有那一房间的汽油便足够了,烧干净那一片地方根本没花多少时间。有火警接到报警电话赶来,看到是这栋大楼都傻眼了,这地方他们之前是不是来过啊? “怎么回事?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宫九歌听到这句话,侧过头笑着答道:“啊,应该是,线路老化吧!”她将手里的骨灰盒交予吴宁。 宛若捧了个烫手山芋的吴宁:“……老板,这,要怎么安置这二位?” 宫九歌摆手:“找块风水宝地葬了吧。” 吴宁:“好的……嗯?啥?” 木敬扯了他一把,吴宁生生憋回了那句追问。想当初有多少人轮番上阵规劝宫九歌把骨灰下葬,算了,旧事不提,愿意放手好歹也是向前看了。 宫九歌很快到了新的住处,朝渺也跟着过来了。 “这也是你的家?” 宫九歌纠正她:“是我的房子。” 她没去看朝渺的表情,转身对木敬道:“通知医生过来。” 这次来的是个女医生,为宫九歌清理包扎过伤口后,再三叮嘱她:“女人刚生完孩子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能见风,不能着凉,尤其要注意休息……” 宫九歌面上应的好好的,人一走就在浴缸放了水,打算先洗个澡。 朝渺见状:“那医生刚是不是说不能沾水?” 宫九歌取来一件干净的浴袍:“有说吗?” 朝渺:“伤口不能见水不是常识吗?” 宫九歌“哦”了声:“那我简单擦一下好了。” 朝渺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宫九歌:? 朝渺:“孩子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去父母家接孩子 先前庄佚狗急跳墙,在特殊时刻宋旭出面带走了孩子,眼下事情结束了,孩子的去向却还是个未知。但是当事人却丝毫不急,甚至有时间去她的新衣橱溜达。 朝渺:“你在做什么?” 宫九歌绕了一圈也没看中个合眼的,朝渺过来刚好能给她参谋参谋:“挑一件。” 朝渺满脸问号。 朝渺就那样看着她勉强选出来两件长裙,没错,长裙,收腰及踝,一件浅粉,一件纯白,粉色的领口多了些花边点缀,然而不论是哪件,都和宫九歌的风格格格不入。 朝渺不确定地问:“你要去相亲啊?” 宫九歌:“是什么给了你这么恐怖的想法?” 朝渺:“归功于你挑出来的这两件衣服。” 宫九歌解释:“不是去相亲,是去见长辈。” 朝渺在狐疑的眼神中,帮她敲定了粉色那件。 宫九歌:“这颜色适合我?” 朝渺:当然不。 朝渺:“你大病初愈,脸惨白的跟刷了漆有的一拼,穿着白色跟僵尸似的。”宫九歌保留着对她的最后一点信任放弃了那件白裙子。 吴宁善后完来汇报的时候,恰恰撞上宫九歌换好衣服出来。一开始看背影,吴宁还以为是朝渺,路过随口打了声招呼,结果对方转过脸来,直接吓的他一个踉跄。 宫九歌挑眉:“有那么恐怖?啧,瞧瞧某人这眼光。” 被内涵到的朝渺冷笑一声没理她。 吴宁扶了扶眼镜,脸色瞬间调节了回来:“没有,老板这么穿很好看,我是没看脚下,不小心摔了。” 宫九歌看了眼平坦的地面,对此持保留意见。 宫九歌:“去把沙发上的档案袋带走,里面的人你看着安排。”这个“安排”说的不是安排生死,而是安排他们死后的处理方式。 吴宁立刻正色起来,他点头:“好的。” 宫九歌对着全身镜理了理自己的行头:“问问木敬联系上宋旭没有。” 这个吴宁在来之前便做了功课,回说:“已经联系上了,车马上就来。” 朝渺听着二人对话,好奇道:“你去哪儿?” 宫九歌:“去接孩子。” 朝渺不知道她去接孩子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不过仔细一想她身上还有伤,穿的宽松些有助于痊愈,好处确实比她往常穿着要多。事实上就连木敬来接人时眼里都带了明显的疑惑,只不过他疑惑的点不太一样,他想的是,宫九歌的衣橱里,是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挂进去的? 宋旭是和木敬一同过来的,见到宫九歌出来,他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恭敬,这在宋旭脸上是极少见的,吴宁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但是眼下也没他开口的余地,在他们前面离开后拿着档案袋走了。 宫九歌第一次登门,宋旭本该提醒她些规矩的,但是,眼前的不是别人,是那位的至亲之人。想到这里,宋旭从后视镜窥见宫九歌的情绪。 宫九歌看向窗外,眼神忧伤,入目皆是虚无,让他这个做长辈的一时间有点心疼。 宋旭说:“小姐不用过于忧伤,先生他一直记挂着你,他也是有苦衷的……” 正在盲猜孩子是男是女的宫九歌闻言:“嗯?” 宋旭没听到她这字的尾音,接着道:“还有夫人,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你。” 宫九歌应了声,车窗上倒映出她平静无波的脸:“是什么苦衷,让他们……算了,宋叔您说的我都明白。” 一整句听的清清楚楚的宋旭:…… 宋旭虽跟着那位时间不短,也是看着宫九歌成长起来的,他这个旁观者看得出来那位心疼闺女是真,但是,宫九歌的问题他是真答不上来,尤其是后面那句改口让他觉得,这孩子到底还是记恨上了。 其实宋旭还真是误会了,宫九歌从前一无所知的时候尚且没怨没恨过,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她,就更没有资格去记恨不满了,她刚刚那句,真的只是单纯的不解。 见宋旭欲言又止,宫九歌唇角向上翘了翘:“宋叔放心,我不会……”说到这,宫九歌竟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该说什么?我不会搞事?我不会误会?还是听起来像是欲盖弥彰的“不会记恨”? 她话音卡着这儿,宋旭心里更慌了,这心里忽上忽下的,车里气氛陡然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踩下了刹车,车停了下来。若不是宋旭早先提过醒,宫九歌真要当对方是把她拉军区大院来自首了。站岗的卫兵确认二人的身份后便放他们进去了,当然,是开车进去的,过了第一道门槛还有几轮检查,最后下车,有人过来拿走他们的随身物品。 宫九歌:“手机也不准带?”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眼神都不太对。 宋旭出言解围:“这是先生的……贵客,初来乍到不懂,多担待。” 宋旭这么一说,检查的人解释:“不好意思,进入这里是不准带电子产品的,当然,如果您要联系他人,等您出来后,我们便将手机还给您。” 宫九歌闻言,将手机递了过去,没等这些人检查,自己从身上把枪拆下来,摸出来两把短匕,四把刀片,还有一根细长的铁丝。 宋旭:…… 检查的人:…… “那个……”虽然她很配合,但还是得检查。 宫九歌张开手让仪器扫描,宋旭将手机放上去的时候看了眼宫九歌掏出来的那一大堆,心说早要有这些东西,那日庄佚如何能带的走她。 相比外面会见总统的严谨程序,等真正到了地方,也不过只是个独栋小楼,院墙缠绕着蔷薇花,正是开的艳丽的时候,简单惬意的两口之家。 宋旭站在门外按了门铃,听到里面的动静后自发退后几步,将宫九歌让自门前。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眉眼美艳无双的女人出现在宫九歌眼前。 宫九歌瞬间四肢酸软,那是一种鲜少有过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像极了她第一次杀人藏尸(宫九歌:这个例子过分了啊),咳,像极了她在节日收到(宫九歌:没过过节,跳过)…… 这种感觉名为紧张,紧张到近乎恐惧。 这时候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可是要说什么?要先打个招呼吗?怎么开口,你好? 宫九歌脑海炸成一大片烟花,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敲开一扇门,门后就是她十几年来不曾见过的母亲。 姬忘姝薄唇上扬,眼睛弯出半月弧:“九歌来了,别站着了,快进来。”这模样倒像是早在等她来。 宫九歌身体一僵,却见姬忘姝伸手过来,把她引进屋里,宫铭正半蹲在地上轻晃婴儿摇篮,手里拿着个小奶瓶,躺在里面的两个小婴儿睁着圆溜溜的眼。 宋旭在门外没进去,却时时注意里面的动静,生怕一言不合吵闹起来,若收不了场,那定是两败俱伤。然而等了多时,里面也没有预想中超出分贝的声音传来。屋里的气氛简直不能更和谐,这都要归功于两个都还没长开的小婴儿。 宫九歌看到孩子的第一反应:“丑。” 孩子出生没多久,身体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皮屑,通身红色未褪,那模样当真不好看。两奶娃娃打出生第一次见到娘还被嫌弃了,登时不乐意地“哇哇”大哭起来。这个阶段的孩子声带还不健全,发出来的声音与猫叫无意,一声又一声的呜咽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姬忘姝笑道:“还小呢,长开就漂亮了。” 宫九歌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娃娃的脸:“是男孩吗?” 宫铭伸手探了探奶瓶的温度:“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温度刚好,你要试试喂他们吗?” 宫九歌拿着奶瓶,那模样稳当地就像架着枪,慢慢凑近孩子的嘴巴。一个有了吃的,另一个不乐意了,姬忘姝忙将另一个也取过来,在旁演示,教宫九歌喂奶的方法。 “这鲜奶不能久存,最好是十分钟一换,还有温度,尤其是温度,不能凉也不能热……” 宫九歌在这里住了下来,加上还忘了通知外面一声。朝渺独守寒窑,等一连四天没人的消息后,她去向吴宁打听。 吴宁彼时也未曾收到消息,朝渺既然问了,他说:“老板下榻的地方多,别墅没了,估计是不想在一处多呆,我帮你打听打听她现在在哪儿。” 结果这一打听,就打听到和宋旭走后人就没回来,当然宋旭也没回来,吴宁当时就急了。 这些年宫九歌从未逾越,和上面一直保持着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不料姓庄的一死,上面竟然就有动作了。吴宁在宫九歌手下体面,但是要对上那位,连站到人家面前都不够格,宫九歌若是真被带了去,除非她自己有本事出来,不然谁都没办法。 这么一想,思维就不可避免地极端,吴宁咬牙,终是做了决定,拿过车钥匙扭头往外走去。 彼时,宫九歌正抱着一个小婴儿,旁边的姬忘姝抱着另一个,两大两小在外面晒太阳。 宫九歌哄睡了怀里这个,转问姬忘姝:“怎么没看到父亲?” 姬忘姝逗弄着小家伙,听到宫九歌问起宫铭去向,笑眯眯道:“他呀,买菜去了。” 宫九歌记起来这几天来都没看到佣人,那么一直以来做饭的就是…… 姬忘姝说:“说起来,你打算给这两个小家伙起什么名字?” 第三百四十七章 给孩子起个乳名 姬忘姝:“是还没想好?” 宫九歌点头:“确实,还没来得及准备。” 姬忘姝笑问:“之前一直没问,这孩子的父亲是哪家的公子呀?” 宫九歌本以为她父母这里对那边的事应该有了解途径,现在看来,并没有吗? 宫九歌说:“您应该认识,孩子的父亲是赫无双。” 姬忘姝显然是知道赫无双的身世的,听到这个名字还有几分傻眼。宫九歌在她的眼神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是当初剥夺赤厌晨分魂的时候,几大古族除了后来崛起的宫族之外,貌似都参与了,该不是当中还有姬族的份儿吧?那姬忘姝对此事又知不知情? 答案当然是知情了! 姬忘姝说:“你是怎么回来的,他没有一起吗?” 宫九歌只得将她过来前发生的事一一详述,她怀孕的事别说赫无双了,开始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然后就是阴差阳错直接到了这个地方。 姬忘姝轻叹一声,秀美的容颜上感慨万千:“当初,我们在定居这边后,那片大陆上的消息就彻底的断了,本以为是新的开始,也没料到那术法还有后遗症的,不过好在,我们都没事,尤其是你。” 宫九歌想起来在幻境中,她落水奄奄一息的时候,姬忘姝伏在她床头痛苦的画面,心头一紧。 姬忘姝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没事就好。” 宫铭买菜回来后,看到母女二人正抱着孩子窝在后院,脑袋扎一起翻字典。 办法是姬忘姝提出来的,表示随机翻字典,翻到哪个字就对应着叫什么,乳名。为什么是乳名呢?因为先前几次翻出来都被她自己给否定了,那就退一步,取乳名好了。 “寒?太大众了,涵也不行。” “鸠也不好,谐音就像‘舅’,可别像你舅舅。” 宫九歌:? 宫铭:…… 宫九歌只觉得当时她的名字敲定下来的时候一定经历过坎坷,毕竟到了她这代是“九”字辈,改不了。宫铭则是想起来妻子给女儿起乳名那段时间,没错,是那段时间。宫九歌和宫铭对视一眼,父女二人奇异地想到了一出,没就此事多拖延,在姬忘姝下一次翻书的时候迅速敲定。 宫九歌:“这个好,就这个了。” 姬忘姝看着这一页,奇怪道:“我们不是在选哥哥的名字吗?” 宫九歌看了眼那页最显眼的字,心道宝贝我对不起你:“这个我看着好。” “妃?” 宫九歌到底还是心疼了,淡定地将书翻了一页:“我是觉得音好,不是有话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么,私以为,‘匪’字极好。” 姬忘姝品了品也觉得极好,哥哥的乳名就这样敲定了。 “那妹妹的乳名,也顺着哥哥来吧,”姬忘姝提议,“‘有匪君子’在前,那就单字‘切’如何?” 宫九歌:…… 没等宫九歌不乐意,小婴儿率先发声抗议,姬忘姝立刻收回了想法,好意哄着怀里的宝宝。 “看来小家伙不喜欢啊!” “咳,”宫九歌轻咳一声,“不喜欢‘切’,那用‘琢’字如何?” 姬忘姝听着不错,尤其是怀里的孩子没抗议后,两个娃娃的乳名就这样严谨且认真地被决定了。 等像往常一般用过午餐后,宫铭主动问起宫族的消息,宫九歌事无巨细一一答了,说到有关枉城的事时,宫九歌不知怎地有意避开了实验品的部分,单说封印。 “……我过来的时候,恰逢西山的法阵出了问题,然后先是被牵扯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意外摔下山崖后才回到这里。” 宫九歌简单描述过后沉吟:“我来的时间紧,封印方面尚未得出什么结果,不过有个人该是很清楚。”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朝渺,自己好像有几天不联系外界了。想想就这么几天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宫九歌也没多上心。 “是和你一起来的人吗?”姬忘姝问她。 宫九歌点头:“她叫朝渺,父亲母亲要见见她吗?” 这个名字于二人也不陌生,这个姓不多见,名不少见,组合一起真就是没能见过的了。 姬忘姝:“是那个朝渺?” 宫九歌:“大陆第一任城主,赤厌晨的师父。” 宫铭夫妇对视一眼,都好奇自家女儿到底是在和什么角色打交道,怎么把老祖宗都挖出来了。宫九歌看着二人的脸色,是在不忍将自己和朝渺那点纠葛说出来。 最后这件事还是不能避免地提到了,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姬忘姝抱着怀里的双胞胎妹妹,幽幽道:“不错,这两个宝贝长大了绝对是天才,至少脸是没得挑的。” 宫铭在这里圈了一处源脉,建成一处法阵来给二人供给所需能源,最大的局限就是不能擅自离开,每次踏出法阵范围都要付出不小代价,所以夫妇二人虽在这里呆了将近二十年,却鲜少踏足外界。 眼下见朝渺只能选在这一处,因为无法联系外面,宫九歌便决定亲自驱车去找人。她已经拿回了手机,等车走到信号区,几十个来电显示一次性涌出来。 宫九歌心说她这边孤家寡人的应该没人查岗吧,这么多电话是怎么回事? 宫九歌想起来之前交代吴宁办的事,率先给他拨了过去。 这边吴宁联合众人差点就要举枪造反了,就差扛着火炮去把宫九歌抢回来之际,本人来电话了。 宫九歌:“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吴宁脑回路清奇,一时间卡在了一个很蠢的节骨眼上:“老板,人都整顿完毕,只等您的命令了。” 宫九歌:? “什么命令?” 吴宁:“动手啊。” 宫九歌:“就那几个货色还要整顿人,吴宁你越活越回去了?” 吴宁为宫九歌的轻敌懊恼:“老板,上面那位毕竟积威已久,要动手的话定得一举定成败,不然怕是努力都会付之东流啊!” 宫九歌:你在教我做事? 还有,什么叫上面那位?要知道这个称呼一直以来可都是称呼她父亲大人的,吴宁你想干什么! 宫九歌:“我出来了,你去朝渺那里,叫上木敬,面聊。” 吴宁:“好。” 朝渺坐在沙发上啃苹果,看到宫九歌推门进来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不是被绑架了吗?” 宫九歌看着她一身睡裙毫不顾忌形象,那模样简直是笃定没人会进来,跟之前的面貌大差行径。 “你不去飙车了?” 朝渺收回视线继续刷自己的小视频:“打我之前把那谁的胳膊给拿了后,就被记入了黑名单,不准进了。” 宫九歌:“再找几个地方,不然让吴宁给你整一个。” 朝渺:“大都太正规了,没意思,再说你建一个得花多少时间啊,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拿命陪玩。” 宫九歌:可以的,后一句是重点。 “把衣服穿好,待会儿吴宁他们过来。” 朝渺默了片刻:“所以,你专程来不是来找我,只是借个地方接客?” 宫九歌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接客’?嗯?” 朝渺:“口误,你懂我意思就行。” 宫九歌:“有一半是为你来的,是关于回去的事,你待会儿和我去个地方。” 朝渺一听到“回去”二字,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喜悦。 宫九歌纳闷:“就这么高兴?” 朝渺:“不应该么?” 宫九歌倒不是觉得不应该,而是以为:“我以为你很喜欢这里。”各种意义上的,喜欢! 朝渺并不否认:“确实喜欢啊!”接着她失笑,“只是这又和我要回去有什么关系呢?” 一句反问将宫九歌问难了。 “倒是你啊,”朝渺近距离靠近她,直视她的双眼道,“明明很有趣的地方,但我觉得你并不喜欢呢!” 宫九歌心蓦的一跳,内心那座孤寂之地黄沙漫天。 “有趣?”宫九歌重复这二字,然后毫不留情道,“朝城主这般大气,心远胸宽,那把这段时间的账单报销一下如何?” 朝渺:…… 说真的,朝渺对自己花费了多少心里是没数的,但是就冲宫九歌这语气,估计是个很大的数字。 吴宁过来的当儿忽然收到宫九歌的消息,要朝渺这段时间以来所有花销的账单,这倒不是件麻烦事,毕竟朝渺手头就一张卡,平时要什么也是直接告诉下面的人。 宫九歌很快收到详细的收据,将七位数的账单轻轻推到朝渺面前。 已经对货币有了充分了解的朝渺:…… 宫九歌注意到对方赛车这一项在众多数据中脱颖而出,由衷道:“你这爱好挺贵啊!” 与一般的赛车不同,这是地下自行开设的局,玩命给人看的场子,不过朝渺不是去看的,是去“演出的”,报废了不少车子。 朝渺有点心虚,接着她想到什么似的问了句:“我在这里,没有,薪水吗?”是叫“薪水”吧! 宫九歌:“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还想要薪水?” 朝渺试图自辨:“我应该算得上你的侍……保镖?” 宫九歌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是那种不想活的人专雇佣?” 庄佚先前能那么容易锁定那家医院,估计是在朝渺身上做了手脚,奈何她当时也没其它办法。就这样的还敢给人家做保镖!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认亲去了 朝渺看着账单陷入深思,已经开始考虑怎样才能将这数据抹消了。 吴宁上门的时候撞到朝渺蓬头垢面,自觉失礼退了出去,宫九歌示意她先回房间。 木敬看到宫九歌呆在客厅,难得多问了句:“您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宫九歌:“宋旭没跟你们提?” 吴宁听到这个名字,立刻道:“宋旭那天跟您一起走后,就没了他的消息。” 这样啊! 宫九歌回说:“认亲去了。” 认亲?认谁的亲? 宫九歌没详细说他们也不好问,他们不问,宫九歌问了:“对了,吴宁你跟我好好说说,电话里那出是怎么回事?” 吴宁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脸笑的有点僵硬。 “那什么,老板你一点消息都没留下,我们还以为,以为是这动静惊动了上面,就,就打算……” 宫九歌:…… 宫九歌扭头看向木敬,不相信他也会脑子短路。木敬接收到她的目光,默默地扭过了头。 宫九歌轻叹一声:“一个个的跟了我多久了,解决个庄佚还能让上面的动手警告,那我这些年都死几次了!” 吴宁打着哈哈意图岔开话题:“哈哈,误会误会,话说老板是去认什么亲了,怎么没把孩子带回来啊!” 其实但凡吴宁仔细想想都能想清楚当中的深意,但奈何那件乌龙让他只想着先把话题岔过去。倒是木敬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二傻子。 宫九歌说:“孩子在他们外公外婆那里。” 吴宁:…… 孩子的外公外婆,那就是老板的爹娘,结合之前的话,宫九歌莫不是认父母去了? 这话问出来担心被打,吴宁眼神与木敬沟通,然木敬不鸟他,直接扭过了头。 “老板,”吴宁搓手,“您的意思是,这次出去,就是去找长辈去了?”他留了个心眼,没直接说爹娘。 宫九歌没戳破他的小心思,如他所愿道:“是啊!” 吴宁:“不知二老是什么身份,可有意愿过来?” 宫九歌:“过来倒是不必,反正隔得不远。” 吴宁仔细品一品这话前后,一个惊悚的念头浮上心头。 宫九歌没再就此事讨论,问起吴宁名单的问题。吴宁果断打包票,说今后再不会有人提起名单上列出来的名字。 宫九歌:“这段时间你们可能联系不到我,有事自己看着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去找宋旭,他今天应该就回来了。” 这话将吴宁那点想法彻彻底底地坐实,他眼睛蓦的睁大,声音哑在喉咙里发不出声。直到他们出门,吴宁都没回神,木敬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车钥匙,将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 吴宁:“这结局我没想到。” 木敬:“老板没安排不就说明问题了?早说你是瞎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干嘛。” 吴宁:“马后炮,我调用枪支那会儿怎么不见你提醒?” 木敬:“你不也说了马后炮?” 宋旭后脚回来后知晓了大批枪械从库房调走,一查发现是宫九歌的人调的,一时打不准主意,直接连线问了宫九歌。 宫九歌:“什么?” 宋旭:“怎么突然拿走这么多重兵器,要是有什么棘手事不妨问过先生。” 忽然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宫九歌:“……好。” 取消连线后的宫九歌直接一通电话打给吴宁:“我给你四个小时,拿了什么原样放回去。” 吴宁:“……是,老板。” 宫九歌这边交代完便进了无信号区,朝渺坐在副驾驶好奇地看着窗外:“这条路上的清洁工这么多人吗?” 宫九歌余光瞥了一眼:“那是园丁。” 朝渺忽然就听不懂园丁这俩字了:“给一个人做事的那种?那他们怎么在这扫大街?” 宫九歌:“因为这‘大街’也是一个人的啊。” 朝渺眼角抽搐:“我们即将看到的不会是一间宫殿吧?” 宫九歌:“茅草屋也不一定。” 朝渺只当她是在说笑,每当一回事,直到车过了重重关卡后停下。 跟预想来看,还的确是茅草屋级别呢! 一栋占地面积可观的洋楼,虽没有想象中的亭台楼阁,恢弘大气,但也是装修的精美别致,与这处园林相得益彰。 宫九歌和吴宁等人谈话那会儿,朝渺在内室换衣服听的不甚清楚,所以自己要见什么人,可以说她也是心里没数的,出于对宫九歌的信任,在路上也没打听,结果这来了见到人,一时间有点怔愣。 朝渺看到宫铭的第一反应,直接扭头问宫九歌:“你知道他是谁吗?” 宫九歌看她这神态语气,从中捕捉到点什么:“你认识?” 朝渺:“有幸远远见过一面,不过宫家主应该对我没印象。” 宫九歌心说你不是找到躯壳才没多久么,是在什么状态下远远见过的? 朝渺:提醒一下,我这壳子是换过的。 “宫家主”三个字便是直接挑明了。 宫铭若不是有宫九歌早先打过招呼,想来也不会想到眼前的人便是几百年前意外陨落的那位缥缈城第一任城主。 “朝城主。” 等进了屋子,朝渺才发现这里住的不只是宫铭,还有姬忘姝,宫九歌的父母都在这里,摇篮里睡着两个幼小的生命,那是宫九歌和赫无双的孩子,无论是美好的过去,还是光辉的未来,她的这半个分魂宫九歌,都满满当当地抓在了手里。 “听说宫家主有回去的办法?”朝渺直入主题。 宫铭说:“我要说的也是这个,九歌,先去倒几杯水来。” 宫九歌应了声,转身进了厨房,朝渺心说多隐秘的事还要支开宫九歌,不料宫九歌走后宫铭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到对方倒好几杯水,端着托盘过来坐下。 宫铭方才道: “要回去不难,眼下时机刚好,不过缺少遗迹具体位置,如果能找到遗址的话,传送率会更精准。” 朝渺:“这个遗址指的是?” 宫九歌解释:“就是我们现在在的位面,严格来说是大陆数千年之后的时代,遗址便是之前残留的的历史遗骸。” 朝渺似懂非懂地点头。 姬忘姝在旁落座,闻言接话:“搜索一段历史并不难,但是难的是,这段历史在史书上毫无记载!” 朝渺:“毫无记载的话,又是如何得出两个位面的关系的?” 姬忘姝笑说:“用了些特殊法子,基本敲定这事儿了。” “遗迹的话,或许我能想想办法。”宫九歌忽然道,另外三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来。 宫九歌看向朝渺:“我们刚过来时,遇到的那支考古队,你还记得吗?” 朝渺:“有印象,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考古,字面意思,”宫九歌说,“我跟队伍里几个人聊过几句,他们好像发现了相关遗迹,只是还在进一步探查,加上我们过来的地方刚好也是那一处。” 朝渺一手成拳锤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位置:“对啊!” 宫铭点头:“那好,找到了遗迹,当日就能动身。”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对于朝渺来说。在先行送人出去后,姬忘姝留下了宫九歌。 “九歌,你知道一个朝代在历史上无迹可寻这一点,代表什么吗?”这是来自一个母亲的问题。 宫九歌在他们提起话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毫不犹豫道:“我知道,该是当朝遭遇了大劫,整片大陆无一幸免。”完全是直接跳过了这一段时期。 姬忘姝拿着杯子的手颤了颤,水从杯口溅出来几滴:“就是知道,你也还要回去?” 宫九歌笑了声,看上去有几分苦涩:“除了父亲母亲,我最在乎的人都在那里,如何舍得开。” 姬忘姝揉揉她的头发,对女儿的心思却是了解的通透。 哪怕明知是必死的局,以挚爱之人为筹码的情况下,何人不想放手一搏! 宫九歌握住母亲的手,两双手交握,彼此温度相传:“只是,我放心不下您和父亲,此番,我是不愿你们一同回去的。” 宫铭拿着干净的尿布过来准备给两个宝宝换,听到宫九歌的话,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姬忘姝说:“留在这里的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个时代的灵力过于稀薄,估计你这段时间也深有所感,我和你爹也就只能在这个灵阵内呆一呆。”不然,他们也不会从小将宫九歌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相见不能了。 “我和你爹当初本想着带你一同回去的,但不料想你的两个小伙伴出了事,那段时间……”那段时间绝对是宫九歌有史以来最低谷,他们作为父母,却只能远远看着,连上前安慰都不能。 姬忘姝:“总之,无论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是必死的局,也只有我们都回去,才有可能抓住那一线生机!” 在短暂告别父母后,宫九歌亲自去联系了那支考古队,过去几个月了,那边据说有了可观的收获,宫九歌直接约了人面谈。 宫九歌借对古迹感兴趣这一理由,供给资源给这支经费不足,被迫终止探索的小队,很快两方达成了协议,对方愿意在第一时间分享遗迹地址。 一切准备就绪。 第三百四十九章 位面乱流 西山眼下出于遍野荒芜的状态,神王阁在当中就是个像样点的废墟,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堆大型废墟中藏着三位大佬——缥缈城城主赫无双,忘书宗宗主夙壹,以及神王阁前阁主楚惊凰。 这三人无论哪个拎出来都是轰动一方的人物,现在却呆在小小的枉城,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小小的法阵上,看着上方灰色的屏幕黯淡无光,显不出人像。 “夙宗主,到底是你技术不精,还是真就如你所说的,位面不稳?”楚惊凰对苏止棘是有诸多不满,尤其是在宫九歌和朝渺二人掉落山崖后,三番几次屏幕上灰白一片,现在索性不显人像了。 苏止棘双手交叉安稳放在腿上,语气是与往常无异的你奈我何:“楚阁主若是有心,大可将两个理由都认了。” 赫无双不在乎屏幕能不能现场直播,他只想知道:“没办法让她回来,那你能否动用法阵送我过去?” 苏止棘摇头:“通过法阵来传送位面这术法我并不会,九歌她们这次可以说是全凭运气,不然就这么没依没据地乱闯——”别说穿越位面了,就是某个位面存在的那些神秘生物,都让她们活着走不出去。 屏幕就那样灰白一片,苏止棘也不打算去修理,毕竟就是他自个儿把法阵搞坏的。 笑话,宫九歌后面要是知道了自己现场直播的事,不炸毛才怪,到时候要找人算账肯定也是找他,而且,有些事,他也并不想让这二人知道。 苏止棘说:“她们二人会有办法回来的,眼下还是先腾出手来处理下正事,比如,封印的那一大个缺口,再比如当下沦陷的枉城。” 楚惊凰嗤笑一声,眼里满是讥讽:“看不出来夙宗主心忧天下,就是不知道你这般尽心,可是忘了忘书宗的血海深仇?” 苏止棘可不是好脾气,当下就凉凉回了句:“冤有头债有主,我忘书宗的仇与枉城何干?与枉城子民何干?我辈磊落惯了,实在做不出迁怒无辜之人的竖子行径。” 论实力,苏止棘不敌楚惊凰是真,但是谁让赫无双在场呢。 赫无双是没有救万民出水火的念头的,那两人撕起来他的立场简直乐见其成,但是不能!从下属口中他已经得知了夙壹的身份,大舅子这个身份可还行。这两方要是真闹起来,事后宫九歌人回来了知道苏止棘不仅吃了亏,赫无双还在袖手旁观,那场面…… 眼下再怎么重要的事都比不上二人的安危,然而最闹心的就是任凭他们怎么个无敌法,对当下二人的境遇也没有半点帮得上忙的地方。 苏止棘:“干着急不如把地方清理出来,不然依着九歌的性子,又有的忙了。还有楚阁主,朝姑娘现在应该和九歌一处。” 楚惊凰闻言冷笑:“夙宗主果然是不用实力也能位列高处的人物,听闻宫族少主曾经为了夙宗主力战群雄,其风姿当今还在为人们所津津乐道,都传宫少主是为了夙宗主才下架城主赫无双,你们……” “砰”的一声,赫无双神色如常收回手,楚惊凰堪堪躲过,却仍是因为措手不及却余威震伤。 “赤厌晨!”楚惊凰怒目而视。 赫无双瞥了他一眼:“有放狠话的时间,先把你整出来的那些破烂清理掉。” 场面上的气氛逐渐凝重,就在这时,枉城境内突然山崩地裂,一道天雷自上空劈下来,在城主府中劈开一个大坑,城内游走的鬼灵失控,半透明的灵体如同被吸磁一般凝聚到大坑的方向。 苏止棘对法阵运转再熟悉不过,这来自不同位面的气息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回来了!” 当赫无双与楚惊凰二人靠近枉城城主府时,入眼便是围在外面密不透风的鬼灵。就在二人心照不宣联合出手的时候,被围着的最中心忽然爆发一种强大的气息,肉眼可见鬼灵体魄扭曲嘶吼,然后如同受惊的野兽四散。 圈中心站着两道身影,身上的装束奇异但是利落好看,楚惊凰看着其中一人,身形意外的熟悉。 “宫铭?!” 随在二人身后晚来一步的苏止棘听到楚惊凰口中的名字,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 这二人是宫铭夫妇,也只有他们二人,朝渺与宫九歌并不在其中。苏止棘视线落在姬忘姝手中的襁褓上。 楚惊凰没看到朝渺,但是遇见宫铭也让他不枉此行:“宫家主可让人好找!”这语气,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像是当场就要一并把账算了。 苏止棘没见过宫铭夫妇本人是真,但是姬忘姝手中的襁褓让他联想到一些东西,他上前问:“夫人,九歌之前可是与你们一起的?” 姬忘姝没见过苏止棘,她从赫无双身上收回视线。 “九歌”这称呼可不是一般人喊的,她在想面前芝兰玉树的男子是什么人。 苏止棘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见姬忘姝略带着大量的眼神看他,他道:“晚辈名为夙壹。” 夙壹,代号壹,这个名字协同代号柒几乎伴随了宫九歌整个少年期。 姬忘姝瞬间明白过来面前人的身份,她回答了对方先前的问题:“位面传送时,我们的确在一起,但是中途被乱流冲散了。” 赫无双:“乱流?” 姬忘姝抱着怀中酣睡的婴儿:“对,不过传送类别的法阵,这点乱流倒也不足为奇,可能只是中途错开了选中的时间节点。” 苏止棘:“这个时间节点误差有多大?” 时间节点听着平常,但这次的位面交错,时间上就差了几千年,可以说很致命了。 姬忘姝出言安抚:“放心,不会差太多。” 赫无双眸子深的能滴出墨来:“你们又是何人?” 苏止棘:…… 等等,你是没听到楚惊凰刚刚叫出“宫家主”三个字吗?还是你真看不出来宫九歌长的有多像她的父母? 姬忘姝往宫铭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赫城主,久仰,我是九歌的母亲。” 赫无双当前正陷在他们口中的“乱流”中,这种无能为力近乎难堪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心爱的人在他能力不及之处死生未卜,这种压迫能瞬间将人逼疯,尤其是对于近乎无所不能的人而言。 姬忘姝将怀中的婴孩露出来,她抱着的是哥哥,妹妹是宫九歌抱着的。 “这是你和九歌的孩子。” 一张尚未长开的小脸露出来,脸上目前还看不到属于他父母的风采,小家伙眼睛圆溜溜地睁着,见到生人也不怕。 赫无双从未有机会接触到这样脆弱的小东西,哪怕是和宫九歌在一起了,也没机会想到过会有后代,温热靠近他的手臂,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朝渺问宫九歌要不要打掉孩子时,宫九歌毫不犹豫的那句—— 留着! “咿呀。” 赫无双没伸手接,姬忘姝这个姿势维持久了孩子不舒服,挣扎起来。 姬忘姝疑惑道:“赫城主?” 赫无双将孩子抱过来。 姬忘姝:“你这么抱他不舒服。” 赫无双在姬忘姝指导下摆出个僵硬的姿势。 “他有名字吗?” 姬忘姝:“你是孩子的父亲,照理说名字该由你来定,不过小名已经有了,单字‘匪’。” 赫无双抱着臂弯里的孩子,他说:“‘匪’字便极好,用作名吧。” 宫铭绕开楚惊凰,往自己夫人那边过去。 “楚阁主想知道什么,不如坐下来谈,”宫铭如是说,“当前便是先定位二人的去向。” 却说宫九歌这边,找到了遗址,在宫铭开启传送阵之际,地面晃得像八级地震,眼前飞沙走石,眼睛都挣不开,就在这磨人的传送要结束之际,就听父亲大人忽然叫了她一声,接着眼前就不见了父母二人的身影,等她脚步稳稳地踏在地面时,连身边的朝渺也不见了。 宫九歌站在山坡上举目四望,然而没有就是没有,和她一起的只有她抱着的双胞胎里的妹妹。 “人呢?” 宫九歌心道难不成她被甩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要判断这是什么地方,最快的方式就是找个活物出来,能语言沟通最好。 宫九歌抱着孩子往山下走去,沿途看到几块巨石,像是拆了什么建筑后留下的石料,表面还有精雕过的花纹。这纹路看着眼熟,但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起来打哪儿见过。 “对哦!”宫九歌突然想到,判断位面的话,使用法阵就能做到。毕竟在科技盛行的时代,法阵这种纯灵气供应的东西着实吃力不讨好。 宫九歌用传信的纸鸽给苏止棘拟了封信件过去。信件上空无一字,不过她也只是试试,本来没抱多少指望,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纸鸽颤巍巍地抖了抖小翅膀,竟然飞起来了。 能动,能传信,就证明收信的人在这个地方! 这真是意外之喜。 宫九歌抱着孩子,身体瞬间充满了力气,顺着纸鸽的方向追去。 两天两夜后,宫九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步行带来的诸多恶意,索性去丛林猎了头灵兽,又能当坐骑,还能给怀里的小家伙供个奶。解决了步行问题以及儿童餐问题,宫九歌终于能一身轻地往信件接收人的方向去了。 第三百五十章 这是什么地方啊 不迷一次路真的不知道这地方这么大,宫九歌觉得身下的灵兽都累趴了,也不愿意产奶了,宫九歌这下不仅要解决小家伙的吃饭问题,还要保证坐骑不被饿死。 现在温度适宜,草长莺飞像是春时光景,但是宫九歌判断不了这是哪国地域,季节什么的也就没那么笃定了。 走到三天头上,宫九歌终于在一处废墟中停下了脚步。这里像是经过一场大劫,将大型建筑通通摧毁了去,断壁残垣中能看出来曾经的辉煌。荒废的砖瓦上野草疯长。 宫九歌心说她不会来到了大陆没落后的阶段吧? 这是这点想法还没证实,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证实,就见天空如同被泼了墨,瞬间乌云压顶。宫九歌搂紧怀里的孩子,看着天现异象在距离自己千里之处,不甚真切。狂风席卷了这片荒野,一声号角顺着风自天际传来。 那个方向有人! 宫九歌将拐来的灵兽弄起来:“起来,该赶路了。” 灵兽心说我是造了什么孽。 宫九歌在旁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早知道找个吃素的了,吃肉还跑这么慢。” 灵兽:…… 灵兽吐了吐鼻息,尾巴甩在地面砸出一个坑。 走了近半月,宫九歌终于靠近了当日发生异变的地方,也是迄今为止,她唯一见到烟火人气的地方。宫九歌抱在孩子走在路上,路过的行人多佝偻着身子,身上穿着粗糙的麻衣,赤着脚踏在土地上。宫九歌穿着风衣长靴穿梭其间,与当年的环境格格不入。 宫九歌觉得就算是大陆沦陷了,这些幸存者也不会活成这样,至少不会连基本的商业链都不存在。 潦草搭起来的木屋前架着火,火上烤着焦黑的肉,看不出来来自什么生物。旁边木头圈起一个栅栏,里面养着几只羊。这时代,看着有点历史悠久啊! 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宫九歌试图去问个路,可先前刻意对她视而不见的人,等她一靠近,登时离得远远的,那目光中还带着鄙夷和厌恶,这眼神宫九歌可谓是陌生。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见她只是问话,没有别的意思,路人的嫌恶散去些许,但也没人开口回答她的话。 宫九歌试着靠近一个白布裹着半张脸的老妇人,那老妇人哆嗦着手里的木勺,眼看就要扔了东西往身后的木屋钻了,这时候宫九歌怀里的小家伙睡醒了,呜咽着要吃东西。 老妇人的脚步被孩子的哭声绊住了脚,皲裂的眼皮掀起来看向宫九歌怀里被遮得严实的孩子,她抬起粗糙如树皮般的手,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指了个方向给宫九歌。 宫九歌听不懂她的话,心说该不会这里的人用的是另一种语言吧?转念一想不太可能,毕竟她刚刚说话这些人看起来听懂了。她在收到老妇人提供的信息(?)后,往她指引的方向而去。 越往目的地靠拢,路旁的建筑就越……怎么说呢,看着有档次? 木头简易拼接到石头垒砌,有的只是简单的帐篷模样,有的却拥有一般房屋的居室雏形,从外观上看便能判断屋子主人的影响力。 一道箭矢凌空而来,宫九歌脚步往旁边一让便轻飘飘地躲开了飞来的箭矢,回头一看,在石缝里对上一张黢黑的小脸。 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见她看过来,冲宫九歌做了个鬼脸。 “丑八怪!” 宫九歌:??? 宫九歌嘴角一咧,内心疯狂涌出要好好教训一下熊孩子的想法。骂人尚且能忍,说谎就不对了不是? (熊孩子:???) 宫九歌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孩子熊是熊了些,但其实是没撒谎的。因为环境问题,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皮肤都是健康的古铜色,无论男女都兴健美为主,宫九歌看着瘦弱纤细,皮肤又过于白皙,在这些人眼中自然得不了赞赏。 熊孩子见她看自己,抬了抬下巴说:“你也是来找男人的?” 宫九歌:…… 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虎狼之词? 熊孩子见她不说话,接着道:“你还是回去吧,你看你这么弱,还这么丑,又是个哑巴,不会有男人收留你的。这里是‘神王’的地盘,神王是不会收留无用之人的!” 宫九歌也犯不着跟个孩子计较,不过对方提起来“神王”二字,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你说的‘神王’是神王阁?” 熊孩子:“你不是哑巴?什么神王阁?神王就是神王,是能保护我们的神!” 宫九歌:“你知道楚惊凰吗?” 熊孩子顺着石壁滑下来,手中握着粗糙的木弓:“你认识楚哥儿?” 宫九歌心头一跳:“还有赫无……赤厌晨?” 熊孩子睁大了眼:“晨哥你也知道!” 宫九歌眼前蓦的一黑。 熊孩子在开始的惊讶过后便是对陌生人的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随口道:“流民,没饭吃沿途找过来的。” 熊孩子指了指她怀中的襁褓:“这是你生的?” 宫九歌:“……对。” 熊孩子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表情颇为纠结,最后还是瞅了眼她怀里的孩子,这才不情愿道:“你随我来吧。” 宫九歌跟在他后面,沿途过来发现此处大多是少年人,就是有女性,也是力量型,没有老幼妇孺一类的存在。 熊孩子还在前面提醒她:“这里一向是不欢迎无用之人的,待会儿见了大人,你可记得好好求求情。” 宫九歌不明所以。 不同于她刚过来时遇到的那些身形佝偻,身体柔弱的人,在这里,便是看着最瘦弱的,也使得一手好弓箭,按照熊孩子的说法,就是这里的人都是由神王挑选出来的神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宫九歌随口问了句:“那外面的人呢?” 走在前面的熊孩子忽然沉默了。 宫九歌打量沿途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这里的条件比外面好太多了,而且呆在外面不会出什么事吗?”这里野兽可不少,就那么几块木头能挡住什么! 熊孩子嘴里絮叨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接着声音有点低道:“神王说实力强的人在一处才能保住家园,外面的人,都,都是没有能力的,连石头都扛不动,没用……” 最后两个字咬在嘴里难为说出来。 孩子知道这么说不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或者说,不好在哪里。 宫九歌冷不丁地问了句:“外面有你们的亲人吗?” 熊孩子:“我奶奶在外面。” 宫九歌话音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毕竟只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先了解这里的体系才是关键。 宫九歌被带到的地方围了很多人,这根之前见到的壮年不一样,这里站的,或者用“挤”字更恰当,挤着大群妇女,她们每个人怀里都抱着孩子,婴幼儿有,少年也有。 熊孩子告诉她:“你就在这里等吧,有人会安顿你们母子的。” 宫九歌道了声谢,临别问他:“怎么称呼?” 熊孩子:“我排行七,大家都叫我七哥。” 宫九歌对“七”这个字都要过敏了:“好的小七。” 熊孩子瞪了她一眼背着弓箭走了。 怀里的小家伙醒了,褥子有点湿,宫九歌打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小家伙尿布给换了。她左拐右拐绕到一片没人的林子里,解开裹在孩子身下的尿布,打开空间取出来新的。 “宝贝乖,”宫九歌一遍给她清理,一边低声哄着,“等娘亲找到回去的办法你就能见到爹爹了。” 身后草木被踩出窸窣声,凶兽赤眸盯着眼前的猎物,长开的血盆大口滴下涎液。宫九歌没回头,还在忙手上的活计,换尿布也是技术活,她还不是很熟练。身后的血腥味浓重起来,宫九歌刚把尿布换好,小家伙就受不住这难闻的味道,直接被熏哭了。 孩童的“咿呀”声一响,那头野兽就如同被打开了指令,长着大口咬向背对着它的宫九歌。 宫九歌反手从空间取出兰花伞,手肘向后回旋,伞柄重重地磕在野兽头上,直接就飞出去撞到了树上。力量都回来了,完全没有被庄佚挟持那会儿来的憋屈,她余光都没分给那只野兽半点,仔细地给孩子换好尿布。 “刚刚的动静就在这里,”有嘈杂的声音在后面不远的地方想起,“我没看错的话,那只异变的豹子就是来了这个方向。” 接着便是好几个人议论纷纷。 “变异兽很少见的,如果能合力猎下它,那在族里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 “晨哥的地位已经很高了!” “晨哥的实力也很强!” 从这些人的字里行间便能看出来他们对口中“晨哥”的推崇。 宫九歌抱着孩子起身,恰好说话的人们绕过来这片遮挡着的灌木,两方毫无设防地来了个四目相对,中间还隔了只气息奄奄的变异豹。 宫九歌第一次见到少年时期的赫无双,或者说,现在的他还是赤厌晨,一个没经历过背叛、利用和死亡的天才少年,强大的实力让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脸上稚气尚未消,带着天才特有的骄傲。 第三百五十一章 赤小晨 这些少年人看着遭了重创的变异豹,再看看站在那里八方不动的宫九歌,几个人面面相觑。 “你是什么人?”有个少年开口问她。 宫九歌外形太显眼,各种意义上的,显眼,可以一眼确定不是部落里的人。 宫九歌从与赤厌晨的对视中脱离,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我刚从那边过来,是来……找神王的。” 少年们轻易接受了她的说辞,有人上前检查那只受了重创的变异豹,发现豹子的半边颅骨几乎破裂,检查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豹子是撞死的!” 他这话一出口,场面先是寂静,接着轰然大笑:“你怎么不说它是被人砸死的!” 真相帝路过发出哄然大笑。 宫九歌本意是想先离开,但是见到少年赫无双,还是留在了原地。 有人问她有没有看到这只变异豹是怎么死的? 宫九歌如实回答:“没看到。”确实没看到,她连头都没回,没毛病。 赤厌晨看着她,忽然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宫九歌回神,在少年含着不解的眸光中,笑着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赤厌晨直接一扭头,少年意气,不将人放在眼中的桀骜冷酷显露无疑。 旁边的少年们听到宫九歌这么问,一个个脸上露出揶揄。 “厌晨哥,你今年就十五了,神王大人该给你安排女人了吧!” 赤厌晨眉头皱起,没就这件事表态。 他这爱搭不理周围人已然习惯,少年们很快就十五岁成人礼会有机会挑选老婆这件事展开了讨论。 赤厌晨不想管他们,往豹子那边看去。他检查的比先前的少年细致,发觉豹子撞树的姿势不太对劲,不是自己撞上去的,倒像是被甩过来的,而且撞上去的是右侧,却在左侧的位置也有一处塌陷,像是被重物击打所致。 这是来自强者的击打创伤。赤厌晨如是判断。 赤厌晨看向宫九歌,眼神在她怀中的婴儿身上流连。没看到武器,或者说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身上没看到能给豹子那等创伤的器物。 “这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赤厌晨眸子直视宫九歌双目,稚气未脱的脸故作老成。 宫九歌忍俊不禁,笑的眉眼弯弯:“我只是路过,之前这里有没有人我并不清楚。” 赤厌晨顿了顿,接着想说什么,只是要出口的那句话在看到宫九歌脸上的笑后咽了回去,他转身,扭头对旁边的人道: “你找人处理一下这只豹子。” 宫九歌看着这些少年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回去前顺便给孩子喂了个奶,小家伙吃饱喝足后睡了过去。 她回了原来的位置,拍的冗长的队伍没有比她离开前少几个人,可见那位“神王”应该是还没出场。 她过来没多久,被烈日晒得不太舒服,这周围还没个遮阴的地方,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天空阴了下来,头顶就像被人撑了一把遮阳伞,将刺目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 宫九歌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几天前远远看过的异象。 情况也果然没让她失望,天空很快阴了下来,乌云压顶,空气闷热到让人感觉衣服都是湿的,极不舒服。接着云层中央出现一个漩涡,云彩翻涌,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让人不寒而栗。 宫九歌专注于天空的异变,没发觉她周围的人已经在地上跪成了一片。 号角声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响起,她周围抱着孩子的女人们跪趴在地上,将抱着的孩子放在面前,异口同声道:“求神主的恩赐。” 宫九歌仿佛处在某个邪教组织,这么多人里就她站着,鹤立鸡群。 前方从地面升起一个祭台,祭台之上站着个中年男人,男人褶着面皮,眼角有几道深深的纹路,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少年,左边是不久前见过的赤厌晨,右边则是一个瑰丽少年,眉眼和楚惊凰相似。 赤厌晨和楚惊凰都在,那,朝渺呢? 哪怕朝渺没跟她一般遭遇乱流,这个时候的朝渺又在哪里?宫九歌视线隐晦打量那个中年男人,接着默默转开了视线。 别多想,不可能的! “你叫什么名字?”那位“神王”开口,声音宏厚。 “朝渺……” 宫九歌眼下的心思放在朝渺的出处上,对方问了后她顺嘴就把名字叫出来了。她说完才意识到对方问的是什么,一时有点愣怔。 这位“神王”将手中的权杖往地上重重一跺:“朝渺,你为何不跪?” 宫九歌:……有话好好说,你别这么叫我。 宫九歌说:“跪你是这里的规矩?” 有人站出来怒斥她:“那是当然,神王乃天神之子,你一届凡人难道不该跪?!” 宫九歌奇怪道:“你们这的凡人,还分是男是女,带没带孩子么?”场上跪下的都是之前挤在这里排队的。 “无知凡人,”这位“神王”眼中带着睥睨,只可惜本人气场不足,驾驭不了这个气场,活脱脱就是个小人得志的模样,不堪入目,“留下你的孩子,而你,永远不能踏足水源部落!” 宫九歌:水什么部落?? 宫九歌下意识就想征询赫无双的看法,当她目光锁定后才回想起来当前人还只是个孩子。 宫九歌现下不想挖历史,她看向上方干瘦的中年男人,在他身上她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为何要留孩子,”宫九歌心思不在他身上,视线一直在留意云层里的东西。 黑云压得太低,漩涡成形,一道光柱贯穿云层,在云海中翻涌的东西此时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这是个通身雪白的巨大灵兽,身上的毛如雪,一双异瞳在黑云中显形,随着灵兽露出全貌,宫九歌的记忆书也终于翻开了既定的一页。 这灵兽宫九歌不陌生,因为她就有一只同款——逆生兽! 当然一白还没到这种成年期形态,说起来眼下这光景,这灵兽应该不只是成年期。 中年男人冷冷地哼了声,对天空中的逆生兽扬声道:“神兽大人莅临,我吴春率水源部落,早早备好了贡品,还请神兽大人享用!” 自称“神王”的人名唤吴春。 备好了贡品?宫九歌看着被自己母亲推出去的孩子,心说不会吧,逆生兽食肉是真,但它们生来亲近孩童,现下就是不亲近了,也犯不着一口闷吧! 宫九歌这个想法没错,逆生兽亲近孩童是真的,所以它的“贡品”是这些跪着的女人,当然,还有站着的宫九歌。 在吴春放话后,冲上来一群壮年,将地上的孩子都有序抱离这片区域。结果到了宫九歌这里,那打算直接使用暴力的男人被她踹飞出去。 吴春打量过宫九歌的瘦胳膊瘦腿,眼睛一晃压根没看清对方怎么动的手。 “放肆!” 吴春又叫了几人过去,无一例外没有一个近的了宫九歌的身。 “厌晨,”吴春叫了一声,“你去。” 宫九歌之所以没有贸然出手就有怀里小家伙的因素在,加上一时半会儿无处安置她,贸然动手容易伤到孩子。 刚这么想着,就见赤厌晨走下祭台,往她的方向而来。 宫九歌事后想起来,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赤厌晨当时是听了吴春的要来找麻烦,她却是直接过去把孩子送到对方怀里。 “抱着你女儿。” 赤厌晨当场就傻眼了。 “你,我……”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来和你交手的! 男孩子正处在变声期,一开嗓跟个小姑娘似的,他立刻将嘴巴闭上。 宫九歌听到这嫩气的声音,眼神有种难言的形容。 “抱好,别摔了。” 连女生手都没摸过就喜当爹的赤小晨当场窒息。 宫九歌接着提醒了句:“别交给别人。” 赤小晨抱着孩子退开,他走到祭台上,和吴春说了两句话。隔得远宫九歌听不真切,只能看到吴春皱起脸皮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背对着赤小晨的角度,吴春眼神阴鸷,上空的逆生兽一步迈开,张开口便冲祭品的方向而来。 赤厌晨本是对吴春说,宫九歌实力强可以留在这里,用不着把她也当祭品。当然,说这话的缘由并非是恻隐之心,而是宫九歌的实力有让人留下的理由。 吴春看着眼前天赋异禀的人,掩饰眼中的贪婪,好声道:“厌晨所言没错,但是此人天生反骨,而且容貌于我等甚异,怕是有异心之人,留着定成祸患。” 赤厌晨怀里还抱着曾被取名“赫琢”的小女婴,他想起来宫九歌避开其余人,然后将孩子交到自己手中,眼神清明坦荡,满含信任。 她说,抱着你女儿。 赤厌晨耳朵涌上红霞。宫九歌不知道部落里一个规矩,那就是孤寡妇人可以再嫁,如果带有孩子,那就让孩子认了爹,这便是默认跟了这个男人的意思。 而赤厌晨当时伸手接了,这便是认了这声“你女儿”,变向属意他接纳了宫九歌。 赤小晨强作镇定,他对吴春说:“我可以看着她。” 吴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眼神浑浊,他伸手拍在他的肩头,不动声色地给予逆生兽指令。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用让你孩子管我叫爹 逆生兽张口呼出大风,地上的女人们被席卷而起,来不及呼救便被卷入飓风。宫九歌的身体也脱离了地面,不过不同于毫无抵抗力的其余人,她是纯属自愿,顺势迎风上来的。 通体雪白的巨大灵兽张开口,迎接即将到嘴的猎物。宫九歌顺风稳住身形,她手指沾了血,在空中描绘出一个法阵,随着最后一笔收尾,一张大网出现在半空,掺着血色的网迎面罩下,将逆生兽困在其中。 飓风随之停下来,逆生兽被大网束缚失去支撑砸向地面,空中被带起的人也一并摔了下去,不过好在有巨兽做肉垫,几乎都不曾受伤。祭台所在之处差点被波及,巨兽砸下来的余威不容小觑,周围几里地表裂开。 等逆生兽一落地,被当做祭品侥幸活下来的女人们都四散开来,尖叫着逃离这里。 宫九歌之前在书上了解到逆生兽的血液对同类有压制作用,因为逆生兽的生养条件苛刻,有时候营养不到位会吞噬后代,曾一度濒临灭绝,血脉的作用就在这种情况下进化而来。 宫九歌和一白有过契约,压制血脉共通,效果虽没有直接用兽血来的明显,但是辅以法阵却绝对能让这只灵兽喝上一壶。 逆生兽被收缩的大网强制恢复了原形,不同于之前的遮天蔽日,只类似于雪豹大小,被宫九歌只手拎起来。逆生兽悬在空中,毛绒绒的四肢垂下来,一双眼水灵灵的,哪里还有不久前要吃人的架势。 吴春整个人都傻眼了,他抬起手指着宫九歌:“你,你……” 宫九歌拎着逆生兽走过来,她目露讽意看向一脸见了鬼模样的吴春:“这就是天神?” 吴春头脑一片空白,话不经脑脱口道:“你放开它!” 逆生兽雪白的皮毛外面覆着一层金色的网,整只兽被这毫无杀伤力的网束缚的动弹不得。 宫九歌说:“你和他签了契约?” 吴春见识过她的邪乎,刚要矢口否认,却见宫九歌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那个:“问你呢!” 逆生兽:……我不是人,你是真的狗! 宫九歌:“我知道你听得懂。” 逆生兽屈辱地摇了摇头,它没有和吴春立过契约。 宫九歌“唔”了声,她笑道:“逆生兽还童的能力仅限于对主人,既然没立契约,那走的就是另一条捷径了。”一方通过献祭来换取另一方的灵力,达到青春永驻,当然,副作用姑且不论。 吴春完全不想再让她说下去了,声音拔高打断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本来就不爱管闲事,吴春和逆生兽之间有什么约定她没兴趣,这些人被吴春愚弄她也没兴趣。眼下周围的人都在敌视她,甚至有的还跃跃欲试想要上来出头。 宫九歌含蓄表示,她只是路过。 她将逆生兽随手扔给吴春,那模样就跟扔猫扔狗没什么两样,倒是吴春手忙脚乱地来接,就差把这只逆生兽捧起来了。 宫九歌正要对赤小晨说些什么,就见对方睁圆了眼,怀里还手脚僵硬地抱着孩子,活像被人使了定身术。宫九歌低眸看了眼自家宝贝女儿,赫小琢被亲爹这硬邦邦的手臂硌着不舒服,扁着嘴委委屈屈的。 宫九歌伸手调整他的姿势:“你这么抱她不舒服。” 赤厌晨失手差点把孩子给掉了。 宫九歌挑眉:“还是我来抱吧。” 赫小琢游走在二人间,要哭不哭的好不委屈。 赤厌晨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能憋住内心的想法:“你,很强。” 宫九歌:“嗯?” 赤小晨:“……比我强。” 宫九歌:“……嗯。” 赤小晨喉结动了动,终于说出了内心所纠结的事:“那你,还要和我一起吗?” 宫九歌表示她没听懂。 赤小晨见她没懂,解释的更直白了:“你很强,可以直接留在这里获得资源,不用让你的孩子叫我爹!” 宫九歌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但是面对这么青涩可爱的赫无双,当下就直白道:“可是,我喜欢啊。”她话的尾音微微下沉,听在人耳朵里带着淡淡的蛊惑。 赤小晨往后退了几步,脸涨的通红。 宫九歌“噗嗤”一声笑了。 被忽略的吴春在他们身后,脸色青红交织,最后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方道:“敢问大人来自何处,造访本部落可是有事?”他将姿态放的极低。 宫九歌见人识趣也乐得给面子,她说:“本是无处可归游历来此。” 吴春闻言邀请:“要是大人不嫌弃,不妨留在水源部落,我等定然奉大人为座上宾。” 宫九歌扬唇:“既然‘神王’诚心相邀,那我也不好推脱了。” 吴春:客套,懂不懂客套! 然而宫九歌的实力,能把逆生兽当成一只家猫的人,还真有这“不懂”的底气。 她答应了,吴春自然得笑脸相迎。 赤小晨听着吴春大张旗鼓地给宫九歌安排住的地方,眉头皱了皱,眼神不由地瞟向宫九歌怀里的赫小琢。 吴春给宫九歌介绍水源部落的来历:“……自从亡灵有了阴气,能够留着意识侵蚀普通人后,我便将大家集中在了森林深处,让未长成的孩童以及部落中的强者都有活下去的机会,鬼灵忌惮,所以部落内部极为安全。” 宫九歌对此并不表态,吴春说,她便听着。 当然,她想知道的是缥缈城最后会建成在哪里,这样方便她找到回去的路。 “我沿途过来看到石砌成的房子,可是用来防野兽的?”宫九歌这般问。 吴春点头。 宫九歌笑说:“此处居于森林,就像神王说的,一定程度可以抵御鬼灵,预防野兽却还有不足,不如建一座城如何?” 她这想法不可谓不大胆,当场就把人听懵了。 “城?” 宫九歌:“对。” “城是什么?” 宫九歌:…… 宫九歌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吴春的大力口头赞扬。 “还有就是,”宫九歌笑问,“不知神王刚说的,森林抵御鬼灵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不是秘密,宫九歌既然问了,吴春便答说:“鬼灵属亡,而木属新生,两厢掣肘。” 宫九歌从吴春的字里行间竟然觉着,对方忌惮野兽侵袭比抵御鬼灵要看的更重。 吴春很快解惑:“鬼灵多聚在荒野,我等与其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防?” 宫九歌挑眉:“毕竟是无灵识之物。” 吴春摇头:“大人此言差矣,鬼乃生者所化,只是因为留恋凡世至亲才不忍离去,如此重情重义,我等又何必排斥。” 宫九歌觉得他这话前后矛盾:“井水不犯河水又如何重情重义?” 吴春摆手,一副你局外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他这幅态度,宫九歌真就觉得后来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当前鬼灵数量有多少?” 吴春嗫嚅道:“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多。”但凡有人死亡,皆不入轮回,成了那等怪胎。 宫九歌从他的语气中似乎有点明白他刚刚那话的真正含义了,相比于庞大的鬼灵军团,在森林深处与强悍的野兽搏斗争取存活之路的他们,才更容易被清除掉。 吴春很快领着人到了一处空下来的石屋:“这里就是大人的住处了,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没回来。” 之前住这里的没回来…… 宫九歌沉默片刻,抬眸看向寡言的赤厌晨:“他住哪里?” 被指到的赤小晨有点茫然。 吴春说:“厌晨是神,咳,使者,不住这边。”他当着宫九歌的面实在自称不出“神使”这俩字。 宫九歌问:“神使的住处大么?” 吴春:“……没,没有这处大。” 宫九歌:“那神使附近有空屋吗?” 这个还真有。 然后,赤小晨就在吴春的示意下,领着某人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石头垒成的房屋大小其实差不多,所谓的好坏也是看选址采光,内里宽敞。 赤小晨在族内地位不低,可住的地方也比其余人宽敞不了多少。 宫九歌伸手摸摸屋角垫着干草的石床,又冷又硬,赤小晨站在身后看着她的动作,红晕再次上脸。 “你……” 宫九歌回头,冲着他笑了笑:“还挺宽敞,住的开两个人。” 原谅赤小晨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就要面对进屋就注意人家床的宫九歌。 (宫九歌:近百平的房间床就占了五分之一,我倒是想不注意!) 宫九歌选择和赤小晨呆一起,除了感性上的理由,还有就是,能在这种人类岌岌可危的状态下还一统问鼎的赤厌晨,水源部落无疑是个大突破。 现在就等那个传奇女性朝渺城主从天而降了。宫九歌这么想着,见赤厌晨抱着一条杂毛小狗进来,小狗吐着舌头,憨憨可爱。 “你是叫朝渺?”赤小晨之前听到她的名字。 宫九歌当即否认:“我不叫这个。” “九歌。” 宫九歌:“嗯?”她应了一声才想起来对方现在还不是赫无双,也不该知道她的名字才是。 赤小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摸了摸怀里的小狗,说:“九哥儿,别叫唤。” 杂毛小狗“汪汪”两声。 宫九歌:……淦。 赤小晨安抚好了小狗才问她:“你不叫朝渺?那你叫什么?” 宫九歌看着那只杂毛小狗,内心天人交战几轮后,最后面无表情说:“没有,你听错了,我就是朝渺。” 我就是朝渺。 第三百五十三章 打破平衡的原因 宫九歌实在不想解释为什么她会和狗的名字撞了谐音。 不过说了这句后,她又加了句:“如果你哪天见到和我撞名的人,一定要记得提醒我。” 赤小晨“嗯”了声算是应了,然后说:“你的住处离这里不远,可以,咳,偶尔能过来。” 宫九歌有意逗他,故意道:“可是这里床很大,屋子也宽敞。” 赤小晨抱着杂毛狗退后几步,表情充满警惕:“既然你喜欢那就你住我这里吧,我去你的那边。” 宫九歌笑了:“开个玩笑,还是你住吧,带我过去。” 赤小晨将狗放下,领着她去了另一处空屋。两间石屋距离的确不远,走个几十米就能到。赤小晨帮她打扫没人住的屋子,找来干草铺在床上,告诉她溪水在哪个方向,物资分配具体的时间等。 宫九歌看着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少年人,忽地问道:“你多大了?” 赤小晨手上动作一停,然后仿佛漫不经心道:“十五。” 宫九歌笑了:“还挺小。” 赤小晨咬牙:“我,不,小。” 这个年纪在部落已经能成家了,赤小晨反驳她说:“我要是到了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比你怀里这个大了!” 宫九歌:然而事实是三百余年你也没脱单呐我的城主大人! “什么叫我这个年纪,”宫九歌歪头,“你觉得我多大?” 赤小晨哼了一声:“至少比我大了不少。” 宫九歌收手揉揉他的头,脸上露出诡异的慈祥,看的赤小晨后背发凉:“傻孩子,大点知道疼人。” 赤小晨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留下宫九歌在身后大笑。 要说宫九歌还真没什么想法,虽说那是赫无双,但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是有多丧心病狂才能下得了这个手! 宫九歌顺理成章地留在了水源部落,存在感却是极弱,物资从没领过,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有六个时辰不在。 赤厌晨这次外出狩猎得到一张兽皮,想着宫九歌孤女寡母的便打算给她送过来。 宫九歌在的时间不多,赤小晨是想放下东西就走的,结果这进去刚好撞上了没出门的某人。宫九歌这里除了赤小晨就没人敢来了,就是吴春都只敢让人带话不敢亲自来打扰,所以宫九歌呆在房间里没就那么讲究,彼时她正趴在床上逗孩子。 长开的赫小琢眼睛随了她爹,嘴里“咿咿呀呀”的喊。 宫九歌一手支着身子,侧躺在床上,那身招眼的风衣早被她换了下来塞回了空间,披着毫不出彩的素色麻衣。 赤小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风景,女子黑亮的长发倾泻在床上,阳光照在上面多了一层金色的光泽,身体仿佛是名家细笔手下的长弧,在腰身的位置凹陷下去,雪白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麻衣半遮半掩。 赤厌晨从未见过有人的皮肤可以这么白,就像是一处毫无瑕疵的灵脉,散出氤氲奶白色的光。宫九歌的外貌并不很符当下人们的审美,尤其是她白皙的不像话,在人群中间就是个异类,可赤厌晨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有人可以这么好看。 宫九歌逗弄着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叫‘娘亲’。” 赫小琢伸手够她的手指,语气含糊稚嫩:“呀,呀亲。” 宫九歌摸着她的小脸,笑着道:“果然还是随了你爹的长相。” 赤小晨听到这句登时如同醍醐灌顶,整个人都清醒了。宫九歌察觉有人进来了,扭过头看了一眼,见到是他也不奇怪。 宫九歌翻身坐起来,对他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 赤小晨:? 宫九歌拉了他过来,眸光里带着笑:“你听,小琢会说叫娘了。” 赫小琢努力地发音:“牙,亲。” 喜悦是具有感染力的,赤小晨从生下来就被送进水源部落,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宫九歌的喜悦触动了他内心的弦。还没等他抓住这朦胧的感觉,宫九歌忽地拉了他过来,指着他教赫小琢。 “叫,爹地。” 赤小晨在刹那间头脑一片空白。 赫小琢是很喜欢他的气息的,顺着宫九歌的话含糊道:“滴,也。” 宫九歌附身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回眸对赤厌晨道:“好可爱是不是?” 赤厌晨傻傻地跟着点头。 宫九歌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东西,开口问说:“这是?” 赤小晨下意识将东西藏到身后,接着反应过来,他不自在地扭过头,将兽皮放在床上:“今天猎到的,最近,可能会有点冷,给你用。” 宫九歌莫名就觉着他们不像一家三口,像隔壁光棍在给有孩子的寡妇献殷勤。这诡异的心理! 赤小晨一片心意宫九歌自然是笑纳了,她问:“你这几天有空吗?” 赤小晨:“嗯?” 宫九歌:“考虑看两天孩子吗?” 赤小晨傻眼。 宫九歌解释说:“我经常出去带着小琢不方便,而且我在这里只认识你。” 赤厌晨张了张嘴,那表情看着颇为无措:“我不会看孩子。”那当然了,他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 宫九歌扬唇一笑:“我教你啊!” “啊?” 赤厌晨是真的不忙,他之前出去打猎也是为了锻炼,增强实力,严格来说找寻物资这事儿并不需要他插手。眼下宫九歌开口了,赤小晨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应了,然后就有了接下来一幕—— 宫九歌早上起来,将赫小琢交予赤厌晨,然后手把手指导他该怎么抱孩子,什么时间该哄着睡,什么情况下要换尿布,羊奶的温度要几成温。 赤小晨在热好羊奶喂给赫小琢的时候,神识忽然就清明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朝渺还没答应嫁个他吧,虽说字里行间有这个意思,不过他也没表态同意啊!他也不是不同意,可再说人后面不也再没提起来吗?眼下这情况是在默许他们的关系吗? 可怜赤小晨这个年纪就要考虑到头婚的对象不仅二婚还带娃这个严峻的问题。 相比他的纠结,宫九歌可就直白多了。她目的就是多培养父女二人的感情,其次便是从根源上绝了赤小晨出轨的念头,真是两全其美。 宫九歌这段日子一直在注意这地方的环境,尤其是吴春提到过的鬼灵,如果历史走向没问题的话,那么这时候他们对上鬼灵是占了便宜的。 宫九歌对此不置可否,尤其是在见识过庞大的鬼灵数量,以及人类的居安不思危后。 她离开森林去了外围,这地方对于其余人来说无疑是禁地般的存在,宫九歌也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没有寄生状态下的鬼灵。 鬼灵通体呈暗灰色,最常见到的鬼灵类似走尸,还有一种身体偏半透明的种类,宫九歌在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分辨他们间的差异。 半透明的鬼灵没有触感,走尸没有思维,这是宫九歌这段时间下来的唯一收获。打入内部是行不通的,这些东西对有生命力的任何东西都敏感,人就不说了,宫九歌前段时间扔了只狼出去,结果被这些东西团团围住当场就开肠破肚。 她这段安全距离还是亏了隐匿法阵,然而就是这样也没办法再深入了,要知道法阵运行是要周转灵气的,天晓得藏不住了会发生什么! 真就这样看,人和鬼灵间还真有那么些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但是当年从缥缈城建起到赤厌晨陨落,他还不过是二十左右。 那这五年间又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人类逼不得已要和鬼灵对抗呢? 宫九歌坐在枝桠上,托着下巴考虑这个问题。 就在她全身心都在回忆这段历史的时候,忽然天空想起闷雷,接着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所及之处烧焦一片。 吴春又在做什么?这是宫九歌的第一反应。 吴春以前每月都要把逆生兽请出来溜一圈巩固族内地位,但是自从宫九歌来了以后他就取消了这项活动。 眼下天阴下来,宫九歌不外乎就是想到吴春又要搞事了。 宫九歌无意去注意后方的动静,吴春想怎么收买人心她也不感兴趣。 就这这个想法刚落下,又接连几串闪电劈落,地动山摇,差点把宫九歌从树上震下来。 吴春这是要把这整片森林夷为平地?! 宫九歌跳下树,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她过来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黑烟滚滚,将天空都染了颜色。 她身形敏捷翻上一棵大树,站到高处眺望,水源部落此时已经陷入一片火海,水势大幅度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宫九歌瞳孔一缩,下意识启动了传送阵。 这是她嫌这些天来回跑麻烦弄的传送阵,这一启动又发现了问题,那就是传送阵的另一端没反应。 她的传送阵是弄在自己住处附近的,用木灵维持,没反应了就说明火可能已经将那棵树吞噬了。 赫无双和赫小琢还在那里! 宫九歌拔腿往回跑,她路感不好,但好歹能判断方向,等离火势近了,宫九歌察觉到赫小琢在附近,这也是个感应系别法阵,被宫九歌做成长命锁挂在赫小琢身上。 宫九歌毫不迟疑地启用,立刻便确定了感应方位,是在赤小晨的住所附近。 那里离着火源太近,已经烧的不成样子,宫九歌释放冰系灵力压下这一方燥热,一人独步进了温度最高的地方。 第三百五十四章 毁容少年 宫九歌闯进火海,循着感应寻找目标,但是只找到了那只长命锁。想来是意外发生之时,他们都跑出去了,宫九歌也是关心则乱没想到这点,或者说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冒险。 这里的火势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宫九歌灵力护身也觉得难捱,顺着来时路返回,路上她看到一个少年趴在地上,手指蜷缩身体起伏,应该是没能跑出去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留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宫九歌看到了也没多想,没费多少力气便伸手将人扛起来,一并带了出去。那少年在失去意识之际突然感觉浑身清凉,被高温吞噬包围的他仿佛落到了泉水中,身上烧灼的温度降了下来,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随着一阵颠簸,少年恍惚睁眼,只来得及看到被火烧灼过的麻衣一角。 宫九歌终于找到了侥幸逃出来的人,通过他们指引的位置找到了赤厌晨的所在。宫九歌道了声谢,然后将救出来的人放下,找来幸存的医师治疗,她则去找了赤厌晨。 赤厌晨抱着孩子出了火场,索性没受伤,他庆幸宫九歌今天出去了。 “厌晨哥,”旁边随着赤小晨跑出来的小伙伴过来说,“再往前就是‘那些东西’的地盘了,咱该怎么办?” 赤厌晨抱着不哭不闹的赫小琢,视线从一个方向收回来。 他说:“先清点人数,看看出来的有多少人!” “唉,”少年应了声后很快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惨白着一张脸回来了,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悲戚,他沙哑着声音说,“厌晨哥,出来的,不到一半人。” 赤厌晨脸色发白。 少年抹了把脸,接着道:“神王没在,楚哥也没出来……”他又念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往日相熟之人。 赤厌晨喉头动了动,眼框酸涩难忍。 “厌晨哥,现在只能你来领导了,”少年说,“呆在这里太危险,距离那些东西太近了。” 赫小琢伸手去够赤厌晨的头发,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跌,滴,爹”。 赤厌晨低头,对上赫小琢纯洁无暇的笑脸,听着那一声声的称呼,心里涌上热流。他伸手用大拇指轻轻擦去她小脸上沾到的灰尘。 “不能出去,”赤厌晨说,“吴春在时便对外面忌惮,贸然闯出去可能会遇到更难对付的事。” 家园被一场大火意外烧毁,他们及时逃离了那片地方,然而火势控制下来之前他们无处可去是真。 赤厌晨看着身后的大火,连这片天都染成了红霞。他们的家就这样被一场意外彻底摧毁,眼下前路未知。 这时脚下的土地忽地晃动起来,震感逐渐明显清晰。 “怎么回事!”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的人们惶恐。 却见后方大火燃起的方向,一只巨兽出现在视野当中,天空乌云密布,不出须臾,大雨倾盆。有人一眼便认出来那只巨兽的来历: “是天神,天神来救我们了!” “一定是神王大人!” “太好了,有救了!” 赤厌晨没理会这些呼声,长眸眯起往巨兽头顶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宫九歌找人的路上撞上了狼狈逃窜的吴春,本来就觉着这事儿跟他有关系,盘问几句果然交代了,宫九歌威逼利诱让他把逆生兽召出来,吴春整张脸都绿了。 “这,我这叫出来也没用啊!天神怎么会听我的,而且就算叫了,它也不一定肯来啊!”尤其是在你手底下栽了跟头后。 宫九歌:“你只管叫!” 吴春一咬牙,就尝试着和逆生兽联系,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吴春每一次想起来,都想躲逆生兽远远的。 如他所料,一开始联系,天神大人都没搭理他,结果宫九歌等不耐烦了,他都不知道那短短几个呼吸间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一回神,“天神”就以当日的家猫形态被宫九歌控制在了手里,再然后就是赤厌晨看到的。 大雨浇熄了蔓延了大半森林的火! 宫九歌处理完这些事后找到了赤厌晨,彼时赤厌晨正站在一棵烧焦的大树下,怀里抱着赫小琢,独身而立。宫九歌如同往常回家一般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回来了。”她说。 赤小晨抬眸,死死盯着她。 宫九歌问:“怎么了?” 赤厌晨:“你去哪里了?” 宫九歌不知道赤小晨已经发现了,只是说:“回来发现屋子没了,就顺着痕迹找过来了。” 赤小晨将赫小琢送过去,宫九歌刚抱稳,就被他整个人拥进了怀里。 宫九歌:“你……” 赤小晨在她耳边说:“你别靠近吴春。” 宫九歌一愣,听赤小晨这意思倒像是他觉着吴春不是好人似的,虽说的确不是吧。 果然,赤小晨接着便道:“他很危险狡猾,你离他远一些。” 宫九歌笑道:“放心,我很厉害。” 赤小晨身体僵硬,显然是想到了他要护着的人比他强出不知道多少。 他别扭地“嗯”了声,接着小声说:“我看到,你用那只兽借雨熄了火。” 宫九歌挑眉。 赤小晨:“吴春睚眦必报,在你手底下不知道赔了多少小心,你千万要注意。” 宫九歌可以说从未将吴春放在眼里,她拍了拍赤小晨的脸,说:“阴谋诡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不过是纸老虎,话说回来,我这么厉害,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嗯?” 赤小晨听到这句,拍开她摸脸的手,将赫小琢抱过来转身走人。 宫九歌刚要过去,看到有个人迎面赶来,冲她的方向。 是不久前和宫九歌打过交道的那位医师。 “姑娘,”医师说,“你带过来的那个少年醒了。” 宫九歌点头:“人怎么样?” 这时候对方要说句“没事”,宫九歌就能掉头走人了。然而想也知道,那种情况下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人,怎么可能没事! 果然,医师没有迟疑道:“身上大面积烧伤,可能,很难恢复了。” “很难”是个含蓄词,烧伤纵然是在她之前生活的地方,也非常棘手,遑论现在。 宫九歌:“带我去看看。” 少年人身量挺拔,个头看着和赤小晨差不多,宫九歌不知道他是谁,烧的面目全非,不单是身体,就连脸也没能保住。 “他醒着么?”宫九歌小声问医师。 医师说:“是清醒的。” 少年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身体上的烧伤剧痛难惹,身上涂满了墨绿色的汁水,混合着烧杀的皮肤,狰狞恐怖。 宫九歌倾身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嘴巴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嘶哑声。 医师说:“他喉咙被烟呛坏了,现在还发不了声。” 宫九歌问:“伤员都是如何安排的?” 医师手指了一处,说:“眼下都在那里。” 宫九歌点头:“还要麻烦你带他过去。” 医师应了声:“唉。” 少年忽然伸手,拉住了宫九歌的袖子,喉咙里拼命压出几个字:“别,走……” 就是说这两个字都让他吃了苦头,喉咙里呛出一口血。他咳的全身都在抖,这下又牵动了全身的伤口,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 医师看着不忍,他说:“再将养一段时间他便能恢复,至少日常采集不会有问题。” 宫九歌尚且没听出不对。 “那太好了。”这话是真情实意,毕竟有能力采集便能活下去不是? 医师见她没有留人的意愿,好言规劝:“姑娘,这次受伤的人多,伤者都在一处,看那架势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安排,没准会被抛弃。姑娘便是念及旧情,也不该就这样将人抛下。” 宫九歌:?_?? “我不认识他。” 医师脸色更难看了,谴责她说:“不愿便是不愿,人还醒着,你这么说未免太绝情了!” 宫九歌:…… 宫九歌试图解释事情的经过为自己辩白,但医师倔的一脸“我不听我不听”,就在二人交谈间,赤厌晨找过来了。 “孩子饿了,”赤小晨说,“你喂她。” 宫九歌将赫小琢抱过来,小娃娃脸上有泪痕,可见先前是哭过。 “羊奶还有么?”这话问出来都是废的 还有的话赤小晨找她做什么,他自己都能给喂了。 当然,不排除某人是找个借口过来找人。 赤小晨刚说完羊奶没了,一时半会儿弄不到,就注意到了当前气氛之诡异。 他看到宫九歌衣角缠着一只被大火舔舐过的手臂,然后顺着手臂看到了它的主人。 “这是谁?”赤小晨问她。 宫九歌终于能抓住机会以证清白了,她解释人是她半路搭了把手救的,她并不认识。医师虽质疑她,但是信任赤厌晨,在赤厌晨点头后他对宫九歌道了歉。 当事人之一的毁容少年一言不发,他视线扫过赤厌晨,接着低下头,手却发泄似的收紧,攥着宫九歌的衣角不肯松开。 赤厌晨说:“你先去喂孩子,这里我来处理。” 宫九歌倒是想走,但是衣角被人抓着,她也不好去掰一个伤者的手啊! 赤厌晨对少年说了几句话,告诉他水源部落不会放弃伤员,他大可放心。然而少年就如同没听到一样,就是不愿意撒手。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我很强,你要不要 宫九歌看向赤小晨,却见对方抿了抿唇,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宫九歌挑眉,没等回应就听赤小晨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随手截断那一片衣角。 “劳烦你看好伤员,”赤厌晨对医师说,“我先去安置妇婴。” “妇婴”之一宫九歌:…… 赤小晨毫不费力地抱起宫九歌,连带着宫九歌怀里的赫小琢走远了。残颜少年看着他们的背影,攥紧了手中那片衣角。 赤小晨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将她放下:“你刚刚说,他是你从火海救出来的?” 往常这种语气,是赫无双要翻旧账的预兆,宫九歌再三品过这话她接的上来,且她如今相信赤小晨还只是个孩子后,点头:“嗯,看他还有气,毕竟和你年纪相差不大,想着能救则救。” 赤小晨不关心她为什么救人,救了谁,直言问道:“我记得你出去的方向离部落不近,而且从时间上来看也不是你往常回来的时候,你回部落去了?” 宫九歌点头:“对。” 赤小晨想着那纵然距离远了也能感觉到灼热空气的灾难,忽然后怕,声音没了遏制,吼道:“你回去做什么!是不相信我会带她出来?你知不知道那种情况回去就是一个死!” 他之前有多庆幸宫九歌不在,眼下就有多惶恐。 宫九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单手拥抱面前的赤小晨:“我怕你没能出来,我怕你们出事。” 赤小晨默不作声,片刻后,他说:“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我知道你很强,但下次没必要冒这种险,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能带她出来。”这是来自一个父亲坚定地承诺,如果他看自己女儿的眼神不是像在看隔壁老王的孩子的话。 宫九歌闻言脸上露出一个笑:“嗯,我确实强,所以你要不要……” 赤小晨红晕爬上耳垂:“太快了,我……” 宫九歌:“……拜我为师?” 赤小晨:………… 宫九歌:“嗯?” 赤小晨恢复冷漠脸,转身就走。 宫九歌:“?”她本来打算追上去,但是一直没讨到东西吃的赫小琢不干了,张牙舞爪地抗议,宫九歌只得停下来先喂过孩子。 拜师一事在赤小晨的冷战中不了了之,这下他连赫小琢都不愿意抱了,为此赫小琢很是委屈。 原本的部落住址被烧毁,森林也遭到大面积毁坏,前有野兽虎视眈眈,后有鬼灵觊觎垂涎,找个适合居住的地方是当真不容易。赤厌晨年纪不大却是部落中说得上话的,当下便和幸存者们讨论起接下来他们该往哪里定居的问题。 然而但凡能有个人能说出个差不多点的地方来,他们也不至于拖这么久,以至于宫九歌都等不下去找来了。宫九歌视线扫过地上的简易草图,猜想他们是为了定居的地方为难。 宫九歌想了想,她说:“你们知道哪里有灵脉么?” 灵脉中含有灵矿,彼时人们尚未找到使用它的方法,只是单纯地拿来强身健体,颇有成效。 赤小晨侧眸问她:“你找灵脉做什么?” 宫九歌没有隐瞒,她说:“如果有灵脉的话,我可以做个法阵出来,将鬼灵排斥在外。” 灵脉为源的法阵,出处还是来自朝渺。 旁人一听这话看宫九歌的表情都变了,他们不知道法阵是什么,但是光说“将鬼灵排斥在外”这一点便足够吸引人。 有人对此发问:“这‘法阵’真有这般神奇?” 宫九歌:“不神奇,能力大局限也大。” 赤厌晨是相信她的,于是指出五处灵脉供她选择。 “分别是天驱,宜黄,缥缈,路犀,木甘五处。” 宫九歌表示只听见了“缥缈”两个字。 不过出于谨慎,她还是问了赤小晨:“我对这几处的地形不熟悉,你觉得哪处妥当?” 赤小晨犹豫片刻,敲定一处:“缥缈。” 稳了。 宫九歌面上不见过多喜色,但赤小晨还是隐晦地察觉到了什么。她似乎,很高兴! 关于宫九歌的来历,赤厌晨设想过很多。她是外面来的,但是这个“外面”是哪儿,有待商榷。 等敲定了缥缈这处灵脉,赤厌晨安排了人去打探。 宫九歌:“不如就我去吧,刚好能看看地形。” 赤小晨:“可以,不过你找不到地方,我和你一起去。” 宫九歌没拒绝。 赤厌晨临出去前唤来两个同龄少年,交代他们接下来如何安排整顿部落里出来的幸存者。 赤小晨之所以选了“缥缈”这一处,宏观来说这处地形平坦,靠近水源,而且地势较高,距离他们之前的住处近,他们大多数人对这一带比较熟悉,要是想搬迁这里很合适。 不过虽说“离得近”,可那也是相对而言,真要论距离,“天驱”才是最近。 二人的脚程整整赶路数月才到达目的地,期间遇到的艰险不提,野兽尚且能一战,麻烦的是他们有一次竟然面贴了鬼灵。 丛林里不见鬼灵是因为木源有净化之力,鬼灵靠近不得,但是出了这处庇佑之所,真是在哪里遇到这东西都不奇怪。 赤小晨一直都知道宫九歌强大,但是他不知道她强大如斯。 只见宫九歌不躲不避,脸上甚至没流露半点多余的表情,她手指虚化,接着掌心上方出现一个浅红色的圆弧法阵。赤厌晨看着鬼灵向他们二人涌来,接着那不大的圆弧法阵突然扩开,霎那间遍野火光。 经历火灾没多久,赤厌晨看着火焰还有点膈应,却见那火从他身体穿透,没有半点温度。然而碰到它的鬼灵却如同见到火星的火棉,眨眼间燎野。 赤小晨愣神。 宫九歌伸手拍拍他的脸:“别看了,走了。” 赤厌晨回神,脸色堪称凝重:“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挑眉:“嗯?” 赤小晨挤出一句话:“我从未见过,这种术法。” 宫九歌唇角含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没个正经:“所以,你要不要啊?” 赤小晨哪里还会再上她的当,扭头:“我不会拜你为师的。” 宫九歌心道小兔崽子,怎么当初就愿意拜朝渺了! 宫九歌义正言辞说:“我说的‘要不要’,可不是拜师。” 小兔崽子并不信,狐疑地看她:“那你问我的是什么?” 宫九歌没看到人脸红颇为遗憾,收回手转身继续赶路。 “术法。” 赤小晨一脸的“我就知道”。 宫九歌走了几步不死心地回头:“你真不考虑一下?” 强大的实力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诱惑,想要变强的赤小晨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赤小晨就是咬死了不松口:“我不想让你当我师父。” 宫九歌叹气:“你不愿意拜师就不愿意吧,不过这术法还是要学的,立身之本啊!” 赤小晨听到她终于放弃了让他拜师,爽快同意了。 宫九歌郁闷不已。 “你想学什么?” 赤小晨毫不犹豫:“法阵。” 宫九歌侧眸看了他一眼,赤小晨警惕道:“你在看什么?” 宫九歌:我在看几百年后对法阵一窍不通的人现在是怎样信誓旦旦地说要学法阵的。 他要学,宫九歌自然愿意教,不是都说教育从娃娃抓起么! 娃娃赤厌晨:…… 真·娃娃赫小琢:ヽ(??ω?? )ゝ 接下来宫九歌边赶路,边教他一些法阵基础,这个时代的灵力尚未被人利用起来,浓郁的很,宫九歌能击退鬼灵也有这个的一部分原因。 让她惊讶的是,赤小晨上手极为熟练,不像夙壹那样的兴趣研磨,完全是凭记忆刻画。 宫九歌对此并不满意,记忆刻画纵然能学的很快,便是也意味着到了她教授完赤厌晨会止步于此。 夙壹法阵随心所欲,当时大陆上盛行的法阵几乎都是他自行创作,赤厌晨天赋不输于人,不该在这件事上栽跟头。 宫九歌的想法赤小晨表示全都理解,于是乎到了后面他就鲜少在宫九歌这里学有关法阵的东西了。他也意识到了,宫九歌手下的法阵风格强烈,若是一味地只去模仿,会束手束脚很难突破。 宫九歌后面还将夙壹的风格给他讲了几遍,总结下来宫九歌是以阵养阵,夙壹是以灵养阵,而朝渺—— 宫九歌表示她拒绝将“以血养阵”这样凶残的方法告诉她家单纯的赤小晨。 出宫九歌意料的是,赤小晨学东西很快,当中就含括了法阵。 赤小晨看着他完成一个中级法阵后宫九歌复杂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宫九歌:“看你啊!” 赤小晨扭头不理她,没一会儿他又收到了那样的视线。 “你看我做什么?” 宫九歌赞道:“你学的真快。” 赤小晨“哼”了声,坦然接下对方的赞扬。 宫九歌笑说:“小琢她爹要跟你一般愿意学多好。” 宫九歌这话就是纯内涵赫无双(赤厌晨)了,一瞬间她忘了眼前的少年还只是赤小晨。 赤小晨刚听到“小琢她爹”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赫小琢都是这么在叫他,宫九歌对这事儿也表示了默许(当然默许了,就是她教的)。 然而听完了一整句,他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登时就像一桶冰水浇在了头上,通体寒凉。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小大人 宫九歌没发现不对,说完这句就扭头去看赫小琢了。 赤厌晨的手不稳,手底下运行到一半的法阵蓦的碎裂,一道刺目的光窜起,宫九歌目光一凝,迅速上前将人往后一带,伸手将反噬的冲击拦下。中等级别的法阵余威不容小觑,加上没有设防出了岔子,宫九歌喉咙涌上腥味。 赤厌晨一惊,一把将人拉过来:“没事吗?受伤没有?” 这点冲击尚且在接受范围内,宫九歌缓了缓,说了句“没事”。 赤厌晨慌了。 宫九歌说:“可是学的快了?倒是无妨,贪多咽不下,稳妥些最好。” 赤厌晨不想回忆他失手的理由,心不在焉地应了。 接下来的行程,宫九歌敏锐感觉赤小晨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他不愿意哄赫小琢了。孩子这段时间都是赤厌晨抱着赶路的,偶尔闹腾起来也是他来哄,宫九歌在旁清闲的很。 赫小琢也习惯了赤厌晨抱她哄她,然而人依旧抱着,却对她不理不睬。孩子的心思多敏感,赫小琢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委委屈屈,扭着不肯让他抱了。 “咿,凉,娘……”小家伙几次才将字咬清楚,“抱,宝……” 宫九歌纳闷小家伙竟然主动伸手了,顺势将孩子接过来。赫小琢趴在宫九歌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睡了。 真要自己上手了才知道不容易,维持一个姿势走几里路,宫九歌手都没知觉了,平时看赤厌晨抱得轻松,也真是难为他了,宫九歌麻木地想。 途中他们停下来休息,宫九歌的手臂已经完全僵住了,以至于都停下来休息了,她手还没放下来。 赤厌晨伸手:“给我抱吧。” 宫九歌:“等一下。”她试着动了动手臂。 怀里的小家伙不满地哼哼唧唧,宫九歌说:“赫小琢,别睡了。” 赫小琢嘴巴咂巴咂巴,不愿意醒。 赤厌晨将孩子抱过来,宫九歌的手臂得以放松,她扭着手臂恢复,然后对赤小晨说:“是我疏忽了,这小东西还挺有分量,不然还是背吧。” 装包裹里背在背上,不担心掉,手臂也不必负重。 他们到达目的地在一个下午,虽说这地方在几百年后会有着大陆上最繁华的都城,但是眼下,宫九歌是真的没看出来半点熟悉的痕迹。在赤小晨的带领下,二人敲定了在此处立阵,可庇佑从部落出来的人。 以灵脉做依仗,法阵的效益在原基础上增加了十倍不止。法阵建成当日,赤厌晨从外面抓了几只鬼灵回来做实验,发现走尸进入法阵会动弹不得,而灵体则压根无法靠近。 “有用!” 赤小晨脸上露出喜色。 宫九歌在想这办法等她回去后能不能生效,以及,当下的鬼灵貌似还没有寄生人体的能力?鬼灵有没有思维宫九歌当下还不好判断,她在之前也只见过寄生在人体的鬼灵,分辨不出来哪种更强。 法阵圈出一片净土,水源部落的幸存者很快集体迁徙了过来,他们开始在此处建造自己的住所。 朝渺这号人物依旧没出现,宫九歌猜想莫不是自己借了这个名字就得走完她的剧情,与此同时,她还收到了楚惊凰在火海下落不明一事。 宫九歌:等等,朝渺没了就算了,楚惊凰怎么也下线了? 别人暂且不论,这个在历史上与赫无双站到最后的人忽然没了,是不是证明历史走向是能发生变化的? 宫九歌看着赤小晨忙碌的背影,不敢想象他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赤小晨对她经常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这次索性连问都不愿意了。 赤小晨:“我今天会晚点回来,食物热在火上了,过个片刻你拿来吃。” 宫九歌道了声好,然后看着他离开了。这一带地势平坦,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造房子,宫九歌便将木头造屋的方法教给了他们,还时常给赤小晨灌输经济贸易等念头。 赤小晨此时已经有了领头人的趋势,部落里有什么事都会来问过他。大到灵脉塌陷法阵动摇,小到房屋漏雨。 宫九歌见他整日忙的不可开交,便提出要帮忙:“我看他们体力弱,自保能力不足,不如就将法阵这一自保手段教授给他们?” 纵然再怎么天真,赤厌晨也知道这东西是私密的存在,宫九歌原来不提,赤厌晨也就自发忽略了,结果她竟然主动提起来了。 宫九歌:“这样你也能清闲一些。” 赤小晨不知道自己眼下该说什么,应了声:“你觉得合适便好。” 宫九歌在这里呆了很久,从他们迁徙到定居,再到高高的城墙拔地而起,岁月如同细沙在指间流逝。 赫琢也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纪,整日和同龄人混在一起。 赫小琢像个大白团子,站在同龄人间,只见她手指写写画画,地上立刻出现一潭清水。 “哇!”周围是同龄小朋友羡慕的声音。 赫琢抬起尖尖的小下巴:“我厉害吧!” “厉害!” “琢姐姐好厉害!” “姐姐教教我们。” 宫九歌远远看着自家小宝贝众星捧月的模样,心说小家伙成天不在家就是做这事儿来了? 赫琢有模有样地教了自己小弟们几遍,然这些东西学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这些孩子无一都落败。 赫小琢说:“你们学不会很平常啊,很多大人也不会的。” 孩子们被安慰到了。 “琢姐真厉害,比大人还厉害!” 宫九歌看着比赫小琢还要大一些的孩子被她家小宝贝哄着喊的也是姐,不禁失笑。 赫琢正在接受这些小不点们的膜拜,一抬头看到宫九歌好整以暇地在旁边看她。 “娘亲。”赫小琢扑进宫九歌怀里。 宫九歌摸摸她的头发:“我去授课去,一起去吗?” 赫小琢:“去去去。” 宫九歌笑道:“不和你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了?” 赫小琢嘟嘴:“学习更重要。” 说着她还问了自己的小弟们:“你们要一起学吗?” “不了不了。”小伙伴们纷纷表示他们天资愚钝,学不会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更愿意玩闹,赫小琢刚刚教的那些符文绝对在他们接受范围外。 看着赫小琢随娘亲走远,小朋友们纷纷感慨:“琢姐姐太厉害了,连这么难的字都能学会。” “她还每天都学啊。太可怕了!” “可怕!” 在孩子们眼中是天书的存在,对于赫琢来说并没有多少难度。 等到了授课的地方,恰好赤厌晨也在,成年后的赤厌晨褪去了青涩,气质稳重,已然有了日后的王者风范。 “爹爹,”赫小琢跑过去伸出手要他抱,赤厌晨将小家伙抱起来。 “爹爹去哪儿了?琢琢好几天没看到爹爹了。”小家伙鼓着腮帮子,眼神委屈。 赤厌晨摸着她柔软的小脸,说:“爹爹出城去了,给琢琢带了礼物。” 赤厌晨说的礼物是两只兔子,小小的两只一黑一白,毛绒绒的。 赫小琢眼睛当时就亮了,抱着不撒手。 宫九歌上前将赫小琢抱下来,手揉了揉那两只兔子,确实软。 “喜欢就仔细养着,别不要了扔出去说是放生。” 赫小琢被批评,抱着兔子溜了。 宫九歌拎住她的后颈衣领:“不是说听课?” 赫小琢回头说:“可是今天的课程我都学会啦!” 宫九歌挑眉。 赫小琢单手抱着两只小兔,一只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说:“想在人前风光,背后的努力自然不能少,娘亲你别看我什么都会,其实我都是晚上偷偷学的。” 宫九歌敢肯定她没教过这些话。 赫小琢悄悄地拉下宫九歌,在她耳边道:“我听那些人说娘亲教的太难,不愿意诚心教,我每次去都能学会的话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宫九歌笑了,虽说赫小琢小朋友考虑的太片面,但是这份心是真真让人疼爱。 “那现在又为什么不去了呢?” 赫小琢语气深沉:“过犹不及。” 宫九歌笑开了。 “去玩吧,注意安全。” 赫小琢抱着兔子溜了。 赫小琢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赤厌晨听到了:“他们真这么说?” 宫九歌摆手:“很正常,在他们看来你和琢琢都学的轻松,他们学不好自然多有微词。” 赤厌晨考虑一瞬:“今天我和你一起过去。” 宫九歌说:“你刚从外面回来,先回去休息吧!” 赤厌晨摇头:“我不累。” 宫九歌看着那与赫无双日渐重合的眉眼,晃神间都能认错。 等到了授课的地方,宫九歌推门就有人迎了上来。 “老师,你来了。” 男人名字叫小树,这是宫九歌认识他时候的名字,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仍称一声“老师”,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年郎。 小树是学习法阵的众多学生之一,吃苦耐劳,这些年下来风雨不误,没错过一堂课,加上他也有天赋,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对宫九歌极为尊敬。 “昨天的课程,老师讲到水火系相融不成立,学生以为,当中若是有接引契机,比方说……”话没说完,他看到了随后走进来的赤厌晨。 小树:这位大人怎么来了? 接着他忽然想起来,这两位好像是一对儿来着。至于为什么说“好像”呢?因为据说老师有个孩子,不过不是厌晨大人的,但是厌晨大人视如己出。 还有一种说法是老师承认厌晨大人是她的学生,但是对方没有官方表态。 第三百五十七章 接纳我,或者杀了我 宫九歌知道小树的意思,她对此给出的提议是:“五行一脉本就相生相克,你的想法不错,不过创新说来简单操作不易,平日里自己试着上手也可。” 宫九歌向来不打击人的思维,就像带孩子,她不会强行扭转孩子的看法,只会让她自己摸索,要么成功,要么碰壁。 (赫小琢:QAQ) 小树理论上的问题解决了,八卦的本能却让他跃跃欲试。 他避开赤厌晨,悄悄地问宫九歌:“老师,那位大人真是您的学生吗?” 如果是的话,那说出去师出同门什么的多有面子! 宫九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理要自己探索,你自个儿去问吧。” 小树哪里敢,直接溜了。 宫九歌上课随心所欲,花两刻钟讲,半个时辰自行练习,将每个人的提升范围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赤厌晨期间就坐在她不远的位置,二人偶尔视线相接,免不得皆是一笑,这气氛看得旁人想入非非。 宫九歌笑是因为想起当初某人学的轻松的事,可明明后来的他连上手都不愿意。赤厌晨笑则是想起来今天遇到的想给他说亲的人,问他和朝渺何时办喜事,毕竟他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等宫九歌授课完成回去的路上,赤厌晨说起来今天遇到媒人的事,他说:“……对于我的亲事,你有什么看法?” 宫九歌的第一反应是你还小,然而紧接着赤厌晨就挡在了她面前,身形挺拔,薄薄的布料下肌理分明,不见半点少年稚气。 “你有什么看法!”他紧盯着宫九歌双眼,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宫九歌还是打算把她心里想的说出来:“你还小,我……” 赤厌晨揽着她的手收紧,在她耳垂边缘落下一吻:“不小。” 宫九歌:“我们,我……”她一时语塞。 赤厌晨说:“我一直将琢琢当做我的亲生孩子……” 宫九歌:她就是你亲生的。 “……你对我也不是全无好感对吧?如果你愿意,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试试?” 赤厌晨话没说太满,姿态也放的极低,给了宫九歌极少的回绝余地。 “你是怎么想的?” 宫九歌仰首看天,语气就像个渣男:“我们,就这样不好么?” 赤厌晨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和我在一起很为难吗?” 当然不为难,只是她对赤厌晨的印象,永远都是十五岁的少年郎,真,下不去手啊! 赤厌晨当然想不到她心中所念,目光凛凛道:“朝渺,你把我抓在手里整整六年,不能等我戳破这层窗户纸就把我拒之门外!” 宫九歌扶额,有点头疼:“别叫我朝渺。” 赤厌晨抓着她手臂的手禁不住颤抖,如同一个等待判刑的重犯,宫九歌的一念之差便能让他万劫不复。二人僵执了有一会儿,赤厌晨终于没能坚持下去,颓然地将手放下来。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就当没听过这话吧!” 在他转身的刹那,宫九歌抓住他的手:“赤小晨。”她唤了一声。 赤厌晨没回头,宫九歌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男人身体一僵。宫九歌的反应无疑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赤厌晨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宫九歌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别回头,听我说。” 赤厌晨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宫九歌一字一句说,“我迟早会离开,带着琢琢一起。” 赤厌晨只觉得身体涌出彻骨的寒意,一瞬间头脑空白。 “你要,去哪?” 宫九歌沉默片刻,接着开口:“你应该能发现异常,我懂的东西,我的来历。”甚至是我真正的名字,都不敢随意透露。 “我不想知道,”赤厌晨心底的本能知道他要拦下她,不能让她全都说出来。 宫九歌话音一顿,却见赤厌晨直接转身,拦腰将她抱了起来,走回他们的住处。这是木头搭起来的一间三居室,在这里算得上“豪宅”级别了。 赤厌晨把宫九歌往床上一放,接着手撑在她上方,双眼赤红:“我不想听,你的过去,我没有半点兴趣!”一句“过去”将宫九歌的理由如数打回去。 “小琢会是我的孩子,而我是你最爱的人,只是这样!”赤厌晨堵住她接下来的所有话。 宫九歌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强势的赤小晨,她双唇被堵说不上话来。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宫九歌的一句离开成功点爆了一直压抑着的赤厌晨。 “你不能这么对我。”赤厌晨咬着她的唇,明明在欺负人的是他,可他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宫九歌气不顺推了推他,赤厌晨这才松口,到底是毫无经验,只懂得凭本能发泄。 赤厌晨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腔:“你的过去,你的抉择,我都不想听,但是现在,我给你机会。” 宫九歌手里被塞了一把冰冷的匕首,赤厌晨在她上方居高临下道:“杀了我,你就能走。” 宫九歌手一顿,下意识便要扔掉手里的东西,却被赤厌晨轻柔地握住。 他说:“这是我按照你教的方法,让人冶炼出来的匕首,锋利程度绝对能一刀致命,加上你的本事,或许我都不会感觉到疼。” 宫九歌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 赤厌晨如何看不出来她的排斥,他嗓音低沉,在她耳边道:“不动手的话,我是半点让你离开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呢!” 宫九歌知道他说到做到,但是说真的,这里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要个机会还不容易? 却听赤厌晨又道:“赫琢,是个可爱的孩子。” 宫九歌瞳孔一缩,心道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赤厌晨从她惊愕的眼神中能看出一二,不由苦笑:“我待她如何,旁人不清楚,连你也要误解。” 宫九歌:“你冷静一点。”至少听我解释。 赤厌晨说:“我们要个孩子。” 宫九歌:?? 赤厌晨手探进她衣服,掌心摸到她腰间细滑的肌肤,宫九歌一个激灵,下意识要挣开却被束住手脚。 “那个男人的孩子我接受了,不过,你也要给我生一个。” 宫九歌:别闹,那个就是你的! 先不说这种情况下适不适合探讨生孩子这个话题,就是能生,吃过一次苦的宫九歌也不乐意吃第二次啊! 宫九歌担心出手伤了他,然而论力气她还真拼不过,宫九歌冷静下来道:“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听我解释……” “不用,”赤厌晨伸手捂住她的嘴,垂眸逼近她说,“别解释,我不听。” 拿着刀的那只手再度被抬起,赤厌晨低低地笑了声,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深情:“杀了我,或者,接纳我。” 男人的手指已经勾上了她内衫的衣带,只需轻轻一扯便是满室春光,宫九歌脑海一片空白,身上唯一的感官便是那只侵犯意味明显的手。 赤厌晨没给她拖延的时间,再度吻了上去,宫九歌拿着匕首的手缓缓松开,刀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这声响动无疑是赤厌晨胜利的号角,他再也按捺不住心情,手底下没了分寸。 赤厌晨顺着她的下颔吻到脖颈,入手一片滑腻,这一瞬间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有一个声音在催促愤懑——占有她! 男人的热情如同潮水漫顶,宫九歌拼了全身的意志翻身将他压制过来。 “赤小晨!”她咬牙。 然而眼下的场合显然不适合怪罪,她的衣服已经被解的七零八落了,这么一折腾就那样顺着她圆润的肩头滑了下来。赤厌晨血脉贲张,这时候哪个男人能忍,宫九歌又要伸手拉衣服,又得防着他乱来,很快又居于劣势。 “你!”宫九歌恨不得踹他几脚,最后咬牙妥协,“今天……不行,给我点时间!” 这话俨然是最大的让步。 赤厌晨受宠若惊,竟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我,难受,”下身的热度烧的人意志模糊,简直是种精神折磨,赤厌晨忍不住一口咬在她肩头,“帮帮我。” 接下来的事宫九歌不想再回应,二人胡闹了半天,最后赤厌晨心满意足地给她擦了擦手,接过吻后还追问她“我还要等多久?”,手腕酸疼的宫九歌扭过头回了他一个字——滚! 赤厌晨得了宫九歌的默认首肯,行为作风愈发没了分寸,特别是对宫九歌更上心了,也更将疼爱赫小琢了,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赤厌晨没再就那天的事过问,但是他越不问,就证明这事儿在他心里积压的越重,宫九歌是想找机会坦白的,她深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解开这算不上误会的误会,然而变数总是会来的猝不及防,给人当头一棒。 事情要从一次赤厌晨晚归开始说起,二人的关系就差最后一步了,跟夫妻没啥两样。当天赤厌晨处理完一些事回来的晚,宫九歌已经睡了,他上前给了个轻吻,动静惊醒了宫九歌。 宫九歌睡了有一会儿了,正梦到赫无双抱着双胞胎的哥哥赫小匪责怪她始乱终弃,宫九歌果断被吓到了,清醒了。 问题就发生在这里,赤厌晨见人醒了,开了半荤自然是干柴烈火深吻了下去,宫九歌被惊扰了睡眠不乐意,等赤厌晨松开了她,她又凑上去给了个安抚的轻吻。 “不闹了,赫无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我当人渣那些年 深夜里只闻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宫九歌说完那句是真的半点睡意都没了。 赫小琢在旁边拼起来的小床上轻轻打呼,二人的呼吸在这隐秘的角落纠缠,暧昧的气氛消散,留下一室余寒。 “赫无双,是他的名字?” 这是他在宫九歌口中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赫琢,赫无双,光是听这个姓就能牵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 宫九歌:我要说这是我另一个孩子的名字你信么。 赤厌晨看了眼旁边的赫小琢,接着伸手抱起宫九歌到外屋。 宫九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直到对方把她放下,铺着兽皮的石台在夜里沁凉,宫九歌睡觉穿的单薄,下意识瑟缩一下。 赤厌晨垂眸看她,室内光线暗,宫九歌看不清他的表情。 “或许你更想和我说说,你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没有暴怒,没有发脾气,更没有料想中的质问,赤厌晨语气近乎温柔。 宫九歌也不是傻的,她一直避免在赤厌晨面前提起赫无双就是为了不让他吃味,如果这是一本书,宫九歌的剧本是《穿回初恋少年时》,那赤厌晨的就是《那些年渣我的女人》,这种刀锋起舞的状态,赤厌晨真是想知道她和赫无双的过去就有鬼了! 但回避明显也不是明智之举,宫九歌心底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知道么?”她语气低沉而喑哑,光是几个字就透露出浓浓的哀怨,不听下去都能脑补出一场大戏。 赤厌晨:“……你说。”他就是要知道。 宫九歌黑暗中借着微弱的光摸摸他的脸,说:“这件事,要从一场家族战说起……” 她现场发挥来了一段旷世爱情,听的赤厌晨感动不已当下决定给她幸福,放她离开……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真实情况是,宫九歌以他们相爱到赫无双失忆,再到没成婚给了个口头名分就让她怀有身孕,最后被人所害背井离乡,独自带大赫小琢。赤厌晨听着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宫九歌这话都是真的,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哪怕到了后面赫无双仍留着这一段记忆,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威胁,当然,前提是没有赤厌晨接下来的问题的话。 赤厌晨听了她的“过往”不置可否,他忽然道:“我是不是和他长得很像?” 宫九歌:“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经常看着我发呆。 何止像,就你现在的模样拉回缥缈城都不见得有人能看出不对。当然这话宫九歌是不可能说的,她含蓄道:“有那么几分,不然我也不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不过我是能分辨出来的,你一直只是你!” 这话说的含情脉脉,直接堵死对方反驳找茬的所有可能。 然而赤厌晨只听到了那句“有那么几分”。 “真要只是‘几分’,”他说,“你能对着我叫出他的名字?” 宫九歌:感情你就听到了这一句? “说真话!” 宫九歌:“很像,非常像。” 赤厌晨手紧了紧:“你每次盯着我看,心里都在想他是不是?或者说,你每次让赫琢喊‘爹’,为的只是让她记住这张脸?!” 宫九歌本意是这样没错,但是她发誓两人在她看来没有任何区分,都是同一个人,然而其中一方对自己的未来看起来并不友好。 这种情况下,不管宫九歌说什么赤厌晨都有想歪的余地,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宫九歌咬着牙点头:“是,我每次看着你都是在想他,甚至我帮你的每件事都是因为你像他,这个答案你满意么?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处处留情,逮着半点相似就念念不放的人渣?!” 先声夺人! 听着前面有多愤怒,听到后面就有多不忍,赤厌晨伸手抱着她,压抑片刻后,他语气低沉说:“是我不好。” 这一句让宫九歌浑身难受,人现在就是头都不回地甩门而去,也比他抱着她致歉要强上许多。这模样,就像是将他自己摆在了尘埃里。 “你……” 宫九歌深吸一口气,反手抱住他,轻声哄着:“你别不信我,我喜欢你,一直都只是你。” 她何尝听不出来赤厌晨那句致歉不是在承认他的“不对”,而是在宫九歌生气的基础上自发退让。 总之,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 “我的确该信你,”赤厌晨伸手按着她的后颈,“毕竟不论如何,你现在是在我的身边,对吗?” “你不会离开我,是吧?” 面对对方二连问,宫九歌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赤厌晨终于笑了,低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我很高兴。” 这件事在赤厌晨这里算是过了明路,当然,如果对方没有接下来几天态度都变了样的话。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宫九歌就是敏锐地抓住了异样,最明显的,赫小琢找他要抱抱的时候,他总会先看宫九歌一眼,接着蹲下身与小家伙平视片刻,然后再抱起来。 这动作往常看起来真没什么,可经了那一夜后,他这异样总让宫九歌心里悚悚的。 赤厌晨不会对个孩子下手,这是她唯一的依仗了。 “我今天要带人出城去采矿,琢琢想去玩吗?” 小家伙一听“出城”两字,耳朵当时就竖起来了。 “要去,琢琢要和爹爹一起去!” 宫九歌一口回绝:“不行。” 赫小琢当时就焉了。 赤厌晨凑近宫九歌耳边低笑,眼中却没半点笑意:“怎么,你这么紧张,是怕我会对她做什么?” 宫九歌:你不说前我是真没这么想。 她说:“采矿的地方太危险,有个磕磕碰碰的,不适合小孩子玩闹。” 赤厌晨转问赫小琢:“琢琢想去吗?” 赫小琢诚实地点点头,在宫九歌挑眉的视线中将头埋进赤厌晨脖颈。 “娘亲也能一起去啊!”闷闷的声音从赤厌晨怀里传出来。 宫九歌伸手将她抱回来,对赤厌晨道:“早去早回。” 赤厌晨没再强求,转身走了。 当天人没能回来,宫九歌以为赤厌晨心里不舒服,不想看到她,没刻意去打听。 倒是赫小琢说:“爹爹不是每晚都会回来吗?” 知道人出事是在第二天中午,有人上门来告诉她:“城外矿洞出事了,去采矿的人都没出来。” 宫九歌瞬间通体冰凉,她将赫小琢塞给了上门来求学的小树,对通知消息的人说: “召集人手,快去救人!” 这天天气不好,下午阵雨来的猝不及防。前来帮忙的人没来得及带雨披,一个个被雨淋的狼狈,视线被雨幕遮挡,手底下矿石和泥水掺和。 这时候不能擅自启用法阵,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留神能让下面的人都完蛋。 宫九歌只能感应下方有没有活着的人,这是最大的助力。 前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足足两天两夜,矿石下方埋得较浅的人才被挖了出来。 埋进下面的人劫后余生,家人们抱头痛哭。 宫九歌打断他们互诉衷肠,问那些人说:“赤厌晨呢?” 有人说:“他进了矿洞最里面,说是去勘察,没见他出来矿山就倒了!” 宫九歌眼前一黑,足足两天不眠不休让她思维不太跟得上。 “继续挖!” 六天后,被埋起来的人,活下来的,死了的,都被找到了,然而没有一个是赤厌晨。 这不可能啊! 脑海中有另一个声音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朝渺没出场,楚惊凰没上线,这不已经说明了问题吗? 连续挖了六天的人们疲惫不堪,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宫九歌双手混合着泥水和血液,脸色透着惨白。 还有办法的,就这么挖下去再挖十天都未必能找到,还有办法的—— 法阵,武气,还是灵力,哪个能派上用场……等等,灵力! 宫九歌脑海中窜出一幕,那就是在当初在通古今的水月镜花中,看到当时还是赤厌晨的赫无双将同系元灵融合在了一起。 元灵,是哪里来的? 宫九歌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她隐约抓住了什么。 前来帮忙的人除了为自己亲朋好友的,再有就是对赤厌晨心存感激怀着敬畏的,每个都在卖力搬石头。 宫九歌手按在地上,这里是矿洞,她是冰系灵力,不在五行中,可能是因为长期接触法阵,她意外地对这些元素敏感。 矿洞,土系,元灵! 正在顺着幸存者的指引搬石头的众人忽然惊讶的发现,原本坚硬沉重的矿石,入手突然就变得像泥块一般,一用力就变成了碎土。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脚下发着晦涩暗光的矿石,眨眼间失去了全部光泽,紧接着,乱石上方发出土黄色的光晕,腾升到空中如同云雾一般。 黄色的云雾凝聚压缩,逐渐变成巴掌大的一团光,正是记忆中的元灵模样! 宫九歌没有迟疑,直接吸收元灵,将其纳入丹田。丹田如同灌入了岩浆,沉重滚烫,仿佛要将其焚烧摧毁,排异反应大的出奇。 宫九歌咬着牙,强撑下这巨大的痛苦。丹田内原有的冰系灵力对外来侵略者及其排斥,发出与其滚烫完全相反的极寒。 然而这样不仅不能减缓她的苦楚,反而让她陷入更加糟糕的境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提炼元灵初成 赤厌晨在矿洞倒塌那一刻,眼前走马观花,最后出现的一幕是宫九歌,她对他说“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赤厌晨途中昏昏沉沉醒来几次,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却发不出声。 她在外面! 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缺水,赤厌晨已经出现了短暂的幻觉,他四肢被压着动弹不得,隐约间听到有人说话—— “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我真的喜欢你,赤厌晨想。但是对方听不到他的心声。 “那太可惜了,你看我这么喜欢你……” 真好。 “我的名字,我姓宫,我叫宫九歌。” 九哥儿,听着像他养过的那只杂毛小狗,可惜在那场火里没出来。 “赫无双,我喜欢你。” 别叫我赫无双。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赤厌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压在他身上的石头突然变轻,手指僵硬着动了动。 “赤厌晨!” 他听到了朝渺的声音。 宫九歌堪堪将元灵收纳至丹田,强压着反噬动用这股陌生的力量,脚下的矿石被如数移开,露出来压在下面死生不明的赤厌晨。 “人找到了!” “太好了!” “医师呢,快来看看!” 人们刚从宫九歌这一手奇迹中回过神来,就发现了废墟中的赤厌晨,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出来。 “还有气!”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宫九歌总算是把绷着的那根弦松了。“噗通”一声,宫九歌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摔到了地上没了知觉。 后面两个人都是被抬回去的,宫九歌情况还不算太遭,过了最初疼的那劲儿就能爬起来了,顺带着还能照顾赤厌晨。 赤厌晨自从那天回来都三天了还没醒,体温忽高忽低,像是梦魇一般念念有词。 “赫无双……” 宫九歌附耳去听就听到这么个名字,表情一言难尽。她端来凉水给人降温,连带着做一些稀饭喂给他,在第五天头上,赤厌晨醒了。 “伊芜……”他忽然叫了一声,眼睛蓦的睁开,醒的毫无征兆。 宫九歌端着一碗清粥正在试温度,听到他这个称呼一惊把碗给摔了,这一动静吸引了赤厌晨的注意力,二人就这样默默对视。 宫九歌想了想,问说:“伊芜是谁?” 赤厌晨怎么可能会知道“伊芜”这个名字! 果然,赤厌晨头脑放空一会儿,然后才看清他这是回来了自己家,宫九歌的问题把他问懵了:“什么伊芜?” 喊那么高声总不会是她听错了,但是看赤厌晨的模样,分明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宫九歌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稍稍偏高,不过年轻人扛一扛也就过去了,她起身打算重新盛一碗粥过来。宫九歌一动,赤厌晨便伸手拉住她。 “别走。” 宫九歌回头,手里还拿着那只打翻的碗。 “我不走,去给你弄点吃的。” 等热粥下肚,赤厌晨方才回忆起他昏迷前发生的事,矿洞倒塌,他被压在深处动弹不得,后来,后来是…… “你去找我了?” 宫九歌点头:“对。” “矿石埋得那么深,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赤厌晨很在意这件事。 宫九歌毫不为然说:“一些不入流的技法而已,你好好歇着,我去看赫琢……” 赫琢,等等,赫小琢人呢?! 宫九歌忽然想起来这几天都没看到赫小琢,她那天把孩子给谁照顾来着?想到这里,宫九歌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她这一走,恰逢医师送药上门来,没看到宫九歌,却见赤厌晨醒了。 “哎哟哟,你醒了,可还感觉哪里不适?” 赤厌晨摇头:“没有。” 他看到了医师手里的药,说:“我无大碍,应该不用药吧?” 医师知晓他误会了,笑道:“你的皮外伤哪里用得着药,身强体壮的直接扛过去就行,不比朝姑娘身子虚弱。” 赤厌晨听着一愣:“给朝渺的?” “对啊,”医师说,“朝姑娘那日凭一己之力拖动矿石,体内积了内伤,加上她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照看你,元气大伤,可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你记着盯着她喝药,别一转眼又给倒了,这药可不好找!” “一己之力拖动矿石?”赤厌晨难以想象那是什么光景。 医师将那几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赤厌晨手收紧,身下的褥子被抓出一道明显的痕。 宫九歌找了小树领孩子,对他这些天照顾赫小琢表示感谢。 小树摆手:“老师别这样说,本是举手之劳,而且小琢乖巧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呢。” 小树带宫九歌往孩子们往常玩游戏的地方去,这个点大多孩子已经回家了,赫琢坐在一截断木上,托着下巴不知道在看哪。 宫九歌正要上前,却见旁边的林子里走出一个人,那人裹得严实看不清脸,从她这里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很高,像是个男人。 男人走到赫小琢身边,弯腰递过去什么,宫九歌挑眉,提步上前。 “谢谢哥哥。”赫小琢的嗓音软糯可爱,笑容纯洁无瑕,任谁听了也能化去一天的阴霾。 宫九歌上前揉了揉她的头。 赫小琢回头,见是宫九歌来了,高兴地抱住她的手臂,喊声了“娘亲”。因为这个动作,她怀里的果子咕噜噜滚出去几个。 赫小琢手忙脚乱,结果果子还是不免掉下去几个。宫九歌失笑,帮她把地上的果子都捡起来。 “娘亲,”赫小琢扯扯她的衣袖,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说,“这是哑巴哥哥,这些果子都是他送我的,好多天了。” 宫九歌看着面前的人,对方面对她的时候微佝偻着腰,身体裸露之处都缠着泛黄的布条,脸上也满满当当,看不清容貌。 她手里的果子红艳艳的,这种果子她认识,是长在峭壁上的树上结出来的,味道酸甜可口,却不易采摘。赤厌晨之前从外面回来总爱给她带一捧,宫九歌对水果观感一般便不要他摘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 “这是你摘的?”宫九歌问他。 哑巴眉眼低垂,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宫九歌说:“这果子采摘不易,往后还是不要去了。” 哑巴没动。 “琢琢,回去吧。” 赫小琢回头跟哑巴挥手告别,然后嚼着果子和宫九歌走了。 “琢琢还想吃。”赫小琢扯扯宫九歌的衣摆。 宫九歌伸手把她抱起来,说:“想吃让你爹去摘,别哄着别人去。” 母女二人对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被身后的哑巴听的听的清楚。 哑巴往宫九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捡起滚到角落里没人注意的那颗果子,擦干净后放入口中。 小树送走人后,回来撞上了哑巴。 “你还在啊,今天是不是也要学?可惜了,老师这几天都没去上课,她前些日子受了伤,估计得调养一段时间,我没新的能教你了。” 哑巴听着,指了指宫九歌离开的方向,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小树说:“你是问怎么受的伤?听人说是矿洞塌了,老师去救厌晨大人来着。” 哑巴一时间没了动作。 小树又道:“话说回来,你这么勤奋好学,不如改日就与我一同去上课吧!” 哑巴看了眼自己缠满绷带的手,缓缓摇头。 他不能用这样的残躯,这样的残容去见她。 宫九歌回去后,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苦药味道,前几日被这味道支配的宫九歌想起来胃都在痉挛。 医师过来了? 宫九歌这么想着推门进去,她得和对方谈谈,是药三分毒,她还是自愈比较好。 门被打开了,比先前味道浓郁三倍不止的气息迎面撞上来,宫九歌扭头差点没吐出来。 她脸一扭,钻到抱着的赫小琢怀里,刚吃完果子的赫小琢香香甜甜,正好能压下那味道。 赫小琢:喵喵喵? 赫小琢手足无措,被禁锢着接受药味的熏陶。 “爹,爹……” 这声称呼让宫九歌抬眼,看到守着火炉熬药的不是医师,是赤厌晨。 宫九歌将赫小琢放下,然而伸手探了探他的脉。 “怎么就下床了,你身体还没好,快躺回去。” 赤厌晨挡开她的手:“只是皮外伤。” 宫九歌:“被压了六天,可不止是皮外伤那么简单,感觉的到什么不舒坦吗?手脚有没有不适?” 赤厌晨眼神不离药炉,声音随之传来:“我听他们说,你徒手搬开了矿山,有这事吗?” 宫九歌正倒了杯水,喝到一半呛在了喉咙里:“咳,我……咳咳……” 她压下喉咙的不适,眼睛睁得浑圆。 “徒手?这话你信?” 赤厌晨余光看了她一眼:“不信。不过你要不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把矿石都移走的?” 宫九歌摆手:“没什么,用了土系元灵走了个捷径而已。” “元灵?” 宫九歌简单解释了一遍给他,最后得出结论说:“还是亏得矿石里面的灵力纯粹,不然怕是弄不出这个元灵。” 她也是拼了侥幸试了一试,好在,成功了! 赤厌晨:“有什么副作用?” 宫九歌说:“没有副作用,就是元灵融合的时候挑人,很少有人能融合。” 赤厌晨将熬好的药过滤出来,倒在一个干净的碗里,他说:“我是问,提炼元灵的副作用。” 宫九歌失笑:“那就更没有了。” 第三百六十章 坦白来历 宫九歌说的轻松,然而这话任谁听了也不会信,别说是赤厌晨。 “你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吗?” 宫九歌:“喝的?” 赤厌晨:“……你知道它是治什么的吗?” 宫九歌嘴巴动了动。 赤厌晨怒道:“不许说是治病!” 宫九歌:…… 宫九歌之前喝过,大体知道里面都有什么药,以及他们的药效。当中有一味草药药效极烈,非重伤不治。 看赤厌晨的模样分明已经猜到了几分,这种情况下再隐瞒就说不过去了。 宫九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抬眼对上赤厌晨说:“这种技法我也是初次涉及,操作不熟练受点伤很正常,没你们想的这么夸张。” 赤厌晨手紧了紧。 宫九歌不想他多想,岔开话题说:“你昏迷的这几天一直在说梦话,是梦到了什么?” 赤厌晨摇头:“我不记得了。” 一个名字盘旋在他脑海,朦朦胧胧仿佛隔了一层纱,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好像……” 宫九歌侧耳倾听:“什么?” 赤厌晨伸手揉揉额角,回忆道:“我好像梦到了九哥儿……就是之前养的那只杂毛小狗,你还记得吧?” 宫九歌等了这么半天听到的就是这个,她皮笑肉不笑道:“那可太记得了。” 赤厌晨将药碗递过来给她:“温度刚刚好,趁热喝。” 宫九歌光是闻着味道都想吐,愿意喝就有鬼了,她不动声色接过碗,然后对赤厌晨说:“厨房温着粥,你帮我盛两碗过来,琢琢那碗记得放蜂蜜。” 赤厌晨:“把药喝了我就去。” 宫九歌:不然你喝了我去。 最后在赤厌晨强制监督下,宫九歌不情不愿地把药喝了。 自打吸收了土系元灵,宫九歌身体里的内伤总是三番两次地发作,为了不引起赤厌晨的注意,她夜里连翻身都不敢,咬着牙能抗一整夜,第二天早起清理被汗湿的衣裳,这状态一直维持到赤厌晨伤势痊愈,当天夜里便发现了宫九歌的不对劲。 她全身都在发抖,冷汗浸湿她前额的头发,赤厌晨立刻翻身起来将浑身冰凉的宫九歌抱在怀里。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冷?” 宫九歌难受地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抓住他的前襟。 赤厌晨抓起被子捂在宫九歌身上,试图让她体温回升:“哪里不舒服?” 宫九歌想说这是灵力排斥产生的后遗症,扛过去就好了,张嘴却吐出大口寒气在夜里凝成白雾。 赤厌晨捂了一会儿不见宫九歌好转,忙出去翻找火炉木炭生火,屋内的气温很快升高,赫小琢被这温度燥醒了。 “娘亲。”小家伙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宫九歌从厚实的被子里探出手,推了推抱着她的赤厌晨。 赤厌晨松开她起身,将赫小琢裹在被子里抱出去,安置在了他先前住的屋子。 “爹爹?”赫小琢唤了一声。 赤厌晨揉揉她的头:“没事了,睡吧。” 安顿了小家伙,赤厌晨赶往宫九歌身边,体温逐渐回升的宫九歌力竭睡了过去。赤厌晨在她身边守了半夜,确定她不会再难受后将火炉熄掉。重新躺下后赤厌晨没能睡着,他在想,前几天夜里他没能醒的时候,她是不是一个人承受了这些! 宫九歌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谈话,一个是赤厌晨,另一个她也不陌生,是给她看病的那位医师。 医师听了赤厌晨描述宫九歌昨夜的异样,眉头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说真的,”医师坦白道,“我对朝姑娘的病情没有半点了解,不管是她之前的伤,还是你现在描述的情况,我之前给你的药也是朝姑娘看过药方后自己调整的,可以说我最多能给人补补气血,多的就做不到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我总觉得吧,这朝姑娘的来头不一般。” 赤厌晨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不是废话么。 医师:“咳,我是说,她什么都会,上到法阵灵脉,下到水利建筑,没有一样不会的,你说会不会——” 赤厌晨目光一凛。 医师:“……会不会她真是天神?” 赤厌晨:…… 宫九歌:…… 赤厌晨:“或许吧,所以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医师摊手:“爱莫能助,天神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可比我清楚多了,顶多你们要什么药材可以找我来拿。” 这就叫上了。 二人谈话间,赫小琢醒了,揉着眼从屋子里走出来。 “爹爹,医师叔叔。” 医师看到赫小琢,下意识赞道:“果真是你孩子,瞧瞧这眼睛也生的太像太漂亮了。” 然而并不是。 想到这儿赤厌晨看了眼赫小琢的眼睛,医师还真没说假话,赫小琢的确生的像他,不过也不奇怪,宫九歌可是承认过孩子她爹与他容貌相似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赤厌晨不信鬼神,他是怎么都想不到时空跳跃这种事的,但是他终于抓住了异样的那一点,那就是依着他对宫九歌的了解,像她这样的人,也会玩替身这一套么? 让自己的孩子管跟亲爹有几分像的人叫爹,这样荒唐的事,她能做得出来?赤厌晨觉得悬。 除非—— 孩子的父亲……赤厌晨脑海中灵光一现,除非孩子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她睹物思人才找了个与心上人相似的替身! (宫九歌:???) 这个理由简直吻合所有思路,接下来考虑的便是宫九歌的来历了。 医师交代完便适时告辞了,赤厌晨心里藏着事,连宫九歌靠近也没察觉。 宫九歌:“你在想什么?” 赤厌晨回神:“你醒了,身体怎么样了?” 宫九歌:“没有大碍,灵力外泄而已。” 赤厌晨再次听到了他不曾涉及过的词汇:“和你之前提过的‘元灵’有关系?” 宫九歌点头:“这事儿先放一放,我有话对你说,关于我的来历。” 赤厌晨默了片刻:“你刚刚都听到了?” 宫九歌:“没听全,主要是想澄清一下我不是天神。” 赤厌晨:…… 宫九歌指了指屋子:“进来说?” 赤厌晨点头,宫九歌对赫小琢说:“琢琢先吃点干粮垫垫肚子,娘亲待会儿给你做饭。” 赫小琢不想吃干粮,她小跑到宫九歌身边,伸手要抱抱。 宫九歌无奈,只能对赤厌晨说:“先等会儿,我去做饭。” 赤厌晨说:“已经做好了,热在锅里,你们盛出来吃。” 两人往常就是谁早起谁做饭,当然,这个频率宫九歌和赤厌晨差不多是一比九吧。 等喂饱了赫小琢,放她出去玩后,二人方才步入正题。 宫九歌正色道:“我的来历,我来自三百年后。”或许更久,千年什么的就让它随风消逝吧。 赤厌晨脸色一言难尽,他在宫九歌开口前,忽然道:“你要是想说琢琢是你和未来的我生的,就不必多言了。” 宫九歌:??? 不是,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宫九歌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赤厌晨到底希不希望孩子是他自己的。 赤厌晨见她迟疑惊讶道:“你真打算这么说?” 宫九歌抹了把脸:“孩子的事先放一放,我主要想说我是怎么来的。” 然而宫九歌想的太轻松了,每当她提到和现在沾边的未来发生的事,突然就会消声。 宫九歌挑眉,试了几次无果,避开要点来谈:“我触动了一个法阵,无意间开启了位面传送,这是我来的第二个位面。” 赤厌晨看不出情绪,问她说:“这就是你之前说‘会离开’的原因?” 宫九歌理智觉得这句不能应,但是对上他看透一切的眼神,她无声点头。 赤厌晨:“你似乎有很多事都不能透露,那我能知道,你在那边是什么身份吗?” 她很厉害,想象不到的强大,赤厌晨想知道她的全部,而不是只像现在这样,连她受的伤都没人能处理。 宫九歌说:“我的身份没什么特别,无非是能说得上几句话。” 她说的轻描淡写,赤厌晨眼神晦暗。 “那,你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吗?” 宫九歌声音一哑,接着她摇头:“没有,我没有找到。” 赤厌晨松开手,掌心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间滴落在地,房间里两个人,谁都没注意到。 赤厌晨脸上强行扯出一个笑:“你……那边有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 宫九歌抬头,眸光撞进他眼底,留下一片璀璨的星海。 “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里含着的意思赤厌晨忽然就不懂了,他设想过很多次这个结果,孩子是他的,宫九歌说喜欢他,那么……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为我停留呢?” 他掌心的伤口痛的厉害,血自指间溢出来,宫九歌鼻尖嗅到血腥味,眸光一凝发现他受伤的右手。 “你!”她掰开他的手指,忙取来干净的帕子止血。 赤厌晨连同她的手与帕子攥在手里,制止了她的动作。 宫九歌一愣。 赤厌晨那只干净的手抬起来,描摹她的眉眼,“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一点变化都没有。”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没留下时间的痕迹,就连这一身白皙的皮肤都没被晒黑半分。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你看到琢琢了吗 “你不会变老,”赤厌晨笃定说,“也不会因为时间外形上有什么变化。” 宫九歌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是不清楚缘由,若说是时间在外来者身上静止,那赫琢能长大这一点就说不清。 赤厌晨说:“既然这样,那你,能不能为我停留?” 宫九歌伸手抱住他,没有说话,就在赤厌晨心中的那点希望彻底湮灭的时候,他听到宫九歌说: “好。” 赤厌晨笑了。 明明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承诺,终究要作废的。 宫九歌摸了摸小腹,丹田的位置钝疼,这种情况应该是暗伤堆积,如果苏止棘在这儿的话,这伤完全不值一提,偏偏在这里她就得自愈。 赫小琢在外召集小伙伴做游戏,捉迷藏玩到一半,她躲藏的地方站了个人,明晃晃地站在那里盯着她。 赫小琢抬头,看到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左看右看没人找来,她压低声音说:“大叔,你别站我这里。” 她这处是个灌木丛,左右没邻没舍,一看就不是来找人的,倒像是刻意来添堵的。 男人没动,眼珠子不转盯着她看。 赫小琢无意生事,从灌木丛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叶,另寻地方躲去了。 不想她这一挪,男人也跟着动了。 赫小琢郁闷不已:“大叔,你别跟着我呀!” 男人听到赫小琢的话,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从腰间掏出一个袋子,将迷晕的赫琢装了进去,转身就走。没多久,赫小琢清醒过来了,她没有喊叫,一动不动地钻在袋子里,听着外面的响动。 “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另一人半晌没说话,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拿什么出来。 接着赫小琢听到了他的声音,如同砂石被碾碎一般沙哑。 “确定是朝渺的孩子?” 赫小琢在这座新城里几乎认识每个人,她很肯定这俩人的声音她从没听到过,伪声什么的应该不会,他们应该不知道她醒着。 “当然确定了,”绑人的男人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赫小琢感觉到有人往她这边过来了,立刻阖上了眼,下一秒带子被打开,那人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她的身份。 男人:“怎么样,没绑错吧!” 布袋再度被盖上,对方给出肯定答案:“是她。” “那我要的东西……” “会给你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赫小琢听到声音远去,悄悄地打开盖在脸上的袋子,想要看清当下的环境,谁料一睁眼,就见一张缠满绷带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赫琢瞳孔一缩,惊呼声来不及出口便被掐住了脖子。 “啊……” 赫琢虚弱的宛若猫叫的求救声卡在了喉咙里,小小的身躯悬在空中。 “被看到了啊,”他一只手卡在孩子脖颈间,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拧断,“那就不能让你回去了,毕竟,你可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娘……娘亲……” 宫九歌刚和赤厌晨谈完伤势,扭头看向窗外,隐约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赤厌晨:“怎么了?” 宫九歌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刚还以为琢琢在叫我。” 说完,她还是有点在意,起身说:“我出去看看吧。” 赤厌晨知道她上心赫小琢,没有阻拦:“我和你一起。” 宫九歌出去后直接动用了赫小琢身上的定位法阵,她循着法阵过来,走了一会儿发现这方位不太对。 这个方向都要出城了,赫小琢没事出城做什么? 宫九歌清楚自家孩子,向来有分寸,加上她耳提面命叮嘱过不少次不让她出城。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宫九歌想到这里,脚下步子加快,赤厌晨见她神色凝重,问道:“怎么了?” “琢琢可能出事了!” 就在二人往城外去的时候,路上突然钻出一个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人,宫九歌只一眼便看出来面前的人伤是人为,但是眼下她心系赫琢,压根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却不料那人忽然伸手拉住了她,赤厌晨一把攥住对方的手甩开。 有了这一出,宫九歌瞥了眼这人的脸,忽然发现这人她还真认识。 脸上缠着绷带,浑身斗篷遮得严实看不到半点皮肉,赫然是之前给赫小琢摘过果子的哑巴。宫九歌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混在浓郁的血腥味中并不明显,她眸子蓦的一沉,看着面前的人,忽地露出一个笑容: “请问,你有看到琢琢吗?” 哑巴身上有赫小琢的气息,证明他们在短时间内有过接触。赫小琢的秉性她再清楚不过了,除了她和赤厌晨,哪里肯让人碰! 宫九歌盯着对方的眼神像是能戳出一个洞来,偏偏语气自若,听不出来半点紧张。 哑巴喘着粗气,那模样看着着急异常,听到宫九歌口中的名字更为激动,手忙脚乱地比比划划。 宫九歌哪里看得懂,当下烦躁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哑巴点头,又比划起来。 宫九歌:“别用手语,点头或是摇头。赫小琢出城了?” 哑巴点头,刚要解释一番动作在宫九歌的视线下收敛。 “被人带出去的?” 哑巴先是点头,接着摇头。 宫九歌:“你也不清楚?” 哑巴点头。 “她,平安无事?”这句话她几乎是咬出来的,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巴不得上手把他的头摁着点下去。 然哑巴没动作,他没摇头,也没点头。 赤厌晨:“你不知道情况?” 哑巴仍没有动作,宫九歌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对赤厌晨交代说:“你看好他,我去找琢琢。” 宫九歌扭头离开,继续顺着痕迹找过去,城门一般都是关着的,每三天开一次,今天不到开放时间,但是这城墙于宫九歌而言就是个摆设,她要出去不费吹灰之力,甩手就在门上凿了个大洞,踏入了外面被划分进禁地的领土。 宫九歌来了这里很少对外事上心,所以就算见了两次,她也没能认出哑巴的身份,但是赤厌晨认出来了。 “五年前,渺渺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就是你吧!” 哑巴眼睛对上赤厌晨不善的眼神,没有回避,大大刺刺地对视。 赤厌晨接着道:“赫琢出城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哑巴忽地笑了,发出轻“嗤”的鼻音,笑的嘲讽。 赤厌晨一圈砸在哑巴脸上,面色不善:“她要是出了事,你们就都别活了!” 宫九歌到了城外,眼见再往前就要和鬼灵脸贴脸了,她往身上附了个敛息阵,直接提步冲上前。赫小琢的位置比她想的要远上不少,宫九歌循着方位的同时猜测赫琢是被谁带走了,她自从来了这里就鲜少出门,与人往来屈指可数,更别说是结怨了。 宫九歌身形灵活穿过鬼灵,逐渐抓住了赫小琢的气息。 赫琢怎么都想不到对她下手的竟然是这个人,为什么?脖子间卡着的手收紧,小人儿脸色逐渐发紫,就在她无力挣扎手垂下去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先前劫持她的男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忙上前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快松手!” 对方没有放手,只是冷淡道:“她认出我了。” 男人掰开他的手指:“瞧瞧你,就是要杀,也不能现在动手啊!死的还怎么拿来做筹码?” 卡在赫小琢脖子上的手被掰开,男人抱起赫琢,他说:“我已经联系到了那批巫师,你要真想杀她,也犯不着自己动手。” 男人见他不虞,好言道:“我是为求那强悍的术法,咱两个目的不冲突,不过你不能这时候动手,我保证她到时候活着也指认不了你。” 对方明显是知道吴春的手段,闻言摆了摆手。 “那你可得处理好了!” 赫小琢被掐的喘不上气,刚有缓和就再度被迷晕塞进了袋子里,她最后仅来得及掐破手腕上带着的珠子,一股淡淡的香味隐秘地扩散开。 赫琢再度醒来的时候,四肢被绑的严实,挣扎不得。她现在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光线很暗,隐约能看到旁边也有和她一样被绑着的大人,不知生死。 娘亲,爹爹—— 赫小琢眼泪从眼眶流出来,毕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能保持冷静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咬紧了嘴唇不敢发声,扭着手腕尽可能地想要脱困。 “你,你还醒着吗?” 赫小琢小声地叫旁边的人,她在最靠墙的位置,这些木板都是并排放着的,她只能看到离自己最近的—— 那边听到她的声音,忽然挣扎着手脚坐了起来,赫小琢差点都要以为这人也是绑架她的同伙了,只是看对方身上的血迹和衣衫脏破,应该不是一起的,是和她一样被抓过来的。 抱着几分侥幸,赫小琢道:“你能过来帮我解开吗?” 那边终于确定了声源,循着她的方向过来,脚步一深一浅。 赫小琢喜悦尚且没来得及,就借着光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对方双眼被剜,只留下两个血窟窿,头皮像是被暴力地撕扯去的,尾端黏连,混着鲜血和脑浆,顺着他畸形的头脸流下来。 “啊——” 赫小琢发出一声尖叫,外面的人被她的声音吸引进来。 赫小琢刚喊完就后悔了,因为这个奇形怪状已经算不上人的生物脚上拴着一条链子,他是够不着她的,她喊出来反而把外面的人招进来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宫九歌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几间随意拼搭而成的简陋屋舍,奇怪的是此处并没有法阵波动可却没有鬼灵靠近。 若是平日里,宫九歌绝对愿意仔细探查一二,然而眼下没有什么事比赫小琢更重要。 在这里顺风顺水太久了,宫九歌已经忘了什么叫做“小心行事”,她打开门,顺着法阵的指引往赫小琢的方向而去。 不知为什么,沿途都没有看到活人的痕迹。 当她终于到达了最后一间屋子,隔着一扇门,赫小琢就在门后。 宫九歌心头发紧,从不信鬼神的她此刻用尽毕生虔诚来祈祷门后的小家伙平安无事。 门被打开了,入眼便是一张简易的石床,赫琢小小的身躯背对她躺在上面。 “琢琢。”宫九歌开口唤了一声。 床上的孩童一动不动。 来自母亲的预感让宫九歌瞬间心口绞痛,站立不稳膝盖砸在了地上,理智告诉她先过去看看,过去看…… 宫九歌踉跄着往前走,手终于碰到了她的孩子。 “琢琢?”宫九歌再度开口唤了一声,她手顺着孩童的手臂下移,搭在赫小琢的脉搏上。 入手已然没了温度的肌肤,无论如何也是探不出脉象的。 宫九歌抓着那截小小的手臂,她怕了,宫九歌怕了,她不敢将孩子侧躺的身体转过来。 “赫琢,琢琢……” 她抱着最好一点期望,或许只是穿了一样的衣服,或许只是一样的………… 法阵的熟悉波动砸在宫九歌心上,将那点儿希冀分解的支离破碎。 “娘亲,抱——” 恍惚间,宫九歌听到了赫小琢的声音。 她终于将石床上的小身影翻了过来。 真的,没有半点意外。 宫九歌所有的念头在这一刻崩离瓦解,全身的力气被击溃,看着那张稚嫩可爱却毫无生气的脸庞,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明明在不久前,她还张开手要她抱,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着哄的小东西,吃饭也挑,白粥必须加蜜糖,就是个被惯坏的小混蛋。 可眼下,小混蛋再也不会要她抱,要她哄了。 宫九歌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心脏被人生生挖去一块,眼泪不由控制地争相溢出眼眶,很快就在石床上留下明显的水渍。 “琢琢。” 我的,赫小琢。 赫小琢脸上有着明显的淤青,口角含着大股血,顺着婴儿肥的脸留下去,腮边干涸着大片血迹,圆溜溜的眼睛惊恐地张着,仿佛最后一幕见到了多可怕的事,脖子上的青色淤痕,种种伤势,竟然让人一时间看不出来哪个才是致命伤。 宫九歌伸手摸摸她的脸,血液还未完全凝固。要是她来的早一点,再早一点—— “啪”宫九歌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掌心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赫小琢的血还是她脸上的泪。 宫九歌伸手解下外衫,将赫小琢裹上抱在怀里,她低头亲亲她家宝贝的头发,低喃道:“琢琢乖,不疼了,娘亲来了。” 宫九歌当即拟了两个法阵,一个护着赫小琢,另一个则蔓延几里地,在这鬼灵的地盘上寻觅生机。 赫小琢腮边血迹未干,动手的人没走远。 不出三息时间,宫九歌就抓住了那人的位置,她抱紧怀里的赫小琢,往一个方向而去。 “现在怎么办,人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男人失态地对旁边披着袍子的同伴道。 对方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刚才若是愿意将那孩子的尸体带上,我们也犯不着空手而归!” 男人怒目道:“你说的轻巧,事发的时候也没看你上前啊!” 对方不欲与他多言,蒙头一味地赶路。男人嘴上神神叨叨的,忽然,二人都停下了脚步。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那人身纤体细,怀里抱着孩子,静立在这里不知道站多久了。 男人不用看她的脸就认出来了她的身份:“朝渺!” 宫九歌侧眸,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的不甚清楚。 “吴春!”她视线抓着男人,意外这还是个熟人。 吴春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前所未有的恐怖让他四肢僵硬:“真,真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随着他肢体僵硬抬放,一股淡淡的香味顺风飘过来。 宫九歌嗅着那属于自己孩子配饰上的味道,抱着赫小琢的手紧了紧。 “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吴春不知道对方是如何一眼看穿他是凶手的,抱着对方可能是在诈他的侥幸心理,吴春故作镇定: “对,对谁动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九歌冷笑,红肿的眼被风吹着难受,她低眸蹭了蹭怀里的小人,脸上的神情看的人不甚清楚。 吴春不知道怎么地就有了底气,估计是他以为咬死不认宫九歌也拿他没办法,五年前被压一头的痛今日终于等到了缓解。 “你……”他话不曾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冰锥活活钉在了地上。 “啊————” 欲要出口的狡辩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旁边披着黑袍的人见势不妙,打算扔下吴春先行逃走。然而在宫九歌眼皮子底下,这种事操作起来微乎其微。 黑袍人脚步一动,脚下的土地突然松软,他一个不察陷入其中,只留下脑袋露在外面。 “动手的是他,跟我没有关系!” 吴春忍着疼痛回神就听到这样一句,对上宫九歌漆黑不见一丝光亮的眸子,他大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自杀的,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那刺入吴春肩胛骨的冰锥宛如活物游离,吴春感觉有东西顺着自己的血液在身体游走,那种血肉成冰的感觉让他身体无法遏制地颤抖。 宫九歌:“现在,考虑说理由了吗?” 吴春挣扎着抬手,意图使出杀手锏,召唤逆生兽。哪怕打不过,多少也能拖延时间让他走。宫九歌站着没动,没出手打断他。 天雷滚滚,逆生兽的身影很快从云层钻了出来,然而下一秒,嗅到熟悉气息的逆生兽飞快地转身就跑,连个顿都没打。 吴春手还维持着召唤的姿势,心却彻底绝望了。 “等,等等,”吴春的身躯在地上扭动,骨血深处的痛楚让他如同一堆烂肉在泥地打滚。 “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你信我——”他声音尖锐,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然破音。 “那你说,”宫九歌踱步到他面前,抬脚狠狠地踢了过去,“她是怎么死的!” 吴春被一脚踢在肚子上,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喉咙里呕出一大口血。 “她,她……咕噜……”吴春嘴里含着血,说不出一句利落的。 “你说。”宫九歌视线转向被埋了大半只剩个头在外面的黑袍人。 现在已经不能叫黑袍人了,他穿着的黑袍掉了,露出下面光溜溜,缠着绷带的头颅。 这人看宫九歌踹吴春那一脚的力道,好不怀疑宫九歌只要想,可以把他的头踢飞出去。 “我,我说,”他咽了口吐沫,语气结巴,“这都是吴,吴春的主意,他想绑来您的孩子威胁您交出法阵,不料那孩子看到了他的脸,他担心生事便有了灭口之心。” 宫九歌:“接着说。” 那人:“接,接着我是想拦着他来着,但是没,没能拦住,毕竟再怎么样也没人会想对个孩子下手……” 宫九歌没兴趣听他摘自己出去,她想知道的是:“法阵设有学堂,城内子民皆可学习,想要法阵为何剑走偏锋?” 那人嗫嚅,接着生怕宫九歌发火解释道:“他们私底下传言,说黄口小儿尚且能学会,他们学习起来却处处受阻,教授的人根本不上心……” 宫九歌想起来赫小琢之前的话—— “我每次都去学,学会的话,他们就不会那么说了。” 赫小琢,她的赫小琢! 宫九歌心脏钝疼。 “就因为这个?” 那人点头。 宫九歌含糊地笑了声:“挺好。” 这两个字听的那人浑身一颤。 宫九歌走到吴春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五年前一别,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神王还真是给我送了份大礼,既然这样,那我就礼尚往来吧。” 吴春还在坚持:“不,真的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她的血,她的血——” 吴春血梗在喉咙,后面的话被堵住没说出来。 吴春这二人不像宫九歌身上附着敛息阵,二人在鬼灵游离的地盘能独善其身完全是倚仗身上涂着的特殊的药物,然而本该每个时辰换一次的药物,不知为何竟然提前失效了。 察觉到活人气息的鬼灵铺天盖地涌过来,将几人困在中央。 宫九歌抱着孩子退居人后,看着那两个人被走尸活活撕碎,发出凄厉的求救声。 刺鼻的血腥味激得走尸愈发兴奋,宫九歌却在当中闻到一种淡雅的香,不是很清晰,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真厉害啊,赫小琢,”宫九歌揉揉她的头发,“给自己报仇了。” 可是怀里会笑着叫她“娘亲”的小东西,却再也不会作出回应了。 宫九歌抱着孩子离开,不再去看身后的狼藉。赫小琢的手从裹着的外套中掉了出来,宫九歌正要重新包回去,却见小家伙的手上糊了一滩血渍,食指指间有被磨掉的痕迹,上面沾了灰,围着指间有个椭圆形的弧。 宫九歌想到什么,回来之前发现赫小琢的地方。 屋子光线不好,石床冰凉坚硬,血液留在上面看的不甚清晰。 宫九歌仔细找了找,发现了赫小琢留下的痕迹。 那是一个简易的人脸,一个圆里面两个点,嘴巴的部分被打了个叉。 第三百六十三章 缥缈城雏形 赤厌晨多时不见人回来,要动身前去寻找的时候,宫九歌推门进来了。 看到她脸色没有异样,怀里抱着赫小琢,赤厌晨由衷松了口气:“怎么这么晚回来?琢琢没事吧,我来抱。” 他伸手,然而宫九歌却反常地没松手。 “她睡着了,我抱她进屋。”宫九歌亲了亲怀中孩子的发顶,抬步进了里屋。 赤厌晨手僵在那里,他若是没有感知错的话,宫九歌怀里的孩子,没有半点生气!想到这种可能,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不可能,不可能吧,或许是他搞错了? “渺渺!”赤厌晨伸手推门没推开,他伸手拍着门板,“你开门。” 里面静默了一会儿,接着门被人打开,宫九歌出现在门后,面无表情地看他:“怎么了?” 赤厌晨错身而过,要进去确认赫小琢的情况,被宫九歌拦下。 赤厌晨没再动了,他静静地看着宫九歌,空旷的室内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然而,也只有二人的。 “琢琢……怎么了?”赤厌晨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几个字的。 宫九歌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她抬手捂住了眼睛。 赤厌晨抓住她颤抖的手腕,声音沙哑:“谁干的?” 宫九歌摇头:“我不知道。” 赤厌晨松开手,脚步沉重走到赫小琢床前,床上放着宫九歌的外套,下面鼓起来一个小小的人形。明明不久前还撒娇闹着要他带果子回来,现在却毫无声息地躺在了这里。 那个娇俏的小姑娘,就这样没了—— 赤厌晨伸手去揭那层衣衫,宫九歌在身后,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别揭开,你别看。” 赤厌晨回身紧紧抱住她,不能想象她在看到孩子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对不起,对不起……”是他疏忽了,对不起。 赤厌晨一声声道着歉,拥着她的手臂发紧。 宫九歌任凭他宣泄情绪,许久,她推开了抱着她的人:“你先出去吧,我和琢琢待一会儿。” 这种情况下赤厌晨哪里肯放任她一个人,宫九歌说:“找凶手,你去帮我找凶手。” 赤厌晨走后屋子里留下了宫九歌一个人,她端来盆清水,打湿绢布轻轻地擦拭干净赫小琢身上的污秽,将她的头发编成小辫,精致漂亮的模样一如昨日。 “琢琢乖,”宫九歌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小声哄道,“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回家。” 赤厌晨先前将哑巴关了起来,如今要找线索,还要从他入手。在过去的路上,有个孩子忽然叫了声:“叔叔!” 直到孩子跑到他脚边,赤厌晨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在叫他,这个孩子的脸他不陌生,是赫小琢的玩伴之一。孩子见他停下,故作神秘的招手示意他蹲下身来,然后在赤厌晨耳边道: “我看到有人把琢姐姐带走了,我爹爹不让我说,邻居叔叔们也不让我说,说是多事。琢姐姐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玩啊?”童声稚气,话中却藏着天大的恶意。 赤厌晨眸底墨色翻涌上来,这孩子的父亲他不陌生,不,准确点来说,这座城里的人他都不陌生,他们本同属一个部落,一场火灾让他们无处可去,是他和朝渺开辟出一片新土,供他们生存,耗费心力来维持法阵运行。而这些人是怎么回报他们二人的? 一句“多事”,赔了他们孩子的命! 赤厌晨捂着脸笑了,掌心的面容扭曲可怖。他想起了宫九歌面无表情的脸,他甚至没能看看赫小琢的最后一面。 如果能重来一次,不,不需要重来,他会让这些人,全都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赤厌晨没有回去,宫九歌也没有出门,倒是求学心切的小树找上门来。 “老师,这些日子怎么都不见您授课去了?” 小树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掏出一本笔记,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大片的法阵概论,记得赫小琢跟她一起去上课的时候,总说想要把这个叔叔的嘴巴堵上,话太多了。 小树没抬头,也就适时错过了宫九歌脸上的表情。小树知道宫九歌的习惯,习惯先听人讲述自己的看法,于是乎清了清嗓子,就自己的研究成果侃侃而谈,等他说完,迟迟不见宫九歌表态,他奇怪地抬头。 “老师?” 宫九歌坐在那张大椅上,身影隐匿在黑暗里,背着光看不清她的面孔。不知怎地小树脚有点发软,没来由的心里发慌。 “老师?”他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 宫九歌这才回应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小树心大没当一回事,他挠挠头,说:“老师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打开门窗通通风吧!” 奇怪了这大热天的屋子里却冷的像冰窖,小树瑟瑟发抖。 小树不确定他刚刚的言论老师有没有听进去,不过他也不敢再提了,他转移话题说:“老师,这屋里这么冷,不说您和厌晨大人,就是小琢年纪那么小肯定受不住啊,肯定得让阳光多晒晒……” 后面的话他又说不下去了,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是真的,可同样的被这强大的压迫感逼的抬不起头也是真的。 一直以来,宫九歌在他们面前都是温软和煦的模样,小树一时间竟然觉得面前的人无比陌生。 然而小树心跟明镜似的,很快便得出人的变化如此之大,一定是出事了,联合厌晨大人这几日在外不回家的消息,小树疯狂脑补—— 难道是这二人过不下去了,打算和离了? 这个想法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没问题。 感情上的事小树哪里敢触霉头,只是隐晦地提了两句赤厌晨的家底,希望宫九歌在和离的基础上也不要吃亏,毕竟他是真的喜欢这个老师。 “那个,我看厌晨大人最近遣派人手加急了城东那处的修缮,听邻里风声说,是要建城!” 距离小树上门拜访又过了小半月,宫九歌仍呆在屋子里没有出去,也没人来打扰她。这时候若是有人打开门,就是发现地上铺满密集而晦涩难懂的法阵。 若是宫铭在这里,定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他当日开启的传送法阵雏形,此刻被宫九歌当作涂鸦,不要命了一般反复尝试。 法阵发着不详的血色幽光,踩在它上面的人却毫无避讳之意,在一次次误差间摸索至关重要的一点。 门内的人在疯狂实验,全然不知外界已然换了个模样,平等似乎在一夜间消失了,原本只需要解决自身温饱问题的人需要开始负责自己的安全问题了,他们原本踩着的土地安然无虞,然而让这块地安然无虞的人突然就不愿意继续下去了。 对外,他们心里默认的庇护者赤厌晨给出的理由是,矿山倒塌,法阵的源力供应不足,若要自身安然无恙,须得每天前往城外法阵源头,供给能源修补。然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懂法阵,或者说精通法阵的人,法阵符文难懂难记,愿意学的人不多,愿意精学的人更少,加上宫九歌早早停了授课,这些人更是诉求无门,人群很快因此划分出了三六九等,而位居人上的,便是被众人尊称一声“城主”的——赤厌晨! 有能力的人野心勃勃,无能之人怨声载道,城内原有的有限的物资很快被控制起来,这座城墙之内,一夜间翻天覆地。 宫九歌终于踏出了第一步房门,她看着面前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筑,疑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或许说她无意间启用了法阵传送到了什么时候? 正这么想着,她看到了赤厌晨。 赤厌晨每天都会过来,没想到巧合这就碰到了。 “终于愿意出门了。”他没对外界的变化做出一个解释,只是很高兴宫九歌愿意踏出门槛,离开那间屋子了。 宫九歌没多问,只是略一颔首:“我要出城。” 赤厌晨:“出城做什么?” 虽说以宫九歌的本事在城外反复横跳都不见得会出事,但是赤厌晨哪里敢用她来赌。 “有什么事我让他们去办。” 宫九歌愣是从中听出几分属于赫无双的残酷冷漠,一时错愕,视线在他身上滞留。 “你怎么了?”她问。 这个问题把赤厌晨问难了,宫九歌伸手摸摸他的脸,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赤厌晨抓着她的手,蹭着她微凉的指间。 “我没事。”明明有事的是你啊! 赤厌晨问她出城去做什么,宫九歌想了想,没有把法阵的事说出来,只是说有了救回琢琢的办法。 她的含糊措辞让赤厌晨瞬间就意识到这件事的风险。 “有危险吗?” 宫九歌想了想,认真道:“看运气。” 赤厌晨:“我去。” 宫九歌摇头:“不行,我可不想一个救不回来不知道把你扔哪儿了。” 赤厌晨的立场,完全没资格说出阻止的话,因为孩子不是他的,他这个“后爹”任何一句劝阻的话都是在往孩子亲娘身上扎刀。 赤厌晨沉声道:“琢琢叫我一声爹,我也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宫九歌呼出一口气,语气不改:“等我们回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火灾当天 宫九歌独身赶往城外,来到之前落脚的地点,在地上铺陈出先前测试过无数次的法阵。随着大阵生辉,立在此处的人逐渐隐去身形,独留清风。 “自从神兽被那个女人戏弄后,就再不肯现身帮我了!” 宫九歌还没判断出她回来的是哪个时间段,不妨就听到了这样一句,同时她也听出来了,这是吴春的声音。 吴春没死=赫小琢还没出事=她成功了! 宫九歌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自己活泼的小宝贝,但是眼下,她还是得先把意外扼杀在摇篮里。 吴春听起来像是在和什么人交谈,对方听着他碎碎念,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派遣你来这里果然是项不明智的抉择,没牵制好这些奴隶也就算了,还招来一个厉害角色!” 吴春被他一噎,脸色难看了几分,却难得没有开口反驳。 他没开口,可对方显然不会就这么算了:“那位圈养了多少人才给你分出一个部落来用,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白白糟蹋了心血。” 宫九歌被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震惊了。 圈养?! 存活着上百人的水源部落,竟然只是旁人开辟圈养出来的一处领地? 吴春被他话里毫不掩饰的蔑视刺激到了,倏地起身,怒道:“你别欺人太甚!” 对方敢叫板便是不惧他,因此也没把他的脾气放在眼里,自顾自道:“我见你这里有几个苗子不错,平常你带在身边那两个算上,今日由我一并带走。” “不行,”吴春咬牙切齿,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他拒绝的理由当然不是因为善心发作,亦或是处出感情来了等等。 吴春:“这二人的根骨皮囊都是上层,我培养他们费了多少心力,岂是你一句‘带走’就能截胡的!” “打住,”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掏出一块令牌扔到桌上,发出钝拙的声音,“我不远千里过来不是来听废物的自述的,也不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人我就不多要了,赤厌晨,楚惊凰,便他们二人吧。” 这二人口中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只是在争两件看得上眼的货物。 “我不想多与你费口舌,人你带来,我今晚便动身!” 对方毫不退让的态度反而让吴春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便是将人带回去,又能获利多少呢,”吴春忽然放轻了声音,他对面前的人说,“不得不说你眼光是真的好,这二人的根骨的确非同一般,确实是我培养来,做自己的器皿用的。” 那人斜眼看他。 吴春继续道:“你也知道水源部落距离主族有多远,干涉能力有限……当然,我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说这二人好归好,可要入上面那几位的眼,还是差了不少。清粥寡淡,何不自己食之?” 那人没出声。 吴春说:“你的这张皮囊也用过一段时间了,若是上供给主族,不知能不能得赏个像样点的。” 宫九歌在外面听着屋内二人很快表面达成共识,决定一人一个。 听着里面的人要出来,宫九歌往旁边让了让,不想这一动,不远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响动,宫九歌侧眸看向声源处,对上了一双少年的眼。 是楚惊凰。 “谁在外面?!”屋内的二人警觉。 宫九歌冲少年楚惊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楚惊凰轻轻点头。 脚步声拖沓而至,周围的温度不易察觉地升高,吴春的声音随之传出: “放心,我已将圣器祭在此处,真要有人也无法离开此处。” 那人感觉这话有哪里不对,然不等他反应过来,忽地腰间一疼,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在那儿,吴春恶心的笑脸映入眼帘,他将匕首拔出来又捅回去。 “我两个都不想让出来,如此,你便去死吧!” 那人没想到吴春如此大胆,竟敢对他对他动手。 他的身体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直冲天际,不料想中途碰到一个透明的屏障,被生生挡了回来。 吴春嗤笑道:“还想报信?放心,事后就算上面追查下来,也只会得知你是在大火中意外丧生不会追究的!” 他将火折子扔在干草堆,火苗很快窜了起来。 宫九歌觉得这一幕何其眼熟。 “听了好一会儿了吧,”吴春视线扫向宫九歌和楚惊凰的方向,“知道了这不少事,不能放你走了。” 吴春一步步靠近,楚惊凰忽地伸手,将旁边的宫九歌一把推了出去。 宫九歌:小东西你可以啊! 吴春没料想到听他们谈话的是宫九歌,对于宫九歌这个角色,八面玲珑的吴春当初第一反应是不得罪,最好是能拉拢。 宫九歌每日外出的习惯他也知道,按理说这个点,对方不该是在外面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春冷汗从额头滴下来,他撑起一张假笑的脸,好言道:“朝姑娘为何会在这里?” 宫九歌手一伸,将推她出来的楚惊凰一把拉过来。 “只是恰好与楚公子路过,对吧?”后面二字她问的是楚惊凰。 楚惊凰还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没想到宫九歌会直接把他拉出来。 吴春在宫九歌的实力面前尚且能伏低赔笑,但是眼下的情况真让他笑不出来。 吴春没看楚惊凰,他对宫九歌道:“还以为朝姑娘实力出众,可堪为我所用,可惜你今天听去了这些,便不能再留你了。” 宫九歌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说这话的底气。 先前被点着的干草很快烧起来,屏障内温度升高。 吴春不等宫九歌有所准备,手一挥,袖口甩出画轴,一幅锦绣山河图的画卷被铺展开来。 “本是不想使用这件神器的,能死在它的攻击下,也是你的造化!” 宫九歌腕间萦绕着土黄色的光晕,笑道:“这造化,本主赏给你了!” 宫九歌顺口而出在宫族时的自称,她没注意到吴春听到“本主”二字时脸都白了。 楚惊凰一介少年郎,要实力没实力,要胆量略匮乏,当即往后退去,机敏地提前避开战场。 吴春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下他尚且要留人为几用,就先不下死手了,况且,外围屏障尚在,一般人也压根出不去。 宫九歌不欲多管闲事,没有刻意去分心,吴春口中的神器是什么暂且不提,但是这威压透露出来的的确不像是凡物。 周遭水雾腾升,宫九歌眼下身处丛林才对,然而等雾散去后,她面前浮现山川河流,俨然大气磅礴。 宫九歌灵力在掌心凝聚,地面劈开大道裂纹,眼前的景象过眼云烟,在视线之内晃动,却很快归于平静,玉府不可撼动。 吴春摊开画卷,看到山河图上水墨勾勒一美人身影,线条凌厉纤细。若此时旁边有人,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个美人竟然不是禁止的,而是一直在画中挪动。 吴春打量着画卷,鉴赏一番后点头。 “倒也相得益彰。” 画中人并不安分,拿着画卷的人能感觉到手中的牢笼关不住一只凶兽。 “这可是出自机关大能的杰作,你呀,还是别费力气了!” 吴春说的话宫九歌听不到,但是她能察觉,在这里困的越久,她就越虚弱,在她不经意间抬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竟然变得僵硬,线条明显,如同是纸裁的一般。 宫九歌毫不怀疑再等一会儿她也会变成这幅模样。 吴春收好画轴,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物,打算去解决偷听的另一人。 楚惊凰被困在屏障内逃脱无门,大火很快烧了过来,他自暴自弃地站在那里,手猛地捶向那道浅色的屏障。 吴春踱步靠近他,楚惊凰稳着脚步后退。 吴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蚂蚁,任凭如何努力,也逃不出人一指之力。 “怎么躲我呢,惊凰,来我这里。” 楚惊凰没动。 吴春逗趣一般挥了挥手,灭了燃过来的火。 楚惊凰知道自己眼下的境遇不乐观,一个不留神便是葬身此处,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 “神使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明。”他说。 吴春被他故作淡定的模样取悦了:“哦?” 楚惊凰故作镇定道:“当初您是为何挑了我做神侍,还赐姓赐名?” 要说吴春当日挑人,自然也是往好的选,根骨为主,其次悟性,性情,再次皮囊,无一不是最佳。 然而,利用聪明人,哪怕只是孩子,也免不得反受其害,相比赤厌晨,楚惊凰识人更为敏锐。 民众眼里对所谓的“神”上了滤镜看不出什么,楚惊凰却在吴春毫不掩饰的有利可图中意识到了不详。 再则就是他和赤厌晨的名字,在王五赵六等称呼中间简直怪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以上种种,结合今天听到的话,楚惊凰豁然开朗。 吴春说:“这名字冠在你们头上,也是荣耀一件了。”他伸手取出一个孩童巴掌大的瓶子,楚惊凰从未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剔透琉璃,像水一般澄澈漂亮。 “这里面的魂灵,便是真正的楚惊凰,”吴春说,“楚族出来的小公子,矜贵的很,你的皮囊便是为他所备。” 第三百六十五章 终于来得及保护你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宫九歌是全然不知的。这片空间仿佛是一个真实的山河,容纳百川,当中的一切反抗行径都成了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没激起半分波澜。 让灵力全然无效,便是当中有吞噬灵气的装置,然而动用法阵却没有发生变化,宫九歌很快便想清楚当中的构造,这里面,应该存在某些机关!宫九歌机关一项是真的短板,短的近乎凹进去。 这就难搞了! 若是以前,宫九歌还能开个挂问问幕初筵,这种时候显然就什么挂都不顶用了。 宫九歌绞尽脑汁将她所知的机关技巧,破解法门一一陈列出来尝试过去,一无所获!她难道就交代在这儿了? 眼下她迫切需要一个外援,她就不信这机关从外面也无懈可击,等等,从外面? 吴春解释完,满意地欣赏了一番楚惊凰的恼怒与不甘,他说:“本来你们可以活的很好,在风华正茂时离开尘世,会有人接替你们的存在百世留名,可惜啊,这荣耀,便要砸在你们的‘聪明’上了。” 少年楚惊凰涨红了脸,不知是恼怒还是不甘。 “谁稀罕这鬼东西!”楚惊凰觉得反正他也躲不过这一劫了,既然知道要死了还怕什么,他说,“果然是狗当久了,瞧着这说话方式都不一样了,荣耀?被当做容器活牲圈养,连名字都是他人的代称,这是狗屁的荣耀!也难为这部落里的人瞎了这么些年!” 楚惊凰话音落下,天空中劈下一道惊雷,青天白日的毫无征兆。 刚放完话的楚惊凰惊了,老天这么给面子的吗? 吴春尚且没来得及给冒犯他的黄口小儿一个教训,也被这雷轰傻眼了,他比楚惊凰看的更明确这雷是从他来的! 怎么回事? 外围原本突破不得的法阵被这雷接二连三劈下来,瞬间变得脆弱不堪,楚惊凰眼里浮显希冀,屏障终于在下一道雷中碎裂,那困在法阵里的火焰没了牵制,铺天盖地地窜起,吴春甚至没反应过来,来不及牵制,便被大火伤了眼。 雷劫没有停歇,吴春狼狈躲闪,在当头迎了一击后,他袖子里的画卷掉了出来。吴春就那么一眼忽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你!” 宫九歌还在画里困着,却有能耐召唤外面的天雷,吴春咬牙,伸手打算一搏去捡画卷,楚惊凰却突然冲过来,一脚将画卷踢远。 吴春拿了个空,身上被雷劈过的烧灼伤疼的厉害,一时间站不起来。 “你!” 楚惊凰虽不知道吴春要做什么,但是阻碍对方无疑能让他痛快,在吴春恢复力气找他报复前,楚惊凰果断往反方向跑了。 吴春既得抓人回来,又要先下手直接处理宫九歌这个后顾之忧,先处理哪个?这问题刚过脑,楚惊凰的身影不见了,画卷也没了。 宫九歌自烈火中踏出,脚下一层厚厚的冰凌隔绝了焰火。 那神器竟然被最后关头被破了! 宫九歌破釜沉舟想到了一个方法,她在其间绘制了一个大型聚灵阵,法阵源源不断地吸收纳取外部灵气,画轴机关依仗的便是灵气来平衡,这个平衡一经打破,带来的后果便是崩离分解。 但凡宫九歌法阵造诣没那么高,亦或是机关无需依仗灵气,她今天都得栽在这儿! “可惜了,”宫九歌说,“没弄死我,该死的就是你了!” 吴春还要挣扎,平坦的地面凸起尖锐,将他捅了个对穿。宫九歌就那样看着焰火烧过来,将吴春的尸体吞噬,方才灵力护体离开了这片火海。 这个时间,正是部落里的人逃亡的时候,宫九歌往自己先前的住处而去。 此时的赫小琢尚在襁褓,在危机发生的第一时间,少年赤厌晨便安排部落的人疏散逃亡,他怀里抱着赫小琢,四处张望宫九歌的身影,确定了人不在这儿,他反而放心了。 宫九歌想上前去,但是脚下转了个弯儿,还是未曾选择露面。 后来便是她重复之前做过的事,与赤厌晨前往“朝渺”开辟新土,建成法阵,五年间,宫九歌重新看着赫小琢慢慢长大。直到到了出事那天—— “叔叔,你别站我这儿!”赫小琢看着眼前妨碍她玩捉迷藏的人,开口。 那人跟着赫小琢,见没人注意突然伸手要去捂她的嘴。 宫九歌从暗处现身,一脚踹在来人腹部,踢出两米有余。 吴春都不在了,是什么人在走他的剧本? 宫九歌担心的事发生在眼下,那人狼狈地爬起来,斗篷下方露出的赫然是吴春的脸。 “还真是,阴魂不散!”宫九歌从空间内取出她许久不曾动用过的兵器,“琢琢,把眼睛闭上。” 这次,娘亲终于来得及护你了! 宫九歌倒是忘了,对方先前便提过更换皮囊一事,弄死个壳子又怎么能算杀死。 “一次不行,那就见一次,解决一次。” 吴春觉得不对,他这样的人物,如何会两次都死在同一人手里!他想着这次回去后换掉这个皮囊,并且,他要朝渺,血债血偿! 然而还没等他逃脱出来,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源源不断地涌入肌理,连骨髓都在颤栗。吴春很快意识到,他无法离开这个躯壳了! 吴春的眼神惊悚,尤其他看到宫九歌游刃有余的手段,冷酷自若的神情,俨然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处刑。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春到死都没能问出这句话。 魂灵被禁锢在法阵中,无法剥离躯体,从内到外被冰封在其中。 宫九歌一手捂着赫小琢的眼睛,另一只手蕴起灵力,冰块节节碎裂,随后脚下的土翻起,将残躯埋得严严实实。 “娘亲?”赫小琢唤了一声,眼睛眨巴睫毛在宫九歌掌心一扫。 宫九歌把手放下,然后抱起赫小琢亲了亲她的脸:“我们回去。” 赫小琢四处看看,没见到刚才的大叔,眼睛里露出大大的困惑。 将人带回去后,宫九歌在赫小琢身上用尽解数,法阵往她身上一个个叠加,当中有几个厉害的,她教会了赫小琢怎么用。 赫小琢纳闷不已:“娘亲,发生什么事了?” 宫九歌摸摸她的头:“没事,只是你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出了外面,别傻乎乎的,发现不对就跑,跑不了就动手。娘亲在的时候,你就算闯了天大的祸,娘亲都能给你摆平。” 赫小琢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须臾,小家伙点点头。 “我知道了。” 赤厌晨开门见到母女二人在家,奇怪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宫九歌抬眸,笑着对他道:“我有话跟你说。” 剧情的走向恢复了之前,不过这次提出建城的不是赤厌晨,而是宫九歌。 矿洞没倒塌,那就她来动手,与之前有差异的是,这次的意外没伤到任何一个人,她成功提炼出了另一枚元灵。 宫九歌觉得这简直是个bug,她要重来几次,难不成还能再炼几个? 当然,光是重来几次这件事风险就不可预估,而接下来,随着宫九歌这次没融合土系元灵,她自身对土系灵力的控制也逐渐消失,弥补上了这处错漏。 找个由头建城不要太简单,矿洞“意外”塌陷是一点,在这之后,宫九歌当众展现了冰系灵力的巨大威力,同时祭出一枚土灵。 “大家觉得,这枚元灵该为谁所用?” 人群中有几道贪婪的视线。 宫九歌接着道:“此元灵是意外之下获得,威力巨大,便是对上鬼灵也有实效,诸位以为,该为谁所用?” “谁都能用吗?” 有人问了这么一句。 宫九歌:“差不多。” 有人提出来说:“厌晨大人劳苦功高,这个宝物该归他所有。” 还有人提出厌晨大人已经很强了,要匀给旁人。两方相争,当中逐渐掺杂了些别的声音。 宫九歌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做出决定:“城外灵脉没了,法阵时时要人维持,不如就挑一部分法阵擅长的人出来,元灵姑且放置,等一个真正适合它的人!” 有些人眼神下意识看向赤厌晨的方向,他们以为如果有什么好东西,朝渺也该会给赤厌晨才对,毕竟二人的关系放在那儿。 宫九歌的举措逐渐重合了赤厌晨之前的决定,不过相比对方的雷厉风行,宫九歌更像是温水煮青蛙,连赤厌晨都一度没有反应过来。 “为何要将旁人的物资都掌控在一起?”赤厌晨问她。 他们不久前已经搬出来了,搬到了一座新建宽阔殿堂,这地方结合了部落不少人手,花了近两年时间。踩的是磨得光滑的黑石,用的是琉璃打磨的窗,看着便让人觉得奢侈。 两年的光景,宫九歌将部落内有实力的人各自安顿,俨然将成了下一个“吴春”。 赤厌晨私心自然是不愿意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但是宫九歌的举动,总能让他想起那个时候,头顶仿佛悬着一把刀。 宫九歌将写的齐整的字交于赫小琢,让她当字帖描摹,听到赤厌晨的话,她奇怪道: “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赤厌晨说:“物资本属他们个人所得,如果都控制起来,谁还愿意继续生产。” 宫九歌招招手让他过来,示意他弯腰,然后就用沾了墨的毛笔在他额上写了个字。 “你的想法局限了,”她说,“在外镇守法阵的人无瑕获取物资,难道还让人饿着不成?”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两个缥缈那个大的房子 宫九歌说:“舍身为他人奉献不被尊敬,觉得理所应当享受的人,不过在他们能力范围内收取点利息,有什么问题吗?” 赤厌晨感觉额头凉凉的,看宫九歌画的认真也没去打断,无声叹了口气。 “你集中派发物资的方式是多劳多得,但是有上了年岁的人,有人没有后人赡养,生产力局限,这些人,难道要他们饿死不成?” 宫九歌挑眉:“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要知道,那些人可不乐意拿他们的东西去养没用的人。” 赤厌晨从容一笑:“没想法。” 宫九歌“噗嗤”一声笑了。 赤厌晨说:“可把人不闻不问扔在哪里也不是个事儿!” 宫九歌理智分析:“于情而言,他们没有后代子嗣赡养,于礼而言,他们没对建城做出任何贡献,眼下是拮据期,内忧外患的,整不来面面俱到那一套。” 吴春那件事一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风平浪静,但是结合宫九歌知道的从他口中透露的消息,由衷感觉风雨欲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存在着另一股势力,在那之前一直将他们当做容器圈养,吴春是接头人,接头人没了,接下来,他们会面临什么呢! 赫小琢听着爹娘议论大事,默默描着自己的字帖。 宫九歌余光看了一眼,纠正了两处笔法。 赫小琢写了好一会儿手都酸了,她鼓着腮帮子说:“爹爹今天的也没写。” 风水轮流转,宫九歌也是没想过还有教某人认字的一天。部落里的人不识字,宫九歌知道这点后便设了公众学堂,人们每天都腾出时间来去学个几刻钟,当然,这其中是不包括赤厌晨的,他可是有私教的人。 宫九歌揉揉她的头发,说:“琢琢提醒我了。” 接着她抽出几张粗糙的白纸放在桌面上,动手研了磨,对赤厌晨道:“写几张,就当琢琢接下来几天的作业了。” 赤厌晨如今自然已经不用她教了,但还是有每日练字的习惯,以前他也是跟着赫琢临摹宫九歌的字帖,但是被宫九歌本人发现后强令制止了。 宫九歌:开什么玩笑,他来临摹我的不是误人子弟么。 赫小琢本来是想拉个人和她一起写,谁料自己作业量看着又多了,当下就趴桌上不肯动弹。 “啊啊,不行不行,别的孩子都没有作业的!” 宫九歌苦口婆心说:“娘亲在你这个时候琴棋书画都安排上了,比写字帖不知道苦多少倍,瞧瞧你现在多幸福。” 赤厌晨听着稀奇:“真的?” 宫九歌眼神一闪,对上一大一小两双眼睛,脸不红地点头。不过是把真枪实弹换成了琴棋书画而已,其实也差不多,宫九歌这么想着。 赫小琢脆生生地问:“琴棋是什么吖?” “琴是乐器,棋是乐趣,”宫九歌说,“改天有空,娘亲做一把出来给你。” 赫小琢刚要点头,冷不丁地想起来宫九歌那句“在你这个时候琴棋书画”,心里咯噔一声,做出来了是不是她也要学?可她只是好奇但并不想学啊! 宫九歌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用哄骗的语气道:“怎么,琢琢不想知道乐器是什么吗?你想想全城只有你会,拿到那些小朋友面前多体面呀。” 被看穿小心思的赫小琢红着脸:“才没有呢!” 宫九歌刚想起来:“哟,确实得做一把,娘亲的母族有一术法名唤‘七绝音杀’,便是专用音律制敌。” “哇啊!”小家伙眼睛发光,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娘亲的母族是什么样子的?”小家伙兴趣来了便要多问几句。 宫九歌想了想,说:“是个很大的宅子,里面有很多人。”说来好笑,这是她对宫家主宅的第一印象,也是唯一的印象。 宫九歌能认出忘书宗每个弟子的脸,叫的来城主府上每个下人的名儿,偏偏对宫族,这个名义上的娘家百般陌生,开始她不曾注意这一点,直到赫小琢问出来。 当然赫小琢也听不懂那些婉转风情的漂亮形容,光是大和人多这一点便够她想象了。 “是有多大吖?” 宫九歌回忆后方才作对比:“嗯……差不多,有两个‘缥缈’这么大吧。” 这话一出,就连赤厌晨都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赫小琢发出一声惊呼,接着追问:“那人多是有多少呢?” 宫九歌:“走几步就能看到好几个人。” 赫小琢难以想象:“在这里都没那么多人呢,他们都是什么人呀,和住在‘缥缈’里的大家一样吗?” 不,不一样,他们只是下人,“缥缈”里的人…… 宫九歌舌尖抵着上颚,顿了顿解释道:“他们负责工作,然后主人家出钱养他们。” “唔偶,那不就是一样的吗!” 宫九歌难得被小家伙说懵了:“嗯?” 赫小琢一本正经地解释:“呆在‘缥缈’里的人,不也都是娘亲你们出力保护,他们劳作的吗?是一样的啊!” 童言无忌,赫小琢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模式出奇的相像。 宫九歌倒是因着这话想到了什么,不经意间抬眸,和赤厌晨的视线相撞。 宫九歌:“我觉得琢琢说的有道理。” 说完她看着赤厌晨,若是以往,对方绝对会顺势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二人达成共识。 不料这次,赤厌晨却迟迟没有开口,宫九歌等了一会儿还见他不在状态,问他:“你在想什么?” 赤厌晨说:“在想——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宫九歌:“职业啃老。” “嗯?”赤厌晨没听清楚。 宫九歌轻咳一声,自嘲说:“没什么,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资本,我除了拿来霍霍之外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这四个字的分量不可谓不重,一句话将自己踩进泥里。 赤厌晨怔愣。 宫九歌也并非有感而发,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她由衷认为自己身上若有什么地方能称得上有价值,也就只有她的运气了。去到新世界,落脚点便是尹族,一族之长对她关怀备至,哪怕是她开始觉着活着没啥意思,有想过多少给这些“家人”留些东西,至少把威胁除掉,哪怕是到了撕破脸的境地,偏偏她又好运地遇到了赫无双。 若说找回了夙壹和幕柒是她的意外之喜,那么真正把她留住的,便是赫无双了。 宫九歌说:“因为小琢的外公外婆,也就是我的父母,开始并不在族内,所以我每次回去,也就是找个地方住住而已。” 赫小琢光是听这些便十分满足,闹着要看琴,这件事便被一笔带过了。 宫九歌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将琴的制作方式标注了出来,安排人手去做了。赫小琢心满意足,抱着字帖回房间了。 宫九歌留下来批注桌上的信笺,信笺来自各方,其中包括城外驻守法阵的人,建设城内的人,以及法阵学徒,学堂先生等等大小人物。宫九歌沾湿手中的兽毫笔,在粗糙的纸上一一留言。 发丝从她身侧滑下来,如流水般蜿蜒在白纸上,赤厌晨在旁伸手将头发替她拨到耳后。 宫九歌:“想问我什么?”这人心不在焉的模样简直不要更明显。 赤厌晨手一顿,接着坦然收回,他摇头,道了句“没什么”。他只是想起来宫九歌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的家族,有着这样辉煌的身世,那当初配得上她,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又该有多强大! 宫九歌听他说“没事”,更不放心了,这人不会又胡思乱想去了吧?脑补这茬子事还带遗留几百年的?那这么不把对法阵的天赋一起留过去! “对了,”宫九歌说,“我突然想起来件事儿,听说城外的护卫队里,又发现个法阵造诣高的?” 赤厌晨成功被她的话题带了过去:“说是法阵造诣有点名不副实。” “怎么说?” 赤厌晨:“很奇怪的一个人,之前有人误闯出法阵范围,差点被外面的鬼灵活活撕了,就是这人救下来的。” 宫九歌从中听出几分违和。 “救的方法不同寻常?” 赤厌晨点头:“与其说不同寻常,我倒是觉得奇怪,那人用的法阵我从未见过不说,还无法感应聚灵阵的存在。” 使用聚灵阵是宫九歌的特殊手法,好比朝渺喜好外物灵石,夙壹惯用自身念力,都是个人习惯,没有哪个正宗一说。 赤厌晨接着道:“不过听你先前对你那个叫小树的学生说的,‘个性不同’,我想着没准是他自己参透琢磨出来的门路,看着新奇。” 宫九歌能理解他的想法。 “不说法阵,就是光能应付鬼灵这点就不寻常,等明天我和你去看看。” 赤厌晨看着外面的天色暗下来,帮她收拾桌上批注过的纸。 “今天就别熬了。” 二人的寝居依旧是一间房,这么些年过来了,无论外面传的多么浪漫绝美,火辣隐秘,甚至潸然泪下,感天动地,作为主角的二人却在一张床上楚河汉界,多年以来不越雷池……越到一半被逼停下的那种,比如像今夜这样,皎月看着都比往常饱满了不少。 第三百六十七章 回城主,我叫楚惊凰 宫九歌抓住他的手,由着他胡闹了一会儿,方才说:“今天太晚了。” 赤厌晨握着她的手放在被子里往下,他声音沙哑说:“明天你可以晚点起。” 宫九歌放任他握着她的手宣泄,等结束后提议道:“不然,等明天……” 赤厌晨喉结动了动,眼里的光在黑夜里熠熠生辉,满怀期待地看她。 “可以吗?” “……我和琢琢睡?” 赤厌晨:…… 宫九歌:“可以啊。” 赤厌晨咬牙:“我不是问这个!” 宫九歌把人推开:“睡觉睡觉!” 赤厌晨恶狠狠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扭头出了卧室去冲了个冷水澡,接着拿帕子给宫九歌擦手。 “睡觉!” 等到了第二天,赤厌晨早早出了门,午后方才托人带了信回来,宫九歌看着上面飘逸出尘的字体,想着之前制止他临摹她的本子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昨天他们约了见见这个法阵个性能应付鬼灵的人,宫九歌想了想,带了赫小琢一起。 赫小琢仰头问:“娘亲我们去哪儿?” 宫九歌牵着她的手说:“我们去城外,找爹爹。” 却说宫九歌居于高位,连着几年人气在城内居高不下,曾一度带起风潮,城内女人多以肤白为美,然而这里并没有能让她们看起来白皙的东西,机缘巧合之下,她们发现用来粉饰墙面的东西也能搽脸上,虽说味道不好闻,抹上去也不舒坦,但白呀! 赫小琢走在路上,沿途见到的女子虎背熊腰,粗壮的脖子上面却顶着一张惨白的脸。 赫小琢觉着稀奇便问了:“大姐姐,你们的脸为什么这么白啊?” 路过的女子停下来,看到小小一只赫琢,回答她说:“你还小不懂,女人越白就越漂亮,看你小小的就这么白,长大了一定也很好看。” 得了答案的赫琢往宫九歌身边跑去,将这个答案告诉了她,同时发出了来自灵魂的问询。赫小琢招了招手,示意宫九歌弯腰,然后在她耳边悄悄问:“那些姐姐为什么要往脸上刷墙灰啊?她们本来就很好看啊,顶着一张死白的脸不觉得奇怪吗?” 宫九歌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不过庆幸的是赫小琢的审美没有因此跑偏呢! 接收到娘亲赞赏视线的赫小琢:? 等去了城外的阵源处,宫九歌远远看去,只觉得这地方和她所了解的缥缈城没有半点相像,便是再怎么变化大,也不至于找不到一点熟悉感吧?! 宫九歌出神的当儿,旁边的赫小琢忽然唤了声“爹爹”! 赤厌晨在她们母女二人不远的地方,身边还围了不少人。赫小琢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扑到赤厌晨怀里,赤厌晨弯腰抱她起来。 见宫九歌过来,这边几人皆尊称“城主”。 “缥缈城”的创始人,朝渺,朝城主! 宫九歌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诸位辛苦了,不知法阵情况如何?眼下可能及时贡源?” 赤厌晨是这批人的领队,照说上头问话他该严谨回答,但是面前的上司是作夜温存过的枕边人,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孩子,场面突然就滑稽起来。 “阿七,你来说。”赤厌晨道。 阿七上前,将情况一一详述。 宫九歌点头,接着对赤厌晨道:“听闻新来了个懂法阵的,是哪个人?” 人群自发让开了路,露出后面低调的人。 宫九歌抬眸看去,那人个头高,腰背微佝偻,头发挡着半张脸。却看那张脸,上面缠满了绷带遮得严严实实,唯有缝隙间窥得五官。宫九歌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啊——”却听赫小琢忽地大叫一声,接着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溢出来。 “娘亲,呜——娘亲——” 小家伙哭的一声接一声,赤厌晨抱在怀里轻哄着,下家伙死死抓着赤厌晨的衣襟喊“爹爹”。 “这是怎么了!” 宫九歌上前查看赫小琢的情况:“怎么了琢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家伙哭的声音都哑了:“娘亲——难受,琢琢好难受——” 宫九歌这下慌了:“哪里难受?我看看!” 赫小琢头埋在赤厌晨怀里,不肯动,赤厌晨抱着孩子说:“别急,我带琢琢去找医师。” 赫小琢抽噎的摇摇头,终于愿意露脸了。 “不,不看医师。” “刚刚怎么了?”宫九歌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心疼地问。 赫小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我,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很难受。” “是不是被哑巴吓到了?他脸上有伤所以缠了东西!”有人忽然道。 宫九歌终于想起来面前的人为什么眼熟了。这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不就是那个哑巴! “见过城主……”哑巴开口了,他的声带在大火中被毁,近些年来才慢慢恢复,不过人们习惯了叫他“哑巴”,也就一直没改口。 宫九歌:“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么一问周围人也才意识到,他们叫了这么多年“哑巴”,其实连对方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此一来也就跟着宫九歌将目光投了过去。 视线的中心人物恍若不觉,他微低着头,声音沙哑让人听着不适,他说:“回城主,我叫……” “什么?!”听到对方吐出那三个字,周围人都或多或少讶异不已。 连宫九歌都瞳孔紧缩,脸上长期维持着的冷静出现裂痕。 “你说你叫……” 哑巴点头,重新说了一遍,咬字清晰说:“楚惊凰。” 其他人是惊讶什么呢?作为当初的“神灵使者”之一,楚惊凰可谓风光无限,天赋奇高,与赤厌晨并行,而一场大火却彻底将这两个天之骄子的差距拉到了天堑,一个如今是城主的执令者,城内大小事都做得了主,另一个却容貌尽毁,混在众多打杂的人中间,今天才被众人所知。 赤厌晨不关心他是谁,他和楚惊凰虽说都在吴春手底下讨过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二人的关系却很一般,有时见了都未必打个招呼的那种。宫九歌的反应引起了他的注意力,瞬间便联想到这人之前便是被宫九歌带出火海的! 果然,楚惊凰也认出了宫九歌。 宫九歌此刻再想什么呢? 宫九歌:剧本虽迟但到?朝渺可以没有,楚惊凰不能没有对吧!宫九歌坚决不肯承认她是走了朝渺的剧本。 如果按记载来说,“朝渺”建城后收养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做了他们的师父——淦!你见过二十多岁的孩子? 她有点想爆粗口! 宫九歌心说我就不按剧本走,你能把我怎么样!她绕过收人为徒的历史记载,直接对赤厌晨道:“若真有实力,你就看着安排吧!” 话说回来,楚惊凰在这个阶段,不该是与赤厌晨实力容貌都不相上下的美男子吗?想到这里,宫九歌又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被赤厌晨完美捕捉。 “人见过了,你就先带琢琢回去吧。”赤厌晨将赫小琢放下,接着忽然倾身,在宫九歌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宫九歌一愣。 旁人:…… 赫小琢仰头:“爹爹我也要亲亲。” 赤厌晨在她的小脸蛋上落下一吻,赫小琢嘟起嘴巴也亲了亲他,接着对宫九歌道:“娘亲快点,亲完爹爹我们就回去吖!”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寂静是有根由的,不管外面不知情的人传的有多热火朝天,眼下站在这里的,却都是赤厌晨当初的兄弟们,也是对事情的发展客观看完全程的人,比如,他们知道赫琢不是赤厌晨的孩子,再比如,他们以为这二人只是在实力上的惺惺相惜,还为此对外面的流言大加斥责,一为维护自家兄弟的清白,二为维护朝渺城主的矜贵。 赫小琢是很少来城外的,宫九歌不许,见到赤厌晨和他兄弟们在一起的情况更是屈指可数,就算是听到刚刚的一声声“爹爹”,兄弟们仍然相信这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加上自家兄弟心软等等一系列自我催眠。 然而刚刚那个亲亲,他们再也无法选择性失明了。 宫九歌就当没听到赫小琢的话,没看到赤厌晨期许的眼神,抱起孩子果断远离了此处。 有人小声说:“看着就跟我婆娘带着孩子来探班一样。” 当然,当众亲亲那是不可能的。 一群弟兄很快将人团团围住:“厌晨,你这不厚道啊,竟然敢对城主下手!” “外面那不是有人谣传吗?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等等,那小公主不会真是你的种吧!” 这最后一句扎在了赤厌晨心窝子上。 “行了,”赤厌晨说,“你们问起来我哪次否认过?是你们自己不信的行吗!” 男人们聚在一起没事扯两段子,吹吹牛,可谁知道还有个掺了真料的! 一时间场面陷入奇怪的境地,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兄弟的本事,连城主都能拿下,还是对赫小公主到底是不是自家兄弟的种这件事展开讨论! “肯定不是啊,那会儿厌晨哥还不认识城主呢,城主出现的时候孩子就有了!”有个记性好的兄弟木十四爆料。 赤厌晨:我可谢谢你了!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再嫁有个孩子也不是问题,何况还是城主这种条件的,除了身子骨瘦弱之外简直就是完美女神。 木十四拍拍赤厌晨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多大点儿事,再让城主给兄弟你生一个不就行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带不带琢琢 木十四不知道他这话是第二把软刀子,戳的人千疮百孔。 赤厌晨脸扭曲了那么一瞬,接着面无表情道:“眼下有琢琢就够了,我们还没打算再要。?” 弟兄们自然又是一阵揶揄。 与这个团体格格不入的楚惊凰闻言,视线一转便看向赤厌晨。恰好对方也在看他,二人视线交接,一个诡谲莫测,一个高傲冷漠,谁都不肯退让。 “楚惊凰?”听赤厌晨叫了他一声,“你实力出众,呆在这里屈才,不如便去北门的关卡驻守。” 这安排便是任谁听了都挑不出半点差错。 他们眼下所处是东门要塞,往日居民出入最少的地方,最少,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这里是阵源的出处,不然赤厌晨也不会每天都来。北门是居民出入城内所经最频繁之处,重要程度不亚于东门,加上楚惊凰有过对付鬼灵的先例,居民外出遇到鬼灵的可能虽不高,但也得有所防范。 这么一看,这安排简直更合适不过了。尤其还有一点,宫九歌一般不出城,她连门都不怎么出! 楚惊凰这个被安排的当事人不语,接着在听到赤厌晨问他的意见后,他说:“我想留在东门。” 赤厌晨:“既然满意,那今天就安排人手带你过去。”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晨哥,他说他不去。” 赤厌晨:我谢谢你提醒啊! 楚惊凰也道:“我要留在东门。” 赤厌晨:“你留在这里是屈才,既然城主托我照顾你,那我就得把你安排妥当了。” 说完这句,他就没放过对方的表情,果然,在听到“城主”二字时,对方神色恍然一瞬。 赤厌晨是不清楚这二人有什么交集的,至少他在的时候是不曾让二人单独同过框的,要说宫九歌的表情也不像是什么见到熟人的喜悦庆幸,就是单纯的不解,非要形容,就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儿! 想起宫九歌说的那番“过去”,莫不是这个楚惊凰有什么过人之处被后人熟知?赤厌晨对这事念念不忘,然而宫九歌回去转头就忘,被另一件事带去了全部心神。 院里栖了几只鸽子,其中一只脖子带着金环,尤为显眼。 “娘亲,那脖子上有环的鸽子腿上有东西!”眼神锐利的赫小琢一眼便抓住了重点。 宫九歌一颗石子将鸽子打下来,取来鸽子腿上的信件。入手宫九歌便发现了异样,这纸入手纸感细腻纤薄,至少,绝对不是这城里的东西。城里现有的物什多出自她之手,生产力有限,哪里做来的这么细腻的工艺。 纸的出处是一点,接着便是信上的内容,传信的人言辞恳切,说是对在“缥缈”建城的人有着极大的敬意,想要见上一见,约了地方。 宫九歌也对这些人很感兴趣,这么些年缥缈城一直毫无动静,最大的缘由怕就是天高皇帝远,吴春一死他们直接连联系的人都没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拖了这么长时间。 宫九歌不是没想过主动出击,但是几次不入其道,她连突围鬼灵的圈子都费事的很,别说走远未必能回的来了!眼下对方送上门来,正和她意! 赤厌晨一回来看到的就是宫九歌在看城内部署图,朱砂色圈起一处要塞,赫然是北门。 赤厌晨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在做什么?”他问。 宫九歌说:“看城内布防,过两天我可能会去北门。” 千方百计把人弄去北门的赤厌晨:…… 赤厌晨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和宫九歌说了什么,但这念头刚冒出头就被他给掐灭了,先不说这么短时间,消息未必传的回来,再则就是这件事也压根没什么好说的,任谁来了都挑不出一点儿错! 赤厌晨疯狂脑补,奈何脑回路没有一条对的上宫九歌。 宫九歌将纸条递给他:“看看这个。” 赤厌晨恍然大悟:“你就是因为这个要去北门?” 宫九歌看着他,那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嗯?什么?” 宫九歌:“看,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不在状态,我要叫你好几声。” 赤厌晨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宫九歌摸摸他的头发,那模样就跟揉赫小琢的头没两样:“也是,不过你工作量也确实大了些,接下来就别跑这么勤了。” 赤厌晨将她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你这是哄小琢呢!” 宫九歌靠回自己的大椅,接着手指轻点桌面上放着的纸条:“说正事,来者不善,且当下不清楚对方的底细。” 赤厌晨说:“既然对方的存在不在我们熟知的范围,见面的地点也是缥缈附近,这些人,莫不是有避开鬼灵的办法?” 宫九歌挑眉:“为何是说‘避开’?” 赤厌晨说:“鬼灵见多不见少,目前可以判断它对现存生灵弊大于利,这些人若是真有本事,可不见得会容忍它们的存在!” 宫九歌点头:“是这个道理,他们确实有避开鬼灵的法子,类似于混淆气息。” 赤厌晨没问她是从何得知,转讨论起另一件事。 “法阵也能对鬼灵造成伤害,但是这伤害极其有限,而且属性不稳定,当中以火系为最佳。” 宫九歌说:“我倒是没和鬼灵多接触过,不好对此评价。” 赤厌晨觉得对方说的“没多接触”应该是指没动过手。 宫九歌:“鬼灵的事倒是能先放一放,主要还是看看这些外来客的目的,毕竟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这些鬼灵还能当一层保护屏障来用。” 赤厌晨失笑:“你是真的敢想。” 这些没有思维的东西,用好了是把趁手的刀,用不好可就反手戳自己心窝子里了! 楚惊凰被安顿到人来人往的北门,东西南北四个人,除了北门之外,其余三处都有各自管理做主的人来率领其余守将,至于北门,因为隶属人员流动地带,重中之重,管理之下又有管理,光是“做主”的人都分了三个阶,楚惊凰就处于这第三阶。 楚惊凰实力放在那里,便是在众多高手聚集的东门,估计领头的都要高看一二,眼下来了北门,明面上是“做主的”,然则上面另有两阶,翻不起什么浪花。 可要说这事儿吧,不管说给谁听,还都要赞赤厌晨一声英明,毕竟不是谁都能直接鱼跃龙门,手底下管个几十人的。 楚惊凰如何看不出来赤厌晨的心思,不过看出来又如何,他也压根没打算掩饰。让他觉着好笑的是,宫九歌压根没认出他,或者说,没认出来他就是她从大火中救出来人。 “朝渺……” 他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那场火仿佛就在昨日,他从吴春手底下逃脱,却没能逃脱火海,浓烟呛入喉咙的感觉现在仍清晰无比,仿佛没有任何希望的窒息,就连皮肤被火灼伤的痛都没那么清晰了。 宫九歌没能认出他,或者,她已然忘记了自己当初随手救过这么一个人。 他想的还真没错,宫九歌就是忘了,以至于将人安排给赤厌晨后就全程没有再问起过。 赤厌晨负责安排这次随行的人手,宫九歌抱起赫琢放在她腿上,考虑这次出去要不要带她。 不管怎么想都是不能带,但是将人放着她又不放心,尤其是她和赤厌晨都不在的情况下。 “娘亲?” 宫九歌那句“要不要一起去都到嘴边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赫小琢天真地问:“娘亲是要出门吗?” “对。” 赫小琢又问:“是在犹豫要不要带琢琢?” 宫九歌不怀疑赫小琢的聪明,点头说“是”。 赫小琢不小了,七岁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思维。宫九歌是在考虑带不带她,那就是带或不带都有顾忌。 考虑带的顾忌或许是因为路途遥远,危险与否不可估量,可就连不带都要考虑的话—— “娘亲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爹爹也不在吗?” 跟同龄人呆久了,赫小琢就越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娘亲对她出奇的在意。当然,赫小琢还没有到了叛逆期,也不会因为这些管束不满,反而从中察觉出些别的意味。 缥缈城是娘亲一手建成的,外面的法阵是这里所有人的庇佑所,母亲的存在说是给你他们新生都不为过,所以,接受城民敬仰的城主,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紧张她的孩子呢? 或者说,不是紧张孩子,而是紧张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她亲手打造的尹甸园里! 宫九歌额头与赫小琢相抵,决定问过她的意见:“是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琢琢是怎么想的?” “会有危险吗?”赫小琢问。 宫九歌:“不好说。” 赫小琢有了主意:“娘亲放心出去吧,琢琢给你和爹爹看家!” 赤厌晨进来时听到这句,脸上不自觉浮现一个笑。 “在说什么?” 赫小琢招手大声道:“娘亲在问琢琢要不要一起去。” 闻言,赤厌晨看向宫九歌:“带琢琢怕是会有危险。” 宫九歌:“我也是这么想的。” 赤厌晨说:“我安排了人手留在城主府,到时候可以保护琢琢。” 他安排人宫九歌自然放心,赫小琢从她腿上滑下去,拍拍小胸脯做保。 “娘亲放心,我也是很厉害哒!” 第三百六十九章 这个界面的其他势力 约定会面那天,看着赤厌晨安排的人,宫九歌提了句:“把楚惊凰也带上。” 赤厌晨皮笑肉不笑道:“为什么要带他?” 宫九歌没察觉异样,如实道:“不稳定因子,带在身边你多注意一下。” 楚惊凰都没料到赤厌晨会挑选他一起,尤其是在知道宫九歌也会去后,宫九歌没理会这二人私底下的交火,嘱托这次出去的注意事项。 约定的地点在一处平原,离着城池也就几十里路,但途中要经过鬼灵的包围圈,当然这点不出意外的话,对宫九歌来说也不是个事儿,她虽一向不喜欢等人,不过这次事出有因,提前一天到了目的地。 赤厌晨率一同前来的人探查地形,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回来给宫九歌。 宫九歌指了指两个地方,问赤厌晨意见。 赤厌晨:“你是想安排人守在这里?” 宫九歌双指轻捻:“两手准备。” 赤厌晨说:“有一点,他们的法阵造诣还没到能全员隐匿的地步。” 宫九歌:“现学。” 其余人:……姑且稍等,他们有话要说! 好在赤厌晨及时及时打消了她这个想法:“法阵级别过高,常人没几个月绝对无法熟练运用。” 宫九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说:“你哪里是常人!” 赤厌晨挑眉:“我带队隐藏?” 宫九歌点头:“你带一队隐藏。” 赤厌晨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一队?” 宫九歌说:“人分三批,你我各带一队,剩下的————” “木十四。”宫九歌点出另外一人的名字。 木十四有种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既视感,莫名的紧张:“城主!” “隐匿法阵你做得来吗?” 木十四舔了舔干涉的唇角:“用是用的来,但是,还不稳定。”往常试炼失误就算了,眼下带队若是失误可就把身后的弟兄们都给当场送走了! “我或许可以试试。” 有人毛遂自荐,开口的人是楚惊凰。 宫九歌瞬间就从众多声音中捕捉到了这个异样沙哑的存在,她抬眸,对上对方莫测的眼。 “城主,我可以试试。”楚惊凰再道。 木十四错愕:“你学过?在哪学的?” 隐匿一系的法阵,是宫九歌亲自传授,当时听课的也就他们这些守城的,当时楚惊凰可不在现场。 楚惊凰宠辱不惊道:“沿途看城主用,多少记下来了。” 这个回答简直满分,在场的人哗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有人咂舌:“兄弟,这个牛吹得真棒。”他还给了个大拇指。 诚然,此人的回答含括了所有人的心声。宫九歌?当然也包括宫九歌了! 宫九歌心里想的是,你们二位一个个的都这么能,那怎地过个百来年后就跟个低龄儿似的一窍不通了?赤厌晨是,连楚惊凰也是! 莫不是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留下阴影自闭了不成? 宫九歌的沉默在旁人看来就是斟酌,当然,斟酌的前提是心有存疑。 楚惊凰凭实力说话,直接伸手在地上拟牢,圈着几十人的光弧扩散,气场带来的威慑夺目。此时此刻,他证明了自己,让所有的质疑都消了声。 宫九歌半眯着眸子,她竟然没看清楚惊凰出手的路数? “城主,由我带队可行?” 宫九歌点头:“那第二支队,便由你来带领。” 确定好队长人选,宫九歌交代好接下来他们各自负责的范畴,临三队分别的时候,楚惊凰再次使了自己那招酷炫的手法,技高一筹没高不说,光这独特的手法就引得人频频侧目,相比之下赤厌晨的简单粗暴朴实无华。 宫九歌:……她教的。 谁更厉害这一点赤厌晨当然不会上心,但是眼看着宫九歌眼神游离,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宫九歌的注意力都在对方的手法上,她这次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章程,和朝渺之前出手有几分相似,不过也只是几分。 赤厌晨的不悦很快被宫九歌察觉,她无奈笑了一声,接着取出来一块打磨好的玉石,倾身系在赤厌晨腰间。 当阶级意识在人心里扎根,这种刻意放低自身的姿态给人的冲击就异常明显,赤厌晨下意识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他的心里在这一刻没有什么尊卑高下,只是单纯不愿看到她对任何人低头,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 宫九歌没管他想什么,系好后方才解释:“这玉石上我附了法阵上去,彼此间可近距离联络。” 接着她拿出另一块,却是递给了木十四:“这块给第二队的人拿着。” 木十四反应过来,将玉石转手拿去,交给了楚惊凰。 这一动作象征着什么,在场的糙汉子们感觉不出来,除了这件事的中心人物们。 赤厌晨被成功顺毛,楚惊凰一言不发接过玉石收好。 工具人木十四倒是察觉了有哪里不对,不过他想着城主和自家兄弟关系匪浅,系个玉也没什么,加上对方随手递玉让他转交,这么件小事就更没关系了啊,城主又不是叫不动他! 可怜这个关注点跑偏的孩子。 木十四被赤厌晨安排给了宫九歌,作为迎接外来客的首选。 等沙漏在瓶底积下厚厚一层,约定的时辰也敲定了最后的节点,远处一声钟鸣,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 宫九歌来了这里几年,还是第一回接触到这味道,心中的猜测扩大。 一个大队伍由远及近,隔着大段距离只能看到晃眼的白,宫九歌乍一眼还以为看到了送丧队伍路过,尤其是白纱黑布装饰的轿子—— 你们都这么不讲究吗? 诡异的队伍在宫九歌一行二里开外停了下来。宫九歌终于能看的更清楚了,难为她把人认成送丧的,这凑近了一看,更像了! 这些人都穿着成套的白衣,抬着的棺……轿子都是如出一辙,随行的女婢长发披落,头上戴着尖尖的白帽露出前额,额前绑着三指宽的白色带子垂在后面,像是护卫的人也都素缟打扮。 宫九歌皱眉,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旁边的木十四问她:“城主,这便是我们迎接的来客?”数百人的阵队位列齐整,他们这次出来的人连人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更别说还都分开了。 最终,宫九歌摇头:“许是路过,别冲撞了人家办丧。”她应该是想多了,常人怎么会推崇这种打扮。 “主人,前面有几个山匪站在那里,不知可要出手诛杀?” 轿子内沉寂片刻,接着传出一道男声:“这地方怎么会有山匪?” 那人沉吟片刻道:“看着装,粗布麻衣,没有纪律,打扮凶煞寒酸,该是山匪没错!” 轿内:“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那人一看地图,唉?这就是了! 他立刻不悦道:“好个小部落如此不识好歹,没早来迎接就罢了,连地儿都让山匪占了去!” 轿内的人:“……早和你说了没山匪。”就冲这地方,山匪也得能活下去! 那人傻眼了,他百般打量着对面,接着还遣人过去问了,最终得到的结果是,果然是他们要见的人! “岂有此理,”此人当下怒不可遏,“区区一个小部落,竟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没有全员跪在十里外迎接也就罢了,还只让这么几个人过来!” “尔等便是在缥缈建城的人?” 宫九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眼前的大队伍三番两头派人过来跑动打听。 木十四也纳闷了,往宫九歌旁边的地上一坐,说道:“这些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赴个约还全员都来了?他们不会要住下来吧!” 宫九歌默了一瞬:“这怎么看都是主人家出行带了随侍吧。” 木十四睁大了眼:“城主是说那些人都是护卫?” 宫九歌:“可能还有仆人。” 木十四咂舌,说出了在场弟兄的心声:“这都赶上我们部落所有的人数了。” 宫九歌也好奇对方的来历,在对方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她直接将那张小纸条扔了过去。 “拿给你们做主的看。” 这是对方先前邀约的信,算是直接挑明了身份。这边收到信条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须臾, 他们冷静了下来。 宫九歌看到对方队伍里走出一个精壮的男人,那人走到他们面前,趾高气昂道:“我家主人让你们管事的前去拜见。” 木十四一听炸毛了:“什么东西,你们约的人还这么大架子……” 宫九歌制止了他说下去,问来人说:“你主人是何人?” “我主人,乃是清水镇的当家,吴秋大人!” 吴春,吴秋。 木十四顺嘴道:“吴春是你们当家兄弟?”毕竟这名字指向性明显。 不料对方脸上一变,伸手便要拔刀:“大胆宵小竟敢羞辱我家主人,纳命来!” 宫九歌取出许久不曾动用的兰花伞,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住了对方砍过来的刀。 “你!” 不等对方收势,宫九歌手臂一收,伞柄猛地砸向对方后颈,近两米的大个子就那样被砸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这一动静很快引起了对方重视,接着出来几个人好言劝和,将大个子抬了回去。 “十八他脾气不好冲,冲撞了阁下还请多担待些。” 宫九歌拿布擦了擦伞柄位置,闻言回道:“脾气不好就该好生管教着,免得哪天出来了被别人教做人。” 第三百七十章 这是同一条历史线吗 “你们说城主是不是从外面来的?” 蹲守的人窃窃私语,有人引出话题。 旁边的人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这人道:“你看城主是不是和外面这些人长的很像?” 包裹了滤镜十层的缥缈城众人立刻反驳:“城主长的多好看,你瞧瞧这一个个跟褪了色似的,羞辱谁呢!” 这人求生欲极强表示:“我是说做派,不,气质,当然他们肯定比不上城主,可这感觉,你们不觉得他们像是一类人么?”他不善言辞不会表达,但其他人很快明白了他这意思。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宫九歌不喜欢出门,一身皮肤养的白皙,混在一群远离社会的人中间,举止做派都显得格格不入。这些外来人一靠近,他们就发现了一种莫名的气场,觉得他们才该是一路人的感觉! 轿子两侧的女婢手执绢布,伸手一扬,将自家主人经行的地面上铺上了绸缎,生怕这贫瘠的土地脏了主人的脚,坐在轿中的人脚尖终于沾了地面。 宫九歌想起来自己家财万贯却没有这般铺张奢侈过,只觉得遗憾,但又一想这举动华而不实还丢人,实在没什么效仿的余地,就此作罢。 “清水镇吴秋,还未请教阁下名讳。”吴秋头上戴着幕篱,边缘一圈纱幔挡着看旁人不清脸,当然,他也难看清别人的脸。 宫九歌起身:“缥缈城,朝渺。” 吴秋听声音惊觉开口的竟然是个女人,他有意看看这是何等能耐之人,将幕篱取下。不料就这一眼,吴秋呼吸猛地一紧。 “在下吴秋,清水镇人氏,家有二妻三妾,姑娘可曾婚配,吾愿以正妻之礼迎之!” 宫九歌第一反应是捂住手里传递讯息的玉石,然而这个动作实在太过多余,谁家法阵是手能捂住的! “厌晨哥,别冲动!” “冷静啊兄弟!” 旁边弟兄摁着赤厌晨的手臂,生怕他扑出去把人打死:“可千万别冲动,你想想城主也看不上那小白脸啊!” 赤厌晨的反应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他把压着自己手臂的人一把掀开:“边去,这还用你提醒我。” 弟兄们面面相觑,接着都对赤厌晨的淡定自信给予了肯定的眼神。 “晨哥果然真爷们!” 赤厌晨冷冷一笑,视线放在宫九歌身上。对方这段位,他还瞧不上眼,但是觊觎他的人这一点,让他很不爽! 赤厌晨也只会在宫九歌面前不加掩饰博关注,面对旁人,他眼神都不带变一下的,就连处了十多年的弟兄都未必能发现异样。 宫九歌一向对自己的外形有数,像这种见个有几分姿色就走不动路的人她也接触过不少,当然,有贼心没贼胆的是多数,出门没带脑子的也少,面前这个刚见面不久,宫九歌有点拿不准。 宫九歌:“家有良人,阁下心意怕是要错付了。” 吴秋忙道:“良禽尚且择木而栖,弹丸之地如何配得上姑娘之资!” 好在宫九歌及时关了通讯玉石,她皮笑肉不笑地对眼前的人道:“阁下对本城主的地盘有何不满?” 吴秋便是再如何色令智昏,也没忘记来此的目的,他没料到宫九歌便是吴春口中的“高手”,当下眼神有了变化。 “原来是城主,失敬失敬!” 得知对方的身份后,吴秋收了轻佻,点明了来意,他差人取来地图。 “这是大陆如今的分布,除了十大家族各据一方之外,余下的领地皆被鬼灵霸占……” 宫九歌:……等等,十大家族? 宫九歌脑子恍惚了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对这段历史何止是一无所知,简直就是知道的还不如不知道,除了干涉思维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城主?”吴秋没等到人回应,奇怪地看向她。 宫九歌:“没事,你继续说。” 宛如和上级汇报的吴秋:…… 吴秋压下浮上心头的诡异感,接着道:“‘缥缈’也隶属鬼灵多的一带,先前有大批山林庇佑,人才得以喘息,可据说山林遭了大火,无法再居住,不知城主是用何等手段建起了城?” 宫九歌说:“在此之前,我倒是先有个问题请教。” “请说。” 宫九歌:“你是如何得知山林遭了大火?” 吴秋一愣,接着神情自然道:“城主怕是不知,那天的火势凶猛,染红了半边天……” 宫九歌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截下他的话:“我很确定,这个位置看不着。” 吴秋声音一哑,接着说:“自是……有些法子,不便道与外人。” 直接说“不”就好了么! 吴秋:“城主能否为在下解惑?为何能在鬼灵包围的圈子里建造城池?” 宫九歌淡淡道:“自是有些法子,不便道与外人。” 木十四:连个腔调都不带变的,厉害了我的城主。 吴秋被原话堵的一噎,待反应过来他立刻辩驳道:“城主怎可如此愚昧,私事为私,公事为公,只要天下人都不再惧鬼灵,城主定能受万人敬仰啊!” 宫九歌想起来后来的赤厌晨便是“受万人敬仰”。 “唉。” 吴秋正说的天花乱坠,冷不丁听到宫九歌叹气,问她怎么了? 宫九歌也不掩饰脸上那副伤春怀秋,她轻叹一声道:“鬼灵易除,可奈何……奈何……”后面的话,她竟像是不忍再说下去了。 吴秋当即道:“城主在迟疑什么,那鬼灵纵然是人身死所化,可也不过是理智全无的东西,活人难道不比死人来的重要吗?” 宫九歌说:“是这个理,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呢,身死不入轮回,还要祸害生前亲友……” 吴秋默了一瞬,看着宫九歌泫然欲泣的脸,心里那点小心思重新涌了上来。 “这,城主知道‘天罚’吗?” 宫九歌当然不知道,她没说话。 吴秋解释说:“大陆上传言,因为世人触怒了神王,所以降下‘天罚’,但凡身死,不入轮回。” 宫九歌:“所有人?” 吴秋:“……可能有没触怒的。” 宫九歌一脸“你认真的”? 宫九歌:“鬼灵聚集的地方有什么共同点?” “人少。”有人的地方鬼灵去了压根不会留下活口。 “树多。”有一定的隐蔽活物作用。 宫九歌:“被鬼灵杀害的人会变成鬼灵吗?” 吴秋顺口道:“那倒是不一定,还得看天……”他话音一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宫九歌也反应过来她刚刚暴露了自己对鬼灵所知甚微的真相。 场面有那么一会儿静谧。 终于,吴秋问了:“城主对这些,似乎了解不多?” 宫九歌笑了声,回道:“不多,却也不少,不过阁下的诚意,本城主看到了!” 吴秋一听,展颜笑了。 木十四旁观咋舌,心说城主平日里是不是也用这招搞(定)过他兄弟? 宫九歌接着道:“想来阁下也该知道,此地穷山恶水,且鬼灵虎视眈眈,我等每每夜不能寐,生怕睡过去就醒不来了,这种感觉,吴公子该懂吧?” 吴秋:不是很懂。 宫九歌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她的重点在接下来:“能抵御鬼灵实在是意外之举,可能撑的了一时,撑不了一世,总得想办法让缥缈城的人有个合适的落脚点。” 她这话一处,吴秋总感觉对方是在暗示什么,但宫九歌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他要是不留神还能给听漏了,完全不像是在对他说话! 吴秋:“……其实城主若是将压制鬼灵的法子献给主族的大人,何尝担心要不来一个庇佑之地。” 宫九歌:“不知你口中的‘大人’是何人?” 吴秋远远看了眼来时的方向,对宫九歌道:“便是十大家族位列前茅的,楚家!” 宫九歌:??? 楚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是个大姓! 不过对方说的是位列前茅,显而易见的,不是第一。 宫九歌打听:“不知各族排名前后?” 这个问题有点忌讳,至少吴秋忌讳,但是提问的人不一样,他犹豫片刻还是挤出一句:“各族排名不分先后,楚族在当中算是佼佼者。” 好的,不分先后,但是我们很厉害的意思。 你来我往间,二人相谈甚欢,吴秋答应为她引荐。这听的旁边的木十四一愣一愣的,然后就看着那士气豪横的队伍,呆了没半天时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木十四:这走向不太对吧! 吴秋也是原路返回一段距离后,脑子蓦的清明了过来。怎么回事?他是来做什么的?怎么这就走了?他甚至连对方城池是个什么样的都没看着! 吴秋气急败坏拉过随侍:“怎么回事?你们就让我这么走了!” 随侍还在纠结纳闷这事儿呢,就见吴秋为此发飙了,他解释说:“主人,可是你们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 吴秋脑子都成了浆糊:“我怎么就这么走了!”还有说好什么了? 宫九歌冲赤厌晨等人的位置招了招手:“整顿队伍,我们能回去了?” 自家队伍:?? 不是,他们走了多久才来,这就结束了? 木十四按捺不住了问:“城主,怎么一回事,我看那小白脸白来了一趟!” 第三百七十一章 去外面发展 宫九歌说:“我们没白来就行,留下两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遣几个人回来,到时候负责安顿。” 木十四觉得悬,人走的那么爽快怎么会派人回来,要留不当场就留下了么! 为验证宫九歌话的真实度,木十四自告奋勇留下来,还想拉着赤厌晨一起,被对方头也不回地拒绝了,他眼神又瞄向楚惊凰。 “兄弟,楚家,跟你还是一个姓呢,你就不好奇?” 楚惊凰知道自己名字背后的含义,打心底里厌恶排斥,听木十四问,他说:“不,我不……” 木十四一把揽住他,满眼都是感动:“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 楚惊凰:??? 楚惊凰被人强行安排的明明白白,真是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赤厌晨问起宫九歌,为什么这么笃定会有人返回? 宫九歌对此给出的答案是:“不笃定,但是那个小话痨回去的路上一定会问东问西,要先避开这种可能。” 正想谈起这个话题的赤厌晨:…… 宫九歌侧眸看他,双眼含笑:“当然,如果问的人是你,我是不会觉得烦的。” 背景板们:城主好会撩啊! 赤厌晨耳朵泛起红晕,扭头道:“我是想问你们的谈话内容,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想到外面去。” 宫九歌说:“了解一下当下的局势,况且我说的也不假,这地方确实危险,而且我们的实力低,若要长远发展免不得接触外界。” 木十四等了没多久,远处隐约看到了一支小队的影子。 “还真回来了!” 木十四觉得他们城主真是料事如神。 宫九歌回城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木十四的消息,他们前脚回来,他几个后脚就把人带来了。 为首的人纶巾打扮,见了宫九歌神态平静地行了一礼:“见过城主,在下吴愁,我家主人让我等前来,协助!” 那个顿儿是怎么回事? 宫九歌听到他的名字:“也姓吴?” 吴愁说:“在下乃是吴系分支,目前在吴秋大人手底下做事。” 宫九歌点头:“既然是吴秋大人推荐来的,定然异于常人,不知阁下有何过人之处?” 吴愁回答的滴水不漏:“过人之处当不起,不过是对外接触多了,多几分了解。” 二人谈话间,接到宫九歌回来这一消息的赫小琢“哒哒哒”跑了出来,见有客人在,她从门外露出半边小脑袋往里看。 宫九歌一眼便注意到了赫小琢,伸手打了个招呼示意她进来。 赫小琢小跑进来扑进宫九歌怀里,接着打量来人,吴愁看着这几岁大的孩子,想起来之前吴秋之前疑似不放弃撬墙角的话—— 看看她说的“良人”是谁! 吴愁心想,孩子都这么大了,估摸着墙角不太能撬动。 赫小琢爬上宫九歌的腿,声音脆生生地撒娇:“娘亲,你回来了,有给琢琢带礼物吗?” 宫九歌揉揉她的头,笑道:“给你带回来几个大叔讲故事,讲外面的世界。” 赫小琢探头探脑的,接着小声问宫九歌:“爹爹呢?” 宫九歌说:“也回来了,喏,这不就来了?” 她话音一落,赤厌晨刚好带着人从外面进来,赫小琢从他招手,笑着叫了声“爹爹”。 吴愁终于看到了这位“良人”的真面目。年轻是真的年轻,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桀骜,还有几分不经世的青涩,是个年少英才,这是吴愁对赤厌晨的第一印象。 赤厌晨走到宫九歌身边坐下,将赫小琢抱过来,对宫九歌道:“如何?” 宫九歌没回,她对吴愁道:“这是我城执令,赤厌晨,城内事无巨细都由他来执掌。” 吴愁沿途过来,多少将城内的情况大致看在了眼底,人少是真的,一眼看过去除了女人就是老幼病残,从外看城墙巍峨,不想城里竟然萧瑟成这样,唯一像话点的估计就是这城主府了。 他不知道的是城里的壮丁都在城外的法阵附近守着,一般很少在街上晃悠。 等这边和吴愁交涉好,宫九歌让人给这些人安排了住的地方,等人都出去了,她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出一个地形分布图。 “这是吴秋先前拿出来的东西,当今大陆十大家族分布图。” 十大家族,宫九歌大小记了个笼统,占地面积在地图上排的上号的当属姬、幕,楚三家,三家鼎力为王,在不大的地图上占了近四分之一。 “这几个地方挺有意思,”宫九歌说,“在后世,幕族……很强大,倒是这楚……”说着说着就消声。 宫九歌说不出来,心说你这历史乱七八糟没有半点和后世传言接近的历史还担心我说出去? 赤厌晨习惯了这等异样,等了一会儿听她没再说下去,道:“楚姓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先前见你留心楚惊凰。” 宫九歌点头:“是这样,只是不晓得这特别之处在哪里。” 后世的七大古族,除了宫族之外,眼下都在这十大家族当中,无一不是存着家底,这楚姓在这时候也是名门望族,怎地能没的那么干脆利落? 赤厌晨说:“若是想依仗外面的势力,你,是想借楚族的威势?” 宫九歌:“眼下能接触到的,不就是这个送上门来的么!” 赤厌晨一想有道理,他说:“那这段时间,便从这十个人身上,探听消息吧!” 宫九歌:“行,交给你了。” 关于容器和名字的事,宫九歌开始就没有隐瞒,都告诉了赤厌晨。宫九歌到了现在仍记得对方的反应,赤厌晨听完,只是动作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听。 宫九歌:“你想说什么?” 赤厌晨想了想,不知道得知了这一消息的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但是宫九歌一脸担忧取悦了他,他说:“别人把我当成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毕竟吴春的目的不加掩饰,他纵然年少无知,也知道本能避开威胁。 宫九歌当时就觉得自己真是小看赤厌晨了,这么一比较,高度立刻就出来了! 赫小琢伸手在宫九歌眼前晃了晃:“娘亲,你在想什么呀,爹爹喊你呢!” 宫九歌从记忆中抽身,见赤厌晨看她。 赤厌晨:“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宫九歌没说是想起你了,只道一字:“没。” 虽说在缥缈圈了一片地生存,但是法阵时时要人维护,加上城内人少,想发展还得往外面走。而且,宫九歌有预感,外面那十个家族,和后来的缥缈城,定然有什么联系! 吴愁听了吴秋先前的说法,先入为主,觉着吴春先前管辖的这群人该是个什么什么模样,真看到了却又觉得他们并非一无是处。 吴愁的想法还是局限了,他也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对这处的评价,这件事尚未传开,于楚家而言,缥缈建城无疑像是他们家养的牲畜翻了天,准备的容器有了自己的思维等等诸如此类。 让楚家高层起了招揽之心的,无疑还是他们能应对鬼灵的手法,这法子他们倒也有,便是提炼一种特殊的香料搽在身上,能勉强混淆鬼灵的感知。 然而提炼不易,原料昂贵罕有,且弊端太大,香料的气味容易被别的东西掩盖破坏,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另辟蹊径。 “缥缈城”的出现,便是这一处“蹊径”! 吴愁:“来了有几天了,在下尚不清楚,不知缥缈城外常人能走出多远?” 宫九歌:“十二三里路。” 吴愁若有所思:“记得初见城主那时,可离了不止这点距离。” 宫九歌说:“不瞒你说,用的正是相同的路子。” 吴愁点头,知道这个话题该终止了。 接着他看了宫九歌几眼,忽地道:“城主,不是这里人吧?” “怎么说?” 吴愁解释:“城主这通身的气度,还有您或许没发现,您与这座城,融不进来。” 宫九歌不置可否。 吴愁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而且宫九歌形貌气质皆为上层,到了外面的那些家族里,本家的姑娘们怕也不及她。 吴愁心里想着,或许该让人去打听一下,这人真不是哪个家族里的人? 宫九歌想起来之前自己问过的话,问吴愁说:“你家大人姓吴,刚好本城主之前也认识个姓吴的。” 吴愁听出来了:“城主说的人是吴春?” 宫九歌点头。 吴愁皱眉,他说:“吴家在清水镇是大姓,吴春……也是吴系旁支,不过他人天赋才能都一般,便被远远发落了出去。” 带着一批人,在这里建了水源部落,作为高层的容器补给。 宫九歌听着这轻描淡写甚至鄙夷的语气,想起吴春人实力脑力都一般,但是召的来逆生兽,拿得出让宫九歌差点没栽了的神器—— 这样的配置,当事人也只才落了个“发落”的说法?! 宫九歌对这个世界的危险性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在此之前他就没了下落,城主打听,可是和此人有过交集?” 不仅有交集还动手把人弄死的宫九歌:“说过几句话,不熟……你若是见到了,或许能帮我打个招呼。” 如此这般。 第三百七十二章 离开缥缈 宫九歌既然做好打算去外面了,这事儿就得和城内的其余人提上一提。具体提什么呢?走还是留! 大厅内聚了一圈的人,多是往日守在城外的骨干,宫九歌将她的想法提了出来,问过在场人的意见。 这里坐着的多是实力强劲的青年,很少有愿意蜗居在此地的,但是当中也有家人不便远行的,前途未知的人。 宫九歌说:“提出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尊重你们的意见,当然,想留下来也没关系,我会将维持法阵的方法交给你们,只是提醒一句,这法子不稳定因素过高,先前坎塌了一个矿山就得全员改变策略,眼下是稳定了,但是能持续多久,变数多少,谁都说不准。” 下面有人忽然来了句:“城主是要带执令一起走吗?” 赤厌晨:“自然是要一起。” 那人来了句:“城主既然自己有离开的打算,又为何要把能保护这里的人也都带走,您这样做,岂不是要亲手将那些无法离开的人送入地狱!” 宫九歌没料到有人会这样说,,一时没接的上话。 赫小琢从赤厌晨怀里探出头来,小孩子童言无忌,嗓音清脆道:“娘亲,保护法阵的办法你都留下来,也都说清楚,琢琢都能听懂了,他们为什么还要下地狱啊?” 那人气急:“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赫小琢从小被人宠着,加上她人机灵,哪怕犯了错也懂得撒娇卖乖,所以长这么大也没人凶过她,第一次被人吼她整小只都懵了。 “呜哇——” 赤厌晨眼神锋利,刺向情绪过激那人。 赫小琢往日就讨喜,在场有不少喜欢她的,纷纷对着那人怒目而视。 宫九歌搭在扶手上的手收紧,她没说话,站起来走到赤厌晨面前去抱赫小琢,明明这么大了,偏偏就喜欢人抱着。宫九歌抱了两次没拉动,心里那点火气散了不少,转而扬了扬眉。 赫小琢扒拉着赤厌晨不撒手,宫九歌没再动手,赫小琢以为自己没事了,悄悄地抬眼,干净清爽的一张小脸哪有一点泪痕。 宫九歌冲她伸手,赫小琢扁扁嘴转扑宫九歌怀里。 赫小琢以为宫九歌不赞成她这样说,索性豁出去了,接着道:“娘亲,要是你没来这里,水源部落被火烧了,他还会坐在这里说你送他去地狱吗?” 宫九歌抱着赫小琢面朝自己,伸手顺顺她的头发:“小孩子别瞎学脏话。” 赫小琢眼眶一红。 宫九歌亲亲她的脸:“琢琢说的都对,那是你的话该怎么做呢?” 赫小琢嘟囔:“娘亲不将趋利避害的话说出来不就没事了么,明明法阵现趋势运行稳妥,除了地震火山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宫九歌笑了:“有道理,那已经说了,现在该怎么办呐?” 赫小琢小下巴一抬:“木十四哥哥都教过我了,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把他打一顿丢出去就什么都解决啦!” “木十四!” “木十四!” 夫妇二人同仇敌忾,眼神不善地看向木十四。 木十四欲哭无泪:小主子你坑我,我那就是随口说说,还是从城主口中听到的! 先前说话那人被无视,还被赫小琢的“童言无忌”打击的抬不起头。 宫九歌哄好了怀里的宝贝,同时告诉她:“这种事,娘亲之所以说出来,是给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交代,有人跳出来说话,这也在娘亲的意料之中。在这里尚且有人反对,等这消息传遍缥缈,站出来反驳叱骂的人更多。” 赫小琢不解:“那为什么……” 宫九歌说:“其实主要还是这一走,有生之年你都不会再看到他们了,他们的言辞不能妨碍到你。” 赫小琢摇头:“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娘亲,你将他们从废墟中带出来,凭一己之力弄出这个庇佑之地,他们为什么不感恩,还要责骂?” 宫九歌这个问题还真回答不了,自家宝贝还小,实在不适合灌输什么不好的思维给她,万一长歪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赫小琢搂着宫九歌的脖子蹭了蹭:“那琢琢不要长大了。” 宫九歌听到这话,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无声叹了口气。场上人多,却无一人开口。 吴秋的消息很快传了回来,楚家有个长老想要接见宫九歌,收到消息后,宫九歌将消息传了下去。 “过去了应该还得再挣扎挣扎,领地什么的重在交涉,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宫九歌对面前的赤厌晨道,“你那边如何了,哪些人有意向离开?” 赤厌晨:“还不少,乐意走的多是青壮年,一半一半。” 宫九歌手托着下巴,她说:“你把确定不会走的人名单给我。” 赤厌晨拿过一张纸,当即就要写个她。 宫九歌:“干嘛?” 赤厌晨:“你不是要名单?” 宫九歌:不是,大几百人你就都知道了? 赤厌晨还真知道。 赤厌晨写好名单给她,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失笑:“不是,感情你之前让我处理这些事,不是看到我的天赋,只是躲懒?” 宫九歌扭头:“哪里话,这叫锻炼。” 赤厌晨:“嗯哼?” 宫九歌看名单认真,赤厌晨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宫九歌想了想,说:“先前是我肆意惯了,没有考虑周到,后来我认真想了想,既然是和这段过去告别,那就告的漂亮一些。不然琢琢问起来,我也没办法回答她,这个年纪高高兴兴就好了,愁什么人间真理。” 若是苏止棘等人在这,想必会很欣慰,某人终于懂得顾及关心她的人的情绪了。 赤厌晨:“你要,怎么做呢?” 城内的人可分三大类:要走的,犹豫的,不走的。 宫九歌对这时候的局势熟悉程度就差归零了,出去遇到什么事都说不好,但是开辟的第一步,必须要走出去! 她将要走的人聚到一处,将对外界现有的了解说了出来,然后对此表态:“……出去后你们的安全没人能保证,遇到什么事都有可能,人为伤害频率最高。” 有人为此提问:“既然如此,城主,我们为何要出去?” 宫九歌:“为了,更好!” “什么是‘更好’?” “对啊,我们活着,不就是‘最好’吗?” 宫九歌:“‘最好’就是,城内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人,都有依靠,在座各位,除了想要活下去,还会有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 这句话在他们看来无比陌生。 宫九歌说:“大饼就不画了,以下所有措辞都能总结成一句话——但行通途,莫问前程。” 这些话在座下这些人听来晦涩难懂,但是,不得不说,很吸引人。 赤厌晨在人走后问她:“接下来就是这些第二批犹豫的?” 宫九歌头都没抬:“不管,看看这第一批有没有动摇的,晚点我去做第三批人的思想工作。” 第三批普遍为普通人,普通程度可归于没文化,不识字,没实力,每天都在为吃饱饭而活,宫九歌的白话很快将人心问了下来,知道动身出发那天,全城的人夹道送行。 赫小琢都在准备如果那天有人欺负娘亲,她要怎么给对方教训了,不想这天看到的笑脸还不少。 好奇怪啊! “娘亲,”赫小琢拉拉宫九歌的手,“和你那天说的不一样啊!” 宫九歌弯腰将自家宝贝抱起来,笑道:“是啊,他们被娘亲的好意打动了,来送行的。” 赫小琢咯咯笑了:“娘亲也有不对的时候。” 宫九歌说:“对啊,娘亲也会犯错,人都会犯错。” “错?”赫小琢眨眨眼,“不是‘错’,是‘不对’。” 宫九歌乐得和小家伙聊天,问她这两个的区别是什么。 赫小琢吐吐舌头:“‘不对’是与事实相反,但是‘错’,娘亲听着不像是指责吗?” 宫九歌煞有其事地点头:“对,我觉得有道理。” 赫小琢涨红了脸:“娘亲别哄我,我说的不对吗?” 宫九歌说:“没哄你,娘亲在这个年纪也……聪明。” 木十四:“噗……” 赤厌晨:“咳。” 赫小琢脸上红晕未褪,对木十四大喊:“十四叔不许偷听女孩子讲话,还有爹爹!” 宫九歌也回眸飞了他们一眼。 木十四被赫小琢萌了一脸,他压低声音对赤厌晨说:“小公主太可爱了,我也想要个漂亮又乖巧的女儿。” 赤厌晨看着母女二人的背影,低笑一声:“确实可爱。” 就这样,宫九歌一行离开了“缥缈”,踏上了前往通途之路的新篇章。 第一站,清水镇,boss吴秋,危险程度,目测二星。 吴秋自从无功而返一趟,每夜每夜的都在想那天发生的事,从见到人到交谈,再到单方面达成协议,到底是哪里不对,他怎么就像被魇住了一样。吴秋百思不得其解,哪里能想要言语诱导,催眠这种事,最后只能归结于,那美人太过漂亮,他迷了心! 可眼下不管怎么漂亮,都上报给楚家上层了,她若是得势,他就更觊觎不得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位巨佬意外同台 吴秋并非色欲熏心的人,宫九歌要真能被楚家高层看上眼,他这个引荐的人也能沾光,拉拢自然是比得罪来的理智。 在吴愁带人抵达清水镇的当日,吴秋亲自带人来接应。 “朝城主,一路走来怕是累了,秋早将住处收拾妥帖,这边带你们过去。” 吴秋的客气程度在宫九歌意料之外,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楚家对她这手法阵感兴趣的程度。 清水镇是个风景秀丽的临江小镇,气候宜人,一排排竹楼沿着河道筑起,一眼看过去雅观别致。 缥缈来的人何曾见过这等风景,一个个的赞不绝口。 “这地方真漂亮,遍地都是河流。” “好多人,他们的房子是什么做的?木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树?” “他们穿的衣服都好奇怪,袖子好宽,不会被划破吗?” 听着后面的人窃窃私语,给她们引路的小丫鬟们忍俊不禁。 吴秋安排给他们的住处沿河两岸,走上第三层小楼,视野能游遍半个小镇,是个极好的地理位置。等人整顿下来休息几天后,吴愁上门来递请柬,是给宫九歌的。 “楚家有位大人来了,主人在府内设了宴,邀请城主酉时前往。” 宫九歌将请帖接下,随口问吴愁来的是什么人。 吴愁摇头:“这些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并不清楚,不过听出是楚家极其看重的人物。” 宫九歌对这个姓氏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方面她有想过这大家族在后世没名的原因,另一方面就完全是第六感作祟了。眼看着还有几方主角没露面,宫九歌坐不住了。 吴秋知道上面对宫九歌的重视,可没料到重视到这份上,楚家本家,嫡系第三女楚昭昭竟然亲自下榻清水镇! 吴秋在收到这条消息的前半个月就在开始着手准备了,直到楚昭昭来的这天,城内张灯结彩,一片繁华。 赫小琢牵着赤厌晨的手走在街上,路过看到一个花灯做的非常精致,就拉了拉赤厌晨的衣袖:“爹爹,我想要那个!” 赤厌晨牵着她走到那个小摊前,天还没暗下来,花灯没点也看得出来做工精致。 赫小琢迫不及待地问了价格,却见卖灯的老人家摆手:“我这灯名叫‘鹊桥仙’,只卖给惺惺相惜的爱人。” 赫小琢一听垮了脸:“啊,娘亲怎么没来呢!” 赤厌晨说:“她晚点有事,”接着他对老人道,“老人家,我夫人眼下也不在这里,我孩子又喜欢的紧,不如您开个价。” 老人家对这个灯有执念,说什么都不肯直接卖给他父女二人。 赫小琢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宫九歌不会在物资上委屈她,赤厌晨更是将她捧在手心,对她有求必应,难得见到一个心爱的东西,人家还不肯卖,赫小琢当下就不愿意了。 “爹爹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就要这个——” 周围人来人往看着赫小琢撒泼胡闹,赤厌晨百般交涉不得,总不好强买强卖,动手强抢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赫小琢眼睛都揉红了,赤厌晨心疼的很,还是第一次束手无策成这样。 “不哭,回去带娘亲一起过来,好不好?” 赫小琢呜咽声小了很多,但却是不愿意回去。宫九歌是纵容她没错,但是她要敢无理取闹,绝对绝对是会挨揍的。当然,挨揍后可能就会拿到花灯了。 赫小琢想到这儿,看那花灯也没那么好看了,只是她还想在挣扎一下,泪眼洼洼地看着卖灯笼的老人、 “爷爷,真的不能卖给琢琢吗?我们加钱。” 老人家这个年纪正是疼孙子的时候,哪里看得小孩子哭,他开口解释说:“小娃娃,你知道‘鹊桥仙’的由来吗?” 赫小琢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天真的问:“小仙女的故事吗?” 老人家“哈哈”一笑,说起了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 赫小琢听着入迷,末了还说了句:“娘亲从来不给我讲这个……”说是降智。 老人和蔼道:“你还小,对这些了解甚少,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唯有爱情是最琢磨不透的。” 赫小琢不太能理解这话中的意思,只是莫名想起来宫九歌的话。 还真有点……降智啊! 不过感觉,很奇妙。年幼的赫小琢眼下只能想到这个词。 “你们父女俩出门怎么都不带我。”清丽的女声自父女二人身后传来。 赤厌晨一愣,回头看到一张秀美清隽的容颜,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之所以看的这么详细,是因为赤厌晨意外地感觉到这女人身上的感觉,就是一种抓不住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像极了宫九歌。 女子走到摊前拿出银两,对老人道:“现在,可以将灯笼买给我们了吧?” 老人狐疑地看着她。 赫小琢扬声道:“阿姨,这灯笼是要夫妻来才能卖的,我和爹爹跟老爷爷说了半天都不行,你也要守规则哒!” 女子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父女二人。 赤厌晨看出来这女子是想帮他们,但是赫小琢不乐意,当然,他也不愿意就是了。 只是对方的好意,他要是直接反驳未免面上过不去,赫小琢的童稚举止将尴尬悄然化解。不出意外,他们谁都没买到灯,但是老人家免费送了赫小琢一只小兔子花灯。 就在赫小琢兴高采烈抱着花灯要回去的时候,宫九歌的声音在父女二人身后响起。 “怎么这么久?” 赫小琢听到熟悉的声音眼前一亮:“娘亲亲——” 宫九歌听到自己宝贝拔高的声音扬眉:“看上什么东西了?” 赫小琢脚下一刹。 赤厌晨失笑,将花灯的事给宫九歌解释了一番。 宫九歌:“琢琢胡闹没有?”可以说是非常了解自家宝贝了。 赫小琢扭头左看右看,在宫九歌注意不到的角度小眼神看向自家爹爹,满是哀求可怜。 赤厌晨说:“没有,琢琢很乖。” 宫九歌:“你就会惯着她。” 终于有机会买到花灯了,老人看着她,却忽然问:“你是真的吧?” 宫九歌:? 赤厌晨:…… 宫九歌奇怪:“什么真的?” 老人再次声明:“我这灯,只卖夫妻。” 宫九歌笑道:“挺好的。” 老人家笑了:“这么些年了,你是第一个说好的。” 赫小琢终于有机会拥有这只漂亮的灯了,眼巴巴地看着宫九歌从老人手里接过来。 老人家笑的眼睛眯起来:“这灯夫妻二人一起放最好,你们现在试试,老头子好久没看到‘鹊桥仙’亮起来了。” 赫小琢:??? 花灯总算拿到了手,赫小琢心满意足,这时在他们旁边的女子开口。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她问的是宫九歌。 宫九歌抬眸,后知后觉注意到了这个旁观者。 女子笑道:“我看着姑娘眼熟,固有此问,姑娘莫怪。还未自我介绍,我叫………昭,赵淼。” 赤厌晨瞳孔一缩。 此刻宫九歌脑海中仅有的念头:……巧了,我也是。 “城主,”楚惊凰找过来了,他说,“那边来人了,城主该出发了。” 这个时代的三大巨头,就这样巧合地同台。 这个时候是不兴“城主”这个说法的,清水镇中能被人这么叫的,也就只有外面来的那位了。 赵淼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原来阁下就是在缥缈建城的那位高人。”叫什么来着她想不起来了。 宫九歌:“在下,朝渺。” 赵淼:……还挺有缘。 后来宫九歌回去的时候,赤厌晨心事重重。宫九歌问怎么了。 赤厌晨说:“那个女人和你同名?” 宫九歌摇头:“她应该不叫这个。”只是用了同一个化名而已。 赤厌晨顿了顿,忽然问了句:“那你叫这个吗?” 宫九歌一愣,她忽然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赤厌晨,后来的赫无双,不是他不清楚不去问,而是他在迁就理解她。 如她所想,赤厌晨没听到她的回答,自然而然地错开话题。 “时候不早了,你是独身赴宴,还是我安排人陪你去?” 宫九歌不放心赫小琢一个人,赴宴不能带她一起,他就得留下。 这些年来秘而不宣的事,此时被挑明,宫九歌心里熨帖,伸手抱了抱眼前的爱人。 “我自己带两个人,你和琢琢在家里等我。” 木十四陪着宫九歌一起去了,府上火树银花,像是拿出了所有身家来装潢修饰,恰到好处的奢靡。 木十四咋舌:“要是有一天旁人这般隆重,是为了接待我们该多好。” 宫九歌失笑:“那你可得加油了。” 木十四挠头:“城主来过这地方吗?” 宫九歌摇头。 木十四说:“看您没有一点惊讶,我还当您来过呢。” 宫九歌没接这句,顺着吴府下人的指引来到宴席上,他们的位置靠着上首比较近,上面的首位是空着的,那位大人物还没来。 木十四眼睛被宴席上的酒菜吸引:“那是鸟吗?那只鸟的尾巴怎么分叉成这样!” 宫九歌:“……这是凤凰,传说中的珍禽。” 木十四哑然:“这么珍贵就给煮了?” 宫九歌:“萝卜雕的形,喜欢的话,待会儿宴席结束给你打包带回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你是敌是友 木十四跃跃欲试,明显是对宫九歌口中的“打包带走”很感兴趣。 “楚小姐这边请。” 眼看入口处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绰约的丽影进来,宫九歌抬眸看去,一点都不意外是个熟人,楚昭昭,便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自称“赵淼”的那个女子。 楚昭昭看到宫九歌,抬手打断了吴秋的话。吴秋话音一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城主已经到了?”吴秋说了这么句,没人回答他。 楚昭昭径直走向宫九歌所在的席位,对上宫九歌的视线,她身体微倾:“朝城主,巧了这又遇到了。” 宫九歌笑说:“不巧,楚小姐可以当作,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楚昭昭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面前的人才是,但是对方看向她的眼神,那分明是对熟悉之人才有的目光。不过也正好,她刚好对这人很感兴趣。 等入了席,吴秋作为东道主自然要说起双方的身份,楚昭昭知道的远比吴秋要多,不欲听他废话:“我都了解,还是向朝城主介绍介绍我吧。” 宫九歌挑眉。 依着楚昭昭的身份,便是吴秋,也只能说得出来她是本家排行第三的楚三小姐,其余的,他是真说不出来。 吴秋言辞漂亮地将楚昭昭的身份说了一遍,宫九歌折合下来顶多算是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不过这点她本来也知道。 楚昭昭单手撑着下颔,见宫九歌知道她的身份后道:“我的身份,朝城主知道了,当然,朝城主的身份,我也略有耳闻,之前一面之缘,朝城主的小女儿还真是漂亮。” 宫九歌听她这语气,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水源部落存在的缘由,眸子蓦的一冷。赫小琢是宫九歌的逆鳞,旁人触碰不得,宫九歌先前一点误失酿成大错,几乎成了她的心魔,无论什么时候赫小琢身边都不能离开人。 也是亏得小家伙懂事,不然这个年纪走到哪儿也有人跟着,指不定得闹多大脾气。 楚昭昭的话踩中了宫九歌的雷点,她当即就沉下脸。 楚昭昭尚且不觉,她接着道:“都说清水镇山清水秀,人文景观,但我今日在镇上绕了一圈,竟未曾发现有谁比朝城主一家容貌更为出彩。” 场上的贵女们敢怒不敢言,楚昭昭的身份不是她们能反驳的,然而提出来的人惹不起,她们还惹不起压自己一头的么? 宫九歌接收到几方不善的眼神,没有为此表态。 说到底,楚昭昭才是她这次的主要目标,眼下若出口反驳,忍了对方不快,想必都会报复在接下来她们的协议中。 楚昭昭果然对她的识趣很满意:“我这次来的目的,朝城主或许早早收到过消息,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来了! 楚昭昭起身:“府上的风景不错,朝城主随我去走走?” 吴秋:不是,有事我们不能在这儿说吗? 宫九歌从容起身,摁住了想要同样起身的木十四:“好好呆着。” 宫九歌和楚昭昭相协离开了席位,吴秋对下首的吴愁使了个眼色,吴愁站起来也出去了。 宫九歌:“楚三小姐叫我出来,不知道是想单独谈些什么?” 楚昭昭视线专注这个别致的后花园,好似拉宫九歌出来真的只是为了赏景。 “朝城主,姓朝名渺?” 宫九歌应了声。 楚昭昭说:“恕我直言,此名不详。” 宫九歌:“楚三小姐还会算命?” “对。” 这一声让宫九歌怔愣一下,尤其看楚昭昭的模样不是在说笑。 楚昭昭说:“可惜楚家这一代只出来我一个擅长占卜的……” 宫九歌:听你的声音不是很可惜。 楚昭昭:“更可惜的是,涉及到一些事,不可逆转不说,还不能说与人听。” 宫九歌听出了对方的画外音,顺着她的意思问道:“楚三小姐占卜出来的,莫不是与我有关?” 楚昭昭:“这么说还不尽然。” 宫九歌猜测她既然先问起名字,再结合她这句,那占卜出来有关的就未必是某个人。楚昭昭先前一时口误自称“赵淼”,眼下宫九歌自称“朝渺”,无论是朝渺还是赵淼,那不过是个称呼。 楚昭昭目光炯炯看着她,等着她接话。 宫九歌直接装傻,满脸的困惑。 楚昭昭:“……说下去。” 宫九歌:“说什么?不该是楚三小姐继续说吗?” 楚昭昭只恨自己先交代了占卜结果不能说与人听这件事。 楚昭昭:“不喜欢这个话题也可以,不如我们聊聊你可爱的女儿?那个本该寿命已尽的小家伙?” 她这两句话成功让宫九歌变了脸,宫九歌终于开始正视眼前的人了。 楚昭昭仿佛没看到她变了的脸,接着道:“而且你也很奇怪,我的卦象里有你的名字,却没有你。”按理说,人和名字都是相辅相成,有着依附关系的,偏偏面前的人,将这关系从中隔开斩断,看不到半分联系。 如果不是有什么没听说过的案例的话,那么宫九歌身上的特意之处就只有一个合理解释。 “‘朝渺’是你的化名。” 其实这么说也很勉强,因为人的一个称呼叫久了便会与其产生联系。打个比方,她占卜出“李四”会毁天灭地,那么她改名叫李四,也会有几分可能成为占卜中的人,不过说到底,人就是那个人,就算你不改名,也会有各种理由最后被强行冠上“李四”这个名字。 楚昭昭最先锁定的目标就是宫九歌,但是这诡异的卦象又让她摸不着头脑。 然而不管如何,她都能确定一件事,面前这个人,她的存在不一般,就是无法分辨,是敌是友! “我此次亲自前来,是因为收到本家的消息,说有人竟然能无视鬼灵的存在,在一个贫瘠的地方建城。” “这事儿刚开始谁都不信,但是摆了物证在眼前,他们便决定让我来看看。” 宫九歌对此回应:“不过是偶然琢磨出一些小东西恰好有神奇之处罢了。” 楚昭昭似笑非笑:“你可决定拿它做投名状了?” 宫九歌笑而不语。 楚昭昭说:“若真有传言那般神奇,那你现在就是个香饽饽,出门便会被几大家族哄抢。” 当然,眼下在楚家的地盘上,是不会给她“出门”这个机会的。 宫九歌说:“凭借楚家的实力,可不会让我陷入这种困境。” 楚昭昭:“还要请朝城主露一手,让我好跟上面的人交代了。” 楚家收到了来自他家三小姐的信件,交代了她这次外出的收获,对方罕见的手法着实惊艳且实力不弱,尽快封锁消息,将人拉入自己麾下。 在清水镇住了没半年,宫九歌一行再度动身了,这是的引路人换成了楚昭昭。 到了城外,楚昭昭祭出一条绸带,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他们脚下仿佛踩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下一秒便凌空而起。 有人惊呼一声:“这是什么?我们现在……在天上?” 楚昭昭看向宫九歌,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几分不一样的表情。宫九歌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抱着赫小琢又给她过了个斗篷。 “这是一件普通的神器,只能用来代步。” 等等,普通和神器这两个词就不搭好吗? 宫九歌说:“‘神器’是你们对这些东西的统称吗?” 楚昭昭:“当然不是,它们也是有等级之分的,过得去的是‘神器’,更好的是‘圣器’,神器之下就是高低阶了,那种动作和残次品没什么两样。” 宫九歌哪里会相信对方口中的轻描淡写,楚昭昭这个层面接触到的多是神器无疑,但是对方在这个时代的身份地位是上上层好吗! 楚昭昭口中的代步工具足足将四个月的车程缩短到了一个月。本来时间还能更短来着,但是宫九歌强烈反对夜里顶风赶路,他们这些成年人尚且能扛上一扛,赫小琢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不是要小家伙的命么! 近一个月后,他们抵达了楚家本家所在之地。 楚昭昭说:“这里是楚家本家所在之地,朝城主随我去见见我叔叔。” 楚昭昭的叔叔名叫楚深,是家主的嫡亲弟弟,他对宫九歌口中的“法阵”甚是感兴趣,便全权安排了宫九歌一行的大小事。 宫九歌被引荐给楚深的时候,想着楚昭昭的叔叔,该和她爹差不多的年纪,结果看到人后她发现,对方竟然意外的年轻。 楚昭昭小声说:“我叔叔,我爹的第二十三个弟弟,同胞的。” 宫九歌:…… 宫九歌身边的人聚集的大多是未成家的,妻妾都少有,眼下听到这样的实例,对后世那几个古族简直鄙夷。 楚深一眼便注意到了宫九歌:“这边是朝渺朝城主?” 楚昭昭彼此介绍:“小叔,他就是你一心相见的人。” 楚深的身份,他是最初提出混淆鬼灵视听,研究出那种草药的人,虽然后期参与进去不少厉害人物,但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功绩。 当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法子,那药草的数量日渐减少,千金难求,他的初衷便这样碎在了利益手中。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今天我生辰 楚深对宫九歌一抱拳,目光诚恳道:“在下楚深,久仰朝城主大名。” 宫九歌没有受这一礼:“楚公子客气。” 楚深目光炯炯,看着宫九歌的眼神热烈。 楚家人的外貌都偏儒雅秀丽,中规中规的美,典雅大气,偏偏眼下,宫九歌面前就有个凤目长眉的翩翩公子,用着痴汉却全无冒犯之意的眼神直视她。宫九歌是不清楚对方是怎样做到将这两种气质聚集在一身的。 楚昭昭扶额:“小叔,有话好好说,你先坐下。” 楚深后知后觉回神,恢复往日的风范:“冒犯了,朝城主。” 宫九歌:“客气。” 楚深吩咐下人上茶,接着看向楚昭昭:“辛苦了。” 楚昭昭:谢谢你看见我啊! 楚昭昭摆手:“小叔客……”等等,这“客气”两字出现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转头见宫九歌似笑非笑看着她,楚昭昭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可算注意到我了,不要紧,我不辛苦。” 楚深略一颔首,接过下人手中的茶盏,对宫九歌道:“这是茶山的人刚送来不久的新茶,朝城主尝尝味道如何。” 宫九歌来了这里这么久,连喝热水都得自己上手,茶什么的更是没能沾过手,以前不会分给半点余光的东西,眼下碰到了,还真有几分怀念。 宫九歌:“味道不错。” 楚昭昭竟然从她这话的语气中听出来几分真心的喜爱之意。 楚深不觉,只当是面上的客气话,他语气故作淡定说:“我听闻朝城主擅长一术法,能避开鬼灵?” 宫九歌也不避讳,她说:“机缘巧合下发现的,对鬼灵确实有一定的隔绝作用?” 楚深眼神一亮,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只是隔绝?距离能有多远?对鬼灵会不会造成伤害?对,对自身有什么要求?” 宫九歌心说我知道这术法在你们看来罕有稀奇,但是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楚家距离鬼灵游历的地段尚且安全,外面还种了大片用来隔绝鬼灵的植株,犯不着对个不知底细的人这般推崇才是。 宫九歌说:“楚公子莫急,这件事我们可以坐下来详谈。” 这便是要先谈条件的意思了。 楚深看向楚昭昭,欲言又止。楚昭昭舌尖抵着上颚,对楚深缓缓摇头,楚深眼神瞬间一暗。 宫九歌在旁看这二人互动,心头一跳。难道楚深在楚家的话语权还不及楚昭昭? 楚深此人在楚家威望高,但确实没什么实权可言,他看楚昭昭的本意便是想知道楚家主对这件事的看法,楚家是拿了多少筹码来换取这门术法? 然奈何楚家主拿出来的筹码,在楚昭昭言语试探下,察觉宫九歌的兴致并不高,这事儿还没谈妥。 “小叔,回来后我还没去见过父亲,这便先行离开了。”宫九歌这边是不愿意让步了,她得回去再和父亲商议一番。 楚深点头。 楚昭昭对宫九歌说:“朝城主,不如我先顺路送你回去。” 楚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只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最后只是吩咐人拿来两包茶叶递与宫九歌。 “朝城主若是喜欢这茶,便带些回去吧。” 宫九歌道过谢,随楚昭昭驱车离开了。 路上,楚昭昭对宫九歌说:“莫要见怪,我小叔的青梅竹马便是被鬼灵所害,所以提及这些事,难免……失态。” 原来是这样。 宫九歌自然没当一回事,二人一路无言。楚昭昭在想宫九歌提及过的条件,宫九歌则是透过窗纱看外面的闹市。如今的楚家,实力都要赶上后世的洛国了。 “三小姐,”楚昭昭听到宫九歌叫她,侧目看了过来。 宫九歌说:“三小姐说自己擅长占卜,不知都占卜过哪些事?” 楚昭昭明显是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又将头扭了回去。 宫九歌半晌没听到对方作声,本以为会就此作罢,不料楚昭昭突然道:“占卜出来,我小叔的青梅竹马会死,后来,人果然没了。” 宫九歌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没一句。 楚昭昭扭头看向窗外:“我小叔的青梅竹马,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家也都一起长大的,他们男人在一起就是看重感情……” 宫九歌:“这样啊……” 等等,他们男人?他们? 楚昭昭:“可惜,后来一个没了,一个疯了。” 疯了的是说楚深? 楚昭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占卜这东西,说真的,除了恶心人之外没有半点好处,他娘的还不能将没发生的事说出来,这要算到自己哪天死可就真的绝了。” 后面的话宫九歌感觉她是在自言自语,毕竟脏话都飚出来了。 “偏偏还是血脉上的天赋……” 宫九歌看了眼车窗外,对驾车的人说:“停一下,我到了。” 宫九歌进去的时候回了下头,惊鸿一瞥抓住了楚昭昭看她的眼神,那一刻的感觉说不上来,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鹰隼捕获兔子的视线,伺机而动。 对方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宫九歌舔了舔下唇,目送那马车走远。 谁是鹰谁是兔子还真不好说呢!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楚惊凰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眼神错愕。 “城主?你回来了!” 宫九歌应了一声:“你这是要出去?” 楚惊凰:“嗯,是……” 宫九歌:“注意安全。” 楚惊凰欲要说明自己去向的话音一顿,收声后让开路看着宫九歌头也不回地进去。 “娘亲——” 楚惊凰站在门外没动,听着里面孩童的嗓音天真无邪,隐约间能听到宫九歌笑了一声,他能凭空想象出那是怎样的风景,如果赤厌晨也在,那一家三口的气氛是谁都融不进去的,光是这两个人,就占去了她的大半心神,仿佛再没人有资格入她的眼。 如果…… 楚惊凰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绷带,如果那场火没将他变成这幅模样的话,他是不是也能被她看在眼里,而不是觉得多听他说句话都碍事? 宫九歌忽地回头,却看到大门那里空空如也。 没人? “爹爹呢?” 赫小琢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娘亲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宫九歌扬眉。 赫小琢希冀的视线在宫九歌的迷茫目光中逐渐黯淡:“嘤。” 宫九歌“噗嗤”一声笑了:“小笨蛋,娘亲怎么会忘,今天可是你的生辰。” 赫小琢双手捂着眼,瞧瞧张开指缝瞅她,没有说话。 宫九歌挑眉:“不信?” 赫小琢维持着那个动作看她。 宫九歌很上道:“礼物也安排好了,就等晚上给你。” 赫小琢眨巴着大眼睛:“是什么礼物呀?” 宫九歌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这是赫小琢的八岁生日,宫九歌不由地想起来另一个时空的赫匪,赫琢的同胞哥哥,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样了,还有赫无双。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宫九歌没有防备,浑身一震,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赤厌晨在她身后,见她反应这么大,问说:“吓到你了?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宫九歌:“想你啊。” 赤厌晨牵着赫琢的手,听宫九歌这么说,唇角不由地上扬几分。 “我不就在你身边,想我做什么。” 赫琢听爹地娘亲腻歪,默默地捂上了耳朵,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自从离了缥缈来了外面,他们就换上了绸缎做的衣服,入手软滑,颜色丰富艳丽,连鞋子也精巧可人,赫琢盯着自己小鞋子鞋尖上的珍珠发呆。 赤厌晨说:“我们尚未安顿好,条件有限,这次的庆生只能尽力给琢琢最好的了。” 宫九歌:难道还能比在缥缈时更糙么。 当然,意义上是不一样的,赫琢小朋友在缥缈的生辰可是全城庆贺的,完美满足了小朋友这方面的奇妙爱好,喜欢旁人的赞美。宫九歌不止一次想过这奇怪的基因是源自谁,怎么想都不会是她才对。 他们对这地方不熟悉,于是便在自己的住处找全了食材,请大厨过来做了满满一大桌的菜肴。 木十四还在和大厨沟通:“会雕萝卜吗?会用萝卜雕鸟吗?就是那个尾巴分叉的!” 大厨实在没想起来什么鸟尾巴分了叉,难道是燕子? 木十四可劲儿比划,在大厨越来越迷惑的视线中,强迫自己想起来宫九歌说的:“啊!我记起来了,叫什么粉红!” 大厨:…… 大厨为难道:“我见识浅薄,敢问‘粉红’是什么鸟?” 木十四:“我这不给你比划了吗!还有城主说它就叫‘粉红’啊!” 宫九歌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奇怪道:“什么‘粉红’?” 旁边有看好戏不嫌事儿大的人将刚刚发生的事讲给了宫九歌听。 宫九歌:…… 宫九歌沉默了足足十秒,期间气场成功让木十四噤了声。 宫九歌说:“那鸟叫‘凤凰’。” 木十四:“原来是叫‘粉黄’、我不就说错个颜色,您咋还听不出来了!”他说着还埋怨大厨。 大厨:…… 宫九歌看着对方黑了的脸,生怕对方忍不住暗地里报复,往他们菜里吐口水,及时出面制止了事情的恶化。 第三百七十六章 湖里竟然有水怪 赫琢有好吃的也不满足,她还在等宫九歌的神秘礼物,迫不及待想要等到晚上。 木十四看着自己(让人)精心雕出来的“粉黄”,满目委屈:“小公主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赫琢小脸僵了僵,勉强着从齿缝中咬出两个字:“喜欢——” 宫九歌:“噗。” 赫琢:…… 赫琢决定不理她娘亲了,蹦蹦跳跳地去到赤厌晨身边,伸手要礼物。 “爹爹。” 赤厌晨看了宫九歌一眼,然后偷偷塞给了赫琢一样东西,宫九歌的角度能看到小家伙眼睛一亮,然后也悄咪咪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收好。 宫九歌:…… 宫九歌说:“琢琢牙齿还没长好,不能多吃糖。” 赤厌晨手一顿,赫琢后背一颤。 小家伙幽怨地说:“今天是琢琢生辰。” 宫九歌:“行叭,允许你揣过今晚。” 赫琢鼓了鼓腮帮子。 等到了晚上,宫九歌带着小家伙出了门。 赤厌晨:“这么晚了去哪儿?” 赫琢兴奋地冲他挥手:“娘亲带琢琢去拿礼物。” 宫九歌:“一起?” 然后三人就一起出去了,在他们走后,两道黑影窜入院子,直奔宫九歌房间所在。 这里夜市盛行,走在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的,路边的小贩也不吆喝了,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客人上门。赫琢看到有卖面具的,拉拉赤厌晨的衣袖,眼神止不住地往那边瞟。 赤厌晨过去挑了两大一小三个面具,回来一人一只。最小的那只是边缘雕着蝴蝶形状的面具,是小家伙喜欢的款式,宫九歌的那个边缘有羽毛装饰,赤厌晨伸手给她戴上,隔绝了一众觊觎的视线。 宫九歌指尖还挑着一只单调的银翼面具:“你这只我来帮你。” 赤厌晨微微倾身让宫九歌的手绕自脑后系好带子,隐约能听到旁人低语。 “别看了,人家那是一家三口。” 宫九歌在路边买了一只花灯,带着赫琢到湖边说:“看礼物前,琢琢先许个愿,把愿望放在花灯里放出去。” 赫琢歪头,抱着手里的莲花灯说:“那样就能实现了吗?” 宫九歌:“对。” 赫琢为难地看着那张巴掌大的纸:“那琢琢能要张大一点的纸吗?” 小家伙很快如了愿,表示爹地娘亲都不能偷看她的愿望,走远了趴地上,莲花灯亮着照明,她一笔一笔写下心愿。 宫九歌眸子半眯,看着小家伙一摇一晃的笔触,内容明了。 赤厌晨问:“你能看到琢琢写的字?” 宫九歌:“看不到。” 赤厌晨心道:不然等花灯放出去后他再把纸拿回来。 宫九歌:“看笔触能猜到。” “……第一个愿望,希望我藏起来的糖和爹爹给我的糖能留到我吃完。” 宫九歌:这条可能要实现不了了。 “第二个愿望,希望爹爹娘亲长命百岁,一直在我身边。” “第三个愿望,希望爹爹和娘亲的愿望能实现。” “第四个愿望,我想要个……” 宫九歌低语的声音一顿。 赤厌晨:“怎么了?” 宫九歌决定装瞎,没看到“弟弟”那两个字。 偏偏赤厌晨还问她:“琢琢写了什么?” 宫九歌这个时候要是说句看不清,事后赤厌晨绝对会将纸取回来,电光火石间,宫九歌脱口而出:“宠物。” 赤厌晨:“琢琢想养宠物?” 宫九歌面不改色地点头:“没错。” 赤厌晨对此不置可否。 “第五个愿望……” 没等宫九歌说下去,那边赫小琢就惊呼一声:“呀,纸不够了。” 宫九歌:宝贝,你别写第几个第几个它就够了。 赤厌晨对着小家伙的方向叫了一声:“琢琢,写好了吗?” 赫小琢将纸往身后一藏:“没有没有,但是纸不够了。” 赤厌晨只得再去取纸过来,宫九歌走过去说:“写了多少,这么大一张纸都不够的……来我这里,离湖水晚点,当心看不清掉水里去。” 赫琢小心翼翼地将纸折起来,她脚踝的位置可能是碰到了湖畔的草,冰冰凉凉的。然而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草,还会动的? “琢琢?” 没等到回应,宫九歌又叫了一声,另一端这下彻底没了声音,一声重物入水声传入耳膜,宫九歌瞳孔一缩,迅速转身,却发现岸边没了赫琢的影子,独留一张纸,一盏灯在地上。 “琢琢!” 楚昭昭和楚家主在商议宫九歌一事,楚昭昭再三表示人得留下,楚家主则另有想法。 “提炼香料的‘绝尘花’早先便被我楚家垄断,只要没人能想出抵御鬼灵的新法,我楚族的地位就经久不衰!” 楚昭昭说:“在小叔这个法子出来之前,旁人也是依仗这个过活的。我就不明白了,先一致对外不行吗?鬼灵扒窗户上瞅着呢,几个家族每天窝院里斗,你们在斗个什么劲儿!” 楚昭昭的生母也是出自一个家族,因家族间的斗争去世,好在楚家主对亡妻尚有感情,楚昭昭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楚家主不止一次听到她这番言论,已经从最初的暴躁到了现在的习以为常,他说:“这事儿绝非一家做得了主,你还小,不懂这些……好了,你出去吧,去把你兄长叫来商议此事,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 楚昭昭被这样应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微微一哂,扭头走了。 她刚出门没多远,前面就扑过来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 “三,三小姐!”那人猛地刹住脚步。 楚昭昭皱眉:“冒冒失失地做什么!” 那人忙道:“熙湖的水怪又出来,旁边聚着不少民众,被波及重伤不少,守卫们都不敌。” 楚昭昭说:“去通知家主,我先过去看看。”她只庆幸现在是晚上,人不多。 水下能见度太低了,宫九歌只能通过法阵的感应来判断赫琢的方位,手脚施展不开,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家伙所在,却感觉她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她尚且能闭气屏息,琢琢才八岁! 宫九歌在水下抓住赫琢的手臂,接着取出一把刀,在确保不会伤到赫琢的情况下一刀劈下去,束缚松了。水下的巨兽吃痛,宫九歌感觉一股巨力袭来,她伸手将赫琢护在怀里,接着便被重力抛出水面。 “朝渺!” 宫九歌听出来是赤厌晨的声音,然而她现在分心不得,被抛离的那一刻,一只巨大的触手向她袭来,宫九歌一只手抱紧赫琢,另一只手执刀刺下去。 “冰,起!” 寒意自刀锋往下蔓延,那只窜出水面的触手在触到刀锋的瞬间便由内而外地被冰封住,宫九歌得以喘息片刻。 “接着琢琢。” 宫九歌将怀里的小家伙抛向赤厌晨的方向,同时也阻止了他向前的脚步。 “别过来,你……” 赤厌晨忽地大喊一声:“身后!” 宫九歌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另一只触手砸进水中。这一击要是在陆地上,能当场把人拍成肉饼,水中虽减弱了冲击,宫九歌的情况却也不容乐观。肺腑仿佛被卡车迎面撞击过,她张嘴之余猛地呛了一口水,触手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穷追不舍。 宫九歌刀脱了手,灵力飞速在周身蔓延,将她周身的水隔绝。恍惚间,水成了冰,冰也成了水,宫九歌注意水的波动,很快她得知了这个怪物的全貌,这是一只乌贼,当然,这么大只的可能归属灵兽亦或是凶兽一类,有着乌贼的外形。 水也成了她手中的武气,一道屏障隔绝了触手的袭击。然而乌贼很快便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更为强大的力量破水而来。 宫九歌调动灵力,偌大的熙湖成了她手里的刀,湖中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以柔克刚,乌贼怪的攻势几次被化解,它终于怒了。水面溅起数米高的水花,宫九歌被困在水下,几个回合下来,她立刻就知道了这个水怪的目的,它是想耗尽她的灵力。 要是在陆地上,二者间的胜率尚且对半开,但是在水中,明显就是乌贼的战场,任凭宫九歌百般解数,也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 法阵?倒是得有绘制的条件啊! 再不想办法打破这种一边倒的局面,宫九歌就算不死在乌贼触手下,也得被淹死在这儿。 想想办法,如果有外力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宫九歌的心理作用,隐约间竟然感觉乌贼的动作慢了下来,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不是错觉。宫九歌抓住机会游向水面,冒出水面的瞬间大吸了几口气。 “朝城主还活着!”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听着声音熟悉,楚昭昭? “渺渺!”是赤厌晨的声音,宫九歌立刻判断出来,只是他在说什么? “法阵……你用……” 后面宫九歌被迫下水,没听全他的话。 法阵?法阵怎么了?乌贼动作慢下来是他在岸上用了法阵吗?那他刚刚要说的,是要她在水中配合? 宫九歌攒足了气力,动用灵力查看了乌贼如今的情况,发现对方果然如她所想,被什么绊住了手脚,动作慢了不少。 湖面出现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大。 楚昭昭看着不平静的湖面,扭头问赤厌晨:“这个法阵能坚持多久,朝城主刚刚听清楚你说什么了吗?” 赤厌晨在岸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动用阵源立了个阵,他没有理会楚昭昭,将法阵的效力提到极限。 “湖面,湖面的动静变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赤厌晨脸色瞬间变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前人资产 “她撑不住了!”楚昭昭一眼判断出当下的情况,水面的漩涡开始消失,水下的人,力竭了! 楚昭昭过来没多久,听旁观的人讲述了经过,宫九歌下水小半个时辰了,这么长时间,换个别人,光水就有他受的,更别说真正危险的是这水下的怪物了。 “竟然撑了这么长时间………等等,你要做什么!” 楚昭昭看着赤厌晨将怀里昏迷的赫琢抱给身后赶来的自家兄弟:“去找大夫。” 然后,他上前跳进湖里,动作之快连他最近的人都来不及拉一把。他已经将法阵立下了,岸上帮不了什么忙,眼下只能下水。 如楚昭昭所言,宫九歌的确是濒临力竭了,刚刚的灵力施展被乌贼的大触手打断,陷在深水区,残留的灵力仅仅够她得以喘息。 乌贼已经放弃了岸上围观的人,一心要弄死伤它的的宫九歌,宫九歌收敛锋芒在它的野兽直觉中是示弱的表现,它愈发动了狠。水流波动逐渐脱离控制,宫九歌在一次回击,抓住机会又剁掉乌贼一只触手后,隔绝湖水的屏障随之碎裂,宫九歌敏捷地屏住呼吸,却没避开盖过来的水,被冲出几米。 肺腑的伤疼得厉害,宫九歌没忍住深呼吸一口,呛了大口的水,本就不乐观的情况眼下雪上加霜。 难道她今晚就要栽在这儿了?恍惚间宫九歌觉得这个念头似曾相识,只是这次怕不会有好运避开了。 宫九歌浮到水面换了口气,不等避开,一股重力破开水面劈过来,电光火石间,宫九歌只来得及躲开要害,身后细微的水流波动没引起她的注意力,宫九歌忽地感觉腰间一紧,有力的臂膀禁锢着她的腰,猛地带她潜入水中。 这股力量在水的缓冲下也不见得能避开,那个人却做到了,抱着她退出了攻击范围。 “唔……” 水下能见度太低了,宫九歌太长时间闭气此时力气透支,连憋得发紫。恍惚间,她唇上一热,抱着她的人渡了口气过来。 宫九歌意识有点模糊,任由他带着自己再度浮出水面。 “渺渺。” 宫九歌大口大口地喘气,依附着面前的人稳住下沉的身体。 “你,怎么下来了,多危险!” 赤厌晨说:“好在我来了,撑住,我带你上去。” 宫九歌闻言抓住他的手:“不行。” 赤厌晨哄她:“你到了岸上再动手也好。” 宫九歌:“想哪儿去了,我是想说这东西贼的很,靠近湖岸的地方扎根着触手,一靠近就暴露……等等,话说你是怎么下来的?” 赤厌晨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从脖子上扯出一个玉石挂坠。 “我猜测你在水下怕是施展不开法阵,就冒险试了试,果然,依附在玉石上的法阵仍有效力。” 可只有一个,不够啊! 这个挂坠是她做给赫琢时,赤厌晨也在场,她就多做了一个给他,上面附着的法阵有什么效益她再清楚不过了。宫九歌清楚,赤厌晨带了这么长时间了自然也知道,他将往日爱惜不已的挂坠取下来系在宫九歌脖子上。 “你先上去,上去后把挂坠扔给我。” 这话说给赫琢都不信,先不说这么黑的天,挂坠一扔指不定这辈子还能不能见着,再则就是,宫九歌可不觉得她上去后赤厌晨能在这只水怪的攻势下撑过两轮。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回绝,看着赤厌晨坚定地眼神,宫九歌只得解释,“我体力不支,游不过去的。” 这句是真话,毕竟赤厌晨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赤厌晨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对她那句“体力不支”一阵后怕。 宫九歌趁机道:“你先上去,按我教你的来,你……” “不可能。” 赤厌晨想也没想拒绝了她,抱着人往岸边去。 “法阵容纳一人绰绰有余,你先积攒体力,我带你过去后你一人上岸,距离不远,你可以的。” 这哪是随便能靠近的! 宫九歌试图阻止他的动作,然而她的当下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底轻叹一声,宫九歌说:“刚刚我好像听到了木十四的声音,他们来了?” 赤厌晨注意着乌贼的动向,分神回应宫九歌:“对。” “楚惊凰来了没有。” 赤厌晨如实道:“应该也在。” 宫九歌说:“他也懂法阵,我交代你一些事,你过去后……” 赤厌晨等她说完,然后一锤定音:“你去说,有机会最好直接上岸,我在这里接应也一样。” 宫九歌:“我是真的没力气,让我休息一会儿。” 看着赤厌晨不放心的眼神,宫九歌再度表示:“刚刚但凡我再有点力气,也犯不着被它躲了去,等我休息好再战,不见得谁赢谁输。” 赤厌晨听她诚心实意安慰,并没有好受许多,反而愈发担忧起来。 “我去联络岸上的人,但是你不许胡来,听到没有!” 宫九歌信誓旦旦作保,她绝对苟住不乱来。 赤厌晨还打算把挂坠留给她,宫九歌忙表示你没有这个未必能突破乌贼的防线,再三规劝他将挂坠带了回去。 宫九歌目送赤厌晨离开,她从空间里取出两块玉石,试着能不能附上法阵,然而这里是“水系”的主场,想要调动其余属性的阵源是不可能了,玉石承载力有限,眼下能用出来的法阵绝对不会对当前的局势有什么好转。 宫九歌冷不丁地想起法阵的另外两种使用方式,苏止棘的念力是一。 念力—— 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宫九歌脑海中反复回旋这句台词,眼下竟然很是应景。 说起来当初苏止棘也是打算要培养她念力动用法阵的,但是她那会儿武气低,念力弱,苏止棘本着“人各有道”的开放思维,就随她去了。眼下宫九歌怎一“悔”字了得。 等等,说起夙壹,他当初是不是给她留了什么东西来着? 防身的,除了那把兰花伞,还有,还有…… 玉石挂坠里面的法阵能完美隐匿一个人的气息,但是,其中是绝对不包括在敌方眼皮子底下过去的。说来也巧,乌贼形体之大,宫九歌缠斗了这么久,唯独靠着感应看了个大概形貌,头脸是一眼没看着,结果赤厌晨这一动,好巧不巧地遇到乌贼转头。 二人本习惯了它时不时动一下,弄个大动静出来也不稀奇,所以这一动作都不曾被二人慎重。 到岸边了。 宫九歌突然注意到乌贼没了动作,想也知道这只有思维还记仇的玩意儿不是就这样算了,总不会是在憋大招,而且它应该不知道她的位置才是。宫九歌决定再动用一次灵力试试,积攒体力不易,用在恰当的地方最好。 这一探,结果让宫九歌瞳孔一缩,平静到一丝涟漪都没有的湖面,下方巨型乌贼的触手集中往一处而去,那赫然是,赤厌晨的方向! “赤厌晨,上岸,快!” 宫九歌嗓音尖锐到破声,打破了这一方寂静。 乌贼水下的触手加了速,那模样像是要将眼前的猎物一击毙命。 黑夜里,同色的五道影子凭空出现,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占据五方,出现在乌贼上空,一个矩形印记在黑夜中燃着赤金色的光,狠狠地砸在了乌贼的要害之处。 乌贼的触手被迫收回,发了疯一般在顶上挥舞扭动,然而那几道影子身形之敏捷,轻易避开了它的袭击。 宫九歌见乌贼无暇顾及岸边防守,往那边游过去。 赤厌晨揽着她的腰抱她上岸,宫九歌问:“你有没有受伤?” 赤厌晨:“没事。”他在宫九歌出生前发觉了异样,躲闪及时。 宫九歌扭头看湖中的水怪被那五道影子围攻,这是夙壹的独门术法,能引用鲜血做暗侍,这几个便是他拿自己的血做给她的,实力与本人相仿。她不敢确定这几个影卫伤了会不会波及原主,便将几道影子召了回来。 赤厌晨离着近,看的最清楚。 没了发泄对象,乌贼的怒火转向岸边,被宫九歌斩去的触手已经长了回来,见仇人在岸上,它将滔天怒意如数发泄到那两个人身上。 宫九歌冷笑一声:“在这儿我还能让你占了便宜!” 楚昭昭本想说既然上来了,那就快点离开这里,不料看二人的模样,这,这是还要打回来? 两方交火,宫九歌将所有的账一并算在了这只乌贼头上,黑夜中乌云翻滚,几道天雷劈下来,水面噼里啪啦,幽蓝的光在如墨的夜里炫丽夺目,如果不是在争斗场合,任谁见了不赞一句“美景”! 乌贼巨大的身躯砸进湖里,漾起滔天水浪。 宫九歌长出了口气,接着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琢琢呢?” 赤厌晨刚看着乌贼倒下,对宫九歌的实力开了新的眼界,乍听她问,他下意识“嗯”了声,“什么?” 宫九歌:“琢琢,赫琢!” 赤厌晨回神,想起来他之前一着急,似乎是把小家伙送到谁手里来着。 “木十四呢?” 楚惊凰离着近,回说:“去了医馆的方向。” 第三百七十八章 病危通知书 宫九歌问了医馆的方向,撸起袖子拧了把水,楚昭昭让人取来薄毯给二人御寒,赤厌晨自己让人备了,给宫九歌擦干头脸,接着将厚实的斗篷披到她身上。 “还要借用楚三小姐的马车了。”宫九歌说。 楚昭昭怔愣,恍然点了点头,等二人错身而过之际,楚昭昭指着平静下来的湖面问宫九歌:“水怪,被你打死了?” 宫九歌被她问的一懵,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来:“这是你们养的?” 楚昭昭被她这一句话惊得不轻,忙对此表态:“怎么可能!你哪来的这种想法!” 不是就好。 没了赔偿的后顾之忧,宫九歌松了口气,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没死,哪有那么容易弄死它,疏散人群别靠近,当心反扑。” 楚昭昭听了旁人说的来龙去脉,知道是水怪先对宫九歌的宝贝女儿下了手,双方才一点即燃。这水怪在熙湖逗留有些年头了,每年没事上岸吃几个人,毁几条街,他们打不过,只能在踩在这个微妙的平衡线上。眼下宫九歌竟然力压一头,楚昭昭觉得这是个机会,彻底除掉这只水怪! 宫九歌到了地方,见到赫琢安好方才松了一口气。 “让医师看看你身上的伤,”宫九歌对赤厌晨说,“我回去拿换洗衣服过来。” 他们的人就在外面,说一声就好,怎么还要自己去? 就在宫九歌踏出门时,赤厌晨叫住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说:“你先……” 后面的话尚且来不及出口,宫九歌就顺着他这力道毫不设防地倒了下去,意识全无。 楚昭昭从来都不知道法阵的威力能有这般大,这下是无论如何都得将人拉入己方阵营了。她让随从稍了话回去,打算顺路去看看宫九歌的情况。结果她靠近了那个医馆没多久,就见围在外面的往日随着宫九歌的那些人像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暴躁地来回踱步。 这模样活像是里面有人快要不行了,但是联想之前那二人精神气满满的模样,就算有人要没了……等等,先前送来那孩子不会出事了吧! 里面接着传出孩童的哭泣声,楚昭昭心想,还好孩子没事,不然朝渺,朝渺…… 这孩子在哭谁?! 一声声的“娘亲”,楚昭昭就是想当听不到也难,她上前拉住一个人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被她拉住的是木十四,本就紧绷着的神经在听到赫琢哭的那会儿差点没直接崩断。 “朝渺呢?!”楚昭昭追问。 木十四崩溃地抓抓头发:“不知道啊,人过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突然,突然就……”他忽然就哑了,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楚昭昭皱眉,不愿意细想他的说辞。 “别说话,先把药喝了。” 赤厌晨的声音隔着门听不太清,楚昭昭想进去看个究竟被木十四等人拦下。 楚昭昭:“人到底怎么样了,倒是透个气啊!” 里面赤厌晨的低语混合着赫琢的哭声,中间还有人在剧烈地咳嗽。 “琢琢别哭,娘亲没事。”宫九歌忍着喉头的腥甜,想伸手揉揉小家伙的头,伸手却发现掌心都是自己吐出来的血。 “娘亲……呜呜……好多血……” 赫琢不怕血,但是这血是从她娘亲的。往日再怎么聪慧眼下也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半点法子,只能将视线移向自己的另一个依靠。 “爹爹。” 赤厌晨端着药的手微不可见地微微颤抖,他俯身抱了抱赫琢,用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语气道:“琢琢乖,娘亲没事,你先出去和十四叔叔待一会儿好吗?” 赫琢难得不想听话,肿着一双眼不肯动。 “十四,”赤厌晨冲着门外叫了一声,“进来把琢琢带出去。” 木十四闻声,也不管外面的楚昭昭了,进来要带赫琢出去,小家伙第一次不依不饶,说什么都不愿意被木十四带出去。 “琢琢,”宫九歌皱眉,“往日是怎么教你的?不许胡闹!” 赫琢哇哇大哭:“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明明是要娘亲好好的……” 小家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宫九歌何时让她受过这种委屈,坐起身想要过去哄哄她,被赤厌晨按着肩膀躺了回去。 赤厌晨面上没有表情,走到赫琢身边,没有出声哄她。 赫小琢大小没受过教训,宫九歌有她的一套法子将小家伙管的服服帖帖,到了赤厌晨这里就是纯粹的溺爱了。站在赤厌晨的角度上不难理解,他就像是“后爹”一样的存在,因为他真心喜爱宫九歌,爱屋及乌,加上赫琢开口会说话便是把他当作亲生父亲,三人对此没有任何隔阂—— 但是有那么瞬间,赤厌晨忽然对这个想法产生了动摇,真的没有隔阂吗? 他去买纸,回来看到宫九歌在湖中与水怪缠斗,分心将孩子扔给她,为此生生受了水怪一击,加上他后来知道宫九歌之所以下水是因为赫琢。他自己有没有私心赤厌晨不知道,但是当医师反复就诊后说宫九歌肺腑重创,不可医只能养的时候,他心底涌上来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阴暗,让他看着赫琢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他所在的位置刚好背对着宫九歌,宫九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看到小家伙受惊了一般,吓的止住了哭声。 宫九歌取来旁边干净的帕子将手擦干净:“琢琢,过来。” 赫琢小小的身躯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她从不曾有过,四肢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样,全身的力气流失,发不出声音来。 “琢琢!” 宫九歌这一声让赫琢回神,本能对赤厌晨的亲近压下了这陌生的情绪,小家伙踉跄往宫九歌身边而去。 “娘亲。”赫琢已经止住了哭声,但是宫九歌现在的模样让她的眼泪不止,很快打湿了宫九歌的衣襟。 在赫琢眼里,爹娘无所不能,她什么事都不用上心,有人自会给她安排好,宫九歌便是她赖以生存的避风港,让她无论何时都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 “娘亲没事,只是一晚上没睡觉太累了,琢琢也去睡一觉好不好,睡醒了就什么都和以前一样了。” 赫琢在宫九歌怀里抽抽鼻子,不愿意动,抗拒意味明显。 “听话!”这两个字出于赤厌晨之口。 赫琢的小身板僵了僵。 宫九歌:“十四,带琢琢去睡觉。” 木十四不敢上前,原因无他,宫九歌不久前换过衣服,身上现在穿的是柔软的睡袍,从进来起他就不敢抬头,现在去人怀里抱小主子?他怕不是出不了这个门了。 赤厌晨上前抱起赫琢,直接开门带着木十四出去了。 “都去休息吧。” 他说完这句,放下孩子没多给外面的人半个多余的眼神,转身回了屋。 宫九歌躺在床上,身下黑发衬的她本就白皙的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感觉怎么样?”赤厌晨问她,“要不先把药浴泡了,还是先休息休息,你也半个晚上没睡了。” 宫九歌没说话,动了动身子空出一点位置。 “现在不想动,你也上来躺躺。” 赤厌晨现在看她动一下就揪心,听她这么说就想躺上去,结果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换了件外套,里面内衫什么的还都是湿的。赤厌晨考虑要不要去换,宫九歌一眼便看出来他的心思。 “去把衣服换了,我还不至于到了身边没人就不行的地步。” 赤厌晨也担心不换衣服将凉气过给她,在离开之前叮嘱:“我很快就能回来。” 宫九歌:“不急,泡个热水澡祛祛寒气最好。” 等人出去后,宫九歌调了个让自己舒服点的位置躺着,争取让自己好受点。 也是多亏了她清醒的及时,眼见围在她身边那几个医师就要给她下达死亡通知书了,被她边吐血边拦下,那场面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脑仁疼。 要说当时的场景,除了乱,还是乱! 赤厌晨抓着说她“没救了”的医师差点下狠手,她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阻止了另一个医师想要封她心脉的针,接着坐起来想说自己没事,结果牵扯到伤,胸腔的内伤震荡,血一口一口的吐出来,染红了大半张床,赫琢当场就吓懵了。 医师们也没见过回光返照反的这么血腥的,一个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赤厌晨不顾满床的血抱着她,然后她血又吐了两人一声。宫九歌实在是连呕吐的力气都没了,拼着最后一口气写了一张药方,然后半死不活地躺了回去。 在医师们眼里,这一幕无异于已死之人从棺木里爬出来给自己写了个仙丹方。 他们讨论了半天没个结果,不想人自己就醒了还开了药,赤厌晨更是暴躁地将人赶出去配药,从药准备好到煎好花了一些时间,期间赤厌晨将宫九歌身上的衣服换了,还将沾了血的床垫一并清理出去。 直到药入了口,宫九歌才松了口气,同时对这里的医师们的素养表示了严重的质疑,她还没凉透就在旁边讨论棺材是不是过分了点?尤其当着赤厌晨的面你们是真的不怕死!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是我的命 这次的水怪风波很快被楚家压了下来,未曾在大陆上走遍风声,而楚家也从原本的摇摆不定,到了不惜一切代价拉拢。宫九歌修养的差不多能下床的时候,在旁人口中得知了楚家将名下的一片封地划给了赤厌晨。 说是封地,其实也和清水镇差不多大小,但是不同于吴家几代世袭到现在,他们这批人是空降,而且这还是明面上给的东西,事实上楚家给予的无形的东西,比如地位,绝对不低。 赤厌晨越来越忙,但每天总要空出半天时间来照顾她。宫九歌这次是真的伤的狠了,直接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这期间外面的情况翻天覆地,唯独她置身事外,怡然自得。 赤厌晨来时宫九歌正从床上下来,屋里放着火炉,暖烘烘的,宫九歌穿着浅色内衫,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打算找件袍子去外面看看。 “怎么下床了?”赤厌晨忙将门阖上,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大步过来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还不穿鞋!” 宫九歌晃了晃小腿,说:“屋子不冷,我想出去看看。” 赤厌晨半跪在床边,找来鞋袜给她穿上:“外面太冷了,想出去可得多穿点。” 宫九歌说:“这几天事情很多?” 赤厌晨:“对,楚家安排了几个人来学法阵,我答应了。” 宫九歌:“答应了好,让十四去教。” “为什么?” 宫九歌挑眉:“你本意安排了谁去?” 答:“十四。” 宫九歌笑了。于公,十四对法阵熟悉,人也机灵;于私,木十四是赤厌晨最信任的人,将这件事交给他再好不过。 “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就回新的住处。” 宫九歌伸手由赤厌晨给她披上斗篷:“楚家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赤厌晨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没有,我都处理好了。” 宫九歌没有怀疑,只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说:“楚深也没来?” 赤厌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号人,而楚深来的频率的确高,这人宛如癫狂成魔,对鬼灵相关的事在意到了骨子里。 宫九歌也是觉得这个人对鬼灵上心程度,一定不会放弃这法阵这条捷径,所以多问了一句。赤厌晨没回,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赤厌晨:“我陪你到院子里走走,不过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宫九歌手里被塞了准备好的手炉,终于踏出了这几个月都没有离开的房间。 昨夜应该是下过雪,一寸左右的积雪厚度还没有消融,开的正好红梅从墙外探入几枝,点缀在这漫天雪景中。小径上被人早早清扫开一条路,二人并肩走出一段路。 冷是真的冷,连入口的空气都带了冰碴一般,但是宫九歌并不觉得难捱,她刚修冰系那会儿感官比眼下严重多了。 绕着附近走了一圈,宫九歌偏过头,问赤厌晨说:“琢琢这几日是谁在照顾?” 赤厌晨说:“十四他们都在,放心。” 宫九歌挑眉:“十四那么忙,照管不过来吧?小家伙平时性子就娇,旁人怕是照顾不了。” 赤厌晨装作听不出她的画外音:“你放心,他们都很仔细。” 赫琢之前是来找过宫九歌的,但是当天就被赤厌晨给送了回去,理由是宫九歌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别说还要照顾孩子了,而自从那天送回去后,赫琢就一直没再能过来。 宫九歌停下脚步:“你在生气?” 赤厌晨面不改色:“没有。” 宫九歌又问:“是在生琢琢的气,还是我的?” 赤厌晨不说话了。 宫九歌想了想,找了个切入点合适的角度,她试图解释这件事:“这事儿……” 赤厌晨忽地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接着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没生气,只是……怕了。” 前世今生,宫九歌第一次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这个字。 “你太在乎她了,在乎到连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许是看着赫琢在眼前没了气息一次,宫九歌有了阴影,对赤厌晨的话也不否认。 赤厌晨却是越说越揪心:“现在我们与楚家交易,如履薄冰,琢琢的存在无疑是将自己的弱点放在了人眼皮子底下。” 宫九歌伸手推开他,清澈的目光对上赤厌晨的眼神:“所以呢?” 赤厌晨:“你明白我的意思。” 宫九歌淡淡地笑了:“让我别对琢琢那么上心?人前也不要过于偏爱?” 她没等对方回应,接着道:“琢琢是我的孩子,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既然你认为不妥,那这件事我们可以不必讨论了。其次便是,我现在内伤在身,估计后面会留根,大展身手这种事是做不来了,法阵我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了你,眼下看着也是个累赘。” 赤厌晨瞳孔一缩,下意识便要开口否决,被宫九歌伸手阻止。 “所以,你可以将想法子,处理我这个弱点了。” “渺渺!”赤厌晨皱眉。 宫九歌不想听他说话:“不过这段时间也的确不合适,我走不了是真的,也确实犯不着把琢琢也带进来。” 一句“走不了”,让赤厌晨一个激灵,眸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宫九歌也不是傻的,赤厌晨有了自己的封地,还让她在这里养伤,虽说她确实是不方便挪动,但是哪有在自己地盘上来的惬意。宫九歌没有责怪赤厌晨的想法,对方说的确实可圈可点。 宫九歌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未必能护得自家宝贝周全。赤厌晨的立场就很明确了,他要保她! 眼前的人还不是后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赫城主,他才刚刚二十出头,年少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所学所知皆有限,在宫九歌余力不足的时候站出来挑起大梁,尽力将她护在掌心,不受分毫伤害,哪怕是他知道,她很强。 这样的赤厌晨,宫九歌如何舍得割舍怪罪。 “抱歉,我说了重话,”宫九歌头抵在他肩上,柔声道,“可无论琢琢还是你,我都割舍不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赤厌晨轻轻抱着她,嘴唇动了动,最后仿佛认命一般抱紧了面前的人。 “是我偏激了,你跟琢琢是我的命,哪怕……”哪怕我不能陪你们到最后,哪怕我实力尚且不够护你们无虞,我也会撑着全部的力气,直到最后! 楚家这边对宫九歌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楚昭昭在第二天上门,赤厌晨刚好不在,宫九歌躺床上地都懒得下。 “朝姑娘。”楚昭昭换了个称呼。 宫九歌躺在床上侧着身,看到人进来也不招呼,在床帐里打了个哈欠。 “朝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宫九歌抬手摆了摆:“楚三小姐放心,离死还远着的。” 楚昭昭:“那不知法阵一事?” 宫九歌奇怪:“我全当楚家已经与厌晨交涉好了。” 楚昭昭表情晦暗:“是交涉好了,但是其中并不包括对鬼灵的隔绝之法。” 宫九歌:“不是说遣了人来学?” 楚昭昭点头:“不包括隔绝鬼灵的法子。” 竟然还是分解交易!宫九歌啧啧称奇。 宫九歌说:“估计三小姐也看得出来,家里的事,我一般主内,他主外。” 楚昭昭对此不置可否:“我听闻,朝姑娘是那位的授业恩师?” 宫九歌对赤厌晨与“朝渺”之间的师徒情上心不止一次两次,眼下有人正面问了,宫九歌立刻道:“对。” 楚昭昭:“既是如此,又何来掌内外一说?” 宫九歌也乐得配合她:“实不相瞒,其实我二人的关系……”欲言又止,给人遐想无限。 楚昭昭:…… 楚昭昭这时候是想提两句“纲常伦理”的,但是一方面这是人的家事,另一方面她此次上门有事相求,直接说了岂不是给人找不痛快! “朝姑娘的想法我可以理解,所以此次,我们不谈身份背景,只谈彼此。” 如果楚昭昭是个男的,那她就是在耍流氓,如果宫九歌是个男的,就是真爱告白的感人现场,奈何两方都是同性,那边开始谈条件吧。 宫九歌意味不明地哼哼两声,示意她说下去。 楚昭昭说:“其实我这是过来,多少有我小叔的成分在里面。他……想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在一起。” 宫九歌记得这话里的当事人都是男的,而且一方还成了鬼灵,另一方则是配制出混淆鬼灵感官的香料。 “冒昧地问一句,楚深公子他,是想要个什么结果?” 是和成了鬼灵的竹马长相厮守,方法不论?还是找到方法超度竹马,让他不再是这鬼不鬼的样子?脑洞再大点,他是想让竹马复活不成? 这个问题让楚昭昭也静默了片刻。 宫九歌还在等她的答案,楚昭昭喉咙动了动,接着说:“可能,都不是!” 宫九歌扬眉。 难道还是想避的远远的不成? 楚昭昭说:“这件事也是我的猜测,朝姑娘听听就好,小叔他,可能是想知道鬼灵,是如何来的!” 第三百八十章 与楚深结盟 宫九歌说:“关于鬼灵的由来,有什么靠谱的说法没有?天罚这点除外。” “天罚”两字到了嘴边的楚昭昭:“……没有。” 宫九歌:“贵族可是有什么信仰?” 楚昭昭:“你指什么?” 宫九歌:“神啊鬼啊什么的。” 楚昭昭蹙眉:“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宫九歌:“认识一个吴姓男子,对这些非常推崇,我就想了解一下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上行下效?” 楚昭昭想了个合适的形容,她说:“口头推崇。” 这个说法就很形象了。 楚家不信鬼神,但是对下管辖,征服民众却用着这一套,比如先前的水源部落,更是神鬼不离口。所以就想楚昭昭说的,鬼神什么的,不过是口头上说说。 宫九歌表示理解:“既然这样,那就能排除‘天罚’了,对吧!” 楚昭昭觉得她问这么多应该不只是为了排除这个不靠谱的选项,果然,宫九歌的下一句便是: “所以这个说法,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宫九歌觉得,传出这个说法的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楚昭昭显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好计较的,她说:“民众对鬼神一事还是敬重的,这种说法传开不以为奇,真要纠源头也未必找得到。” 宫九歌双手垫在脑后,有着楚昭昭说了一会儿后,方才表态道:“找个时间。” 楚昭昭:“嗯?” 宫九歌:“我和你小叔见一面。” 楚昭昭见她答应了,立刻表示时间什么的都好说,地点也任她挑。 宫九歌:“好说,找个赤厌晨不在的时间就行,地点就楚深公子府上吧。” 楚昭昭识趣没问为什么要避开赤厌晨,不过对方既然提了,她这边也就顺势安排了。 没等几天,等赤厌晨走后,立刻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说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随时可以出发。宫九歌收拾一番后随来人上了马车。 赤厌晨没走出多远发现发现有话忘记交代给宫九歌了,吩咐车夫原路返回。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宫九歌浑然不知她出门一事暴露了,等到了楚深府上时,厅内只有楚深一人,楚昭昭并不在。 “朝姑娘。” 宫九歌一行既然被招揽,那就没有“城主”这一说法了,楚深这么叫并无不妥。 宫九歌颔首:“楚公子。” 楚深没有多言,之间闯入正题:“我邀朝姑娘来此的目的,昭昭应该已经和姑娘只会过了。” 宫九歌点头:“为了鬼灵一事。” 楚深确定了门外没有人,守在门口的侍从也不在后,方才道:“确实是为了这件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番姑娘的立场。” 宫九歌挑眉:“你是指?” 楚深直言:“你们初到此处,立场什么的,应该尚未选定。” 宫九歌笑说:“楚公子说的立场,是我想的那样?”不会吧,楚家也这么不和谐的吗? 楚深:“这个立场无关乎利益,朝姑娘多想了。” 宫九歌不明白了,既然无关利益又能让您这么上心,难道是鬼灵不成?宫九歌是真心不觉得冲鬼灵这事能让他们在内部争出“立场”一说。 楚深听不到她的心理建设,如实道:“我说的这个立场,与鬼灵有关。” 宫九歌:??? “你说。” 楚深:“我大哥提出交换的条件,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他让你们在人前绝对不动用与鬼灵相关之法。” 宫九歌:说真的我并不清楚。 不过宫九歌隐约想起来,赤厌晨是提过类似的话的。 见她不语,楚深以为是默认的意思,接着道:“依着你们的立场,我也知道不好反驳,所以单独找了朝姑娘过来。” 话说到这儿,应该就要提条件了。宫九歌轻轻咬了咬下唇,听楚深接着说下去。 “实不相瞒,我要的,只有和鬼灵相关的部分,而且我允诺,一旦学成绝不在人前暴露,不给你们带来麻烦。至于条件,我是楚家的人,虽说手里没实权,可多少也能说得上话。” “朝姑娘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也只是楚某一句话的事。” 宫九歌抬眸,看着眼前这个人前疯魔的男人此刻气场毕露,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桀骜之资,而且他的画外音宫九歌也听出来了。 你想要什么是我一句话的事,当然,你们这些外来人要什么不要什么,也是我随随便便就能干涉的。识趣的话皆大欢喜,不识趣的话,他们一行眼下可都踩在人家的地盘上,捏圆搓扁还不是人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这事也就说的好听点叫“商量”了,他们眼下不过是依附于人,根基不稳,凭白掺和进这档子事里,对此,宫九歌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 “可以。” 两个字,宫九歌成功堵回了楚深利诱不成,开口威胁的话。 楚深不想她就这么答应了,一时间有些错愕。 宫九歌说:“只是我有个条件。” 楚深眼里闪过一瞬光,心道果然。 宫九歌:“楚公子的目的我虽不清楚,但是从三小姐的字里行间总能听出些端倪,楚公子要做的事,和鬼灵有关。” 楚深不语,目光沉沉看着她。 宫九歌说:“实不相瞒,我来楚家的目的,也是为此。” “哦?”楚深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宫九歌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泰然自若:“鬼灵没有意识却能害人,甚至是对生前亲人下手,此等异状,闻所未闻,我离开‘缥缈’的目的,便是将此事查个清楚,看这现象的起因为何。” “人身死不能入轮回,便是这点都有违常理,鬼灵肆虐,日渐积累,长此以往,人类该当何去何从!” 语毕,宫九歌还加了句:“楚公子应当能理解我的想法。” 楚深觉得这话从宫九歌口中说出来违和感爆表,但是对方无论是神色还是这前后言辞都没有异样,他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只是这样?” 宫九歌没听懂这一问,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楚深:“……没有,不想朝姑娘竟然有如此胸怀,如此我们便能达成一致了。” 宫九歌:“此外还有一个条件,还望楚公子能理解,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旁人,无论利益,还是别的什么。” 楚深:“你说的旁人,指的是谁?” 宫九歌逐字逐句咬的清晰:“我带过来的,所有人!” 楚深凝眸看着面前的人,第一次对她有了种名为“敬重”的情绪,他的话她该是听懂了,与其说是道同为谋,不如说是人在屋檐下,她取舍了一种最能保全自己人的方式。主动接纳与被迫为营区别可大了去了。 见楚深不言语,宫九歌以为他是在衡量,也确实该衡量,不过她可不能要衡量出来的结果。 宫九歌说:“楚公子可以想想清楚,这些人当中最有价值的是谁。” 不说宫九歌在外挂着赤厌晨“师父”的称号,便是二人私底下的关系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道得明的,掣肘了宫九歌,便相当于抓住了赤厌晨的命脉。 “你保下我的人,我自然会让楚公子,达成所愿!” 楚深哼笑一声,在宫九歌的目光中终是点了头:“可。” 却说赤厌晨打算回去找宫九歌的时候,扑了个空。本就是在楚家的地盘,上面还隐约有制约赤厌晨之意,宫九歌这一失踪,立刻就让人联想到了不好的后果。 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被叫到了一起,这些个人一听屋子里人没了,一个个的都傻眼。 问缘由?他们本来就是楚家本家安排过来的,安排来做什么两方心知肚明,明面上是照顾,实则是监视动向,多是监视赤厌晨。平时没什么活计,加上宫九歌也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他们闲散惯了的,今日这遭是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两个洒扫的丫头倒是看到了,但言语间也不详尽。 “赤公子出去后不久,进来个仆人打扮的,带朝姑娘出去了。” “以为是公子的人,我们就没拦。” “看朝姑娘的模样,分明是自愿离开的。” 还有个在外面看门的见的多了些,他说:“我见姑娘上了一辆马车,那马似乎是本家养着的,高头红鬃,气派得很。” 这句交代的简直不能更清楚了,赤厌晨立刻就想起来和他擦肩而过的那辆马车。 “去查马车的去向!” 他们得势不久,人脉尚未来得及施展,消息也查的慢,不尽人意。赤厌晨没有一味干等,直接让人去找了楚昭昭。 得到消息的楚昭昭想起宫九歌的那句“找个赤厌晨不在的时间”,想到对方应该是不乐意这件事被对方知道,就没有说出来,而是婉言劝慰楚家不会对朝渺做什么,让他宽心。 赤厌晨会宽心才有鬼了,不过楚家没理由对宫九歌下手是真的,加上楚昭昭的反应,人也应该不在她那里。一番排除后,赤厌晨敲定了一个人选——楚深。 宫九歌没反抗或许有理由,但是没留话这点就很明确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出去的事。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分歧 赤厌晨带着楚昭昭赶到楚深府上的时候,守门的见是楚三小姐,直接就放行了。 楚昭昭:你们都不通报一声的吗? 守卫看不懂她的眼神,毕竟楚昭昭和楚深叔侄二人感情好,楚昭昭往府上跑惯了,一次次的,楚深索性也就吩咐他们不用禀告了。 眼神暗示没到位,加上赤厌晨余光一撇目含警告,楚昭昭理亏在先自然不好说什么。 到了前厅没一段距离,楚昭昭听到了自家小叔的声音,声音不高,听不清楚说什么,她下意识停下脚步。她停了,赤厌晨没停。 楚昭昭:“唉……” 她还来不及将人拦下,就见对方已经到了门口。 隔着一层门板,里面二人的声音一览无余。 宫九歌:“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楚深说:“你放心,我们二人之间的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赤厌晨:…… 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的楚昭昭:…… 协议既然达成了,就没有再逗留的理由了。宫九歌说了句“告辞”就要走,听着身后的楚深又来了句: “不过这件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家里做主的那位知道吗?” “当然……” 宫九歌回话的当儿把门拉开了,门后站着的人随之露了出来。 后面的话宫九歌生生卡在了喉口。 楚深尚且不觉,听到“当然”二字满意地点点头。 “那最好不过了。” 楚昭昭被这情景尬到不行,在后面咳了几声。 楚深:“昭昭?” 他这时候也看到了门口的赤厌晨。 “赤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楚昭昭东看西看不肯与她小叔对视。赤厌晨面无表情,伸手将宫九歌拉过来。 “楚七爷找渺渺可是有事?不知是什么事让七爷越过我来找内人。” 楚深没正面回答他,而是转向宫九歌说:“这个问题,朝姑娘该是能回答的。” 楚昭昭心说小叔你不厚道啊,人都说“内人”了,你还叫“朝姑娘”。 宫九歌看着就不像愿意透露的样子,但是这要当场否决了岂不是打自家人的脸。 宫九歌此时此刻真是无比确认一件事,那就是越是这种看上去无害的,越是装着一肚子坏水。 宫九歌不出片刻想到了折中的办法:“这件事……” 赤厌晨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将她接下来的话拦了回去。 “我们之间的事晚点回去说。”一句话将宫九歌摘了出来,同时和楚深划开了界限。 赤厌晨凝眸看向楚深,面对此人的刻意挑衅,他心里多少也知道缘由。楚深之前找过他合作,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了,还拉了楚家主做挡箭牌。 楚深嫌少失手,却在赤厌晨手里栽了跟头,心情可想而知。不过好在,他的场子从另一个人那里找了回来。 赤厌晨不知道宫九歌答应了楚深什么,理智告诉他该相信宫九歌的能力,真和楚深对上,吃亏的指不定是谁。但是,面对自己小心翼翼放在心间呵护的人,又有谁能抱着理智对待? 赤厌晨说:“内人心思单纯,不懂与人打交道,七爷若有事,不妨来找我。” 楚深对他的睁眼说瞎话嗤之以鼻,不过宫九歌不悦的表情隐有警告,他也生怕合作吹了,妥协道:“说了几句家常而已,赤公子何必紧张。” 宫九歌:你敢不敢敷衍的再走心一点? 赤厌晨不语,直接拦着腰将宫九歌抱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楚昭昭觉得自己就像给人小娘子拉皮条的,刚做成一单,人相公就找上门来了。说真的,她刚刚旁观,是真怕赤厌晨提刀把她小叔给砍了的。 赤厌晨人还是借着她的名进来的,楚昭昭自知理亏,觉着还是不要留下来碍眼的好,在赤厌晨走后就要顺势离开,被早早盯上她的楚深拦下。 楚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跑什么?” 楚昭昭:…… 这边宫九歌被赤厌晨抱着直接就出去了,来时的马车是楚昭昭的,眼下她没出来,赤厌晨索性抱着她走了回去,路程不远,但是二人外形抢眼,经过闹市招来不少视线。 宫九歌:“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赤厌晨恍若未闻,就这样走了回去。 木十四先前得知了宫九歌失踪的消息,立刻就带着人过来了,结果赤厌晨不在,扑了个空,眼下人回来了自然皆大欢喜。 “厌晨哥,”木十四松了口气,“你们可算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赤厌晨说“没事”。 宫九歌见过来的是木十四,多问了句:“琢琢没来?” 木十四说:“城主你放心,家里有人守着呢。” 宫九歌对带过来的人心里有个底,木十四带出来一部分,留下的那部分便是由…………楚惊凰! 木十四见她表情不太对,说:“怎么了,城主?” 宫九歌说:“没有,就是一段时间不见有点想了,你这次回去把她接过来吧!” 木十四下意识看了眼赤厌晨,见对方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方才道:“是。” 等人都退了,赤厌晨抱着她回了屋,宫九歌外出脚上沾了雪,眼下遇热雪化开了,千层底的鞋子不怎么防水。 赤厌晨拿来暖手的香炉给她捂手,接着把她的鞋子换了下来。这是宫九歌受伤半瘫痪(宫九歌:?)那段时间他最常做的事,眼下她恢复了,这样的面面俱到还真有几分不适应。 赤厌晨抓住她缩回的脚,套上一双棉袜。 “躲什么?这段时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换衣服还是常态,宫九歌想起之前沐浴才是真窒息。虽说二人的关系名正言顺,但是宫九歌一些事总是自己承担惯了,眼下被人小心翼翼对待,内心真有几分五味杂陈。 “还冷吗?” 宫九歌一路上都是裹着他的袍子回来的,哪里会冷,倒是赤厌晨。 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温度,然而捂了一会儿手炉的手,摸着还没男人的掌心温度高。 赤厌晨抓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不见回升。 “外出注意防寒,就你眼下的身体情况,还想照顾孩子?” 宫九歌理亏自然是连连点头。 “是是是。” 灵力大幅度支出的后遗症,因为内伤严重一直恢复不了,所以体温才偏低。 “过段时间就好了。”宫九歌出言安慰。 赤厌晨忽地来了句:“楚深找你做什么?” 宫九歌一懵,倒是不意外他会问,可这事儿说不说是个问题。 “他之前应该也找过你,”宫九歌说,“不出所料是同一件事。” 赤厌晨:“他找我要你。” 宫九歌:“……哈哈,既然不是同一件事。” 赤厌晨听着她读出来的“哈哈”俩字,没有附和。 宫九歌说:“他要我做什么?” 赤厌晨没听出来这句话该在哪儿隔开,于是乎道:“是不是什么的不重要,总之他图谋不轨,他是的话你也听听就好,不要相信。” 宫九歌忽地道:“他找你只为了这件事?” 当然不是。 赤厌晨多的却不愿意暴露了,宫九歌无法,只得交代说:“我和他做了个交易,互惠互利,这样也好,牵扯不到旁人。” 赤厌晨:“这个旁人也包括我?” 宫九歌笑着回应:“你自然是不同的。” 不同在哪儿先不说,宫九歌是半点没有暴露与楚深的交易。碍于赤厌晨也瞒了些东西,担心被她察觉到,于是眼下纵然有千般万般理由怀疑,他也不能拿到明面上问。 一个不能问,一个不能说。 赫琢第二天便被木十四带了过来,赤厌晨每天要忙的事情不少,大多时候不在。小家伙有段日子见不到娘亲了,这一看到立刻跟见到鱼的馋猫似的扑了上去。 “娘亲!” 宫九歌见小家伙胖嘟嘟的,显然是这段时间被照顾的很好。 赫琢抱着娘亲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娘亲我好想你。” “娘亲也很想琢琢。” 小家伙这么一蹭,发觉贴着自己的皮肤冰凉冰凉的,不由错愕,上手摸了摸。 “娘亲,你身上好凉啊!” 宫九歌“唔”了声,然后解释道:“这就是穿的少了的后遗症,琢琢可千万别这么学,以后要出门就得穿的厚实些。” 小家伙先是点头,接着又问:“那娘亲为什么穿这么少啊?好凉!” 穿的并不少的宫九歌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母女二人在一起呆了一上午,到了未时,楚惊凰来了。 “城主,我来接小主子回去。” 宫九歌正带着手套教赫琢习字,闻言回应:“琢琢今天不回去。” 楚惊凰:“多时不见,城主是想孩子了吗?” 宫九歌没接这句,而是说:“你先回去吧。” 楚惊凰犹豫:“可这是厌晨大人的意思。” 宫九歌:“等他回来了我亲自和他说。” 楚惊凰闻言颇为无奈,只得道:“厌晨大人先前同意小主子过来时便提醒过我等这点。他说,如果城主要留孩子,就让我等提醒一声,城主身体不适,加上冬日体温冰寒,小主子年幼怕是会受不了。” 这话说的是真不漂亮,宫九歌虽能明白对方说这话的心思,但是这举止是真的膈应人。 第三百八十二章 没有去赴约 楚惊凰来了楚家后,很快因为能力出众成了队伍里的第三把手,他脸上原本缠着的粗糙纱布也被一张干练的银色面具取代,没了通身的阴郁,加之他能力不俗,日渐累积的气场开始显露,走在路上都能找来小姑娘们的侧目,就连开始见到他就哭的赫琢现在都愿意亲近他了。 楚惊凰声音放的低,然而对自己的目的却是分毫不退。 “城主放心,我们会把小主子照顾的很好。” 宫九歌收笔,问坐在椅子上偷瞄的赫琢:“琢琢要和娘亲在吗?” 小家伙刚点头就听楚惊凰忽然道:“别让城主为难。” 赫琢要点下去的头停在了那里,有瞬间怔愣,接着小家伙抬起脸,大大咧咧道:“娘亲,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自己的。” 宫九歌眼神不善地扫了楚惊凰一眼,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就在赫琢收了笔,打算跟娘亲告别的时候,忽然被宫九歌抱到了腿上。 “娘亲?” 宫九歌说:“刚刚这个叔叔有句话没说对,琢琢还小,你的决定还不能让谁为难。” 或许是自己的童年就是兢兢战战,如履薄冰过来的,宫九歌想把所有的最好都留给这个幸运的小家伙。 赫琢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加上之前被人灌输的想法,第一次与宫九歌的观点产生了冲突。 赫琢为难起来就喜欢咬手指关节,她脸上露出一知半解的表情,最后还是想起来赤厌晨的话,小家伙摇摇头,跳下椅子对宫九歌正色道:“娘亲,我就不留了,等琢琢改日再来看你。” 接着,她小小声道:“娘亲,我和爹爹很快就会把你接回去的。” 宝贝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宫九歌叹气,半蹲下身与小家伙平视:“宝贝,你安好无虞,就是娘亲最大的心愿。” 小家伙手叉腰,下巴抬起,小脸鼓鼓的说:“娘亲和爹爹都好,也是琢琢的心愿。” 等楚惊凰带赫琢走后,宫九歌一直在考虑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严格说起来她也是恩威并施,绝对不是无头脑的惯着,加上小家伙机灵,很多事不用教她就会了,宫九歌不记得自己在这个年纪是什么模样,只能归结于孩子基因强大,天赋异禀。 赫琢一直是她亲自抚养指教,小家伙的行为动作她也都看在眼里,刚刚动摇小家伙的话不见得是楚惊凰那句。 养孩子也不容易啊! 在自家小宝贝那里受了挫,宫九歌收到了来自楚深的书信,邀请她在子时熙湖断桥见。 子时?约这么晚是要见鬼? 宫九歌正纳闷呢,仔细看过信上的落款后将信件随手一扔,转身睡回笼觉去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间连个缓冲都没有,宫九歌起身收拾好后才想起来昨天的书信,也不知道随手放哪儿了,不好好在内容还记得。她随手指了个人回信给楚深,信中满是对不能赴约此事的歉意以及挑不出理由的毛病尔尔。 楚深收到信时一脸迷茫,尤其是在信件结尾,宫九歌语气诚恳表示,她身子骨不好,受不了冻,他们的协议虽然摆不到台面上去,但也没必要约这么晚的时间,还约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尤其是熙湖这个给她身心造就了巨大伤害之处。 楚深:我怎么听说身心皆伤的是水怪?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什么时候约她了? 听对方这意思,是收到了以他名义相邀的帖子,但是没去,去不去的姑且不论,是谁借了他的名头? 楚深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之处,他拧着眉,沉吟片刻后对外面的下人道:“备车。” 宫九歌没等到回信,等来了楚深本人。 多大点事儿还要本人到场? 宫九歌为楚深的诚意叹服。 楚深略过寒暄,直接将书信放在了宫九歌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这兴师问罪的还挺有档次。 她解释说:“约定地点太远,动静又大,加上我身体不好,楚公子多担待。” 楚深:“……我没约你。” 宫九歌点头:“嗯,对,没约,这件事谁都不会知道。” 楚深知晓她是误会他意思了,解释说:“我昨天并不曾对你提出邀约。” 宫九歌话音一顿,将昨天发生的事过了次脑,立刻满满的违和涌上来。 很快她就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借楚深之名约她出去,至于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还都不确定。 楚深问她:“昨天你收到的书信可还在?” 回信的时候宫九歌就找过了,没能找到,当然,当着楚深的面,她也不能说“我以为信是你的,随手扔了没找到”。 宫九歌面色如常说:“为了消息的隐秘性,我看过后便将信烧毁了。” 楚深没发现不妥,对她的严谨表示了肯定,“那你可能详述书信内容?” 宫九歌原样复述了一遍,信件书写的手法也和楚深类似。楚深试着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由宫九歌辨认,宫九歌神奇的发现这二者的字迹竟然一样,这么一来,事情就很大条了。 在楚深再三表示自己没失忆,没恶搞,没装傻后,宫九歌陷入深思。 按理说,她和楚深的来往这才不过是第二次,他们虽有了口头协议,可还什么事情都没做,犯不着这就招了人忌惮想要下手吧? 退一步来讲,对方的目的不是要对她下手,若是她赴约了,随随便便来个谁说是楚深派来和她交涉的人,她也不见得会怀疑。问题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说起来,”楚深忽然道,“你为何不去赴约?” 宫九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理由不都在我给你的回信里?” 楚深:“……话说回来,由始至终,这所谓的邀约都是你的一家之言,完全没有半点实际证据,证明有着我笔迹的那封信出现过。” 宫九歌一想还真是,莫不是她睡懵了做的梦? 当然,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那封信既然经了她的手,就一定有印象。 楚深:“还有你毁约的理由也站不住脚。” 宫九歌:“……跟这个没关系,主要是你约的时间地点太荒唐,天寒地冻的,还得抹黑走,我一个快要半残的指不定走半路上人就没了。” 楚深听她爽约爽的理直气壮,当下不赞成道:“可若是有要事,分秒耽误不得,你也找理由不去?” 宫九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们才见过两面,你有什么分秒耽误不得的事非得送信到我这儿来?” 楚深一想也是,默默地岔开了话题。 “所以你依旧无法证明自己的话!” 宫九歌:“证明什么?我开这个玩笑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而且说白了这件事针对的目标是我,刚和七爷结盟,转眼就差点被灭口,眼下还要受你这个盟友的质疑,一样的笔迹,不差的语气,一看就是您的相熟之人,能将手伸到我这里来,莫不是您转手就把我给卖了?” 可以了,这下不仅不用证明了,还将锅完完整整甩到了楚深头上。 楚深:…… 楚深沉吟片刻,试图给自己辩白:“我能保证不曾将事情向外人透露过半分。” 宫九歌:“楚昭昭知不知道?” 楚深反问:“赤厌晨可否了解?” 宫九歌顿了顿,接着道:“至少他不会对我下手。” 楚深笑了:“你都未曾赴约,怎就料定那人约你去是为了动手?” 宫九歌:“那换个说法,赤厌晨知晓你的字迹?你们打过交道?” 本是随口一说,不想她这话一出口,楚深竟然犹豫了。 宫九歌:? 楚深回神,摇头道:“不曾。”但是我不确定你看到过的字迹就是我的。 说到底都是宫九歌一家之言,拿不出证据,楚深能和她说到现在也算是诚意满满了。 “我和昭昭之间……不会有消息外泄这种事,你大可放心。至于你说的送信人,我也会循着线索查下去。” 对方好说话的程度让宫九歌啧啧称奇。 然下一秒楚深便道:“不过此前有个条件,既然你已经被盯上了,那就在出事前先把我们之间的协议先履行履行。” 宫九歌:??? “什么?” 楚深:“若真有人敢对你下手,定是本家出来的,我至少要先看看,你的实力值不值得我出头力保。” 宫九歌对此表示理解:“你想先做什么?” 楚深起身:“不在这里,随我来。” 本着上一次的教训,宫九歌临走前留了张纸条在桌上。如果等她回来了,赤厌晨不在,纸条就收起来,反之,纸条可以留话,让他不用担心。 楚深是从侧门进来了,这条路注意到的人不多,宫九歌直到上了马车也没看到几个人。马车缓缓行驶,往楚深府上相反的方向驶去。 宫九歌:“这是去哪?” 楚深说:“去验证你价值的地方。” 宫九歌心说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上一个说这话的人……算了。”意义不一样,就不混为一谈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只记得你 楚深带着宫九歌走了很远,远到宫九歌已经开始想,她将这些人毁尸灭迹埋在这里也不见得会有人发现,但是她如何回去就成了问题的时候,马车踢踢踏踏停下了。 楚深:“下车。” 宫九歌下来后见到一处荒废的宅院,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很久没住过人的地方,前门腐朽覆满灰尘,门环上布满铜绿。宫九歌摸不准楚深带她来这里的意思。 “进去。”楚深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推门。 宫九歌看了眼那厚厚的灰,再看看没从车上下来的车夫,目不斜视的随从,料想这个地方应该不寻常。不过就是再怎么不寻常,既然是楚深上心的地方,从外面看来也不该如此破旧才是。 宫九歌:“先请。” 楚深飞快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上前将门把上的灰尘拂落,将厚重的大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 “跟上。” 宫九歌回头看了眼等在外面的随从们:“他们不进去?” 被指到的随从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楚深在门里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喑哑:“别管他们。” 宫九歌一时间竟然萌生了种给赤厌晨留的纸条内容太草率了的想法。 楚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今天就要探一探她的实力,宫九歌双指并拢捻了捻,迈进了大门门槛。 进来的第一眼,宫九歌就感觉这里很熟悉,好像有那么一个角度看过去像极了楚深的住处?楚深见她进来,继续往前穿过了前院,宫九歌抬眸,这里依旧是荒废的无人之所,规格标准的大院,但是这后院却让她眼中有了别的色彩。 这里就像是曾经办过喜事,还没来得及将装饰取下来,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窗户上贴着剪纸“囍”字,这处依旧被人好好的维护着,耀目的红色早已不似原本那般鲜艳,可依旧喜庆,像是在下一秒,便会有对新人从里面相携走出来。 这是谁的喜房? 楚深在门前站定,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懂。他站了有一会儿,宫九歌在此期间打量这座府邸,终于想到了那违和之处在哪。 后院张灯结彩,喜事迎门,前院却不见动静,不打扫维护也就算了,连着这喜事也没波及半分。就好像这婚礼,只是哪对新人办给自己看的一样。 “你在想什么?” 楚深的声音打断宫九歌的思绪。 宫九歌:“没什么,只是好奇,谁在这里办过喜事?”而且这看着还是一场没能办完的喜事。 她这就是随口一说,看楚深的模样也不是愿意给她解惑的人。 不料楚深听完,回头露出一个笑,薄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我。” 宫九歌:?? 楚家本家嫡系少爷,家主亲弟弟,办喜事为何会在如此荒凉的地方?然很快宫九歌脑子里就窜过一句话,楚昭昭说的“他们男子间关系最好,竹马过世”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论。 忽然,就明白了。 楚家七爷的婚礼自然不会寒酸,可前提是新娘(郎)不是个男人的话。 宫九歌对人的性取向不带有色眼镜,毕竟她家的那两位就是此道中人(幕小柒:我不是,别瞎说。)。 楚深还以为宫九歌多少会再好奇地问几句,不想对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没了下文。 楚深是比较满意这种话少不爱多打听的人的,他说:“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里面的人。” 宫九歌分明没能感受到除他们以外的活人气息,楚深说的莫不是那位“竹马”?活人是不可能了,她只能想到“鬼灵”这一种结果,但是照理说,应该没人能将鬼灵长时间地牵制在某一处吧?就是用上法阵也不太可能啊! 宫九歌:“楚公子想要个什么结果?”超度?还是别的什么? 楚深说:“你看到人后,给我答案。” 他站在原地没动。 宫九歌心有存疑,但还是推门进去了,房间里和她料想的不同,里面干净温馨,尤其桌上还燃着一对红烛,烧了一半有余,可见在他们来之前,分明是有人续过,红烛旁的盘子放着糕饼,下面压着红纸。这是一对新人的房间,可惜新人之一黄泉落骨,徒留另一个黯然伤神。 宫九歌试探性地绕过屏风,看到了喜床,床帐挂起,露出下面安睡的人。床上的人穿着新人的袍服,男款,宫九歌默了一瞬,猜想这二人拜堂时所穿应该皆为男子衣冠。 楚深的“竹马”有一张颇为昳丽的容貌,乍一看带着几分女相,再看只剩凌厉,活着的时候想必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楚深让她进来做什么?只看躯体她也看不出来什么啊?不过能保存这么好,估计是用了特殊的法子,宫九歌眼下只能确定床上的人死的透透的,鬼灵什么的是一点没见…… “唰”的一声,宫九歌动作比思维更快,错身避开身后这一击。 房间里还有谁在! 不等她看清动手的是什么,就被对方直接贴身的手段逼的连连后退。宫九歌掌心凝聚灵力,在对方再度贴近的当儿猛地释放,灵力这一击没有放空,但是却如同陷入泥沼一般,双方缠在了一起。 宫九歌抓住机会甩出个法阵,终于拉开了距离。这下终于有机会看清楚了,宫九歌眸子蓦的睁大,出手的是鬼灵,但是这个鬼灵却长得一言难尽,瘦干瘦干的,嘴巴撕裂一般张得奇大。 宫九歌下意识往床上的人那里看了一眼,心说不会吧,变成鬼灵外貌差这么多的吗? 担心弄伤了对方没法交代,宫九歌只得先将其用法阵短暂地牵制起来,然后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楚深的名字。 燃着红烛的烛台明明灭灭,一道高挑透明的身影逐渐显形,听到“楚深”二字,他半阖的眸子睁开,入目却是一个窈窕的背影。 是谁来了? 楚深?深深来了? 宫九歌感觉不太对,眸子往身后瞥了眼,结果这一转头,就见个半透明的影子眨眼间就到了她身前。宫九歌心猛地一跳,手上结印。 楚深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眼看着宫九歌要动手,忙道:“住手!” 宫九歌动作一顿,却见那美男鬼灵也闻声抬头,然后在楚深的视线下退后两步。 宫九歌:!! 楚深喊的是宫九歌,可明显让美男鬼灵误会了喊的是他,宫九歌看着他的反应,震惊这鬼灵竟然能与人交流?!也不能说是交流,毕竟一方是发不了声的,但是能听懂楚深的话还给出回应,光是这点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 楚深看爱人的反应,明显是误会了,忙上前解释:“我不是说你。” 宫九歌:…… 美男鬼灵脸上露出一个笑,伸手摸了摸楚深的脸,嘴巴动了动,看口型,是叫了句“深深”。 楚深想试着抓住他的手,可轻轻一握却像是抓住了棉花一般,触感转瞬即逝,又是抓了个空。 “吴宴,”楚深叫出了爱人的名字,“她伤到你没有?” 被唤作“吴宴”的鬼灵没反应。 宫九歌见他实在着急,轻咳一声,无奈打断这二人的含情脉脉。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看来这才是“竹马”本竹了,宫九歌看了眼刚刚冲出来的那个干瘦恐怖的鬼灵,暗自猜测他的身份。 楚深被她那句“没动手”安抚,解释说:“那是吴宴的小厮,出事的时候和他在一起,变成鬼灵后也不曾相离。”他倒是宁愿,那时候和他死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他。 宫九歌问出了心底最深的困惑:“这位吴宴公子,为何他有意识?” 宫九歌本着非礼勿视是没有直视二人的,但是这话问出来后,却闻楚深那边久久沉默,她不由看了过去。 吴宴牵着楚深的手,宫九歌眼尖,一眼看到那只手上面有了青痕,只是楚深没出声,吴宴也不会松手。鬼灵的力量比常人大了不知道多少,还带着某种类似于“我碰得到你,你碰不到我”的属性。 “等我很久了吧。”楚深忽然说。 宫九歌闻言侧目。 美男鬼灵对这话没反应,只是抓着楚深,还偶尔低头亲亲他,在吻到他脖颈的时候,他忽然张开嘴咬了一口。如果只是爱人间的亲昵与耳鬓厮磨,这道痕迹就是个浅浅的牙印,最多泛着暧昧的红痕。但是眼下,楚深闷哼一声,那被吴宴咬到的地方,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 宫九歌眸子一凝。 楚深对上她的视线,说:“没有。” 吴宴,没有意识。 不知为何,宫九歌心脏蓦的一疼。 楚深碰不到吴宴,明明早已习以为常的事,只是伸手落了空,心脏仿佛也空了一瞬,他往后退了一步,对着毫无知觉的爱人说:“弄疼我了。” 吴宴不懂,但是楚深的眼神告诉他,他不开心,光是这样,就足够让他停止动作了。 深深。 吴宴嘴巴无意识开张,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让他在面对眼前的人时,想要倾尽所有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我的深深。 第三百八十四章 竟然是个高手 “他当前最好的情况就是维持现在的模样,在糟糕的时候也会出现理智全无,暴躁嗜血的现象。”与寻常鬼灵那般。 楚深的声音非常平静,任谁听了,也想不到他口中的是自己的挚爱之人。 宫九歌看着这一对,久久无言。 “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楚深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半晌,他回应道:“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源头,人死后何故会变成鬼灵。” 宫九歌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不过她什么都没问,轻轻应了一声。 回程路上,宫九歌问起吴宴的情况:“尊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楚深被这称呼一噎,片刻后说:“你直接叫他名字便可——因为一场意外。” “意外”这个答案范围简直不能更广了,天灾人祸什么的哪一个不能归纳一句“意外”? 楚深强调:“不是病逝。” 宫九歌想问的确实是这个,但是由楚深直言挑明就很微妙了。 楚深迎着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解释:“想要探查源头的人无一不从病例看起。” 宫九歌要看的不是病例,而是根据后世的鬼灵特征,想要看看有没有相似之处。 宫九歌说:“其实能影响到魂灵状态的,除了外物干涉,还得有自身条件。” 见楚深看过来,宫九歌说:“比方说书上写的那些,因为怨气过重不入轮回什么的。” 楚深全当逗趣话听了,他说:“古往今来冤死的不在少数,也没看到哪朝哪代遇到过这种事。” 宫九歌:“记得你之前说,吴宴公子在糟糕的时候,会出现与寻常鬼灵相同的情况。这个‘糟糕’,是在什么状态下?” 提起相关吴宴的事,楚深总会下意识回避。不过回避归回避,问题总是要答的。 “在我试图带他离开那里的时候。” 只要走出那处宅院,吴宴就会瞬间失去理智。 宫九歌觉得哪里不太对,冲吴宴的模样,在意识全无的时候还能记得楚深,说句刻骨铭心都不为过了,那栋宅院便是再如何意义非凡,还能抵得上活生生的人要带他走吗? 宫九歌:“冒昧了,不过我想知道,你走的时候,他会留人吗?” “不会。”楚深答的很干脆。 宫九歌的想法再度被颠覆。 楚深:“你想到了什么?” 宫九歌:“现在没了。” 楚深:“……” “不急在这一时,”他说,“不过吴宴的存在,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第三个人? 宫九歌:“楚三小姐也不知道?” 楚深:“不知。” 消息少人知道的坏处这时候就出来了,以后不管这事情以哪种形式暴露,彼此都是最大的嫌疑人。嗯,此处的彼此是单箭头。这个念头在宫九歌心里晃悠两下也就抛之脑后了。 她说:“楚家可有圈养鬼灵的地方?” 楚深笑了:“鬼灵何等可怕的存在,你为何会觉得有人愿意饲养?” 宫九歌:“有没有?” 楚深不说话,这幅态度俨然已经是默认。 宫九歌:“想个办法,把我举荐进去。” “举荐?” “安排。” 楚深说:“这事儿不太好办。” 宫九歌眉头一挑:“‘我在楚家虽然没有实权,但还是说得上话的’。”这是楚深当初说过的话。 楚深:………… 楚深被内涵,冷笑着看了她一眼。 宫九歌试图讲道理:“若真能进去,至少消息来源方便不少。” 楚深:“没什么有用消息。” 宫九歌:? 楚深说:“这条路子你就别想了。” 宫九歌:“斗胆猜猜,圈养鬼灵这地方,做主的人跟你不合?” 要真是这样,我怎么会拒绝送你进去。楚深脑子里忽然窜出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傻了片刻。 对上宫九歌狐疑的视线,楚深很快找回状态,他说:“没有,不过这地方有点特殊,一般人不能靠近。” “是不能还是不允许?” 楚深皱眉:“总之就是别去。” 宫九歌似笑非笑:“都听你的,我又不急。” 楚深磨牙。 出去了大半天,虽说宫九歌留了纸条,但赤厌晨仍是不免忧心,身上有伤还跟着个底细不明的人跑出去,是真的心大! 宫九歌回来的时候刻意拖延了一段时间,为的就是避开赤厌晨在的时候,她后知后觉纸条太敷衍了,这时候回去不好交代。 楚深:“你很喜欢坐马车?” 宫九歌还在想赤厌晨,被他这么一问,错愕道:“什么?” 楚深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宫九歌:“……不喜欢。”空间小,座位硬,多想不开会喜欢坐着玩意儿! “话说,之前见过楚三小姐用了一个特殊的通行法器,那是楚家本家的宝物吗?” 楚深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面无表情道:“什么宝物,随手拼的小玩意罢了。” 宫九歌被这话包含的内容量惊呆了:“你做的?” 楚深:“嗯。” 宫九歌不知道面前的人竟然还是个能人异士,一时间眼睛睁的奇大。 楚深:“你这眼神让我想起来楚昭昭知道有‘法阵’这一术法存在时候的眼神。” 宫九歌:“既然那东西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为什么出城还要用马车?” 楚深:“个人爱好。” 宫九歌:可以的。 楚深:“回归正题。” 宫九歌正色:“你说。” 楚深:“你什么下去?” 宫九歌:………… 楚深:“你自己也说了不喜欢。”坐马车。 宫九歌皮笑肉不笑道:“现在喜欢了。” “喜欢什么?”马车外插进来一道不那么和谐的声音。 宫九歌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来了,也难怪楚深催着她下马车。宫九歌瞬间做出反应,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对楚深道了个别,然后才故作惊喜地看向赤厌晨:“你怎么在这儿?” 从动作到表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赤厌晨和宫九歌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可以说对方一个眼神他都能瞬间领悟。眼下这一幕,拆分开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是我错了,我的不对,你知道我错了也不要对我发火,不然我会很伤心。笑着回应我一句,这事儿咱心照不宣地翻篇好嘛(注意此段为撒娇专用音)! 偏偏就吃这一套的赤厌晨只想扶额,但凡宫九歌硬气点他都不能心软成这样。 “回来就好……” 宫九歌一双眼笑的眯了起来。 楚深在车里看不到外面是个什么场景,但是就冲这二人间的一来一往,他都要赞一声“厉害”。不过旁人的家事他也没兴趣掺和,楚深吩咐了声车夫,打算驱车离开。 “七爷这就要走了?” 赤厌晨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过来。他拿宫九歌是没脾气,但是楚深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楚深:“……路过送尊夫人回来。” 赤厌晨说:“那不知七爷是出于什么理由把人带出去的?” 楚深表示:“这话你问……” 宫九歌:“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楚深:………… 赤厌晨将大麾披在宫九歌身上,柔声道:“回去喝完姜茶祛寒,等我这边处理完去找你。” 处理完?处理谁? 宫九歌点头,一副你说什么我都照做的模样。 赤厌晨吩咐身后的随从把宫九歌送回去,接着转向楚深的方向:“现在,我们能处理一下私事了。” 宫九歌说走也就是口头上说说,但是看赤厌晨安排给她的随从,这是不送她回去不放心了。 宫九歌有点担心赤厌晨对上楚深会吃亏,当然,说的是身份上的亏,毕竟他们脚下踩的还是楚家的地盘,对峙的是楚家嫡系老七,哦,还有刚刚知道的新身份,深藏不漏的制器大师。 可转念一想赤厌晨也不是什么没分寸的。宫九歌觉得自己就像个操心过头的老妈子,整天瞎想啥呢! 她自嘲地叹了口气。 然这口气还没叹完,就听隔着高墙的后门外发出一声轰鸣巨响,宫九歌傻眼了。然这个声响还只是个开端,紧接着相似的声音接二连三,“嗡”的一声闷响,像是强力打击金属锐器发出的声音,近三米的高墙被余威震开一个缺口。 宫九歌:………… 宫九歌转身往后门去,却被赤厌晨安排的两个随从拦下。 “夫人,您先回去吧。” 这二人不是从缥缈过来的,是赤厌晨后来培养的人。此番换做是木十四等人,自然不敢拦宫九歌,赤厌晨连这点都想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宫九歌嘴唇有点干涩,她舔了舔唇瓣,对着身后仿佛是个无机质人偶的随从道:“你主子在外面和楚家七爷动手,你们不去拦着?” 其中一个随从说:“主子交代了要先把夫人送回去。” 宫九歌耸肩,遂了他们的意回了自己的住处。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赤厌晨回来了,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宫九歌:“你跟他动手了?” 赤厌晨也没否认:“嗯。” 宫九歌默了半晌:“……赢了吗?” 赤厌晨:“没输。” 宫九歌将手上的书翻了一页,将下人刚端过来的姜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那就好,喝口茶暖暖。” 宫九歌这人有个很明显的属性,就是她不愿意告诉你的,也不会要求别人对她交代,比如就这件事,她给出的反应便是如此。 第三百八十五章 纳妾考虑一下 赤厌晨将宫九歌手里的书抽出来,倾身靠近她:“你就问这个?” 宫九歌想了想,也确实还有个问题。 “跟楚深动了手,我们会有麻烦吗?” 赤厌晨说:“他不告状就不会。” 宫九歌:“……那么问题来了,他会告状吗?” 赤厌晨就在这儿等着宫九歌呢,见她终于把这话问了出来,他露齿一笑:“这问题还真不好说,我觉得你更了解他才是。” 宫九歌默默地伸手想把书拿了回来,赤厌晨没给。 “我之前说过让你离他远点。” 宫九歌一脸的不可思议,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这事儿不已经过去了吗?还带翻旧账的? 赤厌晨恶狠狠道:“楚深这事是不用计较了,可我之前的话,你是都当耳旁风了!” 宫九歌心说还能这么玩? 要说楚深和赤厌晨是怎么动起手来的———— 宫九歌出事后,楚深选定的第一合作对象其实是赤厌晨,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被拒绝了,赤厌晨当时的反应明显是非常排斥这件事,于是乎不了了之。 赤厌晨不乐意楚深接近宫九歌,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他大概知道楚深的目的是什么。 真正让双方交手的是楚深脖子上暧昧的咬痕,吴宴那一咬有点重,流血之后结了痂,但是痕迹显眼的近乎刺目,一看就是刚留下的。 谁留下的?楚深带着宫九歌去了哪里能有机会在脖子上留这么个痕迹?换言之,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可能是宫九歌处在某种意外状态下留下印记———— 呵呵。 二人交火这件事真的是毫无意外,赤厌晨纯暴力输出,杀伤力之大要是宫九歌在场都不免咋舌,楚深一介富贵乡少爷,兼职手艺人靠机械防御作挡,拖延时长决定了援兵数量。 此事一度惊动了本家,楚家主亲自出面找上了楚深。 楚深刚应付完楚昭昭,对外只说是切磋,但是这说法在相熟之人眼里就挂不住了。 楚家主更是直白:“七弟,外面说你染指了赤厌晨的女人,还和他动了手?” “动了手”还是往好的说,依着楚深的实力,某种意义上是单方面挨打。 楚家主见他面色不虞,觉得这事里面可能有点东西。先不说他这弟弟根本看不上女人……等等,是看不上女人! 说起来,赤厌晨可是个男的,而且就论外貌而言,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想到这里,楚家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来就不愿意自家弟弟跟男人厮混,玩玩还好,但是扯上天长地久就太荒唐了。 先前的吴宴姑且不提,就是这赤厌晨,眼下他楚家还得拉拢着,加上对方有家室,听说孩子都大了,明显不是此道中人。 楚家主想起来赤厌晨每天风雨无阻的往同一处跑,明显是对那里面的人爱的深沉,种种迹象表面,他弟弟都没戏。 楚家主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楚深知晓他是冲今天的事情来的,主动解释道:“家主放心,此事是我二人的私事,不会牵扯其他。” 一说起这个“私”字楚家主就牙根疼。 “你……有点分寸,毕竟人都有家室了。” 楚深以为他说的是宫九歌:“家主说的是,不过最近是事少?赤厌晨怎么每天往回跑?” 楚家主:“……他‘有家室’,回去不足为奇!” “有家室”三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楚深嘴角还带着淤青,听到楚家主的话也毫不在意道:“那看来还是事少了。” 动了手还能让人都站他那边,赤厌晨,还真是个人物! 若是旁人对楚家七爷动了手,绝对没人会问原因,究其根本,当场把人活刮了不在话下,但是动手的人成了赤厌晨,这件事衡量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一方是新起之秀,楚家极力拉拢的人才,另一方是性子孤僻,没有实权的楚姓少爷,天平摇摆不定。 再然后,人们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楚家七爷染指了人家金屋藏娇的美人,每每在人外出之际就上门骚扰,结果这次翻车了,被人撞个正着。 流言以一种烈火燎原之势扩散,一发不可收拾。楚深听着外面传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什么版本都有,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 “七爷,这消息明显是在刻意诋毁你,要不要通知家主,让他管管?” 楚深:“你以为谣言传这么快这样没人管是为什么?” 楚深再明白不过了,这是楚家主在用这种方式去示好赤厌晨,一来让他脸色挂不住,绝了去找宫九歌的心思,再则就是给赤厌晨的这次动手洗白,明晃晃地告诉旁人,他不出手惩戒赤厌晨是因为楚深这事儿做的不对,旁人听了还要赞他一声英明。 楚深伸手按了按嘴边的伤口,意味不明地笑了。 先不说这举动能不能示好到赤厌晨,就是对方这次动手就踩在了楚家的一重底线上,而楚家主的反应给了对方结果。 外面的谣言没能传到宫九歌耳朵里,但是免不得被赤厌晨听到,打听过后方才得知事情的起因经过。 当发生这种事,二人争一女,无论中心人物多无辜,尤其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事儿女主角还真不无辜的情况,其风评都好不到哪里去。 赤厌晨为此气的不轻,直接找上了这件事的发动人物楚家主。对此,楚家主并没当一回事,甚至还想顺手再安排个婚事给他。 “女人,再美也都一个样,不过如你这般长情也是罕有,本家主还有个女儿,年方二八,我就做个主,把她许了你吧。” 赤厌晨冷漠道:“我孩子都有小姐半了,实在不敢染指。” 楚家主心里有了决定哪里还会顾及其他,对赤厌晨的不满也忽视了个彻底。 谣言短时间内销声匿迹,但是宫九歌当前的住处却迎来个娇贵人儿。 宫九歌:?? 宫九歌怀疑自己没听清楚误会了来人的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来人管家打扮,言行举止不离圆滑。 “姑娘一个人住着到底是孤单了些,家主好心,安排了楚四小姐过来,给姑娘做个伴儿。” 宫九歌扬眉:“这件事,赤厌晨知道吗?” 来人笑眯眯道:“便是赤大人首肯的。” 宫九歌看向他身后,那位楚四小姐,名唤楚描。“描”一字用在这个娇滴滴的美人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真就像是名家执着纤毫细细描摹勾勒,笔下除了软和的线条外,只余风情。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句话应情应景。 管家三角眼隐晦地打量宫九歌,光论外貌,他活这么久还没见过比这张脸更完美惊艳的,但是,四小姐胜在风情,正值妙龄的少女,本就无需装点修饰,娇憨的脸庞胜过一切语言。而眼前的………… 管家还欲在心里再比较一二,结果这一抬眼撞上宫九歌的视线。 “您老可比出个章程来了?”宫九歌似笑非笑。 管家被她的眼神骇到了,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夫人说笑了,我一个下人怎敢拿主子比对。”这就改口叫“夫人”了。 宫九歌说:“做主的人还有半个时辰才回来,您不妨先和四小姐在这里等等?” 管家立刻道:“四小姐是和夫人作伴,赤大人也不好管这些内宅之事。” 宫九歌:“哦?所以你刚刚说的经了他首肯一事,是在扯谎?” 管家冷汗离立刻下来了。 “这,夫人不要为难小的,我也是奉命……” 宫九歌:“打住,现在明明是你在为难我。”她要真把人放进来,事后几方的锅不都得甩在她头上? 管家硬着头皮,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夫人,自古女人善妒非贤能,您如此做派,传出去恐有微词。” 宫九歌:“不是说来给我作伴?怎地又和善妒扯上关系了,楚家送人过来难不成还有别的想法?” 管家就要直接不管不顾说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那模样,管家毫不怀疑他把话说完会被直接打出去。 宫九歌见他住口,表情颇为微妙:“怎么不继续说了?” 管家:………… 宫九歌身后立着的随侍就等她开口了,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此事的中心人物回来了。 赤厌晨迈过门槛进来,牵着赫琢,身后跟着楚惊凰。宫九歌倒是很少见这二人一起,不由多看了两眼。 赤厌晨将赫琢抱到宫九歌身边的大椅上,而后看着这修罗场,点名其中一人问说: “刘管家怎么来了?” 刘管家脸上笑开了,觉得赤厌晨回来他这事儿总算能交差了。 “赤大人可算回来了,这位是楚四小姐,一心仰慕大人,今日冒昧上门拜访,但是朝姑娘,她,她……”刘管家一副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宫九歌当场就给笑了。 赤厌晨没理刘管家,问宫九歌笑什么。 宫九歌说:“你没回来的时候人家还一口一个‘夫人’,你这一回来称呼都变了,你老实承认,在外面和我有多生疏?” 赤厌晨挑眉看她:“要不是你不乐意,我能每天在外宣扬个十几遍。” 第三百八十六章 楚家的手段 楚描从赤厌晨进来那一霎那,眼神就没能挪开过,但是对方连个眼神余光都没分给她。 赤厌晨:“刘管家刚刚说,她怎么?” 刘管家话哽在了喉咙里,这种情况下,他就是再没眼色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了。 赤厌晨说:“家里的事都是渺渺在做主,我向来不干涉,刘管家还有什么事吗?” 他这话说的不能更清楚了,刘管家就是再怎么急着完成任务,也不会蠢到去触人霉头。倒是后面立着的楚描站不住了,她碎步上前,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赤大人,好久不见。”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赤厌晨表示他很冤。 宫九歌:“楚四小姐?” 楚描开了口后半晌没人回应,宫九歌这一作声,她下意识应了。 宫九歌问说:“楚昭昭是你什么人?” 楚描呐呐地回道:“是我的姐姐。”当然,楚昭昭是正儿八经的楚家嫡出小姐,她的母亲却只是妾婢,虽叫一声姐姐,这身份上可是天壤之别。 宫九歌问过这句后就没再说话,楚描摸不准她的意思,也没有开口。 偌大的前堂没人出声,赫琢“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听的格外清晰,小脸上透着大大的疑惑。 “这是夫人的孩子吗?”楚描像是刚注意到赫琢一般,“真是活泼可爱!” 赫琢一脸的不可思议:“娘亲,这姐姐好厉害,刚见面就能看出来琢琢‘活泼’。” 楚描脸色有点尴尬。 赤厌晨:“既然没事了,那刘管家就回去吧,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刘管家忙道:“赤大人,家主的意思,是让四小姐留下来,和夫人做个伴。” 赤厌晨:“不必,她有我陪着,不需要旁人来作伴。” 楚描有点受伤:“赤大人,楚描只是想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便是这么个小小的要求,赤大人都不肯答应吗?” 赤厌晨给宫九歌放置在一旁的茶杯添水,听到这么一句,他突然笑了。 “当然可以。”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楚惊凰突然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宫九歌。赤厌晨也在看宫九歌,但是对方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外露,多少还有点小失望。 倒是楚描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连刘管家也不敢置信。他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好,好,四小姐温柔大方,一定能和夫人和睦相处的。” 楚描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头晕目眩,乍听刘管家的话也忙表态:“我定会与夫人好好相处的。” “相处就不必了,”赤厌晨说,“四小姐想住就放心住下,哪里用得着看旁人眼色。” 宫九歌端起茶水浅抿一口,听他说下去。 楚描还在想以后的日子,她小意温柔,总有一天能打动这个男人的。刘管家从赤厌晨的话里品出些别的味道,一时间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赤厌晨握住宫九歌的手,柔声道:“既然楚家主要把这处院子另安排给别人了,那我们就回自己的地方吧。” 宫九歌也道:“没有东西收拾,可以马上动身。” 刘管家预感应验了,楚描一张小脸惨白。 楚家主收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当初宫九歌重伤,楚家主派人治疗,同时将人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牵制赤厌晨,当然,现如今的赤厌晨是稳住了,但是宫九歌这一份牵制万万不能脱离掌心。 赤厌晨和宫九歌在次日接到了楚家主的传召,是楚昭昭传的话。 楚昭昭在传话的当儿透露,楚家主要将楚描许给赤厌晨。 宫九歌奇怪:“你父亲竟然愿意让他的女儿给赤厌晨做妾?” 楚昭昭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她:“你为什么会觉得楚描是来做妾的呢?” 宫九歌:…… 楚昭昭话简直不能说的更明白了:“她明显是来踩着你上位的啊!” 宫九歌理智道:“我觉得不太可能。” 楚昭昭:“你是不知道这个楚描,从小就是个不争不抢,但要什么都能拿到手的角色,人前软糯无辜的,但是在家里最受宠。不过也是,不然那多人觊觎赤厌晨,也不会就那么巧轮到她吧!” 宫九歌:“我怎么听说这个楚四小姐是庶出?” 楚昭昭:“对啊,但是你看我还是嫡出呢!”但凡能入家主的眼,身份就没那么重要了,何况还有血缘这层关系在。 这个例子成功让宫九歌信服了。 楚昭昭:“她现在一心扑在赤厌晨身上,等碰几次壁后就知道从你下手了,你多注意吧。” 宫九歌:这是连行动模式都摸清楚了啊! “不会给她可乘之机的。” 楚昭昭:“不过你们孩子都那么大了,就算她上位成功,也取代不了你,可惜是个女孩。” 宫九歌额角跳了跳:“你的假设不存在。” 楚昭昭的思维已经放远道一个境界了:“不过女孩也没关系,只要楚描生不出来就行,我这有点药,你要么?” 宫九歌:…… “你这话说的我都要忘记你姓楚了。”她要是一个脑抽应了,指不定下一秒楚家就有理由对她出手了。 楚昭昭摆手:“跟姓氏没关系,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看她惨我超开心的,而且——”她话音拉长,看向宫九歌的眼神透着某种隐晦。 “你信不信这招你不用,会有人对你用?” 宫九歌注意到楚昭昭说这话眼里有杀意一闪而过,结合她对楚家道听途说的零碎消息,这楚描怕是触到过楚昭昭的某些忌讳,更甚者,二人间有着深仇。 宫九歌:“我不信。” 楚昭昭笑了笑,摊手道:“祝你好运,千万要小心啊!” 因为楚昭昭先前过来,说有话知会她,宫九歌就和赤厌晨就短暂地分开了,一人一辆马车。到了目的地的宫九歌才发现走在前面的赤厌晨的马车不知何时不见了。 楚昭昭也下了马车,见宫九歌这幅表情,低笑了一声:“都提醒你了,要,小,心!” 宫九歌看着两侧高墙,前后是平坦通途,入眼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是我不见了,还是他不见了?” 楚昭昭说:“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宫九歌想起来这种事的常规套路,问她说:“你们不会是把人喂了药,借我的名义把人骗到了另一处,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吧?” 楚昭昭一脸的恍然大悟:“好主意啊!” 宫九歌:…… “所以呢?由始至终你的任务又是什么?” 楚昭昭说:“拖住你。虽说我很喜欢你,但我毕竟是楚家的人,自然要听命令做事了。” 宫九歌扯了扯嘴角。 楚昭昭拍了拍手,自高墙拐角处走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迎着宫九歌的视线,楚昭昭笑说:“你放心,人都是我亲自挑的,都干净,当然,作为补偿,先前我承诺你的事也会帮你办成。” 宫九歌冷笑:“什么事?你说的是出于妒忌要对自家姐妹下手还说是为了讨好我的事?” 楚昭昭“噗嗤”一声笑开了:“这里都是我的人,随你怎么说。” 宫九歌觉得自己亏了:“那‘帮我办成’这句还作数吗?” 楚昭昭抬手,那几个汉子立刻围了上来,她说:“等那两人洞房了,我就是得罪了谁,也会助你达成所愿的,不用谢。” “谢你……”宫九歌抿唇将那两个字咽了下去,“说真的,对于一个亲眼见识过我实力的人,做出这种小动作还是让我挺惊讶的。” 楚昭昭:“没办法,谁让一直以来给你治疗的是楚家的医师呢!” 宫九歌扶额:“我真是……去年买了个表!” 楚昭昭没听懂,不过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她欲再要开口之际却被宫九歌飞起一脚踢中,撞开了围上来的汉子们。 对于楚昭昭透露出来的信息,宫九歌是不敢笃定的,毕竟那药她多少也吃了,在伤势严重的那段时间味蕾全无,几乎没能断药,至于吃的是什么,只要看过没毒就好,哪里还有那么多多余的心思,赤厌晨倒是上心,事无巨细,但是他不通医理也是真的。可以说要是被人刻意在药里动了手脚,那他们真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宫九歌:“你那药不是很给力的样子,不然你知会它一声?” 楚昭昭胃部绞痛,额头冒出冷汗,她抬起脸,嘴角上扬起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弧度:“你放心的早了些呢。” 宫九歌上前一步,脚踏在地面的触感不太对劲,她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原本铺层着光滑石板的地面不知何时成了金属材质,而道路两旁的高墙在她的视线中逐渐远离,脚下以她为中心扩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矩阵。 楚昭昭等人的身影像是被一层玻璃隔绝,看得到却碰不着。 “本来不需要用到这招的,”楚昭昭说,“现在你如果反悔想要配合还来得及。” 宫九歌:“你想杀我?” 楚昭昭摇头:“当然不会啦,可谁让赤厌晨只喜欢你呢,此番家主亲自交涉,若是他不肯要楚描,就只能对不起你了。” 既然不是要杀她,那这句“对不起”又是暗含了何意?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有人中招了 宫九歌几乎不用怀疑楚昭昭话里的恶意,只是当下还判断不了对方的意图。 “你打算怎么做?” 楚昭昭说:“说起来,你是水源部落出来的吧!” 一句话瞬间让宫九歌顿悟,果不其然,楚昭昭的下一句便是:“虽说凭一己之力站住了脚,但是真要说起来,你们最开始也就是以容器形势存在罢了。” 宫九歌:“楚家是想把我做成楚描的容器,借此牵制赤厌晨?” 楚昭昭:“话说的太清楚就不好了,咱们心照不宣。” 宫九歌问:“这招数还挺神奇,是想做就能把人做成容器?不,应该没这么宽泛,是你刚刚提到过的药物,对吧?” 楚昭昭:“这就不便透露了,不过你可以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你要享受换你来啊! 宫九歌眼下所处是个机关类禁锢,这东西她接触的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吴春的那副山水图了,而楚昭昭的身份,拿出来的东西只会更难缠。 赤厌晨到了楚家主约定会面的地点,却只有楚家主和一众随从在,宫九歌压根没到场。 赤厌晨开口问了,楚家主笑着道:“昭昭早让下人过来说了,她和朝姑娘有些私事,可能要耽搁一些功夫。” 这话听着也没有让人怀疑的地方,赤厌晨心虽存疑,但是楚家主才是当前要处理的巨大隐患。 “敢问家主,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楚家主不痛不痒问了几件小事后方才进入正题:“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已经见过描儿了?” 赤厌晨不动声色:“不知家主所言何人?” 楚家主:“便是我那四女,楚描,也是本家主最宠爱的女儿,那丫头自从见过你,可是每天都在念叨。” 赤厌晨:“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楚家主对赤厌晨的推拒之举不悦,索性也就将话敞开了说:“本家主有意将描儿许给你,你意下如何?” 赤厌晨皱眉:“谢过家主好意,但是厌晨已有家室,不敢委屈四小姐伏低。” 楚家主既然敢把这件事提出来,那就是早有准备,赤厌晨的拒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本家主听闻,你家里那位,在你之前还嫁过人?” 赤厌晨不清楚对方哪里来的消息,缥缈带出来的人目前都在他的麾下,绝对不会有人随意透露相关宫九歌的事情。 赤厌晨一口回绝:“不曾有的事。” 楚家主本也是捕风捉影,眼下还没找到任何与这条消息相关的线索,听赤厌晨否认便予作罢。 “不过无妨,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家里再添人口,眼下朝姑娘受了伤,身子不方便,子嗣一事想来也无望了。若要留后,你可得早做打算。” “而且,你若是迎娶了描儿,日后在楚家的地位——” 楚家主话未说全,但是彼此心照不宣。 赤厌晨不曾动容,只是道:“我一介粗人,不敢委屈贵小姐。” 楚家主眼睛深处黑墨涌起,闪着诡谲的光,他语气不见波动,又问了句:“你是真就这般深情,非朝姑娘不可?” 赤厌晨敏锐地从这话中听出了威胁,只是这威胁,好像又不单单是对他。 “厌晨承蒙家主抬举才有今天的地位,实在不敢高攀四小姐。” “也罢,也罢,”楚家主道了两声,而后目露赞许,言辞间也不乏欣赏,“本家主处在这个位置,见过太多的人为权色沉迷。‘一生许一人’,好一个一生许一人,可惜了描儿没有这等福气。” 赤厌晨说了句“不敢”。 楚家主看了眼身后的随从,交代道:“去看看昭昭那边如何了,把朝姑娘尽快送回来。” 随从听了应了声“是”,扭头出了门。 赤厌晨右手食指无意识微微蜷起,心头没来由地空了一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他蓦的起身,与警惕看过来的楚家主对视。 “既然已经说清楚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敢劳烦家主的人,朝渺我亲自去接。” 赤厌晨作势便要离开,然他一动,屋里立着的众多随侍也立刻动了,将他的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赤厌晨皱眉:“家主何意?” 楚家主仿佛没看到人沉下来的脸,犹自说:“朝姑娘现在在昭昭的去处,不便旁人擅闯,总归就这么一会儿,这么还不能等了!” 这借口之虚伪简直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人“对,我就是有问题,拦着不让你走,你还能动手咋地”? 赤厌晨还真不能动手! 之前动手楚深已经是冒犯之举,现在要是对上楚家主,那是真正的以卵击石。 汹涌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让赤厌晨一阵窒息,他死死盯着楚家主,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楚家主似有所感看了过来,却见赤厌晨已经坐了回去,甚至端起了桌上一直不曾碰过的茶水一饮而尽。 楚家主额角一跳,那茶确实是给赤厌晨准备的,但是眼看着第一个计划泡汤,算算时间楚描也该过去了,这…… 他刚刚怎么忘了让人把茶换下去了! 赤厌晨心里正憋着火,同时担心宫九歌也是真的,之前楚昭昭刻意分开二人怕也是有意而为。在精神高度紧绷下,他没有察觉到那微妙的药效。 过了近三刻钟,楚家主遣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同时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前方以楚昭昭为首,随后跟着宫九歌。 楚家主目光一凝,楚昭昭不动声色地冲他点了下头。 赤厌晨上下打量了宫九歌一圈,在她手腕的位置发现几道红痕。 “怎么回事?”和人动手了? 若是往常,宫九歌定会说句“没事”,然后用在哪哪擦伤了这种能被人一眼拆穿的理由搪塞他,但是现在,他问出这一句后,面前的人眼眶忽然红了,她轻轻咬着下唇,饱满漂亮的唇部多了一圈红晕,向来凌厉的眸子竟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赤厌晨下身一紧,发现自己竟然被对方一个眼神弄得有反应了! “疼。”声音细小而娇嫩,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可怜兮兮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放在掌心里好好宠爱。 赤厌晨生理上的反应已经不能更明显了,他终于来得及检查自己身体上的不对劲了。 楚昭昭在旁道:“人我可是安好无虞地送回来了,赤大人这下放心了吧!” 赤厌晨没理会楚昭昭的调侃,与楚家主道过别后直接带着宫九歌离开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楚家主问楚昭昭说:“事情都办好了?” 楚昭昭笑道:“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时间上紧凑了些,可能会有些许小小的后遗症。” 楚家主皱眉。 楚昭昭接着道:“父亲放心,无伤大雅的一些小问题而已,很快,就能解决。” 楚家主对她做事还是有一定的认可的,听她这么说,从容接纳了这个答案。 “你这段时间多多照顾一下描儿,刚放到新容器里,难免会有些不适。” 楚昭昭应了,然后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父亲,四妹妹这新容器身体不好,之前的内伤难愈,接下来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楚家主:“刚好借着赤厌晨的由头送药过去,你一并安排了。” 楚昭昭行了一礼,笑盈盈道:“遵令,父亲大人。” 等赤厌晨抱着宫九歌上了自家人过来接的马车,没等外面木十四问个一两句,就直接抱着人进了车厢。 宫九歌:“等等,你……” 赤厌晨直接抓住她反抗的手,把人压在马车车壁上吻了下去。 “别……唔……” 赤厌晨握着她的手探入身下,吻接连不断地落在她的耳边:“你今天,怎么这么勾人?” 宫九歌手握住一个滚烫的物什,被迫抓着动作,一口狠狠咬上他的脖颈。 “发什么疯,也不看看场合,别胡来!” 赤厌晨手胡乱扯着她的腰封,宫九歌感觉束缚一松,接着腰侧多了 一只不规矩的手。 宫九歌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算是绷不住了,她咬牙道:“敢在这乱来我就废了你这兄弟。” 赤厌晨:…… 赤厌晨眼神里多了几分清明,安抚似的亲亲宫九歌后,他说:“那等回去?” 宫九歌脸“唰”的红了,在对方寸步不让的视线中,宫九歌没好气地点了头。 “回去。” 赤厌晨简直被这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然而事情不见得就那么顺利,回程途中,他们的马车撞上了楚深一行。 这处是个窄巷,前后除了对峙的两方车马外再无旁人。 木十四盯着巨大压力打断马车内二人的好事:“额,二位,那什么,我们面前有人,看样子是来找事的。” 宫九歌用灵力压下赤厌晨的药效,但是架不住人是自愿配合药发挥,木十四可以说是打断的很及时。 楚深隔了一段距离尚且不明所以,他扬声问道:“朝姑娘可在车上?” 外衫满是褶痕,宫九歌有心下车奈何无颜见人,狠狠瞪了某人一眼后回道:“在。” 不等楚深再开口,宫九歌便接着说了下去:“承蒙楚公子出手相助,那个要求一直作数。” 既然楚深出现在这儿,那就证明眼下这个地方是再安全不过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看谁更怕拖 赤厌晨压下药性恢复过来,听着二人的谈话,再结合宫九歌先前的不对劲。 “刚刚出事了?” 宫九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回去说。” 楚深那边让人送了个东西过来,是一个机械盒子,外表呈土黄色,一层浅浅的光晕明明灭灭,不仔细看绝对注意不到。 “多谢楚公子了。” 宫九歌接过来盒子道了声谢。 接着两方人马分道扬镳,外人看来只是刚巧走了同一条路,等到回去,宫九歌推开扑上来的赤厌晨,同时只会后面的随侍去备水。 赤厌晨:“你备水做什么?” 宫九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视线往他下面扫了一眼。 赤厌晨:…… 赤厌晨咬牙:“你说的‘回来’,就是这个意思?!” 宫九歌无辜地冲她笑笑。 赤厌晨按捺着不知是怒火还是浴火甩门出去了。 宫九歌让人将楚深留下的那只盒子带了进来,而后吩咐:“你们都先出去吧。” 随着屋内只剩下了宫九歌,那只盒子的光晕更甚,宫九歌手指扣了扣那只盒子,笑意不及眼底。 “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安分点吧,楚四小姐。” 盒子里的,赫然是楚家主想方设法要许给赤厌晨的楚家四小姐,楚描!当前呈魂灵状态被塞在这个盒子里。 这件事还要从宫九歌被楚昭昭困住说起,机关是磨人,但是宫九歌已经栽过一次了,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两方对峙了好一会儿,楚家主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让动手。 楚昭昭心里暗骂你这消息倒是早点给啊,现在机关被拆的七零八落了,你动一个手我看看! 要是刚上机关那会儿楚昭昭还能撩阴的,但是现在机关的完整度堪堪过半,尤其机关的短板在于不能随意叠加。 楚昭昭皱眉:“让人去请七叔,还有,把四小姐一并带来。” 隔着一层阻碍二人对视,宫九歌忽地冲她一笑。 楚昭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笑了,她退后几步,掌心金光闪耀,眨眼间祭出一件新的神器。 “今天看来是不能善了了,就只能说声抱歉了。”反正只要容器的话,也没必要整个太完好的不是? 楚昭昭将另一件法器祭好,等着宫九歌破了之前那件。这样一来,直接将人拿下是一点,能永绝后患是另一点! 楚昭昭气定神闲,只等宫九歌自己动手落入死局,那场景让她一想到都经不住笑。前后皆是死局,反抗无能,你会怎么做呢! 宫九歌会这么做呢? 她眼睁睁地看着楚昭昭当着她的面布好陷阱,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你死定了”。宫九歌默了半瞬,果断停手,狭隘的机关内徒留小小一片法阵营造出的净土,安稳妥帖。 楚昭昭见状错愕:“不是,你在做什么?” 宫九歌笑了笑:“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拖延时间。” 楚昭昭:…… 宫九歌分析:“今日这出是为了赤厌晨,你不妨大胆猜猜,我能不能拖到他过来?” 楚昭昭摊手:“何必呢,他要不过来还好,过来了就要面临一个江山美人的选择题,你这不是成心为难他呢!” 宫九歌:“你觉得是选择题?我倒是觉得在他选之前,你得先背几个锅。” 楚家主兜这么大个圈子,还让他心爱的女儿用她这个半残的容器,这一条条无不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如今的赤厌晨在楚家主眼中处于“极力拉拢,轻易不可开罪”类型,这件事从赤厌晨和楚深那起事件中便能看出端倪。 既然如此,如果这事儿被抓个正着,那楚家主最可能的举措便是拿“闺阁女子间的矛盾”来定义这件事,撑死找人罚几天禁闭。 “你爹是个清楚人,”宫九歌说,“只可惜你没沾到他的基因。” 楚昭昭如何看不穿这件事背后的深意,但是看穿了又如何?她姓楚,享受着这姓氏的荣誉,自然也得担起这对应的义务。 眼见宫九歌收手,楚昭昭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 在这种情况下,楚描来了。 楚描先前一直在后堂听父亲与心上人的谈话,心中默念祈祷垂怜,可谁料赤厌晨真就那般无情,拒绝的毫不留情面。楚描是清楚父亲的计划的,当然,旁人并不知晓她知道。若是可以,楚描也想凭借自身魅力来虏获心爱之人的一颗真心,但奈何郎心如铁,真就半分念想也不给她。 还有机会的! 楚描心想,等她用了朝渺的躯壳,到赤厌晨真正爱上他的时候,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虽然这个时间可能要很久,但是如果对方是赤厌晨的话,多久她都愿意等。 楚描想着过了今天,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了,面上一红,嘴角露出娇羞的笑,面若桃花。 “小姐,”丫鬟在身后轻唤了一声,“外面来了三小姐的人,叫您过去。” 楚描知道时候到了,脸上的笑几乎遮掩不住,丫鬟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这么高兴,明明和三小姐关系也没那么好。 楚描:“既然三姐姐叫了,那我们赶快过去吧。” 丫鬟:?? 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们关系真这么好? 楚描在到场后仍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不过这份无辜很快便显露端倪,楚昭昭看着人迫不及待来主动和她搭话。 “三姐姐,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昭昭就喜欢看人装傻,听她这么问了,她说:“没事,知道你一个人呆着闷,邀请你出来站站。” 楚描知道楚昭昭向来看她不上,但是能用这种理由她也是服气! 楚描面色不改,依旧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既然三姐姐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楚昭昭怎么可能没事,楚描也是摸准了这一点。 楚昭昭笑眯眯道:“怎么,我还叫不动你了?” 楚描袖子下面的手攥的死紧:“三姐姐怎么这么说话,描儿没有这个意思。” 楚昭昭说:“这里没别人,总是撑着这样一幅表情不累吗?” 怎么没别人?前后的随从,以及赤厌晨的正牌夫人。楚描下意识往宫九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昭昭:“咦,原来是在赤大人的正房面前不想露怯吗?” 被点名心思的楚描心生不悦,但是当前的情况,她确实离不开楚昭昭的帮助。 “描儿不知道三姐姐的意思,是你叫我来的不是吗?” 楚昭昭笑说:“我知道你知情,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旁人装傻充愣拖后腿,想如愿以偿,你就得付出点东西。” 楚描心里一时间生出了她要趁火打劫的心思,咬牙说:“你想要什么!” 楚昭昭:“哟,连声‘姐姐’都不愿意叫了?不过你放心,我对你那点东西没意思。” “喏,看你面前的人,呆机关里不肯出来,你想个办法?” 楚描:…… “这,机关还能久呆吗?” 楚昭昭一脸“你说什么废话呢”看她:“你面前不就有一个吗?” 楚描:“可我不懂这些,不然叫七叔过来看看?” 楚昭昭说:“不如你出面劝劝她,让正房甘愿为你腾出位子,皆大欢喜!” 楚描脸崩了,不过这种情况下也能维持理智。 “三姐姐说笑了,妹妹的立场可没有劝谁的权利,只是见夫人如今的境遇,着实让人唏嘘。可见上天也是公平的,什么东西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总有定数。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要付出代价。” “夫人,您说是吗?”楚描轻轻笑着。 宫九歌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拐弯抹角骂不自量力,她抬眸看了眼楚描,几乎为对方眼神中掩饰不住的贪婪发笑。 “楚四小姐爱讲道理却不懂道理,也是好笑。” 宫九歌盘膝坐在地上,揉了揉被压麻的腿。 她需要一个外援,懂机关,别的要求待定。这机关明显是不能叠加,但是不妨碍楚昭昭又用了一个,她虽有准备可架不住这块是短板。 再等等。 宫九歌掌心波光流转,一个繁复的法阵在手底成形。 如果走投无路,那就把这些个都拉到地狱吧! 楚昭昭也是傻眼,她事情已经顾及的够面面俱到了,甚至了解过宫九歌实力的她还特意准备了强悍无比的机关,但是,任她怎么想,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人能来这么一招。 直接呆在法阵内拖延时间可还行? 尤其,她就没见过谁能在机关内安然无恙这么久的! 事情的变数在楚家主遣人来查看情况,楚描在旁捉急,忍不住要将这件事报给前来的人,让家主想办法,楚昭昭制止了她。 “实施术法还需要一点时间,您先去偏厅坐一会儿。”楚昭昭吩咐自己的人带了那人离开。 楚描慌乱不已:“为何不能告诉父亲?” “不是不能,是不到时候,”接着楚昭昭扭头问旁边的人,“七叔走到哪儿了?” 楚深接到消息便动身了,楚昭昭给的话简单,就是说有机关上的事要问过他,事情严重,望面谈。 结果这“谈”,到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做出的神阶机关械器不少,但是圣阶寥寥无几,眼下面前就有两个,当中困着他的合伙人。 第三百八十九章 接手的第一只鬼灵 眼前的楚深看着这场景陷入深思,楚昭昭不觉,过去和他商量能否修复机关,或者是设法叠加。宫九歌能撑多久先不论,楚家主那边怕是等不及了。 宫九歌遥遥和来人对视一眼,唇角上扬几分,甚至来了闲心打了个招呼:“嗨!” 楚深:…… “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弄死她?” 楚昭昭对他这么大的反应感到奇怪,三言两语交代了楚家主的计划,听的楚描难堪不已,欲言又止。 楚深听完表态:“她不能死。” 楚昭昭从他问话那会儿就料到了这事儿的结果,她摊手说:“父亲刚刚还来问过了,那怎么办?” 楚深看了眼脸色煞白的楚描,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宫九歌,他对后者道:“不妨想个折中的法子救救你自己?” 宫九歌手指在前方画了个圈:“这简单,你先把机关撤了。” 楚深听了没动。 楚昭昭也没动:“我赌一条命,把你放出来的下一刻你绝对会翻脸。” “翻脸是个技术活,”宫九歌说,“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的办法,就是得委屈委屈楚四小姐。” 楚深与楚昭昭叔侄二人对视,接着同时看向楚描,楚描后背一凉,莫名就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脚步无意识往后退去。 楚深的立场毋庸置疑,眼下宫九歌在他心里的位置极高,这局是无论如何都要破的。楚昭昭不一样啊,她得完成任务,楚家主一天没下台,她就得照做一天,今天这事儿要黄了,她在楚家可就彻底没话语权了。 宫九歌:“再拖下去可就真的要出事故了,来,我们折中一下,不妨让几方都如愿以偿。” 楚昭昭有点明白了:“想法不错,但是缺少硬件要求呀。” 宫九歌挑眉,她低眸,片刻后,在楚姓三人的面前抬起头来,眼神楚楚动人,腮边泛起浅浅的红晕。 “三姐姐,你说缺少什么?” 楚昭昭的表情就像见了鬼,然而场上真正见了鬼的是楚描,先前这一个两个的当着她的面打哑谜,她要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几人要做什么就是真的蠢了。 “七叔叔。”楚描求救的眼神看向楚深。 楚深与楚家人的关系都一般,别说是这些小辈们了,也就楚昭昭能和他说得上话。 眼看楚深无动于衷,楚描心里着急,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她看向楚昭昭:“眼下人已经是瓮中之鳖,翻不起浪花,三姐姐要完成任务轻而易举,犯不着做傻事啊!” 楚昭昭仰头看天:“有道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三息时间,你能把人弄出来我就站你这边。” 三息! 楚描在这瞬间脑海中闪过数十个念头——她进去是不可能了,那要怎么办?用毒?不然从库房取黑火药出来,还是…… 楚昭昭在旁幽幽道:“时间到。” 楚描手中祭出一个防御类神器,同时为自己争取机会:“你听我说,我…………” 后面的话,她终是没能说完,楚描胸口涌上一阵凉意,锋利的刀刃穿透皮肉,她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 “噗通”一声,楚描,楚家庶出四小姐,深得楚家主宠爱,正值妙龄的姑娘,在与父亲咫尺的距离,被亲姐姐刺死在冰凉的石板上。她的死亡没激起半点波澜,楚昭昭向后招了招手。 “过来个人,把地面洗干净。” 楚深拿出来一个盒子,随手扔给楚昭昭:“把她的魂灵装起来,我去处理机关。” 楚昭昭接过容灵器,不多时,见楚描身体表面浮出一层浅浅的雾气。 这就是人到鬼灵的变化过程?宫九歌目不转睛。 楚深在旁提醒:“机关不比其他,开了不好收,我弄个豁口你先出来。” 宫九歌没回应,只看着那层雾气由白到黑,然后浮于空中显出人形,形体逐渐清晰,俨然是楚描的模样,楚昭昭眼疾手快地把她塞盒子里。 楚深:“……可以了,马上出来。” 宫九歌没听到他刚刚的话,脸上茫然那么一瞬,接着看楚深的样子似乎是搞定了,抬步就要出去。 楚深一惊:“你做什么!” 宫九歌:“什么?” 楚深:“就那么出来你是不要命了?把防御撑起来!” 顺利从机关中脱身便要开始考虑这下一步了,楚昭昭说:“你这办法虽然不错,但你才见过楚描几面?一下两下能应付过去,可时间久了呢?” 宫九歌反问她:“我要应付谁?占据了‘朝渺’的身体,如今的我就是朝渺。” 这话站在楚描的立场上来说完全没问题! 接下来宫九歌最大的任务便是扮演她自己,不被外人看出端倪,楚家主定然不会直接让她传递消息,中间免不了安排接头的人。 楚昭昭:“有道理,接头人嘛,就由我亲自来好了。” 楚昭昭这个决定,便是决意背弃楚家主,投入楚深与宫九歌的阵营了。 接下来便是先前的那一幕,宫九歌伪装的小白花人设没引起楚家主的怀疑,甚至真正的楚描,魂灵也被禁锢在了容灵器中。 楚深的意思,是让宫九歌早点把这东西处理了,留着也没用。宫九歌当时听着这语气,只觉得他对个陌生人不如。宫九歌没处理掉,这是她接手的第一只鬼灵,打算用来做个试验,证实一下她先前的猜测。 容灵器也是楚深的机关作品之一,专门为鬼灵设计,先前他提到过想带吴宴出来,用的便是这个。 随着盒子被打开,里面属于楚描的魂灵被放出来,房间上了锁,里面只有一人一魂。宫九歌惊讶的发现,鬼灵虽然无法发声,但是面前这个,俨然也没失了神智。 这是? 半透明俨然已经成为鬼灵的楚描双目含恨,张牙舞爪扑过来想要将她碎尸万段。宫九歌挑眉,指下虚画出一个禁锢法阵将她困在其间。 “竟然,还有神智?” 难道是因为刚死,尸体还新鲜着?对了,倒是忘了问楚昭昭打算怎么处理她这妹妹的尸体。 楚描嘴巴张开闭合,宫九歌看得出来她说的是“你们都不得好死”。 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宫九歌比较奇怪,是刚变成鬼灵的时候都会这样? 如果是吴宴,还能勉强解释与楚深余情未了,强行留着意志。但是到了楚描这块儿就有点不对了,说是怨恨不甘,这点程度也不够啊!想到这里,宫九歌将她重新关了回去。 得找楚深问问情况。 宫九歌盯着一张柔弱无助的脸在赤厌晨的地盘上晃悠,途中遇到朝渺出来的人,一个两个嘴巴里能塞进没剥壳的鸡蛋。 木十四知道宫九歌终于能从楚家的眼皮子底下脱身了,回来了他们自己的领地,正要找个机会大家一伙儿聚上一聚,不料刚想着这事儿呢,迎面就撞上了。 “城主……”他们还是习惯这么叫。 宫九歌轻轻应了一声:“嗯。” 本来以为对方只会高贵冷艳地点个头然后二人分道扬镳的木十四,当场一个踉跄,差点没趴地上去、 “城,城城主?” 宫九歌维持人设不动摇,小白花气质加持,连带着整个人都显得无辜:“怎么了?” 木十四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靠,怎么回事,楚家没对你做什么吧城主?!” 宫九歌:“楚家仁义向善,且对我等也多有照顾,你怎可这般不尊不敬?” 木十四可以确定她是真的撞鬼了,叫嚷着就要去喊赤厌晨。然而没等他有动作,赤厌晨就来了,直接拦住了欲要过去的宫九歌。 “去哪儿?” 宫九歌脸一僵,不过很快,她就调节了回来,依旧是一副弱柳扶风,不胜凉风的骄矜模样:“我是想去找你,但是……” 赤厌晨没听她说完:“是找我就好。”接着他直接伸手一抗,直接将人抗在肩上。 宫九歌:…… 木十四:?! 木十四:“那啥,城主是……身体不舒服?” 赤厌晨扭头看了眼自家兄弟:“多适应一下,下次不用叫城主,直接叫嫂子。” 木十四震惊脸。 “那赫小琢岂不是要改姓了?”一个弟兄调笑道。 然而这点好死不死踩到了赤厌晨的痛脚,他皮笑肉不笑地扭头对那弟兄说:“今日外出巡查还差个领队,阿全你去顶上。” 巡查什么的,平时还好,可这大冷天的,出去一趟回来直接成冰棍了,尤其难受。阿全脸垮了。 旁边几人见状,识趣地退后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赤厌晨直接扛着人回了自己的住处,将人扔在床上,床榻柔软,摔在上面没有痛觉。 “你打算出去去做什么?” 面对审问意味明显的赤厌晨,宫九歌正色道:“我没打算出去,我是要去找你。” 她当下的情况去找楚深并不合适,所以的确是要找赤厌晨问一些事的,这点上并不算说谎。 赤厌晨并不把她的话当真,不过宫九歌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哄着她顺势问下去了。 “找我做什么?” 宫九歌抿唇一笑,伸手捧着他的脸:“没事还不能来找我的夫君嘛!” 第三百九十章 真实的赤厌晨 赤厌晨早已看穿了她只撩拨不负责降火的本性,面如表情看着她。 宫九歌见好就收,收回手说:“说说你和楚家主心照不宣达成了什么协议?” 赤厌晨不意外她为什么突然想问了,倒也无意瞒着她:“我用法阵向他展示了大范围攻击,威力不容小觑,他顺势招揽,貌似,是想为对临边的家族下手作战力储备……” 宫九歌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还插嘴问上几句。 那些楚家不为外人道的隐晦目的,以及大陆十大家族的往来纠葛,赤厌晨全然没有避讳隐瞒的意思。 宫九歌听的怔愣,赤厌晨如今在楚家到底什么身份?这些事怕是楚深和楚昭昭都不见得知道风声吧? “……楚家先入为主,意图吞并罗家,眼下就差找个借口,过几天我或许会外出一段时间,参与进去楚家与罗家的交涉。” 宫九歌:“会动手吗?” 赤厌晨想了想:“交涉成功了就不会。” 这“交涉”可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上的,它关乎着一个家族的成败。 “当然,不见得要我亲自动手。” 赤厌晨在楚家主眼中是个秘密武器,哪里愿意随意暴露于人前,此番也是看中了他办事的能力,才想着带上人一起。 宫九歌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宫九歌本来考虑要不要和赤厌晨一起去,但是预感楚家本家怕是会派出不少人手,当中不乏熟悉楚描的,为了防止露馅儿,她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关于鬼灵,你知道些什么?”宫九歌问出了当下自己最为关心的话题。 本来知无不言的赤厌晨在听到这个话题有片刻卡顿。 宫九歌听他突然噤声奇怪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赤厌晨眸子沉了沉,不过不在宫九歌面前露出异样早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时间旁边的人还真没看出不对劲。 “鬼灵一事,我不太了解。” 宫九歌对这个回答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听到赤厌晨说要交涉罗家时的反应。 你就差把楚家家底翻个底朝天了,说不了解鬼灵? 宫九歌估摸着赤厌晨可能是误会了她对这个话题的严谨程度,开口补充解释说:“不用了解,知道什么有关线索?” 赤厌晨看着她满面希冀,忽地笑了:“怎么对鬼灵的事这么上心?” 宫九歌后知后觉注意到他的回避之举。 “只是觉得有意思。”宫九歌这般道。 严格来说这话还真没什么问题,但是听在赤厌晨耳朵里就是再敷衍不过了。 赤厌晨揽着她的腰将人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对上宫九歌迷茫的脸,赤厌晨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想知道什么消息,我去打探给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取来,离姓楚远点。” 宫九歌面朝着他,勾勾手指缠上了他的头发:“嗯?你好像不喜欢这些姓楚的?” “没一个好人。” 宫九歌听到如此评价笑喷了。有,有点可爱啊! 不过闹归闹,正事得解决。宫九歌说:“鬼灵是个大隐患,不能弃之不顾,必须早点掌握它的弱点。” 赤厌晨如何想不到当中的诀窍,见宫九歌满眼都是对他的担忧,男人心声一动,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在她唇角。 “你放心,我都有数的。” 宫九歌:所以你就是不打算告诉我对吧? 赤厌晨看懂了她的眼神,视线往旁边一移:“……总之楚家人对鬼灵各抒己见,多数是排斥党,不过楚深是当中的例外。” 宫九歌静等人说下去。 赤厌晨冲她扬了扬眉。 宫九歌:………… 宫九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往前唇碰到了他的脸颊:“接着说呀。” 赤厌晨不太满意她亲的地方,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接了下去。 “我知道这件事后就让人去留心了,不久后,我的人回来消息说,楚深有个挚爱几年前过世了,在这之后他就开始着手相关鬼灵的一切消息,甚至后来能混淆鬼灵视听的香料,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得来的。”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楚深的爱人被鬼灵所害,他恨透了这些东西。” 宫九歌知晓不是因为这个。 赤厌晨接着道:“研制出来的香料也佐证了这一点,但是我觉得不太对。” 宫九歌一脸的“好厉害,好想听你说下去”。 赤厌晨无奈:“这点你也应该注意到了。” 宫九歌:??? 赤厌晨说:“问题就出在这香料上,不难察觉,楚家上下都在用这种香料,虽然他们在城内遇到鬼灵的概率近乎为零。熏这种香已然成了他们的习惯,但是楚深身上,并没有这种味道。” 向来和人保持着一定站位距离的宫九歌:…… 赤厌晨看她一脸惊疑不禁失笑:“这么明显你都不注意的吗?” 法阵绘制需要时间,哪怕是现成的,拿来用也得一定的缓冲间隔,宫九歌惯性与人保持距离就是为了这片刻时差,当然,这点没人知道,包括赤厌晨。 赤厌晨并没能意识到自己是除了赫琢以外唯一能近身宫九歌的人。 宫九歌说:“那香味也不怎么明显,你是如何注意到的?” 赤厌晨:…… 赤厌晨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一两次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楚深天天往外跑还不搽这东西,绝对有蹊跷。” 宫九歌默许了他跳过不答:“你说的蹊跷,是说香料,还是说楚深?” 本来是在说楚深的赤厌晨忽然发现了新盲点。 赤厌晨扶额:“本来是说楚深,我怀疑他那挚爱不是被鬼灵所杀,而是成了鬼灵。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就觉得这香料也得仔细检查检查了。” 宫九歌听着赤厌晨全篇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这么流批不统一一下大陆说不过去啊! 赤厌晨戳戳她僵硬的脸:“怎么了?难道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我都说准了。” 宫九歌抹了把脸试图调节表情,严重怀疑面前的男人看过剧本。 赤厌晨看宫九歌的反应,毫不怀疑自己说到了点上,登时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楚深为何会告诉你?”这件事绝对是楚家主都被蒙在鼓里的。 宫九歌:…… 有人信吗?她什么都没说。 宫九歌揉揉额角:“假设……我说假设,你的结论完全正确无误,那你觉得楚深要做什么?” 赤厌晨自动忽略她的“假设”,手搭在人腰上:“啊,这就想的多了,为挚爱报仇,给成为鬼灵的挚爱找个温床,活着自己也变成鬼灵诸如此类吧!” 宫九歌听着这些个选项都趋向同一个方向,不由奇怪道:“难道就不能是让其解脱?重新入轮回?” 赤厌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宫九歌:?? 赤厌晨见她脸上是真的困惑不见作伪,失笑摇头:“想也该知道,凭楚深的能耐,他要是想往这个方向走绝对不难,到了现在还急着找外援,无非是在研究中碰了壁,你不妨猜猜,不到两年时间弄出特殊香料的人,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了,抓住点希望迫不及待地找外援?” 宫九歌瞬间就明白了赤厌晨的意思。楚深要做的,从来都不是隔绝伤害鬼灵,而是能轻易靠近,更甚者能让吴宴记起他,回道当初人还活着的时候那般。根据赤厌晨所言,楚深怕是已经在某个领域得出了重大成果,特殊香料是他丢出来混淆视听的,真正的成果卡在了瓶颈上,需要一个不知情的“能人异士”来突破。宫九歌一行的到来,补上了这处缺漏。 还是哪里说不通。宫九歌沉吟,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都是他们的猜测,无论踩点多准确都没有事实作为依据。 赤厌晨:“所以楚家没几个好人,你别和他们走的太近。” 宛如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知道了?”赤厌晨见她不答,揽着她的手收紧。 宫九歌忙不迭地点头:“嗯嗯。” 赤厌晨也不管她是不是自愿的,总之应了就好。 宫九歌突然回想起来之前一个问题:“刚刚你为什么笃定楚深的目的不是让吴宴解脱?” 赤厌晨:“吴宴是那人的名字?” 宫九歌:………… 完了,她傻了。 赤厌晨这时候也不急着发难了,幽幽解释:“换位思考一下就清楚了。” 换了位才不清楚的宫九歌一时间难以靠拢这一个两个的脑回路,但是,为了不结束这个话题,避开对方发难她是怎么知道吴宴名字这回事,宫九歌觉得她还能再抢救一下。 “难以理解,要是我哪天成了鬼灵,你可千万别留情啊!” 宫九歌这句话由衷发自肺腑。 赤厌晨脸上的笑完完全全收敛了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宫九歌接触到他的视线浑身一僵。 “别开这种玩笑!” 男人一字一句咬的发狠,明显是被她这句轻描淡写惹毛了。 宫九歌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一时间有点恍惚。什么时候,他也有这般气场了!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后世的赫无双,睥睨之资,凌于万物之巅。 第三百九十一章 重逢楚惊凰 赤厌晨见她久久不言语,以为是自己话说中了,但是宫九歌轻描淡写的谈论自己的生死是真的激怒了他,因此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哄她。 宫九歌口嗨习惯了,若是平时,听她说话的人定会翻个白眼,再回一句“谁会留情,骨灰都给你扬喽”,但是眼下听她说话的是赤厌晨,这事儿就算办砸了。 宫九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接着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赤厌晨没说话。 宫九歌:“所以能把你知道的关于鬼灵的事告诉我吗?” 赤厌晨:………… 赤厌晨真的是被她气狠了,直接将人从自己腿上抱起来往床上一扔,扭头走了。 宫九歌:? 宫九歌在人夺门而出之际试图叫住他:“等等,不想聊这个我们能换个话题啊,来说说楚昭昭怎么样?” “哐当”一声巨响,门受力阖了回去,但是没关上,反弹留下的缝隙。 宫九歌轻轻咬着舌尖,很快松开后嘀咕一声:“真生气了?” 赤厌晨这边的行程很快安排了下来,不过和他先前料想的随行不同,此行是他为主导。虽说还在气头上,一连几天没给人个好脸色(并没有),赤厌晨还是去征求了宫九歌的意见,问她要不要一起。 宫九歌之前就就此事权衡利弊过,眼下直接给了答案。 赤厌晨说:“想去就去,不用顾忌有的没的,而且楚家主还在,我这边一走你直接对上他的可能性极大。” 宫九歌摇头:“哪有出去谈个事儿还携家带口的,再说留琢琢一个我也不放心。” 赤厌晨:“那你就放心我一个了?” 宫九歌愣怔,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赤厌晨没能再把这话说第二遍,扭头广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一半,赤厌晨忽然顿悟这段时间以来生闷气的只有自己,某人没人去缠她,指不定心里多高兴呢! 想通这一点的赤厌晨在宫九歌莫名其妙的视线中退了回来。 宫九歌:“?” 赤厌晨在她脸上重重嘬了一口,留下一个明显的红印。 “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多加小心。” 宫九歌顶着一张印着红痕的脸,在对方炯炯的目光中点头。 赤厌晨:“我把十四留给你,有事和他商量。” 宫九歌仰起头,奇怪道:“你不带十四带谁去?” 赤厌晨不想说,但是在宫九歌的再三坚持,不依不饶(宫九歌:?)下,他还是说了:“楚惊凰。” 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的宫九歌乍一听到还有些思维跳跃:“说起来,我听说你们关系不错?” 赤厌晨:“缥缈过来的哪几个关系不好?” 宫九歌想也是,但是“楚惊凰”这个名字给她的记忆太过深刻了,总能让她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你有分寸就好,”人当前还没什么问题,宫九歌不好说什么,“不过在外多注意,注意别人,也注意——自己人。” 得知了赤厌晨明日要离开,恰逢楚家主给了新命令下来,楚昭昭早早驱车赶来。赤厌晨知道消息后冷笑,他这还没走呢,就找上门来了! 楚昭昭来的不是时候不招人待见,连宫九歌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安排在了一个偏远的厢房。心里默念几遍人明天就要走了就要走了,她不生气不生气。 楚昭昭平静下来后出门溜达,自从这片区域被划给赤厌晨后她还没来过呢!走了一大圈下来,身后的人跟个影子似的寸步不离,楚昭昭逛得也无趣正要原路返回,却见前面的亭子里有道挺拔的影子。 本来没什么好注意的,但是看背影,隐约感觉在哪里见过。 啊,想起来了,那只花灯! 楚昭昭本来要回去的脚步打了个转儿,径直往亭子那边而去。 “又见面了。”她过来才发现这里不只有这人在,还有小小的一只趴在那里,手里拿着小刻刀在玩儿一块木头。 “咦?小家伙在这里,你娘亲爹爹呢?” 赫琢抬头,见是楚昭昭,她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一藏:“我不是‘小家伙’,阿姨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赫琢。” 楚昭昭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全名:“赫琢是你的名字?你姓赤?” 赫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楚惊凰开了口:“她不姓赤。” 楚昭昭没料到楚惊凰会和她说话,这一听到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带着面具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不过声音还蛮好听的。 关于赫琢的姓名,楚昭昭还是第一次听到风声,不由多问了几句:“赫琢为何不随她爹姓?难道是随母姓?朝渺姓赫?” 楚惊凰不愿再多言。 他不说话简直是坐实了这件事有隐情,楚昭昭倒也识趣,没这样冒冒失失地问下去。 “话说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吗?” 楚惊凰面具下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棱角分明,唇角一扬容色过人。 “楚三小姐让人印象深刻。” 楚昭昭本就是随口一问,不想对方竟然记得,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不是记得,而是后来通过某种途径认识了她。 “说起来,从缥缈来的人里,我就只知道赤厌晨夫妇的名字,你叫什么?” 楚惊凰静默片刻,忽地笑道:“我的名字?我叫,楚、惊、凰。” 竟然同姓啊,楚昭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颇感意外。不过在对方奇异的目光中,楚昭昭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的违和之处。缥缈来的,同姓,楚惊凰!这不是简单的撞名,而是作为一个容器,他最初的定位! 场面一时陷入死寂,就是楚昭昭这样话多的都没能接着说下去。“楚惊凰”是谁她也不认识,估计是哪个分支的人。 楚惊凰在最初开口后就没再说话,赫琢早已将藏起来的小玩意重新拿出来继续雕雕雕了,从楚昭昭的角度看过去那是个小狗外形,工艺稚嫩,但是雕刻的小工匠却极其认真。 “这是在雕刻什么?狗?”楚昭昭问。 赫琢头都不抬道:“是护身符。” 护身符?对哦,赤厌晨明天要出去,好像是要去罗家。 “你爹娘出去不带你一起吗?” 赫琢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爹爹娘亲要出去的?” 楚昭昭心说小家伙还不笨。 “楚三小姐是来找城主的?” 楚昭昭说:“是啊!” “三小姐和城主的关系似乎很好?” 楚昭昭歪头笑道:“你是对我感兴趣呢?还是对贵城主感?” 楚惊凰面上不显山露水,银色的面具折出凛冽的光芒。 “不过朝渺脾气那么好,你们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想来关系是极其亲密的,怎么想知道她的事,还要向我这个外来人打听?” 楚惊凰说:“只是随口问一句,楚三小姐多虑了。” 说完,他看了眼赫琢手里的活计,问说:“要现在过去吗?” 赫琢已经尽力雕完了形,乍一看很能唬人,她拍拍身上的木屑,从椅子上跳下来。 “楚叔叔,我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楚惊凰对楚昭昭礼貌颔首:“再会。” 赫琢挥挥手:“再见。” 待二人走远后,楚昭昭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看着赫琢若有所思。赫琢年纪小还没长开,但是冲那精致可人的眉眼也不难看出来赤厌晨的影子,但是楚惊凰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孩子的来历,还另有说法? 当然,赫琢身世如何,估摸着除了楚家主也没人会在意了,是亲生的还好说,可眼下就算不是亲生的,赤厌晨也将母女二人疼到了骨子里,不容旁人懈怠半分。楚昭昭是本着兴趣将这件事交代了下去,但是结果很意外,这不大不小的事愣是没能整出个结果来! 缥缈出来的人个个守口如瓶,唯赤厌晨马首是瞻,嘴巴难撬的很。 不过知情的人,除了这一批,不还有么! 越是瞒的紧藏得深,就越给人挖掘的欲望。楚昭昭还就顶上这件事了,不远千里让人跑了缥缈一趟。 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赤厌晨已经带人去了罗家,独留宫九歌在,方便了他们行事。 楚昭昭和宫九歌言明楚家主那边的动向:“目前有我打掩护,我爹那关是没什么问题。喏,这是他写给你,特别标明要‘楚描’亲手打开的。” 宫九歌捏着薄薄的信封察看一番:“这里面不会有陷阱吧?” 楚昭昭摆手:“哪有那么多陷阱,楚家主不信你也会信我啊!” 宫九歌听她这意思,估计是这人在楚家主那里给自个儿留了后路。 信被打开后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交代她多和赤厌晨接触,最好能将法阵这一术法摸个透彻。宫九歌左看右看没了别的。 “就这么两句,让你带话不是更方便?” 楚昭昭:“想让你回信给他吧,毕竟是疼过的女儿。” “疼过”这一词就很有灵性了。 宫九歌:“这就得靠你了。”她也不熟悉楚描的字迹和语气,用词习惯。 楚描:“法阵这一项,你打算怎么回他?” 宫九歌:“我一‘刚来’的,用着这身体问这些也不合适吧,何况赤厌晨都出去了。” 楚描点头:“行,那就回‘等一段时间’……” 第三百九十二章 把人尸首给我 应付完楚家主,接下来便是楚深的主场。这里是赤厌晨名下的地盘,其余人往来极为不方便,为此楚昭昭特别吐槽过: “来这儿一趟比进我楚家祠堂还难,讲真,赤厌晨已经出去了,该不会是你在给我使绊子吧?” 宫九歌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说什么蠢话,你是看不出来我使不动人?” 这话说的毫不避讳,宫九歌身后的人默默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楚昭昭一脸的“我不信”。 宫九歌:“爱信不信,有事说事。” 楚昭昭看了眼她身后,幽幽道:“你确定?” 宫九歌还真估不好她要说什么,对身后的人道:“你先出去。” 那人为难地站在那儿,几欲开口。 楚昭昭没想到宫九歌的那句“使唤不动”竟然不是说笑,惊疑地看了过来。 随侍满脸绝望,觉得赤厌晨给他安排的这任务真不是人干的。让他时刻看着人——这事儿他本人来都不见得做得到吧! “城主,你……”你别为难我啊,我就一办事的。 宫九歌挑眉问道:“他交代了让你寸步不离?” 随侍点头。差不多就那意思。 宫九歌:“任何时候?” 那当然不可能,至少洗漱睡觉要避讳吧!随侍摇头。 宫九歌:“那就对了,你去冲壶茶,喝完了再回来。” 那人:…… 缥缈出来的总对宫九歌怀着一定的敬畏,她都这么说了,那人也就顺势出去了。 楚昭昭调笑道:“他这也管的太严了,是怕你跟人跑了不成?顾及你的安危也就算了,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这么警惕小心吗?” 宫九歌语气平淡:“估计是在防你吧。” 楚昭昭心道那他还真是防对了。 “说正事,小叔让我来带个话给你,”楚昭昭言归正传,“你先前提到过的事有了眉目,现在那边空出一个名额。” 楚昭昭说着,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鬼”字。 宫九歌瞬间明悟,这是在说她先前提到过的楚家内部鬼灵体系一事。 “我去?”如今她还挂着个“楚描”的身份,怕是不能冒冒然去参与其中。 楚昭昭:“怎么还说脏话呢!” 宫九歌:………… 楚昭昭自发忽略宫九歌的脸色,就此事解释道:“先不说你一个空降,就算进去了也是底层,接触不到有用的讯息,再就是你当下的身份,行为动作都得跟那位同步一下,这个当口,可千万千万,别出岔子!” 宫九歌:“我有分寸,用不着你提醒。” “分寸?”楚昭昭满面质疑,“从我来到现在,你表现出来的没有一点新人设的样子,这就是你说的分寸?” “怕引起你单方面不适而已,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宫九歌轻轻笑了一声,再次抬眸时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委屈:“我只是想学着她本来的模样防止他人猜忌,三姐姐不高兴么?” 楚昭昭本来没当一回事,毕竟她之前也是见过的,虽说场合不对也是匆匆几眼。 这么想着,楚昭昭漫不经心抬眼,等看清那一整张脸,当场脸色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直面宫九歌的脸搭小白花的表情,那场面跟熙湖那只水怪迎面和她比个心有的一拼。 楚昭昭压下心头的不适,内心无不凄凉地想着。 原来她真的是为我考虑啊! “……是我考虑不周,你的确该学学‘朝城主’的举止做派。” 宫九歌擦了擦并没有挂眼泪的眼角:“哪里有学那么快的,三姐姐折煞我了。” 真正被“折煞”的楚昭昭:…… “话说,你要如何处理那具尸体?”宫九歌突然想起来楚描的尸体她还不清楚去向。 楚昭昭扭过脸,不想看到她分毫:“啊,你说那个啊,我父亲要下葬来着,但是被我以‘动静大,怕引人注意’给回绝了,你要?我烧成灰拿给你?” “三姐姐就这么讨厌妹妹吗?竟然连个全尸都不愿意留下。” 楚昭昭还是听不惯她的声音,扶额不抱希望地说:“别用这语气了。还有,这天虽然不热,但是尸体丢那儿也该臭了,你要?要来干嘛?” 宫九歌:“丢那儿也是丢着,话说那尸体上的刀伤,楚家主就没多问几句?” 楚昭昭乜了她一眼:“那尸体放那儿十多天都不见他去看一眼,怎么发现伤?” “不是说是最宠爱的……” 楚昭昭笑了:“活着当然宠,但是死了还有谁记得你?” 对此宫九歌不予评论,不过楚描的尸体她得要过来。 楚昭昭对此举并不上心,听宫九歌要,随口应了:“再就是那件事,相关情报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传递给你,当然,你也得在收到消息后,传给小叔那边他想要的消息。” 明面上的交易来的更为直接顺心,宫九歌应了。 楚昭昭放话下去不久,就有人暗地里将楚描的尸首偷运了过来。 周围人退避三舍,宫九歌闻着那一股腐烂的味道,脸上一言难尽。 “不是,你们楚家给人做个防腐很难吗?”而且这还在楚家主的血脉。 楚昭昭对此解释:“本来就是要拖去火化的。”当然,期间还有考虑过天葬,弃尸等等别的途径。 宫九歌本来想拿着尸体配合鬼灵研究的,但是这半腐的尸体让她实在下不去手。 “三姐姐……”宫九歌忽地唤了一声。 楚昭昭身体抖了抖。 宫九歌:“这里的人胆子都小,不如你帮我把尸体搬过去吧!” 楚昭昭:“……这里人这么多,而且我也没带多少人手。” 宫九歌满脸惊喜:“你答应我真是太高兴了。” 还能强行按头吗?! 楚昭昭就这样被半强半破的再一次当了尸体搬运工。 尸体被放在了冰窖,等冻了两天宫九歌才带着装有楚描鬼灵的容灵器过去,楚昭昭一改看热闹的本性,说什么都不愿意一起去。宫九歌也不想人打扰,就由着她去了。尸体表面呈青紫色,楚描原本秀丽的五官扭曲变形,看不出原貌,容灵器被打开,鬼灵被放了出来。 楚描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面目全非的尸体,周身的怨气都要凝聚成实体。 宫九歌没管她,开始证明人在成为鬼灵后是否还和原体有关。 楚昭昭本着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想法,没跟宫九歌一起与尸体为伍,在外面养花遛鸟,顺便逗逗赫琢小朋友。 赫琢并不喜欢这个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阿姨,尤其是对方的问题让她很琢磨不透。 “你爹爹姓赤,你娘亲姓朝,为什么你叫‘赫琢’呢?” 赫琢看了她一眼:“阿姨你怎么会这么问哦?” 楚昭昭说:“因为好奇呀,人都会有好奇心的。” 小家伙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闷声闷气地问道:“孩子必须要和爹地娘亲的姓氏一样吗?” “唔,”这倒是不一定,但楚昭昭还是对赫琢道,“那当然啊,不然怎么能证明是一家人呢?” 赫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可是阿姨,我爹爹和娘亲也不是同样的姓氏呢,他们不算一家人吗?” 楚昭昭有生之年竟然被岁数只是她零头的小崽子鄙视了,于是乎她想着法子开始较劲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只有生下来备受宠爱的孩子才会和父母同姓氏。” 赫琢:“哇,我这样的都没这待遇,阿姨和您父亲同姓,你们的关系是有多好哇!” 一把软刀子戳在了楚昭昭心口。这小崽子看着精致可爱,怎么这么难搞? “不过我常听娘亲对爹爹说名字只是个称谓什么的……”到底是年纪小,就在乎家长疼不疼自己,小家伙还是被楚昭昭的话影响了。 楚昭昭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般决定孩子姓氏的有如下几种因素:随父姓,随母姓,以及其他。 前二者在双方是真名的情况下姑且不论,而且楚昭昭不觉得朝渺能自己用化名,却给孩子搞个“真”姓氏。然后便是这第三种因素,孩子或许不是自己亲生的,基于赫琢融合了那二人惊艳五官的眉眼,楚昭昭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唉,或许有没有可能,孩子与这二人之间某一个并无血缘,但是外貌却极其相似,而这个人,是赫琢的生父(母),姓“赫”! 宫九歌这边没什么收获,尸体与鬼灵并没有直接联系,她回去换了身衣服,洗了澡,身上还搽了香料来掩盖那若有若无的腥味。找了几圈没看到楚昭昭,宫九歌也没放在心上,去找自家宝贝去,结果刚到院门口,就听里面是赫琢的哭声。 声音高低起伏地抽噎,听着像哭了有一会儿了。 宫九歌进去后,发现里面人还不少,木十四正抱着孩子哄,周围聚着几个弟兄,一个两个眼神敌视看向楚昭昭。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宫九歌的声音,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 “呜呜哇,娘亲……” 赫琢缠着她要抱抱。 宫九歌边把自家宝贝抱起来轻声哄着,边眼神询问旁人怎么回事、 小家伙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接着露出红肿的眼睛,控诉一般伸出手指向楚昭昭:“她,她说,琢琢是捡来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搞事就要搞大的 宫九歌让人都回去后,抱着赫琢坐下,目光不善地看向楚昭昭。 楚昭昭心虚不已,试图给自己争取个解释的机会:“那什么,我无意的……” 宫九歌抬手打断她:“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楚昭昭抬头看天,在人家的地盘上得罪了当家做主的,要不是她的身份,没准宫九歌会让人当场沉了她。 “我就听到有人说小家伙姓‘赫’,觉得奇怪就多问了几句,你们夫妻俩也没人信这个不是?”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听谁说的?” 楚昭昭含糊说:“听哪个下人提过两句来着,我对这里的人都不熟悉,也叫不来名字。” 宫九歌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拍拍赫琢的肩,听小家伙止了哭声。 “这里没人这么叫。” 楚昭昭一愣。 确实没人这么叫,缥缈出来的人都惯称“小公主”,不全关乎身份,还是出于对小家伙的宠爱如此称呼,宫九歌和赤厌晨这为人父母的,常是唤“琢琢”,至于府上的其余下人,他们或许连小家伙的全名都叫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楚昭昭是全然不清楚的。 宫九歌接着道:“能叫来‘赫琢’这个名字的人屈指可数,我把人都召来你认认?” 楚昭昭没声儿了。 不是,你连个名字都这么藏着,是怕人给人娃下咒咋的! 宫九歌见她不说话,多少也猜到是楚家人私底下去查了,她说:“既然这么闲,那你去把刚刚搬过去的东西处理掉。” 百般抗拒找理由推脱的楚昭昭:………… “我这就找人来。” 宫九歌冷笑:“这地方你想谁进来就谁进来?” 这话的意思换了理解思路就是——不是谁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楚昭昭可算是夜路撞鬼了,她看着宫九歌不像是开玩笑,但是她也是真的不想看那玩意儿,还试图争取一下。 “别这样,不然我多说一条消息给你赔赔罪?” 宫九歌:“你说。” 楚昭昭见事情有商量,摸摸鼻子说:“关于赤大人的吧,这次前去罗家的目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 宫九歌:“去处理东西。” 楚昭昭:“别介啊,我还没说完呢,目的看来你是知道了,那你知不知道,这事儿要成功了,罗家就要易主了——给赤厌晨!” 宫九歌眨眼,显然是没料到还有这个内幕在。 楚昭昭冲她挤挤眼:“惊不惊喜?很快就是一大家族的当家夫人了。” 宫九歌很快想通了这大手笔背后的意义,楚家主以为楚描一事是成功的,有机灵的女儿做赤厌晨的枕边人,这是最大的底牌,当然,这决定当中肯定少不了楚昭昭的手笔,或许楚深也参与了。 宫九歌冲着楚昭昭笑了笑,楚昭昭暗自松了口气。 宫九歌:“别愣着了,去处理吧。” 楚昭昭:?? “等等,不是说好了拿消息换吗?” 宫九歌一脸惊讶:“谁跟你说好了?” 楚昭昭刚要说,你前一秒承诺过的现在就否认是不是过分了点?但是她细细一品前后言,忽然发觉,这人还真没“同意”交换。 楚昭昭气笑了:“你这人不厚道啊,都让我说了不就是默认同意的意思?这约定俗成的事!” 宫九歌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动:“别揣测我的意思,我不搞这套。去处理,不然今天你就去和她睡。” 楚昭昭牙都要咬碎了:“你狠!” 宫九歌得了她的应允带着赫琢离开了,赫琢扭头看了眼气急败坏往反方向而去的楚昭昭。 “娘亲。” 宫九歌衣袖被扯了扯,她低头,见小家伙仰着脸问她:“那个阿姨说,孩子都会跟爹爹姓,是真的吗?” 宫九歌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应付,她停下脚步,抬手揉揉自家小宝贝的头:“宝贝,你要知道名字它是个代称,它可以微不足道,随口编纂,也能是一称之荣,象征其来历背景。” “琢琢是后者,你的姓氏与你的名字皆有所属,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琢琢都是爹娘最宠爱的孩子。” 这话也是提前给小家伙打个预防针了,万一以后回去的话,不好解释她爹的名字为什么变了。 楚昭昭被坑去处理楚描的尸首,最坑的是没个帮手,心里骂了宫九歌百遍不止。 她也较上劲儿了,反正你也没说怎么处理不是?楚昭昭当场就整了把火来了个现场火葬。 浓雾的动静很快引起巡逻的人的注意,而此时大火中的东西才烧了没一会儿。 “着火了!” “是那个方向,你,你,带几个人去提水。” “水来了,着火的地方在哪儿?” 赶过来的人怎么都没想到着火的地方竟然是冰窖,一个个提着水桶傻眼。 楚昭昭走出来,冲他们道:“没事,太冷了我烤个火,你们都散了吧!” 闻声赶来的木十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个孙子把冰窖点了!” 楚昭昭:…… 有个人无言指了指楚昭昭,木十四见是她也愣怔了:“不是,你们这些富贵人都这么闲吗?刚弄哭小公主,现在又来烧冰窖?” 楚昭昭迎着一大圈人敌视的目光,身后还燃着熊熊大火。 “其实,我是听了朝渺的,来过来点火处理东西。” 木十四满脸的“你当我是傻子”啊! “那您能说说,放在冰窖的什么东西不直接扔了,要放火烧?” 楚昭昭故作神秘:“这是秘密,啊,当然这位大人要是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进去看看吧。” 晾她在他们的地盘也闹不出幺蛾子,木十四吩咐旁边的人:“去叫夫人过来。”而后他跟着楚昭昭进了冰窖。 宫九歌彼时正在和赫琢小朋友一起做手工,听到下人的消息,还奇怪木十四找她什么事,就听来禀的人下一句便是:“……楚三小姐把冰窖点了,还说是夫人授意的,十四大人让我来叫夫人。” 木十四本意是把人叫过来当众拆穿楚昭昭,最好是能直接拉进黑名单,再也不让进府的那种。然而等他进去后,看到的是一具烧焦的尸体,肢体还有分离的迹象,登时脸色大变。 楚昭昭当即表示尸体不是她干的,她只是放了火。 木十四将府上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再三确认没有人口失踪的消息后,问楚昭昭面前的尸体是谁? 楚昭昭摊手:“这就要问朝渺了。” 木十四说不准自己眼下是个什么想法,宫九歌一直以来在他们眼中的形象都是神秘强大,悲天悯人,没错,就是悲天悯人,这个词伴生的词汇包括“善良”“温柔”“美貌”“忧国忧民”一系列形容。 然而此刻,这个滤镜忽然就碎了一半。地上的尸首焦黑,但是身体纤细不难判断是个女人,尸首还有被人肢解过的痕迹,这是有多大仇! “咔拉”一声,放着盒子的木架被火舌舔舐,失去了承载力,放在上面的盒子掉了下来。楚昭昭往声源处看了一眼,烟雾挡去她的视线,看不清是什么掉了。不过她火都点了,烧了什么不足为奇,楚昭昭扭头收回视线,接着看向木十四。 “看,没骗你吧,真是她要我处理的。” 木十四目光一凝,看向她身后的视线惊悚。 “当心!” 楚昭昭的反应堪称神速,飞快地往旁边避去,木十四反应也后快,但还是被扑过来的鬼灵抓了一把,左肩上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木十四很快避开,也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真面目,忽然是只鬼灵! “这里为什么会有鬼灵!”木十四怒吼。 楚昭昭哪里有时间回答他,左右看了看,接着冲向刚刚木架倒塌的方向,去捡那只容灵器。 木十四拿出加持过法阵的长刀,向着鬼灵砍过去,斩去面前灵体的半边手臂。鬼灵受伤并不会流血,但同样的也不会削弱其力量。木十四他们的武气都是有法阵加持的,但是往常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和人动手,自从来到楚家的地盘,鬼灵什么的更是一个没有,他们也就没那么重视维护武器上的法阵了。 木十四算是靠谱的,但是法阵等级限制,他武器上的法阵只发挥了三招不到,在第四招眼看抓住机会能斩下对方头颅的时候,刀锋穿过了灵体,没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噗嗤”一声,鬼灵的独臂穿过了木十四的胸膛,眼看就要直接将人撕碎,楚昭昭终于顶着烟雾找到了那个容灵器。 鬼灵先前中了招身体残缺,一时间没有能力下死手,加上楚昭昭启用了容灵器,木十四胸膛伤口一轻,面前的鬼灵成功被关进了容灵器中。 “咳,咳咳,”楚昭昭盯着黑烟出来,满头脸的狼狈,“朝渺怎么就把东西放这地方——唉,你怎么了?” 木十四胸口的伤汩汩流出鲜血,他此时站立都困难,勉强着深呼吸一口:“先,出去!” 楚昭昭忙将人扶着站起来出了冰窖。 “快去请医师!” 等在外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木十四全身都是血,有人跑去叫医师,另一部分则想方设法先给木十四止血。讲真,要不是见人是楚昭昭扶着出来的,他们现在就把人给绑了。楚昭昭对这些人的智商在线表示很欣慰,接着看向手里抱着的容灵器,里面关着罪魁祸首。 容灵器从木架上摔下来,盒子表面有细小的碎裂,楚昭昭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着,在看清启用机关的地方有个豁口后,瞬间肺腑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她智商有没有问题 豁口不大,但看在楚昭昭眼里却无比清晰。 容灵器摔坏了?那为什么刚刚还能用!是本来就要坏了,在用了最后一次后彻底报废?楚昭昭脑子在此刻一片空白,接着手比思维更快,直接将摔坏的容灵器扔回火海。 “快,用法阵!” 这些人还是反应过来的晚了,鬼灵在容灵器被扔出去的时候就破开了那道防御,冲离着她最近的楚昭昭冲了过去。楚昭昭祭出一件防御神器,将自己护在中间,鬼灵一击未得逞,很快将目标转向其余人。周围会法阵的人已经动起来了,三三两两将人护在阵内,但是这点时间里做出来的法阵根本不足以抵御过大的伤害。 “朝渺怎么还不来!” 楚昭昭大喊一声。 眼见鬼灵撕开防御就要冲进来,懂法阵的护着不懂的人往外撤,鬼灵抓住机会就对人下手,武器上附有法阵的人攻向鬼灵,试图将它斩杀,现场一片混乱。宫九歌遥遥看见这一方狼藉,半眯着眸子。 “怎么回事?” 赫琢手作遮阳状,眼神很好地捕捉到了那只半漂着的灵体。 “娘亲,有东西在飞。” 宫九歌心生不妙,见是冰窖的方向,她先前将关着楚描鬼灵的容灵器放在了那里。 楚昭昭的神器尚且能抵挡,可惜了用着法阵的人,因为要护着手无寸铁的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加持法阵,一时间竟然成了鬼灵的活靶子。 “咔嚓咔拉”法阵的防御到了极限,在鬼灵的攻势下碎裂。一道悠长的口哨声吸引了鬼灵的注意,鬼灵动作僵硬,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它就扑向了新的目标。 “夫人!” 宫九歌一手牵着赫琢,另外一只手捏了个诀,法阵在眼前成形,撞上了扑过来的鬼灵。 赫琢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灵体迎面扑了过来,接着碰到法阵的刹那身上燃起青色的火焰,灵体眨眼间被燃烧殆尽。 宫九歌轻描淡写解决了这只鬼灵,接着靠近那边的人群,看着有不少人都受了伤:“小七,你安排人都去看伤,那两个没事的留下清理现场。” 人群很快恢复了秩序,楚昭昭收起神器看向宫九歌:“你怎么会把……” 不等她说完,宫九歌一拳狠狠砸在了她脸上,将人打倒在地。 楚昭昭眼冒金星,被砸的半天缓不过神来。 “朝渺你做什么!” 宫九歌冷笑:“做什么?你倒是先说说你做了什么?” 楚昭昭无言。 宫九歌:“烧了冰窖就算了,还把鬼灵放出来了。而且,你是真没本事重新将她关回去?”闹这么大动静,是担心谁发现不了?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是个意外,楚昭昭深呼吸几口,咬牙道:“容灵器坏了,关进去后又跑出来了。” 宫九歌:“冰窖又是怎么一回事?” 楚昭昭:“……我只是觉得火能更快地毁尸灭迹。” 宫九歌看着眼前的废墟,地上的血迹,真觉得这把火放的比对方背着尸体招摇过市还要惹眼百倍。 楚昭昭将功补过,交代了刚刚发生的事,说到鬼灵时,宫九歌忽地问:“你刚说鬼灵是一出现就对你们动的手?” 楚昭昭不明所以,如实道:“对啊,话说它之前不还有意识的吗?今天怎地这样凶性大发,还追着我打?”要说全无意识吧,倒也不像,刚刚宫九歌一声口哨不就将她招过去了么。 宫九歌半晌无言,接着她看向冰窖里焦黑的尸体,猜测某种可能。 “或许,鬼灵的意识,和它们生前的躯壳有关。”这点包括鬼灵与其躯体的距离,甚至是躯体的新鲜程度脱不开关系。 这次意外中木十四是伤的最重的,宫九歌由衷觉得当初还不如让人跟着赤厌晨走了呢,瞧瞧把孩子都祸害成啥样了。木十四见到宫九歌,在下属口中也听到了当时的情况,是宫九歌以身做饵,力挽狂澜,他不禁为当初的猜测质疑内心深表歉意。 不过关于那具尸体的身份,始终是木十四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儿,眼下宫九歌在这里,他也就顺势问了出来。 “城主,那具尸体,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忽地眼神一凛,看的木十四心底一慌,难不成,那楚昭昭说的竟然是真的!不,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尸首之前想必也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却见宫九歌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神情严肃道:“此事我若说了,你切记不能外传。” 木十四也随之郑重了起来:“城主放心,十四就算赔了这条命,也绝不泄露半分出去。” 宫九歌:“包括赤厌晨?” 木十四熄声了:…… 好一会儿,二人面面相觑,木十四小心翼翼道:“真的,不能说吗?” 宫九歌盯着他没说话。 木十四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眼一闭,挣扎道:“那,那您别告诉我了。” 不愧是赤厌晨最信任的人。 宫九歌:“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楚昭昭,你也知道她这个人,行事总是……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得罪了她,毁尸灭迹竟然找上了我,我想着我们在楚家立足不易,便被迫答应了她的条件,没想到竟然闹出了这种事!” 木十四听了,一脸的“果然不出我所料”。 宫九歌:“所以她说什么你们都不要信,也别传的到处都是,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她要是诚心想扣黑锅给我们背,谁也没办法。” 木十四不知道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宫九歌竟然忍辱负重至此,内心愤懑不已。 “城主你放心。” 宫九歌:? “等去了罗家的人回来,我们就再不用看那楚昭昭的脸色了。” 宫九歌:现在也不用。 宫九歌:“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我来周旋楚家。” 搞定了木十四,宫九歌让赫琢小朋友打掩护,自己随楚昭昭出了府,会面楚深。 宫九歌对楚深说了自己对鬼灵的新发现后,楚昭昭友谊第一地邀功:“这还是多亏了我。” 宫九歌捏在手里的杯子差一点就要被她给握碎了。 “……当然,参照太少,只是个猜想,楚公子可以去试验一番。”宫九歌提出来的理论基础自然不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楚描,不过多的也就不必和楚深交代了。 楚深说:“可以。” 等宫九歌离开后,楚昭昭问楚深:“这么快就能抓住这一点,小叔你真的相信她只是接触了一个楚描?” 楚深反问:“能在楚家的监视下避开所有眼线接触鬼灵,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楚昭昭当即否认。 就算是赤厌晨,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举动自由。 楚深:“那就对了,排除她会飞天遁地外,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个天才。” 楚昭昭合理客观地分析:“我本人更偏向她会飞天遁地。” 楚深:“……” 楚昭昭说:“可是这怎么想都是歪打正着吧,她肢解了楚描也没有个结果,我毁尸不成点醒了她。” 楚深觉得这话没毛病,但是宫九歌长久以来给人的印象又没有这么不靠谱。 楚昭昭说了这段时间和宫九歌接触以来,对对方最直观的感受:“她过于个人主义了,按理说那里是赤厌晨造出来的庇佑所,缥缈跟出来的人也都在,但是她在其中,简直跟没回去时没有差别,反正就是活的像是一个人,除了那个小崽子,别人都跟她隔了几万八千里似的。” 楚深知道女子的心思向来缜密,所以没去反驳她,而是对此评价:“孤僻跟智商没关系。” 楚昭昭摆手:“我倒也不是说她智商有问题,就是感觉,感觉你知道吗,朝渺这个人,眼界太高了,她看你我时,就跟看她府上的一个洒扫丫头似的,眼神都不带变的。” 楚深仍不为所动,手里把玩着一个新做出来的容灵器:“天资过人者心高气傲不足为奇,若她为此自得倒也是我们的机会。” 楚昭昭挠挠头:“小叔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这意思呢!”心气再如何高,也断然不会将位高权重者与地位低下的家仆一视同仁。 楚深抬手制止了她说下去:“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管是巧合意外,还是人真就聪明,朝渺此人绝对大有用途,你先随她回去,半个月后,开始第二次交接,务必要在赤厌晨回来之前。” 这本是他们事前的计划,楚深也是顺口提了一提,却不料楚昭昭脸色有点难看。 楚深:? 楚昭昭摸摸鼻子,表情看着有几分尴尬,这还是楚深第一次在自己这个侄女儿身上看到这种表情。 楚昭昭:“回不去了。” 楚深忽然就听不懂了:“什么?” 楚昭昭顶着内心的巨大压力将话说了出来:“我,被她赶出来了。” 楚深面无表情。 楚昭昭半天没等到对方表态,脸上欲哭无泪:“父亲交代的任务没完成,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现在朝渺那个黑心的也不让我进门了,小叔,我就只有你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突然的决定 相比楚昭昭的屈辱,楚深的一言难尽,木十四等人知道楚昭昭不能再进府后,人人奔走相告,府内锣鼓喧天,就差贴对联放鞭炮了。 楚昭昭在这里呆了半月不到,就惹来这么大的阵仗,宫九歌由衷觉得这也是一种天赋异禀,好比之前一句话给她惹上烦的朝渺。 想到朝渺,宫九歌又是一阵脑仁疼。 没过多久,楚深那边就效率极快地给了宫九歌回馈————鬼灵的确是与自身躯壳相关,但是这一迹象并不全用于所有鬼灵。 至于例外,纸上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是楚深很体贴地让人送了两个装着鬼灵的容灵器来,告诉她这是经实验过后有了半许神智的试验品,让宫九歌先看看有何不同。 宫九歌盯着“有何不同”这四个字,心里生出小小的不解。 不过这件事姑且不论,在知道府上的人被一只鬼灵弄的狼狈不堪,溃不成军后,宫九歌加大了对其实力的培训,尤其是武器方面,法阵都要加持起来,不能松懈。 宫九歌维持这种状态差不多在半个月后,楚昭昭那边传来简讯,说楚家主想要见见“赤夫人”,以及赤夫人的孩子。 如果只是见她还好说,可现在还要见孩子,宫九歌心头一跳,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宫九歌第一时间联系上了楚昭昭,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有幸被放进府,全身武装看不清容貌的楚昭昭表示:“这点我也很奇怪,父亲的决定,怎么说呢,就很突然!” 突然? 宫九歌问:“你在他那里露馅儿了?” 楚昭昭摆手:“怎么可能,真要露馅了他第一反应绝对是把你千刀万剐。” 宫九歌对她这句持保留意见。 “……还是说,赤厌晨那里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楚昭昭惊叹她的敏锐,然后顺势道:“我也是这么猜的,不过详细的我不清楚,捕风捉影了几句,未必是真的。” “貌似是赤大人在处理罗家的事情中遇到岔子了,总之就是牵扯不清,作风引起了楚家一些老人的忌惮,然后…………”楚昭昭没说完,给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宫九歌:“又要把他妻女控制起来当人质?” 楚昭昭含蓄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宫九歌觉得不对,积年累月下来的经验告诉她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不过从楚昭昭的表现上看,暴露的可能很小。 宫九歌很快冷静,问楚昭昭她这次任务期限是多久。 楚昭昭没料想她这么配合,说了个数:“三天,越快越好。” 宫九歌听着这过分紧凑的日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该不会是你在故意报复我吧?” 谁料楚昭昭也认真考虑了一番:“你是说带你母女去父亲那里,还是说在三天之内?” 宫九歌哑然。 楚昭昭如(y)愿(xg)以(ai)偿(g)重新回了此处,内心唏嘘不已,颇有几分怡然自得地想着————看,再怎么硬气,不也得将我供起来! 宫九歌安排好后提醒她:“这些日子你安分些,还有出门把脸遮上,不然要是被他们认出来,打出去了我可不管。” 楚昭昭:………… 宫九歌在支开楚昭昭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楚深,问他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楚·远离内务·啥啥不知道·深:………… 宫九歌看了他一眼,幽幽道:“说的上话?” “昭昭说的不够详细?” 宫九歌:“她能顶事我还我特地来找你干嘛?” 楚深含蓄表示:“我对这些权利纷争的了解程度怕是不及昭昭。” 宫九歌:“啊,这样啊,我都没想到。”整句棒读。 对于一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宫九歌这句毫无感情的话让人由衷感觉敷衍。 宫九歌挑眉一笑:“楚家主,我冒了这么大风险不惜与我家那位翻脸与你合作,你就是这样应付我的?” 楚深愧疚只余想知道宫九歌前来的真正目的:“你来只是为了问过我这几句话?” 宫九歌摆手:“当然不是。” “不过我保命指望不上你,其他地方你总得给点补偿吧?” 楚深正色:“……你说。” 宫九歌:“关于鬼灵,你进展到哪一步了?” 楚深先是一愣,接着道:“每段时间都有给你汇总,你该是最清楚不过了。” 宫九歌摆手:“楚公子,楚七爷,我要的可不是这个答案,还有你那些划水的汇总,说真的,毫无价值可言。” 她要是能直接看成品来推演,还用得着出现在这儿? 楚深意味不明地笑了,他拍了拍手,门外的人接到指令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沓信件。 “这是关于赤厌晨的消息。”楚深说。 宫九歌没动,甚至颇有闲心地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我们在谈的是鬼灵。” 楚深见她由始至终没分多余的眼神给这些信件,问说:“你不是想知道他的消息?” 宫九歌也不避讳说:“是想知道,不过看着七爷这模样,倒像是拿这些来应付我的问题的。说真的,我还是对鬼灵更感兴趣。” 楚深说:“都说赤大人夫妇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看着夫人倒是半点心疼不曾有。” “七爷这模样是打定主意回避问题了?” 楚深手放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那块木料。宫九歌看得出来他这是在犹豫权量。 这时候,不能让他衡量出个结果。 宫九歌说:“说来也奇怪,当场威胁利诱的分明是七爷,怎么感觉我反而成了上杆子合作的?” 楚深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僵。宫九歌这问题确实有趣,但是反过来同样的,当初靠威胁才能维持的表面关系,宫九歌犯得着这么上心吗? 很快楚深对她的问题给予了官方回答:“最初是合作,可赤大人那边不是不乐意么?” 宫九歌听着这个不能更敷衍的答案笑了。 “原来是忌惮我家里那位啊,那七爷能放心了,人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 宫九歌这句本意是戏谑,不料楚深突然道:“你知道?!” 宫九歌一听这三个字就觉得不妙。 楚深很快给了她答案:“你既然知道,那就该放下别的先明哲保身,万一赤厌晨那边有个好歹,也能保全你带来的那些人。” 很好,如果上面那句是引子,那么这句就是一锤定音了。 直接问楚深不见得会说,宫九歌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赤厌晨没事,就是有事也不该是在这个关节点。 “他那边……”宫九歌欲言又止,接着毫不在意道,“狡兔三窟,实不相瞒,我更想找个下家。” 楚深不忍直视:“人还没死!” 宫九歌:“我知道啊,不过这跟我找下家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那你最好祈祷他回不来,”楚深冷笑,对宫九歌的做派嗤之以鼻,“不然你和你那下家有几条命都不够赔了。” 宫九歌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纠正一下,我觉得他拿下罗家回来,充其量宰杀的是我那下家,不会动我。” 楚深:“你倒是自信。” 宫九歌见他没反驳自己那句,心里登时有了较量,面对楚深投来的视线,她笑道:“美色是资源嘛!” 要说楚深放养宫九歌这个强劲盟友的原因,其一是因为赤厌晨干涉,再则,就是他本人的直觉了,对面前的人的直觉。 如楚昭昭所言,朝渺恃才傲物,“恃才”这点楚深反驳不了,但是人相处熟悉了,按理说除却刻意遮掩,多少看得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对,但是朝渺不一样,楚深看得出来她不曾刻意,但又看不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她的身份而言,缥缈的人是宫九歌带出来的,可是一场意外后这批人都被赤厌晨接手,唯他马首是瞻,反而是宫九歌这个真正的头儿被圈(此处为“quan”)养了起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深打心底里觉得能将一批容器养成如今这幅模样,朝渺此人深不可测。 可是这样一个人,如今看在眼里,毫无刻意地说出类似“找下家”的话竟也毫无违和之处。没错,楚深在听到这话的第一遍就当了真,可回过神来想想,她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赤厌晨,何况赤厌晨得了势只是难脱身而已,真要下决心回来也就是时间问题,就这么件事儿,她犯得着“找下家”? 到底是哪点不对劲? 放开这点先不说,鬼灵是楚深的心血,宫九歌身上的违和之处让他本能想要远离,时间越长越是如此。 宫九歌也是冤枉,她难得不坑盟友想要好好做人还被嫌弃了。 “鬼灵一事还是想请楚公子好好考虑一番,”宫九歌恢复称呼,对他道,“偏远之地寸草不生皆因鬼灵所致,我辈中人若不尽早解决这个问题,定当后患无穷。” 不说宫九歌的出发点是什么,这理由是真没问题。哪怕楚深与她的目的背道而驰,也得相信她真就如此博爱。 不知过了多久,楚深终于表态:“把这些书信拿回去吧。”他说的是有关赤厌晨消息的信笺。 第三百九十六章 要人质不给 宫九歌在楚深这里拿到了相关赤厌晨的消息,对方应该是用了自己的独立人脉,上面多是记录了赤厌晨的行程动向,能确定人是安全的。不过赤厌晨没事,有事的就该是她了。明面上虽说是要见宫九歌和赫琢,但是出于楚描这一因素在,宫九歌单方面猜测楚家主想要牵制的是赫琢。 不过这点也好办。宫九歌唇角上扬几分,目光所指赫然是楚昭昭的住处。 “啥?你前夫?”楚昭昭听着某人口中不经意透露赫琢的身世,嘴巴能塞下整个鸡蛋。 宫九歌看她这幅模样,料想不到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查到。 “啧,你手底下的人都是拿钱不办事的?” 楚昭昭不好说她派去缥缈的人还没抵达,含糊应了两句。虽说她之前就有猜测,但是经官方盖戳还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你是后来才到缥缈的?” 宫九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楚昭昭:是了,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楚昭昭往后一靠,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冲着宫九歌眨眼:“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嘛,来,我们接着聊,你和你前夫分开还带走了孩子,他就没来找过你?” 宫九歌眼皮一掀,脸上是对这件事满满的抗拒:“没有,不过他估摸着也找不到我。” 楚昭昭听出她话里对前夫的有意相护,问出了直逼肺腑的问题:“如果人找来了,你会选择谁?” 宫九歌懒得理她:“都说了不会找来。” “万一呢,”楚昭昭看热闹不怕事大,“这世上有什么事还没个风险了,前夫找上门,要带走孩子,你答应吗?” 宫九歌:“当然不答应。” 楚昭昭话锋一转:“那,要是带你和孩子一起走呢?” 宫九歌蓦的沉默了。 楚昭昭眼底闪着兴味,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宫九歌的答案。 宫九歌对她怒目而视:“哪有那么多‘万一’,他是有多大本事找过来!” 楚昭昭“噗嗤”一声笑了,宫九歌瞪了她一眼也没能让她停下。楚昭昭觉得有意思,非常非常地,有意思。刚刚问到孩子的归属的时候,对方想都没想给否决了,但是后面一个问题—— 楚昭昭不想激怒宫九歌,转而问说:“赤大人有哪里不好吗?” 宫九歌:“很好。” 楚昭昭彼时还意识不到宫九歌口中的“很好”一词有多大分量,只是问说:“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对前夫,念念不忘呢?”她用了个恰到好处的词。 宫九歌:“谁对他念念不忘!”人就在自己身边,她倒是想“念念不忘”。 楚昭昭只当她是口是心非。 “不过,我当初和他分开,也是不得已之举,他若是真能找来,我……” 楚昭昭不知道她没说出来的话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还是“我会和他走”,或者其他别的什么答案,总之都指向一个方向。她和前任分开的理由,与感情无关。 楚昭昭忽然冒出来一句:“你前夫和赤厌晨是不是长得很像?” 宫九歌还在想刚才的问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声,接着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楚昭昭说:“你家小崽子长的和他有七分像,不都说女肖父吗!” 宫九歌没就此事隐瞒:“是挺像的。”最像一个人的,可不就是他自己么! 她不知道的是楚昭昭心里明晃晃地冒出三个字——替身梗。还有什么旧情是比找个备胎(赤厌晨:?)还找和前夫长一样样的更感人的呢! “若是可以的话,”宫九歌欲言又止,后一句近乎轻不可闻,“我怎么会不希望琢琢和她的亲生父亲一起呢,到底非己出……” 她说的不高,可还是被楚昭昭捕捉到了。说真的,听到宫九歌这句话,便是楚昭昭这个局外人都不免心寒。赤厌晨对待宫九歌有多掏心掏肺,爱屋及乌,那孩子不也是赤厌晨看着长大的?结果呢?就换来一句“到底非己出”! 楚昭昭有点笑不出来了,倒不是说她有多同情谁,只是朝渺此人实在凉薄的过分。 宫九歌适时添了最后一把火:“不过多说也无用,人不会找过来,我也不会有这份困扰。” 楚昭昭给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气笑了:“困扰?谁是困扰?你那前夫?赤厌晨?还是二选一让你选择困难?” 宫九歌像是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说:“都有吧,不过你生气什么?替我烦?” 楚昭昭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与她无关,与她无关,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激动什么! “对,”楚昭昭咬牙切齿说了这么一句,“替你烦。” 宫九歌笑呵呵地接受了她的好意,接着话题开始往目标方向靠拢:“你手底下可有熟悉楚描的人?” 楚昭昭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宫九歌说:“楚家主不是要见我?我至少提前做个功课吧!” 楚昭昭说:“见你是其次,主要还是你家小崽子。不过你也放心,去了楚家那边,有赤厌晨的面子,不会有谁为难她的。” 宫九歌听着皱眉:“你什么意思?” 楚昭昭一个动作维持久了,扭着腰把腿放了下来:“就字面意思呗,我知道你听得懂。” “你这意思是楚家主连我都不想留?” 楚昭昭奇怪地反问:“留你做什么?父慈女孝吗?”楚家主“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信任的女儿送到赤厌晨枕边,哪里会让她轻易离开。 宫九歌冷笑:“那留个孩子做什么?楚家一脉人丁稀薄想认个祖宗回去?” 真毒。楚昭昭被她一句说的噎了半天,半晌后,她说:“你也该知道,那孩子是个绝佳的人质,无论是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宫九歌说:“楚家主不知道琢琢的身世?” 楚昭昭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 宫九歌:“你安排个人过来,我去见楚家主。” 楚昭昭适时提醒:“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站在楚描的立场,可是巴不得小崽子当场消失呢!” 宫九歌:“消失也要看看情况,赤厌晨一走孩子就被送过去,你当木十四他们都是瞎的?” 楚昭昭沉吟片刻,接着她意有所指:“其实,孩子会不会留下取决于赤厌晨的态度,同样的,孩子会不会被送过去,同样取决于这一点。”人一旦离了赤厌晨管辖的区域,能不能再回来可就难说了,但要是不把人送过去的话,宫九歌的身份同样是个问题。 宫九歌说:“你给我个考虑的时间,还有,我要的人尽快给我送过来。” 楚昭昭呼出一口气,说了一个时间:“最多五天,超出时间后我们就见仁见智了,到时候你也别怪我。” 宫九歌离开时,院墙外的瓦砾传来一声碎响。 “什么声音?”楚昭昭在屋里问。 宫九歌看着面前的人,眼神触到对方饱含质疑的双目,她偏过头,对楚昭昭说:“琢琢养的猫跑这儿来了。” 楚昭昭纳闷:“她有养猫?” 宫九歌“嗯”了一声:“养着玩的,也不见她上心。” 宫九歌给那人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二人在同一处停下。 偶然路过听到不可思议的消息的小七见四下没人,声音压低问宫九歌说:“您,不是已经把她赶出府了吗?” 宫九歌没料想他第一句是这个,出言解释:“她还有用,就又带回来了。” 小七是和赤厌晨,木十四等人一同长大的,或许不比木十四和赤厌晨亲近,但也不差,当年和宫九歌初遇的印象现在还映在脑海中。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时候他遇到的,在后来成了那般不得了的人物。几乎看着这些人一路过来,在赤厌晨和宫九歌的事情上,小七旁观者清,看得分明二人眼中只有彼此的影子,说什么利用,有什么好利用的! “您是真有意将小公主送到楚家人手里吗?”小七打心底里觉得宫九歌不会这么干,但是听二人的谈话,貌似不把人送过去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宫九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小七看着宫九歌用法阵立起一个结界,然后在封闭的空间内,将计划的一环交代给了他。小七听完,郑重其事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 等到了五天头上,楚昭昭来接人,当然,她也不是傻的,真听了宫九歌的话等足了五天,她期间就一直安排了人注意这边的动向,可直到第五天,那边的人仍是回信没有任何异状。 楚昭昭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人,不说别的,为的就是防止宫九歌不肯舍赫琢,没准还会动什么歪心思,比如当场把她给宰了,然后弄个神秘人突袭等等诸如此类的借口来应付楚家主,争取跳过人质这茬事儿。 别说楚昭昭的脑洞是真的大,但是在看到楚昭昭带着大批人马到访的时候,宫九歌不知怎地视线略过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模样颇为遗憾。 楚昭昭发誓她真的看到人叹气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人丢了,你找吧 楚昭昭无比庆幸自己的带人之举,同时目光不善地怒视宫九歌。 “三……小姐,”宫九歌脸上的笑意娇柔不失气场,成功让两方人马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您今日到访有事吗?” 对方人前装傻之举没引起楚昭昭的怀疑,楚昭昭用着例行公事的语气对她道:“楚家主还未曾正式见过赤大人的家眷,此番本家设宴,本小姐来递个帖子。” 宫九歌伸手:“能得楚家主想邀,是我的荣幸……帖子呢?” 楚昭昭:…… 楚昭昭拿过手下人递过来的帖子,扔给宫九歌,然后视线转向她身后,状若不经意地提起来:“怎么不见府上的小姐,家主可是特意吩咐了要把她带去的。” 却见宫九歌脸上突然露出默哀一般的表情,几番欲言又止。 楚昭昭心底生出不好的想法:“这么个小要求,夫人不会不答应吧?” 宫九歌终于等到了她问出来,当场声泪俱下:“这,并非我不答应,而是,而是前几天孩子跑出去后就没有回来。我安排了人手去的,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楚昭昭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心说你就用这个借口敷衍会不会太小儿科了!她的人这段时间可都在外面守着,孩子出没出去她还能不知道? “夫人别开玩笑了,还是回去收拾一番,尽早带孩子前去赴宴吧。” 宫九歌擦擦眼角,声音在楚昭昭听来简直不能更虚伪:“我何尝不希望这只是个玩笑,可孩子是真的找不到了,还留了封书信,说去找爹爹——她还那么小,上哪里去找人!” 这么一长串,楚昭昭是一个字没信,她面无表情地想,还把赤厌晨拉出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小孩子顽皮,可能是藏起来了,夫人莫急,我带来的人手不少,定能相助一二。”说着楚昭昭吩咐自己的人,“去,进去仔细找找,别让夫人急上火了。” 楚昭昭为首的侍卫上前,被宫九歌身后的人拔出兵刃拦下。 “放肆!” 楚昭昭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也同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拔刀的人:“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宫九歌这边的守卫们:………… 夫人你看清楚,我们是自己人。 离着她最近的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夫人,这位是想进府搜查。”这在一般人看来都是冒犯至极的事,审犯人呢这是? 宫九歌:“嗯?有什么关系吗?” 楚昭昭咬牙道:“并非搜查。”这件事要是定性在搜查上可就大条了。 “怎么会是搜查呢,”楚昭昭说,“我等分明是好意,想要帮夫人找孩子呀!” 宫九歌一脸的“你说什么都对,我站你这边”:“对,她只是想找孩子。” 就在楚昭昭想对方此举的用意时,却发现宫九歌说完那几句蠢到不行的话后,她身后的人,都用着一种类似于“都怪你这滩黑水带坏了我们家夫人”的眼神仇视地看向楚昭昭。 楚昭昭:……不是,你们这些人讲讲道理,明面上犯蠢实际心黑的人在你们身后好伐!不要看她是自己人就护着啊喂! 楚昭昭吃了个闷亏,但是宫九歌此时已经装傻到这份上了,她也就顺势道:“夫人同意了就好,进去找人!” 先前的人不等宫九歌表态再度上前拦截:“小主子找不到有几天了,还犯不着是藏在我等眼皮子底下,楚小姐真有意找人,不如带着你的人手去周围小镇城区一同帮忙。” 楚昭昭这下看明白了,宫九歌碍着楚描的身份会“犯傻”,但她手底下的人可不会让她乱来。就依仗这个?楚昭昭笑了。 “怎么,几次三番让个下人出头,夫人在府上连做主的权利都没有?” 宫九歌:“我不懂这些的,不过楚小姐也是好意,琢儿丢了有几天了,当真不要人来帮忙吗?” 难为这侍从应付了楚昭昭这个侵略者,还得安抚宫九歌这做主子的“傻白甜”。 “夫人,就如属下刚才所言,楚小姐真要有意找人,就在周围加派人手吧,府上我们自己找了几遍了,小主子不在。” 宫九歌面色为难,想了个让双方都接受的条件:“那不如楚三小姐安排你的人去周围,三小姐真要有心,可以‘亲自’进来找找。” “亲自”二字被她咬的极重。 楚昭昭想起来某人之前的眼神,对她这番话也就两个字“呵呵”。真要进去了,她还能站着出来?楚昭昭这边自然是不同意,可另一方也无意让步,终于,双方折中,楚昭昭带了一半的人进去,另外一半留在外面。 找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宫九歌都不用费心,随便找个暗室将人一藏,放任楚昭昭百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闯进去。但是搜不了是一出,这也不妨碍楚昭昭问下人来找破绽。 最先找来的是赫琢的贴身女婢,是小家伙当初挑着合眼缘,自己定下的。 女婢先是对宫九歌行礼,接着依言述出当天发生的事:“小主子是三天前不见的,当时一切如常,小主子用完饭后甜点……” 宫九歌:“她又吃甜点了?” 楚昭昭:“你们吃饭的时候在不在一起?” 女婢:“……只吃了一点儿,因为是饭后吃的,小主子那会儿要完成课业就先回来了。奴婢刚把盘子收拾好送去厨房……” 楚昭昭发现疑点:“等等,赤小姐身边就只有一个服侍的,端茶倒水收拾餐具就只能你来?” 女婢隐晦地看了宫九歌一眼,宫九歌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 女婢:“小姐身边人不少,但是夫人很早之前就控制小姐吃甜食,虽说那天只吃了半盘糯米糕,还剩了,小姐还是不愿让人知道,所以奴婢就自己去了。” 楚昭昭:“回来后就发现人不见了?” 女婢点头:“那个时间小主子可能是出去玩了,因为以前也有过,奴婢不敢擅自宣扬,以为人一会儿就回来了,直到晚饭时间,才看到小主子笔记的书信……” 楚昭昭勾着唇角笑了一声,她说:“你不觉得你这话,处处是漏洞吗?” 女婢瞳孔一缩。 “首先,赤小姐出去玩与否,你没有第一时间去确认,你们府上的人工薪都这么好拿吗?其次,那书信是放在哪儿才没让你第一时间看到?你回去后人不在,纵然是确定人出去了,你不该先查看下她的课业吗?你那时候在干嘛?” 说完,楚昭昭看了眼宫九歌,视线满是调侃。却见宫九歌连个余光都没分给她,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婢。 “这些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女婢身体一抖:“奴,奴婢……” 最终婢女终于交代了,她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小主子喜欢出府去玩儿,知道夫人不同意,加上还是课业时间……” 在她的含糊其词中,旁人总算了解了真正缘由。 赫琢喜欢偷溜出府,还是招呼不打一声(不敢)的那种,奴婢开始还会惊慌失措,可几次下来习惯了,甚至会在赫琢出去的时候模仿笔迹帮她完成课业。 “……奴婢之所以放心,也是知道小主子身边有影卫保护,万万没想到小主子真的不见了!” 楚昭昭皱眉:“就这么些事,先前你为何瞒着?” 女婢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宫九歌,一个眼神说明所有。 “奴婢担心,夫人会怪罪。” 楚昭昭:“还能比人丢了更担心?” 女婢不说话了。 楚昭昭无趣,往宫九歌的方向瞥了一眼:“你怎么看?” 宫九歌幽幽道:“用眼睛看。” 楚昭昭:“丢的是你的孩子。” 宫九歌:“我还以为丢的是你的。” 楚昭昭:“……” 宫九歌察觉这话崩人设了,无缝衔接楚楚可怜:“三小姐的心思我如何不明白,可是孩子已经派人去找了,她是我的骨肉,我不担心还有谁会呢!” 楚昭昭:不是,你把谁当傻子呢,现在装柔弱是不是晚了些! 女婢头磕在地上“碰碰”作响:“夫人,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如今小主子下落不明,恳请夫人加派人手去找。” 楚昭昭呵呵了,这么大堆人搁我这演戏呢?别说演的还挺好。她拿楚描的在天之灵发誓,赫琢绝对还在府上! 在二人争论不休间,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侍从,是宫九歌府上的,对方说: “夫人,找到了,看门的人说,三天前傍晚曾见到管家把一个和小主子差不多大小的孩童带了出去!” 楚昭昭:啊,楚描你安息吧! 宫九歌:“把管家找来。” “刚刚让人去找了,管家不在,不过属下将看门的人带来了。” 看门的之前跟人换过班,所以本周就让替班的顶上了,小主子失踪的事并非人尽皆知,他也是知道了没多久。 “当时管家抱着孩子行色匆匆,属下还问了一句,管家说是府上丫鬟的孩子,担心冲撞了小主子要给人送出去,属下也没有多问。” 现在想想,真要是府上丫鬟的孩子,又怎么会让管家亲自相送。 第三百九十八章 楚昭昭的立场 随后又接连问了几个人,楚昭昭都不曾找到破绽,时间线索人物被整合安排的明明白白。要么是事先排演过无数次,要么就是孩子真的跑了。楚昭昭对后者持保留态度,毕竟宫九歌让孩子独身的可能微乎其微。 “既然孩子不在,那就夫人随我走一趟吧。” 宫九歌也没天真的以为对方就这样放弃了,果然,楚昭昭下一句便是:“留几个人在贵府,等孩子找到了,别忘了知会夫人一声。”这话的意思就是找不到孩子,宫九歌也就别回来了。 先前在门口拦人的侍卫说:“夫人心里放不下小主子,一时没找到就心难安,楚家主为人父母,定能理解此事,宴会何时不能办?等找到了人,到时候赤大人做东,定诚邀楚家主!” 宫九歌手伸在身后给他点了个赞。 楚昭昭没理会说话的人,手指点了点那张帖子:“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宫九歌适时抹泪:“夫君这一出门孩子就跑丢了,孩子找不到,我心里慌,怎么好面对他。” 楚昭昭面无表情:“那正好,你去赴宴了,就不用再面对他了。” 双方久久争论不下,不知是谁忽然提了一句:“小主子书信上说是要去找主子,如今管家也一同没了下落,不如让人去主子那里看看?”双方人马都安静了片刻。 宫九歌理智分析:“不到三天时间,真的能过去?” 楚昭昭:“沿途就没留下个线索什么的?” “没有,当然楚三小姐要是愿意帮忙,没准真能找到线索。” 总之宫九歌就是咬死了孩子不见了,楚家也不敢明目张胆来抢人。楚昭昭凑近宫九歌,在她耳边说:“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反驳楚家,是依仗赤厌晨?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根基未稳,要真和楚家对上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宫九歌看着她,呵退场上所有人:“你们都出去。” 楚昭昭也让自己的人出去了。 宫九歌确定范围内没人了,顺利立了个隔音法阵,楚昭昭见她出手,一开始还以为是要和她动手,好一会儿没动静,她这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怕我动手还敢一个人留下?” 楚昭昭:“我相信你的人品。” 宫九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信就胳膊别躲。” 楚昭昭装模作样甩甩手:“我,我一个动作维持久了活动活动。” 宫九歌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楚昭昭担心她呆久了真遭毒手,考虑要不要把保命的神器取出来时,宫九歌幽幽开口:“你要敢把东西拿出来,我很可能会因为自卫失手哦。” 楚昭昭手一顿。 楚昭昭:“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你,把人叫出去做什么?” “解决我们之间的事,”宫九歌说,“别人的事都先放一放,楚深,楚家主,都不用管。” 楚昭昭来兴致了:“有我什么事?” “你想要什么?” 宫九歌一句话把楚昭昭问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反问一句:“我要什么你猜啊,不然你先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吧!” 宫九歌只手撑着头,眸光斜视,姿态轻松自然:“我倒是挺好奇,你那个预言的超能力到底让你知道了什么,才会让你如今这般行事?”让她想想,楚昭昭不亲近楚家主是真,虽说和楚深走得近,可也没近到哪个份儿上,人在得知自己人生轨迹的走向后,多少都会受到影响,比如她排斥楚惊凰。然而在楚昭昭身上,这点并不明显,宫九歌之所以能一眼确定对方是她后来见到过的那个“朝渺”,也是全凭感官直觉。 别的说与不说,楚惊凰和“朝渺”之间是有纠葛的,然现在二人撑死了打过几次照面。当然,不排除二人私底下往来,赤厌晨这边女主角的戏份让她替代了,这点姑且不论。缥缈出来的人,虽说赤厌晨是领头,但实力靠前的几位人后是不讲究地位殊荣的,当中就包括楚惊凰,这个在大火中毁去容颜的人,凭借自身对法阵新的开创了解,在这个团体中占得一席之地。 主线人物都集中在了一起,还尚未来得及擦出火花,宫九歌要抓住事态发展的这个节点。 “你八面玲珑,在对立的势力中都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就好像——这场争端的秤砣不会偏向谁一样!” 当你知晓未来改变不得时,你会自发向活到最后的人靠拢,这是人的生存本能。 楚昭昭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算准了自己必死无疑,才得过且过呢?” 先不说你这离“得过且过”的生活水准还差得远,就冲你能把这话说出来,某种意义上也是对预言的否决。当然宫九歌并未挑明这一点,她说:“人终有一死,我赌你死的比较有意义。” 楚昭昭:这话……听了感觉心情并不是很好。 “之前……”楚昭昭欲言又止,半晌后她将话接了下去,“我预言到部分内容,比如关于‘朝渺’。” 宫九歌想起来她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面前的人,对方用的化名就是这二字的谐音。 “哟,可以说出来,那估计是已经发生过……”后面又消音了。 宫九歌表示可以理解。 楚昭昭:“那时候我该会因为任务到达清水镇,然后——哔——缥缈,遇到——哔——哔——顺理成章地带人来楚家,因为对——哔——” 宫九歌看不下去了。 楚昭昭面无表情,嘴里发着不知道她自己听不听得到的屏蔽音:“——哔——现在好了,你莫名其妙地出现,还带着一个不在因果线上的孩子,完全取代了属于——哔——” 宫九歌听全一句也是怪不容易的。 楚昭昭也不在乎自己说清楚多少,自顾自道:“总之就是这样,你一出现全乱套了,然而我的预言还没跟着更新,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想套我来历就不必了,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没办法选择性站队这话我也不信。” 楚昭昭“啧”了一声。 宫九歌想了想忽然道:“赤厌晨和罗家这件事,你有没有插手?” 楚昭昭一脸的做作:“什么,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你竟然如此轻视赤大人的实力!” 宫九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别曲解我的话,说起来赤厌晨本身的能力摆在那儿,楚家主是抱着什么心态巴巴地把罗家给人送去?” 楚昭昭学她之前的抹眼擦泪:“这人家怎么知道呢,毕竟人家都不懂这些的。” 宫九歌:“……你想站队赤厌晨?” 楚昭昭袖子下的眼睛清澈,哪里有一点泪痕,听了宫九歌这句,她眼里闪过锋利的光。 “狡兔三窟嘛,”楚昭昭笑道,“赤大人若真是庸才,你也不会攀附这颗大树了——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看上人脸来着,在这里我就得插一句了,容颜易老,女子想要安身立本,要么权谋在握,要么攀龙附凤,只看皮囊是没好结果的,而且你看赤大人身边那个面具公子不也风姿卓绝嘛,关了灯都一个样。” 面具公子?楚昭昭见过楚惊凰了? 宫九歌像是随口问了句:“你说楚惊凰?” “啊恩?”楚昭昭反问,“你是说那个面具公子?他叫楚惊凰?” 宫九歌试探告终,点头说:“对,你们也见过几次吧,还叫不来人名字?” 楚昭昭:“你手底下人不少,我哪能都认识。” 宫九歌没任由她带偏话题,她说:“看来赤厌晨的事,你是承认了。” 楚昭昭笑道:“你千万别怪他,他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们只是合作,没有别的。” 宫九歌听着想打人。 楚昭昭见貌似有效,再接再厉道:“我不是有意接近赤大人的,你要是介意的话……” 宫九歌:“介意。” 楚昭昭:“……我下次接近他就不让你知道了。” 宫九歌:…… “所以,”宫九歌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润唇,“你还要把你合作伙伴的孩子送去给楚家主吗?” 楚昭昭蓦的沉默,半晌,对方带着不确定语气的声音传来:“不是说,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吗?” 宫九歌手一顿,皮笑肉不笑道:“你当我是死的?” 楚昭昭脸上笑意不减:“吹枕边风没问题,但是,你那日和我说的那些话,也不在乎我说给他知道么?” 宫九歌:“你猜我是更重视赫琢,还是更重视你把这些没证据的话说给赤厌晨?” 楚昭昭脸一僵,失算了。 “你当初敢说就是看准了我说出去也没人信是吧?” 宫九歌:“想开点,我仅仅是看中了你不会大嘴巴。” 楚昭昭没再就此事纠缠,言行坦荡荡:“好吧,谁让你的靠山是个大佬呢!但是这事你做的不厚道啊,说好了给我五天时间,感情就是拿这五天来坑我的?” 宫九歌眸子半敛,眉眼低垂看不清情绪:“这是什么话,事情的发展又不是我能干涉的,话说你安排在外面那么多人,就没一个听到动静?” 楚昭昭没话说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去找赤厌晨 宫九歌是说什么都不会把赫琢交出去的,赤厌晨是说什么都不能容忍宫九歌再重回人质身份的,楚昭昭就成了夹缝中的炮灰,左右得罪不得不说,还有个楚家主压在头上。 难啊!楚昭昭满脸绝望地想。 宫九歌适时给她出主意,虽说这主意可能是馊的:“别太担心,你可以这样交代楚家主啊,就说你的宝贝妹妹楚描,日日看着赤厌晨和别人的孩子在眼前晃悠,心生不满,借机出手了。” 楚昭昭把这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由衷表示:“这个理由略无脑。” 宫九歌抿唇一笑,含蓄道:“经了你的嘴就有了。” 楚昭昭:“你这是要我死啊!” 宫九歌惊讶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在来带人的时候就有这个觉悟了。” 楚昭昭:…… 楚昭昭认真想了一会儿:“那我这就回去告诉楚家主,说他的宝贝女儿嫉妒原配的妻子,把孩子搞丢了?” 宫九歌:“你要敢原话说给他,我没意见。” 话当然要说,但是得修饰。楚昭昭深谙其道,但是这事一旦这么定型了,那下一秒承接楚家主怒火的定然是宫九歌无疑,宫九歌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说:“我之前要的人你什么时候送到?” 楚昭昭摆手:“就来就来,能应付多少你就应付着吧啊,别当场露馅儿让人给劈了。” 这件事在楚昭昭这算是过了坎,事毕楚昭昭还多问了句:“话说你到底把小家伙藏哪儿了?依着你的性子会把人随随便便放出去?” 宫九歌弹了弹袖口沾到的灰,声音无澜:“啊,送去她爹那儿了。” 楚昭昭不信:“就两天半?” 宫九歌:“很难吗?用你上次那飞行器也能做到啊!” 楚昭昭:“那飞……呸,神器就我有啊,放眼整个大陆都没第二只的。” 宫九歌:“差不多,不过我用的是法阵,传过去很方便。” 楚昭昭还是心存有疑:“真这么厉害你在楚家被牵制的时候怎么不跑出来?” 宫九歌:“你讲讲道理,我那会儿要出来了,置缥缈来的人于何地?”不是跑不跑得了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跑。 楚昭昭对法阵了解局限,不好判断她这话的真假,心底暗骂一句见鬼,打定主意在出去后从赤厌晨那里探探消息的真假。 宫九歌成功送走了这个煞星,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几乎在楚昭昭背影消失的刹那无影无踪。 “去送信给赤厌晨,让他接应小七。” 楚昭昭拖拖延延回了楚家,将赫琢失踪,以及“楚描”的自白说给了楚家主,果然对方大怒,大骂这个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楚昭昭料定了自家父亲的反应,等对方发了一通火冷静下来才劝道:“父亲稍安勿躁,四妹此举并非无可救药,赤大人年轻有为,膝下却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这么多年都不曾有出,要么是女方不能生,要么就是赤大人顾及朝渺带来的那个小姑娘。” 楚家主从她这话中品出不对味的地方:“带来的,小姑娘?” 楚昭昭点头:“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听到过下人几句风言风语,说那个小姑娘,并非赤大人所出!” 楚家主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当真?” 楚昭昭:“七八成吧。” 楚家主重重拍案,没想到当中还有这个内幕在,毕竟看赤厌晨的样子,那是对宫九歌爱到了骨子里,在对方重伤的时候几乎寸步不离,有多少人私底下传授这一对的情深,现在有人告诉他,孩子不是赤厌晨的?! 楚昭昭扬眉,不明白楚家主为何这般激动:“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视若己出,不是恰好证明了赤厌晨爱的深沉么?这对小妹而言是好事啊!” 楚家主却当即阴了脸:“好事?赤厌晨这般冷静自持的性子,从开始我就奇怪。”虽说宫九歌的确是美,赤厌晨也正是冲动的年纪,二人相爱情有可原,但是八年了,八年时间足以将这一冲动抹消干净。 推己及人,楚家主的前任夫人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但是美人这种资源,拿久了就会腻,孩子才是对方安身立本的关键。赤厌晨如今,孩子是有了,不是自己的,还不肯再要?楚家主深觉有内幕。 楚家主问自己三女儿:“朝渺此人,你了解多少?” 楚昭昭这问题一过脑,出来的答案几乎要湮没她的所有想法。楚昭昭表示,如果可以,她配得上所有恶毒的词汇。 “她,很有实力,”楚昭昭含蓄表示,“先前熙湖的水怪,就是她打残的。” 楚家主皱眉:“水怪一事是她的手笔?” 楚昭昭忙不迭地点头。 “先前她重伤也是因为此事,不过好在救的及时。” 楚家主觉得自己犯了个错,不应该在摸不清宫九歌的底细下贸然出手。 “事情已经发生了,父亲,”楚昭昭适时提醒,“连原主那么糙的人都能得赤厌晨青睐,四妹楚楚动人,更有优势。再则,就算是赤厌晨在朝渺身上有所求,无非是实力,或者对方能给他什么,如今四妹虽没实力,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父亲——” “您不妨找个借口,认‘赤夫人’为义女,让四妹名正言顺地有楚家做靠山!” 容颜易老,实力不存,那强大的背景呢?! 。 赤厌晨带人来了罗家,过程有惊无险,结果喜大普奔,唯独在返程的时候出了问题,楚家又派了人手过来,想要率先一步接手下罗家,此举算是得罪了赤厌晨。 先前赤厌晨与楚家主交易,罗家便是筹码,如今筹码拿到手了,对方突然说“我不干了”,这事也真做的难看。 赤厌晨费心费力夺来的食,怎么可能愿意撒手,这一对峙,就在罗家滞留下来。 楚家主本意是将罗家这个肉少骨头硬的鸡肋甩出去做人情,不想对方轻松将肉剔了下来不说,还用骨头炖了一锅让人眼馋的汤。 楚家主坐不住又不好出面,本家那些人就此事小动作不断,他刚好也有这个倾向,就所幸放任自流了。赤厌晨就是抓住了他的“不好出面”,安抚罗家的同时,清理异己。 等事情逐渐尘埃落地之际,远在楚家的宫九歌那边,他的人传来消息。 ——鬼灵重伤木十四,夫人接应楚昭昭。 鬼灵?那里有鬼灵渗入了?不,不一定是渗入,也可能是谁带进去的。 赤厌晨食指蹭过纸上的“夫人”二字,视线在接触到楚昭昭时脸色不佳。 楚家主能松口罗家,让给赤厌晨一事,楚昭昭功不可没,但是赤厌晨从来都相信没有天下掉馅饼这种好事,当然,宫九歌除外。 楚昭昭作为楚家嫡系一脉,身份不低,是什么理由能让她反水? 赤厌晨的第一反应是宫九歌又和对方有了什么共识,但是楚深一事后,他对宫九歌的监管严格,时间对不上。他也清楚宫九歌要真想瞒着他动作,总能有办法,但是这件事意义不一样,她该不会瞒着他才是。 这边又拖了大半个月,赤厌晨终于收到了来自宫九歌的第一封家书。一听是宫九歌传来的,赤厌晨竟然萌生了些许“受宠若惊”的情绪。他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束手无策,接过来人递来的信件,一时间竟然忘了要先让人检查过,直接就打开了。 纸上短短一行字,一眼过去能定个准确的数。 ——接应小七,安好勿念。 其简洁程度,比他的线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吗?”赤厌晨问送信的人。 对方:“……大人指的是,有什么?” 赤厌晨:“她就写了这么一封信过来?” 对方:这封信也不是夫人写的呢。 赤厌晨很快留意到了字迹,发现了这一点,气压骤降,场上有片刻死寂。 送信的人冷汗涟涟,心说我就是一跑腿的,不至于因为送了封信就葬身于此吧! 送信人灵机一动,忽然道:“夫人也是有脾气了,主子出来这么久都没给她写过书信,这好不容易才找到个送信的理由,又不肯自己动手了!” 赤厌晨展颜。 送信的人:呼…… “小七过来做什么?”见他终于问起了正事,送信的人将他知道的近来发生的事提了个大概。 赤厌晨在听到“孩子离家出走”这一段的时候轻轻扬眉,接着他问了句:“楚深最近动向如何?” 此人也是机灵,知道赤厌晨想听什么,当即道:“夫人不曾与其有交集。” 赤厌晨知道宫九歌特意送信过来定然是事情特殊,况且木十四与小七都是他特意留下安排给她的人,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小七跑这一趟? 小七当初听了宫九歌的计划,带着孩子连夜出走,日夜奔赴前来找赤厌晨。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突然出现一批杀手,目标是他手边的孩童。 小七沿路过来没遇到什么危险,当晚找了个客栈带着孩子住下。 “来一盘牛肉,一份米饭,一条鱼。” 小七看着加菜,等菜上齐后,他给孩子用酱汁拌好饭,夹了几片牛肉过去。 “多吃点,吃鱼的时候别被刺卡了。” 第四百章 女装使人平安 黄昏时分,客栈内用餐的人不多,角落里聚着两三桌,再就是小七带着孩子,在门口一桌。小七给孩子拌好饭后,自己也开吃了。 客栈内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出入,小七吃饭的当儿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小七回过头,发现对方面孔陌生,他并不曾见过此人。 那人这时候也发现自己似乎是认错了,对着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背影太像,认错了。” 小七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打算继续嗦面条时,忽然注意到面汤上方浮着一层浅浅的粉末,小七动作一顿。那人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客栈,小七当即将筷子一放,正要把还在吃饭孩子抱起来,却发现客栈一楼吃饭的客人,眼神有意无意都在往他这边瞟。 “别吃了,我们先走。” 孩子茫然抬头,却被小七用斗篷罩住,往桌上扔了锭银子后,转身就走。 角落里吃饭的人见他这边动作,彼此间一个眼神,立刻追了出去。 小七来时骑的马,此番跑出去一看,马已经不见了。身后的人追了出来,一个个脸上匪里匪气,将他围在马厩附近。 小七将孩子护在身后,伸手将长刀拔出来,警惕看向来人:“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寨子里没余粮了,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小七:“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刚刚还在客栈大鱼大肉,这客栈也是你们的?” 先前说话那人:“……” 小七掏出钱袋往他的方向一扔:“够么?” 那人显然是没料到他能这么爽快,甚至没等他们发挥完。 “这……”旁边立刻有人打断,“不够!想活命就把你身后的孩子交出来。” 小七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不过是个孩子,能有银子值钱?” “少废话,不交人,就等着死吧!” 小七一手握着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将孩子一抱:“看来几位都不是一般人,看得出来孩子值钱,今天你们人多势众,也罢,孩子就……”他边说边前倾身体,作势要把孩子给对方,这几人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多少松懈下来,直接就去接。 “当心!” 小七蓦的收手,右臂横侧,一刀便取了靠近他的人的性命。血光在眼前爆裂开来,怀里的孩子受惊,眼睛蓦的睁大。 “啊——”孩子尖叫一声。 这一声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围在周遭的人提刀便攻上来,小七抓住机会启用现成的法阵,地面压力增大,扑上前的人纷纷踉跄,小七直取几人性命,身后客栈里传来嘈杂的马蹄声,人的脚步声,来的人马定然不少,小七不欲再战,他看着地上的尸体,顷刻间有了主意。 队伍得了找到人的消息,确定了是这处客栈后蜂拥而入,很快确定了人的位置,谁料到了地方,入眼大片鲜血,土地都被渗透了,尸体横七竖八扔在那里。 “去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有人上前查看,一个个看过去后发现了一个有气息的:“这个还活着!” 那领头的走过去,见那人全身都是血,胸口要害还有一道破绽:“把他带去医师那里!” 那个气息奄奄的人忽然伸手,喉咙里发着微弱的声音:“人……人……” “人往那边……”此人颤抖着抬起手指了个方位,没等话说完便晕了。 领头的随手指了个人说:“你带他去找医师,其余人都随我来。” 那人背起受了重伤了人往回走,逐渐和大队伍拉开了距离。领头的顺着那人指的方向追了一段距离,沿途别说人了,一点痕迹都不带留有的。领队抬手示意众人止步:“不对!” “怎么了?” 领队回想刚才:“他们的致命伤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击毙命的,伤口在颈间,割断了动脉喷出来很多血,而刚刚那个人,伤口貌似在胸口? 发现了这一点的领队立刻带人原路返回。 这厢背着人的这人尚且不知道背上的人已经醒了,隐约间听到那人说了句:“你们抓到那个孩子没有?” “不清楚,”这人说,“不过已经去追了,他们走不远的。” “是谁让你们来的?” 这人此时尚且不觉:“接到任务过来的,不过不是说一个男人一个孩子吗?怎么让你们全军覆没了?” 背上的人沉寂片刻,接着轻声道:“对方来了帮手,我们没有防备,此番任务失败,主子怕是会怪罪。” “还活着就行,回去后领上几十个板子也就没事了。” “那挺好,对了,我还没见过你,你是跟着哪位做事的?” 这背人的可算发现了不对,你人不都快没了吗?怎么还有力气能跟我磕叨? “你这……”他刚想说你是不是在装死,忽然就感觉脖颈被背上的人绞住。伪装重伤的小七动手了,在对方意图还手之际将人狠狠砸晕过去,这次没有下死手。小七脱身后,立刻去找先前藏起来的孩子,牵来这些人骑着的马翻身而上,离开了此地。 小七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极大程度上与楚家有关系,迄今唯一的庆幸就是,没有真的将小公主带出来! 孩子经了先前的刺激此刻缩成一团发着抖,小七出言安抚了几句。这孩子是他从外面买来的,临时充当了赫琢的替身,当下最重要的,是和主子接头! 那支发现不对的队伍原程返回的时候,小七早已离开。 消息很快传了回去,坐在上首的人皱眉:“废物,连个孩子都抓不到!” 传递消息的人跪在座下,他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大人,那孩子身边跟着高手,先前去的那一批人,皆被一击毙命。” 那人冷笑一声:“再厉害还能飞天遁地不成?加派人手,必须在赤厌晨收到消息前把人控制起来!” 小七带着孩子举步维艰,在夜幕来临之际终于到了一个镇子上。猜想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小七迟疑一番,走进了裁缝铺。 “人呢?” “跟进小镇里不见了!” “还不快去找!”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风尘仆仆,目标不难确认。 小七管家也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当他穿着裙子带着头花从铺子里出来那会儿,只觉得自己的人格都升华了几分。 好在小七的长相是偏俊秀的,体态也不粗犷,如今长裙上身,旁人只当是个高挑的女子。孩子也换了新衣服,穿着男孩的衣服怯生生的。 小七光明正大地在街上溜达,临行还雇了辆马车,就这样与追踪他们的人擦肩而过。小七甩掉了追杀的,他不知道的是赤厌晨派来接应的,也断了寻他的线索。 “不是说小七那家伙已经到附近了吗?” “沿途过来还有别的势力也在找人,小七很可能是先隐匿了。” “那倒也是,不过我们怎么找人?” 此时马车已经踢踢踏踏地离开了小镇,宫九歌的计划突然,因此小七也没能料想到会有人来接应,这直接就来了个金蝉脱壳跑走了。他现在担心的是,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得知了他的消息,会不会在必经之地守着他? 答案是,会。 然而小七直到进了罗家的管辖地,也没再遭遇拦截。小七摸了摸脸上的伪装,心道扮女人这么好使? 他不知道的是,赤厌晨先下手为强,早早地将人给清理了。小七到了地方尚且不能露脸,就顶着那张美人脸摇摇晃晃地扭过去了,看到路上的男人眼睛都大了。 “主子,”这边有人来见赤厌晨,“外面来了个女人,带着孩子,说是楚大人的家眷,多时不见想念的很,来找楚大人以解相思。” 赤厌晨:…… 楚惊凰什么时候有了家眷?听到女人的第一反应赤厌晨想的是宫九歌亲自来了?再一想不太可能,要是宫九歌现在就直接站他面前了,哪里会惊动旁人。 那是哪里来的女人?小七找来的? 赤厌晨多提了句:“那女人长什么样?” 谁料那人脸红了红,嗫嚅了一句:“很漂亮。” 名义上是楚惊凰的家眷,但是连人都没惊动,赤厌晨直接就过去了。 赤厌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孩子,孩子?不会真是楚惊凰的“家眷”吧?这么想着,他看向了那个女人。 被赞作“很漂亮”的女子扭过头,冲身后的人眨眨眼,赤厌晨愣怔。小七还没看到自家主子在身后,冲端茶送水的小厮抛媚眼。 “谢谢小哥。”声音之矫揉造作,让赤厌晨胆寒。 “小七?”他叫了一声。 小七没料到赤厌晨已经到了,回想自己刚刚那一幕,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主,主子。”这男性声线让刚刚受蛊惑的小厮脸扭曲了。 赤厌晨:“……去端盆水,你洗洗脸。” 小七:“我先说夫人交代我的事。” 赤厌晨:“琢琢还在府上,渺渺让你带人出来混淆视听,吸引楚家的注意力,是吗?” 小七:“……” 赤厌晨:“洗脸去。” 第四百零一章 想要弟弟 小七很想知道赤厌晨是怎么隔了这么远还能准确了解事情走向的,当即就问了出来。 赤厌晨只回复了他两个字:“法阵。” 小七心说我也是学法阵的,怎么不知道还能这么玩。 赤厌晨:“不过法阵传递消息诸多障碍,所以我只能大致猜到这些。不过,楚家那边是什么意思?” “嗨,还能什么意思,见控制不住你了,开始搞事儿了呗。不过我还纳闷这次人质一要要俩,胃口还不小,主意都打到小公主头上了!” 其实并没有一要要俩,对方俨然没想过要带“楚描”一起,不过当中的门道,小七等人就不清楚了。 小七娇滴滴地拎着裙摆,对着赤厌晨行了一礼:“奴家这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赤厌晨:…… 小七刚过了把恶心人的瘾,出门就撞上楚惊凰。这人一时间没能认出来,见屋里赤厌晨在就多问了句这是谁。 赤厌晨看了眼小七,回答楚惊凰说:“自称你家里人,你不认识?” 楚惊凰错愕,他哪来的家里人?这女人哪里冒出来的! 小七跟赤厌晨还能开两句玩笑,如今被同行看到脸都要丢尽了,匆匆加急脚步就要走,被楚惊凰伸手按住了肩膀。 就在小七酝酿着要喊非礼的时候,楚惊凰忽地开口:“我看你有点眼熟。” 小七:大哥我又没易容,糊弄没见过的还行,大家一起多久了,你这就不上道了啊! 楚惊凰这一拖延,又零零散散进来不少人,这些人本来是来看小七的,结果见是个女的,一个两个挤眉弄眼。 “这是哪来的漂亮姑娘?” 小七:选择性失明会传染对吧? “来找惊凰的,还是找赤哥的?” 楚惊凰一撒手后退四五步:“我不认识她。” “那就是找赤哥?你是看城主不在想来个第二春吗哈哈哈哈哈!” 赤厌晨看向调侃的弟兄:“你要是哪天被渺渺打断腿,我一定不拦着。” “被打的真是我?你之前逛青楼那事儿我可还有你把柄呢!” 想起这事儿赤厌晨就头疼,被诓着去青楼这事儿说出去有人信吗?当然没有。 那人还在笑:“你信不信我把这事儿捅到城主那里去哈哈!” 赤厌晨说:“我要是净身出户了,你就陪我喝西北风去吧!” 一行人调笑打趣了一会儿,有人终于注意到了试图悄悄溜走的小七。 “话说这姑娘,长的还挺眼熟。” “像小七!” 这一声惊醒众人,他们像是刚刚注意到这点一般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 小七又想脱身又不想承认,巴不得遮脸遁地瞬移,有暗自懊恼自己没有用心学法阵,就地把这些人整失忆多好(宫九歌:没有这种东西)! 赤厌晨收到来自小七求救的视线,他表示爱莫能助。他可一开始就提醒过了。 “行了,”赤厌晨也不欲浪费时间了,“让小七去换衣服,出来说。” 赤厌晨轻描淡写一声惊雷,小七……小七只想原地爆炸。 在一阵哄堂大笑中,小七掩面泣泪,落荒而逃。这些人一开始真没认出来吗?当然不是,他们只是单纯地在逗趣。 楚昭昭在宫九歌那里碰了壁,回来还要迎接楚家主的怒火,由衷觉得无奈。 楚昭昭:“这么久都没那孩子的下落,保不准是真的跑丢了,您与其逮着她下手,还不如让四妹再生一个,要是一举得男,还不得把赤厌晨拿捏的死死的。” 楚家主:“蠢物,真要将人送到赤厌晨手里,还有在抓人的机会?” 楚昭昭:“‘朝渺’是没机会,可那个是四妹啊!四妹哪里敢忤逆您!” 宫九歌彼时还不知道楚昭昭是是如何解决处理这件事的,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带着赫琢小朋友晒太阳。 赫琢在楚昭昭走后便能从藏身的暗室出来了,当然,宫九歌也没真的把人放暗室,而是单独开了个小院子,这段时间赫琢就在那处避人耳目。 “琢琢还挺想爹爹的,”赫琢坐在椅子上摇晃小腿,“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宫九歌“唔”了一声:“可能还得一段时间吧!” 赫琢托着腮,懒洋洋地趴在那里像一只慵懒的猫咪:“琢琢一个人呆着好无聊啊,有点想缥缈那边的伙伴了。” 宫九歌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蛋:“想不想养只猫?” 赫琢愣了一下,接着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嘻嘻道:“是娘亲你想养吧!” 宫九歌:“官方这边表示,正式收回赫小琢小朋友的选择权。” 赫琢附和着她惊叫一声:“呀!” 宫九歌被小家伙的反应取悦了。 赫琢说:“琢琢想要个弟弟。” 宫九歌想起了那个生日,小家伙说愿望是想要个弟弟。不过小家伙不知道的是,她可能真的有个弟弟,当然,保不准还是个哥哥。 “万一弟弟把爹娘的宠爱都分走了怎么办?” 赫琢坐在躺椅上,认认真真想了好一会儿,接着一本正经道:“那就琢琢来爱爹爹和娘亲,还有弟弟。” 宫九歌被自己小天使治愈了。 赫琢见有戏,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下来,过去和宫九歌挤在一起:“所以,娘亲要给我生个弟弟吗?” 宫九歌一脸爽快地点了头,赫琢雀跃。 当天晚上,宫九歌带回去一只小狗,黑毛白纹,奶凶奶凶的。 赫琢愣愣地指着那只小狗:“弟弟?” 宫九歌:“弟弟。” 赫琢一脸的被骗了,手指都在发抖:“这,这是弟弟?” “瞧你开心的,”宫九歌对自家小宝贝也是不见手软的,她将小狗抱到赫琢面前,蹭了蹭她的小脸,“弟弟今后的吃喝起居就都交给你了。” 赫琢脸上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麻木:“是这只崽崽叫‘弟弟’?” 宫九歌一副“你真聪明”的模样:“好了,和它去玩吧。” 赫琢年龄虽小,往日里也爱黏着宫九歌,但是她的心智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样,最重要的一点,她并不喜欢小动物! 赫琢抱着小狗陷入深思,半晌,她抬头说:“娘亲,我还想要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一个“还”字,道尽赫琢小小年纪的不容易。 “回来让你爹生。” 赫琢扒着她的衣袖,天真地问:“我们不能给他个惊喜吗?” 宫九歌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宝贝儿,这只有惊,没有喜。” 赫琢咬着手指说:“我听下人们说爹爹是‘喜当爹’,不是好事吗?” 宫九歌:“……哪个下人说的?” “那个姓楚的阿姨带的人。” 宫九歌单方面宣布楚昭昭死了。 楚昭昭还不知道她被赫琢小朋友阴了一把,正在卖力地帮夫妇二人铺路。 楚家主成功被她劝说了,楚昭昭得了许可的那一刻深觉不易,正欲喜不自持地告诉宫九歌意图邀功时,敏锐地发现对方眼神不太对。 楚昭昭谨慎道:“你怎么了?” 宫九歌:“你先说事。” 楚昭昭:你特么一脸的榨干价值就灭口,我倒是敢说啊! 楚昭昭再三回想自己最近没做什么让宫九歌能借机发火的事,左思右想答案是没有。 楚昭昭:“楚家那边暂且不会对你家小崽子崽下手了。” 宫九歌:“那挺好。” 楚昭昭犹疑道:“你不想问问我用了什么理由?” 宫九歌:“什么理由不重要,总归不会是让我再生一个好交由楚家掌控吧!” 楚昭昭:…… 宫九歌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来端倪,也:…… “这蠢办法,你爹能听?” 楚昭昭搓了搓手臂说:“怎么蠢了?怎么蠢了?你女儿是你对手的枕边人,换成你你不放心?” 宫九歌想了想,正色道:“讲真的,我带入一下楚描,觉得对方反水来的更快一些。” 赤厌晨已经能被楚家主当对手看待了,某些意义上来说前途不可限量,罗家这事一成,身份立刻水涨船高。 试问是在楚家做一个庶出四小姐来的好,还是站在心上人身边受人推崇感觉爽快?楚描又不是傻的,何况这里也没楚描。 楚昭昭倒是想过这件事,她摆手说:“这事儿你能想到别人难道想不到吗?楚描不说占用了你的身体这是一个把柄,再就是楚家对付不了赤厌晨,难道还捏不死一个楚描?……我说的是楚描啊!” 宫九歌没理会她欲盖弥彰的补充,说:“最近好像没你小叔的消息?” 被赤厌晨勒令过不许宫九歌接触楚深的楚昭昭:“……我也没有。” 宫九歌:“今天天气不错,出去?” 楚昭昭不用想也知道她出去要干什么,心里把赤厌晨骂了十几遍。你不允许她接触旁人你去警告本人啊!威胁我做什么?我是拉皮条的吗?他俩是我搭的桥吗?(还真是。) 不管楚昭昭如何腹诽,宫九歌就是要见楚深。楚昭昭……楚昭昭能咋样! 啊,男人不在家,女人做出点什么出格事很正常,跟她这个拉皮条的……呸,旁观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第四百零二章 终于回来了 楚昭昭跟着人出去时还在说:“可千万别告诉你家那口子!”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说,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地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种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楚深不意外宫九歌过来,倒是看楚昭昭也在有点奇怪:“你怎么也过来了?” 楚昭昭:? 楚深也就这样问了句,接着他看向宫九歌说:“那件事进程如何了?我这边差你一个结果。” 宫九歌点头:“我没问题。” 楚昭昭:? 楚深:“那随我来……昭昭你在外面等着。” 楚昭昭: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拉皮条的是吧?! 宫九歌驾轻就熟地跟着楚深进了内院,楚昭昭看着二人的背影,待他们走远,她问外面的下人说:“这姑娘经常过来?” 下人说:“是来了几次。” 宫九歌这段时间确实造访频繁,和楚深之间的协议也融洽,二人甚至有了彻底消灭鬼灵的办法,宫九歌还初中摸索出了一星半点鬼灵的来源。 楚深:“我借你的人用的还顺手?” 宫九歌点头:“很不错,确实摸出些门路来,你要听听吗?” 二人说的正是这鬼灵的源头,宫九歌将收集到的消息列举出来:“就楚家而言,我摸索到的源头之一是药物。” 楚深看了过来。 宫九歌:“之前楚昭昭有意禁锢我,便是方便楚描夺取身体,这一计划被打断,楚描变作鬼灵,这是其一;其次便是楚家有圈养容器的习惯,前期药物辅助,后期魂魄抽离……其实未必需要走后期这步,药物到了中后期便会自发催熟,这种情况下躯壳损毁灵体便会自然而然地脱离。” “鬼灵的意识取决于躯体的完善度,当然,可能还包括些别的。” 宫九歌将她这边的线索整合完,等待楚深接下来的线索。 楚深不负所托,他说:“你说的是部分,外面的鬼灵数量远非药材能导致,我初步猜测,这样的现象或许能导致传染。” 宫九歌心猛地一跳。 楚深:“当然不是普通的传染,要不然现在大陆上都没活人了。——鬼灵也分三六九等,你应该见过走尸状的鬼灵吧?” 宫九歌点头。 楚深:“这是一种感染现象,魂灵离开身体成了鬼灵,身体成了行尸走肉。他们很难说有没有意识,不过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这与楚家这批药物催生的物种,并没有关联。” “这行尸走肉版鬼灵,与他们的魂体鬼灵还有联系吗?” 楚深:“这个问题很难说,鬼灵在速度上超出走尸每刻钟一百公里,这两样在不在一个地域范围还很难说。而且这个症状的感染,我认为他们并没有‘有无意识’这种说法,因为感染而死亡,魂体相离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宫九歌得了这条重要线索满意非常,最后还多问了句:“眼下有相关感染源的猜测吗?” 楚深摇头:“想知道这点,还要等鬼灵潮下一次爆发,最好……还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爆发。” 宫九歌心道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最开始,提出魂灵置换容器这一方法的是什么人?” 楚深说:“这怕是得翻楚家的过往史找。” 宫九歌记下了这话。 等到离开楚家时,不见楚昭昭的身影,宫九歌没等她,自个儿上了马车就要离开,楚昭昭从府内狂奔而出。 “你敢不敢等等我?!” 宫九歌:“你去哪儿了?” 楚昭昭愤愤地将手里的茶叶往她怀里一扔,怒道:“亏我还不忘记帮着小叔给你带茶出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宫九歌扶额,将茶叶放置在一侧:“来了就上来吧,你自个儿的地盘上还怕迷路不成?” 没过几天宫九歌随楚深去看了吴宴的情况,中途回程的时候,宫九歌嗅到茶壶里淡雅的香味,随口提了句:“那天你送我的茶味道不错。” 楚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他想起来,道:“也幸亏昭昭提了句。” 楚昭昭在拉皮条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她的心境也随之产生了变化。由最初的“完了不关我事是她自己非要去的我拦不住”到“反正人不是我带出去的,我心虚个毛线啊”最后到“算了就这样吧,四舍五入一下我也是撬过朝渺墙角的人了”。 就在楚昭昭以为事情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宫九歌被安顿好的赤厌晨接走时,赤厌晨回来了。 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楚昭昭不可置信,再三向传递消息的人确认。那人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不信的,不过楚昭昭的身份在这,他也只好耐心道:“是真的,家主听闻此事还亲自去接了。” 搞什么?你在罗家好好的不继续发展,回来是生怕楚家主抓不住你把柄?冒险站了队的楚昭昭简直就像哔——了狗。 宫九歌此时也有相同的疑问,见赤厌晨进府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 “你怎么回来了?” 赤厌晨赶路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他展颜一笑:“我回来了。” 赤厌晨这一剂重磅炸弹打的人措手不及,不分敌我。 宫九歌被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得不轻,不过她了解赤厌晨,对方此举定然是有更深的含义在。 赤厌晨一行回来当天就被楚家主设宴,意为接风洗尘,赤厌晨带了宫九歌和赫琢一起。宴席上,楚家高层几乎全员到齐,楚深照例不在,赤厌晨目光有意无意往那个位置瞥了好几眼。 宫九歌:………… 楚家主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他问赤厌晨在看什么?赤厌晨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开口询问楚深的去向,这声音听的楚昭昭一个激灵。 楚家主说:“小七身体不好,一向不爱参加宴会。” 赤厌晨道了句“可惜”。 楚家主并不关心楚深,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赤厌晨的家眷身上:“厌晨好福气,有个如此漂亮得体的夫人,孩子也这般大了,你夫妻二人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赤厌晨握了握宫九歌的手,然后松开:“家主谬赞了。” 赫琢抱着“弟弟”,乖乖坐在位置上。 “如此可爱的孩子,不知道今年几岁了,叫什么?”有人问了。 赤厌晨手一顿,接着语气和缓说:“八岁半了,名唤琢琢,如琢如磨的琢。” “好名字!” 又是好一通夸赞,听的喜好赞美的赫琢都一脸的不忍直视。 接着在关切,吹捧,赞美的诸多声音中,终于有人问出了赤厌晨回来的原因。 对此,赤厌晨早有准备,在诸多楚家人的视线中,他说:“此番回来有两件要事,一为带消息回来,罗家愿奉上所以财富迎接新主——” 新主,不出意外的话,赤厌晨本该是这个新主。 他这句话让场上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 赤厌晨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其二,便是献宝。” 宫九歌眉头一挑,赤厌晨看到她了然的模样,冲她笑了笑。 难道是在罗家找到了什么宝物?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么想。但是,说真的,哪怕献上的宝物再如何珍贵,赤厌晨当下的境遇也不会有所好转。 赤厌晨视这些忌惮中带着恶意的目光如无物,他对着上首的楚家主抱了抱拳,扬声道:“厌晨不负众望,如今罗家已经如数臣服,我便将这份惊喜献给楚家主。” 这话一出,在场上掀起轩然大波,就连楚家主都能聊想到这一番操作,旁观楚昭昭的脸色更是浮夸。 楚家主心中惊喜,争抢了一番没到手,结果对方直接送过来了。楚家主笑道:“先前许诺了你便是你的,何须再送还给本家主。” 赤厌晨也很上道,他说:“厌晨如今地位离不开家主扶持,一个罗家尚且不堪得以报答。” 楚家主连赞三声“好”,接着赏赐大笔金银。楚昭昭在旁听着连罗家家底十分之一都没有的财宝,不明白赤厌晨此举为何? 赤厌晨和宫九歌相视一笑,看的楚昭昭牙根发软,心说朝渺难道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不会还是她的主意吧?! 第四百零三章 就要吃到嘴了 赤厌晨这一出玩的太大,连木十四等人都不曾料想到。等回了自己府上,木十四拖着病体飞奔过来,先是对赤厌晨的归来表示了欢迎,接着便问宴会上发生的事。 “是出了什么事?我就知道楚家这一出有问题,这么大一块肥肉说松口就松口!”木十四不精神着一张脸愤愤道。 赤厌晨确定过他身体状况甚好,不会因为听了某些刺激性大的信息忍不住崩溃后,酌情一番才道:“罗家没问题,也确实是到交涉后期了,不过我要是不做这个决定,眼下也回不来。” 木十四呐呐道:“回来,有什么事吗?” 赤厌晨:“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木十四:………… 要不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就把那句话吼出来了:没事你回来干什么啊!这里还有人能跑了不成?!!罗家一撒手可就真的没了啊! 木十四打心底里觉得赤厌晨应该不会这么乱来,等他们独处的时候可以仔细问问。 闲杂人等都走了,赤厌晨终于能和人独处了。没等他开口,宫九歌就先问说:“有问题?” 赤厌晨知道她在说什么,坦诚道:“罗家能全揽给我,当中少不了楚昭昭的干涉。” 宫九歌心道不愿意接手他人没缘由的馈赠吗?赤小晨还蛮有原则。 赤厌晨说:“姓楚的没一个好东西,虽然我没证据证明这块馅饼里藏毒,但是能让她坑了亲爹一把偏袒我这个外人,怎么想都不对劲吧!”他不想把宫九歌放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任人宰割,当即就舍弃了这块肥肉。 “我要是不撒手,指不定能什么时候再见你一面。” 宫九歌不好评价他是心思敏感还是色令智昏,不过楚昭昭的这一出让她也感觉违和满满。站队?那不过是她们彼此圆给对方的目的和理由,听听就行。 粗略交代完这一出,赤厌晨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我听他们说你这几个月频繁和楚深见面?” 宫九歌心底震惊面上不显,赤厌晨从回来到现在,离开她视线不超过一刻钟,谁这么有能耐就把这事儿抖出去了? 赤厌晨没等到她的回答,脸色微沉,他说:“是不是楚昭昭硬要带着你去的?” 宫九歌:…… 赤厌晨已经自发为宫九歌补充了人设,认定就是楚昭昭的锅:“我就说姓楚的没一个好东西!” 宫九歌:你直接说楚家就行,别忘了队伍里还有个自家人也姓楚。 赤厌晨当然不会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倒是想记不住。 就在赤厌晨小别胜新婚,想要和心上人好好温存之际,赫琢循着消息过来了,抱着她那只黑白杂毛小狗。 宫九歌伸手将人推开,赤厌晨被迫收手。 “爹爹,你回来了,琢琢好想你!” 宝贝女儿撒娇赤厌晨还是比较受用的,直接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同时也注意到了她抱着的小狗。 “琢琢不是不喜欢这些吗?怎么还养了狗?” 说起这事赫琢就委屈,正要开口控诉她娘亲,被宫九歌及时拦下。 “她又喜欢了,你看琢琢笑的多开心!” 赫琢:…… 赤厌晨:??? 赫琢委屈的瘪瘪嘴:“这不是我要的弟弟。” “弟弟?”赤厌晨何等耳聪目明,精准捕捉到了小家伙的话。 宫九歌暗道不好,正要将赫琢的话题转移,就见自家素来乖巧的宝贝抹抹眼睛,声音好不可怜:“琢琢说了给爹爹准备惊喜的,娘亲不愿意。” 赤厌晨抱着孩子转了个身,避开宫九歌伸过来的手,柔声问说:“琢琢想给爹爹什么惊喜?” 宫九歌捂脸。 赫琢小朋友扬起大大的笑脸,嗓音是一贯的天真无邪:“趁爹爹不在,生个弟弟。” 赤厌晨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抱着赫琢举高高的手也停顿了。 赫琢:? 宫九歌:…… 赫琢:“唉,有个弟弟难道不高兴吗?” 赫无双面无表情地评价:“挺惊的。”不过没有喜。 赫琢小朋友尚且不明所以:“可惜娘亲不给生,说要爹爹自己生。” 宫九歌:宝贝儿,别这样。 也是亏得赤厌晨这时候还能来一句:“宝贝,爹爹和娘亲有你就够了。” 赫琢小朋友被这话甜到了,撒了会儿娇就抱着小狗跑走了。 赤厌晨将门上了锁,终于能继续他们的二人空间了。 宫九歌对他的行为生出一二分小忌惮,经不住提醒:“现在是白天,而且随时会有人过来。” 赤厌晨随口应了句:“我知道。”接着他动作利落的将人抱起来放在腿上,宫九歌整个人面对着他。 赤厌晨勾着她的腰,笑的像只舔到主人脸的大型犬:“想我吗?”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独处氛围,为的却是简简单单问这么一句。 宫九歌看着青年无意间露出的稚气,心都跟着柔软了几分,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头轻轻地点了点,赤厌晨心脏猛地调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唔……” 男人的气息逼近,就这这个姿势,带着热度的唇稳住了她,宫九歌挣脱不得,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发,赤厌晨放轻了动作。 “琢琢刚才说的,你怎么看?”男人在她耳边低语。 宫九歌一时没回神:“什么?” 赤厌晨含着她的耳垂,咬字不清说:“琢琢想要个弟弟。” 宫九歌:…… “唉?”宫九歌因为他的突然起身后仰,被赤厌晨抱了个满怀,随即就放置在了床榻上。 赤厌晨将她困在身下,目光炯炯,将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怎么样,嗯?”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他们在一起八年有余,彼此的关系也一直呈半公开状态,无论在人前多么恩爱,他们却怎么都没有冲破那最后一道防线。 该做的都做了,就是没到最后一步。为此赤厌晨的兄弟团都在私底下讨论了,这二人到底是谁的问题,这么多年也没能再生个孩子出来。 赤厌晨少年时期的冲动劲儿已经在赫琢小朋友的换尿布生涯中半终结了,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大了,想要对孩子她妈下手时,又胆怯了。宫九歌面对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纵容,旁人看着是“爱”,但是赤厌晨当局者清,宫九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没长成的孩子一样,仿佛八年前的少年郎,在她眼里从未长大。 顶着这样的目光,无论他有多禽兽,却都不敢越过雷池最后一步,每次二人亲昵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内疚与背德。 赤厌晨能忍八年也是真男人了,眼下对上这种目光,他忍不住道:“我是个男人。” 宫九歌:“……我知道?” 赤厌晨手抚上她艳丽的脸,八年的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孩子了,是你男人。” 宫九歌脸蓦地一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出口的也是一声近乎无奈的叹息声:“我知道。” 赤厌晨喉结动了动,伸出去的手都在轻微发抖,他解下腕间缠着的四指宽的墨绿色束带,挡住了宫九歌的双眼。 宫九歌手指动了动,不知道是想拿开带子,还是推开他,赤厌晨直接将人的手腕困在了掌间,杜绝了她反抗的可能。 “我爱你。”他说。 宫九歌挣扎的动作一顿。 赤厌晨在她脸侧落下轻轻一吻,低声喃喃道:“我爱你。” 宫九歌声音喑哑,在这一刻全然无法发声。 “我,也……” “啪啪”两声巨响,小七在外面大力拍门:“夫人,赤哥在不在你这儿?楚家来人了,在的话你叫他出来。” 宫九歌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动作敏捷地推开身上的人。赤厌晨脸色之阴沉,毫不怀疑手边若是有把刀,他就能出去把小七大卸八块。 宫九歌站在屏风后整理衣服,对疑似欲求不满的某人道:“说了会有人来——去开门。” 小七听到里面有动静,但是还没人来开门,又“哐哐哐”拍了几下。赤厌晨猛地将门拉开,小七差点因为没来得及手势摔进去。 小七:“赤哥你在啊,那刚刚怎么不出声?夫人也在?” 整理好衣服走出来的宫九歌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小七没注意到气氛,继续道:“楚家那边派人递来一个请帖,说是邀请赤哥参加族内的武试……说是只有本家子弟才有资格参与的,这次赤哥立了大功,也当着赏赐了……啧,谁要给那群老东西当‘子弟’!” 小七自顾自吐槽,没看到赤厌晨不虞的脸,等他终于在宫九歌的眼神提示中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小七大惊:“莫不是赤哥你已经被楚家这点手段打动了?可千万别啊,弟兄们还指望跟着你发家致富娶老婆呢!” 赤厌晨心说我跟我老婆正好着呢被你打断,你还想娶老婆?下辈子吧! 宫九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小七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跟着去”这一点略多余,毕竟小七说的可谓是很详细了,赤厌晨出去也就走了个过场,他合理怀疑宫九歌就是故意想支开他。 第四百零四章 我若是赢了 “本家子弟一旦胜出便能自主择选封地,赤大人眼下正合适扩宽领域,届时可一定要参加。”楚家来人如是说。 这也算是对罗家那块地的补偿了,楚家主算盘打的响,赤厌晨脸上意味不明,就在木十四以为他要直接拒绝时,赤厌晨伸手将请柬接了过来。 “这意思可不就是赢了给你个小地方,输了啥都没有?”等人走后,木十四愤愤道。 宫九歌在旁道:“话不能怎么说。” 木十四看了过来。 宫九歌:“至少你主子这一出,在楚家的声望高了,你看,本家‘子弟’特有的比试,他都能进去了。” 木十四:“……真的不是他们想名正言顺地废了赤哥?” 宫九歌恍然:“我还真没想到这点!”废是不可能了,赤厌晨示弱这一出安抚了楚家主,一个“忠心”且掌握着他们不曾涉及掌握的领域——法阵的强大下属,楚家哪里舍得舍弃。 赤厌晨:“这次输赢不重要,不过面还是要露的,总归是有好处,楚家也不错。” 木十四炸毛:“这还不错?拿下一个罗家不给点实际的,打发谁呢这是!” 宫九歌挑眉,瞥了眼木十四:“傻孩子。”你没懂他意思啊! 楚家武试当日,赤厌晨带了宫九歌一同前往,楚家主不在场,宫九歌也不必谨小慎微地端着,同行还有小七和木十四。 赤厌晨的场次不多,两场就轻松进了决赛,本家子弟们明显大部分没收到过消息,看着这杀出来的黑马望而却步,同时心底都憋着火。 “此人,难道也是本家的?怎么不曾见过?” “莫不是从外面认出来的私生子?” “行了,都别瞎猜了,”有知情人站出来道,“他是赤厌晨。” 上场的人都是叫号,不喊名字,赤厌晨此名一出,听到的人都有种“恍然”的情绪。 “胡闹,”有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他赤厌晨又非本家子弟,这种场合他有什么资格参与!” “你该庆幸他不姓楚,不然还有你我什么事。” “不是本家的人,是谁给他上场的资格?这不是破坏规矩吗?!” “行了,你小声点,也不动动脑子,谁有本事把人送进比试?”这话一出,服气的不服气的都熄声了。 赤厌晨又完胜一次,顺利进了前五,下场后宫九歌递了水过去。赤厌晨本就夺目,眼下宫九歌暴露于人前,他们这才发现人家除了身份和实力,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妥妥的人生赢家,比不上比不上。转念再一想他就是再成功还能突破血缘直接争家主之位不成?这么一考虑,明显是拉拢比得罪来的更划算啊! 接下来一场,那人过了几招察觉不敌,索性卖了个人情给赤厌晨,自发退场,接着便是前三名的对决了。这其中一个是楚家本家的庶出子弟,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就指着这比试一鸣惊人了。他的目的达到了,旁人那不加掩饰的震惊让他得志满满,脸上的笑意难收,但是,赤厌晨一出场,瞬间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 甚至有人说:“打赌这局是赤厌晨胜,还是另一个?” “那肯定是赤厌晨啊,另一个那是什么人?没名没姓的。” 这人也是拼着一己之力挤进前三的,心比天高,如何能如此遭人轻视,看着赤厌晨的眼神阴鸷,只恨不能一招就将对方送下台。 “赤厌晨,”他说,“我知道你,我叫楚赧,是你的对手!” 赤厌晨颔首:“请。” 楚赧看着他的目光不含鄙夷轻视,心里满意他的反应。然不合时宜的,台下窃窃私语声传来,被楚赧如数纳入耳中。 “果然有高手风范。” “上场的人中不乏能手,实力弱的人也不少,此人皆能一视同仁,当真难得。” “不愧是能让家主破例的头一人。”短短数语,将楚赧的光辉抹的一干二净。 楚赧手握成拳,不断收紧,不过长期隐忍下来,理智告诉他这时候不能出现差错,他必须抓住机会,一举夺魁! 宫九歌先前在场下也不是空坐着,看过几场后她笃定赤厌晨夺魁轻而易举。只是想到上场前,某人对她说—— “楚家果然高手不少,赢得太吃力了。” 宫九歌当时:?? 赤厌晨:“我要是‘侥幸’赢了,能送我个礼物吗?” 宫九歌挑眉,见他绕了个圈子就是想提个条件,不由失笑:“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赤厌晨的干脆回答在宫九歌预料之外。 赤厌晨:“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宫九歌心中触动,接着她莞尔一笑:“好。” 于是乎在赤厌晨上场后,宫九歌就开始琢磨这“什么都可以”,是要给什么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彼此的东西都没有明确的界限,可以说是很公开了。那,送什么好呢? 宫九歌想起来赫琢小朋友喜欢雕刻,手艺虽稚嫩,但是每次都雕的很认真,会满心欢喜地送给他们,赤厌晨在收到礼物的时候总会很开心,赫琢送给他的小礼物都被他珍之重之地收在一处,每次有空打开看了,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不然……e她也和小朋友取取经,学学雕刻? 台上赤厌晨奔着心上人的礼物去的,自然不会放水,而另一方也是竭尽全力要拿下魁首,夺得所有人的瞩目。 你来我往间,双方交手数十余招,精彩绝伦,有高层注意到了楚赧,打听他的身份。 越往后楚赧越是力不从心,他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人的实力非他可敌。但是,他不甘心,凭什么,就差一步他就能证明自己了,凭什么中间还要插进来一个人! 楚赧被一击,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赤厌晨没下死手,他起不来的原因是因为武气被耗干了。 “本场优胜者——” 楚赧意识恍惚间听到评委已经要宣布结果了:“还没完——” 楚赧咬碎藏在口中的丹药,体力瞬间回满:“我还没输!” 巨大的召令在台上成形,引起台下的轰动。召令包括召唤兽,召唤神器,更甚至召唤人,是大陆盛行的一项绝技,不过这么大的召令着实罕有,就是不知道,对方要召出什么! 楚赧此招也着实冒险,他此技学成后,这还是第一次对人使用,成功率勉强过半,发挥极不稳定。 “此召令能让你看到你最恐惧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么坚不可摧!” 赤厌晨手下凝聚法阵,等待机会平定胜局。然而这时候,召令的光晕蓦地收缩,在墨色的云雾汇聚成人形大小时烟消云散。 楚赧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这招数和被使用者的实力息息相关,便是换成楚家个中楚鞘他也不惧,可眼下,召令就这么失败了! 他彻彻底底地输了。 就是楚赧认命,且要为自己作弊服用体力药丸的行径付出代价时,台上迎来了新的转机。 “快看,这个召令是召人的!” “当真精彩。” “好强的力量!” 听到这话的楚赧抬头,接着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他本以为已经失败的召令中心,出现一股极其陌生且压迫感极大的气息,接着光晕乍起,于中央缓步走出一个人。 此人青衣墨靴,披着一件龙纹白衫,玉冠束发,当他自光晕中迈出那第一步,台上台下的人皆难忍受其压迫,跪倒一大片。 楚赧也跪了,但是他心里狂喜。如此强大的存在,是他召唤出来的! 赤厌晨没倒,他依旧稳稳的立在当地,周身萦绕着法阵的光晕,他虽是站着的,但是如此近的靠近这股力量,以他为中心,脚下的石台裂纹蔓延出数米。 宫九歌察觉到强烈的法阵波动,心里有点奇怪,远远的瞥了一眼只看到个背影,不过这背影……还怪好看的。 木十四直接跟着跪了,小七坚持了几息时间,宫九歌反应过来用法阵将二人护下。 木十四还在感慨:“好强的压迫,为什么这么厉害能被个弱鸡召出来?” 小七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淡定道:“要是召出来的东西和自己一个级别,还召来干什么?” 木十四:“……很有道理。” 宫九歌看着这突发状况,遥遥对赤厌晨道:“重在参与。”礼物什么的她还会照发的,别受伤就可。 赤厌晨听到了她的话,只是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凝滞,宫九歌隔了段距离没注意到,不过她这一开口,倒是让台上的那个神秘男人回了头。 “这弱鸡又召出来一个赤哥?”木十四大惊。 宫九歌也惊了,她惊得不是别的,而是与其说此人是赤厌晨,不如说他是——赫无双! 等等等等,等一下,召令她了解过,召兽召武器的是另一码事,召人召的可不是一般人,平常满足“身死,有紧密联系,感情羁绊”等等因素,缺一不可,何况这人使的技法和一般召令又存在差异,宫九歌大幅度认为眼前这一幕是幻影居多,没准还是赤厌晨心魔一类的存在。 对了,就是这样。毕竟赤厌晨一直不相信前世今生什么的,固执的认为她就是有个和他长得像的前夫。 尤其,最重要的一点,赫无双,不会是这种打扮!宫九歌内心平定了下来。 第四百零五章 我没红杏出墙 台上那道疑似幻影的赫无双看着台下宫九歌的方向,迈步欲要过来。 楚赧紧紧攥着召令束缚,试图将人控制。 “回来,你去哪儿!” 幻影视若无睹,缩地成寸来到台下,目标直指宫九歌。楚赧心里不确定对手这“心魔”是不是就是对他心爱之人下手,决定静观其变。 宫九歌笑了,手上拟出个像模像样的法阵道:“还能对场外的人下手的?犯规了啊!” 赤厌晨没用多大力气便将人打下了台,接着同样往宫九歌的方向而来。 宫九歌没动手是不确定场外人能不能干涉比试,但是对方的外援都离开比试台了,这又是怎么算? 那谁都以为是幻影的存在靠近她,宫九歌抬眸与之对视,恍惚间竟觉得她真的跨越时空,看到了正在的赫无双。 强势的压迫感逼近,木十四等人想要上前阻拦却慢了一步。 “夫人。” 幻影听到这声称呼伸出的手一顿,接着他直接抱住了宫九歌。谁都没注意到的事,被打下台的楚赧几番调动召令却毫无作用,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技法,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楚赧心神大震,然奈何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在状态之外。 “九歌。”宫九歌听到“幻影”这样叫了一声。 宫九歌满目惊疑:“这‘召令’竟然这般强大!”她难得没多想,竟也忽略了抱着她的人脸上奇怪的表情。 小七和木十四在旁不知道是该动手还是不该动手,手足无措。赤厌晨毫无温度的声音随后响起:“放开她。” 宫九歌伸手将人推开,去注意楚赧那边的情况,却发现人早早没了踪影。 “胜负分了,这召令怎么办?”宫九歌手拍了拍“幻影”的肩膀,内心再度感慨召令之术的神奇,有必要的话,真得好好研究一番。 “幻影”:“召令?” 宫九歌:? 宫九歌被人拦腰一抱,抬头就看到过了八年她看到了仍会忌惮的熟悉表情。 “九歌,我是谁?” “渺渺,过来。” 两道声音,一个年少轻狂,一个内敛深沉,宫九歌这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幸亏只是假的。 “这是你的心魔,”宫九歌挣开禁锢着她的人,对赤厌晨道,“你要……”话没说完,骨子里被危险天生的预警让她没把话说下去。 然而这一卡顿,确认二人都侧目过来。 “他要如何?”男人声音如同毒蛇的舌杏子,附骨一般攀着宫九歌的心脏。 宫九歌:……不行,她还是得确认一下。 然也不用她确认,男人随后就给了她一剂定心丸:“我等了你很久,你不回去,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楚昭昭从外面溜溜达达地路过,听闻赤厌晨来参赛了,她就路过看看,没准宫九歌在呢。结果这一看,瞬间让她傻眼了。 “朝渺?”也就楚昭昭敢接近这修罗场了,“你,你前夫?”她指着赫无双,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我还当你那天是为了保护赫琢编话诓我的,还真有个前夫啊!” 宫九歌:…… 赤厌晨牙都要咬碎了:“前夫?” 疑似本尊的赫无双更直接,伸手掰过宫九歌的下颔:“谁是前夫?” 宫九歌这时候再相信这是幻影就是傻的了,她狠狠呵斥楚昭昭:“你这人何必平白污蔑别人清白!” 楚昭昭:??! “不是前夫,没有前夫,我的心意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宫九歌如此这般深情地道。 接着不等旁人深究她到底是在说谁,宫九歌问赫无双:“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 赤厌晨心沉了沉。 赫无双握着她发颤的手,放在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八年,我等了八年。” 宫九歌手指动了动。 赫无双说:“从你在枉城失踪开始,我就在找你的下落,后来宫家主……岳父岳母带着孩子回来,说你的空间传送出了意外,自那时起,我就动用人脉开始启用空间。” 很多部分对方都是三言两句带过,但是宫九歌如何会不明白当中的凶险,跳跃空间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她先前救赫琢留下的后遗症现如今都抹除不了,别说那还是运气好,没掺和进紊乱的时间线。 而赫无双…… 楚昭昭旁观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当前任站在那里,你连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赤厌晨只身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对璧人,觉得自己多余的可笑。 “渺渺,这是谁?”赤厌晨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海里空白一片。 这一声让宫九歌当即清醒,她松开赫无双,想要靠近赤厌晨,却被赫无双抓住手腕:“九歌,随我回去。” 她这一举动给了赤厌晨巨大的勇气,赤厌晨当即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对“情敌”道:“阁下的登场方式还真是出乎意料,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赤厌晨,渺渺的夫君。”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的尤其重。 楚昭昭有点佩服他了,就冲“前夫”这气场都能看出了,这绝对是个高手,别的不说,实力上绝对超出他不止一点半点。 赫无双露出礼貌而不失气场的微笑,他说:“刚刚我就想问了,‘渺渺’是谁?” 赤厌晨:…… 宫九歌知道他是故意的:“……是在叫我。” 赫无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将人拉近自己:“所以九歌,他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宫九歌:你当初不也一口一个“伊芜”?半斤八两。 名字这事儿还真是宫九歌的锅,但是要怪就怪当初赤厌晨养的那只杂毛小狗,叫什么不好和她撞名!不过很显然,当事人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赤厌晨又岂是这么两句就能劝退的,他抓着宫九歌的手腕收紧,笑道:“原来‘渺渺’是只属于我们二人的称呼。”生生掰回一局。 这边战火硝烟,另一边楚昭昭搬了个椅子,坐在一段安全的距离外,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坚果,“嘎嘣嘎嘣”的。 宫九歌这厢忍无可忍,冲过去踢翻了楚昭昭的椅子(楚昭昭:??),接着对赫无双道:“闹什么,你还能不知道他是谁?有事回去说!” 赫无双被她那句“回去”安抚了,赤厌晨抓着她,慌道:“回哪?回我们家对吧!” 宫九歌:“这件事我会解释,你先去比试。”就算要解决问题,也得把人分开一个一个来,这杵在一起还解释个鬼,她就算实话实说估计也得被迫选择!选是不可能选的。 台上裁判已经在催着赤厌晨上场了,然而老婆都要跑了还比哪门子试! 赤厌晨这时候还能保持理智也是很强了,他对宫九歌说:“我听你解释,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不会离开。” 宫九歌:“我不会……” “我信你。”赤厌晨将满心的信任都给了她,青年的爱纯粹而毫无保留。 赫无双眼神暗了暗,他低眸,额头抵在宫九歌肩膀上。 “我每天都在想……” “你会什么时候带着赫琢回来,赫匪八岁了,很聪明,长的像你。时空跳转有时间偏差,我不敢确定你会不会在下一刻出现在我面前,可我,等不起了。” 宫九歌喉头一梗,她以为空间的时差是可以打破的,就像现在的她如果选择回去,或许会回到当初离开的时间段,但是她全然忽视了,没有哪个节点的时间是禁止的,她过了八年,他就等了同样的时间! “这里曾是鬼灵之灾的源头,”宫九歌说,“我要知道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将事故扼杀在摇篮。 “赤厌晨是最初的你,我由始至终,选择的人都不曾改变。” 赤厌晨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将这话如数纳入耳中。 赤厌晨是最初的你……他是最初的你,我的选择不曾改变。 这时候的赤厌晨终于相信了宫九歌那套“前世今生”的理论,然而这话没有让他舒心半分。前世今生又如何?让她爱上的人,始终不是他。 赤厌晨不负所望地赢了,先前和宫九歌要的礼物现在也不提了,宫九歌也没机会开口,顶着修罗场拉着二人回了家。 宫九歌:“先解释下,我没红杏出墙,然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了。” 赤厌晨没说话,眼神不善地盯着赫无双。赫无双乜了眼当年二十出头的自己,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弱。 宫九歌由衷提议:“……不然你们聊?” 赤厌晨冷笑:“我没什么好聊的。” 赫无双轻“呵”一声,没有作答。 宫九歌:“……那我聊?那边,八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她问的是赫无双。 赫无双向来懂她,知晓她想听什么:“幕初筵登了帝位,掌管了幕国,夙壹回了苏家,将忘书宗合并给了缥缈城……” 宫九歌:“哈?” 赫无双脸上带了抹笑意,他说:“合并用的理由是,宗门全权交由少宗主,少宗主暂时不在,就只能由我这个家眷代劳了。” 宫九歌心如明镜似的,知晓这当中定然还是发生过别的事的,只是结果如此。 宫九歌:“那几个家族都娶亲了吗?” 赫无双说:“沐族被苏止棘斩草除根了……” 宫九歌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 “苏止棘舍了忘书宗宗主的身份,被苏族的人逼婚,躲在幕国的皇宫不愿意露面。” 宫九歌:噗。 “幕初筵就直接多了,就两个字‘不娶’,前段日子还想去宫族,把赫匪拉去认义子。” 宫九歌:等等,去宫族? “宫家的人都在等你回去,眼下有岳父岳母撑场子;尹灼华娶了亲,洛国老皇帝暴毙,洛子裳称帝,姬沧澜也和个家族联了姻。” 宫九歌:刚刚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消息略过去了? 第四百零六章 我爱你,渺渺 时隔多年听到自己挂念的人都活的好好的,宫九歌也能放心了。 赤厌晨听着他全然无法插进去的话题,脸上表情难看异常。 宫九歌:“那我说说我的事吧,我来了这里后偶然遇到了……到了个部落,里面的人生活模式与外界全面隔绝,后来……”后来的事宫九歌详细过了一遍,接着问赫无双: “你当初的经历,和这个有什么不同?” 赫无双看了眼赤厌晨,接着对宫九歌说:“时间和人不同,比如我和部落这段过往没有火灾,是来了人挑选了去做容器,被中途遇到的一个自称‘zhao iao’的人相救,到了能自保后就出去闯荡了。” 宫九歌:然后就把整个大陆碾压了建了缥缈城? 赤厌晨皱眉:“你口中的‘zhao iao’不是她?” 也难怪赤厌晨会这么问,如果二人真的有某种联系的话,至少记忆走向该是想同的 赫无双没有正面理会这个问题,而是对宫九歌说:“有点口干,去帮我冲壶茶。” 宫九歌知道这是他们要独处了,临走还问了赤厌晨口味:“知晓你喝不惯这毛尖,要不要做点果茶过来。” 短短两句话谁都没得罪,既挑明她记得赫无双的口味,又抓住了赤厌晨的喜好。宫九歌后知后觉发现,她现在对上这两人都要玩心机了。 ……算了,玩心机使人快乐,大家都好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宫九歌专情也架不住对方分身,脚踏两只船这种事还没有经验,更甚者,她接触过的人要么单身要么认死一个,连个能给她提供可行性意见的都没有。 “我的记忆里少了很多东西,”赫无双等宫九歌出去后,对赤厌晨道,“不过这点事无关紧要,我要和你说的是…………” 宫九歌也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在旁等着茶煮好后,自个儿动手端了过去。 到了后她在外面听到内里脆生生的童音,不知道赫琢小朋友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等宫九歌进来,小家伙正趴在赤厌晨膝盖上笑:“两个爹爹。” 宫九歌眼神询问二人:这是,谈好了? 二人都没有回应,赤厌晨是纯粹地不想说,而赫无双是因为宫九歌先看的方向不是他这一边。 终于,还是赫无双开口说:“我们尽快动身。” 动身?宫九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哪?接着她反应过来,赫无双说的是回去,回到她本来的时间线上去。 她下意识看了眼赤厌晨,对方没有看她,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宫九歌:“可以回去?” 赫无双:“都安排妥当了,就今天。” 赤厌晨终于忍不住了,他抬手阻止了二人说下去:“要走可以。” 宫九歌一怔,第一反应是二人说了什么?或者说,赫无双说了什么? 赤厌晨掩在袖下的手松了又紧,只四个字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要走可以,”他重复了一遍,闭了闭眼后又挣开,眼神中翻涌着暴戾,他看向赫无双,这个时隔数百年后的自己。 “我有话想单独和渺渺谈。” “娘亲,”赫琢闻到有果茶的味道,过来撒着娇要喝。 宫九歌恍惚间想起来,赤厌晨本是不喜欢甜食的,但是赫琢喜欢,她又不准小家伙多吃,是从那个时候起,赤厌晨就爱准备一些发甜但又不会太腻的东西,以自己吃为借口,每次赫琢都会跑过去蹭上几口。 赫无双抱着赫琢出去了,小朋友拿到了她的果茶,乐滋滋的。 (看到这里先停一下,作者马上补上? ? ?)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娘亲,”赫琢闻到有果茶的味道,过来撒着娇要喝。 时隔多年听到自己挂念的人都活的好好的,宫九歌也能放心了。 赤厌晨听着他全然无法插进去的话题,脸上表情难看异常。 宫九歌:“那我说说我的事吧,我来了这里后偶然遇到了……到了个部落,里面的人生活模式与外界全面隔绝,后来……”后来的事宫九歌详细过了一遍,接着问赫无双: “你当初的经历,和这个有什么不同?” 赫无双看了眼赤厌晨,接着对宫九歌说:“时间和人不同,比如我和部落这段过往没有火灾,是来了人挑选了去做容器,被中途遇到的一个自称‘zhao iao’的人相救,到了能自保后就出去闯荡了。” 宫九歌:然后就把整个大陆碾压了建了缥缈城? 赤厌晨皱眉:“你口中的‘zhao iao’不是她?” 也难怪赤厌晨会这么问,如果二人真的有某种联系的话,至少记忆走向该是想同的 赫无双没有正面理会这个问题,而是对宫九歌说:“有点口干,去帮我冲壶茶。” 宫九歌知道这是他们要独处了,临走还问了赤厌晨口味:“知晓你喝不惯这毛尖,要不要做点果茶过来。” 短短两句话谁都没得罪,既挑明她记得赫无双的口味,又抓住了赤厌晨的喜好。宫九歌后知后觉发现,她现在对上这两人都要玩心机了。 ……算了,玩心机使人快乐,大家都好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宫九歌专情也架不住对方分身,脚踏两只船这种事还没有经验,更甚者,她接触过的人要么单身要么认死一个,连个能给她提供可行性意见的都没有。 “我的记忆里少了很多东西,”赫无双等宫九歌出去后,对赤厌晨道,“不过这点事无关紧要,我要和你说的是…………” 宫九歌也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在旁等着茶煮好后,自个儿动手端了过去。 到了后她在外面听到内里脆生生的童音,不知道赫琢小朋友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等宫九歌进来,小家伙正趴在赤厌晨膝盖上笑:“两个爹爹。” 宫九歌眼神询问二人:这是,谈好了? 二人都没有回应,赤厌晨是纯粹地不想说,而赫无双是因为宫九歌先看的方向不是他这一边。 终于,还是赫无双开口说:“我们尽快动身。” 动身?宫九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哪?接着她反应过来,赫无双说的是回去,回到她本来的时间线上去。 她下意识看了眼赤厌晨,对方没有看她,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宫九歌:“可以回去?” 赫无双:“都安排妥当了,就今天。” 赤厌晨终于忍不住了,他抬手阻止了二人说下去:“要走可以。” 宫九歌一怔,第一反应是二人说了什么?或者说,赫无双说了什么? 赤厌晨掩在袖下的手松了又紧,只四个字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要走可以,”他重复了一遍,闭了闭眼后又挣开,眼神中翻涌着暴戾,他看向赫无双,这个时隔数百年后的自己。 “我有话想单独和渺渺谈。” “娘亲,”赫琢闻到有果茶的味道,过来撒着娇要喝。 宫九歌恍惚间想起来,赤厌晨本是不喜欢甜食的,但是赫琢喜欢,她又不准小家伙多吃,是从那个时候起,赤厌晨就爱准备一些发甜但又不会太腻的东西,以自己吃为借口,每次赫琢都会跑过去蹭上几口。 赫无双抱着赫琢出去了,小朋友拿到了她的果茶,乐滋滋的。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娘亲,”赫琢闻到有果茶的味道,过来撒着娇要喝。 第四百零七章 事情本来该是这样的 (晚点再点进来吧乖啊,立刻补,立刻补,请先看前一章,改过的嘤嘤嘤) 等宫九歌说完出来,赫无双见她脸色不太对,倒是不用多想也知道为什么。 “我们动身吧。” 赫无双和赤厌晨的区别之处在于,理性大于感性,若是赤厌晨,这时候有“另一个人”牵动了心上人的心神,绝对是想尽办法把心上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全面转移注意力。 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赫无双,他选择先“办正事”。把人带回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可以适当推后。当然,不排除此人没有把源头直接掐死是因为这源头是他过去。 “我事情都还……” 赫无双这一看果然有意外,立刻道:“鬼灵有处理的办法了,你的离开赤厌晨会找理由,琢琢和我们一起走,鉴于她年纪小,就不特意告别了。” 宫九歌:nice! (可以,咳咳咳,那什么停下了,马上补马上补,换标题了记得回来刷哈)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第四百零八章 哪里都违和 (前一章已修完) 宫九歌恍惚间又听到了来自“梦境”的声音—— “高度重合的………到了后面就会像梦境,亦或是臆想一般的模糊存在。” 所以,刚刚的事不是梦境,而是另一个时间节点上,真正发生过的事! (下面就别翻了,作者拼命码字g……) 复,当中包括“占卜”一项,便是通过天道之力 台上秦天的父亲,秦家的家主大手一挥制止了台下的喧哗。 “洪长老,让孩子们开始选功法吧!” 功法有《一览众山小》《鹏程万里》《一步一个耕耘》三部,前二者若能修成,定当前途不可限量,至于第三部,说是功法,其实不过是用来打发门下天赋一般的弟子的。 “天儿,你先来吧。”洪长老叫了秦天上去。 台下的众弟子窃窃私语:“不该是让秦中去吗?” “秦中什么啊,根基都没打完善,这要真融合了,功法还不得被糟蹋了。”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第一啊!” “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秦家,秦中一个旁支提上来的,也是他不识好歹,抢了秦大少爷的风头,也是家主大气,真要是有心,秦中凭什么站在这里,凭他那古板的爹?” “我还是看好秦天。” “有家世背景还不急不躁,秦天日后必成大器!” 所以的好都被冠到了秦天头上,秦天迎着众人的视线,昂首阔步走上台。 洪长老是很欣赏这个孩子的,轻飘飘抬手制止了秦天向他施礼。 “这两部功法,你更喜欢哪一部?”明明是三部功法,洪长老却自发忽略过第三本。 秦天犹豫了,俊朗的脸纠结不已。 《一览众山小》是强大没错,但是想要踏上“凌云阶”,必须修得《鹏程万里》。 秦天将心中所想指出,然后虚心求教:“还请老师指点。” 洪长老抚须,不吝赐教:“想蹬‘凌云阶’,《鹏程万里》自是不二之选,但是,天儿,你改知道大陆之上,凌云阶并非尽头,而是新的开始。” 秦天若有所思:“老师是看好《一览众山小》?” 洪长老:“真是如此,天儿,依你的天赋加恒心,若选《鹏程》定能蹬阶,但是,《鹏程》不比《众山小》,你可能明白?” 他这意思很直白,秦天若选了《鹏程》一定能上凌云阶,但是他若不选《众山小》,这里也就再没人有资格碰这本书了。 《一览众山小》——它的格局便非区区一个凌云阶能抵。 “学生……还想再考虑一番。”秦天无法这么快做出抉择。 当然他没选,也不代表旁人就有资格挑了,直到所有人上去下来,那两本书依旧放在原处。最后就只有秦中没上去了。 秦中手伸向《鹏程》,却被人中途截下。 洪长老说:“这不是你该选的。” 秦中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神,闻言问道:“我是榜首,有何选不得?” 洪长老摇头:“空有天赋却无根基,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两本,都不是你该挑的。” 旁人的羞辱不绝于耳,却远远比不上洪长老这几句来的更加耻辱。 手中的书被抽走,另一卷被递过来。 洪长老说:“世人皆知《耕耘》是俗人功法,却不知为何会与《鹏程》《众山小》并列,你可知其原有?” 秦中摇头。 洪长老说:“一步一耕耘,耕耘皆收获,付出多少便能得到多少,这样浅显的道理,却被世人忽略了个彻底……” 飞升在即,秦丹阳脑海中回想的仍是这番话,他用了十五年来消化它,最后这份耕耘反馈他的,是脚下的通途大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年的他,在这个弹丸之地受尽百态炎凉,如今神籍已定,回顾前尘,那些让他烈火灼心般的过往如云烟过眼。神祗之下,世人皆蝼蚁,不过尔尔。 秦家第十九代传人,秦中,字丹阳,今日,一步登天。 秦中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的枉城中无人不晓,有知情人士传言,秦中乃是秦家分支,他爹是秦家家主的叔叔的孙侄女的舅舅的外甥的第十九个孙子,这点真假姑且不论,总之这分支是分的清清楚楚,毫无干系。 因为在家中排十九,又恰逢碰上了秦家传到第十九代,秦中就还有个诨名叫秦十九。 秦中他爹沾着秦家的光读过几天书,接触到“中庸之道”沉迷异常,恰逢妻子有孕,便从中择了一字,敲定了“秦中”一名。 中庸中庸,秦中没能习得中庸之道,却也和这两个字沾了关系,准确来说,是沾了这二字的谐音。 仲永,伤仲永,大诗人王安石手下的人物,幼时聪慧,直到天赋不加以培养泯然众人,秦中的经历,与方姓仲永不谋而合。 秦中幼时天赋出众,一个小小的分支能拿到本家的资源,由此天赋就可见一般。比起脚踏实地,一步一台阶,人们对这种得天独厚更感兴趣,秦中走到哪儿都能引来大片追随者。 仲永之伤发生在秦中进入本家学院的时候,测试之时,秦中前两场占尽风头,甚至力压本家继承人秦天。 事故开始在第三场,已是成埃落定,自身挑选功法的一场。功法与自身息息相关,与接下来的修炼路数相辅相成,选对了,你接下来的路就顺坦了一半。 挑选功法的过程繁复,当中包括“占卜”一项,便是通过天道之力来预测你的未来。秦中便是在这一场,一败涂地。 占卜的语言晦涩难懂,旁边的本家长老翻译过来就是“你天赋高,但是自小根基不稳,误了最好的时候”。 轻飘飘一句话,招来所有人的关注,最后经过核实,确定了秦中没有修习功法的资本。往日围在他身边百般讨好的人眼色瞬间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 “果然是旁支出来的,有点东西就鼻孔看人。”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傲的资本,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天才又如何?本家的秦天少爷不也有天赋?人家可从来没有恃才傲物,那可是真正的一步一个台阶站在这里的!” “有天赋,有身家,有背景的秦天都在努力,他秦中凭什么!” 天堂地狱,隔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秦中只身站在那里,不知何时身边已经没了人,他们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眼中的敬慕再不见踪迹。 台上秦天的父亲,秦家的家主大手一挥制止了台下的喧哗。 “洪长老,让孩子们开始选功法吧!” 功法有《一览众山小》《鹏程万里》《一步一个耕耘》三部,前二者若能修成,定当前途不可限量,至于第三部,说是功法,其实不过是用来打发门下天赋一般的弟子的。 “天儿,你先来吧。”洪长老叫了秦天上去。 台下的众弟子窃窃私语:“不该是让秦中去吗?” “秦中什么啊,根基都没打完善,这要真融合了,功法还不得被糟蹋了。”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第一啊!” “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秦家,秦中一个旁支提上来的,也是他不识好歹,抢了秦大少爷的风头,也是家主大气,真要是有心,秦中凭什么站在这里,凭他那古板的爹?” “我还是看好秦天。” “有家世背景还不急不躁,秦天日后必成大器!” 所以的好都被冠到了秦天头上,秦天迎着众人的视线,昂首阔步走上台。 洪长老是很欣赏这个孩子的,轻飘飘抬手制止了秦天向他施礼。 “这两部功法,你更喜欢哪一部?”明明是三部功法,洪长老却自发忽略过第三本。 秦天犹豫了,俊朗的脸纠结不已。 《一览众山小》是强大没错,但是想要踏上“凌云阶”,必须修得《鹏程万里》。 秦天将心中所想指出,然后虚心求教:“还请老师指点。” 洪长老抚须,不吝赐教:“想蹬‘凌云阶’,《鹏程万里》自是不二之选,但是,天儿,你改知道大陆之上,凌云阶并非尽头,而是新的开始。” 秦天若有所思:“老师是看好《一览众山小》?” 洪长老:“真是如此,天儿,依你的天赋加恒心,若选《鹏程》定能蹬阶,但是,《鹏程》不比《众山小》,你可能明白?” 他这意思很直白,秦天若选了《鹏程》一定能上凌云阶,但是他若不选《众山小》,这里也就再没人有资格碰这本书了。 《一览众山小》——它的格局便非区区一个凌云阶能抵。 “学生……还想再考虑一番。”秦天无法这么快做出抉择。 当然他没选,也不代表旁人就有资格挑了,直到所有人上去下来,那两本书依旧放在原处。最后就只有秦中没上去了。 秦中手伸向《鹏程》,却被人中途截下。 洪长老说:“这不是你该选的。” 秦中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神,闻言问道:“我是榜首,有何选不得?” 洪长老摇头:“空有天赋却无根基,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两本,都不是你该挑的。” 旁人的羞辱不绝于耳,却远远比不上洪长老这几句来的更加耻辱。 手中的书被抽走,另一卷被递过来。 洪长老说:“世人皆知《耕耘》是俗人功法,却不知为何会与《鹏程》《众山小》并列,你可知其原有?” 秦中摇头。 洪长老说:“一步一耕耘,耕耘皆收获,付出多少便能得到多少,这样浅显的道理,却被世人忽略了个彻底……” 飞升在即,秦丹阳脑海中回想的仍是这番话,他用了十五年来消化它,最后这份耕耘反馈他的,是脚下的通途大道。 第四百零九章 从楚昭昭下手 (亲,标题换了再点进来,笔芯) 宫九歌眼下可以确定某点,便是这时候的赤厌晨,已经在开始隔绝她和外界的联系了。 (停一下,马上补) “高度重合的………到了后面就会像梦境,亦或是臆想一般的模糊存在。” 所以,刚刚的事不是梦境,而是另一个时间节点上,真正发生过的事?! 赤厌晨见她神色恍惚,加上她之前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知怎么一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宫九歌摇头,“我没事。”这条时间线上没有琢琢,岂不是和后面发生的事形成了悖论?还是说,强迫她完成接下来的“剧情”,是因为这当中有什么非要她亲身经历过去的? 宫九歌兀自失神,没注意到身边人逐渐阴鸷的目光。 “去叫医师。”赤厌晨进府就吩咐下人,宫九歌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被叫来的赫然是先前给宫九歌下过死亡通知的那一批人,宫九歌脸上露出小小的迷惑:“你叫他们来看?”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不料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赤厌晨不觉:“你一直以来调养身体就是他们的功劳,让他们看看是不是内伤又复发了。” 宫九歌伸手由着医师探脉,看着上了年级 第四百一十章 剧情开始脱缰 (此下与剧情无关,正版即正义,么么哒)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找他麻烦 (前几章都已修缮内容,我爱正版么么哒。)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一十二章 脑回路异常的来客 木十四:呵,男人! 本来事情该在赤厌晨的半阻拦半默许中,宫九歌成功达到目的亦或是全面失败,但是世事不单只有达成与否,还有数不清的变数,哪怕如何一手遮天都难以幸免。 “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府上原有的宁静,彼时驻扎罗族的人昨日才归,当晚才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大多数人还沉寂在酒后的安睡中,突袭来的猝不及防。 木十四刚才和好兄弟唠嗑完,碰着酒杯分了别,宿醉感尚未过,一声巨响让他的酒醒的一干二净。 “艹啊,这什么声音!” 宫九歌在第一声轰鸣过去后,接着被外面纷纷攘攘的声音吵醒,赤厌晨昨夜喝了酒怕熏着她主动去了书房睡。 外面脚步声匆匆,打开的窗户隐约飘进来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掺杂着血腥气。 须臾,终于有人推门进来,穿着府上丫鬟服饰的人绕过屏风,来到宫九歌床前,直接就要上手:“快走!”许是跑的急了,人嗓子还有点沙哑。 宫九歌被她扯了一把,身子半截探出床沿。 “啪”的一声,丫鬟半边脸肿了起来。宫九歌抽出她被抓着的手,给了面前的人一巴掌。 “滚出去。” 丫鬟脸上一闪而过杀意,接这着轻声道:“外面有人突袭,主子让我过来带夫人去安全的地方。” 宫九歌视线扫过面前的人挺直的脊背,天没亮,她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模样。 “去拿衣服给我。” 这人摸着黑左看右看,愣是没找到这屋子里的衣服在哪。 宫九歌:“屏风后的柜子里,拿最右面那套。” 这人直接拉起被子往宫九歌身上一裹:“夫人,现在外面很危险,来不及拖延了,委屈你等到了地方再换。” 宫九歌:“我这屋里不比外面安全?还是你打算挖地洞带我出去?” 这人不耐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宫九歌:“别演了,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这人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当然黑灯瞎火的宫九歌也看不清,眼见暴露,对方忽地扬出一把药粉,正对着宫九歌的脸。 其实这点距离对宫九歌是极为不利的,对方离她太近,动作也利落,然而架不住宫九歌早有防备,直接掀起被子罩了对方一脸。 药粉没能顺利扬出去,还都糊自己身上了。这人当机立断屏住呼吸,将身上的被子一掀,尚且没来及退出安全的距离服用解药就被人一脚踢翻在地。 “你……”此人的力气在瞬息间被抽空,眼前模糊的厉害,很快没了意识。 宫九歌去拿了衣服披上,接着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情况,走到窗户边缘才发觉血腥气愈发重了。 “划拉”一声,窗户上方跃下一道墨色的影子,距离之近,动作之快连宫九歌都没能第一时间避开。 来人的第一句便是:“屋里的人怎么样了?” 宫九歌:这是什么人?她这边的还是地上的人那边的? “晕过去了,你要进来看看么?” 来人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也熠熠生辉,他的下一句便是:“那还不快点把人带出去?在这里凹什么造型?赤厌晨马上带人过来了,快走!” 宫九歌:“……” 于是宫九歌就赶鸭子上架,回屋将人扒光后裹上被子,扛着春卷顶着那张脸就出来了。 “走,从这边!” 宫九歌肩膀扛着人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发现外面废墟硝烟,地上躺着不少人的尸体。 “趁乱从侧门走!” 宫九歌接到指示,紧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又是一声轰鸣,暗色有刹那被照亮,接着又有一处屋舍变成了废墟,火光冲天。 “咱们这是去哪儿?”宫九歌用肩上这人的语气问了。 “自然是出去汇合……你肩上的人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放了几处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快走,趁现在!” 经过前面的楼阁后,再穿过后园就能从侧门出去,然而这人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没等他们到达楼阁,就被小七带队的府上守卫团团围住。 “把人放下!” 宫九歌偏了偏头,小七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事了,你们请。 小七当然不能这么任性,当下刀剑对准宫九歌身边的黑衣男人:“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黑衣男人头都没回,一把从宫九歌手上将人夺下,只手掐着手中之人的脖颈,正要放狠话,身后宫九歌忽地道:“你把被子给她裹好。” 男人一低头,发现手里的人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当下恶意浮上心头。 他嘴角上扬,扯着女人蔽体的薄被道:“赤厌晨的女人,被子下可是什么都没穿,你们说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人身子被人看光,会是什么反应!” 宫九歌在身后表示:他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你过会儿的反应。 “这,还是不要了吧。”宫九歌脱人衣服的本意也是担心此人的着装暴露,啊,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这身常服为什么会让他把她当成了同伙,可能是因为关系太暗吧,看你眼神就没小七的好使不是? 男人听了她的话,冷冷一笑:“他楚家丧尽天良,灭我全门,此等血债不共戴天!” 小七说:“你也说了是楚家,这是楚家吗?要寻仇出门右拐直走,不谢。” 守卫们:…… 男人怒道:“赤厌晨作为楚家的头号走狗,半月前才将罗家灭门,与楚家不过是一丘之貉!” 说到这里,男人也知道自己今天大概率是出不去了,好在手里还有个人质,哪怕报不了仇,也要剜下楚家一块肉来! “叫赤厌晨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的女人!” 小七视线看向他身后的宫九歌,宫九歌问说:“为什么不直接找上楚家?” 男人没理会身后宫九歌的问话,反而有点奇怪她今天话怎么这么多,问题还很奇怪。 “因为他们能混进来依仗的是火炮,而这么张扬的东西凭借这些个人的能力,无法运进城中。”身后不远传来赤厌晨的声音。 男人挟持着人质转了个身,院子里燃起了火把,将这一方天地照亮。他转身的第一眼视线所及是宫九歌,还纳闷这里的丫鬟衣饰这么好看吗,连这么糙的阿根穿上都……都,等等,你谁?! 男人的第一反应是进来的难道不止他们二人?再就是他们团队里有这么好看的姑娘?还是那边的人安排来的? 此人的百般想法,都被赤厌晨轻飘飘一句话击的粉碎:“过来。” 男人怒道:“你叫狗呢!” 宫九歌:…… 宫九歌露出一个敷衍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站在原地没动。 这个男人也是脑子缺根筋,在这种情况下还掐着己方人质的脖子意图和对方谈条件,接着在赤厌晨一言难尽的表情中,男人悄声对宫九歌说:“人马等在外面接应我们,待会儿我用掩护,你能走就快走,如果在外面见到了阿根,告诉她,让她别等了。” 宫九歌一脸感动,然后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人质,问他说:“阿根?是不是比我矮一点,眉毛色浅,杏眼圆脸的一个姑娘?” 男人对她把握细节的能力赞叹了一把,说“没错,你们果然认识”,说着就要就等赤厌晨表态,等待时机好逃出去。不料宫九歌忽然退了几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就着赤厌晨上前将人拉过来。 “你放开她!”他一动,立刻围过来一群守卫。 赤厌晨没理会他,转而问怀里的人说:“渺渺,这是谁?” 宫九歌:“可能是要挟持我的人吧。” 看在被护在中间的宫九歌,男人在蠢也知道对方压根不是自己人了。此时,他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手里“人质”的真面目。 “阿根,你怎么了阿根!你醒醒啊阿根——”男人声音之洪亮,演技之尴尬,成功戳到了在场所有人。 赤厌晨一声令下,以小七为首,一众守卫上前欲拿下二人。 只听男人骤然收音,接着大喝一声,不知从哪摸出个,往地面一扔。宫九歌正要出手却被赤厌晨抬袖拦下,将人护好后说了句“别急”。 男人正要出逃,却只见小七冲这个方向挥刀劈下,地面出现裂纹,而在裂纹的尽头,一个法阵成形。 男人对法阵不甚了解,扭头就要抱着人跑,却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妖术! 直到烟雾散去,男人都没能脱离屏障,如此被生擒。 在抓他怀里的阿根时,有个守卫明显是不知道被子下的人什么都没穿,就要直接上手,旁边被擒的男人疯了一般挣扎。 宫九歌扫过四周,接这视线在木十四身上停下。 木十四:? 在木十四困惑且忌惮的视线里,宫九歌樱唇轻启:“外套脱下来。” 木十四:…… 木十四当即睁大了眼,求救一般看向赤厌晨,宫九歌也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赤厌晨。 赤厌晨对下属的视线视若无睹,木十四挎着脸脱了外套。 宫九歌:“都转过去……把这男的拉远点。” 不多时,众人听到一句:“可以了,带下去吧。” 此时地上的女人蚕蛹一般裹着被子,木十四的外套被当做腰封系着,好让被子不会轻易掉下来。 木十四:…… 其余人:…… 第四百一十三章 府上有内鬼 木十四看着自己的外套被当做绳结,再度反省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人给得罪了。 “刚人交代了外面还有同伙,出去处理处理。”宫九歌说。 赤厌晨:“已经安排人去了,天还没亮,你先回去再继续睡会儿。” 宫九歌摇头:“人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亲自去审审。” 赤厌晨在旁揽着人的肩膀,笑到:“寻仇楚家无门的无妄之灾罢了。让十四出,等你休息完了再过来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宫九歌往人被押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去醒醒酒,味道熏的我头疼。” 被嫌弃了的赤厌晨:…… 被关押的二人并未在一处,这让黑衣男子很着急,万宇拍打着关押他的牢笼,“喂,怎么不把我们两个关在一起?” 外面压根没人理他,没多时,暴躁拍铁笼的万宇听到外面看管的人放了人进来,还称呼了声“夫人”。 万宇立刻就想起来那个伪装成阿根跟了他一路的人,停止了动作。 宫九歌走到牢笼前,与里面的人对视,接着注意到另一个没在,吩咐看守将另一个放人的笼子也搬过来。阿根被裹成蝉茧扔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把她怎么了!”万宇焦急道。 宫九歌坐在大椅上双腿交叠,一手撑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现在还没怎么,不过她能不能完好无损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的这里?” 最后一句让万宇紧了紧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赤厌晨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 宫九歌没等他说完,转头对看守道:“去叫十四,过来拿他的衣服。” (木十四:??) 看守应了就要去。 万宇:“卑鄙!” 宫九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脊背笔直:“好说,不过你口中那人作恶多端,我也是担心他手底下的人衣服脏了这位姑娘的身,顺带提一句,这姑娘身上的被子是我的。” 万宇像是没料到她这般险恶一样,整个人都气的够呛,眼见看守就要出去了,他猛地一拍铁笼:“等等!” “我叫万宇。”他不甘不愿道。 宫九歌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示意他接着说。 万宇见她表情都没变一下,皱眉道:“我是万族的嫡系一脉,也是万家残留下来的最后一支血脉!” 十大家族之一么? 知道了此人的来历后,宫九歌奇怪道:“我还以为要寻仇也先该罗族的人来,万族凑什么热闹?” 万宇冷笑道:“你该庆幸来的是我们,毕竟我们只结仇与楚家,不打算伤及无辜。” 宫九歌冷冷道:“火炮都拉城门口了,你今晚这几炮轰杀多少仇人?不伤及无辜?” 万宇当即义正言辞:“赤厌晨是楚家头号走狗,他哪里无辜!” 宫九歌:“寻仇就寻仇,别搞声张正义这一套给自己脸上贴金。” 万宇被她气的手都在抖。 “谁让你们来的这里?” 万宇本不想说话,结果见宫九歌轻描淡写地瞥了眼阿根。 万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的防御薄弱,最容易下手罢了。” 宫九歌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她接着道:“你们的计划是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万宇不答,宫九歌替他说了:“若是预谋已久,把重心放在赤厌晨身上也是奇怪,非亲非故的,加上他来了才多久,就算你们能耐大得了手,楚家主还能为此当场暴毙不成?” “若说临时起意,楚惊凰一行从罗族回程,中规中矩近三个月,还不包括途中发生变数耽误脚程,你们踩着接风洗尘的时候部署,进来时还恰好遇到这么长时间以来防御出现薄弱的一次。” “要不是真就这般巧合,那就是有高手出谋划策,当然,我本人更偏向于最后一种,府上,有你们的线人!” 万宇听着她的猜测恍惚一瞬,接着脚下后退两步打量眼前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九歌:“你这话一出瞬间就显得我高深莫测了,不过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那几条推测,具体是哪个,还得万公子给个准儿。” 万宇嗤笑道:“阁下真是多虑了,万某哪来的本事联系贵府上的人做线人。” “还真是?”宫九歌颇为意外,扭头对看守说,“这条记下来,府上有内鬼。” 万宇被她这波反向操作惊呆了,接着他嘲讽道:“阁下这般急着逼我承认,莫不是看谁不顺眼,想公报私仇?”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某人作恶多端,你欲除之后快,如今为何这般袒护?” 万宇一噎。 “还有就是你连我人都不认识,竟然能和地上这位摸到我的住处,顺利闯进来?”天晓得她平时自己都不见得能瞒过眼线出去,对方这线人得是个什么级别! 宫九歌:“和你通气的人是谁?” 万宇扭头。 宫九歌:“去叫木十四。” 万宇咬牙切齿:“卑鄙,有什么冲我来!” 宫九歌:“这不冲你来你不接招么,只能委屈这位了。” 木十四听闻来人来意,当下拒绝:“夫人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衣服我不要了,你看我这酒还没醒,就不过去了。” 来人:??? 木十四还是去了,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决心这趟完了就奋起反抗,绝对不一直放任宫九歌欺压。 等走到门口,木十四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不知道是宫九歌用了什么手段还是咋地,听着另一方的声音含着痛苦忍耐。 “……我不知道他是谁,对方传消息给我用的是很奇怪的一种纸条,会锁定目标传送,看完当场焚毁。” 宫九歌并不陌生这种手段,相反来说,她还比谁都要熟悉,这是通过法阵传信。 然而府上会用法阵的人几乎都是从缥缈来的,如今身处无不要塞之处,可以说是赤厌晨最为信任的一批人! “木大人,请。”门外看守的声音传进来,打破这一方的凝重。 事后木十四拿着自己的外套,还抱着一床薄被跟在宫九歌后面,欲言又止。 宫九歌:“怎么?你衣服舍不得人姑娘?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给人再加一件。” 木十四只觉得手里的外套烫手,不过碍于面对的对象是宫九歌,他承受力也随之提高。 “刚刚的话,属下都听到了。” 宫九歌对这些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与赤厌晨称兄道弟上,当下只道:“他不在,不用对着我这般自称。” 木十四嘴巴张了张,接着还是步入正题:“……那人说的可是真的,我们府上,当真存在有异心之人?” 宫九歌:“觉得惊讶?觉得不敢相信?有什么好奇怪的。” 木十四抬起头意图反驳:“可是,府上会法阵的不就那么几十个吗?!” 范围不小了亲。 宫九歌:“大可再把范围缩一缩,比方说知道我院落外侍卫部署的,知道今晚防御位置最薄弱的。”甚至清楚地了解喝了酒的赤厌晨不会进房间睡觉。 这三点齐备的,包括赤厌晨人数绝对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木十四心都凉了,半晌,他不确定地询问走在他前面的宫九歌,语气丝毫没有底气:“夫人叫我过来,是相信这个内应不是我吗?” 宫九歌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不由失笑:“我只知道衣服是你的……把被子处理掉,待会儿把看守那里的笔录拿给赤厌晨。” 木十四疑惑:“刚刚出来的时候怎么不顺便带着?”他刚好顺路送过去啊! 宫九歌打量着他左右手各拿一个,语气是无比的体贴:“这不是看你空不出手嘛!” 木十四内心抓狂呐喊:就俩张纸有什么空不出手的!! 做完这些事的宫九歌深藏功与名,窄袖一甩回了自己的院落补觉去了,末了还嘱托木十四和赤厌晨说一声。 木十四生无可恋地说“是”。 结果等他处理掉被子和外套回去拿笔录时,敲了好一会儿门没人应。看守睡着了?那也不用睡这么死吧!他上脚就把门踹开了。 门后面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木十四这一脚的力道过去也没能彻底推开。 “门后放什么了这是?”他嘀咕两声,侧着身子挤进去后低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遍地鲜血映红了他的瞳孔。 “夫人,出事了。” 宫九歌还在屋里翻找备用的被子呢,这一声重新将她召回刚来过的地方。不比她独身一人过来的,眼下这里围了不少人,宫九歌左右看看,发现赤厌晨没到场,来的人是小七,以及楚惊凰。 “夫人。”在场的人见到她过来自发让开一条路。木十四迎上来,脸色难看异常,靠近她低声道: “夫人,那两个人和在场的看守都死了,笔录也没了踪影。” 宫九歌推门进去,看着地上有被清理过的痕迹,还没见着尸体,当下皱眉:“打扫过了?” 小七:“知道夫人要过来,担心血腥冲撞了您,就把尸体都弄出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不装了,我是反派 (正文以标题变化为主,欢迎刷新掉落新章节,么么哒) 风起云涌,雷霆万丈,天空如同打翻了的砚台,墨色晕染,当中出现旭日如一点朱砂,谁都没料到,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竟然有人登上了“凌云阶”。 对于俗世之人而言,修得上层功法便有了争一争“凌云绝顶”的资格,从此位列仙班。 秦中凌空而立,低眸扫过眼下他待了三十多年的地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年的他,在这个弹丸之地受尽百态炎凉,如今神籍已定,回顾前尘,那些让他烈火灼心般的过往如云烟过眼。神祗之下,世人皆蝼蚁,不过尔尔。 秦家第十九代传人,秦中,字丹阳,今日,一步登天。 秦中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的枉城中无人不晓,有知情人士传言,秦中乃是秦家分支,他爹是秦家家主的叔叔的孙侄女的舅舅的外甥的第十九个孙子,这点真假姑且不论,总之这分支是分的清清楚楚,毫无干系。 因为在家中排十九,又恰逢碰上了秦家传到第十九代,秦中就还有个诨名叫秦十九。 秦中他爹沾着秦家的光读过几天书,接触到“中庸之道”沉迷异常,恰逢妻子有孕,便从中择了一字,敲定了“秦中”一名。 中庸中庸,秦中没能习得中庸之道,却也和这两个字沾了关系,准确来说,是沾了这二字的谐音。 仲永,伤仲永,大诗人王安石手下的人物,幼时聪慧,直到天赋不加以培养泯然众人,秦中的经历,与方姓仲永不谋而合。 秦中幼时天赋出众,一个小小的分支能拿到本家的资源,由此天赋就可见一般。比起脚踏实地,一步一台阶,人们对这种得天独厚更感兴趣,秦中走到哪儿都能引来大片追随者。 仲永之伤发生在秦中进入本家学院的时候,测试之时,秦中前两场占尽风头,甚至力压本家继承人秦天。 事故开始在第三场,已是成埃落定,自身挑选功法的一场。功法与自身息息相关,与接下来的修炼路数相辅相成,选对了,你接下来的路就顺坦了一半。 挑选功法的过程繁复,当中包括“占卜”一项,便是通过天道之力来预测你的未来。秦中便是在这一场,一败涂地。 占卜的语言晦涩难懂,旁边的本家长老翻译过来就是“你天赋高,但是自小根基不稳,误了最好的时候”。 轻飘飘一句话,招来所有人的关注,最后经过核实,确定了秦中没有修习功法的资本。往日围在他身边百般讨好的人眼色瞬间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 “果然是旁支出来的,有点东西就鼻孔看人。”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傲的资本,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天才又如何?本家的秦天少爷不也有天赋?人家可从来没有恃才傲物,那可是真正的一步一个台阶站在这里的!” “有天赋,有身家,有背景的秦天都在努力,他秦中凭什么!” 天堂地狱,隔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秦中只身站在那里,不知何时身边已经没了人,他们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眼中的敬慕再不见踪迹。 台上秦天的父亲,秦家的家主大手一挥制止了台下的喧哗。 “洪长老,让孩子们开始选功法吧!” 功法有《一览众山小》《鹏程万里》《一步一个耕耘》三部,前二者若能修成,定当前途不可限量,至于第三部,说是功法,其实不过是用来打发门下天赋一般的弟子的。 “天儿,你先来吧。”洪长老叫了秦天上去。 台下的众弟子窃窃私语:“不该是让秦中去吗?” “秦中什么啊,根基都没打完善,这要真融合了,功法还不得被糟蹋了。”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第一啊!” “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秦家,秦中一个旁支提上来的,也是他不识好歹,抢了秦大少爷的风头,也是家主大气,真要是有心,秦中凭什么站在这里,凭他那古板的爹?” “我还是看好秦天。” “有家世背景还不急不躁,秦天日后必成大器!” 所以的好都被冠到了秦天头上,秦天迎着众人的视线,昂首阔步走上台。 洪长老是很欣赏这个孩子的,轻飘飘抬手制止了秦天向他施礼。 “这两部功法,你更喜欢哪一部?”明明是三部功法,洪长老却自发忽略过第三本。 秦天犹豫了,俊朗的脸纠结不已。 《一览众山小》是强大没错,但是想要踏上“凌云阶”,必须修得《鹏程万里》。 秦天将心中所想指出,然后虚心求教:“还请老师指点。” 洪长老抚须,不吝赐教:“想蹬‘凌云阶’,《鹏程万里》自是不二之选,但是,天儿,你改知道大陆之上,凌云阶并非尽头,而是新的开始。” 秦天若有所思:“老师是看好《一览众山小》?” 洪长老:“真是如此,天儿,依你的天赋加恒心,若选《鹏程》定能蹬阶,但是,《鹏程》不比《众山小》,你可能明白?” 他这意思很直白,秦天若选了《鹏程》一定能上凌云阶,但是他若不选《众山小》,这里也就再没人有资格碰这本书了。 《一览众山小》——它的格局便非区区一个凌云阶能抵。 “学生……还想再考虑一番。”秦天无法这么快做出抉择。 当然他没选,也不代表旁人就有资格挑了,直到所有人上去下来,那两本书依旧放在原处。最后就只有秦中没上去了。 秦中手伸向《鹏程》,却被人中途截下。 洪长老说:“这不是你该选的。” 秦中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神,闻言问道:“我是榜首,有何选不得?” 洪长老摇头:“空有天赋却无根基,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两本,都不是你该挑的。” 旁人的羞辱不绝于耳,却远远比不上洪长老这几句来的更加耻辱。 手中的书被抽走,另一卷被递过来。 洪长老说:“世人皆知《耕耘》是俗人功法,却不知为何会与《鹏程》《众山小》并列,你可知其原有?” 秦中摇头。 洪长老说:“一步一耕耘,耕耘皆收获,付出多少便能得到多少,这样浅显的道理,却被世人忽略了个彻底……” 飞升在即,秦丹阳脑海中回想的仍是这番话,他用了十五年来消化它,最后这份耕耘反馈他的,是脚下的通途大道。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宫九歌试图纠正她:“告不告的从来不是我决定好吗!” 楚昭昭:“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是依仗什么光明正大走正门?” 宫九歌一脸的“我也不想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道:“依仗我腿脚不利索。”接着她还叫了马车。 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唯一敢拦的木十四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小七也外出未归,眼下的境遇就是宫九歌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后他们如数报给赤厌晨。 楚昭昭品出味儿来了:“你这就是仗着赤大人不会找你麻烦,才敢这么干的对吧?” 宫九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会找我麻烦?” 楚昭昭反问:“……那你知道他找完你麻烦后还会找我吗?” 宫九歌:“这话就不要搞省略那一套了,听着像人要出轨似的。” 楚昭昭:“我真不是挑事的人,不过赤厌晨逛青楼这事儿你知道吗?” 楚深近来行踪不定,楚昭昭前两次就扑了个空,不想这次跟着宫九歌,倒是把人抓了个正着。 第四百一十五章 差点就没了 宫九歌尚且没表态,就见木十四哼次哼次地把伤口上的刀拔了出来:“小七你这孙子想干嘛?怎么说话呢!” 宫九歌见木十四拔了刀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登时就问:“你做什么?” 木十四糊着一手的血解释:“刀上有毒,我现在没力气,只能把刀拔了——” 迎着宫九歌看大傻的眼神,木十四感觉脑子也被药了,他迷迷糊糊的抹了把伤口:“我,我再插回去?” 宫九歌姑且就相信他这是被药扰乱了思维,赶忙将披风解下来捂在他伤口处。 “现在走,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宫九歌背对着小七说。 (补补补补补) 风起云涌,雷霆万丈,天空如同打翻了的砚台,墨色晕染,当中出现旭日如一点朱砂,谁都没料到,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竟然有人登上了“凌云阶”。 对于俗世之人而言,修得上层功法便有了争一争“凌云绝顶”的资格,从此位列仙班。 秦中凌空而立,低眸扫过眼下他待了三十多年的地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年的他,在这个弹丸之地受尽百态炎凉,如今神籍已定,回顾前尘,那些让他烈火灼心般的过往如云烟过眼。神祗之下,世人皆蝼蚁,不过尔尔。 秦家第十九代传人,秦中,字丹阳,今日,一步登天。 秦中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的枉城中无人不晓,有知情人士传言,秦中乃是秦家分支,他爹是秦家家主的叔叔的孙侄女的舅舅的外甥的第十九个孙子,这点真假姑且不论,总之这分支是分的清清楚楚,毫无干系。 因为在家中排十九,又恰逢碰上了秦家传到第十九代,秦中就还有个诨名叫秦十九。 秦中他爹沾着秦家的光读过几天书,接触到“中庸之道”沉迷异常,恰逢妻子有孕,便从中择了一字,敲定了“秦中”一名。 中庸中庸,秦中没能习得中庸之道,却也和这两个字沾了关系,准确来说,是沾了这二字的谐音。 仲永,伤仲永,大诗人王安石手下的人物,幼时聪慧,直到天赋不加以培养泯然众人,秦中的经历,与方姓仲永不谋而合。 秦中幼时天赋出众,一个小小的分支能拿到本家的资源,由此天赋就可见一般。比起脚踏实地,一步一台阶,人们对这种得天独厚更感兴趣,秦中走到哪儿都能引来大片追随者。 仲永之伤发生在秦中进入本家学院的时候,测试之时,秦中前两场占尽风头,甚至力压本家继承人秦天。 事故开始在第三场,已是成埃落定,自身挑选功法的一场。功法与自身息息相关,与接下来的修炼路数相辅相成,选对了,你接下来的路就顺坦了一半。 挑选功法的过程繁复,当中包括“占卜”一项,便是通过天道之力来预测你的未来。秦中便是在这一场,一败涂地。 占卜的语言晦涩难懂,旁边的本家长老翻译过来就是“你天赋高,但是自小根基不稳,误了最好的时候”。 轻飘飘一句话,招来所有人的关注,最后经过核实,确定了秦中没有修习功法的资本。往日围在他身边百般讨好的人眼色瞬间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 “果然是旁支出来的,有点东西就鼻孔看人。”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傲的资本,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天才又如何?本家的秦天少爷不也有天赋?人家可从来没有恃才傲物,那可是真正的一步一个台阶站在这里的!” “有天赋,有身家,有背景的秦天都在努力,他秦中凭什么!” 天堂地狱,隔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秦中只身站在那里,不知何时身边已经没了人,他们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眼中的敬慕再不见踪迹。 台上秦天的父亲,秦家的家主大手一挥制止了台下的喧哗。 “洪长老,让孩子们开始选功法吧!” 功法有《一览众山小》《鹏程万里》《一步一个耕耘》三部,前二者若能修成,定当前途不可限量,至于第三部,说是功法,其实不过是用来打发门下天赋一般的弟子的。 “天儿,你先来吧。”洪长老叫了秦天上去。 台下的众弟子窃窃私语:“不该是让秦中去吗?” “秦中什么啊,根基都没打完善,这要真融合了,功法还不得被糟蹋了。”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第一啊!” “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秦家,秦中一个旁支提上来的,也是他不识好歹,抢了秦大少爷的风头,也是家主大气,真要是有心,秦中凭什么站在这里,凭他那古板的爹?” “我还是看好秦天。” “有家世背景还不急不躁,秦天日后必成大器!” 所以的好都被冠到了秦天头上,秦天迎着众人的视线,昂首阔步走上台。 洪长老是很欣赏这个孩子的,轻飘飘抬手制止了秦天向他施礼。 “这两部功法,你更喜欢哪一部?”明明是三部功法,洪长老却自发忽略过第三本。 秦天犹豫了,俊朗的脸纠结不已。 《一览众山小》是强大没错,但是想要踏上“凌云阶”,必须修得《鹏程万里》。 秦天将心中所想指出,然后虚心求教:“还请老师指点。” 洪长老抚须,不吝赐教:“想蹬‘凌云阶’,《鹏程万里》自是不二之选,但是,天儿,你改知道大陆之上,凌云阶并非尽头,而是新的开始。” 秦天若有所思:“老师是看好《一览众山小》?” 洪长老:“真是如此,天儿,依你的天赋加恒心,若选《鹏程》定能蹬阶,但是,《鹏程》不比《众山小》,你可能明白?” 他这意思很直白,秦天若选了《鹏程》一定能上凌云阶,但是他若不选《众山小》,这里也就再没人有资格碰这本书了。 《一览众山小》——它的格局便非区区一个凌云阶能抵。 “学生……还想再考虑一番。”秦天无法这么快做出抉择。 当然他没选,也不代表旁人就有资格挑了,直到所有人上去下来,那两本书依旧放在原处。最后就只有秦中没上去了。 秦中手伸向《鹏程》,却被人中途截下。 洪长老说:“这不是你该选的。” 秦中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神,闻言问道:“我是榜首,有何选不得?” 洪长老摇头:“空有天赋却无根基,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两本,都不是你该挑的。” 旁人的羞辱不绝于耳,却远远比不上洪长老这几句来的更加耻辱。 手中的书被抽走,另一卷被递过来。 洪长老说:“世人皆知《耕耘》是俗人功法,却不知为何会与《鹏程》《众山小》并列,你可知其原有?” 秦中摇头。 洪长老说:“一步一耕耘,耕耘皆收获,付出多少便能得到多少,这样浅显的道理,却被世人忽略了个彻底……” 飞升在即,秦丹阳脑海中回想的仍是这番话,他用了十五年来消化它,最后这份耕耘反馈他的,是脚下的通途大道。 拔了出来:“小七你这孙子想干嘛?怎么说话呢!” 宫九歌见木十四拔了刀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登时就问:“你做什么?” 木十四糊着一手的血解释:“刀上有毒,我现在没力气,只能把刀拔了——” 迎着宫九歌看大傻的眼神,木十四感觉脑子也被药了,他迷迷糊糊的抹了把伤口:“我,我再插回去?” 宫九歌姑且就相信他这是被药扰乱了思维,赶忙将披风解下来捂在他伤口处。 “现在走,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宫九歌背对着小七说。 (补补补) 风起云涌,雷霆万丈,天空如同打翻了的砚台,墨色晕染,当中出现旭日如一点朱砂,谁都没料到,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竟然有人登上了“凌云阶”。 对于俗世之人而言,修得上层功法便有了争一争“凌云绝顶”的资格,从此位列仙班。 秦中凌空而立,低眸扫过眼下他待了三十多年的地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年的他,在这个弹丸之地受尽百态炎凉,如今神籍已定,回顾前尘,那些让他烈火灼心般的过往如云烟过眼。神祗之下,世人皆蝼蚁,不过尔尔。 秦家第十九代传人,秦中,字丹阳,今日,一步登天。 秦中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的枉城中无人不晓,有知情人士传言,秦中乃是秦家分支,他爹是秦家家主的叔叔的孙侄女的舅舅的外甥的第十九个孙子,这点真假姑且不论,总之这分支是分的清清楚楚,毫无干系。 因为在家中排十九,又恰逢碰上了秦家传到第十九代,秦中就还有个诨名叫秦十九。 秦中他爹沾着秦家的光读过几天书,接触到“中庸之道”沉迷异常,恰逢妻子有孕,便从中择了一字,敲定了“秦中”一名。 中庸中庸,秦中没能习得中庸之道,却也和这两个字沾了关系,准确来说,是沾了这二字的谐音。 仲永,伤仲永,大诗人王安石手下的人物,幼时聪慧,直到天赋不加以培养泯然众人,秦中的经历,与方姓仲永不谋而合。 秦中幼时天赋出众,一个小小的分支能拿到本家的资源,由此天赋就可见一般。比起脚踏实地,一步一台阶,人们对这种得天独厚更感兴趣,秦中走到哪儿都能引来大片追随者。 仲永之伤发生在秦中进入本家学院的时候,测试之时,秦中前两场占尽风头,甚至力压本家继承人秦天。 事故开始在第三场,已是成埃落定,自身挑选功法的一场。功法与自身息息相关,与接下来的修炼路数相辅相成,选对了,你接下来的路就顺坦了一半。 挑选功法的过程繁复,当中包括“占卜”一项,便是通过天道之力来预测你的未来。秦中便是在这一场,一败涂地。 占卜的语言晦涩难懂,旁边的本家长老翻译过来就是“你天赋高,但是自小根基不稳,误了最好的时候”。 轻飘飘一句话,招来所有人的关注,最后经过核实,确定了秦中没有修习功法的资本。往日围在他身边百般讨好的人眼色瞬间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 第四百一十六章 幕族 坐诊的医师被强行提了过来,他手放宫九歌脉上时,是真的想问一句“你是想她死吗?那还送来干什么?”诸如此类的话。 到底行医多年,哪怕医术不涨情商也满值了,医师说:“……这位姑娘,有极为严重的内伤……”严重到他救不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似乎还经历了很长时间的颠簸……”要知道病人最忌讳这个,本来就半条命了,这下颠的半条都快不剩了。 “似乎,还有心病?”有过急火攻心的迹象,也是,病成这样还带着赶路,但凡有点力气早跟罪魁祸首同归于尽了。 (补)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一十七章 你太让我失望了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是我强迫他的 (关于小说,作者后期修改过的盗版网址可能更新不出来,大家可以下载个17k手机app,里面每天能领20kb,一章节只要18kb,反正作者也只有条件一天更一章,委屈大家看了。不想花kb的,等24小时过了时间也能看广告解锁章节,就这样,感谢每天追更小伙伴的喜欢。另,特殊时期大家注意身体,安全为上)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一十九章 敢不敢再记仇一点 (因为章节2000字和3000的价位不同,差三到四个kb 所以作者修文字数上不会有缺漏的,大家放心。。看章节字数不够就回来二刷)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章 我拒绝了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一章 流言蜚语不可信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二章 谁更厉害啊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参不参加宴会 (总有一天,作者要把欠的章节补回来)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临阵反水 (前一章等等还有补充,标题署上了算)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五章 她快要忘了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容灵器被调包了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正的历史走向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关小黑屋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章 逐渐被同化 (电脑版大家点进去的话有字数提示,话说手机版有木有哦————每章3000+是原则,字数不会少,少了就是还没补上,大家看新章节的时候可以顺带翻一翻前一章)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一章 拥有灵力的方法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二章 我和你爹离婚了你跟谁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时间线重合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四章 记忆重叠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五章 各司其职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六章 都想你活下去 方压抑着暴躁不耐烦道:“说解决的办法。” 许虎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合适的‘替死鬼’就行。” 方:“替死鬼?” 徐虎:“对啊,虽说这有监控,但是校长办公室又没人站岗守着抓人,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承认,赔了钱,不就没事了吗?” 方一巴掌从他头上糊过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老子自己看着办?” 徐虎边“哎呦哎呦”叫唤,边躲闪:“哟,大哥,你倒是听我说完。” 方一脸的“我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徐虎挤眉弄眼:“这一般人吧当然得挨处分,但是有那么种人,独得老师偏爱,怎么可能吃处分!” 方很快领略了他的意思。 徐虎见他并不排斥,心里很快敲定了人选:“我们班那个强,成绩那么好,你说他犯点‘小错’,那班主任,舍得扣他的学分吗?” 方脸上多云转晴,嘴里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可以啊你小子,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计划当中的重要节点便是怎么让班长张强顶岗,要知道这种只会读书的三好学生,记一次过比要他们的命还严重。 “我记得下一堂是英语课吧?上次老巫婆是不是说要模拟测试来着?” 徐虎边点头边惊讶的看着他,方竟然知道今天要考试?他竟然听课了? 方当然没听课,不过是老巫婆嗓门太大,把他硬生生地吵醒了,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方说:“张强他这种好学生最怕什么?抓住他的弱点,还怕他不出来顶这缸?” 徐虎在旁自然是百般附和:“方哥牛逼。” 走廊的拐角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徐虎纳闷:“楼里还有野猫?” 方顺着声源走过去,突然娇从那个方位冲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方,许,徐三人皆是一愣,不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还是陈娇娇。 “陈娇娇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虎问。 陈娇娇抬头挺胸,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你们管我呢。哈,我看到了,你们打球砸碎了玻璃,看我不去告诉老师!” 她虽是这样说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不由自主瞥向一侧。方发现不对,疾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藏在拐角,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贼兮兮地想溜走的杨婵。 “看我发现了什么?”方指着杨婵怀里的奶猫道,“学校里不准养宠物你们知道吧!” 杨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这瞪视配上她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就跟怀里的猫一样,毫无杀伤力不说,反而像是在卖萌。 “知道又怎么样!还有,你刚刚拿球打碎了玻璃,还想拿强顶岗的事,我都听到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坏!” 方没料想她们二人听到了这么多,当即冲到杨面前,要是眼下这站着的是个别人,他拳头早就上去了,但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总不好打女人不是? 方声音放轻:“我说,我们俩也没仇,上次背课文你拆穿我作弊的事也没和你计较,这次的事,咱就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俩围观小弟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方这暴躁狂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然他温柔的对象并不领情,杨婵一手护着小奶猫,一手退开方。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你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方被推开也不恼,接着道:“意思就是,我不把你养猫的事说出去,你刚刚听到的事,也要当没听到。” 杨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你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怎么过分了?他又没什么损失,而且钱又不是让他掏!”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杨听了不爽:“怎么就说没损失,他今年还要评模范生,这事儿往他身上一背,那可就全完了!” “什么狗屁模范生,评了那个有什么用?” “没用也不是你让人背锅的理由!”杨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寸步不让。 “还有,”杨婵接着道,“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去啊,你去承认这是你干的!” 徐虎见势不妙,打断二人插话道:“不行,方哥学分再扣就要被劝退了,他未婚妻要跟他闹分手的!” 娇惊呼一声:“未婚妻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杨的反应和娇差不了多少。 方被两个女孩子的眼神看的恼怒,瞪了一眼徐虎道:“就你多嘴!” 接着他对杨说:“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你的猫也就别想养了。” 杨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还说我呢,”方回嘴,“话说我找张强管你什么事!你暗恋他啊!” 杨婵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才暗恋他,你全家都暗恋他!” 方说:“不然这样吧,我未婚妻那边估摸着要凉。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张强。” “表白了表白了!”娇娇在旁雀跃欢呼,没人知道她在雀跃什么,杨这个好闺蜜也不知道。 徐虎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方皱眉:“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个书呆子好?” 杨:“我拒绝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 方单手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论长相,老子比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好,论身高,我一米八出头,还会打篮球。你看不上我,就喜欢张强那样的白斩鸡?” “是啊是啊,”娇娇在旁道,“婵儿,论成绩,他还比班上男生都低呢!” 方:……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 徐虎见势不妙,和许一起托着娇离开了。 楼梯拐角处这下只剩下了杨和方。 方很识趣他们有眼色,接着对杨道:“还有,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张强麻烦。” 杨被他的理直气壮噎的不轻:“你是有病吗?你都有未婚妻了,还要我做你女朋友?” 方说:“我要是承认了玻璃是我砸的,就得赔钱扣学分被劝退,未婚妻也得吹,未婚妻一吹我在兄弟里就抬不起头,你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人。不然,我就只能去找张强喽!” 杨咬牙切齿:“卑鄙!” 方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奶猫:“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知法犯法’?”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拉张强下水,还把你养猫的事也抖出去!” 陈娇娇被徐虎拉走,还不断地回头:“唉,唉,你们拉我干什么,撒手!” 可怜徐和许两个大男人也没能把陈娇娇一个“弱女子”降服,堪堪拖着她离开那处。 陈娇娇还在叫嚷:“喂,你们干什么,拉我干什么,那个方会欺负我们婵儿的!” 徐虎拉着人不肯放道,许在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三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见方和杨并排下来了。三人不由地将视线都放了过去,想看看这二人怎么样了。 徐:“方哥?” 方接收到来自徐虎的疑问视线,爽朗地点了头:“杨婵,我女朋友!” 杨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假扮的! 方对“新女友”的瞪视视若无睹,伸手一指徐虎:“过来给你方嫂抱猫。” 徐虎故意做出一副谄媚的模样:“好嘞,方哥方嫂。” 杨婵退后一步护着小奶猫:“谁要你们抱了,娇娇,我们走!” 陈娇娇不明所以,在这对“新人”身上扫视几圈后,跟着杨婵走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想问个清楚。 杨和方有约定,不能把他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面对好闺蜜八卦的眼神,杨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娇娇拍拍好闺蜜的肩膀:“看开点,至少他帅不是?” 杨决定要单方面地和她这好闺蜜绝交俩小时,没两包辣条不复合的那种。 二人刚藏好小猫咪,进了教室,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两个男生围在她们的座位上,正在搬东西。 杨冲上前,对试图搬她同桌东西的同学道:“你们做什么!” 方也回来了,他一手拎着包甩在背上,一手插兜,腿长肩宽,俊朗的脸上带着痞坏的笑,看的班上的女孩子红了脸。 “哟,小婵儿回来了,这不我那位置太偏了,想和你同桌换换,顺便,”方俯身,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在她耳边低语,“坐近点有利于我们培养感情啊,女,朋,友!” 杨的同桌就是自个儿好闺蜜陈娇娇,对方眼下正看着杨假哭:“婵儿,我舍不得你啊婵儿……你们动作快点,唉,把我那本插画带上,这个就不要了,对,就这些了。” 杨:…… 方这波操作着实大胆,敢在学校打击男女生搞对象时往女孩子身边凑。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来,方问杨说:“你把猫藏哪儿了?” 杨本来不想搭理他,架不住他烦,指了指自己的课桌:“里面,别忘了给我打掩护。”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人固有一死 在无比压抑的气氛中,宫九歌听着楚惊凰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 “不是……” 宫九歌莫名有种感觉,这二人的话题虽处处带着她,但这氛围她却是半点都融不进去。说归说,别拉她挡枪啊! 当事人是这么想的,但是两位发起人似乎并无意放过她。 楚昭昭与楚惊凰对视一番,蓦的笑了,再次面向宫九歌:“他为你做了不少,我这局外人也看着感动了,怎么,刚刚我不留心听到身体什么的,你看上他身体了?” 宫九歌被人莫名捉奸,还捉的理直气壮,登时就不爽了:“说真的,比起他我还是更欣赏你多一点,你的身体。” 说完她也觉着这放话的举动幼稚,摆摆手示意他们能出去了。 “该干嘛干嘛去。” 楚惊凰先行退场,临走时别了楚昭昭一眼,隐有警告的含义在内。 楚昭昭只是笑,楚惊凰的态度她并不放在心上,目送人离开后,她笑着看向宫九歌。 对方拉扯着皮肉上翘嘴角的狞笑成功膈应到了宫九歌,眼瞅着对方的精神在一个极度紧绷的状态,宫九歌理智道:“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你认为呢?” 楚昭昭成功被这句话吸引到了,她舒缓僵硬上扬的嘴角,道:“你说是谁的债谁的冤?” 宫九歌:“至少不是我的,你回去慢慢想吧。” 对方驱逐意味明显,楚昭昭却毫无去意,反而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就在宫九歌考虑到二人动起手来,她的优势占多少的时候,楚昭昭动了。 宫九歌俨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不了楚昭昭却只是调整了下坐姿,接着对她道:“我刚刚来的不巧,不少话没听到,不过似乎你们没谈拢,你还看上了楚惊凰的身体?不,是他要把自己都给你!” 宫九歌:“你这话我听着怪别扭的——澄清一下,我做的决定跟容器是谁毫无关系,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放一放。”和楚惊凰先前的对话相似,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楚昭昭没去留意这些,她在意的是另外的事:“你给我交个底,你如何看待楚惊凰?你对他了解多少?” 宫九歌:我倒也不见得了解的比你多。 “我心思都在哪你也知道,旁的人是真的分不出心思了解。” “你若真心相待赤厌晨,又为何没接受他们的提议,就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活多久?”想到这,又闻楚昭昭阴恻恻地压低声音问了句,“还是说,关于鬼灵,你又知道了什么,冒着身死也不敢越界?” 宫九歌由衷觉得眼前的人信息库该是最全的,恐怕连赤厌晨都有可能略逊一筹,可对方的行为俨然是刚焊好的钢筋混凝土,你给她一刀都问不出个准话。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宫九歌一字一句道,“知道了这么多的你,眼下是个什么立场?” 楚昭昭,作为一个典型的八面玲珑的人物,哪怕是之前对宫九歌下过狠手,哪怕这件事不是秘密,甚至赤厌晨一行都知道风声,但是这并未影响此人在宫九歌等人面前露脸的频率,包括还有一定程度的话语权。 宫九歌没等楚昭昭应答就替她补充说:“当然,你也可以说自己眼下只是个身陷爱情的失足少女。” 楚昭昭话音一卡,脸色难看的仿佛吞了只苍蝇。 楚昭昭:“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儿?” 宫九歌:“立场不好听还是少女不好听?” 楚昭昭:“我觉得是失足不好听。” 宫九歌没说话,楚昭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改口的下文,悻悻道:“我能有什么立场,混吃等死呗,楚家我说不上话,混在几大家族里身份又普通,对鬼灵也没个了解……唯一能做的怕就是做个谁的容器,毕竟这副躯壳还算合格。” 最后一句让宫九歌醍醐灌顶,敏锐地揪住了某项线索,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莫不是,楚惊凰一行在挑选容器时,把楚昭昭也列入了备选行列?! 宫九歌瞅了眼楚昭昭的脸色,很难排除这项可能,琢磨了一会儿,她谨慎地再度计算起来二人动手后她的优势。 楚昭昭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顾自道:“不过我是真的好奇,你顾忌的那些事,真要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宫九歌连赤厌晨都没解释,怎么会跟她透底,但要是不说个章程出来,眼前的人相比会没完没了。楚昭昭眼看着宫九歌气场骤变,仿佛身心忽然升华,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质的转变。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宫九歌说着觉着这两点带入自己都不太对味儿,勉强着加了句格格不入的,“或众望所归。” 楚昭昭觉得最后一句怪别扭的,仿佛破坏了前半截话的某种完整性,但是听着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结合着这话的意思一琢磨,仿佛能品出几分大义献身的味儿来,但是就楚昭昭了解的这个人,宫九歌,这幅属性俨然跟她违和,就像是吃甜粽子忽然咬到了鲜肉馅儿,怪膈应人的。 宫九歌没等对方提出质疑秀嘲讽,直接一个“暂停”的手势下逐客令。不料楚昭昭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狠狠一撕。本来以为事情过去的宫九歌完全没能防住她的突然出手,顿时领口一凉。 “你干……” “吱呀”一声门开了,楚深的身影背着光出现在门口。 楚深:…… 宫九歌:…… 楚昭昭……楚昭昭的心思都在宫九歌身上,并没注意推门的人是谁,她似乎在求证什么,一个劲儿地拽着宫九歌衣襟往下拉,宫九歌人都傻了,任凭她如何智力出众也没料想过有一天会被同性非礼。楚深立场就更尴尬了,里面动手的是他侄女,撇开这关系不谈,进去阻止吧,宫九歌衣衫不整难堪,不阻止吧,眼看人是被迫的,掉头就走不是见死不救么! 宫九歌绝对是最理智的那个,死死拽着衣领不让楚昭昭得逞,同时声音不见起伏对门口杵着的人道:“你先到隔壁坐会儿。” 楚深松了一口气,果断转身。 宫九歌还是没扛过楚昭昭的蛮力,左肩的衣物被扯了下去,楚昭昭达成了目的,还未等看清衣物下的风景,就被蓄力好的宫九歌一脚踹飞出去。 “你……”楚昭昭见她挡住了那片肌肤,忙道,“住手!” 宫九歌内心恍若哔——了只狗,心说你要是个男的搁现在手都没了,然而这衣服也不是说整理就能整理好的,刚刚二人纠缠的太厉害,衣服从腰带里扯出一块,要整理好得先把腰带解下来,然而迎着楚昭昭虎视眈眈,宫九歌表示她并不想这么做。 “你左胸,有个红痣对吧?” 宫九歌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下意识低头,一片浅色的宫字图纹映入眼帘。 楚昭昭看她反应,觉得自己说对了,捂着被伤过的腹部站起来,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果然,这才是理由。” 宫九歌额角一跳。 楚昭昭说:“你之所以不同意换躯体,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在这之前,你便已经换过了,而理论上来看,人的魂灵是没办法进行二次更换容器的。” 宫九歌心说她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清楚了,她更换的躯壳是父亲使用秘法做出来的,并非直接夺取抢占他人身体,这中间该是有个别差异的。 楚昭昭是不清楚当中弯弯绕绕的,看着对方沉默不言,她接着道:“更换后最明显的标志便是胸口的红痣。”仿佛是敲定了一般。 明白过来对方是为了求证,而不是有特殊癖好,宫九歌起身,将腰带解开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胸前的图案显露无疑。 楚昭昭错愕。 “你……你……” 看来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想歪了,宫九歌顺势点头。 “你竟然为了遮盖痕迹在身上弄了这么丑的图案!”语气满是不敢置信。 宫九歌:…… 我可去你的! 不怪楚昭昭多想,谁让事情往哪儿一放,逻辑链清晰明了还对应人物三观行径,尤其,这图案也是浅浅的红色,在白皙的肌肤上异常招眼。 宫九歌冷冷看向她,手上停了动作:“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这么丑?!” 赤厌晨提炼元灵无所成,也半猜得出宫九歌的想法,于是乎并未制止手底下人的动作。想了想这个点他们应该找宫九歌交涉过了想看看结果如何,不料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表情凝重的楚深。 楚深后来想了想,宫九歌那么一说应该是和楚昭昭达成了什么共识——虽然并不清楚有什么共识是一方不太乐意的,但总归二人还算和谐,旁人看到了怕是会误会,于是看到赤厌晨往这边来了后他就说了句: “她现在还不方便。” 说完人就后悔了,这话跟别人说还成,跟赤厌晨说是真不合适,毕竟这二人的关系是真没什么不方便。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个人近来的关系看着紧张,让楚深生了一星半点错觉。 赤厌晨还是去了,推门进去后他终于明白了楚深的话是什么意思。 宫九歌半躺在大椅上,腰带垂在地上,外衫凌乱地搭在扶手上,楚昭昭则双手撑在椅子两侧,头埋在人颈下,二度开门声也没能让她抬头。这绝对是视角问题,但是架不住她们二人真的无辜。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失败了 宫九歌:我求求你们进来的时候敲个门好吗?还有守卫呢?怎么还没回来! 楚昭昭终于松了手,和赤厌晨错身而过走了,楚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觉着差不多了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进来。 进来后的楚深很理智的没提刚才发生的事,声音很平静地开始说自己的进展。 “目前我这边进展不小,还发现一件事——鬼灵能够被平复怨气,找全尸骨方能入轮回。” 这条消息倒是和宫九歌的计划生了冲突,但也不能说完全冲突。 宫九歌:“逆推法,如果是因为尸骨未寒,怨气未消才为鬼灵,那城外鬼灵如此庞大的数量,他们的尸骨在哪?” 楚深:“可见这种原因是个别,这么大的数量,我更偏向类似于某种感染!死人或是濒死的人接触到鬼灵后被同化,这类种群是没办法被平复的。” 所以还是得采用应激手段啊! “我听说你试图提炼元灵?”楚深问。 宫九歌没隐瞒,将五行压制鬼灵的构思提了出来。 楚深皱眉,令宫九歌意外的是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不满话题的意思。 “既然早有了想法,为什么要现在才开始实施?” “倒也不是想实施就能实施的了的,主要是元灵提炼……”宫九歌说到这话音一顿,接着对赤厌晨道,“这东西充其量是靠运气,也可能是地方不对,跟你的实力没关系。” 赤厌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却说楚昭昭出去后,脚下步子不停,径直往楚惊凰的方向而去。 楚惊凰俨然是不欢迎她的,一时间没个好脸。 楚昭昭是有备而来,在人下逐客令之前截下话:“你想救她是不是?” 这句是个空话,但成功截住了楚惊凰的话根。 “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得偿所愿!” 就如宫九歌所言,元灵没提炼成,很大原因是地方问题,没过多久,赤厌晨成功提炼木系元灵的消息小范围传开。 宫九歌得知这一消息时正在城外携小七一行完善法阵,消息传来人群一阵哗然,皆为此事振奋。 宫九歌安抚下众人:“行了,还在外面呢,收拾收拾等回去了再乐呵。”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去做扫尾工作了,宫九歌在外围踱步一圈,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崽子的法阵造诣颇为欣慰。 就在一行准备回去时,宫九歌察觉外面有异样动静。 “什么声音?” 同行的人诧异,纷纷竖起耳朵,但都表示没声音,他们都没听到动静。 宫九歌往后看了几眼,到底没发现异常,抬手示意他们都回去了。结果这一转身,宫九歌就听到小七的声音: “快让开啊——” 宫九歌念头允许但反应跟不上,身子仿佛被钉在原地,身后罡风的恐怖压迫近在咫尺,每分每秒的感受都异样清晰。 又一枚元灵问世,喜悦还未蔓延全城,噩耗便接踵而来。 宫九歌,出事了! 不是心存侥幸的半死不活,而是真真正正的死讯。 楚惊凰得知消息最早,话一过脑就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半踉跄着往外走。 小七一行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主心骨,但是这时,楚昭昭站了出来,说人,她能救,但是眼下要瞒着消息,不能让事情闹大。 这事儿上到楚深下到城楼守卫无一不晓,还要怎么闹大?眼下唯一需要瞒着的就是赤厌晨了,瞒也瞒不了多久,至少是把人先救回来。 小七存疑:“凭什么信你?!” 楚昭昭没说话,斜视了眼楚惊凰,楚惊凰一夫当关站了出来:“以我性命担保,让人换个全新的、完整的身体,健健康康。” “只是这件事姑且不能让赤厌晨知道,”楚昭昭一再提醒,“最初朝渺不同意,他是第一个首肯的。” 小七抱着人的手紧了紧,怀里的人俨然没了温度,鲜血浸透素色衣裳,刺目的鲜红湮灭了最后的理智。 “好。” 赤厌晨心里忽然一空,接着就是难言的刺骨的疼,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生生从心脏上挖下一块肉来,连理智都在叫嚣痛苦。 “赤大人?”旁边有人察觉他的不对劲,忙上前查看。 赤厌晨拂开过来的人,吩咐随从说:“去看看朝渺他们回来没有。” 随从领了命刚要走,赤厌晨改变主意打算自己去一趟,刚出门撞上迎面而来的楚深,看模样明显是有事。 天空惊起一声闷雷,不多时乌云压顶,接着大雨瓢泼。 赤厌晨:“城外的人回来没有?” 楚深声音一哑,脸在背光的位置看得不太清晰:“小七他们,刚刚都回来了。” 赤厌晨:“那就好,有事晚点说,我先过去看看。” “赤大人,”楚深开口叫住了他,“不急在这一时回去,我此趟过来有事。” “你真的愿意献出躯壳?” 怀疑的语气,不善的气息弥漫在这一方空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楚昭昭身上。他们先前准备了不少容器,得知楚昭昭愿意帮忙还挺庆幸,不想对方竟然是直接将自己的身体当做容器打算直接用给宫九歌。 楚昭昭说:“事到如今,你们还能去哪找个更合适的?恕我直言,再多一会儿,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了,眼下你们除了死马当活马医,还能怎么样?” 木十四疑道:“你们倒也不是能为对方舍身的关系。” 楚昭昭坦然说:“我承认这件事中藏了私心,但是眼下事态紧急,你们真的要放弃唯一的机会吗?” 去联络他们之前安排的人俨然来不及了,且不确定事情捅出去后会不会遭遇阻拦,最后楚惊凰立下担保,这件事终于得以成功进行。 漫长的两个时辰将事情终成定居,赤厌晨得知消息赶到时,空荡荡的寒窖内只剩下两方冰床,体形相像的人各躺一床。 宫九歌身上的衣物尚未更换,离开时便是这么一身,血液已经浸透了上衫,映着毫无血色的脸更是冷白。 赤厌晨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已经抓住了床上人的手,她静静躺在那里,像每一次睡着一样,睫毛下浅浅的阴影是那张瑰丽的脸上别有的色彩。 “……本来修缮完法阵要回来的,谁知道会突然出现一只凶兽,当时的情况始料未及,人,当场就没救了。” “突发情况所有人都没料到,是楚昭昭站出来说愿意拿自己的身体充作容器,但是,她失败了,两个人都没能活下来。” 小七三言两语说完事情经过,在最初的悲哀过去后,楚深问了几句细节,从中发现疑点。 “城外的凶兽早先便被清理过,怎么会出现在法阵那处?”退一步来说,宫九歌当时的站位、与他人的距离该是有多巧合才会被当成目标,当场殒命?! 小七当时在场,对那个瞬间的感官比谁都要来的直接,亲眼目睹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赤厌晨将宫九歌指尖的血擦干净,听着楚深小七的对话一直没作声,半晌,等旁人声音停了,楚深听到他问:“为什么没人过来通知我??” 眼瞅着他眼下的状态实在不对劲,像是堆满黑火/药一点就炸的炸/药桶,谁都不敢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场上寂寥无声。 “因为你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楚惊凰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看到他进来,小七一行脸上的表情各异,谁都说不好,毕竟是楚惊凰信誓旦旦做担保让楚昭昭上手的,虽说他们当时也来不及执行别的办法,眼下就算要怪罪,偏偏楚昭昭也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怪谁?他们能怪谁? 楚惊凰:“最初她不同意,你是第一个附和的。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无非是一死,只能冒险一试! ” 楚深听着哪里不对,不由出声问说:“你们在说什么?同意不同意什么?还有,为什么昭昭愿意把自己当容器换给朝渺,她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这问题一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楚惊凰身上,然对方并没有对此作解释的意思。 “是进行到哪一步失败的?” 这个问题行外人还真没能力回答,倒是楚惊凰提前做过功课,有着一知半解,他说:“是在魂灵被提取出后,没能顺利与楚昭昭的身体融合。”这就是说,宫九歌的魂灵,眼下都不在这两个躯壳中。 宫九歌魂灵的去向,没人能说清楚,就连楚深这个有能力招魂的都不见得能找到。 宫九歌不知自己是何时生了意识,自从有能力接纳记忆开始就四处飘荡,没错,是飘荡,看着有实体没实体的鬼灵,纷纷扰扰的人类,自己似乎那边都不沾,与整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她遇到一个人—— “你在,对不对?”男人容貌俊美,眼神孤寂,光一个背影就充满了故事感,深邃迷人。 宫九歌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疑道:“你看得到我?” 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个误会,这人看不到她,且仅仅只是在自言自语。 第四百三十九章 你见鬼了 宫九歌一路飘来见过的人不少,像这样自言自语的还是头一回接触,登时就有几分好奇,在此人身边逗留许久。 “你当初是真的决定了放弃她?” “没有,从来没有,”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有办法招魂吗?”她要找回她的魂魄。 楚深摇头,表示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她没有变成鬼灵……或许是真的进了轮回也不一定。” 赤厌晨手死死摁着额角,面部狰狞。 “楚昭昭呢?” 楚深听他问起,脊背不明显一僵,接着若无其事说:“她的遗体被楚惊凰带走了,魂灵下落不明。” “也下落不明?”从绝望情绪中缓和过来的赤厌晨终于恢复原有的理智和判断,“这是更换容器的后遗症?” “不,并不,”楚深摇头否认,这事儿也瞒不了,索性/交代彻底,“说真的,像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昭昭的手法,我猜测是在人身死后聚魂,而后以献祭的形式将自己的魂灵封印,让后来的魂灵完全占据本身……这办法起初只有理论基础,根本没人试过,原本楚惊凰一行安排好的也并非此法,可见当时的情形的确是刻不容缓。” 赤厌晨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颔首示意楚深后,径直往一个方向而去。 楚深得知他是要深究这件事了,忙上前将人拦住:“当下要紧的是元灵一事,你忘了她心心念念的是什么了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唯一牵制赤厌晨的人没了,更准确点说,愿意接管眼下这烂摊子的主心骨没了,要怎么把事情进行下去! 眼见赤厌晨事不关己要走,楚深搬出最后杀手锏。 “你还记得你们的孩子吗?” 这话果然起了效果,赤厌晨脚步停下,下意识摸向腰间挂着的匣子。 楚深到处隐瞒依旧的真相,每个字都像一把刀:“你带着的那只容灵器,是空的。” 真相破土而出,背后的含义简直不能细想。楚深看不清背对他的赤厌晨是什么表情,但是魂灵状态的宫九歌看得清楚,他在笑。那是一种宫九歌无法形容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嘲,接着便是彻骨的悲凉,整个人都沉浸在莫大的哀伤中。 宫九歌从二人的对话中隐约能感觉到,让他有这般情绪的人对他十分重要,且人貌似因为什么意外没了。 这,咱也劝不了不是? 宫九歌全然忘了她现在是一只游魂的事实,看着赤厌晨终于点头,向楚深妥协,更确切来说是向他们对话中的主角妥协。 楚深:“她先前将孩子的魂灵给我,让我超度送入轮回,这件事的前提是摆平鬼灵,就只能靠你了。” 赤厌晨深深吸了口气,嗓子咯的发疼。 小七一行在法阵上的造诣虽比不得赤楚,但是独当一面不成问题,法阵部分姑且交给他们。这件事中最重要的元灵。 在楚深的规劝监督下,其余的元灵也逐渐成型,唯独差了一个——火。 元灵的提炼环境严苛,元素必须充足,别的还好说,这火,难不成要放一把火? “没那么简单。”先前几次的提炼,元素无一不是至纯。退一步来说,这火要燃必须有个燃点,烧什么是问题,而且要烧多少才能达到提炼条件! 这件事显然不止他们在愁,那几个家族的联盟也在为难,甚至私底下已经在尝试着烧东西了,烧什么?第一个想法自然是木了。于是乎城外频频失火的消息接连不断,就连动过此念头的楚深都骂了句“丧心病狂”! 赤厌晨:“去试试吧。” 听他主动提出来,楚深自是没异议。放火的那家负责人听说赤厌晨愿意试试,喜不自胜,就差敲锣打鼓去其他几个家族面前炫耀了。 楚深提醒说:“大人先别急着高兴,这元灵要是炼不出来,您还得担烧山的罪,现在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人刚想说这么干的不止我一个,但转念一想楚深的话也颇有道理,只有他得了青睐,万一事没成,少不了人多看他们笑话。 赤厌晨没去理会这些人的花花肠子,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些事。一行人很快出了城,大火蔓延了整个山头,还没有熄,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火势虽大,但站外面只能汲取微量的火元素,只一眼就知道这事儿不成。 宫九歌也跟着出来了,比起在场活人的感官,她能更为明显的感觉到这当中的腐败之气,不单是属于草木的腐败,还有人! “这山头有没有人进来?”赤厌晨忽然心有灵犀地问了一句。 负责人搓着手,半迟疑解释说:“这边离城池有段距离,该是不会有人来的。”就算现在还有人,也不可能活着了。 宫九歌听着皱眉,这些人是想干什么? “大人不妨进去试试?” 一般人进去有去无回,但赤厌晨除了元灵傍身外还有法阵加持,不寻死的话是完全没问题的。 宫九歌看着人孤身进去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置身烈火中,火元素果然充沛不少,但想要提炼元灵还是天方夜谭。 如果这么大的火势也无法提炼,那真就一点头绪都没了。 烈火中不只有高温,还有呛人的浓烟,宫九歌这样的阿飘都看着不适,别说赤厌晨这样的活人了。 法阵的效益减弱,火舌舔舐上赤厌晨的衣摆,宫九歌手附上那一片虚无,随手将那块法阵修补好。却见赤厌晨忽然停了手里的动作,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眼神穿过她无形的魂灵,在某处聚焦。 “渺渺?”赤厌晨声音小心翼翼,生怕惊了人一般。 宫九歌绕着他飘了一圈,确定对方是看不到她的。 “你在对不对?” 这话宫九歌之前就听过,她要是能说话,绝对会规劝一句“人死如灯灭”“人要向前看”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捕风捉影以为是爱人的魂回来了,她这局外人都看着不忍。 哈?你问那她是哪来的?反正不是这么来的! 宫九歌倚着一颗熊熊燃烧的树,没有作声的打算,忽的见对方猛的撤去周身的法阵,就那么立身于烈火中,宫九歌猛的睁大眼,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是要自杀么?!” 然而她说话旁人是听不到的,宫九歌想着来都来了,她能帮就帮吧,这年头的熊孩子真是糟心。 事情果然如赤厌晨料想,他撤下法阵后,周身忽的蔓延起一股凉气,与外界的火势隔绝,仿佛一层看不见的透明保护伞。 宫九歌很想劝一句,孩子别作了,咱先出去吧,这地方我没事,你是真的要命啊! 然而赤厌晨好不容易想法得到证实,哪里舍得走。然而在这之后,对方再无回应。 赤厌晨冲出火场,楚深见人没事松了口气,却见对方拉着他就往火场里跑。 楚深:? “等等,你做什么?” 刚跟着出来的宫九歌也想问这个问题。 楚深可没本事安然无恙进出火场,挣扎着不肯进去:“到底怎么回事,你在里面撞鬼了?” 赤厌晨:“我见到她了,渺渺回来了!” 楚深:“……还真撞鬼了?!” 宫九歌:……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 楚深是不可能跟他进去的,但拗不过赤厌晨的狠劲,情急之下楚深大喊:“你怎么知道她是在里面而不是跟着你来的!她在里面干什么!” 这话点醒了赤厌晨,原来之前的感觉不是错觉。 “那,她现在……还在不在。” 楚深:“不然你问问?” 宫九歌会给回应就有鬼了,二人无功而返。 等回去后,楚深深知这事儿不给个交代赤厌晨决不罢休,眼下城外的法阵已经布好了,就差一个火系元灵,这个节点是断然不能出岔子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虽然楚深并不相信,“那我们能试试和她交流,她应该是没法和你直接沟通的,不然早现身了。” 赤厌晨思索一瞬:“用法阵?” 楚深点头:“可以试试。” 宫九歌在旁并没有搭理这俩大傻子,等了一会儿没反应,楚深倒是毫不意外。 赤厌晨看向楚深:“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楚深想了想,差人取来一方砚台:“你用这个研墨,在纸上写字,如果人真的在,你们便能在纸上交流。” 放下东西,楚深便找借口离开了。 赤厌晨几乎是迫不及待摊开纸笔在上面落字,宫九歌听着好奇,过去指尖沾了点墨,惊讶发现她竟然真的能碰到这东西。 当然,回信是不可能回信的。她一局外人犯不着充当人心上人,这事儿太掉价。 楚深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实在放心不下就去打听了楚惊凰的去向。得知对方在冰窖就直接过去了。 到了门口,楚深被法阵隔绝在外,叫了半天没人回应,出去的路上刚好遇到了木十四。 木十四:“他在里面很多天了,对了,楚昭昭姑娘的遗体应该也在里面。” 楚深悚,她那侄女对楚惊凰有好感这事儿,他倒是略有耳闻,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二人竟是双向奔赴的?! 第四百四十章 至少感觉是对的 如果是双向奔赴,那当前的境遇就是楚惊凰与赤厌晨二人皆失所爱,如果不是,那这事儿就大条了! “他这么久都不出来,你们都不担心吗?”楚深试图把人劝过去看看。 木十四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唉,让他静静吧!” 楚深又打听起宫九歌出事那天去过的详细地址,得到答案后往城外走去。因为这一块的法阵已经准备完毕,除了日常站岗的人之外基本没人过来。 楚深这张脸是有能耐当通行证的,没花多大功夫就成功进去了,进去后他拿出一只容灵器。 “吴宴,帮我找样东西。” 直到天黑楚深才回去,木十四还想着今天遇到这人的频率怎么这么高,想当初宫九歌要找人都得到处跑。想到宫九歌,木十四又不免悲伤。 楚深:“朝渺的遗体现在放在哪儿?” 木十四:上来就戳心窝子。 “应该是在大人那。” 楚深心说废话,我当然知道在赤厌晨那里,专程来问你不就是不想他知道! 了解对方的确不清楚后,楚深还是冒险去找了赤厌晨,赤厌晨还在试那方砚台,不出意外的没得到任何回应。说真的,楚深本人是不相信赤厌晨的说法的,但当本人面他不好否决,面对赤厌晨对他东西的质疑,楚深黑着脸再三表示东西绝对没问题。 “你是如何安置朝渺的?”楚深问。 赤厌晨:“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深:“……刚和人谈起昭昭的葬礼,想着要不二人一起下葬?还是你有别的安排?” 赤厌晨:“不用,都先放着。” 楚深:“那要不先把丧衣给换上,不然不吉利。” 赤厌晨手指轻捻,目光审视看向楚深:“她们的事我会安排,话说你怎么突然这么上心,是在城外发现了什么?”这话语气平淡道仿佛在问他今天天气怎么样? 楚深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闻言全喷了出来:“咳咳……你……咳……你在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的?也是,守城的几乎都是赤厌晨的人,有什么动向他本人想了解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都知道些什么?”楚深表情严肃起来。 赤厌晨:“我还当楚七爷会以大局为重,怎么忽然关注起这事儿了。” 楚深忽然就觉得二人的立场发生了转变,不该是赤厌晨追根究底才对吗?怎么眼下如此坦然,似乎早就知道宫九歌的死不是意外了,而且也没有查到底的意思。 说到底楚深在这件事里只是个局外人,哪怕与楚昭昭是叔侄关系,二人也无非是比起楚家其余人走得近些。要说楚深参与这件事的原因,纯属好奇居多。 “自然还是鬼灵一事重要,既然赤大人心里有数了,那楚某就先走了。” 赤厌晨没留人,看着楚深离开,笔尖的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无论作何都没得到那人半点回应。半晌,他再度落笔,留下一句—— “你还记得我吗?” 宫九歌难得能碰到东西,正在那玩墨呢,看到赤厌晨不厌烦的写了又写,楚深来的时候停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了。宫九歌一时不察,墨汁顺着指尖滴落,在纸上晕成黑色的花。 哎呀,玩过了! 赤厌晨本来没指望得到回应,然而凭空出现在纸上的墨汁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宫九歌看着人难掩欣喜的模样,负罪感更重了,没忍住抹了把脸。等等,抹脸?宫九歌看着手上的墨汁陷入深思,她好像还没办法碰水是不是? 索性到了这份上了,宫九歌在纸上回道:“你认错鬼了,我不是朝渺。” 对方很快回:“那你是谁?” 宫九歌正要回,不知怎地对自己的名字莫名膈应,落笔一个“九”字便停了下来。 那边又问:“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她要说“是”是不是很像个痴汉啊! 宫九歌:“碰巧遇到,不常驻。” 赤厌晨:“你从哪里来?” 这问题让宫九歌脑子混沌一片,仿佛有什么记忆破土,落笔却只留下二字“很远”。 “没地方可去的话,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宫九歌耿直回复:“拒玩替身梗。” 赤厌晨不知想起来什么,眉峰一挑,自言自语了句“你当初不还玩得很开心”。 宫九歌:??? 赤厌晨写道:“不玩,你只是你。” 宫九歌看着前不久还沉浸在爱人过世的大悲中不可自拔的人,眼下和她这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谈笑风生,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你好渣啊,兄弟。 她半天没回话,赤厌晨前后一琢磨便对上了她的脑回路,留言安抚说:“见到你我便觉得我的爱人也极大可能还留在世间,我希望她有一天能记起我,找到我,作为交换,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这话诱拐倾向简直不能更明显了,但是没办法,谁让宫九歌闲呢,再说搭不搭理对方也是看她心情,这条件怎么看都对她有利。 得知赤厌晨竟然真的收到了回应,楚深下巴都惊掉了:“真的?或者你确定回信的真是她?” 赤厌晨:“别乱说话,她听的到。” 楚深:…… 楚深还是放心不下,然后冒险使了个法子,能让他短暂地看到游魂。眼前先是一片朦胧,接着他在赤厌晨身后看到个绰约的影子。还真是?楚深暗自松了口气,人回来也好……等等…… 在彻底看清的一刹那,楚深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猛地放大,俨然是受了重大惊吓,法子很快便失了效。 宫九歌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成功被楚深的反应膈应到了。她这么面目可憎吗?她记得自己好像也是挺好看的吧。 这玩意儿绝对不可能是朝渺!楚深受到一万点暴击,他表示他是很想提醒赤厌晨的,但是转念一想人好不容易有了个盼头,他这一揭穿得多残忍,人要是被他打击的丧失斗志怎么办! 基于种种考究,楚深选择了沉默,同时在想这黑脸生物是个什么物种。 宫九歌很想找个镜子照照,然而条件不允许。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宫九歌抬手摁着眉心,忽然就看到了自己墨汁没干的手。 宫九歌:…… 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原因有点高兴呢,但是谁能告诉她这墨汁要怎么弄掉? 很快赤厌晨的纸上又多了一行字,此时的赤厌晨完全没多想,刚好楚深在这儿也就顺口问了。 楚深:“弄掉?尽管放心,这东西是依附在魂灵上的,弄不掉,你们可以随时沟通。”任楚深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么大一个人了还会往自己脸上抹东西。 宫九歌:…… 宫九歌现在只想祈祷能看见她的人越来越少。 赤厌晨:“有办法能让我看到她吗?” 宫九歌:!!! 楚深当即立刻,根本来不及细想:“没有!” 宫九歌完全想不到有人比她还紧张,索性这次赤厌晨前所未有的好说话,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事情推进的非常顺利,眼下就差一个火系元灵没有头绪,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各方商议之下,决定先挑选能成功融合元灵的人选出来。几个家族都想趁着这个时候把自己的人塞进来,听着阿磨汇报近来的消息,赤厌晨对此回应: “随他们去。” 没人阻止,迫切塞人的势力叫嚣的更欢了。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当年的宫九歌融合元灵都差点没了半条命,别说是这些人了,各大家族推出来的人无一不是精锐,然而融灵失败的代价就是要走人半条命,直接就是个大招重创,让塞人进来的势力元气大伤。 可即便如此,人选也是要挑出来的。对于这一点,小七一行有别的看法,元灵是非常危险的存在,若是被他人融合,他们的立场就会变得被动,相反如果是他们自己人,那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阿磨在赤厌晨身边不久,却是鲜有的忠心理智,劝阻说真要这么容易早无敌了,哪还轮得到旁人来参选。 就是元灵融合的人选迟迟未定之际,变故发生了,城外的鬼灵忽然暴起,计划被迫打断,法阵只得提前开启。然而本来用作阵源的元灵还没有集齐,眼下融合的元灵的就只有赤厌晨一人。 “这要怎么办?” “先找出能融得了元灵的人,在法阵失效之前顶上!”这是当前唯一的办法,但是真要谈融合哪有那么容易。 当初赤厌晨天赋异禀,加上有宫九歌保驾护航无压力,但是眼下这些都是普通人,强行融合这股力量简直是上杆子找死。宫九歌在旁看了一会儿,飘到赤厌晨身边,在他旁边穿白衣的楚深身上留言: “你这样不行。” 赤厌晨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他将广袖往桌上一铺,说:“在这写。” 这动静招来几处异样的眼光,不过没人当回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上强融鬼灵的人身上。 宫九歌看了眼他靛青色的衣袖,当没听见继续落笔:“让元灵选人试试。” 元灵选人?再怎么说也是死物,这要怎么选? 宫九歌说完这话就没再动作,赤厌晨略一思索,暂停了场上的人的动作。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上台拿起一枚土系元灵,打开了容器。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只元灵便迫不及待地往土里钻,被赤厌晨动作更快地用法阵束缚在这一方范围,元灵无处可躲,拖着棕色的光尾迅速游走,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突然它感知到了什么,在一人面前安静下来。 桀夫难驯 第四百四十一章 换条路走 楚深雪色的外衫上多了几行墨色的字,还没想出来这是招谁惹了谁,就见余光处多了个棕黄色的光影。 技术流输出·楚深,对眼前一幕略迷茫。什么意思? 赤厌晨也没想到中奖的是楚深,但还是意思意思地拍了拍手:“恭喜。” 虽说元灵很强,但楚深对自己的实力有明显认知,绝对没想过去融合。 赤厌晨毫不留情打破了他的侥幸:“元灵选择了你。” 场上一片哗然! 有人直接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元灵选择了他?” 楚深表示他也想知道。 赤厌晨:“字面意思,旁人融合不了元灵,那便让元灵自行择主。” 楚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头,没等咬一口就发现是泥捏的,他本人是一点想法没有,况且他的实力真的能活着融了元灵吗? 面对楚深的眼神质疑,赤厌晨没给回应,而是如法炮制的又用了剩下几枚,元灵们先后择主。 这时楚深忽然想起来土灵貌似被一个人融合过,朝渺……等等,真有这么个事吗?他这段莫名其妙的记忆哪来的?陷在奇怪记忆点的楚深,后知后觉注意到了写在自己衣服上的字,没等他拉扯过来看清楚身上的字,赤厌晨已经将人召集过来。 元灵自主择主让事态终于没那么紧张了,接下来便是指派人手前往城外的法阵,在几个阵眼上充当阵源,解了燃眉之急。但重点还是迟迟不曾提炼出来的火系元灵。 楚深在赤厌晨的再三坚持下勉强认了那个不明生物,偶尔会问候几句,比如当下人们最关心的火灵何时问世。对此宫九歌表示此题超纲。楚深遗憾的同时暗自松了口气,心道果然不是朝渺。 火灵炼不出来就是炼不出来,怎么急都没用,但是法阵运行又缺不了这一项,就在人们想着还能怎么补救一下时,多时见不到人影的楚惊凰站了出来,提出了他的观点。 “我有办法。” 楚惊凰在法阵上也颇有造诣,独树一帜的手法让当初的宫九歌都能另眼相看,他的观点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楚惊凰:“既然使用元灵一法行不通,那不如换一种思路,比如,让法阵本身来启用。”这话成功吸引到一大波法阵研究者的注意力,楚惊凰的话打开了他们的新视野。 “这话怎么说?” 楚惊凰没卖关子,直言说:“当初法阵问世,我天生愚笨没能领略,却是阴差阳错地琢磨出一套自己的用法,无需借助外物来辅助。” 有人迫不及待问他是什么办法?容不容易上手? 楚惊凰站在背光的位置,隔着远了看不清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着他说出答案之际,楚惊凰忽地笑了,接着人人趋之若鹜的法阵使用方法从他口中逐字逐句吐出来,在场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没料想答案得知的这般轻松。 宫九歌算是场上听的最认真的,还很快地与原始的法阵用法进行比对,权衡利弊了一番。总结下来就是她的法阵……等等,为什么要说她的?算了这不是重点。她的法阵更偏向借用外力,利用自然元素来操作,当然元素一缺,也就斩断了命脉,反之此人的招数,用的完全是自身的能量才持恒法阵,法阵力量越强则损耗越大,各有利弊。 “赤大人以为如何?”有人适时问起赤厌晨的看法。 那么,是现学新招更快捷呢,还是把希望压在火灵上更快。最后协商的结果是齐头并进,做两手准备。随着楚惊凰出手亲自教授,一些没那么有天分的人也很快上了手。懂行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天要变了。 宫九歌对此颇感兴趣,也去旁听了几次,还目睹楚惊凰在无人的夜抱着个尸体喃喃低语。 这里的人都有什么大病吗? 这是宫九歌的第一反应。接着她拍拍自己的脸,不行,不能这么想,这是真爱。 “朝渺……” 宫九歌听到这名字停下脚步,这名字怪耳熟的,所以“朝渺”是长这样?这不是那位心心念念的人吗?贵圈真乱啊!然而在宫九歌多瞄了几眼后发现,等等,这躺冰棺里的,貌似是个活人啊! 在宫九歌靠近确认后发现自己没误判,这躯体里确实留存着一个完整的魂灵,与躯壳完美契合,这就说明人没死啊!那抱着人的楚惊凰知道人活着的事吗?赤厌晨只要自己挂念的人在别人怀里吗?还有什么是比一个灵魂状态吃瓜更香的。 赤厌晨很快就注意到了某人每天离开他出去浪的事,问她去哪了? 宫九歌写道:“去研究新法阵了。” 赤厌晨:“去找楚惊凰了?” 宫九歌从别人口中得知楚惊凰的名字,闻言点头,完全忘了对方看不见他。赤厌晨已经默认这是她表达肯定的方式了,问起她对这新的法阵使用方式有什么看法。 宫九歌一直在想关于朝渺的事,听他问起法阵就把之前的看法写纸上了,同时出于对面前人的好感,她在末尾加了句“这人不太对劲”。抛开私事不提,这法阵本身就有很大弊端。一开始上手用的法阵级别不高还没多大感觉,但如果法阵压过了使用者的实力,就是源源不断地汲取能量,直到把人吸干。 “他自己知道这回事。”最后这样一句话结尾。 在二人说话期间,别触目不可及的地方正发生着悄然的变化,比如,城外无声聚过来的鬼灵,再比如,身死多日的楚昭昭转醒。 楚深应赤厌晨要求拿了维护魂灵状态持久的药水过去,路过的当口听到几句闲话。 “要说真感情,那谁比得过楚家的七小姐楚昭昭?” 旁人问说这话的缘由,听这人接着道:“楚昭昭痴恋楚惊凰一事无人不晓,但后者迟迟不曾表态,你可知这当中的缘由?” 听他唠的人手肘戳了戳他示意别卖关子。 “楚昭昭有权有貌尚且留不住人,那原因就只有一个,这楚惊凰,有心上人!”这话说的毫无悬念还让人索然无味。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心上人,看得到却得不到。”这话说的有意思,将人的兴致勾起一二。 这人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朝渺吗?” 在外人眼中,朝渺这号人物是带了点传奇色彩在里面的,比如她身世不明但威望高,连将十大家族拿捏的服服帖帖的赤厌晨都是她的裙下……咳咳,徒弟。这样的人物本该扬名立万亦或是名垂千古,但是都没有,略过外人无法涉及的背景信息,之后的朝渺便是以病美人的形象出现。三步一喘两步一咳,这人设放别人身上被说句“短命鬼”都没差,但是人实力放在哪儿,尤其还长的极美。 可惜这样一个神秘人物,最终还是被赤厌晨收进后院成了私宠,可即便如此,也没挡住那些狂蜂浪蝶的觊觎。 “据说这楚惊凰便是其中之一。” “要说朝渺死后,楚惊凰悲伤过度,竟敢直接反抗赤厌晨,不许他将人下葬,最后因为悲伤过度,甚至要以身殉葬!” 旁人都对这爱情深感唏嘘,唯独楚深听的嘴角抽搐。 “这楚昭昭得知一切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楚惊凰已然没了气息,还死死握着朝渺的手。深爱楚惊凰的楚昭昭如何能看着心上人死去,情急之下,用了楚家特有的秘法,以命换命,拿自己的命换回了楚惊凰。” “却说楚惊凰醒来,得知这一切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楚昭昭,本想随她而去,但想到自己的命是她换回来的,最后只能独自忧伤,抱着楚昭昭的尸体离去。” 楚深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便要走,忽地听这话入耳,电光火石间,他被点醒了,之前没能理解的那人的作为在此时倍感清明。他立刻转道去了楚惊凰的住处。 楚惊凰恰好教授完法阵回来,沐浴更衣后径直去了放冰棺的地方。他将冰棺打开,在里面的人头发上别了一朵新鲜的花儿。 “朝朝,是你喜欢的。”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楚昭昭不爱花。” 楚深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说:“你叫的人,是楚昭昭,还是朝渺?” 楚惊凰眸子蓦的一冷:“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深:“回答我的话!” 换个别人楚惊凰都能骂一句“管的宽不宽?”,但这人是楚深就不一样了,楚昭昭的亲叔叔,确实管得着。 没等到楚惊凰回应,楚深说:“朝渺的死,是你们谋划的对吧?” 楚惊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深冷冷道:“朝渺出事当天,身上被人放了吸引凶兽的东西,而法阵附近的凶兽早被清理掉了,能恰如其分的让人出事,这当中少不了你的手笔!” 楚惊凰很快也意识到了什么,但这还真不是他干的。 “这件事跟我无关,真要说起来赤厌晨的嫌疑不是更大?”朝渺出事后连楚深都意识到了不对,偏偏他这最该上心的人却没去调查一二。 楚深:“赤厌晨为什么没追查我不好下定论,但是,你和楚昭昭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让你能对朝渺下手?” 第四百四十二章 对不起 楚惊凰嘴角扯了扯,忽然问回上面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赤厌晨没去查吗?” 楚深不语,看着楚惊凰明显知道内情却好似又厌恶万分的模样,推断这里面怕是有旁人不得而知的内情。 楚惊凰双手紧握成拳,俨然是无法在忍耐下去了:“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是朝渺自己的手笔,她终于忍不下去了选择了这种方式离开。” 楚深只觉得荒唐,比听到旁人造谣面前的人苦恋朝渺还要荒唐:“这怎么可能,朝渺就算要走……”他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楚深后知后觉意识到朝渺被禁锢的那段时间,朝渺和赤厌晨貌似是发生了严重冲突,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缓和,甚至于将孩子的魂灵都交给了他,但如果这些都是在为她离开做准备…… 楚深揉了揉额角,将脑子里这些荒唐的东西都剃了出去:“就算是有矛盾,也是人夫妻俩的事。”朝渺不管怎么看都是把赤厌晨拿捏的死死的那一个啊。 要说朝渺为了摆脱赤厌晨寻死,打死他都不信啊! 楚惊凰目光阴鸷,在楚深看不到的角度掌心收紧,冰棺一角出现裂纹。 “你,如果这件事不是赤厌晨想的那样,而且他也意识到这点的话,你好自为之。”楚深的立场也只够上劝两句,说完他便要离开,在走到暗室门口的时候,忽的听楚惊凰叫了一声。 楚深闻声侧目,忽的腹间一凉,接着便是钝痛,有锐器从他腹部刺了进来,而抓着凶器的人,是楚惊凰。 楚深瞳孔一紧,楚惊凰抓着刀柄的手往里一送。楚惊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看着楚惊凰身后,那个躺在冰棺里的人坐了起来。 正在标注城防图的赤厌晨忽然手一僵,笔尖的朱砂在纸上晕染出赤色的花。 “你在想什么?”宫九歌在纸上留字。 赤厌晨圈出一个位置,他说:“这里可以充作全阵的中心,适配个阵源最合适不过了。” 宫九歌:“弄个建筑,增多人气。” 赤厌晨:“可以,就建个地宫吧。” “主子,”木十四匆忙进门,来不及多喘两口气急道,“楚惊凰出事了!” 在赶过去的路上木十四详细解释说:“不知道哪里流窜进来的鬼灵,楚惊凰被重伤,而且,而且……楚昭昭,她活了!” 要说前一个消息远没有后一个冲击那么大。 赤厌晨:“什么叫活了?” 木十四:“之前夫人重伤,楚昭昭不是愿意把自己当容器么,结果失手二人都……但是现在人醒了,有没有可能是夫人活下来了?” 旁边飘着的宫九歌悻悻,听过楚惊凰的墙角后,她对木十四这话的接受度满值,半眯着眸子,连说话的念头都没了。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鬼灵伤人事件,因为被伤的是新起之秀楚惊凰,这才翻起点浪花,然而等到了现场,才发现这事儿压根没那么简单,因为这鬼灵—— 太强了! “快,快来人!” “保护楚大人……” “法阵,快起法阵拦住他!” 中心人物楚惊凰被一行人护着,也没护着多少,毕竟这鬼灵疯了一般只抓着他打,旁人伸以援手都来不及。 挡在楚惊凰面前的人被鬼灵抓在手里撕成两半,漫天血雾蒙蔽了楚惊凰的眼,一双血淋淋的利爪直冲他要害而来。 “楚大人当心!” 刺耳的声音尖锐穿透耳膜,接着是什么穿透肉体的粘腻声,楚惊凰神色茫然,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怀抱着他的温热躯体是谁。 “楚,楚……” 虚弱的女声让楚惊凰回过神,挡在他身前的赫然是楚昭昭。他愣愣地伸手,将无力站立的人缓缓抱紧,眼眶通红,喉咙梗着说不出话。 “当心啊!” 鬼灵见一击未中,抽手再度攻向楚惊凰,被赶到的赤厌晨拦下。 入手赤厌晨便发觉了异样,这鬼灵的实力很高,这种类型不像是意外闯入,更像是有人刻意养着用的。 将心头的疑虑压下,赤厌晨拟出一个禁锢的法阵,将鬼灵暂且控制住。 “把楚深叫来。”像这种实力出众的罕见品种,交由楚深再合适不过了。 谁料等赤厌晨说完这句话后,人群忽然安静下来,连上前给楚惊凰诊治的人都停了手。赤厌晨意识到气氛的异样,问了句“怎么了?他人呢?” 人群自发分开,让出一条道,小道的尽头,楚深冰凉的遗体孤寂地躺在那里,鲜血浸湿了身下的泥土。 赤厌晨一怔,晃神间却见被压制的鬼灵暴起,生生撕裂了高级法阵,旁观宫九歌都愕然了。 “深……” 鬼灵僵硬张了张嘴,吐出个不完整的音节,旁人都不曾注意,或者说注意了也不会当回事,但是宫九歌听到了,赤厌晨也没错过。 “吴宴?”赤厌晨叫出一个旁人全然陌生的名字。 楚深的同性恋人,赤厌晨见过寥寥数面,但那时候的他还维持着正常人形,楚深偶尔会放他出来放放风,他也是赤厌晨迄今为止见过的唯一能维持正常意识的鬼灵。 但是眼下,这个外形仿佛腐朽数年,实力恐怖如斯的鬼灵,嘴里念着恋人的名字,却再也没了当初回应的人。 “去取容灵器来。”赤厌晨加固几层禁锢,吩咐身边人。 吴宴很快被压制下来,赤厌晨走到楚深身边,伸手一探脉搏,毫无生机。 “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有人在旁解释:“楚公子是被那个鬼灵杀害的,他还想对楚大人动手,好在您及时赶到。” 不可能。 赤厌晨直接否决了这个答案,安排了医师验尸。等人群散去后,赤厌晨走到抱着尸体还没回神的楚惊凰面前。 “刚刚醒过来的人是谁?” 楚惊凰没说话,赤厌晨拎着人领口直接把人提起来,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之前你们说人是在换魂后出的事,那为什么,刚刚醒的人却是楚昭昭呢?” 楚惊凰意识放空,回到楚昭昭和他交易的那个时候。 她说:“既然你不会喜欢我了,那我就做最后一件让你高兴的事吧。” 楚惊凰对此并不感兴趣,楚昭昭却像是拿捏稳了他,说:“朝渺活不长久了,需要一个适配的容器——你看我怎么样?” 楚惊凰神色略有异动,楚昭昭接着道:“等到了那天,我会在朝渺的魂灵里做点手脚,让她忘记赤厌晨,然后,你要记得把我带走,等我醒来,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楚惊凰想拒绝的,他没想过用楚昭昭的命去换朝渺。没有原因,或许是他们比较熟也说不准。 但是朝渺不同意换躯壳一事,这件事的前提就多了项要连本人一起瞒着的条件,楚昭昭有经验,而且自愿献身,再完美不过了。 一切如他们所想所安排,楚昭昭也醒了,神色朦胧看什么都是陌生的,然而没等他多欣喜这件事实现,人就重新变回了一具尸体,甚至在她濒死前,口中含糊的名字,揭露了一件事实。 人没有失忆。 由始至终,他楚惊凰抓在手里的就只有楚昭昭。 面对赤厌晨的质疑追问,楚惊凰瞳孔逐渐聚焦,接着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都怪你,都怪你霸占了她,怪你仿佛能舍生取义却从不为她考虑,怪你从不懂得尊重她,怪你做事毫无顾忌还要她来善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赤厌晨的错! 这念头一经成型,就以燎原之势湮灭了楚惊凰的理智,胸膛中的不甘大肆叫嚣,怒吼着想要不管不顾。 “你想知道来龙去脉吗?”楚惊凰的声音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告诉你啊!” 楚深死了,经他融合的土系元灵也一同消逝,经楚惊凰改良的法阵一时间大受推崇,私底下有个别势力开始培养自家的队伍,城外固守的法阵也逐渐被替换下来。有人说这一城之主就要易主了,但事实上只要有元灵在,赤厌晨就能立足于不败之地。 尽管如此,内部还是发生了不小的矛盾,楚惊凰的法阵几乎占了主流,就连赤厌晨身边的人都专研的认真。 “主子,城外的法阵都被那些个家主自行更换了。”阿磨注意到动向前来回禀。 赤厌晨对此并未表态,阿磨明显感觉到,自从楚深出事那天,主子就有哪里变得不对劲了,尤其他撞见过人一次自言自语,前一刻还言笑晏晏,接着就面无表情甚至能感觉到类似于绝望的情绪。 眼下楚惊凰风头正盛,加上赤厌晨不肯应大众要求处理吴宴,私底下一些人已经坐不住了,赤厌晨彼时的消极简直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赤厌晨:“地宫建设如何了?” 阿磨:“不出一个月便能完工了。” 赤厌晨:“更换城外法阵,是谁先提出来的?” 阿磨:“幕家和楚家为首,接着各个家族都有参与。” 阿磨说完等了好一会儿没人开口,就在他想多问俩句时,听到赤厌晨说了个“好”,接着便让他出去了。 等人走后,赤厌晨终于撑不下去了,他喉口梗着,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喘息都难受,接着喉口一甜,鲜血喷溅在案桌铺陈的白纸上。 “你还好吧?”纸上出现一行小字。 赤厌晨看着看着,突然就红了眼。 “对不起,渺渺,对不起……”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不想这样下去了 宫九歌表示,要是本人她也就原谅了,可谁让不是呢。 宫九歌想了想,在纸上写道:“当务之急,是解决城外的法阵问题,原来的法阵一经取代,新的法阵需要人来顶上,他们坚持不了那么久。” 赤厌晨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强撑出一个虚弱的笑:“不用,不用担心这个。” “……等人一上手,他们就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如赤厌晨所料,楚惊凰的法阵刚取代原有的没多久就出了大问题,原有的大型法阵需要元素来维持,简单来讲就是靠外物,反之楚惊凰的创新简单易上手,却极其消耗自身能量。 如果只是简单的消耗尚且能克服,直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顶上去的人被活生生吸干,耗时耗力耗人的法阵在供给断掉后扭曲变形,直接溃散。 本来得意洋洋的人群这下都傻眼了,靠着原本的法阵的外壳保得性命,狼狈不堪回了城。见此情景,当初据理力争要换法阵的人脸色比被吸干的人还差。 “现在,怎么办?” 短短五个字砸在众人心头,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知谁提了句“不能补救的话,就只能用原本的法阵了吧?” 但是原来的法阵早被拆了,就留一个壳子在那里。话说一个壳子都能护着他们回来,他们当初是出于什么理由怀疑这法阵的功效的啊! 没等这些人拉下面子再度去找赤厌晨,楚惊凰主动找上门来售后解决问题。 “火系和土系元灵都没了,眼下你们去找赤厌晨也没用了,现如今只剩最后一个办法……” “你看,如今幸存者在这篇大陆的分布,位于中心偏下地段,而最初选定的阵源有五处,如今少了两个元灵,不得已缩减成三处的话,那么除了地宫这一处,其余两个地点就要重新规划了。”赤厌晨铺陈开大陆分布图,和宫九歌分析。 宫九歌在特意给她准备的纸上写道:“五个元灵缩减成三个,那这三个要承受的可不止多了一星半点。” 赤厌晨摇头:“没办法的事,原本……本来有很完善的解决办法的。”不过,好在你不在,让我多了个能肆无忌惮的理由。 宫九歌多少猜到了他的意图,这舍已为人的态度太直白不过了。 宫九歌:“还没到那个时候,该有别的办法的。” 赤厌晨仰头靠在椅背上,抬手挡着脸看不清情绪。 我已经,不想在一个人了。 鉴于其余两个地点还在巡察中,赤厌晨便没有对外透露自己的计划,然而谁都没想到,城外的法阵壳子尚且在苟延残喘,城内的人却先坐不住了。 宫九歌魂灵状态不需要睡觉补充能量,感官也比较旁人更敏锐,率先发现了不对劲,空气中传来稀薄的血腥味,宫九歌靠近赤厌晨想将人叫醒没成功,直接飘到外面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阁楼外非常安静,门前的守卫目光炯炯,刚换过班尚且精神抖擞,丝毫没意识到不对。 宫九歌出去一段距离,发现巡逻的人也一切如常。难道是她精神紧张,太敏感了? 宫九歌自嘲地摇了摇头,打算回去了,不料她一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异样响动。宫九歌回头,见巡逻的守卫被窜出来的人数更多的入侵者,拿锋利的刀割开了他们的喉咙,死去的人双目圆睁,来不及发出一点动静便彻底没了声息。 “你带人去处理另一只队伍。” 宫九歌愕然发现这些入侵者中有不少熟悉面孔,不乏往日与赤厌晨交情甚笃的人。 他们要做什么? 没等宫九歌考虑太多,就见人已经闯进庭院,守门的人刚发出预警声,便被人拿弓箭钉死在门框上。 屋里的人醒了。 紧闭的门向内打开,门前没了气息的守卫失去依托,丧带余温的遗体砸在赤厌晨脚边。 赤厌晨抬眸,看着闯进来的人—— “楚家主,这是何意?” 原来的一声“楚家主”在大陆上无人胆敢冒犯,这三个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权威,但是自从鬼灵失控,联盟成立,没了家族间的界限,他们头顶压了另一个强大的存在,这称呼在威望上便矮了一截。 领头的赫然是楚家主,身后不乏有几个赤厌晨当年从缥缈带出来的人,眼下这些人眼神躲闪,无一与他对视。 “无意冒犯赤大人,”要说这称呼,最开始是有人提议冠以“尊者”一称的,被赤厌晨给拒了,后来几个称谓也各不满意,但无人敢在言语上冒犯,于是乎避轻就重有了“大人”一称呼。 楚家主:“城外法阵岌岌可危,城内数以万计的民众危在旦夕,本家主前来请大人投身正义!” 宫九歌听的啧舌,你这动静说是来篡位的都没人怀疑。大义? 赤厌晨:“岌岌可危?拜谁所赐?何况楚家主的‘请’,便是这么个请法?” 脚边躺着的是他的忠属,临死发出的音节都是在警预,眼下被自己人残忍射死在门前。 他说话的声音冷淡平静,换个场合代入绝对摸不准情绪,但就当前的境遇来看…… “你在吗?”赤厌晨抬手,掌心向上。 没人知道他在问谁。 宫九歌靠过去,沾着墨汁的手在他掌心一点,小小的痕迹像一个痣印。 赤厌晨侧目,视线在某一个位置聚焦,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哄谁:“先回屋去。” 宫九歌摇头,却想起来他看不见自己。 与之对峙的楚家主皱眉,颇为忌惮的四处打量。 “做出这等决定也是无计可施,万不得已之策,还望赤大人,能为民众所着想!” 这话掷地有声,瞬间将其行径推到一个道德巅峰。 赤厌晨抬手打消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想法:“为不为谁先放一放,我们来算算眼前这笔账。” 楚家主早料到这事儿不会善了,做足了交锋的准备,立刻便要先下手为强:“动手,留活口!” 下属提刀便要冲上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堵空气墙,粘稠感让他们往前不能。 “这是怎么回事?” 动手的人大惊失色,不明白为什么赤厌晨手指头都没动就让他们寸步难行,难道人已经逆天强大到这个地步了?! 赤厌晨眼底闪过无奈神色,却没辜负宫九歌好意。动手的人感到地面压强倍增,双腿就像灌了铅,一个两个站立不稳,双膝重重下跪。 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他带来的人都跪了,楚家主额角冒出冷汗,对贸然单挑(?)赤厌晨的行为发出了内心深处的悔恨。 “你……”楚家主刚打算周旋一番,忽的腾空而起,接着下属散落在地上的箭矢摇摇晃晃站立起来,尖锐的铁质头朝上,正正地立在他的下方。 “啊————” 楚家主悬空的身体被像丢破布般狠狠砸下,长箭避开要害穿透他的身体,楚家主的嘶嚎声戛然而止,半晌后传来碎小的低吟声,恍惚间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家主!” “赤……赤厌晨你……你不得好死!”楚家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赤厌晨抬手,将人与箭矢分离,长箭穿透楚家主的躯体凌空而起,接着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困在这一方天地中动弹不得的人全都成了活靶,无一生还。 任谁都没想到赤厌晨会这般不留情面,往日的追随者都没手下留情,这些人甚至没来得及留一言半语,便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阁楼安静下来,静可闻水声汩汩,只是不知是院里的涓流小溪,还是躺在地上的人的血液声。 “来我这里。”赤厌晨伸手。 站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宫九歌诧异,对方的感知能力算是她平生所见之最,不然他怎么就知道自己站开了呢? 赤厌晨:“知道你最不喜欢这种场合,连带着给我也疏远了。” 像这种时不时冒出来几句,带有几分暧昧不明意味的话,宫九歌在他身边听了不少,由于句句都能说到点上,以至于宫九歌总会下意识代入他口中的那个人。 唉,要真是她那多好。 赤厌晨掌心多了个墨色的圈圈,凭借他的理解来看,这是某人听到了他的话但不想搭理他,暗含某种她自己都不会注意的小情绪在里面,总之就是不爽。 另一只队伍的踢踏声打破二人间的气氛,这次带队的人宫九歌没想到,竟然是小七! 没了记忆的宫九歌不知道过往,但是小七在赤厌晨的团队中,露脸程度之高,与组织骨干关系交往之密切,这一切的一切都反映着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荒唐。 赤厌晨脸上不见意外,好似这时候出现的别说是小七,就是小六小八都没关系。 “十四他们呢?” 宫九歌听他这么问,下意识看向小七,祈祷他口中的答案千万别是“和我们一伙”“等等马上到”,或是“哈哈哈没想到吧那个二傻子也叛变了”等等诸如此类的答案。 所幸小七发挥正常,他没说话,而是抬起手臂,手腕往前曲甩两次——宫九歌熟悉这个动作,赤厌晨时常会这样,不过他每次仅肯动动手指。 第四百四十四章 地宫 木十四一行被五花大绑拖上前来,宫九歌看着这一幕莫名眼熟,不是普通的眼熟,至少见过两次。 作为内部人员之一,小七对内部部署比旁人清楚不少,轻而易举便将驻在重要岗位上的木十四一行拿下。与此同时,从另一个方向闯来一支队伍,以阿磨为首,提刀以援军的姿态立场赶到。 “主子,属下来迟了!” 这一幕莫名有趣,面前三人皆是赤厌晨的下属,小七和木十四身份更特殊一点,是最初便追随着赤厌晨的弟兄,眼下前者压着后者,站在了赤厌晨的对立面。 “现在城内的境遇并不乐观,我也是无奈之举。”小七不知是在说服赤厌晨,还是在说服自己。 “眼下另外两个地点已经定下了,就等你点头,地宫的位置,留给你。” 这话就像某种恩赐,将人的葬身之地摊开来说。 “地宫,的确是给我准备的。”赤厌晨捻着手指,对往日的弟兄没有直接下死手。 小七意识到这话背后的意义,他问:“你最初便有这个打算?” 不是最初,至少朝渺在的时候没有,楚深活着的时候也差点。赤厌晨没解释,他说:“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不过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卖你个人情,让你得了这份功劳。” 小七手紧了紧,面露挣扎。旁观宫九歌有点奇怪,不知道他挣扎的对象是出卖赤厌晨这点,还是赤厌晨话里提及的“功劳”。 最后的结果让不少人松了一大口气,背地里幸灾乐祸的人比比皆是,除了这一大隐患,还加固了法阵,让他们的安危得了保障,这简直是在过节啊! 宫九歌比旁人想的长远些,她问:“我们这么久都没筛选出来另外两个地点,他们这就决定了?人多力量大?” 赤厌晨摇头:“不管他们了,我们携家带口准备搬迁。” 追随赤厌晨的人不少,多是城内的精锐,在城里占据重要岗位,赤厌晨决定动身,精锐们没个二话,带着家当和全家老小搬去地宫所在。 普通民众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经小七力排众议,最后给在民众间的理由如下: 赤大人以身殉义,愿以一己之力,承担起维护大家赖以生存的法阵,护卫一方安康。 尽管没人知道为什么殉义还要带走这么多人,几个家族间也对这说法颇有说辞,但小七没让他们有反悔的余地,同时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绝了赤厌晨的后路。 地宫占地极广,风格迥异,不远搬迁来此的人们都很满意,很快定居下来。宫九歌日常在这里飘来飘去,俨然是十分感兴趣。 赤厌晨问她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宫九歌点头,在对方随身携带的纸上写字:“喜欢,还能更喜欢一点。” 这对赤厌晨来说是个好消息,也就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了:“怎么个更喜欢法?” 宫九歌缓缓写下两个字:“机关。” 由于宫九歌灵魂状态有心无力,赤厌晨在固好法阵后便开启了建设地宫之旅。手下们看到都很奇怪,接着有脑瓜子灵活的就说了—— “这机关不防鬼,但是防人啊!” 经历了被背叛被遗弃的众人,对这句话感触颇深,默不作声地加入了建设之旅。然而越往下建设,这些忠属就越为惊艳。 “这般神奇的机关,主子是咋想出来的!” “果然是天纵奇才!” 有人问起赤厌晨灵感来源,赤厌晨确定宫九歌不在附近后,跟下属神秘地交代。 “你们夫人教的。” 下属:??? 下属:!!! 这话放之前是一碗让人吃到饱的狗粮,但是自从人不在后,赤厌晨提及人时脸上的笑看着让人心酸不已。 赤厌晨:“别让她听到了。” 下属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节哀”那句话,掩面泪奔跑走了。 老天为什么要让这样一对有情人阴阳相隔呢,真是太残忍了! 宫九歌浑然不知赤厌晨的手下有多可惜多心疼,还仍沉迷在地宫机关部署中。 “我今天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个机关主题。” 赤厌晨问是什么? 宫九歌:“镜像。” 便是赤厌晨这个曾经最亲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对当初的朝渺了解甚少。 宫九歌在内部折腾完,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外围的部署上,她甚至脑洞大开,绘制出一个绝无仅有的大型法阵,强大的防守之力甚至能与外界隔为两地,通俗点讲,就是外界山崩地裂也祸害不到阵里半点。 赤厌晨由衷感慨,臣服于爱人的睿智:“你真厉害。” 宫九歌摆手故作谦虚:“哪里哪里,一般厉害。” 赤厌晨:“那你能想办法让我看到你吗?” 宫九歌:…… 赤厌晨:“没有就算了。” 宫九歌:…… 宫九歌:“距离产生美,万一我形象不尽人意,那对我们的关系是个多大的挑战啊!” 赤厌晨:“我不在意这些的。” 宫九歌:信你个鬼。 赤厌晨半天没等来回应,低笑一声说:“真的,只要是我想见的人,我都能在第一眼认出你。”然后,牢牢抓住你。 前来地宫的人渡过了很长时间的安生日子,宫九歌以游魂的姿态陪赤厌晨度过几个年头,这些年里她成功弄掉了黏着她的墨汁,也能逐渐碰到个别死物,同时她发现自己好像很难离开赤厌晨了,二人一旦有了距离她就感觉自己要散去一般。 第一次当幽魂的宫九歌没经验,下意识把这种情况定义为危险。 就在人们都以为岁月静好,终于能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最初埋下的隐患爆发了。 宫九歌在书房玩纸,一张纸在她手里折成各种动物模样,活灵活现的讨人喜欢,像这样的折纸在赤厌晨桌上码着整整齐齐的一排。 就在她将折好的纸鹤摆上去时,门外传来下属的声音: “主子,外面出事了。” 当初宫九歌临走留下的那句话竟成了预言,另外两个法阵据点不知是阵源的原因,还是地点没选好,在这几年的风吹雨打中彻底湮灭。 外界的鬼灵失控,成了人间炼狱,地宫是最后的净土。 “要是楚深在的话……”赤厌晨指尖轻点桌面,意味不明地说了这样一句。 宫九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在纸上留下的问号。 赤厌晨解释:“当初楚深已经研究到了鬼灵形成的缘由,甚至有了直接超度他们的办法。当初这个办法不太完善,不过他现在要是还活着的话,或许会给出一线生机。” 让人遗憾的是,由于他研究的东西太过禁忌以至于无人参与,所有的办法和思路都掌握在他一人脑中。 就连想到这点的宫九歌,当初也是让人放手去做,而没有选择参与其中。 楚深一死,面对鬼灵他们便落了下风,化主动为被动。 宫九歌疑道:“他们在忌讳什么呢?”楚深在原本的联盟中地位不低,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并不避讳研究一事。 赤厌晨明白这话的意思,她是在对楚深独身研究一事质疑。 这点当时看来没多大问题,但是事后想想却如宫九歌所言这般,楚惊凰的法阵消耗极大都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但换成楚深的技术流就这么没市场说不过去。 “除非,已经有人意识到法子是什么,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透露。” 赤厌晨的上道和一点就通让宫九歌很欣慰:“你还记得,当初楚深有提到过鬼灵的来源吗?” 是换躯术! 人都有生老病死,但是一些得权有势的人不甘于放弃生命,便有人提出了换躯体的法子。最初的赤厌晨、楚惊凰等人便是以容器的身份进入宫九歌的视野。 换躯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操作起来百死一生,到了这一代术法的成熟完善,前路沿途铺了多少骨骸,孤魂野鬼的哭嚎声遍野,一墙之隔朱门酒肉大快朵颐。 赤厌晨说:“楚深死后灵魂消散,许是入了轮回,当日楚家主那些人也没有鬼灵化的征兆。” 宫九歌了然接道:“那是否可以借此证明,换躯术中的被动者便是第一批鬼灵?” “容器”的队伍该是相当大的,楚惊凰姓楚姑且不论,就赤厌晨的姓氏在大陆上偏冷门,都养着容器,由此可见一般。 二人的脑洞大开在楚惊凰的到来中得到全面证实。 对于这些人,地宫的众人是挺排斥膈应的,但在鬼灵眼皮子底下找出路不易,尤其队伍里还有女人孩子,他们也看着不忍,最后一番商讨之下,打开了固守的法阵,让人进到里面。 当中就有楚惊凰,他进来后便提出要见赤厌晨,地宫的其余人不依了。你当这还是联盟,想见谁见谁?就说在联盟的时候赤厌晨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要说进来的人虽是踏进了保护圈,但严格来说也还在地宫外,这中间隔着宫九歌折腾出来的重重法阵,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进去的路。 楚惊凰毫不意外被拦下,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了自己的敲门砖—— 那是楚深生前的日记本。 桀夫难驯 第四百四十五章 彻底清除鬼灵 楚惊凰:“笔记中详细记录了鬼灵的研究结果。” 赤厌晨收到这一消息尚未表态,宫九歌在旁提议说:“你可以安排人把他打一顿啊,再把日记抢过来。” 这么一来不用多此一举接见人,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赤厌晨鲜少接触她简单粗暴这一面,感兴趣的同时也很欣慰她没把楚惊凰当一回事。 最后人还是没打,在宫九歌的不满中赤厌晨好生规劝,表示以后还是有机会的,现在先办正事。 楚惊凰带来的不只有楚深的研究成果,还有个重磅消息,他知道如何安抚度化鬼灵。 “目前能将鬼灵分成两批,最开始的换躯术导致鬼灵诞生,这算是第一批,这批鬼灵的数量相对不大但祸害范围极广,第二批是生人之死,被强大的怨气感染,加入了鬼灵的队伍。” “想要彻底解决这两种鬼灵也不难,前者只需平复他们的怨气,后者在前者消亡后,形态维持不了多少时间的。” 这是迄今为止他们总结的最完善的处理办法。 赤厌晨:“你说的平复怨气指的是什么?” 楚惊凰:“冤有头债有主,当然是解决最初实施换躯术的那些家主们了。” 办法有了,要说实施也不容易,解决是怎么解决?直接暗杀了行吗?还是当着众鬼灵的面把罪魁祸首血祭? 而且换躯术这法子历史悠久,传承下来历经百年时光,中间经了多少人手,酿造了多少血腥! 宫九歌突然想到什么,问说:“你觉得最初实验成功换躯术的人,还活着吗?” 一张纸幽幽飞到案桌上,接着上面浮现一行墨色的字,这一幕看着诡异至极,赤厌晨早习惯了,甚至还能提笔回复两句,楚惊凰在旁震惊脸。 “你在干什么?”他没能看清纸上写什么,但是赤厌晨这貌似取纸的天秀操作看的他一脸莫名。 赤厌晨把宫九歌的问题提了出来:“你觉得最初实验成功换躯术的人,还活着吗?” 如果这号人还活着,那是不是解决了他就一了百了了? 楚惊凰和赤厌晨对视,很快就此达成了共识。要查这个人其实不难,换躯术玩的风生水起,或许身份颇有威望,个别特征明显,范围就那么大。 然而,最终调查结果出来,他们都傻眼了。各项条件赫然指向一个人——楚深。 宫九歌:这人要还活着不给个主角头衔都说不过去。 楚惊凰和赤厌晨都陷入沉默,看着证据确凿指向楚深,久久不曾言语。 “如果,楚深的身份背景这么厉害,那吴宴又是怎么回事?”宫九歌再度发问,直击中心。 女性偏感性,对于感情一事总是比较敏感。 如果楚深的灵魂真的活了那么久,那吴宴在这当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赤厌晨问起楚惊凰,吴宴的去向。 好在这一角色还在,给了他们一个调查切入点。经过多方取证,很快有了新的证据链形成。 吴宴最初是个普通人,遇到了换过躯体后的楚深(实名不详),二人直面世俗的悖论相爱了,接着就是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当中就包含大陆巨擎的楚家。 这对恋人被迫分开,吴宴被私底下处决,得知此事的楚深折腾了半条命抢回了恋人的遗体,堪堪保住了他的魂魄,却可惜人已经身死,换躯术直接失效。 楚深为此大动肝火,经他日积月累的实验,勉强才让恋人以半鬼灵的形态存在。 “这换躯术有个弱点,那就是只能换一次,两次是上限,没人突破过第三次,”楚惊凰说,“楚深在这个规则中是个例外。” 这个“例外”可以理解为,要么楚深体质特殊,要么就是他拿出来的,跟自己用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当然,现在人死了也就无从考究了。 “换躯术使用后会有个标识,胸口会有个印迹,多数人毕生仅有一个更换机会,不过位高权重的人就另说了。” 楚惊凰随口总结的一句话,却突然让赤厌晨醍醐灌顶,他想起来那次撞见的楚昭昭强撕朝渺衣服一事,而朝渺胸口……也确实有印迹。 如果楚昭昭是为了求证朝渺有没有过换躯体的先例,那她后来的主动献身又是抱何居心! 宫九歌:“这样一来,真正该处理的对象还是圈养容器的那些人呐。” 宫九歌写了字后半天没等到回应,抬眼就见赤厌晨手底下的桌子出现了好大一裂痕。 宫九歌: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她刚刚错过什么了吗? 有了方向就可以着手去做了,要说当前是赤厌晨的地盘,往日里叫嚣的家主们眼下也不得不二度伏低做小。于是乎就方便办事了,比如说,把鬼灵的真相公之于众。 民众得知真相的当天就炸了,原因无他,这些个有权力的,有威望的人,会在特定的时间去普通人中挑选新生儿,美其名曰“培养”,声称“日后前程似锦”。家长们纵然不舍也勉强答应了,可谁能想到,他们亲手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刽子手,还感恩戴德! 原有的社会体系轰然倒塌,原本人们瞻仰的存在成了过街老鼠,在这一前提下,解决鬼灵的办法在普通人中悄然蔓延。人们亲手将自私自利的迫害者送上了绞刑架。 宫九歌看着这一幕感慨:“果然将所有人的利益捆绑起来,事半功倍。” 长期压迫在人们心头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鬼灵队伍一度被削减,人们喜大普奔。 楚惊凰再度找上赤厌晨,开始商议处理剩下的鬼灵群体,虽说这些鬼灵无法长期维持,但是在存在的当口依旧会有人遭受迫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最初的办法——法阵! “现在只剩下你一个有元灵了,”楚惊凰说,“这件事只能你来做。”这语气神态仿佛笃定了对方肯自愿舍己为人一样,让听这话的人只想扇他俩嘴巴子,然后丢去喂鬼灵。 赤厌晨没说应也没说不应,而是问了楚惊凰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你还记得,她从大火中把你救出来的事吗?” 楚惊凰一怔。 赤厌晨说:“有很多她不在意的事,我今天替她问问——朝渺性子随和,不善与人结仇,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连救命之恩都能抛之脑后,联合楚昭昭对她下死手?” 这问题乍一听来竟然毫不陌生,让楚惊凰仿佛回到楚深质疑他的当日。 楚惊凰皱眉,他厌恶这种问法,仿佛所有人都在说朝渺的死是他的错,明明面前的人才是…… “你在说什么?朝渺的死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你现在是要推卸责任,减轻你自己的负罪感吗?”楚惊凰怒目而视。 宫九歌到底没能从他们的话中分辨出这位这女主角到底怎么死的。 赤厌晨将信息链完完整整地摆到楚惊凰眼前:“楚昭昭知道没办法再换躯壳,但她还是自告奋勇,偏偏因为你信誓旦旦作保,以至于无人阻拦,确有其事?” 楚惊凰冷笑:“我作保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她,她为了你的前程拒绝更换躯体,放弃了活下来的机会,而你接着宠爱的名义什么都依她,明知她会死!赤厌晨,你敢说你在这件事里没有私心!” 赤厌晨不是不想留人,而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宫九歌离开的决定,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楚惊凰存着私心,他心疼朝渺,在接受楚昭昭的说辞后,他迫不及待想要拥有见到个没了过往记忆,满心满眼都是他,活生生的朝渺。 可惜事与愿违,楚昭昭的私心让一切归于泡沫,她嫉妒朝渺,想要取代这一身份,本来事情如她所料,眼看结局就差临门一脚时,楚惊凰对楚深下了死手,激怒了守护楚深的吴宴。最后关头,楚昭昭为自己爱过的这个男人挡下了致命一击。 眼下两个对峙的男人仿佛囚笼中的两头野兽,不将对方撕咬成碎片誓不罢休。 宫九歌喟叹一声:红颜祸水。 这要是个虐文,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二人为争一女成仇,误会滋生,彼此不肯原谅,经过虐身虐心,最终楚某在得知这一切都是赤某的良苦用心后懊恼不已,可惜为时已晚,他已经失去了弥补的机会,对赤某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只得用余生做补偿…… 打住,这是个女频文! 宫九歌收回窜到外星系的脑洞,观摩二人接下来的交锋,眼睁睁看着二人已经发展到“为时已晚”阶段。 宫九歌震惊自己的神预言。 楚惊凰:“……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是我的错,但是鬼灵一事非你不可。” 赤厌晨往身侧瞥了一眼,那是宫九歌的方向。 “法阵需要三处,两处我来顶上,剩下的你来,”赤厌晨不等楚惊凰提出疑问,解释说,“把我灵魂分离,一半放在地宫。” 楚惊凰不敢置信:“你要用自己的魂灵来维持法阵?” 赤厌晨没回答他,接着说了下去:“另外一半,以肉身姿态存养,维持法阵运行,直到鬼灵尽除。” 桀夫难驯 第四百四十六章 你一定要找到我 “别这么草率下决定啊喂!”宫九歌俨然又忘了旁人听不到她说话,还在那边拼命劝解。 “你知不知道分魂意味着什么?”楚惊凰倒也不是多想劝,他只是想赤厌晨能确定自己承担的起这一后果。 赤厌晨这个当事人在三人当中最为冷静,他说:“我知道。” 楚惊凰见他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遂不再劝,给了赤厌晨十天的考虑时间,着手安排准备去了。 等人出去后,赤厌晨对着虚空无人处说:“生气了?” 宫九歌没理他。 赤厌晨哄了几句依然没人搭理,他叹了口气:“别生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要是有其他办法,我绝对会再三斟酌。” 宫九歌半晌无言,过了很久,她才在纸上再度落字:“你到现在为止,是不是仍然抱着‘我可能是朝渺’这一侥幸?” 赤厌晨一愣。 宫九歌看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别说话,看着我写——” “若是有可能,我也希望自己是,但这种事不是两厢情愿就能实现的,如果你最后看到的不是你想见的人,如果你以身殉阵后又见到了她,届时又当如何?” 赤厌晨看着字整整齐齐一排,逐步递增,忽的“噗呲”一声笑了。 宫九歌:??? 赤厌晨:“别瞎想,我都想到了的。” 这一消息一放出去,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木十四当即怒骂:“没完没了这还,都走这么远了还能祸害过来!” 阿磨这等好脾气也绷不住了:“就看准了主子好脾气是吧,一个两个的,谁整出来的谁去善后啊!” “对,不能同意,坚决不能同意!” 宫九歌料到这事儿会有反对声音,没料到会有这么多,多到连赤厌晨都得衡量衡量。 果然教的好啊! 宫九歌幸灾乐祸,权当有戏可看,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自己不能动了,严格来说是被困住了。 宫九歌正傻眼呢,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触到了哪儿的法阵,正挣脱着呢,就见赤厌晨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带众下属离开了。 宫九歌:…… 那法阵困住宫九歌是没可能的,赤厌晨本意也不是困着人,他在拖时间,等宫九歌挣脱法阵绕了几圈终于找到人后,却发现这气氛与刚刚所见截然不同。 木十四那么大一个块头竟然哭了,阿磨也在旁一幅追悼的模样,事情俨然到了尾声,皆成定居。 宫九歌看看赤厌晨,再看看暗自抹泪的下属们,头上慢慢窜出一个问号。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把人都搞定了? 木十四声音颤抖:“主子您放心,我等必定会守护好地宫,死生不悔。” 赤厌晨笑了,回头看着宫九歌的方向:“我们走吧。” 宫九歌一直都想问,为什么你明明看不到我,却像是笃定我在哪个方位呢? 直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宫九歌仍然试图阻止他:“再想想别的办法啊,你真的打算对自己这么狠吗?” 见赤厌晨只是笑,宫九歌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非常生气:“你知不知道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有多难受,什么都碰不到,没人能看到你,被所有的一切排除在外!” 赤厌晨看着纸上的字陷入沉默,宫九歌以为自己的劝慰达到了效果,欣慰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路是人走出来的嘛,年轻人不要一时冲动。” 忽的闻赤厌晨问了一句:“很难受吧,你这样。” 宫九歌码字的手一顿。 “对不起。” 宫九歌抓抓头发,总觉得这个道歉接受的心虚,不用说这又是说给“朝渺”的。 面对赤厌晨的一意孤行,宫九歌就差直接动手破坏了,奈何赤厌晨像是早料到了她不会善罢甘休一般,早早将人困住。 宫九歌也是气急败坏,为你好你还不乐意了!算了,她管那么多做什么,以后有他难受的。 纵然如此,在这段时间里宫九歌仍是心急如焚,想着与其这么后悔还不如把人绑起来关小黑屋呢。在漫长的白天过去后,依旧没有消息传出来。 就这样又过了七天,宫九歌在一天凌晨猛的心悸,接着四肢寒凉,涌上来浓浓的无力感。她捂着胸口,暗嘲自己这幅模样还能感觉到来自身体的异常,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赤厌晨所在的主殿。 成功了吗? 成功了。 这一消息很快席卷了整个地宫,宫九歌身体的异样越来越严重了,自从和赤厌晨隔开了距离就产生的异样感,她像是要散掉了一样。 会死吗?哦,她已经死了。 那现在这样,是要彻底不存在了吗? 说真的,以这种谁都碰不着摸不着的形态存活是一种折磨,谁都看不到你,似存在非存在,什么都与你无关。 宫九歌运气好遇到了赤厌晨,那她要是消散了,不存在了,赤厌晨怎么办? 想到这里,宫九歌立刻前往赤厌晨所在,等她到了时,一切都结束了。 楚惊凰向前来问询的人一一耐心解释,被剥离了魂魄的赤厌晨躺在冰床上没了活气,魂魄则一分为二存放在容器中,发着浅色的光晕,一只魂魄在宫九歌进来后,晃晃悠悠地向她飘过来。 楚惊凰说:“元灵能护着他的魂魄,修补其不受损害,等大陆上的鬼灵都消逝后,他的魂魄可以自发生出躯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楚惊凰低声说了句抱歉,像赤厌晨的亲信解释清楚这一切后,独身前往了第三个法阵地点。 木十四和阿磨早先商议过,由前者带着另一半魂魄前往缥缈城,也就是之前的联盟所在,后者则留下来,誓死守护地宫,守护主子的半魂。 小小的半只魂灵绕着宫九歌转了几圈,接着身形拉长,恢复到原有的形态。 宫九歌在这一霎忽然萌生出些许紧张,类似于陌生人面基的紧张,同时她有点幸灾乐祸和些许自暴自弃地想: 看吧,我到底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只魂。 不过,她这么好看,有没有可能让某人一见钟情,移情别恋呢?好吧,也就想想,这是不可能的。 就在宫九歌垂眸,仿佛在等待对方审判之际,赤厌晨试探性地摸了摸她的手,能碰到,在确定这一点后,他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 宫九歌:! 赤厌晨紧紧抱着人,宫九歌感觉自己要喘不过……行吧,她只是一只魂。 “你终于决定要移情别恋了?”宫九歌不抱希望地问,她迫切想要对方否决她的说辞,义正言辞告诉她,从来只有她,没有别人。 赤厌晨笑着笑着有些许哽咽:“是啊!” 宫九歌:??? 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赤厌晨的声音再度传来:“所以,你还要我吗?” 宫九歌闷闷地说:“白捡的,怎么不要。” 赤厌晨头埋在人颈间蹭了蹭,宫九歌挣扎他也死活不愿意撒手:“没有别人,只有你,只是你。” 宫九歌扒拉他的手停了。 在赤厌晨魂体分离后,宫九歌的消散感依旧存在,眼下也没有削弱的意思,她回抱他,低低地给了回应:“我也,爱你。”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但就这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光,她爱上了这个唯一能感知到她,陪她聊天,给她解闷的人,虽然对方眼里的人未必是她——不过好在,她确认了,自己就是他等的人。 真好! 赤厌晨感觉到她魂体的异样,出声问说:“你又要走了吗?” 宫九歌摇头:“我不知道。” 赤厌晨亲吻她的额角:“你刚刚有听到楚惊凰说的话吗?等到鬼灵消散,法阵褪去,届时我会重回人间。等到那个时候,不管你是谁,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宫九歌感觉自己撑不住了,消散的感觉并不好,像一层浮灰被风吹散,不知归处。 “你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我。”宫九歌抓着他的衣襟,在消散前的最后感觉,仿佛有水滴在她的脸上。 好奇怪,魂体也会流泪吗? 宫九歌找回了自己的全部记忆,她站在一处空地上,目光茫然。脚下野草葱葱,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很温暖,然而宫九歌的感观尚且停留在意识回笼前,魂体的赤厌晨最后拥抱了他的爱人。 泪水不由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宫九歌咬着下唇任由情绪翻涌,低哑的哭声感染了途经的飞鸟,在上空盘旋。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被问路的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对方生的好,他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也就跟着没了:“这里是枉城,你是迷路了吗?” 宫九歌跟着附和了几句,终于确定了这个像是人间天堂,花团锦簇,郁郁葱葱,充满活力的地方是她印象中的枉城。 怎么回事,她还没回去? 再往深的问对方就要把她当疯子了,宫九歌就近寻了个茶楼,恰好听到里面有人说书。 “……要说如今人人安居乐业是谁的功劳,这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赤厌晨先祖!以一己之力抹消鬼灵之怨气……” 第四百四十七章 找个办法回缥缈城 她改变了历史走向?那几条历史线到底哪个成了主线?现在又是什么年份? 宫九歌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重要信息,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回缥缈城。然而这也不是说回就能回去的,和现世脱轨太久,宫九歌身上的银钱寥寥无几,象征身份的令牌啥的也都不在身上,举目无亲。 这时一张榜单映入眼帘,上面说镖局要押运东西前往幕国,还缺两个能打的,一个煮饭的,男女不限。 枉城没有太明显的男女之别,女子行镖也不是稀罕事,宫九歌确定地点后就很愉快地去面试了。 来应征的人还不少,但人手还没凑足,台上站着的是这次押镖的负责人,一个体型彪悍的女子。 “在下王缇负责这次的押镖招人,报酬包君满意,不过我们招人在精不在多,欢迎诸位前来挑战。” 宫九歌一看这行啊,无比积极地报了名,在她上台的时候,王缇明显错愕了几分,接着再三衡量后提醒:“厨娘招人不在我这儿。” 台下一片哄笑声。 宫九歌坦然应以一笑:“阁下误会了,我是来应聘打手的。” 王缇再三打量过,仍是没法将“不能以貌取人”这句话应用上,但是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决定动手时差不多点,别把人给打残了。 “请。” 王缇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心说还挺有礼貌,接着她就感觉自己手臂一紧。哟,还敢近身肉搏? 王缇反手抓住人手腕使劲,打算麻溜的将人放倒,结果一上手发现对方下盘竟然很稳。接着没等她发力,整个人忽然感觉失重,下一瞬就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 围观一片叫好声。 宫九歌收势退了几步:“冒犯了。” 王缇利落地翻身而起:“再来!” 二人过了几招,王缇一改初见印象,抱拳为刚才的出言不逊道歉,并且诚邀对方加入,宫九歌爽快应了。 等到出发那边,王缇看到宫九歌还是那副长衫广袖的打扮,提醒说:“这衣服很贵吧,赶这种长程路还是换点简单的衣服好,弄脏了多可惜啊!” 宫九歌不怎么注重穿着,不过没个换洗的衣服确实诸多不便,随便买了两件粗糙的劲装凑合着穿了。 虽说王缇之前打过招呼,但是真等宫九歌进了队伍,还是引起不少躁动。 有人悄悄问王缇:“这是来体验生活的?还是离家出走的?” 王缇摊手,接着一巴掌拍那人脑门上:“你管人家干什么的,做你自己的事去。” 等车队出发后,王缇提醒宫九歌平日行事要多注意,宫九歌问她注意什么?车队大多是女子。 王缇幽幽看了她一眼,说:“你不会以为,美貌只能吸引异性吧?” 宫九歌震惊脸。 王缇话说的更明白了:“车队里有那么几位,家室都是贤良淑德的女子。” 宫九歌:…… 经王缇提醒,许是心理作用,一路上宫九歌都锋芒在背。车队靠的都是脚程,宫九歌虽说能打,但王缇还是担心她的体力,确认一番没问题后满意的走了。 等王缇放下心来一撒手,就有人过来搭讪。 “你是哪儿人啊?”问话的是个长的清秀但看着浑身力量爆发的女子,声音粗犷,背上背着长弓和箭。 宫九歌看了她一眼,回道:“洛国。” “洛国?可不是个太平地方啊,”这人评价俩句,说,“我叫蔡敏,你怎么称呼?” 宫九歌:“宫九。” 蔡敏听着一愣,接着左右看看,悄声说:“你身份很不一般吧?” 宫九歌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蔡敏:“首先你姓宫,其次‘宫九’这名字……你知道民间都避讳叫这数字排行的。” 宫九歌:“我说的是喝酒的酒。” 蔡敏“唔”了一声,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却听宫九歌问她刚刚说的洛国不太平是说什么? 蔡敏解释:“几年前不是女皇上位么,闹的沸沸扬扬的,皇权争斗连带着普通人也遭罪。” 女皇?洛子裳? “那原来的太子呢?” 蔡敏耸肩:“谁知道,早被罢免了吧……不过听说啊,也只是听说,女皇是和缥缈城城主有过……那么一段……” 说到最后,蔡敏挤眉弄眼,眼神里写满了“你懂的”。 宫九歌忽然就知道她现下身处的时间段了。 蔡敏:“不过这些事离我们太远,也就茶余饭后当个乐子。真正该了解的还是我们的路经之地,诲水城!” 一路唠嗑下来倒也觉得没多累,前面有人喊:“到客栈了,都停下来整顿休息。” 宫九歌此时已经和周围人打成一片了,众人前后走进客栈。这时最前面的王缇停了下来,接着手势示意后面的人先入座。 蔡敏被熟人拉去一桌旁坐下,她顺势招呼了宫九歌两声:“这边。”午餐由客栈安排,每桌儿几个馒头,一大盘切的牛肉,一盘杂拌儿凉碟。 蔡敏娴熟地拿起馒头,就了两口肉菜,边吃边唠:“要说这诲水城,也是个特别地儿。” 宫九歌拿起馒头啃了两口,津津有味地听她说下去。 “之前诲水城不是闹着搞分裂,想脱离幕国么,洛国那会儿先皇帝还活着,幕国又出了茬子事,这就让前者抓住了机会,借了洛国的势脱离了出来。” “结果人这一得势就猖狂,诲水城刚独立出来,为了造势,竟然联合了没落的沐族去宣战忘书宗,结果还是托大了,据说宗主都没出面,直接让少宗主连人带马打了个落花流水。” 蔡敏的消息准确度还是挺高的,上位者之间的斗争往往不被外人熟知,像蔡敏消息完善到这份上也算个民间小百事通了。 宫九歌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也就随便听听,毕竟当初忘书宗那事儿涉及到的人物关系不止一星半点。 蔡敏接着道:“……经此一战,诲水城好处没得,反而元气大伤,洛国新皇上位迎来大变动,幕国更是摄政王掌权,尤其忘书宗搭上了缥缈城,有了这个巨头的庇佑,诲水城这下算是全民公敌了,洛国也保不了他。” “如今的诲水城在这个搞事的城主手里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尤其最近有消息说这城主命不久矣,城内治安乱成一团,我们此番路过可千万得小心。” 第四百四十八章 她回来了 诲水城城主命不久矣,这对宫九歌来说是个好消息。 宫九歌之前几次想过借机寻私仇没机会,忽然闻此消息,说跟幕国那两个一点没关系她是不信的。 等一行人整顿完再次上路,沿途尚且安稳,不出半个月就到了她们之前谈及的诲水城。宫九歌还是第一次来这儿,来之前她还小意拿缥缈城对比了一番,然而真等到了目的地,她等远远看了一眼,默默地在心里扇了自己几巴掌。 跟灯红酒绿的缥缈城一比,诲水城就像个违章建筑,还是打上“拆”字的那种,没有拆迁款,只有浓浓的悲凉。 蔡敏:“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没来过这么大的城池?诲水城发展的不怎么样,不过城内建设在诸多城池中算出挑的。” 宫九歌:…… 王缇远远招呼她们:“走了,进城。” 等进到城里,立刻涌上来一群流民,将他们团团围住,王缇手势示意后面的队伍别乱,接着取出几个装着食物的包裹,留下了一个后递到后面让人分发。 蔡敏拿到包裹示意宫九歌往后站站,待会儿包裹一开流民们会冲上来:“往后站站,当心被揩油。” 宫九歌没听她的,跟着人一起分发食物:“瞧不起谁呢,话说我又不是熟肉。” 王缇早先了解过诲水城的情况,准备了食物有备无患,等他们在诲水城歇下脚后,听到有人抱怨说这是整个大陆的流民都集中到这儿了吧。 王缇:“少说两句,等到了幕国就好了。” “要说诲水城好好的闹什么独立,本来有幕国的庇佑还能吃饱穿暖,这一闹直接成全民公敌了。” “闹独立算什么,对上忘书宗才是不自量力。” “人要有梦想啊,万一实现了呢。” 邻桌说的兴起,拿这消息下饭,宫九歌听了两句也觉得可乐,忽然二楼飞下来一只酒坛,碎开在邻桌桌面上,酒渍混着饭菜溅了周遭人一身,邻桌那伙人最惨。 宫九歌一行不免被波及,蔡敏当初跳脚,邻桌人也怒掀桌。 “什么东西?谁干的!” 二楼栏杆处很快立了几个人,为首侍卫打扮的人怀里抱剑,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满口喷粪的人,只配吃这些污秽。” 被殃及池鱼溅了一身的宫九歌:…… 王缇见势不妙挺身而出,出事的是他们固定团队元老级别的人:“怎么回事?”押镖最忌讳与人发生冲突,能不惹事是最好。 二楼的人很快认出了楼下这批人的身份:“枉城来的?” 宫九歌按捺没动,心说枉城应该没跟这处结仇才对,然而天真的某人忽略了诲水城的现状。那批人上下打量过他们,忽然冷笑一声说:“诲水城早下了禁令,外来行商者一律要缴纳税款。” 这条规矩各国都有,但仅限于国之间,唯一的破例是缥缈城。 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王缇无意与人交锋,她说:“我等只是路过,并非行商。” “你是这些人的头儿?”那人嗤笑一声,指着刚刚说话的那几人道,“这几人在我诲水城的地盘出言不逊,你当如何?” 王缇让刚刚说话的人道歉,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人刚道完歉,这人又不饶了。 “妄议我城的外来人,身份不明,难保不是他国奸细,都把人带回去关押起来!” 宫九歌先前作壁上观,主要原因是她不是团队的主干,人家自发的小团队有自己一套行事准则,她一个临时雇佣不好插手。现在不一样了,人一被带走,看这架势指不定还出不出得来。 “等一下……” “怎么,这年头说句真话还得看日头了?” 后者的嚣张跋扈的女声完全将宫九歌的声音盖了下去,宫九歌觉得这调调熟悉但没能完全想起来。 声音的主人同样坐在一楼,但头戴斗笠,坐在角落存在感很低,宫九歌觉得对方似乎看了她一眼,但隔得远还有块面纱挡着脸真说不好。 熟人? 对方看向楼上的守卫,遥遥道:“逍岁寒,你自个儿做的事烂摊子收拾不了还怕人说?” 很好,另一个熟人。 那侍卫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接着怒视带着斗笠的女人:“放肆,你……” 后面的话被他身后的逍岁寒制止:“本城主不知,音妺姑娘来访诲水城有何贵干?” 音妺?!宫九歌错愕抬头,妄想从那个包裹严实的人身上找到一星半点故人的影子。 音妺注意到宫九歌的目光,略微侧身,接着回说:“贵地‘人杰地灵’‘山清水秀’,本姑娘路过游玩而已,怎么,要纳税?” 宫九歌正围观的兴起,忽然感觉蔡敏戳了戳她,抬眸发现是王缇在使眼色,示意她们先离开。宫九歌看了眼音妺的方向,就当前的境遇,谅逍岁寒也不敢把音妺怎么样。宫九歌起身打算离开,将叙旧一事放了放。 宫九歌本意是先把她揽上的事办了,不料当晚王缇便将人手聚集起来开了个小会。 “这次事出突然,我们临时决定兵分两路出发。” 惹了事的二人出来告罪,王缇摆手:“不说这个了,队伍分两批,我先带一批出去,剩下的师哥带队,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宫九歌被分到了第一批,临走之际音妺还未找来,宫九歌给客栈老板留了一封信,如果有人找就把信给对方。 音妺处理完事找上门来,果然扑了个空。 她拿宫九歌留下的信呢喃了句:“去幕国?转道去缥缈城?你这是连你儿子都不见见……” “音姑姑。” 音妺身后传来少年声,她将信收起来,回头对少年无奈道:“匪儿,给你义父传个消息回去。” 赫匪没明白她的意思,他们此番巡游的任务已完成,马上就要回去了,这时候传什么信?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音妺扶额:“就说,那谁回来了。” 赫匪:“那谁?”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让他不由上心几分。 音妺走过去揉了揉少年的头:“你爹,你妹妹,和你,都在期待的那个人,她回来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完结 赫匪回去后当即拟信三封,幕国,缥缈城,宫家谁都没落下。 等信发出去后少年看向音妺:“音姑姑,娘亲她……离开没跟您说一声吗?” 少年的停顿迟疑证实了他之前想问的不是这句,但问出口的内容成功扎心了音妺。 音妺实在不好当孩子的面说我的吸引力没你爹的大,含糊其辞说:“她眼下应该是有要事——” “不过她一定不知道你在这里,”音妺轻笑着对少年说,“要是知道了,她能扛着马跑回来。” 这番话成功取悦了少年,看那模样似乎很想立刻见到人,又担心真如音妺所言人返回来一趟。 音妺笑着拍拍他的脸说:“走,我们也出发,把她堵在幕国,让你爹等着去吧。” 宫九歌此时尚且不知道,她人还没露面,消息就先抵达了。 王缇的后手没能派上用场,两个队伍都松了一口气,也是宫九歌很久以后才知道,逍岁寒在她踏入客栈时便认出了她,若没有音妺跳出来搅局,她们哪里会走的这般顺利。 走了个把月,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宫九歌拿到了不菲的报酬,牵着王缇友情赞助的马匹,直奔幕国主城而去。 进城前宫九歌还在考虑怎么联络人,结果刚踏进城就被大批官兵团团围住,为首一人上下打量她后拿出一张画像比对。 “就是她!” 在这瞬间宫九歌想了很多,比如幕国又政变了?比如宫家犯什么事了(话说宫家位于洛国地界,犯事了也轮不到幕国干涉啊)?比如她不在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历史有了偏差,缥缈城和幕国杠上了? 毫厘之间,宫九歌脑海中飘过百十个想法,她面前的人忽然往前一步,宫九歌手一紧。 只见凶悍的守将忽然屈身行了一礼:“恭迎阁下。” 宫九歌:…… 等上马车后,守将将事情如实禀报:“太子数月前拟了信回来,陛下得知此事后便安排了属下来此等候。” 宫九歌挑眉,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太子?”幕初筵的孩子?不,大概率是从本家领的。 守将:“是陛下友人的孩子。” 宫九歌多问了句叫什么。 守将说:“太子姓赫,单名一个‘匪’字。” 宫九歌:噗。 传信的是赫匪,知道她回来的目前应该只有音妺。 “太子是不是和音妺在一起?” 守将说是。 宫九歌当即萌生了一种现在就跳车,骑马赶回去的冲动。等她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音妺要是看了她留下的字条知道她来幕国,定会带着赫匪过来,按路程来说比她先到也说不准。 宫九歌预感的没错,等她下马车的时候,音妺是第一个冲过来的。 “好啊你,这么多年没见,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宫九歌:“这不是看你跟人聊的投缘么,我家匪儿呢?” 音妺冷哼一声,侧开身让出后面的人。 幕初筵身着龙纹黑袍,容貌相比她离开时更为瑰丽,久居上位者的他较之以前更为沉稳内敛,好大一个美人! 旁观苏止棘低笑一声,温润柔和的面庞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宫九歌多时没见着人还有点想念,伸手相拥。 幕初筵轻嗤一声,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张开手臂,然后宫九歌错身而过,抱住二人身边的少年赫匪。 幕初筵:…… 宫九歌半跪着与少年平视,打量这个出生起便被迫与她分离的孩子,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我们家匪儿长大了。” 赫匪扭过头,眼眶有点发红。 他的母亲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都是相似的温柔…… 母子重逢这一幕简直令人潸然泪下,幕初筵表示既然这样那他就不计较刚才的事了,忽的听宫九歌说了句: “你刚才张着手做什么?” 幕初筵:…… 为了不让人尴尬都当没看见的在场所有人:…… 宫九歌:“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啊?” 幕初筵:我……算了,孩子还在。 等他臭着脸扭过头,忽然感觉手臂一紧,宫九歌轻轻抱了抱人,笑着道:“好久不见啊!” 音妺看着她抱完孩子抱兄弟,接着抱了她师兄,孤寂地站在原地好半天也没等来那人回头。 “我,呢?” 等几人都回了宫,宫九歌问起自己另一个宝贝的去向:“琢琢呢?” 幕初筵说:“在宫家,之前伯父伯母说想念孩子了,匪儿走不开,琢琢就先回去了。” 这话没问题,但宫九歌觉得话里话外好像少了一个人物,孩子爹呢? 她小心地问了句:“赫无双呢?” 谁料对方纳闷道:“赫无双是谁?” 宫九歌一个晴天霹雳,久久无法回神,是什么出了差错?人没回来?还是历史从根源上就…… 还是赫匪看不下去了,无奈道:“义父别闹,娘亲,爹他在缥缈城,不过我已经把你回来的消息传过去了。” 苏止棘也说:“他这几年都在想方设法打探你的消息,想带你回来,对匪儿和琢琢难免有些疏忽,你也别太怪他。” 宫九歌在苏止棘口中了解到了更深的东西,赫无双当初回到过去带回她是真实发生的事。 苏止棘:“要不是他回去带回了你,等你经历完那几条历史支线,魂都不剩了。” 宫九歌:“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止棘:“放心,当初楚惊凰留了后手给他,等鬼灵消散,赤厌晨重回人间。当然内幕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旁人只认识缥缈城城主赫无双。” 如此一来,宫九歌也就放心了,当即就要表示,既然咱都见过了,那我就先出发下一站了。 看穿她所有想法的幕初筵,没等她开口就来了个截胡:“你不会刚来就想走吧,连个夜都没过,匪儿才刚见到你。” 宫九歌:…… 苏止棘安慰她:“消息已经传过去了,他应该很快就能到幕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九歌只得打消念头。 宫九歌在幕国呆了近七天,期间都和赫匪在一处,教授他骑马射箭,幕初筵听闻此事后过来劝阻,他表示如今的赫匪专业能力可以秒杀宫九歌,让她没事可以跟赫匪放放假,出去玩什么的,千万别想不开拉低孩子起跑线。 机关术法,治国之策都有幕初筵亲自教授,法阵武气有苏止棘在,也不成问题,宫九歌暗骂这俩玩意都算业内天花板了,她还能教啥! 没得教了就聊如今外面的情况吧,八卦专业户音妺受邀前来科普—— “你问楚惊凰?百年前的法阵由赤厌晨担任两处,余下的一处他自行承担,如今天下太平,楚惊凰功不可没……你问现在?人要还存在早投胎去了吧。” “沐家全面崩盘,门下弟子四散;姬家主姬沧澜招赘了个不知名小家族的少爷,尹灼华也成亲了,对象你应该挺熟,蔡芸,还记得吗?跟你一同参加四方学院考核的那个。” 宫九歌记忆回笼,点头说记得。,心道这人是真喜欢这一款啊! 音妺继续道:“洛国如今当政的是女皇洛子裳,洛玄奕被废发配出去了。诲水城成不了气候,我这次和匪儿去就是去谈和的,不接受幕国的统治就等着幕国的骑兵踏平他个小城吧,逍岁寒这个城主是怎么都当不下去了。” 宫九歌表示这是个好消息。 “再有就是师兄了,师兄把忘书宗给了赫城主——这当中也有缘由,那时候他们三个满大陆的找你,后来听说有了你的消息,确保你安然无恙后,师兄为方便赫城主随时探听你的下落,加上他有私事脱不开身,便让赫城主接手了忘书宗。” 这么轻易将心血让与前死对头,宫九歌感觉当中还有缘由。 音妺:“当然我觉得也不只是因为这个,你看匪儿都成幕国太子了,幕初筵想必无意留后,你和赫城主不打算再要的话,缥缈城和幕国都成一家人了。” 宫九歌见四下无人,打听起幕柒和夙壹这两人的发展情况。 音妺面露为难,接着悄咪咪地说:“我觉得,他二人很不对劲。” 宫九歌很给面子地做出一副想迫不及待听下去的模样。 音妺:“这俩人的关系吧,最开始说个你死我活都不为过。那会儿幕国势微,皇室全仰仗苏家,也就是师兄的家族,几个皇子里,师兄直接就选中了幕初筵,我最开始以为的是,只有幕初筵没背景,好掌控,但是后来吧……” 幕初筵被扶持上位后,与苏家,尤其是苏止棘交了恶,简直是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拆骨,但苏止棘的态度就耐人寻味多了,他并不反感,相反还很有好感,处处维护幕初筵。 音妺仰头看天,沧桑道:“我有些小道消息,你听听就好……我听说,师兄曾对陛下做过一些,不好的事,陛下有个月都没去上朝……” 宫九歌:!!! 音妺:“他们的关系是在及冠后才有所好转,不过陛下也就是从厌恶成了不冷不热而已,师兄倒是一如既往,不过这几年他们之间越来越亲近了倒是。” 音妺不知道当中缘由,宫九歌却是清楚,及冠前后他们二人恢复了在另一个时空的记忆—— 话说有了青梅竹马、同生共死的记忆,幕小柒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夙壹你之前到底干了什么啊! 二人八卦的热火朝天,赫匪从外面推门进来说:“娘亲,爹来了,还带着琢琢。” 宫九歌闻言立刻起身,余光瞥到镜子见自己并无不妥后,抱起赫匪就冲了出去。 赫无双本来早该到了,却在途中回了趟宫家,从岳父岳母手中将赫琢接了一起。 宫九歌到了的时候,赫无双正牵着赫琢和苏止棘说话,他的角度正背对着宫九歌。苏止棘见到人过来,笑着终止了话题,示意赫无双看身后。 赫琢注意到宫九歌立刻扑上前喊“娘亲”,宫九歌摸摸她的头,看着安康活泼的琢琢唇角上扬。 赫无双转过头,宫九歌眸中映出那个少年人的模样。 “我爱你。”她听他说。 “你能为我停留吗?”她听他问。 宫九歌笑着点头。 此生,我只为你驻足!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